《正义的使命》 第95章 清官也断家务事 厉元朗正发愣,大门“砰”的一声被从里面推开,走出来一个满脸怒容的女人,一身灰色职业装,齐耳短发,显得非常干练。 模样上中等,端容中妩媚的成分居多,尤其那双眉毛,给人轻佻的感觉。尽管脸蛋光滑白皙,却难掩岁月侵蚀的痕迹,年龄至少在三十七八以上,只多不少。 女人出来时差点撞到厉元朗身上,本来就带着气,所以没给厉元朗好脸色,怒哄哄质问:“你是谁,干什么来的?” 厉元朗无畏和不相识的人置气,尤其是女人,正要回答,却听从别墅里急匆匆跑来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叫道:“梁丽,你别急着走,听我解释。” 叫梁丽的女人根本不搭理男子,气哼哼穿过厉元朗和水婷月中间,大步走向停车位。 男子跑过来正好遇见厉元朗,他的态度好许多,也问到厉元朗来这里有什么事? “我是朗教授的朋友,特意拜访他。”厉元朗只能这么说,女人正跟男人起争吵,看样子他俩应该是两口子,都在气头上,说多了反而无用。 “噢。”男子点点头:“我爸在书房,一楼左拐就是。”说完,小跑着撵上梁丽,离着不远,他俩说话能听清楚一二。 男子小心翼翼劝说:“梁丽,有话好好说,别总发火,那样对身体不好。” 梁丽却指着男子鼻子吼道:“汪慧茹要给你当后妈,你愿意我可不愿意,只要有我在他们休想!你爸爸娶谁都行,就是不许娶汪慧茹。告诉你朗宋,我再也不会登你们家的大门,除非汪慧茹滚蛋!” 朗宋苦苦哀求,梁丽根本不给面子,一甩身钻进白色路虎,一脚油门驶离开,给朗宋留下汽车的尾气。 朗宋呆呆望着逐渐消失的汽车尾灯,站在原地半天没反应。 厉元朗听出个大概,朗宋应该是朗英轩的儿子,梁丽作为儿媳妇,对老公公和保姆汪慧茹的黄昏恋情非常反对,这才引起和丈夫的争执和吵闹。 尽管他在心里不赞成子女干涉父母婚姻的做法,可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参与,便拉着水婷月的手,往别墅里面走去。 水婷月没说话,看了厉元朗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她的眼神传递来的讯息,和厉元朗的想法不谋而合。 别墅内装修古朴典雅,空中弥散着书香味道。 朗英轩从书房里推着轮椅上的汪慧茹走出来,脸色不大好看,汪慧茹则一个劲的抹眼泪。看来,刚刚的争吵声不仅涉及到朗宋和梁丽夫妻俩,这对苦命老鸳鸯也波及其中。 一看厉元朗和水婷月,朗英轩调整了情绪,讪讪然说:“小伙子,实在对不起,老朽今日心情欠佳,要不改日再给你女友看病吧。” 水婷月这病耽误不得,再说如果空手而归的话,谷红岩指不定什么难听的话都倒给厉元朗听。 可此时此景,厉元朗又不好强人所难,况且治病需要好心情,坏情绪会感染到医生的判断思维,心不在蔫难免会误诊。 厉元朗没有苦苦哀求,而是换种方式,并问朗英轩:“朗教授,方便给我说一下,您儿媳为什么反对您和汪阿姨的事情吗?” 万不得已,厉元朗才不会插手别人的家事,他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帮到朗英轩。显然,朗宋是听媳妇的软耳根子,梁丽才是关键人物。 真让厉元朗猜对了,朗宋是朗英轩唯一的孩子,从小品学兼优,高考那年,以全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入京城大学医学部,后来保送国外进修。学业有成后回国就职于东河省人民医院,是心脑血管方面的专家,目前担任省医院心内科主任。 梁丽是朗宋的妻子,允阳市蔺下区区长。因为允阳市是东河省的省会,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副省部级。水涨船高,蔺下区作为允阳下辖一个区,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是副厅级,也就是说,梁丽若是放到普通地级城市,最起码也是副市长。 朗宋所在的省医院是副厅级单位,院长才是副厅,副院长是正处级,以此类推,朗宋这个心内科主任不过是副处,和老婆比起来,差着整整一个等级。 于是乎,在他们家便形成女强男弱的态势,偏偏朗宋本身就是个软性子,什么事自己不会做主,全听老婆的。 还有一点,梁丽父亲是允阳前任市委书记,虽然离休多年,之前编织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余威尚存。仅凭这两点,朗家在梁家人面前总感觉腿矮半截,直不起来腰。 所以,梁丽不仅在家里说一不二,就是在婆家,在朗英轩跟前同样一言九鼎,她的话算不得圣旨,可也得供着听。 老婆婆去世多年,老公公另找老伴,梁丽不反对。不过以她的身份,朗英轩的老伴必须各方面对等,梁丽为此介绍不少老太太给朗英轩,在她眼里绝对般配。偏偏朗英轩都看不上眼,只喜欢保姆汪慧茹,一来二去俩人偷偷谈起了黄昏恋。 梁丽哪里肯答应,汪慧茹一个农村老太太,家里还有一大帮子儿女拖累,最重要的是,和他们家门不当户不对,根本不在一个级别上。 因为这事,她没少干预,是用各种方法试图拆散朗英轩和汪慧茹。怎奈老两口心意已决,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无论怎么横加干涉,休想把我们两个分开。 这不,昨天汪慧茹突发心脏病住院,朗英轩伺候一晚上。两个人聊天时,汪慧茹感叹生命脆弱,伤感表示,这辈子恐怕不能和朗英轩结为夫妻,只能期待下辈子了。 朗英轩岂能不是这么想?他不希望深爱的女人留有遗憾,今天刚给汪慧茹办理完出院手续,便一个电话将儿子儿媳叫来,当他俩面宣布,他要娶汪慧茹,要和她领结婚证。 把梁丽当时气得暴跳如雷,当场翻脸。对朗英轩大声咆哮,指着汪慧茹就是一顿谩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尤其是对朗宋,差点就要抽他大嘴巴搞家暴了。 于是就有了厉元朗所见的那一幕。厉元朗本想帮忙,因为这事不解决,给水婷月治病还不拖到猴年马月,黄瓜菜都凉了。 只是听到梁丽竟然是政府部门的领导,堂堂蔺下区的区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个水明乡的常务副乡长,科级干部,在甘平县也许耍得开,可要说在省城,以他的人脉关系还达不到能左右一个副厅级官员的能力,这件事真是棘手。 “小伙子,算了,我想通了,不管梁丽答不答应,我一会就和慧茹去领结婚证,然后回她老家安度余生。”看到厉元朗低头深思,朗英轩就知道厉元朗帮不上忙,谁也帮不上,索性坚持到底,来个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爸,您千万别这么做。”朗宋这时候进来,担忧地说:“梁丽已经跟民政部门打过招呼,他们不会办理您的结婚证,您、您干脆死了这条心吧。” “什么!”朗英轩气得一拍桌子,激动道:“梁丽也太过分了,竟然动用手中权力阻止我追求幸福,我、我要去告她!” “英轩,你别激动,当心你的血压。”汪慧茹心疼的说道,可是眼泪汪汪的她,说话腔调里却难掩失望和悲伤,隐隐感觉到她是极力控制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朗宋也说:“爸,梁丽是当官的,自古官官相护,您告不倒她,惹她生气了,还不往我身上发火啊。” “你这个逆子,要不是当初你不听我的话,非要和梁丽结婚,哪来现在这样子。” 朗英轩恨铁不成钢,他这个儿子哪点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根本没有男人该人的有一点硬气。特别现在梁丽当了大官,朗宋原来还是小怕,发展到如今都是大怕了,甚至提到梁丽的名字,他浑身就哆嗦,都快吓出毛病来了。 “元朗,咱们走吧。”水婷月看得出来,厉元朗为难模样,拽了拽他的衣服,扭头示意离开。 多坐无宜,厉元朗只好起身告辞。朗英轩也十分抱歉,客气地把他和水婷月送到房门口,挥手道别。 坐进车里,厉元朗对水婷月说:“先把你送回家,我还要去办一件事情。” 水婷月眨着大眼睛,好奇问:“是去找那位盛气凌人的女区长?” 厉元朗笑着摇了摇头:“你都说她盛气凌人了,我一个小小副乡长去,都不会让我进区政府的大门,更别提见到她本人了。” “那你是……”水婷月又问。 厉元朗掏出手机,边翻找着通讯录,边说:“我来的时候,天侯给我介绍一个人,他说这人在允阳地面上呼风唤雨,甭管商界还是政界,白的还是黑的,她都好使。我原本没打算用,现在试一试,看看天侯是不是在吹牛。” “噢?”水婷月也来了兴趣,“你说说是谁,我怎么也是允阳人,或许知道呢。” “白晴。”厉元朗点出白晴的名字,水婷月摇了摇头,可当他说出三姐的名讳出来,水婷月立刻瞪大眼睛,一脸吃惊道:“三姐?你说的是三姐!” 第96章 冰释前嫌 “三姐,你说的是三姐?”看水婷月的表情,她也一定知道三姐的名字。 “婷月,你也知道三姐这个人?”厉元朗同样吃惊异常。 “当然知道,在允阳地界,谁要不知道三姐这个人,就不是正宗的允阳人。” 听水婷月说,三姐出名倒不是季天侯所讲那样精通官道商界,而是年初那次,她在大街上当众抽了邵瘸子两个大嘴巴。 邵瘸子何许人也?他是允阳地下世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说句毫不夸张的话,他在市中心打个喷嚏,整个城市都要感冒。 邵瘸子早年是个小混混,打架斗殴心狠手辣,那条瘸腿就是被人打断的。并且他手里有人命官司,为这,三进三出,班房都快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了。 就是这样一个人,第三次出狱后竟然改邪归正,成立一个拆迁公司,承包下全市近一半的拆迁工程。 甭管他用什么手段,反正他拆迁根本没遇到一点阻力,每次都能圆满完成任务,有时候还提前完工。有了这口碑,他的生意好到爆表,单子一个接一个,开发商都愿意请他们帮着拆迁。 时间就是金钱,耽误一天工期,就会给开发商造成一天的无形浪费。 所以,邵瘸子靠着拆迁起家,后来又插手房地产开发,短短几年工夫,赚得盆满钵满,钱都数到手抽筋。 人有钱了,心态自然膨胀。邵瘸子凭借接收不少两劳释放人员,慢慢组成一个庞大的势力团体,先后采用消灭、收编和收买三结合的方式,扩充地盘。多年打拼,俨然成为地下世界的龙头老大。 坐上第一把交椅的邵瘸子,更是嚣张至极,猖狂无边,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年初那次,他五个八车牌号的大宾利,在允阳市区宣正大街十字路口闯红灯,将正常过路的一个老太太撞倒。非但不送医,反而让司机把老太太一顿踹,楞说老太太是碰瓷的。 白晴当时正好驾驶红色宝马跑车路过,打听清楚后,二话不说,当即冲到邵瘸子跟前,众目睽睽之下,抡起手来“啪啪”左右开弓,接连两记大耳光,并指着邵瘸子的鼻子训骂道:“邵瘸子,你要不想死的话,马上把老人家送医院赔礼道歉,不然的话,我让你活不过三天!” 把个邵瘸子都给打傻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白晴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他? 白晴甩给邵瘸子两个字:“三姐。”而后驾车扬长而去。 邵瘸子赶紧打电话询问,得到答复后脸都吓白了,马上让司机将老太太抬进宾利车里,送到医院不说,还拿出一大笔钱赔偿并且道了歉。 这件事经过发酵加工,传得神乎其神,家喻户晓。作为允阳人的水婷月,怎能不知道三姐的名声。 厉元朗心想,白晴不仅仅有能力,还是个女中豪杰,有侠骨柔情的一面。 水婷月央求厉元朗,她不打算回家,想要亲眼看看传说中的这位三姐,到底长什么样。 厉元朗拗不过她,只好答应,并当面按照号码拨了过去。 此时已将近中午时分,手机响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一个慵懒的声音:“喂,是谁?”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男中音说:“你好,我是季天侯的朋友。” “谁?”电话那头的白晴显然还处于蒙圈没睡醒的状态。厉元朗又重复着那句话,特别把“季天侯”三个字加重了语气。 “哦,是天侯的朋友。”白晴总算想起来,并说:“一个小时后,我们在状元楼的状元厅见面,我请你吃饭。”说完,也不等厉元朗的反应,直接挂了手机。 “怎么样?三姐怎么说?”水婷月难掩兴奋的问道。 “一个小时后,在状元楼见面。”厉元朗诚实回答。 不成想水婷月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却引起她小腹间稍许疼痛,赶忙按了按说:“真有意思,元朗,你知不知道状元楼谁是幕后大老板,是邵瘸子。” 真是有意思,原本是仇人的白晴,请客吃饭竟然选在了状元楼,不得不说,这个女人,不简单! 距离见面还有一段时间,厉元朗就和水婷月聊起天,以前那段不愉快,他俩谁都没提,就让它成为历史吧。 厉元朗讲的是团省委关于那笔扶助金的事情。他还把韩家屯小学现状的照片翻出来给水婷月看,讲述了他亲身看到的真景实况,也没保留的把水明乡擅自动用教育经费,导致全乡学生和教师目前处于十分困难的境地,原原本本告诉了水婷月。 水婷月当时被震撼住了,是被那一张张稚嫩却又营养不良的小脸蛋,每个孩子的眼神里都充满对美好的渴望和期待。她不相信还有这么贫穷,条件这么艰苦的学校,而且这一切就真实发生在她的身边。 她的双眸里很快闪现出晶莹泪花,只是这个扶助计划不是她一个人做主,还需要实地论证和考察,方方面面综合评审,实际操作起来相当繁琐和复杂。而且非常严格,不允许丝毫的夸大其词和造假行为。 不过水婷月表示,她会跟进这件事,只是身体抱恙行动不便,不然她会迅速布置下来,尽早促成韩家屯小学之行。 说来说去,水婷月这病治不好,还真是个麻烦事。 接着,水婷月又问起动用教育经费的问题,厉元朗如实答复她,说这笔钱乡里动用的大都是季天侯任期内签字同意的,说句难听点的话,他是给季天侯擦屁股。 水婷月目视前方,深深叹息道:“天侯可怎么好啊,权力场上,这样的性格迟早要吃大亏的。” “来之前我和天侯专门见过面,也提醒过他。婷月,这里面事情复杂,说白了,是有人故意设置陷井,让天侯往里面钻的。”厉元朗感触良多的说:“水明乡看似死水一潭,实则水面下礁石暗流涌动,稍有不慎,就会摔倒。在这个圈子里生存,要时刻警惕,头脑保持清醒和冷静,否则的话,粉身碎骨都有可能。” 闻听此言,水婷月心生愧疚,主动紧紧攥住厉元朗的手,惭言道:“元朗,看出来你很难,真心对不起,都是我……” 说到此,水婷月再次感伤,主动提及韩茵找她谈论照片的事宜。当时水婷月还在气头上,对待韩茵的态度很冷漠,几乎让韩茵吃了闭门羹。 好在韩茵契而不舍,几次三番终于堵住水婷月,并向她说:“我若是真的跟厉元朗和好,就不会有我们离婚的事情发生了。照片完全是我个人行为,厉元朗身处昏迷状态根本不知情。其实你从照片细节就能发现端倪。”她最后说:“爱一个人,就要信任他。” “爱一个人,就要信任他。”水婷月有了深深品味,足够震撼。偏偏这句话,同样适用在如今的厉元朗身上,不得不说,人生充满太多的戏剧性了。 话不说不通,理不道不明。厉元朗也承认是自己一时疏忽,没有想到韩茵会在酒里动手脚,酿出这么一件麻烦事。 “要不我跟爸爸说一说,把你调出水明乡吧。” “不用,越是艰险我越要试一试,不能被困难吓倒,这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说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目光如炬,十分坚毅。 看着水婷月心生怜爱的湿润眼角,他忍不住用手轻轻帮她擦拭掉,水婷月竟然一把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光滑的脸颊上来回轻柔着。 美人生怜,梨花带雨,令人心动。厉元朗禁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里,两颗成熟的心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爱的火花……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白晴为何把时间定在一个小时后,女人出门要洗漱要化妆要挑选衣服,用水婷月的话说,白晴算是够麻利的了,换做她,少说也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出门。 状元楼,顾名思义,是以古代及第考试而命名。门脸采用古代建筑的方式,雕梁画栋,尤其是那两个粗壮的红色柱子,和清一色以红色为主基调,彰显出状元楼的美称和含义。 厉元朗和水婷月是提前二十分钟赶到地方,虽然是白晴请客,总不能让人家等他们,应该早来一步才是。 听说他们是状元厅的客人,穿着红色旗袍的女迎宾,客气将他俩引到三楼的状元厅。 整个状元楼一共分五层,一楼是大厅,二楼以上全是包房。其中,在三楼,最大的三个包房也是最豪华消费最高的。分别是状元厅、榜眼厅和谈话厅,完全按照古时金榜题名前三位命名。 自然了,消费也是不低的。探花厅最低消费6666元,榜眼是9999,而状元厅最贵,达到了18888元。 好家伙,一顿饭近两万块钱,普通百姓想都不敢想,更别说是吃了。 走进状元厅,包房非常大,非常宽敞,分里外两间,仍旧以红色为主,装修风格也是采用仿古方式。桌椅板凳全都是实木制品,八仙桌八仙椅,博古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瓷瓶瓷罐以及精美小物件。 厉元朗让水婷月坐在外间休息室的八仙椅上,自己则背着手细细欣赏包房里的陈设,不时和水婷月交谈品论。 刚说没几句话,忽然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以为是白晴到了,二人静立在门口,恭候传说中的这位三姐现身。 殊不知,门被人从外面生生推开,率先进入眼帘的那人正好和厉元朗四目相对,都不禁愣住了。 第97章 霸气是霸道的鼻祖 站在门口的是恒勇! 恒勇穿着黑色皮风衣,夹着包,身旁站着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都和他年纪相仿。 高个和厉元朗身高差不多,略微壮实一些,黝黑的皮肤,大眼睛滴流圆,像个黑豆似的。 个矮的站在中间,瘦小枯干,戴着眼镜,眼睛明亮有神,看上去很斯文。 而在他们三人身后,还有五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孩。二十来岁的黄金年龄,就是个个网红脸,肯定没少挨刀,故作媚态,一看就是胭脂俗粉。 “哟呵!真巧,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厉主任,不,叫错了,应该叫厉副乡长才对。”恒勇具有讽刺挖苦的口吻一经发出,高个的忍不住仔细端量起厉元朗来。矮个子也抚了抚眼镜框,那双眼睛发着精光,把厉元朗从头到脚看个透彻。 “是够巧的,恒勇恒大总经理。”厉元朗淡淡回应。 这会儿,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子领着两个女服务员匆匆赶来,看样子,这名女子急得够呛,走路都呼哧带喘。 “几位先生对不起,这间包房已经有人预定了,请几位选择其他包房用餐。”女子胸牌显示是经理,她充满歉意的横在恒勇等人面前,伸手客气的阻拦住。 “什么,预定出去了?”恒勇乜斜着眼,撇着嘴对厉元朗说:“是他定的么?” 女经理赶忙摇了摇头:“不是这位先生预定,可这位先生是预定包房的那位客人请来的。” “我说的嘛,最低消费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都够咱们厉副乡长半年工资了,他怎么舍得呢,肉疼,哈哈!”恒勇放肆的哈哈大笑,高个和矮个没跟着笑,可能觉得这种挖苦人的话一点不好笑。倒是身后几个俗女笑得花枝乱颤,脸上浓厚的脂粉都往下掉渣儿。 厉元朗冷哼一声,反唇相讥道:“这么贵的包房低消我是消费不起,可我挣的一分一毫,都对得起我的良心,揣着不扎兜,拿着不扎手。” “好一句揣着不扎兜拿着不扎手。”矮个这会儿竟然拍手叫好,点头称赞:“厉副乡长的嘴皮子真硬实。”并劝恒勇说:“恒总,你不是厉副乡长的对手,你说不过他。” 恒勇气得脸色铁青,咬着牙关发狠道:“嘴皮子硬实有个屁用,只要跟我爸说一声……” “恒勇,不许你欺负元朗。”说话的正是水婷月,她黛眉紧蹙,杏眼圆睁,大步过来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冷冷盯着恒勇,满脸怒容。 水婷月没见过恒勇,不过父辈是一个班子里的成员,或多或少有所耳闻。听到厉元朗提起这个名字,而且恒勇满嘴喷大粪的张狂劲儿,水婷月看不惯,怒斥恒勇,给厉元朗帮腔。 水婷月的话并没有激怒恒勇,这家伙两眼直勾勾盯住水婷月好一顿看,似乎犯了花痴一般。 有一种美叫做病态美,脸色苍白的水婷月刚好诠释了这个词语。 恒勇正准备磨刀霍霍调戏水婷月一番,却不成想,高个男子惊呼问:“你是……水婷月吧?水书记的女儿?省团委的水部长?” 高个男子一连串报出水婷月的名字和其他两种身份,显然他是认识水婷月的,尽管水婷月不熟悉他。 矮个倒是一愣,关注厉元朗的眼神移到水婷月身上,仔细打量起来。 恒勇闻听,脸乐成了开花大馒头,美滋滋说:“真是太巧了,咱们广南的世家子弟竟然都凑在一块了。”随后先把矮个介绍给水婷月:“这位沈知晓,沈市长家的公子。”又指了指黑大个说:“他叫常鸣,常东方副书记的侄子。” 并自我感觉良好的说:“而我就不用多说了,大家都认识,恒勇,我爸是恒士湛,组织部长。”说着主动向水婷月伸出那只别有用心的右手来。 水婷月才没心思管谁是谁儿子,她爸爸在广南是市委书记,堂堂一把手,心理上的优越性,使得她对广南世家子弟不感冒。恒勇主动伸出来的手,被水婷月一个白眼直接挡回去,懒得搭理他。 相反的,厉元朗倒是重视起来,并不是说他有趋炎附势攀权附贵的想法,而是刚才沈知晓和常鸣没有参与讽刺他。还有一点,常鸣是水明乡挂职的乡长助理,他是常务副乡长,俩人怎么说也是同事一场,表面功夫要做足。 厉元朗越过恒勇,分别和沈知晓常鸣握了握手。沈知晓冲他点了点头,常鸣则笑着说:“早就听说过厉副乡长的大名,今日得以相见,真是有缘分。” 恒勇却接过话茬,大咧咧道:“既然有缘,我们这边八个人,婷月你们两个,正好十个人凑一桌,就算是我们广南世家子弟的聚会吧。” 一直在旁边没得到插话的那个女经理这时赶紧阻拦道:“几位先生,这间包房真是订出去了,你们还是换别的包房,我这就去安排。” “不行!”恒勇感觉女经理不识时务,众目睽睽下卷了他的面子,尤其是水婷月。就霸道说:“告诉你们老板,这间包房恒总我看中了,让预定包房那个人换一间,我今天非在这里吃饭不可。” 女经理急得直跺脚,再三哀求,恒勇根本不听。实在把她逼急了,报出是三姐预订状元厅,寄希望于恒勇知难而退,别惹祸上身。 哪成想恒勇不知道三姐是谁,大言不惭的调侃说:“三姐?是刘三姐还是杨三姐?你给我唱戏说天书呢?” “是谁这么放肆,说话也没个把门的。”这句冰冷的声音,来自于恒勇等人身后。 众人都被这富有磁石吸引力的声音吸住目光,只见一女人,披肩栗色卷发,瓜子脸,大眼睛,修眉弯弯,红唇娇艳。一袭白色敞口风衣,搭配藕荷色阔腿裤,却难掩高挑身材,手拎爱马仕铂金包,信步走来。 女人秀美中透着一股英气,光彩照人。当真是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三十几岁的年纪,浑身上下透着成熟风韵,远远望去,有股不怒而威的第一感觉。 这模样,这年纪,还有这气质,不用猜也知道,来人肯定就是白晴,传说中无所不能的三姐。 不止恒勇这类色狼看傻了,就连水婷月,作为女人的她,都被白晴的美貌震撼住,尤其自带威严的气场。 恒勇擦了擦嘴角,喉结上下滚动,不住吞咽几下口水,这才贱兮兮笑说:“美女姐姐,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要不然跟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在恒勇眼里,白晴可比他花钱找来的那几个网红脸强多了,有这么一个风韵气质俱佳的美女陪吃陪喝,若是再能陪着睡觉,那可是人生美事,这辈子没白活。 白晴看都没看恒勇一眼,更别提搭他的话茬了。直接质问那名女经理:“邵瘸子就是这么培训你们服务的?我早就订好的包房,让一个无赖小混混随便占用?” 女经理吓得脸都白了,一个劲点头哈腰赔不是。 “让邵瘸子把这个小混混扔出去,快!”白晴霸气的命令着。 恒勇好歹也是个公子哥,在广南都横着膀子走路,眼睛朝天看人,哪里受得住白晴骂他是个小混混,还要扔出去,忍不住拿出纨绔一面,不在乎的玩味说:“美女姐姐,做人不要太过火,哥们我可不是什么小混混,我是广南恒嘉地产的总经理恒勇,我爸爸是……” “我不管你爸爸你是谁,就是玉皇大帝,冲你刚才冒犯了我,让你挨顿教训也是应该的。”白晴毫不客气的打断恒勇的话,而那个女经理早就让一个服务员跑去报信了。 邵瘸子别看腿瘸,行动却是异常迅速,仅仅三两分钟的工夫,拖着一条残腿,带着十来个壮汉,气势汹汹赶来。 邵瘸子四十多岁,板寸头,那张脸阴郁而透着杀气,冷冰冰难以接近。 只是他一见到白晴,立马转换成笑脸,给白晴问好,还管白晴一口一个“三姐”叫着,尽管他比白晴大了不少岁。 “把他……”白晴一指恒勇,说:“扔出去,再赏他二十个耳光,让他记住乱说话的下场。” “好勒。”邵瘸子痛快答应,扭头示意,身后十来个壮汉上来,二话不说,架起恒勇就朝楼下走。 恒勇哪遇到过这等待遇,极力挣扎却无济于事,嘴里不住张狂叫嚣:“你们他妈的瞎了眼,老子可是恒士湛的儿子,得罪了我,让你们好看。哎哟,谁他妈的打我……” 白晴对于恒士湛的名字一点反应没有,就好像听到清洁工一样,淡淡的表情,似乎广南市委组织部长,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 沈知晓和常鸣见状,想要找白晴替恒勇说情,结果白晴凤眼一瞪,厉声说:“你们两个要想陪着他也可以,我不阻拦。” 沈知晓常鸣面面相视,这二人看得出来,邵瘸子嘴里的三姐绝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几个在广南地面算得上人物,可到了省城,在人家眼里,屁也不是。 就这样,恒勇被十来个人抬出去,估计二十个嘴巴子也少不了一个,让他嘚瑟,目中无人,活该! 至于沈知晓和常鸣还有那五个吓坏了的网红脸,知趣的默默离开。临走时,沈知晓抬眼看了看厉元朗和水婷月,没说话。常鸣倒是向二人点了点头。 刚才还聚在状元厅门口的这些人,眨眼间只剩下白晴、厉元朗还有水婷月。 邵瘸子也早就出去吩咐安排吃喝,直到这时,白晴才和颜悦色问厉元朗:“你是天侯的朋友吧?” 厉元朗点点头。 “咱们里面谈。”经过厉元朗身边的时候,白晴吐气若兰的竟然偷偷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厉元朗倍感意外。 第98章 白晴出手,万无难事 白晴说的那句话是:“谷红岩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女儿,你是赚到了。” 她显然不是政府人员,可对于谷红岩却了如指掌,即便厉元朗没正式介绍水婷月给白请认识,她竟然知道水婷月是谷红岩的女儿,那自然也清楚水庆章是水婷月爸爸了。 厉元朗暗自揣摩,白晴果然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干什么的呢? 状元厅的大圆桌面的确够大,恒勇说的没错,十个人坐都富富有余,现在撤去其余座椅只有他们三人,显得空旷许多。 白晴坐在主位上,从爱马仕包里掏出一个檀香木制盒子,芊芊手指叩开盒上的锁扣,打开,里面平铺着一层类似雪茄颜色的细杆红过滤嘴的香烟。 抽出一支,白晴叼在红红樱唇上,厉元朗适时拿出打火机给她点燃。白晴深吸一口,喷出一股细线,空气中顿时弥漫着花的芳香。 厉元朗都呆住了,再好的香烟,也是香料和烤烟的混合气味,但是白晴抽的这是什么啊,为何是花的香气,一点烟味没有。 抽了几口,白晴问厉元朗,找她是不是有事? 厉元朗想了想措辞,他没直呼白晴的名字,也没叫她三姐,而是称呼她“白姐。” 话要从头说,厉元朗便将水婷月患病急需朗英轩诊治,偏偏朗英轩遇到困难,没心情治病。厉元朗希望白晴帮忙做通梁丽的思想工作,让她同意老公公这门婚事,成全这对情投意合的老鸳鸯,一起携手走过夕阳落山前的那片霞光。 白晴听得认真,看着水婷月,忍不住爆发出同性间的怜悯和同情,深有感触的说:“做女人不容易,要承受男人做不到的痛苦。妹子,这个忙,姐帮你。” 说毕,白晴从包里掏出来手机。如果她抽烟让厉元朗大开眼界的话,那么她拿出的这个手机,又令厉元朗吃惊了第二次。 手机非常的薄,像纸片一样的厚度,全身黑色,边上没有一个按键,也没有牌子的logo。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这款手机世面上绝对没有见过,更别提流通的事了。 看样子应该是5.5寸屏或者小一点,识别只靠白晴右手食指的指纹。只见她手指尖放在屏幕上,黑屏瞬间点亮。 白晴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拨了个号码,而后挑着发丝放在耳鬓上,淡淡的问:“给我查一下,蔺下区梁丽的手机号。” 等待期间,看着厉元朗和水婷月露出惊讶神色,解释说:“这是科学院研究所刚刚研制出来一款手机,还没面世,我有幸成为第一批试用者。” 单单几十个字,就让厉元朗足够震惊几分钟了。科学院可是全国最大的科研机构,它研发出来的产品,因为涉及高级机密,能成为首批使用者,绝不是简单人物所为。 白晴,她身上的谜团一个接着一个,太多了。 很快,对方就查出来梁丽的手机号,白晴打过去,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冰冷的声音直接说:“我是三姐,梁丽,十五分钟之后我希望在状元楼的状元厅见到你。”随后,按键挂断。 寥寥数语,就是这么霸气,或者说霸道。 水婷月忍不住看了看厉元朗,眼神里充满质疑。梁丽毕竟是政府区长,一个电话,还是非常强硬的命令式口气,人家会听她的话,乖乖来的么? 更何况,梁丽本身就是和她妈妈一样的强势女人,哪里吃这一套,光发火痛骂也得超过十五分钟。白晴这意思,晚一分一秒都不行,估计这事,够呛! 白晴根本不解释,拍了拍手,等候门外的女经理赶紧进来,白晴告诉她可以上菜了,还对厉元朗和水婷月说:“我就自作主张,随便点了几个特色菜,你们尝尝,邵瘸子的厨师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等到七八个服务员端着菜肴一一上菜后,好么,摆了整整一张桌子,最少也在二十道菜以上。 这还是随便点的菜,要是不随便的话,真不知道会有多少,差不多是满汉全席了吧。 “厉老弟,你是天侯的朋友就是我白晴的朋友,咱们喝点白酒吧。”白晴又瞅了瞅水婷月,“妹子身体不舒服,喝点鲜榨椰汁,温一温,暖胃。” 厉元朗当然不会推辞,服务员端上来茅台。有人常说特供茅台,有么,的确有,高层领导人喝的就和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但是,特供茅台绝不是某些网站所说那样,写着“特供”字样,除了给军区专门定制的茅台酒,其他写有“特供”或者“某某内部专用”字样的,均是假酒。 试想想,高层领导喝的酒,老百姓怎么能喝得到?真正特供茅台是不会流通到市面上的,因为本身消耗量足够大,自己都不够喝,更不可能流入到老百姓的餐桌上,即使花了多少钱,也不可能购买到。 所以说,当服务员启开两瓶,分别给白晴和厉元朗面前的一两小酒杯斟满之后,扑鼻的酒香立刻窜入鼻腔里,芳香四溢。厉元朗品尝过不少名酒,也喝过茅台。不过这一次,和以前绝对不一样。 “尝尝吧,这酒是我留存在这里的,一般人尝不到,味道很纯正。”白晴端起酒杯,和厉元朗隔空碰杯,轻启朱唇,抿了一小口。 酒液进入嘴里,又咽进肚中,酒香浓郁,绵长醇厚,的确是好酒。而且厉元朗也相信,白晴没说,但今天的茅台酒来历非同一般。 “尝尝他家的菜,在允阳,状元楼的炒菜我还是吃得惯的。”白晴谦让一番,厉元朗和水婷月动筷尝了一口,别说,味道咸淡适中可口,色香形味俱佳。 三人边吃边谈,白晴打听了季天侯现状,甚为他目前处境惋惜,不过当着厉元朗和水婷月的面,有些话她不方便说。如果换做季天侯在场,估计她会询问用不用她帮忙。 得知厉元朗是水明乡一个普通副乡长,白晴并没有显露出轻蔑看不起的神色,而是端着酒杯说:“厉老弟,我猜想你这常务副乡长做不了多久,就会转正的。” 她的话一语双关,尤其扫了水婷月一眼,似乎在说,有一个市委书记当老丈人,还不平步青云,更上一层楼? 水婷月自是聪明,怎会看不出来白晴的美意,她微笑着说:“白姐,元朗能不能转正我爸说的也不算,要看他是不是这块料,能不能为老百姓多做好事情。” “妹子,你这话姐赞成。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古代这样,现在也通用。”白晴感触良多:“真正为老百姓做事做实事的干部太少了,有不少人手里握着权力,竟做损人利己的坏事,台上口号喊得响亮,背地里偷鸡摸狗坏事做绝。厉老弟,尤其在基层,在最接近老百姓的部门,这种现象更普遍。” 听白晴的话,好像是在作报告一样,关键她是没有官方身份的,这语气,怎么像一个领导讲话似的。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热闹的时候,就见梁丽擦着脑门上的汗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还不忘看了眼手表,似乎在掐算时间。 “三姐。”梁丽站在圆桌前,正对着白晴的面,十分恭敬的叫了一声白晴的名讳。 “你来了,还算准时,提前一分钟。”白晴放下酒杯,扫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并说:“梁丽,你公公朗英轩的婚事我希望你不要阻拦,老年人有选择爱情的权力,你动用手中资本横加干涉,这对你以后会有影响的。” “哎,哎,是,我知道,我明白。”梁丽用手帕擦了擦鼻翼,小心谨慎的说:“我这就去给他们办理结婚证,会把结婚证送来让你亲自验看的。” 这话听起来够重,有影响,什么有影响,只有仕途上。言外之意,你在干涉,你的仕途就完蛋了。怪不得梁丽转变这么快,马上点头答应。 “你的话有逻辑问题,你不是给我办理结婚证,是给你公公,不是流于形式,是发自内心真挚祝福二位老人家,让他们过个幸福晚年。”白晴这番语气,更像上司训诫下属,偏偏梁丽表现出完全认可,根本没有之前的盛气凌人,还像受气小媳妇一样,不住点头称是。 自然了,她眼角余光也瞥到厉元朗和水婷月身上,顿时明白三姐过问此事的原因。心里一百个腹诽厉元朗多管闲事,却也不敢有半分的不满显露出来。 这个看似普通的男子,怎么会认识三姐这样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梁丽心中充满悬念和疑惑。 简简单单,白晴出手万无难事。只几句话,轻松破解掉悬在朗英轩和汪慧茹头上的枷锁,当天下午,老两口被朗宋开车拉着送去民政局,特事特办,前后不到十分钟,结婚证到手,喜笑开颜。 梁丽虽然没有参加,可是她的态度已经完全改变,至少面子上不在反对这门婚事,至于心里怎么想,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当晚,朗英轩特意请厉元朗和水婷月在他家吃了一顿便饭,说是便饭,实际上就是新婚的喜宴。 厉元朗和水婷月共同准备一份礼物送上,送钱太俗气,他们送的是两张在燕游山疗养院十天免费疗养劵。这事多亏季天侯帮忙,找院长特批,厉元朗到省医科大学取来的。 朗英轩喜不自胜,能去疗养一段时间也好,就当度蜜月了。 喜宴气氛热烈,厉元朗和水婷月都送上祝福,朗英轩和汪慧茹还学着年轻人样子,喝了交杯酒。 至于入洞房那事,这年岁了就只有呵呵,吃过饭,朗英轩主动看了水婷月的片子,照方抓药,给水婷月配置好中药。共用半个月的,分内服和外敷,写好用法和用量,交代说用完这些看看疗效如何,下一阶段再做调整。 从朗英轩家里出来,厉元朗如释重负,这会儿,水婷月接到电话,刚说几句便告诉厉元朗:“我爸到家了,他要见你。” 水书记见我?厉元朗微微一愣神,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第99章 知心人说知心话 水庆章是正好送走外商考察团到允阳国际机场的机会,顺路回家,到家时已是傍晚时分了。 谷红岩自然对他一顿唠叨,说他没有良心,自私自利,光顾工作,不顾家不顾女儿。水庆章见惯不怪,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坐在书房里看材料,仿佛置身事外一般。 水婷月和厉元朗回到家,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路上,水婷月帮着分析,说她爸爸找厉元朗谈话,好事居多,坏事的概率非常小。 厉元朗也是这么认为,这段时间,他的所作所为没有让人诟病的地方,都对得起良心,水庆章挑不出毛病来。 水婷月家是复式楼,卧室都在楼上。一进家门,她拉着妈妈谷红岩去楼上她的卧室,娘俩关上门探讨起中药的用法和用量。主要也是方便厉元朗和她爸爸之间谈话,生怕谷红岩参与,坏了事情。 至于这娘俩怎么说的,还有谷红岩吩咐新请的保姆熬中药这些繁琐事暂且不表。单说水庆章将厉元朗叫进书房,关上门,水庆章微笑着看厉元朗,忽然表情一变,严肃的问:“你对我将你下放到水明乡,做正科级的常务副乡长,记恨吗?” 厉元朗对于水庆章的话题没有丝毫准备,万想不到,水庆章竟会问起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处乱不惊的反问:“水伯伯,不知道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假话是心虚的表现,白白浪费唾沫星子。”水庆章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一包软中华,抽出来一支叼上,厉元朗主动掏出打火机点燃。 “要抽自己拿,顺便去把窗户打开放烟味,你谷阿姨限制我抽烟。”敢情水庆章这是偷着抽烟,他心脏不好,烟抽多了无益身体健康。 等到这爷俩坐在书房里喷云吐雾之后,厉元朗如实回答:“一开始,我对于您所做的决定非常不理解,心里怨气是有的。” “嗯。”水庆章深吸一口烟,点了点头:“你还算诚实,没给我弄虚作假。说说看,你是怎么想通的?” “这得归功于王祖民部长还有郑海洋郑部长,他们二位的点拨让我茅塞顿开……”厉元朗看着水庆章,直说道。 “王祖民点拨你我不意外,他是忠德看好的老部下,但是郑海洋会指点你,很有意思。” “郑海洋是郑重的表叔……”厉元朗刻意提醒道。 “这我还真不知道。”水庆章顿时通亮,原来门道在这里。他早就知道,郑海洋是沈铮一系的,和厉元朗搭不上脉,凭空帮助厉元朗,他担心这里面有问题。 官场上处处设有雷区,稍有不慎踩上一脚,轻则少胳膊断腿,严重的,粉身碎骨不说,仕途戛然而止大有人在。 所以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谨慎终归没有错。 “那就说说,你对于他们二人的点拨作何理解?”水庆章慢条斯理的又问道。 “您这是借机会考察我,让我经历波折锻炼我,一帆风顺不能锻炼一个人的坚韧和意志,您这么做完全是为我的未来考虑。”厉元朗如实作答,没有一丝一毫的顾忌。 “呵呵,看来你小子还是可塑之才,也没枉费我的心思。”水庆章等于间接承认,他的做法和良苦用心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谈到了水明乡。“听说你一去主动分管教育,教育是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未来和希望,这一点我很赞成。还有,你要搞的那个捐助活动,想法很好,这里我给你一个小建议,把它弄得轰轰烈烈,大造声势。金胜那里要汇报,方玉坤也要知会一声,别小打小闹,让县委县政府完全蒙在鼓里,要让他们重视起来。提高全民素质和发展经济不冲突,还能起到相辅相成的推动作用。我的这些话,你可以带给方玉坤和金胜,让他们去理解去消化,用实际行动支持教育,加大对教育的投入。” 厉元朗喜出望外,他没想到,水庆章竟然会支持自己的做法,更没想到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这位市委书记大人的法眼,原来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太出意外了。 “水明乡是你和金胜下这一盘棋的关键支点,金胜力保你去水明乡,自然有他的规划,你可别辜负了他的这番苦心。扎根在那里,好好闯出一片广阔新天地,说夸张点,要杀出一条血路,要有上战场的决心和斗志。有时候,心慈手软是褒义词,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则是个贬义话。对待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待自己同志的残酷,你要永远记住这一点。” 水庆章一边抽烟,一边将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传授给厉元朗。说实在的,官做到他这个级别,能说的心里话不多,主要没有合适对象,也只有在家人或者关系相当密切的朋友面前,才能袒露心扉。 这么说来,水庆章没有拿厉元朗当外人,至少现在没有。 厉元朗受益良多,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水庆章额外给他上了一堂生动的思想政治课,提升他认知高度的同时,也间接提出历元朗性格中软弱的一面。 那就是对待敌人他不够狠,就像水庆章说的那样,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同志的残忍。 历元朗深谙这一点,性格使然,良心发善,真要是遇到,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不敢保证。 水庆章见历元朗沉思,继续开言道:“我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也有年头了,要说我一件违背良心的事做过没有,我做过,都是不得已为之。就比如对待你这件事上,就违背了我的初衷。元朗,你这人不错,最起码心地善良,也肯为老百姓做实事,我看好你,并不是因为婷月喜欢你,没有这层关系,我照样关注你的成长。” 水庆章说到这里,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复又叼上一支,却被历元朗阻拦,劝他少抽点。 “再来一支,难得有心情,要不咱俩聊天太枯燥了。”意想不到,广南市第一大佬,在下属历元朗面前却露出恳求字眼,实在有意思。 “好吧,不过这一支您悠着点抽,剩一半就好了。” “嗯,我听你的。”身子往前,水庆章的香烟前端和历元朗递过来打火机的火苗接上,狠狠吸了一大口,又说:“谋略里分阴谋和阳谋,阴谋是背地里坏人,出坏心眼,使坏招。而阳谋不是,阳谋是要对方看得见,光明正大的使用计策。元朗,以后行走在官场上,谋略要用,用的是阳谋,切记阴谋不可用。” “谢谢您的教诲。”历元朗发自内心的感悟和感激,他和水庆章相识这些日子了,还是第一次听到水庆章和他说了这么多,讲了这么久。 “哐当”一声,谷红岩竟在这会儿推门进来,正好水庆章喷云吐雾享受舒服,谷红岩眉头紧皱,生气的埋怨说:“抽抽抽,你就抽吧,什么时候心脏抽犯病了,没人管你。” 水庆章吓得赶紧掐灭烟头,讪讪笑道:“就这一次,下回说啥也不这么抽了,抽完这包就戒掉。” “还想抽完这一包,美得你,我没收了。”说话间,谷红岩霸道的一把抢过中华烟盒,并且不满的对历元朗说:“你也是的,庆章这么抽烟也不制止他,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庆章出意外,对你没好处。” 谷红岩不讲理的训说历元朗,他反倒一点不生气,这说明谷红岩没拿他当外人,态度有了些许改变,这可是个难得好信号,好开端。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水婷月跟进来,替历元朗说话道:“妈,我爸抽烟你怪元朗干嘛,又不是他硬逼着我爸抽烟的。” “你……”谷红岩没想到女儿会替历元朗出头,脸涨通红,刚要反驳,却听到水庆章哈哈大笑指着女儿说:“真是女大不中留,还没怎样呢就护着元朗,看来我和你妈要给你准备嫁妆了。” “爸,你说什么呢。”水婷月俏脸双腮挂满红晕,怪嗔的扭捏样子,十分讨人喜,历元朗感觉心里抹了蜜一样,香甜无比。 谷红岩却拍了水庆章肩膀一下,那意思怪他乱说话。历元朗知道,当初谷红岩说过,不混到县处级就不能娶她女儿的话。这张保证票还没过期,他还需要努力。 正科级到副处级别看只差半格,但是淘汰率却很高,有几十万人到了正科级就算到了终点站,再也升不上去,最后只能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所以说,任重而道远。好在历元朗年轻,他的机会有的是,前提是,一定要把握住。 说了这么些话,此时已到晚上九点多将近十点了。历元朗怕打扰水庆章一家休息,便起身告辞。 谁知,水庆章却发话说:“天都这么晚了,你在允阳也没有住的地方,干脆住在这里好了,反正楼上还有客房空着。” 谷红岩马上提出反对:“这样怎么可以,历元朗住在咱家算怎么回事,传出去不好听。” 水庆章则说:“有什么不好听的,多一个人,家里还能热闹一些,你这种陈旧观念要不得。” “你……”谷红岩又急得不会说话了。水婷月则是喜笑颜开的一把挽住历元朗的胳膊,欢快的硬拽着他上楼,半路上竟然跟历元朗偷偷说:“晚上别锁门,我去找你……” 啊! 第100章 格局和眼界 历元朗想不到水婷月竟会有这个想法,她身体还处于恢复期,大晚上的跑来他房间,要干什么?难道说……绝不可以的,这是对她身体着想。 “婷月,你身子还没好,这样子不行的。”历元朗担心的说。 “想什么呢,你们男人思想真是龌龊,竟往那方面想。人家去你房里是想告诉你,我……”话刚说一半,就听到谷红岩在书房里对水庆章大声嚷嚷,只字片语中也能猜出来,她反对历元朗住在家里。 “要不我还是找个宾馆住下吧,我明天还要赶早回去。”历元朗也不是非住不可,不想因为这事谷红岩看不起他,觉得他赖皮。 “你明天要回去?”水婷月露出失望神色,历元朗安慰她说,明天他需要回去向县委县政府汇报捐赠事宜,落实相关活动,事情挺多的。并且保证,十一黄金周会留在允阳,全程陪着水婷月。 一听历元朗明天回去,水婷月更不放他走了,生生把他领进客房。房间二十平米左右,收拾很干净,还有独立卫生间。 水婷月刚指点完历元朗睡衣在哪里,牙刷毛巾挂在什么地方,谷红岩就风风火火连门不敲闯进来,黑着脸提醒水婷月赶紧回屋睡觉,她这是监督女儿来的,怕历元朗趁机占便宜,做出格事情。 “真烦人,我这就回去。”水婷月一脸不满的瞪着她妈妈,不情愿的走回自己房间,出门时还指了指历元朗的门把手,示意他留门。 历元朗昨晚就蜷缩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对付一夜,今天又跑了一天,浑身衣服都贴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赶紧将自己卸了个溜光,钻进卫生间里泡着盆浴,之后又冲了热水澡,顿时精神气爽。 他围着浴巾走出来,打开衣柜,没想到水婷月非常贴心,不仅准备了新睡衣睡裤,还有新内衣内裤。这小妮子,她怎就知道自己今晚一定住在她家里,奇怪了。 不管那些,历元朗换上干净衣裤,手机快没电了,幸亏他有充电宝,够支撑到明天一天的使用量。 翻找出韩卫的手机号,打过去问他周宇和吴红丽那边的情况如何。韩卫告诉他,一切准备就绪,只等着他回来敲定。 历元朗满意的点头,之后又分别联系通吴红丽和周宇,详细谈了谈这次捐赠活动的细节。 告诉他俩,准备将这件事向县委县政府汇报,争取得到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的支持。 历元朗开始想简单了,直到水庆章的提醒他才开窍,是借助这次活动,让县里重视教育,加大对教育的投资。 这不是给历元朗脸上贴近,而是为了长远考量。毕竟水庆章站在更高的角度,视角看得更长远。教育如果失败,那将是这个国家和这个民族的悲哀,是社会的倒退,是人类进步的彻底沦丧。 当然了,和吴红丽聊的都是有关于这次活动的内容,时不时吴红丽还要谈论一下水明乡动态,说白了就是马胜然和肖展望之间的争斗。 这俩人已经将矛盾公开化,乡里大事小情非要分出个孰是孰非孰主孰次出来。 接连开了三次党委会,在会上,马胜然和肖展望针锋相对,许多事情都因为这二人意见不合而定不下来。 肖展望之所以敢跟马胜然叫板,除了他自我感觉身后有县长金胜撑腰,还有就是他这一派的势力正在逐渐壮大。 副乡长樊政和副乡长袁春秋是他的铁杆追随者,就连一向倒在马胜然这一边的谭刚也有了松动迹象,往肖展望办公室跑的次数多起来。 一个水明乡就这么点人,谁在干嘛谁心里打着什么样的小算盘珠子,每个人都看在眼睛里,记在心里面。 要说一开始,马胜然每没拿肖展望当回事,就是那次打麻将,肖展望敢胡他的牌,敢赢他的钱,马胜然也只是当时发火,过后只觉得肖展望是贪财而已。 可如今,肖展望拉起旗帜,不仅充实自己人马,还把他这方得力干将谭刚也给拉拢走了。马胜然第一次有了危机感,照这样下去,肖展望大有把他架空的趋势。 不行,坚决不行! 于是乎,马胜然采取了第一招式的反击策略,那就是无论肖展望提出来什么,不管对的错的好的坏的,他就是反对。 我才是水明乡的一把手,我通不过,你一个肖展望能翻起多大风浪,能奈我何? 这样便产生出恶性循环,党委会每次都开成了吵架会。主角自然就是马胜然和肖展望二人,配角则是各自阵营里的骨干。 张国瑞这一方则采取坐山观虎斗的态势,不发表意见,不参与劝架,因为劝了也没人听。 结果就是,肖展望提出来的,马胜然反对。马胜然的同意的,肖展望又否决了。党委会通不过任何决议,开一次闹一次,已经严重影响到正常工作的开展。 历元朗听在耳边,气在心头,又心急如焚。怪不得水明乡穷呢,有这么一帮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乡领导,心思全放在勾心斗角上面,哪里管百姓的死活! 可他也只能暗中发发牢骚而已,他不是党委委员,参与不到决策层的讨论,没有这个权利,他的地位就轻了许多。 在和周宇聊天时,历元朗自然不避讳他住在水庆章家里的事实,大家都是大学同学,又是同寝室友。水婷月和他在大学那点事,周宇门清,瞒他没必要。 “哥们,这么说来,老哥我就要给你准备大红包了,说吧,什么时候办事?”周宇哈哈大笑开起了玩笑话。 “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她妈妈这一关我就不好过,不混到县处级,估计没戏。”历元朗坦白了,老实坦白了。 “嗨,我说你就不会生米煮成大米饭,今晚趁机造出个小历元朗出来。我问你办事可不是指结婚,是说那个事……” “滚吧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没个正经话。” “哈哈哈……”周宇又是开怀大笑起来,扯了一会闲篇,这哥俩又聊了聊捐赠活动,这才挂断手机。 历元朗掂量着手机想了想,还是给金胜打了一个电话,打的是他家座机。 他知道金胜有晚睡的习惯,而且座机只安装在书房里,免得响铃影响老婆吴红娟睡觉。 历元朗想好了,只听五声回铃音,若是没人接便挂断。如果金胜在电话旁一定会尽快接听,不在的话,也不方便打扰他。 真让他猜对了,电话直响三声金胜便接听了。 “县长,真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历元朗客套一番,便跟他汇报了正道地产准备向韩家屯小学捐赠二十万元的事情。 “这是件好事情,说明周总对咱们的教育事业很支持。你小子怎么才想起来告诉我,这样吧,我明天安排安排,争取出席捐赠仪式。”金胜痛快答应道。 “那就太好了,您这尊大佛亮相,可一下子提高了这次活动的含金量,也表现出县政府对教育事业的重视程度。”历元朗适时奉送上一记漂亮的马屁。 “少给我油嘴滑舌,教育是全民之重,是民族的未来和希望,谁能不重视?谁敢不重视?” “县长,你说的太对了。”历元朗忍不住夸赞道:“你的话竟然和水书记说的一模一样,到底是县领导,想得就是长远。” “你说什么,水书记?”金胜一愣:“你见到水书记了?”金胜是知道历元朗去省城允阳的,只是没想到水庆章会见他。 “是的,谈了一些话,并顺便在他家将就一晚上,明天就回去。” “好嘛,跟我绕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就是显摆你住在市委书记家里。告诉你,为了惩罚你臭显摆,明天一回到县里,马上来我办公室汇报工作,否则我就惩治你小子。” 金胜开着玩笑话,在欢快的气氛中结束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历元朗美滋滋摇了摇头,主要他不好意思直接说留宿在水庆章家里,这才拐弯抹角转达给金胜。同时也在释放一个信号,他的苦日子熬到头,春天就要来了。 这边他刚钻进被窝,门把手“啪”的一声响,继而一道身影瞬间闪了进来,脑袋瓜还往门外看了看。 不用说,准是水婷月来了。 她套着一身红色居家服,没穿睡衣睡裤,这一点还是挺明智的。 水婷月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响动,不是怕历元朗而是担心隔壁他父母屋里听到声音。当然说话全是小声,就跟看口型差不多了。 其实她今晚来这里,没别的意思,水婷月外敷了朗英轩的中药包,又口服了中药汤,身体里热乎乎的,感觉非常好,很有起色。 只是这个“起色”中的后面那个字,让她有难言之隐,不好意思和她妈妈说,寻思半天,还是决定告诉历元朗,让他问问朗英轩是怎么回事,是正常反应吗? 反正她和历元朗早就亲密得不行,亲也亲了,摸也摸了,就差最后那层窗户纸没有捅破。 “什么,你竟然有了色色想法?”历元朗装作害怕的样子,故意紧抓被子,瞳孔放大,似乎遇到了女色狼一般。 “讨厌死了,人家跟你说正事,你却笑话人家。”水婷月生气的上来使劲掐了一把历元朗的胳膊,引得他禁不住“哎呀”一声大叫。 万不成想,隔壁房门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继而谷红岩光光脚跑着撞开这屋的房门,怒气冲天的掐腰站在历元朗和水婷月面前。 坏菜,出误会了。 第101章 书记态度的转变 “你们在干什么!”谷红岩怒目圆睁是有道理的,刚才水婷月掐历元朗闹着玩,却不想历元朗想要躲避,身体微微往后一靠,水婷月扑空,整个身子就势压向历元朗。 这就造成一个看似非常暧昧的假象,水婷月压在历元朗身上,外人看来,还以为他俩是要滚床单的前奏呢。 好在历元朗一直张开着两只手,没有搂抱水婷月,倒更像是水婷月生扑他。 “谷阿姨,你一定是误会了。”历元朗赶紧解释。 谷红岩气得五雷轰顶,指着历元朗怒哄哄下起逐客令:“我好心留你住下,你却要干着猪狗不如的事情。我家不欢迎你,赶紧离开。” 谷红岩这番样子闯进来,厉元朗就猜想到最坏的结果了,正要准备起身,却被水婷月生生按住,一句霸道的“不许走!”并回绝她妈妈说:“妈,别什么事总往歪处想,我若是真和元朗发生点什么,六年前就发生了,不用等到现在。” 女儿的话,顿时让谷红岩无言以对。说得的确在理,况且眼皮子底下,他们不会猴急得不管不顾,自己是不是有些神经质了。 水庆章也穿着睡衣走进来,生拉硬拽弄走了谷红岩,回到房间还指责她:“你这人真是的,竟操没用的心。小月是成年人,懂得分寸火候,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横加干涉呢。” “我不是怕女儿吃亏么!”谷红岩辩解道:“我总觉得历元朗没安好心肠,总想占咱们家点便宜,尤其是在小月身上。照片的事情还没完呢。有他在,我不放心。” 水庆章则忧心忡忡说:“我通过特殊渠道了解过,上次的事情不愿历元朗,实际上是他前妻一厢情愿,在历元朗喝的酒里面动手脚,才造成那些照片的产生。小月都原谅了,我们又何必计较呢?你这么疑神疑鬼的,说白了,就是看不上历元朗出身在寻常百姓家,骨子里有等级倾向,这种想法要不得。” “别什么事都扣大帽子好不好,我家老爷子没参军之前也是农民,还是贫农呢。”谷红岩瞪了一眼水庆章。 “那就好,人啊,千万别忘本。”水庆章说完这句话,一翻身背对着老婆,根本不理会谷红岩自言自语的嘟囔:“不行,我还是要盯紧点,别让这小子占了我闺女的便宜。” 家里有这么一个暗探存在,水婷月早没了心情在厉元朗这里多待,俩人互道一句“晚安”,在各自房间分头睡下。 一夜无话。水庆章吃过早饭便急匆匆赶回广南市,上午要开会还要找几个人谈话,日程排的满满当当,一刻耽误不起。 女儿的病得到朗英轩的治疗,他无比放心。朗英轩这么有名气的中医专家大教授,关键还有性格,一般人请不动他,就是水庆章这个正厅级的市委书记,估计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可厉元朗却办到了,这小子,行,有本事。 这让原本就十分欣赏厉元朗的水庆章,无形中,又给厉元朗的成绩单上加了分数。 谷红岩昨晚没怎么睡好,支着耳朵像个猫头鹰一般,大眼瞪小眼,一直监听隔壁房间动静,熬得她双眼通红,天快亮时才勉强睡了一小会儿。 醒来后,急忙推开女儿卧室的门,见水婷月睡得香甜,最起码衣衫完整,才放下心来。 去饭厅吃饭时,让保姆叫醒厉元朗,嘴里又唠叨起来:“管他住还得管他吃,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家上辈子欠他的。” 水庆章喝完一碗粥,擦了擦嘴说:“咱们的确欠他的,救了我,又救了小月,这两件就是大人情。” 也不等谷红岩作何回答,水庆章起身穿上外套,拎着公文包率先走出家门。 谷红岩手里拿着豆沙包,撕了一块下来根本没吃,而是在琢磨水庆章的话。这会儿,保姆过来说,客房里没人。 厉元朗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接到胡定义打来的电话。胡定义是水明乡教育办主任,他的直接下属,找他汇报过工作,厉元朗对他的第一印象尚可,感觉他还是想干点事情的人,只是碍于没钱没权的掣肘,什么也干不成。 胡定义先是抱歉这么早打搅厉元朗,随后直奔主题,说他得到消息,乡党委办趁今年中秋国庆双节之际,大搞职工干部的福利待遇,在县里订了不少高档礼品。 关键乡里现在没钱,就打了厉元朗接收捐赠的这二十万元善款主意。听说钱一旦到位,将划出一部分填补上窟窿。 甭管消息来源是否属实,反正厉元朗深信不疑。 连教育经费都敢挪用,水明乡的这帮官老爷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他再也坐不住了,早早穿戴好,悄悄离开水婷月家,马不停蹄的杀回甘平县。 到了县城还不到七点,厉元朗干脆给金胜打了电话,直接去了他家。在早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讲起胡定义告诉他的这件事。 气得金胜一拍桌子,起身望向窗外背对着厉元朗骂道:“这帮混蛋,从孩子嘴里抢粮食,一点人性没有。”转身又问:“元朗,你想好对策没有?” “县长,这笔钱肯定要入乡财政所的账户,关春明没权动用,只有肖展望还有马胜然有这个权力。”厉元朗如实说道。 “这个我知道,我就想问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来的路上厉元朗已经想到对策,就是风险有点大,急着见金胜也是想听一听他的意思。 “我和周宇商量过,三万元将以物品形式发放到韩家屯小学,其余十七万现金存在我个人账户上,只有不经过水明乡财政所,才能确保这笔钱专款专用不被挪走。” 闻听厉元朗的话,金胜紧锁双眉,沉吟片刻道:“元朗,你要想好了,这么做你是要承担政治风险的。如果有人拿这事攻击你,说你将教育捐款存入自己账户,有贪污滥用的嫌疑,罪名可是不小。” “县长,你放心好了,我会将这笔钱的每笔用途留下痕迹,以应对监督。再说了,为了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我愿意承担任何风险。” 别看金胜是县长,但是这件事他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一个县长连这点事都管,大炮打蚊子,会留下诟病。同时,他也对厉元朗大无畏的精神所折服,暗中挑起大拇哥。 “好,你既然决定了,就这么办吧,钱放在你这里总比放在那帮红了眼的豺狼那里强多了。切记,小心为妙。” 离开金胜家里,厉元朗驱车赶到县委,按照既定想法见到了方玉坤。 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方玉坤了,感觉他现在春风得意,脸上红光泛泛,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方玉坤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上任两个多月,方玉坤基本上掌握着甘平县大局,常委会上虽然有点小瑕疵,但是他的掌控能力威严尚在,找他汇报工作的下属越来越多。和金胜配合也算可以,表面上过得去,没有大的冲突,沈铮对于他近期工作表现很满意。 方玉坤对厉元朗突然找他汇报工作深感意外。厉元朗是金胜的代言人,而且得罪了水庆章正处于事业低谷期,在他方玉坤眼里,已经成为不入流的下属,见是给厉元朗的面子,不见也是正常。 权衡了一番,他还是决定见一见,就让秘书小蒋把厉元朗叫进来。 方玉坤坐在老板椅上没有起身,只是朝着厉元朗微笑点了点头:“元朗来了,坐吧,抽烟自己拿,喝水自己倒。” 厉元朗也不介意,坐在方玉坤对面连连摆手说:“不用了,我有事向书记汇报。” 于是,厉元朗便将正道地产捐赠二十万的事情说了一遍,方玉坤点燃一支烟,慢吞吞打起了官腔:“这件事我听到过,是吴红丽替你操办的,是件好事情,我原则上同意并支持。只是,你原来那个拍摄短片的想法我不赞同,文雅部长找我汇报时我就讲过,甘平县整体大局是好的,韩家屯小学面临困难也只是暂时的,我们不应该把它无限放大,宣传部门要多宣传一些正面的东西,不能一条鱼腥一锅汤,坏了甘平县的名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方书记说的是。”尽管厉元朗对方玉坤的说法颇有微词,表面上还要过得去,并夸赞道“还是方书记站得高看得远,您的这番话和水书记竟然不谋而合,我很是佩服。” “水书记?”方玉坤顿觉一愣,问道:“你见过水书记了?” “我刚从允阳回来就来见您,也把水书记的话捎给您。”于是,厉元朗便将水庆章讲的那段关于教育的宏论复述一遍。 方玉坤吃惊的看着厉元朗,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不是得罪了水庆章吗?怎么又单独召见他?还是在允阳,也就是在水庆章家里面? 方玉坤大脑高速运转,马上悟出道理,连忙将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主动站起身握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动着兴奋说:“水书记说的太好了,教育是立国之本,我们县委一定大力支持,并落实水书记的指示。元朗,明天的捐赠活动,我要到场参加!” 第102章 以人格保证 厉元朗返回水明乡,是韩卫开的车。 他不在水明乡,就把韩卫打发到周宇那边跑腿捐赠事情。水明乡多事之秋,韩卫性格又耿直倔强,厉元朗担心他应付不过来这群虎狼分子的算计,也是间接保护他。 路上闲聊几句,厉元朗便趁机打了个盹儿。 睡上没几分钟,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而且还是个温柔的女声:“厉乡长,你好,我是冷樱花。” 冷樱花?厉元朗飞速转动大脑里的记忆细胞,搜寻这个似乎有印象又似乎不熟悉的名字。 一旁开车的韩卫提示说:“是韩家屯的冷老师。” 厉元朗一拍脑门,上次去韩家屯小学,听韩校长提起过,冷樱花因为个人有事回家,当时没在场。 冷樱花说:“厉乡长,有件事我琢磨着应该告诉你一声,水明乡拖欠全乡教师三个月的工资没发,教师们怨声载道,听说明天县委书记县长要去韩家屯参加捐赠仪式,他们要现场请愿。”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真是按住葫芦起了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旦教师们集体上访,不仅使捐赠仪式黯然无光,他作为主管教育的常务副乡长,极有可能背上这个黑锅。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解决。 冷樱花又说:“厉乡长,也请你理解教师们的行为,中秋和国庆节马上就到了,学校没钱发福利不说,还要欠大家的工资不给,教师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他们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我理解大家的苦衷。”厉元朗如实说:“冷老师,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的组织者是谁,我想见一见他。” “怎么,厉乡长这是要打击报复吗?”冷樱花顿时警觉起来。 “不是的,我想和他谈谈,商量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厉元朗开导说:“过激行为不一定起到好的效果,最终目的大家不是希望拿到属于自己劳动成果的那一份报酬么!我负责任的告诉你,这件事我会管,还要一管到底。” 手机那头沉默片刻,冷樱花才说:“是乡中学的副校长柴明清,他是这次上访的发起人,你和他对话,他能代表全体教师的诉求。” “谢谢你,冷老师。”挂断手机,厉元朗眉头蹙起,摸着下巴想了想,对韩卫说:“你认识柴明清吗?” 韩卫咧嘴一笑道:“主任,你还真问对人了,柴老师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教数学的。” “说说看,他人怎么样?”知己知彼,厉元朗马上要和这位柴副校长交手,要对他做到全方位的了解。 韩卫告诉他,柴老师为人师表绝对没得说。四十多岁,教龄快有三十年,可谓桃李满天下。学生中不乏优秀者,有的在国外定居,还有在京城部委上班,最好的已经干到市长位置了。 韩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说像他这样没出息的,毕竟是少数。 柴明清这次之所以组织大家上访告状,也是被逼无奈。他家在农村,老婆和孩子全是农村户口,一儿一女,儿子上大学,女儿念高中,还有个卧病在床的老父亲,一家五口全靠他的工资养活。 拖欠三个月的工资,对于他这样开销大的家庭来说,难以承受。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等着他邮寄生活费,还有给老父亲买药治病,柴明清为此已经欠下不少债务,实在逼急了,老实人才有了告状讨薪维护自身利益的举动。 “去乡中学。”捷达王刚进水明乡的大街上,厉元朗便让韩卫调转车头,直奔水明乡中学而来。 水明乡中学比韩家屯小学强不到哪里去,条件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校长一听说厉元朗来了,赶忙笑脸相迎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紧赔着不是:“厉乡长来检查指导工作,教育办也不通知一声,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厉元朗便说不用那么麻烦,他就是走走看看,准备了反而看不到真实东西。 校长讪讪的笑着,陪同厉元朗在学校视察一圈,边走,厉元朗边询问学校情况,一一记在心里。 走了一大圈,厉元朗才问起柴明清在不在,想见一见他。 柴明清正在上课,因为教师资源短缺,有点能力的都调到县城中学或者高中了,所以他们这些校领导还身兼教课的任务,说白了,也为能多挣仅有的一点代课费而已。 在校长办公室抽了一支烟的工夫,柴明清才来。校长知趣的告辞离开,屋里只剩下厉元朗和柴明清俩人了。 柴明清头发花白,人很瘦,四十几岁的年纪,看上去却苍老很多。戴着一副黑框老式眼镜,镜腿处还用铁丝绑着。一身蓝色中山装洗得发白,套袖上沾着白色粉笔末。 得知厉元朗的身份,柴明清似乎早就有了准备,昂头挺胸,腰板笔直,很有大义凛然的风范。 “柴校长,您请坐。”厉元朗主动握了握柴明清的手,请他坐在沙发里,掏出烟来让柴明清,柴明清摆了摆手,说他不抽烟,戒了。 “抽不起了,一盒烟几元钱,都够我们一家子一天饭钱了。” 随即,柴明清话锋一转,直视厉元朗说道:“厉乡长,咱们也别拐弯抹角,你有话直说吧,想要撤掉我的副校长或者把我撵出教师队伍,我都认了,前提是,必须给我还有我的那些同事们解决拖欠工资的事情,因为那是我们的血汗钱,是我们应该得到的报酬。” “柴校长,您误会了,我今天来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和您一起商量解决办法的。”厉元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将他心里所想全盘托出。 明天捐赠资金一到账,他率先拿出十万元,先补发全乡教师一个月的工资。而且,无论民办还是公办教师,每人将发给一斤月饼和二斤猪肉,作为双节的福利待遇。 柴明清闻听,眼睛一亮,抚了抚斑驳的眼镜框,不相信似的问道:“真的吗?” “我以我的人格保证,绝对说到做到。”厉元朗向柴明清投去坚毅的眼神,表情十分严肃真诚。 “我听乡秘书黄文发说,这笔捐赠款子乡里早就有安排,除了给乡里职工搞福利外,还要结清欠下夜雨花饭店的饭费,根本到不了你手里,乡里直接截留掉。” 黄文发?厉元朗算是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其实也不是谣言,估计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做主,动用捐款填补他们大吃大喝留下的亏空。 “柴校长,您放心,这笔钱谁也不能动用,我向您保证。这样吧……”厉元朗说着话,转身坐在校长座位上,当即写下一张保证书,内容就是把自己的话落实到文字上,还郑重其事的签下他的名字。 “柴校长,这张保证书请您收好,如果我说话不算数,公布于众也好,上县里告我的状,我厉元朗全认。前提条件是,明天一定不要去捐赠仪式上闹事,您看这样行不行?” 柴明清颤抖着双手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那张纸,激动半天,使劲点了点头,最后牙齿里挤出几个字:“我相信你,全乡教师也相信你。” 离开乡中学,时隔几天,厉元朗又迈进水明乡政府时,一个奇怪现象令他倍感吃惊。 原来见到他的那些个乡里同事爱答不理的,现今甭管普通科员或者科室干部,都对他微笑点头打招呼,客气中夹着尊重。 这是怎么回事?厉元朗心里不禁嘀咕起来。 “厉乡长。”厉元朗刚要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见黄文发挤着那双三角眼,笑眯眯跑过来说:“马书记请您过去一趟。” 马胜然找他?厉元朗不意外,就是看着黄文发的三角眼,还有大大的鹰钩鼻子,以及这家伙散布出来蛊惑人心的谣言,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厉元朗也清楚,黄文发不过是个小喽啰,背后肯定有人支招。而这个人,除了刘树喜还会是谁! 党政办主任刘树喜是黄文发的顶头上司,黄文发唯其马首之瞻,恨不得当亲爹对待,刘树喜的话,犹如圣旨一般,黄文发肯定坚决执行。 算了,无谓和这种小人计较。厉元朗淡淡说句知道了,开门进屋。几天没来,办公室干净依旧,就连那几盆花花草草都给浇上了水,一看就是吴红丽的功劳。 厉元朗驻足几分钟,这才去敲响马胜然办公室的门。 “进来。”里面传出马胜然威严的声音。 厉元朗进屋后,马胜然在文件上写东西,头都没抬的说:“随便坐,我还有东西要写。” 马胜然对面有把椅子,明显比他矮了一截,个子不高的人坐上去还可以。关键厉元朗一米八的身高,坐着非常不舒服,腰挺直的话,太累人,只好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形成一个躬身的趋势。 这人真够可以的,连坐姿都考虑在内,生怕别人比他高出一块,有压盖他的意思。从这个小细节上,厉元朗隐隐感觉到,马胜然可能迷信。 “喝水吧?柜子里有茶叶,自己去弄,我现在没时间。”马胜然一系列的举动,厉元朗听在耳里,正好看到马胜然杯子里的水见底,起身先把马胜然杯子里剩茶叶倒掉,重新沏上,也给自己准备了一杯,这才坐好,静等马胜然发话。 好一会儿,马胜然才抬起眼皮,端杯喝了口茶水,看着厉元朗慢悠悠说道:“厉元朗同志,你的胆子不小啊!” 没想到,马胜然竟然带着不满口气说出这句话,厉元朗一时莫名其妙,疑惑起来。 第103章 雁过拔毛 厉元朗没想到马胜然会对他不满,从容应对道:“马书记对我有意见,请批评指出来。” “捐赠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却越过乡党委直接向县里汇报,我想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乡党委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马胜然声音从小到大,语气也越发严厉,简直就是质问厉元朗。 “马书记,正道地产的周宇是我的大学同学,听了韩家屯小学的事,很受感动,才决定拿出二十万捐给韩家屯小学,支持乡里的教育事业。一开始我没打算搞得隆重,可这件事被县委方书记和金县长知道了,就找我谈了话,当即表态参加捐赠仪式。我今天才从县里返回,没来得及跟您汇报,是我考虑不周,请书记批评。” 厉元朗避重就轻,只好适时推出方玉坤和金胜二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让马胜然包括肖展望知道此事,他们俩整天忙着窝里斗,根本不顾老百姓死活。对于这种自私自利的干部,没资格告诉他们,更别提什么汇报了。 马胜然闻听厉元朗的话,双手交叉放在肚囊上,手指不住转动着,暗中揣摩,好一会儿才抬眼问厉元朗:“这么说来,你也是被动才跟方书记和金县长汇报的?” 厉元朗咬着牙关,使劲点了点头,违背良心撒了谎。 “嗯。”马胜然微微颔首,似乎相信了厉元朗的话,并嘟囔起来:“准是吴红丽大张旗鼓的动作太大,消息才传到方书记和金县长耳朵里去的。女人啊,办事就是不牢靠,身上没根,底下漏风,太容易飘了。” 这番话是在批评吴红丽,只是那句“身上没根,底下漏风”,黄颜色意味颇浓。男人有根女人漏风,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但是用在这里,反而有贬低女性的味道。 马胜然的火气也没刚才那么大了,声音也变得柔和许多,还递给厉元朗一支苏烟,商量道:“元朗乡长,这笔款子到账后,先给乡里解决一些燃眉之急。中秋和国庆就要到了,我和班子的主要成员商量过,给全乡干部职工搞点福利待遇,不发钱,发一些吃喝用品,让大家高兴高兴。还有,乡里欠夜雨花不少钱,怎么也应该还上一些,高老板要进货要给厨师服务员开工钱,花销同样不小,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果然,马胜然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他找厉元朗真实原因,就是冲着那二十万块钱来的。 厉元朗早就做好打算,接过烟来没有点着,而是拿在手里边摆弄边说:“马书记,这笔钱是周老板从他的助学基金中划出来的,要做到专款专用,基金会也有人随时查账监督款项的使用,咱们不好动用,况且我也担心……” “担心什么?”马胜然眉头聚在一起,着急的问。 “我担心周老板的基金会不把钱划到乡里账户上,而是由基金会自己操作款项用途,咱们插不上手。” 厉元朗说的没错,基金会的这笔捐款可以划到捐助方的指定账户,也可以自行调配使用,他们有这个权力。 “这个……”马胜然泄气的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沉思良久说:“你不是和这位周老板是同学么,跟他说说,咱们要现金,给支票也行。” 厉元朗“噗嗤”乐了:“马书记,人家可是公司大老板,即便我们是同学,我也不能做主他的钱怎么用吧?惹急了,他若是改主意,咱们一分钱也捞不到,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得出来,马胜然真是缺钱,不是他本人而是整个乡政府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活该,让你们胡吃海喝,祸害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下知道难处了。多亏他早就做好打算,否则这笔钱真是肉包子打狗,连影子也见不到。 马胜然没有达到目的,自然也失去了和厉元朗谈话的兴趣,举起茶杯请厉元朗喝水,厉元朗见状马上起身告辞。端茶送客,谁都懂得的道理。 他才走出马胜然办公室,就见斜对面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吴红丽的说话动静,一猜便知,吴红丽正在张国瑞办公室里。 来水明乡,他还没认这位副书记的门,厉元朗深感愧疚,顺便敲了敲门,张国瑞应了一声:“请进。”厉元朗信步走进来。 果然,吴红丽坐在沙发上,张国瑞正喝着茶水,笑眯眯听她说话。 “弟啊,你可算来了,姐等你半天了。”吴红丽大咧咧的说道。她长得眉清目秀,可是性格却风风火火,和她的模样行成强烈反差。 吴红丽的意思是说,她本来想跟张国瑞说点内部话,需要关上门说起。只是她一个女同志,张国瑞又是男人,关上门说话,外人感觉他们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勾当似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正好厉元朗进来,就可以大张旗鼓关门说话,不必在意别人说三道四了。 吴红丽起身关好门,不介意的拽着厉元朗胳膊焦急问:“老马头找你,是不是打那二十万块钱的主意?” 张国瑞则笑着说吴红丽:“你这急脾气,怎么也等元朗坐下来再聊,他也跑不了。” 随即,扔给厉元朗一支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给厉元朗点燃,自己也叼上一支烟,三人坐在沙发里热聊起来。 张国瑞的办公室比马胜然小不少,和厉元朗的差不多大。虽然上面三令五申,对领导干部办公室的使用面积有严格规定。不过在乡镇相对宽松许多,毕竟山高皇帝远嘛。 马胜然作为一名正科级干部,办公室应该十八平米,可是厉元朗刚才看了,最少三十,那可是县级正处才可以使用的面积。 而张国瑞厉元朗他们都在二十左右,基本上符合上级规定,超也就超个一两平米。 三个人刚一坐定,吴红丽就着刚才的话题又问了一遍,厉元朗不置可否的笑着点点头。 张国瑞深吸一口烟说:“我看昨天刘树喜给他在县城的关系户打电话联系购买事宜,就猜得出老马头是想雁过拔毛,从元朗你身上薅钱出来。怎么样,你顶住没有?” 厉元朗便把对付马胜然那一套说了一遍,张国瑞连连点头,夸赞厉元朗做法高明,吴红丽也直拍大腿,冲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下子你可就得罪了乡里的人,黄文发已经放出风去,说这是你给全乡搞的福利,这下计划落空,指不定别人背后怎么骂你呢。”张国瑞善意提醒道。 “骂就骂吧,只要孩子们生活有改善,背负点骂名又算得了了什么。”厉元朗问心无悔,心底无私天地宽。这也让他明白了,今天为何一进乡政府的大门,那么多人对他报以热情的态度,原来把他当成散财童子了。 三人又聊起明天捐赠仪式的细节,这中间,吴红丽插言提到全乡教师要集体上访的事情,她也只是听说,不敢确定。 厉元朗说这件事他已经办妥,还写了保证书,确保先拿出一部分钱解决教师们的燃眉之急。 “保证书!”张国瑞嘿嘿笑着,连说厉元朗:“你可真有主意,这么奇葩的做法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我是被逼无奈,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教师们不是要我们夸下海口,是要看实际行动的。” 厉元朗刚说完这句话,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一接听,里面传来肖展望的声音:“厉老弟,听说你回来了,有没有时间来我这里坐一坐?” “乡长,我正好有事向你汇报。”厉元朗说道。 “那好,我在办公室等你。”肖展望满意的口气,和马胜然大相径庭。 挂断电话,厉元朗无奈的耸了耸肩,对张、吴二人说:“是肖乡长,他让过去一趟。” “呵呵。”张国瑞玩味的笑了笑:“又是一个劫道的,你可要做好准备。” “劫道的。”吴红丽开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还别说,张国瑞的比喻恰如其分。 和先前预想的一样,肖展望迎着厉元朗坐下后,没说几句话,话锋便引到二十万的捐助款上面来了。 只不过不同于马胜然的盛气凌人,故作威势,肖展望倒是客气多了,话语也十分婉转。 谈起他目前面临的困境,还是两个字:没钱。 乡财政所就是个空皮囊,他跟厉元朗交了实底,目前账面上就剩五千多块钱,不够干嘛用的。让厉元朗看在哥们面上,帮他渡过难关。 “这个……”厉元朗略作踌躇,肖展望不同于马胜然,真要说出拒绝的话,他有些为难说出口。 肖展望以为厉元朗有了松动,正好到了中午,就拍着厉元朗的肩膀说:“走,老哥给你接风,自从你来了,咱哥俩还没真正坐在一起喝顿酒呢。” “哪里能让乡长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咱们去……”正好提到吃饭,厉元朗便有了新想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先把你肖展望灌晕了,看你怎么提薅我羊毛这一说了。 厉元朗本想提议去那天和吴红丽吃过的家常菜,却不想肖展望大手一挥,乐呵呵说:“走,去夜雨花,今天老板娘高月娥,她呀……嘿嘿!” 肖展望露出一丝色眯眯的笑…… 第104章 隔墙有耳 厉元朗不明就以,肖展望这个怪怪的笑意代表什么? 等二人出了乡政府大院,肖展望见四下无人,凑到厉元朗耳边低声说:“知道高月娥这两天不在店里干什么去了吗?” 厉元朗也是好几天没在乡里,自然一头雾水,况且自从那晚高月娥跑他被窝里之后,厉元朗就刻意躲着她。这个女人属于毒草,沾不得,更碰不得,容易麻烦缠身。 肖展望猥琐的一笑,说:“这娘们去县城打胎去了,整得神神秘秘,还以为别人不知道。” 她去打胎?厉元朗知道高月娥丈夫那方面不灵光,她怀孕打胎,说明是和别的男人有了私情。 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高月娥正是虎狼年纪,找个相好的以解决生理需要,在当今社会算不得什么。厉元朗也没往心里去,她爱跟谁跟谁,就是跟头驴,和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权当花边新闻听了。 一般情况下,正值饭口,高月娥都会坐在吧台或者站在门口迎客,今天这两个地方都空着,高月娥果真不在店里。 肖展望是乡长,又是这里常客,服务员熟悉他,热情将他和厉元朗让进包间里,沏上热茶,等候吩咐。 今天中午店里食客不多,主要最近乡政府钱袋子空,没有这份大户光临,小店生意额下降不少,单凭零散食客,都不够塞牙缝的。 “别弄太复杂了,简单点,八菜一汤,去安排吧。”肖展望都不看菜谱,直接甩给服务员要求,让她快去准备。 反正厉元朗打定主意,这顿饭就是要把肖展望灌醉灌趴下,省得他打那二十万的主意,便谦虚问道:“乡长,喝点什么酒,我酒量不行,乡长可得让着我点。” “你这个厉老弟,男人千万别说自己不行,不管干什么,不行也得说行,要不会让人笑掉大牙的。”肖展望大咧咧说着:“那就少来点,一人一瓶高粱白,喝完再随意。” 高粱白五十二度,一瓶就是一斤,换作旁人早就拱手投降了,可是厉元朗却没问题。 在官场上混,除了人脉关系和处事哲学,喝酒也是一项指标。哪怕你酒量不行,也要硬挺着,把自己喝趴下喝得大小便失禁了,别人会以为你这人实在可交。若是藏着掖着喝酒,就会觉得你这人滑头,藏心眼,不能深交。朋友少了,助力也少,相应的,会影响到仕途发展。 肖展望提议一人一瓶,说明他的酒量在一斤以上。厉元朗也不落下风,嘴上说自己喝完一瓶恐怕要钻桌子底下,真要上倒满酒杯,照样从容面对,一点不认怂。 八菜一汤很快摆上餐桌,望着五光十色荤素搭配的菜肴,不知怎的,厉元朗便想起来韩家屯小学生大锅里清汤炖白菜还有豆腐丁,忍不住心里在滴血。 在推杯换盏中,二人有说有笑的一瓶高粱白下去一大半。肖展望今天不在状态,七两多酒便微微有了醉意,说话也随便许多。 抻着发硬的舌头,向厉元朗打听见到金县长有没有提起他要去汇报工作这一档子事。 厉元朗真把这茬事忘记个干干净净,不过他转眼一想说:“老哥,明天县长就会去韩家屯小学,到时候你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县长,那可比汇报强多了。” “对呀,多亏老弟你提醒,我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肖展望便又问起韩家屯那边准备怎样,别方书记和金县长来了,留下不好印象。 厉元朗早就打发韩卫开着他的车回韩家屯,吴红丽下午和胡定义也会去打前站。其实也没什么准备的,韩家屯小学本身就穷,孩子们该咋样就咋样,不必刻意粉饰安排,那样反倒失去捐赠的意义了。 聊着聊着,肖展望自然把话题扯到马胜然身上,他现在跟马胜然已经是水火不容,恨得牙根痒痒。 借着酒劲,肖展望痛斥马胜然的不是,什么拉帮结派大搞一言堂,还有侵吞财物,收受贿赂等等。 说到激动处,肖展望涨红着脸说道:“别以为他马胜然搞的那些花花肠子老子不知道,他怎么发的财,他家在甘平在广南有好几处房产,那些钱哪来的,还不是他儿子马唐靠非法手段赚来的。他家在北沟……哼,哪天把老子惹急了,就去告他!” 肖展望说完,愤愤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珠里却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乡长,”厉元朗劝说道:“慢点喝,酒喝急了伤身体。” 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厉元朗没当回事儿。本来肖展望就跟马胜然不和,仇人嘴里的话,尤其是酒桌上的话,真一半假一半的,信口胡诌的成分居多。 厉元朗正好肚子胀得慌,就起身去厕所放水。推开包间的门,却看见一道身影急匆匆走在前面,那背影不正是高月娥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月娥也听见了包间开门的动静,立刻驻足停下,转身笑脸盈盈说道:“厉副乡长,你在这里用餐呢。” 厉元朗见高月娥面色苍白,知道女人刚做过流产,缺少血色,只好硬着头皮去打了声招呼。 高月娥冲他点头笑笑,神色有些慌张的迈着小碎步离开了。 等他回到包间,肖展望自顾自的已经喝完那一瓶,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一些厉元朗听不懂的话,随即人趴在桌子上,响起了呼噜声。 肖展望喝醉了,厉元朗本想一个人驾着他离开,只是肖展望一百八十多斤,搀着根本迈不动腿,厉元朗只能背着他了。 这会儿,高月娥款步进来,非常贴心的让两个厨师抬着肖展望,还说后院有麻将间,屋里面正好有床,就让肖展望暂且睡在这里,先别送回家去了。 厉元朗想想也是,和两个厨师一起去安顿好肖展望,这才返回去结账。 高月娥死活不干,这顿饭钱记在乡政府账上好了,反正已经欠了好几万,不差这一顿。听她口气,乡里答应过几天就来结账,有饭费票子不愁拿不到钱。 估计准是马胜然已经答应了高月娥,她哪里知道,这件事恐怕够呛,原因就在面前的厉元朗身上,想要拔掉他身上的毛,马胜然还没长这样的手。 厉元朗当然不会同意,从钱包里掏出五张大票,估摸着这顿饭肯定够了,生拉硬扯塞到高月娥手里,然后快步离开夜雨花饭店,头也不回的走进乡政府大院,任凭高月娥在身后不住喊着他的名字。 这个下午乡政府里面不少人没来上班,比平时肃静很多。难得厉元朗有时间安静的坐会儿,叼上一支烟走到窗户边,楼下正对着水明乡大门口和唯一的大街上。 恰在此时,只见一辆白色丰田霸道按着喇叭一路狂奔,最后停在夜雨花饭店门口。车上下来一个瘦高男子,因为是背影,厉元朗没看清楚长相。只见老板娘高月娥急匆匆从里面迎出来,和那男子说了几句话,二人便走进饭店里。 厉元朗之所以关注那辆丰田霸道,是因为这辆车的车牌号是四个八,和传说中邵瘸子的五个八差了一个数。 能在甘平县用这么霸气车牌号的一定是个不凡之人,估计这男子应该也是大老板之类的。难道说,和高月娥有染的是这个男子?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去食堂对付了一口饭。食堂里吃饭的人不多,都是家不在本地的住宿人员。和白天不同,没有人再搭理他这个常务副乡长了,打饭时,就连食堂大婶的饭勺子都抖动个不停,每个菜只给打了个勺子底。 厉元朗并不介意,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吃饭。没有韩卫在身边,他显得孤单,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回到住处,厉元朗照例和水婷月微信视频了一个多小时。这是水婷月用药的第二天,状况反应良好,就是她说的那个方面有想法变得更加强烈。 关于这事,厉元朗还真咨询过朗英轩,他说这是正常反应,是药物副作用引起的。朗英轩以为厉元朗和水婷月已经有过那方面接触,就善意提醒,这段时间千万不要有剧烈生活,那样的话,只会损害水婷月的身体,对治愈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有可能前功尽弃,再也怀不了孕。 这方面厉元朗绝对有保证,他和水婷月清清白白,朗英轩担心的那些事根本不存在。 只是他把这些话反馈到水婷月的时候,不由得又添加了一些关于床上的私料,弄得水婷月一个劲捂起耳朵连说不听。 说是那么说,耳朵里还是灌进厉元朗不怀好意的杂音,没一会儿,水婷月生气的说:“你这人真是坏透了,本来人家就有反应,还总是说个不停。身上都让你弄脏了,还得去冲个澡,不理你了。”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准是她给自己弄湿了,这怪谁,怪你立场不坚定,嘿嘿。 第二天上午八点,艳阳高照。厉元朗和水明乡班子成员等在乡政府大门口,恭候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的车队到来。 厉元朗因为不是党委委员,站的位置靠后了些,还不如袁春秋和樊政。意外的是,常鸣也在其中。他冲厉元朗微笑着点头致意,算是打了招呼。 厉元朗往人群里看了看,忽然发现一个怪现象,肖展望竟然不在。作为水明乡的二把手,即使昨天中午喝醉了,一晚上早就醒酒了,他怎么没来? 第105章 县领导驾到 厉元朗正在纳闷,就见黄文发急忙跑过来,趴在马胜然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胜然眉头紧锁,嘴里面叨咕着:“你赶快让肖展望起来,搞什么嘛,这么大的事情竟然给忘了,还在呼呼睡大觉,脑子让驴踢了。” 黄文发赶紧跑到一边又打起了手机,十来分钟后,肖展望才火急火燎赶到。 只一夜工夫没见,肖展望变了一个人似的,两眼无光,头发乱码七糟像个抱窝鸡,脸色蜡黄,衣服褶褶巴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 马胜然一见肖展望无精打采的模样,顿时脸色阴沉起来,不满说:“你这是怎么搞的,这么大的一件事都不记得,走路不带脑子啊。” 搁在往常,肖展望早就回敬马胜然几句了,只是今天他有点反常,讪讪的傻笑着,然后规矩站在马胜然身旁一声不吭。 肖展望一米七五的个头,和马胜然差不多高。此时的他,竟然罗锅着身体,明显比马胜然矮了一截儿,马胜然眼角余光扫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八点一刻,警车开道,县委书记方玉坤的奥迪紧随其后,紧接着是金胜的帕萨特,就连钱允文也跟着来了。他目前兼管文教卫,他的出现顺理成章,不显突兀。 在钱允文帕萨特之后,行驶来的是一辆林肯黑色七座商务车,这款车名为领-袖一号,市价将近二百万。不用说,车里肯定坐的是周宇,他平时不坐这样的车招摇过市,估计今天开出来,是提高身价,也给厉元朗长脸,正道地产大老板,实力不是吹的,绝对真材实料。 在林肯商务车后面,就是县里相关部门领导的座驾,以及县电视台采访车还有其他媒体记者坐的面包车。浩浩荡荡,总么也有十多辆的车队。 方玉坤率先下车,紧接着金胜和钱允文,还有西装笔挺的周宇以及相关部门领导,以及记者数人。 厉元朗在这里意外看到刚刚调任县教育局局长的贺广普,就连县电视台女记者杨莎莎也在其中。 好家伙,一下子来了三位县委常委,还包括一二把手,这可是水明乡很久没有遇到过的事了。 在场众人都精神抖擞,容光焕发,个个打了鸡血一般,生怕在领导面前留下不好印象。尤其还面对摄像机镜头,晚上新闻肯定就会在电视里露脸,难得的表现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方玉坤走向马胜然,伸出双手和他紧握在一起。马胜然是乡镇领导里的老资格,无论哪届县委领导都对他十分尊重,方玉坤也没有破这个例外。 随后方玉坤金胜还有钱允文,包括周宇等人都一一跟在场的水明乡班子成员握手打招呼。 党委委员都站在第一排,至于其他成员则站在第二排,向来喜欢低调的厉元朗更是站在第二排最边上的位置。 当方玉坤金胜等人和第一排的人握过手之后,方玉坤往第二排看了看,总算见到了厉元朗,便招手叫道:“元朗同志,你怎么站那么远,这件事可是你亲手促成的,你是今天的主角,往前站。”并回身对县电视台还有那些跟随记者说:“大家把镜头多对准厉元朗同志,他是水明乡常务副乡长,主管教育,韩家屯小学捐助事宜就是他力主办成的。” 没办法,人有时候身不由己,厉元朗只好往前挤了挤,站在袁春秋和樊政中间,弄得二人不情愿的往另一侧挪了挪身位,好给厉元朗腾地方。 于是乎,方玉坤,还有金胜以及其他官员包括周宇在内,每人和厉元朗握手的镜头,都被记者们记载下来,有照片有视频,厉元朗想不出名都难。 方玉坤大手握着厉元朗时候,灿烂的笑说:“元朗,好好干,我看好你。” 金胜则没说一句话,表面上风平浪静,微笑如风,不过手上却略微加大力度,使劲握了厉元朗手一下,彼此心照不宣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得不说,钱允文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可这家伙却是个作秀高手,没笑硬挤笑,不如哭好看。并且故意侧着半边身子,把他认为最完美的笑脸对着镜头,特意摆着pose,只是手只和厉元朗搭了搭,镜头一过,马上松开。 轮到周宇,这哥俩是患难弟兄,关系自不必多说。周宇干脆没跟厉元朗握手,直接来了个熊抱,这一抱,已经展现出彼此间的深厚友情。 其余各相关单位领导不过走过场,礼数尽到就可以了。尤其指出的是贺广普,或许心虚,和厉元朗握手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刻意躲避着,手微微沾了一下便立刻撒开,逃也似的赶紧走掉。 简单见面后,大家拥着县领导先上了各自的座驾,之后乡里这边只有党委书记马胜然,乡长肖展望、党政办主任刘树喜以及厉元朗先后上车,跟随车队直奔韩家屯。 至于其他乡干部因为没有和自己分管的不相干,只得散去各自回到工作岗位上。 路上,厉元朗的手机和吴红丽胡定义还有韩卫他们始终保持通话,通报着行驶进程,并询问韩家屯那边的情况。 此时的韩家屯小学大门前,彩旗飘扬,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红色充气拱门上挂着横幅,上面用黄颜色电脑打成一行正楷大字:热烈欢迎县乡两级领导莅临我校检查指导。 韩家屯小学师生全体出席,学生们穿着崭新学生服,系着红领巾,每人一手拿着国旗一手拽着气球线,分列大门两侧,严阵以待。 韩家屯对于这次捐赠仪式也给予最大支持和帮助,支书兼村主任韩忠旺,特地组织村里的秧歌队前来助兴,敲锣打鼓,唢呐声响,在学校大门口扭起了大秧歌。 而在学生们身后则站着不少韩家屯看热闹的村民以及来自其他村屯的学生家长们,黑压压一大片,至少在三百人以上。 吴红丽站在胡定义韩忠旺还有韩校长中间,眺眼远望那条进村的唯一土路,心情倍感交集。 离商定好捐赠仪式时间越来越近,还有不到二十几分钟了。车队还没有来。她给厉元朗打手机,提示无法接通。 该死的联通,一到山区就没信号,连个屁通,催费时就能连通,服务时就连不通,好赖都让他们给占足了。 吴红丽这么着急是有原因的,她已经发现在看热闹人群最后面,出几张熟悉的面孔。柴明清还有几名乡中学以及下面村屯小学的男女教师,他们绝对不是来看热闹的,而是等着厉元朗履行承诺,在捐赠款到账之后,分到答应给他们拖欠的那一部分工资。 若是这些文人看不到捐赠仪式举行,失望之余指不定捅出多大的天呢。 韩忠旺早就派出去三伙人,分别站在那条土路三个制高点,由远及近,这三伙人起到报信的作用。 “应该快到了吧。”韩忠旺不确定的嘀咕一句,身旁几个人都没出声,心里的小鼓槌七上八下的,都看向进村土路,望眼欲穿。 “来啦!”韩忠旺的手机响起,听到离村最远那一拨人打来的报信电话,乐得脸色涨红。 紧接着,一个接一个报信电话传来,继而众人看到,从山包后面率先拐出来一辆闪着警灯的警车,随即一排黑色轿车鱼贯出现。 “动起来,快动起来。”扭累了的秧歌队听到韩忠旺热烈话语,一下子像充满气的人偶,立刻精神焕发,锣鼓响起,唢呐声声,现场瞬间热闹起来。 一排车队尘土飞扬,浩浩荡荡行驶到村口,依次停下。 韩家屯小学离村口没多远,位于半山腰上,不进村左拐沿着山路走上来,五六分钟的路程便到。 方玉坤还算腿脚勤快,没让司机把车开上来,停在路边后,他背着手和金胜并排走在最前面,二人不时指着附近的山形山貌边走边交谈。 吴红丽不敢托大,带着胡定义韩忠旺韩校长等人快步下来迎接县乡两级领导,握手寒暄起来。 厉元朗走在人群中,看到眼前吴红丽布置的盛况,心理非常满意。现场井井条条,井然有序,吴红丽真是个能干之人,不是挂在嘴边说空话的。 不是厉元朗想当甩手掌柜,实在吴红丽不让他插手,还说他一个大男人张罗这种事终归有想不周全的地方,不像她们女人心细,直接把他帕斯掉了。 吴红丽见到方玉坤等县领导,表现的大方得体,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 可是韩忠旺和韩校长却激动万分,他们的级别只够见到乡领导这一层,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是电视里才能看见,如今见到“活人”,兴奋地连话都说不完全,就会一个劲儿的憨笑。 尤其韩校长,今天特意穿了一身蓝色竖条纹的西服,熨烫板板正正,还扎上了领带。只是这款式一看就是十多年前的,估计是把压箱底的衣服全给穿上了。 一行人拥着县领导走到大门口,学生们在老师引导下,立刻挥舞国旗欢快蹦跳起来,齐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厉元朗扫视同时,看到一个窈窕背影,扎着马尾辫,穿着水粉色运动服,白色旅游鞋,正引领学生们跳舞欢迎。 待到那女孩不经意间回眸,和厉元朗正好四目相对,他不仅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她? 第106章 捐赠仪式 没猜错的话,眼前这个女孩应该就是冷樱花。 很简单,韩家屯只不过三名教职工,除了韩校长,还有他老婆,主管后勤兼做饭以及管理孩子们日常起居事务。剩下那个,便是冷樱花了。 让厉元朗倍感意外的是,冷樱花非常年轻,和苏芳婉差不多大的样子,二十三、四岁的年龄。 身材高挑偏瘦,细腰长腿,大大眼睛尖尖下颌,皮肤不白,估计是风吹日晒的缘故。即便这样,也难掩她拥有美女的一切资源,美中不足,胸很小。 厉元朗和冷樱花四目相对后,迅速躲闪开眼神,此时此刻,盯着人家一个女孩子看,终归不礼貌,令人诟病。 冷樱花眼神里却透露出很奇怪的含义,有些许激动还有惊喜,眼眸中闪现出雾水般的湿润。 貌似她认识厉元朗,还对厉元朗报以深层次的感恩,厉元朗都看不懂了,他印象里,和冷樱花应该是头次见面。 来不及多想,韩忠旺韩校长等人簇拥着县乡两级领导走进操场。捐赠仪式就设立操场上,在那根斑驳旗杆下,摆了几张课桌和椅子,铺上红布当做主席台。另一个充气拱门罩在主席台上,上面打着四个明黄色字体:捐赠仪式。 县里面来的领导很多,加上乡里的,主席台不够坐,韩校长又弄来十几把椅子,摆了第二排第三排。 厉元朗没有坐在主席台上,而是站在边上静静看着现场一切。 仪式由代乡长肖展望主持,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今天的肖展望蔫头耷脑,毫无精气神不说,念稿子时竟然接连打了两声哈欠,弄得方玉坤直皱眉头,金胜脸色也微微沉着。 厉元朗纳闷,仅一夜的功夫,肖展望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和昨天生龙活虎截然两样,难道说他喝了假酒? 不对啊,自己怎么没事? 按照议程第一项,周宇代表正道地产,将一张放大的二十万现金支票模板亲手交给韩校长。 这笔钱本来就是冲着韩家屯小学来的,韩校长接收理所当然。不过这只是个假象,是留给记者们拍照用的。真实的钱款用途,厉元朗事先和周宇沟通完毕,三万元现金就放在厉元朗的公文包里,十七万已经打入他的个人银行卡里。 所以,在看到柴明清等人出现,厉元朗一点不急,他心里有数。 韩校长接过来现金支票模板,紧紧握住周宇的手,眼睛里闪烁着泪花,难掩激动。 现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下面几十个韩家屯小学生们,欢呼跳跃,并释放出手中的彩色气球。 气球飞上天际,伴随着锣鼓敲响,唢呐鸣奏,现场一度达到了至高顶点。 接下来,县委书记方玉坤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是脱稿临场发挥,长篇大论说了十来分钟。主要内容讲道,教育事业是国之根本,是未来和希望,是国家崛起的压舱石。 今后,甘平县将加大对全县基础教育的投入,提高全民综合素质,就从教育开始。并且表示,市委对教育事业对这次捐赠仪式同样非常重视,市委书记水庆章和市长沈铮分别给他打电话,表示了支持。 今后,甘平县一定要遵照市委的指示,全面落实水书记和沈市长的要求,将甘平县教育事业推向一个全新的顶点,全新的高度。 说了这么多,水货居多干货寥寥,竟是表决心,老百姓听不到一点实惠的东西。 还不如随后金胜讲话干脆彻底。他说的不多,只是有一点令人鼓舞振奋。他代表县政府表示,在县财政不太宽裕的情况下,拨出三十万作为改善全县各乡镇中小学面貌的资金支持。 并且当即表示,第一笔两万元,将于近日由县教育局拨付到水明乡,专款专用,完全用于教育投入。 两万不多也不算少,这对于捉襟见肘的水明乡来说,绝对是一笔及时雨了。尤其是厉元朗,锦上添花不足奇,雪中送炭见真情。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深深懂得金胜握手时为何用了一下力,这是暗中支持他的信号。 仪式在一片祥和热烈的气氛中结束。随即,县乡两级领导又参观了韩家屯小学,包括教室和学生宿舍,大家都被这里简陋落后的条件深深震撼。 金胜从始至终,眼眉一直蹙起,表情严肃,这里的贫穷超乎想象。他原来主管文教卫,但是却从没来过韩家屯小学。也是,全县大大小小几十所学校,他不可能一一走到,即便这样,金胜也深深自责,心情酸酸的难受。 厉元朗作为主管水明乡教育的副乡长,自然全程陪同,并且要回答方玉坤时不时提出来的问题。 本来韩校长最有发言权,可是他今天实在太激动了,在县领导面前还有些紧张放不开,所以大多数都由厉元朗回答县领导的提问,且对答如流。 一行人在这里也没过多停留,就在众人走出韩家屯小学准备离去的时候,韩卫偷偷靠近厉元朗,和他耳语起来。 原来,厉元朗早就安排韩卫负责购买猪肉和月饼,这可是他答应柴明清给教师们搞的福利待遇,不能言而无信。 同时,厉元朗也把柴明清叫到一边,柴明清早就把教师们的工资核对完毕,厉元朗告诉他,十万元他已经通过转账方式划到乡中学的账户上,至于接下来如何分配,就烦劳柴校长负责。 柴明清不相信似的睁大眼睛,一旁早有他的同事给乡中学财务打电话核实,果然十万元刚刚到账,喜得这些教师激动的惊喜万分,要不是这种场合,非得把厉元朗举起来,大喊几声“青天大老爷”不可了。 至于发放福利物品,则交给韩卫和柴明清二人管理,厉元朗因为还要陪同县领导,和柴明清还有几位老师握手后,直接去找韩校长。 三万元现金他是背着人给的,很怕被马胜然肖展望等人发觉,并一再叮嘱韩校长,不管谁来都不要给,哪怕乡领导都不行。谁问你,就说一分钱没有。 韩校长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在厉元朗点拨下才弄懂,原来僧多粥少,一大群饿狼在紧盯这一块大肥肉呢。 方玉坤等人没有过多停留,婉言谢绝韩忠旺吃饭的挽留,一行人乘车匆匆返回水明乡。 临近中午,自然不能让县领导饿着肚子回去。马胜然早就安排好,在夜雨花饭店,县里领导和乡里陪同人员,再加上新闻媒体的记者们,摆了整整八桌酒席。 普通工作人员和新闻记者都被安排在大厅,一共四桌,各级领导统一在包间。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还都是县领导,把个高月娥忙得脚不沾地,指挥着服务员忙里忙外,好不热闹。 包括三名县委常委在内的县领导,坐在最好的包间里,这桌还有周宇以及马胜然和肖展望作陪。 至于县委办副主任和政府办副主任,各相关局的一把手,则坐在第二个和三个包间,乡里的陪同人员则分别是党委委员。至于厉元朗和常鸣等非党委委员的乡干部,集体坐在第四个包间里。 正好,常鸣就坐厉元朗身边。二人见过面,况且常鸣是常东方的侄子,厉元朗又是水庆章的准女婿,彼此关系又近了一层。 常鸣管常东方叫三叔,因为常东方没有孩子,就把常鸣过继名下,当儿子养着。对他也是如亲生一般,从小就十分宠爱。 大多这样家庭出来的孩子,基本上就是纨绔子弟的化身。偏偏常鸣却没这样的恶习,学习优异,名牌大学毕业后,立志从商。常东方在这点上没有遂了他的心愿,硬逼着他从政。 步入官场后,常鸣便被派到条件最艰苦的水明乡成为挂职乡长助理,常东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想让常鸣在这样环境下锻炼,能够迅速成长,关键更容易出成绩。 常鸣不喜欢做官,更看不惯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用他的话说,整天防范这个小心那个,太浪费脑细胞。 于是他到水明乡报到屁股没坐热,便急匆匆返回广南市,去找发小哥们沈知晓,商量发财大计。 沈知晓和常鸣从小玩到大,又是同学,关系自然不错。沈知晓大学没念完,先一步下海经商,主要从事基建这一块。他爸爸是市长,有先天优势,弄到工程不是问题,生意越来越大。 常鸣就在沈知晓的公司里入了股份,不在水明乡时大都在沈知晓的公司里帮忙。倒更像乡长助理是副业,做生意反而成了他的主业。 前两天在允阳,恒勇谈了一项工程,他自己一个人做不来,就拉着沈知晓和常鸣一起洽谈。 谈完之后,恒勇请这二人吃饭,还花大价钱请来几个据说某音刚红起来的几个女网红做陪,想好好大吃大喝一顿,顺便把这五个女网红办到床上去。 这年头,尤其是这些刚出名的网红,嘴上说我不是随便的人,只要钱给到位,随便起来就不是人。 结果遇到三姐白晴,狠狠教训了恒勇一顿,大嘴巴子扇的啪啪作响,都给扇成猪八戒他二姨夫了,别说他妈妈不认得他,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恒勇挨了一顿暴揍,气不过叫嚣着找人收拾白晴,结果动用所有在允阳的关系,得到同一样的答复:“你惹怒了三姐,自认倒霉吧。这个忙,哥们我帮不上。” 恒勇还纳闷呢,一个小女子是何方神圣,有什么本事没人敢惹她? 后来,他把这事告诉了他爸爸恒士湛,恒士湛也是一愣,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打他儿子,马上找人查三姐的背景。不查不知道,查清楚后一听,恒士湛脸色顿时吓得惨白,连额头上的冷汗都顾不得擦,目瞪口呆的徐徐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他的……” 第107章 酒桌上的博弈 恒士湛发呆发愣之后,忽然暴跳如雷指着鼻子,大骂恒勇这个逆子:“兔羔子,你知道三姐是什么人吗!告诉你,别说打你几个大嘴巴,就是她把你打死了,活该你倒霉,你爸我都没处为你申冤。” 恒勇也给吓傻了,恒士湛这个市委组织部长都惹不起的人物,到底什么来头?本想从恒士湛嘴里套出三姐真实身份,却被他老爸又骂了个狗血喷头,让他以后少惹事,尤其那个三姐,惹毛了她,他这个市委组织部长恐怕就要干到头了。 这些话,是沈知晓和常鸣去看望恒勇时他亲口说的,相信他不会信口胡诌。于是,常鸣便偷偷问厉元朗,三姐到底什么底细。 厉元朗知道三姐身份不简单,就实话实说,他了解的同样不多,是通过别人介绍认识,也就一面之缘。 常鸣还以为厉元朗是通过水婷月才认识三姐的,毕竟水婷月是市委书记女儿,还是团省委少年部部长,她的关系圈肯定比厉元朗要大要广。 聊完三姐的事,常鸣便和厉元朗说,他昨天晚上挨了三叔一顿批评,训他朝三暮四,整天净顾着在外面做生意,心思不放在工作上面,给他下了死命令,今后一定要扎根在水明乡,不干点名堂说啥也不放他回广南。 常鸣的意思是,在水明乡他人生地不熟,这里又特别排外,即便马胜然知道常鸣是市委副书记常东方的侄子,表面上客气,骨子里依然有排斥情绪。 马胜然自诩和省领导有关系,不买甘平县的帐,同样不买广南市的面子。常东方是广南市三把手,仅次于水庆章和沈铮,马胜然照样看不进眼里。 这个马胜然,狂妄至极,眼睛里根本没谁了。 常鸣又说,他三叔的话他不能不听,至少表面上要遵从。所以他想好了,先在水明乡待一阵子再说,他没有分管具体工作,就想跟着厉元朗,不知道厉元朗收不收他这个小徒弟。 和常鸣接触不多,但是厉元朗感觉到常鸣这人没有什么心机,人不坏,和恒勇不是一路人。还有一点,常东方是市委副书记,属于骑墙派,如果和他侄子处好关系,对于水庆章在广南市委站住脚跟,只有帮助没有坏处,所以欣然点头答应,不过还客气的和常鸣说:“什么带不带的,咱俩一起学习。” “那就太谢谢哥哥你了,以后有啥事你尽快知会我,只要我常鸣做得到,绝无二话。来,咱哥俩单独走一个。”常鸣和厉元朗的酒杯碰撞在一处,两个年轻人的关系也更近了一步, 他比厉元朗小四岁,叫他一声哥,倒挺合适。 正这时,包间门推开,刘树喜从外面进来,扫视一圈里面坐的人,看到厉元朗连忙招手说:“厉副乡长,那边让你过去一趟。” 厉元朗还在纳闷,那边是指的是谁? 等他走出包间,刘树喜一努嘴说:“方书记叫你,快点去吧。”还煞有介事的轻轻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 等他走进包间的时候,方玉坤正和马胜然说着话,一看厉元朗进来,招手让他坐过来。 方玉坤身边一侧是金胜,另一侧是马胜然,厉元朗怎能插进去坐,便笑呵呵点头坐在周宇身边的空位子上,聆听方玉坤的下文。 “元朗这次搞得捐赠不错,反响很好,我刚才看网上报道了,网友正面评论居多,你这次可是给咱们甘平露了一次脸。”方玉坤笑眯眯的说道。 “多谢书记夸奖,这件事主要是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在乡党委的支持下,还有吴委员也出了不少力,我还要感谢正道地产的周总,奉献爱心慷慨解囊,没有大家无私的帮助,是办不成这件事的。”厉元朗高高捧起在座的所有人,免费马屁不拍白不拍。 “元朗这次是立了大功,胜然书记,我看你们应该尽快吸收他进党委班子,一个常务副乡长不是党委委员,这在全国都很罕见。”方玉坤看着马胜然,那意思是等他立即表态。 “这个……方书记的意思,我们乡党委会认真考虑,争取尽快提到议事日程上面,然后把结果上报给县委。”马胜然没有明说,但是谁都听出来,他就是一个字:拖。 方玉坤有些不高兴了,依旧说道:“我不是让你们讨论,这件事最好马上定下来,我代表县委表个态,我们支持元朗同志进党委班子,在这件事上,县委是开绿灯的。” 这是明摆着将马胜然的军,硬逼着他表态同意。可是马胜然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慢条斯理道:“方书记,水明乡党委会不是我马胜然一个人的党委会,这不肖乡长也在,只要肖乡长没有意见,我马胜然绝对服从。” 这条老狐狸,不经意间将皮球踢给了肖展望。如果放在以前,肖展望会立刻回击一句,很简单,你马胜然是一把手,决定权怎会踢到我这个二把手身上来呢,不符合规矩和常理。 只是如今的肖展望不知怎么回事,人坐在椅子上,心却飞到爪哇国去了。当马胜然的皮球踢给他的时候,他却毫无反应,两眼无神呆呵呵的,“啊”的一声,人家根本不清楚方玉坤和马胜然在讲什么。 “肖展望,你怎么回事,胜然的话你没有听见?脑子里在想什么?”钱允文皱着眉头,反正肖展望是金胜提拔的干部,不是他这一系人马,犯不着客气。 “啊,对不起钱县长,各位领导,我的脑子有点疼,刚才一时失神。马书记,你在说什么?”肖展望总算恢复到正常水准,强打精神问马胜然。 “我是在说,方书记意思是吸收厉副乡长进党委班子,我一个人不好做主,还是想请你肖乡长表个态,同意还是不同意?”马胜然说这番话的时候,扫了一眼厉元朗,观察他此时的反应。 厉元朗脸上波澜不惊,看不出喜怒哀乐,非常沉稳平静,一副老僧坐定的泰然架势。 肖展望“哦”了一声,想都没想的说:“他愿意进就进,不愿意进就不进,我没意见,反正咱们乡政府的大门永远为高月娥敞开。” 什么! 众人皆惊,肖展望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把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明明谈论厉元朗进党委班子的事情,肖展望竟然扯到乡政府大门,还提到夜雨花老板娘高月娥身上,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根本不挨边儿么。 “你说什么?”金胜实在忍不住,面色阴沉的质问起肖展望。 他当初提拔这人,本来就是给厉元朗让路的备选方案,对于肖展望他了解的不多,今天一接触,发现这人本事没多大,念个稿子哈欠连天不说,关于厉元朗进党委班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满口厥词,好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对待。 肖展望不是他的人,也是金胜提拔到乡长位置的,所以说他隐忍不住,冰着脸,眼睛里冒着怒火直直射向肖展望。 肖展望还没反应过味来,笑着说:“县长,我是说我们乡门口总有摆摊卖菜的小贩子,这件事我一定要抓好,不允许他们在政府门口摆摊,像什么话,乡政府又不是菜市场。” 又是一通胡说八道,根本不挨边的回答,令大家十分错愕,都以为肖展望不是疯子就是傻子,百年难遇的重要场合,正是表现的时候,他却逆而行之,脑子真正坏掉了。 马胜然也坐不住了,好歹肖展望是水明乡的乡长,丢了水明乡的面子,也是丢他马胜然的面子,于是对着包间门口大喊:“刘树喜,快给我进来!” 估计刘树喜正在包间门口听风,要不然也不能这么快,在马胜然话音刚落,立刻推门进来,战战兢兢的问道:“马书记,什么事?” “老肖喝多了,你赶紧扶他回去。”至于下一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马胜然没有说出口,难以启齿。 刘树喜只好过来搀起肖展望,可肖展望还一个劲儿说:“我没喝,真的没喝,昨天喝了,今早就只喝了点白开水。” “走吧,肖乡长,咱们先去休息。”刘树喜好说歹说,才把肖展望拉走。 “简直是疯子。”马胜然忍不住嘀咕着。 没想到压抑不住的这句心里话,却给一直默不作声的方玉坤抓个正着。 “老马,元朗进党委班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却让一个疯子做决定,我真不理解,你们水明乡党委班子就是这样做事的么!” 方玉坤拉长着脸,本来就对马胜然不执行他的倡议非常不满,现在让他抓住了马胜然的短处,还不趁机痛打落水狗一样,把马胜然的嚣张气焰彻底打趴下,永无翻身之日。 “这……”马胜然老脸顿时一红,对自己一时失言后悔不迭。好在他大风大浪经历多了,马上转脸看向不做声的厉元朗,笑哈哈说道:“小厉乡长,年轻有为,才上任十来天,就促成这么大的一桩事情,来,我敬厉副乡长一杯酒。” 马胜然不愧是老狐狸,一句话轻轻松松化解掉危局,避而不谈厉元朗进党委班子的问题,端起酒杯坐着对准了厉元朗。 实际上,也是把难题转嫁到厉元朗身上,看他如何解答。 第108章 助一臂之力 厉元朗岂能不知老狐狸的心中所想,马胜然倚老卖老坐着不动地方,他不能这样做。 厉元朗直直站起身,没有回敬马胜然和他单独喝酒的倡议。在座这么多县领导,他怎好意思拿大托大,举起酒杯说道:“感谢方书记和金县长县副县长百忙之中参加正道地产的捐赠仪式。作为分管教育的副乡长,我代表韩家屯小学四十六名师生,也代表全乡所有孩子们,敬在座各位领导三杯酒,我先干为敬。” 话语间,厉元朗在自己面前倒满了三小杯白酒,每一杯都在一两左右,他不歇气的一口气喝光三杯酒。 随后,才和县领导以及马胜然一一碰杯,又干掉了杯中酒。 紧接着,厉元朗单独敬方玉坤,不管他刚才是出于何种想法,为自己博取党委委员的举动没有恶意,感谢酒还是要喝的。 方玉坤很满意厉元朗的表现,和那个不知所云的肖展望比起来,厉元朗脑瓜灵活转动快,最主要的是,他懂得进退,为人低调不张扬,怪不得水庆章这么看中他,要他做自己的女婿呢。 其实方玉坤真接到过水庆章打来的电话,没有提到捐赠事宜,而是和他大谈甘平县对教育支持力度不够,这让方玉坤有了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随即他打给沈铮,将水庆章这一番话的特殊含义向沈铮求教。沈铮明言告诉他,厉元朗分管教育,水庆章这是旁敲侧击,让方玉坤多在这方面找找原因,下点功夫。 这才有了方玉坤今天的表现,并且决定把厉元朗纳入到水明乡党委委员的位置上来。 按照组织程序,增补乡镇党委委员,必须上报上一级党委就是县委同意,然后依据组织原则,由乡镇党委委员投票选举产生,并报县委批示同意,然后组织谈话,任前公示,最后才是正式履职。 看得出来,方玉坤虽然贵为县委书记,他也不能决定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必须要水明乡党委委员选举推荐。 只不过,他不能直接插手,但是他可以施压,毕竟乡党委书记归他这个县委书记管辖,官帽子抓在他的手里。 也就是马胜然,换作旁人早就乐呵呵答应了,谁敢和他对着干,放眼整个甘平县,马胜然算得上独一无二的了。 在给方玉坤敬酒时,厉元朗说道:“感谢方书记对我的抬爱,我现在只想着如何改善全乡师生的教学环境,争取给他们营造一个好的学习氛围,让教师们无后顾之忧,让学生们健康快乐成长,在快乐中汲取书本上的知识。至于我个人得失,我相信乡党委会给我一个公正的评判。” 厉元朗不屈不挠,无畏无惧的发言,引得在座之人不禁暗赞。唯独马胜然眯缝着双眼,心里已经把厉元朗划归为一个明日之星,是对他权力发起挑战的潜在对手。 这顿饭,因为有了诸多小插曲,吃得不算和谐,草草了事。 临走时,方玉坤和厉元朗握手时,拍着他的手背怅然说:“元朗同志,能在水明乡工作,不容易,想要干出一番事业更不容易,希望你能越过这两个不容易,给我带来一份意外惊喜。” 轮到金胜时则低声说:“那两万元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揪着不放,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懂我的意思吗?” 厉元朗豁然明了金胜的真实用意。这笔钱之所以划给教育局拨付,以厉元朗跟贺广普的恩怨,他肯定从中作梗。 即便贺广普同意划拨,到了水明乡账户上一定会被挪用,到头来厉元朗还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凡事有利也有弊,一旦水明乡得到这笔钱作为应急使用,那么就不会纠缠二十万的捐赠款了,以小博大,以小的诱饵满足水明乡的大胃口,不得不说,金胜这招实在高明,也给厉元朗解决掉大难题。 “县长,谢了。”厉元朗短短四个字,便表达出对金胜的感激之意和良苦用心。 之后他又和周宇握了握手,周宇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他一直征战在商场,从没感受到官场是如此复杂。 每个官员说每一句话,都含沙射影,意有所指。脑袋瓜稍微转慢了,就会落得个鸡飞蛋打,甚至下场悲惨。 他为厉元朗能在这种环境下生存,能游刃有余,左右逢源,暗中敬佩,并且握手时候在他耳边小声说:“老弟,老哥我今天长见识了,商场再险恶也没有官场危险,老弟你好自为之。若是觉着累不想干的话,老哥我随时欢迎你加入我的团队。” “老哥,谢谢你的好意,哥们我混不下去的时候肯定找你,你别嫌我麻烦你就成。”厉元朗笑呵呵开起玩笑。 “一言为定,我就等你撞南墙的那一天啦,哈哈……” 目送车队远去,马胜然背着手往乡政府大院走去,刘树喜快步跟上正和他说着话,厉元朗招手喊了一声:“马书记。” 刘树喜见状,先走一步。马胜然驻足停下,回身淡淡问道:“厉副乡长有什么事?关于你进党委班子的问题,需要开会研究,你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不是的马书记,我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厉元朗没有纠结马胜然的讽刺挖苦,而是提到那笔两万元的资金支持。 “我先前和教育局局长贺广普有些小误会,担心我去要这笔钱,贺局长不会给我面子,真要是拖起来,怕是个麻烦事。” 马胜然听到为这事,板脸说:“这是给你的教育资金,金县长不是说好专款专用,还是需要你自己解决,找我有什么用!” 厉元朗解释说:“马书记,我是这样想的,双节就要到了,大家忙乎一年是应该搞点福利待遇,也好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这笔钱要是乡里出头要过来,暂时由乡里决定用处,等财政有钱了再补上也不迟。” “噢?”马胜然细细品味厉元朗这番话的用意,眼睛发出明亮的目光。他现在的确缺钱,刚才刘树喜就是找他拿主意,福利物品全都拉回来,退的话商家要折损费,而且对乡里的名声也不好。不退的话,乡里一时拿不出钱来买单,两头为难令人头疼。 正好他这边刚打瞌睡,厉元朗就递过来枕头。他前思后想,觉得厉元朗不像是给他下套,诱他上钩,于是严肃的说:“厉副乡长,这种玩笑开不得。” 厉元朗嘿嘿笑说:“反正我去也要不来,莫不如让乡里出头,还能解决职工福利待遇问题,说不定大家都领我的情呢。” 一听到厉元朗这么说,马胜然释然了,微微点头道:“我倒是可以试试,我和老贺还是有些交情的。” 厉元朗回到乡政府自己的办公室,刚坐稳,张国瑞便敲门进来,说他南方朋友邮来新茶叶,想和厉元朗一起尝尝鲜。 厉元朗知道,张国瑞喝茶是假,找他谈事才是真目的。 便让着张国瑞坐在沙发上,厉元朗忙着倒水沏茶和敬烟。 张国瑞深吸一口烟,说道:“你说老肖是怎么回事,今天举止有点反常啊。” “嗯,我也看出来。昨天我俩喝完酒,他喝多了就在夜雨花后院的麻将间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另一个人了,奇怪。”谈到肖展望,厉元朗和张国瑞都有同感。 “不说他了。”张国瑞身体略微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低声问:“老弟,你对于进党委班子的怎么打算的,我要听你的实话。” 厉元朗对张国瑞没有坏印象,他从韩卫那里侧面了解过,张国瑞军人出身,性格耿直,有一腔子正义感,之所以在水明乡没干出名堂,主要是受制于马胜然的独断专行,有力气使不上。 所以对于张国瑞略带敏感性的话题,厉元朗没有刻意回避而是直截了当的说:“老哥,进入党委会谁不想啊,我这个常务副乡长还不是党委委员,算不得乡领导,面子上也不好看。再说,有了党委委员的名头,我干工作更加得心应手,要不然也指使不动下边人工作。” 这些全是厉元朗的肺腑之言,他没必要在张国瑞面前隐藏自己的野心。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不想当将军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是人都要有追求,都有理想,不管是物质上面的还是精神层次的,在官场上混个一官半职,同样也是追求的体现,理想的升华。 “你有这句话,我便知道该怎么做了。”张国瑞深深感叹道:“我愿意在这件事上助你一臂之力,但我可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今天中午吃饭时,我听说马胜然连方书记的面子都给挡回去,他现在越来越有恃无恐,胆子太大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刚刚这边发生的,仅仅个把小时,张国瑞那里都知道了,估计这件事也会传得乡政府风言风语,不少人背后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不管怎样,老弟我感谢了。”厉元朗真挚的说道,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韩卫突然推门闯进来,满头大汗的焦急说道:“主任,不好了,出事了!” 第109章 人心都有一杆秤 韩卫满头大汗闯进来,光顾着和厉元朗说话,这才发现一旁坐着的张国瑞,连忙咧嘴歉意的笑着打招呼:“指导员……” 张国瑞连连指着韩卫说:“告诉你好几遍了,以后见面别叫部队上的名字,叫我张书记就好。” “韩卫就是这性子,一直叫我主任,虽然我不当主任好些日子了,他仍旧改不过来了。”厉元朗让韩卫别着急,喝口水在说。 韩卫也不客气,端起厉元朗的茶杯呼呼一大口喝光,抹了抹嘴巴说起来。 厉元朗让韩卫负责给教师们发放福利待遇,每人一斤月饼二斤猪肉,都挺实惠的。 韩卫按照计算好的人头数量,购置了两头大肥猪,宰了之后斤两不差的发给教师们。 不知怎地,到最后还有十来个人只分到月饼,而猪肉却没有了。于是大家互相谦让,还是乡中学的老师们高风亮节,把自己那份拿出来给了远道而来的乡村小学老师。就这样,乡中学这十来个人没分到猪肉的教师们,嘴上说不要了,心里面难免有些小失落。 韩卫着急,便赶来找厉元朗想补救办法。 厉元朗和张国瑞闻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厉元朗指着韩卫说:“一头猪有猪头猪下水还有四个猪蹄子,你都算进猪肉里面自然不够分。这样吧,那些没分到猪肉的,可以按照市场价补给他们现金,再或者你去买一些白条鸡回来,猪肉没了咱们给鸡肉,一样不耽误明天过节。” “嘿嘿,还是主任想的全面周到,我咋就没想到这一点呢。”韩卫憨厚的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色牙齿。 胡定义紧接着也敲门进来,老胡这人挺肯干,中午的聚餐都没来吃,一直和柴明清负责给教师们补发工资。虽然只有一个月的,好歹见到钱了,尤其在过节之前,兜里有钱,手上拎着肉,个个心里甭提多美了。 胡定义是来报账的,全乡所有教师工资已经发放完毕,十万元剩下不到两千,他把剩的钱还有账本交给厉元朗审核。 厉元朗大约看了一眼签上字,正好张国瑞韩卫都在,当着他们的面,掏出他的银行卡郑重其事交给胡定义并说:“老胡,这张卡里面还有七万元,是捐赠款剩下的钱,你存进教育办的账户里。你这个教育办主任手里不能没有钱,要不然,校长都不愿意搭理你,呵呵。”临了,厉元朗还轻松的开起了玩笑。 说起来惭愧,自从教育经费被挪用后,教育办账户上只有不到一百块钱。兜里没钱腰杆子也挺不起来,胡定义这个主任空有其名。 下面的校长基本上不来找他,小事情人家自己就能处理,大事情尤其涉及到钱,胡定义囊中羞涩,大都以“别提钱,提钱伤感情”为由糊弄过去。渐渐地,谁也不来了,来了也没用,他一个穷主任都快成叫花子了,弄不好还得给他施舍点。 所以说,水明乡教育办在厉元朗接手之前,基本上有名无实,处于半瘫痪状态。 现如今,厉元朗刚上任就促成一笔捐赠款,还解决教师拖欠已久的工资问题,每个人都给发了福利品,胡定义在现场亲眼见到,不少教师感动得眼眶潮湿,都在议论这位厉副乡长是个大好人,难得的好官。 胡定义感同身受,特别没想到的是,厉元朗还给教育办注入一笔新资金,他再也不是那个穷得叮当乱响的主任了,腰杆不由自主挺直起来,眼神里对厉元朗多了一份敬佩和尊重。 看着韩卫和胡定义忙得满头大汗,厉元朗心有不舍,就说:“月饼你们俩每人留一份,猪肉没有了,一人两只白条鸡,回去过个祥和的中秋节。” 韩卫和胡定义连连摆手说,他俩无功不受禄,福利品都是给老师的,拿着不安心。 厉元朗便劝说道:“你们帮着忙活大半天也是立了大功,这些东西是我特批的,别客气了,再不拿我可要生气了。” 没办法,这二人推脱不掉,韩卫憨厚的摸了摸脑袋说:“主任,您要是真想给我的话,我看还有猪头呢,就赏我半拉猪头,我就爱吃猪头肉,嘿嘿。” 胡定义也跟着说,他别的都不要,就喜欢吃猪大肠那股臭烘烘的味道,能不能给他一段猪大肠,回去酱好了,请厉元朗张国瑞还有韩卫去他家喝酒。 厉元朗等人自然谢绝胡定义的好意,这二人条件都不过分,他当即同意。分给韩卫一个猪头,胡定义一套猪下水,剩余的东西,让他们送到乡敬老院。 打发走这二人,张国瑞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对厉元朗的佩服又晋升到一个新高度,和他深层次交往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下午,乡里按时发放了福利品,吃的喝的生的熟的一大堆,非常丰盛。厉元朗装上后备箱,开车离开乡政府大院直奔甘平县城。 明天就是中秋,他要回家陪老父亲过团圆节。路经班车站点的时候,意外发现常鸣双手插在衣兜里,脑袋缩在立着的衣领中,正在翘首等待班车。 厉元朗把车停下,按着喇叭提醒常鸣,招手示意他上车。 “好嘞。”常鸣兴奋的将脚边几箱发的福利品放进后备箱,坐进副驾驶位置上,一个劲儿的搓手直喊:“真冷。” 厉元朗好奇常鸣怎么没开车过来,常鸣笑着说:“我把车停在县城的停车场了,我那车是进口奔驰,三叔不叫我开到乡里,让我坐班车上下班。” 常东方还是挺小心谨慎的,进口奔驰属于上百万的豪车,在水明乡这个穷地方太过招摇,还是低调点为好。 路上,厉元朗和常鸣又接着中午话题聊起来,从生意经谈到了如今的水明乡,望着车窗外连绵起伏的山脉,常鸣无奈摇头:“这地方太穷了,找不出一点发财机会,换谁主政,也改变不了落后面貌。” 厉元朗却不这么想,他说:“别小看这山这树,其实里面藏的全是宝,光山产品就数不数胜数。灵芝、松茸、松籽、木耳还有人参这些,包装好非常有销路。尤其是人参灵芝松茸,在东北亚的国家十分受欢迎,是上等的滋补品,经常食用对身体健康很有益处。” “只可惜……”厉元朗微微叹了口气:“到目前为止还没被开发出来,端着金饭碗四处讨饭吃,不是金饭碗不值钱,而是拿碗的人不识货。” “厉哥,听你说的挺有道理,你说你怎么就不是乡长呢,如果你是乡长,我一定跟着你干闯出一番大事业,省着我三叔总是说我不务正业,一事无成。” 厉元朗苦笑着没做回答,这种事情谁说的清楚,官运官运,做官不仅自身实力,还要靠运气,还要靠有赏识你的伯乐。若不然,你就是埋在泥土里的金子,永远散发不出光芒来。 聊天间,车子很快到了县城,常鸣的黑色大奔弛就停在金鼎大酒店的停车场。常鸣想把分发的福利品送给厉元朗,他三叔家不缺这些东西,拿回去还要搬来搬去的,麻烦。 厉元朗则说:“常鸣老弟,这些是你辛苦工作换来的劳动成果,和别的不一样,听我的话带回去,常书记见了准保高兴。” 告别常鸣,厉元朗却接到柴明清打来的电话,寻思晚上请厉元朗去他家吃饭。柴明清分到福利品又拿了一个月的工资,这对于他来说,意义重大。解决了燃眉之急,他把这些全部归功于厉元朗的功劳,就让老伴做点好吃喝请厉元朗喝杯水酒,以表内心的感激之情。 厉元朗感谢柴校长的好意,他已经返回县城,相约节后回水明乡上班,一定登门拜访,到时候和柴校长讨论水明乡教育的规划和发展前景。 之后,厉元朗开车回到他爸爸厉以昭的家。放好东西,老爸精神状态还不错,呜呜呀呀的还能跟厉元朗简单交流,意思他吃得好睡得香。听保姆说,从那晚老爸突然闹人之后,最近一直没有再犯病。 厉元朗猜想,老爸准是被那个叶明天给闹腾的,但是他不明白,叶明天贵为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和他爸爸风马牛不相及,他爸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为这事,他问过老爷子,只是他爸有嘴说不出,手抖也写不了字,看来,这个谜团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了,顺其自然吧。 吃过晚饭,厉元朗要去看三位县领导,一个是金胜,一个是王祖民,还有郑海洋。 他准备好三份礼物,其实也没什么贵重的,精装月饼和保健礼品,还有一盒茶叶,统统加在一起不超过三百块钱。 月饼和保健品是厉元朗在超市买的,茶叶则是张国瑞送他的。张国瑞在南方的战友承包茶山,几盒熟普洱是他自己加工的,不算名茶,贵在新鲜。 送这些,就当串门的礼数,若是送高档品,以这三位的性格,还不直接给扔出去啊。关键王祖民还身兼纪委书记,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礼轻情义重,送的不是东西,是这份情谊,况且厉元朗也不是搞歪门邪道的人。 到金胜家的时候,金胜刚吃过晚饭,吴红娟笑眯眯接过厉元朗的东西,客气说:“元朗,来就来呗,还拿东西,下次不许了。” 厉元朗呵呵笑着,还没回答,却听到里面客厅传来一个女人声音:“哼,你搞送礼这股邪风,当心我去告发你!” 厉元朗顿时一怔,这是谁啊,竟然这么说他。 第110章 官场中的处事哲学 等到说话那人显露真容,厉元朗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吴红丽。她正好在表姐家,美其名曰:蹭饭来了。 吴红丽板起面孔,装着纪委人员的模样,背着手看着厉元朗送来的东西,频频点头道:“嗯,这些东西倒是不贵,有没有在里面私藏钞票啊。” 吴红娟轻轻推了她一把,说:“红丽,别搞鬼,元朗又不是外人。” “哈哈。”吴红丽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花枝乱颤,身上最为突出的地方,颤抖个不停。 “吴姐,我还以为你调到纪委上班去了,刚才整的那一套,还真挺像纪委干部的。”厉元朗也和她开起了玩笑。本来彼此熟悉,关系也不错,开句玩笑实属正常。 金胜这会儿刚从客厅出来,招手示意厉元朗进书房里说话。 吴红娟沏完茶便退出去,和她表妹谈论织毛衣的技术去了。金胜和厉元朗没多聊,该说的话已经说过了,金胜只是提醒厉元朗,在水明乡目前环境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不希望他成为第二个季天侯,灰溜溜被赶出水明乡。 二人抽了一支烟的工夫,厉元朗起身告辞。金胜把他送到家门口,随口问起黄金周是怎么安排的。 按计划,厉元朗明天中午陪老爸吃顿团圆饭,下午就要去允阳。这次是水庆章的主意,如果厉元朗方便的话,可以晚上到他家去过中秋节。 水婷月自然乐得开心,谷红岩眼见着女儿身体一天天在好转,心里明镜似的这都是厉元朗的功劳,没有他和朗英轩的相识,就没有朗英轩亲自给女儿配药治病,水婷月也不会好的这么快。 她嘴上不说感谢二字,可对于水庆章邀请厉元朗来家里过节,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辞别金胜,厉元朗步行到王祖民家,都住在常委大院,金胜和王祖民家相隔不远,几步就到。 许是纪委书记当习惯了,王祖民见厉元朗手里拎着东西,顿时面露不悦的说:“元朗,这样可不好,提着礼物来我家,可是不受欢迎的。” 厉元朗呵呵一笑道:“部长,月饼和保健品是我从超市买的,二百多块钱,这盒茶叶是朋友送的,亲朋间的串门走动算不得送礼。您要实在过意不去,一会儿送我点好烟叶,我可是听说部长老家是盛产黄烟的。” “你这个元朗啊,跑我这里打秋风来了。得,正好老家来人给我带了点上好的烟叶,分你一半。”王祖民由怒转喜,只有关系亲近的人才会讨要回礼,这说明厉元朗没拿他当外人,自然欣喜。 二人坐在沙发里,抽着王祖民老家的上等黄烟,还别说,味道纯正,非常有劲。 这种黄烟叶片大而肥厚,色泽浓,组织细致,弹性好,油分足,香气浓。之前经过处理,在烟丝上喷洒蜂蜜和纯粮食白酒,晾晒烘干,味道醇厚柔和,现成的盒装香烟是不能比拟的。 喷云吐雾间,王祖民询问起厉元朗在水明乡这段日子的感受,厉元朗一一如实作答。包括水明乡现状,还有他主管的教育口,受制于资金短缺,还欠着全乡教师两个月的工资,可以说前途荆棘密布,困难重重。 王祖民深深理解厉元朗的苦衷,也谈了他的看法。站在不同角度,王祖民帮厉元朗分析道:“水明乡的根源就在于马胜然身上,他长期主政水明乡,拉帮结派,形成一股根深蒂固的本土势力。一个干部在一个地方一个位置干的年头太久,这是不符合我们组织原则的。可是你也知道,前几任县委领导不是没有调动他的想法,甚至提出来提拔他当副县长,进常委班子,马胜然都不同意。他之所以敢跟县委抗衡,对县委的决定于不顾,就是因为他在省里有靠山,往往县里边刚有个风吹草动,省里一个电话过来,全变成了徒劳。所以说,水明乡要想发展,要想有个大的变化,马胜然这颗绊脚石必须搬除掉。” 难得王祖民和厉元朗说的这么透彻,这么直接,还把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全盘说出,厉元朗很是感动。 又深吸一口烟,王祖民深深叹息道:“为这事,我和方书记也有过交流,还跟金县长深入探讨过,说实话,很难。马胜然除了有家长作风,独断专行之外,在经济和其他方面没发现任何问题,想动他,理由不充分。更为关键的是,方书记金县长还有我,都没这个信心,担心和前几任县领导一样,受到来自于省里的压力,到头来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反而助长了马胜然的嚣张气焰。” “所以说,元朗,目前看来,水明乡这种状态可能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王祖民面露无奈神态,这也给厉元朗的心头,撒上一层厚厚的草灰,三个字:憋得慌。 告别王祖民,厉元朗驱车又赶往郑海洋家里。郑海洋是县委常委,却没住在常委大院,他这人不喜欢静爱热闹,就把家安置在县委住宅楼。 面积依然按照常委们所住二层小楼的待遇,整个三层楼,把两家住户打通,加在一起也有二百多平米,非常宽敞,装修也走的是古朴典雅之风。 意外的是,开门的竟然是郑海欣,广南海欣茶艺的美女老板,厉元朗和她有过一面之缘。郑海欣身着一袭白衣,轻抚古筝的画面,一直在厉元朗脑海里挥之不去。 郑海欣波澜不惊,她认出厉元朗,表情中透着平静,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来了。”给外人的感觉更像是老熟人似的,尽管他们只是第二次见面。 厉元朗微笑着冲郑海欣点了点头,询问她哥哥郑海洋是否在家。 “他在客厅喝茶,你来得正好,他正愁没人陪他下棋呢。”郑海欣仍旧穿了一套白衣白裤,将她包裹的曼妙身材完美展现出来。 她说话和柔细语,身上独有的气质,给人一种接近不得的感觉,真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不知怎的,厉元朗在郑海欣面前总是放不开,非常局促紧张。 跟随郑海欣走向客厅,一路上,厉元朗嗅闻到郑海欣身上散发出独特芳香,绝不是香水味道。他很奇怪,郑海欣不喷香水,身上怎会有香味?还是花香。 郑海洋面前摆放着围棋棋盘,手里拿着黑子,一人分饰两角对弈,看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元朗,快过来,陪我下一盘。”郑海洋看见厉元朗,就像看见了大救星,拽着他坐在对面,并问厉元朗喜欢用白子还是黑子。 厉元朗直苦笑,他的围棋棋艺实在不精,下着下着就玩成了五子棋。郑海洋也不介意,便说:“五子棋也行啊,你陪我下一局,家里人都不敢跟我玩,嫌我的棋艺太好了,赢不过我。” 谁知,他的话刚一落下,一旁正在沏茶倒水的郑海欣却揭了老底,“哥,多大的人了,说谎也不臊得慌。不是我们不陪你玩,而是你的棋艺太臭,玩一次输一次,都没人好意思赢你了,掉价。” “海欣呐,”郑海洋指了指厨房说:“你去和你嫂子准备点水果,不要在这里妨碍我和元朗下棋。” 打发郑海欣出去,郑海洋边摆棋子边说:“这下棋呀讲究个策略,比如围棋,说白了,就是占地盘,关键在于怎么占最有利,怎么赢面最大。围棋中精髓有十点,贪不得胜,入界宜缓,攻彼顾我,弃子争先,舍小就大,逢危须弃,慎勿轻速,动须相应,彼强自保和势孤取和。只要掌握以上这些,才能确保万无一失,尽得胜手。” 看着郑海洋说起来头头是道,厉元朗就纳闷了,他怎么会总输呢? 接下来,郑海洋又讲道五子棋:“五子棋的诀窍就简单多了,讲求先手要攻,后手要守,以攻为守,以守待攻。攻守转换,慎思变化,先行争夺,地破天惊。守取外势,攻聚内力,八卦易守,成角易攻。” 郑海洋说了这么多,厉元朗摸着下巴垂思,他这是以棋论道,讲述的棋局,实则是在讲授人生哲学,处事哲理。 其中之一,厉元朗理解到的是切急勿躁,什么事不能急,要全盘考量,既考虑弊端也要想到利好,这样才能做到一击致命,大获全胜。 这个郑海洋,整天除了研究《茶经》再不就看《棋谱》,貌似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世外高人。实际上,他是把这些东西融入到官场上的处世哲学当中,自娱自乐的同时,也给本身带来禁忌和警示。 “切记勿燥”这四个字,不正是今晚他先后拜访县委三个大佬的时候,这三人给他的共勉么! 陪着郑海洋下了几盘五子棋,互有输赢,不分胜负。厉元朗见天色不早,适时起身道别。 郑海洋送他出门时,顺便看到厉元朗拿来的礼物,别的他没在意,只是那一盒熟普洱引起他极大好奇。 拿在手里闻了闻,连连夸赞:“好茶,真是好茶,一定是今年的新品,元朗,有心了。” 厉元朗客气一番,告诉他茶叶是别人送的,不是名茶,喝着味道还可以,想着郑部长喜欢茶,就送来尝尝鲜。 “太好了,我一会儿就沏上尝尝味道怎样。元朗,知道家门了,以后常来坐。”还不顾厉元朗的推辞,一定回送他几盒滋补品要他收下。 拗不过郑海洋,厉元朗只好从命,提着东西下楼,站在楼下想起来苏芳婉正好也住在这个院子,只不过不在同一栋楼,也没打电话,直奔苏芳婉家而来。 敲了半天门没反应,他还以为家里没人正准备离去,忽然门开了,苏芳婉系着围裙手拿饭铲出现在他面前。 厉元朗透过苏芳婉背后,无意中扫看着屋子里的情形,不看不要紧,一看,顿时一愣。 第11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苏芳婉身上还沾着油烟,她身后就是客厅,地面上铺着被子,上面坐着大人和小孩好。 大人是一男一女,穿戴打扮一看就是乡下人,坐在团在一起的被子上面,嗑瓜子看电视,瓜子皮随便扔得到处都是。 两个小孩一个姑娘一个小子,不过五六岁正是淘气的年龄,互相追逐嬉闹,弄得屋子里乌烟瘴气,乱作一团。 苏芳婉一看是厉元朗,惊呼道:“大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叔叔,上次去省城没来得及看望他,今晚正好路过这里,顺便看一下。”厉元朗耸了耸肩,一手拎着两个礼品盒,示意道。 “真对不起,你看这屋里乱的。”苏芳婉歉意的侧身,把厉元朗让进屋里。 坐在客厅里的大人见来客人了,尤其厉元朗手里拿着礼物,全都站起来,憨厚和羞涩的冲他笑着,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苏芳婉介绍说,这俩是她的哥哥和嫂子,孩子是她的侄女和侄子,他们是来照顾老爸的。 苏芳婉她爸嫌住在省医院浪费钱,就让苏芳婉联系县城医院,正好也可以做透析,白天去医院,晚上就住在苏芳婉家里。 乡下老家的哥哥嫂子说是来照顾生病老父亲,主要是很少出远门,趁机带着孩子来县城开开眼界。 她的哥嫂不拘小节,把一些坏习惯带过来,不讲卫生也不管孩子,整天就知道坐家里看电视,饿了有苏芳婉给做饭,累了,就地一躺呼呼大睡,反而给苏芳婉平添出许多麻烦。 既要照顾老的,还要管小的,顺带哥嫂一并管着,把她累得筋疲力尽,又不好当面撵他们走,毕竟当初上大学时,哥嫂对她不错,寄钱寄物供她读书,现在人家要回报了,她只得咬牙挺着,还得任劳任怨笑脸相对。 这些话,是在厉元朗看望完苏芳婉她爸爸之后,她叙述的苦衷。 苏芳婉她爸躺在狭小卧室的单人床上,苏芳婉一直打地铺陪着,老爸一有风吹草动,她会第一个知道。 老人家六十来岁,身体消瘦,精神头还可以。他知道自己看病的钱都是从厉元朗那里借来的,对于厉元朗关键时刻伸出援助之手十分感激,紧紧拉着厉元朗的手,连声说了好几句“谢谢”。 厉元朗安慰老人家几句,又询问他的病情状况,见有所缓解,便放下心来。 屋子里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厉元朗没法多待,说个理由起身告辞离开。 苏芳婉的哥哥嫂子还热情邀请厉元朗留在家里吃饭,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一大家子人连饭都没吃上,苏芳婉在厨房忙得脚打后脑勺,她的哥嫂净顾着嗑瓜子看电视,手都不帮一下,厉元朗对于他们好吃懒做的做法十分反感,也没搭理他们,只身走出苏芳婉的家。 苏芳婉小跑出来送厉元朗到楼下,完全把厉元朗当成听众,将堵在心口窝的那些话倾倒出来。 “你就不会和他们直说,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厉元朗鸣不平,有些人就是这样,一点不自觉,不管老人也就罢了,反倒增添麻烦。 苏芳婉白天要上班,晚上要照顾老父亲,还要捎带管哥嫂一大家子人的吃喝,他们有手有脚,身体健康,真把自己当成病人了。 当初供苏芳婉上学又怎样,付出了不能总想着回报,以前的付出就是为将来无休止的索取,这是自私自利的行为,也给付出蒙上一层阴影,打了折扣。 厉元朗越想越气,撸胳膊就想上去替苏芳婉出头,把这些道理讲给她的哥哥嫂子听,让他们别留在这里添乱,该干嘛就干嘛去。 “大叔!”苏芳婉一把拉住他,劝慰道:“算了,再过一段日子就要秋收了,他们也应该回去忙着农活,我估计也待不了几天就快走了。不过……” 略作迟疑,苏芳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手摆弄着衣角似有难言之隐。 “芳婉,有什么话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 厉元朗真挚的样子,令苏芳婉紧咬嘴唇,半晌才说:“总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只是……只是我哥哥说……说他不打算回去,想要在城里找点活干,你看能不能……” 别看苏芳婉是宣传部长的秘书,毕竟日子短,认识的人不多,朋友圈能力有限,找工作这件事她求了好几个人,大家都无能为力。 她哥哥一没学历二没技术,就有一把子力气,关键他还不想出大力。找工作挑三拣四,竟想挣那种喝茶水看报纸闭眼混日子就给钱的白日大梦。 厉元朗闻听,鼻子没给气走位了。也没留情面的说:“芳婉,你不能一味的惯着他,这年月干什么全靠实力说话,他要求这么高只有四处碰壁了。” “我、我也说不过他们……”苏芳婉无奈直摇头,深知她的要求有些过分,厉元朗不会答应。 “这样吧……”厉元朗想了想,当面给邱继元打了电话,他的工程队正在忙着拆迁的前期工作,活不算累,待遇也可以。厉元朗想要插进苏芳婉的哥哥进去,邱继元拍胸脯说:“你厉大乡长发话了,别人不好使,你在我这里一切绿灯,人随时找我都可以,我来安排。” 挂断手机后,厉元朗直白告诉苏芳婉,这个忙他只能帮到这里,要想有活干,就去找邱继元报到。 “谢谢你,大叔。”苏芳婉表示,她想办法说动她哥哥,争取让他一定去。 她的眼睛里释放出光芒,水晶晶的泛着泪花,这是感动了。厉元朗一次次帮她,不求任何回报,哪怕是自己耍小性子,始终如一,就是铁石心肠都会被他的真心融化掉。 不知怎地,苏芳婉忍不住一头扑进厉元朗怀里,紧紧抱住他,这个男人的胸膛好宽阔好暖和,非常有安全感。 厉元朗一愣,被动的双手一直张开着,他本想推离开,虽然是黑天,可这里是县委住宅楼,若是被人发现看到,传出去影响不好。 但是他不忍心,小丫头的脸深埋在他的怀中,肩膀不住耸动着,她哭了。老父亲生病,哥嫂添乱不理解,一个弱女子承担着全家的重担压力,她有些扛不住,在厉元朗这里,不过是以求慰藉,真要是推开,就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没办法,厉元朗只能将双手姿势变换成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劝慰道:“芳婉,要哭就哭吧,在大叔面前尽情发泄,大叔理解你。” 好在苏芳婉也懂得适可而止,很快从厉元朗怀里抽出身来,擦了擦眼角,情绪稍微好些。 厉元朗又问起苏芳婉在单位的近况,她说方文雅对她非常好,知道她家里有事,经常给她放假,有些自己能做的事就不让苏芳婉插手了,以便她更好照顾家里和老人。 最后分手道别时,苏芳婉忽然提及到一件事,今天晚上下班之前,钱县长找方部长,说是去广南参加一个饭局,这是方文雅临走时随口说的,至于参加什么样的饭局,她就不得而知了。 钱允文找方文雅,貌似这二人放马牛不相及的关系,厉元朗觉得奇怪。 第二天,厉元朗中午在老爸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然后陪着老爸聊了一会天,说是聊天,厉以昭只会呜哩哇啦的比划,厉元朗也是听不大明白,权当听懂了似的和老爸交流。 直到老爸说累了,他伺候老爸午睡,和保姆商量妥过节后就把老爸送去养老院,并结清了保姆的工钱。 下午三点多钟,厉元朗驱车赶到允阳市。 自然,第一次去准岳父家过节,他不能空着双手,除了车里装着茶叶礼品盒一大堆东西,还有王祖民送的上等黄烟。 厉元朗一想,就去步行街的商场里选了一个高档烟斗,装烟丝正好。并在首饰专柜看到一条好看的铂金项链,他卡里仅有的那点钱刚好够支付,就毫不犹豫的买下来。 和水婷月相处这么久了,还没买一件像样的东西,这条项链就当礼物送给她。 虽然谷红岩对厉元朗没有好态度,好歹她是水婷月妈妈,要想抱得美人归,丈母娘这一关必须要迈过。 谷红岩这个年龄喜欢化妆品,她是副厅级干部,家里不缺东西。但是厉元朗送的是一份心意,是对谷红岩的尊重,意义不同。 就这样,厉元朗从商场里出来,大包小包手里多了好几个纸袋,气喘吁吁走到停车场放进后备箱里,刚刚直起腰,却被人从后背冷不丁拍了一巴掌。 厉元朗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戴墨镜穿皮衣皮裤的短发女孩,两个钻石耳钉在阳光下十分扎眼。 他一时蒙圈,貌似不认识这个女孩,别不是她认错人了吧? “喂,发什么愣啊,才分开多久就不认识姐了。”女孩嘴里嚼着口香糖,说话间一把摘掉墨镜,露出英气的眉眼。 粗粗的一字眉,两只大眼睛晶亮有神,长长睫毛小巧的嘴唇…… 第112章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叶文琪! 厉元朗顿时想起来,真是巧极了,竟然在这里遇上她,关键是叶文琪也认出厉元朗来。 “喂,你不在乡下好好待着,跑到允阳干嘛来了?” 对于叶文琪这样的口气厉元朗熟悉不过,也没介意,倒是挺喜欢她这种直来直去的性格,有意逗她一逗:“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乡下人不可以来省城的?” 听厉元朗的话,叶文琪嘴角往下一耷拉,生气道:“喂,说话别这么刻薄,姐今天心情不好,看在你救过我的面子上,饶你一次。不过死罪可饶活罪难免,姐还是要惩罚你。” 厉元朗呵呵笑道:“怎么惩罚?是灌我喝辣椒水还是坐老虎凳。” “罚你陪我买东西,给我当跟班。”叶文琪霸道的说。 厉元朗本想直接去水婷月家里,刚才通话时知道水婷月正在家里敷中药袋,她妈妈谷红岩在旁边看着。厉元朗去了待着也无聊,索性就陪小姑娘转悠一圈,权当锻炼身体了。 “走吧,你说逛哪家商场,我这个免费力工就陪你去哪里。” “商场没意思,刚才姐我已经逛腻了。”叶文琪突发奇想道:“干脆你陪我买辆车去吧。” 厉元朗还以为上次烧毁那辆车,叶文琪一直没买新车呢,结果一打听,敢情人家早就买了一辆林肯领航员,嫌开着不舒服要换一辆,她看好一辆车型,进口奔驰amg,正好厉元朗有车送她去。 厉元朗昨天看到常鸣那辆进口奔驰大约在百万左右,而叶文琪所说的这款车,最低价也在二百万以上,顶配三百多万。乖乖,到底是富二代,花钱如流水,买辆车就跟买个玩具似的简单。 富人的世界,老百姓真是看不懂。 允阳市有个名为“鲲鹏”的奔驰4s店,规模非常大,国产和进口的所有奔驰车型应有尽有,还时不时搞个车展促销啥的,生意好到爆表。 因为今天是中秋节,店里生意相对冷清,顾客不是很多,三三两两的不超过十个人。 4s店的销售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少妇,名叫燕虹,昨晚上和老总江申在酒店里搞了一夜,累得腰酸背痛,骨头架子都快散了。 江申四十左右,身体早不复当年雄壮,因为吃了进口雄哥,生龙活虎,战斗力杠杠的,折腾一小时屹立不倒。一次不爽,又来一次,直到快天亮时,才偃旗息鼓。 这下可把燕虹搞惨了,她老公常年在外出差,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还挺不起精神头,弄得燕虹浑身痒痒憋得难受。 后来在公司举办的年会上,阴差阳错和老总江申扮演了一回情侣,俩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心有灵犀,彼此间建立起好感。 江申家不在省城,燕虹老公又不在身边,彼此心灵上都有空虚和需求,二人一拍即合,很快就从办公桌搞到床上去了。 一次次出轨,一次次暗地里勾搭,舒爽了身体也填补了心中慰藉,燕虹俨然成为江申的固定情~妇。 这不嘛,燕虹今天身体乏力,无精打采,强挺着困意却一遍遍打着哈欠。 正好叶文琪和厉元朗过来挑车,以她的经验,准是这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子是金主,而那个小丫头一定是男子的相好,为博女孩芳心,男子才给女孩买车的。 只不过,燕虹看厉元朗穿戴打扮相当普通,从头到脚的外包装,充其量超不过一千块钱,所以,燕虹也没拿出好态度,爱答不理的回应着叶文琪有关这款车的询问话题。 叶文琪一眼看中,正好有那辆amg现车,便对燕虹说:“这辆车我要了,快给我办手续,全款。” 燕虹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家伙,这可是奔驰g级顶配,全款下来三百五十三万,就是优惠个零头,也要三百五十万,再看这一男一女,咋看咋不像有钱人,于是便说道:“美女,这辆车要三百多万呢,你有那么多钱吗?” 燕虹这样的话问出来,叶文琪粗眉顿时拧在一起,气愤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本小姐买不起是不是?” “买得起买不起,那要看你能不能掏钱出来,快活嘴谁不会,吹牛皮我也会说。”燕虹撇着嘴角,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她本来就对叶文琪不理不睬,现在又拿话刺激叶文琪。叶文琪哪里受得了这些,气得大眼睛瞪得溜圆,脸色通红,插着腰,突然抬起手来,对准燕虹的脸,“啪啪”左右开弓,接连打了四五个响亮耳光。 都把燕虹打蒙圈了,自从跟了江申,她从没受过这种气,缓过神来,嗷嗷叫着上来就要抓扯叶文琪。 厉元朗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万不成想发生这样的插曲,他是男人不能欺负女人,只能拉架劝架。一个箭步冲上来,横挡在燕虹和叶文琪中间,本意是阻隔她俩,以免事情越闹越大,不好收场。 燕虹本身就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挥动双手冲上来要打叶文琪,被厉元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劝她冷静些。 “哎呀,欺负人了,男人打女人了,我不活了,呜呜……”没想到,燕虹感觉吃了大亏,坐在地上手舞足蹈撒起泼来,立刻招引在场的顾客还有其他销售员闻声赶来。 今天是中秋,江申家不在本地,中午和店里值班员工吃了一顿饭,下午坐在办公室里无聊上网打发时间。恰巧他认识的一个小老弟提着熟食和啤酒找他,二人边喝酒边聊天。 聊到兴头上的时候,便有员工闯进来告诉他出大事了,燕虹被人打了。 江申喝了好几罐啤酒,已经微微有些醉意,一听自己相好的女人吃了大亏,眼睛都红了,气得一拍桌子,急匆匆跑出去。 他的那位小老弟,扫看办公室里有根棒球棍,拎起来气势汹汹也跟了出去。 这会儿,十来个人正围个圆圈,都是店里的男销售员和男员工。他们把燕虹护在身后,摆开架势要跟厉元朗和叶文琪说道说道。 叶文琪来者不拒,叫嚣着要冲上去和他们拼命,却被厉元朗一把拉在身后保护起来,并对十来个男员工说:“有话说话,真要动手,我怕你们不好收场。” 其实这些男员工不过是瞎吵吵做个样子,大家都知道燕虹是老总的情~妇,谁要是不表现出来积极态度,万一传进江总的耳朵里,扔过来一双小鞋,你穿还是不穿。 所以说,他们都属于咋呼鸟没肉吃,比比划划的没一个敢上前动手的。 恰恰这一幕被下楼梯的江申看到,他正火冒三丈,而他的那个小老弟意外发现了厉元朗,顿时气得直咬后槽牙,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这里遇到你,嘿嘿,算你倒霉,落入哥们我的手心里,我一定要报前几次之仇。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孙毅。 果河走之后,他一直在广南御景度假村鬼混没回家,这两天跑到允阳来,除了干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外,顺便看一看他的老大哥江申,却不想在这里和厉元朗不期而遇。 孙毅这家伙浑身冒坏水,就在江申耳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说厉元朗就是个小村官,人老霸道了,平时飞扬跋扈,任何人看不进眼里。 还说厉元朗这人特别好色,经常骗女孩子上床,他指着叶文琪胡诌说,眼前这个好看的女孩肯定也是被厉元朗骗了的,并且瞪眼珠子说他刚才亲眼见到,厉元朗趁乱之际,把手伸进了燕虹的衣服里…… 这瞎话编的太没水平,孙毅是跟在江申身后出来的,江申都没看见,他孙毅怎会看得到呢,难道他有透视眼不成? 偏偏他的谎话连篇,江申竟然信了。此君已经是几罐啤酒下肚,酒虫上脑。而且他幕后老板是在允阳地面上说一不二、跺跺脚都颤三颤的大人物。 谁敢在他的店里撒野,那是找不自在。于是乎,江申把所有怒火完全撒到厉元朗身上了。 他站在楼梯上,面对着下面形成的战斗局面,高声断喝:“臭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胆敢在这里放肆。哥几个,给我打,打趴下了,每人发一千块钱红包,要是你们被打趴下,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手底下那些个男员工一见老总发话了,而且还有一千块的红包可拿。况且对方只不过一个男人,就是俩打一个,胜算也是妥妥的。 个个马上撸胳膊挽袖子,跟打了鸡血一般,迅速围住厉元朗,摆开架势,就要和他过招。 叶文琪见状,也要往上冲,却被厉元朗狠狠训斥一句:“男人间的事,你个女孩子不要插手,赶紧躲开。”并且朝她一个劲使眼色,示意她先撤,这里有我厉元朗对付就行。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见厉元朗这么吼她,叶文琪却乖乖听话,退后几米,暗中偷偷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重赏之下必有猛夫,其中一个精瘦男子,哇呀呀一阵怪叫,率先冲上来对着厉元朗的脸就是一拳。 放在以前,厉元朗准吃亏,自从把韩卫要到身边,厉元朗闲暇时和他学了一招半式,简单对打还是能够应付。 眼见对方冲拳来袭,厉元朗身子一闪轻松躲过,并随手一拳打在来人腋下处,只听得这家伙一声惨叫,人被击中,后退几步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出师不利,江申气往上撞,大吼着骂那些人是猪,一个人打不过,还不全给我上! 瞬间,被骂醒的其余男员工,相互一使眼色,呼啦啦一起扑向厉元朗…… 第113章 让姐不爽下场很严重 厉元朗会个三招两式的,那也得分给谁比,眼前可是十来个壮小伙子,虽然西装革履,年龄上和他相比绝对占有优势。 有那么一句话,好汉不吃眼前亏,硬拼肯定不行。于是,厉元朗采取迂回躲避方式,反正4s店里面积足够大,又有那么多车可以做挡箭牌。 只见他闪转腾挪,来回穿梭在样车中间。他占了个便宜,这些都是新车,那可是奔驰啊,每一辆最少都有几十万。 厉元朗可以无所顾忌,但是这些男销售不行,担心剐蹭到车赔一笔钱犯不上,所以个个被束缚了手脚,不敢有大的动作。结果就造成想抓人抓不着,想打人打不到,一时间,十来个人被厉元朗耍得提溜乱转,不得要领。 这可把江申气得不轻,站在楼梯上使劲拍着栏杆大声吼叫:“不要怕碰到那些车,弄坏了,我赔。一定抓住那小子,给我往死里打!” 这一边的燕虹,见有老相好给她撑腰,立刻来了精神,想起叶文琪抽她大嘴巴的事情,二话不说,张牙舞爪冲上去找叶文琪报仇。 叶文琪刚打完电话,见燕虹扑向她,一点不慌乱。她从小生活在部队大院,耳渲目染,见过多次军人格斗训练,多多少少掌握那么以点三脚猫的工夫,对付男人不行,应付一个燕虹,还是被男人折腾一夜的花心女人,不成问题。 就在燕虹冲上来的一刹那,叶文琪抡起小粉拳头对准燕虹乱颤的那两团活跃小兔子,叮当一拳,准准击中燕虹的部位上。这一拳可以用三个字来形容:稳准狠。 据说打女人这部位就跟踢了男人裆部一样疼,果不其然,燕虹“啊”的一声惨叫,接连后退好几步,一个腚蹲坐在地上,捂着那里龇牙咧嘴的都疼出眼泪来。 把个江申心疼得心都要碎了,气得火冒三丈高,快速从楼梯上冲下来,一着急脚底下拌蒜,差点摔了大跟头。 跑到燕虹身边安慰她,并且对着一脸坏笑的叶文琪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疯婆子,胆敢欺负老子的女人……” 他口中最后一个“人”字还没说完,忽听4s店外响起“咯吱”的刹车声。紧接着,三辆草绿色东风运兵车和一辆军用悍马齐刷刷停在外面,蹭蹭下来一大帮身穿迷彩服的军人,个个手里拎着小战锹,鱼贯冲进店里。 继而,一个英姿伟岸的年轻男子大步走进来,对着混乱的现场高声断喝:“住手!” 这一声,犹如晴空中的霹雷炸响,把所有人都给震慑住了,特别是呼啦啦冲进来多达百人的军人,一身作战服,欻欻将正围堵厉元朗的十来个男销售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人面色冷峻,气势不凡,看样子就等领头男人一声令下,撕碎他们都有可能。 男子背手站着,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浓眉紧锁在一起,面沉似水,大踏步直接走到叶文琪跟前,敬了个军礼道:“二小姐,你没事吧?” 来人正是肖剑,厉元朗曾在燕游山疗养院和他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 “肖剑,你怎么才来?我差点就要被人打了。”叶文琪接连两次揍了燕虹,此时却装出被欺负可怜的样子,可见这个富二代女孩该有多么不好惹。 等等,富二代?厉元朗此时才发觉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叶文琪若是富二代的话,肖剑怎么会调动一百来个军人?莫非…… 他暗自吃惊,感觉到叶文琪也和白晴一样,大有来头。 肖剑听先解释说:“对不起二小姐,一接到你的电话,我第一时间组织人,一路闯红灯赶到这里……” “我不听你解释,我受欺负了,你要替我报仇。”叶文琪霸道的打断肖剑的话,眼神冰冷扫视全场。 肖剑闻叶文琪差点吃亏,脸色阴沉得可怕,对着一百来个军人下命令道:“一排负责警戒,二排把这些个杂碎都给我抓起来,一个不许放过,三排原地待命。” 三个排,这么说来,肖剑是带来了一个连的人马赶来,这得是多大的能力,就是团长也不敢轻易调动部队跑到地方上来搞事情,并且还是这种难能登大雅之堂的打架事件。 军人的职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肖剑的话语落下,三十人左右的二排全体人员立即冲向十来个男销售,包括吓得面如土色的江申和燕虹二人,很快将他们制服捉住。 单说楼下发生的一切,站在楼梯上的孙毅全都看在眼里,他之所以没下来掺和,完全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当他看见厉元朗被十来个男销售撵的上蹦下跳,怀里抱着棒球棍美滋滋的“噗嗤”笑出了声,真他妈的爽,姓厉的,你也有今天! 可悲的是,孙毅的高兴劲没持续多长时间,肖剑带着一个连的人马及时赶到。孙毅眼见事情不妙,赶紧到推着往楼上走。 走就走呗,忘记了棒球棍碰到楼梯发出来声响,却被眼尖的叶文琪发现,告诉肖剑楼上还有一个帮凶,一并抓过来。 这下可好,孙毅没有成为漏网之鱼,抬腿刚跑没几步,就被训练有素的两名军人擒了个正着。 一个排出动,几乎三个人抓一个,短短几分钟轻松搞定,两人押一个,反剪双手脚蹬在后脖颈上,头抬不起来的按跪在地上。 刚才猖狂不可一世的这些家伙,此时像极了蔫茄子,浑身抖如筛糠,大气不敢喘一个。 “二小姐,接下来怎么处理,请你吩咐。”肖剑争求叶文琪的意见。 “打人的敲断胳膊,至于这个家伙……”叶文琪一指都吓得快尿裤子的江申,淡淡说:“胳膊腿全打断,让他下辈子坐轮椅。” “啊!饶了我吧,我不是故意的……”江申带着哭腔,顿时吓瘫,若不是有两名军人紧紧按住他的两只胳膊,早就坐在地上大小便失禁了。 “饶了我吧……” “美女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都是江总让我们打人的,要算账就找江总算去,我们也是被逼无奈,是无辜的……” 那些参与追打厉元朗的男销售们,听闻要被敲断胳膊,顿时哀求声一片,有的都吓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先不说养伤的事,生生把胳膊敲断,那得多疼啊。 一时间,整个店里求饶声夹杂着哀鸣声此起彼伏,响彻不停。 厉元朗看在眼里,特别是叶文琪要将这些人敲断胳膊腿,说得非常轻松,就好像掰断一根黄瓜那么简单。 眼前这个短发女孩,发起狠来真是果决,一点不拖泥带水,更没有心慈手软。 “好的。”肖剑转脸指着待命的三排说道:“你们负责执行。” 军人向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肖剑一声令下,毫不犹豫冲过来,将小战锹放在地上,而后运足气力,对着那些个露出来的胳膊,劈掌就要打下去。 “哎哟妈呀……” “救命啊!” 场景里再次响起一片求饶声音。 关键时刻,厉元朗却大吼三个字:“慢动手。”并和叶文琪商量,能不能别打断胳膊腿,打一顿算了。 他帮着求情的原因很简单,自己和叶文琪都没吃亏,关键是他不想把事情闹大。 他是一名政府官员,叶文琪又带有军方背景,一旦传扬出去,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更重要一点,军方人员在地方上闹出大动静,势必引起轩然大波。这里可是省城,是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居住地,他不想出现军方和省里之间因此而发生摩擦,闹出不愉快。 “我才不管呢,谁叫他们惹了姐,姐的心情不爽,后果很严重。”叶文琪不会顾及到这些,她一心只想着出气解恨,至于厉元朗所说那些个官面上的弯弯绕,她才懒得去琢磨,头疼。 “不过呢……”叶文琪看了看额头还有汗水的厉元朗,想到他关键时刻保护自己,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壮举,眨巴着大眼睛,说道:“你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胳膊腿就不打断了。”转而吩咐那些军人:“你们,把他们的胳膊全都掰脱臼,还有把这里给我砸了,包括那些车,一辆不留,全砸了。” “是。”随着一声答应,这些训练有素的军人,上来嘁哩喀嚓,只听得“嘎嘣”脆响声连连,夹着一阵阵“啊啊”惨叫声,4s店里的人,除了早就吓瘫的燕虹,就是孙毅都没逃脱,瞬间两只胳膊被掰脱臼。 胳膊脱臼同样能把人疼得冷汗直流,一个个龇牙咧嘴哭爹喊娘,疼得躺在地上直打滚。 与此同时,除了负责警戒的一排之外,二排三排六七十人,精神抖擞,举着小战锹直奔店里停着的十多辆各种型号的奔驰车,风风火火冲过来,“啪啪”声响,有几辆价值不菲的奔驰车率先倒霉,风挡和车窗玻璃被小战锹砸下去,直接干碎。 还有倒车镜,以及车身都不同程度遭受小战锹的洗礼,新车明显受到重创,在这么砸下去,新车就变成了事故车。 恰在此时,从店外突然闯进来一大帮人,为首一人抬手大喊一声:“快住手!” 第114章 化解干戈为玉帛 那人披了一件黑风衣,戴着白围巾,身后跟着二三十人,都是清一色黑西服白衬衣黑领带,全戴黑墨镜。这场景就跟以前港台片里,江湖大佬出场一模一样。 只是领头那人拄着拐棍,走路一瘸一拐,拉低了威风凛凛的气派。更何况,在场上百训练有素的军人,手握小战锹,厉眉炯目,英姿勃勃,比起那些黑西服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厉元朗和这些人距离不远,看得清楚,来人正是邵瘸子,他身后的黑西服显然是他的手下。 邵瘸子见到店里站满了军人,砸店的也是军人,顿时心凉半截。 没错,这家“鲲鹏”奔驰4s店正是他名下的产业。邵瘸子从黑洗白,涉足不少产业,不止是带黄色性质的ktv和洗浴城,包括状元楼,还有这样的汽车销售店,反正什么赚钱他干什么,谁会嫌钱扎手,和钱有仇。 刚才他得到消息,说有人在4s店里闹事,迅速纠集一帮马仔急匆匆赶来,结果一看,顿时傻眼。 没想到在这里闹事的竟然是军人,他可是知道,军人不同于地方上的警察,这些人不讲情面只讲上下级的服从。 如果上级命令去杀这个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把目标送去阎王殿,关键是人家手里面有枪。 虽然表面上这些军人只拿着小战锹,谁敢保证他们腰里没有别着东西,万一惹恼了掏出来,“砰砰”几枪,弄不好死也是白死,彻底做个冤死鬼。 好汉不吃眼前亏,邵瘸子自诩在允阳城手眼通天,但是在这群军人面前立刻放低姿态,一瘸一拐走到厉元朗叶文琪和肖剑跟前,将拐棍把挂在手臂上,举手抱拳道:“这几位俊男美女一定是领导了,我叫邵博年,是方圆集团的老板,这家鲲鹏店也是我开的。” 说话间,他身后一个拎公文包的随从掏出三张名片分别递到叶文琪厉元朗和肖剑手上。 厉元朗叶文琪看了看,肖剑却没有接,他只是叶家的近身保镖,算不得主事人,一切唯命听从即可。所以,仍旧一副冰冷的模样,背着双手,注视着邵瘸子的一举一动。 “你想说什么,让我们不砸店?”叶文琪懒得和邵瘸子这种人对话,名片上印着一大堆名称,什么狗屁老总,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邵瘸子尴尬的笑了笑,不过他的眼神却停留在厉元朗身上,貌似这人很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厉元朗自然认出邵瘸子,甭管那天是看在白晴面子上教训了恒勇,也算间接替自己出了口恶气,他对邵瘸子第一感没有坏印象,便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原来这里是邵老板的买卖,不过你的手下人太差劲了,得罪了这位叶二小姐,砸你的店打你的人都是轻的,惹急了,放把火都能把这里点着了。” 谁知,叶文琪却没心没肺的拍手称赞:“喂,你这想法不错,砸店没意思,弄点刺激的,肖剑,搞几桶汽油过来,放把火把这里烧了。” 厉元朗闻听鼻子没气歪了,这个叶文琪真是不怕事儿大,自己只不过借此敲打邵瘸子,反倒成了出谋划策的帮凶了,真是服了她。 邵瘸子见状马上伸手阻拦住肖剑,一个劲儿的赔着笑脸说:“两位先生女士,我手下人怠慢二位是我管教不到位,你们说句话,该怎么处理他们我就怎么处理,只要让你们二位满意,我二话不说立刻照办,至于砸店烧店我看就免了吧。” 好家伙,这些人已经砸坏了几辆奔驰车,损失就不是一笔小数字,再要一把火烧光,损失可就大了,想想都肉疼。 他说话的同时,大脑也在高速运转,记忆中的细胞很快搜寻到,想起来厉元朗在状元楼的那一档子事情,好歹通过白晴,算是有点交情,刻意提醒厉元朗:“这位小兄弟,可是三姐的朋友?咱们在状元楼见过面的。” “多谢邵老板还记得我。”厉元朗说道:“邵老板倒是个识时务的人,只是你的这些手下实在太……,尤其那个江总。” 叶文琪看出来厉元朗和邵瘸子熟悉,便问他缘由。 厉元朗便把去状元楼吃饭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叶文琪却告诉他:“喂,咱俩可是一伙的,你可别忘了刚才那帮人怎么追着你打你,你可不要叛变。” 这个军二代,真是口无遮拦,说话这么直接,厉元朗也是醉了。 “兄弟,能不能借一步说话。”眼见叶文琪这里走不通,邵瘸子便想走厉元朗这条方便之门。 于是他把厉元朗拽到一边,恳请他帮忙疏通,别让叶文琪大闹下去,要打要罚他全认了。 邵瘸子的想法倒是跟厉元朗不谋而合,他从始至终不希望把事情搞大,叶文琪也只是图一时之快,一下子得罪了邵瘸子这样的黑色人物,将来说不定会有用到他的地方,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容人时且容人,放过他一马没有坏处。 “我只能试一试,至于能不能行我可保证不了。” “谢谢,十分感谢。”邵瘸子又是一阵抱拳,脸上堆满笑意。 说真格的,能让允阳城地下世界大佬邵瘸子如此低三下四求的人,真是不多,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偏偏叶文琪就是其中之一。 厉元朗回到叶文琪身边,劝说她消消气,和她说话不能来硬的,只能顺着她来。 于是厉元朗便说邵瘸子是他朋友,算是卖他一面子,这件事就交由邵瘸子内部处理,想打想罚任凭叶文琪给个话。 “你果然叛变了,人家几句话就把你拉拢过去,姐姐心里非常不爽……” 邵瘸子在一旁听得真切,一使眼色,身旁马仔马上会意,冲去上将倒在地上正在哀嚎的江申,一薅脖领子,这家伙因为胳膊脱臼,双手自然垂落。 那个马仔二话不说,抡起另一只手“啪啪”大嘴巴子扇个不停,只把江申打得“哎哟”惨叫声连连,一会时间,脸就肿成了大倭瓜,嘴巴里流血不止,牙都给打出来了。 邵瘸子的这个举动真可谓诚意十足,叶文琪的玻璃心瞬间碎裂,摆手说道:“算了,姐姐我的气也消了,人你们也教训了,我走了。”说着,挎着小包扭动傲人身材往店门外走去。 肖剑见主人发话,自然遵照执行,一挥手,百十来人立刻收队,排起两行的队形,扛上小战锹,跟随在肖剑和叶文琪身后,迈着整齐步伐走出4s店。 厉元朗则没有动地方,刚才一直忙着应付各种突发事件,终于有闲心对付他的一个老熟人——孙毅了。 孙毅的俩胳膊也被干脱臼,疼痛稍微有点减轻,无力坐在地上直喘粗气。厉元朗过来蹲下身,阴着脸质问道:“今天的事情你有没有参与到?说老实话,要不然你会比姓江的还要惨。” “我、我没有,我只是路过来看江哥……”孙毅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都不敢看厉元朗,闪烁其词。 邵瘸子一瘸一拐走过来,拄着拐棍问:“老弟,这人是谁?” “这个人嘛……是我的一个老熟人,整天算计我背后阴我,实打实一个坏透了的甘平小恶霸。” “明白了。”邵瘸子心领神会,又问:“老弟,你发话吧,是要他的一只胳膊还是一条腿,就是剁碎了扔到海里喂鲨鱼,我邵博年绝无二话。” “别、别!”孙毅脸顿时吓白了,当时大哭起来,一个劲求饶:“厉大哥,不,厉祖宗,我啥也没干啊,可不要冤枉好人。” 一旁被打惨的江申,吐了一口血水,怒骂着,因为嘴里受伤面太大,口齿不太清楚,但是还能听出个一知半解。他的意思是孙毅背后说厉元朗坏话,这才把厉元朗当成仇人对待,这小子,就是个坏事精。 “就麻烦邵哥带我处理,我希望他以后记住教训,不要对我背后使阴招。”厉元朗客气的对邵瘸子说道。 “哪里的话,要不是你老弟帮忙,这帮瘟神我可惹不起,更送不走。”邵瘸子说的是真话,把叶文琪比作瘟神恰如其分。 至于邵瘸子怎么处置孙毅,厉元朗不想过问更不会参与,他相信自己的话,邵瘸子一定会照办。 原因很简单,厉元朗既能和允阳城能力无边的白晴有联系,又跟叶文琪有交情,对于邵瘸子这种混社会的人,会极力巴结。谁敢保证今后不会遇到麻烦,尤其是官面上的,民不与官斗,因为民根本不是官的对手,正是说明这一点。 邵瘸子亲自把厉元朗送到门口,握着他的手打听到厉元朗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对厉元朗仅仅是下面一个小小副乡长有半点不敬和不尊重,相反的,邵瘸子十分客气并且感谢他。 “厉老弟,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日后有用得着我邵某人的地方尽管开口。”邵瘸子拍着胸口真诚说。 “邵哥客气,相信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再会。” 厉元朗大步走向那几辆军车时,就听得身后的邵瘸子忽然冒出来一句:“老弟,哥哥我欠你一份人情!” 第115章 官家感悟 叶文琪车没买成,还惹了一肚子气,虽然气已经消了,可是早没买车的兴趣了,何况她也不缺车开。 坐在肖剑的悍马车里,降下车窗露出小脑袋说:“喂,你今天又帮姐姐我一个忙,我得感谢你,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情,这样吧,我再签一张支票给你。鉴于这次只是帮我打架不是救我的命,少给点,就五十万吧。” 一提起支票的事情,厉元朗心里惭愧,本来计划再见到叶文琪的时候,把支票还给她,却不成想被韩茵偷拿走,计划没有变化快。 现如今叶文琪还要给他支票,厉元朗说啥也不能要,连连摆手,一溜烟跑出老远,生怕叶文琪不管不顾的硬塞给他。 叶文琪心里直纳闷,这个人好生奇怪,还有上赶着给钱不要的,真是千古奇观闻所未闻了。 等厉元朗着急忙慌赶到水婷月家里时,已是夕阳西下夜色笼罩了。 水庆章白天在广南市慰问老干部,参加了几场活动,下午五点钟到家,厉元朗是踩着他的脚印随后而来。 水婷月迎上来,接过厉元朗拿来的大包小包,还问他怎么才来,手机打不通,还以为他不来了呢。 厉元朗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有好几道裂纹,白茫茫一片,肯定是光顾着躲避那些人追赶,手机不小心碰到哪里坏掉了。 拿给水婷月一看,歉意抖了抖肩,只好说手机坏了才没有接到电话的。 至于在4s店发生的一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厉元朗没有提及直接敷衍过去。 他拿来的礼物,水庆章乐此不彼,手里摆弄着烟斗爱不释手,引得谷红岩对他和厉元朗直瞪白眼,没好气的说:“看你俩的样子,就是一对大烟鬼托生。还有你厉元朗,你就怂恿庆章吧,让他抽烟,不把肺子抽坏不算完,你就是帮凶。” “这么说来,你是不反对我用这个东西试验一下了。”水庆章也不生气,就坡下驴,当即塞上上等黄烟烟丝,点上火好一通喷云吐雾,连连点头:“王祖民老家的烟丝的确不错,很带劲,味道也纯。” 厉元朗买给谷红岩的进口高级化妆品,她嘴上没说喜欢,可是喜滋滋提着上楼,估计是去卧室里臭美了。 水婷月见厉元朗给爸爸妈妈都带了礼物,唯独没有她的份儿,嘴顿时撅起老高,半是埋怨的质问厉元朗:“你就不会哄人家开心,哪怕买一个头绳也是个意思。” 厉元朗笑哈哈回应道:“我怎会忘记你呢,你把脸转过去,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戏法。” 水庆章坐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这对年轻人的举动,除了乐也不会别的了。 “你要干嘛?”水婷月很奇怪的眨着水汪汪的双眸,但还是顺从的转过身去闭上眼睛,随着耳畔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继而粉白脖颈上一凉,马上睁眼用手一摸,一条带坠的铂金项链神奇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元朗,谢谢你的礼物,这条项链我太喜欢了。” 哇,水婷月顿时惊喜起来,拿着那个心型项链坠不住观赏,喜悦之际也不顾不得老爸坐在跟前,扑上来紧紧抱住厉元朗,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厉元朗没感觉咋地,水庆章却是老脸一红,赶紧把头转过去,弄出一句:“小月,大庭广众下,注意点影响,我什么都没看见。” “哼。”水婷月满不在乎的说:“爸,这算什么,现在年轻人都敢在公交地铁上当众亲吻,我不过是亲了元朗一下,还是在家里,不算过分,就和握手一样稀松平常。您呀,老古董了。” “得得,我是说不过你,你们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先去书房里看点东西,吃饭时别忘叫我一声就行。”水庆章起身去了书房,临进去时还不忘把拿走了那一大包烟丝,估计是躲里面过瘾去了。 老妈在楼上卧室里鼓捣化妆品,老爸去书房抽烟,保姆在厨房里准备晚饭,难得给水婷月和厉元朗创造了单独相处的空间,虽然是在客厅里。 几天不见,水婷月的气色好很多,精神状态也不错,口服和外敷朗英轩配置的中药很有效果,美中不足的是,她那方面的欲望仍旧很强烈。 厉元朗本打算买点礼物去看看朗英轩,结果一问,人家老两口已经去了燕游山疗养院疗养去了,老太太汪慧茹身体康复得不错。 老两口已经商量妥当,在疗养院住上一段时间,然后去国外旅游度蜜月。朗英轩在临走的时候,专门给水婷月号脉,也对于之前的效果给予肯定,并把下一个疗程的中药配置好,水婷月只要按照要求使用就行了。 至于副作用,朗英轩也是无能为力,但凡所有药物都有副作用,中药也逃脱不开这个怪圈。是药三分毒,说的就这个道理。 水婷月趁着没人,依偎在厉元朗的怀里边,手不停在他身上探索着,若不是担心被家里人发觉,估计更加大胆。 没办法,她就是想嘛,非常想得到厉元朗的征服,尤其闻到厉元朗身上散发出来男性荷尔蒙气息,越发把持不住自己意识里强烈需求的信号,不能干别的,只能摸一摸过过手瘾了。 厉元朗一个劲儿的小声提醒她,这里可是客厅,别弄了,万一被她家里人看见可不好。 “我不管,我就是想……就是喜欢这样……”水婷月索性把手从厉元朗厚实的胸膛上往下移动,越过裤腰带…… “别、别这样……”厉元朗被水婷月撩拨得实在难受。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那是因为男人特殊生理结构造成的,一兴奋便有了质的变化,瞬间成了变形金刚。 被水婷月这么一弄,厉元朗又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男人该有的正常反应他都会有,马上血往上涌,享受的同时,手也不经意间抚摸着水婷月的后背,即便隔着衣物,还能感受到那种朦胧的光滑手感。 正在二人有些忘我的不顾所以之际,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响,吓得厉元朗和水婷月马上分开。 水婷月赶紧整理着衣服,以掩饰绯红的脸颊。厉元朗够惨的,他已然有了较大的变化,一时半会儿安分不下来,只好将身体往前倾着,以便更好的遮挡住尴尬。 “要不……要不你晚上别住家里了,去外面宾馆住吧。”水婷月快速调整好神态,起身时不忘贴着厉元朗的耳朵,给了他一个相当暧昧的暗示。 晚饭准备的十分丰盛,这是厉元朗第一次在水婷月家里吃饭,难免有些放不开,主要是谷红岩万变不改的态度,对他不冷不热。 好在水婷月一直照顾他,给他夹菜,水庆章破例和厉元朗喝了一小杯茅台酒,总算一家人其乐融融,气氛和谐融洽。 吃过饭,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坐在阳台上聊天,喝着他拿来的新茶沏泡的茶水,抽着黄烟。 水庆章问起厉元朗捐赠的事情,他把前后经过详细叙述出来,并将给教师们补发一个月工资和发放福利品的事情都告诉了水庆章。 “这件事你办的很好,既起到了安抚作用,也的的确确给老师们办了件实事。咱们当干部的,就要一心装着群众,不只是头上的,要有实打实的行动。说实话,这些年,咱们党有些偏离和脱离群众,总把自己当成官老爷,高高在上,不把群众放在心头上,一心迎合gdp,迎合上司的爱好,做了许多面子工程政绩工程。到头来,老百姓享受不到一丁点的实惠,反倒这些贴金干部最后都受到提拔重用,这就形成一个怪圈,一个怪现象。只顾搞形象的干部都升迁上去,那些埋头苦干,肯干实事的干部反而不被重用原地踏步,太令人心寒了。” 水庆章长叹一声,接着说道:“自从新一届领导人上任之后,彻底改变了这一现象,抓贪腐,整党整风,对于那些搞贪污腐化的干部,无论涉及到哪一个级别,哪一个层面,雷厉风行,坚决严厉打击。同时,还有一批懒政、怠政不作为的干部,也要坚决处理,做到能者上庸者下,实行真正的为人民服务,绝不是口头上的空谈。” 厉元朗感觉出来,水庆章说这番话的时候非常激动,骨子里的正气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水庆章的心里话也在厉元朗的情感中不住翻腾,他深有感悟的说:“水伯伯,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从我进入政府部门,到现在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我看见的我经历过的,像您说的这样干部有,还不在少数,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吃等死过日子,遵循少干活少出事,不干活不出事的原则,从没把自己本职的工作当成事情做,做完全的庸者,甚至是懒蛋。” “元朗,你真和我年轻时一样,干劲大信心足,有一腔子热血。我现在岁数大了,能升到省部级更好,升不上去的话,干完这一届就有可能退居二线了。” 水庆章眼望夜空中的明月,感触颇深道:“我老了,今后就指望你和小月了,好好干,扶你上马一程,我定然会扶你的。” 难得水庆章如此直白表态,就等于在心里认可厉元朗这个未来女婿。厉元朗闻听,心头热乎乎的,不知怎么搞的,鼻子一酸,眼前闪现出一片雾蒙蒙。 正这会儿,水婷月急匆匆闯进来,一把拉起厉元朗,焦急说:“快跟我出去一趟。” “怎么啦?”厉元朗还在纳闷,水婷月却说:“是文雅,她出事了。” 第116章 差一点出事 方文雅出事了! 厉元朗也是一愣,水庆章正端着茶杯喝茶,听到这句话,不禁插问:“文雅出什么情况?小月,你说说清楚。” “我刚接到辛原打来的电话,他说文雅昨晚后半夜才从广南市赶回来,一身的酒气,辛原不高兴和她拌了几句嘴。文雅生气离家出走,打手机不接,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弄得全家人差点去报警了。”水婷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不嫌弃的抓起厉元朗喝水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水。 辛原是方文雅丈夫,在东河大学任教,和老婆比起来,他这个教书匠就差了许多。一个家庭必然有强者和弱者,辛原因为不如老婆,就自动承担起家务,包括照看孩子,洗衣做饭样样都得管起来。 男人再是弱者,也有自尊心,所以有些时候发个牢骚,释放出不满情绪,方文雅考虑到丈夫又当爹又当妈,实在不容易,大都让着他。 可是这一次,方文雅真是气急了,一怒之下连孩子都不管,家也不回。好在辛原还没急傻,想起给水婷月打电话求助,让她联系方文雅。 就在刚才,方文雅终于接听水婷月的手机,告诉她此刻正在酒吧里喝闷酒,听她的口气,似乎没少喝。水婷月赶紧通知辛原,别让他担心,方文雅没事。 可她也不放心方文雅,拽着厉元朗赶去酒吧,争取劝说方文雅赶紧回家,别的可以不惦记,家里还有个等她喂饭的儿子呢。 厉元朗不敢怠慢,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也是他不错的朋友,对他有不少帮助,于情于理,这件事都要过问一声。 他开着水婷月的白色宝马,到了位于市中心的一家酒吧,厉元朗没有下车,有些话女人之间私聊,他这个大男人在身边反倒成了累赘。 坐在车里边,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水婷月已经给他换了个手机,九成新,是水婷月暂时不用的,以方便他们之间联系。 厉元朗趁机给季天侯通了个电话。哥俩好久没见,尤其是上一次来省城,白晴盛情款待,厉元朗过后和他通话感谢了一番。 这一次,厉元朗和季天侯闲聊,得知季天侯依然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政协办本就是伺候大老爷的地方,大老爷没啥事他们自然清闲。 季天侯苦笑说:“以前工作忙没时间陪老婆,冯芸对我意见老大了。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天天在家陪着她,冯芸反而唠叨我是个大闲人,元朗你说,女人怎么就没有满足的时候呢。” 厉元朗理解季天侯的苦衷,一晃快有一个月了,季天侯无所事事,谁家女人不希望老公出人头地,自己也好有炫耀的资本。 季天侯属于起点高,摔下来惨的经历,和之前志得意满截然反差,别说是他老婆冯芸想不开,季天侯也是如鲠在喉,憋得难受。 可是厉元朗毕竟人微言轻,也为季天侯做不了什么,帮不上忙,除了安慰他几句,别的只剩下望洋兴叹了。 这边手机还在通话时,厉元朗就听到有人往他这里打电话,等结束和季天侯的聊天,反手回拨过去,对方正是张国瑞。 他和厉元朗谈起的是,张国瑞下午去单位取东西,正好看见马胜然在办公室,于是便和马胜然谈起吸收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的事情。 马胜然却给他来了个一拖三六五,说这件事不急,等到节后上班,他和党委其他委员单独谈话,看看大家伙的意思,然后再定。 摆明这是马胜然一拖再拖,从心底里不想让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很显然,厉元朗不属于马马胜然这一派系,说白了,他不听命于任何人,顶多和张国瑞走的比较近。 多了厉元朗一个人,就等于多了个对手,何况这个对手在马胜然眼里,不是普通的无名小卒。上面有县长罩着,再往上,还有市委书记庇护,贵在特别年轻,今后的仕途有可能更进一步或者达到相当高的顶点,前途不可限量。 与其将来成为难以应付的对手,莫不如趁机扼杀在摇篮里,让他在自己任上不容易出人头地,所以对于厉元朗进入党委班子,甭管方玉坤明面上的支持,县官不如现管,我马胜然只要顶住压力,照样把你厉元朗按得死死。 厉元朗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那天酒桌上马胜然敢于不听方玉坤的招呼,更不会给厉元朗的面子。反正他也想开了,进不进党委班子无所谓,只要干好本职工作,相信总有被认可的那一天。 和张国瑞通话聊了半个小时,直到水婷月搀着方文雅从酒吧出来,厉元朗赶紧挂了电话迎出去。帮着水婷月将酒气熏天,说话都口齿不清的方文雅扶进后车座上。 厉元朗开动车子,按照水婷月的指挥,往方文雅所在小区的家里开去。 为了给方文雅醒酒,厉元朗故意打开后车窗,吹进来的小风却让方文雅一阵阵往上反胃,实在憋不住了,厉元朗靠边停车,水婷月扶着她蹲在路边好一顿向大地怒吼。 吐了好半天,方文雅喝了大半瓶矿泉水,也漱了口,总算感觉好多了,坐在车里就和水婷月述说衷肠。 厉元朗带着两只耳朵,不想听也能听到一些,无碍乎是方文雅嫌老公不理解她,女人在官场有诸多的不容易。 基本上,官场女人分两种,一种是能说会道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领导喜欢听什么她就说什么,处处讨得领导欢心。还有一种属于漂亮有姿色类型,凭借高颜值接近领导,甚至不少女人成为领导的胯下宠物,枕边红颜。有了和领导的特殊关系,照样能飞黄腾达,官运亨通。 至于是否存在第三种,也许有,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偏偏方文雅就属于第二种,本身就几分姿色,尽管她不是那种风情之人,架不住有的领导喜好长头发,不怕贼偷就拍贼惦记,每天还要干工作,还要想着周旋和摆脱纠缠,的确不容易。 开车把方文雅送到楼下,厉元朗依旧没有上楼,而是由水婷月负责把她送到家门口。 等了十几分钟,水婷月才回来,坐到副驾驶位置,水婷月气喘吁吁的说道:“文雅真是不容易,刚才我把辛原说了,让他多多理解文雅。” 厉元朗发动车子没有说话,竖起耳朵听着水婷月替方文雅抱不平。 水婷月说别的厉元朗倒没注意听,她却讲到方文雅昨天晚上去广南参加饭局,饭局上除了广南其他部门的头头脑脑,恒士湛作为主要嘉宾也出现在酒桌上。 因为只有恒士湛一名市级领导,他一下子成为全场瞩目的大人物,下属们都对他客客气气,刻意迎合巴结。 钱允文当时还提议,让方文雅陪着恒士湛唱一段京剧,曲目都选好了,就唱一段《夫妻双双把家还》。 这是天仙配里选段,关键天仙配属于黄梅戏,不是京剧,恒士湛却乐此不彼,极力响应,兴致颇高。 方文雅只好硬着头皮,陪老头子恒士湛唱了这段暧昧味道颇浓的天仙配。 席间,钱允文还提议让方文雅陪着恒士湛跳舞,那种老式交谊舞,十六步。 尽管方文雅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却不能扫了兴,尤其恒士湛握有组织人事大全,得罪不得。 和一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子跳舞,腰际间还被那双大手搂得紧紧,而且恒士湛有意无意间,总是用胸口撞击方文雅傲然挺实的胸前,豆腐一口接一口的被恒士湛吃掉,甭提心里多别扭了,都有呕吐的感觉。 方文雅发现,钱允文带她参加这次饭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或者说,是恒士湛的意思也不为过,目的性非常强,就是恒士湛看中了她,把她当成猎物要推倒在床上。 方文雅便多留个心眼,无论别人怎么劝怎么说,再往后滴酒没喝。方文雅喝酒脸就红,这反倒给她提供一副护身符,都以为她喝多了。 方文雅将计就计,假装不胜酒力喝醉了。钱允文便在楼上开了房间,让服务员把她送上去。 果不其然,没多久,恒士湛偷偷潜入进来,伸出一双罪恶的大手就要对方文雅企图不轨。好在方文雅早有了防范意识,立刻苏醒过来,痛斥恒士湛的流氓行为,才把气急败坏的恒士湛气走了。 方文雅彻底明白,钱允文这个老小子的魔鬼心肠,一刻没敢多耽搁,连夜打车赶回允阳城的家里。 她之所以没有马上离开广南市,就是等着恒士湛上钩,当面揭发他,要不然,恒士湛对她的不轨之心依然存在,将来还会找她的麻烦。 但是这也造就了方文雅心里面战战兢兢,她是担心以后恒士湛对她打击报复,这点她不得不防。 本来方文雅打算回到家和老公聊及此事,好帮她拿个主意。万不成想,辛原不理解她,还对她言语相加,一气之下,她才留家出走,在外面开房间住了一夜。 方文雅心里憋屈,一个人跑到酒吧喝闷酒,水婷月的出现算是救了她的急,终于有个可以吐露心声的倾诉对象。 刚才水婷月送方文雅回家的时候,特地把这些事告诉给了辛原,让他理解方文雅,多多劝她一劝。 厉元朗听到这些,深深为方文雅的不容易感到同情,同时也痛恨恒士湛人面兽心的行为,更加恨钱允文的为虎作伥。 在复杂的心思下,厉元朗开车往水婷月家里赶,路过一家快捷酒店的时候,却听到水婷月说出来的一句话,把他吓了一大跳。 第117章 洞若观火 “去开房吧?” 厉元朗被这句话吓得直接踩了一脚刹车,宝马“咯吱”一声,停在马路中央,后面行驶的一辆轿车差点追尾撞上。 气得轿车司机下来和厉元朗理论,厉元朗连连赔着不是才打发走那人,却引得车里的水婷月痴痴坏笑。 “看把你吓的,我又不是魔鬼吃不了你,我一个女的都不怕,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婷月,你身子还没好利索,等你身体康复的,我就向你求婚,咱们不要急于一时。”厉元朗规劝道。 “你们男人思想就是不纯洁,开房一定要做那事么,开房也可以聊天的。” 厉元朗一脸黑线,躺床上还有心思聊天吗? 可他不能这样说,总得给水婷月点面子,直说太伤人自尊心了。 “要不咱们在车里聊,或者去个安静地方。”离元朗提议道。 “就这里吧,房间很安静的。”水婷月也不等厉元朗同意不同意,率先下车,直奔酒店里面走去。 厉元朗心里很矛盾,他不是不想,和水婷月相处这么久,要说不想,那是不可能的。关键是水婷月正在治疗期间,这个女人他将来是要娶进家门,是未来老婆。如果图一时之快而做了越轨的事,损伤水婷月的机体,万一生不来孩子怎么办? 没有爱情结晶的夫妻难以长久,厉元朗是在为将来做打算。 看着水婷月已经走进宾馆,厉元朗不得不跟了进去,正捉摸着该怎样打消她的念头。或许老天爷也不希望他们俩过早成事,水婷月在前台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谷红岩的手机却打了过来。 她不断催促水婷月早点回家,当然,也包括厉元朗。还是那句话,孤男寡女在外面,不如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放心。 “我妈真烦人,一点不给咱俩私人空间。”水婷月赌气的一把抓回身份证,悻悻的往外就走,房间自然开不成了。 厉元朗心里窃喜,正合我意。 他正美滋滋呢,忽见一个穿米色风衣戴墨镜的瘦高男子,手提一个黑色密码箱从他身边匆匆而过。 一开始厉元朗也没太在意,直到那人的背影进入他的脑海里,他为之一动,立刻想起一个人。 紧走两步站在宾馆门口,厉元朗往外看去,只见那人钻进路边停着的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车里,打着转向灯,迅速汇入滚滚车流中。 直觉告诉厉元朗,这人行事诡异,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当即拉起水婷月跑向她的宝马车。 水婷月不明就里问厉元朗抽什么风,“跟踪一个人,试试有没有好戏可看。” 厉元朗发动车子,快速跟上那辆丰田霸道,远远看见车牌号,是广南地区的,四个八,心里更加肯定,这个人就是他那天在夜雨花饭店门口见到和高月娥私聊的男子。 因为一直没见到这人的正面模样,倒是他的背影厉元朗十分熟悉,刚才擦身而过,厉元朗还不算确定,当四个八的车牌号就在前方不到十米的距离,他确信无疑,没有认错。 宝马车始终和丰田霸道中间隔着一辆车,这样才不至于被对方发现,处于跟踪最有利的位置。 车里,水婷月看出来厉元朗跟踪人,追问他理由。厉元朗不确定这次跟踪有没有价值,为了调足水婷月的胃口,半开玩笑说:“别急,等一会有好戏上演。” 丰田霸道拐了几条街,最后开进一个高档公寓小区,因为需要门禁卡,厉元朗只好把车停在外面,和水婷月一起步行进入小区。 打听到地下车库,厉元朗水婷月二人手挽手走进去。这里足够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车,二人穿梭其中,寻找着刚才进来的那辆霸道车。 其实找起来也不难,地下车库里巨大的回音声,可以清晰辨别出丰田霸道的马达声和刹车动静。 他俩寻声而来,在距离丰田霸道不远处,找到一个藏身最佳之处,躲在一辆车旁边偷偷观察。 丰田霸道停在一个车位上,车里那个人始终坐着,似乎在等人。 没多久,另一辆黑色大众迈腾稳稳驶来,停好后,一个戴眼镜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深蓝色西服,白色衬衣没扎领带,从迈腾车里下来径直走向霸道。 中年男子看了看车牌号,然后拽开车门钻进副驾驶位子上。霸道车贴着黑色车膜,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车里面的发生的一切。 但是中年男子在车里没待多久很快出来,手里面却多了一个黑色密码箱,正是瘦高男曾经拎过的那只。 随即,中年男子上车,一脚油门,迈腾迅速开向另一个出口,扬长而去。 霸道车也跟着打着了火,从相反方向驶离地下车库,前后脚不超过十分钟。 等到霸道车消失在厉元朗的视线里,他发现水婷月蹙眉沉思,便说:“接头好戏已经结束,咱们走吧。” “刚才那个中年男人很像一个人……”水婷月沉吟道。 “像谁?”厉元朗急忙追问。 “商小严。” 这个名字……厉元朗突然记起来,听季天侯提到过这个人,好像是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秘书。经向水婷月核实,果然就是他。 厉元朗尤其纳闷,商小严和这个瘦高男怎么认识? 貌似瘦高男或许就是高月娥的情夫,他应该在水明乡,怎么会跑到省城和商小严接头,并且那个密码箱里到底装着什么?是钱吗? 这些问号一直困扰在厉元朗的脑海里,折腾他几乎整个晚上没怎么合眼,第二天醒来时,水婷月说他的眼睛是熬红的。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陪着水婷月在省城周边的景区玩了个痛快,期间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是一到关键时刻,他还是无奈的把握住,关系始终没突破到最尖端的那一层。 临近上班的头一天,水庆章邀请徐忠德来允阳市郊的一处农家院畅游。谷红岩要照顾水婷月敷药,这娘俩没有同来。 水庆章和徐忠德在包房里说话,是那种不需要外人在场的密谈,正好给了黄立伟郑重和厉元朗闲聊的机会。 自从上次在广南市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歌厅第一次见面,这是三个人第二次有了畅所欲言的机会。 听黄立伟和郑重谈起水庆章目前在广南市基本上站稳脚跟,与恒士湛的本土派,沈铮的外来派还有常东方的骑墙中间派和睦相处,没有产生大的摩擦,工作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厉元朗欣喜不已,面对着广南市错综复杂的局面,水庆章采取以柔克刚的方式,避其锋芒,左右化解,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厉元朗还差着火候,自愧不如。 这也怨不得他,需要有足够的阅历和经历,水庆章吃的盐比他吃的饭还要多。姜是老的辣,这句话一点不错。 三个人坐在外面门廊里,一张圆茶桌,三把竹藤椅,一壶红茶,边喝边聊,不经意间聊到方文雅差点被恒士湛这个老色鬼占了便宜。 中秋节晚上,厉元朗和水婷月回到家里,水婷月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老爸。当时水庆章一言未发,沉思片刻走进书房里,重重关上门,应该是躲在里面去打电话去了,至于打给谁,也只有当事人才知道。 所以,郑重首先提到这个话题,厉元朗猜想,水庆章应该打给了徐忠德,要不然郑重也不会知道此事。 黄立伟是不抽烟的,可他却从桌上的烟盒里拽出一支烟,信手把玩着,嘲讽道:“钱允文这招臭棋,直接把自己堵进死胡同,他脑出血是不是还没好利索,脑细胞不够用吧。” 郑重不解其意的问:“立伟,说说看,钱允文这步棋咋就走错了呢?他把方文雅送给恒士湛,不正是讨得老家伙的色心吗?” 黄立伟却没有直接回答郑重的提问,反而看着厉元朗,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并问:“元朗,你觉得呢?” “黄哥这是在考我啊。”厉元朗吸了一口烟,头头是道的分析起来:“钱县长这步棋看似讨欢心,实则他得罪了三个人。第一个是方文雅,钱允文借饭局之机,把她往恒士湛被窝里送,不恨死他才怪呢。第二个是恒士湛,偷鸡不成蚀把米,让方文雅抓到他的把柄,钱允文是罪魁祸首。至于第三个嘛……” 厉元朗故意卖了个关子,黄立伟笑而不语,郑重急得火上房,赶紧扒拉着厉元朗的胳膊,催促道:“急死我了,你快点说。” “喏,就是屋里的那位。”厉元朗一努嘴,指向身后房间。 “水书记!”郑重一惊,立刻明白,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钱允文昏了头敢打水书记女儿朋友的主意,这不是根本没把水书记放在眼里的表现么。 “黄哥,我分析的对不对,还请你指教?”厉元朗客气道。 “唉,你把我想说的话都说了,我还指教个大瓣蒜啊。”黄立伟呵呵笑起来,对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那么你继续分析,下一步老板会怎么做?”黄立伟故意试探厉元朗的悟性。 “黄哥,你刚才已经给出答案,还让我说什么。” 郑重低眉垂思,一拍大腿道:“钱允文得过脑出血,不会是让他提前退二线,闲置起来吧?” 他的话刚落下,就听得包房门口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你们三个臭皮匠是不是偷听到我们谈话了,猜的这么准。” 第118章 土地纠纷 说话的正是站在门口的徐忠德,虽然他板着面孔,可是语气里却没那么严厉,貌似非常欣赏的样子。 三人赶紧站起来,齐声说:“徐书记谬赞了,我们都是胡说的。” “哈哈,忠德别逗他们了,不过这三个小家伙分析的倒是挺有道理。”随后水庆章也跟着走出来,拍了拍徐忠德的肩头,看样子,厉元朗他们三人说话内容,这二位全听到了。 厉元朗是七号晚上返回甘平,八号一大早送老爸去找好的那家养老院,安顿完毕后马不停蹄的赶往水明乡上班。 他到了乡政府已经是上午将近九点,在走廊里根本没见几个人影,大家似乎还没从黄金周的假期里缓过劲来,不少办公室都是铁将军把门。 厉元朗无奈的直摇头,开门前脚走进办公室,韩卫后脚跟进来。厉元朗让他坐下,撒了一支烟过去,询问起韩家屯小学的近况。 韩卫说,韩校长得到三万块钱后,想到冬天快要到了,先要解决学校的供暖问题。 之前冬天学校没钱买煤,每年秋天,都是韩校长组织学生们去附近山上捡烧柴,用火炉子取暖。 火炉子受热不均匀,常常是挨着炉子的学生热得满头大汗,而远离炉子的则冻得手脚冰凉。 现在有了钱,韩忠旺又帮着联系废旧物品回收公司,弄来一批淘汰下来的老式暖气片。发动村子里的铁匠和会水暖的村民帮忙,给学校安装了一个烧煤小锅炉,带动二十几组暖气片。这样一来,整个学校的每间屋子里都安有暖气,这个冬天将会温暖如春。 厉元朗闻听后很是满意,至少孩子们不会挨冻。韩家屯小学的问题解决了,可其他学校情况依然不容乐观。接下来,改变全乡落后的教育环境,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 正好常鸣也来找他,就和他商量着最近几天先去下面各村屯小学转一转,掌握第一手材料,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为将来打算。 常鸣二话不说,你厉哥指哪我打哪,我就是来向你学习的。 三人正在办公室里说话,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黄文发。 这家伙小三角眼叽里咕噜乱转,搓着手笑说:“厉副乡长,养马村的村主任马泽生又来找乡政府了,现在就您一个乡领导在家,您看是不是让他见一见您。” 养马村?那不是马胜然的老家吗? 没等厉元朗接茬,常鸣抢先说:“厉乡长是分管教育的,马泽生的事情涉及到刘家地,两个村子之间的土地纠纷应该去找马书记解决,不关厉乡长的事。” 黄文发尴尬的说道:“我请示过马书记了,他说让厉副乡长接待一下,回头把经过汇报给他就行。” 马胜然欺人太甚,发号施令遥控指挥厉元朗不说,连电话也懒得打给他,却只让黄文发口头转告,也太不拿厉元朗当回事了。 韩卫气得脸色铁青,常鸣也皱起眉头,反倒厉元朗不急不恼,想了想告诉黄文发,让马泽生到他的办公室,他来接待。 等黄文发刚走,常鸣就替厉元朗鸣不平,嘟囔着马胜然的不是。韩卫也说:“主任,马泽生的事情涉及到刘家地的刘万全,肯定不好解决,您还是不插手的好。” 听韩卫讲述个大概,原来养马村是原来的统称,其实已经分成两个村子,分别是上养马村和下养马村。 马胜然的老家是上养马村的,自然上养马村全村富裕。而和上养马村相距不到一里地的下养马村,却成了后娘养的,好事轮不到,好政策捞不到,全村穷得叮当乱响,和上养马村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正这时,黄文发领着气哄哄的马泽生走进来。 马泽生五十好几,脸上满是皱纹,像一道道纵横的沟壑。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略微有些弯腰驼背。穿的不出彩,迷彩服都洗掉颜色了,一看就是穿了好几年。 之前在全乡干部大会上见过厉元朗,不算陌生。马泽生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叹气道:“厉副乡长,我们的事情你解决不了,马胜然这是故意躲我,让你接待我就是打发我,糊弄人玩的。” 常鸣和韩卫见状,知趣离开,办公室就只剩下厉元朗和马泽生了。 厉元朗赶紧给马泽生沏茶倒水,递给他一支烟说:“马主任,把你的事情说一说,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唉!”马泽生叹着气说:“不是我看不起你厉副乡长,我们村和刘家地的矛盾好几年了,刘万全仗着上头有人给撑腰,一直欺压我们村,每次我来告状,马胜然不是躲就是敷衍我,说这件事他一定会处理,到头来还是老样子,刘万全欺占我们村二十亩土地的事情依旧存在。” 下养马村和刘家地村相邻,刘家地这些年之所以富裕,主要是村里私自在北沟开了一家小型采石场。虽然上面三令五申严禁开建这种采石场,以便破坏自然生态环境,造成水土流失,容易引起山洪暴发,韩家屯就是前车之鉴。 可是刘万全却不管那一套,县环保局和安监局的人来检查,他就关闭,人一走,他照开不误,不耽误大把的票子揣进腰包。 更重要的是,乡里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村民又都拥护他,刘万全更加为所欲为。 前几年,他看中了隔壁下养马村的一片山地,据说那里的石头比北沟的成分还要好,便擅自圈起来,经常从那里拉石头送去北沟采石场加工,挣来的钱全都进入刘家地村委会的账户上,下养马村分文没有。 为这事,马泽生没少找刘万全讨要说法,可刘万全根本不在乎,楞说那块地是乡里划给他们刘家地的,还诬陷马泽生看到他们发财犯了红眼病,胡搅蛮缠,非要分得好处。 厉元朗手指头敲着茶几,说道:“马书记是养马村出来的,虽说在上养马村,好歹你们都姓马,一笔写不出两个马字,都是本家亲戚,是亲三分向,怎么也不为你们说说话呢。” “哼!”马泽生冷笑着摇了摇头,他说,养马村在大清朝是给皇帝养马的,领头的是两个亲兄弟,后来因为家产问题不和最后分了家。 老大的后代全在大养马村,他们这一支下养马村的,都是老二的后人。因为有老一辈的恩怨,两个村子经常爆发冲突,甚至大打出手,直到近些年有政府严管总算消停。 可即便这样,两个村子固有的仇恨依然没有减轻,平时相互间从不来往,见面都不说话,和仇人没啥两样。 马胜然会帮小养马村说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也是刘万全胆敢侵占小养马村土地的主要原因。 土地纠纷,还是涉及到两个村委会之间,说实话,厉元朗真是头大了一圈。 他不分管农村土地这一块,出师无名力不从心。不过,厉元朗心底里的正义感驱使着他,这件事让他碰到了,一定要管,无论遇到何种阻力,也应该还一个公道出来。 正好他要下去,刘家地有个村办幼儿园,是他分管范围,厉元朗便让韩卫开车,他和常鸣还有马泽生四个人乘车去下养马村实地探查那块地。 路上,马泽生谈起他无意中发现的一件怪事,关于北沟采石场的。 据他说,有一次村里几个年轻人因为不满土地被占用,喝了酒之后去北沟采石场找刘万全论理,结果被采石场的纠察队擅自拘禁扣押,被关在一个山洞里两天两夜,直到马泽生亲自要人才给放出来。 其中一个年轻人事后给马泽生讲,他当时在山洞里方便,趁看守人不注意想要逃跑,结果不知道怎么跑的,在山洞里的三岔路口地方,竟然看到其中一条尽头发着亮光,里面应该有人。 只是没等他跑那里看个究竟,却被人给捉住了,好一顿毒打盘问,让他交代到底看到什么了。 年轻人实话实说,除了亮光他啥也没看到,纠察队连哄带吓,确信他没撒谎,这才放过他。 事后,年轻人好奇,在一个黑夜偷偷又溜去那个地方,找到山洞还有那条岔路口,寻思那个带亮光的纵深处是不是藏着宝贝。 结果令他大失所望,那条分叉的山洞却被石块填满堵住,根本走不通了。 年轻人还纳闷呢,采石场有山洞不足为奇,奇就奇在,为什么有人故意封锁那个山洞,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车里其他人也就拿这个事当成一条新闻听,厉元朗却觉得这里面不简单,至于是为什么?两个字:直觉。 下养马村和韩家屯差不多,只是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来户,大都是破旧土坯房,零星有几件砖瓦房,也是有年头了。 马泽生把厉元朗常鸣他们让进村委会,也是一排破土坯房,院子里是土地面,靠墙角还有鸡笼子,养了十几只鸡。 “这些鸡是我们村委会养的,招待客人用的,一会儿杀两只请厉副乡长和常助理尝尝鲜,这可是地道的土鸡,不吃添加饲料的。” 厉元朗连忙摆手,说他们先去那块地看一看,实际了解一下就回乡里,不在这里吃中饭。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村委会大门口传来一阵汽车喇叭声,紧接着,尘土飞扬,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轰着大油门直冲进来…… 第119章 教训马家大公子 这辆丰田霸道车四个八的车牌号乍然醒目,并且开车人瘦高个儿,面色惨白无光,这是厉元朗第三次见到这个男人,却是第一回看到他的正面模样。 男子停车下来,一手夹着包一手摇着车钥匙,无视厉元朗和常鸣的存在,径直走到马泽生面前,说道:“马村长,给我弄四只土鸡,宰好洗的干干净净,我下午过来取。”说着,从包里拽出一叠钞票,数都没数递给马泽生,“就这么多了,另外弄点榛蘑和宽粉条。” 马泽生接过来,点头答应着,并想把厉元朗介绍给年轻男子认识,谁知,这人转身头也没回,大步流星上了霸道车,疾驰而去。 “这人谁呀?怎么不讲一点礼貌。”常鸣不满意的嘀咕道。 “还能有谁。”马泽生说:“马唐,马书记家的大公子。” 听到马唐这个名字,厉元朗为之一震,不光是他从肖展望嘴里听说过他,更主要的是,马唐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比高月娥小了好几岁,做她的情夫,马胜然会答应吗? 还有,马唐和商小严有来往,也就是说,他们老马家在省城有关系是的的确确存在,怪不得马胜然目空一切,甘平县领导不放在眼里,广南市的大佬他同样不买账,原来人家背后站的是常务副省长陆荣夫。 厉元朗非常纳闷,按说马胜然一个乡党委书记,怎么能跟省委领导攀上关系,副省部级到正科级,中间差着好几个级别,貌似搭不上边。 “屋里坐会儿吧。”马胜然谦让着,厉元朗说还是不坐了,办正事要紧。 于是,马胜然把钱交给村委会看门的老头,吩咐他把钱交给会计入账上,并且杀六只鸡,炖两只,其余四只准备出来,还有榛蘑和宽粉条,等着马唐来取就行。 因为上山的路不好走,四个人就没开车,而是步行。 马泽生说,要赶到块被刘家地占有的地方,需要翻过两座山。他自不必说,别看五十多了,健步如飞,上山一点不吃力。韩卫也是从小在山边长大的,又是退伍军人出身,身板相当结实,几乎达到气不长出面不改色,上山如履平地,轻松极了。 厉元朗不如他俩,不过好歹能走下去,略微喘喘粗气罢了。相反的,常鸣就差远了,刚翻过一座山就累得双腿如灌铅,坐在石头上说啥也要歇着。 马泽生就劝他,说越歇越走不动,就要硬挺着最难熬的时间段,咬咬牙坚持过去,走起来就会轻松多了。 还给常鸣折了一段树枝当做拐棍,并且边走边照顾他,不让他掉队。 在翻过一座大山后,他们走进一片落叶松林,在里面穿梭行走间,厉元朗的衣服被树枝刮住,他弄衣服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脚底下有一株长相奇特的小花,说它奇特,是因为花的颜色是十分少见的黑色。 厉元朗好奇,低身触碰它,谁知道这朵花被人的手一摸,竟然神奇的瞬间变成了白色,并且散发出一股颇浓的医药味道,就跟医院喷洒的来苏水一样,太奥妙了。 马泽生一见厉元朗正摆弄那朵小花,赶紧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紧张的提醒道:“千万别弄它,这东西有毒。” 厉元朗一愣,忙问:“什么毒?” 马泽生告诉他:“这东西我们管它叫伤人草,一年四季只有在这个季节才开花,大多隐藏在松树底下,开始是黑色花瓣,只要人的手一接触,立刻变成白色,再碰它,就会变成红色,那样就会释放出毒液,而这种液体一旦接触到人的皮肤上,不出一个小时便会溃烂,三个小时之内不去医院打破伤风针,会一直溃烂不止,烂肉流脓,直至死亡。” “这么厉害!”一旁的常鸣惊呼道。 世间万物,既然存在一定有它的作用,那么伤人草除了伤人之外是否还有其他用途? “这东西也挺好玩的。”马泽生介绍说:“你看它开花的时候伤人,可是在花枯败之后,变成一株干草了,磨碎了外敷创口上止疼非常有效,比止疼片还好使。所以,我们大都在入冬第一场雪之后,上山采摘伤人草,这东西一旦沾了雪会立刻冻死,彻底没有了毒素,也就安全了。” 伤人草?厉元朗想着,用手机拍摄下来,保存在相册里,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等到来信号的时候发给朗英轩看一看,这东西属不属于中药材。 在往目的地进发的途中,厉元朗又询问马泽生,伤人草多吗? “怎么说呢。”马泽生手搭凉棚往远处望去,一指前边说:“这里不多,咱们要去的那座山上有一大片长得都是,不过早让刘万全给圈起来,专门挖石头用了。” 厉元朗闻听又气又急,万一伤人草有中药价值,刘万全可是作孽了。光顾着挖石头不仅破坏自然环境,造成水土流失,若是把大片伤人草铲除掉,这种损失可是无法弥补的。 于是,厉元朗他们几个加快步伐,不到十二点便到了被占用的二十亩山地边上。 这里四周已经砌上又高又后的围墙,上面还拉上了铁丝网,更可气的是,大门口还设有岗楼,上面有人瞭望巡逻,一旦有人接近,立刻用响起警报声,之后便有戴着红胳膊箍的纠察队员出现,把一切想要进入那片山地的人带走审问,非法拘禁。 当然,这些都是马泽生告诉大家的,是不是如他所说,只有试一试才能确定。 反正厉元朗躲在树林子里看见岗楼上果真有人,手里握着类似手枪的东西。 “这是信号枪,有人靠近围墙就会发信号。”马泽生在一旁提示道。 厉元朗本来就是看看的,自然不会往围墙那里做试验品,大概了解个差不多了,他心里有数,马泽生反映的情况真实度很高。 于是众人又顺着原路返回,期间,厉元朗又遇到伤人草,这一次他没用手直接沾碰,正好韩卫衣兜里有塑料袋,就把伤人草连根拔起,带着泥土装进塑料袋带了回去。 四个人走回下养马村的村委会已是下午三点钟,一进大院,就见看门老头火急火燎迎上来说:“主任,我按照你的吩咐炖好了两只鸡,可是马唐来取东西的时候闻到香味,也不听我劝,自己一个人在厨房吃起来,太过分了。” “不就吃一口鸡肉么,不至于。”马泽生摆了摆手,厉元朗随即跟着一笑,觉得马唐这人还真是个另类,处事就和别人不一样。 结果几个人饥肠辘辘走进村委会的小厨房,一看马唐吃东西的样子,顿时明白看门老头所说那一句“太过分”是有缘由的。 只见马唐手里端着碗,蹲在灶台上面,手里拿着筷子在大锅里好一顿扒拉,专门挑鸡肉里边肉多好啃的鸡大腿,鸡翅还有胸脯肉,鸡骨头吐在地上到处都是。 先不说他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单说经他这么一弄,谁还吃得下。你喜欢吃也行,自己盛一碗单吃,别在大锅里搅弄,不卫生不说,别人间接吃你的口水,算怎么回事。 本来,常鸣看他就不顺眼,现在马唐又没把自己当外人的举动,彻底惹恼了他,于是走过来,用树枝做成的拐棍,使劲敲了敲灶台说:“马唐,要吃可以,单独盛一碗你随便吃,在大锅里搅动,太没教养了吧。” 马唐抬起眼皮看了看常鸣,不屑一顾道:“你叫常鸣是吧,马村长都没说什么,你算老几,赶紧给我滚犊子,这没你说话的份儿。” “你……”常鸣不甘示弱,冲着想上去和马唐理论,却被厉元朗一把拦住,并冷脸对马唐说道:“马唐是吧,马书记应该从小教育过你,抢别人的吃食很不礼貌,抢也就抢了,可是你抢的这么理直气壮就是你的不对了,说话还血口喷人,你应该向常助理道歉。” 厉元朗的本意就是讽刺马唐没有教养,马唐岂能听不出来?正好他嘴里有个鸡骨头,冲着厉元朗的脸使劲吐了出去。 厉元朗伸手挡住,他再忍耐,也忍受不住马唐啐他,立刻浓眉紧皱,气往上涌。没等他出手教训马唐,就见马唐身后的韩卫突然飞起一脚,正踹在马唐的腰眼上,这家伙毫无防备,整个人身体往前一倒,直接掉进了大锅里。 这锅鸡肉虽然撤了大火,炉膛里还有几块烧红的木柈子,锅里热气腾腾,鸡汤翻滚咕嘟嘟直冒泡。 马唐这一百多斤一下子栽倒进大锅里,立时被烫的哇哇大叫,马泽生一见不好,赶紧把他给拽出来。 “哎哟妈呀。”马唐疼得直咧嘴,身上衣服浸泡着油渍还有粉条榛蘑这些配菜,好在没泡多久,可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也都给烫红了。 马唐顿时气得暴跳如雷,冲上来要找韩卫算账,结果却被韩卫一把抓住他的拳头,稍微用力,马唐就疼得裂了嘴。 “行,你们一个个的给我等着,看我不收拾死你们的。”马唐气急败坏离开时,甩下这句狠话。 第120章 乡长之位成了烫手山芋 “这可怎么办,惹恼了马唐,这小子一定会报复咱们的。”马泽生见马唐跑远,担忧的说道。 好汉做事好汉当,厉元朗告诉马泽生,什么事都往他身上推,就说这一切都是他厉元朗所为。 看来也只好这样了,马泽生惹不起马唐,更不敢得罪马胜然,关键时刻推出厉元朗,人家毕竟是常务副乡长,可比他这个小村主任强多了。 因为闹出马唐这事,几个人都没心思吃饭了,马泽生让看门老头简单炒了四个菜,大家对付一口,韩卫开车载着厉元朗和常鸣回到水明乡。 在车里这三个人还在合计,马唐准是把这事告诉他爸马胜然了,指不定马胜然正暴跳如雷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找他们三人算账呢。 可是他们低估了马唐,把他想得太简单了,这家伙跟恒勇不一样,恒勇只是个酒囊饭袋的大草包,马唐诡计多端,他不会急于出手,他在等机会,等待一个一击制胜的机会。 接下来十多天,厉元朗和常鸣转遍全乡所有的村屯小学,也去了刘家地的村办幼儿园检查。 厉元朗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刘万全。他四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秃头,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一点也不像个村干部,说他是江湖人物倒更为贴切。 刘万全一脸凶相,偏偏特别喜欢笑,一见厉元朗始终满脸堆笑,露出嘴里一片金灿灿。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刘万全不是笑面虎,他笑而露齿,是担心别人看不见他满口金牙。别人低调不露富,他则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暴露自己不便宜的身价。 和刘万全一接触,听他的谈吐说话,简直痞味十足,仗着有钱财大气粗,根本不把厉元朗这个常务副乡长放在眼里,也更加印证,马泽生说的没错,刘万全侵占下养马村土地事实清楚,这一点,刘万全也全都承认,一副我就这样,你能把我怎么地。 厉元朗一直在村里面跑,很少回乡政府,吴红丽倒是经常给他打电话,把乡里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他,让他做到心中有数,免得成为睁眼瞎和耳聋子。 最近乡里倒是风平浪静,只是肖展望这人变化很大,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足不出户,经常反锁门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干什么。 有几次开会,肖展望始终打着哈欠,无精打采,更和从前大不一样的是,他再没有跟马胜然爆发冲突,全都顺着马胜然来。 马胜然说一他不说二,马胜然指东他不打西,完全没有了和马胜然决一高低的那股子劲头,变成彻彻底底的小跟班。 厉元朗也是奇怪,喝了一顿酒之后,肖展望怎会变得如此之快,变得都不认识他了。 这天晚上,厉元朗开车回到乡政府,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他停好车正往自己宿舍那里走,就见前面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目的地好像是乡政府大楼。 这么晚了,谁还会去办公室? 厉元朗出于好奇,紧走两步跟上去,老远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酒气,仔细一看,竟然是肖展望。 “肖乡长,这么晚了你是干嘛去?”厉元朗追上肖展望,一把拉住他询问道。 “别管我……”肖展望竟然一把甩开厉元朗的手,苦涩的笑了笑:“厉老弟啊,哥哥我活得憋屈,我这里难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窝。 “老哥,有啥话跟我说道说道,走,去我宿舍我陪你聊天。” “没用的。”肖展望失望的摇了摇头,仰望夜空长叹一声:“谁也帮不到我,活该我有今天……” 说毕,摇晃着身躯一脚高一脚低,径直走进乡政府大楼里。 唉,肖展望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这么颓废。厉元朗无奈摇着头,走向后院的宿舍。 忙了好几天,厉元朗早早睡下。这一夜他睡得香甜,要不是被一阵急促的砸门声惊醒,一时半会儿还在梦中呢。 敲门的是吴红丽,也顾不得厉元朗只穿着衬衣衬裤,男女有别,在厉元朗开门的刹那,急匆匆闯进来,没头没脑的甩出来一句:“太吓人,听说脖子都勒断了,死得彻彻底底。” “吴姐,什么啊,谁死了?”厉元朗不解其意的问道。 “肖乡长,昨晚上他在自己办公室上吊自杀了。” “什么!”厉元朗大惊失色,肖展望!他死了? “真死了,县公安局法医正在验尸,不信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吴红丽脸色惨白,估计是被吓的。 厉元朗赶紧往外就跑,跑了没几步又返回来,他没穿外衣外裤。 等他快速穿戴好,和吴红丽一起上了二楼最西边的那间乡长办公室。此时,离着老远已经围了一大帮人,被警戒线阻隔在外面。还有两个乡派出所的民警负责维持秩序。 看热闹的人群里,除了乡政府普通工作人员,还有副书记张国瑞,政法委员高灿儒,组织委员谭刚,党政办主任刘树喜。 随后,副乡长袁春秋,副乡长樊政以及乡长助理常鸣也都赶到,大家估计都是得到消息,赶来看情况的。 厉元朗站在张国瑞身边,询问里面的情况。张国瑞直摇头,他和厉元朗一样,基本上一无所知,只不过比他多来几分钟而已。 穿着警服的刑警们在肖展望办公室门口进进出出,十分忙碌。厉元朗站在人群后面,踮着脚尖往办公室那里望去,忽然看见张全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正和一个警察说着话。 都是老熟人了,厉元朗便朝着张全龙招手喊了一声:“张局长!” 张全龙顺声音看到厉元朗,冲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还有活要干,过后联系厉元朗。 肖展望上吊自杀这件事,犹如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从水明乡飞向整个甘平县,到达各个乡镇政府部门。 好么,一个堂堂乡党委副书记,代理乡长,无缘无故死在办公室,这在甘平县是几十年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却真实地发生了。 方玉坤听到后,只有俩字:震惊。 金胜得到消息,眉头皱在一切,当即给厉元朗打手机联系。结果手机打了好几遍却没人接听,弄得他六神无主,一个人背着手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 这会儿,桌上红色内部话机响起来,金胜赶忙接听,刚“喂”了一声,传来的是方玉坤略显紧张的语气:“金胜县长,我刚接到市委办公厅的通知,让咱们现在去市委,水书记要见咱俩,估计是过问肖展望自杀的事情。” “好,我马上过去,咱们在县委门口汇齐。” 不是厉元朗不接金胜的电话,这个时候,他正坐在乡政府一间小屋子里,接受张全龙和两名警察的问询。 这是厉元朗主动提出来的,他也成为昨晚最后一个见到肖展望的人。 本来乡政府有打更老头,结果老头偷着喝酒睡着了,大门也没锁,肖展望没有见到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次就是普通调查,厉元朗如实答复后。张全龙打发走两个记笔录的刑警,递给厉元朗一支烟,搬把椅子坐在他跟前,在不违反办案原则的情况下,简单说了肖展望上吊自杀的现场勘查情况。 肖展望自杀的可能性很大,基本可以排除他杀。 张全龙让厉元朗帮着分析,肖展望自杀的动机。厉元朗摇了摇头:“唉,最近肖乡长举止反常,神情恍惚,自从我和他喝了一顿酒之后,他整个人就变了,变得神不守舍,还经常语无伦次……” 于是乎,厉元朗就把那天下午,在楼上看见马唐和高月娥在一起说话的事情一并告诉张全龙,或许对他有帮助。 与此同时,远在广南市委的方玉坤和金胜,也在聆听市委书记水庆章、市纪委书记徐忠德的指示。 这两位市级大佬对于水明乡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十分关注,如今网络发达,消息传播速度快,目前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所以,水庆章和徐忠德马上给甘平县下达三点,第一,为了稳定局面,迅速选择继任乡长人选。第二,随时向社会公布事情的进展情况,不要藏着掖着,要给广大群众一个满意交代。第三,限定警方尽快破案,还原真相。 后两项还好说,关键是第一条,谁继任水明乡乡长位置。 方玉坤当即提起厉元朗,没想到金胜竟然主动表示反对。原因很简单,刚刚三个多月,水明乡的前后两任乡长,一个被贬去县政协办,另一个直接丢了性命。 原本一个炙手可热的位子,突然间成了烫手山芋,金胜不想让厉元朗冒这个政治风险。 方玉坤权衡利弊,也同意了。主要是厉元朗重新获得水庆章赏识,有可能很快就会调回县里工作,不会待在水明乡这个是非漩涡中。 难得,在水明乡继任乡长人选里,书记和县长竟然出奇一致,把厉元朗直接淘汰出局。 那么,在剩下的人里面,依次接替的只有副乡长袁春秋,副乡长樊政了。 常鸣因为资历尚浅,关键他是常东方的侄子,这趟浑水也不让他去淌。 方玉坤雷厉风行,让王祖民马上找这二位谈话,按照递进原则,先找的是袁春秋。 这个大烟囱,坐在王祖民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抽着烟,眉头快聚在一起了,最后说出四个字:“我干不了。” 而不抽烟却瘦成大烟鬼的樊政,听到组织部长找谈话,就已经猜出个差不离,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也是四个字:“坚决不干。” 这下反倒把王祖民给难住了,他在剩余的党委委员里查了半天,最后操起电话机,拨了一连串的号码,说道:“元朗,水明乡乡长的位置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你敢不敢接?” 第121章 为己谋官 其实,袁春秋和樊政去县委组织部,厉元朗是知道的。 水明乡政府巴掌大点的地方,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楼上放个屁,楼下都能震个跟头。 谁有个风吹草动,不超过五分钟,就会传扬得全楼尽人皆知,就连门口卖菜的小贩,多少也能清楚个大概。秘密,在这栋楼里,无处躲藏。 厉元朗也有上进心,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谁不希望更进一步? 肖展望意外自杀,空出来的乡长之位,厉元朗看到了机会。作为常务副乡长,按理说是第一顺位继任者,可他不是党委委员的身份,自然缺失优势,一下子滑落到袁春秋和樊政后面。 偏偏这二位都对乡长职位不感冒,原因无二,怕步肖展望的后尘,有命当无命享。 毕竟水明乡和县委组织部相隔上百里地,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厉元朗在办公室里焦急地来回画圈,实在憋不住,就给金胜打了个电话,试探他的想法,还有支持力度。 金胜也没隐瞒,实话实说:“元朗,我不同意你接任乡长,这也是方书记的意思。” 厉元朗心里顿时一沉,别不是听错了吧?金胜可是他在甘平县最为倚重的领导,他怎能在这么关键的晋升问题上采取阻挠方式呢? 金胜语重心长的说道:“元朗,你和天侯是我的左膀右臂,我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你们两个功不可没,尤其是你。天侯折戟沉沙在水明乡,我不想你也出现意外。水明乡的局势太复杂了,复杂到超乎我的想象。元朗,我跟你透露一个底,刚才张全龙找我汇报肖展望自杀案的进展情况,法医在他的胃里发现大量的毒~品,肖展望胳膊上好几处针眼,说明他吸粉有日子了。说实话,我不相信肖展望会是瘾君子,一定有人故意设局害他,这个人不用问是谁你也能猜出来。他的能量太大,省里面有强有力后台,以我的实力撼不动他,估计广南市都对他无可奈何。他现在不仅仅赶走他的对手,而是下狠手置人于死地。元朗,听我一句劝,惹不起咱躲得起,我会尽快把你调离水明乡,离开这个吃人的是非漩涡。” 听得出来,金胜是出于保护厉元朗的目的,才不同意他出任乡长的。 可是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他正气凛然的说道:“县长,感谢您对我的爱护,也理解您的良苦用心。马胜然之所以敢对肖展望下死手,那是因为肖展望原来是他的人,当了乡长之后翅膀硬了,敢跟他对着干,挑战他的权威。而我不一样,我会避其锋芒,以柔克刚,敌人在明面,我在暗面,我有信心和他周旋。还有就是,这些日子我下去走了一大圈,已经找到振兴水明乡经济的良方,就是大力发展农副产品和山产品的加工业。县长,水明乡是您实现全县经济腾飞的关键节点,这里如果是死水一滩,对您的宏伟大计将会产生严重制约和影响。所以我恳请县长重新考虑,给我一次机会,也给水明乡一次机会。” 厉元朗说的恳切,只是金胜犹豫不决,思虑良久才说:“元朗,你是水书记未来女婿,也是我的至亲好帮手,我真不想你去冒这个险,更不好向水书记交代,我看还是算了。你若真想在下面锻炼,我会安排你去其他乡镇,担任乡镇长甚至书记都行。水明乡就交给马胜然折腾吧,他都快六十岁了,离退下来的日子不远,等到这块绊脚石挪走,你再回来也不迟。” 无论厉元朗如何规劝,金胜始终不为所动,坚持他的决定,不给厉元朗这个机会。 没办法,厉元朗说不动金胜改变主意,正郁闷着呢,王祖民那个电话适时打进来,劈头盖脸就问他一句话:“元朗,水明乡乡长的位置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你敢不敢接?” 厉元朗犹豫都没犹豫,当即表态:“部长,我接。” 王祖民没有想到,厉元朗会答应而且回答的这么果断这么坚决。和前怕狼后怕虎的袁春秋樊政二人比起来,厉元朗的做法令他心生敬佩。 只是,王祖民知道方玉坤和金胜是持反对意见的,便给厉元朗出主意:“金县长那里你走不通,我劝你找一个人,也许他能帮得上忙。” “谁?”金胜的反对,厉元朗感觉希望渺茫,真想不起来谁会劝得动金胜改主意。 “郑海洋郑部长,你让他出面,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郑海洋?貌似他和金胜没交情,他的话金胜会听? 不对,厉元朗突然眼前一亮,他明白了,姜到底是老的辣,王祖民这是棋高一着,自己怎么就没想到。 郑海洋是沈铮的人,方玉坤也是沈铮力保当上这个县委书记的,二人同穿沈铮这条裤子,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由他出面去找方玉坤谈,方玉坤或许能给这个面子。 于是在王祖民的提醒下,厉元朗拨通郑海洋办公室的电话,没有客气直接说了他的想法。 郑海洋语重心长的说:“元朗,我佩服你的勇气,可是你一定要想清楚,水明乡的乡长不好当,这是在悬崖边上跳舞,是把你放在火堆上烤,你真做好准备了?” “是的郑部长,哪怕是粉身碎骨我也要试一试。”厉元朗十分坚定地回答。 “好吧元朗,我知道了。”挂断厉元朗的手机,郑海洋自言自语嘀咕道:“厉元朗,我没有看错你,你小子是个人物,看来,水明乡的盖子也只有你才能揭开。” 随即,他拿起桌上红色话机,拨了几个数字,打过去后说道:“玉坤,你那里有客人吗?” 方玉坤回答说:“是老郑啊,我这里有人,要不你十分钟后再过来。” 他没有说谎,此时,何永志和张全龙正在他的办公室里汇报肖展望的事,方玉坤让他们尽快查出结果,到时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将真相公布于众。 市里给限期定案的时间是三天,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出结果,肖展望自杀完全坐实,只是关于他是瘾君子这一条,何永志请示方玉坤,用不用公布出来。 “这个能说么。”方玉坤脸色微微一沉说:“一个乡长吸粉,这事传出去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打死也不能说,一定要保密。” “是,方书记,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何永志见方玉坤端起茶杯喝水,识趣拉起张全龙离开书记办公室。 没隔多久,郑海洋迈着方步进来,方玉坤免俗套直截了当问他的来意。 郑海洋便将厉元朗有继任水明乡乡长的想法说出来,方玉坤摇晃着脑袋否决道:“这事我和金胜县长已经沟通过了,我们两个都不同意他去蹚浑水。” “方书记。”郑海洋没有正面回答却问起另一个话题:“今天你和金县长去广南市,除了水书记,纪委的徐书记是不是也在场。”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方玉坤心里腹诽,准是郑重那小子报了信,不然郑海洋不可能知道这么快。 “海洋,你有什么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方玉坤说道。 “水书记专门把徐书记叫来,按说他一个纪委书记是管干部贪腐的,肖展望死了,犯不着让纪委书记作陪,我认为水书记这是在向你和县委释放出一个信号。” “什么信号?”方玉坤端起茶杯正要喝水,被郑海洋这句话吸引到注意力,不解问他。 “水书记是想要彻底揭开水明乡的盖子,而厉元朗作为他未来的女婿,正是撬动这个盖子的合适人选。水书记不可能明着提出厉元朗上位,他这是采取迂回策略,就看你能不能读懂他的意思了。”郑海洋认真分析道。 方玉坤低眉垂目思绪良久,不住点头道:“海洋,你说的还是真有道理,水书记真是用心良苦。” 二人正说着话,这时却见林木笑眯眯的敲门进来,还煞有介事的说:“我不请自来没有打扰你们说话吧?” “林书记客气”。郑海洋慢悠悠站起来告辞,该说的都说了,没必要留在这里。 方玉坤握了握林木的手,拉他坐在沙发上并开玩笑说:“是什么风把林木书记吹到我这里来了?” 秘书小蒋马上进来,他本来坐在外面就是负责拦人的,刚才憋了一泡尿,刚从厕所出来,就见林木在场,感觉自己失职,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林木却帮他解围,说看见小蒋去卫生间,就没让他通知,自己擅自闯进来,希望方书记别见怪。 方玉坤当然和林木客气了一声,等小蒋泡完茶出去后,便问林木书记有何贵干? 林木摸着稀疏却发亮的几根头发,说他是请方玉坤同意,想把自己秘书孙奇外放到乡镇工作。 目前全县乡镇的人员配置基本上处于饱和状态,想要找个空位置还挺有难度的。 “方书记怎么就忘了,水明乡不是还缺着一个副乡长吗?”林木提醒道。 “应该不缺吧,缺的是乡长。” “呵呵。”林木微微一笑说:“厉元朗接任乡长,他的常务副乡长不就空出来了吗。” 林木的表态支持,大出方玉坤所料,原本还在纠结到底用不用厉元朗,这一回,他是彻底打定主意。 第122章 角逐 林木早就有了把孙奇调离身边的想法,尤其孙奇一而再向他故意隐瞒实情,导致他多次处于被动。 上次林木就威胁要调孙奇去老干部局坐冷板凳,把孙奇吓得嚎啕大哭,鼻涕一把泪一把,就跟死了爹娘一般,哀求林木放他一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想想孙奇这人办事能力还是有的,林木动了恻隐之心,孙奇怕不保险,托朋友花重金买来果河仿照王羲之《兰亭集序》写的字帖,关键在于这上面除了有果河的墨宝,还囊获了当代最有名气五位书法大师的亲笔题字,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书法珍品。 当林木见到这本字帖时,眼睛都泛着蓝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调孙奇去老干部局的想法自然不了了之。 如今,得知肖展望自杀,林木便想到厉元朗必然顺势接位,那么空出来的常务副乡长就成为他的盘算。 从方玉坤那里出来,林木回到自己办公室,孙奇正在外间忙着,看到老板立刻站起身,他最近可是小心谨慎,生怕再惹林木不高兴,发配闲置部门挂起来。 “小孙啊,你进来一下。”林木率先走进里间屋,坐进宽大松软的老板椅上,顺手又拿出一支中华烟放在鼻子底下闻起来。 不知怎地,一看见老板闻烟孙奇就紧张,他知道这是林木思考的一贯做法,只是他的思考会不会和自己有关,难道说又要动了调他走的念头? 孙奇战战兢兢,微微弓着身子,双眼直视着林木,大气不敢喘一下。 “小孙啊,你跟我的年头也不短了,是该放你出去锻炼。你不用紧张,我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这一次是真心想让你磨炼一下,去水明乡担任常务副乡长,乡政府的二把手,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大有作为。” 林木慢条斯理的话音,灌入孙奇的耳朵里,却是嗡嗡作响,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他震得身子微微一颤,脸色有些惨白。 水明乡常务副乡长,就是给老子乡长也不干啊! 先不说那里穷山僻壤,单说前后两任乡长在短短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一个被贬,一个自杀,这哪里是锻炼,分明是要人命么! “老板,我……”孙奇刚要说出不想去的理由,却被林木抬手阻止。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告诉你,这次是厉元朗接手乡长之位,你做他的副手。”林木将手里的中华烟扔在桌子上,两手花插在一起,放在略微挺起的肚腩上,眯缝着眼睛说:“厉元朗是什么人你我都清楚,他是市委水书记未来的乘龙快婿。而且这人有能力有胆识有魄力,我相信他在水明乡一定会掀起大波澜,和马胜然正面交锋在所难免。成了的话,厉元朗名垂千古,官运亨通,败了的话,卷铺盖卷滚蛋。无论成败与否,对你都有好处。” “好处?”孙奇忍不住脱口而出,不明白老板所说的好处指的是哪里。 “厉元朗若是干倒马胜然,搬走这块绊脚石拦路虎,定然会大刀阔斧发展水明乡的经济,你作为政府二把手,水明乡富裕了,你自然会分得一杯羹。相反,厉元朗被马胜然搬掉赶出水明乡,甚至成为第二个肖展望,那么乡长一位空出来,到时候我会力促你上位,接任乡长。再干个一年半载,就把你调出水明乡,在县里谋求一个好位置,保证你飞黄腾达,前途明亮。” 孙奇此时耳聪目明,林木的话,林木的表情他一丝一毫都在观察都在细听,不会放过一丁点。 林木这人城府极深,喜怒不会挂在脸上,就是那本字帖送到他手上,都没有欣喜若狂,只是眼睛里放出幽光,嘴角微微上翘,才得以释放出内心中的惊喜。 他心里也在快速消化着林木的这番话,见孙奇犹豫不决,林木站起身来,将椅子往后一推,大步走到窗户跟前,背着手眼望窗外,喃喃道:“小孙啊,人不能总想着走捷径,眼光要长远要向前看。生活在蜜罐里的人没有出息,因为一个打击就会被打趴下,一蹶不振再也站不起来。只有摸爬滚打,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摔倒,摔倒再爬起,周而复始,才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加坚韧。” 略微停顿,林木接着说:“小孙,你若是觉得我这个老家伙说的话在理,你就按我说的去做。若是不认可,我也不勉强你,照样做我的秘书。只是我老了,在这个位置还能干几年也说不定,总跟着我,不是长久之事……” 林木的弦外之音,其实就是堵死了孙奇的退路,听我者猖逆我者亡,顺着我的意,我会帮你,不听我的话,你会很惨。只不过林木没有说那么直白而已。 “老板,我听你的。”孙奇别无选择,昧着良心答应道。 “好,很好。”林木原本绷着的脸,略微露出一丝丝浅浅的笑意,走过来双手按着孙奇的肩膀,使劲拍了拍…… 与此同时,金胜接到方玉坤的电话,谈起他新的打算,完全支持厉元朗出任水明乡乡长,和之前的不同意,截然相反。 这人转变态度,真是比翻书还快。 金胜十分惊讶,听方玉坤的语气,委婉道出这是市里面的意思,他不好违背。 市里面?金胜拿不准了,难道说是水庆章吗? 金胜坐在椅子上,一连抽了好几支烟,他在分析他在权衡。实在想不通,他为了保护厉元朗,为了不让他淌这摊浑水,力阻厉元朗当乡长,完全出于好心,水庆章就看不出来?会把未来女婿往火堆里推。 于是乎,金胜拿出手机联系了一个号码,那位是他的老领导,目前已经退居二线,在家里养花养鸟,享受安逸的晚年生活。 但是多年沉浸在官场中,早练锤炼出洞若观火的超凡能力,以前是他领导,现在是他导师,帮他分析帮他做决断,成为他身后出谋划策之人,十分给力。 结果金胜把事情一说,立刻招致老领导的一通数落:“金胜啊金胜,亏你还是县长,目光怎会如此短浅,脑子怎就不灵光了。水庆章是市委书记,这种事情他怎么能说出口,况且厉元朗是他的准女婿,他要避嫌。方玉坤是沈铮线上的人,市里面说话的也只有沈铮,我估计沈铮也不会插手这件事,对他没好处他才懒得理会。所以,方玉坤这是拉大旗扯虎皮,抛出市里给你施压,强行通过厉元朗的任命,这是其一。” 老领导接着说:“我分析是厉元朗动用了关系,说服方玉坤。金胜,这件事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你想过没有,过分的爱护就是溺爱,这对于一个干部的成长是不利的。厉元朗这人我了解不多,但是他能得到水庆章的认可,就足以说明这个人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你也信赖他,那他肯定是棵好苗子。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棵小苗,我们只有给他不断浇水,不断施肥,却不能替他挡风遮雨,让他接受风雨的洗礼,才能茁壮成长。我的话,你明白了吗?” 直到此时,金胜才恍然大悟,彻底想通。 和老领导通话完毕,直接接通厉元朗的手机,就问他一句话:“元朗,你是铁定心思接任这个乡长了?” “是的,县长。”厉元朗淡淡回应四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金胜没再说话,直接挂断,而后和方玉坤做了沟通。 因为水明乡情况特殊,特事特办,没有上常委会讨论,只是征求每个常委意见,大家统一后,形成文件直接下发。 组织部和厉元朗的谈话也省略到电话里进行,自然,这个任务就落到王祖民身上。 他多的没说,因为厉元朗上位王祖民乐观其成,也是他极力推进的。照本宣科简单聊几句,最后还不忘叮嘱一番,要他戒骄戒躁,低调做人低调做事,避其马胜然的锋芒,不要和他硬顶对着干。 为了维稳,在肖展望死后不到七十二小时,县委组织部正式下发任命文件。 兹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 任命孙奇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二位同志原有职务,一并撤销。 短短数十字,在水明乡立刻引起轩然大波。厉元朗接任人们不惊讶,惊讶的是孙奇。县委副书记林木的秘书,怎会肯来风雨飘摇的水明乡?貌似这里没有稻草可捞? 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大家伙,厉元朗也想不通,外放孙奇到水明乡,林木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迷魂汤。 厉元朗本想趁这机会,提常鸣或者吴红丽出任常务副乡长,孙奇的横空杀出,让他心存芥蒂,这个人,能干好吗? 其实大家伙也在这么议论,别人不提,单说马胜然。 自从肖展望自杀之后,马胜然深居简出,一连好几天看不见他的人影,不知道的,还以为马胜然也出事了呢。 大家只能背后议论,不少和刘树喜关系好的都跟他打听马书记的去向。 刘树喜是马胜然最为信任的人,可是说实话,他也不清楚马胜然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打手机,马胜然不接听,去他家找,都说马胜然外出办事不在家,真格的,他不会失踪了吧。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一直没露面的马胜然,终于在第三天上午出现在乡政府大楼里,而且还做了一个令人十分意外的举动。 第123章 试探 马胜然出现在乡政府,不是一个人,身边还跟着白发白须的一个老头。 那人穿了一件黑色粗布褂子,长头发盘起来挽成发髻,背着个帆布兜子,手里拿着罗盘。 别看老头年岁很大,至少在七十以上,走路带风,健步如飞,满面红光,精气神十足。 马胜然带着老头去他办公室里待了一阵,之后,老头又拿着罗盘在肖展望曾经的办公室门口转悠了一圈,也不知道老头和他说了些啥,反正老头走后,下午就来了一帮装修工人,把马胜然办公室重新粉刷一遍,听说办公桌摆放的位置变成面南背北,光镜子就多了好几个。 尤其引人津津乐道的是,还在肖展望办公室对面的墙壁上,高高悬挂一面带着红色穗子的小镜子,居高临下,就像以前的照妖镜一般,正好照到办公室的门。 马胜然这么忙乎,更加印证厉元朗的猜测,他果真迷信,老头一定是他请来的风水先生,所做一切就是为了辟邪,破解凶兆。 那么问题来了,他哪来的凶兆,莫非是做贼心虚? 但是从各方面反馈来的消息看,肖展望的确是上吊自杀,他那晚喝酒跟厉元朗说过话之后,就去自己办公室里坐了好久,一支接一支抽烟,大约在凌晨一点钟左右,将绳子挂在屋顶的挂钩上,自缢身亡。 关于这件事,甘平县公安局将在近日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以避免社会上过多传言造成恶劣影响。 马胜然在乡政府大搞迷信歪风就像传染病一样,飞速发酵,不少人特别是某些乡干部竞相效仿。一时间,水明乡政府乌烟瘴气,社会上的风水先生算命术士云集于此,今天你来明天他走,罗盘满天飞。 装修队也忙个不亦乐乎,不是重新粉刷就是把办公室一顿改造,东西摆放位置五花八门,走廊里一下多出了许多面小镜子。 更可笑的是,原来在乡政府摆摊卖菜的一个老太太,忽然说自己是观音娘娘转世,能看破凡尘万物,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载,没有她算不准的。 于是乎,不少工作人员就请老太太帮着算命卜卦,先不管老太太算得准不准,主要是她收钱便宜,并声称算不准不要钱。 所以,老太太备受青睐,整天忙得脚不沾地,兜里揣着大把钞票,这可比卖菜挣钱来得快,还挣得多。 老太太背着手把乡政府大楼转悠个遍,还有食堂包括后厨,就连宿舍都去了,更为过分的是,男女厕所她都没放过,磨了老茧的手指导一番,然后就是搞卫生搞粉刷,小镜子平白无故又多出好几面。 小镜子一多,矛盾也接踵而至,这个说你用镜子照我,那个说你别有用心,拿镜子力压我一头,是在脖子上拉屎的挑衅行为。 为这事,好几个工作人员拌嘴吵架直至大打出手,乡政府都快成菜市场了,乱码七糟,人心涣散,矛盾重重,迷信风盛行。 厉元朗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关键是他还没走马上任,仅凭现在身份,别人不听你的,只能瞪眼干着急。 张国瑞倒是为这事找他聊过,其实也没办法。马胜然不管不问,乡长死了,张国瑞的三把手有名无实,厉元朗根基浅,人微言轻,只能眼瞅着这股歪风邪气蔓延扩散。 县委到底怎么回事,文件下发好几天了,组织部也不来水明乡宣布人事决定,厉元朗没上任,放个屁都不带响。 他焦急万分,又没法问王祖民,好像他贪恋权位似的。他正坐在办公室抽着闷烟,忽然有人敲门,刘树喜笑眯眯推门进来,说了声:“厉乡长。” 人都是善变动物,以前都不拿正眼瞧人的刘树喜,马上变了态度,对厉元朗恭敬有加,还没宣布呢,已经把“副”字去掉,直接叫出“厉乡长”了。 厉元朗急忙起身迎上去,说道:“刘主任真是稀客,快请坐。” “不坐了。”刘树喜赶忙摆了摆手:“我来是告诉你,下午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孟令江将代表县委宣布人事任免决定。还有,马书记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刘树喜前脚走,他后脚便敲开马胜然办公室的门。 这里焕然一新,空气中弥漫着涂料味道,新刷的白色墙壁直闪眼睛。 马胜然端坐在办公桌后面,看见厉元朗进来,微微欠了欠身,指着对面的椅子说:“厉乡长,坐吧。” 厉元朗直接坐下,外面晴天碧日,阳光充足,忽然一道亮光直直刺入厉元朗的眼中,弄得他眼前白茫茫一片,眼睛都睁不开了。 厉元朗本能的用手遮挡住,这才发现,在自己斜上方有两面小镜子,而身后面的棚角线处也挂有小镜子,正好通过阳光折射,最后汇聚于厉元朗所坐位置,都跟设计好了的,一点没有偏差。 而且马胜然一言不发,两眼直盯盯看着他,似乎在厉元朗身上寻找着什么。 厉元朗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便有意挪了挪椅子,以躲避光线的照射。 好一会儿,马胜然才开口说话:“厉乡长,以后就是咱俩搭班子了,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和我讲一讲。” 摆明了,马胜然这是在试探厉元朗,之前两任乡长和他合作都不愉快,他要看看这个新乡长的态度,是不是尊重他,是不是想和他作对。 “马书记,我没什么想法,以后我会在乡党委领导之下,有什么事情要和马书记商量着来,不足之处,还请马书记多多批评指正。” 厉元朗回答的不卑不亢,却也透露出顺从马胜然的意思,低姿态做的很明显,马胜然相当受用。 心情好了,对厉元朗的态度也有所改观,从桌上的烟盒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并把烟盒故意往厉元朗面前推了推,说道:“抽吧,我知道你烟瘾挺大的,到我这里来不要拘束。我年龄上比你大了一些,可是工作上咱俩是一个级别,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嘛。你年轻,有干劲,以后就放手大胆的去做,我在后面替你把把关就行了。” “多谢马书记的教诲和信任。”马胜然嘴上这么说,厉元朗该有的尊重还是要做出来。 他扫了一眼桌上烟盒,那是和天下尊尚,一盒烟好几千,最贵的时候都上万。很明显,以马胜然的工资水平是享受不起这么贵的香烟,他能抽得起,一定还有别的来钱道儿。 马胜然似乎看出来厉元朗的心中所想看,便随口说道:“这烟挺好抽的,特别柔和,是陆省长硬塞给我的,你尝尝,味道怎样?” 厉元朗拿出一支,先起身给马胜然点燃,自己才点着吸了一口说:“是不错,非常柔,劲不大。” 马胜然故意抬出陆荣夫,有炫耀的意思,也有点拨厉元朗的成分。要他明白,我马胜然在省里是有人的,常务副省长送给我烟抽,说明我和陆省长关系非同一般。 二人抽了几口烟,马胜然这才谈到工作上面。他说,目前头等大事就是给肖展望办理丧事。县公安局那边已经侦办结束,下一步,就该让老肖入土为安了。 至于追悼会的筹备,马胜然意思让厉元朗负责,肖展望毕竟属于乡政府那边的人,厉元朗出头操办名正言顺。 厉元朗没有推辞,从马胜然办公室里出来,他有几点想法,一来,马胜然对他存有戒心,多次试探,就是想摸清厉元朗的心思。二来,马胜然也想通过操办肖展望丧事,看一看厉元朗的能力。 肖展望活着时候没少跟马胜然作对,关于他的丧事规格,厉元朗过高或过低都不合适。 过高了,马胜然肯定不干,过低了,会伤活人的心,给人一种人走茶就凉的说辞。 这件事,真不好办。 还有一个,厉元朗和马胜然接触中,感觉到马胜然并不知道他和马唐发生过冲突的事情。是马唐没有告诉他,还是马胜然就是个戏精,演的太逼真把他蒙骗了。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叫来常鸣和韩卫,三个人坐在一处喷云吐雾,商量着关于给肖展望操办丧事事宜。 吴红丽风风火火推门进来,甩出大嗓门就吵吵:“弟啊,你这是官升脾气涨,给老肖筹办丧事也不让我参与,姐姐我可不高兴了。” 厉元朗连忙笑着说:“吴姐,这事怎么会跑了你,我还没上任,就是先做到心里有谱,寻思等到下午开完会再找你。既然来了,我就把外联的事情交给你去办,姐,你还生我的气吗?” “不生气了,只要你心里想着姐,心里有姐我就高兴。”吴红丽没心没肺地回答,多亏在场的是常鸣和韩卫,要换成旁人,说不定会整出什么桃色绯闻来呢。 厉元朗也就是初步打算,和他们一起合计肖展望丧事的规格大小,至于详细的流程步骤,要等到他正式上任后才能做决定。 办公室里聊得热火朝天之际,响起一阵敲门声,等厉元朗推开门一看,顿时愣住了。 第124章 高规格待遇 门口站的竟然是刘树喜,依旧笑容满面。 对于这位不速之客,厉元朗并不意外,准是刘树喜知道了厉元朗负责筹备肖展望丧事,特地过来献殷勤的。 刘树喜既是党政办主任,同时也兼任政府办主任,只不过之前一直不鸟政府这边,基本上第二个头衔属于空有其名。 刘树喜参与是职责所在,只不过目前还不到时候,不同于吴红丽、常鸣和韩卫,刘树喜脑门子上贴着马胜然的标签,是马胜然的代言人,厉元朗要有所防备。 在得知刘树喜来的目的后,厉元朗说道:“刘主任,你看我还没正式上任,等过后再议吧。来,进来喝杯茶,咱们侃侃大山。” 厉元朗身体一侧,闪出个空当,示意刘树喜进来,同时也在向他表示,我们四个就是聊天,没什么可背人的地方。 刘树喜小眼睛扫了一眼,马上摆了摆手,笑说:“那好,等到厉乡长上任之后,有什么吩咐随时找我,我随叫随到。” 望着他的背影,反倒给厉元朗提了个醒,以后有些事尽量少在办公室里谈,乡政府人多眼杂,马胜然耳目众多,还是要小心为妙,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中午在食堂,厉元朗和韩卫一起吃过饭。孟令江会在下午两点左右赶来,他这人官不大,架子大,好摆谱。厉元朗会给足他的面子,一点半刚过,就坐在收发室里等着孟令江的到来。 之前他征求过马胜然的意见,问他去不去接孟令江一行。 马胜然以他头疼为由,让厉元朗代他接待即可。厉元朗也料到马胜然不会出面,他连县委领导都不放在眼里,一个排名最后的组织部副部长,更不会当盘菜了。 他正坐在收发室里抽烟,张国瑞吴红丽还有高灿儒结伴而来。高灿儒是水明乡政法委员,平时很少见到他,竟顾忙着自家生意了。 高灿儒开了一家小饭店,不过不在乡里,是距离水明乡五里地的一个养鱼池边上,主要以经营活鱼为主,家常做法,算不得火爆,也能过得去。 张国瑞是接到厉元朗电话赶来的,哥俩寒暄着,不大一会儿,常鸣也来了。 收发室本来就不大,一下子塞进来五个人显得有些拥挤,厉元朗就提议,大家干脆去大门口等着吧。 五个人又齐齐来到乡政府大院门口,原来在这里卖菜的小商贩,早就被乡政府工作人员撵走了。乡政府又不是菜市场,不像话。 这中间,袁春秋和樊政也先后参与其中,好家伙,水明乡代乡长,副书记还有政法委员、宣传委员,包括两个副乡长和一个乡长助理,七个人站在大门口,形成一道奇特风景线。 殊不知,此时在二楼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里,马胜然抽着烟,眼望楼下大门口,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身边的刘树喜则略有感悟地说:“厉元朗还没坐上乡长的位置上,就先声夺人,拉帮结伙,书记,您可要小心点他。” 马胜然没有说话,大口抽着烟,眉头紧紧锁在一起,面露不喜。 这时,谭刚从外面敲门进来。他是马胜然的追随者,可算不上铁杆,以前他和肖展望私交不错,在肖展望和马胜然对决当中,稍稍偏袒肖展望一些。如今肖展望挂掉,他又吃了回头草,重新归入马胜然门下。 “马书记,我刚刚和孙奇通过电话,他们马上就要到了,您看是不是……”后半截的话谭刚没有说出来,生怕惹恼了马胜然。 马胜然是正科级干部,和孟令江平级,自然不会屈尊到迎接他,谭刚话到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 “噢?”马胜然紧锁的眉头略微舒展开,忽然露出感兴趣的模样,反问谭刚:“你认识孙奇?” “以前有过接触,就记下了他的手机号。”谭刚如实回答。 “很好,孙奇来了之后,你要多跟他走动。他家不住在这里,一个人难免孤单。”马胜然略有所思的说道。 谭刚立刻明白,这是马胜然要拉拢孙奇的信号,自然满口答应。 “树喜,你去通知一下其余在家的党委委员还有各部门负责人,大家一起都到大门口迎接孟令江他们。还有,我也去。”马胜然突然将半截香烟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一脚,并碾成碎末。 厉元朗他们正翘首等待孟令江一行的到来,忽然看见从乡政府门口呼啦啦走出来一大帮人,走在众人中间的竟然是马胜然,不禁大吃一惊。 马胜然倒背着手,迈着方步徐徐走到厉元朗他们七个人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小厉啊,你的人来得不少,都够一个班的了。” 部队上一个班八个人,厉元朗他们是七个,差不了多少。这只是次要的,关键在于马胜然那句“你的人”。显然他在挑理,是在敲打厉元朗有拉帮结派的嫌疑。 厉元朗本想解释,可解释就是掩饰,索性直接说:“马书记说笑了,哪有我的人,我们都是水明乡党委的人,都是受党委领导的。” “是吗?”马胜然眉毛一挑,意味深长甩出一句:“希望你说到做到。” 水明乡几乎全体出动,都堵在大院门口,那些下面来开会的村干部们,难得见到这样壮观的场面,尤其是看到马胜然也在场,就全没有直接去会场,也都排在乡干部们后面,齐刷刷站在这里,跟着凑热闹。 一时间,水明乡政府大院的大门口,呼啦啦站着一百多人,让过往的老百姓都踮脚翘足,好像看猴戏一般。 远远地,孟令江坐在奥迪车里,还为又来水明乡宣布任命结果而憋着气呢。 上一次带厉元朗过来,他被灌醉出了洋相,一直耿耿于怀,本来就对水明乡没有好感,这下子彻底打入十八层地狱,发誓再也不来这个鬼地方了。 宣布任命结果,涉及到正职官员,王祖民不来,也会派个排名靠前,最起码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来。 王祖民因为有急事去市里汇报工作,常务副部长也不在家,其他几个副部长推三阻四的都不来,最后这份苦差事还是落在他的头上。 有了前车之鉴,孟令江故意挑在县委食堂吃过午饭,这才姗姗来迟。 他在车里还想呢,厉元朗这小子会不会迎接他。不指望马胜然那个眼高眉低的怪物,能有一两个人欢迎他,给他一个台阶下,别那么难堪就可以了。 万没想到,老远看见乡政府大门口站着黑压压一片人群,孟令江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没有问题。还不相信,又问了问开车的司机,得到肯定答复,孟令江立刻欢喜异常,有意的把裤腰带往上面拉了一拉,系在肚脐眼上边。 往手心里吐了几口唾沫,搓了搓往稀疏的头发上抹了一圈,顿时油光锃亮。 等奥迪车停在众人面前,孟令江没有急于下车,而是等司机打开车门,手搭凉棚,他才先迈出一只脚,拖着肥硕而又矮粗的身躯慢慢钻出来。 马胜然背着手看他,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原地未动。厉元朗却紧走两步,主动伸手问好:“孟部长,欢迎您来水明乡。” “哈哈。”孟令江并不在意马胜然傲慢的态度,他能来迎接自己已经算是天大的面子了,还能奢求什么。 拉住厉元朗的手,孟令江使劲摇动着笑说:“前一阵子,我送你来时你还是常务副乡长,转眼就成为代乡长。元朗,你前途无量啊。” 厉元朗谦虚回应道:“孟部长说笑了,我还有许多不足,希望孟部长以后多多赐教,多多帮助我。” 孟令江没说话,拍了拍厉元朗肩头,越过众人直接走到马胜然面前,伸出手来和马胜然握了一下,寒暄起来。 接下来,孟令江又在马胜然介绍下,和党委成员们一一握手,也把同车而来的孙奇介绍大家认识,随后在众人簇拥下走进乡镇府大楼。 这一次的隆重和前一回的冷清形成强烈反差,孟令江喜得头重脚轻,脚底下像是踩了棉花。 在马胜然办公室里,厉元朗作陪,孙奇坐在一边,孟令江和马胜然有说有笑,喝了一杯新茶之后,这才和马胜然厉元朗还有孙奇一道,走进一楼的大会议室。 此时,水明乡政府的各部门头头以及各村支书和村主任已经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说笑着互相聊天打屁。 等到一见马胜然走进,会场立刻安静下来,几乎鸦雀无声。 主席台上,这几位的座位空着,其他党委委员早已就坐,见到这几位大佬进来,依次站起身,刘树喜带头鼓起巴掌,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下面那些人更是拍得热烈。 这其中,尤以韩家屯的支书兼村主任韩忠旺和下养马村的村主任马泽生拍得最为欢快。 厉元朗能当上乡长,这二位老泪纵横,感觉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会议由副书记张国瑞主持,按照议程,孟令江当众宣布甘平县委的人事决定。 “经甘平县委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副书记,代乡长,任命孙奇同志为水明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 虽然大家早就知道了人事任命结果,可真正听到孟令江的宣读,还是忍不住再次自发响起掌声,雷动良久,回音绕梁。 而坐在主席台中间位置的厉元朗,却没有那么轻松。他明白,从今往后,会有更多的困难和不可想象的挑战摆在他面前,等待他去解决和迎战…… 第125章 百般刁难 水明乡干部大会没开多久,和肖展望上任不同,厉元朗的发言没有展现出咄咄逼人的架势,相反的特别谦恭,始终把乡党委挂在嘴边,秉承乡政府是在乡党委领导之下开展工作,一切要以乡党委为重的宗旨和原则。 至于夸夸其谈的空口号,厉元朗讲的也很少,说得多不如做得多。只有踏踏实实做事,让老百姓真正享受到实惠,过上好日子,才会爱护你拥戴你,才对得起良心,说别的都是瞎扯。 马胜然早就摆好架势,准备在会上好好敲打厉元朗一番。搞什么嘛,还没坐上乡长位子,就拉拢六七个人过去,这是在向我示威还是要挑战我党委书记的权威。 结果人家厉元朗根本不接他的招数,就好像马胜然拼尽全力打在棉花上一样,滚劲的力道换来软绵绵的感觉,甭提多泄气了。 厉元朗放低姿态,马胜然就不好将那些难听的话讲出来,否则会让人们觉得他太过霸道,毕竟是上百人参会的大场面,该收敛还得收敛一些。 所以,他的讲话很简短,简单说几句便草草收场。总体来说,这一次全乡干部大会是近一段时期以来,开得最平淡也是时间最短的。 孟令江说啥也不肯留下来吃晚饭,水明乡这地方给他留下阴影,担心被灌醉酒再出洋相,那可就把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按惯例,新领导上任,乡里面要集体会餐。厉元朗把关春明叫来,问他账面上还剩下多少钱。 关春明换了两条蓝色碎花布的套袖,往上拽了一拽,便把早就准备好的账本放在厉元朗面前,说道:“厉乡长,原来账上有五千多,后来马书记从教育局要来两万元入账,双节咱们搞福利,花费一万左右。正好夜雨花饭店的老板娘高月娥报销招待费,就先给她一万,目前就只剩下……”他指了指余额那一栏让厉元朗看。 “三百多?”厉元朗惊掉了下巴,没想到自己刚一上任就面临难题,缺钱,严重缺钱! 不对劲儿,厉元朗便问关春明:“前后支出两万,还剩五千多哪里去了?” “这不是嘛……”关春明指着账本上几处支出解释道:“前两天乡里不少办公室搞装修,花费的钱都在这里了,条目我已经列清楚,收据都在这里,请你过目吧。” 厉元朗肺没给气炸了,乡里某些人大搞封建迷信,却让政府买单,没有这个道理。 他翻看着那一张张收据,发现都是马胜然签字的。肖展望死后的空窗期,马胜然代理乡长职务,他签的字自然生效。 没钱还吃个屁!厉元朗心里腹诽,将拿在手里的烟往桌子上一扔,对关春明挥手说:“好,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把账本留下来,我再看看。” 关春明应喏着退出去,转身带上房间门。 紧接着,刘树喜笑盈盈走进来,说马书记已经在夜雨花定下两桌酒席,可是老板娘高月娥这次却要乡里掏现钱,不让签字欠帐了。 “刘主任,你看需要支出多少?”厉元朗问道。 “最起码也得一千吧。”刘树喜掰着指头算了算:“这还不算酒水和烟钱。” “你看看这个。”厉元朗指了指账本上的余额。 “就剩三百多了!”刘树喜也是一惊,他也想不到,堂堂水明乡的账面上只有三百多块钱,还没他兜里钱多呢。 “不可能吧?”刘树喜不相信似的把账本翻了个遍,确信无疑,水明乡真是穷到家了,如果有衣服穿的话,这会儿恐怕连衣服都得当了,就剩一块遮羞布。 他也直挠头,厉元朗就说,我去找马书记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因陋就简在食堂就餐。 马胜然不管钱,也很少过问,肖展望在世时,也从不向他汇报账面上的资金周转。 这回是厉元朗主动找来让他过目账本。马胜然大概瞅了几眼,叹气道:“这个肖展望是怎么搞的,钱是不是都让他贪了,怎么就剩这么点儿。” 厉元朗心说:“装什么大掰蒜,好么,你大手一挥,五千块的装修费就这么打了水漂,还不都是因为你率先搞风水先生那一套,别人才群起效仿的。” 现在整个水明乡政府楼里面,到处悬挂小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改成卖小镜子的商店了呢。 马胜然想了想说:“厉乡长,我这个书记只管人事不管钱,我也无能为力。你是从县政府下来的,关系多路子广,又是金县长的得力下属。县政府是管钱的地方,你去跑跑,多在金县长那里坐一坐,只要金县长开尊口,不用多,二三十万支援咱们就能坚持到年底,我相信你有办法。” 沉吟一下他接着说:“至于晚上会餐嘛……还是要到夜雨花饭店,毕竟那里菜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大家也都吃得惯,食堂就会做大锅饭,东西太难吃了。何况你新官上任,不能委屈了你是不是,大家也该为你乐呵乐呵。” “听刘主任说,高老板不让签字要现金,可账面上的钱根本不够……”厉元朗微微蹙眉,面露为难之色。 “她那里我去说,我马胜然这点面子高月娥还敢不给?这些商人,挣钱就乐,欠钱就跟死了爹娘,不能好事总紧着他们。这事我来解决,你就负责管县里要钱。”马胜然大言不惭道。 本以为马胜然出面,这件事可以轻松解决,不成想刘树喜又来找厉元朗,说高月娥同意吃饭签字,但是又说她没钱上货,店里就剩下一些青菜,至于订的大鱼大肉那些贵菜,不好意思,没有。 厉元朗心里冷笑,好个一唱一和,马胜然这是设置人为障碍,给他一个下马威啊。一边不让改吃饭地方,一边又让老板娘高月娥故意刁难。如果他去找马胜然解决,幼稚不说,正好落入马胜然的算计,你厉元朗离开我马胜然什么都干不成,以后就让我马胜然牵着鼻子随便遛你。 少了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成槽子糕了!厉元朗当即叫来韩卫,给他一沓钱,让他按照刘树喜订好的菜谱去买原材料,至于酒水和香烟,不用太贵,一般即可。 “得嘞。”韩卫拿钱痛快出去,厉元朗坐在椅子上还没喘足气,刘树喜又来找他。 今天一天,刘树喜就来四五趟了,这个以前都把马胜然办公室当成自己家的人物,也不知道哪根筋转了轴,一遍遍的来也不嫌麻烦。 “刘主任,又是什么事?”厉元朗故意把“又”字说得响亮,提醒刘树喜,他很不耐烦。 “是这样。”刘树喜讪讪的说:“孙副乡长已经到任,他的办公室还没解决,你看是不是……” “没解决你就给解决,我又不是党政办主任,找我干什么?”厉元朗刚一上任,烦心事一件接一件,心情坏到极点,强忍着怒火和刘树喜搭言周旋。 “我倒是给孙副乡长安排了办公室,可他嫌小说啥也不去。厉乡长,你现在是乡长了,应该换一间好点的办公室,老肖的那间我让人重新收拾一下,你现在可以搬过去,这间正好留给孙副乡长,这也是马书记的意思。” 刘树喜干脆直来直去,说了他来此的目的,表面上让厉元朗腾办公室,实际上又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肖展望是在办公室里上吊自杀的,那个房间就跟鬼屋一样,尤其那天来的老头还在对门上方挂了面小镜子,后来的几个江湖术士又在那里烧纸做法事,弄得人心惶惶。 原来和肖展望对门的谭刚,吓得早就把办公室搬到楼下,认可小点采光差点,就是不敢住在对门,生怕哪天肖展望的冤魂来找他。 谭刚和肖展望私交不错都怕得要命,何况其他人了。平时经过门前都胆胆突突,大多绕着走。就连晚上打更的老头也变成两人作伴,一个人害怕。 刘树喜硬逼厉元朗搬进那里,肯定是马胜然给他出的第二个难题,此人真阴险,其心可诛。 一桩桩一件件的针对他,马胜然真是欺人太甚!厉元朗闻听气得直咬后槽牙,手掌变成拳头,最后他还是隐忍住没有爆发。 马胜然就是想让他发火,就是打乱他的节奏,暴跳如雷正中他马胜然的下怀。不就是住进曾经死过人的办公室嘛,有什么了不起,我厉元朗行得正,走得直,才不怕什么妖魔鬼怪封建迷信那一套呢。 “好,你安排人帮我把东西搬过去,让孙副乡长尽快搬进来。我还有事,希望我回来后,办公室能安顿好。”厉元朗说完话,迈大步径直离开乡政府。 他沿着水明乡唯一一条水泥路漫无目的走着,以缓解糟糕的心情。 水婷月这会儿适时打进来电话,并打趣道:“怎么样我的大乡长,坐上正宫娘娘的位置,感觉如何?” 厉元朗面露苦涩,嘴里却说:“按部就班,一切正常,你呢?” “没事就好,我还担心马胜然会刁难你呢。至于我嘛……还行,那方面的想法不那么强烈了。”听得出,水婷月显现出来羞涩之意了。 懂的羞涩就好,省得一见面纠缠着厉元朗开房,弄得他两头为难。 二人又说了一阵情话,方才挂断。有了水婷月的安慰,厉元朗心情略显轻松,返回去没进乡政府大院,直接去了对过的夜雨花饭店,本想过问晚上会餐的准备情况,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剧烈争吵声。 到底怎么回事,今天真是不顺,难事一件接一件,这又是谁在吵架? 第126章 各有心计 厉元朗走进来,一看吵架双方头都大了,一边是脸脖子粗的韩卫,而那边则是老板娘高月娥。 一问吵架原因,才弄清楚是高月娥在菜谱里加了一道菜,名为母林蛙炖土豆。 别看只是加了一道菜,可猫腻却不小。金秋十月正是林蛙产籽的时候,一般普通公林蛙才卖几十元一斤,带籽的母林蛙却要二百多甚至三百左右。原因在于,母林蛙油厚,其输卵管又称蛤蟆油,是珍贵的滋补品,营养成分不亚于人参、燕窝、冬虫夏草,而且还具有补肾壮阳功效。 按照高月娥的意思,要炖一大海碗母林蛙,至少要二斤左右,一共两桌,就需要四斤母林蛙。这样算下来,要买这些东西还得一千多块钱。 而且,高月娥还对韩卫只买十几元一瓶的普通高粱白十分不满意,乡里吃饭的瓶装酒最起码都在百元以上,这种便宜酒白给都不喝,马书记见了保准生气。 韩卫上来倔强劲儿,说话直来直去:“乡里吃饭没钱,是主任自掏腰包买的,这些东西已经花了五百多块,你又让买母林蛙和高档酒,这些钱还得主任拿,凭什么!再说,你又不是乡政府的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太过分了。” 高月娥本想拿话硬怼回去,一听到厉元朗自掏腰包,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惊呼道:“厉乡长,你这是何必呢,乡里在我这挂账的,花销都记在里面,不用你个人掏钱。” 厉元朗则板着面孔说:“高老板,乡里欠你多少钱你算清楚,我会尽快还清。这次我们现金结算,以后乡里吃饭会安排在食堂,不会再给你填麻烦。” “什么!”高月娥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追问,得到厉元朗十分肯定的点头回应。 高月娥傻眼了,乡政府一旦取消夜雨花饭店的定点用餐,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要知道,乡里在她这里又吃又喝又拿的,每年不下十几二十万,小小的水明乡能有这样收入的餐饮行业屈指可数,她这些年也靠这事赚了不少钱。 眼瞅着摇钱树要倒,高月娥不干了,便把厉元朗拉到一边,妩媚的凤眼直闪电光,拿出独有勾引男人的绝技,挽住厉元朗的胳膊撒起娇来。 “好弟弟,跟姐还来这一套,姐不过是开了个小玩笑,这样吧,炖林蛙算我的,还有酒水和烟钱都是我的。马书记就喜欢这口,我也是替你着想。还有……”她有意躲避韩卫,直接趴在厉元朗耳边悄悄说:“只要乡里以后还在我这里吃饭,我给你百分之五的回扣,要不把我赔给你也行。” 高月娥说话时,嘴里吐着热气喷在厉元朗耳边痒痒的不舒服,他忙把身子往外一躲,闪开高月娥用她那爆炸的凸面顶住自己胳膊肘,并义正言辞道:“高老板,请你自重,我们乡里穷,再也经不起大吃大喝了,至于你所说马书记喜欢林蛙和好白酒,我这就让韩卫去准备。” 说毕,从钱包里掏出银行卡递给韩卫,嘱咐他按照高月娥的要求赶紧去买,别耽误晚上的聚餐。 韩卫不解其意,站着没动,厉元朗理都没理高月娥,拽他出来说:“快去买。” “主任,这是那娘们故意刁难,我就不信马书记会这么要求。” 韩卫哪里明白这里的弯弯绕,厉元朗便跟他解释,高月娥肯定是得到什么人的指示,单凭她没有这个胆子。 “哦,主任莫非这是马书记的意思……” “别说了,快去!”厉元朗推了韩卫一把。 可韩卫没走两步突然折返回来,对厉元朗鸣不平道:“主任,我觉得你不应该总是让着马书记,你越让着他,他越欺负你。” “我心里有数,赶紧去吧。”厉元朗拍了拍韩卫的肩头,目送他远走,这才走进乡政府大楼。 迎面碰到张国瑞,身边还跟着吴红丽,似乎这俩人故意等他,有话对他说。 三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厉元朗没进去而是去停车场把车开出来,之后张国瑞和吴红丽分别上车,他一打方向盘出去,开到一个僻静之处,便问二人:“张哥,吴姐,你们有什么话尽管问吧,这里清静。” “刘树喜把你的办公室换到肖展望曾经用过的那一间,正安排人搬家呢,有没有这事?”吴红丽直脾气,心里藏不住事儿,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率先说出来。 “元朗,这肯定是马胜然的主意。今天会上我就看出来你的低姿态,这样做没有错,硬跟马胜然对着干没好处,但是你也不能太委屈自己了。”张国瑞递给厉元朗一支烟,忧心忡忡。 厉元朗接过来苦笑道:“岂止逼我换办公室,还有……”便将刚才发生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抖落个干净。 “欺人太甚!”张国瑞气得将半截烟碾碎扔出车窗外。 吴红丽也是生气直拍大腿,文静的脸上挂满冰霜。这二人替厉元朗抱打不平,冷静下来,张国瑞和吴红丽问厉元朗的下一步应对策略。 厉元朗冲副驾驶位上的张国瑞报以微笑,说出来四个字:“顺其自然。” 张国瑞立马明白,扭头对吴红丽说:“红丽,元朗已经有打算了,相信他能应付过去。”并拍了拍厉元朗的手背说:“这可苦了你。” 下午五点钟,水明乡全体中层以上领导齐聚夜雨花饭店,两桌酒宴都设在雅间里。 水明乡十一位党委委员正好凑了一桌,其他人在隔壁就餐。 席间,马胜然春风得意,端起酒杯以主人身份说道:“今天可以说是咱们乡的大喜之日,一来祝贺厉元朗就任乡长,二来也欢迎孙奇来水明乡工作。第三个就是我的个人建议了,厉元朗同志之前一直在县里工作,就是担任常务副乡长也没超过一个月,基层经验不足,希望以后咱们大家伙多多帮助他,也希望像我还有树喜,以及谭刚灿儒、春秋、樊政这样的老人多伸出援助之手,厉元朗同志毕竟年轻,有什么不足之处,当面指出来,我相信厉元朗同志一定中肯听进去,也会用实际行动回报给大家。” 这话就有深层次的意思了,摆明还是说厉元朗岁数小,经验少,以后要是没有我马胜然罩着,将寸步难行。 厉元朗顺势接过话茬,端起杯来对着马胜然及其在座同行说道:“马书记的肺腑之间感人至深,也希望以后大家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当面指正。这杯酒,我先干了,以表寸心。” 言毕,厉元朗一仰脖,一两左右的白酒,眉头没眨一下,当即喝干。 “哈哈哈……”刘树喜当即大笑起来,并端着酒杯对厉元朗说:“厉乡长果然爽快,这杯酒我代表我个人,先敬厉乡长。” 没等厉元朗回话,张国瑞板脸伸手拦道:“刘主任,你没看出来马书记有话要说,做什么事要分清主次。” 刘树喜只得尴尬笑了笑,坐下来故作镇定的看着马胜然的脸色,不再出声了。 “国瑞既然提到这里,我正好有些话说给大家听。”马胜然抹了抹嘴,刚才厉元朗的弦外之音他岂有听不出来,意思是警告不要背后搞小动作。 马胜然听进耳朵里,针扎一样刺入心中。轻咳一声,继而言道:“厉乡长刚才说到咱们大家以后要光明磊落,当面说清楚背后不议论,这一点我很赞成。希望各位都要犹记眼耳,也要形成一种制度,不要搞什么小帮派,大家都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在一个锅里搅马勺,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就应该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共同为水明乡的未来卖力气。” 经马胜然这番话的提醒,厉元朗立刻明了,马胜然之所以三番五次的为难他,这是对厉元朗有拉帮结派嫌疑的重重敲打,是杀鸡给猴看的警示。 吴红丽见状,起身端杯道:“马书记说的太好了,我们大家伙受教育。我提议,这一杯酒我们共同敬马书记,马书记为咱们水明乡奋斗了大半辈子,劳苦功高,理应配得上这四个字。” “吴委员这句话说得好啊,我赞同,这一杯酒咱们集体敬马书记!”厉元朗双手端杯,面向马胜然,恭敬的样子令马胜然十分受用。 他原本冷若冰霜的脸,逐渐变化出笑面容,甭管是真是假,反正露出开心来。“呵呵,这么对我,我马某人可不敢当,受之有愧。” “马书记哪里的话,您是我们水明乡的顶梁柱,没有您坐镇,我们大家伙都不知道该怎样工作了。”厉元朗就是一个劲儿的力捧马胜然,让他疏于防范,别把矛头始终对准自己。 枪打出头鸟,这句话一直灌输在厉元朗的心田里,不张扬总低调,这样才不会引起马胜然的注意,也是厉元朗的保全之策。 于是乎,众人齐齐起身端杯,共同敬马胜然,随着一阵热络的笑声,马胜然欣然享用,当即喝光,美滋滋的看着大家。 然而,却一使眼色给刘树喜,不知道他又在算计什么…… 第127章 防不胜防 刘树喜会意,等到众人坐下来之后,他再次起身,单独敬厉元朗,阿谀奉承的话说了一大堆,正直的人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冷。 厉元朗拖大就显得太不给面子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刘树喜表面上笑哈哈,实则心里怎么想着花花肠子,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厉元朗起身,说了句谢谢的话,和刘树喜举杯示意,当即喝掉。 谭刚见厉元朗喝完,他紧挨着厉元朗,便亲自给他斟满酒,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仰脖率先打了个样,还亮杯底给厉元朗看。 厉元朗毫不示弱,自己酒量自己清楚,马胜然刚才隐晦的使眼色,根本没逃过厉元朗的火眼金睛,现在明了,这是要轮番灌厉元朗,想把他灌醉。 什么意思?是要看我喝多了出丑好让别人背后笑掉大牙,还是让我直接钻桌子底下? 有那么句话,叫做艺高人胆大,厉元朗自诩酒量不差,马胜然这边又有几个人向他发起酒场的进攻,他来者不拒,摆开架势一一化解。不就是喝么,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否把我灌倒。 自然了,厉元朗也不是孤军奋战,张国瑞和高灿儒则将目标对准了刘树喜以及谭刚。吴红丽巾帼不让须眉,凭借女人的先天优势,又有不错的模样和身材,嘴头子也不赖,一劝二闹三捧,把个马胜然乐得脸上桃花灿烂,架不住吴红丽的一再相让,一杯接一杯也好没少喝。 后来,袁春秋和樊政也加入战队,这二人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新上任的孙奇。 一开始,孙奇自认为和厉元朗是老熟人了,又在一起搭班子,客气有加的敬厉元朗两杯酒,也不知为何,袁春秋竟然直接和孙奇较上了劲,大咧咧说:“孙副乡长,以后咱们都在政府口,经常接触,我老袁是个粗人,说话不分轻重你可不要计较。” “哪里哪里。”孙奇还算客气的回应道:“袁副乡长这话外道了,以后咱们都是在厉乡长的领导下干工作,一起共进,来,我敬你。” 樊政坐在孙奇旁边,而孙奇拿烟的手正挨着他,香烟缭绕的味道一点没糟践,全都窜入他的鼻子里。弄得他直皱眉头,一个劲儿用手扇着风,并且不满的挑理说:“孙副乡长这话说的有问题,应该是在马书记领导之下,在厉乡长的支持下,不能强调政府就把党委撇在一边,是不是?” 正好这话灌入一旁正和高灿儒打酒官司的刘树喜耳朵里,借机插言:“老樊说的没错,孙副乡长说错话了,自当该罚,罚酒三杯,向马书记道歉。” 很奇怪,马胜然竟没有生气,而是摆手说:“树喜,哪来的那么多说道,孙副乡长不是有意的,算了。” 孙奇脸一红,赶忙向马书记双手抱拳,并且歉意道:“刘主任说的没错,是我口不择言,该罚。” 他先是和袁春秋喝完那杯酒,之后连喝三杯,直到第四杯酒才单独敬马胜然。 马胜然很给他面子,笑眯眯跟他撞了一下杯子,也是一饮而尽。 刘树喜还要发话,却被谭刚一把按住,劝他放过孙奇,说孙奇不胜酒力,怕他喝多了。 马胜然也表态说:“算了吧,你没看孙副乡长脸都红了,脸红的人不能喝酒,但是可交。” “可交”这俩字传入刘树喜耳朵里,他立马心领神会,放过孙奇调转枪口对着高灿儒说:“老高,小杯子没意思,有能耐咱俩换大杯子喝,谁不喝谁是四个脚爬的。”还比划了一个王八手势。 别看高灿儒戴着眼镜瘦巴巴的像个老学究,他是开鱼馆的,喝酒自不在话下,尤其较起真来,天不怕地不怕,当即拿出吃饭的小碗,指着说:“老刘,咱俩用碗喝,敢不敢?” 吃饭的小碗不大,可是装满酒也有二两之多,一口闷下去,不止需要胆量还有酒量。当着众人的面,刘树喜岂能甘落下风,喝就喝,谁怕谁。 于是在众人注视下,这两位端起小碗就跟梁山好汉一样,大碗喝酒,几乎滴酒没撒的全部灌进肚子里。 高灿儒还好,喝完后吃了一口菜压了压,而刘树喜一个劲儿打着酒嗝,眼瞅着就要按耐不住,当场喷洒出来。 谭刚见状,赶紧拉着他说是去厕所方便,引得高灿儒嘲笑起来:“是下面放水还是上边?” “我……”刘树喜捂了捂嘴,也顾不得形象,一把起身冲出包间,估计是去向大地震吼了。 “哼!”高灿儒冷哼一声:“也不过如此,还敢跟我叫号。” 马胜然抽着烟,眼角乜斜着看了看高灿儒,理直气壮的警告道:“老高,说话要注意,喝酒就是喝酒,不要打击人。” 高灿儒没说话,马胜然护着刘树喜众人皆知,他无谓和马胜然就这个话题争论。 整个十一名党委委员,在这次酒席上喝得针锋相对,但也不失热闹场面,还算是和谐。 酒过三巡,高月娥端着一大碗林蛙炖土豆,扭着肥硕的腰肢,笑眯眯进来上菜。 “哎哟,还有这等好菜呢。”谭刚则舔着嘴唇,眼睛里冒出荧光,直直盯着碗里的母林蛙,似是想要一口吞下去的馋样。 并且不忘调戏高月娥一番,不怀好意的说:“高老板真是会来事儿,知道我最近腰老疼,需要补肾,特地上这道壮阳菜给我补一补。” “少来,这才不是给你吃的,是我单独给马书记……”说了这话,高月娥忽然发觉说漏了嘴,赶紧补充道:“是我给马书记领导之下的水明乡各位领导准备的,当然也包括你谭大委员。” “嘻嘻,我就说你不会忘了我,还是你心疼我,哈哈。”谭刚本以为带有荤味的玩笑会引起在座所有男士共鸣,没想到谁也没跟着起哄,相反弄得很冷场,有点下不来台。 高月娥才不管谭刚怎么样,特地带来一瓶茅台酒,倒了一小杯,环视众人,最后将妩媚妖冶的眼神落在马胜然左边的厉元朗身上。 “厉乡长,我这杯酒单独敬你,祝贺你高升。” 厉元朗接过来,说了句:“谢谢高老板的美意。”一口喝尽。 “这第二杯酒我还是要敬厉乡长,以后乡里面不在我这里吃饭了,你个人要是来的话,我照样热情接待。” 高月娥这女人不简单,看似平淡无奇的话语却透露出来一丝消息,那就是乡里以后不会在夜雨花饭店定点用餐,别人态度不重要,马胜然顿时眉头紧锁,问道:“高老板,是谁说的以后不在你这里吃饭的,我怎么不知道。” 原本略微轻松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厉元朗。而此时的厉元朗,骤然间起了醉意,一手拄在桌面上并揉着太阳穴,眼睛眯着,舌头有点大的回答道:“马、马书记,是我决定的,乡里财政紧张,要勒紧裤腰带过紧日子……嗷!” 厉元朗突然一捂嘴,似是坚持不住要吐的意思,张国瑞一见于此,马上说:“厉乡长这是喝多了,我带你去卫生间……” 马胜然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使眼色,高月娥会意点头道:“厉乡长喝多了,就不麻烦张书记,我叫人扶他去后院休息。”随即喊来两个男厨师,一边一个驾起厉元朗直奔后院。 这俩人把厉元朗扶到一个麻将间,放倒在床上给他盖上被子,闻听到厉元朗呼呼大睡并打着呼噜声,这才放心离去,临走时还把灯给关了。 也不知道外面的酒席进行多久,反正过了很长时间,突然门轻轻推开,一道黑影闪身进来。 蹑手蹑脚走到厉元朗身边,坐在床边这么一直看着他。慢慢地,那人的一只手不安分的摸了摸厉元朗棱角分明的脸,微微叹了声气。 半晌,继而手往下移,在厉元朗宽阔的胸膛之上停留,感受着男人荷尔蒙散发出来强烈的雄性激素,忍不住头埋在上面,不住蹭着并贪婪嗅闻阳刚之气。 慢慢地,这人才不舍的抬起脸,再次注视着厉元朗鼾声如雷的睡姿,并确定厉元朗已经睡着,忍不住大胆的将手又往他身下移去,越过裤腰带…… 正在即将碰到令人心跳加速的地带,厉元朗吧唧了一下嘴,转而翻过身,脸面向里侧又呼呼睡起来。 吓得那人赶紧把手往回一缩,十分紧张的摸了摸心口窝,并轻声叫道:“厉乡长。” 厉元朗没有回答,依然睡得香甜。这人总算松口气。这时,手机震动起来,赶紧捂嘴接听。 只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得没得手,赶紧着。” “催什么,我在看他睡没睡着。”这人回应一声,不悦的挂断手机。瞅着厉元朗的身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即从身边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物件,屋里光线黑暗,看不清楚那个东西的形状。只见那人拿在手中,手摸着厉元朗露在外面的一只胳膊上,往上撸了撸他的衣服袖子,露出皮肤,然后举起来那个物件,一咬牙,闭上眼睛用力扎下去…… 第12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那个东西就要沾上厉元朗皮肤之际,忽然响起一声断喝:“你要干什么!” 随后,厉元朗翻身坐起来,并随手打开屋子里的灯,直视眼前那个吓得惊魂未定的人。 没错,这人正是高月娥,厉元朗突然醒来把她吓了一大跳,手里的东西“啪嗒”掉在地上,轱辘着半圈停下。 厉元朗往地上一看,竟然是一个针管,里面装着半下药水,无色透明,不知是什么东西。 “高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厉元朗翻身下床,一把将针管拿在手里,正气凛然怒视着高月娥。 高月娥被吓得脸都白了,好半天才反应过味,慌忙掩饰道:“厉、厉乡长,你、你一定是误会了,我见你喝醉酒,就想着给你打一针醒酒液醒醒酒。” “是吗?”厉元朗冷笑道:“我已经醒酒,倒是觉得高老板没少喝,干脆给你打一针。”说话间举起针头,就要扎向高月娥。 要说原来高月娥的脸色是白的,那么这会儿已经变成了惨白,十分惧怕的赶紧舞动双手,一个劲的摇头说:“不用。” 事出反常必有妖,高月娥越是阻挠越说明针管里有鬼。 就在这时,房间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蒙面男人冲进来,二话不说,抡起左拳直接砸向厉元朗的面门。 好在厉元朗反应奇快,侧身躲过轻松化解掉蒙面人的这一拳,同时飞起一脚踹向对方的小腹处。 那人也不是白给,身体往后一缩,也躲过这一脚,继而右拳挂着徐徐风声打向厉元朗拿着针管的右手。 厉元朗灵机一动,轻松躲了一下,并趁机将针管扎向蒙面人伸过来的右臂之上。 这一下稳准狠,几乎拼尽厉元朗的全力,针头狠狠扎进蒙面人的胳膊上面,他还用力推了一下,无色液体徐徐灌进蒙面男子的身体里。 “啊呀!”男子疼得大叫一声,赶紧一把薅出针管,针头上带着血迹,都没有扔掉,而是捂着受伤的手,蒙面头套里露出的双眼,带着怒火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踉踉跄跄夺门而逃。 厉元朗本想追出去,却被高月娥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连声求饶说:“你别追了,保命要紧。” “撒开,要不然我可不客气了。”厉元朗哪里管得了什么个人安危,摆明这是有人要害他,非要把那个蒙面男子抓住不可,否则后患无穷。 高月娥就跟吃了秤砣一般,死活不撒手。厉元朗想打打不得,想骂骂不出口,真是被这个无耻女人弄得没有办法了。 反正也追上那个男子已然来不及,厉元朗索性质问高月娥,针管里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个蒙面男子又是谁? 见针管被蒙面男子带走,高月娥咬死说,里面就是没有毒的醒酒液,至于那个男人,她也不知道是谁,或许是路过的小偷强盗。 糊弄鬼呢!因为证据被他一时冲动用没了,厉元朗一时半会儿还真拿高月娥没有办法。临了,他用威严的语气警告着高月娥:“我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切,你要守口如瓶,不然的话,我会报警要你好看。别以为有谁可以袒护你,真要是涉及到犯罪,你看谁会保你还是把你推出去当替罪羊。舍卒保帅这个典故你不会不懂吧。” 高月娥大脑飞速运转品味着厉元朗这番话的含义,一声不吭,显然她是听进去了。 厉元朗无心待在这里浪费时间,该说的都说了,便拽开房间门,大步往自己住处走去。 刚走到乡政府大院门口,忽然间一个黑影横栏在他面前,低声说:“主任,那个蒙面人骑了一辆摩托车,我没有追上,让他给跑了。” 说话的正是韩卫。其实厉元朗根本没有喝醉酒,他的酒量,单凭七八两酒就跟喝白开水一样稀松平常。 当时他借故装醉,一来是借以躲开马胜然不满情绪的爆发。二来是迷惑别有用心之人。他忽然想起肖展望那日喝醉酒之后的反应,就感觉这里面有蹊跷,现在更加印证他的猜测非常准确。 只是不知道高月娥的同伙是谁。也许是马唐?但是厉元朗和马唐有过接触,显然蒙面人比马唐矮一些,身体也壮了不少,关键马唐瘦的像个大烟鬼,而这人不是。 那会是谁呢? 韩卫是在闻听到厉元朗喝醉后,张国瑞故意安排他躲在夜雨花饭店后院的墙头上,观察着厉元朗休息房间的动静,同时保护厉元朗。 他一直尽心尽责的趴在墙头上,忽然看到后院小角门那里来了一辆摩托车,就是那个蒙面男子。 结果光顾着监视蒙面男子,一分神,正好错过高月娥偷偷溜进房间里,企图占厉元朗的便宜。却因为那个谜一样的手机,逼着高月娥动手。 于是,接下来的一幕发生,韩卫本想跳下去帮忙,不成想厉元朗三下五除二轻松化解,还把针头扎进蒙面男子胳膊上。 那人忍着剧痛逃跑,由于摩托车骑得飞快,即便韩卫百米速度不赖,两条腿自然跑不过两个轱辘,只能眼睁睁看见摩托车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算了。”厉元朗摆摆手,和韩卫一起返回各自宿舍房间,厉元朗躺在床上,默默抽着烟,把自己的思路重新缕清,将前后关联在一起,忽然坐了起来,脑袋里似乎有了一个大框。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想了想一咬牙,拨通一个号码,说道:“张局,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搅你,我有个问题想问一问……” 第二天,厉元朗精神抖擞着去上班,还没进办公室,手机响了,是马胜然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火速去马胜然的办公室来一趟。 厉元朗敲门进来,马胜然黑着脸质问道:“你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停了夜雨花饭店的定点用餐,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了。你知不知道,高月娥昨晚就关停了饭店,以后吃饭去哪里,是去那个只会炒大锅菜的食堂吗?” “夜雨花关门了?”厉元朗装作不解的说道:“马书记,当时高老板故意难为我,我一时气愤就说了那样的话,没有和您商量是我的不对,我向您检讨。不过我没想到高老板会关了饭店,这是我考虑欠佳,我这就去找她,重新签订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不用了。”马胜然冷着脸一摆手,嘟囔道:“人都给你气走了,一夜工夫就没了人影,鬼知道她去了哪儿,你上什么地方找她。” “她老公不知道吗?”厉元朗问道。 “高月娥和她老公一起走的,没通知任何人,就连饭店的服务员厨师都不知道,没给人家结工钱跑了个干净,这些人刚才还来找我询问,笑话,我又不是她爹,我上哪知道去。”马胜然气哼哼说。 其实也只有厉元朗知道原委,一定是高月娥事后分析,把厉元朗警告的话深度消化,担心她自己的安危,主要是怕警察找上门来,才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但是她不辞而别,对于厉元朗绝对算不上好消息,中间的断带,会衔接不上高月娥身后的人,尤其是逃走的那个蒙面男子。 马胜然把厉元朗叫来不过是发发牢骚,他认为是因为厉元朗擅自不同意在夜雨花饭店吃饭,气走了高月娥。 见厉元朗的态度还算端正,马胜然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便说道:“一会儿要召开班子成员的会议,明确下一步的工作计划。你已经上任,首要任务就是把肖展望的追悼会布置下去,昨天县公安局已经召开新闻通报会,确定了肖展望是自杀行为,他的家属也接受了这个结果。他不是死在工作期间,算不上因公殉职,在规格上要把握好分寸。你尽快把追悼会的详细情况拟个文件出来,下班前交给我看看,早点定下来,好把这一页翻过去。” “好的,我会尽快去搞。”厉元朗应承着说。 “还有,肖展望的事情一结束,你去县里跑一跑资金问题,乡里没钱怎么开展工作,这事也马虎不得。”马胜然完全一副居高临下的命令式口吻,听着让人十分不舒服。 “马书记,我会按照您的布置做的,只是……”厉元朗沉吟道:“我不在的时候,政府这边您要多费心了。” “嗯。”马胜然或许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些过分,便缓和着口气说:“我只是和你商量,毕竟是咱俩搭班子,要彼此支持和理解。会议定在九点半,你先去准备一下吧。” 厉元朗离开马胜然办公室,吴红丽正好从她办公室里出来打水,正好撞见。 她一使眼色,似乎有话要说。 “姐,去我办公室谈吧。”厉元朗在前面,吴红丽拎着暖瓶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厉元朗办公室。 昨天下午,刘树喜就安排人把这间办公室收拾一新,他还算有心,添置了一些新的办公用品,原来肖展望用的大部分东西全扔进垃圾箱。 由于厉元朗昨天太忙,还没进来参观自己新的办公场所,屋子里焕然一新,就是对着门口的那面小镜子让他反感。 只是这股子歪风是马胜然倡导的,厉元朗若是带头撤下,说不定又会引起什么轩然大波出来,平添麻烦。 再说,马胜然这人疑心疑鬼的,心事特重,小事情里都能看到大文章,目前根基未稳的情况下,还是不宜和他爆发正面冲突为好。 厉元朗进来后,礼让吴红丽坐在沙发里。他则把公文包放在桌子上,坐在新椅子上正等着吴红丽问话。 而此时的吴红丽还是心有余悸,即便有厉元朗这个大男人在还是大白天,仍旧忍不住打量着肖展望自杀现场,尤其是棚顶上的挂钩。 据说,肖展望就是把绳子挂在那上面,脖子往里面一伸,踢翻椅子,悬挂于空中…… 她这么专注一看,突然间看到了一件东西,吓得脸色瞬间变色,“啊”的一声大叫,昏厥过去…… 第129章 细小见真章 吴红丽突然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把厉元朗也吓了一大跳,赶紧板着吴红丽的肩头叫了几声吴姐,才把吴红丽叫醒过来,花容失色的指着天棚上的那个挂钩,颤巍巍道:“那、那是个什么东西!” 厉元朗顺着吴红丽手指方向一看,顿时气炸了肺。挂钩上竟然挂着一根绳子,是哪个王八蛋这么缺德阴损,搞装神弄鬼这一套! 摆明了,这根绳子肯定不是肖展望用过的那一根,作为证据早就被公安局现场勘察时就给拿走了,绝不会留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厉元朗搬来一把椅子,踩在上面直接把绳子解下来,推开窗户随手扔出去,气愤的直喘粗气。 安慰她几句,并问用不用去乡卫生院看一看,吴红丽实在被吓得不轻。 “没事,我回去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吴红脸色总算恢复了红润。 厉元朗放下心来,打电话给广播站两个年轻女孩扶着吴红丽离开。 这种卑鄙手段马胜然会做吗?要不就是刘树喜?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大口抽着闷烟,正好有人敲门,他喊了一声“进来。” “厉乡长,九点半开会,我来通知您一声。”黄文发挤着三角眼磨蹭着走进来,还煞有介事的往棚顶上看了看。 就是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厉元朗恍然大悟,原来是他干的。 为什么确定是黄文发所为,道理很简单。这些细节都是从黄文发不经意间的举动发现端倪。 他一进来,神情犹豫,不敢和厉元朗对视,是他做贼心虚的体现。 还有,他不敢看厉元朗,倒是眼睛总是盯着挂钩看个不停,就说明他很关心那个挂钩。关心什么?还不是观察绳子在不在么? 再者说,昨天帮着搬家就有黄文发,除了他还能有谁? 刘树喜是小人,他教育出来的下属也和他蛇鼠一窝,没有好东西。 厉元朗心里有气,不便发作出来,也没给黄文发好脸色,阴着面孔回应说:“我知道了。” “是,那我回去了。”黄文发说着话转身离去,还不忘多瞅几眼那个挂钩,结果没留神脚底下一个拌蒜,来了个趔趄,差点摔个大跟头。 他挣扎平衡时,手也不知道这么凑巧,刚好抓住对面高悬的小镜子上的挂穗,无意识使劲一拽,竟把小镜子扯下来,“吧嗒”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厉元朗憋不住笑,正好,自己瞅着别扭,黄文发无意中帮自己铲除掉这个堵心的玩意,也算是戴罪立功了。 小镜子摔碎,引来走廊里不少人注意,好几间办公室里的认出来观瞧,指指点点的。反正黄文发摔碎马胜然请来的镇妖镜,免不了要挨一顿臭骂,这就是因果报应,活该! 厉元朗收拾一下东西,这才锁上门信步走到楼下的小会议室。 进来时,刚好撞见张国瑞,他问历元朗,看吴红丽被人搀扶着走出乡政府,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一言难尽。”历元朗拍了拍张国瑞肩头,示意回头告诉他。 水明乡十一名党委委员,除了吴红丽和马胜然,其余人员悉数到场。 大家都在喷云吐雾,小会议室里充斥着烟草的呛人味道,尤其袁春秋,出了名的一次火,抽烟只点一次,之后一支接着一支,他不抽好烟,都是五块钱左右的劣质烟,直辣眼睛,还说好烟没劲,不过瘾。 把他对面座的樊政气得用笔记本直扇风,两条眉毛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历元朗也抽烟,只是觉得这种场合要学习县常委会,从他当时跟着老书记当秘书开始,老书记就定下一条规矩,会议室禁烟。 而且老书记身体力行,自己烟瘾再大,也忍着不抽。一直到现在,常委会还保持着这种习惯,没人破坏。 所以他和张国瑞坐在各自位置上,当张国瑞掏出烟来扔给他一支,历元朗接过来没有点火,只是放在笔记本旁边。 张国瑞立即明了,本来要点烟,却一口吹灭打火机,把烟一放冲历元朗点了点头,相视一笑。 这是历元朗第一次参加水明乡的党委会,第一次和党委委员坐在一处。他的座位位于长桌左侧最前面,正中间是马胜然的座位,左边是副书记兼乡长,右侧是专职副书记,乡里三把手,其余是按照进入党委会的资历长短,依次排下来。 历元朗作为这栋楼里的二号人物,在马胜然没有到来之前,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势必引来众人的注意。 孙奇把烟掏出来叼在嘴边,长期做秘书的,养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打眼看见厉元朗没有抽烟,想了想,他便将烟拿下来,放回烟盒里揣进衣兜。 樊政见状,忙用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提醒袁春秋。 袁春秋一开始没理会,直到樊政努嘴朝厉元朗那里示意,袁春秋也发现厉元朗笔记本旁边放着一支烟没有抽,同时看到张国瑞也是一样的做法,脑袋就是在浑浊,也明白其中含义。 只得狠狠嘬了几口烟,恋恋不舍将半截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抹了抹嘴,不再抽了。 高灿儒烟瘾不大,之所以也跟着喷云吐雾,完全是报复心理做崇,让老子吸二手烟,我也抽,也让你们吸二手烟。 发现张国瑞没抽烟,孙奇也没抽,袁春秋掐灭了烟,好似多米诺骨牌效应发酵,传染到他的神经系统里,顺手也摁灭烟头,低头摆弄着手里边的碳素笔。 至于其他党委委员,尤其是见到一次火的袁春秋破天荒掐灭烟头,也都纷纷效仿,停止吸烟。就连谭刚和刘树喜二人,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却也不好太过明显。 很显然,厉元朗细小的动作等于间接告诉众人,会场禁烟。他俩若是熟视无睹,不等于正式向厉元朗宣战,对着干么。 刘树喜还在犹豫,身旁的谭刚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这才不情愿扔掉烟头。 一时间,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的环境逐渐散去,张国瑞还特地打开两扇窗户,以便换气通风。 厉元朗靠着自己无声的举动,加上有张国瑞这个三把手的配合,将小会议室禁烟的措施散发出去,众人不管同不同意,还算挺给他这个新上任二把手的面子,没有人僭越,反其道行之。 然而这一切,都在马胜然挺胸昂头背着手进入会场之后,发生了改变。 “谁开的窗户?”马胜然刚坐在中间位子上,眉头略微紧皱,环视众人嘟囔道:“现在是深秋眼瞅着快入冬了,开窗户多冷。”一指刘树喜:“你去把窗户关上,别冻感冒了。” “是。”刘树喜痛快答应着,屁颠关上窗户,煞有介事的瞄了瞄张国瑞。 “啪”马胜然将笔记本扔在桌面上,并随手掏出一盒二十几元的玉溪,抽出一支点燃后,深吸着,鼻子里窜出烟雾问起话来:“大家怎么都不抽烟?” 众人面面相视,没人解释,关键不知道该怎样说。倒是谭刚开口道:“我们都觉得厉乡长带头不抽烟,做了表率,所以……” 樊政接过话茬,插言道:“我感觉厉乡长做的没错,像我不抽烟的人每次开会吸二手烟,伤害比抽烟还大,咱们会议室就该禁烟。” 刘树喜则不冷不热回应樊政:“老樊,你不抽烟可以学啊,没人拦着你。” “刘主任,你什么意思!”樊政瞪起铜铃一样的眼珠子,脸色顿时阴冷下来,夹杂着大量的怒气。 “行了。”马胜然使劲一拍桌子,震慑住会场秩序,瞄了一眼厉元朗,见他表情平静,眼神望向窗外,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就有火气。 “禁什么烟,这里又不是公共场所,多此一举。”随后大言不惭道:“想抽就抽,在没接到上级通知之前,水明乡党委会没有禁烟的条文,随便抽。” 他的话音一落,谭刚和刘树喜积极响应,中间派的党委委员也顺手点起香烟。 就连袁春秋也实在忍受不住手里没烟的痛苦,立刻点起一支,贪婪吮吸好几大口,就跟烟鬼抽鸦片烟一样。 马上,会场里又是香烟缭绕,烟雾腾腾。 “今天是厉乡长和孙副乡长就任后,水明乡党委会第一次开会,我们先以热烈的掌声,欢迎这二位同志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马胜然嘴里这么说着,脸上没有挂一星半点的欢迎意味。 啪啪啪,一阵稀里哗啦的掌声过后,厉元朗和孙奇分别站起身,向在座各位点头致意。 马胜然双手往下压了压,继续说:“今天会议主要是商谈咱们水明乡接下来的工作。还有二十几天,就要开一年一届的乡人代会。我作为乡党委书记兼乡人大主任,我们下一步的首要任务,就是筹备这次大会。” 马胜然深吸一口烟,眼神略过在座每一个人,尤其在厉元朗身上停留多了一秒钟。 仅仅这一秒钟,意义非凡。 等于告诉厉元朗,你这个代乡长的“代”字,能不能顺利通过选举,还得需要过我这个乡人大主任这一关。 小样,刚上来就搞什么会议室禁烟,树立威信,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党委书记! 第130章 党委会的不和谐音 马胜然夸夸其谈,讲完第一项关于筹措乡人代会的情况,并当场布置下去,由乡人大机关牵头负责,他们人少,便从党政办以及其他部门抽人参与,反正召开全乡代表大会是下一步工作的重中之重。 第二个,马胜然谈到了发展全乡经济建设话题,他说道:“其实我对于前任季天侯乡长的发展思路还是赞成的,成立采石场是目前我们乡尽快摆脱贫困,走上富裕道路的最佳捷径。” 顿了顿,马胜然弹了弹烟灰继续说:“只是细节上没有处理好,才出现韩家屯山洪暴发的意外事件。我认为,只要我们多采取防范措施,发展采石场还是大有可为的。像刘家地的刘万全,大家伙都知道,原来穷得叮当乱响连裤子都穿不上,这几年兴办采石场,怎么样,人家不仅脱贫致富了,还兴修全村的基础设施,铺了水泥路,建了广场,增添不少健身设施,这些没向乡里要一分钱,这就是本事,就是能耐。” 马胜然一席话,在众人心中掀起不小波澜,尤其厉元朗。他没想到韩家屯的山洪暴发,还没引起马胜然的足够警醒,执迷不悟一意孤行,还有发展采石场的错误想法。 于是当即提出来,“马书记,采石场破坏自然环境,容易造成水土流失,韩家屯的教训深刻,我们不能忘记。” “这还用你说。”马胜然反驳道:“那是我们当初准备不足,可以吸取经验教训,多向刘万全他们学习,做好防范措施,我估计韩家屯事件不会重演。” “刘家地的采石场我去看过,那里被群山环抱,四周没有乡村人家,即使出现山洪也伤不到人。但是并不代表就不会造成水土流失,就不会暴发山洪。”厉元朗义正言辞道:“上一次县里对韩家屯的处理可以说非常严厉,也在表明出态度,坚决不允许兴建采石场。马书记,我们可以另辟蹊径,想想别的办法,比如……” 他的话还没说完,却被谭刚查了一嘴:“县里不让办采石场,我看刘家地采石场还干得热火朝天,拉石车照样天天进进出出,刘万全腰包也是一鼓再鼓,县里不过做个样子罢了。” “我看老谭说的在理,采石场每年为县财政上缴利税,县里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说咱们乡吧,本来就没什么工业,全靠采石场支撑,而且人家老刘赚钱那是多少双眼睛见到的,那可是真金白银,我觉得我们可以多向老刘学习,采石场重新上马是切实可行的。” 刘树喜的话音刚落下,张国瑞接过来说:“刘主任的话我不敢苟同,韩家屯的例子活生生就在眼前,冲垮那么多民房,多少人无家可归。灾上救援灾后重建,县财政又拿出多少钱补贴,这笔账要好好算清楚,别得不偿失。” “不就是冲垮几家房子嘛,又没死人,毕竟也只是个例,我看全国那么多开采石场的,也没见有几个暴发山洪,就是点子背,不走运。”谭刚不以为然的淡淡说道。 厉元朗见谭刚这样态度,按耐不住内心火气,便冷着脸说:“谭委员,你的想法要不得,不要什么都跟封建迷信挂钩。” 一提起封建迷信,厉元朗就气不打一出来,想到乡政府里那一面面小镜子,亮闪闪刺人眼目,阴天还好,特别是晴天,闪得人走路用手遮挡,别扭极了。 其实他这话说给谭刚听,也是说给马胜然,始作俑者,不可原谅。上梁不正下梁才歪,要不是你率先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别人怎会群起效仿? 马胜然瞪着眼睛狠狠看了一眼厉元朗,偏偏这时候,孙奇竟然说道:“我还挺奇怪,我一来就看见咱们楼里面的走廊过道上,都挂着小镜子,后来上网查阅,原来和辟邪镇妖有关,这是不是也算封建迷信?” 他看了看众人,根本没在乎马胜然铁青着脸,厉元朗略微紧皱的双眉,还有张国瑞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一直不怎么在会上发言的人武部长王全礼说:“孙副乡长的疑问我来回答。挂小镜子算不得封建迷信,你去下面村屯走走看看,家家户户都有挂小镜子的习惯,叫做照妖镜,只是民风而已,是为保全家平安的一种祈福。况且,老肖自杀在办公室里面,大家都心有余悸,做一些祈福的做法无可厚非。想必孙副乡长经常坐办公室,不了解基层百姓的习俗,这点可以理解。” 王全礼的话看似为封建迷信辩解,实则不偏不倚,也在讽刺孙奇不懂就别乱插言,别妄下结论。 马胜然敲了敲桌面,厉声说:“采石场的事情咱们先不谈了,搞什么嘛,怎么搞到封建迷信上来,跑题了。不过……” 他侧脸看着厉元朗说道:“厉乡长,马上就要召开全乡人代会了,我倒要想看看你在做政府工作报告时,关于全乡经济发展,你有什么宏篇大论,不发展采石场,你去发展养鸡场还是养鸭场?” 这话有些重了,马胜然对厉元朗第一次参加党委会的表现严重不满意。他发现厉元朗处事很怪,表面上对自己恭敬有加,一口一个“党委”挂在嘴边,实际上有很多做法和自己有对着干的嫌疑。 他这叫能屈能伸,还是脸上藏笑,心里藏刀呢? “马书记,感谢您的提醒,发展全乡养殖业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建议。”对于马胜然,厉元朗始终是笑挂在脸上,当官不打笑脸人,让他想发火也找不到发火点。 “刚才老王提到肖展望的事情,正好我在这里也说一下,我已经责成厉乡长全权处理。”马胜然又看着厉元朗说:“会后你马上布置,下午上班后就把方案准备好送给我,我要亲自审阅。” 随后,马胜然问都不问的,一挥手说:“散会。” “等等。”他的话刚一落地,刘树喜急忙阻拦道:“马书记,我想趁此机会提一个建议,党政办缺一个副主任很久了,我想是不是议一议人选?” 马胜然已经站起身,驻足问道:“你说吧,你想提谁?” “黄文发同志兢兢业业,是个不错的苗子,值得培养,我觉得应该给他加加担子……”刘树喜看着马胜然同时扫了一眼厉元朗。 谁也没想到,厉元朗稳坐在椅子上,谁也不看盯着笔记本,却说出一句:“黄文发不可用,我不同意。” 原本众人都已经起身就离开,听到厉元朗的话,全都站住不明就以的看向厉元朗。 刘树喜当即脸涨得通红,面露不喜的问:“厉乡长,你不赞成能不能给个理由。” 厉元朗随即起身,收拾好笔记本和碳素笔,直视刘树喜:“某些人使用雕虫伎俩,吓昏了吴委员,这样的人,人品有问题,别说当副主任,就是留在党政办都是祸害。” 说罢,厉元朗头也不回的大步走第一个离开会议室。 有些话他没有直说,不明白状况的都一脸蒙圈,唯有刘树喜脸红一阵白一阵,就跟画了大花脸一样。 马胜然经过他身边时小声说:“搞什么嘛,黄文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干了烂肠子的事儿?” “我……”刘树喜一时哑口无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怎好意思说出口。 单说厉元朗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将常务副乡长孙奇、副乡长袁春秋和樊政,还有乡长助理常鸣都叫来。 这是他上任后第一次开乡政府会议,主要是谈当前乡政府的工作方向,顺便做了重新分工。 厉元朗作为乡长,主持政府全面工作,负责财政、审计和机构编制。 孙奇是常务副乡长,协助乡长工作,负责交通、电力、通讯、派出所、市场监督管理以及招商引资。 袁春秋和樊政将孙奇所负责的那一块分出来后,保留剩余分工。 至于常鸣,厉元朗就把自己原来负责的教育那一块划给了他。 自从收到周宇捐赠的二十万善款,水明乡教育办不再是囊中羞涩,兜里有钱,腰包也鼓了一些。 还有,厉元朗在和水婷月聊天中,也知道水婷月已经把韩家屯小学的那笔扶助金提上议事日程,下一步,省团委会派人下来实地考察,如果情况属实,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常鸣等于是坐在家里捡金元宝,前期厉元朗都做好铺垫,他只要按照步骤往下走就行了。 常鸣对于厉元朗的特殊照顾十分满意,对他不住报以感激的目光。三叔常东方若是看到他在水明乡有所建树,一定高兴,对他肯定另眼相看了。 厉元朗在会上还提出来关于肖展望追悼会的准备和布置,分发下去,大家各司其职,下午上班前汇总到他这里,他好去汇报给马胜然定夺。 开完会,厉元朗正坐在办公室整理材料,关春明敲门进来,两手一摊,泄气道:“厉乡长,你换人吧,这活我没法干了。” “什么事?”厉元朗挑眉问道。 “你看看,账里就剩三百多块钱,其他人一下子拿来这么多消费凭证要报销,我上哪弄钱去!” 说着话,关春明将一摞收据票子摊放在厉元朗眼前。 厉元朗一张张翻看着,不仅眉头拧在一起,这又是搞得哪一出? 第131章 无奈之举 这些凭空出来的收据,名目繁多,种类各样。 都有马胜然的签字,日期也是在他接任乡长之前的那段空窗期。 很显然,这又是来逼宫的,知道乡里没钱,好吧,我就找你来报销,让你拿出现金,看你厉元朗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怎么做一锅饭出来。 是该弄钱了,这么大的一个乡,账面上仅有三百多块钱也不是长久之计。 相信他管金胜开口要钱,金胜一定会支持他。那样的话,就显得太无能。什么事都求助于领导,还要他这个乡长干嘛!下属就是为上司排忧解难的,反而给上司添麻烦,那么他这个位置也就坐到头了。 厉元朗身体往后一靠,微闭双眼思虑良久,双手花插在一起,大拇指尖不住翻动着,忽然眼睛一睁,就对关春明说:“关所长,你和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关春明不解其意的问道。 “跟我走就是了。”厉元朗穿上外套,出门后走在前面,关春明迈着小碎步紧紧跟随,这二人一前一后走出乡政府大院。 顺着乡里唯一的大街走了一段路,直到农村信用社的那栋二层小楼出现,关春明这才搞明白,厉元朗的此行目的,他是要为乡里贷款。 信用社主任姓张,五十来岁,胖乎乎的,一脸喜气。 张主任见厉元朗前来,笑嘻嘻的热情迎上前去,胖胖的手背紧紧握着厉元朗的手,摇动幅度非常之大。 把厉元朗和关春明让进办公室的沙发上,沏上热茶吩咐人去准备水果,好一通忙乎。 关春明还纳闷呢,张主任平常眼高手低,看不起水明乡政府,就是历任乡长在他这里都得不到足够尊重,为何独独对厉元朗这么客气? 实际上,信用社是直管单位,不归乡里管辖,人家不鸟你也属正常。何况水明乡政府是个穷衙门,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穷亲戚,谁愿意搭理你。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张主任越是对他客气,他越是有种不祥预感。 “张主任不用忙了,我和关所长坐一坐就走,这一次来是想和张主任商量,以乡政府的名义贷些款。”厉元朗接过张主任递来的香烟,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哦。”张主任略微一顿,问道:“不知厉乡长要贷多少?” 厉元朗伸出两根手指,在张主任眼前摇晃着说:“二十万。” “二十万!”张主任倒吸一口凉气,不过马上又是赔上笑脸说:“厉乡长年轻有为,听说以前一直在政府部门做领导,应该深深体会我们在基层的难处。说实在话,我们信用社一年放贷是有额度的,年初基本上就放差不多了,如今是年关岁尾,真是有难度啊。” “有难度我可以理解,不过你张主任手里有灵活指标,相信你会有办法的。”厉元朗没在金融行业做过,好歹也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张主任的说辞在他眼里站不住脚。 “这个嘛……”张主任摸了摸圆乎乎的下巴,想了想说:“好吧,既然厉乡长发话了,我尽量想办法,你们就回去等我的消息。” “好,我希望张主任说到做到,再见。”厉元朗站起身和张主任又握了握手,转身离开。 望着厉元朗的身影,张主任无奈摇着头。 关春明紧跑两步追上厉元朗,问:“厉乡长,张主任能给咱们办吗,看样子他是在敷衍咱们。” “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信用社终究是在水明乡的地盘上,你下午就去找张主任办,他给办的话一切好说,不给办我自有办法对付。” 中午,厉元朗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在办公室里起草肖展望追悼会报告,下午一上班,其他几位副乡长把自己的想法罗列出来,汇总到一起,厉元朗整理好,敲开书记办公室的门,放在马胜然的案头上。 马胜然特意戴上老花镜,认真看半天,这才摘掉并把报告放在桌子上,并且用红铅笔在上面写写画画,问厉元朗:“老肖的追悼会的预算是多少?” “初步定,五千左右。”厉元朗如实答复。 “偏高了,咱们乡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穷,财政上面就只有几百块钱,平时都是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我听说不少票据没给报销,活人都顾不过来,一个死人,有两千块钱足够了。”马胜然信誓旦旦讲道。 “那好,我就按照书记的意思去办,花圈骨灰盒这些能省则省,预算减到两千块。” “嗯。”马胜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财政这方面你还是要多动动脑筋,多往县里面跑跑,争取资金尽快到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再有本事,兜里没钱是办不成事情的。” 这个时候,厉元朗也没必要隐瞒了,便如实告诉马胜然,他正想着去信用社贷款二十万,以解燃眉之急。 “张主任?”马胜然立刻头摇成拨浪鼓,玩味说:“别看这家伙是个笑面虎,内心却鬼得很,表面上答应你,不得罪你,背后就是一个字,拖。我看你还是别在他身上费劲了,去县里跑一跑,二十万在金县长眼睛里,就是个小数目。” “放心吧马书记,对付张主任我自有办法。”厉元朗语气非常坚定,似乎已经找到张主任的软肋。 “这件事我不管过程只要结果,二十万到账,你头功一件。还有就是……”马胜然指了指追悼会上的悼词,他用红笔画了几处圆圈,要求用词改一改。 厉元朗接过来一看,马胜然在追悼词是鸡蛋里挑骨头,基本上肖展望生平那一块,没有什么亮点可言,和普通人无异了。 悼词本身就是说给活人听的,肖展望活着的时候和马胜然对着干,死了马胜然还不放过他,和死人计较,可见他的心胸宽阔不到哪里去。 从马胜然办公室里面出来,厉元朗忙乎着落实肖展望的追悼会事情,同时又催促关春明去找张主任办理贷款。追悼会两千块的预算乡政府都拿不出一分钱,只有钱到位,才能启动乡政府这台老旧的破车。 结果没一会儿,关春明急匆匆返回,泄气的灌坐在沙发里,气得直摇头。“张主任真是条老狐狸,说是他已经向上级打报告了,要我们再耐心等等。什么等,就是拖着不给办。” 厉元朗似乎早有准备,当即打了几个电话,简单说了五个字:“按计划进行。”然后坐在椅子上,扔给关春明一支烟,让他别着急,估计抽完这支烟,张主任就会来电话求他们贷款的。 真的假的?关春明将信将疑,不知道厉元朗的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到一支烟的工夫,历元朗的手机便响了,张主任求饶的说道:“厉乡长,我算是服你了,乡里给信用社断水断电,现在正是年底还贷的关键时刻,断水可以应付,断电了电脑用不上就办不成还款手续,信用社完不成还贷任务,我这个主任可就干到头了。厉乡长,你真厉害。” 历元朗则笑说:“张主任讲的是哪里话,乡里检修电路和自来水管道,是正常行为,何来的断水断电一说,你是冤枉我们了。” “行,厉乡长,咱们啥也不说了,你理解我的难处,我也理解你的苦衷。这样吧,你让关所长带手续来我这里,我立刻办理贷款业务,多了我没权利,三十万,够不够?” 一下子多出十万元,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还能让乡政府这部机器加满油足够运转,历元朗自是喜上眉梢。当然了,三十万入账后,信用社停水停电现象立刻不存在,自来水畅通,电量充足。 历元朗出此下策也是不得已为之,张主任对他笑脸相迎,客气有加,他就猜出来不是那么好对付。 果然一上来,对方就采取表面上答应实际上拖延的战术,历元朗便指示乡变电所和水利站,要他们给信用社断水断电,直到解决贷款问题才开闸放行。 这也是没有办的办法,是被逼出来的无奈选择。 这一招还真奏效,刚一停水停电,张主任就受不住打电话求助,他自然明白历元朗的良苦用心,有意在贷款额度上增加十万元,就是担心历元朗再给他上眼药。 关春明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便乐呵呵回来,三十万元已经进入乡政府账户,一般是三到五个工作日到账,张主任真是卖力气,特事特办,这边办完手续,那边钱就打入户头,一点没耽搁。 关春明乐得老脸通红,眼睛里直放光。说实话,水明乡政府很久没见到这么多钱了,他这个财政所所长再也不用为没钱操心睡不着觉,整个人立刻神清气爽,感觉顿时年轻十岁。 只是历元朗却没那么兴奋,他对关春明下了死命令:“从今往后,谁要是动用这笔钱的一分一毫,都要有我的亲笔签字才可以,没有我的签字,任何人都不行。谁要是找你,就往我身上推,说这是我的决定,要他直接来找我。否则,我唯你是问。” “放心吧,乡长,我知道这笔钱来之不易,会替你把好关的。” 关春明看历元朗的眼神,瞬间迸发出肃然起敬之心出来。 但是谁也没想到,钱刚一到账,就有人打起这笔钱的念头上面来。 第132章 良心是职责的催化剂 这人还真不是马胜然,竟然是张国瑞。 说是动了念头倒不是为一己私利,而是为历元朗着想。 张国瑞的意思是,乡里至今还拖欠全乡教师两个月的工资,现在已经发放一个月,暂时稳住教师们的情绪。只是总欠着不是长远之计,就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有可能爆发。 老师们一闹起来,会给历元朗带来负面影响,这件事早解决早好,不宜拖延。 历元朗也曾经想过这事,就是事情千头万绪,需要他解决的实在太多了。经张国瑞善意的提醒,便叫来常鸣和胡定义,三个人坐在一起研究,商量着可行之处。 胡定义早就有了心里打算,他已经算出来全乡教师两个月工资总和,给历元朗过目。 “二十三万?”历元朗心里一惊,感觉到棘手。 钱倒是够了,可一旦解决,账户里只剩几万,到头来又是捉襟见肘,还是回到没钱的怪圈。 怎么办?他挠了挠头,想起来水婷月的三十万扶助金,晚上睡觉前和她聊天,便问起来团省委何时派人过来? “快了吧,我明天一上班就帮你催,而且……”她故做迟疑的笑嘻嘻说:“我可能会随检查团一起下去,到时候你可要做好接待工作啊,首先声明,我是办公事的,不是故意看你去的。” “行,水部长来我们水明乡,我举双手欢迎。”历元朗半开玩笑说:“用不用我提前给你暖床,不过我们这里条件简陋,房间里还有老鼠,你要带只猫过来才行。” “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骗我,我很怕老鼠的。”水婷月将信将疑,语气变得紧张起来。 “骗你的。”到底有没有老鼠?还真有,历元朗的房间就有老鼠洞,好在他已经用水泥堵上,只是不知道老鼠会不会从别的地方打洞出来。 “讨厌死了,你一提老鼠我就浑身直哆嗦。”水婷月怪嗔说:“我警告你,我去了之后你可不要欺负我,用老鼠吓唬我往你怀里钻。” “呵呵,还用吓唬么,你一见我就会主动往我怀里钻的,往被窝里钻也说不定。” “你真讨厌,告诉你我以后不会了,自从吃了朗中医的第二副中药,我就没有那样的想法了,身体也比以前轻松,非常舒服,估计就快好了。” 听闻水婷月提到朗英轩,历元朗挺抱歉的,本打算抽时间去燕游山疗养院去看看他和汪慧茹,结果身不由己,一上任,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忙得焦头烂额,根本顾不上。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历元朗和水婷月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粥,这边刚挂断,手机就响了,是一个国外电话。 里面传来朗英轩爽朗的笑声,听得出来,老人家心情超好,正和老伴汪慧茹在欧洲游玩外加度蜜月。 前不久,历元朗将发现的伤人草照片发给朗英轩辨别。老人家也不认识这种植物,就联系远在京城的一位老植物学家,打听出来这东西学名叫“醚芷”,提炼出来可以做麻醉药使用。 怪不得马泽生提到过,村民经常在伤人草枯萎之际采回家,用于止痛非常奏效,原来伤人草本身就具有麻醉成分。 最后朗英轩说道:“醚芷还有一个作用,它经过特殊工序加工,还能提炼纯度很高的毒品。” 毒品?历元朗微微一怔,这可是他没有想到的。 不过细细想来,杜冷丁不就是个例子吗。医用时是一种抗痉挛的止痛药,其作用和机理与吗啡相似,反复使用也可以成瘾,现在已被医院列为严格管制的麻醉药品。所以,无论从其药理作用、成瘾性,对人体的危害程度来讲,还是从法律规定文件上来说,杜冷丁其实就是毒品。 朗英轩还提到,听他那位植物学家的老朋友说,醚芷非常少见,尤其在国内。因为这种植物对自然环境要求非常高,喜欢生长在落叶松的树根底下,怕阳光直射。而且温度也要适中,潮湿最好。 那位植物学家对于历元朗发现伤人草很是震惊,以前也曾有的地方发现过,但是数量极少,听说下养马村有那么多,老专家不相信,称有机会一定实地看看,这种植物实在稀有罕见。 历元朗闻听,忍不住心头一热,或许是一个天赐良机也说不定。 第三天,在乡政府一楼大会议室,举行了原乡长肖展望的追悼大会。 全乡包括所辖村屯的支书村主任以及乡干部,共计二百余人参加。 田聪明代表甘平县政府、代表县长金胜本人特地从县城赶来。肖展望是政府乡长,田聪明参加无可厚非。但是仅仅派一个政府办公室主任前来,未免规格低了一些。 同时,由于马胜然从中作梗,因陋就简,能省就省,就连悼词里歌功颂德的词语都少之又少。在场众人心知肚明,这就是和马胜然作对的下场,也深深感觉到,马胜然才是水明乡的天,历元朗不过是地而已。 追悼会进行没多久,大约一个小时左右草草结束。田聪明没有在水明乡过多停留,他在县政府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办,没时间喝酒聊天。 况且,水明乡是出了名的问题乡,他害怕一顿酒再把自己绕进去。尽管有历元朗在,田聪明看得出来,历元朗也是举步维艰,脚跟没有站稳,脚上还穿着一双小高跟鞋。 田聪明临走之前,特意在历元朗的办公室里和他叙了叙旧。毕竟历元朗对他有恩,他之所以从政府办副主任晋升到主任,历元朗功不可没,他的推荐十分关键。 这哥俩聊了一些关于县里的事情,基本上可以用四个字概括:风平浪静。 现在当务之急,是筹备甘平县人代会事宜。按照人大会的制度程序,基层率先召开人代会选出人民代表,然后是县级,市级和省一级,最后才是全国人代会的召开。 所以说,每年年底是各级政府部门最忙碌的,就是筹备和召开新一届的人代会,选举产生新一届的政府班子成员。 乡镇作为作为最基层的人代会机构,要等到召开之后,选举出人民代表,参加县里的人代会,以此类推,最后是省级代表,在明年三月份的五号,齐聚首都京城参会。 今年县里人代会关键一个议题,就是选举政府县长。金胜和历元朗一样,官职里面还有一个“代”字需要去掉。 估计不发生意外,他政府县长会很容易通过。原因很简单,广南市委决定下来的事情,县人代会若是通不过,就是大事故,作为县委书记的方玉坤就有责任,是他的失职。 那么同理,水明乡要是召开人代会,历元朗的代字去不掉,马胜然也会承担一定责任。 可不同的是,马胜然是土皇帝,而且他在省里有人,就可以肆无忌惮,历元朗不配合和他对着干,到头来背后使绊子出阴招,让历元朗不过半数,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说,和金胜比起来,历元朗是光脚在刀尖上站着,金胜好歹是穿了皮鞋的,有层保护膜。 在水明乡人代会筹备期间,历元朗却没在乡里,而是下到下养马村蹲点。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马泽生找他,让他解决和刘家地村的土地纠纷问题。 这件事,在历元朗没上任之前就已经调查个十之七八,刘家地的刘万全不占理,强行占有下养马村的山地开采石头。 为这事,历元朗特地找马胜然商量,马胜然却告诉他,这事管不清楚。马泽生说是那块山地是下养马村的,他能拿出证据来么。但是刘万全却有土地局出具的集体土地证,上面清清楚楚写明,那块地就在刘家地村范围之内。 其实历元朗已经问过,刘家地的集体土地证有私自篡改日期嫌疑,上面时间是五年前办的,实际办下来不超过一年。 可马胜然却认可,还说马泽生是见钱眼开,看到刘家地开采石场挣钱了,想讹人家几个钱而已。 历元朗看得出来,马胜然是在偏袒刘万全,索性也不跟他理论了,而是带着韩卫去下养马村住了几天,也躲个清净。 他要求关春明不能擅自动那笔贷款,一定要有他的签字才可以。所以历元朗若是待在乡里,天天有人找他签字,明目五花八门,有不少不在合理报销范围之内。 这些人若是普通工作人员还好说,不少是党委成员,不报得罪人,报的话,就怕一开这扇门,大家纷纷效仿,收不住。 干脆,他躲在下养马村,这里手机信号又不好,经常处于不在服务区状态,想找他也联系不到。 这天吃完晚饭,历元朗见外面夜空明月高悬,便把韩卫叫过来,对他说:“今晚跟我出去一趟。” 韩卫不解问道:“去哪里?” “去一个神秘地方。”历元朗故意吊足他的胃口说:“你按照这张纸上面记录的东西备齐,九点钟一过,咱俩就出发。” 韩卫接过来那张纸,见上面密密麻麻记了七八样物品,联想到这些东西的用处,突然间恍然大悟,惊呼道:“主任,你是说咱们是去……” 第133章 天大的发现 “主任,你是说咱们去……”韩卫拍着脑门终于弄明白历元朗的真实意图。 “快去准备,现在距离九点还有两个小时,抓紧时间睡一会儿。另外,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咱们秘密进行。” “我懂了。”韩卫痛快离开。 历元朗躺在村委会的土炕上,手里摆弄着枯萎的伤人草,心里却在默念:“希望这次会有收获。” 其实历元朗卖了半天关子,他是要去被刘家地村圈起来的围墙里面看看,到底被挖石头破坏成什么样子。 历元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连抽了好几支烟,才算迷糊着。只是没睡多久便被韩卫叫醒,九点钟已到,他们该出发了。 马泽生早就回家,村委会只有那个看门的老头,历元朗和韩卫没有走大门,而是从后院翻墙跳出去,沿着崎岖不平的土路向山里进发。 之所以选择晚上,就是容易混进去。白天再怎么说,总是在阳光底下,逃不过岗楼上的哨位。晚上探照灯亮如白昼,终究有阴暗面,有照不到的地方。 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历元朗和韩卫按照走过的路线行进,非常顺利。 韩卫备的很齐,手电指南针,包括绳索还有防身用的小刀等等,就是历元朗没想到的,他也一并弄来。 倒是特种兵出身,对于这种夜间行动了如指掌,野外经验十足。 韩卫走在前面,历元朗紧紧跟在身后。走累了,就原地休息一会,喝口矿泉水,歇一歇。 就这样走走停停,二人翻过两座大山,用了近三个小时在午夜十二点终于隐藏在距离采石场不到三十米的一处土丘后面。 历元朗已经计划周全,九点出发十二点左右到地方,这个时间点人最困乏,注意力最不集中,也是最容易蒙混过关的绝佳时刻。 两盏十分明亮刺眼的大探照灯,摇摆着头往各个方向,亮白的光线交叉扫射,几乎难以找到黑暗角落。 韩卫从兜里掏出夜视仪望远镜,仔细看了一圈,皇天不负有心人,他指着一处地方,用手语和历元朗交流。 这种手语常用于军事行动,历元朗是在路上和韩卫交流时,韩卫告诉他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韩卫的意思是说,两盏探照灯交叉之间有个不到一分钟的间隔期,正好可以利用照不到的这段时间,他们俩先跑到前面的地上趴下,而后等下一次间隔期到来时,再前进一步直接就能跑到围墙下面了。 历元朗会意,举起右手竖了个大拇指,告诉韩卫他懂了。 韩卫点了点头,又埋伏几分钟,在两个探照大灯没有没有照到之际,率先猫腰噌噌几下,健步如飞,跑出去十多米,然后趴倒在地,将头深深埋在草棵子里。 紧接着便是历元朗,他如法炮制,很快也来到韩卫身边趴下。 二人十分耐心,配合也算是天衣无缝,没用半个小时,安全蹲在有垛子的围墙根底下。 韩卫什么东西都弄得齐全,从身上背着的背包里掏出飞爪,抬头往上看了看,小声说:“主任,我先爬上去剪断铁丝,你再上来。” “嗯,注意安全。”历元朗点了点头。 只见韩卫稍微运了一口气,而后双臂用力往上一抛,围墙最起码也有三米高,韩卫臂力过人,一下子就将飞爪准确抓牢在围墙的最顶端。 只见他轻如猿猴,双手牢牢拽住绳索,身体呈倾斜状态,双脚踩在围墙的砖缝中间,一步步稳稳登上围墙顶。 在探照灯严密的照射下,韩卫一边躲着灯光,一边掏出铁钳干净利落剪断铁丝,瞬间出现了一个大豁口。 直到这会儿,他才抖了抖连接飞爪的绳索,示意历元朗可以上来。 历元朗就没有韩卫那么轻松了,毕竟人家是经过专业训练,身手矫健。他一个门外汉,爬上来已是累得呼呼直喘大汗淋漓。 也算是不错了,放眼整个甘平县,像历元朗这样身居科级的正职干部,哪个不是大腹便便,别说是爬墙了,就是爬床都费劲。 历元朗三十二岁,正当壮年,有此功力可见其平常对自己身体健康的约束力还是很强的。没有个好身板,何来的干工作,何来为老百姓服务呢。 二人没敢在墙头多待,这里暴露在探照灯完全可以照到之下,十分不安全。 韩卫手抠在围墙的砖缝间,身轻如燕,噌噌几下便跳下去。之后是历元朗,他比韩卫动作慢了一些,好歹也不差太多,并且韩卫在底下张着双手做好接应,一步步的,历元朗总算也跳进围墙里面,没有崴脚,更没有受伤。 这二人蹲在墙下放眼望去,之间偌大的空地上,停着好几台拉石头用的大卡车,还有两部挖掘机,孤零零停在场地中央。 采石场白天工作,晚上休息,正好也给了历元朗和韩卫的可乘之机。他们借用运输工具作掩护,将身体藏了个严严实实,一直没有被岗楼上的哨位发现。 历元朗放眼望着二十亩土地,已经被挖掘机挖得千穿百孔,正寻思伤人草恐怕在劫难逃,估计早被当做荒蛮枯草扔掉了。 忽然间,他发现不远处,在一辆大卡车停车位置后面,隐约有个小角门。 “韩卫你看,那里是不是有个门。”历元朗不敢确定,毕竟是晚上,即便有月光帮衬照亮,依然看得不是很清楚。 韩卫拿起夜视仪望远镜,观瞧几眼肯定的点了点头,并给历元朗看以便更准确些。 “走,去看看。”历元朗和韩卫一前一后,低身猫腰同时还需要躲避探照灯的追踪,小跑着来到那个黑色小铁门前。 原来这里算是城中之城了,在围墙里面又划归出一块地方,同样四周围墙,但是有用彩钢瓦搭建的棚顶。 看着这个一片黑乎乎的建筑,想必应该不小,怎么也在一千平米以上吧,历元朗心里琢磨。 小铁门锁着,没人看守。历元朗和韩卫摸到跟前,韩卫看了看那把很普通的三环锁,嘴角微微上翘,信心饱满的低声说:“这么个小玩意,还不如铁丝牢靠呢。” “你有办法打开?”看着韩卫信心十足,历元朗便问起他来。 “很容易。”说话间,韩卫又掏出跟细铁丝,在钥匙孔里左插右插的好一通鼓捣,没超过两分钟,只听“吧嗒”一声,锁竟然神奇的被打开了。 韩卫一拽门把手,尽力轻一些,肃静的夜空中一旦发出声响,哪怕细小极微。传出去依然清晰鸣翠,引人注意。 韩卫是慢慢拉动,听到“咯吱”一声,赶紧停下,大约也只有拉开一条缝,立刻停手,仔细观察是否被不远处的一个岗楼上的哨位发现。 黑暗中看到哨位一动不动,并没有朝这边有任何的举动,好险,没有被发现。 历元朗悄悄示意韩卫不用把门完全打开,留一条缝够一个人侧身过去即可。 韩卫点头,他第一个侧着身体,并深深提了一口气,这样能起到收腹的功效,麻利的钻了进去。 历元朗紧随其后,如法炮制也钻进去。 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到一点光亮。韩卫打开手电筒一照,眼前的情景令这俩人同时大吃一惊! 为何?因为眼前竟是一大片种植基地,种的竟是绿叶黑色花瓣的伤人草,一眼望不到头。 原本以为,刘家地的采石场就是开采石头,万不成想,还搞了第二产业,大面积种植伤人草,就是学名叫做“醚芷”的这种奇怪花草。 历元朗忽然想起朗英轩的提示,醚芷除了有麻醉功效外,还能提炼出高纯度的毒品。 他恍然大悟,难道说……搭围墙开采石场是假,真正目的是为了种植伤人草? 按照这个思路分析下去,刘万全占有下养马村的这块土地,就不是采石头那么简单了。 他假借采石头为名,大面积种植伤人草,肯定是为提供毒品原材料而为。要知道毒品可是暴利,怪不得刘家地那么有钱,经济崛起那么快。一直以为他们是靠采石场发家致富,猫腻竟然在这里呢。 这一趟没有白来,真是大有收获。历元朗心里有了定论,并对下一步采取的步骤有了打算。 韩卫自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不明就里的还说:“种这些伤人草有什么用,浪费资源。” “不是这么简单,韩卫,刘万全这回是死定了。”历元朗义愤填庸,当即用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了很多照片,这就是证据,相信刘万全难逃其咎。 于是他指挥韩卫和他一起,轮番拍照,并且边拍摄便跟他讲解伤人草的妙用。 韩卫也听明白了,刘万全背地里大搞毒品,种植能提炼高纯度毒品的伤人草,胆子也忒大了,简直就是找死。 这二人忙的不亦乐乎,突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继而一道刺人眼目的手电光直直照射在韩卫和历元朗身上,并大声吼道:“什么人?” 坏菜,被发现了。历元朗和韩卫双目对视,一时怔住! 第134章 逃出虎穴 一开始,历元朗以为来的只有一个人,没想到,呼啦啦相继窜进五条黑影,大声质问:“什么人,竟敢上这里偷东西!” 并且不知道是谁打开屋子里的电灯,历元朗瞬间看清六个人的嘴脸。 这六人穿着统一的保安制服,显然是这里的巡查队的队员,大约都在二十多岁的样子,手里拎着家伙式,虎视眈眈。 他们没有认出历元朗的身份,其中一个黑铁塔模样的家伙,用手里的钢棍一指历元朗和韩卫喝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擅自闯进来?” 历元朗面色平静,双眉却紧蹙在一起,淡淡回应:“这里是水明乡的地盘,我们愿意来则来,不喜欢待就走,来去自由,这是我们的权利。” 黑铁塔看了看历元朗,听语气不像是普通老百姓,便刻意从头到脚自己打量起历元朗。 他只认得刘万全和马胜然,知道这二人神通广大,马胜然是水明乡的天,刘万全就是天上的一片云,根本不把其他乡政府干部放在眼里。何况,眼前这二人穿着一般,看不出是大人物,于是胆子大起来,也更嚣张一些。 “哼!”黑铁塔鼻子里冷哼一声,大言不惭说:“这里是不是水明乡的地盘我不知道,我只服从刘老板的指示,谁敢擅自闯进,我们就不客气。” 他的话音一落,其余五人举着各式武器,以扇形半包围形势,逐渐逼近历元朗和韩卫。眼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即刻爆发。 韩卫一把将厉元朗护在身后,生怕厉元朗受到伤害。 可厉元朗却往前跨出一大步,谢绝韩卫好意,他要坚定站在韩卫身边,和他并肩作战。 关键时刻,厉元朗的无所畏惧的精神令韩卫非常感动,身体里顿时涌动着澎湃血脉,浑身上下充满劲头。 他同时警告黑铁塔:“别以为有刘万全保护你们就可以为所欲为,水明乡不是他姓刘的天下,而是党的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 黑铁塔顿时一怔,再次打量起厉元朗,看这人说话口气似乎不是普通人,莫不是乡政府的?管他呢,反正背后有刘万全撑腰,就是龙到了这里也得盘着,虎,也得卧着。 当即黑铁塔满不在乎的一声冷笑:“甭管你是谁,擅自私自闯进这里,就要受到惩罚。”随即对五个手下下令:“把这俩人给我抓起来。” 六个人形成半拉包围圈,在黑铁塔的一声令下,三人一组,分别扑向厉元朗和韩卫。 韩卫是特种兵出身,根本不惧这些个鱼鳖虾蟹,率先出拳,先挡住对方挥舞过来的棍棒,同时飞起一脚,踹在小肚子上面,直接让这哥们原地飞起来数米,撞在墙壁上反弹在地上,痛苦的惨叫。 厉元朗则没那么幸运,扑上来的那个人和他纠缠在一起,第二个人紧接着也冲上去,眼看着俩人就要将厉元朗打倒在地。 关键时候,韩卫打趴下他这边三个,快速冲过去帮厉元朗的忙,三下五除二将扑在厉元朗身上的两个家伙揪起来,一人脸上赏赐一拳,直接打飞。 于是乎,在韩卫砍瓜切菜的舞动下,五个人都被他轻而易举干反,只有黑铁塔一个还站在地上。 他一见韩卫出手不凡,心里胆怯,正要掏出信号枪报告其他人,韩卫快步冲上前去,飞起一脚踢中他手腕,信号枪同时也飞了出去。 “快走。”厉元朗示意韩卫,此地不宜久留,韩卫也不恋战,紧紧跟随在厉元朗身后,这二人急忙抽身离开。 本想顺着远路返回,怎奈黑铁塔踉踉跄跄跑出,往空中打了一发红色照明弹,顿时院子里响起长长警报声,继而又亮起两盏照明灯,把整个院子照的亮如白昼,一个蚂蚁都难逃他们的眼睛。 厉元朗和韩卫十分清晰暴露在探照灯下,毫无秘密可言了。 怎么办?厉元朗灵机一动,问韩卫身上有没有弹弓子。 韩卫点头会意,他这个背包可谓算是个百宝囊,各式物件应有尽有,随便掏出来一个就能派上大用场。这是部队当初配发的,是用于野外侦查所用,今天却起了大作用。 于是乎,韩卫掏出特制铁弹弓,捡起一块小石头对准其中一盏探照灯射去。 只听“哗啦”一声脆响,探照灯的灯片碎裂,又是一下,将探照灯的灯壳体打碎,顿时成了瞎眼睛灭掉。 很快,四个就让韩卫敲灭两个,亮度减弱不少。可是这时,从那个小屋里还有大院的门口房间里呼啦啦跑出一大帮人,叫嚷着扑向他们俩。 好汉架不住狼多,厉元朗他们不敢恋战,借助黑暗的掩护,往围墙处奔跑。 韩卫边撤边打出弹弓,那一个个小石块飞出去,便能听到人群中有人发出“哎呀”的惨叫声。 他俩撤到墙角处,韩卫接着用飞爪固定住,而后推搡厉元朗先上,他来掩护。 厉元朗还想谦让,但是情势紧张容不得这么做,厉元朗只好抓住绳索一步步吃力往墙头上面爬去。 而底下的韩卫还没等接着爬,便有两个人率先赶到,和他扭打在一起。 韩卫也不客气,拳来拳挡,脚来脚踹,轻松解决掉,这才跟着厉元朗费力爬上墙头。 这时候,那些人也都先后追过来,叫嚷着:“别让他们跑了。”便有一个胆大的人抓住绳索往上攀爬。 韩卫顾不得许多,一狠劲剪断绳索,刚爬到半道的那个人随着断绳子一起掉下去,估计是砸到底下人了,反正“砰”的一声,并伴随有“啊呀”惨叫。 望着围墙另一侧黑乎乎的脚下,厉元朗深呼一口气,坚决道:“跳下去!” “嗯。”韩卫为了安全起见,第一个飞身一跃,从三米高的围墙顶跳下,落地一刹那翻身一滚,以免脚踝受重力挤压,容易崴脚。 “主任,跳吧,底下没事,是松土。”韩卫在下面焦急叫着。 三米高,相当于一个楼层的高度,任谁都要有所顾忌。此时此刻,后有追兵,容不得厉元朗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了,他心一横,眼睛一闭,鼓起嘴巴,双脚用力往下一蹬,从围墙顶飞身跃下。 耳边响起嗡嗡风声,瞬间工夫,双脚便感受到土地的硬度,厉元朗随即就地翻滚好几圈,以减轻重力加速度,免于脚踝过多承担身体的压迫,从而造成崴脚脖子的痛苦。 厉元朗滚动好几下才站起身,这会儿就听见远处灯火通明,一大帮黑压压的人群有人叫嚷:“别让那俩小子跑了,一定给我抓住。” 紧接着,这群人快速向他俩所在方位扑过来。 当务之急就是摆脱这伙人的追踪,正好这附近不远就是一大片森林。趁着月色掩护,韩卫和厉元朗双双跑进去,有树林遮挡,再想找到他俩,就不那么容易了。 韩卫在前,厉元朗紧紧跟在身后,快步在树林中穿梭奔跑,刚开始还能听到身后有人咋咋呼呼的叫嚣声,慢慢地,声音越来越小,说明人群已经被他们甩出很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厉元朗大汗淋漓,就连韩卫也忍不住直喘粗气。 他俩找到一棵树跟前,微微喘口气,前方有一片开阔地带,似乎发出隐隐亮光,在抬头仰望夜空,繁星点点,东方鱼肚已经发白,看手机,此时已是凌晨四点钟了,天都快亮了。 于是,这二人顾不得多休息,便朝着那一个亮光处走去。 出了这片林子,愕然发现亮光处就在前面几十米处,那里孤零零耸立着一处小房子,亮光就是小房子里发出来的。 林子中有这样的小房子太正常不过,大多数都是看林人的住所。 厉元朗不确定房子主人是否和刘万全是一伙的,万一这样,真可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得不偿失。 管不了那么多,先去看看再说。二人摸黑走进小房子,透过窗户往里面望去。小房子不大,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厨房,墙上挂着农用具,水缸碗架柜占用了不大的空间。 里间屋只有一铺炕,炕上的被褥叠的整齐,炕上没有人,整个房子里也没有一个人。 韩卫率先推门进去,跑了这么久实在口渴,舀了一瓢水,先闻了闻,并用舌尖舔了舔,确信就是正常的山泉水,便大口咕咚咚喝下去满满一整瓢。 “主任,你也尝一口,山泉水,非常甘甜。”韩卫抹了抹嘴巴,舀起一水瓢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也是渴极了,接过来哇哇灌进几大口,好凉爽,真是舒服,厉元朗心里惬意着。 他们俩喝足了水,身体也没刚才那么疲乏了,就好奇走进里间屋仔细打量起来。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黄烟味道,说明房间主人是抽旱烟的,应该年纪不小,旱烟只有岁数大的人才喜欢抽。 厉元朗又摸了摸被褥的温度,好像有人才住过,离开时间不是很久。 韩卫也在四处踅摸着,眼睛扫来扫去,希望能捕捉到房屋主人的相关信息。 正在二人东瞧西看之际,忽听门口房门一开,紧接着传来脚步声和一个威严的喝问声:“你们是谁,干嘛来的!” 第135章 前因后果 一个面向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羊皮坎肩,手里端着一把双筒猎枪,虽然枪口冲着地面,可是看他的目光阴冷,脸色不善,对于这两个闯入地盘的男人,十分警惕。 奇怪的是,韩卫盯住男子的脸,忽然惊呼问:“您是……信明浩?” 男子稍微一愣,仔细打量起韩卫,也认出他来,试探问:“看你眼熟,你是姓韩吧?” 韩卫咧嘴一笑,点了点头:“信叔,我是韩卫。” “哎哟,这叫怎么说的。”原本绷紧脸的信明浩,十分不好意思的收起猎枪,大步过来紧紧握住韩卫的手,情绪激动。 韩卫和信明浩握了一阵手,便把厉元朗介绍给他认识。当信明浩听到厉元朗是新上任的水明乡乡长,同样热烈握住厉元朗的手,连声说:“厉乡长,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在你还是副乡长的时候,就听到你给韩家屯小学争取来二十万的捐助款,还给全乡老师解决了一个月的拖欠工资,过节前给他们发了福利品。你不知道,老百姓背后都夸你是个好干部,是给老百姓实实在在做事的好官。” 厉元朗忙客气的说:“信叔过奖了,我还做得不够。” 信明浩赶紧邀请厉元朗和韩卫坐下,并忙着烧水沏茶,韩卫抢先一步帮忙,好让信明浩陪着厉元朗聊天说话。 听信明浩说,他原来是刘家地的村主任,因为意见不合跟刘万全闹起别扭,受到刘万全排挤。 而且刘万全的小儿子刘三一直对他女儿信蕊虎视眈眈不怀好意,最后信蕊一直在外地念书躲着不敢回家,他则被逼无奈,跑到山里当起了护林员。 厉元朗便问信明浩是因为什么和刘万全起冲突,被迫辞职的。 “唉!”信明浩长叹一声,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点燃后深吸着说:“怎么说呢,厉乡长,这件事我至今也弄不明白,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 “信叔,我和韩卫关系很好,你又和韩卫是老相识了,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有顾忌。”厉元朗看出信明浩有苦难言,索性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信明浩瞅着厉元朗真挚的眼神,并且看韩卫非常肯定的点头提示,这才敞开心扉,说出他的心里话。 当初刘万全大搞采石场,信明浩颇有微词,他担心采石场过度开发山林,造成自然破坏,容易引起泥石流或者山洪,是损大家富小家的短视行为。 但是刘万全在刘家地一言九鼎,关键刘家人是刘家地的大户,亲戚套亲戚,关系连着关系,刘姓在刘家地占有百分之八十,刘姓人振臂一挥,响应人众多。 像信明浩这样的外姓人,能够当上村主任已属万幸,要想左右刘万全的想法,简直是白日做梦。 所以,信明浩只能由着刘万全折腾。万没想到,刘万全受到财神爷的眷顾,仅仅几年时间,就赚了大钱,把一贫如洗的刘家地变成富裕地,老百姓腰包鼓了,自然对刘万全十分钦佩和拥戴。 反而像信明浩这样当初持反对意见的人成了众矢之的,坏话怪话满天飞,并有刘姓人牵头,大家联名写信告到乡里,要罢免信明浩。 当时的乡长本来还算正直,没有被假象迷惑,正准备调查真相的时候,却被马胜然排挤走,黯然离开水明乡。 趁着新乡长没就位之机,马胜然一手遮天,接受了老百姓的弹劾信,动用权力将信明浩就地免职,遂了刘家地百姓的心愿。 信明浩不是村主任了,地位大不如前。原来还对他略有忌惮的刘三,胆大妄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把他女儿信蕊拽入玉米地欲行不轨。 多亏韩卫及时出手相救,才让信蕊免于遭受凌辱。可是后来,在刘万全的威逼下,信蕊一个高中生,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受不住刘万全的花言巧语,颠倒黑白将韩卫告到乡里。 而新上任的乡长又不问青红皂白,把韩卫抓进派出所,让韩卫蒙受不白之冤,至今还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不是气信蕊恩将仇报,是恨那个乡长的种种做法,最后也没得到好报,灰溜溜被马胜然赶出水明乡。 提到这件事,信明浩对韩卫说:“韩卫,真对不住你,当初小蕊的做法实在是……”他惭愧的直摇头,悔意写满脸上。 韩卫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他理解信蕊的做法,她也是被逼无奈,小孩子嘛,哪里受得住威逼利诱。 “也是我当时因为被撸了村主任,上了一股火,得了重病。家里没钱医治,刘万全偷着给小蕊一笔钱,她是想给我治病……” 信明浩唉声叹气,不过提到信蕊,韩卫还是挺关心她的,想来信蕊如今应该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便问起信蕊的情况。 提起女儿,信明浩的脸上满是自豪,他说信蕊已经考上东河大学,学的是农业科技,将来毕业后要回到家乡为民服务。 厉元朗问信明浩有什么困难可以跟他提,信明浩摇了摇头,说:“困难都已经过去,我当护林员有工资,没事还打猎换零花钱,供小蕊念书够用。况且小蕊这孩子挺懂事,业余时间做家教,也能赚些生活费,想来还有一年多就要毕业了,我也快熬出头了。” 信明浩嘬着烟屁股,厉元朗又递给他一支续上,信明浩还是不理解,刘万全利用采石场脱贫致富,他当初的阻拦是对还是错。 厉元朗心知肚明,如果刘万全单凭采石场带领全村人走上富裕道路,也不能说他一无是处,最起码老百姓享受到实实在在的好处了。 现如今,刘万全靠开采石场做幌子,背地里私自种植伤人草,很难说他会利用伤人草做麻醉药的原料,一旦提炼成毒品,刘万全的罪过可就大了。 下一步,厉元朗早有打算,只是手机在山里没有信号,他还不能付诸实施。 此刻,东方日出渐浓,太阳就要出来,天色已经微微大亮。 信明浩之所以起来这么早,是听到山里面有信号弹升起,还伴随有喊叫声,就提着猎枪出去查看,恰巧回来遇上厉元朗和韩卫两人进来,才发生刚才一幕。 厉元朗也没隐瞒,就把他和韩卫夜探采石场的全部经过讲给信明浩听了。 信明浩也是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刘万全还有这一手,暗地里种植伤人草。他也听老辈人说过,伤人草有让人成瘾的药效,以前就有村里人经常吃伤人草,吃完后整个人疯疯癫癫,说话语无伦次,而且还无精打采,反正看着就不像是个正常人。 “疯疯癫癫、语无伦次?”厉元朗嘴里嘀咕着,忽然眉头一皱,想起肖展望当初的样子,还有在他体内查出毒品的成分,厉元朗突然之间冒出一个大胆的预测,会不会和他有关? 正这会儿,就听到房子外面有人跑动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不好!韩卫心里一震,信明浩赶紧走到后窗户那里,掀开窗帘望出去,随即对厉元朗跟韩卫说:“有一大帮保安跑过来,看样子是搜寻你们的。” “信叔,我们赶紧撤,决不能连累你。”厉元朗站起身,就要拔腿迈步。 “厉乡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老信这点担当还是有的。别担心,你们随我来。”说着话,信明浩走到外间厨房,搬起来大铁锅,将上面覆盖的灰烬扫掉,底下露出一块铁板。 信明浩拉开铁板,里面是黑乎乎的洞口。便对厉元朗二人说:“这里是个山洞,你们俩快进去,外面我来应付。” 随着说话声音越来越近,并有人大声吵吵前来砸门,事不宜迟,厉元朗和韩卫纷纷跳进去,信明浩随即盖上洞口,恢复原样,装作刚起来打哈欠的睡意朦胧样子,和砸门者周旋起来。 单说厉元朗和韩卫跳进山洞里,韩卫用手电光照亮着,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洞纵深处走去。 原以为这个山洞没多大,就是个死胡同。偏偏二人走出去老远,还没到尽头。 山洞里潮湿阴凉,不时有水滴的声响,而且还伴随着呜呜风响,厉元朗凭想象猜测,这个山洞一定有出口,有可能是贯穿通风的。 他把这个想法和韩卫交流,韩卫也十分赞成。他做特种兵的时候,其中就有山洞这一项的逃生训练。 如果是死胡同,他们俩待在里头这么久,一定会缺氧难受。现在通风这么好,正可以说明山洞有氧气灌进来。 于是二人顺着山洞一直朝前走,山洞越走越开阔,水滴声更加清晰,韩卫拿着电筒不住照着身边两侧的石壁,石壁很凉,并且湿漉漉的。 一开始,脚下都是松软的黄土,走了一段路,变成碎石还有水洼。他俩更加小心谨慎,走一步照一步,速度明显慢下来。 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水滴声越来越大。 咦?厉元朗鼻子微微一动,嗅闻到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说不上来是香还是臭,反正是从没闻过的怪味。 “主任,你没觉得这味道像是……”韩卫回头问厉元朗,却被厉元朗用手一指前方,惊呼道:“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光亮!” 第136章 周旋 “光亮?”韩卫顺着厉元朗手指处望去,果然也是一惊。 眼前大约几十米的地方,有一处亮光非常明亮。 “主任,那里一定有人!” 这话不假,有人的地方肯定就有亮光,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是二人明显加快步伐,小心翼翼朝亮光处摸去…… 越来越近了,伴随有水滴声和隐隐有人说话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山洞空旷有回音,再小的声音听起来同样很大。 亮光地带是个不大的山洞口,一个人若要过去,需猫腰蹲身,而且山洞越来越小,呈现一个圆锥体的形状,到最后,只能容纳一个人,还需要趴着才可以看得清楚。 韩卫在前,厉元朗在后,映入眼帘的自然只有韩卫才看得清楚。 “怎么样?”厉元朗趴在韩卫身后,拍着他的小腿焦急问道。 韩卫已经看清楚个大概,回过头来悄声说:“这里可能是个加工厂。” 加工厂?厉元朗顿时一惊,也觉得不可思议,加工厂为何选在这么难找的山洞里,加工的是什么? 韩卫一时解释不清,就慢慢爬出去,和厉元朗交换位置,让厉元朗在前,以便看个清清楚楚。 随着厉元朗匍匐前进,慢慢地山洞口浮现在眼前,往下一看,顿时一惊! 这个山洞口就像一个小窗户似的,正好位于最高点,他往下这么看去,可以一览无余,真真切切。 底下有十来个人,都穿着白大褂,不少人还戴着口罩,穿梭在一个特殊机器和几个白色塑料桶中间。 那个机器上面有不少管子,一头插在一个巨型的蓝色铁罐里,另一头插在十几个白色塑料桶里,还有不少个玻璃器皿,像极了化学实验室。 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再往白大褂相继出入的洞口看去,就见一个白大褂推着一个小车进来,小车上面的车斗里装着一大堆黑色花瓣的伤人草。之后将这些伤人草倒入一个大池子里,池子里全是水,伤人草接触到水的刹那间,花瓣全都变成白色。 并且伴随有一股浓烈的医药味,附近不少白大褂纷纷戴上口罩,似乎怕被呛到。 种种一切,厉元朗忽然想明白了,这伙人正在提炼伤人草,不是为了制作麻醉药,而是在造毒品! 这个发现太意外,也太震摄人心了。堂堂的水明乡地界,不仅有刘万全私自种植伤人草,还有人制造毒品,却是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 很显然,这伙人经验丰富,每人说话时都是关于这些东西的相关术语,却没有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跟乱糟糟的车间明显不同。 真是急死个人,厉元朗望着手机一格信号没有的状况,急得直攥拳头。 基本上了解到这个意外发现之后,厉元朗没敢打开闪光灯,而是偷摸着拍下几张照片,确保留下证据。 好在一切顺利没有被发现,厉元朗便和韩卫悄悄爬出去,顺着原路返回。 那边,信明浩急得够呛,还以为出了问题,早就跳下来拿着手电筒往这里一路找来。 三个人汇合在一起,厉元朗示意信明浩头前带路。他已经糊弄走那些保安,等到厉元朗他们上到地面,在信明浩这里简单吃了口早饭,并由信明浩指引着回去的路径,中午将近才返回到下养马村。 把马泽生都给急疯了,好嘛,乡长若是在他这里失踪不见,他的责任可就大了,说不清道不明,黑锅肯定背上。 厉元朗没敢说实话,以他和韩卫进山打猎为借口,敷衍过去。 等到有信号了,厉元朗立刻掏出手机,无视其他几个来电提醒,单独给金胜拨了一个号码,讲了些事情。 随后,他又找出何永志的电话号,拨了过去…… 一晃又过去几天,其中厉元朗特意回了一次县城,专门找金胜汇报工作。不同的是,在金胜的办公室里,坐着县公安局局长何永志,还有副局长张全龙。 非常明显,这一次不为别的,就为厉元朗无意中发现刘万全挂羊头卖狗肉,还有那个毒品加工厂而来。 厉元朗手机储存的那些个照片非常关键,何永志和张全龙看完后,一致点头同意厉元朗的猜测,那里肯定就是制毒老窝。 综合马泽生给厉元朗反映的村民提供线索,刘万全逃脱不了干系。关键是,现在若是动手,会不会打草惊蛇,何永志不愧为老公安,以他的经验来看,不仅仅刘万全参与其中,背后应该还有大人物,只有等到制毒分子全部现身,才能一网打尽。 金胜也同意何永志的观点,并对厉元朗说:“明天就是水明乡人代会了,你先回去准备,等到会议开完,你这个代乡长成为乡长,咱们再来解决这件事。” 厉元朗也不好催得过急,便听从金胜的劝告,乖乖回到水明乡,坐等第二天的全乡人代会的举行。 他最近这段日子不在乡政府待着,马胜然那边也没弄出什么奇谈怪景出来,可能他正忙着全乡人代会的事情,没腾出工夫来。 马胜然兼任乡人大主任,肯定要比厉元朗忙多了。 张国瑞倒是经常过来和厉元朗聊天,提醒厉元朗不要大意,他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有的人想在这次人代会上做手脚,让厉元朗不能顺利当选乡长。 厉元朗为之一笑,他不是不当回事儿,而是认为马胜然会冒着风险不能让他顺利通过吗? 如果这样,即便动不了马胜然,这一场政治大灾难,也会让马胜然没有好处只有坏印象的。 吴红丽是厉元朗办公室的常客,有时候自己来,有时和张国瑞结伴而来,上次绳索事件并没有把她吓倒。 意外的是,袁春秋和樊政也先后跑来汇报工作,这二人对厉元朗早有改观,不说是马上投诚过来,反正是态度很真挚和实诚,不含有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 常鸣来坐倒是很正常,俩人关系自从厉元朗将自己辛苦经营的教育这一摊交给他管理,常鸣任劳任怨,干得相当成功,有模有样。 并且,他竟从广南市教育局那里弄来一笔资金,不算多,十万块,已经给全乡教师解决了第二笔拖欠的工资费用,也算暂时缓解教师们的生活难题,至于下一步,还需要水婷月他们的三十万扶助金救急。 水婷月那边已经安排好,等到厉元朗这边忙完事情,团省委的相关人员就会赶到水明乡实际调查。 常鸣还带来一个消息,他发现最近孙奇和谭刚打得火热,二人经常结伴喝酒,还常在一起打麻将。 厉元朗顿时明白,马胜然喜欢打麻将,原来有肖展望参加,他这一死,真正变成了三缺一。正好把孙奇拉过去,凑成一桌。 孙奇倒向马胜然这一方,厉元朗不觉得奇怪,他本来就跟孙奇不是一路人,不指望他对自己有多好,只要不有多坏就行了。 一下午,厉元朗办公室人不断,这个走了那个又来,再加上这些日子他不在乡里,规定的一支笔报销方法,关春明遵照执行。谁来报销可以,但是必须要有厉元朗的签字,他只认签字不认人,把不少人得罪了,却也无可奈何。 这都是新乡长规定的,没办法质疑和反驳。 所以,趁着厉元朗回来,办公室一下子进来不少找他签字的人,厉元朗逐个审议,符合规定的他签字,不符合的,对不起,这个字他不能签。 认可得罪人,原则必须要坚持。 快到下班时间,厉元朗刚送走一个找他签字的人,伸了个懒腰,正寻思着晚上找张国瑞和吴红丽,带上韩卫一起去高灿儒开的活鱼馆尝尝鲜。 抓起桌上的电话还没拨号,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厉元朗便说了句:“请进。” 门被推开,外面一个满脸横肉却总是笑呵呵直露牙齿的人,夹着个公文包大摇大摆走进来。 厉元朗一看,竟是刘万全。 “厉乡长,好久不见了。”刘万全率先打着招呼,说话时,嘴里的满口大金牙金光灿烂,闪着耀眼夺目的亮光。 “是刘书记,请坐。”厉元朗微微欠了欠身,抬手示意刘万全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可是刘万全却故意将椅子搬了搬,正对着变成斜身看着厉元朗,还把芬迪牛皮公文包放在厉元朗的桌子上,正对着厉元朗本人。 “刘书记,你找来我不会是报销收据的吧?”厉元朗笑呵呵的问道。 “当然不是。”刘万全也没客气,从兜里掏出两根雪茄,扔给厉元朗一支,自顾点燃后深吸一口说:“厉大乡长,我这人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瞒你,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 “你讲吧,我听着呢。”厉元朗没有抽雪茄,从桌子上自己的利群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着后淡淡说道。 刘万全对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没必要给他好脸色了。 “前一阵子,晚上闯进采石场的,应该是你厉大乡长吧?”刘万全果然说话没拐弯,直截了当,还有质问的语气夹在其中。 厉元朗毫不介意,肯定的点了点头。 “我佩服厉乡长的爽快劲。那好,我刘万全也不藏着掖着了。你开个价吧,给多少钱你追查这件事。” 厉元朗微微冷笑,反问:“你觉得多少钱合适?” “敞快!”刘万全喜得眉梢都在跳动,站起身从公文包外侧拉开拉链,掏出一张银行卡,并且把公文包特地动了动。 他拿着银行卡推到厉元朗面前,小声说道:“这里面有五十万,密码全是二,厉乡长可以随便花。” 不成想,厉元朗原本还掺有些许笑意的脸,骤然间变得阴冷起来,使劲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声高吼:“刘万全,你对我行贿是打错了算盘,别以我看不出来,对我来这一套,你还嫩了点!” 刘万全顿时一愣,心说,咋就被他给发现了呢? 第137章 县领导坐镇 “厉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刘万全装傻充愣,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应对厉元朗的愤怒。 “你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不用我给你挑明了吧。”厉元朗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得刘万全浑身直冒冷汗,后背凉嗖嗖的。 不过,他依旧梗着脖子,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着说:“我做了什么事,我好心好意求你解决问题,你却对我这样的态度,太过分了吧。” “是我过分还是你过分!”厉元朗说话间一把将芬迪公文包抓过来,拉开拉链,把藏在里面的针头摄像机拽出来,狠狠摔在办公桌上面,冷着双眼怒视刘万全。 “这……”刘万全脸涨通红,横肉纵横的沟壑间,有深红还有浅红,颜色不均匀导致他的大红脸,一块一块的,难看至极。 厉元朗毫不客气穷追猛打怒斥刘万全:“刘万全,你拿钱贿赂我是彻底找错了人。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我奉劝你识时务,尽快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或许还有宽大的机会,否则,你就是死路一条!” 反正已经撕破了脸,刘万全露出狰狞面目,咬牙切齿的吼道:“厉元朗你也别在这里给我讲大道理,我刘万全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从干这一行起我就知道,要么荣华富贵,要么地狱深渊,既然敢拼敢赌,就不怕掉脑袋。” 接着,刘万全又冷冷的说:“仅凭你那几张破照片就想定我的罪,你把我想的也太简单了。实话告诉你,我上面有人,那个人位高权重,不是你一个小乡长就能把我怎么着。今天我把话撂这里,识相的,你拿走这张银行卡,对那天所看到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年我还会给你分红,足够你这辈子有享不尽的好日子。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当不成这个乡长,光着屁股滚出水明乡。” 厉元朗无所畏惧刘万全的威胁,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义凛然,从容面对。 他同样报以冷笑:“好哇,我倒要看看你刘万全有多大的能水,一个村支书要左右一个乡长的官途命运,话不要说得太大太满。” “走着瞧!”刘万全一把抓过桌子上的公文包,紧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将那张银行卡揣进兜里,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摔门悻悻离去。 正好张国瑞端着茶杯要进来,差点和刘万全撞了个满怀,还半开玩笑的说:“老刘,这么着急是不是要去捡钱?” 刘万全根本理都没理,气哼哼快步离去。 张国瑞不明所以进来问厉元朗,刘万全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因为涉及案情,厉元朗不方便透露更多,只是淡淡说了句:“我和刘万全针尖对麦芒是早晚的事儿。”收拾好东西一拍张国瑞的肩膀说:“叫上吴姐和韩卫,咱们去老高那里喝酒去!” 高灿儒的活鱼馆建在鱼池旁边,不少钓鱼发烧友在这里钓完鱼后,就地加工,吃着鲜嫩的鱼肉,喝着自酿的玉米烧酒,甭提多惬意了。 活鱼馆生意还算不错,平时就顾客盈门,尤其大礼拜,几乎爆满。 高灿儒早就得到消息,已经备好一桌全鱼宴等候了。 厉元朗和张国瑞还有韩卫率先赶到,吴红丽有事耽搁晚来一步。四个人坐好后,高灿儒指挥着老婆往桌子上端来一盘又一盘的鲜鱼菜肴,什么凉拌、清蒸、红烧、清炖还有鱼丸汤,搭配几个自家菜园种的无公害蔬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高灿儒的小舅子掌勺,他老婆和小舅子媳妇忙前忙后,高灿儒闲暇时候,常去厨房打下手,宰鱼和给鱼称重这样的脏活他全包了。 大家彼此熟络,又是常在一起关系不错的同事,吃起饭和说话随便许多。 吴红丽听张国瑞提起刘万全,说他是从厉元朗办公室带着火气走的,便提出她的新发现,她来的时候,看见刘万全和马胜然一起坐车离开。 明天就要召开全乡人代会了,别不是这俩人背后搞小动作,对厉元朗不利,吴红丽提醒厉元朗不可轻视,要想好应对策略才行。 “该来的终归要来。”厉元朗坦然说道。 张国瑞端起酒杯和厉元朗碰了一下,分析道:“元朗是县委推荐的乡长人选,马胜然再狂妄自大,也不一定会违背县委意志,让元朗落选,这可就是大事件了。” 高灿儒扶了扶眼镜框,微微摇头道:“马胜然这人根基深,又在省里面有人脉关系,从来不把县委放在眼里,就是出了厉乡长落选的事情,县里能拿他有什么办法?没办法,凉拌。”还就事论事的夹了一口生拌鱼吃进嘴里。 官面上这些事,韩卫插不上嘴,只能带耳朵听着,至于能不能听进去,只有他知道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却也想不出来好的办法,就只有喝酒了。 这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除了韩卫要开车没喝之外,包括厉元朗在内全都喝多了,醉到什么程度,反正怎么回来的,一概不知。 刘万全和马胜然搅在一起对付厉元朗,他怎能不重视,不小心提防?怎奈无计可施,只有借酒消愁,用酒精麻醉自己烦乱的灵魂。 第二天一早,厉元朗醒来头痛欲裂,喝了几口凉白开,总算缓解一些。 他没有胃口就没去食堂打饭,坐在床头拿出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给金胜打个电话。 说实在的,他心里真没底,若是落选,抛开刘万全背后串联搞他不提,单是传讲出去,该有多丢脸。 堂堂县委推荐的乡长候选人,却因为票数不过半,被乡人大否决,下场只有一个,县委将会尊重人大选择,厉元朗黯然离开水明乡就是定局。 他才当上代乡长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摸到水明乡致富的命脉。虽然阻力不小,可他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还有志趣相投的同事们鼎力相帮,一定会让水明乡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走出贫困,走上富裕之路指日可待。 然而现实就摆在眼前,困难重重。马胜然横亘在面前的这座大山,他能否迈过去,能否顺利过关,却是个未知数。 从上任伊始,厉元朗尽量和马胜然和平共处,不和他对着干,处处让着他,尊重他。但是涉及原则问题,他从不妥协。也正因为这样,马胜然对他产生了质疑和不满,再有刘万全的推波助澜,厉元朗预感到此次人代会选举,凶多吉少。 他已经调出金胜的手机号,手指在上面磨蹭半天,最终还是没有拨打出去。 该来的终究要来,从容面对吧。 厉元朗把手机翻到微信界面,看到水婷月给他的留言。大致内容是说,他昨晚睡觉之前和水婷月视频聊天,倾述许多心里话,谈了他最近工作上面临的苦恼和压力。 水婷月理解他也同情他,洋洋洒洒写了几百字的鼓励话,最后那句话令厉元朗深受感动。 “元朗,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人,你是一个有担当,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好男人。无论你是否顺利选举上,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话不在多,寥寥数语,厉元朗心头微微一动,鼻翼酸酸,眼眶里显出潮湿的温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厉元朗强忍着没有掉出眼泪,但是内心里已经是洪水泛滥,狂奔不止了。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出现在乡政府大楼里,走进大会议室时,正好碰见韩忠旺和马泽生,以及好几个村屯的支书和村主任。 大家都客气的和他打着招呼,韩忠旺笑呵呵说:“厉乡长,我们都商量好了,不管别人怎么说,全投票给你,还等着你带领我们大家一起致富呢。” 马泽生也说:“乡长,等你去掉代字了,可别忘记给我们下养马村做主,要回刘家地侵占我们的二十亩地啊。” “乡长,我们支持你。” 看着那一张张质朴憨厚的脸,真挚淳朴的笑容,厉元朗心里暖呼呼的,所有担心和阴霾缓解许多。他们都来自穷村屯,代表着水明乡更多老百姓的民意,期盼过上好日子的心比谁都强烈。 “谢谢,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厉元朗抱起拳头,由衷肺腑发着感激。 上午九点,水明乡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在隆隆国歌声中如期召开。 按照议程,马胜然致开幕词,厉元朗做政府工作报告,他本身就是秘书出身,这种报告没用党政办的秘书动笔,自己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之后,就是三十分钟集中讨论时间,因为本次人代会不是换届选举。厉元朗属于工作调动,是县委推荐的乡长唯一候选人,通过候选人推荐程序还算顺利。 接下来到了最为关键的时刻,代表投票环节。 马胜然稳稳坐在主席台正中央,点燃的一支香烟只抽了两口,任由香烟燃烧着烟丝生成一大截烟灰,也没有往烟灰缸里弹一下。 他眯缝着眼睛,眼角余光查看着厉元朗的反应。而此时厉元朗也是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岿然不动。在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焦急神色,依旧如常。 这个小毛孩子,还真坐的住啊。 马胜然心里感叹,同时双眼看向台下活跃在各个代表中间的刘万全,嘴角微微一翘,外人一定以为马胜然在笑,实际上他在给刘万全释放出一个信号,一个阴险的信号。 代表们正在填写选票的同时,黄文发突然跑进来,在马胜然耳边说了几句话。 马胜然眉头立刻皱起来,脸色阴沉着,告诉黄文发:“甭理他,就说我正在开会,会后再去见他。” 是什么让马胜然如此不高兴?原来,县人大副主任冯一铎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忽然光临水明乡,此时正在乡小会议室里坐等他。 冯一铎是县人大第一副主任,老主任身体欠佳,一直是他主持县人大的工作,其身份等同于县人大实际一把手。 马胜然没有理冯一铎,他心里的小算盘依然打得满满。 如果说冯一铎身份不够响亮的话,紧接着,黄文发再次跑来,告诉马胜然,县里又有人驾临。 当马胜然闻听到那人的名字时,顿时一惊,他怎么来了? 第138章 峰回路转成功上位 这次来人的级别比冯一铎高了半级,正是县长金胜。 要说马胜然可以不理冯一铎,嫌他的职位不够看,那么金胜他却不能不管不问了。好歹人家是县长,甘平县的父母官,马胜然再托大,面子上总要过得去才是。 不过,马胜然心里也不舒服,县长亲自来水明乡人代会现场坐镇,目的不言而喻,那就是给他试压,务必不要让乡人代会选举出现差错,厉元朗的乡长任命要顺利通过。 看着底下的刘万全忙得不亦乐乎,正在四下联络代表,争取将厉元朗的任命拉下马,让他成为一个笑柄。 马胜然心里权衡着,思索着。这时,一个神秘电话打进他的手机,不知道那人在里面说了什么话,马胜然微笑着频频点头,态度和先前冷若冰霜形成截然反差。 挂断手机,马胜然叫来刘万全,耳语着交代几句话。 刘万全有些吃惊,在马胜然一而再的催促下,才极不情愿的返回到代表中间,不知道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马胜然从始至终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厉元朗的火眼金睛。他极力控制住内心的波澜,稳坐钓鱼台,就是不想让马胜然看出他内心的想法,养气功夫初练成型。 喜怒不形于色,人越到高位置,这种养气功夫越是练得炉火纯青,得心应手。 投票环节其实也不长,闹闹哄哄也就是二十来分钟的样子,可在厉元朗的印象里,却比一天还漫长。用度日如年形容,在合适不过。 投票终于结束,接下来便是统计票数。厉元朗坐在座位上,心里砰砰直跳,手心全是汗。 他并不知道,为了他能顺利登位,县长金胜和人大副主任冯一铎亲自赶到水明乡给他助威坐镇。 同样的,金胜和冯一铎坐在小会议室里,二人一直抽着烟,忐忑不安的等待计票结果。 又过了几分钟,又是漫长的等待,计票完成唱票开始,经过现场工作人员的筛选,水明乡全乡五十二名代表,除了两张废票三张反对票和两张弃权票,最终结果,厉元朗以四十五张赞成票当选为水明乡的乡长。 接近于百分之八十七的赞成率,厉元朗高票当选。听到这一结果,韩忠旺和马泽生带头叫好激烈鼓掌,随即,其他人也响应热烈起来,震耳欲聋的掌声响彻会场,也传送到相隔不远的小会议室里。 秘书小王欣喜的跑进来报信说:“通过了,八成七的赞成票,厉乡长成功当选。” “呼!”金胜和冯一铎几乎同时长出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来,这一趟水明乡之行,没有白来。 最后,在雄壮的国歌声中,水明乡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圆满落下帷幕。 按惯例,中午全体代表要到食堂就餐。等到马胜然宣布散会后,党委班子成员纷纷过来和厉元朗握手道贺。 张国瑞、吴红丽、高灿儒还有袁春秋、樊政以及常鸣,难以掩饰住喜悦,握手时分别加重手上力度,发自内心的真诚道贺。 像谭刚和刘树喜之流,包括孙奇则是象征性的贺喜,皮笑肉不笑,非常的假。 至于王全礼之类的中间派,走个过场而已,谈不上好还是不好。 厉元朗一时还没从惊喜中醒转过来,万没想到,原本不看好的选举前景峰回路转,成功逆袭上位。 等到众人相继离开,马胜然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他并没有握手道贺,而是淡淡的对厉元朗说:“金县长和冯副主任正在小会议室,咱们俩一起去见见吧。” 厉元朗这会才知道金胜和冯一铎悄无声息到来,顿时明白,马胜然为何会叫来黄文发,金胜冯一铎亲临会场有推波助澜的作用,当然,他也没忘记,马胜然接过那个神秘电话后,态度立刻改变,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其实在得知厉元朗成功当选后,金胜和冯一铎的任务已经完成,之所以没走,就是等待厉元朗现身,他们还有话要跟他讲。 马胜然也看出来这两位的意思,当然他也没心情和金胜冯一铎过多周旋,象征性让了让这二位县领导留下来吃午饭。 金胜还有冯一铎婉言谢绝,马胜然便以还有事情忙为由,知趣的离开会议室。 冯一铎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说:“天侯一大早就来我家找我,让我无论如何也要亲自来一趟水明乡给你助威。看来我这个督战官的角色算是圆满谢幕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能不能把乡长做好,坐稳做扎实。” 厉元朗早就认识冯一铎,那会季天侯和冯芸处朋友时,他没少陪季天侯去冯一铎家里蹭饭吃,私下里一直管冯一铎叫“冯伯伯”,可见关系不一般。 于情于理,厉元朗都要感谢冯一铎不辞辛劳赶来为他坐镇,好话说了一箩筐,完全是发自肺腑的感言。 弄得冯一铎接连摆手,说自己人用不着那么客气,看出金胜还有话对厉元朗说,便率先告辞,坐着小车离开水明乡政府大院,返回县城。 在乡政府门口,金胜上车之前,板着脸把厉元朗好一顿训斥。“你昨晚打了那么多电话,就不知道给我也打一个,怎么,拿我当外人不是。” 厉元朗真不知道自己喝多后,竟给谁打了手机,说了些什么话,反正目前清楚的只有水婷月和季天侯。 他连忙解释,不是不想打,他是担心给金胜添麻烦。乡人代会开完,县里也要召开甘平县人代会,到时候金胜和他一样,也要面临选举,去掉“代”字的考验,不想在非常时期,让金胜分心。 金胜则说,相对比厉元朗,他的压力没那么大,不是哪里都有马胜然这种人的。 谈论完选举的事情,厉元朗告诉金胜,刘万全昨晚公开贿赂和威胁,可谓软硬兼施,就是想让厉元朗知难而退,最好和他们沆瀣一气,做违法分子的保护伞。 金胜沉吟片刻,和厉元朗交代几句话,厉元朗点头记下。 临分别时,金胜给厉元朗透露一件大事。 “什么!钱允文辞职了?”厉元朗马上想到黄金周期间,他和黄立伟郑重在一起的那次谈话,隐约感到这件事不单单是钱允文主动辞职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后续动作。 “他是不得已,非辞职不可。”金胜坐在车里,降下半拉车窗,露出他肃穆的神色,叮嘱厉元朗:“这次甩掉了代理乡长的束缚,今后可以放手大胆行使你乡长的权力。水明乡太穷了,发展经济,早日带领大家脱贫致富是你面临的头等大事。至于那些杂音阻力,要聪明对待,我说的聪明你应该明白。” “是的,县长。”厉元朗不住点头,这已经是金胜第三次的叮嘱了。 “好好干,你的背后不止站着水书记一家,还有我这个老大哥为你撑腰。方玉坤这人虽然有些专权,可是只要你顶着水书记准女婿的这个头衔,到了关键时刻,方玉坤还是会出手帮你的。” 金胜说话间,努嘴示意厉元朗身后的水明乡政府大楼,其话音不言而喻,是在旁敲侧击说着那个人。 “至于他,还是不要和他发生正面冲突,有那么一句话说的话,要想让一个人膨胀,先要让他疯狂,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谢谢县长的提醒,我会应对好这一切的。” 目送金胜的帕萨特远离,直到消失在厉元朗视线许久,他依然略有所思,久久未离去…… 接下来的午宴,厉元朗喝了不少,不过不是酒而是矿泉水。这次人代会,作为最大收获者,他自然会接受到来自各方面的祝贺。 厉元朗已经做好舍身取义的思想准备,尽量满足大家喝酒的意愿,谁来敬酒,哪怕是乡里面最不起眼的科员,或者不在编的办事员,他来者不拒,一一撞杯同饮而尽。 一开始,厉元朗喝的是酒,只是最后发觉这酒怎么这么淡,一点滋味没有。无意中看见吴红丽笑眯眯看着他,眼神里多了份怪怪的意味,他明白了,门道在这里呢。 他左一杯右一杯,大约喝了不下两瓶白酒,却一点醉意没有,这让刘万全看着心里极不舒服。 今天的酒宴不是成了厉元朗的庆功宴了吗! 刘万全本来不打算留下来,自从那晚有人擅自闯入采石场,尤其是伤人草种植基地,刘万全就预感到事情不妙。 通过手下人形容这二人的模样长相,他马上猜出来其中一个是厉元朗。于是,他决定来一个软硬兼施,先放下身段给厉元朗行贿。 在刘万全的字典里,没有什么不能用钱解决不了的,这年头,他就没遇见过不占鱼腥的猫,甭管大猫小猫黑猫白猫,见了鱼,都会淌哈喇子。 为了掌握证据,这家伙听从小儿子刘三的建议,特意在公文包里加装了针孔摄像机,只要厉元朗把银行卡揣进兜里,他就掌握住厉元朗的命脉,随便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让他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满身是嘴说不清。 然而事与愿违,厉元朗不仅当场揭发他的小伎俩,态度及其坚决,大有不把他送进监牢不罢休的意味。 刘万全心急如焚,就去找马胜然,好一顿添油加醋的挑拨。 马胜然本来就对厉元朗不感冒,觉得这个年轻后生表面上恭维,背地里强硬,不是他理想中的合作伙伴,早就想把厉元朗一脚踢开。 正好刘万全的话说到他的心坎上,便想趁着这次选举把厉元朗选下去。即便厉元朗是县委推荐的乡长人选,县委也不会违背乡人代会的决定,到最后,厉元朗滚出水明乡已成定局。 万万想不到,关键时刻不仅有县里两位官员亲自坐镇,还有一个人打电话告诫马胜然,一定支持厉元朗,这让马胜然摸不着头脑,非常意外。 等到散会之后,刘万全询问马胜然为何临时变卦,马胜然就告诉刘万全打电话之人的名字。 刘万全也傻眼,怎么会是他? 第139章 接待团省委考察组 刘万全心里憋着气,脸上横肉直颤,端起一个大碗走到厉元朗跟前,叫嚣的口气说:“厉乡长,祝贺你成功通过选举,正式成为我们水明乡的父母官。这一碗酒,我代表刘家地村的老百姓敬你,要是看得起我们,你就喝了。” 摆明这是以酒报复,一大碗白酒足足有半斤之多,任是酒蒙子喝干,估计也得趴地上起不来。更何况厉元朗虽然白酒和白水掺和着喝,其中白酒也喝了不少,至少在一斤左右。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在厉元朗的身上,有幸灾乐祸的,有看热闹的,还有为厉元朗捏一把汗的。 不喝,驳了刘万全面子事小,关键是刘万全是以刘家地老百姓的名义,岂不是说厉元朗看不起刘家地老百姓,那就是也看不起全乡的老百姓,这个大帽子千万扣不得。 如果喝了,很有可能喝醉,一旦出了洋相,厉元朗的形象就会在人们心目中大打折扣,甚至崩塌,造成极坏影响,更不利于今后开展工作。 一个小小的敬酒环节,背后却隐藏着极大危机和难题。不得不说,刘万全是狼子野心,狠毒阴险。 厉元朗并没有接过刘万全递来的那一大碗酒,平视着刘万全,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冷冷放出来一句话,众人皆惊。 “刘万全,你凭什么能代表刘家地一千五百三十六名村民,是代表被你打断腿至今卧床不起的张老栓,还是受不住你儿子刘三的欺辱远走他乡的王根柱一家,以及被赶到山里不能回村的护理员信明浩?还有许许多多被你和你的家人甚至你的亲属欺占的外姓人?” 此话一出,全场皆然,都吃惊的看向瞪大一对死鱼眼睛的刘万全。 很显然,厉元朗的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信口胡诌。已经深深扎进刘万全的心脏上,触碰到他灵魂最深处的封禁之地。 刘万全的脸色相当难看,一时被厉元朗严厉的语气质问住,好半晌才咽了口唾沫,讪讪说道:“厉、厉元朗,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别诬陷好人。” “好人?”厉元朗冷冷一笑,转过身来面对旁边的马胜然,掏出一张纸递给他,说道:“马书记,这是我在刘家地走访村民时,十七户受到刘万全欺压百姓的联名信,今天我交给党委,请党委处理。” 马胜然更是意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敬酒环节,却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封联名信不是要他本人接,是要他代表水明乡党委接过来,也是要他表明出一个态度。 毕竟马胜然是乡党委书记,而刘万全又是村支部书记,是在党委领导之下,厉元朗突然的举动合乎制度更是合理合法,几乎是将一块烫手山芋硬塞进他手里边一样。 本来是要看人家的好戏,反倒把自己推到前台,当起了主角。早知道制止住刘万全就好了,省得麻烦缠身。 马胜然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一只手拿过那张信扫了几眼,沉声说道:“我会派人调查的,如果情况属实,也会给这些老百姓一个交代。” 说话间,他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刘万全,口气变得强硬起来,“老刘,今天是庆祝咱们水明乡人代会圆满成功落幕,是高兴的事儿,喝酒拼酒都要适可而止,酒大伤身,不要影响到今后的工作。” 既然一把手发话了,刘万全可以不给厉元朗的面子,马胜然的话他不敢不听,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端着酒碗回到座位上,使劲放在桌子上,暗自运气。 气氛一度冷场,这时候,刘树喜站起来举起酒杯和高灿儒较起劲来,上一次和高灿儒喝酒把他喝吐了,这件事他一直耿耿于怀,今天正好报一箭之仇,找回来一些面子。 高灿儒自持酒量不差,更不惧手下败将刘树喜,当即起身应战,一时间,因为二人叫号喝酒,一下子又将酒宴提升到热闹场面上来。 党委委员这一桌,孙奇没有挨着厉元朗坐,中间隔了一个组织委员谭刚,他便端起酒杯起身对厉元朗说:“厉乡长,咱俩喝一个,以后政府这边我作为你的副手,还希望以后多多关照。” 的确,厉元朗喝了一大圈酒,还真没跟孙奇单独喝过,不管理念不同,阵营也不在一处,必定是一锅搅马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个面子厉元朗一定要给足。 “孙副乡长客气,一起努力一起进步。”杯壁的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久久回绕在食堂天棚的上端…… 在厉元朗正式成为乡长的第三天,东河省团委学生部部长魏奇正、少年部部长水婷月一行五人,在甘平县委宣传部长方文雅和县团委书记李青银陪同下,光临水明乡。 马胜然以工作繁忙为由,让厉元朗代表乡党委和乡政府负责接待。他则带着谭刚刘树喜还有孙奇三人去刘家地,美其名曰检查工作。殊不知,厉元朗早听说今天是刘万全五十岁生日,而马胜然他们四个刚好凑一桌麻将,其目的不言而喻。 一个月没见水婷月,她今天穿了件水粉色风衣,白色高领毛衫,黑色长裤,脚蹬黑色小皮靴,将她婀娜窈窕的身段,完美展示出来。 经过一个时期的治疗,水婷月精神状态非常好,面色红润,浑身上下焕发出撩人的气息。 若不是公众场合,厉元朗真想冲上去将她牢牢揽进怀里,在她水嫩光滑的脸蛋上狠狠嘬一口。 魏奇正不到四十,大高个儿,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有学者派头。 上次见到方文雅还是在允阳,这么久了没见,厉元朗感觉到方文雅气色不佳。女同志都有那么几天缺血,厉元朗寻思方文雅或许在生理期,脸上缺少血色实属正常,也没往心里去。 至于李青银,不惑之年,因为他是从外地转到甘平县团委的,以前没接触过,不做评价。 还有两个女人不得不提,一个是苏芳婉,还有一个是李薇。 苏芳婉整个人看上去比前一阵子状态好一些,这期间厉元朗和她通过一次话,得知苏芳婉的哥哥已经去了邱继元的工程队。邱继元看在厉元朗的面子上,给她哥哥安排了最为清闲的看仓库的活儿,不累,挣得也不算少。 为这,苏芳婉对厉元朗更为感激,说等他回县里一定要给她打电话,说啥也要好好谢谢厉元朗。 厉元朗这一段时间忙得够呛,和李薇、邱继元,包括大学同学周宇接触都少,大家各忙各的,平时偶尔有电话联系。 好的朋友不需要天天见面,只要心里想着就成。经常在一起吃喝玩乐的,那才是狐朋狗友,关键时刻反而不起作用。 水明乡这边除了厉元朗外,副书记张国瑞,宣传委员吴红丽,副乡长袁春秋和樊政,乡长助理常鸣也悉数到场。 像教育办主任胡定义,以及乡团委书记全都赫然在列。 因为身处场面,厉元朗装模作样和水婷月握了握手,只不过二人握手时都有小动作。厉元朗的大拇指趁机轻轻摩挲着水婷月嫩滑的手背。而水婷月则用小手指在厉元朗的手心里挠了一下。 外人不得而知,这两位却心照不宣,彼此通过这样的接触宣泄心里的思念之情。 不情愿的松开手,水婷月便将魏奇正介绍厉元朗认识。想必魏奇正也知道水婷月和厉元朗的关系,半开玩笑呵呵说道:“厉乡长年轻有为,就已经成为一乡之长,前途无量。老实说,我在你这个年龄段,还给领导当秘书呢。” “噢?”厉元朗眉眼一挑,高兴道:“不瞒魏部长说,我也是秘书出身,咱俩还是同行呢。” “好啊,都说同行是冤家,我希望咱俩不要成为冤家,要成为朋友啊,哈哈。”魏奇正使劲摇了摇厉元朗握过来的手,大咧咧的笑说。 宾主相互握手打招呼,随即厉元朗让着这些人走进乡政府小会议室,水明乡领导坐在一侧,省团委甘平县领导坐在另一侧。 厉元朗说了开场白,接着由主管教育的乡长助理常鸣介绍全乡的教育情况,主要谈及的是韩家屯小学。 水婷月早就从厉元朗那里了解透彻,倒是魏奇正认真听着,不住点头,还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常鸣说完,胡定义抱着借来的投影仪,现场展示出韩家屯小学照片。 那一幅幅生动而又真实的画面,一张张孩子们稚嫩的脸蛋,一双双迫切追求知识的眼睛,令在场不少人动容。 见面会没开多久,魏奇正就提议要去韩家屯小学实地看看,了解一下情况。 厉元朗早就派韩卫去韩家屯小学打前站,这一次不同于上回捐赠仪式,团省委是想要见到最真实的一面,不要刻意搞花样,原汁原味最好。 县里特意派一辆考斯特中巴车,乡里出动几辆小轿车,浩浩荡荡赶往韩家屯。 上车之前,厉元朗开着自己的捷达王,刚发动车子,就见一道身影拽开副驾驶室车门,带着一股诱人的香风,钻了进来…… 第140章 实地考察感触动容 不用说,一定是水婷月,除了她,还能有谁这么随便。 “你也不注意影响,怎么不去坐考斯特,和大家坐在一块儿。”厉元朗半是怪嗔的说话,手却不听使唤的一把捉住水婷月水葱般的小软手,贪婪的摸索着。 “我才不管,人家想你了嘛。”水婷月头靠在厉元朗的肩膀上,嗅闻着男性荷尔蒙散发出来的雄性激素。 “真拿你没办法。”厉元朗呵呵一笑,打着方向盘行驶在最前面,这条路他熟悉,往返多次,算是做向导。 路上,水婷月问起厉元朗选举的具体过程。 厉元朗一五一十详细讲述,他一直有个疑问,马胜然接的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很显然,这个打电话的主人马胜然是惹不起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痛快改变主意了。 “你有眉目猜出这人是谁吗?”水婷月舒服靠在厉元朗的肩头,享受着临时枕头带来的惬意感。即便厉元朗打放盘难免有所抖动,她也不愿意离开一刻。 “怎么说呢,有点,但是不敢肯定。”厉元朗换手出来,捋了一把水婷月柔软滑顺的长发。 “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 “这么说来,你也有谱了。要不咱俩一二三预备齐,一起说出心目中人选的名字,看看咱俩是否心有灵犀。”厉元朗笑呵呵提议着。 “好啊。”水婷月顿时来了精神,坐好后,两只手花插在一起,食指伸出来有节奏的敲打着中控盘,嘴里面喊着:“一二三,预备齐!” 商小严! 几乎在同时,厉元朗和水婷月都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二人不免相互对视一笑。 厉元朗便问水婷月,为什么想到是商小严,给个理由。 “上一次咱们两个跟踪马唐,意外遇到他和商小严接触,就说明马家和商小严有来往。我说的对不对?” “非常好。”厉元朗赞同道:“可我还是不懂,我和商小严没有交情,他为什么出手帮我,匪夷所思。” 商小严是陆荣夫的秘书,省委常委大秘,以厉元朗一个小小正科级干部,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够看,但是若换在另一个眼睛里…… 忽然间,厉元朗才恍然大悟,一拍脑门直摇头。 水婷月不明所以,便说他搞什么鬼,一惊一乍的。 “我或许找出原因了。”厉元朗吩咐水婷月:“我手机就揣在外衣兜里,你掏出来帮拨一个号码。” 水婷月照办,并问厉元朗手机号码是多少。 厉元朗当即报出,水婷月拨了一组数字,忽然惊问:“这不是天侯的号吗,你找他干什么?” “嘿嘿。”厉元朗得意笑说:“我估计的应该没错,准是这小子帮我说了话。” 为了让水婷月了解个明明白白,厉元朗就用免提键和季天侯通话。 悦铃没响多长时间,季天侯快速应答。看得出来,这小子调去县政协办真是无所事事,接电话都快。 “天侯,我是元朗,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之前跟白晴打过招呼,让商小严出面帮我说话?” “干嘛?这是事成之后感激我这个大恩人,请我吃满汉全席还是给我送个一二百万感谢我?”季天侯笑着打起了哈哈。 果然是他! 历元朗喝多那晚,只知道给水婷月和季天侯打过电话倾诉衷肠,一定是季天侯也为他着急,情急之下恳求白晴,因为他见过白晴和商小严有联系,貌似商小严还对白晴有所忌惮。 他当时想商小严是常务副省长的秘书,有着强大的人脉,出面帮一个乡长说话,小菜一碟。却不成想,误打误撞,商小严和马家的确有着纤丝万缕的联系,他的话在马家包括马胜然眼里,就是圣旨的存在,不敢有半分的违拗。 就是这么凑巧,反而成全了厉元朗的上位,无心插柳柳成荫。 季天侯在自己仕途受阻不顺的情况下,都没有求助于白晴,却为了他厉元朗找白晴帮忙,季天侯,一辈子的好哥们! “天侯……”厉元朗沉吟着,略显激动的说:“啥也不说了,谢谢你,真心的。” “可别给我弄这套酸了吧唧的话,有时间回县城,别忘了请我喝酒才是真格的。” 和季天侯聊了几句,厉元朗才挂断手机,看着水婷月深有感触的说:“人啊,朋友不需要多在于精,尤其是身处官场,有知己朋友难能可贵。” “别感悟了。”水婷月拽着厉元朗的胳膊安慰道:“天侯去县政协有些日子了,或许这次钱允文辞职是个契机,他也许有机会东山再起呢。” “怎么?”厉元朗好奇问道:“你又有什么内部消息了,说给我听听?” “才不,你没有表现就想空手套白狼,美得你。”水婷月娇涩的扭过脸去,故作不满意的样子,厉元朗觉得十分好笑,便色色的挑逗说:“需要我什么表现?是床上的还是被窝里的?” “一边去,那么讨厌!” “哈哈……”厉元朗得意的大笑起来,飘出车窗外,回荡在山谷间。 最终,水婷月也没说出来这个契机点在哪里,只说保密二字,厉元朗也不追问了,反正真的假不了,坐等观瞧吧。 临近中午时分,一行人赶到韩家屯小学校。 这一次没有大张旗鼓大动干戈,学生们按部就班正常上课,只有韩校长和韩忠旺俩人站在校门口迎接贵宾们的到来。 眼前的情景,被这些长期坐在高楼大厦里办公的官员们足足震撼。 即使韩校长用厉元朗给的三万块钱,给全校校舍安装了锅炉和暖气,残损的窗户安上了玻璃。但是斑驳的墙壁,简陋的教室和学生宿舍的住宿条件,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魏奇正颇为感触的直咂嘴:“韩家屯小学是我看到条件最为艰苦的学校,韩校长,你能坚守在这里教书几十年,不容易啊。我真诚的感谢你,感谢你为我们祖国花朵茁壮成长,付出的艰辛和劳动,谢谢你。” 魏奇正双手抓住韩校长的手,握得紧紧。 韩校长感动的眼眶湿润,连连激动地说:“领导过奖了,这是我应该做的。”余下的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听说是省里来的干部,韩校长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见到县委书记和县长他都紧张,何况这些头顶省团委光环的人物了。 接下来,韩校长等人又陪同魏奇正和水婷月以及方文雅等人,在学校转了遍,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地方和角落,争取了解透彻和清楚。 期间,厉元朗正好有机会和苏芳婉单独接触,就听苏芳婉在他耳边细语道:“大叔,她真漂亮。看得出来,你们很幸福。” 厉元朗当然听得出来苏芳婉是在说水婷月,只不过这带有酸酸语气的话,他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中午,魏奇正提议,就在学校就餐,学生们吃什么他们也跟着一起吃,还按照标准付了伙食费。 尽管厉元朗坚决不答应,可是拗不过魏奇正,水婷月也劝阻厉元朗,说他们下去检查经常这样做,不是开此先例头一回了。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答应。有钱好办事,韩校长在入冬之前,早就备齐了过冬用的粮油米面,多十几二十个人,不过是多费一些做饭时间而已。 午饭是在学校专门辟出来的食堂里,韩校长老伴还有冷樱花以及乡里的人帮忙打饭,这些人就坐在饭桌前,一大盆白米饭,就着四个菜吃起来。 炒土豆片,炒白菜,炒萝卜片外加一个溜豆腐,几乎都是素菜。许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反正这顿饭大家吃的香甜。魏奇正吃完一碗,又盛了小半碗,并对韩校长老伴竖起大拇指,直夸她做饭好吃。 厉元朗对吃的没要求,大鱼大肉能吃,粗茶淡饭也行,只要填饱肚子即可。 吃过午饭,魏奇正和水婷月在韩忠旺盛情邀请下,又去韩家屯村里转了一圈。 望着全村四周茂密的松树林,还有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魏奇正问历元朗:“厉乡长,你看这漫山遍野都是山林,都说山里全是宝,可村里为什么还这么穷呢?” 方文雅一直跟水婷月低头聊天,听到魏奇正的话便插言道:“魏部长,要想富先修路,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水明乡的路不好走,韩家屯更是坑坑洼洼的山路。过一阵子下大雪封住山路,就是有好东西也运不出去,老百姓是搂着金饭碗要饭吃,没有办法的事情。” 方文雅把厉元朗的台词抢答了,厉元朗却不急不躁的说:“方部长的话言之有理,可我觉得还有一个思想问题。水明乡路不好是客观原因,主观原因就在干部身上,尤其是乡里某些干部思想观念问题,懒政怠政现象普遍。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样的人能起到带领全乡百姓脱贫致富,走上共同富裕道路么!” 魏奇正连连点头,显然是赞同厉元朗的说法。只是他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作为省团委的干部,不好在下边对当地政府的政策指手画脚,传出去有干政的嫌疑。 几个人坐在村委会聊天喝水,这时,苏芳婉进来拿着手机跟方文雅耳语几句,之后,方文雅拿过手机去外面接听。 不大一会儿回来,就见她神色紧张,弯眉紧蹙,歉意的和魏奇正说县委临时有事需要她赶回去处理,暂时不能陪同。 临走时跟水婷月使了个眼色,慌慌张张离开,水婷月也跟着她一起出去。 厉元朗心头一沉,莫不是方文雅遇到难处了? 第141章 方文雅出事 还真让厉元朗猜中了,方文雅不是遇到难处,而是遇到大问题了,非常严重的问题。 听水婷月说,前一阵子,方文雅通过熟人介绍认识了一个叫闫雪的女人。 闫雪是南方的客商,要来甘平县投资,开一家大型健身美体中心。因为审批手续遇到麻烦,特意请方文雅帮忙。 大家都是女人,闫雪人漂亮又能说会道,几次接触就和方文雅打得火热称姐道妹起来。 闫雪遇到难题,方文雅热心帮忙打了几个电话,她毕竟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真格的县领导。所以无论到哪个部门都是一路绿灯,原本需要一个月才能办下来的事情,不到一个星期就全办完了。 事后,闫雪为了表示感谢,专门送给方文雅一套化妆品。她当时说,送金钱那是搞贿赂,也伤咱们姐妹间的感情。这套化妆品是她家族企业生产的产品,市面上不过几百元,礼物轻了些,礼轻情意重。 方文雅觉得有道理,稍微推脱一番便收下了。她后来还上网查了一下,闫雪说的有真有假。 真的是,化妆品的确不贵,没超过六百元。假的是,根本不是什么家族企业,而是香江的一家公司产品,闫雪家在南方,不在香江,她是撒谎了。 方文雅也没在意,就把化妆品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一直没用更没开封。她喜欢用一个牌子,不同的个牌子使用怕引起身体不适,束之高阁渐渐忘却了。 刚才她接到的电话是王祖民打来的,说广南市纪委的两位同志请她到县纪委来一趟,有事找她核实。 有那么一句话,叫做被纪委请去喝茶。纪委办案,大都是以这个为借口,将嫌疑人骗去接受审查。 方文雅慌了,把水婷月叫出去,和她商量应对策略。 水婷月告诉她,你心里没鬼怕什么,不就是问话嘛,让他们问,你知道什么就答什么,不必顾虑。 方文雅思索着上任这段时间以来,没有做过亏心事,就不怕恶鬼来敲门。 可她还是心没底,硬拉着水婷月和她一起返回县城。 结果市纪委人员询问时,提出接到群众举报,方文雅收受巨额贿赂,为闫雪的健身美体中心大搞钱权交易。 方文雅还纳闷呢,前前后后她只收了闫雪的一套化妆品,何来的收受巨额贿赂这一说? 纪委办案人员让方文雅当众打开那套化妆品,在包装盒的夹层里,竟然发现一张银行卡,里面存有二十万。 这怎么可能?方文雅顿时蒙圈了,想去找闫雪核实,这么做不是坑她吗? 纪委办案人员自然不能放她走,让别人去找闫雪,却发现那个健身美体中心早已经人去屋空,听房东说,闫雪租下这个门面房,只预付了定金,往后再也没有露面过。 方文雅预感到事情不妙,可是物证就摆在眼前,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当时就大哭起来,怪自己遇人不淑,遭人暗算。 市纪委的人都是铁面无私,哪管你哭不哭的,当即宣布暂停方文雅的一切职务,协助调查,当天就把方文雅带走了。 这些都是水婷月当天下午给厉元朗打电话哭诉的,她熟悉方文雅,绝不相信方文雅会收受一百万的贿赂,她坚决相信,这是有人做圈套陷害方文雅。 厉元朗也感到事态严重,送别魏奇正一行后,便驱车赶回县城,陪伴在水婷月身边。 水婷月没有和考察组同住在县委招待所,而是被厉元朗接回自己家里。 这个家已经多日没回来,冷锅冷灶的缺少人的气息。 但是他和水婷月已然顾及不到这些,眼下最重要的是该如何帮助方文雅摆脱困境。 水婷月要给她爸爸打电话,或者直接打给徐忠德,却被厉元朗制止住。 他说:“婷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麻烦水伯伯和徐书记了,你想想看,他们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之所以没有打电话和你沟通,也是很为难。文雅出事,证据确凿,他们能怎么办?会出面干扰纪委办案吗?那可是大忌,有袒护之嫌,也会给自己带来一身麻烦。” “那……总不能看着文雅出事,咱们无所作为吧,我不能让文雅蒙受不白之冤。”水婷月非常倔强,方文雅是她最好的闺蜜,她不可以无动于衷,那样的话,良心上也过不去。 “容我想想。”这已经是厉元朗连续点燃第三支烟了,他在客厅里来回走动着,顺手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打出去。 “郑哥,我是元朗,有件事我想问你……” 厉元朗可以不找水庆章和徐忠德,这个时候,作为徐忠德秘书的郑重,就凸显了作用。有些事情,领导不好抛头露面,秘书却可以。 秘书是领导的代言人,其作用不亚于领导,所以说,厉元朗找郑重了解情况,正当合适。 郑重自然知道方文雅的事情,市纪委处理一个县常委的副处级官员,这在广南市并不多见,消息早就像长了腿似的传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了。 大家关系熟络,少了一些客套,说话直奔主题。 郑重说,方文雅的事情非常棘手。原因有三,第一,化妆品里夹有银行卡这是事实。第二,方文雅出面为闫雪办理健身美体中心的手续,这件事也是推翻不了的。第三,闫雪失踪,她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找不到她,方文雅难以洗脱罪名。 “罪名?这么说来,纪委已经给方文雅定性了?”厉元朗眉头高兀的蹙起,预感方文雅凶多吉少。 “定性还没有定性,不过照此下去,方文雅恐怕……”顿了顿,郑重叹息道:“这件事她嘴上不承认,却拿不出有效的证据。元朗,你是知道的,纪委办案讲求的是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徒劳。” 厉元朗便向郑重陈述,方文雅这件事有几个疑点。首先,那套化妆品没有开封过,也就是说方文雅并不知道里面有银行卡。第二个,方文雅老公辛原是东河大学教师,她又是副处级县领导,夫妻两个都是衣食无忧的高收入群体,不愁吃穿,方文雅会为了区区十万块而冒险毁掉自己的政治前程? 还有,闫雪租房只请了几个装修工人简单粉刷了墙壁,用的都是最便宜的涂料,之后便没有了动作。显然闫雪兴办健身美体中心只是一个幌子,其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和方文雅拉上关系,取得信任。 那么问题来了,闫雪这么做极可能是设圈套陷害方文雅。她和方文雅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的动机是什么,是不是受人指使。 “元朗,你分析的是有道理,可我还是那句话,证据,拿不出有力证据或者找不出闫雪这个人,都是做无用功。” 结束和郑重的通话,厉元朗沉思良久,方文雅的确没有足可以洗脱罪名的证据,那么只能从闫雪身上下手。 闫雪身份证显示家住南方某县城一个偏远山村,她既然陷害方文雅,肯定不会傻到回老家,准是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 她会藏在哪里? 水婷月完全听到厉元朗和郑重通话内容,得知方文雅难脱困局,急得一抹红眼圈,倔强说:“不行,我要给爸爸打个电话,一定要打。”随后进卧室把门重重一关。 厉元朗大口吸烟发愣,脑袋里飞速运转,他在思考,是以闫雪的角度思考着,如果换作是他,他会藏在什么地方。 东河省还是南方? 事情发生在东河省地面,藏在东河危险性太大,容易暴露。若是回南方,难免担心会有人找上门来。哪里才是安全的呢? 忽然,厉元朗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或许能帮到他。 他在手机里存有这个人的手机号,非常不起眼的号码,尾数是个极普通的“3”字。 拨通后,响了好半天的悦铃没人接听。厉元朗以为对方或许寻思是个陌生号,没有接的意思,正打算放弃掉。 “喂,”对方却突然接起来,笑呵呵说:“厉老弟,好久不见,最近怎么样?” “还好,多谢邵哥惦念。”厉元朗打出这个电话,实际上是打给邵瘸子的。 他黑白两道通吃,尤其在见不得光的地下世界,更是游刃有余,只手遮天。 有些事,在白道解决不了,还真需要有这样经验的朋友,要不总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呢。 厉元朗的意思,是想让邵瘸子帮忙查闫雪这个人。虽然她家在南方,相信凭邵瘸子的人脉关系,一定会有办法查出来的。 “你把她的照片发给我,等我消息就可以了。”邵瘸子听闻后,犹豫都没犹豫,当即应承下来。 厉元朗通过微信把照片发过去,这时,水婷月从卧室里出来,怒气冲冲的样子,准是在她爸那里碰了壁,把她手机往厉元朗怀里一扔,甩出来一句:“我爸让你接电话。”而后回卧室里生闷气去了。 “水伯伯……”私下里,厉元朗不称呼水庆章官职,一直叫他伯伯,彰显亲近。 可是没有想到的事,他刚说出这三个字,却引来水庆章的勃然大怒…… 第142章 出现转机 “太不像话,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处级干部,怎么没有一点原则性!还让我去把方文雅捞出来,我是市委书记,不是专门捞人的小混混,亏她想得出来。” 很显然,水庆章发脾气是针对女儿水婷月的,准是水婷月使小性子,惹恼了水庆章。 厉元朗赶紧规劝:“水伯伯您别生气,气大伤身,当心您的心脏。方文雅摆明是被人陷害的,婷月却帮不上忙,一时着急才……” 水庆章脾气够好,难得发这么大的火气,看来,女儿真是把他气坏了。 听到厉元朗的劝解,心情稍微好转,不过语气中仍然夹带着隐隐怒火。 “元朗,你去告诉小月,小方的事情我帮不上忙,打铁还需自身硬,即使小方是清白的,也要她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灾祸找上门。” “是的,水伯伯,我记下了。”厉元朗恭敬回答着,才挂断手机。 他并没有立即去劝气哭的水婷月,而是坐在客厅沙发上品味着水庆章话里含义。 可以说,他的一句话点醒了厉元朗。他一直徘徊在寻找到闫雪为突破口上面,忽略了从方文雅下手的策略。 于是,厉元朗再次联系郑重,他想见方文雅一面,希望郑重给安排。 郑重并没有显现出为难,他想了想说:“你等我电话。” 这中间,厉元朗才起身敲开大卧室的门,水婷月双眼哭得通红,又气又急。厉元朗连忙将她一把拉进自己的怀里,任由水婷月失声痛哭,把委屈、心焦的一面,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完全释放出来。 等到她宣泄够了,厉元朗抚摸着她那柔顺的秀发,爱怜说:“婷月,文雅的事我已经有了眉目,你别急,等我安排。” 水婷月一抹眼泪,问:“什么眉目?快告诉我。” 厉元朗便将心里所想和盘托出,水婷月睁大眼睛细细听着,等厉元朗说完,她若有所思的惊问:“你是说,是他害文雅的?” “我猜是的。”厉元朗微微点头,提到一个人的名字,这人正是市委组织部长恒士湛。 前番说过,恒士湛在方文雅装醉后,欲行不轨,被方文雅当场揭发,悻悻而去。 毕竟不是光彩事,恒士湛心有不满,报复方文雅也是有可能的。这才有了厉元朗急于见到方文雅的想法,找她核实情况。 郑重办事牢靠,仅仅几分钟就告诉厉元朗,明天早上在广南市见面,他领着厉元朗去见方文雅。 纪委关押嫌疑人都在很隐蔽的地方,外人想不到。没有内部人指引,根本找不到。 总算有些眉目,水婷月狂躁的心情稍微缓解,这一夜,她和厉元朗合衣而卧,躺在厉元朗宽大的臂弯里,她很有安全感,始终攥着厉元朗的一只胳膊不肯撒开,第二天早上起床,厉元朗的那只胳膊都麻酥酥的没有了知觉。 二人在外面简单吃了口早餐,厉元朗开车载着水婷月直奔广南市而来。 路上,厉元朗给马胜然打电话请假。马胜然没有多说,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方文雅出事,县里相对平静,好似许多人讳莫如深,不敢提及一样。倒是小王给厉元朗通过电话,说金胜情绪低落,心事重重,厉元朗猜想可能跟方文雅被带走调查有关。 毕竟方文雅一直支持他的,二人理念相同,又都有正义感,在许多大是大非面前,能够统一思想,发出同样的声音。 不得不说,失去方文雅的支持,金胜在常委会上是个不小的损失。 郑重开车在广南市高速收费路口等着厉元朗到来,摁了一声喇叭,郑重的车在前,厉元朗尾随其后,没有进市区而是从绕城高速拐下,走一条羊肠小道,穿过一个小村子,最后停在距离村口很远的一栋孤零零的二层小楼前。 小楼一看年头不短,外墙壁斑驳,不少地方掉了墙皮子,露出里面的红砖头。 上面悬挂的牌子显示这里是一家旅店,不过门窗上着栅栏板,好像关门停业荒废已久。 若不是郑重领着,谁也不会相信这么个破败地方里面还有人住? 郑重上去敲了敲木门,老半天,木门上面的小门被人打开,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出来。 那人一看是郑重,马上把门打开,侧身一让点头说:“郑处长,请进。” 郑重兼任市委办公厅秘书三处副处长,实际上只是副科级,处长总比科长好听,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郑处长。 因为门窗紧闭,楼里面点着灯,都是那种老式灯泡,发着昏黄的灯光,光线不是很亮。 那人头前带路,郑重和厉元朗肩并肩,水婷月则小心翼翼跟在身后。四个人一起走上楼梯到二楼。 二楼门口有桌椅,坐着一个纪委办案人员,头前那个人和他打了一声招呼,还有郑重的金字招牌,便痛快放行。 一行人在走廊里,最后在里面的那个房间门口驻足,门口同样有一个纪委人员把守。 那人和看守人员交代几句话,才回身对郑重说:“郑处长,让你的朋友进去吧,谈话时间不要太长了。” “谢谢你,老陈。”郑重握了握老陈的手,和他去隔壁屋聊天,并示意厉元朗和水婷月进去。 厉元朗轻轻推开门,房间里散发着一股许久没人住过的霉味,里面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没有卫生间。 窗户都上着栅栏板,只有一盏不亮的灯泡照明。厉元朗和水婷月先后走进来,听到开门声,躺在床上两眼发呆的方文雅腾地坐起来,瞪大双眼不相信似的看着他俩。 只一夜工夫,方文雅眼圈发黑,脸上也没有了昔日的光泽,整个人萎靡不振,好像大病一场。 “文雅!”水婷月控制不住情感,冲过去一把紧紧搂住方文雅,眼泪成了断线珍珠,扑哒扑哒直往下掉。 方文雅更是如同见了亲人一般,哭得稀里哗啦,将心里的苦闷委屈完全释放出来。 厉元朗都不忍心打断这对姐妹相拥而泣,不过时间紧迫,容不得半点儿女情长。 他劝了劝才将二女分开,搬把椅子坐在方文雅对面,直接提起闫雪以及和方文雅相处中,有没有可疑之处。 方文雅顿时被点醒,她这时候才意识到,闫雪和她相识到相处,有诸多的疑点。 比如,她帮闫雪申请下来健身美体中心后,闫雪的反应并不兴奋,只是淡淡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还有,方文雅提出要去看她的健身美体中心进展情况,闫雪一直婉言拒绝,说等到中心开业再邀请她去。 也是方文雅工作繁忙,后来就把这些小事给忘记了,没放心上。 “上次在广南,恒士湛被你赶走之后,没再联系你或者找你麻烦吗?”厉元朗话锋一转,提到恒士湛。 方文雅接过水婷月递来的纸巾,擦拭着眼角,摇头说:“他没找过我,倒是钱允文找我几次。” “钱允文?”厉元朗眉头一皱,问:“他找你干什么?” “我当时留了个心眼,把我和恒士湛的对话偷偷录了音,钱允文找我是想让我把录音内容删了,我没答应。” “录音还在吗?”厉元朗又问道。 “在我手机里存着呢,不过手机已经被没收走了。” 厉元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如果录音内容确定是恒士湛的话,这一次非要跟他好好算算这笔账不可,不让他死也要让他剥一层皮下来。 于是,厉元朗快步走出房间,到隔壁屋找郑重和老陈。郑重示意,老陈不是外人,有话可以直说。 厉元朗便提出方文雅的手机里有恒士湛欲行非礼她的录音,老陈眉头微微一沉,快速跑出去取方文雅手机。 郑重也预感到事态严重,毕竟涉及到恒士湛,他必须要向徐忠德汇报。 当初方文雅和恒士湛之间的事情,水婷月后来也跟她爸爸水庆章提到过。水庆章不太相信一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竟然胆大到敢做这样的事情。 口说无凭,事实为证,水庆章坚信,要拿出证据,特别是针对市委领导这一块。 现如今,方文雅提出来的录音实在太重要了,如果拿出来的话,相信恒士湛逃不脱法律的制裁,他这辈子恐怕要彻底完蛋。 郑重很快将新发现汇报给徐忠德,徐忠德非常震惊,交代郑重马上拿到录音去找他,一旦情况属实,他马上向省纪委汇报。 “元朗,恒士湛这下估计要摊事了。”郑重长出一口气,双目炯炯,目光如电。 厉元朗内心中一阵兴奋,递给郑重一支烟,二人抽起来谈到最近甘平县的政局。 郑重消息灵通,钱允文这次不是主动辞职,是非下不可。听郑重说,钱允文前几天去了一趟恒士湛家里,出来后整个人顿时蔫了。然后在市常委会上谈及就要到来的广南市人代会筹备情况时,恒士湛主动提及钱允文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要辞去甘平县常务副县长的职务,考虑到他在甘平县兢兢业业,想把钱允文调到市政协养老,级别上也提到正处级。 厉元朗猜出来,准是上次方文雅的事情钱允文办事不力,惹恼了恒士湛。方文雅是钱允文牵的线,事情办砸了,钱允文自然难脱干系,恒士湛把火发在他身上,实属正常。 他们俩正说着话,就见老陈风风火火闯进来,吃惊问:“你们说的录音,我怎么没在手机里找到呢?” 什么!? 第143章 真相大白 听到老陈的话,厉元朗和郑重同时一震,马上将老陈手里拿的方文雅手机摊放在桌子上,一起查找录音存盘。翻出好多,就是没有录有恒士湛的那段话。 “老陈,手机一直放在什么地方?”事态紧急,厉元朗也顾不得避讳不避讳了。 “是这样……”老陈马上明白厉元朗的用意,想了想说:“方文雅的手机放在隔壁我住的房间抽屉里,我还特意上了锁,也没看到有撬动的痕迹。” “走,去看看!”三个人出了这个房间去了老陈的屋里,这里条件简陋,电视都没有,只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都是木质老式样。 厉元朗看到抽屉是打开的,锁头就放在桌子上,肯定是老陈刚才拿东西没来得及锁上。 他又认真翻看着锁头折页,的确没有撬动痕迹,就问老陈,这间屋子除了他还有谁住? “小李,他和我一间屋,今天上午换班回家,下午才能来呢。”老陈如实回答。 “打电话把他叫来。”郑重说道:“另外这部手机赶紧找专业人员给看看,是否有人做了手机,提前删除掉录音内容,看看能不能恢复,快去。” 突发这件事,让厉元朗和郑重心情沉重,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有人故意毁掉证据,那样一来,不仅方文雅难以洗脱,恒士湛还会逍遥法外,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这时,厉元朗的手机响了,一接听是邵瘸子打来的。他告诉厉元朗,已经查明闫雪的藏身之处,就在省城机车小区3单元302房间,他派人早就盯住了。说出来可能不信,闫雪真实身份竟然是省城一家洗浴中心的坐台小姐。 “太好了!”厉元朗惊喜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邵瘸子,真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邵哥,你的人一定把她看住了,我这就安排人抓她。”挂断手机,厉元朗兴奋对郑重说:“郑哥,闫雪找到了。” “找到她更好,顺藤摸瓜就能揪出幕后黑手。”郑重说:“也许在她身上还能带来更多的惊喜。” 毕竟,闫雪的事情发生在甘平县,而且厉元朗在甘平县公安系统有可信任之人,他决定让甘平县公安局出人逮捕闫雪。 厉元朗听到风声,这次县人代会上甘平县领导有个别的人事变动,除了钱允文辞去常务副县长之外,何永志有可能上位,提到副县长位置。下一步在明年的党代会上,成为县委常委进入甘平县权利中枢,希望非常大。 要说来,何永志无根无蔓的,完全是厉元朗的功劳。是厉元朗给何永志牵线搭桥,和金胜联系上,继而成为金胜在公安系统得力干将,厉元朗功不可没。 所以在厉元朗提出县公安局赶赴省城抓捕闫雪时,何永志非常痛快答应,派出以经侦大队大队长为首的抓捕小组,即刻起身前往省城,和邵瘸子取得联系,当天夜里,就将躲在机车小区惴惴不安的闫雪带走,连夜返回甘平县。 抓捕小组不辞辛劳,趁热打铁提审闫雪。一开始,闫雪百般抵赖,万死不招,经侦队员对于这种死扛的嫌犯经验丰富,首先将她的意志摧垮,软硬兼施,连哄带吓。闫雪再怎么说也是个女人,况且她只是被人雇佣的执行者,意志力没有那么坚强,几番轰炸下来,便招了个干干净净。 一次她为一个客人服务时,那家伙显然很久没碰过女人了,不仅兽性大发,还对闫雪又掐又咬的,一个钟,这家伙就折腾闫雪三次,感觉再不发泄的话,那里就要憋炸了似的。 把闫雪累得双腿发软,走路都没劲儿,两条腿都并拢不到一块去了。 好在这人出手大方,一次付给她很多小费。接下来几天,又光临洗浴中心,只要闫雪在便点她的钟儿,一来二去,两个人混得很熟。 直到前阵子,那人又来找闫雪,一阵风流快活之后,那人问闫雪,有一笔生意她做不做? 闫雪搞不懂什么生意,但是一听说佣金丰厚,眼睛直冒蓝光。 那人交待闫雪,装成有钱客商去甘平县接触一个人,这人便是方文雅。 这以后的事情,完全按照厉元朗的猜想,骗取方文雅信任,办成健身美体中心的手续,以感谢为名,在化妆品的夹层里放一张银行卡,里面是早就存好的十万块。 做完这一切,闫雪按那人的要求,在机车小区躲起来。她之所以没跑远,是因为那人答应给她五万块好处费一直没落实,只给了一万。人心不足蛇吞象,闫雪贪图余下的四万块,正在做黄粱美梦之时,甘平县公安局经侦大队神从天降,将她抓获。 而在审问时,闫雪并不知道介绍她干这事的那人真实姓名,由她描述,经侦大队请人画像,当那个人的面貌呈现出来后,大家都觉得陌生。 厉元朗最先以为这人很可能就是恒勇,没想到看见警方给他发过来的画像,把他也弄得一愣神。 这人不到三十岁,秃头,一脸肥肉,小眼睛不大,怎么看则么熟识,这不是马飞吗? 貌似这家伙还在拘留所,怎么会出来了呢? 甘平县警方按照厉元朗提供的线索,调出马飞档案,百分之百确信就是这个人。 一刻没耽搁,直接在马飞家里将还在呼呼大睡的马飞抓了个正着。接下来就是审讯攻坚,马飞扛不住警方轮流采用特殊手段,很快崩溃招供。 意想不到的是,他是受孙毅的指使,对方文雅下此阴手。 自从上一次在允阳的鲲鹏4s店里,被邵瘸子手下打断一只胳膊和一条腿,这小子一直在家里养伤。 养伤就好好养吧,他躺在床上都不老实,还在指挥别人干坏事,简直坏透腔了。 孙毅和方文雅无冤无仇,他怎会找方文雅的麻烦? 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县委副书记林木。孙守成搭上林木这条船,后来又通过林木介绍认识了恒勇。 孙守成跟恒勇差着年岁,有些事就让儿子孙毅和恒勇单线联系。孙毅自从和这位纨绔公子哥相识之后,发觉恒勇贪财好色,与他有着天然的臭味相投,一来二去,这俩人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一次喝酒时,恒勇便提到他老子和方文雅是仇敌关系,满嘴胡诌楞说方文雅勾引他爸爸不成,要陷害恒士湛。 孙毅闻听气得火冒三丈,于是和恒勇一起合计,便想出这样的一个阴险的毒计。 这边闫雪接近方文雅,最后送她十万块的银行卡,而他那里又写好匿名信邮寄市纪委,举报方文雅受贿。 官员受贿可是重刑,一旦成功,方文雅就将永无出头之日,这辈子算是彻底交代了。 万万想不到,这二人看来天衣无缝的周密计划,在甘平县经侦大队的努力下和厉元朗的帮助下,几天工夫成功破获。 马飞和孙毅先后落网,只是恒勇毕竟是市委组织部长的儿子,甘平县公安局犯了难,何永志先找金胜,后来又去找方玉坤,请县里一二把手定夺,是否对恒勇采取措施。 金胜也没底,就给厉元朗打电话商量。而方玉坤在和市长沈铮那里讨教之后,给出的答案是,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这句话等于间接提醒县公安局,案子到孙毅这里就可以了,别再往下查,抓了恒勇,恒士湛那里无法交代。 在得知这一切的消息时,厉元朗正跟郑重老陈一起谈论方文雅手机里那段录音无端失踪的事情。 经手机专业人员辨认,那段录音的确是被人动手脚删除掉了,直视对方也是个电脑高手,是永久删除,根本无法恢复。 并且老陈派人去寻找小李,结果小李消失得无影无踪,也就是说,他跑了。 不用猜了,指定小李是受人指使,趁着老陈不在,偷配了钥匙打开抽屉偷了手机。小李在纪委兼管电脑维修,正符合电脑高手这一说。 把郑重气得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如实向纪委书记徐忠德反应,徐忠德立刻联系市公安局,要求他们马上在全市范围内抓捕小李。 可是历元朗觉得小李归案的可能性不大,他早就先一步逃离,国家这么大,上哪里去找他,简直是大海里捞针。 一连串的事情出来,厉元朗不得不要去见一个人了,就是他未来岳父,市委书记水庆章。 第二天晚上,在广南市常委家属院一号楼里,保姆做好一桌菜,厉元朗和水婷月分别坐在水庆章身边,三个人面对一桌佳肴,却没有胃口。 父女不过隔夜仇,水庆章对女儿的不满,早就因为水婷月的认错和撒娇,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父女俩和好如初,但是当水庆章听到厉元朗将方文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陈述一遍之后,浓眉拧在一处,沉着脸只顾抽烟斗,一言不发。 老半天,他才将烟斗在桌子上磕了一磕,转过脸来看向厉元朗,略有所思的问道:“元朗,依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厉元朗没想到水庆章会问他这个问题,一时语塞。 第144章 硬实力与软实力 “水伯伯,我还没考虑清楚,不过,方文雅的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是该还她一个清白了。” 水庆章微微一笑,狡黠的说道:“你别给我打哈哈,避重就轻,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这是在家里,没有市委书记,也没有你这个乡长,我们就是唠家常,随便一点,今晚说过明天作废。” 姜还是老的辣,水庆章一眼洞穿厉元朗的小心思,知道他早就有了打算,只是隐瞒不说,心有顾忌。 “好吧。”厉元朗身体往前倾了倾,手摆弄着酒杯,先看了看水婷月,又把目光落在水庆章脸上,这才慢条斯理反问:“水伯伯,您已经在市委站住脚跟,现在动恒士湛有几成把握?” 厉元朗的话在明了不过,他已经表明态度,恒勇胡作非为,恒士湛又对女下属有非分之举,这样的人留在领导岗位上,就是祸害,现在是该到拔疮去脓的时候了。 “你呀!”水庆章手指点着厉元朗笑眯眯说道:“你太鬼道了,我是在问你,你却反过来问我。不过我可以清楚告诉你,恒士湛在省里是有背景的,而且支持力度还不小。你想想看,他能在市委组织部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而没被调整过,足以看出来,他的政治资源丰富,甚至都超过了我。” 厉元朗大脑高速飞转,立刻联想到省委领导出来。也就是说,这里面,有一个是恒士湛的政治资源。 “您说的是王书记,还是曲省长,或者高副书记,还有陆副省长?”历元朗一口气念出四个人的名字,大有刨根问底的意味。 “哈哈。”水庆章并没生气,而是玩味看向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 “爸,您真是的,别打哑迷了,我一个旁观者听着都累。”水婷月却没耐心,直截了当向老爸开炮,让他举手投降,老实交代。 “行,我听宝贝女儿的话,就不让元朗浪费脑细胞了。”水庆章哈哈一乐,逐渐板起脸来,一本正经的说出一个人的名字:叶明天。 叶明天! 厉元朗怔怔一愣,他对叶明天的熟悉程度,完全来自于那晚老爸的反常表现。 叶明天,东河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 按理说,他的排名并不靠前,水庆章为何提出他的背景很强大呢? 水庆章慢悠悠说:“叶明天可是叶家的人,他哥哥叫叶明仁,元朗,你这个级别应该知道吧?” 叶明仁!厉元朗大吃一惊!脑海里即刻闪现出一位身材高大、威武英气的军队高层领导人物。 “叶家名气很大,有叶明天的支持,恒士湛这颗棋子,暂时动不得。不像小月外公,他们谷家,相比较而言就黯然多了,因为谷家的大舅二舅虽然也位居高位,在各省市手握权杖,但是谷家第三代就差许多,可以说是后继无人。” 难得水庆章给厉元朗交实底,说了这么多。水庆章认为,厉元朗和水婷月已经确立关系,就等着下一步走进婚姻殿堂了。 成为水家的人,同时也是谷家一份子,这些事情早晚要知道,与其当时再说,莫不如提前告知,好让厉元朗心里有个准备。 水庆章所说谷家后继无人,倒不是谷家在第三代没有男孩,而是作为三世子的谷家人,大多都是做生意的,除了水婷月这个外姓人,没有一个从政。 试想想,从政需要吃苦,需要低调,更需要在复杂繁纷的局势里,运筹帷幄,不知道要牺牲多少脑细胞才能换来位高权重。 混得好还好说,万一混孬站错队伍,将是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官场就是这样残酷,这样无情。 生意场则不同,凭借老一辈的人脉,三世子们做生意丝毫不费力气,有时候甚至几个电话,或者几张批条,就有数以亿计的金钱装进腰包。 之后花天酒地,挥金如土,高调享受生活,不用担心有人举报,自己挣来的钱随便花,到哪里都不犯错误。 说了这么多,水庆章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目前还不是对恒士湛动手的最佳时机,他的想法是,要想搬动恒士湛,证据一定要做扎实,一定不要给恒士湛反击的机会,也让恒士湛背后的叶家没有还手之力。 这就叫不动则已,要动必须一击必胜,确保万无一失。 还有一点是,水庆章是谷家的女婿,谷家老爷子和叶家老爷子平时关系还可以,虽然所处阵营不同,毕竟都是在领导岗位沉浸多年,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过得去,从没撕破过脸。 “水伯伯,您也赞成方玉坤的态度,这件事就追查到孙毅这一级,不在往上查了?”厉元朗试探着问道。 “方玉坤的意见也是沈铮的意思,沈铮和恒士湛的本土派有些来往,自然不想得罪恒士湛,除非恒士湛保不住了。我和沈铮的想法有些出入,恒士湛的事情要查可以,但是一定要秘密进行,切不可让对方发现,打草惊蛇。”水庆章又在烟斗里加装了一些黄烟烟丝,还没点着火,却被水婷月一把抢下来,埋怨道:“爸,少抽点吧,我妈让我管好你,要不然回去该说我了。” “唉!”水庆章故作无奈的叹着气:“老警察不在,小警察成精了,我真是命苦。” 厉元朗闻听笑了一声,端起酒杯敬水庆章,他一口喝干,水庆章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轻轻放下酒杯,说了一句:“快点吃吧,菜都凉了。” 吃过饭,水婷月帮着保姆收拾碗筷,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去书房聊天,水庆章自然又可以喷云吐雾,过足烟瘾了。 厉元朗给他点燃后,自己也抽了一支,深吸一口道:“水伯伯,我有个想法您给参谋参谋。” “说吧。”水庆章叼着烟斗,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惬意和舒坦。 “方文雅已经洗脱清白,您觉得她的下一步是否应该有所变动了呢?”厉元朗观察着水庆章的神色。 “嗯,你考虑的很周全,小方家在省城,孩子又在哺乳期,她一个女同志来回跑太不方便了。这次她去甘平县就是为了职务上的提升,目的已经达到,是该调回去了。况且,小方太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这回的事情对她也是个教训,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再者,甘平县不太平,她应付不了。不过,她这一走,金胜的担子可就重了。” 水庆章的这番话,说明市里已经有了调走方文雅的想法,只是接替之人恐怕不是水庆章一系的人,会是谁呢?厉元朗有点好奇心驱使了。 厉元朗在水庆章这里住了一夜,他和水婷月各住各的屋。半夜时分,水婷月穿了一条睡裙悄悄溜进来,理由是她怕黑,一个人住睡不好觉。 厉元朗只穿了一条小裤头,发达的胸肌都成块状,看得水婷月眼睛里泛着一丝丝蜜意柔光。 男人见到女人身体就有自然反应,同样的,女人见到健壮男人,也是心里小鹿乱跳,大有非分之想。 自从上一次和韩茵鸳梦重温之后,厉元朗也是很久没有尝过女人味道了。尤其是水婷月穿着薄薄纱质裙料,里面曼妙身躯若隐若现。他晚上喝了一些酒,立刻周身血液沸腾,一把将水婷月抱进怀里,嘴唇直接压在她的红唇之上…… 这对饮食男女忘情的吻着,情感完全释放开来。吻到动情处,水婷月嘴里发着嘤咛声,手不由自主的往厉元朗身体上探索下去。 “啊!”厉元朗赶到一丝畅快,同时也轻轻剥掉水婷月的罗衫,完美曼妙的身躯,在橘红色床头灯的掩映下,泛着点点凹凸亮线。 厉元朗一把压上去,贪婪着享用这块尚待开发之地,正在关键时刻,享受着美好人生的水婷月忽然一把制止住厉元朗。 “怎么了?”厉元朗不解问道。 “那个,我那个来了。”说罢,水婷月赶紧跑进卫生间,一顿鼓捣,再出来的时候明显高了一块。 厉元朗这个泄气,大姨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么关键时刻来了,太会找时候了。 当然了,余下的所有保留节目取消。水婷月还是跟厉元朗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一觉,把厉元朗的胳膊又给压麻了。 在甘平县人代会开会前夕,县委下达一条内部人事文件,免去方文雅甘平县委、宣传部长的职务,另有任用。 方文雅离开甘平县的时候,厉元朗却没有前去送行,因为他被一件事羁绊住,无法脱身。 这件事,同样非常棘手,也很麻烦。 原因在于,韩卫把人打了,打得这个人是刘三,刘万全的小儿子。当初刘三欲非礼信蕊,是韩卫挺身而出打跑了刘三。现如今这二位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是厉元朗在赶回水明乡政府,刚进办公室里,吴红丽风风火火闯进来告诉他的。 “韩卫怎么样?受伤了吗?”厉元朗担心问道。 “还关心他受没受伤,韩卫已经被乡派出所给抓起来了。” “什么!”厉元朗闻听,吃惊之余勃然大怒。 第145章 捞人 “啪”的一下,厉元朗气愤一拍桌子,茶杯盖都被震掉了。 难得厉元朗发这么大的脾气,实在因为乡派出所做事太过分。 韩卫是他的专职司机,不看僧面看佛面,抓了他的人,厉元朗却一无所知,连个招呼都不打,眼睛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乡长! 的确,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归县公安局垂直领导。可是别忘了,派出所是在水明乡的地面上,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这点道理会不懂? 厉元朗压了压火气,对吴红丽说:“吴姐,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厉元朗离开这几天,受他的指派,韩卫一直在待在信明浩的小房子那里。 上次夜探采石场,厉元朗和韩卫无意中在信明浩的地道里,发现直通毒品加工厂。只可惜,事后张全龙带领缉毒大队的队员前去探查时,却早已人去洞空。 综合马泽生向厉元朗反映的情况,早前就有村民在别的地方见到过毒品加工厂。厉元朗、何永志、张全龙还有金胜他们四个一合计,猜测出这个毒品厂属于打一枪换个地方,流动性非常强,想要抓住他们很有难度。 茂密林子里,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负责监视他们,毕竟警方在明面,这伙犯罪分子是在暗处。 大家对此并不气馁,相信毒品厂还会在风声不紧的时候出现。它是就地取材,专门挑这片山的山洞作为加工基地。 而信明浩是这里的护林员,对这一带山林地貌十分熟悉,一共有多少个山洞,他是了如指掌。 如果让信明浩带领着警方挨个山洞侦查埋伏,或许就有收获。只是金胜希望放长线钓大鱼,最好能抓到幕后首犯,将整个毒品加工窝点一网打尽,那才是理想化的结果。 单凭厉元朗拍摄的那些照片,刘万全私自种植大面积的伤人草,就能定他的罪。 仅仅抓住刘万全一个人,轻松容易,关键是他的同伙。 厉元朗分析,刘万全种植伤人草,只是给毒品厂提供原材料,因为他那天在山洞里所见一切,感觉那些工人是经过专业培训过的,没有一个是刘家地的村民,更不像是水明乡当地人,很有可能来自于外地。 不过,厉元朗相信他们还会出现,就那么几个山洞,或许返回曾经使用过的地方也说不定。 于是,他就让韩卫和信明浩待在一起,这二人白天就在山里转悠,看一看有没有新的意外发现。 韩卫不是警察,就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能起到很好的掩护效果。 前几天,在东河大学读书的信蕊放假回家看望老爸,正好遇到韩卫。曾经伤害过韩卫的信蕊,一见韩卫的面十分愧疚。 好在韩卫一点不计较,男人就要胸怀宽广,尤其对待女人。 韩卫比信蕊大不了几岁,他的大气让信蕊春心荡漾,特别是韩卫还救过她,又不计前嫌的原谅她。 一来二去,这对年轻男女互生好感,慢慢确立了恋爱关系,趁人不备,经常跑去山里谈情说爱。 那天,二人进山里,信蕊看见山间石缝里长着一束鲜艳的花,十分喜欢。韩卫就去给她摘下来,在离开信蕊这段时间里,偏偏遇到满身酒气的刘三。 这家伙喝多酒下山途中,正好遇见穿着一身浅灰色休闲运动服的信蕊。 信蕊年方二十,人本来长得就不赖,这些年在省城念书,更平添了一份城市女性的知性美。 加之刘三喝醉酒,精虫上脑,淫性大发,本来就觊觎信蕊的美色,而且以前又上过手,更是胆大妄为。 趁着信蕊一个没注意,出其不意冲上去从后面抱住信蕊,而后就将她摔倒在地,身体狠狠压上去。 信蕊大喊大叫拼命反抗,高处的韩卫见状,眼睛顿时喷出怒火,他身手不凡,竟从十几米的山崖上跳下来,飞快跑到近前。 一见是刘三这个王八蛋,大吼一声,一把抓住刘三的后脖领子,将他从信蕊的身上拽起来,一使劲把他摔出老远。 刘三瘦成麻杆,就是不喝酒,十个他绑在一块儿也不是韩卫的对手,更何况此时的韩卫满腔怒火,战斗力自然又提升了一个档次。 敢欺负自己的女朋友,韩卫气愤至极,冲上去把刘三好一顿暴揍,估计这家伙十天半月都不会下床走动了。 事后,水明乡派出所接到刘万全颠倒黑白的报警,不问青红皂白就把韩卫给抓起来,关在乡派出所的审讯室里,俨然拿他当犯罪分子对待了。 厉元朗听闻吴红丽口述的全部过程,大动肝火。喊来高灿儒,他是政法委员,平时和乡派出所有联系,向他打听派出所的情况。 别看厉元朗在水明乡有日子了,可是他对乡派出所了解不多,几乎没有实质接触。 倒不是厉元朗官僚,而是乡派出所根本不把乡政府放在眼里,就说几次大会,别的派出机构都有所站的一把手参加捧场,唯独派出所,就派一个叫丰茂林的队长凑数,至于所长和指导员,连面也不照一个。 丰茂林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精神干练。每次开会都坐在角落里,不怎么和人搭腔,只拿个小本子记录,相当低调,厉元朗对他有点印象。 听高灿儒说,水明乡派出所所长名叫刘庆宝,刘家地人,和刘万全还是本家。 厉元朗立刻明白,派出所为何出手这么快,直接抓了韩卫,这里面一定有私情做崇。 于是,他便和高灿儒一起步行去派出所。派出所距离乡政府没多远,反正水明乡就一条主街,所有对外窗口单位都设立在主街两边,派出所也不例外。 没用十分钟,厉元朗和高灿儒一前一后走进派出所的那栋二层小楼里。 此时正值上午十来点钟,派出所里非常安静,只有两个民警在办公,其中一个正是丰茂林。 他自然认识厉元朗,高灿儒平常和他们偶有打交道,所以,见到乡里这两位党委成员,丰茂林十分客气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厉乡长,高委员,你们好。” 厉元朗和丰茂林握了握手,直接道明来意,“丰队长,我来找你们的刘所长。” 丰茂林抱歉的一笑,说:“真不凑巧,刘所长不在,他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厉元朗又问。 “这个……”丰茂林搓了搓手,尴尬的苦笑。 领导出去不会告诉下属,丰茂林只能提醒厉元朗:“我们赵指在,要不我带你们去赵指吧。” 赵指是派出所的指导员,他的办公室在二楼最西侧。丰茂林敲开赵指的门,引荐厉元朗和赵指认识。 赵指五十来岁,很瘦,这个年纪应该处于半退状态,基本上不怎么过问所里的事情。对厉元朗倒是很客气,只是问起来韩卫被抓的事情,他是一问三不知,全都往刘庆宝身上推。 厉元朗见从赵指身上也问不出个子丑寅某,就提出来想见一见韩卫。 这个要求不过分,赵指陪同厉元朗和高灿儒一起走到一楼一个小房间,门口有名民警把守,自然痛快放行。 推开门,屋子里四面没有窗户,点着昏黄的小灯泡,一张桌子外加几把椅子。 韩卫半坐在地上,低着头,右手高高举起,手腕上的手铐子明晃晃的十分扎眼,一头铐在手上,另一头铐在暖气管子上。 由于暖气管子太高,人站起来勉强可以,若是坐下来,势必会勒得手腕子生疼,所以,韩卫只能采取半坐半蹲的姿势,要不然手腕子非勒坏不可。 听到门响,韩卫抬起头来。几日不见,韩卫眼窝深陷,双眼通红,一点精神头没有,脸上有青紫,嘴角渗着血迹,明显有被人打过的痕迹。 厉元朗顿时鼻子发酸,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抓住韩卫另一只手,关心的只说了几个字:“韩卫,我来晚了。” “主任,您别这么说。”韩卫堂堂七尺男儿,也不免伤感动情,眼睛瞬间闪现出晶莹泪花。 看到他遭受罪罚,厉元朗强忍住心头怒火,对着赵指厉声说道:“赵指,我想问一问你们派出所,韩卫犯了什么罪你们这么对待他,就是犯人也不应该受此折磨。还有,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厉乡长,这事不归我管,都是刘所长办理的,你可以问问他。” “他人在哪里?”厉元朗对于赵指这种身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做法很反感,既然什么事你都不知道,要你这个指导员有何用,还不如一条狗能看家护院,最起码有生人靠近,也会汪汪几声呢。 “我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没跟我说,我这就打电话联系。”说话间,赵指掏出手机,播了一连串号码放在耳边,脸色很快闪现出失望,手一摊说:“关机了。” 看这情形,就是开机刘庆宝也不会接听电话。厉元朗没必要浪费口舌,便问赵指:“我要保韩卫出来,需要办理什么手续?” 赵指立刻现出为难神色,犹豫不决。 “这是谁啊,谁要保韩卫出来,不知道他涉嫌侮辱妇女罪和伤害罪,不可以取保的吗?” 厉元朗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的说话声音,响彻派出所走廊的每个角落。 第146章 暗度陈仓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胖子,身材壮实肚子略微突挺,警服上的肩牌是一杠俩星,二级警司。 相比较赵指的一级警司来讲,这个警官的资历要比赵指浅一些。 但是那人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拿眼角瞧人,嘴角往下耷拉着,趾高气扬目视着厉元朗。 “刘所,你来的正好,厉乡长要保韩卫出去,这件事由你处理吧。”赵指难得落个清闲,指明厉元朗的身份后,身体往边上略微一让,显然他不想掺和这事。 “原来是厉乡长,早就听说过厉乡长的大名,果然年轻。”这话就是带刺了,一般都会说“年轻有为”,缺少“有为”俩字,就有嘲笑之嫌。 他不过才比厉元朗大几岁,这也不是等于说自己了吗? 果然,厉元朗毫不客气的回敬道:“刘所长年岁不大,看上去足够稚嫩,我们彼此彼此。” 刘庆宝一听,脸部肌肉略微抽搐一下,迈着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没有握手而是背起双手,一本正经的说:“厉乡长,韩卫涉嫌侮辱妇女和致人伤害,这些都是重罪,你要保他恐怕不妥当,我不能答应。” 厉元朗站在一米七几的刘庆宝面前,比他高了一点,加上故意挺直身板,刘庆宝看他需要微微扬起脸来,气势上就略胜一筹。 厉元朗直视着刘庆宝,一板一眼的问道:“我不明白刘所长口中的这两项罪名,是你凭空想象还是信口雌黄?” “厉乡长,我们警方说话是要讲证据的,韩卫侮辱信蕊,殴打见义勇为的刘三,有证人有证言,绝不是捏造。” “是吗?”厉元朗冷笑回应:“那就请刘所长把证人还有证词拿来展示一番,看一看有多少真实性。” “对不起,厉乡长只是水明乡的乡长,并不是县公安局局长,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索性撕了脸皮,刘庆宝从一开始就没拿厉元朗这个乡长当回事儿,更何况,乡长也管不到他的乌纱帽。 “那好。”厉元朗当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大声说道:“何局,水明乡的刘所长抓了我的司机,把他铐在暖气管子上还打了他。这些我可以不追究,但是我来保人出去他却不同意,说我这个乡长管不到他头上,看来只有请你何大局长亲自发话了。” 他的话语中明显夹带着不满意,电话那头的何永志闻听,剑眉锁在一处,对着话筒说:“厉老弟,你别生气,让刘庆宝接电话,我来跟他说。” 站在厉元朗对面的刘庆宝耳朵里有没塞袜子,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他可以拿厉元朗的面子当鞋垫子,却不能不把何永志不当盘菜。 在厉元朗将手机递给他的时候,立马变成笑脸,就好像话筒那头的何永志能够看到他卑躬屈膝的模样似的。 “何局,我是庆宝……”刘庆宝边说话边捂着话筒躲在一旁的角落里,不住点头哈腰,一个劲儿的称是。 好一会儿,他才回来将手机还给厉元朗,语气中客气不少,并问:“厉乡长和我们何局长认识?” 厉元朗没有回答刘庆宝无聊的话题,直接问:“我可以把韩卫带走了吧?” “别急嘛,厉乡长光临我们派出所,总要喝杯茶再走。”刘庆宝避实就虚,生拉硬拽把厉元朗让进他的办公室。 高灿儒看得出刘庆宝要单独和厉元朗有话说,知趣的没有跟进去,而是上旁边赵指的办公室里面抽烟喝茶去了。 关上门,刘庆宝正要忙着倒茶沏水,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让他有话明说。 刘庆宝坐在沙发里,和厉元朗面对面,说道:“厉乡长,这个事情棘手啊,刘三被韩卫打掉了两颗门牙,现在还在县医院住着,刘书记的意思一定要严惩凶手,刚才马书记也给我打来电话过问此事。你要是想保韩卫出去,最好和马书记沟通一下,要不我夹在中间不好做啊。” “好不好做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就是想知道,韩卫挨打还有那两项指控,你怎么解释。”厉元朗没有接刘庆宝递来的香烟,而是掏出自己的利群烟,十四元一包的利群烟,他抽的很适应。 刘庆宝讪讪一笑,起身给厉元朗点燃,并自己也点了一支,说道:“厉乡长你也太较真了,刘书记和马书记关系不错,而马书记又在省里有关系。韩卫打人这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他都不占理。” “不占理?”厉元朗把多半截香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双眼凌厉的盯视刘庆宝,并大声质问:“刘三企图欺辱信蕊,韩卫作为信蕊的男朋友,出手相救,怎么就占理了?” “这件事情,只有信蕊和韩卫俩人可以作证,韩卫打刘三,可是有很多人亲眼看见了。” 厉元朗冷笑说:“很多人?都有谁?据我所知,当时在场的就他们三个人,那些人是长了透视眼还是飞在天上看到这一切,真是匪夷所思。” “这个……”刘庆宝支支吾吾,厉元朗看得出来,这家伙根本没有想把韩卫放出来的意思,一直跟他打太极周旋。 气哼哼站起身,眼睛微微一眯缝,一指刘庆宝狠狠放出话来:“刘所长,韩卫被你们横加罪名不说,又挨了打受尽折磨,现在你又推三阻四的不放人,愣是把白的说成黑的。真正的犯罪分子你们不去抓,却反诬陷一个好人,我想问你,你这么做对得起头上的警徽,对得起党赋予你们维护治安,伸张正义的职责吗?我就问你一句话,韩卫,你是放还是不放?” 刘庆宝被厉元朗的话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眼珠转了转,一咬牙起身顶撞道:“厉乡长,我对不对得起警徽我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指手画脚。我实话跟你说,没有马书记的同意,就是何局长亲发话,我也不能放走韩卫。” “行,刘庆宝,我看你根本不是党领导的派出所所长,你是马家的所长,我管不到你,何局长也管不了你了。”厉元朗怒视着刘庆宝,转身大步离开,直接走出乡派出所的大门。 高灿儒听到隔壁房间里传出震耳的吵架声,就知道厉元朗跟刘庆宝起了冲突,正要前去劝架,却见厉元朗铁青着脸出来,便跟着他一起离开。 厉元朗走在前面,走了几步突然驻足,回身对高灿儒说:“高哥,你先回去,如果马书记找我,你就说我去县里了,我的手机快没电了,恐怕要关机。” “知道了。”高灿儒痛快应承,本着乡政府大楼信步远去。 厉元朗看着高灿儒的背影,将自己的手机关掉,同时拿出另一部。当初厉元朗手机在鲲鹏4s店里摔坏,用的是水婷月淘汰下来的另一部,他的手机修好后,这部手机就一直带在身边,又办了张卡,外人不知道,只有水婷月知晓,这部手机大都成为他俩私聊的专用机。 刘庆宝明面抗衡,却给了厉元朗一个契机,他灵机一动,有个绝妙想法。 他就用这部手机和何永志联系上,把他和刘庆宝发生不愉快告诉了何永志。 气得何永志大骂一句:“刘庆宝这个王八蛋,胆子也忒大了,不买你的账更不买我的账,他以为他是谁啊,不就是有包业武罩着么。厉老弟,你等着我就这下去,非要好好治治这家伙一顿不可,不把他这身警皮扒下来,我何永志就不配当这个局长了。” 厉元朗却劝说他:“何局,我觉得这给咱们提供一个机会,前几次张副局长去山里都扑了个空,我怀疑有人提前通风报信,有可能就是乡派出所。你看咱们是不是趁着这次整顿派出所的机会,暗中派出一支小分队再去山里转悠,或许就有收获。” “你的意思是……”何永志顿时醒悟:“给他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对。”厉元朗果决的回答:“我这就给金县长汇报,是该到收网的时候,如果一切顺利,幕后那个人就会浮出水面,正好一网打尽。” “好,我等你的信,尽快布置。” 厉元朗这一次可谓多管齐下,在和刘庆宝发生激烈争吵后,厉元朗并没有被气得失去理智,反而头脑特别清醒。 他之所以告诉高灿儒自己去了县城,就是要打乱马胜然的步骤节奏,让他自己慌乱起来。 凡此种种,厉元朗感觉到马胜然或许跟刘万全不仅仅是关系好那么简单,或许还有更深的联系。 他这么护着刘万全,难不成刘万全的毒品行业有马胜然的影子存在? 韩卫曾经告诉过他,马胜然在县城还有广南有好几处房产,他家道殷实,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是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刘庆宝和自己大吵一架,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传进马胜然的耳朵里,厉元朗此时再去县城,马胜然一定会认为厉元朗去县里告状了,殊不知,厉元朗此行的真正目的,是去把一条撒开的大网,慢慢收紧起来…… 第147章 收网行动 马胜然是在县城的另一个家里面接到刘庆宝电话的。 他还没起床,懒洋洋躺在被窝里。一把老骨头了,昨晚被枕边之人折腾的都快散架了,对付几分钟便缴械投降,弄得枕边人痒痒的根本没享受到鱼水快乐,送给他一对大白眼球子,扭脸背对着他一晚上没怎么说话。 唉,人岁数大了,真是不中用,就只剩下想法了。想她想了那么久,真格的一上阵就累成王八犊子样,还让人家没得到满足,看来自己真是老了。 他叼上一支烟,才抽了没几口,手机响起,正是刘庆宝打来的。 把他和厉元朗不愉快的对话,加了许多佐料汇报给马胜然,气得他大发雷霆,嘴里骂着:“小兔崽子,竟敢背后骂我,看我不收拾你的!” 当即,手颤巍巍的找出厉元朗的号码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骚瑞……”接下来就是呜哩哇啦的英文,把个马胜然肺都要气炸了,敢关电话,于是打电话问刘树喜,厉元朗在不在乡政府?去哪儿了?和谁在一起? 刘树喜听出来马胜然气呼呼的语气,不敢怠慢,连忙说厉元朗出去了,是和高灿儒一起走的。 于是,马胜然又找到高灿儒,得到的回答是:“厉乡长去县里了。” “县里,是不是找你爷爷金胜给你撑腰,妈了个巴子的,就是找水庆章这回也救不了你。”马胜然愤慨的将半截烟狠狠摔在地毯上,带着火星的烟蒂很快点燃地毯上细细的绒毛,立刻散发出来一股动物皮毛烧焦的怪味,弄得身边女人赶紧一掀被窝跳下来,用拖鞋好一通拍打。 女人背对着马胜然,寸缕未挂,丰翘的臀形在他眼前一晃一晃的。 马胜然心想,她都三十多了,身材保养得还是那么好,白白净净的,浑身没有一丝赘肉,倒是没生过孩子,身材不走形不变样。 不知为何,竟一下子点燃马胜然那根欲之萤火,尤其是女人略微侧着的身子,能看见她心口窝一抖一抖上下乱颤的盈峰。不仅口干舌燥,即刻翻身下床,从后面一把抱住女人,身形微微向前用力,将愤怒转化为男人雄风,长驱直入,直捣黄龙。 “啊!”女人忍不住嘤咛一声,感觉到马胜然挂枪亲临,并且很配合的顺从他的每一个频段,啪啪有力上演一段春宫大戏。 马胜然一边耕作,一边嘴里大骂着厉元朗的名字,将他心中每一股怒火全都以另一种特殊形式,灌输在女人身体里…… 发泄完毕的马胜然,在温柔乡里又缠绵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驱车返回水明乡。 一进办公室就给刘树喜打电话,让他去找厉元朗,要厉元朗赶快来他的办公室。 臭小子,我还治不了你! 马胜然已经给省里的那个大人物沟通过了,大人物答应亲自出面,不就是一个乡长嘛,他这个级别惩治小小正科级,还不跟踩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马胜然得意的靠在椅子上,点燃一支和天下尊尚,优哉游哉的喷云吐雾,十分惬意舒爽。 没一会儿,刘树喜屁颠的前来敲门,告诉他厉元朗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回来,打手机关机,找遍了和他相熟的人,都不知道这位厉大乡长去哪里了,是不是失踪了? “哼!”马胜然鼻子里冷哼一声,讥讽道:“什么失踪,准是躲起来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还能躲我一辈子。” 刘树喜听得出来马胜然对厉元朗有意见了,再看到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猜想出来马胜然肯定要跟厉元朗大吵一架,干脆躲得远远地,做个看客,关键时刻摇旗呐喊助威,当然了,他一定会站在马胜然这一边的。 一晃到了下午,马胜然有睡午觉的习惯,中午喝了点酒正睡得香甜,老婆却叫醒他,说是有电话找他。 马胜然睡眼惺忪,还挺生气谁打搅了他的好梦,不情愿接过电话随口问了一声:“是谁啊,大中午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 “马、马书记,不好,出大、大事了。”一向口齿伶俐的刘树喜,突然成了结巴。 “什么事,你说明白点。”马胜然腾地坐起来,对着刘树喜超高声调的喊起来。 “刘、刘万全被警察抓走了。” “什么!”马胜然原有的酒意顿时醒了大半,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得到刘树喜相同的回答,他自感后背凉飕飕的一阵冷意,不禁浑身打了个哆嗦。 老伴好心的给他披上外衣,马胜然身体一抖,外衣掉下来,他无暇顾及,而是询问刘树喜刘万全被警察带走,为什么不组织村民阻拦? “马书记,是厉乡长给刘万全打电话,骗他来乡里要跟他谈判,想要收刘万全给他的五十万银行卡。刘万全不知道是计策,只身一人前来,刚一进厉元朗的办公室就被警察铐上手铐带走,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刘树喜大致描述了抓捕刘万全的过程。 “厉元朗在乡里?”马胜然吃惊,翻他翻不着,却在自己中午回家休息的这个时间差里,厉元朗突然出现在乡政府里面,是不是他提前设计好的。 刘万全被抓,马胜然思考着自己和刘万全之间的瓜葛,感觉自己没有把柄攥在刘万全手里,他进去了,殃及不到自己,稍微松了一口气。 要说刘万全被抓进去,马胜然不至于那么紧张,可接下来一系列的坏消息,组团全都往他耳朵里灌进来。 第一个是,躲藏在县城一个高档小区公寓楼里的高月娥被警察传唤走。 马胜然顿时现出冷汗,她……怎么会? 那个地方极其隐秘,高月娥平时不怎么露面,买菜买东西都是保姆出去,她怎会暴露了呢? 更为关键的是,马胜然忍不住摸了摸身下,回想着两天一夜的颠鸾倒凤,犹在眼前。 是的,和马胜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正是高月娥。厉元朗一直以为,高月娥是马唐的女人。实际上,高月娥真正的床上人是老子马胜然,不是儿子马唐。 对于高月娥被抓,马胜然除了震惊还有担心。高月娥和他的地下恋情有好些年了,生活作风问题会毁了一个官员的政治前途。 马胜然五十多了,早就没什么前途了。他担心的是,高月娥跟了他这么久,知道他不少的事情,能不能扛得住警方审讯,别再嘴一秃噜,啥话都往外蹦,那样可就有大麻烦了。 马胜然坐不住了,就想着找手机给省里那位大人物打电话求助。手机刚拨了几个数字,马唐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看他魂不守舍的模样,马胜然预感到有不妙发生。 “马唐,你这是怎么了?”儿子一回来钻进房间里,忙着收拾皮箱装东西,马胜然扶着门框,感觉自己一下子苍老许多,站着都有些头晕目眩。 他老伴也过来询问儿子,马唐气哼哼嘟囔着:“死王八蛋的,都是厉元朗那个小子搞的鬼。不行,我要到外地避一避风头,爸、妈,你们二老保重。” 马唐说话间,深深向马胜然和老伴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的提溜起皮箱就往外走。 “儿子,你去哪里,到底是怎么回事,把话说清楚啊。”女人关键时刻就会哭,上去一把拉住马唐的胳膊说啥也不撒手。 马胜然紧走两步,也拦住马唐。儿子这么多年始终在外面做生意,至于做了啥生意他从不过问。 反正儿子穿金戴银,花钱如流水,还经常买奢侈品孝敬他和老伴,马胜然猜出来马唐肯定挣了大钱。 结果儿子弄这一出,他心里顿时没了底,一把截住马唐,让他把话说清楚。 “爸,我的事您还是不知道为好,我得赶紧走了,晚了的话就来不及了。”马唐一把挪开马胜然的身躯,撇开他妈妈走到大门口,拉开门闩,只听得大铁门咯吱吱徐徐打开…… 眼前却赫然站着三名警察,为首的警官冷着脸对马唐说:“你是马唐吧,我是县公安局缉毒大队的,你涉嫌毒品犯罪,这是你的逮捕证,跟我走一趟吧。” 都不等马唐做任何反应,他身后立时窜过来两名警察,将亮晃晃的手铐子一亮,咔嚓一声戴在马唐的双手腕子上,然后一边一个驾着他就往停在跟前的警车里塞。 马胜然顿时傻眼了,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在他家的大门口,甘平县公安局的干警直接拷走了他的儿子,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吧。 “等一等。”马胜然紧走两步,想要上去阻拦,却被那个警官抬手一把拦住,目光如炬,语气冰凉的说道:“马书记,你不要妨碍我们执行公务,请予以配合。” “我想问一问,你们凭什么抓走马唐。”马胜然预留着火气,高声询问。 “对不起,涉及案情我不方便透露,我们不会无端抓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走一个坏人的。”都不等马胜然继续问下去,那名警官转身钻进警车里,两辆警车一前一后,尘土飞扬,迅速消失在马胜然的视线里…… 第148章 一网打尽 马胜然傻了,真是傻出境界了。 一连串的突发状况,让他顿时感觉天旋地转,世间万物在眼前狂飞乱舞,若不是手扶着大门门框,非得一头栽倒不可。 他老伴哭着上前一把扑向他,哽咽道:“胜然,儿子被抓走了,怎么办,怎么办啊!” 马胜然推开老伴,气哼哼说道:“怎么办,凉拌!”迈着步子踉踉跄跄的走回屋子里。他没有回房间,而是走向隔壁屋子,那里有一个老式大衣柜。 马胜然拽开大衣柜的柜门,回头瞅了瞅老伴没有跟进来,这才在里面摸了一个机关,大衣柜后面的挡板徐徐拉开,马胜然身形矫捷的片腿跨进去。 随手打开门边的电灯开关,黑乎乎的里面顿时通明瓦亮。这是一间只有十来平米的小房间,四周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水泥的味道,冰冷寒凉。 墙角立着一个保险柜,而在房间正中央,用一块塑料布盖着方方正正的一大堆东西。 马胜然揭开塑料布,眼前立刻闪现出红呼呼的一大摞纸币钞票。都用白纸条捆好,摆得整整齐齐,外人看到不知道是多少,可马胜然却记得清清楚楚,这些钱足够他花天酒地度过余生了,还包括他的儿子,他的孙子,如果他有孙子的话。 还有那个保险柜,里面一根根黄澄澄的金条,都能换做钱使用,这些可是他一辈子奋斗来的积蓄。不管正道来的还是非正道的,反正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一人坐在这里,静静看着他的战利品,能坐好几个小时不动地方。 看着这些钱,比花钱还要舒服,还有成就感,而马胜然就喜欢享受这样的成就感。 自从建好这个放钱的屋子,马胜然没让家里人来过一次,甭管是他老伴还是儿子马唐,都不知道家里还隐藏着一个大金库。 马胜然搬了把椅子坐下来,望着这些胜利品,思绪良久。这才用手机拨出一个非常熟悉的号码,要说昨天是求助电话,那么今天则是救命电话了。 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他已经预感到事情不妙,有可能下一个被抓走的,就是他了。 奇怪的是,手机却提示关机。不可能啊,这个人因为工作特殊性,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状态,怎会关机了呢? 他挂断后,隔了几分钟再次打过去,依然是关机提醒。 他彻底蒙圈了,整个人顿时往椅子下面一滑,倒在冰凉的水泥地面上,不省人事…… 三天后的晚上七点半,甘平本地新闻播报一条重要新闻,经甘平县委批准,县纪委对水明乡党委书记马胜然进行立案审查。 经查,马胜然存在违反政治纪律,对抗组织审查;违反八项规定精神,提供超标准公务接待,违规滥发津贴补贴奖金;违反组织纪律,违反机构编制管理和公务员职务任免规定,违规设置机构、领导职数并配置干部;违反廉洁纪律,在干部任用上大搞钱权交易,大肆收取好处费;私生活紊乱,长期和有夫之妇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另有巨额财产,不能准确说出其来源。 经县纪委报请县委常委会同意,决定撤销其水明乡党委书记职务。 这条重磅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通过千家万户的电视荧屏,传遍甘平县大大小小的角落。 与此同时,广南市委书记水庆章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是个女人打来的。 “庆章,我是你于姐,我们家老陆常提起你,在广南市怎么样,还得心应手吧?” 于姐?老陆?水庆章原来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谁不知道于淑慧,她可是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老婆。 “呵呵,是于姐啊,多谢陆省长和于姐的挂念,我在广南挺好的。”水庆章大约也猜得出来,于淑慧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电话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意图。 “庆章,咱们都是老关系了,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我想问马胜然到底是不是真犯事了,有没有可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于姐,请恕我直言。”水庆章慢条斯理的将他所掌握的情况告知对方,一点不夸大其词,当然也没有刻意隐瞒,完全实事求是。 于淑慧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哦”了一声,又客气聊了几句嫌磕,这才挂断电话。回头对身边抹眼泪的一个五十来岁的妇女说:“马姐,我都问清楚了,你弟弟涉嫌多项职务犯罪,我也无能为力,你还是不要拖找人想着捞他出去,要规劝他端正态度,好好配合调查。” “于主任,我……”马姐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刚想有说什么,却被于淑慧抬手制止住,听到门口响起汽车喇叭声,便说:“马姐,赶紧准备晚饭去吧,老陆回来了,我一会再问问他的意见。” 也只有这样了。马姐返身去厨房不提,单说于淑慧迎上前来,接过商小严递来的公文包挂在衣帽架上,并帮着陆荣夫脱掉风衣并挂好。 “陆省长,于阿姨,我先走了。”商小严抚了抚金丝边眼镜框,十分恭敬的说了句。 “小严,晚上在这里吃饭吧。”陆荣夫随口说道。 商小严眼睛里顿时一亮,能留在老板家里吃晚饭,这个待遇已经说明得到老板的认可,正式迈入老板嫡系行列,他不高兴才怪呢。 可是于淑慧却给商小严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下来,“荣夫,人家小严的媳妇刚才外地出差回来,时间尚早,你们小两口正好可以去吃个烛光晚餐。小严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应该要个孩子了。” 商小严心里一阵腹诽,那个冷淡女人,哪里来的什么烛光晚餐,他们俩分床睡好些年头了,之所以没离婚,还不是顾忌他官家身份。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早就淡成白水了,就是凑合着过呢。 可是嘴上还不能实话实说,商小严便笑呵呵回答:“多谢于阿姨的理解,也谢谢陆省长的盛情邀请,我就不打搅陆省长和于阿姨了,改天我一定带着小敏登门拜访,到时候讨一口酒喝。” “行,小严,等你和你媳妇来的时候,阿姨亲自下厨,给你们露一手。” 哈哈…… 等到商小严离开,陆荣夫问于淑慧:“我好不容易留小严吃顿便饭,你撵他走是什么意思?” 于淑慧看了一眼厨房方向,便将她询问水庆章有关马胜然的事情讲述一遍。 谁知,陆荣夫闻听眉头紧在一处,指着于淑慧的鼻子低声训斥道:“糊涂,马胜然涉嫌职务犯罪,都被甘平纪委双规了,你这个时候还替他奔走说情,你脑子有问题是不是。” “马姐都在咱家干了十几年,任劳任怨的,处得跟一家人一样,他弟弟出了事,我不过好心帮着问一问,又没说别的。”于淑慧嘴硬的回复着。 “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我。”陆荣夫埋怨道:“你是副省长老婆,你说一句话底下人都要寻思半天的,还以为是我的意思呢。马胜然的事情就交给甘平县委处理,这件事你不许再插手了,明白没有。” “行行行,我懂了,我也是多年的老党员,这点觉悟和原则性还是有的,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于淑慧嘴上这么说,谁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长没长记性。 水庆章接完于淑慧的电话,第一时间打给厉元朗,对他说:“马胜然一直说省里有关系,原来他姐姐是陆荣夫家里的保姆,借着他姐姐的光,马胜然和于淑慧见过几次面,对外宣称他和常务副省长有关系,扯大旗作虎皮。不用管他,他的事情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出了事,由我顶着。” 厉元朗微微一笑,心想,这个传声筒的任务又要落在自己头上了,水庆章喜欢通过他传递给甘平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这样一来,也等于在二人身上,给自己添加砝码,加重分量。 都说老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老丈人看中了也一样对女婿好。 之后几天,经过县纪委还有县公安局突击审讯,一举打掉以马唐和刘万全为首的制毒贩毒的犯罪团伙。 马唐是制毒贩毒的实际控制人,得知伤人草有提取毒品的效用,就从南方引进制度设备,利用刘家地山多的天然优势,偷偷组织人制造提炼毒品。 刘万全则以开采石场为名,暗地里大面积种植伤人草,给马唐提供原材料,从中大赚横财。 而高月娥的夜雨花饭店,假装通过采买货物,将毒品伪装上车,分别销往广南市和允阳市。通过马强还有马飞孙毅等人贩卖毒品,形成一整条制毒贩毒的产业链,害人害己,最终难逃法律的制裁。 然而此事并不算完,警方在审讯高月娥时,她询问若是检举揭发,可不可以减轻对她的判罚? 办案人员告诉她,坦白从宽的道理,如果举报有功,他们会向法院建议,量刑时予以轻判。 高月娥内心挣扎良久,最终交代出一条惊天大案,就是关于肖展望的死因问题,同时也牵扯到厉元朗。 第149章 书记兼乡长 那天,肖展望和厉元朗在夜雨花饭店喝酒,肖展望醉酒时说出他无意中发现马唐在山里边干违法勾当,但是话没说明白,厉元朗听得是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然而这话却被门外偷听的高月娥听个一清二楚,她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马唐。 马唐闻讯后快速赶来,肖展望醉酒状态下呼呼大睡,毫无防备,马唐就给肖展望身体里注射了大量毒品,导致肖展望吸毒后后经常做出反常表现和举动。 偏偏马唐开车来夜雨花饭店时,正好被厉元朗看到,当时还以为马唐要跟高月娥成就鱼水之欢呢。万不成想,这二人却干着害人的罪恶勾当。 肖展望毒品上瘾,靠着马唐施舍,自然也被马唐牢牢掌握在手里。开始马唐还免费给他提供毒品,后来就管他要钱了。 肖展望花光积蓄,又借不少钱,也是被毒品折磨得不成样子,心灰意冷才上吊自杀。 他留下来一封遗书,倾诉了他的痛苦以及被动吸毒的前因后果,案发前一刻才被家里人发现并上交,也印证了高月娥的举报是实情。 还有刘庆宝,厉元朗和他第一见面就觉得这人眼熟,尤其走路姿势似乎见过,就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场合什么地点碰到。 直到刘庆宝交代,原来那晚在夜雨花饭店,受马唐指使,高月娥如法炮制想给厉元朗身上也注射毒品时,却被厉元朗发现当场揭发。 危急关头,一个蒙面人冲进来,和厉元朗搏斗趁机抢走注射用的针管,而这个人正是刘庆宝。 案情完全明了,马唐、刘万全、刘庆宝,还有马飞、马强以及孙毅等人悉数归案,等待他们的必将是法律严惩。 至于马胜然,他虽然没有参与毒品大案,可他收受巨额贿赂,被纪委调查,撤了职罢了官,同样也会面临法庭庄严的审判。 水明乡这件事,前后经历不到十天就已经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原本被这件事搅得沸沸扬扬,人心不稳的水明乡政府,在马胜然归案,刘万全团伙被彻底打掉之后,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平和期。 水明乡平静了,甘平县委却不平静。 马胜然被撤职后,乡党委书记一直空着。仅仅几个月时间,水明乡就发生这么多起大事件,个个震得人直掉眼珠子。多事之秋,一定要找个合适人选填补上来,而让谁上位,就成为摆在县委书记方玉坤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让秘书小蒋打了三个电话,将金胜、林木还有王祖民叫到办公室共同商议。 自从方玉坤在甘平县人事变动之后占尽便宜,后来又跟老领导广南市长沈铮深入交谈后,他揽权行径收敛不少。 毕竟金胜不和他一般见识,能容忍则容忍,尽量保持着和平相处的态势。 对手放软身段,方玉坤再咄咄逼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况且一二把手之间不和,上面一旦查实,调走的不是他方玉坤就是金胜,这个胜率在百分之五十的买卖不划算。 当三个人坐在方玉坤办公室的沙发上后,方玉坤直截了当说:“叫你们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水明乡党委书记的人选。水明乡刚刚经历一场大变故,人心不稳,急需一个能镇得住的书记压场子,你们看看,谁比较合适?” 金胜抽着烟,皱紧眉头一言不发。林木习惯性的拿烟闻着,同样也成了聋哑人。 倒是王祖民环视众人一圈,把手里的烟往烟缸里轻轻弹了弹,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我看就让元朗乡长一肩挑吧,他熟悉水明乡,而且这次打垮以马胜然为首的犯罪团伙,他是立了大功的。仅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就应该有所表示,该抓的抓,该奖的一定要奖,奖惩分明,这也是我党一贯的优良作风。总不能让有功之臣寒心,是不是。” 金胜顺势接过话茬:“祖民的建议我赞成,尤其奖惩分明这句话,非常有道理。水明乡之前经历太多的内斗,可以说元气大伤。现在障碍全部排除,是应该好好建设和发展水明乡的经济大业了。目前的水明乡急需一个团结的领导集体,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用,拧成一股绳,才能把心思放到带领老百姓脱贫致富的轨道上来。元朗同志有正义感有责任心,更有一颗扎实做事,不徇私情的可贵韧性,相信在他的领导之下,水明乡会有好的发展和改变。” “嗯。”方玉坤微微点着头,其实在开会之前,他心里把所有够条件的人选都过了一遍筛子,也只有历元朗最为合适。只是他不好一锤定音,要看看大家伙的意思,是否和他有巨大的出入。 王祖民亲口提出来,金胜恰到好处的附议,难保这不是金胜的意图,或许事先和王祖民有过沟通也说不定。 “咳!”林木这会儿轻咳一声,说:“元朗同志提拔乡长才不到一个月,又提到乡党委书记位置,而且还是党政一把抓,是不是有些提拔过快啊?” 他说出这番话时,偷眼观瞧方玉坤和金胜的表情,发觉这二位面色不喜,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对厉元朗本人有意见,只是就事论事,担心过快提拔,厉元朗同志又缺乏管理党务方面的经验,也难以服众。” “林副书记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主管组织部,没事经常调阅基层干部的档案。元朗的履历我记得清楚,他最早就担任过县委办副主任,后来调去老干部局,再后来又担任县委办副主任和政府办主任。前后两次担任县委办副主任,在管理党务这方面经验充足。至于你说的提拔过快,我党任用干部原则没有这一项。” 王祖民顿了顿,将半截烟摁灭,端起茶杯润了一下喉咙,板着手指头接着说道:“我们党任用干部是,五湖四海、任人唯贤的原则;德才兼备、以德为先的原则;注重实际、群众公认的原则;民主、公开、竞争、择优原则,这些条框拿出来无论哪一样,元朗同志都符合。能者上庸者下,元朗管理水明乡教育,才上任没多久,就解决了拖欠教师工资的事情,还为韩家屯小学拉来二十万的捐赠款,改善了孩子们的学习环境和生活住宿条件,单凭这一点,已经得到市委水书记和沈市长的夸奖,所以我觉得,元朗乡长兼任水明乡党委书记,再合适不过了。” “祖民部长,我不过是提出个小疑问,你就说了这么多。党任用干部原则,我比你熟悉,不用在这里夸夸其谈给我上党课吧。”林木面色不喜不怒,看似平淡的话却是针尖根根竖立,大有扎人的趋势。 “好啦好啦。”方玉坤见王祖民有和林木针尖对麦芒的趋势,赶紧及时出来灭火,摆摆手说:“林木书记也是好心好意提了一下看法而已,只是这个想法有些保守。不拘一格降人才嘛,我们就是要大胆启用,大胆任用年轻有为的同志。水明乡现在是一盘散沙,是个烂摊子,需要熟悉情况的同志肩挑重任,厉元朗同志的确是个不错人选。” 林木也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上面的浮茶叶,脑袋微微晃着,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在否定方玉坤说话内容一样。 方玉坤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当即说道:“要是大家提不出来新的人选没意见的话,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祖民部长,你抽个时间找厉元朗同志谈一谈,也听听他的想法。” “好,我尽快联系他。” 就这样,四人会议开了不到一个小时,水明乡党委书记的继任人选已经出炉,厉元朗当选已成定局。 而此时的厉元朗还蒙在鼓里,自从马胜然被撤职后,他一直待在乡政府坐镇,他是乡长,又暂时代理乡党委书记,他按时按点上下班,能起到稳定军心的作用。 乡政府里人心涣散,别看大家表面上一如往常,其实每个人心里都长草,一是担心马胜然的事情别牵扯到自己身上,二来更在寻思新上任的党委书记是何许人也,到时候好尽力表现,给新书记留个好印象。 这其中,尤以刘树喜和谭刚表现的最为突出。 这俩人整天惴惴不安,他们跟在马胜然身后太近了,脸上贴着马胜然的标签,想摘都摘不掉。 谭刚心里这个气,自己今年的运气咋就这么差,跟谁谁倒霉。先是和肖展望走得近,肖展望自杀死了。后来又投入到马胜然的门下,马胜然被撤职查办,估计这条命都难以保住,就算活命也得判个无期,把牢底坐穿。 为此,他特意跑到县城,请一个出名大仙占了一卦,结果是个下下签,说他的噩运还没有结束,还要等到今年底明年初才有机会转运。 谭刚就给大仙封了一个大红包,求大仙破解,这才稍感安心。 此刻,他正在刘树喜办公室里面喝茶谈心,刘树喜比他还坐不住。论起来,整个水明乡,他刘树喜和马胜然走得最近,关系也最牢靠。 现如今靠山倒台,他还能不能安稳坐住党政办主任的宝座就岌岌可危了,他需要赶紧想办法打听出来,新书记是谁,他喜欢什么,并投其所好,为自己谋划将来。 这俩人说是聊天,加起来总共也没说几句话,除了抽闷烟就是喝闷茶。就在这时,孙奇门都没敲直接闯进来,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惊悚道:“新书记定下来了。” “谁?”几乎异口同声,刘树喜和谭刚都问起这个字。 “厉元朗,书记兼任乡长。”孙奇失望的说道。 “果真是他!”这二位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全都瘫软在椅子上…… 第150章 新官上任四把火 第三天上午九点整,甘平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副部长孟令江以及干部科侯科长等一行五人驱车赶到水明乡。 其实从这几人坐在全乡干部大会主席台上伊始,都不用宣布就已经破解开萦绕在大家心头上连日来的迷局,新书记果然是厉元朗。 王祖民坐在正中间,左侧是厉元朗,右侧是孟令江,接下来才是张国瑞等水明乡党委班子成员。 没有一张新面孔,也就是说将继续沿用原来的班子,只不过换成厉元朗主事而已。 此时的厉元朗心情复杂,难以名状。 短短两个多月,记得自己刚来水明乡上任,是个连党委委员都不是的常务副乡长。坐的座位都在最边上,还是拿了一把椅子临时凑数。 后来成为代乡长直至乡长,在由马胜然把持的党委会上,他尽力保持缄默,不与马胜然发生正面冲突。处处掣肘,步步为营,当乡长的头一个难题,就面临财政没钱的窘境,只好动用歪方法从信用社张主任那里贷款三十万,总算渡过难关。 现如今,自己坐到水明乡党委书记兼乡长的位置上,他同样感到重任在肩。 深深记得上任前,金胜找他谈话,说的那通肺腑之言。 “元朗,这一次我和祖民力促你担任水明乡党委书记,就是要你力挽狂澜,将水明乡的经济发展上去。前一阵子,由于马胜然从中作梗,耽误了大好时光。现今障碍排除,杂音消弭,大山移走,你尽可以轻装前进,施展你的智慧和才能,放心大胆的去做,捅了娄子我给你顶着!” 金胜说着又问厉元朗:“怎么样,你现在心里有点谱没有?” 厉元朗想了想回答道:“前些日子我跑了跑全乡的村屯,我还是认为要大力发展山产品种植和深加工业。还有,伤人草虽然可以提炼毒品,同样也是非常好的中药材,利用好了的话,变害为宝,也可以为老百姓带来可观收益。只是目前面临两大难题,第一是资金问题,需要找有实力的企业合作开发。第二就是运输问题,水明乡的路太难走了,我有个想法,将那条直通高速的路面加宽加固,这样一来,就不用走县城而直接上高速公路,去省城和市里更加方便,省时间也节省运输成本。” “嗯。”金胜微微点了点头,说:“你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资金问题嘛,你可以找有实力的企业家商谈。至于修路,县财政能帮助解决一些,不过很少,你也知道县里也不富裕。还是要到市交通局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争取到补贴,不够的话,你们乡里要自筹资金解决,这件事棘手难度也不小。” 大会按照既定议程开始,张国瑞主持会议,这一次,是由王祖民代表县委宣读对厉元朗的任命文件。 经甘平县委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为水明乡党委书记。 短短二十几个字,分量却非常足重,预示着从今天开始,水明乡将彻底结束马胜然时代,开启以厉元朗为主的新的一页。 马胜然在水明乡干了近三十年,每次乡长走马观花换来换去,他的书记位置一直没有变化过,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也是个顽疾。 一个人在同一位置干久了,即便他不是贪官,可也绝不是个好官。长期提拔自己的人,形成根深蒂固的势力范围和影响力,难免造成家长式作风,大权独揽,目无一切,任人唯亲,马胜然就是一个绝好的例子。 这也是上层为何要搞干部异地交流,要经常挪动地方,就是防止此类事情发生,提前将腐败消灭在萌芽之中。 王祖民宣读完任命文件,台下的韩忠旺带头拍起巴掌,紧接着,下养马村的马泽生等其他村屯支书和村主任也跟着鼓掌。一时间,掌声经久不息,响彻乡政府大楼的每一个角落。 “同志们,下面请水明乡党委书记、乡长厉元朗同志讲话!”张国瑞此言一出,台下又是一阵剧烈掌声响起,比起前一次更加热烈,声音更大。 厉元朗把着话筒,环视台下那一张张难掩兴奋而又朴实的脸,他的眼眶有些潮湿,心情略显激动。他稳了稳心神,清了清嗓子,动容道:“感谢县委对我的信任,也感谢大家的支持……” 才说了两句话,又换来一阵拍巴掌声。 厉元朗伸出两只手往下压了压,这才接着说:“我来水明乡已经两个多月了,熟悉了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水明乡有着得天独厚的天然优势,这里盛产木耳、松茸、榛子、松籽,还有人参。特别是刘家地和下养马村还有伤人草,这东西用不好是毒品,利用好了,就是不错的中药材。京城著名植物学家卢耀庭老先生近日要来咱们水明乡实地考察,他对伤人草的发展前景十分乐观。在咱们国家,能大面积生长这种植物的地方不多见,屈指可数。卢老先生在电话里跟我说,如果考察成功,他将大力促进咱们乡大面积种植,并且帮助联系南方几家大型中药厂收购咱们的伤人草,销路不成问题。” 哗……他的话没讲完,底下又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厉元朗微笑着点了点头,又说:“至于咱们乡的那些土特产,我准备近日就联系省城还有广南市的相关客商,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们来我们乡投资建厂。一来,可以解决就业问题,二来,也能为乡里带来财政税收。最为关键一点,种植山产品,搞深层次加工,会带来可观的收入。我看了,咱们村民目前还是各自为政,各干各的。现在南方已经有些村屯成立了合作社,我觉着这件事值得借鉴。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多力量大智慧也多。我看,咱们村屯以后就要发展合作社模式,村民们都是会员,这样才能绳往一块拧,劲往一处使,形成一个较大规模的集体形式,更有利于长远发展。” 合作社? 厉元朗此话一出口,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在座的村支书和村主任,尤其是年岁大的,都面露怀疑神色。 这种模式产生于在上个世纪五十年初期,是计划经济下的产物。后来由于不适应市场经济,逐渐被人们淡忘,现在提及岂不是又走回头老路了吗? 看着大家面面相视的不理解模样,厉元朗却没感到意外。水明乡之所以穷,跟乡里领导有关系,也和大家固有的保守思想分不开。 这种思想观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变过来的,是需要时间尤其需要用事实说话,只有大家看到了好处,得到了实实在在的实惠,才会信服。 “关于合作社的事情,等到有机会我会和大家详细解释清楚。接下来……”厉元朗原本平和的模样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我现在要宣布几件事,第一,从明天开始,乡政府所有工作人员,也包括我,要严格遵守上下班时间。有事必须请假,写请假条交到党政办备存。第二,全乡所有人的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不得无故关机。一旦发现查实,将扣除当月一半的奖金,有两次以上,奖金全部扣除,超过三次,坐待岗处理。第三,严禁上班时间喝酒,带酒工作。如遇到特殊情况,需经主管领导并报给我这里,得到批准,方可执行。要是我有特殊原因必须喝酒,我将报给党政办刘主任那里。我监督大家,也请大家监督我。第四,乡政府大楼里的所有小镜子,请刘主任负责全部拆除掉,我们是乡政府,是一级组织机构,不是卖镜子的小商店。希望我明天上班时,不再看见这些小镜子。我的话讲完了。” 厉元朗将桌子上的话筒往前一推,整个身体靠在椅背上,观察着台下众人的反应,同时也用眼角余光审视着党委班子成员的表情。 的确,今天是他上任的全乡干部大会,他洋洋洒洒讲了这么多,一开始描绘水明乡壮阔蓝图,话锋一转,又强调起纪律性,一热一冷,让许多人不适应,尤其是乡里的个别官员和绝大多数工作人员。 以前大家散漫惯了,不遵守上班时间,八点上班,磨蹭到九点才来。沏上茶不是看报纸就是上网聊天,混到十点多钟,没事的基本上就回家了,午饭都不在食堂吃。 至于下午,愿意来的睡个午觉再来,不愿意来的,根本连个面都不照,反正到月开工资,一分钱都不会少。 如今,新书记一上来就强调组织纪律性,完全是针对乡政府这一块。这些人心里便有了小九九,开始怀念马胜然,还是马胜然主政时候好啊,他喜欢打麻将,经常旷工去打麻将消遣,上梁不正下梁歪,底下人也学着领导样子,自由散漫,没有时间观念,更没有纪律性,想干嘛就干嘛。特别一到下午,乡政府不少部门铁将军把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老百姓想要到乡里办事,还得挑时间,下午来的话,基本上什么事也办不成,因为找不到办事的人。 想要改变水明乡落后面貌,首先要从人开始,整顿纪律,扎实工作作风。乡政府这部机器若想运转起来,各个零部件都要发挥作用,要干好各自的活儿,不至于让厉元朗的经济发展大计变成空话。 正这时,黄文发神色惊慌的从外面匆匆跑进会场,在刘树喜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树喜一脸惊讶,赶忙起身走到厉元朗身边,小声说:“厉书记,出事了,刘家地村民闹事,已经把乡政府大门给堵上了。” 什么!厉元朗微微一怔。 第151章 民意,这就是民意! 厉元朗心头一颤,这些人还真会挑时候,偏偏在自己上任的大会上来告状,就跟事先策划好的一样。 王祖民就坐在厉元朗身边,刘树喜的说话声音再小,只言片语也会不自然的刮进他的耳朵里。 他眉头略微皱紧一下,身体慢慢靠向厉元朗一点点,眼睛目视台下,嘴里却问:“有村民闹事?” 厉元朗已经将话筒挪向一边,低声回应:“刘家地的,估计是为刘万全喊冤叫屈来的。” “先暂停会议,你去应对一下。”王祖民小声说道。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还是把会议进行结束吧,我自有办法。” “嗯。”王祖民微微点着头:“也行,你自己看着办吧。” 接下来,是张国瑞讲话,他对于厉元朗当选为水明乡党委书记是乐见其成,说的欢迎话语也是心里所想。 张国瑞讲完话,转过脸来看了看王祖民和厉元朗,那意思是问他们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可以散会了。 王祖民的任务已经完成,倒是厉元朗冲张国瑞轻轻摇了摇头,并将话筒掰到嘴边说道:“打扰大家一点时间,现在有个突发事件,刘家地的村民上乡里告状,已经把大门堵死,我提个建议,咱们把会场改在乡政府大门口,来个现场办公,听听刘家地村民上访意愿,怎么样?” 底下的人闻听,又是一阵小小骚动,别人遇到这类问题,一把手想躲都来不及,这位新书记倒好,还迎着冲上去,并让大家前去观摩,真是特立独行,闻所未闻。 王祖民没有前往,而是待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由吴红丽和谭刚陪同,与孟令江还有侯科长等人,通过窗户望下去,观察着楼下发生的一切。 大门口黑压压的站满了人,目测怎么也有四五十人之多。领头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肥头大耳,脸上横肉泛着油光,身上穿的貂领皮衣,包裹着他那肥硕的身材,脚上的黑皮鞋油光锃亮,一看就是名牌。 这人从头到脚浑身上下透着有钱人的气息,任凭哪一点看,都不像是个农民。 他站在这些人中间,手里拿着香烟,每抽一口放在嘴边,都能很清晰看到他右手无名指上那个金光闪闪的蓝宝石大戒指。 这人身边站着不少村民,手里打着几条横幅,上面写着:“坚决拥护刘万全书记,请县领导为我们做主!” “刘万全是好书记,是好官!”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甚至还有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厉元朗,还我们刘书记!” 这些村民衣着朴素,不像领头那个人那么高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暴发户呢。 厉元朗带着会场上的众人走出乡政府大门,见铁栅栏大门关上,便对身边的刘树喜说:“把门打开。” “厉书记,我担心他们会冲进来。”刘树喜讨好的说道。 “这些是村民又不是敌人,我们乡政府就是为民服务的窗口,你这么做是把老百姓当成敌人,还是把自己当成官老爷?” 厉元朗的声音不高,却句句带刺,把个刘树喜臊得老脸通红,赶忙让黄文发去叫看门人打开大门。 咣当当,随着铁栅栏大门徐徐拉开,外面的村民并没有鱼贯涌入,因为领头那人没有发话,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双双眼睛注视着厉元朗以及众乡领导和他们身后的各村支书村主任们。 两方人在相距不到五米的地方驻足站住,形成一个两方对峙局面。 这时候,老天爷就跟面前紧张局势一样,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间变得阴云密布起来。狂风乍起,雷声阵阵,深秋的一场大雨即刻来临。 厉元朗却没在乎天公不作美,向前迈了一大步,身边的张国瑞本能的想拦住他,却被厉元朗轻轻一甩胳膊,理解他的好意:“我没事,不用担心。” 韩卫没在这些人中,而是远远注视着现场一切,躲在暗处攥紧拳头,时刻保持警惕,看看有没有动坏心思,对厉元朗暗下毒手。 自从扳倒马胜然之后,韩卫已经成为厉元朗的专职司机,并身兼乡保卫股股长,保护厉元朗的安全也是他的职责之一。 厉元朗扫试一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领头人的身上,正义凛然的问:“我没猜错的话,你叫刘万虎,是刘万全的弟弟对不对?” 刘万虎脸上的肥肉颤了颤,表情不自然的说:“这跟我是谁的弟弟没关系。厉大书记,你都看见了,这些可都是刘家地实实在在的村民,大家是自发而来的。刘书记是含冤被你们抓起来,他这么多年来,为了刘家地村民走上富裕道路尽职尽责,费尽心力。他被抓走,村民们就没有以前的好日子了,我们今天来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乡里出面把刘书记放出来,让大家吃穿不愁,永远过舒心的日子。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 在刘万虎的煽动下,那些村民也都跟着挥舞胳膊,为刘万全大唱赞歌,口号声此起彼伏。 厉元朗忍不住苦笑,这些村民愚昧无知,刘万全岂是你们说放就放的? 他摆了摆手,制止住村民们的说话声,并开口说道:“刘万全私自种植伤人草,为提炼毒品提供原材料,已经触犯法律,我想问问大家,是情大于法还是法大于情?” 他的反问句引起来村民们面面而视,一时回答不出来。 刘万虎则大手一挥非常霸道的说:“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懂法律那一套,说别的没用,就是问你到底放不放刘书记?” “好啊刘万虎,你一口一个老百姓,我问你,你哪一点有老百姓的影子。”厉元朗故意抬高声调:“刘万虎,这么多年来,你利用你哥哥当村支书的便利条件,多得刘家地村委会共计五万八千三百五十二元整。还有,你欺负村民刘四楞呆傻,通过你哥哥强占刘四楞五亩土地,代替刘四楞共提走本属于他的一万一千七百八十六元的分红。村民张老实全家的十一亩土地也是被你许诺高价占去的,到现在,你还欠着张老实一万三千三百元没有结清。我想问问你,你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有个老百姓的样子,分明就是土匪恶霸做派,老百姓这个词,你配么,叫着脸不脸红。” 哗……厉元朗的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一阵哗然。 万万想不到的是,刘万虎作恶累累,简直罄竹难书,包括他带来的那些村民,个个瞪大眼睛,厉元朗所说的一笔笔账单,都精确到元的上面来,深深镌刻在他们的脑海里。 刘万虎也没有想到,这些年来,靠着哥哥的庇护,他贪占公家不少便宜。并且仗着有个好哥哥,为非作歹,为所欲为。竟然被这个面貌年轻的新书记,记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的肥脸又是一阵抽搐,带动嘴唇直哆嗦。 “你你你……不要血口喷人,你是当官的,上下两张口,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话要拿出证据来,当心我去告你诽谤罪。” “是吗?”厉元朗冷冷一笑:“好啊,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去告,我等着。” 厉元朗胸有成竹,正义在心,他不怕刘万虎,更不会被刘万虎的嚣张气焰被震乎住。开玩笑,堂堂水明乡党委书记,一乡之长,还会被你一个刁蛮人给吓住,太小看我了。 轰隆隆……天空中忽然一阵炸雷声响起,紧接着,豆大的雨珠打下来,眼瞅着一场大雨来临。 雨滴浇下来的时候,在场的一些人,尤其是那些村民,有的赶紧跑到附近的商店里避雨。就是站在原地未动的刘家人,也有的悄悄溜走,以躲避大雨的侵袭。 而厉元朗这边,站在队伍后面的有些个自私村干部和政府人员,偷偷溜进乡政府大楼里面。 逐渐地,随着雨势增大,双方人数都在减少,而且是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厉元朗、张国瑞、高灿儒以及袁春秋、樊政和常鸣极少数人。 那边的刘万虎更加悲催,只有他一个人了。 这会儿,已经跑进楼里面的刘树喜,眼见厉元朗站着没动,任凭浑身上下被雨水打湿,却岿然不动,好似脚底下被定住一般,动也不动。 刘树喜赶紧管人要来一把雨伞,小跑着到了厉元朗身边,装模作样的给厉元朗撑伞。 谁知,厉元朗却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雨伞,使劲扔在地上,阴沉的脸上挂着雨珠,双目炯炯,直视着面前被浇成落汤鸡的刘万虎。 正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拖拉机的声响,大约七八个拖拉机上面,坐满了披着雨衣和打着雨伞的老百姓。 第一个拖拉机的驾驶位上,坐的正是被雨浇的信明浩。 待到拖拉机开到乡政府门口,这些人跳下来,在信明浩的带领之下,全都穿过刘万虎的身边,聚集在厉元朗和那些党委委员身后,再一次形成一股强大力量,和只有一个人的刘万虎对峙着。 这一切,被站在楼里面的王祖民所震慑,不禁脱口而出:“民意啊,这就是民意正天!” 第152章 雨夜漫漫 外面下起瓢泼大雨,而大门口的这些人却越聚越多,多的不是站在刘万虎身后,而是从政府楼里面走出来越来越多的人。 开玩笑,一把手、二把手,还有许许多多的刘家地正义村民都站在雨中,先前跑进来的政府人员,尤其是那些个党委委员,怎好意思避雨,也都跟着出来站在厉元朗身后。 有的打着雨伞,有的穿着雨衣,看见厉元朗被雨水浇透的样子,心里过意不去的,也都自觉扔掉雨伞或者脱掉雨衣。 刘万虎好一阵惊叹,厉元朗何德何能,怎会有这么多的支持者? 反观自己这一方,咦!他一回头,怎么一个人都没有了,全都当起了缩头乌龟,面都不露了。 刘万虎顿时心里一凉,又有雨水的侵袭,浑身禁不住一哆嗦,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再也站不住,把脑袋往衣服领子里一缩,灰溜溜的整出一句话:“厉大书记,还是你厉害,比不起你我还躲得起,这事没完,你就等着我哪天去县里告状,非把你告下来不可。” 话还没说完,低着头快速悻悻跑远了。 殊不知,他的话说大了,刚跑进不远处停着的自己车里,一辆警车开过来,乡派出所的丰茂林就带着两个民警截住他,亮出一张逮捕证,冰冷地说:“刘万虎,你涉嫌犯罪,跟我们走一趟吧。” 没等刘万虎反应过味,两个民警拽开他的车门,将他从车里面拉出来,冰凉的手铐直接扣在他的双手腕上。 多行不义必自毙,警方早就注意到他,经刘庆宝揭发,刘万虎犯罪证据浮出水面,他这是自找苦吃,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回身一看,竟然又有那么多人陪着他淋雨,不禁心头一热,鼻翼发酸的冲着大家伙一抱拳,感慨道:“谢谢大家,我谢谢大家伙了。”深深鞠了一躬,却引得接连打起几个喷嚏。 这一幕,被王祖民完全看在眼里,他深深感动,问身边的侯科长:“都录下来了吗?” 侯科长当即回答:“录下来了,一个镜头没少。” 王祖民长叹一声:“这个厉元朗真不简单啊,你回头拿电视台播放,也要放到网络上,要让全县人民看一看,什么叫党的好干部!” 中午,王祖民并没有留在乡里吃饭,再跟厉元朗告别后,拍着他的肩膀,王祖民一句话没说,此时无声胜有声。钻进车里离开水明乡,顶着雨返回县城。 这一次,厉元朗打破常规,并没有大吃大喝,而是让食堂准备了热汤面和几样炒菜,招待全体参会人员好好热了热身体。没用酒,而是用热汤面得以驱除寒意。 被秋雨淋着,厉元朗感冒了,不住流淌着清鼻涕,口干舌燥的,感觉到自己直发烧。 就连下午分别往他办公室里跑的谭刚和刘树喜,向他表明靠拢的心计,厉元朗也是有一搭无一撞的敷衍过去。 韩卫发现厉元朗没有精神,想要搀扶厉元朗去乡卫生院,却被厉元朗固执的否定。 他自己制定的规矩就要以身作则的执行,要不然,谁还拿他的话当回事儿。 韩卫无奈,只好自己跑去卫生院,叫来医生给厉元朗量体温。好家伙,这一量真是吓死个人,高烧三十九度,厉元朗还在硬挺着。没办法,医生拗不过他,只好将打吊针设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 这期间,张国瑞和吴红丽还有高灿儒以及两位副乡长和常鸣等人,纷纷来到厉元朗的办公室,送去关怀和温暖。 特别是吴红丽,面露担忧神色,接连来了好几趟,直到下班后也没走,眼见厉元朗拔下针头,她才常常舒口气。 厉元朗劝解着吴红丽:“吴姐,你回去吧,我没事了,身上出了一些汗,现在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吴红丽却大咧咧的说道:“你姐夫晚上不在家,孩子又在县城读书,反正就我一个人,回不回家的都是冷清。在这里陪着你,还能有个说话的人儿。” 晚饭是吴红丽给厉元朗送过来的,是她亲自去食堂给厉元朗熬了姜糖水,又熬了小米粥和几样小咸菜,非常清淡可口。 厉元朗原本没有食欲,却被吴红丽以姐姐的口吻命令他必须吃掉,要不然就对不起她的一片热心肠。 厉元朗只好吃下去,还别说,经吴红丽这么一弄,他顿时感觉浑身清爽些。 吃饱喝足,厉元朗返回自己的宿舍,一路上,还是韩卫搀扶着他,吴红丽撑着雨伞,到了宿舍,韩卫将厉元朗扶躺在床上,吴红丽便对韩卫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刚才见到有个漂亮女孩在楼里等着你呢,是不是你女朋友?” 韩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自然知道信蕊正在收发室等他,晚上俩人商量好的,要去饭店吃饭,现在已经耽误一会了。 厉元朗也不住催促他,还开着玩笑说:“你小子真是的,早跟我说一声,我就放你假了,不用陪我一个干巴巴的大老爷们。” “嘿嘿。”韩卫淳朴的一乐,见厉元朗精神状态好些,这才起身告辞,笑呵呵去陪伴信蕊了。 等韩卫离开,房间里就只剩下吴红丽和厉元朗俩人。 吴红丽这会儿起身,用手摸着厉元朗的额头,感受他的温度退没退烧。 不成想,她这么一低身,胸前的波澜壮阔正好紧挨着厉元朗的鼻尖处。女性自有的香味,似乎还掺杂奶香,呼呼窜进厉元朗的鼻腔里,引得他好一阵遐想。 吴红丽身材出奇的好,纤细高挑,但是有个地方却是充盈丰硕,和她身材不成比例,尤其走起路来,都担心她被坠得直不起腰来。 厉元朗直纳闷,按说吴红丽也有三十多岁了,孩子也都上了小学,她那里怎么会有哺乳期妇女的味道? 轰隆隆,外面的雨势越下越大,厉元朗本想着让吴红丽回家,毕竟身边有个女人在有些不方便。 可是现在,雨势这么大,撵人家走就有点不近人情了。 他挣扎着起身,吴红丽见状赶忙过来按住他,并问:“你起来做什么,赶紧躺着,当心着凉。”又把厉元朗按倒,帮他把被子盖严实。 厉元朗哭笑不得,只好实话实说:“吴姐,我要去方便一下。” 吴红丽顿时明白,不知为何,她竟然脸一红,本来吴红丽长得就文静,腮边绯红,却有了少女般的羞涩,厉元朗一时还难以适应。 她脸红什么?厉元朗一阵纳闷,突然发现自己出了窘境。因为身体某处不知为何昂扬奋起,鼓出一个大包。 什么情况?自己也没往不健康的地方想,咋就不听指挥起来呢? 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水明乡宿舍是一大排平房,供暖有暖气,只是现在离供暖还有几天,锅炉还没烧起来。 厉元朗再次站起来,吴红丽本想掺他,却被厉元朗回绝。一个大男人上厕所要女人搀扶,外人看见不像话。 他独自一人往卫生间走去,刚走没几步,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直冒金星,只好扶着墙站住,稳了稳神。 “你看你,竟逞强,我还是扶你进去吧。”吴红丽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厉元朗的右胳膊,把着他走到男厕所门口才放手。 厉元朗只好进去,拉开拉链,尽情放了水,当他低头想把裤子拉链拉上之时,脑袋又是一阵眩晕,摇晃着身躯就要栽倒在地。 多亏了一双大手从背后抱住他,耳边响起吴红丽的说话声音:“又逞能,你一个人不行就说一声,还硬挺着。” 厉元朗没有想到,吴红丽竟然闯进男厕所里,连忙说:“吴姐,这是男厕……” “什么男厕女厕的,你姐啥没见到过,不在乎这些了,只在乎你的身体。你要是倒下了,咱们乡可就乱了天。” “那就麻烦吴姐了。”厉元朗不好意思的一笑,伸出胳膊让吴红丽驾着返回宿舍里。 天色不早了,厉元朗索性就说:“吴姐,要不然你别回去了,住在我这里,我去隔壁韩卫那里住。” 吴红丽看着窗外雨珠不断拍打着窗棂,只好说:“人留天也留,姐姐我就不客气了,只是……算了,你过去住吧,我估计韩卫今晚上是回不来了。” 厉元朗这屋里还有一床干净被褥,就把自己的被褥收好,吴红丽抱着那床干净被褥铺好,拍了拍笑说:“那我就先一步享受这床被褥了,本以为是留给你女朋友的,我去抢先一步试用了。” 韩卫这屋也很干净,倒是部队出身的人,被褥叠的整整齐齐,像个豆腐块,这与他在部队多年养成的习惯有关。 厉元朗躺在被窝里,困意来袭,慢慢地闭上眼睛,逐渐进入到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窗外想起一个炸雷,把他惊醒,更重要的是,隔壁房间竟然传来一声尖叫。 他挣扎坐起来,敲了敲墙壁,问道:“吴姐,你怎么了?” 好一会儿,吴红丽才胆怯的说道:“姐姐害怕打雷,你……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我……” 后半句没有说出来,厉元朗也明白,看似挺刚强的吴红丽,竟会害怕打雷声。怪不得她一直没走,是不是自己回家单独住害怕? 厉元朗打断胡思乱想,只好返回到已经把门打开的自己宿舍里。 吴红丽身上围着被褥坐起来,愧疚说:“不好意思,姐姐麻烦你了,让你跑来跑去的。” “没事吴姐,当弟弟就应该保护姐姐,我就睡在沙发上,有事招呼我一声就行了。” 雨夜漫漫,难以入眠,尤其是男女之间,旖旎连连,秋水荡漾,一阵阵春意贯穿进这对饮食男女的心田里。 厉元朗躺在沙发上,浑身不舒服,刚要翻一个身,忽然间身体一个腾空,“啪”的一声,厉元朗就感觉胳膊一阵酸疼,他掉在了地上。 黑暗中的吴红丽闻听到这一声,便说出一句令厉元朗非常震惊的话出来。 “你还是来床上睡吧!” 第153章 不该发生的故事 黑暗中的吴红丽赶紧解释:“我没别的意思,你在沙发上不舒服,我是想让你来床上,咱俩一人睡一头,反正你的床足够宽大。” 厉元朗本不想答应,又不是两口子,睡在一张床上成何体统? 可是吴红丽接下来的话却深深刺激了他:“我一个女人都不怕,你还怕个啥!” 是啊,自己是大男人,再说了,躺在一张床上有什么,只要不发生别的事情,就跟以前男女住在大通铺上一样。 “吴姐,那我就上来了。”厉元朗点亮台灯,见吴红丽已经往里挪开一处空地方,支起胳膊肘托着脸颊,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台灯光线朦胧,明暗交错的线条下,吴红丽那张本就耐看的脸,层次感分明,妩媚丛生充满魅惑。 有的男人喜欢少女,但是成熟的女人尤其少妇,别有一番韵味。少女生涩,少妇却是风情万种,开发过后,非常懂得床第之欢的精髓,会玩,更会调动男人情趣,令人欲罢不能。 厉元朗不敢和吴红丽那双火辣辣的眼神对视,赶紧躲避开,生怕把魂魄给勾走了一般。抱着被褥上来,安静躺下,一言不发。吴红丽是头东脚西,他则是头西脚东,这样躺着双方还能自然一些,不至于尴尬。 除了韩茵和水婷月,这是厉元朗头一次和别的女人躺在一张床上。 一个正常男人,遇到这样情况不浮想联翩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不喜欢女人,二来就是他有男性障碍。 偏偏厉元朗两样都没有,难免心猿意马,他尽力克制住自己不胡思乱想,闭上眼睛,心里数着一只羊两只羊逼自己进入梦乡…… 睡着了,也许就不想了。 关了灯的屋子里,静得出奇,没人说话,只有不匀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雨点怕打窗棂发出的“啪嗒啪嗒”声响,消弭着彼此难以平复的心境。 老半天,吴红丽忍不住急切的性子,率先打破沉默。“弟啊,你说姐姐我漂不漂亮?” 厉元朗仰面躺着,睁开眼睛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回答道:“好看,吴姐一直都好看。” “嘴不由心,肯定是骗我玩的。”吴红丽微微叹气声,不悦的说:“好看,你咋不对我动心呢?”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吴红丽今晚的所作所为,就很反常。从他来水明乡伊始,吴红丽就对他照顾有加,多方面帮助他,让他一直以为是姐姐对弟弟的关怀和关爱,万不成想,吴红丽竟然还有别样心思。 厉元朗沉思着回应道:“你、你是我姐啊,我不敢有非分之想。还有,你有家庭,我也有女朋友,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是纯洁的友谊,不添加杂质……” “我才比你大三岁,又不是你亲姐,也不要你负责,你怕啥!”吴红丽打断他,幽怨说道:“哼!我有家庭……跟你说实话,我和他已经分居好几个月了,就差扯离婚证了。他在县城有女人,心思早就不在我和孩子身上。要不是看孩子小,怕有童年阴影,这种死亡婚姻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存在着也是痛苦。”想不到,外表乐观的吴红丽心里竟藏着这般苦情。 “姐,我同情你的遭遇,但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厉元朗发觉再待在一起肯定要出事,早经历过男女之事的他,嗅闻到吴红丽身上散发出来强烈的雌性荷尔蒙激素,这是一个长期缺乏男人滋润女性独有的气息,就跟当初的韩茵一样。 他赶紧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惹不起还躲得起,结果不知为何,是起得猛了,还是感冒尚未痊愈浑身没劲儿,厉元朗身子一栽歪,就要从床上掉下去。 黑暗中的吴红丽扑过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并顺势将厉元朗推倒在床上,不由分说骑跨在他的身上…… “吴姐,别这样,我感冒了……” “我才不管呢,我就是想要你。”厉元朗想挣扎反抗,怎奈浑身无力,刚说几句话,嘴就被吴红丽火热的嘴唇紧紧贴了上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气温也越来越低,却影响不到屋里床上翻滚的一对饮食男女。 吴红丽生猛进攻,令厉元朗无法抗拒,被动的被吴红丽征服。 激情过后,厉元朗浑身大汗淋漓,不禁心生后悔,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跟吴红丽有了那层关系? 他感觉对不起水婷月,不由得暗自愤懑的锤了一拳被子,懊恼不已。吴红丽成为自己的女人,今后该如何面对?厉元朗也是伤透脑筋。 吴红丽久旱逢甘霖,脸颊红润,头躺在厉元朗坚实的胸膛上,手指尖在上面画着圆圈,短发的发丝铺散开来,弄得厉元朗一阵痒痒。 “吴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厉元朗十分懊悔和自责,可是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是徒劳。 “傻瓜,这不怪你,是姐姐我太喜欢你了。尤其今天看见你在台上讲话的样子,真的很迷人,很有男人味道。”都到了这份上,吴红丽说话毫不顾忌,讲述她从见到厉元朗的时候,就已经芳心萌动,今晚她完全主动,霸王硬上弓,生生将生米煮成大米饭。 “吴姐,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姐不用你负责,今晚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天开始,咱们再就把这些全忘记吧。放心,我不会打搅你的生活,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今后,你还是我弟,我还是你吴姐。” “吴姐,你不会……那啥吧?”厉元朗忍不住担忧,一时图快乐,没有采取措施,万一她怀上怎么办? “没事的,你姐姐我自带保护措施,你不用担心。” 昨夜一番大战,厉元朗出了不少汗,他的感冒在天亮之后彻底好了,就是有些疲乏。 吴红丽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卧榻旁只留着她的气息。厉元朗病好了,吴红丽却生病了。她给党政办写了请假条,因感冒休息两天。 厉元朗出于关心,打手机送去安慰,很奇怪,手机却始终关机打不通,两天后,吴红丽也没按时来上班,就在厉元朗大惑不解的时候,却突然接到县委组织部长王祖民打来的电话,告知他吴红丽已经调离甘平县,她的宣传委员一职空缺,希望厉元朗提出一个合适人选。 “她调去哪里?”厉元朗一怔,好端端的吴红丽怎会调走?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 “这件事都是她姐姐吴主任一手操办的,你却问问她吧。不过继任人选你要尽快想出来,我好报告县委做决定。” 吴主任就是吴红娟,金胜的老婆,也是吴红丽的表姐。 厉元朗纠结良久,才给吴红娟打电话求证。自然了,他不会添加任何感情色彩,就是以同事间的关心语气询问的。 大家都是老熟人,吴红娟也没隐瞒,她告诉厉元朗,吴红丽早就有离开水明乡和甘平县的想法了。 她和她老公的婚姻名存实亡,这里是她的伤心地,没有任何留恋。正好有个机会,吴红丽通过表姐吴红娟的帮助,去了西吴县,至于到那里干什么工作,吴红娟故意瞒着没说,这是吴红丽的意思,她不好违拗。 “你就别惦记了,反正她去西吴县,比在水明乡待着要好,官升半级。”临了,吴红娟只透露给厉元朗这么一条有用的信息。 吴红丽升官了,这样也好,但愿她在那里过得愉快,厉元朗在心里送上深深的祝福。 新官上任琐事多,厉元朗上班后立刻召开由他主持的乡党委会。 这个会只研究两项内容,一个是修路问题,第二个就是招商引资,寻找合作伙伴共同开发全乡山产品的精加工,并且组织农业社,让更多的村民入社,这样才能最大限度调动大家的积极性。一双筷子轻轻能折断,一把筷子就能牢牢抱成团,任凭多大的外力,想断也断不了。 和马胜然当政时期不同,这一次党委会上,没人唱反调。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也不会傻到去触碰一把手的权威。何况,心里不服气的刘树喜和谭刚二人,因为没有后台撑腰,全都成了哑巴和聋子,厉元朗怎么说怎么是,一点反对的底气也没有。 张国瑞率先发言,他说:“厉书记的想法很好,不过咱们的困难也不小,先说修路,从咱们乡直通高速的那条路,最少也有十公里,按照一公里二十万的造价,至少二百万。这还得按照3.5米宽,厚度20厘米的水泥路计算,若是柏油路,价格还得高一些。” 显然,张国瑞是经过深度测算,不是信口胡诌。 二百万,金胜所说县里能解决一部分,大约也只有三十万左右,剩余的一百七十万就要乡里自筹资金了。 水明乡本来就穷,除了上养马村和刘家地之外,基本上是乞丐打铃——穷的叮当响。 老百姓兜里没钱,摊派集资,那真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引起众怒不说,效果也不好,厉元朗不打算这么做。 那样只有一条路,去广南市交通局要补贴。关键是,厉元朗在广南市交通局没有路子,两眼一抹黑。这年头没人没路子根本办不成事,厉元朗眉头紧皱,忽然间看到列席会议的常鸣,他立刻想到一个人,不禁心中暗喜有了打算。 第154章 各有分工 这人就是沈知晓,沈铮市长的儿子。 他听常鸣提起过,沈知晓一直从事基建行业,肯定涉猎修路这一块,如果沈知晓出头,他熟门熟路,准好办事。 张国瑞是经过深思熟虑提出的想法和意见,厉元朗和在座其他党委委员都不住颌首赞同。很显然,困难就摆在眼前,修路需要资金,关键这钱从哪里来,怎么筹集,是个大难题。 谁知,厉元朗一言不发,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眼神看向窗外,难道他的思想在溜号? 张国瑞善意的轻咳一声,意思提醒厉元朗。 而老烟枪袁春秋自从走进会场后,就发现了和以往的与众不同,桌子上没有烟灰缸。 他立刻想起来厉元朗当乡长参加的第一次党委会,厉元朗主动不抽烟,若不是马胜然故意破坏,兴许这条禁烟令就会付诸实施了。 现今,他看到全场没有一个人抽烟,就连厉元朗也没有,就心里明镜了,厉元朗时代,开会禁烟。 关键是袁春秋是个大烟鬼,一分钟鼻子里不冒烟他就浑身不自在,屁股底下就跟长了痔疮似的,动来动去,一刻也坐不消停。 实在憋不住了,袁春秋就把烟叼在嘴上,打开打火机正要点燃。厉元朗眼望窗外,却忽然回过头来笑着对袁春秋说:“老袁,先忍着点一会再抽,开会嘛,还是不抽为好。” 随即,厉元朗又看向左下面的张国瑞,轻轻一抬手:“张副书记,你刚才谈完了修路,请接着往下说。” 张国瑞清了清嗓子,手里拿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字,“至于农业社这一块,我想解释一下。它不同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它的全称是农民专业合作社,是新时代的新产物,名字不同,意义也不同。” 张国瑞将笔记本翻到下一页,扫了扫上面的文字,继续说道:“农民专业合作社是以农村家庭承包经营为基础,通过提供农产品的销售、加工、运输、贮藏以及与农业生产经营有关的技术、信息等服务来实现成员互助目的的组织,从成立开始就具有经济互助性。拥有一定组织架构,成员享有一定权利,同时负有一定责任。我想说的是,我们乡的农民,包括大多数农村干部,思想还停留在老套的观念里,认为这个农业社和之前一样,担心走回头路,又回到那个出工不出力的大锅饭年代,这个想法是错误的。我作为主管政治思想的副书记,农业社的这摊我负责,先将村干部组织起来学习,只有他们学明白想通了,才能传达给村民,才会让大家让下包袱积极参与进来。至于招商引资这一块,我没有发言权。” 张国瑞率先表态,这是开会之前,他和厉元朗协商好的,主动承揽下农业社推广这一项,只不过通过开会公布出来而已。 相反的,坐在张国瑞对面的孙奇,却被逼得脸色通红。摆明了,他是常务副乡长,分工时,交通和招商引资这两摊都由他负责。 其实对于厉元朗当选水明乡党委书记,孙奇是有看法的。原因无他,谁当都行,他最不希望是厉元朗。 被林木派到这里来,孙奇就有镀金的意愿,寻思等到马胜然光荣退休之后,自己在争取党委书记一职,级别上提半格,成为乡镇一把手,那得多风光。 马胜然省里有后台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势单力薄的厉元朗比起来,他当然选择马胜然,所以一到水明乡就任,在马胜然递来橄榄枝那一刻,孙奇就毫不犹豫投入马胜然的阵营里,成为四人麻将小组的新成员。 万万想不到,马胜然竟说倒就倒,警方以雷霆手段出击,先抓了马胜然身边的人包括他儿子马唐,最后是马胜然。 不是说他省里有大人物给撑腰么,怎么却没人替他说话? 事后,他去找林木汇报时,才得知,马胜然所说的那个大人物的确够大,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陆荣夫。 可是,马胜然和陆荣夫根本搭不上边,只不过马胜然的姐姐是陆荣夫家的保姆而已。 马胜然纯粹是拉大旗作虎皮,活该他出事。 不过,马胜然倒台,孙奇的思想也忍不住活络起来,党委书记的空位子给了他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当初林木也答应过他,这次下来镀金,是给他仕途上增添基层经验,将来是要提级的,何不趁此机会往上爬一爬呢。 但是,他的小心思立刻被林木无情地否决了:“你想都不要想,我让你去水明乡是要干出一番成绩的。你倒好,去了就和马胜然混在一起,没有被马胜然牵扯进去就算万幸了,还想要竞争党委书记,简直白日做梦。” 这话说的比较重了,看得出来,林木对孙奇还是比较关心的,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林木了如指掌。 随即,林木叹了口气,又说:“小孙啊,今时不同往日,要想进步,单凭人脉是不行了,重要的是要干出一番事业,要有让人一眼看得出来的成绩单,这样,我才能给你说上话。你看人家厉元朗,上任才几个月,不声不响做了多少件事。为韩家屯小学拉赞助,解决教师拖欠工资问题,向信用社贷款,以解乡财政没钱的窘境。还有,他深入采石场,破获以马唐和刘万全为首的制毒贩毒的团伙大案。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拿得出手,说得出来的政绩,这一次他当选党委书记,没人竞争过他。” 孙奇听闻,心真是彻底凉凉,他也后悔当初的选择,干嘛一来就迫不及待的投靠马胜然,即便不能加入厉元朗阵营,最起码保持中立也是好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这是他缺少基层经验该付出的学费,吃一堑长一智,权当教训了。 现在,张国瑞用眼神逼他表态,孙奇就想到林木的那番话出来,当即心一横,手里攥着碳素笔看向厉元朗,大声说道:“交通和招商引资都是我主管的部门,我这里也表明个态度,这两项全交给我来做,做不出个样子来,我就辞职。” 这番话已经说出,一片哗然,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孙奇被逼无奈做出选择似的。 厉元朗没去追究孙奇说话不妥当,而是微微一笑说:“孙副乡长这种大义凛然的态度很好,很有冲劲。不过咱们是个集体,是一个团队,你做不好大家脸上也无光。所以不存在谁负责追究谁的问题,要做大家一起做,要好大家一起好。我看这样吧,张副书记主要负责农业社这一块,招商就由孙副乡长主管,袁副乡长协助。修路的事情我来负责,常助理协助,我的意见是不向老百姓摊派集资,不让老百姓掏一分钱,到时候大家卖卖力气就行了,不够的资金,我来想办法。” 厉元朗的话大家都赞同,没人提反对意见,以鼓掌形式顺利通过。 接下来,厉元朗又说:“吴委员调走后,再加上马胜然出事,党委原有十一名委员只剩下九个,急需充实一名新委员,我建议,提名常鸣常助理当选党委委员,大家看看有没有不同意见。” 此番话一经说出,众人互相瞅了瞅,也就有半分钟的犹豫,张国瑞第一个表态:“我同意。” 紧接着,高灿儒、袁春秋和樊政也跟着举手赞同。孙奇、刘树喜和谭刚,在孙奇举手之后,也相应的表示同意。至于那几个以人武部长王全礼为首的中间派,自然也不会反对。 “好,全票通过。”厉元朗侧脸对张国瑞说:“张副书记,你把党委会关于增加常助理为委员的决定向县委以书面方式呈报,好让县委尽快批复。” “嗯。”张国瑞点了点头,并在笔记本上记录下来。 由厉元朗主持的第一次党委会开得很成功,离开会议室走向办公室的厉元朗,看见走廊两侧的小镜子全都拆下来,满意刘树喜还算办事。 这么**员的工作场所,大搞封建迷信,太不像话。 他前脚迈进办公室,刘树喜后脚跟进来向厉元朗请示,他换办公室的问题。 之前让厉元朗使用肖展望上吊的办公室,那是马胜然故意为之。现在马胜然倒台了,厉元朗成为这栋大楼里的一号人物,他自然应该搬进马胜然曾经用过的那间大屋子。 厉元朗摆了摆手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很好,待的也习惯。要不然我搬走了,这间屋子谁也不肯搬进来,还是不要动了。” 刘树喜还要说什么,见厉元朗态度坚决,干张着嘴只好把话咽进肚子里,转身客气离去。 紧接着常鸣敲门进来,他没有想到,厉元朗会建议他当党委委员,事先一点风没有透露,让他受宠若惊。 常鸣笑呵呵的直搓手,想好的一大堆感激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厉元朗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并说:“先不要想着感谢我,咱俩还有事情可忙,就是关于修路的资金问题,你还得联系我和沈知晓见个面呢。” 憋了半天,常鸣拍了拍胸脯底气十足说:“厉书记,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没问题。” 就在甘平县人代会即将开幕的前一天,厉元朗接到县委下达人事任免的红头文件。 免去钱允文县委常委的职务,另有任用,说明钱允文离开甘平已成事实。新增了两名常委,一个是何永志,这事不意外,但是另一个名字却让厉元朗十分惊讶。 怎么会是他! 第155章 今时不比往日 赵非凡。 这位不正是副省长兼公安厅长赵尚明的儿子,那位追求水婷月,后又出言不逊的赵非凡嘛。 厉元朗大感意外,赵非凡是接替方文雅出任宣传部长职务,他好端端的允阳市团委副书记不干,大老远跑到甘平县这个穷地方来干嘛,镀金的吗? 还真让厉元朗猜中了,赵非凡这一次真是镀金来的。 望子成龙是天下做父母的通病,无论官家还是寻常百姓,父母都希望子女有出息,赵尚明也不例外。 儿子赵非凡走仕途之路,是在他从派出所的小民警,通过三十多年的打拼奋斗,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做出来的决定。 赵尚明的成功,源于他不懈努力更有他的运气成分。当初他无根无蔓,若不是一次意外成功救了他的顶头上司,分局局长一命。而且那位局长后来平步青云,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靠着老领导的提携,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官职越做越大,赵尚明总结出一条经验,他自认为可以是真理,那就是做啥也不如做官好。 这年头,有啥不如有钱,有钱不如有权。有钱只能享受到物质上的满足;有权,却能感受到精神上的愉悦和自豪。 “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就拿他赵尚明来说,该有的他都有了,不该有的,他也有了。 这些都是权力带给他的丰厚回报,所以,他想绵延香火,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同样享受到这一切。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儿子赵非凡走上仕途之路。他一个小白丁都能奋斗到省领导的序列之位,有他的鼎力栽培,相信儿子将来会比他更强,指不定…… 赵尚明每每想这件事的时候,都会观察参加京城公安厅局长会议时,那张高高悬挂在办公室的长照片,尤其是坐在正中间位子上的那几位。意想着若干年后,儿子赵非凡或许就是其中一人…… 选择了这条路,就得按照步骤走下去。赵非凡大学毕业后,顺利进入允阳市团委,仅仅几年工夫,就攀升至团委副书记,副处级干部。 赵尚明眼见赵非凡级别够了,条件也成熟,就想着把儿子放到地方上锻炼个一年半载,捞个履历回来,下一步晋升正处也好有个地方经验作为保证。 只是全省各地有位置选择的不多,偏巧甘平县出了一个县常委宣传部长的名额,而且甘平距离省城不算远,开车走高速一个小时的路程,正当合适。便通过关系运作,很快给赵非凡争取到甘平县宣传部长的职位。 自然,厉元朗看到赵非凡接位宣传部长,除了惊讶也没别的什么了,他关心的除了水明乡,还有即将到来的甘平县人代会。 晚上接到几乎每日一个水婷月的电话时,星星点点提起赵非凡的事情出来。水婷月不以为然,她对赵非凡本就没好印象,特别是自己生病后,赵非凡落井下石言语中伤,要不是厉元朗,她的病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好利索。 朗英轩的中药很有效果,经过近两个月的内服和外敷治疗,水婷月大有好转,几乎痊愈。 对于赵非凡成为宣传部长,水婷月觉得,厉元朗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赵非凡不直接管辖乡里这一摊,不会影响到厉元朗今后的工作,劝他不要搭理赵非凡。 厉元朗心中苦笑,不是管不管的问题,自己是乡领导,赵非凡是县领导,以后工作中难免有接触,只是不知道这个世家子弟会不会找自己的麻烦。 第二天,厉元朗和张国瑞带领水明乡十二个县人大代表赶赴县城,入住县委招待所,参加为期三天的甘平县人代会。 厉元朗和张国瑞分在同一个房间,这边刚安顿完,连支烟还没来得及抽上一口,季天侯敲门进来。 这哥俩可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最多就是通电话聊个天而已。不像厉元朗忙得脚打后脑勺,季天侯清闲不少,人胖了一大圈儿,用厉元朗开玩笑的话说,再不减肥,季天侯就成猪八戒他大表哥了。 他把季天侯介绍给张国瑞认识,张国瑞看到季天侯似乎有话要跟厉元朗说,便以出去买包烟为名,给他俩腾出唠私磕的地方。 “元朗,你可是瘦了,不像我,整天无所事事就剩下养肥膘了。”季天侯接过厉元朗递来的利群烟,点燃后,酸涩的道出苦衷。 看得出来,季天侯虽然面色尚可,心情依然沉浸在失落的圈圈里。也是,谁没有上进心,尤其男人。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大事可成的男人,这个阶段正是事业上升期。 季天侯算是不错,三十二岁的正科级,但是和厉元朗主政一方相比,他的政协班主任就差了太多,难怪心情低落,打不起精神出来。 “天侯,水明乡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在那里两个多月,所经所历,想想现在走觉得后怕。”厉元朗边将他如何应付困局,如何跟刘万全等人周旋,一桩桩一件件的毫无隐瞒,和季天侯讲了起来。 “这帮混蛋真是罪有应得。”季天侯万没有想到,厉元朗会经历这么多的困难甚至危险,假如当初若不是厉元朗早有准备,万一被高月娥给他打了毒品针,说不定会成为第二个肖展望。 和自己当初在水明乡经历相比,厉元朗比自己强太多,无论是智慧上和胆略上,季天侯都自愧不如。 要不然,人家也不会短短两个月时间就把水明乡最大的绊脚石、最大的黑保护伞马胜然彻底铲除掉。 “元朗,你真不容易。说实话,先前我还不服气,你是带着发配的身份去水明乡做了一个非党委委员的副乡长,现在不仅是乡长,还兼任党委书记,我以为你比我命好,却不成想,你是拿命换来这一切的。啥也别说了,哥们我是真服你,从心底往外服。”季天侯和厉元朗在一起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今晚是第一次有感而发。 厉元朗忙摆了摆手:“咱哥俩之间就别来虚头巴脑的这些话了,换做是你也一样。” “我可不行,我没你的胆量和和谋略。”季天侯摇了摇头,这是他的实话。和马胜然老谋深算比起来,季天侯火候差了太多,要不然也不会折戟沉沙,灰溜溜离开水明乡,丢了乡长之位。 “元朗,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正说着话,忽听到有人敲门。厉元朗赶紧起身开门,一看门外站了三个人,一个是何永志,右面是张全龙,左面那一位看着眼熟,猛然想起来,这不是古铜镇党委书记邵万友吗? 想起来,和这位坚持原则的邵书记已经有时间没见过面了,更意外的是,他竟然和何永志张全龙一起过来,意义非同一般。 “三位赶紧里面请。”厉元朗微微一侧身,闪出空当,谦让着何永志三人走进房间里。 何永志和张全龙都身穿便装,也是这次参会的县人大代表,邵万友自不必说,他是镇党委书记,自然是雷打不动的代表。 季天侯认识何永志和邵万友,厉元朗又介绍他和张全龙握了握手。 “你这里有客人,我改天再找你聊。”季天侯适时告辞,走出房间把门带上。 有个现象很奇怪,这三人看着季天侯的目光很复杂,尤以邵万友为重。 可以说,现在的何永志已经站在金胜一边,他能有今日的辉煌,始终有金胜鼎力相助的影子。当然,厉元朗从中牵线搭桥同样功不可没。 张全龙是何永志欣赏的干部,是何永志的人。至于邵万友,何永志一句:“万友书记不是外人。”厉元朗就明白,邵万友跟何永志关系匪浅。 厉元朗正要忙着沏茶倒茶,却被张全龙笑呵呵接过来说:“厉书记,你们三位领导谈话,这种小事交给我做就行了。” 厉元朗拗不过他,坐下后正要散烟,何永志却提出一个让厉元朗十分震惊的消息。 “元朗老弟,梅四平被纪委的人带走了,这事你知道吗?” 厉元朗顿时一怔,他才来招待所没多久,房间都没来得及走出去,自然消息闭塞一无所知。 邵万友接过话茬说:“就在前天,在我的办公室,纪委来人让我给梅四平打电话,直接把他带走的。” “市纪委还是县纪委?”厉元朗问道。 “县纪委,领头的是第三监察室主任郭亮,我认识他。”邵万友回答。 郭亮的第三监察室主要负责乡镇一级干部违法乱纪行为。厉元朗仔细一想,这事也是情理之中。梅四平的事情,王祖民和郭亮他们早就在查,一直有钱允文袒护着。现在钱允文调走,没了靠山的梅四平,成了断了线的风筝,早晚要被狂风吹走的。 “还有呢,孙守成昨天被市纪委的人也带走了,他儿子孙毅参与贩毒,他这个当老子的有不可推卸之责,出事只是时间问题了。”何永志抽了一口烟,深思着说道。 邵万友不抽烟,他低头喝了一口茶,抬眼看着厉元朗,似乎有话要问。 厉元朗何等聪明,这三人结伴而来告诉他梅四平出事,他便猜出个大概其,清楚知道找他的目的是什么了。 于是,不等邵万友说话,他抢先发问:“邵书记是关心继任镇长是谁吧?” 第156章 人走茶就凉 “厉书记果然智慧,不用我点明就能想到。”邵万友朝厉元朗直竖大拇指。 “大家都不是外人,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厉元朗一句“不是外人”,一下子拉近了他和三个人之间的距离,说话也就轻松一些,不用拐弯抹角。 “现在是两会期间,县里肯定不会讨论这件事,怎么也要会议结束后再做打算。”厉元朗仔细分析道。 “我不担心别的,我是担心古铜镇现在经济上有了起色,我和班子成员准备打造以生态旅游为发展的绿色产业,前期工作都已经做好,我是怕新来的镇长别再想出其他点子。历书记,你也知道,古铜镇和水明乡地形相似,以山居多,如果目光短浅,大力发展采石场,那可就前功尽弃了。”邵万友道出他的担忧,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厉元朗不太理解,按说邵万友是党委书记,一把手,怎么还在担心二把手的决策呢? 还是何永志替邵万友道出实情。“老邵和我说,梅四平出事是迟早的,他早就有预料。松山岭村的范海成被抓走,他的弟弟给梅四平送礼,后来这事不了了之。老邵认为,县纪委之所以没有当即采取行动,一是迷惑梅四平,二来也在暗中调查搜取证据。所以在很久之前,老邵就猜出梅四平肯定是完蛋了,他就把所有符合镇长人选的过了一遍筛子,最终他觉得只有一个人最合适,就是……” 何永志为难的顿了顿,终于说出一个名字:“季天侯。” 怪不得,这几个人看季天侯的神色怪异,敢情原因在这里呢。 “元朗,你也别怪我说话直接,季主任人是不错,但是他有急功近利的毛病。在水明乡的时候,他就搞了一出采石场的事情,从而导致韩家屯山洪暴发,就此他也受到调职处理。所以我想,你能不能侧面劝说他,真要是去古铜镇,千万不要再走老路,冷却一下思想,安心发展绿色产业。这个虽然收效慢了点,要三至五年才能有起色,可它是造福子孙的长远大计。”何永志虽说是搞公安出身,谈起经济来也是头头是道,令人刮目相看。 刚才季天侯说是有件事想和厉元朗商量,后来被何永志他们敲门打断,估计就是谈这事。 这么说来,季天侯在沉浸两个月后,看到古铜镇镇长有了空位置,心思活络,去活动这个位置了? 邵万友的担心,厉元朗是理解的。毕竟季天侯冒进搞采石场的那事名声在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季天侯是金胜得力干将,而他通过何永志的关系,想搭上金胜这条大船,背靠大树好乘凉这句话,谁都懂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季天侯当上镇长,他和季天侯别再因为意见不合,发生矛盾冲突。他怕金胜袒护季天侯,毕竟在金胜心目中,季天侯的分量比他邵万友重很多。别到时候自己弄个里外不是人,既得罪了县长,又得罪季天侯,得不偿失。 所以,这才拉来何永志,想通过厉元朗给季天侯提前打个预防针,做好沟通,以免将来出问题可就不好了。 “何县长,这件事我会去打听清楚的,天侯真要是争取到镇长位置,我会送给他忠告。不过据我了解,天侯不会再犯之前的毛病了,吃一堑长一智,他已经得到教训,不可能重走老路的。”厉元朗不是打保票,两个月来的冷处理,相信季天侯会有反思。 “太好了。”邵万友对于厉元朗的帮助非常感谢,说啥也要请大家出去聚一聚。 招待所餐厅已经准备了晚饭,不过就餐的代表不多,谁还没几个朋友,平时大家都忙,难得清闲下来,喝酒联系感情,就成了今晚的主题。 “哪能让邵书记做东,我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这里是我的主场,我做东,顺便把天侯一块请来,大家吃个饭热闹热闹。”厉元朗的提议几个人都赞同,就是不答应厉元朗请客。 争论期间,张全龙默不作声的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告诉大家,他已经在金鼎大酒店订了包房,问几位领导什么时候过去。 “我给天侯打个电话,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厉元朗说道。 等到何永志他们离开,厉元朗打通季天侯的手机,问起了古铜镇镇长之事。 “电话里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咱哥俩见面聊。”季天侯说道,厉元朗顺势提及邵万友张罗的饭局,季天侯满口答应:“倒是可以参加,我正好还有话想和邵书记交流。” “你等着,我去接你。”厉元朗得知季天侯正在家里,挂断手机急匆匆走出招待所的大门,韩卫适时将车开到门口正等着他。 此次来县城开两会,厉元朗没坐乡里配给他的帕萨特,这辆车是马胜然曾经的座驾,虽然是老款,可县长金胜的车也是帕萨特,开出去影响不好。所以,韩卫开的依然是厉元朗的那辆老旧的捷达王私家车。 这次来县城参加两会,少不得有饭局应酬,喝酒是逃不过的。厉元朗就把韩卫带上,有司机开车,上哪去都方便。 厉元朗本来想让韩卫吃住都在招待所,可韩卫说他三哥租的房子就在附近,这几天住在他三哥家里,厉元朗随时叫他随时就能赶到,不耽误事。 这不,厉元朗一个电话韩卫快速把车开到县委招待所大门口,厉元朗钻进车里刚一坐定,便告诉韩卫开车去县委住宅楼。 县委住宅区由六栋楼组成,季天侯是正科级,住在一号楼,相应的面积也大一些,九十平米左右,厉元朗此前多次去他家蹭酒喝,熟门熟路。 下车走进大门口路经边上六号楼时,厉元朗忽然想起来苏芳婉就住在这栋楼里,多日不见,尤其方文雅的离去,不知道苏芳婉近况如何,会不会受到冲击。 真是想谁遇见谁,他无意中往六号楼那边瞄了一眼,发现单元楼下停着一辆电动三轮车,旁边一男一女正在说话,男的他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名字,女的正是苏芳婉。 厉元朗好奇走过去,远远听得出来,男的口气不耐烦的吼着:“苏芳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就跟你说了,你已经不是部长秘书,就没资格住在这地方,赶紧找房搬家,都一天工夫了,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 苏芳婉低眉顺眼的恳求说:“胡主任,我爸卧床不能动,一天的时间又这么短,找房子困难根本来不及,您能不能宽限我两天,等我找到房子马上搬家。” “不行。”胡主任断然否决:“赵部长发话了,你的房子已经分给他新找的秘书,人家也急等着住进来呢。” “胡主任,真的求求您了,天都黑了,要不我明天一早就搬走,这么晚我真是没地方可去。”苏芳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喉咙处嘶哑,似乎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样子。 胡主任一点情面不讲,心肠冷得像冰窖,他颐指气使的说道:“赵部长是县领导,他的话我不能不执行。今晚你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没用,赶紧着找旅店或者找宾馆,半个小时之后你再不搬走,别怪我不客气,把东西和人全都扔出去。哼!”胡主任背着手转身气哼哼离去。 “胡主任,我……”此时的苏芳婉双眼噙着泪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一个柔弱女子既要找住处,又要找人搬家,床上还有个老父亲需要照顾,一连串的困难如排山倒海倾泻在她的身上,她实在扛不住了,气得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这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头,低声说:“芳婉,没事的,有我在,你不必担心,我来帮你。” 没错,说出这番令人感动的话正是厉元朗。 苏芳婉抬起头来,粉腮上挂着泪珠,一见是他,整个人顿时有了主心骨,徐徐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厉元朗,头钻进他的怀里嗷嗷大哭。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一刻也舍不得撒开,生怕他离开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露出脸颊,哽咽着说;“大叔,我……” 厉元朗习惯性的摸着她松软的秀发,轻声说:“不用说了,刚才我全都听到了。”他想起苏芳婉还有哥嫂,为什么不叫他们来帮忙解决? 一提起哥嫂,苏芳婉脸一红愧疚起来。她哥哥被厉元朗介绍到邱继元的拆迁工程队找了一份看仓库的轻活,挣得不少却不安守本分。认识了队里一个小寡妇,一来二去俩人对上眼便鬼混到一处。 并且在小寡妇的唆使下,她哥哥监守自盗,偷仓库里的东西往外卖,得来的不义之财全花在小寡妇身上以及二人花天酒地上面了。 后来东窗事发,邱继元考虑到厉元朗的面子没有报警,只是把她哥哥和小寡妇双双开除。这二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了个远走高飞,私奔去了外地,至今杳无音讯。 她嫂子闻讯后,多次来找苏芳婉要人,还跑到她家里大吵大闹,气得她爸爸当场吐血,病情加重,现在已经不能动弹了。 “混蛋,简直猪狗不如!”厉元朗气得忍不住爆出粗口,不过苏芳婉眼前难关必须要帮她度过,他想了想,心中有了打算。 第157章 帮人帮到底 厉元朗目前在县城共有三套房子,除了他自己住的那一套之外,还有韩茵留给他的以及老爸家的住房。 韩茵的房子长时间没人住,而且厉元朗也不愿意人为破坏,希望一直保留原样,幻想着哪一天韩茵回来,也好有个住的地方。 老爸家倒是空着,他已经搬去养老院,厉元朗中间去看过两次,老爸精神状态良好,非常适应那里的生活环境,估计一时半会儿搬不回来。还有就是,那处房子位于县城中心地带,距离医院很近,一旦苏芳婉她爸爸犯起病来,也利于及时抢救。 于是,厉元朗决定让苏芳婉父女俩暂时搬去他爸居住。 她一个弱女子无法完成,厉元朗喊来韩卫帮忙搬家,并且联系好医院,先让苏芳婉她爸入院检查治疗,这么生挺着不是办法。 有钱治病,没钱也要治,住院费用厉元朗帮忙凑,苏芳婉只管安心照顾老人就行了。 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一次次在自己走投无路之时出手相助,苏芳婉说不出的感动。女孩心扉里产生出道道涟漪,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一次次冲击着她,那颗萌动的心田里不住闪烁出伊甸园的芳香,憧憬着不切实际的爱情梦境。 苏芳婉知道厉元朗有女朋友,人长的漂亮,身材又好,还是年轻的处级干部,听说是市委书记的宝贝女儿。 和人家比起来,苏芳婉自知没有可比性,如果有的话,除了年轻,自己真的不占任何优势。 即便这样,也难掩她驿动心想,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脑海里全是厉元朗的影子,她知道自己得了相思病,还是单相思,并且不切实际。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厉元朗又一次帮她解决了大难题,苏芳婉看着黑夜中这个男人的高大身影。他忙前忙后搬东西,帮着120救护车的医护人员将她爸爸抬上担架,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帅气,那么令人着迷。 要不是有外人在场,要不是场合不允许,苏芳婉真想冲上去在这个男人脸上亲一口,就是把自己奉献给他都行。 当然了,苏芳婉的小心思厉元朗根本不知道,忙完这一切,送苏芳婉跟着救护车去医院,手里边还多了厉元朗给她的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六千多,是厉元朗这个月的工资,让他拿着救急用。 苏芳婉的眼圈再次湿润,欠厉元朗的五万块没还一分,又给了自己这么多钱,天大的人情,恐怕只有用身体才能偿还清了。 厉元朗让韩卫开车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起去医院,有事帮着忙乎忙乎,并将他爸家的地址和钥匙都给了韩卫。 目送车辆走远,厉元朗长舒一口气,是该找季天侯去了,刚才何永志已经打电话催过一次。季天侯这小子也真沉得住气,二十几分钟了,就在家里干等着他,电话也不来一个。 他拔腿正要赶往季天侯家,却发现黑暗角落里忽明忽暗的闪动着一个火星,季天侯徐徐露出原形,不住咂着嘴:“啧啧,元朗,你可真行,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还惦记别人家炕头上的。婷月多么好的一个姑娘,要模样有模样,要家境有家境,你还勾引苏芳婉一个纯情小丫头,我看你是没救了,当心她成为第二个韩茵。” 厉元朗听得出来季天侯善意的提醒,笑说:“我就是举手之劳帮帮她而已,你可别想歪了。” 季天侯走过来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好心劝说:“你没那样想,并不等于她不这么想,当心点,女人多了不是件好事。” “谢谢忠告,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厉元朗摆摆手:“别说她了,说说你自己,怎么就想到要争取古铜镇镇长的位子了。” 韩卫把车开走,这哥俩有话要说,正好边走边聊,反正离着金鼎大酒店也没多远,步行十多分钟就到。 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夜幕垂临。深秋的夜晚刮着细小寒风,二人不约而同裹紧衣领,行进间热聊起来。 听季天侯说,这事都是他老婆冯芸一手促成的,梅四平才出事,冯芸便动了季天侯接位的念头。 这一次没有走金胜这条线,是冯芸回娘家说服老爸冯一铎出面,直接去找县委书记方玉坤。 县人代会结束后,冯一铎就要从第一副主任的位子上退下来了。作为临走之前的唯一要求,冯一铎希望方玉坤能考虑让女婿接任古铜镇镇长。 冯一铎毕竟是从县领导岗位上工作多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人脉关系一大片。老同志的这点面子,方玉坤应该给予照顾,况且季天侯无论级别还是工作能力上,都能胜任一镇之长。虽然在水明乡犯了错误,好歹经过两个多月的沉寂,他改过自新,是时候重新启用他了。 只要方玉坤那里点头,金胜肯定没问题,一二把手都同意的话,这件事就有九成的把握了。 方玉坤没有当时答应冯一铎,只是说他会认真考虑。听金胜后来说,方玉坤为这事特意和他有过交流,基本上持赞成意见。也就是说,季天侯担任镇长一事,可以说十拿九稳了。 “天侯,古铜镇不同于水明乡,邵万友更不是马胜然,和我比起来你幸运多了。”厉元朗感叹道:“邵万友提出来以旅游开发为主的绿色产业思路不错。国家一直倡导绿色经济,在不破坏自然资源的情况下,给农民开拓出来一条新的致富路,正是契合上面的大政方针,你可以试一试。我下一步要在水明乡大力发展山产品种植业和加工业,古铜镇和水明乡地形地貌气候温度非常相近,你也可以往这方面想一想,借鉴一下。” “元朗,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我不会急功近利搞快速产业,采石场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季天侯当即表态,看样子,他是真长记性了。 厉元朗和季天侯走进包房的时候,何永志三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厉元朗赶紧抱拳施礼,一个劲儿抱歉:“实在对不起,临时有件小事耽搁,让何县长及各位久等了。” 何永志已经是县委常委,这次人代会增选副县长,几乎板上钉钉,提前叫顺理成章。 大家相互客气几句,并且和季天侯握手寒暄,这才入席。 何永志在众人里官衔最大,自然坐在正中间的主宾位子上,他也是谦让几句稳稳坐下。 按说,他左边的位子是地位仅次于何永志的人才有资格坐的。邵万友是多年的老书记,无论资历和年岁都是首选,可他偏偏让厉元朗就坐于此。 厉元朗看得出来,邵万友是看中厉元朗年轻的党委书记,以及背后大山的分量。 无论如何,厉元朗也不会答应,和邵万友礼让着,倒是何永志发话了:“万友,还是你坐吧,元朗在我右边,说话同样方便。” 见何永志都表态了,邵万友惭愧一笑:“好吧,听何县长的,我就腆着老脸应了。” 他坐在何永志左侧,另一边正好挨着季天侯,也有助于他俩私下交流。 五个人坐好后,几个女服务员和男服务生手里各托着托盘依次进来,将一盘盘色香味俱佳的精美菜肴摆上餐桌。 八菜一汤事先安排好,多以清淡为主。这年月,穷吃肉,富吃菜,有钱有势吃野草。 无外乎有钱人都注重保养,少吃油腻多吃蔬菜尤其野菜,对身体各项指标都有好处。 酒自然要喝,何永志便说:“别整什么高档酒了,就是图个名,还不如咱们本地酿的广南特曲,三星的度数不高,就喝它吧。” 邵万友却笑着摆手道:“何县长,我有个不情之请,推荐一下我们古铜镇郭家烧酒坊自酿的烧酒,纯粮食酒,五十六度,喝着不上头,口感绵软,请诸位尝尝?” “噢?”何永志浓眉一展,很感兴趣的问:“郭家酒坊,就是那个五十多年的老字号?” “是的,我已经叫人取了。”说话间,包房响起敲门声,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怀抱个酒坛子进来,规规矩矩摆放在邵万友面前的餐桌上,快速退了出去。 坛子不大,可也得装五斤左右,活性密封,掀开坛子盖,包房里顿时酒香扑鼻,香气四溢。 “不错,闻着就挺香的。”厉元朗忍不住绝口赞叹:“很久没有闻过这么香的酒了。” 这是实话,他茅台五粮液喝过一些,真不如郭家酒坊的酒闻着地道。 张全龙适时站起身来,抱着酒坛子先给何永志面前空玻璃酒壶倒满,随后过来又给厉元朗倒上,然后是邵万友和季天侯,最后才是自己。 看出来,张全龙是这一桌级别最低的,临时充当服务员的角色非他莫属。 邵万友端杯起身说了几句开场白,第一杯大家一饮而尽。 还别说,这酒味道的确好喝,喝着不辛辣,咽进肚子里顿时五腹六脏热乎乎的,舒服极了。 厉元朗摆弄着酒杯,低眉垂思,心想着水明乡盛产粮食,能不能也在酿酒方面搞个标新立异? 许是他的小心思被邵万友发现,他端杯对厉元朗说:“厉书记肯定是在打郭家酒坊的主意了,实话告诉你,你还真有个机会?” 厉元朗眼前一亮,惊问:“什么机会?” 第158章 永不磨灭的奖章 邵万友笑呵呵说:“水明乡的海浪村,有一少部分人姓郭对不?” 厉元朗当然知道海浪村,因为村边有一条海浪河而此村名。海浪村不算大,仅有二百多户,六百多人口。背靠青山面向大河,风水上讲,是一块难得宝地。 只是因为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水泥路修建时,偷工减料,刚刚使用不到一年,就是坑坑洼洼,难以行走。造成村里的山产品跟海浪河里的水产品因运输问题,经常卖不出去烂在家里,村民们是怨声载道。 郭亮就是海浪村人,这些在厉元朗上任水明乡之前,没少听他提起过。 厉元朗已经有了打算,这一次如果在广南市交通局争取到资金,不仅修那条通往高速的路,顺便也把全乡的路修整一下,做到村村有路通,通好路。 “邵书记,海浪村我知道,请接着往下说。”厉元朗端杯和邵万友隔空喝了一杯。 喝毕,邵万友擦了擦嘴,继续说道:“郭家酒坊的创始人郭老爷子,今年八十多了,他和海浪村的郭家同属一脉,他的酿酒技术就是祖传的。” “嗯。”厉元朗摸着下巴微微点头,可也有疑问:“为什么海浪村的郭家没有人酿酒呢?” “很简单,这里存在一个传男不传女,传长不传幼的祖训。”邵万友说道:“郭家酒坊的郭老爷子是长房长孙,所以他就掌握了酿酒技术,海浪村郭姓人就没这个待遇了。我要说的是,郭老爷子有两个儿子,全是孙女唯独没有孙子。我前一阵和老爷子聊天,老爷子年岁大自知时日不多,就动了将酿酒技术传授出去的想法,首当其冲,想到的是海浪村郭家后人。” “是吗?”厉元朗非常感兴趣这个话题,身子略为往前探了探,惊喜道:“这是好事啊,若是掌握这门酿酒技术,不仅对海浪村就是整个水明乡都是一个绝佳的发展机会。” 何永志直点头:“元朗,你现在心里装的全是水明乡,一个小小喝酒环节,你就能想出来妙点子,只可惜,人家郭家人却不这么想。” “怎么回事?”厉元朗不明就以,放着眼前大把的赚钱机会不要,郭家人不是脑袋进水了吧? “这事我说一下。”季天侯插话进来,环视众人惊讶神情解释道:“我是听郭亮说的,郭亮父亲在郭家辈份最高,是首选继承人。只是他们郭家和古铜镇的郭老爷子这一支有隔阂,说白了,还是过去允许娶三房四妾造成的。郭老爷子属于正房妻室后人,而郭家人都是小妾的后代,打眼就瞧不起他们,要不然也不会搬到古铜镇去住。现在他们那支没有男人继承酿酒技术了,反过头来找郭家人继承,郭家人自然不领这个情。所以这事一直僵持着,我听郭亮的意思,没希望。” 厉元朗沉思,这时候何永志挥了挥手,起身端着酒杯说:“不谈这事了,我提议一杯酒,全龙,你和我一起单独敬元朗老弟。” 厉元朗不明白这个议题的含义,站起身茫然的看向何永志。 何永志解释说:“这杯酒是我真诚感谢老弟,在马唐和刘万全制毒贩毒的大案中,是你老弟为警方提供大量详实详尽的信息,从而为侦破这起大案立下汗马功劳,我和全龙也为此受到市局嘉奖,这次县委考虑到这事,破格吸收我进入常委会,老弟,没有你,我何永志也走不到今天,我谢谢你。” 何永志说的诚恳,厉元朗实不敢当,连忙谦恭回答:“何县长过奖了,我只不过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换做谁都会这么做的。还是何县长雷厉风行,做事果断,居中指挥有方,这么大的人情,我受之有愧。” “不用跟我客气,这份情,我何某人记在心里,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全龙。”何永志一使眼色,张全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四方盒子,双手端着,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 何永志说:“本来,在县局开表彰大会的时候,想邀请元朗老弟参加的。可是考虑到局势的复杂性,只对内部参案警员进行了表彰,不过元朗老弟的功劳,是磨灭不了的。这不,借着今天场合,我让全龙将这枚代你领取的三等功奖章授予给你,以感谢你对我们公安工作的支持和帮助。” 张全龙虽然穿着便装,但是非常正式的手捧着奖章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奖章,中间是红底,上面镶嵌着五颗金色五角星。正中间的大一些,下面两边各两个略微小一点。 看着奖章中间的国旗图案,厉元朗立刻严肃起来,同样标杆溜直,站得非常正式,脸上也挂满了庄严和肃穆。 张全龙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随后双手将奖章交到厉元朗的手上,再次敬完礼,回归到自己的座位上。 “啪啪啪”,随着何永志带头鼓掌,邵万友和季天侯分别起身,刹那间,包房里响起一阵齐刷刷的掌声。 “来,这杯酒,咱们一起敬元朗。” 在何永志的提一下,众人举杯,共同喝下这杯意义非凡的酒液。 永不磨灭的奖章,在光线充足的包房里,煜煜生辉,夺人眼目。 席间,大家畅所欲言,听着厉元朗详细叙述他是如何发现采石场掩人耳目,实际上种植伤人草,又是无意中发现制毒加工厂的点滴经过。 为厉元朗的智慧和勇气折服,更被他敢于和坏人坏事作斗争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 自然,他们也谈到梅四平的事情,都认为他是咎由自取。很简单,范海成已经被抓,他竟敢冒收取范海成弟弟送的礼物,转送人情,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活该! 今晚这顿酒,厉元朗没少喝,酒宴结束时就已经有些微微醉意了。 他提前一步到吧台结账,被告知已经有人接过了,一问才知道是张全龙借着中间出去的机会,买了单。 这事闹的,厉元朗挺不好意思。返身回去,在楼梯口处等待何永志他们过来的时候,顺便掏支烟抽起来,见到从另一包房里走出来几个人。 众星捧月围绕中间的一男子,脸喝成猴屁股,由一男一女个两人驾着,摇摇晃晃都站不稳了,一看就是喝大了。 关键是那人抬着起眼扫看厉元朗,猛地站定,抻着大舌头说道:“这、这不是厉、厉大副乡长吗?” 这人故意把“副”字说的很重音,怕别人不知道厉元朗只是下面一个小乡长,还是个副的。 结果左面驾着他的女人赶紧小声提醒他:“赵部长,厉元朗已经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了。” 是的,喝多的男子正是新上任的县委宣传部长赵非凡,他隐约记得,上一次和厉元朗见面时,听说他还是常务副乡长,短短几个月了,怎么变成乡长还兼任党委书记?这官升得也太快了点吧,自己老爸是副省长,他这个副处级还是副处级呢,厉元朗凭啥? 旁边说话的女人是杨莎莎,这也不难理解,她本来就是物质女人,先前跟着贺广普,就是看中贺广普是文广新局的局长。现如今,贺广普调到县教育局,顶头上司换人了,一下子感觉失去了主心骨。 杨莎莎便另辟蹊径,趁着今晚县电视台请赵非凡吃饭,便在酒桌上施展她勾人的魅力,撒娇发嗲,把个赵非凡哄得脸上都扭成一朵花了,从开始一直笑到酒宴结束。 杨莎莎感觉到赵非凡看她的眼神有变化,是那种想吃人的想法。并且在她和赵非凡喝酒时,这家伙有意无意间,用小手指多次触碰到她引以为傲的地方。深悟男人心思的杨莎莎断定,这个赵部长也是个好色之徒,哼,男人好色好办,他是跑不出自己手心了。 赵非凡眼见厉元朗心里就憋气,这个男人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情敌,他地位升迁无疑是在他赵非凡心口上撒胡椒面,太气人了。 于是,赵非凡阴阳怪气说:“噢?升官了,是不是水婷月替你说情,水书记提拔的你?朝中有人好做官,行啊,有一个好老丈人,又有一个好老婆帮衬着,你一个软饭男将来还会平步青云,飞黄腾达的。” 对于这么直白的嘲讽,厉元朗为之一笑,反问道:“赵部长既然提到朝中有人好做官,那么也就是说,这种男人都是靠老子进步的,都是软饭男喽?” “是啊,怎么,你不承认?”赵非凡打了个酒隔,幸灾乐祸的没拿正眼瞧厉元朗,心里还以为厉元朗认输服软了呢。 厉元朗冷笑着,反唇相讥说:“这么说来,赵部长的父亲还是副省长,赵部长也是软饭男了,那就好说,咱俩彼此彼此,你半斤我八两。” 赵非凡就是喝再多酒,也能意识到被厉元朗绕着骂了一顿,暴跳如雷就要发飙。你是乡书记还能怎样,老子可是县委领导,副处级,比你官大,你还得在我手下归我领导。 而另一侧搀扶他的电视台卢台长赶紧劝说:“赵部长,咱们还要去唱歌呢,走,一会儿让莎莎陪你唱一首《因为爱情》,你最喜欢了。” “好。”赵非凡狠狠瞪了厉元朗一眼,在众星捧月中悻悻走下楼梯。一个没注意,一脚踩空,差点从楼梯上翻滚下去,多亏卢台长眼疾手快及时拽住他。 远处的厉元朗冷冷一笑:“活该,这就是报应。” 第159章 谋划乡里事务 厉元朗回到招待所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张国瑞还没回来,他那张床是空的,估计也是去什么地方参加酒局去了。 他快速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出来时正好手机响起,是韩卫打来的。 他在电话里汇报说,苏芳婉的父亲顺利入院,也帮助苏芳婉安顿在厉元朗爸爸家里。 这么晚了韩卫才回去,厉元朗道了句:“辛苦了韩卫。”并说:“我这几天都在县里开会,用不到车。我没记错的话,信蕊明天就要回学校了,你开车去省城送一送她,别光顾着忙乎我耽误你的婚姻大事。” 韩卫嘿嘿憨厚笑着说:“主任,没您说得那么快,信蕊说了,让我照顾好你,等我当上公务员,才跟我谈婚论嫁呢。” “女孩子的这点要求不高,韩卫,好好干,一有机会我就帮你解决公务员编制。”韩卫目前还只是事业编,其实整个乡政府里面,公务员编制没有几个,事业编已经算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韩卫忽然发现自己说错了嘴,连忙解释:“主任,我可不是管你要好处,我没有那个意思……” “我还不知道你,放心,跟着我干不会亏待你的。”就在厉元朗和韩卫通话期间,厉元朗的手机有两个电话打进来,都是苏芳婉的号码。 厉元朗想起季天侯的嘱咐,检讨自己是否对苏芳婉太过热情了。其实也不然,他每次都在帮助苏芳婉渡过危机或者难关,相信若是别人遇见,同样会出手相助的。 想了想,厉元朗挂断韩卫手机的时候,回拨给苏芳婉。 “小丫头,什么事?你还在医院吗?”厉元朗关心的问。 “大叔……我在你家里,医院那头有专人照顾我爸,不用我陪床。”顿了顿,苏芳婉踌躇着说道:“大叔,你爸家好大,三个卧室,我一个住在这里,有点害怕……”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就差说出你来陪我的话,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 “芳婉,时间太晚了,你真害怕的话,就去住我的房间。”厉元朗说道:“那是我结婚之前一直生活过的地方,有我许多儿时的记忆。抽屉里有相册,还有我写的日记,你都可以看,看困了自然就睡着了。” “是吗?”苏芳婉惊喜道:“大叔,我其实就在你的房间里,也发现了你的日记,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就没好意思看呢。” “那慢慢看吧,里面有不少我上初中和高中时的趣事,权当小说看吧。” 放下手机,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这个小丫头,还真有点难缠。 看看时间,厉元朗试着给水婷月的微信发了一个笑笑的表情,试探她睡没睡觉。 这些日子,水婷月同样忙得脚打后脑勺。十所捐助学校到了后期评审阶段,水婷月作为少年部的部长,全程参与。 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洗漱完倒头便睡,有个三两天没跟厉元朗联系了。 厉元朗属于有一搭无一撞的碰运气,没成想水婷月还真给他回了微信,并且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韩家屯小学有望通过评审,获得三十万的助学扶持金。 她让厉元朗做好准备,到时候省团委会为此开一个大会,厉元朗作为水明乡的父母官要出席会议的,并在会上接受三十万扶助金。 还有深一层的含义,厉元朗会借此去省城和水婷月约会,算起来,两人又是好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厉元朗答应着,和水婷月开起了带有荤腥的玩笑,听到她接连打哈欠,便恋恋不舍结束聊天,恰巧这会儿,张国瑞带着一身酒气回来了。 “国瑞,来,喝点茶水解解酒。”厉元朗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些浓茶,此刻差不多酒劲全都醒过来。 张国瑞高大身躯灌进沙发里,接过厉元朗递来的茶杯,呼哧呼哧喝了好几大口,头往沙发靠背上一趟,喘着粗气说:“和其他几个乡镇的书记镇长出去热闹了一下,我看你跟何县长在一起就没叫你。” 厉元朗坐在他身边,递上利群烟,问道:“怎么样,这酒喝的有没有意外收获?” “哪里来的收获,大家都聊这次人代会县里的人事变动。”张国瑞点燃香烟深吸一口说:“陈县长接任常务副县长,何县长是常委副县长……哎,对了,听说季天侯主任要去古铜镇担任镇长,这事靠不靠谱?” 这个季天侯,事情八字刚有一撇就到处嗡嗡,也不懂得低调一些。厉元朗和张国瑞关系处得很熟悉了,没有隐瞒他,实在的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吧,估计问题不大。” “还是朝里有人好做官。”张国瑞不免婉声叹息,厉元朗猜想,是否看见古铜镇的镇长之位空悬,张国瑞也动了心思? 混官场的人,谁都有更进一步的想法,就是厉元朗也不例外。还是那句话,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有进取心,就没有干工作的动力,那样才是庸官思想,绝不是一个好官的理念。 提到人事,厉元朗想起来水明乡在两会后,也要进行的村屯党支部换届选举的事情,就和张国瑞交换意见,有些个村屯党支部名存实亡,不少支委年纪偏大,是应该充实一些年轻人和新鲜血液了。 张国瑞同意厉元朗的想法,并说:“咱们乡穷,和官员尤其村支部这一级的基层干部思想僵化有绝对关系。有些人得过且过,认为做还不如不做,做了会出问题,不做才不会有问题。所以,这次改选村支部,一定要有动刀子的决心,对于那些庸才庸官,坚决割疮挖脓,要做到优中选优,能人上,庸人下,这对于咱们以后推行新政很有帮助。” 毕竟是管思想政治的专职副书记,提到干部使用上,张国瑞说的头头是道,也和厉元朗的想法不谋而合。 目前,只有刘家地没有村支书,还有海浪村,村支书年初去世,一直没有选举出新的支书,这两个村子,是下一步改选的首要目标。 关于刘家地,厉元朗有个大胆的想法,他和张国瑞交流起来。“一直以来,刘家地的村支书都是刘姓人担任,我看着一次咱们能不能开个破例,选外姓人担任这一职务。” “元朗,”私下里,张国瑞都称呼厉元朗的名字,只有公开场合才会叫他一声“厉书记”,以示区分二人不俗的关系。 “你真是够大胆,不过你可要想好,这个人能否镇住刘姓人,刘姓人会不会听他的话,这点很重要也很关键。还有呢,村支委能否把这一票投给这个人,同样麻烦。”张国瑞善意的提醒说。 “我知道这件事不简单,可是我担心再选出刘姓人出来,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刘万全,成为刘姓的代言人。”厉元朗话锋一转,想到一个合适人选,“国瑞老哥,你觉得信明浩这人怎么样?” “老信呐,人不错,也有威望,特别是在外姓人中非常有影响力,就是那些和刘万全亲戚关系比较远,得不到刘万全照顾的刘姓人里面,不少人也拥护他,我看可以试一试。”张国瑞品着厉元朗的话,沉思间微微点起头来。 “那好,等到回去之后,咱们先把这件事抓起来,实在不行,咱们直接任命。”说完刘家地,二人又谈到海浪村,厉元朗还把今晚在饭桌上听到郭家酒坊的事情,一并转告给了张国瑞。 “你是说郭定寿吧,外号郭老倔,是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郭亮的父亲。这个老头倔出名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看你想把郭家酒坊酿酒技术拿过来,为海浪村乃至全乡的经济增砖添瓦,恐怕得落空。”摇了摇头,张国瑞不看好这件事的前景,况且还涉及到郭家人的内部事务,各方面阻力都有,不太好办。 “郭定寿不是党员么,我觉得趁这次改选,能否做一做底下人的工作,把郭定寿选为村支书呢?” 张国瑞立马明白了厉元朗的意图,郭定寿一旦担任村支书,他的身份就变了,那样的话,做他的思想工作就跟普通党员不一样,需要他为个人利益做出牺牲,难度骤然间降到很小。 不得不佩服厉元朗想法独特,张国瑞按照挑起大拇指,看厉元朗的眼光又往上高抬了一些。 哥俩躺在床上聊着,一聊就到了后半夜,第二天醒来时,全都成了大熊猫,长了两个硕大黑眼圈。 第二天上午九点,甘平县政协和县人大会议,在县委大礼堂隆重举行。 出席会议的有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的有关领导。 按照议事日程,本次大会将听取和审查县人民政府代理县长金胜同志,关于甘平县人民政府的工作报告。 听取审查县人大,县政协领导关于人大、政协的工作报告。 听取审查县法院和检察院的工作报告。 审查和批准甘平县本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执行情况与下一年度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 审查和批准本年度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和下一年度财政预算。 最后才是关键环节,补选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一名,副县长一名,县法院副院长一名以及县人大常委会主任一名,副主任一名。 也就是说,这次会议对金胜来说,是一次考试,他能够顺利过关,厉元朗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会不会出现意外发生。 第160章 皆大欢喜的结果 三天会期,厉元朗全程参与。 会议中间,难得回一次县城的厉元朗见到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包括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自不必说,二人还在一起吃了顿便饭,谈及厉元朗在水明乡的工作情况的下一步计划。 金胜给了他不少中肯的意见和建议,厉元朗顺便问起金胜对这次选举的准备事宜,言外之意问他有没有做一做代表们的工作。 却被性格耿直的金胜一口否决,他相信,凭借自己这一时期工作的成绩,有目共睹,代表们会擦亮眼睛的。更何况,方玉坤同样面临考试,他也要参选县人大主任,估计不会出现意外。 还有王祖民,他所关心的还是水明乡空余的宣传委员一职,问厉元朗有没有合适人选。 厉元朗考虑到苏芳婉目前在宣传部处境艰难,便试探着问王祖民:“您觉着苏芳婉怎么样?” “小苏?”王祖民先是一愣,随后明白厉元朗心里的小九九。只不过王祖民却兜头给他泼了一头洗脚水。 “小苏人不错,是文雅的得力助手,并且解决了副科级。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小苏在老干部局的时候,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那会儿你是单身,小苏未嫁,传言就是传言。今时不同往日,你的女朋友是水婷月,再有这样的传言,对你非常不利,你前妻的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回。” 怎么回事,一提到苏芳婉,王祖民和季天侯都是一样的口气,都在劝他?自己也没和苏芳婉发生过什么,只是走得近而已,关系还很纯洁。 听人劝吃饱饭,厉元朗决定今后要在这方面谨小慎微,不要让人看到而无中生有,增添麻烦。 “小苏的事情我有所耳闻,这样吧,我想办法把她调到县团委,至于你们乡的宣传委员,还是我来琢磨吧,你就不用管了。” 王祖民也是为厉元朗着想,两会结束没几天苏芳婉就告知厉元朗,她已经去县团委上班,是排名最末的副书记。 厉元朗遇见郑海洋纯属无意中,郑海洋和他聊几句直入主题,“元朗啊,我听说伤人草那东西还能当中药材种植,这是真的吗?” “是的郑部长。”厉元朗便将从卢耀庭那里得来的信息和郑海洋讲述一遍。 郑海洋微微点着头,说道:“我也是听海欣跟我聊起过。她现在除了经营茶楼之外,也想做一些其他方面的生意。她这人喜欢静,也喜欢弄些花花草草。前不久,她听说了伤人草这东西,就想着投资兴建一处大规模的种植基地,收购商她都联系好了,是南方一家有名气的中药材加工企业,实力雄厚,非常正规,就是不知道元朗你们那里欢不欢迎外来投资。” 厉元朗顿时喜出望外,连连笑说:“当然欢迎了,举双手欢迎。只要郑总不嫌弃我们水明乡穷,有意愿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就一言为定,我随后就把你的手机号发给她。” 意想不到,随随便便见到县领导,竟然会有投资主动找上门,这可是一个好兆头。 当然,见到有喜欢的人,也能见到和他不对付的人,首当其冲就是邹绍来。 很久没见过这位邹大局长了,邹绍来红光满面,精神头充足。原来,他已经正式成为县老干部局局长,不在属于主持工作,而是名正言顺的管理。 虽然老干部局是个清水衙门,好歹他升到正科级,那么下一步或许就是外放下面的乡镇当一把手或者二把手。他年龄不算大,机会有的是。 特别是他想起那个给予他特殊照顾的人,那个喜欢在黑暗中和他说话的人,对他的前程勾画出一道亮丽的彩虹,跟对了人,邹绍来预感到自己这辈子都是好运连连,飞黄腾达。 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这次参加县里两会,邹绍来在一群正科级的同僚中异常活跃,小人得志的嘴脸在他身上完全展现出来。 只是在他无意中看到厉元朗的那一刻,笑容瞬间凝固住。他一直在担心,自己当初被厉元朗拍摄到那段不堪回首的视频,还掌握在人家手里,不见到视频删除,他的心永远提在嗓子眼里。 厉元朗直接忽略掉邹绍来看他的眼神,就当他是空气般的存在,还是一股刺鼻的臭气。 结果他的眼神离开邹绍来,竟然和贺广普不期而遇。贺广普没有邹绍来春风得意,他紧锁眉头,看厉元朗的眼神有些迷离,心不在焉,不知道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倒霉事吧。 管他呢,这个人同样在厉元朗心里不达标,不是他厉元朗能与之相处的那一类人。 会期按照步骤进行,第三天的上午则是这次会议的重头戏,通过无记名投票,增选产生了新一任县人大主任,方玉坤以百分之九十,高票当选甘平县人大常务委员会主任。 金胜以百分之八十六点三当选为甘平县人民政府县长。 何永志以百分之八十三点五当选为甘平县人民政府副县长。 至于人大副主任以及法院副院长都没有出现意外,全都超过八成的赞成票当选。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圆满的大会,胜利的大会。每个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厉元朗也为自己的担心,感觉到多余。 县委做出来的选择,人大有否决的先例,不过也算是特例。毕竟在这个国家,是党管一切,党的话,在很大程度上有着不可撼动的决定性因素。 要不说金胜这么有把握,他相信,这次甩掉“代”字绝对没问题,除了自身硬之外,他也抓住了甘平县人大不会和广南市委对着干,不会置上级市委的面子于不顾。 最后,还通过差额投票选举,选举出三十七名甘平县人大代表,参加下个月召开的广南市人代会。 令厉元朗深感意外的是,自己也位列其中,得票率貌似还很高,排名前列。 中午,在甘平县委招待所宴会大厅,一共摆放十桌招待参加此次会议的人大代表。 会上,县委书记、县人大主任方玉坤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县长金胜也代表县政府讲了话。 紧接着,就是县领导挨桌敬酒,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而此时的厉元朗刚刚接到常鸣打来的电话,他已经给厉元朗联系好,沈知晓晚上要在一家私人会所设宴款待广南市交通局长华志毅。 沈知晓不愧是常鸣从小玩到大的哥们,闻听水明乡修路,并且交由他的公司全权负责,当即表示出面运作。 虽然这件事没有通过招标,直接交给沈知晓负责,有些不符合规定,这也是厉元朗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初他和张国瑞商量时,就把常鸣和沈知晓的关系给挑明了。还是张国瑞提出来,如果沈知晓把这件事运作成功,就把修路工程包给他。 没有不沾荤腥的狼,总得给人家好处,才会全力以赴帮你的忙。 考虑到晚上还有饭局,而且是个很重要的饭局,中午厉元朗没有喝多少。他所坐的这一桌大都是乡镇一级的党政一把手,平时大家各忙各的,接触不多。厉元朗有认识的也有不熟悉的,喝酒抿一抿没人会挑毛病。 再说了,县领导都在场,哪个傻子会往死了喝出洋相,给领导留下不好印象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整个饭局,厉元朗就干了三小杯白酒,这对于一斤以上酒量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毛毛雨。 一杯酒是方玉坤来这桌时敬的酒。领导喝酒,酒量好的,一高兴一口闷,酒量差的,可以抿。但是下属决不能藏奸耍滑,要是你也学着抿一抿,那可就惨了。 至少领导会认为你这人不老实,以后提干升官想都不要想,弄不好递来一双小鞋,穿还是不穿? 所以,当方玉坤笑眯眯的走过来时,对着在座各位说了句:“大家辛苦了,这杯酒我敬大家。” 有能说会道的赶紧说话:“方书记辛苦,这杯酒应该我们敬方书记。” 于是有人带头,当即一口将一两杯的白酒咕咚咚喝了个底朝天,还亮了亮杯底。 有第一个人喝就有第二个人附和,紧接着,大家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方玉坤则是沾了沾嘴唇,湿润着意思一下。他本想离开,却看到厉元朗,不由得朝他一笑,举杯示意抿了一小口。还算不错,方玉坤和刚才湿润嘴唇不同,至少喝了一口,面子给足了厉元朗。 厉元朗当然不能眼巴巴看着,倒满一杯隔空和方玉坤又干掉一杯白酒。 第三杯他是喝金胜的敬酒,跟方玉坤不同,金胜是一口干,杯里一滴没剩。 厉元朗不禁担心,十来桌呢,照此下去,金胜还不喝多了啊? 结果他随眼一看,站在金胜身后拿着酒瓶子的秘书小王,那种似笑非笑的奇怪眼神,厉元朗立刻明白了,这瓶酒里有故事,很可能跟那次吴红丽搞的花招一样,酒瓶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水。 酒局散尽,乡镇领导有的家住县城就回家休息去了,也有的急于赶回去。 厉元朗没有回去,而是和张国瑞商量,他要马上赶往广南市,让张国瑞回乡里坐镇。 张国瑞回去后,先要组织各村支书和村主任集中学习新型农业社,并且和郭定寿还有信明浩分别谈话,听一听二人对于担任村支书的看法。 厉元朗这些日子集中全力在广南市跑修路资金问题,这才是改变水明乡落后面貌的头等大事。 常鸣是开着他的那辆进口奔驰车等在甘平县的高速路收费口,和韩卫驾驶的捷达王在那里碰头后,常鸣却下车走到捷达王后车座旁边。 厉元朗降下车窗,问道:“有事?” “厉书记,我、我三叔想见你一面,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常鸣小声试探着说。 常东方?市委副书记要见我?厉元朗不禁为之一愣。 第161章 托付 “你告诉常书记一声,一到广南我就去拜访他。”厉元朗几乎没多想痛快答应。 “好嘞。”常鸣高兴地返回车里,他的奔驰车在前,厉元朗的捷达王在后面跟随,两辆车通过收费亭,直奔广南市进发。 韩卫只在允阳市住了一宿,是昨天下午赶回甘平的。 厉元朗躺在后车座上,主要是想驱散身上的酒味。一会要见常东方,不管咋说,一身酒气终究不好。 他躺着没事,就问韩卫关于信蕊的事情来。 韩卫说,信蕊目前读大四,这次回来除了要看一看她爸爸之外,还想找个实习单位。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让她去农机推广站实习吧,正好也方便你们经常见面。如果她愿意回来,可以报考咱们乡的公务员,她是学农业的,学以致用,一边工作一边谈恋爱,两全其美。” 韩卫咧嘴笑道:“主任,我真佩服您,您想的和信蕊一样,她就有这个打算。” “哪里是我想的,完全是你之前告诉过我,是你都忘记了。”厉元朗说着话,困意来袭,将外套脱下盖在身上,眯起了眼睛。 韩卫通过后视镜看到厉元朗睡着了,没有说话,尽量把车开得平稳一些,不打搅到厉元朗的好梦。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特别扎实,醒来时,捷达王正好通过广南市收费口,直接往市区驶去。 “几点了?我都睡着了。”厉元朗嘟囔着坐起来,听韩卫告诉他时间,自己睡了整整一路,将近两个小时。 这时候常鸣来电话,说他三叔常东方约了个地方,他头前引路,厉元朗的车子跟在奔驰后面就行。 常东方想要见厉元朗一面,属于私人性质自然不能在市委他的办公室了。 像这类市级领导,都有自己专属的私人地方,首先是肃静,不能鱼龙混杂。其次是环境要好,便于谈话。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老板必须是熟人,嘴巴一定要贴上封条,不能出去乱讲。 要是让别人知道领导私下里经常见什么人,和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估计老板的产业第二天就会有大盖帽上门查封,不把你弄个倾家荡产都不算完。 要不说,民不与官斗,实在不是一个量级,民根本斗不过官。 这就是许多人喜欢当官,愿意当官,削尖脑袋踩别人肩膀往上爬的主要原因。 常东方选的地方位于市郊的一处名为“花谷”的俱乐部。时值深秋即将初冬,俱乐部非常冷清,整个停车场也看不见几辆车,屈指可数。就连看车的保安都是睡眼惺忪,刚睡醒的样子。 显然,常鸣也是这里的常客,保安都喜欢管他叫一声“常总”,岂不知这位常总还有另一个政府官员的身份。 常鸣停好车,等着厉元朗下来。韩卫没有跟随,他深知常鸣是厉元朗比较信任的人,对厉元朗没有恶意,就用不着他这个司机兼保镖保护安全了。 花谷俱乐部是仿欧式的一栋大楼,主楼三层,连接主楼两边的附属楼都是二层。门廊前有喷泉,围绕这栋大楼四周种植银杏树。此时树叶纷落,地面上一片黄色,树枝光秃秃的,显得有些凄凉落寞。 大楼西侧有一大片绿茸茸的草地,那里是个高尔夫球场,只是现在没人使用,天冷风大,已经过了打高尔夫的最佳时节。 这家俱乐部集休闲、娱乐、健身和餐饮为一体,实行会员制,就是如今的淡季,没有会员卡也休想迈进一步。 说它是富人俱乐部一点不为过,因为需要充值二十万块才能办理会员卡,还是灰色的普通卡。 若是上档次的铜卡,最低充五十万方能获得,银卡是一百万,至于金卡……听常鸣说,从开业至今,老板只发放过十张金卡。还有更高的钻石卡,目前发出两张,一张在老板那里,另一张,没人知道主人是谁,对外保密。 常鸣使用的是铜卡,即便这样,门迎的礼仪小姐非常客气的冲常鸣微微鞠躬,奉送上职业性的笑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轻声问:“常总,您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常鸣摆了摆手谢绝道:“我已经定好房间,自己去就可以了。” 厉元朗这时才有机会观察里面的布局,装修的金碧辉煌,豪华至极,感觉不次于五星级的富丽堂皇大酒店。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常鸣头前带路走上楼梯,绕着天井走了大半圈,进入幽深的走廊里,一眼望不到头。 大约走了三五分钟,常鸣这才驻足在一个房间门口,并用铜卡打开门,侧身迎请厉元朗进去,并说:“我三叔已经在路上了,估计快要到了,厉书记你先坐,我出去看看。” 常东方比厉元朗高出好几个级别,自然不可能先到,没有上司等下属的道理。 厉元朗没有就坐,而是看了看这间宽大的房子,外间有二十几平米,里间是个卧室,一张大宽床。 装修风格古色古香,两侧都是书柜,天文地理、中外文学、古典名著等各类图书品种齐全。 厉元朗随便拿出一本有意无意的翻看着,这时候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连忙把书放回书柜里,走到门口恭迎常东方的到来。 门一响,五十来岁的常东方出现在门口。常东方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戴着一副钻石切边的无框眼镜,三七开的偏分发型,乌黑锃亮,烁烁闪着光泽。 厉元朗对于常东方是闻其声不见真人,毕竟他比常东方差着很多,又没私交,几乎没来往。 若不是有常鸣这个桥梁,估计这辈子认识的机会都渺茫,更别提私下相见了。 “常书记好。”厉元朗微微颔首,嘴角挂着笑意,谦逊的主动开口问好。 “元朗同志,让你久等了。”常东方伸出右手,厉元朗赶紧双手紧紧相握,并解释他也刚到。 “坐吧。”常东方松开手后,在厉元朗的礼让下,率先走到仿古的八仙椅子上坐下来,并示意厉元朗坐他旁边,而常鸣则坐在二人对过的椅子上。 这时候,服务人员敲门进来端上沏好的香茗,转身退了出去。 常东方端起茶碗,吹着上面漂浮的茶叶片,抿了一口赞叹道:“嗯,不错,倒是今年的新茶,大红袍,味香纯正,名不虚传。” 看来,如今当领导的都喜欢品茶,这东西毕竟有降胆固醇和降血压的功效,对于注重养生的人来说,必不可少的配置。 厉元朗也喝了一口,香气馥郁有兰花香,香高而持久,但又有些苦涩,汤色清澈艳丽,呈深橙黄色。 凭借养成的喝茶品茶经验,厉元朗猜出来这茶是大红袍的精品,一般人喝不到,价格肯定不便宜。 喝了口茶水,常东方徐徐放下茶碗,方才开口说话:“元朗同志,今天叫你来是想谢谢你对常鸣的照顾,顺便见个面聊一聊。” “常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您还是称呼我元朗吧,叫同志太正式了。”厉元朗说道:“常书记,您太客气了,主要是常鸣工作努力,前一阵子搞来一笔资金,给全乡教师补足了拖欠已久的工资,大家背地里交口称赞,都夸常鸣,很久没遇见这样的好干部了。” 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看了看常鸣,小伙子竟然脸一红,不好意思的惭笑直搓手。 “常鸣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我知道他身上有毛病,就喜欢从商,对于从政一直有抵触情绪。可自从你在水明乡上任之后,他的态度变得积极起来,回家后,经常和我聊起他在乡里的工作情况,总是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元朗,你能改变一个人的喜好,能左右一个人对事物的想法,光从这一点来讲,你就非常不简单,难怪庆章书记欣赏你,肯把宝贝女儿交给你,你果然不俗。” 常东方编织这么一顶大帽子给厉元朗戴在头上,他着实不敢当,半开玩笑的连声说:“常书记,您过讲了,千万别这么夸我,再把我夸飘了,都找不到东南西北在哪了。” “哈哈,你个元朗,说话滴水不漏,而且沉而不傲,娇而不燥,十分难得。”常东方又夸了厉元朗几句,忽然话锋一转指着茶壶对常鸣说道:“你去添点开水过来。” 常鸣答应着,起身端着茶壶离开房间,这会儿,只剩下常东方和厉元朗二人。 显然常东方支走了常鸣,准是有话要跟厉元朗说,而且这话必须背着常鸣讲。 “常书记,您有什么指教请直说,我洗耳恭听。”见到常鸣离去的身影,厉元朗索性主动提出来。 “元朗,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常东方踌躇间,终于说出他此次见厉元朗的真实目的。 “您别客气,只要我能办到,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都没问题。”厉元朗将身体略微往常东方这边倾斜着,竖起耳朵听他的下文。 殊不知,等到常东方开口说出来之后,却把他惊得外焦里嫩,大感意外。 第162章 乱点鸳鸯谱 常东方把常鸣支走,和厉元朗提及的竟然是常鸣的终身大事。 “常鸣快三十了,都说男儿三十而立,除了事业还有家庭。”常东方感叹说:“要想在仕途上有所建树,男人必须要有家庭,要有妻子还要有个孩子,要让外人看到男人是一个对家庭负责任的人,这样才能把更重的担子交予给他。若是男人连家庭责任都不想承担,谁会敢把一个乡,一个镇,乃至一个县一个市交给他,太冒险了。” 常东方虽然说的是常鸣,却深深烙印在厉元朗的脑海里。他不是不想娶水婷月,而是一直遵循他和谷红岩的约定,不升到县处级绝不提亲。男人就要信守诺言。 他的心是矛盾的,既有娶妻之心,又忌惮丈母娘不答应,违背自己的初心。 常东方接着说:“我和他婶娘早就劝过他赶紧结婚,他就是不听,总有各种奇葩理由搪塞。元朗,我看常明对你很崇拜,他能听进去你说的话,我在这里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出面说服他,明天去相亲。” 原来是这么回事,厉元朗心想,成人之美,倒是可以试一试,于是痛快答应,他会尽力。 “如果把这件事情解决了,你是大功一件,我和他婶娘也就没什么可惦记的了,退休之后可以安度晚年抱孙子了。哈哈……”常东方露出诚恳的笑意,眼神里幻想出怀抱常家第三代的幸福喜悦和天伦之乐。 “常书记客气,只是我心里没底,不知道能不能说动常鸣,只能尽力试一试。”厉元朗试探道,都不知道常鸣相亲对象的底细,万一不是常鸣喜欢的类型,说出大天来,他也不会同意。 “这个女孩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我打听清楚了,家世和我们家还算般配,主要是人长得不赖,恬静文雅,非常有气质。”常东方说到这里,掏出手机摆弄出一张女孩的照片,让厉元朗过目。 厉元朗接过来只看了一眼,顿时惊得外焦里嫩,怎么会是她? 郑海欣!郑海洋的妹妹,海欣茶艺的美女老板。 一直以来,郑海欣在厉元朗的印象中都是仙女的存在,仿佛只可观看不可信玩。 万万想不到,常东方会看上郑海欣成为他常家未来的侄媳妇,太出意外了。 “怎么,你认识?”常东方看出来厉元朗惊讶的神色,好奇的问起来。 “哦。”厉元朗马上恢复到正常样子,解释说:“我在郑部长家里见过她,也仅仅是一面之缘,不是很熟。” “是吗,想不到你和海洋还有私交。”常东方的话一语双关,谁不知道郑海洋是沈铮一系的人。既是说厉元朗交际能力强,也是指他竟然和不同阵营的领导有交往,足可见这人宽广的胸怀和长远的眼光,将来必成大器。 官斗,在权力场上屡见不鲜。其实级别层次越高,这种斗争越是激烈,但绝不是赤果果的耍阴谋,大家都约定俗成,使用的是阳谋而非阴谋。 阳谋是摆在明面上,让你看得见摸得着。至于马胜然使用的那些阴招,非常少见,也不是绝无仅有的。毕竟马胜然才是个乡镇领导,和大干部比起来,无论心胸和素养,差着十万八千里,没有可比性。 就比如今天常东方和厉元朗交谈,常东方不属于任何一系,着实的中间派。广南市委目前分成四个派系,一系是以水庆章为主的外来派,另一派是恒士湛的本土派,还有沈铮为首的西吴派,他的人大都是从西吴县提拔上来的。最后才是常东方他们中间派,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说不好听点的,就是骑墙派,风吹草动,哪头的风大倒向哪头。 这年头,连说相声的都讲究个门派,何况在权利场了。要想在仕途上有发展,不站队是不行的,否则无法立足也没前途。 所以,常东方和厉元朗聊天,双方表面上一团和气,心里都有防备,生怕哪一句说错了,泄露天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看,他俩说的都是明面上的话,一点没有交心的痕迹。不过,必定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交谈,之前不是熟悉,实属正常。 接过常东方的话茬,厉元朗没有过多谈论他和郑海洋的私交,只是说:“郑部长喜欢喝茶,而我对茶经略有粗浅了解,和郑部长也能说上几句。” “哦,原来是这样。”常东方微微点头,似乎听懂了一般。 二人很快略过这个话题,常东方直接谈起郑海欣。说起来,这档子保媒拉纤的媒人,还是市长沈铮的功劳。 一次常东方和沈铮聊家常,提起侄子常鸣的婚姻大事令他头疼,常鸣不找,他这个当叔叔的不能不操心,可一直没有合适人选。 他家算不得达官显贵,好歹不是普通人家,要想找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完美满意的女孩,真不容易。 沈铮就想起来郑海洋有个小妹妹,年方二十六,自己开了一处海欣茶艺社。家境丰厚,身材模样都不错,关键是知根知底。 沈铮早就认识郑海欣,那还是他和郑海洋在西吴县接触时,印象里的郑海欣是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姑娘,喜欢穿白色长裙,没事就爱弹古筝。 直到后来郑海欣大学毕业,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沈铮被郑海欣出落成一个惊天美女所惊呆。女大十八变,没有变化这么大的吧,甚至都在想,郑海欣别不是整容整的吧。 郑海欣喜欢静,喜欢弹古筝,喜欢古典乐器,而且没有任何绯闻,从没听到她和某个男子交往过。沈铮觉得她和常鸣是天设地造的一对,非常适合,极力想促成美事。 结果常东方把此事一提,就是将郑海欣的照片拿给常鸣看,他却只撇嘴,坚决说自己没有玩够,暂时不考虑婚姻大事,直接否决了相亲事宜。 这才有了常东方想见一见厉元朗的临时想法,希望厉元朗从中帮助劝说常鸣改变主意。 这个沈铮,真是乱点鸳鸯谱,厉元朗心说,以他对常鸣的了解,郑海欣不是常鸣喜欢的类型。他这人本就不受拘束,要是个疯丫头或许符合他的口味。 俩人说着话的时候,常鸣端茶壶走进来,他俩的话题自然终止而是笑呵呵聊起别的。 常东方时间有限,见差不多了起身告辞。厉元朗只送他到门外,常东方一句:“留步”,他便明白常东方是不想让别人看到和自己在一起,尽管花谷俱乐部是他选定的地方。 送三叔回来,常鸣掏出烟来递给厉元朗,常东方不抽烟,厉元朗也没好意思抽,憋了好久终于可以喷云吐雾了。 常鸣抽了一口烟,笑呵呵问:“厉书记,我三叔找你是不是想让你劝我和郑海欣交往?”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厉元朗说道:“其实郑海欣人不错的,文静漂亮,古筝弹得非常好听,和你般配。” “厉书记,我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孩,打扮像个仙女似的,我是俗人,这种人间仙物还是留给喜欢的人享用吧。”果然,常鸣对郑海欣不感冒,硬生生把二人弄到一起,将来也不会幸福。 只是厉元朗已经接受了常东方的嘱托,不能不做点什么,就劝说常鸣明天的相亲好歹去看一看,装装样子也行,别让他三叔伤心。 “听你的,不就是走过场么,到时候就跟我三叔三婶说,我没看上郑海欣就得了。”常鸣说完,似乎还有话要说,蠕动半天嘴唇欲言又止。 “和我就别吞吞吐吐了,有话就说。” 常鸣这才直白说起,他在沈知晓的公司里有百分之十七的股份,这一次要是促成修路,沈知晓包下工程,他占股的事情一旦外人知道,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厉元朗略一沉眉,思索着问:“你能不能把股份抽出来或者转给别人?官员从商是大忌,会有诟病的。” “唉!”常鸣面露为难神色,叹气道:“说实话,我和知晓的关系能维持到今天,就是在他创业时我肯投钱入股。我一旦撤出,难免知晓会有想法,认为我不信任他。知晓哪点都好,就是、就是想法有点多……” 常鸣没有明说,厉元朗也听得出来,沈知晓是个心眼不大的人。从第一次见到他的举止神态以及说话的语气,厉元朗能感受到这一点。 相由心生,每个人长出来的模样,除了遗传基因之外,还有这个人的性格与之相辅相成。 “这事的确很棘手,常鸣,你要想一个万全之策处理好,我的意见是早撤早有利。”厉元朗给出答案,俩人又在房间里品茶抽烟,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去下一个场合应酬。 在下楼过程中,常鸣已经电话联系了沈知晓,知道他也正准备前往会所。 于是他和厉元朗加快脚步急匆匆往楼下走,正好呼啦啦上来几个人,有男有女。 常鸣走在前面,低头一不小心踩了其中一人的脚,却听得那人立刻吼叫起来:“你踩了我的脚,马上给我道歉!” 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耳熟,后面的厉元朗忍不住看了一眼,禁不住大愣,这么巧,怎会遇到她! 第163章 这女孩,有点意思 听到女孩的一声怒吼,常鸣赶紧不好意思的赔礼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小心……” 只是常鸣看向女孩的一刹那,竟然一个愣神,话说一半没有继续说下去,给人诚意不足的感觉。 “喂,你踩了姐的脚,道歉还三心二意的,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常鸣心里好笑,这女孩年岁也是二十多点,生得一副叛逆相。短头发,粗粗一字眉,两只大眼睛明亮有神,眼睫毛很长,嘴唇非常的小,说是樱桃小口一点不夸张。 只是女孩口出狂言,且不说自己和这里的老板熟识,就是他市委副书记侄子的身份,谁敢在广南市这么跟他讲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于是乎,常鸣抱着抱着胳膊,一副似笑非笑并带有调侃的语气回应道:“话不要说得太满,若是你没把我扔出去,可就失了面子。” “哼!”女孩一跺脚,鼻子里冷哼一声:“你是怀疑姐的能力,肖剑,你们几个把他扔出去,记住,扔到水泥地面上,非摔疼他不可。竟敢质疑我,活该他倒霉。” 女孩说出来肖剑的名字,很显然暴露出她的身份,叶文琪,没错,正是叶文琪,疯疯癫癫的一个丫头。 叶文琪身边几个人,都是身穿便装的二十来岁大小伙子,个个目色冷峻。尤其是肖剑,板着脸听到叶文琪发话,嘴角轻轻一动,立刻冲上来两名男子,二话不说一边一个抓起常鸣的胳膊,像提溜小鸡儿似的,把他原地抬起来就往楼下走。 “慢着。”说话的正是厉元朗,他适时出来摆手阻止道:“叶姑娘,他不是故意的,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他吧。” 常鸣边挣扎边嘴硬回击道:“放开我,知道我是谁么,我是常鸣。” 厉元朗便对常鸣说:“你就少说几句吧,叶姑娘你惹不起。” 短短几句话,厉元朗暗示常鸣,叶文琪并非等闲之辈,哪怕你三叔是市委副书记,恐怕在叶文琪眼里,都不值一提。 “喂,”叶文琪看见厉元朗出现眼前顿时一亮,继而又恢复原状,不可一世的混不吝。 “你怎么在这里?”叶文琪根本没搭理常鸣,而是好奇厉元朗能够出现在只有会员才可以进入的花谷俱乐部。 厉元朗没工夫细解释,眼看着那俩人真把手刨脚蹬的常鸣举起来扛在头顶,大步向门外走去。 “叶姑娘,你先把人放下来,我一会儿再告诉你。”厉元朗有点着急,以他对叶文琪的了解,真能把常鸣扔出去,还是摔在水泥地上。 常鸣此时极力反抗,硬气的大喊:“快放我下来,混蛋,听到没有。” 只是他的反抗在这俩训练有素的男子面前毫无用处,一点作用不起。 “行,看在你的面子上,姐姐我姑且原谅他这一次,谁叫我今天心情好呢。”叶文琪对着肖剑吩咐:“放了他吧。” “是的,二小姐。”肖剑答应着,那俩男子才将常鸣规矩放在地上,不过不是立着放,而是横着放,等于把常鸣扔在了地上。 常鸣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脸涨得通红,呼呼喘着粗气。他好歹在广南市属于世家子弟,哪里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去理论,却被肖剑那张冷酷的脸一下子震服住,心里犯起嘀咕来。 看这些人的做派,在看他们年龄,似乎有军人风范,难不成是军队的? “你怎么到广南市的?是来玩的?”厉元朗见常鸣转危为安,总算放下心来,首先问起叶文琪。 “喂,姐是问你呢,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叶文琪一撅好看的小嘴,唇形分明,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如果这张嘴里吞含一物的话,那将是怎样的感觉? “我和朋友一起来的。”厉元朗赶紧收回不良想法,眼睛瞅了瞅楼梯下有些狼狈的常鸣。 “我说的呢,二十万的会员卡,普通人是舍不得办理的。”倒不是叶文琪瞧不起厉元朗,实在是因为在她的印象里,厉元朗不是一个有钱人,穿戴打扮,还有他的那辆老掉牙的捷达王,连小资都算不上。 即便她给过厉元朗一百万的支票,后来听人说,这笔钱是在南陵省的银行被提走了。她就在想,厉元朗准是把支票给了别人或者弄丢,要不然到现在穿的还是这么普通。 他愿意怎么处理是他的事,叶文琪不关心,一百万在她眼里根本不当回事儿,跟一百块钱差不多。 其实,叶文琪之所以来到花谷俱乐部,她是来见一个人的,别看她在外人眼里混不吝,可是在这个人面前却特别听话,乖巧可爱,一点不敢造次。 说句到家话,叶文琪敢跟她爷爷瞪眼睛,唯独害怕这个人。她有时也搞不懂,自己为何这么怕,或许这就是所说的,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吧。 “那人是你朋友啊。”叶文琪扫了扫楼下站着的常鸣,不屑一撇嘴,并面向厉元朗说:“以后叫你朋友低调点,别狂妄,这就是我今天菩萨心肠,换做哪天不爽了,你的面子我也不会给的,非得好好教训他一顿不可了。” 厉元朗相信叶文琪说到做到,上一次大闹鲲鹏4s店,差点要点火烧店,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二人正说话间,花谷俱乐部一位胖乎乎的副总带人急匆匆赶来,他是听手下人报告,有人在这里闹事。到了近前一看是叶文琪,胖脸上的五官顿时挤在一处,笑眯眯的点头问好:“叶二小姐,您来了怎么不告诉一声,我好去迎接您。” “我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叶文琪不咸不淡的问着胖副总。 “您是我们这里的金卡会员,您的事情我们怎能不认真对待,早就给您安排完毕,请随我来。”胖副总点头哈腰,走上楼梯头前引路,还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喂,我有事先走了啊。”这就是叶文琪的打招呼方式,当然她指的是厉元朗。 随后,这一大帮子人在胖副总的引领下,走上二楼,去向另一侧的附属楼。附属楼和主楼相通,若没有俱乐部的人带领,第一次来肯定蒙头转向,找不到地方。 见叶文琪一行人没了踪影,厉元朗这才下了楼梯,却发现站在原地的常鸣同样望着叶文琪他们的背影,发起呆来。 “走吧,别耽误了正事。”厉元朗用手拍了拍常鸣的胳膊,他才醒悟过来,不住摇头感叹:“啧啧,那女孩竟然是金卡会员,太了不起了。书记,这人是谁,这么牛气?” “她叫叶文琪,家庭背景我也不十分清楚,反正挺有钱的。”厉元朗如实说道。 “叶文琪……”常鸣早就没有先前的不愉快,而是微微点头喃喃自语:“叶文琪,有点意思,我记住她了。” 厉元朗回到车里的时候,韩卫刚刚挂掉手机,准是和信蕊在煲电话粥,热恋中的男女,话是最多的。反而结婚多年的夫妻,话却非常少,有时候一天都懒得说一句话了。 现在上面查得严,会所都开在隐蔽的地方,并且大都是私人性质的。沈知晓订的这家会所就是,在市郊一片新建的住宅小区里面。 常鸣和韩卫停好车,这一次韩卫要跟着进去的,怎么也不能让他饿肚子,常鸣已经安排好,韩卫单独用餐,并且专门休息的房间,走的时候叫上他即可。 这是一栋外观看起来极为普通的二层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装修相当豪华精致。一进来,大厅有假山喷泉,绿色植物爬满楼里每个角落。 室外冰凉寒天,冷气袭人。室内温暖如春,生机勃勃,简直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多亏有常鸣在,会所工作人员看到常鸣,非常客气的喊他一声“常总”,并引领常鸣和厉元朗走进一间小包房。 说小也不小,怎么也在二十多平米左右。包房里空无一人,沈知晓和市交通局局长华志毅还没到。 厉元朗和常鸣就坐在沙发上喝茶等待,也就不到一支烟的光景,沈知晓和一个二百来斤的大胖子谈笑风生走进来。 厉元朗赶紧起身相迎,想必大胖子一定就是华志毅了。 “华局长,您好。”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华志毅略微一怔,倒是身旁的沈知晓帮忙介绍:“华局长,这位就是水明乡的厉元朗。” 常鸣马上补充道:“他是我们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 正科级,在华志毅正处级面前还看不进去,华志毅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和厉元朗握手不过是蜻蜓点水,握一下便松开。 倒是跟常鸣握手时,华志毅笑呵呵的问道:“常书记可好,我一直没时间向沈市长和常书记汇报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常鸣跟他客气两句,簇拥着华志毅坐下。主宾的位子是给他准备的,谁叫有求于他呢。 华志毅谦让两句也就坐下了。右面是沈知晓,左面是厉元朗,常鸣在厉元朗的下垂手。 本来大家都已经坐稳当,华志毅却突然提出一个要求,令在场其他人尴尬不已,尤其是厉元朗。 第164章 话不投机半句多 “常鸣,你别坐那么远,来,坐我身边来,方便咱俩说话。”华志毅招着手,示意常鸣坐在厉元朗的位子上,间接轰厉元朗坐在背靠门口的最末一位。 常鸣很惊讶,这个华志毅太现实点了吧,知道沈知晓的爸爸是市长,常鸣的三叔是市委副书记,就拿他俩当个宝似的恭敬着,你就不知道厉元朗是市委书记未来女婿吗? 常鸣起身刚要揭穿厉元朗的身份,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拦,一使眼色,厉元朗让出座位,示意常鸣坐过来。 今晚上华志毅就是大爷,咱们是孙子,把他哄乐呵了,拿到修路资金才是大计。至于自己受点委屈无所谓,办成事最要紧。 常鸣只得抱歉的冲厉元朗点了一下头,换过位置坐过来。华志毅拍了拍大肚腩,笑着打哈哈:“知晓,常鸣,二位公子联袂邀请我,我着实不敢当啊。” 沈知晓则说:“华局长,水明乡这条路我两年前曾经走过,实在烂得很,把我车子的底盘都磕出坑了,是应该好好修一修。市局这块华局长最有发言权,能倾斜的就倾斜一点,水明乡太穷了,拿不出这么一大笔修路资金。” 常鸣也是频频点头:“知晓说的没错,华局长,你看我们书记都来了,诚意十足,还请华局长帮忙给个方便。” 沈知晓和常鸣都说话了,厉元朗不能不有个态度。酒菜还没上来,他不方便敬酒,便掏出利群敬烟。 华志毅看了看厉元朗手中的利群,嘴角微微一撇,十分不屑根本没接烟。掏出自己的软中华,还拿出一个特制的水晶金边烟嘴,把烟安上,常鸣给他点燃,深吸一口,轻蔑的着厉元朗,没有说话。 把厉元朗闹了个大红脸,刚才来的路上想买一条好烟,结果怕耽搁时间赶不上华志毅之前到地方,让人家等着就不好了,所以便没买。 显然华志毅从始至终没把厉元朗当盘菜,连咸菜都算不上。厉元朗十四块钱的利群烟更加印证自己的判断,一个乡下干部,还敢上他这里要修路资金,要不是看在沈知晓和常鸣的面子,他搭理都懒得搭理,提不起兴趣。 厉元朗只好坐下,讪讪的笑了笑,仍旧心平气和的说:“华局,我们水明乡底子薄,又刚刚经历过换领导的风波,实在很困难。这一次乡党委决定修路,就是要彻底改变水明乡落后的局面,大力发展全乡的山产品加工业……” “行了行了。”华志毅毫不客气的打断厉元朗的话,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是来听你作报告的,你们乡困难,全市还有许多乡镇比你们还困难。市交通局的资金就那么多,我照顾了你们,其他的肯定不答应。这件事其实也简单,你们管县里要一些,再管老百姓摊派集资一些,不行就朝银行贷款,终究能解决的。” 华志毅的话等于直接否决了厉元朗要资金的想法,不过他看了看身边这二位世子,他敢得罪厉元朗,却不敢不卖这俩人的面子,毕竟一个市长一个市委副书记,都是他的顶头上司,一个管他的权章,一个管他的官帽子,真正的惹不起。 华志毅对待厉元朗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转过脸来看向沈知晓和常鸣,态度好许多,脸上挂着笑意说:“不过,既然你把知晓和常鸣请来,这个面子我也得给。交通局再难也不能亏待你们,这样吧,我今晚就做个主,给你们拨三十万元修路资金,剩下的你们自己想办法,这已经是尽全力了。” 三十万?厉元朗不禁眉头微微一锁,这么点?和两百万的预算比起来,还不够塞牙缝的,根本不够用。 沈知晓也是面色一沉,不太满意道:“华局长,三十万太少了,修路预算是两百万,这点连六分之一都不到,你再想想办法,追加一些。” “是啊,华局长,我们厉书记见乡亲们穷,不打算向他们摊派集资,所以这次修路款还是希望你们交通局多支援支援。”常鸣帮腔道。 “什么?”华志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直视着厉元朗,以质问的语气说:“你们乡里都穷成那样了,还装菩萨心肠。路修好了,老百姓是直接受益者,收他们的钱理所应当,你这么做,往自己脸上贴金,闹个好名声,却让我们交通局为你个人行为买单,你的小算盘打的倒是噼里啪啦直响,卖人情都让你给占尽了。” 这话说的就带有讽刺意味了,连沈知晓都看不下去。这个华志毅,什么水平,训人挖苦人,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市长么! 常鸣更是老大的不愿意,厉元朗好歹是乡委书记,你一个市交通局长又不是顶头上司,凭什么说话这么狠毒,你的那张嘴是装着屎来的吗。 厉元朗一直压制住火气,可是这个华志毅欺人太甚,左三番右五次的蹬鼻子上脸,要是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就不知道马王爷长几只眼。 他原本笑呵呵的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义正辞严的对华志毅说道:“华局,你的话我不敢苟同,修路是造福于民的好事情,怎么还能给老百姓增加负担呢?水明乡穷,老百姓同样不富裕,说实话,收他们的钱,我不忍心更下不去手。况且这样容易引起众怒,得不偿失。华局,你们交通局掌握全市修路资金不假,在使用和审批上有着绝对权力,但是你们的权力是老百姓给的,要有一颗感恩的心回馈给老百姓。而不是用拍脑袋的决定,让老百姓吃苦遭罪,妄加负担!” 厉元朗慷慨陈词,说得华志毅肥胖脸上的肌肉乱颤,面沉似水。本来,今晚这顿饭他是不打算来的,架不住沈知晓出面相请,还有常鸣作陪。至于厉元朗嘛,他不太熟悉,只知道他是个乡党委书记兼乡长。那又怎样,在他华志毅眼里根本不够看,就是方玉坤见到他,还不笑呵呵的低三下四。 华志毅可是手里掌握修路大权的一方诸侯,甚至于得罪市委秘书长都不敢得罪他,县官不如现管,官大不如有权,就是这个道理。 他今晚来,寻思把心里不满气息全都发泄到厉元朗身上,反正一个小科级干部,还有求与他,爱听不爱听的你都的给我忍着,没这么点好脾气,就别想从我手里拿走一分钱。 结果,他看在沈知晓和常鸣的面子上,给了三十万,厉元朗总该领情吧,说你几句怎么了,那是看得起你。却没成想,被厉元朗一通宏篇大论把他说的哑口无言,脸憋得通红,嘴唇动了动,阴沉着脸看向厉元朗,淡淡说道:“你不愧是党委书记,还挺能说的。大道理我讲不过你,也无需听你讲。我还有点事情,知晓、常鸣,我先走一步。” 都不等酒菜端上来,华志毅冷着脸起身要告辞,他是被厉元朗的态度气得不轻,估计回家去吃消气丸了。 沈知晓眼见着华志毅想走,留也留不下,只好听之任之随他去吧。 华志毅走过厉元朗身边时,还朝他狠狠瞪了一眼,这一眼,那三十万肯定也没戏了。 出于礼貌,厉元朗还是将他送到门口,至于沈知晓和常鸣,象征性的欠了欠屁股,这二人都知道厉元朗训斥了华志毅,让他下不来台,修路这件事,八成是泡汤了。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没了精神头儿。 也是凑巧,华志毅气哼哼背着手离开包房,刚走没两步,突然看见一个人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正在往这边走来,好像是去订好的包房。 而中间这个人,让华志毅眼前一亮,紧走几步迎上前去,伸手两只胖胖的大手,笑眯眯问好:“原来是黄处,真巧,您也来吃饭?” 那人看见华志毅,无意中看到华志毅身后的厉元朗,微笑着伸出手来…… 华志毅还以为这人要和自己握手,万不成想,那人竟然直接越过他,老远向他身后人打起招呼:“元朗,你来广南也不跟我说一声,太不够朋友了。” 元朗?叫的这么亲切。华志毅忍不住回身望去,这个厉元朗什么背景,怎么连鼎鼎大名的市委书记秘书黄立伟都认得? 的确,这人正是黄立伟。今晚几个朋友相约来这里吃饭,无巧不巧的正碰上厉元朗送华志毅出来。 “黄哥,我是下午刚到的,有点事情找华局长,寻思明天再跟你联系,叫上郑哥,咱们哥仨好好热闹热闹。”厉元朗握着黄立伟的手,笑着说道。 黄哥!厉元朗竟然叫黄立伟为哥,至于郑哥……谁不知道黄立伟和郑重私交关系好,就差穿一条裤子了。那么说来,厉元朗同时跟黄立伟和郑重都有交情? 华志毅一下子愣在原地,双腿就跟灌了铅似的,干拔不动地方。 “哪个华局?” 听黄立伟的话,华志毅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黄立伟竟然视而不见。 可他不敢有任何不满表现出来,市委书记秘书谁敢得罪?除非脑袋让水泡过。 “黄处,是我,交通局的华志毅,黄处不记得了?”华志毅笑得脸上桃花灿烂,过来主动和黄立伟握了握手,并好奇的问:“黄处认识水明乡的厉书记?” “岂止认识,他还是水书记未来的乘龙快婿呢。”听闻黄立伟的介绍,华志毅感觉脑袋嗡的一下,天旋地转,差点没晕倒在当场。 第165章 人是善变的动物 剧情反转太快,华志毅一时适应不过来,大脑缺氧,出现了短暂的眩晕期。 “元朗,你找华局长什么事?为了修路?”华志毅是交通局长,找他不是修路就是包工程,厉元朗不是包工头,黄立伟一猜便能猜出来。 “黄哥好睿智。”厉元朗不忘送上一记漂亮的马屁,如实说道:“我们水明乡想修一条直通高速的道路,这不请华局过来沟通一下,看一看可不可以方便开个绿灯。”自然了,他故意隐去刚才那段不愉快。 “哦。”黄立伟点着头,侧脸问身边的华志毅:“华局长,你们谈的怎么样?” “好,很好,非常好。”华志毅一连说了三个“好”,殊不知几分钟前,他可是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水明乡是真穷,政策上能给予照顾的就要给一点,水书记要是知道了,肯定满意。” “那是当然,我一定按照水书记的要求去做。”华志毅脑袋点成了鸡吃米,大胖脸上油光泛彩,肥肉乱颤,笑容更加灿烂。 好家伙,一个是市委书记秘书,一个是未来女婿,水庆章还能不知道? “那好,元朗,我先过去了,一会去和你喝一杯。”黄立伟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拔腿要走的时候,厉元朗附在他耳边嘀咕几句,黄立伟顿时一愣:“沈知晓和常鸣都在,行啊元朗,你竟然和这两位公子有来往,真有你的。我一会儿更得去敬酒了,你要等着我。” 说罢,黄立伟又在这群人的簇拥下往里面走去,拐了弯不见踪影。 华志毅抻着脖子一直看不到黄立伟的影子了,过来重新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半是埋怨的说:“元朗老弟,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和水书记的关系呢?刚才全是误会,咱们重新打鼓另开张。咦,包房的菜怎么还不上来,我都饿了。” 华志毅真是能屈能伸,和刚才对厉元朗的不屑一顾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拉着厉元朗的手,就像拉住水庆章的手一样,华志毅紧紧握住不松开,并一起走进包房,把沈知晓和常鸣都给看呆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才刚还气成牛犊子的华志毅,转眼和厉元朗有说有笑的进来,闹的是哪一出? 总算松开厉元朗,华志毅抱拳道歉:“真是对不住了,刚刚是我不够冷静。”并且还一把搂住厉元朗的肩膀,跟沈知晓说:“知晓,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厉书记和水书记的关系,看这事弄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也不知道他口中的一家人指的是谁,水庆章?沈铮还是常东方? 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怎么说,华志毅闻听到厉元朗和水庆章的特殊关系,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原本山重水复疑无路,现在柳暗花明又一村,阴云密布忽然间看到曙光,众人皆大欢喜。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见真章。 正好这时,迟来的美酒佳肴已经逐一摆上桌。这一次,华志毅主动提出来让厉元朗坐在他身边,常鸣早就想着让出位置,借势挪到厉元朗的下垂首坐好。 把个华志毅乐得喜笑颜开,眼睛始终眯成一条缝,睁都睁不开了。多美啊,一边是市委书记女婿,另一边是市长公子,还有市委副书记的侄子作陪,这话要传出去,够他吹个一年半载了。 消除隔膜,酒宴气氛热烈融洽。席间,沈知晓、常鸣纷纷敬酒,厉元朗又在旁边说好话,华志毅乐得脸上成了开花大馒头,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着酒精。 期间,黄立伟还带着朋友前来敬酒,他的朋友都是广南市有头有脸的人物,竟是些大老板,还有实权部门的实权领导。 在厉元朗的暗示下,黄立伟将矛头对准华志毅,一声令下,几个朋友一齐朝华志毅开炮敬酒。 别看华志毅胖乎乎的,真是能喝酒,脸上虚汗淋淋,喝起酒来却眉头不皱,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一会工夫,一斤酒下肚,愣是说话不走板,眼神不变样,好像喝的不是酒而是白开水。纯正的酒蒙子一枚,鉴定完毕。 通过厉元朗的观察,发现其中关窍,敢情这位华大局长能喝酒秘方来自于他不断的往外排汗,会所提供的毛巾搭在他近乎看不见的脖子上,拿下来擦完脸,一拧都能拧出水来,这得出了多少汗,排出多少酒精来。 酒宴也在众星捧月捧着华志毅的火热气氛中不断高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华志毅总算微微有些醉意,再看沈知晓,原本白白净净的脸更加白了,像一张白纸毫无血色。厉元朗本来还挺担心,别再喝出毛病可就因小失大了。 结果身边已经喝得舌头都大的常鸣告诉他,没事,沈知晓喝酒就这样,越喝脸越白,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白脸子吧。 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华志毅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用毛巾擦了擦脸,满意的说:“不错,非常不错。元朗、知晓还有常鸣,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的心情我也理解。我老华今天就在这里表个态度,批给水明乡修路资金一百五十万,怎么样?够分量吧?” 说着话,华志毅眼睛分别瞟向厉元朗沈知晓和常鸣的脸,试探他们的反应。 一百五十万,真格出乎厉元朗的意料,再加上县里的资金支持,乡里想想办法,剩下一二十万就不成问题了。 厉元朗心里一阵窃喜,不过没有表现在脸上,而是略有所思的低头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 他的这一举动被沈知晓看了个正着,他这人善于多思,想事情喜欢想到多个方面。便理解成为厉元朗不满意,闷声喝酒以示抗议。 于是,沈知晓照葫芦画瓢,也跟着喝下一大口,同样默不作声看也不看华志毅。 华志毅是老江湖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两位世子先后自罚自酒,岂能逃脱过他的那双小眼睛。索性,他一咬牙心一横,说道:“你们嫌一百五十万少,我老华再做一次主,追加三十万,一百八十万,这样总可以吧?”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一个举动,竟然让这只铁公鸡又拔了几根毛。三十万在华志毅和沈知晓眼里不算啥,可是放在水明乡,就是块大蛋糕了。 他抑制住内心狂喜,想戏弄华志毅,还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惹得华志毅一个劲儿的直摊手,急切地说:“三位公子,一百八十万真的不少了,这可是我权限范围内最大的数额。别看交通局有钱,可架不住僧多粥少,下面各地报上来的修路申请有很多,都管我要钱,多给你们一些,别人家就少得一些,我总得找平衡吧。” “就别难为华局了。”厉元朗终于笑呵呵打起圆场,这次端杯实打实的敬了华志毅一杯酒,算是为今晚的酒宴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大获全胜,是厉元朗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他原本以为得罪了华志毅,这件事肯定泡汤,想不到和黄立伟的不期而遇,峰回路转,不仅争取到修路资金,一百八十万啊,县里再给点,几乎就够了。 剩下的流程步骤不用厉元朗操心,沈知晓干这种工程熟门熟路,全由他的公司出面去跑,顺利的话,明年开春就可以施工建设了。 酒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钟才告结束,常鸣彻底喝多了,走路摇摇晃晃,沈知晓身材瘦小,根本搀不动他,还是厉元朗叫来韩卫帮忙,他则负责照顾华志毅。 华志毅嘴上没说喝多,迈步呵斥带喘的直散脚。必定是年近半百的男人了,不管他这人趋炎附势的德行,好歹秉承尊老爱幼的优良传统,厉元朗不能不管他。 可这个华志毅真不长脸,喝点酒非吵着找女人伺候。厉元朗也相信,但凡这种私人会所肯定藏污纳垢有特殊服务,可他们市政府官员,是来谈事的,绝不可能涉足。 好说歹说,劝解半天,华志毅总算安静了,把他交给他的专职司机,扶进车里目送离开。 沈知晓和常鸣都住在市委常委楼,就由他负责把常鸣送回家。临走时,常鸣还不忘提溜着大舌头提醒厉元朗:“厉书记,你可不要忘了,明天、明天陪我去相亲……” “哇”的一声,常鸣被冷风一吹,差点吐了。厉元朗心里诽腹,郑海欣有那么让人恶心吗?貌似长相不赖么。 送走这些人,厉元朗返回前台结账,却被告知老板免单不用花钱。仔细一想,一定是沈知晓和老板熟识,开玩笑,谁敢收市长公子的饭费,搞不好,明天还不来人把这里查封了。 既然免单正好省钱了。厉元朗就寻思和韩卫一起去找个宾馆住下,早点休息。他同样没少喝,怎么也有一斤左右,这么一折腾,还真上来困劲了。 厉元朗接连打着哈欠,拔腿迈步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身一看正是黄立伟。 他信步过来,问厉元朗饭局结束了? 厉元朗点头称是。 “我那边也没事了,走,我带你轻松轻松去。”说毕,黄立伟走在前头,直接上了楼梯。 厉元朗站在原地没动,心说:“楼上准是洗浴的地方,有洗浴必然有按摩,黄立伟叫我上去,这不是叫我犯错误吗?” 黄立伟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一时搞不懂,有点懵。 第166章 说说心里话 “走啊,元朗。”黄立伟猛一回身,朝厉元朗招着手。 “啊,我就来。”厉元朗嘴上答应着,双脚却在犹豫着该不该迈动步子。 “你啊。”黄立伟是秘书,脑瓜子转得快反应机灵。厉元朗的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手指点着厉元朗说道:“你啊别瞎想了,没有那些个乌七八糟的服务,就是让你洗个澡放松一下。” “我就说的嘛,黄哥不会让我学坏的,我的肾不好,扛不住折腾。”厉元朗松口气,并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韩卫说什么也不跟着上去,可能还不适应这种环境。黄立伟就跟前台打声招呼,给韩卫单独安排个房间休息。 哥俩一起走到楼上,这里更是别有洞天。 花团锦簇,绿叶掩映,空气中弥漫着花的芳香,貌似这家会所老板还是个很有情调的人,对花草特别钟爱。从一楼到二楼,到处都有花的存在。 大厅里客人不多,三五个人而已,坐在棕色真皮沙发里抽烟喝咖啡,或看手机或聊天。 黄立伟直接走到前台,也不知道手里拿了个什么东西,厉元朗只看到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长相可爱的女服务员眼睛都看直了,赶紧通过对讲耳麦说了一句话。没一会儿,便有一个身穿黑色职业套装的女人走过来,客气对黄立伟说:“这位先生,您请随我来。” 那女的脸盘靓丽,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一看就是经过专业训练,绝不是卖弄风情的风尘女子。 黄立伟示意,厉元朗跟上前来,尾随那女子一起穿过大厅,走进一条幽静的走廊里。 两边都是一个个有编号的房间,女子驻足在一间门口,纤细如白藕的手指尖在密码锁上按了几个号码,“啪嗒”一声,门被打开。 女子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厉元朗紧随在黄立伟身后走进来一看,哇塞!真是大开眼界。 房间很大,靠墙一侧放着一张至少在两米五宽的大床。床对面有一个巨型电视,差不多占据了一面墙。 而卧室后面有个木质拉门,因为有毛色玻璃阻隔,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知道是做什么使用。 房间干净整洁,装修豪华,依然在墙角四周有花有绿叶,空气里泛着花的香气。 女子安排黄立伟和厉元朗在沙发里坐下,身体略微倾斜着轻婉问道:“二位,我们这里有专业按摩技师,手法娴熟,技术一流,给您们带来愉悦的同时,还能消除疲劳,舒筋活血,累了可以在我们这里休息,您二位是不是……” 没等厉元朗说话,黄立伟一摆手说道:“不用了,你去忙吧,我们不需要,也不要让人来打搅我们。” 谁知道,黄立伟的话传递到女子耳朵里,她竟然理解一笑:“那好,您二位尽情享受,我就不打搅了。”言毕,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严实。 厉元朗总感觉这女子看他和黄立伟的眼神不对劲儿,老天,别再以为他和黄立伟是……那啥吧? 天大误会,我可没这个爱好,黄立伟也不是这种人。 可接下来黄立伟的话,还真把厉元朗吓得心里“咯噔”一下。 “走吧元朗,咱俩洗澡去!”随即,黄立伟当着厉元朗的面,把自己脱了一个溜干净,换上浴袍直接走到卧室后面的拉门处,拉开门,厉元朗看见里面竟是一个大水池子,深蓝色水面上冒着腾腾热气。 黄立伟背对着厉元朗,脱掉浴袍,光着身子进入水池里,然后在池子边上坐下,头靠在上面眯起了眼睛。 厉元朗这会总算明白黄立伟留他洗澡的真实目的,这是要“赤诚相见”,身无一物的面对面交流,那么所讲的话一定也是知心话。 原来以为俩大老爷们别再弄个鸳鸯戏水,整出点高端玩意,到头来却是真正意义上的洗澡。 厉元朗不再多想,三下五除二剥掉衣服,裹着浴袍走到池子边,一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脱光后走进池子里徐徐坐下,正好面对黄立伟。还别说,喝完酒之后泡个热水澡真的很舒服,厉元朗闭目养神,享受着热水袭上他全身皮肤,透过毛孔促进血液流通,甭提多惬意了。 这两位对面泡着,谁也不说话,都在闭着双眼享受热水带来的快意。 在沉寂了许久,黄立伟终于发声:“元朗,我们都这样了,我也就不跟你见外了,今晚我有心里话要和你聊一聊,哪说哪了,出了这个房间,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讲。” 厉元朗明白黄立伟的意思,这次谈话只能烂到肚子里,对别人一概不能说,心里知道即可。 “黄哥,你说吧,我听着。”厉元朗将盖在脑门上的湿手巾拿下来拧干,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认真说道。 “一晃,书记来广南已经四个月了,和沈铮常东方还有恒士湛相处得还算融洽,而且我最近发现,书记跟常东方走得比较近,大有合作的意向。我开始还不明白原因,直到今晚看见你和常鸣在一起,我终于想通了。元朗,你真的很厉害,你收编了常鸣,等于间接帮助书记一个大忙,常东方投桃报李,如果合作成功,你是头功一件。” 厉元朗支着耳朵听着,没有插言,他相信,黄立伟深夜相邀,绝不是夸他来的,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黄立伟顿了顿,继续往下讲:“书记目前在广南算是站稳脚跟,与各方和平相处,常委会上他的提议基本上都能通过,很少有人和他发出不同声音,可以这么说,书记已经控制住了常委会。只是……” 他犹豫着盯视厉元朗,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厉元朗忙说:“黄哥,你都说过了,今晚咱俩就是要赤诚相见,有啥说啥,话都留在房间里。出去了,咱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听见。” “好吧。”黄立伟双手捧起一汪水泼在脸上,用手擦了擦,心一横说道:“我感觉书记对我不信任。” “哦?”厉元朗顿时一惊,他也当过秘书,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如果领导对自己的秘书不满意不信任,那将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大体上,领导的秘书分为两种,一种是文字秘书,专门负责给领导起草公文,如重要讲话稿、调研报告以及各类文章等。 还有就是专职秘书,也叫生活秘书,负责照顾领导生活起居,还有领导的私事。专职秘书相对于文字秘书来讲,频繁接触领导,更能走进领导心里,更容易成为领导的心腹爱将。顺利的话,以后飞黄腾达,平步青云,仕途一片曙光。 但是,秘书最怕得不到领导信任,那可是灾难性的后果,最严重的就是被冷落,发配到一个清闲部门坐冷板凳。 恰恰黄立伟就是专职秘书,他所说的水庆章不信任他,那样的话,今晚自己和黄立伟坦诚相谈,可就有点意思了。 “何以见得?”厉元朗不太理解的询问。 “不瞒老弟你,算上今晚,书记已经有三次在他私人性质会面时,把我支走了。”黄立伟深深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眼睛望着棚顶荧荧小灯,看得出来心情无比失落。 “比如说今晚,书记秘密去见一个人,在哪里见这个人,他是谁我都清楚。为此,我前期做了大量的准备,能想到的地方全想了一遍,结果……”难得黄立伟露出垂头丧气的样子,失望道:“却在临走的时候,书记说给我放假,让我自由活动,你说我……唉!” 厉元朗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巧遇黄立伟了,或许他是知道自己行踪,以散心之名来会所遇见自己,和自己说说心里话,想通过他的嘴打听出来,水庆章对这个秘书到底作何评价,也好心里有个底。 于是厉元朗劝说道:“既然书记秘密会见,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不参与很正常。” “不是这样的。”黄立伟坚决的摇了摇头:“郑重给我打电话,询问我怎么没和书记一起来。我一问才知道,他是跟随徐书记陪同水书记去见那个人的,你想想,徐书记都能带上郑重,水书记为什么不带上我?老弟,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担心长此以往,我这个秘书恐怕要当到头了。” 黄立伟的话绝不是危言耸听,领导即便在这种私人性会见时,不带秘书,还真是对秘书不信任的做法。就说今天下午他和常东方会面,厉元朗就看到了常东方的秘书是在停车场等着,没有跟上来。 参不参与不重要,重要的是领导上哪里都带着你,说明他对你放心,值得让你掌握一些私密事情。 黄立伟遇到的难处,厉元朗还真没法劝,只能笑呵呵的打起太极,顾左右而言他,“黄哥,你也别多想,可能是书记有他的想法,你看,他今天和别人会面我不是也不知道吗?” “这不一样。”黄立伟长叹一声:“你是书记赏识的人,是他着力培养的接班人,有些事还在道上走着,书记不可能逐一讲出来,就是跟他老婆他女儿都不一定说。或许有点眉目,才会透露出一二。我不一样,我没根没蔓走到今天不容易,一旦书记不信任我,对我来讲,就是我仕途的终结了。老弟,我心里实在没底,良心不安。” “黄哥,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帮你。有机会和书记聊天时,我侧面打听一下书记的意思,转告给你。” “元朗老弟,那就太谢谢了。”黄立伟冲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脸上泛起了红光,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厉元朗略微一沉思,问道:“黄哥,方不方便告诉我,书记要见的那个人是谁?” 黄立伟不假思索的道出一个人的名字:“叶明仁。” 第167章 相亲变成生意场 叶明仁! 一个熟悉的名字,一个陌生的人。 熟悉,是因为厉元朗在新闻中听到过这个名字,陌生,是他从没见过活生生的这个人。 只知道他是南陵省省长,至于其他,则一无所知。 倒是黄立伟知道的比他多,“他是叶家的人,还有一个,他有个弟弟在咱们省任职,叶明天!”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名字读起来那么上口。叶家? 他忽然想起水庆章曾经提及王家、叶家、金家和谷家,这四家有着举足轻重的实力。 省委书记王铭宏就是王家的人。叶家,他知道只有叶明仁和叶明天哥俩。金家,他没有接触过,倒是谷家,就是谷红岩的娘家,水婷月的外公家。 厉元朗洗完澡留在房间休息,至于黄立伟去了哪里则不再他的关心范围,他所关心的是,水庆章密会叶明仁的目的何在? 毕竟水庆章是他的依仗,水庆章的好坏关系到厉元朗的前程。 按说,叶明仁只是南岭省省长,管不到东河省尤其是广南市这一块,水庆章会见他,还是密会,到底为了什么? 这一夜,厉元朗是在辗转反侧中艰难入睡的。 翌日,进入十一月的广南市,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不是很大,掉在地上即刻化开。厉元朗不敢大意,他的车子还没有更换雪地胎,安全起见,让韩卫开车去市区的4s店买新的雪地胎换上,他则陪同常鸣相亲。 相亲地点选在了市中心广场的一家名为“望岛”的咖啡厅。 这里环境优雅,二楼靠窗的位置看出去,正好能看到横穿广南市的达鲁江。 外面飘着雪花,银装素裹,放眼望去,白皑皑一片。中心广场上,不少青年男女围着打雪仗堆雪人,白的、红的,黑的、粉色的各式衣服颜色混杂在一处,好不惬意。 常鸣真是打定主意要搅黄这次相亲,不想让郑海欣看上他半眼。 头发毛毛糙糙,胡子拉碴,昨晚喝多酒,眼睛还是臃肿的,提不起一丁点精神。来的路上,他开着车一个劲儿向厉元朗打听叶文琪,问叶文琪的身份,有没有她的手机号可以联系等等。 别看厉元朗跟叶文琪偶遇三次,包括救了她两回,还真没有留下过联系方式,至于她的详尽情况,厉元朗也不清楚。只好双手一摊,抱歉的耸了耸肩。 他们俩赶到咖啡厅,常鸣坐在预定好的靠窗座位上,手中拿着一本名为《弦歌》的书,内容有关于古筝的弹奏,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接头暗号。 厉元朗坐在他身后,二人背靠背,这是常鸣的意思,想让厉元朗关键时刻帮他出主意,当然不是好主意,是要搅黄他和郑海欣之间不来电的强扭之瓜。 厉元朗觉得好笑,这个常鸣,他还以为郑海欣是贪图他家地位,是攀权附贵的现实女人。 凭他和郑海欣短暂接触,凭直觉,厉元朗觉认为郑海欣绝不是那样的人。 喝着浓香四溢的卡布奇诺,品尝着店里自制的可口美味小点心,只听得二楼楼梯口传来一阵高跟鞋踏足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咔咔”声响。 厉元朗和常鸣禁不住都往那个方向望去,这个时间点又是下雪天,店里的客人不多,尤其二楼,就只有他们这两桌。所以,走路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清脆。 只见楼梯口徐徐显现出一道高挑身影,白帽子,白色的羽绒服,白色毛领,下穿白色打底裤外加白色小皮靴。 一袭白色,远远望去,真正的犹如仙女下凡,惊人眼球。 就连常鸣都有些看呆了,禁不住喉咙上下滚动,深深咽下口水,眼神发直。 郑海欣用手撩一下眼前刘海,大眼睛踅摸一圈,正好看见站起身呆呵呵瞅她的常鸣。 莞尔一笑,移动轻步款款走来。因为天寒,她双腮冻得微微发红,本来白皙的皮肤,白里透粉,吹弹可破,别有一番味道。 郑海欣走到常鸣跟前,见常鸣手里还攥着那本《弦歌》的书,禁不住一笑:“不用拿它了,这里本就没几个人,还怕我认不住来你么!” 常鸣傻笑着挠了挠头发,本来就抱窝鸡的发型,这么一弄更加乱糟糟,头皮屑四下飞舞,引得郑海欣禁不住柳眉微蹙,却没声张。 她脱下羽绒服外套,服务员过来帮她挂在椅背上,用衣服罩包好,并询问郑海欣喝点什么? “柠檬茶,谢谢。”郑海欣没有点咖啡而是点了茶,这和他们家爱好喝茶的习惯有关。 “我叫常鸣。”常鸣伸出手想要和郑海欣握手,郑海欣又是一笑:“还用自我介绍么,咱们俩的名字早就被双方家长记得滚瓜烂熟,不用费周章,你坐吧。” 她的声音细雅温婉而又柔顺轻绵,听着叫人心里非常的舒服。 “那个,那个……”一贯口齿通顺的常鸣,这会子突然结巴起来,半天也整不出开场白来。急得他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 “还是我说吧。”郑海欣从容道:“别怪我说话直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反对们亲事。我相信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近在咫尺不相逢,我会找到我的有缘人,只是现在没有找到而已。这次来和你见面,我是拗不过家人的一再催促,走走过场罢了。常鸣,你人挺不错的,没有世家子弟的纨绔劣迹,只不过,我们真的不合适,相信你也有同感。” 郑海欣这话,等于直接封堵死她和常鸣在一起的可能性。常鸣略微有些小失落,他真是没有想到,真实中的郑海欣要比照片中漂亮一百倍,无论模样和气质绝对称得上女神级别。早知这样,把自己好好捯饬捯饬,别弄成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就好了。 不过他这人能屈能伸,大脑皮层中瞬间冒出叶文琪的轮廓,迅速消弭掉被郑海欣拒绝的不快,马上变得笑呵呵起来。 郑海欣见常鸣神色转换这么快,一时还难以适应,以为他被刺激到了,便劝说道:“你不要这样,你还能找到比我更好的,我这人喜欢静,喜欢品茶弹古筝,如果我们两人强行在一起的话,你也会觉得我这人索然无味,对你来讲就是折磨。” “不是,不是。”常鸣连连摆手道:“我没事,我也认为咱俩不合适,你没见我这身打扮,实在也不想给你留下好印象,咱俩彼此彼此。”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本以为郑海欣会起身离开,结束这次尴尬的相亲程序。殊不知,她却提出另一个话题:“常鸣,你是水明乡的乡长助理,你知不知道伤人草?” “噢。”常鸣木然点着头,问:“海欣,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么叫你。” 郑海欣摊了摊手,做一个无所谓的样子,并说:“你接着讲。” “我是好奇,你怎么会对伤人草那么感兴趣?”常鸣问道。 “伤人草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我想在这方面投资做一下尝试。我这人天生对植物敏感,先前听说过有人用它提炼毒品,我打听过也查过资料,伤人草如果利用好的话,一样能带来益处。” “对啊,你说的太对了!”说出这番话的不是常鸣,正是坐在他背面的厉元朗。 关于这二位的对话,厉元朗听得一清二楚,和他事先预料的一样,只是没想到是郑海欣提出来的不同意,不是常鸣。 当他听到郑海欣提起伤人草,就想起来郑海洋和他透露过,郑海欣想要在水明乡投资这个产业,顿时来了精神,忘记自己只带耳朵不带嘴巴的任务,禁不住起身过来,要和郑海欣自己探讨伤人草的合作前景。 只要对水明乡好,对水明乡老百姓好的事情,厉元朗都是乐见其成,举双手赞成。 奇怪的是,郑海欣见厉元朗现身,却一点不意外,而是鼓着嘴怪嗔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露面呢,要不是提到伤人草,你就这么一直忍着当缩头乌龟啊。” 听这意思,郑海欣似乎早就发现了厉元朗的存在。也是,离着这么近,稍加留神肯定能认出来。 “呵呵。”厉元朗灿烂的笑着,示意常鸣往里面挪一点,他就坐在常鸣身边,和郑海欣面对面。 “你们……”常鸣指了指郑海欣和厉元朗,醒悟道:“原来你们认识啊,这事闹的,我还……算了。”他摆了摆手,干脆拉开椅子,从厉元朗身前走出去,并开玩笑说:“不打搅二位说悄悄话了,我先走一步。书记,我在车里等你。” “唉。”厉元朗想拽没有拽住常鸣,这算怎么回事,是人家来相亲,怎么弄到最后,只有他和郑海欣俩人独处了。 “不用管他。”郑海欣阻止道:“你快跟我说说,伤人草如果在冬季种植的话,有没有可能?” 见郑海欣急切的样子,看出来她真是对伤人草的投资动心。好在厉元朗经历过夜探刘家地采石场的行动,亲眼看到伤人草在寒凉季节里,在大棚里茁壮成长的现象。 就把他当时见过的场景详细描绘出来,而且他还告诉郑海欣,再过几天,京城植物学家卢耀庭要来水明乡,实地考察伤人草,到时候他会把郑海欣引荐卢耀庭认识,有什么问题就问这位老专家好了。 “卢教授!”郑海欣顿时一喜:“他可是国内有名的植物学家,我上大学时,还听过他的课呢。” “那就太好了。”厉元朗同样惊喜万分。 岂不知,这时候,在广南还有甘平,在好几个人心里,却对这次相亲报以不同的期待和展望…… 第168章 事与愿违 头一个,是常东方。 常鸣的婚姻大事一直令他头疼。他这个侄子从小养到大,他又没孩子,始终拿常鸣当亲生儿子对待。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都喜欢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常东方也不能免俗。所以说,常鸣找媳妇这件事就成为老两口经常挂在嘴边讨论的话题。 常东方搞不懂常鸣是怎么想的,快三十岁的人了,女朋友没少谈,走马灯似的换了一个又一个,就是没有相处久的。 这也成为他的一块心病,要不然,沈铮介绍的女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在沈铮和水庆章明争暗斗中,常东方始终保持中立,不偏不向,做个和事佬。 但是,自从得知厉元朗将常鸣收为心腹爱将后,常东方原有的天平不得以发生了倾斜。 没办法,为了常鸣,为了常鸣将来能有个好的前程,他只好屈尊暗自向水庆章抛出橄榄枝,显示出归顺的意图。 水庆章自是欣然笑纳,在目前广南市四股势力中,他这边影响力最小,除了纪委书记徐忠德这个铁杆之外,只有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和他走得比较近。 一个市委书记,在常委会上只有三票,还包括他本人一票,若是让省委知道,那可就是没有控制住常委会的表现,是他能力不足的问题。 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一旦有这种结论,水庆章别说往上升迁,能不能保留住现有位置都不好说。 所以,常东方的主动靠拢,无疑是雪中送炭,水庆章乐见其成。 本来已经和水庆章打成某种私下协议,沈铮这时候展现出拉拢常东方的迹象,常东方真想拒绝。 但是看到郑海欣的照片,正合他选侄媳妇的标准。况且郑海欣家庭地位也不差什么,郑海洋年富力强,刚刚四十多点,有很大的上升空间。一旦促成联姻,对于他常家和常鸣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弊端。 常东方是在纠结了好久,才点头同意。不过为了不让水庆章产生误会,他和水庆章提前打过招呼,毕竟水庆章将来发展前景要好于沈铮,这里还有一个不可确定性的厉元朗呢。 三十二岁就执掌一个乡镇,保不齐再过几年,就是一县大员,再往后……反正常东方不敢预测,自己三十二岁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股级干部,和厉元朗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就在这种既矛盾又复杂的心情中,常东方期盼着常鸣大胜而归。一见到常鸣,常东方急不可耐的询问:“怎么样?成了吗?” “人家没看上我。”常鸣一屁股坐在沙发里,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失望,非常平淡。 “没看上你?”常东方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大疙瘩,怎么回事?堂堂市委副书记的侄子,竟然被淘汰出局?也太小瞧人了吧! 他的心里顿时充满怒气,不是撒在了郑海欣头上,而是觉得沈铮是不是有故意让他出丑的嫌疑。 按说,常鸣自小就跟沈知晓在一起玩,关系很好,可常东方就是和沈铮处不来,估计跟他俩性格有关。 沈铮善于算计,心眼不大,和这类人能相处的只有性格大咧咧才可以包容。偏偏常东方不是这样的性格,沈铮的小心眼在他看来,不能容忍。 常东方心里憋着气,阴沉着脸上楼的时候,不忘对常鸣甩出来一句:“以后不许你再跟沈知晓有来往,他们爷俩没一个好饼。” 常鸣还纳闷呢,好端端的三叔发哪门子脾气?嘴上答应着,反手回到房间里,躺床上拨通一个号码:“知晓,你认不认识私家侦探?” 心可真够大的,他三叔的话在常鸣这里就是耳旁风,吹过一阵就没了。他才不在乎,好歹沈知晓是他最好的哥们,有些事必须要保持沟通,比如眼前这件事。 得到沈知晓肯定的回答后,常鸣便让沈知晓提供号码,他有事要找私家侦探。 “你要干什么,犯法的事情可不能做。”沈知晓想得多,以为常鸣胆大妄为,想试一试法典健不健全呢。 “和那没关系,我想查一个人?”常鸣如实说道。 “男的,女的?你说说看,兴许我认识呢?”沈知晓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三教九流接触到不少人,这句话真不是瞎吹。 “这……”常鸣想了想,吞吞吐吐说出来“叶文琪”的名字。 “一个女孩儿?”沈知晓得到肯定回答后,大包大揽的表态:“这事你交给我办,三天后给你消息。” 先不提常鸣躺在床上如何做着有关于叶文琪的美梦,单说郑海欣刚回到海欣茶艺,老哥郑海洋的电话随即打过来。 “小妹,那事怎么样?对上眼了吗?” “什么事?”郑海欣还一头雾水,没闹明白。 “对象的事啊,有点眉目了么?” “噢,你说这事,谈得基本差不多,双方都有意思,我们两个谈了一上午,就差最后一步牵手了。只是他乡里有事情急于赶回去,才没牵成。”郑海欣得意的说道。 “牵手?好啊。”郑海洋喜上眉梢,一次见面就要牵手,进展也太神速了吧。 “小妹,你对他印象怎样?”郑海洋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什么印象,算是老熟人了,你不也认识他吗?” “小妹,你说的是谁?不是常鸣吗?”郑海洋听着有点不对劲儿,自己和常鸣根本没有接触,哪来的熟人一说? “什么常鸣,我说的是厉元朗,水明乡的厉元朗,别跟我说你不认识他。” “什么!”只听得郑海洋那边响起噼里啪啦一阵声响,估计是惊得坐了个跟头。 好一会儿才听到郑海洋上气不接下气的吼声:“小妹,你疯了吗?厉元朗可是有女朋友的,就是水庆章的女儿水婷月。你横插一脚,当心引火烧身,到时候连我都救不了你!” “哥,你说什么呢,我跟厉元朗谈的是伤人草种植的事情,对象是合作对象,根本不是谈恋爱的对象。” 好嘛,弄来弄去,兄妹两个说的不是一件事,猴子吃麻花——满拧。 “吓死我了。”郑海洋拍了拍乱跳的心脏,重新问起小妹和常鸣相亲事宜,结果换来郑海欣短短五个字的简单回应:“我没看上他。” 郑海洋顿时成了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厉元朗已经在赶回水明乡的路上了。 的确如郑海欣所说,他是着急返回。可以说,厉元朗和郑海欣相谈甚欢,有关于伤人草的种植计划,二人几乎谈了一上午,初步达成合作意向,只等到卢耀庭实地考察后,再制定更加详细的合作计划。 厉元朗是接到张国瑞打来的电话,刘家地出事了。刘姓村民和以信明浩为首的外姓村民发生冲突,动手打起来,还有两个刘姓村民受伤住院。 刘姓村民不干了,联合上养马村马家人一起,准备要去县里告状。摆明了,这是冲着厉元朗来的。 马胜然和刘万全的落网,让这两个村子的村民从高高在上一下子坠落平地,把所有怨气都发泄在厉元朗身上。这次是下定决心,非要把厉元朗告下台不可。 张国瑞和乡里的一些干部四处灭火,总算暂时安抚住。但是他没把握,担心缓过劲来的村民们还会爆发,真要是那样,他也难以平息事端。 厉元朗感受到事态的严峻,中午饭都顾不得吃,叫来韩卫开着车冒着大雪,往甘平县驶去。 下雪天高速已经封闭,任何车辆不让通行,没办法,厉元朗只好让韩卫走老道。 这条路是以前甘平县通往广南市的旧路,虽然也是柏油路面,路窄不说,有些地方坑坑洼洼,极其难走,又赶上下大雪,捷达王慢慢悠悠,挂着二档都没超过二十五迈,比老牛车快不了多少。 好在大雪天,路上车辆不多,没有遇到堵车。即便这样,捷达王开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开到甘平县境内。 厉元朗坐在车后座上,心急如焚,手机不住和张国瑞保持联系,打听着乡里尤其刘家地和上养马村的动静。 可能是下大雪的原因,这两个村暂时风平浪静,还算安稳。厉元朗长出一口气,拿过韩卫买来的面包火腿肠和矿泉水,在车里对付了一口,权当午饭。 吃饱了,厉元朗刚拿起矿泉水瓶还没喝到嘴边,只听得“咔嚓”一声,继而传来韩卫的脚踩刹车的动静。 紧急停车,惯性使然,厉元朗身子往前一动,矿泉水洒了他一身,裤子里可是了一大片。 “怎么回事?”厉元朗抬眼往前风挡望去,只见车子前方大约十来米远的地方,一个穿黑羽绒服的男子正挥手打着招呼。 “不要命了,大雪天本来浓见度就低,拦车也不能站在道中间,多危险!”韩卫生气的叨咕了一句。 “下车看看,一定是遇到为难的事情了,看看咱们能不能帮一把。”厉元朗随即也打开后门走出去,和韩卫一前一后迎着风雪走了过去。 第169章 匿名举报信 男子二十多岁,瘦高个儿,眼镜的镜片上挂着霜,看不到眼睛大小。 “怎么啦?”韩卫抢在厉元朗身前问瘦高个男子。 男子往手上吹了几口哈气,浑身冻得直哆嗦,颤巍巍着说:“我的车子掉进沟里了,你们能不能帮我把车给拽出来,多多感谢,麻烦了。” 顺着男子手指方向,厉元朗看到一辆黑色奥迪q7的车尾部露在路基上,而车头却以深深扎入路边沟里。 韩卫和厉元朗都是老司机了,当然这里指的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司机。他们两个围着奥迪车前后看了看,一致认为捷达车根本拽不上来。 试想想,奥迪q7自身很重,捷达王1.6的排气量,想要拽动这个庞然大物,而且还在大雪天,几乎不可能,还很危险。 毕竟近百万的好车,二次造成伤害就太不值得了。 厉元朗便问瘦高个:“你这是去哪里,要不我们捎你一程,等到天气转晴,你再找吊车给吊出来吧,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瘦高个也看出来难度,便告诉厉元朗,他和女朋友想去甘平县城,雪大浓见度低,加之不熟悉路况,一不小心开进沟里边。 “正好我们也去甘平,顺路,你们上车吧。”厉元朗还纳闷呢,只看见瘦高个,并没见到他女友。 “太谢谢了,我这就去叫她。”原来,瘦高个的女朋友一直躲在奥迪车里面。车子出问题打不着火,自然打不开空调。车里面温度和外面差不多。瘦高个的女朋友坐进捷达王后座上时,整个人都冻得浑身发抖,牙齿都咯咯直响。 韩卫赶忙打开空调,车子里逐渐变暖,车后座的一男一女总算缓过来。 厉元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通过车里后视镜仔细端详着他俩,尤其是那女孩儿。 女孩看上去很成熟,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了一件红色耐克羽绒服,模样端庄五官精致,戴了一副黑边框眼镜,显得文文静静。 想必这二人困在这里已经很久,厉元朗回头说道:“后座上有面包火腿肠和矿泉水,你们两个一定饿坏了,吃点东西垫吧垫吧,也有助于暖和过来。” 女孩看了他一眼没言语,倒是瘦高男子客气说:“早就看见吃的了,没经你允许只能看着流口水,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说着话,他拿过塑料袋,掏出东西先给女孩挑选,自己也拿了面包和火腿肠,不顾吃相大嚼特嚼起来。 真是饿坏了,看他们吃东西的样子,女孩还算矜持,小口慢慢吃。男子则大口往嘴里塞,由于吃的太急直打嗝,喝了几口矿泉水才算有所缓解。 好半天,这对情侣吃饱喝足,脸色也由通红变成红润。长路漫漫,厉元朗便跟他们聊起天来,以便打发无聊时光。 男子是省城允阳人,不过在京城上班。女孩是京城人士,和男子在同一家公司,听口气,他俩属于高管,实打实的白领阶层。 这一次去甘平县,女孩说她要一个多年没有联系的老朋友,叙叙旧。 “你不是京城人吗?怎么还在甘平有老朋友?”厉元朗好奇问女孩。 “我、我以前在甘平县住过一段时间,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女孩如是说。 “噢。”厉元朗不方便问到底,点了点头。 倒是男子健谈,厉元朗问出他叫王松,女孩叫卿柔。这名字好玩,轻柔?重一点不行吗? 王松想打听厉元朗和韩卫的名字,必定是他的恩人,王松想要记住他们。 厉元朗一摆手说:“这算不得什么,你就不用记住我们了,实在想知道的话,就叫我们好心人吧。” “好心人……”卿柔看着厉元朗的背影,把头靠在王松肩膀上,陷入沉思…… 王松有说有笑,和厉元朗东拉西扯聊起来。他从小在南方的外婆家长大,之后就是求学,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始终和课本为伍。高中时父母因为工作调动,他才来的允阳,就没怎么离开过,只有一次外出游玩,就是去广南市。所以,他对甘平县一无所知,才有了把车开进沟里的错误。 厉元朗是老甘平人,就跟王松介绍起甘平县的自然风光和人俗地貌,讲起来头头是道,听得王松不住咂嘴:“这次去,非要到你介绍的地方好好看一看,特别是那个燕游山。” 一直默不作声的卿柔却捅了他一下,提醒道:“咱们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别忘了办正事。” “行,我知道,我是说正事办完再去游玩,反正这次是休年假,时间有的是。”王松看着女友笑嘻嘻的解释说。 “好心人,你是甘平人,我想问你一个事,你知不知道雨水胡同?”卿柔忽然想起来问厉元朗。 “雨水胡同?”厉元朗寻思半天,想破大天来,印象里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地方,便回身扭脸问:“你是不是记错了,甘平县没有这个胡同。” “哦。”卿柔失望的又把头靠在王松肩膀上,眼睛望着车窗外,一声不吭了。 原本走高速两个小时的车程,在漫天大雪中,捷达王用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在天黑之时才赶到甘平县城。 厉元朗将王松和卿柔放在金鼎大酒店门口,双方道别分手。王松想要厉元朗的手机号,却厉元朗再次婉言谢绝。 等到捷达王开走,不见了尾灯,卿柔便对王松说:“傻瓜,人家不愿意留姓名你就别刨根问底了,不会换个方式?” “换什么方式?”王松不明白女友的意思,傻傻问起来。 “我已经记下车牌号,回头你找魏哥问一问,一查不就出来了吗?” “对啊。”王松喜得一拍巴掌,随即搂着卿柔在她通红的脸蛋上狠狠亲了一口,随即二人亲密搂在一起走进酒店大堂。 天色已晚,厉元朗只得放弃继续赶路的计划,他没想到雪一直下个不停,天气预报说这两天都有大雪,估计想要赶回水明乡难上加难了。 厉元朗回到自己家中,韩卫没有跟来,直接把车开到他哥哥家里,顺便住在他哥家。 明天是否回水明乡,他等着厉元朗的通知。 家里冷锅冷灶,许久没开伙了。厉元朗翻找冰箱和橱柜,好不容易找到一包方便面,就差几天过期了。 厉元朗系上围裙,生火煮方便面,家里也没什么其他吃的,他又懒得下楼去买,寻思对付一口晚饭得了。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非常有节奏,两长一短。 “谁?”厉元朗拿着筷子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向外观察,没有人?奇怪了,准是谁家倒霉孩子搞的恶作剧。 他没当回事儿,返身回去继续煮面。不大一会儿,敲门声再次响起,这回厉元朗不淡定了,直接把门打开,就见一道黑影在楼梯口一闪,接着响起一阵急促的下楼梯动静。他赶紧追出去几步,黑影再次闪动一下,没了踪影。 厉元朗赶紧通过楼道里的窗户往下望去,只见那条黑影快速奔跑着,专门挑黑暗的地方,很快就看不到了。 这人是谁啊,这么讨厌。厉元朗心里嘀咕着,慢悠悠往家里走,脚底猛然硌了一下,好像踩到什么东西了。 他低头一看,竟然是一个非常厚实的牛皮纸信封,上面还有用黑色粗碳素笔写的几个大字:厉书记亲收。 一定是刚才的黑影送来的,厉元朗捡起来回到屋里,方便面已经做好盛在大海碗里。他在餐桌边坐下来,撕开牛皮纸信封,见里面是一摞厚厚的手写信件。他边吃面条边展开那封信,仔细研读起来。 这封信很长,足足有十几页纸,内容是检举刘家地村会计刘士海侵吞村里财产,私设小金库,鼓动不明真相的群众上访告状。以及刘士海将近百万的村里现金藏于自家菜窖里,梦想着有一天刘万全出来妄图东山再起。 还有一条,信里面还提到乡党政办主任刘树喜,暗中勾结刘士海,同流合污,这次刘家底村和上养马村组织群众告状,就是刘树喜的主意,刘士海负责串联执行。 里面说的有根有据,还夹杂着一个小账本,密密麻麻记录着一笔笔进项和支出,后面都备注了款项来源和用途。 也就是说,这个账本是一个私账,是见不得光,只有内部人才可以看见的东西。 并且,这上面还记录有刘万全用村里的钱给县里相关部门领导送礼的一笔笔款项支出。 厉元朗仔细一算,好家伙,大约涉及到县里有关部门领导十几个,就连县领导也有涉及。一共有两个人,一个是已经辞职去市里报到的钱允文,还有一个挺出乎他的意料,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于鹤堂。 钱允文先后收取现金和财物,将近五十万元,于鹤堂相对少一些,也有十六万。 写信者没有留真名字,只留下一个“有良心的人”的落款,可以说,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厉元朗看后不禁大吃一惊,如果一切属实的话,绝不亚于一颗重磅炸弹,这是要在甘平县掀翻天的节奏啊。 他不能不重视起来,因为涉及面广,涉及的人数众多,厉元朗坐下来抽着烟,思考片刻,拿起手机给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第170章 分析利弊 厉元朗这个电话是打给金胜的。 他知道,此时只有金胜才能帮他分析这封匿名举报信的真伪,帮他做出正确的判断。 金胜今晚有个应酬,喝了点酒,此刻正躺在书房的单人床上小憩。 吴红娟特意熬了醒酒汤,端进书房的时候,桌子上金胜的手机正好发出震动声,看着丈夫已经睡着,发出微微鼾声,不禁摇了摇头直叹息,他太累了。 自从当上县长,就没见他睡个安稳觉,早知这样,说什么也要劝他,何必遭这份罪,做个副县长不好么!家里不缺吃不缺穿的,就图个一家人其乐融融高高兴兴。当官也不好,尤其当大官,吃不好睡不好,都不如老百姓过得踏实。 吴红娟将醒酒汤放在床头柜上,蹑手蹑脚走过来拿起金胜的手机,显示出是厉元朗的手机号,轻轻推门出去,接听后小声问:“元朗,这么晚了,有事吗?” 这话问的就有含义了,没事谁打电话?吴红娟言外之意,如果不是要紧的事,就等明天再说。 她心疼丈夫,好不容易早睡,不想让人惊动他。 “嫂子,县长他……”厉元朗嚅动起嘴唇,试探问道。 “刚喝了酒睡着了,要不我去叫醒他。”吴红娟这么说着,却没有半点拔腿迈步的举动。 “县长休息了。”厉元朗好一顿泄气,只好按捺住内心的急切,把话留着明天再找金胜谈。 “那行,等老金睡醒我就转告他。”吴红娟正说着话,手机却被人从身后一把抢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金胜眨巴着惺忪的睡眼,就站在她后边。 “元朗,是我,有什么事你说吧。”金胜打了个哈欠,极力睁大眼睛说道。 厉元朗也没客套,直奔主题,说出他收到匿名举报信的事情,因为涉及面太大,厉元朗想马上赶过去和金胜面谈。 “外面下着大雪,天气又冷,你还是给我用手机传过来,我先看一看,回头再和你电话联系。”金胜说道。 “那好吧县长。”厉元朗用手机将那每页信件内容和那个账本全都拍下来,确保非常清晰之后,通过微信发送给金胜。 金胜接收后,仔细翻看着,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这一晚,又是个难眠之夜了。 不光是他,厉元朗也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熬到后半夜还没有金胜的消息,实在不忍心打搅他,这才强迫自己睡着,以便养精蓄锐,他相信,明天将非常繁忙。 果不其然,厉元朗是被金胜家里的座机叫醒的,通知他马上赶到金胜家里。 厉元朗没叫韩卫开车过来,外面下了一晚上的大雪,行人走路都困难,开车还不如双脚走得快呢。 他到金胜家里的时候,王祖民正在低头看金胜手机上面的东西,厉元朗的到来,完全可以看原件了。 王祖民和金胜一个看账本,一个翻着那封举报信,然后又相互交换着看。 须臾,王祖民看完,放在茶几上,看了看厉元朗和金胜,说道:“于鹤堂收的十六万,前不久已经上交纪委,我看,他还算聪明,知道什么钱能拿什么钱不能拿。” “是吗?”厉元朗不禁一惊,这么说来,这封举报信就非常具有真实性了。 金胜双眼熬得通红,估计昨晚没怎么睡,靠着一支接一支的香烟提神,他讲半截烟摁灭在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问王祖民:“于鹤堂大约什么时候上交这笔钱的?” 王祖民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有十多天了吧,具体日子我记不太清楚,需要看记录。” “不用了。”金胜摆手说:“你看账本上的时间记得很清楚,他收这笔钱快有两个月了,现在才交,说明他在观望。没有不吃腥的猫,于鹤堂这也是没办法,估计他是预感到收钱有危险,是迫不得已才做出来的选择。” “是啊。”王祖民赞同金胜的分析,“他上交钱的日期和刘万全出事相隔不久,他是担心刘万全把他供出来,与其被动不如主动,这个人,还真是会算计。可他忘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个道理了,现在没有掌握到他的证据,不代表永远没有机会。” “嗯。”金胜点了点头,说道:“于鹤堂先放一放,说说老钱吧。我看市里面这次把他调走,有调虎离山的意思,纪委是否下一步要对他动手?” “未必。”厉元朗插话道:“钱允文是在和恒士湛深谈之后做出辞职决定的,有恒士湛保他,他暂时还算安全,只要恒士湛没事,他也会没事的。” “元朗分析到位。”可能涉及纪委办案原则,王祖民不方便过多透露内容,短短一句话就是表明,他们在钱允文的案子上,一定不顺利,或者遇到阻力。 “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恒士湛的问题也不小,市里面是什么意思?”金胜所说的市里面指的就是水庆章的态度,他是问厉元朗,水庆章在对待恒士湛的问题上,持什么意见,查还是不查? “暂时不动。”厉元朗只说了四个字就已经概括全面。 金胜不仅失望起来,倒是王祖民笑眯眯的没说话,似乎他早就猜出来这个结果。 “为什么?”金胜皱着眉头问道,明明是个有问题的官员,为何不将其拉下马,还占着高位作威作福,鱼肉百姓吗!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金胜的疑问,而是手指沾着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一个字。 “叶?”金胜不禁脱口而出,更加搞不懂厉元朗酒葫芦里卖的是什么粮食精了。 王祖民拿起一根烟叼在嘴边,连连点头:“看来,我听到的那些不是道听途说,一定真有其事。” “祖民,元朗,你俩不要给我打哑谜好不好,昨晚我熬了一宿,已经熬死了一些脑细胞,可不想再费尽脑细胞猜了,有什么话快点告诉我。”金胜急得够呛,好嘛,这俩一唱一和的,只有他才是局外人了。 “叶明天,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叶家的人,这下你该明白了吧。”王祖民深吸一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似乎暗示着什么。 “叶明天保恒士湛?”金胜自然知道叶明天何许人物,如果他的省委常委不够亮堂的话,那么叶家,他的父亲叶老爷子,名闻遐迩,声威大震。虽然已是九十高龄,深居简出,可是他的影响力,他们叶家遍及各地的势力门生,是没有第二家可比拟的。 “是的,水书记和我聊起过,恒士湛暂时动不得,有叶明天保着,有叶家这块金字招牌罩着,恒士湛就是安全的。”厉元朗完全赞同王祖民的分析,不住点着头。 “原来如此。”金胜身体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紧锁双眉,不仅有染而叹:“朝里有人好做官,恒士湛等于有了免死金牌。可我就不明白了,叶家为何极力保护他?” 王祖民接过话茬说道:“我是在一次饭局上听到过,叶家和恒家是半块饼的关系。” “半块饼?”厉元朗和金胜不约而同惊问起来,显示出浓厚的兴趣,等待王祖民的下文。 “那是在战争年代,一次战役,全团坚守一个高地,最后拼的就剩下十几个人。那时候天寒地冻,没粮食吃,援军又没赶到,叶老爷子当时还是个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都给饿昏了。关键时刻,恒士湛的爷爷作为随军民工,愣是将自己仅有的半块饼给了他。叶家老爷子得救了,恒士湛爷爷却因为肚子里没食又饿又冻,生生给冻死了。许多年后,叶老爷子辗转找到恒家人后代,给所有叶家人发了话,要保恒家三代人,以感谢当年恒士湛爷爷的救命之恩。”王祖民侃侃而谈,就跟说评书一样,听得厉元朗和金胜两眼发直。 厉元朗嘴里念叨着:“保三代人,这么说来,恒士湛这一代包括恒勇都不能乱动啊,我说恒勇这么张狂,原来他们家有这样一张王牌护体。” “可不是嘛。”王祖民忧心忡忡说道:“恒士湛有个堂哥恒祥湛在南陵省河仙市任职,他是从市委副书记直接提拔到市委书记,听说就有叶家人帮着说话。恒士湛能从一个乡村民办教师做到市委组织部长,这里面都有叶家人的影子。所以说,恒士湛只要不犯天大的王法,一时半会儿,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 “恒士湛不能查,老钱那里却不可放松,我觉得你们纪委应该暗中调查,直到掌握大量证据,再做打算为好。”金胜给王祖民提了一个建议。 “其实我们已经在做了。”王祖民笑呵呵的回答,不言而喻,三个人同时微微笑起来。 现在,这份举报信里面涉及到的两位县级领导都已经排除在外,那么剩下的十几人该如何处理,怎么处理,三人商量一致认为,交给县委书记方玉坤那里,让他做决定。 毕竟涉及到十几个科级副科级干部,处理不好就会出大乱子,一定要谨慎行事,考虑周全才好。 所以,三人商议完毕后,金胜和王祖民驱车直奔县委大院,二人一起走进了方玉坤的办公室…… 第171章 天上掉下来个亲妹妹 当然,这些就不是厉元朗关心的事了,他现在操心的是水明乡。 外面的雪还在下,天空阴暗没有一丁点晴缓的意思。甘平县通往水明乡的唯一一条路已经被大雪覆盖,车辆无法通行。 被困在县城的厉元朗心急如焚却也无能为力,县城距离水明乡有上百里地,他总不能推着两条腿步行回去吧。 他始终和张国瑞保持联系,只有等到雪停以后,由交通部门清雪完毕,才可以开车返回。 趁这机会,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养老院。老爸厉以昭状态非常好,脸色红润,精神头倍足。在这里他得到特殊护理,主要是厉元朗给护工送了红包,有钱好办事,护工对他爸挺尽心尽力。 厉以昭口齿仍旧混含不清,和厉元朗比划着呜哩哇啦说了一大堆,厉元朗才算听明白,老爸这是管他要家里的相册,闲来无事要翻着看看。 厉元朗拗不过老爸的心愿,冒着雪往老爸家里赶。路上特意给苏芳婉打了个电话,他寻思苏芳婉在他爸家里住着,万一今天没去上班,贸然闯进去不好。 好在苏芳婉在上班家里没人,厉元朗这才放下心来。走到小区大门口不远处,赫然看见有两道身影在大门口比比划划。 一高一矮,一黑一红两件不同颜色的羽绒服,在风雪中格外醒目。 厉元朗见背影就眼熟,忍不住走上前去一看,正是昨天搭他车来的王松和卿柔这对小情侣。 “这么巧,你们在这里等人还是找人?”厉元朗主动上前和王松卿柔打起招呼来。 “好心人,你好。”王松想脱下手套和厉元朗握手,却被厉元朗开玩笑阻止道:“算了,天太冷,手一露出来都冻成冰棍了。” 卿柔挽住王松的手臂,看着厉元朗问道:“好心人,你住在这里吗?” “我以前住这儿,现在是我爸家在这里,你们看就在那个地方。”厉元朗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栋灰楼,那是个七层步梯楼,他爸家住在二楼。 “噢。”卿柔点了点头,并说:“我听人讲,这里原来就是雨水胡同,不知道准不准确,所以过来看看,结果都盖成高楼了,一点胡同的影子都没有。” 听卿柔的意思,好像他们两个是来寻找雨水胡同的,不是找人的,便说:“外头太冷了,又下着雪,二位不嫌弃的话,去我爸家里坐一坐,喝上杯热茶暖和暖和。我是甘平本地人,帮你们分析分析,看看能不能有点眉目。” “那就麻烦你了,总是麻烦你不好意思,家有老人我去给老人买点水果和营养品。”王松说着就要和卿柔去旁边的超市,却被厉元朗给拦住,告诉他们老爸不在家,在养老院,家里此时没人。 这两位拗不过厉元朗的坚持,只好作罢,跟随厉元朗去了他爸家里。 苏芳婉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爸爸还在住院,她两头跑却没忘记打扫屋子,看起来是个挺爱干净的女孩。 一进来,屋子里散发着好闻的芳香气味,王松一个男人不在意,轻柔是个女孩子,自然敏感,禁不住说道:“好心人,这里还住着女人呢?” “噢?”厉元朗一摸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索性呵呵笑着,邀请二人坐在客厅沙发里,他则去烧开水准备沏茶。 “能参观一下吗?”卿柔坐不住,背着小手走到厨房,问正在烧水的厉元朗。 “可以,随便参观。”厉元朗不在意的说。 正好这会儿手机响起,是金胜打来的,告诉他方玉坤对那封举报信的处理意见。 很意外,方玉坤却质疑举报信的真实性,要求王祖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尤其要找到举报人。至于对那十几人,方玉坤的意见是,低调处理。 一想想就明白方玉坤有他的苦衷,十几个正科副科级干部,若是都出了问题,他这个县委书记脸上不光彩不说,真要是全都撤职查办,谁来填补空缺,会不会影响到正常工作,都是头疼的事情。 他的所谓低调处理,就是在规定时间内,让这些人主动交代问题,退赔不义之财。至于处理结果嘛,按照实际情况,采取警告或者记过处理,撤职就免了。 金胜不服气,他和厉元朗的想法一致,有错必查,违法必究,方玉坤宽进宽出,等于是在和稀泥,也助长这股收受贿赂的歪风邪气滋生,和上面高举反腐倡廉的精神背道而驰。 怎奈人家方玉坤是一把手,有绝对话语权,金胜除了发了一通牢骚别无他法。 厉元朗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能劝说金胜几句,这才把手机挂断。 水烧开了,厉元朗正忙着沏茶的工夫,忽听得卧室里传来“啊”的一声女人尖叫,吓得手一哆嗦,水洒了一地。 来不及擦干净地面,厉元朗急匆匆跑过去,边跑还边问:“怎么回事?” 循着声音跑过来一看,却见在他的房间里,王松傻呆呆站着,卿柔则双手捂着嘴,盯着桌子上一张照片,双眼瞪得老大,面露惊诧神色,一动不动。 那是张彩色照片,是厉元朗小时候的全家福,上面有他爸爸妈妈有他还有失散多年的小妹。 这是他们仅有的一张全家福,自从小妹失踪后,就再没有照过了。 “卿柔姑娘,你怎么啦?”厉元朗走过来,不解的问起来。 王松也把双手轻放在卿柔的肩头上,关心的问:“小柔,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可是把我吓坏了。” 好一会儿,卿柔才缓过神来,她没回答王松,而是仔细打量着厉元朗,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把厉元朗都给看蒙了。 “你、你是不是叫厉元朗?”卿柔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双手死死抓住厉元朗的胳膊,上怕他跑了似的。 若是外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以为卿柔是个疯姑娘,应该去精神病院吃氯丙嗪了。 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他猜想卿柔一定是遇到什么大的发现,但是她发现了什么呢? “我、我是叫厉元朗,怎么了?” 卿柔仔细看着厉元朗的脸,激动问道:“厉以昭范雨琴是你什么人?” 她一口口的问话,把厉元朗完全带进沟里面,木呵呵说道:“厉以昭是我爸爸,范雨琴是我妈,你怎么知道他们的名字?” “我、我……”卿柔嘴唇颤抖,双眼顿时噙着晶莹的泪花,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厉元朗,头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之上,呜呜大哭起来。 身边的王松见此情景,同样感触良多,他同样辛酸的拍了拍卿柔的后背,送去安慰和同情。 这一男一女的举动反倒把厉元朗彻底搞不明白了,这是闹得哪一出? “姑娘,你先别哭,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哥……”好半天,卿柔才停止哭声,哽咽道:“我是你妹妹小慧啊,怎么,你不认得我了?” 小慧!你真的是小慧? 厉元朗板着卿柔的双肩,仔细打量着这张脸,以便从这上面找到二十几年前那个扎着小辫、可爱小女孩的影子。 只是很失望,妹妹失踪那年才三岁,他也不过十岁,记忆中的那点残存碎片早就被时间磨得一点不剩,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了。 “哥,”卿柔动情说:“我这里也有这张照片。”她让王松把她包里的照片拿过来一比对,和他房间里的这张全家福一点不差。 厉元朗彻然大悟,天底下竟有这么神奇的事情,父母找了那么多年一点音讯没有,自已的偶然相遇,一个热情相邀,竟找回失散多年的妹妹,是巧合还是上天的垂怜眷顾? “小慧。”厉元朗再次紧紧拥住卿柔,兄妹俩抱在一起,卿柔哭得稀里哗啦,厉元朗也是鼻子发酸,就连一旁的王松眼睛也湿润起来。 这才是踏破铁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良久,卿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问道:“哥,妈妈怎样了?还有爸爸,他怎就住了养老院?” 提起老妈,厉元朗感伤的叹息道:“妈妈在你失踪的第五年就因为悲伤过度得急病去世了,爸爸受此打击一蹶不振,整日以酒消愁,把自己身体搞垮了,前几年突发脑梗半身不遂,我工作忙没时间伺候,所以才……” “妈妈!”卿柔抱着那张照片以泪洗面,并非常正式的跪下磕了三个头。厉元朗过来搀起她,表示等到雪停以后,会带着妹妹去妈妈的墓前去看看。 “哥,带我去见爸爸,我想见他。”卿柔迫不及待的样子,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好,咱们这就去。”他家离着养老院不算太远,步行二十来分钟就能到。况且现在下着雪,坐车反而不安全。 三个人出了家门往养老院路上走的时候,厉元朗便问起卿柔这些年的遭遇。 原来,卿柔失散后被一户人家收养,后来,养父工作变动调到京城,她就随着养父母一家在京城生活。从小学、初中再到高中,一直到大学,她学习成绩始终优秀,以高分考取清大,毕业后去国外留学一年,回国后应聘到如今的这家跨国公司,担任高管。 对了,她现在随的是养父的姓,她目前的名字叫:叶卿柔! 叶卿柔,姓叶,来自京城,厉元朗禁不住冒出一个大胆预测。 第172章 认儿不认女 “小慧,你养父叫什么?干什么工作的?”厉元朗于是问道。 “他……”提到养父,叶卿柔竟然一时语塞,不知高该如何措辞了。 “他是不是叫叶明天?东河省军区政委?”厉元朗猜测道。 “你……”叶卿柔瞪大眼睛不解问:“哥,你认识二叔?” 这就对了,叶卿柔果然是叶家的人。二叔?也就是说,叶明天不是她养父,那会是谁?难道是叶明仁不成? 这会儿,王松接了个电话,躲在一边捂嘴讲话,就兄妹两个,厉元朗无所顾忌,便又问起叶卿柔:“小慧,你养父不是叶明天,是不是叶明仁?” “哥,你怎么知道的?”叶卿柔没有直接回答,等于间接承认叶明仁的身份。 “叶家的人,鼎鼎大名。叶明仁,南岭省省长,谁不知晓?”厉元朗如实说道:“不瞒小慧你,你哥我也是官场中人,虽然官职不高,可对于省领导还是略有耳闻。” “哥,其实养父母对我很好,尤其养父,一直拿我当亲生女儿对待,还有爷爷,对我比对他亲孙女还要好。”叶卿柔误会厉元朗,以为他担心自己在这种官宦人家受苦遭罪,得到不公待遇。 “那就好,如果他们对你不好,咱们厉家随时欢迎你回来。”厉元朗说出这番话,底气明显不足。 和鼎鼎有名的叶家比起来,他们家还算个家吗?老妈去世,老爸住在养老院,他这个哥哥也是孤身一人,经常不在家,一点家的温情没有。 更为关键的是,叶家在京城,妹妹也在京城的大公司上班,不可能回到小小的甘平县城,这里也只有她的一丝寄托罢了。 叶卿柔这次寻亲回来,是因为她养父将那张全家福照片给她看,顺便讲起她的身世,但只说她的亲妈妈名叫范雨琴,在甘平县的雨水胡同住,她还有个哥哥叫厉元朗。 至于她的亲爸爸厉以昭,叶明仁没有提及,还是叶卿柔通过其他渠道打听来的,让她至今不解。 兄妹二人说着话的同时,王松也接完电话走过来,在叶卿柔耳边低声说:“是魏哥的电话。”并问厉元朗:“大哥,你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 “芝麻绿豆小官,不值一提。”不是厉元朗客气,有那么一句顺口溜,不到鹏城不知道钱少,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这话一点不假,在京城,一个处长就跟县里面的股长一样,遍地皆是,何况他厉元朗还只是个小小的正科级呢。 “大哥,你这么年轻就是一地父母官,了不得。”王松夸赞道。 “你就别往我哥头上戴高帽了,我印象里哥哥小时候就聪明,学习可好了。当个乡委书记算什么,将来说不定还能当省长呢。”提起厉元朗,叶卿柔眼睛里满是自豪。 厉元朗禁不住心中暗笑,这小妮子说起谎话来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她走失那年才三岁,啥也不懂,估计连家里人的印象都没有,何来对他这个哥哥的学习评价? 三人有说有笑,丝毫没被漫天大雪影响到心情。赶到养老院的时候,叶卿柔看到正在走廊里、坐在轮椅上的厉以昭那一刻,眼圈发红,快速跑几步跪倒在厉以昭面前,扑在他的腿上,凄厉的喊了一声:“爸,我是小慧啊。”痛不欲生,呜呜大哭。 厉以昭被叶卿柔的举动惊得一愣,继而手刨脚蹬,嘴里呜哩哇啦的大喊大叫起来。更奇怪的是,他竟然拼尽全力用那只能动的手一把推开叶卿柔,含混不起的连连说着一个字。这个字不是很清楚,外人听不出来,厉元朗却能理解,老爸怎会说出那个字呢? 滚!没错,就是这个字。 老爸的反常举动,弄得满眼婆娑的叶卿柔不知所措,就连厉元朗也搞不清楚状况,过来拍着老爸的肩头不住介绍说:“爸,她是小慧,是咱家失散多年的小慧啊!” “呜呜……咕咕、滚!”厉以昭不为所动,显得既愤怒又激动,对叶卿柔再次冲上来还是一把奋力推开。 谁都没有想到,原本一场失散亲人相见的悲喜场面,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叶卿柔哭泣扭脸跑开,王松瞅了瞅厉以昭,又看了看厉元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得扭身去叶卿柔。 “爸,你到底闹得是哪一出哇。”厉元朗更是搞不懂老爸为何对小妹这个态度。虎毒不食子,何况是分散多年的父女两个,没有冤仇只有亲情,何必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呢。 “呜呜……”厉以昭急得直拍轮椅扶手,脚也微微抖动着,要不是半身不遂,看样子都有站起来的意思了。 他着急是因为自己嘴不能说清楚,看着儿子不理解的样子,实在表达不出来的厉以昭对着身边的男护工屋里哇啦的比划着,男护工点头明白,跑出去不大一会儿拿过来一张报纸,指着上面一个放大的照片,用尽全身气力说了俩字:坏人。 厉元朗看到照片上的人,尤其底下一行小字注明此人的名字,叶明仁。不禁大吃一惊,就向老爸求证:“爸,您说的意思,他是个坏人?” “嗯嗯。”老爸不住点着头,总算把他心里话表达出来,却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满头大汗。 厉元朗连忙和护工一起将老爸推回房间,安顿他休息。 他疑问连连,老爸记恨叶明仁,为何对女儿这个态度,他依然没有打听出来。 想到小妹万里迢迢前来寻亲,却弄这么一个结局,厉元朗心肠难忍,走出养老院外面,小妹跪在风雪里一个劲儿的抽泣,任凭身旁的王松怎么劝她就是不听,这么一直跪着哭着。 厉元朗担心再把她冻坏了,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一把将她从雪地里拽起来,摇晃着她厉声吼着:“你干嘛糟践自己,爸爸是病人,他有反常举动你得理解,跟个病人你计较什么!” “哥……我……”不知为何,对于厉元朗略显粗鲁的做法,叶卿柔并没有反驳,任凭厉元朗拽着她走出养老院,王松就像个受气包似的跟在后面,低着头一言不发。 走了一段路,厉元朗看到旁边有个小酒馆,走进去一看正是老熟人,韩卫的三哥韩老三,他原来的餐馆因为房主动迁,就又在这里另开一家,名字还叫“老三菜馆”。 “厉书记,这么巧,快请进。”尚未到午饭时间,店里没有客人,韩老三热情的让着厉元朗三人走进小店里。 这个地方比原来那间大而且干净整洁不少,冬天农闲,韩老三的老婆也过来帮忙。 闻听厉元朗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兼乡长,不仅是她家韩卫的顶头上司,也是她的父母官,更加热情,迎着三人坐进雅间,又是擦桌子又是忙着沏茶倒水,还偷着出去给韩卫打电话报信。 韩卫没接到厉元朗的通知,在三哥家跟女友信蕊煲电话粥,一听到嫂子的手机,得知厉元朗去了三哥的菜馆,急得赶忙穿戴整齐,开着车直奔菜馆而来。 这边,韩老三看出来厉元朗和一个哭成泪人的姑娘,还有个情绪不佳的小伙子有话要说,马上给老婆使了个眼色,说道:“厉书记,你们聊,我先给你们准备吃的去了。” 厉元朗一摆手说:“韩三哥先不用,我们说会儿话,有事我叫你。” “那行。”韩老三手擦着围裙,点头哈腰和老婆一起走出雅间,把门轻轻带上。 “小妹,不是我说你,咱爸已经是那样了,不要耍小性子了,等他哪天状态好的时候我再带你去见他,别哭了,哭坏身子王松该心疼了。”说着话,厉元朗扯下一张餐巾纸递给叶卿柔,并且掏出烟来撒给王松。 “我不会抽。”王松讪笑着摆手阻止。 厉元朗也不客气,自顾点燃香烟,又劝了叶卿柔几句,就见有人敲门,韩卫急匆匆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主任,您用车怎么也不叫我一声,害得我还以为您在家闲待着呢。” “噢,我没事。”看了看都快中午十一点了,就拿出三百块钱,让韩卫点几道店里拿手菜,他要好好招待小妹和王松吃一顿饭。 韩卫起先说啥也不收,厉元朗板着脸强迫他收下,韩卫没办法只得拿钱出去安排。 想不到,和妹妹的第一顿饭是在这家小饭馆里,不过也不错,往往这样的苍蝇馆子比大饭店的味道要好,何况韩老三做菜会格外上心。 在厉元朗的劝说下,妹妹的状态逐渐好转,也能开心的笑了,王松见女友破涕为笑,心情轻松许多,中午跟厉元朗小酌一番,他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半斤白酒下肚就喝成醉猫,去厕所吐了好几次,幸亏有韩卫帮忙,扶着他坐进车里,将他们三个送回到厉元朗爸爸家休息。 这是厉元朗的主意,既然在城里有家,何必要住酒店花那个冤枉钱。 叶卿柔也乐得去家里住,这里是三室一厅,一个是厉元朗的房间,另一个是留给叶卿柔的,当初他妈妈范雨琴在世时就是这么安排的,多年来一直没改变。 安顿王松睡在叶卿柔的床上,厉元朗和小妹坐在客厅里说话,主要是厉元朗想通过小妹口中,了解叶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家,对小妹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好么? 叶卿柔如实相告,从她的神态举止中没有发现一丁点异样,厉元朗稍感放心。 正这时,房门一响,从外面闪进来一道靓丽身影,当小妹和来人四目相对后,怪异的气氛出现了 第173章 误会心生 来人正是苏芳婉。 她是提前下班回来,本以为厉元朗过来,特意去超市买了好多吃喝,准备晚上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秀一秀厨艺。 毕竟厉元朗帮她这么多,早就答应人家请他吃一顿饭的,拖了这么久,实在感到难为情和不好意思。 苏芳婉穿的是白色羽绒服,戴着红色大围脖,将她青春靓丽的气息完美展现出来。 由于天冷,小脸蛋冻得粉红,看起来像个诱人的大苹果招人喜欢。 她一进来,正好看到厉元朗和叶卿柔亲密聊着天,顿时心头涌上一股浓浓醋意,原本笑呵呵的脸上变为冷若冰霜。 其实早在哥哥房间里,叶卿柔就发现床上有女人住过的痕迹,她一直没有挑明询问,必定分别久远,她跟哥哥不算熟悉,没好意思张口问。 苏芳婉还以为厉元朗花心,又勾搭了一个女孩子,还大张旗鼓领来示威,早知这样,还买这么多好吃的干嘛,不如扔了喂狗。 苏芳婉赌气噘嘴,表情黯淡下来,但是双目却死死盯着叶卿柔,好像遇到情敌一般,直冒怒火,瞬间就能点燃。 厉元朗发现出来苏芳婉的不对劲,叶卿柔也感受到一丝丝敌意来袭,就赶紧站起来问厉元朗:“哥,这位是谁?是嫂子吗?” 误会,天大的误会! “不是,这是我……原来的同事,她叫苏芳婉。”同时,厉元朗也将叶卿柔的身份挑明,以示自己的清白,不让苏芳婉产生误会。 “你妹妹?”苏芳婉一愣,从没听厉元朗说过还有妹妹,弄得她一头雾水,似信非信的和叶卿柔握了握手。 “你知道我房间里有一张全家福吧?”厉元朗启发苏芳婉:“挨我旁边那个扎小辫的小姑娘就是她,我妹三岁走失,今天是回来认亲的。” 苏芳婉一直住在厉元朗的房间里,自然看过那张全家福,一下子被弄得惭愧起来。刚才吃得哪门子醋,竟然吃人家妹妹的醋,更何况厉元朗和自己非亲非故,只是出于同情多次照顾她,是她自作多情,刚才的表现实在不应当。 而叶卿柔更是从苏芳婉的举动里看出来,哥哥和这个小女生关系非同一般,他不承认是女朋友,是否说明哥哥还有别的女人? 女人都是敏感动物,同时好奇心也都特别强烈,叶卿柔已经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找苏芳婉问问清楚。 好在苏芳婉反应奇快,将刚才的不快转眼挥之散去,提着方便兜笑说:“你们兄妹聊,我去给你们准备晚饭。” 叶卿柔和厉元朗叙旧聊得差不多了,便说:“我给你打下手。”起身跟随苏芳婉一起去厨房,说起悄悄话来。 别看叶卿柔在叶家长大,平时都有保姆伺候,可是叶家的家教非常严格,打小就要学会一些日常家务,包括洗衣做饭,这是叶老爷子的家训,要让叶家子女掌握独立生存的能力。 所以,叶卿柔会做简单的饭菜,至于味道嘛,只能说保证可以做熟。 掌勺都是苏芳婉在忙活,叶卿柔帮着摘菜洗菜,并顺便和苏芳婉聊起来。 得知苏芳婉的确不是哥哥的女友,就是原来跟哥哥在一个单位,经常得到哥哥照顾。因为没有住的地方,哥哥就让她住在家里,仅此而已。 并且从苏芳婉口中,知道哥哥还有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前妻是电视台的美女主播,目前已经辞职去南方,下落不明。 厉元朗如今的女朋友是他的大学同学,曾经的恋人。由于女方母亲当初看厉元朗家境不好,愣是将二人拆散,直到今年才再续前缘。 “她叫什么?是干什么的?”叶卿柔好奇问起来。 “水婷月,省团委少年部部长,她爸爸是水庆章,广南市的市委书记。”苏芳婉一边炖着鸡汤一边表情自然的回答,说明她已经接受现实,水婷月无论身材长相和家境,自己都是无法比拟的。 “水庆章?”叶卿柔略有所思,不禁喃喃自语:“那她也是谷红岩的女儿?” “谷红岩是谁?”正掀开汤锅的苏芳婉动作停顿一下,不解的看着叶卿柔。她自然没听说过谷红岩的大名,有此表现实属正常。 “哦,谷红岩是水书记的爱人,是谷家的女儿。”从小就生活在京城大院的叶卿柔,四大家的名字经常被大人们提及,耳熟能详,想不知道都难。 “那就是呗。”苏芳婉不以为然的回答,却不知道此刻在叶卿柔的心里,却有一种奇怪的念头。 她想起来刚到广南市的那个晚上,想起养父叶明仁和广南市委书记关在房间里说话的情景。 天底下的巧事就是这么多,原来养父专门来广南见的那位特殊朋友,竟是哥哥未来岳父,岂不是亲上加亲? 晚饭十分丰盛,苏芳婉的厨艺精湛,厉元朗之前在家里是尝过的,吃着熟悉的味道,厉元朗赞不绝口,一个劲儿朝苏芳婉竖大拇手指。 王松睡了一下午觉,总算缓过酒劲,对于厉元朗相让喝点红酒透透说啥也不敢答应了。好嘛,这个未来大舅哥真是太能喝了,俩人喝一瓶白酒,同样是半斤进肚,人家啥事没有,可自己差点吐到姥姥家去了,人是丢大发了,以后可得长记性,不敢这么喝了。 大家同为年轻人,彼此相差不几岁,有许多共同话题,聊起来没有代沟。 天南海北,无所不聊。这顿饭吃的很开心,一直到晚上八点多钟才意犹未尽的结束。因为明天厉元朗还要陪着妹妹去母亲墓前祭奠,今晚要早点休息不耽误正事。 但是问题来了,四个人怎么睡。别看王松和妹妹是情侣,看样子还没到同居的地步,王松睡在叶卿柔的房间,叶卿柔想睡在爸妈曾经的床上。 厉元朗那张床是单人床,况且他也不可能和苏芳婉同床共枕,苏芳婉就要找宾馆住一晚。大冬天的又是晚上,厉元朗不放心,干脆就想领着她回自己的家里。反正他家也有三个卧室,住的地方不成问题。 苏芳婉一想也只有这样了,吃完饭收拾干净,便跟随厉元朗步行往他家里走。 此时,大雪终于停止,夜空中繁星点点,明天将会是一个好天气。 一阵北风刮来,寒彻透骨。厉元朗紧了紧羽绒服领口,苏芳婉和他并排走着,双脚踩在雪地里,发出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响。 二人说都没说话,就这么一直走着,昏黄路灯下,两条身影被逐渐拉长、又拉近,再次拉长…… 路过一处广场时,不少青年男女正在团雪球打雪仗。厉元朗双手插在衣兜里,望着他们,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不到二十岁的时候,面对大学里的第一场雪,和水婷月、季天侯还有周宇他们,就是这样在校园玩得那么嗨。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十几年过去,往事历历在目。 就是这样的一场雪中玩耍,让他第一次注意到水婷月,注意到这个玩性大发的美丽女孩,也动了追求她的念头。 “大叔,你在想什么?”看着厉元朗双眼发呆直视着雪中的那些男女,苏芳婉忍不住多问一句。 “没什么,就是觉得年轻真好。”厉元朗是有感而发。 “大叔,你其实也不老啊,才三十来岁,怎么就有怀旧的思想,这可不好,心态老,人也容易变老的。”苏芳婉摸着自己冻得发红的双腮,似乎告诫厉元朗,人要年轻就要从心态开始,不要总活在过去的漩涡里。 “我心态老了吗?”厉元朗扪心自问,觉得苏芳婉说的还有点道理。 “要不……”苏芳婉想了想,提出一个活份建议,“要不,我们也去打雪仗疯玩一次吧?” “还是不要了,你我都是政府官员,传出去不好听。”厉元朗担心自己的身份,毕竟和普通百姓不同,万一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发现,终归是个麻烦事。 “天黑成这样,你不说谁能认出你来。”苏芳婉说着话,竟然低身从路边的雪堆里抓起一把雪,都不给厉元朗反应的机会,直接抬手扔向他的脸。 好家伙,这一把雪不偏不倚正好扔在厉元朗的脸上,一点都没糟践,还通过他的领口灌进衣服里。顿时一股凉意袭遍全身,弄得厉元朗一打哆嗦,激起了他好玩的心性,也抓起一团雪撇过去…… 就这样,厉元朗和苏芳婉一边追逐打着雪仗,一边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打打闹闹,玩得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一个极其隐秘的黑暗角落里,一辆遮挡号牌的轿车里,随着轿车有节奏的上下起伏,里面传来一股老牛犁地的低沉闷吼,一个男人终于将一团热液送给身下女人,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女人身上,大口喘着粗气,就跟死了一般,一动不动。 “死鬼,快起来,压死我了。”女人赶紧推着男人坐起来,并且打扫污秽不堪的现场。 无意中一眼,女人却瞥见眼前不远处,一男一女追逐嬉笑,不仅碰了碰身边累成狗的男人,惊奇的问道:“哎,你快看看,那俩人是不是厉元朗和苏芳婉?瞅着真像。” 男子被她这么一提醒,禁不住把头往车前风挡玻璃那里探过去,使劲揉了揉眼睛,不仅咂舌道:“是他俩,嘿嘿,妈的,吃着碗里还惦记锅里的,等着,我让你好看。” 说话间,男子举起手机,对准厉元朗和苏芳婉摁起了拍摄键…… 第174章 行为上的纯净 厉元朗和苏芳婉一路打闹嬉戏回到他家中,结果二人一进屋才发现,各自羽绒服都给弄湿了,头发上,就连里面的衣服多少都沾上了雪。 房子里早已供给热气,雪遇热瞬间变成了水,浸入皮肤里凉嗖嗖的极不舒服。 苏芳婉在这里没有换洗的衣服,好在还有干净的睡衣睡裤,厉元朗便告诉苏芳婉去房间里换上,湿衣服则放在暖气片上晾干。 厉元朗回房取出干净睡衣睡裤,说起来,这套崭新的衣裤,还是韩茵当年买的呢,一次没穿过压在箱底,也逃脱掉没被韩茵离家时,成为她箱子里的席卷之物,算是给厉元朗留下唯一的念想。 “去卫生间里换上吧。”厉元朗将睡衣睡裤一股脑塞到苏芳婉手中,自己则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苏芳婉看着厉元朗的背影,感慨万千。这个男人,真是对自己一点欲念没有,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透底,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齿想法,难道说,自己一直引以为豪的娇颜美驱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 她幽怨的暗叹一声,抱着衣裤走进卫生间,本能的回手把门锁上,想了想,又轻轻打开,将门留了一条微小的缝隙,期盼着或许那个男人会闯进来…… 脱掉身上的累赘衣物,苏芳婉顿时感到浑身轻松不少,并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女人自以为豪的一切她都有,还是那么的迷人。皮肤白净光滑,小腹平坦细腻,泛着晶亮的油光。 两条大长腿笔直顺滑,臀部丰润微翘,无论从哪个角度观看,绝对是女神级别。可偏偏却不被那个男人所注意,他是柳下惠吗?有坐怀不乱的坚忍之力?苏芳婉充满怀疑。 打开莲蓬头,一道道温热的水流迅速浇溉在苏芳婉全身每一寸肌肤之上,一股股热感传递到她的每一条神经里。思绪中幻想着那个男人,希望他会撞门而入,与她在热水中共赴鸾凤的巅峰之举,那该是怎样的滋味。 然而,她失望了。美眸左顾右盼,紧紧盯着门上的那条缝隙,耳边仔细辨别外面是否有脚步在走动。一切一切的平静告诉她,厉元朗根本没出房间,她的幻想完全成为奢望或者说根本不存在的现实。 “唉,算了,今生无缘,不过是生命中的过客而已……”苏芳婉这么想着,精神一溜号,脚下不知为何一打滑,身体不受控制的忽然间往后一栽歪,仰面倒下。 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继而发出“砰”的巨响声,苏芳婉感觉到大脑嗡的一下,鼻翼发酸直冲脑门,瞬间失去了意识…… 单说厉元朗刚在房间里换好衣裤,想着苏芳婉正在冲澡,他便没有走出去,而是坐在床上抽烟。 同时拿出手机和水婷月聊起微信。他今天经历太过奇特,遇到失散多年的妹妹,又被老爸的反常举动所不理解。关键是,妹妹竟然是叶家的养女,这世界上几乎所有巧合都让他遇到了。 水婷月静静听着厉元朗兴奋的讲述,分享他的喜悦,并且给他送上兄妹重逢后的衷心祝愿。 余下来,就是二人间你侬我侬的情话时段了,彼此诉说着相思之苦,水婷月便商量道:“元朗,咱们的事情不能总这么拖着,要不、要不,咱们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你觉得呢?” “这……”厉元朗一时语塞,他倒不是没想过,他早就想重新拥有一个家了,不光是为他本人,更是对水婷月负责。 男人先成家才能立业,如果对家庭都没有责任感,都不想承担,何谈对事业负责? 但是,他仍然记住谷红岩对他的要求,不提到县处级就不允许他娶水婷月,而这些话,他又不能说给水婷月听,他两头为难。 “婷月,要不然你问问你爸妈是什么意见,如果他们点头答应,咱们就定下来。”这年头虽然说订婚有些过时,可对于水婷月来讲,是给她吃颗定心丸,预示着她名花有主,从女朋友到未婚妻的一个升级。 厉元朗的提议水婷月当然赞同,她欣喜的说:“我爸没问题,关键是我妈,其实我妈这人属于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把她哄高兴了,不是难事。” “你先问一问,侧面了解一下,可以的话,咱俩就在春节把事情定下,到时候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便饭就可以了。” “嗯,我看这样挺好,春节图个喜庆图个团圆,咱们订婚双喜临门,喜上加喜,特别有意义。” 水婷月倒是个急性子,这边听到厉元朗的建议,马上挂断手机去找她妈妈旁敲侧击,试探谷红岩的反应去了。 也是真巧,就在结束通话之际,厉元朗便听到从卫生间传来苏芳婉的那一声尖叫。 不好,出事了! 厉元朗急忙冲出房间,跑到卫生间门口忽然犹豫起来,没敢贸然闯入。 女孩洗澡肯定光着身子,若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难得多难为情。 于是他冷静下来轻敲着门问道:“小丫头,怎么回事?”谁知,这么一敲,门竟然神奇的徐徐打开,原来没锁,留了一条缝。 厉元朗赶紧着一把拽住门把手,将门关上并继续问着话。 “啊,好痛……”听到里面传来苏芳婉痛苦的嘤咛声,厉元朗就知道大事不好,急切的苏芳婉说道:“你是不是受伤了,能不能动一动把衣服穿好。” “我、我头好疼,眼前是转的,动不了,快来帮帮我……” 算了,这个时候就不是讲究男女有别了,救人要紧。 想到此,厉元朗把眼睛一闭,推开门风风火火闯进来,一把扯下挂在浴室里的浴巾,先盖在苏芳婉露着的身体上面。 要知道,这一切都是厉元朗闭眼之中的杰作,盖是盖上了,手也没有准心的触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被电击中一般迅速缩回来,这才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苏芳婉披散的丝发下面,淌着一摊殷红的鲜血。 她是后脑勺着地,磕在坚硬的地砖上,头给磕破流血,伤势不轻。 “芳婉,你怎么样了?”厉元朗蹲下身来,仔细观察着苏芳婉的伤势,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帮到她。 “把我扶起来,我头疼晕得厉害。”苏芳婉微闭双眼,表情痛苦。 厉元朗看了看,干脆一只手伸进她的脖颈之间,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双腿,使劲一用力,将百十来斤的苏芳婉抱起来走出卫生间,去到房间轻轻放在床上,并且扯来被子给她盖上。 “芳婉,你等着,我去给你叫救护车。”厉元朗转身出去找到手机迅速拨通120,联系妥后,又急急返回来。 却见苏芳婉有气无力的说:“你先帮我把衣服穿上,我、我自己弄不来……” “这……”一想到被子下面光滑的身躯,厉元朗犯难犹豫不决起来。 苏芳婉却说:“快帮我穿上,总不能让人家看我光着身子,影响不好,你心无杂念行为上才是干净的。” 对,心无杂念,思想上同样纯净。厉元朗索性心一横,抱过来苏芳婉的衣服,在她极力配合下,帮着她一件件穿好,并准备了一条干净毛巾垫在她的后脑勺处,以便阻止血往外流。 这边刚把衣服穿好没一会儿,楼下传来一阵救护车的警笛声,并且很快有人敲门。 接下来,厉元朗帮着120医护人员将苏芳婉抬到救护车上,并跟随着一起赶到医院。 厉元朗等在救护室外面急得团团转,大约四十分钟左右,才有大夫出来,上前询问才知道,苏芳婉摔得不轻,后脑勺缝了五针,需要入院观察,明天做个脑部检查,看看有没有脑震荡。 这一晚,厉元朗守在苏芳婉病床前一直到天亮。 叶卿柔和王松是在和厉元朗通话后才得知苏芳婉发生意外的,二人赶到医院,给苏芳婉送来鲜花,和她在病房里说着话。 今天厉元朗还要陪同小妹去母亲范雨琴的墓前祭奠,就给县团委办公室打去电话,告诉他们苏芳婉意外磕伤脑袋,希望单位能派来一位女同志负责照顾她。 苏芳婉现在是县团委副书记,办公室自然不能怠慢,很快,办公室主任就带着两名女同志赶到医院,帮忙协助处理。 把苏芳婉交到这位主任手里,厉元朗才和小妹王松一起赶往公墓祭奠母亲。 “妈,女儿来看您来了!”叶卿柔对母亲基本上处于模糊印象,血浓于水,望着墓碑上母亲的相片,叶卿柔“扑通”跪下,禁不住泪流满面,嚎啕痛哭。 悲怆的场面,令厉元朗也跟着伤感起来,眼圈通红,双眉紧皱,在叶卿柔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之后,过来哄劝着将她搀扶起来。 三个人在墓前祭奠一个来小时,叶卿柔哭成泪人,苦劝好久最后才恋恋不舍离开。当三个人走到公墓大门口,叶卿柔手机响起,她稳了稳心神,接听后放在耳边问:“喂,爸,什么事情?” 听意思,打电话来的应该是叶明仁,不知道他在里面说了什么,叶卿柔突然黛眉蹙起,忍不住惊呼一声:“什么?爷爷病重?” 第175章 发现商机 叶家老爷子病重! 曾经叱姹风云叶老爷子病重,绝对是个重磅新闻。 叶卿柔不能不回去,即便这次寻亲遇到厉以昭的不认可,些许有瑕疵,可是亲情血浓于水,并且她知道,在遥远北方一个叫甘平的小县城,有她的爸爸和哥哥,这就足够了。 “哥,我要回京城了。”叶卿柔有些不舍,但是叶老爷子病重入院还是牵挂着她的心。毕竟从小到大,爷爷对她宠爱有加视如亲生,这份情,这份爱,早已经铭刻在她的心田里。 “去吧小妹,厉家和叶家都是你的家,想我们了随时回来,我和爸爸始终欢迎你。” “我会的,哥。”兄妹两个来了一个大大拥抱,厉元朗轻轻拍了拍叶卿柔的后背,并问他们怎么走,要不让韩卫开车送他们一程。 “不用了,马上家里就会派人来接我。”叶卿柔淡淡解释道。 厉元朗还纳闷呢,甘平县没有部队,又是大雪刚停,高速路尚在封闭期,叶家人难道插着翅膀来接她吗? 轰隆隆! 就在他胡思乱想中,忽听得不远处的空中,传来一声闷响,举目望去,只见一个小黑点由远及近逐渐显示清楚,是一架深绿色的军用直升机呼啸着在上空盘旋。 慢慢地,直升机找准降落地点,就是马路对面的停车场。巨大的螺旋桨叶片刮起旋风,吹得四周雪片纷飞,几个人忍不住用手挡住眼睛,并往后倒退了十几步。 终于,直升机停下,随后舱门打开,率先跳下来一人,一身黑色皮衣皮裤,短头发,一字眉,身材不胖不瘦。 真是见了鬼了,又是她? 厉元朗禁不住疑惑起来,是叶文琪,她的身后跟着肖剑,还有四个年轻男子,清一色迷彩棉衣,脚蹬黑色战靴,戴着墨镜,走路带风,面色冷峻。 “姐!”叶文琪叫了一声小跑过来,却一眼看见厉元朗,瞪大眼睛看着他,估计和厉元朗的想法异曲同工,他怎么会在这里? 叶卿柔则趴在厉元朗耳边小声嘀咕说:“文琪,我表妹。” 叶文琪!她姓叶。 厉元朗恍然大悟,接触这么久,叶文琪又有军方背景,咋就没往这方面联系呢。 “叶明天的女儿?”厉元朗问道。 “是的,是我二叔家的宝贝女儿,二叔对她很宠。” 这就对了,怪不得叶文琪天不怕地不怕,有一个省领导的老爸,还有叶家强悍的背景,促成了她桀骜不驯的性格。 “喂,你、你怎么和我姐在一起。”叶文琪上来就对厉元朗发出直白的讯问,对,就是讯问的口气。 肖剑跟在她身后,紧走几步冲着叶卿柔微微点头说了声:“大小姐好。” “你好肖剑。”跟肖剑打完招呼,叶卿柔对叶文琪略显蛮横的态度不满意,说话也很冲。“死妮子,注意点你的语气,这是我哥,也是你哥,有点礼貌和素质成不成。” “知道了,姐,他是你哥,是你亲哥?”叶文琪眨巴着大眼睛好奇问道。 “这还有假。”随即,叶卿柔问肖剑她爷爷的情况,肖剑只是简单回了四个字:“不容乐观。” 容不得耽搁,叶卿柔和哥哥挥手道别,王松和他握手说:“大哥,咱们后会有期。” 叶文琪则是用手指了指他,只说出俩字:“走了。”随后,几个人钻进直升机里,叶卿柔手扶着舱门,和哥哥挥手告别。 随着机器轰鸣,螺旋桨叶片转动起来再次启程,飞上天空,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厉元朗站在原地不断向空中摆着手,这时候韩卫走到他身边,却问:“主任,刚才那几个人是部队的吧?” “是的。”厉元朗随即点头。 “看他们个个训练有素,一定是大内侍卫。”韩卫倒是火眼金睛,一句道破天机。 想想也是,叶老爷子是何种身份,尤其在军界,闻名遐迩,他的侍卫肯定不是简单的军人可比。 厉元朗没有说话,这属于高级秘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送走了妹妹,下一步他就该返回水明乡了,那里还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去处理。 回乡的路还没有开通,韩卫说他有一条便捷之路,就是从燕游山疗养院那边走,再到海浪村,最后就能到乡里了。 厉元朗质疑道:“海浪村那条通乡里的路平时就坑坑洼洼不好走,尤其下雪之后,能过得去吗?” “主任,这条路我熟,夏天不好走,冬天却好走,海浪村和别的村子不一样,那里冬天雪多而大,雪发粘稠,正好堵在道路坑洼处,非常平坦。” 韩卫是土生土长的水明乡韩家屯人,韩家屯紧挨海浪村,所以他的话有绝对权威性。 说走就走,韩卫开车离开公墓,直奔燕游山疗养院。这条路非常好走,柏油路面的雪已经被清理到路两边,车少路宽,没用一个小时就到疗养院。 中午,厉元朗和韩卫在这附近的小饭馆简单吃口饭,稍事休息便赶往海浪村。 听张国瑞说起过,他已经分别找郭定寿和信明浩谈过话,提出想让二人担任海浪村和刘家地的村支书。 信明浩干劲挺足,关键厉元朗早就跟他谈起刘家地未来发展计划,大面积种植伤人草,因为刘家地得天独厚的气候非常适用于伤人草的种植。 并且京城植物学家卢耀庭近日就会来刘家地实际调查研究,郑海欣也对于投资伤人草种植有极大兴趣,所以说,刘家地不搞采石场,从伤人草入手,前景还是非常乐观的。 信明浩以前做过刘家地的村主任,又在大山里当过几年护林员,对伤人草自然非常了解,当即表示有绝对信心把伤人草做好做大,带领村民走出一条干净的致富路。 张国瑞和郭定寿的谈话则没那么顺畅,郭定寿对于村支书倒没意见,加之又有儿子郭亮从中做工作,基本上答应了。只是厉元朗当初给张国瑞出的点子是,郭定寿若想当村支书,必须接手郭家酒坊的酿造技术,争取将海浪村变成全乡的“酿酒村”。 对于这点,郭定寿坚决否定,什么都好说,但是让他继承郭家酿酒技术,他不干,他们这一支的郭家人也不会答应,这件事没得商量。 正好趁这次途径海浪村的时候,厉元朗找郭定寿好好谈一谈,争取让他转变态度,不止为他们郭家,也为了全村百姓高风亮节一次。 路上无话,下午三点多钟,厉元朗的捷达王稳稳停在郭定寿家门口。 从进入海浪村伊始,厉元朗就发现一个奇特现象,海浪村这里的雪明显比县城大不少,非常的厚,远远望去,银装素裹,一片纯白,炊烟渺渺混杂在白色世界里,恬静安宁。 山舞银蛇最是千里白莽莽,原驰蜡象林雪雾凇入画廊。 “真美啊。”厉元朗站在郭定寿家门口,看着海浪村的白色世界,不禁感叹。 “厉书记,您、您怎么来啦,稀客,快请进。”郭定寿坐在家里的炕上,见一辆轿车停在他家大门口,还纳闷是谁呢,一看是厉元朗,急得趿拉着鞋披着外衣跑出来迎接。 郭定寿五十来岁,长得憨厚朴实,郭亮和他爸爸眉眼非常像。 “老郭,我可是不请自来,希望你不要介意。”厉元朗笑呵呵握住郭定寿的粗糙大手说道。 “哪里的话,我们想请您厉书记还不一定请得来呢,外面冷,快请屋里坐。”郭定寿说着话,拉住厉元朗的手往屋子里走。 郭定寿家条件尚可,三间大瓦房虽然有年头了,但窗明几净,非常亮堂。 厉元朗韩卫被郭定寿请坐在了炕上,屋里烧得热热乎乎,炕头都烫屁股。 郭定寿分别递给厉元朗和韩卫一支烟,并对厉元朗说道:“以前就听我家大小子提起厉书记,他那时从县委书记秘书岗位上下来,心情糟透了,是厉书记帮助他进了县纪委,还担任要职,书记,您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呐。” 厉元朗赶忙摆手并说:“还是你家郭亮争气,工作能力突出,深受王部长赏识,他年轻,今后的路长着呢,肯定还能进步。” “借厉书记吉言。”郭定寿抽的是黄烟,厉元朗没抽烟卷,拿过来簸箕自己卷了一支,黄烟味道纯正,特别好抽。 这会儿,郭定寿老伴送进来沏好的热茶,并且也说了几句恭维话,却被郭定寿直接打断,说:“你还磨叽个啥,赶紧准备酒菜,留厉书记在家吃晚饭,我要陪厉书记好好喝几盅。” “不用你说,我早就把吃得准备出来了。”他老伴爽快说道。 厉元朗连忙阻止,说他急于赶回乡里,说会话就走。 “那不行。”郭定寿坚决不答应,还说不在这里吃饭就是看不起他,说破大天来也不放厉元朗走。 二人正僵持着,就见外面闯进来几个人,领头的正是村主任杨升,三十多岁,刚当上村主任没两年,挺有干劲的一个年轻人。 “厉书记,您来也不告诉一声,我好去迎接您。”杨升说着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又介绍同来的几个人给厉元朗认识,都是村委委员。 听闻郭定寿要留厉元朗吃饭,杨升便说:“郭叔,厉书记是贵客,您就把招待厉书记的机会让给我,正好我家开了一个小饭馆,东西齐全,晚上咱们一起去那里乐呵乐呵。” 看来,厉元朗想走是走不出了,客随主便,由杨升和郭定寿以及村委们陪着,走出郭定寿家里,直奔杨升家里开的小饭馆而来。 一出门,夕阳渐落夜幕垂临,厉元朗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现象。 第176章 出点子 只见全村家家户户都挂着红色灯笼,厚厚的大雪,大红灯笼高高悬挂,别有一番景致。 “太美了。”这是厉元朗第二次由感而发。 “书记,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冬天第一场大雪过后,家家都要挂灯笼,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才摘掉。”杨升介绍说,海浪村因为特殊地理位置,每年的雪下得密集又特别大,并且它们这里的雪粘稠不发散,不容易融化。要到来年的三月末四月初,雪才能化干净。所以,海浪村有雪的日子非常的长,要有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 厉元朗放眼望去,天边夕阳落下,红彤彤的绚丽天际与白雪皑皑混为一体,又有红灯笼点缀,别是一番美景胜收。 他拿出手机接连拍摄几张太阳落山的画面,给杨升和郭定寿看,并说:“你们看,这要是懂摄影的,绝对是一副完美的自然景观作品。” 这二人嘴上附和着说好看,其实心里都感觉不到什么,天天都看,早就习以为常不足为奇了。 几个人行走在不宽的小道上,厉元朗突发奇想,他知道有个地方叫雪湘,自然景观和这里差不多,就因为某电视台一档节目“爸爸上哪了”出的名,改成民俗旅游景点立刻火爆起来。 只是当地政府部门以及老百姓目光短浅,采取暴利行为多次发生宰客现象,好名气一下子搞臭了,游客都不来玩,生意每况愈下。 这里面的问题就在于政府部门监管不够,只想着收高税,却不想长远发展。 一开始,当地的老百姓还算善良,对于不少慕名而来的南方游客都热情接待,价格也亲民。 只是后来不少商家看到商机蜂拥而至,花高价租当地村民的房子,改成民俗旅馆,一年就三个月的旅游旺季,可是光租金就要几十万甚至上百万。试想想,成本本身就高,羊毛出在羊身上,九个月磨刀,三个月宰羊,还不使劲往游客身上割肉啊。 现在主管部门已经发现问题全力整改,其实就是由原来暗中宰客变成明码实价的宰客。愿者上钩,爱来不来。 “这里可不可以也走一条民俗旅游的路子呢?”厉元朗心里想着可行性,却没有表露出来。 一行人先去村委会坐了坐,杨升主要汇报村里的情况,厉元朗拿出小本子一一记下,并询问起海浪村村民农闲时都在做什么。 “唉,”杨升叹气道:“能有什么可做的,勤快点的去大城市里打工,懒得就在家里猫冬,喝酒打麻将混日子呗。” 这种情况不止海浪村一个,绝大部分的村屯都存在这样现象。农民一年到头忙完,到了冬天无事可做。 即使出去打工,一没学历二没一技之长,做的只能是卖力气的活计。赶上遇到好老板,还能按时结算工钱,万一被骗拖欠工资,恐怕辛苦几个月一分钱也拿不回来。所以说,农民最累最苦最难。 跟杨升聊了半天,厉元朗觉得杨升干劲有,但是思路守旧,面对现在村子里大部分农民闲赋在家的情况,毫无办法,一点不想着如何开拓一条新的发展模式。 看来,要想改变海浪村现有面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领导班子,在这一点上,厉元朗刚才和郭定寿聊天的时候就能感受到,郭定寿毕竟老成持重,想法比杨升要多一些,成熟长远。 听完杨升的汇报,厉元朗专门找郭定寿谈了谈,主要还是关于郭家酒坊的事情。 相比较于张国瑞,郭定寿对厉元朗态度就真挚了许多。他谈起的还是跟古铜镇郭家酒坊遗留下来的隔阂。 听完郭定寿的苦衷,厉元朗则说道:“郭家酒坊的酒我喝过,味道绵软醇厚不上头,难得的好酒。现在勾兑酒太多,喝完伤肝伤身体。老郭,先抛开你们两家的恩怨不谈,我先说说你们郭家老太爷,当初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去酒坊当小徒弟,白给东家干了五年活,后来靠着自己聪明才智和坚毅耐力,偷学到配酒秘方,后来又多次品尝改良,才掌握到今天的酿酒技术。听说他英年早逝,就是因为喝酒喝太多的缘故,从这一点上来讲,你希望老祖宗辛苦创造的秘方就此失传吗?” 显然,厉元朗的话在郭定寿的心里面掀起很大的波澜,他一个劲抽着闷烟一言不发,耳朵里绝对在消化厉元朗的真知灼见。 厉元朗就势继续开导,“郭家的遗训是传男不传女,目前虽然放开二胎政策,可在咱们这里生二胎的很少,如果照此下去,总有一天郭家会后继无人的,那么也就是说,酿酒秘方总会有传不下去的那一天。老郭,我觉得还是应该把秘方贡献出来,政府和你们郭家一起参与到酒坊的建设当中。我们乡政府可以为你们申请贷款,或者联系合作伙伴,咱们把这项手艺做大做强,要让更多的人不再食用勾兑白酒,要品尝到实实在在的粮食酿造酒。多做善事,多用善心,我想这也是你们郭家老太爷当初创造这张秘方的初心。” 郭定寿低垂着头,吧嗒吧嗒大口抽烟,抽完一支又续上一支,眉头始终皱起,但依然一言不发。 “老郭,你是党员,当初在党旗下宣誓时,身上就背负了极大的责任。目前海浪村还很贫苦,农民们的日子还很艰难。我从杨升那里得知,农闲大家都闲在家里,除了喝酒就是赌钱,时间长了,把大家的上进心都磨没了。我和国瑞商量,想让你出任村党支部书记,你是老党员,之前也有过当村干部的经历,杨升毕竟年轻,需要你这样的老党员老同志掌舵,和村党员村委们一起带领大家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厉元朗诚恳的开解说道。 “厉书记,您别说了,我明白您的意思。只是您也看到了,我们村除了山就是雪,真的没什么可开发的地方,我就是想带着大家一块干,也是心有余力不足。” 厉元朗呵呵一笑:“老郭,你们真是抱着聚宝盆讨饭吃,你没见……”厉元朗趁热答题和他谈起自己突来奇想的发现,那就是可不可以把海浪村打造成旅游民俗的景点,凭借自身优势改变目前落后的局面。 提到这事,郭定寿眼前一亮,回想起厉元朗的举动,心里不仅暗自挑起大拇指,真不愧为年纪轻轻就是党委书记乡长,人家只是一走一过就能发现商机,真不简单。 二人谈了很久,厉元朗苦口婆心,终于说动郭定寿答应担任海浪村支部书记,并且会尽快找郭家人商量继承酿酒技术,至于贡献这张配方,郭定寿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和大家商量。 晚饭是在杨升的“杨家酒馆”里吃的。他的小酒馆建的很有特色,以木头为主,目测在百十平米左右。这里是山区,最不缺的就是木材,算是就地取材。 一进来,屋子里相当暖和,烧得特别热。一共摆了六张圆桌子,没有雅间。 屋里没有客人,杨升礼让着厉元朗坐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杨升郭定寿率领着村委委员则围坐在厉元朗身边。 饭菜很丰盛,竟是当地土特产,小野鸡炖蘑菇,葱烧木耳,松茸炖排骨,大鹅炖土豆粉条,清炒蕨菜等等,五花八门弄了十来个菜。 厉元朗也是饿了,大口吃饭大口喝酒大快朵颐,吃得不亦乐乎。 席间,杨升还有郭定寿都给他敬酒,厉元朗自知酒量不差,而且今晚的酒也是纯粮食酿造,喝了对身体影响不大,索性放开量,和在座的人一一举杯痛饮。 喝差不多的时候,酒馆里进来几个人,看穿戴打扮不是本地的,说话一口京味。 听他们说话内容,原来这几位是摄影发烧友,路过这里无意中发现海浪村美丽的夜景,就拍摄了好多张照片。 厉元朗见状,便好奇凑过去,先敬了一圈烟,顺便和他们聊起来。 几个人得知厉元朗是这里的乡党委书记,知道说话有权威,其中一个姓张的男子说:“书记,你们这里哪哪都好,就是有一样,没有旅店可住。我们一会吃完饭还要开车赶往燕游山疗养院,几十里地呢,麻烦不说还不安全,要是有住的地方就好了,住一夜明天再赶路也不迟。” “这好办,我一会让村主任想办法给你们安排一下,天黑赶夜路真不安全。”厉元朗当即叫来杨升,让他给这几人找个住的地方。 杨升满口答应,村委会有床有大炕,足够他们住下,不成问题。 姓张的男子又说:“书记,我觉得你们要想发展旅游产业,还需要开发旅游项目。你看雪湘,就有滑雪,马拉雪橇,雪地摩托,看日出日落,登山观雪景等等。再弄个民俗特色,比如什么篝火晚会,扭大秧歌,这样可以带动更多的人前来游玩。现在有雪的地方越来越少,这么大雪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要利用好资源,把这一块壮大,肯定能带动附近的经济上一层台阶。” 他的同伴也插言说:“你们可以派人去外地学习经验,实地考察,这样有助于你们将来搞这一块少走弯路。” 厉元朗感觉他们几个摄影发烧友的建议非常好,视角独特,不禁好奇起来,这几人的真实身份是干什么的? 第177章 待客之道 这个谜题在张姓男子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方才揭晓。 只见他回到座位上,摆弄手机跟旁边的同伴窃窃私语几句,那人却忍不住脱口而出:“叶老爷子挂了?” 张姓男子瞪了他一眼,努嘴示意不要声张。 此刻厉元朗已经回到桌边,因为心里藏着疑问,十分注意那一桌人的一举一动,偏巧在闹哄哄的气氛中,清晰听到了那句话。 叶老爷子,死了! 厉元朗不禁心头一沉,借故出去上厕所,偷着给水庆章打了一个私人电话。 “水伯伯,叶老爷子是不是没有挺过去?”厉元朗捂着话筒小心谨慎的试探道。 毕竟身份高贵,涉及到最高机密,厉元朗试想水庆章这一级别都不一定掌握到,不过听说水庆章跟叶明仁有来往,或许能略知一二。 “你听谁说的?”水庆章语气里带有明显的错愕,是叶老爷子去世还是厉元朗知道这条内部消息,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水庆章的短短几句话,就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事情的真实性是存在的。 于是他细心跟水庆章解释,自己是在海浪村无意听到几个京城来的人士提到,想核实水庆章消息的真伪性。 “唉!”水庆章唉声叹气并心情沉重地说:“确有其事,就在十分钟之前,叶老爷子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间上会有一个延迟,估计明天早上所有媒体都会报道出来。他老人家这么一走,地动山摇啊。” 地动山摇是指千里之外的京城,和厉元朗相隔太远,不是他该操心的。他有种预感,叶老爷子突然驾鹤西游,不仅仅在华夏政坛,就是在东河省都会有不小的震动。 他关心的是,会不会涉及到水庆章本人。毕竟是准岳父,未来的一家人,牵一发而动全身。水庆章感冒,厉元朗也会跟着打喷嚏。 厉元朗含蓄的表达出自己的担心,希望水庆章给他吃一颗定心丸。 “不会涉及到我。”水庆章苦笑道:“我的级别还不够看。咦,元朗,看不出你对时局还挺关心的。” “水伯伯,我关心叶家关心叶老爷子也是为了一个人。” “谁啊?”水庆章挺纳闷,以厉元朗的身份跟叶家好像是搭不上边的,说难听点,科级干部都不如叶家侍卫级别高。 “叶卿柔。”厉元朗报出这个名字,水庆章不禁大愣,原因无他,水婷月还没有和他打过招呼,他并不知晓厉元朗和叶卿柔的特殊关系。 “卿柔?你说的是她?”水庆章眼睛顿时整的老大,不相信的连问好几句。 “是的,水伯伯。卿柔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她原来的名字叫厉小慧。”厉元朗如实回答,绝不掺杂一星半点的假话。 “她是你的亲妹妹?”水庆章眼珠转了转,惊问道:“范雨琴是你什么人?” “是我母亲。”厉元朗还觉得奇怪,水庆章怎会知道妈妈的名字?不可思议。 “这就对上了。”水庆章喃喃自语:“没有想到,真是没想到,元朗,你竟是范雨琴的儿子,世界太小了,谷家和叶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听水庆章的意思,似乎这里面还有厉元朗不为所知的关联,他真想问个明白。可在电话里有些事情说不清楚,水庆章已经表态,下次见面会跟他聊个透彻。 他只好按捺住内心好奇,和水庆章道了一声晚安,挂断手机。 闹出这样一件事,厉元朗已无心喝什么酒了,即使琼浆玉液,喝进嘴里也跟白开水差不多。 他没喝多,倒是把郭定寿和其他村委们喝舒服了,个个走路里倒歪斜,都是被人搀回家的。 厉元朗离开时特意把杨升叫到一边交待几句,杨升不住点头记下。 杨升给厉元朗和韩卫安排去他家住,厉元朗谢绝他的好意,他要住在村委会,并想趁机和张姓男子以及那几个京城人士套套近乎。能掌握到叶老爷子去世消息,这几人绝不仅仅是摄影发烧友那么简单。 拗不过厉元朗的执意坚持,杨升只好把村委会值班室里的两张床收拾好,抱来两床干净被褥供厉元朗和韩卫使用。 等他抱着被褥满头大汗走进值班室,只有韩卫一人在看手机,一问才知,厉元朗被隔壁那几个京城人士拽去聊天去了。 厉元朗好客没架子,张姓男子对他印象不错。最为关键的是,厉元朗没让杨升收这几人的饭钱,弄得张姓男子这个不好意思。 厉元朗则说:“远道而来就是客,客人来主人家做客,哪有收钱的道理?我看诸位谈吐不凡,不光就是摄影发烧友吧,方便透露你们另外一层身份吗?当然,如果不能说也无妨。” 那几人面面相觑,张姓男子思索半天,并和同伴们眼神示意,得到大家一致认可后,方才道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叫张伟,是公民日报的记者。公民日报是党报,代表着党的喉舌,自然对于涉及华夏大地的大事件关注力高。 其他几个也都是媒体记者,有公民日报、光华日报以及华新社的记者,哪一家拿出来都是惊爆眼球的名刊名报。 厉元朗便跟大家伙套近乎,希望他们能为海浪村多做宣传,让更多喜欢雪的人知道这里,能来这里游玩。 张伟当即表示:“不成问题,不为别的,就为你厉书记热情好客,我们愿意做免费宣传大使,把这里的山,这里的美景发出去,让更多的人了解海浪村,知道海浪村,还有你这个一心为民的好父母官。” 为了表达胜意,第二天张伟几人离开时,厉元朗还送了送他们,并且将杨升事先准备好的几大包木耳松茸以及人参和灵芝等山产品,送给这几个人。 张伟和那几人百般推辞,张伟连说:“这怎么好意思,白吃白住还白拿,厉书记,万万使不得,我们受之有愧。” 厉元朗诚挚说道:“张记者和诸位,这些东西都是我们这里山上产的,不值几个钱,礼轻情意重,你们都答应担任免费宣传大使了,我们穷给不起钱,送点山产品略表寸心,你们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们。收下,一定收下。” 张伟见厉元朗态度恳切,当即做主道:“厉书记,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你放心,你们这里的报道,我会尽量安排早点发出去。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眼见着两辆越野大吉普驶离视线消失,杨升还不解的问厉元朗:“书记,这几位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得您对他们另眼相待?” “他们啊,就是海浪村的财神爷,会带来大量财富,杨主任,你们就等着有好日子过吧。” 杨升挤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笑意,不明白这位大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厉元朗离开海浪村的时候,让韩卫给杨升一些钱,作为昨晚的饭费和送给张伟他们山产品的钱。杨升本来不收。是韩卫硬塞给他的。 海浪村本来没钱,厉元朗不会让村委会掏这笔钱的,尽管他这么做全是为了海浪村。 在回水明乡的路上,厉元朗掏出手机看新闻,果然各大媒体的头条,都报道了叶老爷子去世的消息。 厉元朗思绪万千,想了很多,更想起妹妹此时在做什么,会不会悲伤过度。 他本想给妹妹打个电话送去安慰,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拨出去。她身边有王松照顾,相信方便时候会主动打给自己的。 回到乡里,厉元朗刚进自己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张国瑞便急匆匆来找他,长出一口气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乡里没有你在,我真是没有主心骨。” “国瑞,上养马村和刘家地的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动静?”厉元朗散给张国瑞一支烟,自顾点上问道。 “目前没动静,我猜想是因为咱们乡通县城的路还没清完雪,等雪清理完就不好说了。”张国瑞深吸一口,鼻子里冒出两股青烟。 “不能坐等着他们行动,国瑞,我有个想法,你看这么办行不行?”厉元朗于是乎将自己的想法跟张国瑞详细说了一遍。 “能行吗?是不是有点冒险?”张国瑞沉思片刻,提出疑问。 “咱们就是逼着他们,以打乱他们的节奏。国瑞,你那边也要同时下手,到时候双管齐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好,我听你的,出了问题我和你一起扛。”张国瑞将半截烟使劲摁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和厉元朗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党政办主任刘树喜闻听厉元朗回到乡里,心头不禁一沉。毕竟做贼心虚,正想着让黄文发去打探消息,桌子上的电话骤然响起铃声,他一看来电是厉元朗的座机号,稳了稳心神抓起话机问道:“书记,你回来了?” “老刘你通知一下,全体委员下午一点半开会,谁都不准缺席,有事找我请假。”电话里的厉元朗语气坚决,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是,厉书记,我这就通知下去。”放下话机,刘树喜思绪着厉元朗一回来就要召开党委会目的何在。思来想去,他觉得无非是强调一下纪律性,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没当回事儿,抓起电话挨个通知下去。 党委委员中,除了常鸣还没回来,全都一一通知到位。中午刘树喜去食堂对付了一口饭,下午一点半,准时出现在会议室里。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厉元朗主持会议,上来第一个议题就让他有些吃惊。 第178章 推荐候选人 “今天会议的第一个议题,就是研究海浪村和刘家地村支部书记人选的问题。”厉元朗坐好后,徐徐说道:“大家有什么合适人选尽管提出来,我们共同商量讨论。” 张国瑞是副书记,在水明乡仅次于厉元朗,又是厉元朗的铁杆支持者,他往前探了探身子,环顾四周开口说道:“海浪村老支书去世后,一直没有选出新的支部书记,主要是党员意见不统一,所以我才建议乡党委采取直接任命的方式。至于刘家地村,大家也知道,刘万全归案后,刘姓村民尤其刘姓党员始终认为,新书记必须要从刘姓人里面产生,刘士海在刘姓人中呼声最高,可我认为,刘士海不合适。他担任村会计多年,又和刘万全交情过密,思想上还保有刘万全行事那一套,为防微杜渐,难保不会成为第二个刘万全。” 他的话还没说完全,刘树喜便提出质疑:“厉书记,各位委委员,张副书记关于刘士海的话我觉得有失偏颇。刘士海这个同志我知道,工作还算兢兢业业,刘万全当政时,刘士海作为村会计难免和他有交集,只是工作原因。刨除刘万全的错误不讲,他当政后,刘家地老百姓的的确确得到了实惠,老百姓嘛,谁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就是他们的大恩人。所以说,刘士海留有刘万全思路这一点上没有问题,至少他心里面装着老百姓,是有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想法,难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高灿儒和刘树喜本身就不和,从二人经常在酒桌上打酒官司就能看出来。而且高灿儒始终跟随张国瑞,刘树喜的第一炮打向张国瑞,他自然心里不忿,插言道:“老刘,听你这话大有给刘万全翻案的意味了。什么叫做刘家地老百姓都得到实惠,应该说是刘姓百姓得到实惠才对吧。况且刘万全搞的是什么,你不是不清楚,他是在种植伤人草提炼毒品,这可是罪大恶极,是死罪。老刘,你是老党员了,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要摆正立场,端正态度。” “高灿儒,我不过是讲了实话,可不要动不动扣帽子,我哪句话是说给刘万全翻案了,你要讲清楚,不然我可要告你一个诽谤罪了。”刘树喜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睛瞪得通红。 “咳咳。”袁春秋这杆大烟枪由于厉元朗下了禁烟令,开会时习惯闻烟以解烟瘾,他放下手中的香烟,眼皮不抬的说道:“刘主任,我记得刚才你在说刘万全的时候,点明说他犯了错误。呵呵,这话有意思了,犯错误会被关进局子里?会被判刑,应该说他是犯罪,一字之差,差之千里,你这是口误还是……我看老高说的没错,咱们做党员的,一定要端正态度,切不可没了原则。” 樊政也接过袁春秋的话茬继续说道:“老刘是说了犯错误而不是犯罪,老刘你这口误可是要命的,刘万全罪不可恕,听说下一步都有可能判死刑,以后说话可得注意点,别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才是。” 就连一向骑着墙头左摇右摆的王全礼,竟然也出乎意料埋怨刘树喜口不择言,虽然话说得轻,却犹如当头一棒子打来,把个刘树喜震得眼前金星乱闪,有点发蒙。 要说这时候能为他解围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谭刚。 他已经看出来,目前水明乡的局势,厉元朗有绝对权威和人脉,党委委员里面,除了他、刘树喜还有一个不靠谱的孙奇之外,其他人全都唯厉元朗马首是瞻。 他如果直白支持刘树喜,势必会引来群起而攻之的现象,都把矛头指向他,他可受不了。 于是谭刚清了清嗓子,没看其他人,而是直视厉元朗说:“厉书记,我是组织委员,对海浪村和刘家地选支书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海浪村是没人愿意干,至于刘家地嘛……我觉得应该进行党员选举为好,若咱们强行任命,我担心老百姓不服气,不认可,新的支部书记也难以开展工作。” 厉元朗微微点头,略有所思道:“谭委员的话有一定道理。我回来之前在海浪村住了一晚,跟老党员郭定寿谈了谈,他表示同意担任该村的支部书记,海浪村我们还是任命为好。而刘家地村的情况复杂,可以推选出多名候选人进行差额选举,选出最好的也是大家都能认可的村支部书记。”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是说好的选信明浩为刘家地村的支部书记吗?万一推选出来别的候选人把他选下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袁春秋、樊政以及王全礼等人全都看向厉元朗,希望他能收回刚才的话,按照预定轨迹走。 而高灿儒则看了看张国瑞,同样期待张国瑞发出不同声音,以他党委二把手的身份左右厉元朗的决策。 但是,他们都失望了,厉元朗身子前倾,双手花插在一起,笑眯眯看着众人,一声不吭。 而张国瑞则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碳素笔,似乎在想着什么,同样把嘴贴上了封条。 倒是刘树喜心花怒放,一扫刚才被几个人训斥的不快,神情抖擞,精气神倍足的说道:“厉书记的建议很好啊,我们党的宗旨就是发扬民主,群策群力,高度集中。我建议推选黄文发同志,这名同志在党政办工作多年,有丰富的基层经验,能力突出,有一整套发展刘家地村的新奇想法,我相信他肯定能做好,并做的更好。” 谁也没想到,刚才还替刘士海说话的刘树喜,没推选刘士海而是把他嫡系小跟班黄文发推到前台,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人措手不及。 高灿儒则直言不讳的说道:“黄文发?老刘,你没有搞错吧,在我印象里,他除了会打小报告监视人之外,他有什么真知灼见,能把处于混乱状态的刘家地村支部书记干好?” 高灿儒一席话说出来,在座不少人窃窃私语,发出了很多点头的赞同信息。这个黄文发,长着鹰钩鼻子三角眼,平时贼眉鼠眼,经常偷窥谁和谁走得近,谁和谁关系好,然后就跑到刘树喜那里汇报,高灿儒一点没糟践他,黄文发的的确确就是这么一个人。 刘树喜看出高灿儒今天是他较上劲了,也没客气的反击道:“老高,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好不好,你哪一只眼睛瞧见黄文发上我这里打小报告了,说话要讲究证据,不要随意污蔑人。黄文发是有一点点小缺点,人无完人,谁还没个缺点。可我认为他合适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不是刘家地人,他也不姓刘,正好符合乡党委选任村支书的条件。” “你……”高灿儒刚想回应,却听到厉元朗用笔使劲敲了敲桌面,冷着脸说道:“不要说没用的,咱们只谈村支书的人选,和这无关的不要讲。还有刘主任你,说话要注意,乡党委什么时候说过刘家地村支书必须要是外姓人了?只要不藏私心,遵守法律,切切实实为刘家地老百姓办好事的党员同志,都有权利参选嘛。” “是,厉书记批评的对,我接受。”刘树喜尴尬的挤出一丝笑意,脸上肌肉无端的抽搐了几下,并说:“这次会议畅所欲言,我提出来的人选大家不同意可以否决,我只是不希望某些人搞人身攻击。” 厉元朗没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说道:“刘主任提出来的黄文发是个人选,还有没有其他人可推荐的,大家都提一提。” 刘树喜没想到厉元朗竟然同意了他的推荐,心里窃喜,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斜对面坐着的谭刚,嘴角略微往下一撇,不知何意。 “我推荐刘士海。”谭刚马上举手,将他心里默认人选说出来。 刘士海?刚才大家还对于这个刘士海有一大堆恶评和看法,谭刚此举令人反思和疑惑。 孙奇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是水明乡常务副乡长,资历浅了点,可职务在这里摆着呢,不表态不合适,他也提出来一个人选,刘平贵,刘家地村委会副主任。 刘万全原来是村支书和村主任一把抓,他出事之后村委会一直没改选,刘平贵名义上是副主任,实际却在行使村主任的权力。 既然厉元朗提出来村支书人选是刘家人也可以,孙奇便想把水搅浑。他以前不认识刘平贵,自从和马胜然等人常去刘家地吃喝玩乐,跟刘平贵接触过几次,发现这人讲义气够朋友,和他谈得来,索性浑水摸鱼,选不选上无所谓,只要刘平贵知道欠他一个人情就行了。 “嗯,又一个人选,现在已经有三个人了,黄文发,刘士海和刘平贵,还有没有其他的提名?”厉元朗在本子上记录着,并抬头看了看大家,等待着另一种声音的发出。 “我提一个,信明浩。”这时,从会场外走进来一人,而这个人的出现,却令在场所有人同时一愣。 怎么会是他? 第179章 民心来自于民意 常鸣? 不是说他请假了没回,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 常鸣夹着公文包迈步进来,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党委会议,座位自然靠后,就在桌子的末端找了个空椅子坐下来,可是全场十数双眼睛都在盯向他,一时间成为焦点式人物。 大家都很纳闷,纳闷的不是常鸣突然现身,更是对于常鸣提出来的信明浩这个候选人,感到十分不解。 按说,常鸣是不知道厉元朗心有所属信明浩,厉元朗也没跟他透露过这个意思,他怎会想到信明浩呢? 其实整个谜底说起来实属巧合。常鸣从广南赶回水明乡后,刚一跨进乡政府大门,正巧遇见韩卫在打电话,顺耳听到韩卫提起刘家地村支书选举的事情上。 等到韩卫撂下手机,常鸣就问他缘由。自然了,那个电话是和信蕊沟通的。 信蕊问韩卫,乡党委会开得怎样,她爸爸有没有可能当上村支书。信明浩不是官迷,可信蕊却十分关心老爸的前途。上一次老爸带领刘家地外姓村民和刘万虎在乡大门口对峙,彻底得罪了刘家地刘姓村民,尤其是那些得到刘万全特殊照顾的本家亲属。 如果这次信明浩当不上村支书,这些人极有可能把信明浩撵出刘家地,弄不好又要回到山里当护林员。 与其信蕊关心老爸前途,倒不如说是更关心他家命运。韩卫挺为难,他这人朴实厚道,拉不下脸来东打听西打听,更不知道厉元朗心里所想,急得一个劲儿抽闷烟。 常鸣跟韩卫接触几次,感觉他这人不错,本着帮忙的心态,当即答应在会上帮信明浩说话,正好他走进会议室,赶上厉元朗提议人选,就顺口报出信明浩的名字。 厉元朗抬眼看了看常鸣,微微笑了笑,说道:“好,常助理又提出来一个人选,信明浩。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提议,一并说出来?” 环视一周,大家都老僧坐定,厉元朗又问一次,才合上日记本说:“既然都没意见,这件事就定下来,明天上午去刘家地选举村支书,刘主任,这事就交给你负责。” “是,厉书记,等会议一散,我马上安排。”刘树喜点头答允。 “第二个我要说的是,我已经从市交通局为咱们乡争取来一百八十万的修路资金,金县长也同意从县财政给咱们乡划拨四十万。这样算下来,修乡里直通高速的那条路资金是解决了。我还有个想法,不如趁此机会,把全乡村屯的路都修一修,要想富先修路,没有一条好的道路,所有山产品好东西都难以运输出去,发展全乡经济就成了一句空话。”厉元朗铿锵有力的话语,表述出他描绘水明乡经济前景的信心和决心。 “说起争取修路资金这件事,厉书记功劳最大。这一次我有幸陪同厉书记去见市交通局的华志毅局长,华局长不好说话,只答应给咱们三十万,还是天大的面子。多亏厉书记巧舌如簧,晓之以理,总算说动华局长,从三十万到一百五十万再提到一百八十万,是一点点往外抠,直到把华局长抠得都快哭了,才算把钱争取到手。和大家汇报一下,我已经办好所有手续,修路资金很快就会给咱们乡拨过来。”常鸣说着话,特意拍了拍公文包,就好像一百八十万就装在里面一样,脸上挂满自豪感和胜利的喜悦。 厉元朗回来后,还没和大家谈论修路成果,当大家听到常鸣毫无夸张的表情叙述,个个都兴奋起来,就连孙奇这样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拍起了巴掌。 水明乡这么多年,无论谁当乡长,从没有争取到这么一大笔专项修路资金,不得不说,厉元朗是真有本事。心里装着水明乡,装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情,绝不像他的前任甚至前几任那样,口头说说而已,人家是真做,而且做到实处。 随着孙奇的鼓掌,其他人也都跟着鼓起掌来,瞬间,会议室里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 掌声是送给一个人,送给这位为民操心费力的好书记、好乡长。 厉元朗心中一暖,眼圈热乎乎的,起身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不管遇到多大麻烦,受到多大委屈,在这一刻,厉元朗觉得,值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掌声停下,不希望把党委会开成表彰会,还是专门对他一个人的表彰。 水明乡任重而道远,还需要有很多事情去做,万里长征才迈开第一步,庆功可以,但绝不是现在。 接着,厉元朗就修路问题又跟大家们谈论着,不过也只是初步意向,目前是冬季,开工日期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开春之后,先把风声透露出来,到时候不至于抓瞎。 第三个议题就是关于招商引资了。孙奇夸下海口主动负责,所以在会上他谈了这几天的收获。 听孙奇说,他已经联系上南方一个大老板,那人对于水明乡伤人草的种植非常感兴趣,有投资意向。 厉元朗闻听,顿时引起注意,倒不是他已经答应了郑海欣,而是这位南方老客的身份和目的。于是厉元朗问道:“孙副乡长,你对这位南方客人的底细了解多少?” 孙奇信心满满的回答:“这位程老板非常有实力,生意做得很大,还跟国外有贸易往来。我上过他们公司网站,也和当地政府部门核实过,程老板的海通公司,在当地乃至全省都有名气,绝对实打实的明星企业。说老实话,一开始程老板没看中咱们水明乡,嫌咱们这里穷,交通不发达,又地处北方,一年有半年处于寒冷期,是我动用三寸不烂之舌好说歹说,他才答应过一段时间亲自前来考察。” 关于南方投资客对于北方气候的诟病,厉元朗也早有耳闻。一来,北方处于祖国北端,势必会拉长运输线,而且北方港口少,仅运输成本这一点就不占优势。 二来,北方严寒时间长,举个简单例子,在南方投资办厂,兴建厂房用单砖就可以了,而在北方,必须多用一层砖方才能起到抗风防寒的效果。 还有最为关键的第三点,那就是北方政府部门雁过拔毛的习惯。招商时候,千好百好,可一旦把客商吸引过来,各个相关部门都会登门找麻烦,得罪哪一个,当即翻脸,不是查封就是罚款。为此,不少外地客商叫苦不迭,都有上当受骗的感觉。 听孙奇的意思,他这件事基本上板上钉钉,十拿九稳了。 不管咋说,真能促成也算是一件好事情,厉元朗心里疑问再多,也是乐见其成。 “孙副乡长,这位程老板如果肯来,你一定要通知我,到时候咱们好好接待他。”厉元朗说。 “我会的,你这位书记大人肯亲自出面,最能表达咱们欢迎投资的热情,程老板知道一定高兴。” 等会议散去,常鸣跟随厉元朗走进他的办公室,刚才还喜笑颜开的他,瞬时间变得没精打采起来。 “怎么啦?”厉元朗扔给常鸣一支烟,不解问他。 常鸣双手接过烟没有立刻点燃,而是坐在沙发里失望的说:“书记,你知道叶文琪的真实身份是是什么吗?” 厉元朗当然知道,要不是那天她坐着直升飞机把妹妹接走,厉元朗还蒙在鼓里,以为小妮子不过就是个不差钱的富二代,哪成想她不仅不差钱,还是叶家的孙女,是省委常委叶明天的宝贝女儿。 “你说吧,都打听到什么了。”厉元朗端起茶杯悠闲的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干涸的嗓子。 “她是叶明天的女儿,叶老爷子的孙女,书记,太吓人了,我真是惹不起。那次多亏了您,要不然她真能把我扔出去,非得摔个骨断筋折不可。”回想起来叶文琪跋扈的样子,常鸣还心有余悸,后背嗖嗖冒冷汗。 纵然他是市委副书记的侄子,那又如何,在叶文琪面前根本不够看,人家可是深宅大院的女孩,别说一个市委副书记,就是市委书记都不在话下。 “常鸣,你是不是喜欢叶文琪?”厉元朗稳坐着,没有接常鸣原有话题,而是很直接的问起来。 “不瞒书记您,我从第一眼看见她就有了想法,她不可一世的样子非常吸引我。”常鸣眼睛放出光芒,充满单相思具备的一切。 “听我一句劝,少去招惹她,叶文琪特立独行,从小就养成飞扬跋扈的性格,你觉得你能驾驭了她么?”厉元朗苦口婆心的相劝道。在他看来,门当户对这一条不是绝对,但也有相对。 就比如他和水婷月,他们在一起经历过多少波折,即便将来结合,以他的身份,在水家,尤其是谷家,会有多少人用有色眼镜审视他,观察他和误解他。会以为他是个攀权附贵之人,是想靠老婆上位的软饭男。 他能承受这些,是因为他从小就养成了坚忍的性格。可是常鸣不同,他是含着金钥匙生长在蜜罐里,将来能否承受住白眼和打击,是个未知数。 常鸣回味着厉元朗的话,默默离开他的办公室,自我反思去了。 厉元朗忽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他要向此人求证一件事,却不想听到一个意外消息。 第180章 选举村支书 这个电话厉元朗是打给季天侯的。刚才听孙奇说那个程老板神乎其神,厉元朗心里不踏实,上网查了程老板和他的海通公司,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他想起来季天侯曾经在采石场上被南方客人骗过,厉元朗突发奇想,这个程老板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他打通季天侯手机的时候,季天侯刚从王祖民那里出来,一反常态非常沉稳的说道:“元朗,你是祝贺我的吗?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嘛。王部长刚找我谈完话,明天去古铜镇报到,正是履任。” “镇长?”厉元朗无心中的这个电话,反而成为贺喜电话,但是从季天侯平淡的反应看,他比以前可是稳重多了。 “代镇长,和你当初的代乡长一样,需要个过渡期。” “天侯,你现在的态度让我耳目一新,和那会去水明乡上任截然不同,成熟多了。” “是吗?”季天侯长叹一声:“我也感觉到,之前盼星星盼月亮的就等这一天。可是没想到真要到来,反倒提不起任何兴趣,平淡无奇。现在回想起来,你告诉我的真对,金县长让我在政协办坐冷板凳反思一下,对我还是挺有帮助的。” “你想明白就好,人这一辈子不可能事事顺心,都有挫折和低谷,咬牙坚持过去就好了,也能养成坚忍不拔的忍耐力,对于咱们这些从政的人来讲,不是件坏事。抗击打,才能抗住狂风暴雨。” 厉元朗发自内心的感慨道:“天侯,邵万友这人不错,和何副县长交往甚密,也跟我有些交情。你去了之后,遇到问题可以和他多多沟通,实在解决不了的就找我,我跟邵万友还能说上一两句话。” “谢谢你的肺腑之言,我会的。元朗,你那里怎样?忙不忙?” 见季天侯正好问起,厉元朗便将心中疑问和盘托出,并把那个程老板的资料发给季天侯,让他帮忙确认一下。 过了一会儿,季天侯给他回了电话,说那个程老板和他认识的南方老客不是一个人,让他放心交往便是。 第二天,厉元朗和谭刚刘树喜以及黄文发四人乘车去往刘家地村。算起来,还是刘万全出事之后,厉元朗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因为得到事先通知,村副主任刘平贵、村会计刘士海以及村委委员和个别党员十来个,站在村委会门口迎接他们一行。 刘家地村中间被一条小河阻隔,分为南村和北村。南村外姓人居多,北村则是刘家人的天下。 进入刘家地村,先要经过南村,房子破败,还有不少土坯茅草房,道路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可是一过小桥,简直是两个天下,平直的水泥路,路两边还有路灯,房子大都以砖瓦房为主,还有两三栋二层小楼。 村委会是个大院子,一排贴着白色瓷砖塑料门窗的大瓦房,窗明几净,非常亮堂。 村委会对面是个休闲广场,健身器材还有假山喷泉,这是在冬季,若是在夏天,假山喷泉一经用起来,别有一番景致呈现。 在广场最西边还有一个露天大戏台,听谭刚讲,天气暖和时,经常有歌舞表演,偶尔还放电影,非常热闹。 厉元朗没作声,刘万全还真舍得下本钱,只是这本钱花的有失公允,为刘姓人随便花,可那些外姓人简直就成为下等公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样的干部私欲重,能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办事才怪呢。 刘平贵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人高马大非常壮实,不笑不说话,非常爽朗和热情。 一见面,主动握住厉元朗的双手,恭谦的问好道:“厉书记,欢迎您来刘家地村。” 厉元朗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随后,刘平贵又把其他人介绍厉元朗认识,别人他没太在意,倒是轮到刘士海的时候,厉元朗着意多大量他几眼。 这个刘士海,貌似和刘万全有几分相似之处,主要是那双金鱼泡的眼睛。这种眼镜虽然是双眼皮,但是有往外突出的样子,和金鱼的眼睛相似,所以才有了这么一个雅号。 众人迎着厉元朗谭刚和刘树喜走进村委会的会议室,一看这里摆设,都比乡政府会议室好了许多。 厉元朗坐下后,看了看在座的这些人,便问道:“刘副主任,今天怎么就你们刘家人,信明浩他们怎么没来?” 不等刘平贵说话,刘士海插言道:“已经派人去请了,这个信明浩太傲慢了,自持当过村主任,都请了三次,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过来,真拿他没办法。” 刘平贵也说:“是呀是呀,信明浩从来不拿我们刘姓人当回事儿,和我们不是一条心,就说他卸任村主任之后,从来不到北村这边来,就是开党员会他每次都请假,太没纪律性了。” “可不是嘛,他就是架子大。” “说的没错,信明浩就是这样的人,多亏刘书记不跟他计较,换做旁人,早把他开除刘家地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在数落信明浩的不是。 厉元朗也不插言,轻轻喝着茶水,信明浩不到场,今天的选举就不会进行。 大约两支烟的工夫,信明浩带着几个人才姗姗来迟。一进来,就见他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看到厉元朗露出憨厚的笑意,连连陪着不是:“对不起厉书记,我来晚了。” “坐吧。”厉元朗示意信明浩和那几名党员坐在长条桌两边,可是信明浩却坐在后面一排椅子上,没有和刘姓人并排坐。 厉元朗也没强求,说了几句开场白,大意讲了这次差额选举村支书的重要性,希望在场的每位党员都要把握住自己的一票,为刘家地选举出一名合格的支部书记。 接下来,谭刚讲了选举的注意事项和规定纪律,这之后,四名候选人分别做自我介绍,最后,就是投票环节了。 这次是差额选举产生村支部书记,所谓差额选举,就是指候选人多于应选举人数。比如这次选支部书记一名,候选人却有四个人,那么就会采取一次投票或者多轮投票的方式,最后的胜者,必须要超过半数选票。 要是等额选举就要容易的多,也就是说,只有一名候选人供大家选举,超过半数即可通过。大多数情况下,等额选举的候选人都能通过,因为没得选,只能是“同意”和“不同意”。 所以这次差额选举困难要多,绝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即使有厉元朗这个党委书记坐镇,面对的情况同样十分艰巨。 这次是党内选举,不同于村民选村主任和村委委员,没有唱票人。四名候选人作完自我介绍,然后有专人负责给在座的村党员分发小纸片,每人只可以写上一个认为合适人选,多写一个即为废票。 刘家地村包括刘平贵、刘士海和信明浩三个,共有二十一名党员,人数不算少了。 主要当初刘万全当政时期,大肆发展党员,一般一个村每年只有两名党员的名额,因为刘万全和马胜然关系密切,每年都有三四个,所以几年下来,刘家地村党员人数在水明乡所有村屯中,是最多的。 厉元朗和谭刚以及刘树喜搬椅子坐在靠墙的位置,放眼观瞧。黄文发今天的表情黯淡,他知道自己的几斤几两,这次纯粹是来陪绑的。 刘树喜当时跟他说把他报上去参加刘家地村支书选举,黄文发兴奋都没超过一分钟,马上意识到刘树喜的用心。 无非是要让他感谢刘树喜的推荐之功,仔细一想这不是扯淡吗?黄文发不是刘家地村人,而这里的人又十分排外,他一个外乡人没根没蔓,谁会选他啊? 果不其然,第一轮选举结果公布出来,黄文发得票数是零,票数最少的刘平贵还有六票呢,他是毛都没有一根。把他脸臊得通红,不住用小三角眼踅摸刘树喜,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挨个问候了一遍。 最终,得票最高的是刘士海,有八票,信明浩七票,刘平贵六票,黄文发零票。因为在第一轮没有人超过半数,也就是十一票,按照选举制度,得票最高的两人刘士海和信明浩进入到最后一轮选举。 刘平贵却没有失落,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这一点可比黄文发成熟许多。喜怒不形于色,说明这人的心理素质过硬。 稍事休息,大家抽抽烟,聊一聊天,喝喝水啥的,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轮也是最为关键的投票环节了。 厉元朗看着眼前形势,手里紧紧捏着手机,面色平静,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 不知道张国瑞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收获,他在等待张国瑞的消息。 “好,接下来请大家坐好,咱们开始第二轮投票了。”随着主持人的话音落下,又有专人负责发小纸片,然后传来写字的沙沙声。 几分钟之后,有人讲收集上来的小纸片交到计票人手里,然后在监票人的监督下,计票工作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一切完毕,主持人拿起麦克风,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宣读。 同时,厉元朗的心也提到嗓子眼,比平时紧张起来…… 第181章 醉翁之意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看着手里的计票结果,眉心略微动了一下,然后字正腔圆的说道:“现场一共收到二十一张选票,没有废票。根据选举结果,我现在宣布信明浩同志一共获得十张选票。刘士海同志……” 他的“志”字刚说出口,却被一个人高声打断:“请等等!” 这个声音发自于人群后面,众人都回过头去,望着原本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那个高大身躯。 没错,站起来这人正是厉元朗,他大手一挥,直接阻止了主持人宣布选举结果。 “对不起打扰大家一下。”厉元朗说着话阔步走到前面,环视在座二十几个人,神情严肃一字一顿的说:“同志们,在没有宣布最终的选举结果前,我建议换个会场,请大家参观一个非常有意义的地方。”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弄不懂这位厉大书记搞的什么名堂,可又不好拒绝,纷纷起身跟随厉元朗一道走出村委会大门。 厉元朗叫来韩卫,耳语片刻,韩卫点头离开。随即他又招呼人群中的刘士海,把他叫过来询问他家的住址。 刘士海现在可谓春风得意,金鱼泡的眼珠子乐得都快跳出眼眶。摆明了,刚才主持人念出信明浩最终结果只得了十票,不够半数,也就是说,其余的十一票都投给了他刘士海,就等主持人当面宣读他胜选的关键时刻,厉元朗却搞这么一出神秘大戏。 管他呢,反正选举结果不能更改,他忍不住乜斜着眼睛瞧了瞧士气明显低落的信明浩,嘴角往上轻轻一翘,自信心在这一刻爆棚。 与之相反的倒是信明浩,他不理解,先前说好,乡党委将以任命方式任命他为刘家地的村支部书记,怎么改成差额选举说变就变了? 而且很明显,他输了,以一票之差败给现任会计刘士海。他不甘心,刘士海和刘万全穿一条裤子同流合污,狼狈为奸。他上任,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刘万全,打击外姓族人,拉拢刘姓亲属,大搞权钱交易,肯定又要把刘家地弄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 厉书记这是怎么了?感觉他这人挺有正义感,怎么会蒙蔽双眼,听之任之,还说话不算话,出尔反尔呢? 信明浩不仅失落,心里也冒出对厉元朗的怨言,但此时此刻不好发作,就有心故意放慢步子,落在人群后面。 跟随他前来的那几个南村的党员们,见信明浩有溜之大吉的前兆,也都围在他身边,趁着一个拐弯的机会,信明浩立刻脱离队伍,转身以相反的方向,想经过小桥回南村的家。 结果已经明了,我还腆着脸等人看我笑话啊?干脆,你们刘家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我不奉陪了。 信明浩阴着脸,在几个老伙伴的簇拥下刚走上桥头,却见韩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噌”的蹦到桥上面,伸手阻拦道:“信叔,先别忙着走。” 信明浩自然知道女儿的恋情,也对韩卫这个小伙子心存好感,他们两个谈恋爱,信明浩是乐见其成,举双手赞同。 但是他不明白,此刻韩卫为何出来阻拦,面沉如水的冷冷说道:“干嘛,是要把我们绑回去看他刘士海小人得志的丑态吗?告诉你,老子不去!” “信叔,你误会了。”韩卫诚挚说道:“我是奉厉书记的命令,请各位叔叔伯伯过去看一眼,厉书记说了,如果这场实地党性教育课大家不满意的话,悉听尊便,绝不再打扰大家。” 党性教育课?信明浩几个人互相看了看,疑惑和不解挂在每个人脸上,这个厉元朗,究竟在搞什么鬼?令人匪夷所思。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有韩卫诚意满满的邀请,信明浩手一摆说:“那就去看看,反正也耽搁不了几分钟。” 于是乎,众人呼啦啦的又都跟在韩卫身后,往北村刘士海家的方向进发。 这边,刘士海见厉元朗询问他家住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厉元朗不过如此,一听到自己可能胜出,就想着上他家来和他搞关系了。 本想提前给老婆打电话准备接待,却被厉元朗摁住他的手腕,笑眯眯说:“不用打电话通知,我就想带领大家去你家坐一坐。” “欢迎厉书记来我家做客。”刘士海大眼珠子转了好几圈,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至于是什么地方,他一时说不出来。 刘士海家在北村中心地带,是一栋二层小楼,比刘万全家里面积和外观装修上差了一些,可是跟附近的邻居比起来,明显高了一个档次。 只是老远,刘士海便发现了问题,他家黑铁门前停着两台车,一台轿车,一台竟然是警车。 他的心头顿时一紧,怎么回事?家里还有警察? 他想问厉元朗,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刘平贵,想从他那里得出答案。 刘平贵和刘士海一样,都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迷惑不解。 走到大门口,厉元朗一把推开厚重的大铁门,朝身后的人群招手说:“大家都进来看看,参加一下刘会计家。”并且一把抓住刘士海的手腕,把他拉进院子里。 刘士海越来越觉得不寻常,看厉元朗的样子不善,完全机械的迈动脚步走进来,一进院子,顿时被眼前情景惊出一身冷汗。 只见院子里站着三个警察,其中之一是乡派出所的副所长丰茂林,三个人正冲着他家的二层小楼比比划划说着话。看到厉元朗,丰茂林小跑几步到跟前,向厉元朗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说道:“厉书记,我们已经到位,请指示。” “都准备好了?”厉元朗问道。 “已经准备就绪,就等着您下命令了。”丰茂林标杆溜直站着,浑身上下英姿勃发,大有大干一场的意味。 刘士海预感到身边危险来临,所有这一切都在告诉他,绝不是上他家做客那么简单,厉元朗有杀招。 就连厉元朗身边的谭刚和刘树喜都有同感,虽然不知道厉元朗的真实意图,但是对于刘士海来讲,绝对不是好消息。 “好,你们帮我照顾好刘会计,大家伙都进来,好好参观刘会计的豪宅。” 厉元朗的话音落下,两个小警察立刻一边一个架住刘士海,什么照顾,分明就是把他给看起来。 众人跟随厉元朗走进刘士海家里宽阔的客厅,只见张国瑞带着高灿儒和三名政府工作人员,正在客厅里和刘士海老婆问话。 厉元朗到来,张国瑞马上迎上前去,和他耳语几句,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忽然面色变得阴沉起来,对刘士海义正言辞的喝令:“刘士海,你可认罪?” 刘士海禁不住浑身一抖,强装着委屈的样子说:“厉书记,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事已至此,咱们就都别藏着掖着了,刘士海,现已查明,你侵占公家财产,贪污小金库,并且替刘万全转移财产赃物。刘万全已经检举揭发你的罪行,你现在只有配合我们,交出你的非法所得,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法律的严惩。” 这几句话铿锵有力,字字诛心。把刘士海吓得脸色发白,浑身更是抖动个不停。 而在场其他人,尤其是刘家地这些党员和村委委员,听到厉元朗如雷的声音,顿时引起不小的骚动。 他们惊诧在于,刘士海竟然侵吞公家财产?贪污小金库?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真的假的? 谭刚皱了皱眉头,厉元朗搞这么大的阵势,肯定有足够证据,提前做好准备,估计这一次刘士海在劫难逃。 可叹的是刘树喜,他是土生土长的刘家地人,只不过提到乡领导岗位后举家搬离到乡里。他跟刘万全还有刘士海都有亲戚关系,不过和刘万全稍微远一些,和刘士海很近,没有出五辈的本家人。 这一回刘家地村选举村支部书记,他极力推荐并希望刘士海担任,对于他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刚才宣布结果那一刻,他已经知道刘士海是险胜,心中自然乐得高兴,以为自己的美梦成真。 却不成想,厉元朗突然搞这么一套,一开始还不知道原因,直到在此一刻,他顿时明白,厉元朗是声东击西,暗度陈仓。表面上刘家地村搞支书选举,暗地里却派张国瑞和高灿儒,带领乡派出所的警察突袭刘士海家里,寻找他贪污的犯罪证据。 刘士海当会计这么多年,屁股底下肯定有屎。关键是他会不会擦干净的问题,看样子,够呛! 此时的刘士海,面对厉元朗凌厉的眼神,强装镇静,梗着脖子反驳,愣说厉元朗冤枉好人。 厉元朗早就猜到刘士海不见棺材不落泪,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命令丰茂林:“找到他家菜窖了吗?” “已经找到,就在后院。”丰茂林肯定回答。 “走,去菜窖。”厉元朗带领众人走出房子,转往后院,大家更是一头雾水,好端端的,跑人家菜窖去干嘛?是去看看刘士海贪污多少土豆白菜和大萝卜吗? 第182章 揪出大蛀虫 刘士海家的菜窖,从外观上看和普通菜窖无异,可从梯子下到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早就守在这里的一名警察,顺手打开菜窖里面所有的灯,稍显黑暗的环境顿时亮如白昼。 菜窖里气温略低,呼吸都能见到气体。面积不小,目测怎么也有五六十平米,下来二十几个人,一点不显拥挤。 四周水泥墙壁,地面上铺着方砖,一侧靠墙摆放着木头架子,上面堆满各种过冬蔬菜,对面则是几个破衣柜,而在这两处的尽头,明晃晃立着一个绿色老式保险柜。 众人环顾四周,最后都把目光锁定在那个保险柜上面。 刚才闻听到厉元朗要来菜窖,刘士海登时被吓得双腿一软,幸亏有警察架着他,否则非得瘫倒在地不可。 刘士海是被人背下菜窖的,感觉他整个人都崩溃掉了。 “刘士海,把保险柜打开!”厉元朗威严而又冷峻的盯住他,双眼放出两道寒光,原本就阴冷的菜窖,令刘士海不寒而栗。不过一听到打开保险柜,这家伙顿时来了精神头,嘴角一撇傲慢问道:“厉书记,这就是你诬陷我的证据吗?我家有个保险柜好像不犯法吧?” “少废话,快点弄。”张国瑞同样冷脸怒斥刘士海。 “行,你们就诬陷我是吧,我把话放在头里,如果在这里找不到你们所说的什么贪污款,我就告你们去!”也不知道刘士海哪里来的底气,那两条疲软的腿顿时经络贯通,走起路来也不发沉,迈着大步轻松走到保险柜前,掏出钥匙,手都不抖的痛快打开保险柜,并用力拽开柜门,看也不看直接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理直气壮的说道:“你们看吧,这里面有什么东西!” 所有人,也包括厉元朗张国瑞他们都往前走了几步,抻着脖子望向保险柜里面。 柜子里空空如也,只有几张白纸片,上面没有一个字,怎么回事? 哗…… 人群一片哗然,不少人窃窃私语,摇头叹息,虽然没有人跳出来主动为刘士海喊冤叫屈,可是从大家表情中已然看出来,对厉元朗有不满的情绪产生。 好嘛,搞了这么一出抓现行事件,到头来狗屁没发现。捉贼捉赃,赃物都没看见,哪里来的贼呢?是不是有诬陷诽谤之嫌,看你这位厉大书记该怎么圆场? 厉元朗没有想到,之前他已经派韩卫和丰茂林暗中监视这个菜窖,同时也监视刘士海的一举一动。从反馈回来的消息看,刘士海并没有异动,那么是他在这之前把钱财转移走了? 张国瑞的浓眉紧锁在一处,形成一个硕大的疙瘩。他侧脸看了看厉元朗,有些傻眼。 与此同时,刘士海看到厉元朗直视着空空的保险柜一言不发,张国瑞高灿儒等失望加吃惊的表情,内心不住冷笑,并趁机当众指着厉元朗大喊大叫起来:“好你个厉元朗,厉大书记,见我要当上村支书,你气不过就整这么一出诬陷人的好把戏。”正好见信明浩也在场,反手指向他:“你想把这个人推到支书位置上,不想让我们刘姓人接手,你的原则立场哪去了!作为一乡的党委书记,你排除异己,把你看好的人推上位,我坚决不答应,我们刘姓人也不答应。我要告你,去县里去市里要不就去省里告你,非把你告下台不可!” “刘士海,你嚣张什么!”厉元朗清脆的话音,在小小的菜窖里荡起响亮的回音,震得在场众人耳膜嗡嗡直响。 “别以为保险柜里没有东西你就是干净的,给我搜,把这里和他家全都搜一遍,我就不信了,你刘士海手脚就没沾上泥巴!” 厉元朗怒了,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感觉到刘士海提前做了准备,一定是他把东西转移走。他已经暗中调查过,刘士海近来没有银行帐目往来,说明他的赃物还藏在某一个地方。厉元朗决心已定,不找出来他坚决不走,就在这里耗下去。 “扑通”一声,就在厉元朗话音刚落下,人群中突然传来这样一个响动。众人齐刷刷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影竟然一头栽进旁边堆放的大衣柜里边,身躯穿破柜门,完全倒了进去。 他身边马上有人过来帮忙,七手八脚将那人从里面拽出来,却听得那人气哼哼大骂一句:“妈的,刚才是谁推老子?” 大家一看,这人正是村委会副主任刘平贵,都不仅哑然,关键时刻,他竟然闹这么一出。 信明浩站在人群中,把刚才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终于明白厉元朗的良苦用心。他没有食言,领着大家伙就是搜找刘士海犯罪证据的。只可惜被狡猾的刘士海提前一步转移走东西,心里不禁为厉元朗所处被动捏了一汗,正寻思该如何帮他一把呢,却发生刘平贵栽倒进大衣柜里的一幕。 他无意中看向那个大衣柜,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大衣柜喊道:“厉书记你快来看,那是什么!” 厉元朗被信明浩的新发现吸引过去,众人也都跟着过来看。 大衣柜后面的挡板被刘平贵刚才的一撞,竟然撞出一个大窟窿。厉元朗掏出手机照亮,往窟窿里面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为何? 因为窟窿里面摆放着一些瓷瓶瓷罐,在往深处一扫,乖乖,地面上竟然摆放着一捆捆码好的钞票。 厉元朗当初在马胜然家里见过他的聚宝屋,十几平米藏着上千万现金和古董金银首饰。而这里,虽不及马胜然家里那么惊人悚目,但是粗略一看,同样不少。 “啊!”刚才还神气活现的刘士海见到此情景,顿时大叫一声,瘫坐在地,彻底傻了。 万万想不到,自己精心的巧妙设计,在刘平贵这个蠢货一个不经意的栽倒撞击下,完全暴露。 完啦,彻底完啦!刘士海两眼发直,大脑一片空白,就连警察过来给他铐上手铐,他都毫无反应,跟个死人一般。 正如那封匿名举报信里面所写的那样,后来在现场清点出来,光是现金就有一百五十万,还不算金银首饰以及古玩字画的价值。 粗略估算,至少在五百万元以上,这里面有刘万全私藏的赃物,也有这么多年来刘士海贪污来的不义之财。 可以说,这次刘家地村选举出人意料,支部书记没选出来,却挖出一条大蛀虫,也算不虚此行。 刘士海被收监,但是刘家地村却不能一日无主,厉元朗召集所有党员开了会,当场宣布任命信明浩为村支部书记。 刚刚发生的那一幕,众人全都看在眼里,没有人再敢质疑厉元朗的决定。刘士海成为贪污犯,刘平贵第一轮就被淘汰出局,也只有信明浩当之无愧。 “大家没有异议,我们就鼓掌通过。”随着厉元朗话音落下,现场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 掌声落下,会议室的门却被人一把推开,韩卫急匆匆跑进来,伏在厉元朗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厉元朗闻听,眉头紧锁,并对刘平贵说:“刘副主任,你马上跟我来。” 刘平贵一脸懵圈的跟着厉元朗往外走,其他人也都跟出去,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端。 “厉书记,发生什么事了?”刘平贵三步并做两步撵上厉元朗,不解的询问起来。 “你们村里刘姓人把押着刘士海的警车给围住了,坚决不放行,你说说看,该怎么处理?”厉元朗说罢,直直看向身旁的刘平贵。 拦车! 刘平贵不会想到,治下的村民来这么一套,大冷天的却是额头直冒冷汗。 他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连忙解释:“厉书记,这事我不知道,我马上去把他们轰走,绝不会妨碍警方带走刘士海这个败类。” “你有这个心最好。” 二人说话间,已经来到街上,老远望见一群人堵在街口的路面上,乌泱泱的,目测有三、四十人之多,男女老少都有。 此刻,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披头散发盘腿坐在地面,堵在警车前方,闭着眼睛呼天抢地的一顿干嚎:“士海啊,你是被冤枉的,一定是那些个外姓人想害你,想害我们刘家人。老天爷啊,快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弟弟被人陷害,他比窦娥还冤啊,呜呜!” 很明显,拦车的主导人就是这个妇女,刘士海的姐姐。 而车里面的刘士海原本低落的情绪受此鼓动,也张牙舞爪的不消停,在里面大喊大叫说他冤枉,要不是警察按得死死,非得跑出来不可。 跟在警车后面的张国瑞从小轿车里出来,和丰茂林一起过来呵斥刘士海姐姐,丝毫不起任何作用。 而且还在他姐姐的唆使鼓噪下,那些围观群众义愤填墉,举胳膊喊口号团团围住警车,甚至有的人还拿起砖头石块,就要去砸车抢出刘士海。 情况危急,刘平贵快跑着过来,伸手拦住大家伙,并奉劝千万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 人群里立刻有人高声回应:“刘平贵,别忘了你姓什么,你到底还是不是刘家的人!” 声讨的话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也不知道是谁,偷偷还踹了刘平贵一脚,把他踹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眼见围攻人群情绪越来越激动,大有一触即发冲上来抢人的趋势,却在这时,人群后面突然冒出来一声断喝:“都给我停下,我看谁敢在这里撒泼闹事!” 第183章 喝退拦车事件 厉元朗大吼一声,分开人群走到正中间,身体横在张国瑞和丰茂林以及刘平贵等人的前面,目光如炬,剑眉紧蹙,阴沉的双眼看向在场每一个人。 人就是这样,欺弱惧强,厉元朗此时一双炯目瞪视大家,刚才还趾高气扬嚣张无比的刘姓族人,被这位年轻的乡党委书记威严气场完全镇住。 原本还想往上冲的几个刘家人,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有的人甚至偷偷还往后缩了几步,不敢和厉元朗的眼睛正面接触,默默低下头去。 与此同时,信明浩韩卫和几个南村老党员跟着冲进来,全都围在厉元朗身边保护他,生怕起冲突,伤及到厉元朗。 不过,刘家人里面还有不惧怕这阵势的,尤其以坐在地上撒泼耍赖的刘士海姐姐为主。 女人一旦到了不要脸的地步,就会无所顾忌。刘士海姐姐一看面前这个男人,身躯高大,器宇不凡,便猜到这人应该就是乡党委书记厉元朗。 索性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灰尘一把捉住厉元朗的胳膊,哭喊道:“你是大官,你说说,你凭什么抓我家士海,他犯了哪条王法,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你们就把他带走!” 韩卫站在厉元朗身边,本想过来扯开刘士海姐姐抓厉元朗胳膊的手,却被厉元朗一把拦住,随即眼睛盯向这个女人,冷峻中透着威严,一板一眼的说:“刘士海涉嫌贪污公款,帮助犯罪分子刘万全转移赃款赃物,仅凭这两点,他就构成犯罪。怎么,难道你比国家法律还高一等,想要阻止法律的实施吗!” “你、你胡说。”女人禁不住被厉元朗威严气势吓得本能松开双手,极力诡辩道:“士海为刘家地村的老百姓做了那么多好事情,他不会贪污钱的。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休想把士海带走。”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女人胡搅蛮缠的不讲理,而是对在场那些刘姓人振振有词的说:“你们拦截警车,阻止刘士海被警方带走,还有当初刘万全被抓后,又跑到乡政府门口聚众闹事,目的无非是想要刘家地村还是由你们刘家人把持,你们将来还要继续享受刘家人给你们带来的财富,哪怕是犯罪得来的不义之财。刘万全以开采石场为名,私自种植大量伤人草为毒品提供原材料,换来巨额钱财,再给你们刘姓亲属发放高福利高待遇,让你们过上所谓的好日子。你们扪心自问,这些钱哪一分哪一厘是靠你们双手挣来的,你们拿着不烫手揣着不脸红吗!” 顿了顿,他环顾四周,接着铿锵有力说:“你们是富有了,可你们看看,和你们一河之隔的南村,同样是刘家地的村民,他们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土里刨食,起早贪黑换来的只是温饱果腹,和你们的锦衣玉食比起来,不就因为他们不姓刘,不是刘万全还有刘士海之流的亲戚么!还有,你们刘姓人里面,那些个旁支远亲同样享受不到这些好待遇好福利,一笔写不出来两个‘刘’字,你们近支刘家人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们的列祖列宗,还有脸在这里呼天抢地为刘士海他们喊冤叫屈吗!” 厉元朗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他强忍住内心狂澜,稳了稳情绪,语调变平缓继续说道:“我们党的富民政策,是共同富裕,是靠政策支持,靠党的领导,靠自己勤劳双手创造财富,不是像刘万全和刘士海之流,搞歪门邪道,搞违法犯罪。惩前毖后,有罪必抓,他们两个已经触犯法律,我们必须要严惩不贷。刘家地是水明乡下属一个村屯,也是党领导下的一级组织,遵纪守法,维护正义,是我们乡党委对刘家地以及所有村屯的职责。刚才,我们已经任命新的村党支部和支部书记,今后,在刘家地村,决不允许在搞什么刘家人和外姓人之分,不能在搞皇亲国戚那一套,大家都一样,都是刘家地的村民,都是党领导下的公民。” 说话间,厉元朗往女人跟前迈进一步,吓得她本能往后推了一下,抓着衣服紧张的问:“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厉元朗出其不意一把捉住女人的手腕,露出她手腕上黄澄澄金闪闪的纯金手镯,双目如电瞪视女人喝问:“这条纯金手镯价值几千上万元,我想问问你,这些钱里面,有一分钱是靠你的双手赚来的吗!你说,你老实说清楚,敢不敢拍心口窝说实话!” “啊!”女人刚才就被厉元朗一大套陈词理论说的目瞪口呆,现在面对厉元朗的质疑声,哑口无言,干张着嘴一句话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完全处于大脑一片空白的崩盘状态,人彻底傻了。 在场这些刘姓村民也被厉元朗的话语深深震慑住,尤其是他无所畏惧的铮铮铁骨气焰,更加摄入人心。 同时,厉元朗身边的信明浩、张国瑞、高灿儒以及丰茂林等人,特别是谭刚,都暗自对厉元朗伸出大拇指,佩服他的勇气佩服他的智谋,佩服他正义凛然的铮铮铁骨之气。 只有刘树喜心神不安,从刘士海家菜窖的夹层发现藏匿的钱财古玩开始,刘树喜就知道刘士海是完蛋了。 他担心刘士海一旦被抓进去,经不起警方审讯把他抖落出来。他和刘士海那点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真要是较起真来,他难脱其咎。 所以接下来的一切活动,刘树喜心不在蔫提不起一点兴趣,整个人神情萎靡,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应对不利的局面。 刚才趁着上厕所的工夫,偷偷给老婆打了电话,让老婆把他得来的那点不义之财趁早转移走,转到他儿子名下。 刘士海就因为耍小聪明,你那点东西转到哪里不好,还弄了个夹层,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发了一道神功让刘平贵鬼使神差栽进大衣柜,撞坏了夹层隔板,东窗事发。 他可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宜早不宜迟,赶紧转移走,真要是厉元朗查起来,了无对证,看他能拿自己怎么办。 这会儿,信明浩眼见着在场刘姓人打了退堂鼓,就连刘士海的姐姐因为穿金戴银被厉元朗抓了现行,那张大胖脸以及那双金鱼泡的眼睛,瞬间失去光泽,早没了刚才耀武扬威的嚣张气焰,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信明浩马上驱赶挡在警车前的那些人,让大家闪开一条道儿,奇怪的是,这些刘姓人竟然服从的挪动脚步,不是为了别人,而是看到厉元朗那张脸,特别是凌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非常可怕。 就这样,一场拦车风波,由于厉元朗大义凛然的讲话,深深将刘姓人的气焰打压下去,眼看着警车和张国瑞乘坐的轿车呼啸着离开刘家地的北村,驶上小桥直奔水明乡而去。 厉元朗没有立刻返回,他带着谭刚和刘树喜等人留在村委会吃了一顿便饭,他之所以选择留下,是要留下来坐镇,毕竟村党支部刚刚重新选举出新书记,他担心那些个刘姓人会有反复闹事。 这期间,厉元朗给金胜打了个电话,将刘家地村面临的问题向他做了汇报。 金胜帮他分析局势,嘱咐他应该注意的事项,并告诉厉元朗,马胜然和刘万全的案子审讯取得大进展,根据二人交代,纪委马上就会有所动作,将马、刘案遗留下来的残余势力一网打尽,尽早还给水明乡一个晴朗的天空。 吃完午饭,厉元朗分别和信明浩、刘平贵谈了话。 厉元朗告诉信明浩,刘家地村目前主要任务有两点,第一是维护稳定,一定要处理好刘姓人和外姓人的关系。 作为村支部书记,信明浩首先要端正态度,一碗水端平,切不可厚此薄彼,不要扩大刘姓人和外姓人之间业已存在的矛盾。 第二就是发展经济,只有让大家过上好生活,兜里有钱了,谁都不愿意瞎折腾。 乡党委接下来也会尽快安排伤人草的种植事项,会督促这项利国利民的好想法尽快实施起来。 跟刘平贵的谈话时,厉元朗只顾抽烟并且一直盯着刘平贵看,把刘平贵都给看毛了,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瞅,以为什么地方有不妥引起书记这么大的兴趣。 “别看了,你外观没毛病,而是这里有想法。”厉元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面色缓和平静启发说。 “书记,您、您这是什么意思?”刘平贵局促的搓了搓大腿,一时间搞不懂厉元朗的话意所指。 “抽烟不?”厉元朗将桌上的利群烟盒往刘平贵面前推过去,随手还把打火机也扔到他面前。 “谢谢书记。”刘平贵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深吸一口,眼角余光扫视厉元朗的表情变化。 “屋里就咱俩人,都到这时候了,你做了什么,你都知道什么,还不说实话实说吗?”厉元朗突然间双目炯动,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像两把钢刀一般直直刺向刘平贵的心口。 此举令刘平贵忍不住浑身一颤,拿烟的手稍微抖动着,烟灰徐徐飘下…… 第184章 步入正轨 “书记,我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刘平贵尽量保持镇定,但是略微发抖的细小动作,还是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 厉元朗往烟灰缸里弹了下烟灰,悠然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给我写那封匿名举报信的人就是你。” “什、什么,什么举报信?”刘平贵磕磕巴巴的回应着,眼珠来回转动,不住眨巴着眼皮,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其实从你栽倒进大衣柜撞开那个夹层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举报信里列举的内容非常详细,就连刘士海家菜窖里隐藏的赃物都能写清楚,举报人一定是他身边的人,跑不出刘家地。”厉元朗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说:“所以我就暗中观察你,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举手投足。因为那晚你从我家跑出去,我看到了你的背影,二者综合起来一对比,我确信是你无疑。” 说到这里,厉元朗一反刚才的悠悠然的表情,忽然变严肃起来,站起身紧紧握住刘平贵的双手,十分郑重的说道:“平贵同志,我代表乡党委代表全乡583名党员感谢你,谢谢你大义凛然、主持正义的鲜明之举,不辱党旗下的誓言,平贵,你是一名合格的党员,称职的好党员好干部。” “厉书记……”不知怎地,刘平贵听到厉元朗叫了他那一声:“平贵同志”,刘平贵顿感眼圈一热,眼眶湿润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两只大手相互握在一起,握得很紧,也握了很长时间…… 厉元朗一行返回水明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谭刚和黄文发直接回家,刘树喜也准备往家里走,却被厉元朗一声叫住:“刘主任,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我有话要跟你谈。” 刘树喜认为厉元朗准是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了,他心里早就打好底稿,反正他和刘士海之间的事情无凭无据,该有的证据他已经跟老婆交代完毕销毁掉,谅你厉元朗掀不起多大的风浪,拿他毫无办法。 想通了,刘树喜挺起腰杆跟随在厉元朗身后走向书记办公室。奇怪的是,厉元朗办公室的门竟然半开着,里面发出亮光,他刚回来,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他办公室里待着? 结果等他进来一看,只见屋中沙发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之一他认识,这不是海浪村郭定寿的大儿子郭亮吗?原来是耿云峰的秘书,县委曾经的第一大秘,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可他忘记了郭亮此时的身份,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专门针对乡镇一级干部的腐败问题。直到郭亮亮明身份,并且对刘树喜严肃说:“刘树喜,我们是县纪委的,你涉嫌违法违纪,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什么!”刘树喜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回来的路上厉元朗接到过一个电话,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估计就是郭亮打给他的,什么谈话,是把他诳进这里让纪委的人抓他。 但是此时此刻,所有后悔药全部失效,刘树喜深知反抗无用,只得叹了口气,对厉元朗颇为感触的送上一句话:“厉元朗,我是小看你了。” 随后,由其他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押着刘树喜上了外面停着的车里,郭亮握了握厉元朗的手说:“厉书记,多谢配合,我走了。” 望着纪委的那辆面包车徐徐驶离水明乡政府大院,厉元朗长长叹息一声,内心五味杂陈,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接下来几天,对于水明乡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由县委任命的水明乡新任宣传委员到任。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这位新来的宣传委员同样是位女同志,还是厉元朗的老熟人,他的老同学李薇。 当然,王祖民早就和他打过招呼,厉元朗倒不感意外。自从方文雅被调回团省委之后,李薇同样失势受排挤。赵非凡一上任,极力培植自己的势力,大力打压排挤方文雅一系的所有人。 李薇当时通过厉元朗的关系,和方文雅走得比较近,也深受方文雅赏识,自然受到牵连,被赵非凡打压得根本无法在宣传部立足。她在甘平县人生地不熟,没有其他人可以信赖,只好请求厉元朗帮忙,想法把她调出宣传部。 厉元朗找到王祖民,正好水明乡缺一名宣传委员,李薇级别上对等,又是宣传部的人,熟悉宣传口,担任宣传委员非常适合。 王祖民倒是很给他的面子,苏芳婉不行,李薇可以。他俩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没有任何闲言碎语,对厉元朗的前途毫无影响,就力促李薇的调动,白白个送给厉元朗一个人情,算是没调苏芳婉来的一种补偿。 李薇就任宣传委员的第二天,县委下文,同意常鸣担任水明乡党政办主任的职务。 刘树喜出事后,他撺掇的上访事件顷刻瓦解,职务自然免去。而常鸣本身的乡长助理就是候补官员,只要一有空缺,他即刻可以补充上来。 当然了,常鸣能担当此任,厉元朗功不可没,是他的鼎力推荐得到上级认可,才促成此事。 至此整个人水明乡党委委员中,除了孙奇和谭刚,基本上都是厉元朗这一系的人马,就连以王全礼为首的中间派,也都逐渐靠拢倒向厉元朗这一边。 即便谭刚和孙奇,也都小心翼翼谨慎行事,厉系人马太过强大,他们俩联手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何必讨人嫌。 况且当初那些和厉元朗不对付的人,马胜然、刘万全、刘树喜等人,下场何其悲惨,他们可不想步其后尘,天天咸菜窝头白菜汤,睁眼就和铁栏杆打交道,哪是人过的日子。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水明乡彻底摆脱了马胜然时代,以厉元朗为绝对核心的日子已经来到。 三天后,朗英轩陪同京城植物学家卢耀庭赶到水明乡,并在厉元朗张国瑞等乡领导陪同下,先后去了刘家地和下养马村。 当初那个伤人草种植大棚就在这两个村子的地盘,卢耀庭实地考察这里的水土资源和自然环境,并取回一些样土带回去研究,尽快得出结果,从而确定是否适合种植伤人草所需的一切条件。 郑海欣也专程从广南市赶来,她听过卢耀庭的课,算是他的学生。关键是,郑海欣掌握不少这方面的知识,和卢耀庭也能对上话。 卢耀庭这个七十多岁的老教授,对于郑海欣求知若渴的态度非常欣赏,表示郑海欣如果想要报考研究生的话,他一定吸收郑海欣当他的学生。郑海欣当即表态,说她会认真考虑的。 这期间,厉元朗也趁机和朗英轩闲聊,人逢喜事精神爽,朗英轩自从和汪慧茹结合之后,面色红润,容光焕发。 老伴,老伴,老来之伴,有汪慧茹的悉心照顾,老两口感情有非常之好,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朗英轩终于体会到家的快乐和温情。 梁丽虽然在心里还排斥汪慧茹,好歹默认了他俩关系不再吵闹,也不怎么登门,现在正全力以赴竞争蔺下区区长的位置,估计也没心思搭理这事吧。 倒是儿子朗宋时不时看望他和汪慧茹,经常带补品什么的,朗英轩对于目前日子非常满意,也十分感谢厉元朗的帮助,没有他,说不定他现在还孤身一人,这对老鸳鸯早就给儿媳妇拆散了呢。 朗英轩也提到了水婷月的病情,他前一阵子看了水婷月的检验报告,恢复很理想,再服用一副中药就可以痊愈了。 不过朗英轩同时劝诫厉元朗,暂时最好不要急于要孩子,怎么也得让水婷月身体指标多恢复一段时间,养一养。如果打算要孩子的话,最好提前和他打一声招呼,到时候他再配一副中药服用,效果会更好。 厉元朗不禁苦笑,自己和水婷月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从水婷月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水庆章没意见,顺其自然。还是谷红岩从中作梗,就是他俩订婚一事,谷红岩的意思是再等等看。 为此,厉元朗失望至极却也无可奈何,想做通谷红岩的工作,任重而道远。 接待完毕卢耀庭和朗英轩一行,把他们送到允阳市,厉元朗马不停蹄又赶往广南市,因为马上就要召开广南市人代会,他作为甘平县三十七名代表之一,要全程参会。 厉元朗赶到广南市委机关招待所和甘平县的代表们汇合,这次会议的会期是两天半,共安排四次全体会议,五节分组会议。 不像在甘平县,厉元朗没有那么多的饭局,按部就班跟随县代表一起去餐厅吃饭。 餐厅非常大,装修很豪华,就像招待所一样,外观上普通,内部非常豪华,一点不逊色五星级酒店。 因为来这里的客人非官既贵,都不是普通人物,自然服务档次要高上一个台阶,不能随随便便应付。 厉元朗走进餐厅正在找座位,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是很亲切的语气:“元朗!” 顺着声音,厉元朗找过去,一看竟然是老熟人。 第185章 人与人没法比 叫厉元朗的是谢克,是他在广南市一中的老同学。上一次同学聚会厉元朗记忆犹新,谢克当时是全班混得最好的一个,副科级秘书,被众人捧上天,云山雾罩的,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后来,在大家去歌厅唱歌时,黄立伟和郑重的出现,彻底暴露出厉元朗的真实身份,把个谢克弄得脸都快要钻进裤裆里去了。 距离上次聚会到现在已经过去几个月了,谢克没啥大的变化,还是常务副县长葛云辉的秘书。 谢克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使劲摇着,不再是之前的不可一世,眼睛眯成一条缝,身躯不由自主的微微弓着,腰都没直起来。 “元朗,我听李薇说,你现在已经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了。佩服,实在佩服,这才几个月时间,你就是手握一方大权的父母官,和你比起来,我才不过是个小小的副科级秘书,惭愧啊。” 谢克说的是心里话,厉元朗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晋升到水明乡党委书记兼乡长,级别没变,权力却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乡的党政一把手,含金量十足,况且厉元朗才三十二岁,路还很长,可以说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都是老同学,这种恭维的话厉元朗听着刺耳,没必要显摆什么,便岔开话题问道:“你也是来参会的?” 谢克脸苦笑着摇头说:“我哪有那个资格当人大代表,我是陪同葛县长来的,给他跑跑腿打打杂,还是端茶倒水伺候人的活儿。不像你,正经的人大代表。”谢克自是看到了厉元朗身上佩戴的代表证,了解到厉元朗的身份。 他忽然想到什么,对厉元朗说道:“齐同飞明晚组织了一个饭局,想请你参加。上次聚会的事情弄得他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就委托我找你。我还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就遇见你,正好邀请你去,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这种无聊的饭局,厉元朗懒得参与,况且这次大会他始终会和甘平县代表们在一起,实在不便请假私自外出,便想婉言谢绝。 谁知谢克却说:“这次齐同飞组这个饭局,也是为了欢迎咱班的展鹏飞,他一直在南方发展,听说混得不错,齐同飞就约了几个不错的同学给他接风。” 对于广南一中的这些个同学,厉元朗的记忆细胞大多处于影影绰绰状态。三个月时间相处,又是在高考最关键的冲刺阶段,厉元朗的心思都用在啃书本和做习题上面,接触少印象不深刻也是情有可原。 唯独他对展鹏飞有着很深印象,展鹏飞学习成绩很棒,始终名列全班前茅,几次摸底都排在全学年大榜的前二十,非常有希望考入重本大学。 不知为何,高考时竟然发挥失常,只考了个三本大学。由于家里交不起高价学费,他又不肯重读,后来索性去南方打工,从此没了消息。 因为同为好学生,厉元朗和展鹏飞上学时有过多次接触,彼此关系不错,闻听是欢迎老同学展鹏飞,厉元朗有点动心。 谢克继续说:“展鹏飞这些年都没跟大家伙联系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又是咱班混得最好的一个,大家都希望你能参加。” “好吧,我试一试,如果明晚没有其他安排,我会和你联系的。”厉元朗不好驳面子,顺口应允下来。 这会,听到有人叫谢克,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听口气,应该是谢克的上级。 那人中等身高,却足足有二百来斤,走路像鸭子迈步,撇着两条腿外八字的背手过来。 他有个最大特点,鼻翼很宽,显出来鼻孔特别的大,说句难听点的话,长了一个牛魔王的鼻子。此人脸色不悦的对谢克说:“招呼你半天了还在这里闲聊,赶紧把烟给我。” 谢克脸上挤着笑不住点头,并从夹着的公文包里往外拿出软中华递给那人,同时把厉元朗介绍给他:“葛县长,这位是我同学,甘平县水明乡……” 没等谢克把话说完,葛云辉眉毛皱成疙瘩,理都不理这茬的摆手说:“你们同学闲聊也不能耽误事情,小谢啊,你现在原则性越来越不强了,这样不好,非常不好。” 随后,转动肥胖身躯,阴沉着脸往餐厅的包间里走去。 县领导到餐厅吃饭,都是在包间里用餐,专享待遇,其他普通代表只能在大厅里,这就是级别上的区别对待。 被上司毫不留情面的训斥,谢克脸臊通红,只得讪讪的对厉元朗笑了笑,转身小跑着撵上葛云辉,点头哈腰的估计解释去了。 这边的厉元朗取餐盘打好饭菜,正在四处踅摸地方,就见包间门口有人向他招手,一看竟然是王祖民。 厉元朗走过去,问道:“王部长,什么事?” “进里边吃来吧,方书记有请。”王祖民笑眯眯侧身一让,放厉元朗走进去。 包间里面的饭菜和外面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是盛在盘子里,摆在桌子上,同时又装饭的大海碗,想吃自己盛就行。 这一次人代会,县委书记方玉坤带队,包括县长金胜、组织部长兼纪委书记王祖民、常务副县长陈海龙以及县人大县政协的相关领导,十人桌只坐了七个人。 “元朗,过来坐。”正端着小碗喝汤的方玉坤,伸手示意桌子上的空位子,让厉元朗坐过来。 厉元朗端着餐盘坐下,正好面对方玉坤和金胜。方玉坤放下汤碗,扯了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元朗,你去水明乡上任已经有三个多月了吧?我看你动作不小,把马胜然这块绊脚石搬走后,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关于水明乡今后发展思路已经深深镌刻在厉元朗的脑海里,他信手拈来,完整详尽的阐述了水明乡一整套的发展方向和步骤要领。 “嗯。”方玉坤徐徐点头道:“你的思路很正确,修路的同时搞招商引资,加大山产品深加工和大力种植伤人草,这些都是水明乡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拥有的。不错,想法很实用。” 金胜插话道:“元朗还准备在海浪村搞旅游开发,方书记你注意到没有,前两天我在公民日报和光华日报上看到报道海浪村的新闻,虽然只有一小条,可是这两家都是京城报业界的龙头企业,影响力极高,一字千金,能写那么一条就是不错的宣传了。” “我有看到。”方玉坤点头附和道:“元朗,你能量不小,能说得动这两家报纸给海浪村搞宣传,说说又是搞什么花活,我和大家都学一学。呵呵。” 方玉坤显然心情不错,还能说出玩笑的话。 厉元朗也没隐瞒,就将巧遇张伟他们的事情讲述一遍。金胜微笑着连连点头称赞,王祖民点燃一支烟,眼睛也眯成一条缝。 方玉坤则说:“我真是小看了元朗你,应该把你调到县委办来搞接待工作,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这一次元朗来市里要修路资金,你们猜他把谁给请动当说客了?” 大家都面面而视不知道的样子,方玉坤也不卖关子,而是笑呵呵指着厉元朗说:“他竟然把沈知晓请来,知晓这孩子眼高手低,轻易不给人出面帮忙,就是忌惮对他爸爸影响不好。” 可能是怕大家不知道沈知晓是何许人也,方玉坤还着重点出来,“沈市长对儿子管教很严,不让他打着市长的名号在外面招摇,元朗能说动沈知晓,实在不一般。” 厉元朗总算明白方玉坤为何把他叫进来,对他还那么客气了。原来是知道他跟沈知晓私下有来往,跟沈铮儿子关系不错,说明厉元朗不是外人,最起码不是敌人。 “噢?”金胜剑眉一挑,徐徐点着头,眼神却看向厉元朗,脸上布满疑惑表情,貌似水庆章和沈铮不是一条线上的,厉元朗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厉元朗只好如实讲道:“常主任和知晓是好朋友,是常主任介绍我认识知晓的。知晓公司一直在做基建修路这样的工程,熟门熟路,我就请知晓出面帮忙,约了交通局的华局长。华局长对水明乡修路很支持,答应拨给一百八十万,考虑到知晓在这方面的经验和实力,乡党委研究决定,就将修路工程包给知晓全权负责。” 常鸣的身份,在甘平县知道的人不多,方玉坤算是一个。并且听到厉元朗要把修路工程交给沈知晓去做,顿时五官乐成一团,不住点头赞允:“元朗,修路工程交给沈知晓去做,你很有眼光。他做了这么多年,业界有口碑,质量绝对没问题。” 常鸣是常东方的侄子,金胜有所耳闻。厉元朗赏识常鸣,并通过他结识沈知晓,听厉元朗口述的意思,他跟沈知晓只是合作关系,并不像方玉坤说的那样,心里也就释怀了。 由于餐厅只供饭菜不供酒,这顿饭吃得快,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厉元朗跟随几位县领导离开餐厅,正要返回房间,却接到水庆章亲自打来的电话,要他去海欣茶艺社,有事找他。 厉元朗心里不禁泛起嘀咕,这个节骨眼上,水庆章应该是最忙的,他单独召见自己会是什么事呢? 第186章 当头一棒 厉元朗本来就想找水庆章聊一聊,一个是关于他跟水婷月订婚的事情,二一个,就是水庆章说一半留一半的话茬,水庆章竟然知道自己的母亲,他预感这里面有故事。 只是考虑到水庆章太忙,开会在即,他作为市委书记又要接见下面各区县的领导,又要听汇报的,肯定忙得脚打后脑勺,不便打扰。寻思等到会议结束得闲,再去见这位未来岳父老泰山。 不成想,百忙之中的水庆章竟然会主动找他,不是在其他地方而是相对秘密的海欣茶艺,厉元朗隐约感受到一丝不安。 和他同住一个房间的是县委办常务副主任车广深,厉元朗早就认识他。写得一手好字,文笔也不错,属于老学究类型,五十冒头的年纪,早就磨没上进心,安心等退休混日子。 车广深不隶属任何派别,哪个是县委书记他就听哪个,由于好文采,县委书记换了一茬又一茬,车广深依旧稳坐县委办第二把交椅,提是提不上去了,可下也下不来,估计熬到正科级退休是稳稳当当。 他和厉元朗交情不深也不浅,泛泛之交而已。听闻厉元朗向他打招呼临时有事需要出去一下,车广深审查给方玉坤写的分组讨论的讲话稿,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你去吧,我知道了。” 厉元朗是打车赶到海欣茶艺的,一进门,看见郑海欣端坐在古筝跟前,她没有弹奏,而是听着古筝音乐静心看书,看的自然是有关植物方面的书籍。 看来,郑海欣是打算重拾书本报考研究生,卢耀庭的话她是认真对待,专门用心了。 渺渺檀香中,又是优雅古筝声的播放,郑海欣穿着一件白色高领羊毛衫,白色瘦腿裤,手拿书本,像极了影视剧中大家闺秀饱读诗书的场景,厉元朗忍不住看的直愣神,傻呵呵站在她面前一动未动。 “咯咯。”郑海欣发觉,捂嘴一笑:“你这是发哪门子呆,是我长得丑把你吓到了还是我看书让你感到意外了呢?” “都不是,是你太美太有意境。”厉元朗诚实的盯视郑海欣,眼睛一眨不眨。 女人都有虚荣心,夸自己好看没有不乐意的,郑海欣同样如此,表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内心却是非常美。 “行啦,看在你夸我的份上,我就亲自带你去包间吧。”以往,郑海欣都是安排服务员领厉元朗去的,今晚她破例,谁叫有人夸她漂亮呢。 郑海欣走在前面,厉元朗跟在身后。她的羊毛衫不长,刚到腰间,却没有掩饰住她圆润的臀形。 人都说,女人这一辈子有没有服气,身材是一个指标。比如有的女人生得扁平横宽,胸前飞机场屁股如磨盘,这种女人即便个头高,却是个没福之人。 相反的,有的女人身材匀称,圆圆鼓鼓,就连双腿都像圆柱子。不瘦身上有肉,该大的大,该小的绝对小。就比如臀形,微微上翘还鼓鼓溜溜,让人看了,都有想掐一把的奢念。 郑海欣偏偏就属于第二种类型,她走路时,臀形难免上下抖动,甚至都能看到肌肉在颤动。厉元朗无意中瞥了一眼,使劲吞了一口唾液,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借以驱赶脑海里的不良想法。 “怎么?口渴了,一会儿尝尝我刚弄来的祁红香螺,给你解解渴。”或许郑海欣发现什么端倪,反正她回头对厉元朗报以一种奇怪的笑意,口中说的这番话似乎有讽刺意味,把厉元朗臊个大红脸。 不是他好色,实在因为郑海欣别有一番风味所致,就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都不是香水味,是一种闻了能沁人心脾的花香。 厉元朗只好错落脚步,稍微离郑海欣远一点,省得又被她迷得心猿意马胡思乱想了。 二人一路走来,厉元朗为缓解尴尬,故意扯开话题,问起郑海欣对大面积种植伤人草有何打算。 郑海欣美眸闪了闪,笑说:“想法倒是有,就是不太成熟,还是等卢教授那边的消息,一旦可以大面积种植,我就把想法向你厉大书记做汇报。” 厉元朗连连摆手:“免了吧,这要是让郑部长听见,还以为我官威大得离谱,连他小妹都要给我汇报工作,说我摆谱呢,咱们还是商量着来为好。” “亏你还知道我哥哥,我问你,刚才你往我身上踅摸,你怎么就没想到我哥哥是你的上级,色胆包天。” 我靠,还是被郑海欣给发现了,厉元朗十分纳闷,按说郑海欣后脑勺也没长眼睛,就是长眼了也不是在后脑勺上面,真是奇了怪了。 “还不是郑老板太美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多看几眼不妨碍你变得更美。”厉元朗只好嘴巴上抹了蜜,半开玩笑半是打趣闲扯。 “哼!油嘴滑舌,一点不像官家干部,倒像个贪吃的小流氓。”郑海欣送给厉元朗一对白眼球子,随即扭动活滑腰肢和圆滚臀形,径直往前走去。 厉元朗不禁摇了摇头,又得以继续欣赏他津津乐道的美人背影图了。 只是这种心情没有持续多久,从他走进水庆章独享包间那一刻,就感受到周围磁场冷冰冰的非常严肃,气氛不是很友好。 水庆章端坐在椅子上,手里面正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厉元朗进来朝他问好,水庆章指了指对过,淡淡说了声:“坐吧。” 厉元朗屁股搭了个边儿,正要开口问话,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郑海欣端着托盘款步进来,上面除了精美茶具还有一个小锦盒。 她摆放在八仙桌上,笑颦道:“这是今年的新茶祁红香螺,请书记品尝。” 水庆章面色平静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说道:“郑老板有心了。” 他虽然没有下逐客令,可郑海欣已然看出来现时场合不能多待,说了声:“请慢用”的辞令,知趣转身离开。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特意看了厉元朗一眼,眼神里显露出幸灾乐祸的一面。 随着包房门关严实,只剩下水庆章和厉元朗二人了。水庆章这才将牛皮纸信封打开,往桌子上面一倒,哗啦啦,倒出来一沓花里胡哨的照片。 “你看看吧,都是有关你的杰作。”水庆章声音平稳,面色不怒不威,却渗透着微微寒意。 厉元朗赶紧起身拿过来挨个翻看着,不禁眉心瞬间凝聚在一起,形成一个硕大的圆疙瘩,眼神里充满着火焰升腾。 照片里全是他和苏芳婉在街上打雪仗的镜头,好在没有过分的举动,充其量也就算是嬉戏而已。 “水伯伯,这是……” 水庆章语气平缓的说道:“这是我截下来的,要是让你谷阿姨看到,说不定又会弄什么事端出来。元朗,我看好你,我赏识你,并不代表我会纵容你。上一次你和你前妻的事情虽然有被人陷害的意图,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也要扪心自问,在有些方面是不是做的不够检点,留给别人抓住你小辫子的机会。” 稍缓一下,他感叹道:“我就婷月一个女儿,作父母的都希望自己孩子将来生活幸福,婚姻美满甜蜜。婷月爱你,你也喜欢她,在你们的事情上,我是赞成的。但是,你既然选择我的女儿,就要在男女关系包括女同事女下属这方面,有所顾忌,不要像现在这样,让人拍了你和其他女孩子疯疯癫癫、公然在大马路上打打闹闹,成何体统?” “元朗,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党员,是一乡父母官,同时还是我女儿的男朋友。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所作所为都晾晒在镁光灯下,供别人监督和评论。所以今后无论怎样,都要小心谨慎,不要忘乎所以。”水庆章略显激动,脸色也由普通的黄皮肤转化为通红。 “是的,仅仅这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不过这件事可大可小,可轻可重,一旦被你的对手或者你的敌人掌握到,小事可以做大文章,到时候你就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我们党对干部的生活作风问题上尤为严格,认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遇到这种事的处罚标准,基本上就是冷冻起来,再无晋升的可能。这也是有许多领导干部,原配再是黄脸婆,外面再有红颜知己也不敢轻易提出离婚,都凑合着过日子,就怕影响仕途。” 水庆章深深呼吸几口,喘匀了气,又说:“好在这次我及时把照片截留下来,同时也查出来照片的出处,就是在你们甘平县,嫌疑人的范围已经锁定,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一次,我帮你处理好,不会让你背负上不必要的麻烦,但我把话搁在这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再因为这种事情出了问题,你自己看着办。” 一股脑说完这些话,水庆章手一挥,对厉元朗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反思一下,我这里还有事情。” 都不听厉元朗解释,水庆章直接把他撵走。 刚才他的一席话说得很重,厉元朗大脑直到走出包间还嗡嗡作响。别看水庆章既没拍桌子又没大骂他,说实在的,还真不如打他骂他一顿,也能让他安心。 难得水庆章动了火气,咱不提厉元朗如坐针毡。单说他看见厉元朗离去后,想了想给谷红岩打了个电话,说道:“红岩,我这么做是不是对元朗太不公平了?” 第187章 老同学相聚 电话里的谷红岩却不以为然:“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公平?庆章我可告诉你,万不可有一点恻隐之心,就是要让厉元朗感觉亏欠咱们的,下一次再给他渗透的时候,他一定会答应咱们提出的条件。” “上次我和明仁谈了谈,他对于我提出到南陵省镜云市持乐见其成的态度。红岩,镜云市委书记可是省委常委,也是个不错选择。”水庆章如是说道。 “你脑子进水了。”谷红岩生气回应说:“允阳市委书记也是省委常委,你干嘛跑那么远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都五十好几了,要是窝在南陵省出不来,最后闹个副省级退下,前期铺好的路全都白费了。” 水庆章无奈叹着气:“允阳市委书记好是好,可竞争的人太多了,叶家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明显力不从心,东河省又不是你们谷家的地盘。唉,我是觉得竞争允阳市委书记我没那个把握。” 谷红岩微微一笑:“你没把握,厉元朗有啊,或者说他那个妹妹有,走一走叶卿柔的路线,八成就有机会了。” “试试吧。”水庆章挂断老婆手机,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想着心事。说实话,他真没那么大的野心,只想女儿找个如意郎君生儿育女,他早点抱上孙子尽享天伦之乐,安度晚年就行了。 可偏偏遇到谷红岩官迷一样的老婆,为了在娘家不遭白眼,让娘家人瞧得起她,费尽心机非要把他水庆章推上更高的位置。 目前在谷红岩眼里,副省级都不够看了,必须是省部级。所以说,对于老公担任正厅级的市委书记,谷红岩十分不满意,打听到明年夏天,允阳市委书记年龄到站退居二线,立刻想起水庆章的机会来了。 别看同为市委书记,可是允阳属于省会城市,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对于水庆章来讲,等于是提了半级,从正厅级上升到副省级,以后他就是副省级领导了,如果今后再使一把劲,就会成为主政一方的省委大员了。 到那时,看看娘家大哥二哥还会不会拿老公的级别说笑,而且也要让爸爸看一看,你的老闺女当初眼光没问题,愣是把一只土山鸡培养成金凤凰!这些可都是谷红岩为之奋斗的真实目的和想法,在水庆章升迁之路上,绝不可以有半点含糊和妥协,必须要按照她既定轨道前行,不准有一分一毫的偏差。 水庆章感觉很累,人累心更累,揉了揉太阳穴走到躺椅上躺下来,微闭双目养起精神。 和他优哉游哉的心情不同,厉元朗却是感受到巨大压力,仅仅几张照片却引起水庆章如此大的反应让他措手不及。 可这些话又不能说给水婷月听,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大晚上的和苏芳婉在马路上打雪仗,任凭水婷月通情达理也不会接受? 况且水婷月本身就爱使小性子,对于他和苏芳婉的关系心存疑虑,傻子才会实话实说坦白交代呢。 这个夜晚,对于厉元朗来讲,又是个不眠之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导致他第二天开会都迷迷糊糊的。 人坐在会场,脑子里不知道又跑到什么爪哇国去了,始终精神溜号,都不敢正眼瞧坐在主席台正中间的水庆章,害怕和他对视。 这个外表上看慈眉善目的未来准岳父,发起火来同样是雷霆万钧,气势如虹,厉元朗算是领教了。 可他又不是很明白,上次和和韩茵照片的事情比这次严重多了,水庆章都没反应这么激烈,这次为什么把话说得那么狠,不就是跟苏芳婉在一起打打闹闹,又不是在床上干了什么,至于小题大做,把他打进十八层地狱,差点就要永世不得翻身了。 一天的会议,厉元朗神情恍惚,总算熬到晚上。索性就给谢克打了个电话,他想喝酒,想把自己灌醉,麻醉的神经或许能缓解他不佳的情绪。 不巧的是,谢克今晚有事脱不开身,准是被葛云辉缠住了。没办法,做秘书的没有自由,就连时间都不是自己的,完完全全按照领导的心情支配。厉元朗只好自己打车,赶到聚会地点。 和上次同学聚会一样,这次依然选择在齐同飞工作的富丽堂皇大酒店,贵宾七号厅。 相比上一次的两桌,这回只有一桌,大多是家住广南的同学。厉元朗赶到的时候,已经来了十几个,男生少女生多。 大家正聚在包房中的沙发上,围着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子说话。 不用问,这人正是今晚聚会的主角展鹏飞了。 多年不见,展鹏飞的变化可谓大得离谱,如果走在街上不做介绍,厉元朗真有可能认不出来他。 上学那会儿,展鹏飞生得眉清目秀,再戴个眼镜很有女孩子气质,用现在的话说,长得很娘。 不过如今的展鹏飞可是大变样,脸盘大了一圈,红光满面,肚子隆起,跟怀胎十月的孕妇都有一拼了。 梳着大背头,油光锃亮,坐在那里谈笑风生,手舞足蹈,上学那会儿内向型不爱说话的毛病,难道说是装出来的? “哎哟!咱们的厉大书记来了?”说话的是齐同飞,他眼尖,始终瞧向门口。本来他打算提前去一楼门廊那里等厉元朗,却被谢克否决。 他也觉得同学之间没必要像上次那样,把人分个三六九等,到头来弄不好伤了同学感情不说,也不利于今后大家相处。 况且他和厉元朗接触以及李薇反馈回来的消息,厉元朗为人低调不喜张狂,一切顺其自然最好。 即便听从谢克的规劝,齐同飞没去迎接厉元朗,他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门口。 厉元朗一到,他便发现新大陆似的,笑呵呵伸手迎上前来,一把捉住厉元朗的手摇了几下,并且拉着他走到展鹏飞跟前,介绍道:“鹏飞,元朗你还记不记得,上学那会儿,你俩可是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的。” “怎能忘记。”展鹏飞站起身来,没有和厉元朗握手,而是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互相拍着各自后背。 “鹏飞,你的变化太大了,不说都认不出来是你。”厉元朗感叹道。 “没办法,喝口凉水都长肉,说明咱哥们消化吸收好。”展鹏飞爽朗大笑起来,大家也都笑呵呵着。 厉元朗被众人邀请坐在展鹏飞身边,听他介绍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发迹史。 展鹏飞一开始给别人打工,后来摸出来里面的门道,待翅膀硬了出来单干。用他的话说,以前是为别人打工,现在是为人民币打工。 厉元朗接过展鹏飞散给大家伙的好烟,问道:“鹏飞,你是搞什么的?方便说一下吗?” “你看,我一高兴把这茬忘记了。”说话间,展鹏飞掏出名片盒,将一张张名片递给同学当然也有厉元朗的份儿。 金鹏投资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展鹏飞。 厉元朗懂得投资公司的事务,它是金融中介机构,就是把投资者的资金集中起来,投资于众多证券或者其他资产之中。 说白了,就是为投资者建立这样一种机制,把他们的钱组织起来,以获得大规模投资所带来的好处。 “鹏飞,你们投资的范围包括哪些?”厉元朗想到了水明乡目前的招商引资情况,说实话不容乐观。 目前仅有孙奇描述的南方那位程老板,还是见风不见影,如果真能促成展鹏飞前来投资,无疑是一个好的选择。所以就对展鹏飞格外上心,希望能和他进一步交流,达成意向最好不过。 “范围很广,主要有贸易类、服装类、安装类、科技类、咨询类和生产类等等,好多的。”展鹏飞说到这里,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元朗,我听同飞说你混的不赖,在政府做什么的?” 厉元朗谦虚道:“没有同飞说的那么复杂,你是大老板,我还是个打工仔呢,为政府为老百姓打工。” “唉哟元朗,你这么一说就感觉你官职不小,大官都这么说。说说看,混到什么职位了?”展鹏飞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笑问。 “在下面一个小乡当书记,芝麻绿豆官不值一提。还是说说你的投资公司,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咱们搞个联合,去我们那里搞投资?” 听闻厉元朗只是一个小乡党委书记,展鹏飞虽然身在商界,政界官员接触不少,深知厉元朗不过一个小村官,便打着哈哈说:“你一定是个好官,同学聚会都不忘操心工作上的事情。同飞,什么时候上菜,我可是有点饿了。” 有了上次教训,齐同飞收敛不少,再也不搞捧人捧上天的露骨表演。况且他深知,厉元朗也不喜欢搞这一套。简简单单,同学聚会就是为了加深感情,延续交往。 再说,在座这些人大都混得一般般,谁也比不过厉元朗,年纪轻轻就是正科级的乡党委书记,这下一步升到哪里去,谁都说不好,反正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当县长当市长都有可能。 齐同飞不想得罪厉元朗,尽量压抑着想巴结他的心态,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合格的聚会召集人。 谁知道,在就坐安排上却让他遇到一个难题,大难题。 第188章 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本来齐同飞的意思是,展鹏飞坐在主位的位置,左边是他右边是厉元朗,大家也都没意见。 偏偏展鹏飞却说:“大家都是同学,坐哪里都一样,就别分得那么清楚,我觉得在这种场合,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干脆咱们就按照上学时候坐,从后往前那么坐,谁挨着谁近,自己找座位。” 他的本意倒是很新奇,可是却有违齐同飞的想法。这样一来,展鹏飞和厉元朗,尤其厉元朗都不会坐在正中间显眼位置上了。 因为这二人当初属于学习尖子,被老师安排在最前排的第一桌和第二桌。反倒那些差等生都坐在后边,反正听不听得到无所谓,老师也不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一本升学率。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是,厉元朗和展鹏飞就会坐在靠近门的位子上,二人又挨不到,全都搞乱套了。 好在厉元朗也没意见,而是笑呵呵走过来,问着身边女同学,核实上学时他和谁同桌,同桌没在,就找挨着最近的那个人坐下来,脸上笑眯眯的,对展鹏飞别出心裁的妙法非常赞同。 展鹏飞也坐下来,他和厉元朗中间隔着两名女同学,还别说,这么安排出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就是每个男生身边都至少有一个女生挨着坐。 厉元朗见此情景不禁说道:“还是鹏飞点子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喝酒同样有意义。本来咱班就是阴盛阳衰,我记得上学那会儿,男生好像比女生少十个吧。” “不是十个,确切的说,是十二个。”接话茬的是个女同学,名字厉元朗记不得,隐约对她的印象是,上学时她好像长了一张大饼子脸,现下怎么成了尖下颌,莫非动了刀子? 见大家落座坐好,齐同飞没办法,只好听之任之。他作为召集人又是东家,开场白自然是由他发起。 齐同飞站起身端着一杯白酒说:“今天我提议,在座的不管男女,第一杯都要喝白酒都要喝光,以示咱们的同学友谊天长地久。” “好,我看行。”当即就有男生赞同回应。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也都跟着附和,就是有几个女生也都拍着桌子说:“女同胞们,千万别让男生把咱们震呼住,喝就喝,谁怕谁啊,大不了喝多了让老公给背回去。” 随后就有男生开着玩笑说:“老公不背我们负责背回去。” “背就背,只是别让你老婆发现就好。” 哈哈哈…… 看着同学们笑哈哈的热闹场面,厉元朗心头上的乌云瞬间被吹走。他觉得展鹏飞这个提议非常好,别像上次那样,同学聚会,混得好的一桌,混得不好的一桌。而混得好那桌里面,混得最好的称为全场焦点,应付着各种无聊的恭维,原本清清澈澈的同学友情增添了庸俗和献媚的世态炎凉,乌烟瘴气的,同学会失了味道。 看来,以后他也要学着这一点,再有同学会借鉴一下,改一改现在特别现实的社会风气,别带到同学友情上面来污染气氛。 于是乎,众人共同起身,在一片过电撞击声当中,第一杯白酒同时一饮而尽。 即便挨着厉元朗左右的女生对他或多或少的有恭维和奉承之意,好歹比那次感觉轻微许多,厉元朗没有拿大,单独和这二位女同学也都喝了一杯。 他的酒量他清楚,这半两的小酒杯,就是喝十个八个就跟没喝一样,谈笑风生不成问题。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饭局气氛相当良好,大家也都进行,尤其是展鹏飞,多多少少有点大舌头,微带醉意了。 就在这时,包房的门被人推开,一个四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男服务生推着推车,上面摆放着四个银色盘子,都用盖子盖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曹总!”齐同飞惊得赶紧小跑过来,搓着手陪上笑脸:“曹总,屈尊您的大驾,这是……” 曹总,厉元朗觉得这人好面熟,想起来了,这人正是酒店的曹总经理,有过一面之缘。 “同飞,听说你在这里宴请你的同学,我特意准备咱们店里四个最有特色的菜,算是代表本酒店的一份心意。” 齐同飞受宠若惊,想不到平时想巴结都巴结不到的曹总经理,竟然这样给力,为了他一个小小部门副经理的面子,亲自奉送敬菜。 把个齐同飞感动得不行,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谢意,只会一个劲儿的搓手,差点把泥搓下来。 可是他的兴奋劲还没持续五秒钟,接下来曹总的话顿时让他掉进冰窖里,心头凉到脚心,彻底凉凉。 “听说你有个同学,我主要是想结识一下他,你给我介绍介绍。”曹总说话间往在座所有人的脸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人的脸上,便快步往那人走去。 一开始,展鹏飞没当回事儿,看着曹总瞅他的眼神似乎很惊喜,并且走的方向就是奔他而来。展鹏飞还在纳闷,自己一晃离开家乡十多年,在这里除了同学没什么朋友。 再说他一个外地人,在广南市没有什么影响力,这位曹总为何对他如此客气和在意? 不管咋说,人家尽地主之谊总不能不给面子,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展鹏飞已经做好准备,甚至身体已经微微欠起,准备好和曹总握手言欢。 却万万不成想,曹总走到他身边直接越过去,又往里面走了几步,最后在一个人身边驻足,主动伸手笑道:“您是厉书记?您好,我是本店总经理曹杰,欢迎您来这里用餐,这是我的名片。” 没错,曹杰所重视之人正是厉元朗,这让展鹏飞大跌眼镜,而其他在场的同学却没有任何不解的表情展现。 可不是么,人家连市委书记秘书都认识,别看只是一个乡书记,能量肯定不小。这里面自然也包括齐同飞。 他赶紧过来给厉元朗介绍曹杰身份,厉元朗礼貌的和曹杰握了握手。曹杰一摆手,身后的男服务生推着小车过来,曹杰笑说:“这是本店最拿手的四道菜,请厉书记和在座诸位品尝,有什么照顾不周的,还请厉书记不要见怪。” 都是场面上的客套话,厉元朗也以场面上的话对答。 曹杰一个示意,负责此包房的服务员马上过来,分别打开四个银盘子上面的盖子,而后逐一端上餐桌。 好嘛,这四个菜可不是一般菜肴,鲍汁扒鱼翅龙虾,百灵菇扒海参,紫砂佛跳墙以及野山参炖仔鸡。 这四道菜,无论色香味都堪称极品,最主要的是价格不菲,四个菜都顶上一桌子菜了。什么敬菜,分明就是赤果果的讨好,还是讨好一个乡干部,展鹏飞不得其解,就问身边一个女同学,厉元朗到底什么来历? 偏巧这个女同学上次聚会倒是来了,只是吃完饭就提前回家,后续的歌厅活动她没参加,只是听来一些传言,并且传到她耳朵里都已经变淡了味道。她听说的是,厉元朗好像认识这里的什么人,可能就是这位曹总吧,唱歌直接给免了单。 “哦,原来如此。”展鹏飞倒没觉得意外,不就是认识个酒店总经理吗,奉送四道精美佳肴,给个面子实属正常,展鹏飞也没往心里去。 曹杰多精明,眼见着该做的都做了,想必厉元朗心知肚明他的用意,便适时提出告辞,请大家尽兴用餐。 出了这么一档子小插曲,众人对厉元朗更加高看一眼,难免有人讨好过来敬酒,厉元朗也都一一笑脸回应。 一来二去,厉元朗喝多不少酒。白酒喝多了也涨肚,就想着出去方便一下。 包房里有卫生间,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就去,厉元朗有些不好意思,趁着一个机会走出包房,直奔公用卫生间走去。 很快方便完,他提上裤子正要出去,就听得隔壁有个说话声,一听非常的耳熟,竟然是展鹏飞在打手机。 “喂,我在和同学们吃饭,嗯,你怎么样?肚子疼好点了吗?” 这是展鹏飞的声音,听语气应该是给老婆通话。厉元朗没心思听人家两口子甜言蜜语,刚要推门离开,却听到展鹏飞在说:“想我了?我也想你。天冷记得多加衣服,乡下的风大,注意皮肤保养,把你吹坏了我会心疼的。依梦,你和你老公谈的怎么样了,什么,他还不同意离婚?你们分居都那么久了,早没夫妻感情,还缠着你不放干嘛?用不用我找几个朋友教训他一顿!” 不对啊,听着不是和老婆谈话,对方是有老公的。厉元朗禁不住一时好奇,就靠在挡板上没动地方。倒也不完全是他想听展鹏飞的私房话,而是担心一旦这时候出去,势必会引起展鹏飞注意,那该有多尴尬。 “行行,为了你的名声,为了你的事业,这桩死婚姻还得维持。我理解你,谁理解我啊。依梦,我们在一起都快有十年了,我一直没结婚就是为了等你。我也老大不小了,我爸妈一直催我,在这么干等下去,我怕我坚持不了多久。”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传来展鹏飞的说话声:“好吧,等到我回去咱们再聊。喂,你说什么,让我小心点,小心谁啊?” 最后听到展鹏飞怒气冲冲说道:“他是副市长又如何,我又没得罪他,也没犯法,怕他怎地。” 再听到隔壁响起种种关门声之后,随着展鹏飞脚步声离去,厉元朗才走出来。 心说好险,万一被展鹏飞发现自己偷墙角,那该有多么不好。关键是,他不是存心要偷听,实在是无奈之举。 又等了一会儿,厉元朗磨磨蹭蹭走出来洗完手,这才放心大胆往包房走去。 不成想,刚走没几步,前方突然出现一个人正在和展鹏飞理论。那人脸涨通红,面色不善,不好,展鹏飞遇到麻烦了! 不过他仔细一瞅那人模样,不禁暗中吃惊,怎么会是他? 第189章 病急乱投医 让厉元朗感到意外的不仅仅是有人和展鹏飞发生冲突,关键是那个人身份不凡,竟然是广南市常务副市长金维信。 水庆章来广南视察,随行人员里就有金维信,当时他还对厉元朗在政务大厅搞了个送温茶的举动大加赞赏,所以厉元朗对金维信有很深刻的印象。况且他是市委常委,市政府二号人物,电视媒体上经常露脸,不知道才怪呢。 此刻二人正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金维信背手黑着脸阴冷说道:“我再说一遍,你赶紧离开我表姐,否则我不答应,我们金家人同样也不答应,会让你生不如死,很惨,非常惨。” 展鹏飞一点不惧怕金维信的身份,哪怕他是天王老子,却始终坚持自己的信念,他梗着通红的脖子言辞犀利的说:“我喜欢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权力,纵使你们金家权大势大,也无权干涉我的选择。” “好,很好,既然话都说在这个份儿上了,你依旧执迷不悟,我也不跟你废话。”金维信冲着楼梯口一招手:“你们上来。” 随着他的话音旁落,蹬蹬走上来三名警察,其中一个肩扛两杠一星的三级警督快速跑上来,向金维信敬了一个标准军礼,立正说道:“报告金市长,水瑶公安分局局长翟万林奉命前来,请您指示。” “翟万林,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抓起来。”金维信下巴略微抬起,示意指向展鹏飞。 “是。”翟万林一声令下,两名警察上来不由分说,直接给展鹏飞铐上手铐。 “你们凭什么抓我,放开我!”任凭展鹏飞极力反抗却于事无补,连拖带拽的把展鹏飞带下楼去。 之后,金维信跟在后面朝楼下走,翟万林则紧随其后,转眼间没了人影。 由于厉元朗相隔比较远,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看似许多字数描写,实际上就在短短几分钟而已。 等到厉元朗急匆匆跑去却晚来一步,手扶着栏杆往楼下望去,连那几人的背影都没瞧见。 “干嘛呢,元朗?”偏偏这会儿谢克从外面进来,他好不容易伺候完葛云辉直奔这个饭局,目的就是想和同学们快乐一场,以舒缓疲惫的神经。 恰巧遇见厉元朗往楼下张望,还以为厉元朗是在迎接他,心头热乎乎的没几秒钟,却得知一个噩耗,展鹏飞被金维信叫来的警察给抓走了。 自然,刚才展鹏飞和金维信的对话厉元朗没有听到,不知道金维信为何要抓走展鹏飞。 “谢大秘书你可算是来了。”齐同飞微醺醉意,走路都有点怨地不平了。晃悠着走到二人跟前,见厉元朗和谢克都愁眉不展,就抻着大舌头问起原因。 他知道后,顿时酒吓醒一半。妈妈哟,这是怎么搞的,堂堂副市长竟然把展鹏飞给抓走了,这还了得,当时吓得麻爪,两只眼睛瞪成铜铃大小,嘴巴张开的弧度都能塞进一个咸鸭蛋,还是臭的,整个人彻底傻了。 “谢克,同飞,你们回去继续陪同学们吧,别扫了大家的兴,我先去了解一下情况。”厉元朗已经无心推杯换盏,同学遭遇困境,他岂能袖手旁观? “元朗,葛县长在广南市有关系,我去求求葛县长,或许他能帮上忙。”谢克拽住厉元朗的衣服袖子,有难同当,方才彰显同学一场的情谊。 “那也好,我们分头行动,到时候电话联系。”厉元朗赞同谢克双管齐下的提议,说不定那条战线上就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齐同飞是一点忙帮不上,即便他腆着大脸去找曹杰,可是曹杰不过商界人士,能力毕竟有限。哪像厉元朗和谢克,人家是实打实的政府官员,官面上的事情,还是官面上的人出头才管用。 不说谢克如何央求葛云辉,单说厉元朗走到一楼大堂,找了个僻静地方给黄立伟拨去电话。 “黄哥,我,元朗,有件事想问问你……”厉元朗简短截说,只表述出来他的同学展鹏飞被金维信抓走,对方是三个警察,领头的模样和警衔他大致描绘出。 “你等我电话。”听黄立伟那边似乎乱糟糟,估计是有应酬。 黄立伟办事效率绝对是南波万,短短不到五分钟,电话就追踪过来。“你的同学展鹏飞,是被水瑶分局抓走的,他们局长翟万林奉金市长之命亲自出面。翟万林是金市长一手提拔起来,关系密切。我刚跟老翟通过电话,老翟没说别的,只是告诉我这里涉及金市长家里的私事,要我最好别插手,免得惹麻烦。” 缓了缓,黄立伟感觉十分愧疚地说:“元朗,实在不好意思,这事……我插不上手,你知道,金市长和老板不是一条线上的人,我位微言轻,他不会卖我的面子。除非……你找找我老板,听听他的意见。” “黄哥,你帮我打听出来就是帮了大忙,这事我想办法,多谢。”挂断手机,厉元朗坐在附近的沙发里,点了一杯咖啡,一口没喝而是低头凝思,犹豫着要不要惊动水庆章。 一来,昨晚水庆章对他的态度,让他噤若寒蝉,不敢妄动。另一个,是他不晓得水庆章会不会帮他这个忙,他心里实在没底。 接连抽了两支烟,厉元朗接到谢克打来的手机,他兴奋的告诉厉元朗,葛县长同意帮忙,央求厉元朗火速赶到一家茶楼和他会面,去见见葛县长。 厉元朗拗不过他,况且本着病急乱投医的想法,二十分钟后,厉元朗如约赶到茶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葛云辉脸上红扑扑的,定是没少喝,一打嗝满嘴酒气。 他身边坐着一个很瘦的中年男子,四十来岁,梳着锃亮大背头,灯光反衬下,头发丝上都能照出人影来。 那人抽着烟斗,嘴里面吧嗒吧嗒的像是吃大蒜,一点感觉不到优雅,反而下里巴人的派头尽显。 翘着二郎腿,像过电门似的一只腿不住晃悠着,乜斜着眼睛看人,好像谁都不放在眼里。 葛云辉显然已经从谢克那里知道厉元朗的身份,关键谢克大约只掌握到厉元朗和市委书记秘书黄立伟有私交,其他的李薇没告诉他,估计李薇了解的也不多。 葛云辉坐着没动,对厉元朗的态度比先前温柔了一点点,手一指身旁的瘦脸男子介绍说:“厉元朗,这位是尤二贵,广南地面上的事情他都能摆平。而且二贵兄弟还跟市局潘庆贺局长关系密切,我是好说歹说,二贵兄弟才答应出面帮着联系。” 尤二贵又吧嗒了几口烟,把烟斗往桌子上磕了磕,一大堆烟灰全都撒在桌面上,这小子使劲咳嗽两声,一口黄色黏痰吐在地上,还用鞋底蹭了蹭,恶心至极,一点不拘小节。 “葛县长高抬我尤某人了。”尤二贵开口说话,公鸭嗓子明显,尖细得令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我和潘哥倒是有几分交情,我一句话,潘哥会给我面子的。” 厉元朗眉间微微抖了抖,也不客气拉开椅子坐在葛云辉和尤二贵对面,便问:“尤先生,我同学是被水瑶分局长翟万林抓走的,这里面可能涉及到一些私人问题,但是我可以保证,我同学绝对没有从事犯法的勾当。” 尤二贵把嘴角往下一撇,面露不悦的训斥道:“犯没犯法你说的不算,那得是我潘哥说得算。看在葛县长的面子上,我答应出面帮你们斡旋,只是这年头嘛……”说话间,尤二贵细长的手指头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这个时候,葛云辉硕大的鼻翼抽动了几下,站起身来说他忽然内急,要去厕所方便,然后扭动肥硕的身躯推门离开雅间。 尤二贵已经把话挑在明面上,就差直接说出来他想要好处费这句话了。 厉元朗心知肚明,看了看谢克,便问:“尤先生打算需要多少表示才肯帮忙把我同学弄出来?” “厉先生快人快语,其实这些意思也不是我要,葛县长求我了,我是一个子儿不会往兜里揣的,我是为人民服务,就是白忙乎。可是我的那些朋友们需要打点,他们看在我的关系上没有多要,这个数,我保证你同学明早就会看见高墙外的太阳。” 尤二贵伸出一个手指头,谢克忍不住惊问:“一万块?” “不不。”尤二贵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来的食指和原有食指叠加在一起,比划了一个“十”字,大言不惭道:“十万。” 妈的,刚才还说不是狮子大开口,十万块,这和抢银行有啥区别?唯一区别可能就是歹徒属于明抢,他这是暗抢了。 谢克脱口而出道:“十万,是不是有点多了?” “哼!”尤二贵冷哼一声:“你那同学可是腰缠万贯,身价几千万,十万也就相当于他买了一盒烟的烟钱,这还是人家卖我的人情,开出来的内部价。要是嫌多,你们另找别人,我还懒得管呢。” “这……”谢克为难的看了看厉元朗,十万块对于他来讲,绝不是个小数字了,厉元朗同样如此。 他低眉垂思,仔细衡量着,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一个出乎旁人的判断。 第190章 面对面 来的路上,厉元朗综合分析,从展鹏飞打那个神秘电话的只言片语中,大概猜到其中关窍。 尤其是最后那句话:“他是副市长又如何,我又没得罪他,也没犯法,怕他怎地。” 这么说来,展鹏飞已经知道金维信要找他的麻烦。 展鹏飞和有夫之妇勾搭,然后金维信就把他抓走。听黄立伟说,这是金维信家里的私事,金维信姓金。他猛然记起曾经听到的四个名望家族。 王家、叶家、金家和谷家。王家他略知一二,省委书记王铭宏就是王家人。叶家是叶老爷子他们家,谷家则是水婷月的外祖父家。金家他所知甚少,那么金维信有可能就是金家的人。 这样一想,厉元朗才发现这是一个涉及家族内部事务的大事件,绝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由此而证明,这个所谓在广南市手眼通天,张开血盆大口要钱的尤二贵,实际上有敲竹杠的嫌疑。 为什么呢?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尤二贵仅仅和市公安局长潘庆贺关系好,就能把展鹏飞捞出来,金维信能答应吗? 关键的关键是,金维信可是常务副市长,比潘庆贺高出来可不是一个脑瓜尖,即便潘庆贺亲自出马,金维信不松口,潘庆贺也休想从水瑶分局把展鹏飞捞出来。 所以,在得知尤二贵要十万块钱之后,厉元朗当即作出决定。他腾地站起身,凝眉肃目,义正辞严的说道:“尤先生,你的条件我们万难答应,别说十万就是一万也拿不出来,我们还是自己去想办法。” 厉元朗是尽量压抑着火气,主要这是谢克的顶头上司葛云辉找来的人,他不好把话说的太重,也算是为谢克着想,免得他难做。 “哼!”尤二贵鼻子里再次冷哼一声,撇了撇嘴角说:“我把话搁在这里,你们要是不通过我把展鹏飞弄出来,我尤字倒着写。” 厉元朗才不管他尤字怎么写,就是撅着屁股写也和自己无关了。无视尤二贵气得癫狂的脸,拽起谢克走出雅间。 偏巧刚出来就遇到正在门口抽烟的葛云辉,他撒尿不过是个借口,就是把自己摘干净,因为毕竟涉及到灯下黑,他还是躲得远远为好,免得殃及自身。 见二人出来,葛云辉将半截香烟扔在地上,问道:“怎么样,和二贵兄弟谈得融洽吧?二贵是热心肠,喜欢助人为乐。” 不知怎地,厉元朗对葛云辉印象不佳,感觉他比钱允文还招人反感。同时也为谢克担忧,跟什么人学什么样,谢克趾高气扬的做派,就是得到了葛云辉的真传。这是谢克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造次,否则指不定飞上天,谁都瞧不进眼睛里。 “葛县长,你的二贵兄弟还真是挺贵的,一点不便宜。”厉元朗甩出讥讽的话出来,根本无视葛云辉的反应,大踏步走下楼去。 留下葛云辉一脸云里雾里不明所以,还是从谢克口中问出来结果,气得把谢克骂了个狗血喷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谢克吓得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其实厉元朗在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来直去。他准备和金维信来个面对面,直接把话挑明。 如果放在以前,厉元朗想要见金维信可不那么容易,以他的级别,估计到金维信秘书那里就给挡驾回去。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厉元朗是人大代表,第二天分组讨论的时候,恰巧金维信作为大会领导,亲自参加他们这一组的讨论,厉元朗觉得机会来了。 当会议结束,金维信在多人簇拥下离开会议室,在走廊过道身边仅有他的秘书跟随。 厉元朗快步小跑追上去,叫了一声:“金市长,请等等。” 金维信驻足扭身回头,眉眼间面露狐疑:“你是?” 他记不得厉元朗实属正常,常务副市长工作繁忙,接触面广接触人多,脑海里仅能容得下他认为应该记住的人,尤其是他的上司。 “金市长您好,我是厉元朗,上次您陪同水书记到甘平视察我见过您。”厉元朗简短截说,几句话而已就把自己的身份展示完全。 “噢。”金维信微微点着头,记忆碎片汇聚成型,拼凑出来几个月之前的一些画面,特别是有厉元朗的镜头。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在政务大厅搞送温茶之举的政府办主任,水书记对你非常赏识。” “金市长过奖。”厉元朗笑呵呵且又恭敬的回答道。 “厉主任,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金维信并不知道厉元朗工作变动,还以为他是政府办主任,叫的是他之前的旧称呼。 “金市长,有记者过来,您是不是先接受采访?”厉元朗眼尖,看见有几个记者正往这边走来。 广南市开两会,特定几家有影响力的媒体记者们现场跟踪采访报道,现场提问现场回答。 记者们没有遇见市委书记和市长,正好看到常务副市长金维信,便一窝蜂的涌过来,长枪短炮的都对准了他。 金维信是常务副市长,主管全市财政和经济建设,自然汇集了许多问题等待着问他。 金维信见状,脸上顿时笑眯眯的露出和蔼可亲的表情,还一把捉住厉元朗的手握住,这一幕被现场记者们用镜头捕捉进去,估计很快就会见诸报端和电视画面里。 摆完poss,金维信面对记者们提出几个问题都一一对答如流,看得出来,这位金副市长能力还是有的,回答起来务实不务虚,简洁明快,有一说一,感觉还是个很有实干精神的人。 当然了,不同于娱记,新闻记者提出来问题不算尖锐,大都是冠冕堂皇的表面问题,不会让被采访者难堪。 说完后,金维信冲大家歉意的抱了抱拳:“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事情,再会。”并由秘书帮忙挡住,方才抽身出来。 厉元朗一直站在人群外面,等金维信信步往外走的时候,又撵上来说:“金市长,有件事我想麻烦您。” 金维信边走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了。 “展鹏飞是我的高中同学,我听说他被关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厉元朗也不绕弯子直接挑明。 金维信突然停住脚步,侧脸看了看厉元朗,心里却在做着揣测衡量。 他自然清楚厉元朗的另一层身份,水庆章女儿的男朋友,还是谷家未来的孙女婿。 若换成其他人,完全可以拂袖而去,但是,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这样做。 他没说话,而是依旧迈着步子走到会场外,秘书小跑着将一件黑色羊绒大衣披在金维信肩上。 台阶下,金维信的奥迪车稳稳停住,他二话没说低身钻进后座,但是却没关严实后车门。 厉元朗心领神会,推开后坐在金维信身边。 “去老地方。”金维信捏了捏眉心,然后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奥迪车缓缓驶出市委大院,拐上大街过了几个红绿灯最后停在市区公园后面的一处大院里。 这个大院很特别和别致,门口有两名全副武装的武警站岗,就跟市委和市政府一样,门口处有栏杆,外部车辆想要进去必须有通行证。 这辆奥迪车显然是这里的常客,车牌号一经出现,门口的两名武警马上抬起左手行持枪礼,电脑识别扫了车牌,栏杆抬起痛快放行进去。 进到大院里一直前行,路两边是苍松翠柏,即便在白雪皑皑的冬季,依然能感受到到绿色带来的勃勃生机。 厉元朗从来没到过这种地方,有些好奇的用眼角余光往车窗外扫视着。那一片苍松中,隐约看到一栋黄色房子,估计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等到奥迪车停下,厉元朗率先下车打开车门,手搭凉棚礼让金维信出来。 金维信正了正羊绒大衣,迈着四方步往前走去。这是一栋狭长的二层楼,黄色墙身红色瓦盖,门廊上方挂着四个大红灯笼,预示着元旦即将来临。 走进去里面一片绿色,生意盎然,与外面冰雪连天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打扮端庄得体,长相清秀个头高挑的年轻女子,冲金维信微微颔首端笑打着招呼,问了声:“金市长好。” 金维信则报以点头回应,并且在那女子引领下走上二楼一个房间,开门侧身礼让金维信率先进去。 厉元朗随后跟进,他有意往门牌上扫了一眼,上面清晰显示:206。 门口有武警站岗,院子里戒备森严,看不见一个行人行走。楼前不挂牌子,房间里装修豪华典雅,厉元朗大约猜出来,这里可能是给市领导专门辟出来休憩的地方。 市领导若是需要安静,就会来这里办公。市委常委排名,第一位自然是市委书记水庆章,然后依次为市长沈铮、副书记常东方、组织部长恒士湛、纪委书记徐忠德,接着就是常务副市长金维信。 他是六号人物,而房间号也是六号,这里就是专门留给他的房间了。 金维信选择在他另一处办公地点接待厉元朗,私密性质不言而喻,厉元朗感受到这次谈话将会很深刻,也很严肃。只是他没想到,当房间里只剩下金维信和他两人时,金维信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么问,让他大感意外。 第191章 前尘往事 房间里只剩下二人之时,金维信背着手望向窗外,却问了一句令厉元朗摸不着头脑的话。 “你找我来要人,是受谷家的指使还是叶家的?” 这话是从哪里说起?厉元朗一时吃惊,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缓了缓神,他从容回答道:“金市长,展鹏飞的的确确是我的高中同学,这和谷家还有叶家没有半点瓜葛。” “哼!”金维信鼻子里冷哼一声:“只有谷家还有叶家才会喜欢看我们家笑话呢。而且据我所知,你除了是谷家未来一份子之外,还跟叶家多少有牵扯,叶卿柔是你的亲妹妹对不对?” “是的,她三岁走失,原来叫厉小慧,后来被叶明仁收养,叶家是她的养父母家。”既然金维信掌握这么大的信息量,厉元朗没必要隐瞒,索性和盘托出。 “养父母?”金维信徐徐转过身来,眉毛高挑着似笑非笑的说:“不尽然吧,这里面的弯弯绕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装糊涂。” 弯弯绕?厉元朗立刻意识到如同水庆章当初卖关子一样,似乎妹妹和他以及他们家之间,并非那么简单明了。 “金市长,我真不知道,我父亲半身不遂讲不出来话,这些全都是小妹告诉我的。” “你坐吧。”金维信坐在沙发里,抬手示意厉元朗坐他对面,从铁盒中华烟里抽出一支,厉元朗连忙给他点燃。 望着渺渺升腾的青烟,金维信说道:“看得出来,你是真蒙在鼓里,不知里面的故事。” 厉元朗此时比任何时候都紧张,往前探着身子,做好倾听真相的准备。 “其实呢,你妹妹叶卿柔是叶明仁的亲生女儿,是他和你妈妈年轻时犯下的错误……” “什么!”厉元朗双手撑住沙发扶手腾地站起来,满脸震惊,大脑一时空白,怔怔看向金维信。 他不相信,自己慈祥的妈妈会……怎么可能?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金维信摆了摆手,示意厉元朗不要冲动。 当然嘴上这么说,这种事情任谁听了都会心潮起伏难以接受。 太震撼了! 金维信等到厉元朗心绪平静,这才娓娓道来。 二十多年前,时任某部副处长的叶明仁到甘平县实地调查研究,就住在厉元朗妈妈范雨琴当服务员的宾馆里。 范雨琴负责照顾叶明仁的生活起居,一个多月的相处,范雨琴对这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而又没有官架子且幽默风趣的京城来的大干部产生好感。 要知道,副处长若放在县里可是副县长,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大领导了。 一个仰慕崇拜,一个身处异地心境空虚,一来二去,叶明仁便和范雨琴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好在一处。 没过多久,叶明仁任务结束,和范雨琴恋恋不舍的道别返回京城。 就在叶明仁离开后一个月,范雨琴发觉自己怀孕,老公厉以昭还以为是自己辛勤耕耘的果实,从厉小慧下生那一刻起,儿女双全的喜悦感始终挂在他脸上。 都说女儿是父亲贴身小棉袄,厉以昭真正的喜欢不得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碎了,视若掌上明珠,对待厉小慧比厉元朗偏心好多倍。 叶明仁和老婆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上医院一检查才知道老婆患有先天性不孕症。他已经提拔到正处级,即便老婆生不了孩子也不可以离婚,一个是怕影响不好,另一个老婆也是名家望族,政治联姻不是说断就能断,为了各自利益也要硬拴在一起不可分割开。 叶明仁一直诟病自己没有后代,后来听说范雨琴生了他的女儿,发疯似的非要把厉小慧弄到身边抚养。 怎奈范雨琴坚决不同意,叶明仁就用见不得光的招数,将厉小慧偷过来,这就有了厉小慧三岁走失的故事,其实是回到她的亲爸爸那里了。 这往后的事情,厉元朗清楚知道,妈妈和爸爸四处去找小妹,叶明仁把厉小慧藏起来,任凭他们怎可能找到?所以多年奔波寻找,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范雨琴出轨自责,又痛失爱女,双重打击下病倒了,弥留之际,终于把厉小慧的身世以及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经历告诉了丈夫,希望得到他的原谅。 厉以昭顿时惊呆了,哪里想到,自己视若掌上明珠的女儿竟然是别人的孩子!他对老婆那么好,照顾得无微不至,到头来,老婆却编织一顶硕大绿帽子扣在他的头上。 老婆死,生了别人女儿,所有打击汇聚于一处,厉以昭从此一蹶不振,整个人几近崩溃,就靠酒精麻醉自己,终于把身体搞垮,得了半身不遂。 金维信慢慢悠悠从头至尾的叙述,厉元朗点燃的烟只抽了一口,任凭香烟燃烧着,他毫无反应只剩下发呆了。 太意外了,这么多难以置信的信息量让他瞬间感觉实难接受。 本来是想找金维信谈展鹏飞的事情,结果金维信却将他家多年秘密和盘托出。 怪不得老爸不认妹妹,怪不得那天看到电视里的叶明天有那么大的反应。估计在老爸印象里,叶家人就是他的仇人,没有叶明仁为一己私利夺回女儿,他妈妈也不会过早离世,他家也不会缺失残裂,家不像家。 厉元朗双手抱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金市长,您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我没必要骗你,不信你可以问问水书记,他跟叶明仁有私交,这些事情他比我知道的还详细。”金维信手拍着大腿,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金市长,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事,只是……”厉元朗略作踌躇道:“展鹏飞的事情,希望您能……”这个词还真不好组织,厉元朗猜出来展鹏飞和金维信之间跟女人有关,一时半会儿都不知道该如何问了。 “你不用说了。”金维信真是纳闷,厉元朗找他要展鹏飞出来,他思来想去,决定用厉家和叶家不可调和的矛盾以打乱厉元朗的阵脚,就没心思过问展鹏飞的事情来了。 这个厉元朗,他家都乱成一锅粥了,还有闲心管别人家的事情,他心理素质真是过硬,过硬的简直变态。 “展鹏飞的事情事关我们金家人的脸面,他只要答应老爷子的条件,一切好说,否则的话,就让他在里面啃一辈子窝头,甭打算活着出来!” 金维信不是没有完全拂厉元朗的面子,总算给他一个松口,当即打给翟万林,同意厉元朗和展鹏飞见一面,让厉元朗劝一劝展鹏飞,该松手时就松手,别因小失大。 下午的大会厉元朗照常参加,等到会议一结束,便和谢克一起赶往市看守所,翟万林早在那里奉命等候,带着二人一起走进会见室。 仅仅一天不见,展鹏飞头发乱如抱窝鸡,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和昨晚红光满面判若两人。 倒底是改造人的地方,好的人一旦进里面都会大变样。 “元朗,谢克……”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二人在展鹏飞眼里如同亲人一般,激动的眼睛里泛着盈盈水花,双手一边一个抓住俩人,激动的嘴唇都在颤抖,一句话讲不出来。 “鹏飞,你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厉元朗之所以这么问,是听说新来的人在里面要挨老犯欺负,但愿展鹏飞没遇到这样的折磨。 “咳,咳。”站在旁边监督的狱警干咳一声,示意厉元朗说话注意措辞。 好在翟万林很有眼力见,拍了拍狱警肩头,掏出烟来和他到别的地方喷云吐雾去了。 只剩下他们三个,说话就没必要顾忌。展鹏飞抽着厉元朗递来的香烟,十四块的利群曾经在他眼里,根本不屑一顾,甭说抽了,瞅一眼都觉得浪费眼角膜。 现在就是给他卷颗旱烟他也照抽不误,憋得太久,昨晚犯烟瘾吸了一夜的手指头,那根手指都变白了。 由于抽的急,展鹏飞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喝了一大口矿泉水才算缓解。 “鹏飞,我上午去见金市长,谈了你的事情。”厉元朗说道。 “金维信!他能见你还能谈我的事情?”展鹏飞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嘴巴张的老大。在他的印象里,金家人个个牛皮哄哄,眼睛里就看不进去任何人,金维信如此,就连他为之喜爱的枕边人也是这样。 谢克这时不忘奉送一记免费的马屁,“鹏飞你是不知道,别看元朗只是甘平县的官员,在广南市人脉厚重,他和市委书记秘书关系都不浅……” 展鹏飞更是为之惊讶,同时心情好到爆表,如果厉元朗能够手眼通天的话,那么自己的事情岂不是有希望解决了吗? 这个时候,厉元朗才没心思听奉承的话,就冲谢克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他更关心是展鹏飞为何跟金家结下梁子,尤其是金维信干嘛凶狠残暴的对待他。 “这件事……”展鹏飞一支烟抽完,火都不点第二下,对着烟头又猛吸起来,真是过足了烟瘾。 他瞄了瞄谢克,内心也在挣扎,这件事毕竟好说不好听,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厉元朗。 “鹏飞,只有你把事情原委告诉我,我才能想着应对之策,金家人想必你也领教过,真是不操作好的话,你有可能在这里呆一辈子,你愿意这么做吗?” “好吧。”展鹏飞思绪斗争良久,终于决定说出缘由。 第192章 利弊之间的抉择 在说出实情之前,展鹏飞向厉元朗递了个眼神,示意谢克回避。他不好说出口,只好让厉元朗当这个恶人了。 “谢克,你去外面守着,别让外人进来打搅我们谈话。” 谢克是做秘书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自然明白展鹏飞接下来的话只会对厉元朗说,闹了个大红脸,尴尬一笑,讪讪的走出会见室,站在门外当起门神。 “金维信和你都说了什么,仅仅让你来劝我的么?”展鹏飞又续上第三支烟,同样采取烟头对火。 “少抽点吧。”厉元朗眼见展鹏飞剧烈咳嗽,好心规劝。可笑的是,他同样也是大烟鬼缠身,劝别人少吸烟就跟烟盒上吸烟有害健康的提示一样,有很浓的自欺欺人味道。 “他就是让我劝你放手,鹏飞,我没猜错的话,这件事和女人有关吧。” “的的确确,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我深爱的,对我一生有很大影响的女人……”展鹏飞眼望窗外夕阳西沉暮色来袭,看出去的只有一抹抹的黑天,就和他此时的处境一样,看不到一点光亮。 这个女人名叫金依梦,比展鹏飞大了整整十二岁,是金老爷子的长孙女,金维信的表姐。 展鹏飞所在的南方正是厉元朗耳熟能详的地方,南陵省会镜云市。 一开始,没有文凭学历的展鹏飞靠在工地当小工搬砖糊口度日。按说,他跟金依梦风马牛不相及,根本不可能搭上边,偏偏老天爷硬是把二人捏合到了一起。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当时还是镜云市乌城区副区长的金依梦到工地视察,忽然间狂风乍起,将正处于施工状态的一栋楼上面的宣传牌子刮下来,并且大牌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向金依梦。 把金依梦顿时吓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看着就要酿成通天大祸。 关键时刻,身在不远处的展鹏飞,不惧危险飞奔过来,抢先一步一把推开金依梦。 金依梦得救了,可是大牌子却砸在展鹏飞的小腿上,顿时血流如注,差点这条腿没保住。 等于是展鹏飞救了金依梦一条命。事后,金依梦多次去医院探望他,并在他伤愈后,利用关系把展鹏飞调到一家效益好的公司上班。 相互接触中,金依梦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展鹏飞无微不至的照顾,让展鹏飞感到受异样情怀。人都是情感动物,天长日久,难免擦碰出爱情的火花,索性突破年龄上的界限和地位上的差距,二人走在一起。 因为金依梦有家,有丈夫还有孩子,身处官场不能离婚,展鹏飞就成为她的地下男友,十来年了,二人始终偷偷摸摸生活着,不敢将这份地下情曝光。 考虑到展鹏飞文凭低,金依梦就让他报考职业培训班,考取金融服务师职业资格证书,从助理金融服务师考到如今的金融服务师。 有了这个证书,展鹏飞率先到一家投资公司任职,从投资管理部一名普通小职员做起,凭借他的聪明才智,一步步做到管理部经理的位置上。 感觉翅膀硬了,展鹏飞自筹一部分资金又得到金依梦财政上的大力援助,才开了这家“金鹏”投资公司。顾名思义,“金鹏”二字,是取了金依梦和展鹏飞各自名字中的一个字。 经过数年打拼,公司效益飞速发展壮大,从小到大,从无到有,已然在镜云市的金融界站稳脚跟。 可以说,没有金依梦的鼎力相助,就不可能有展鹏飞的今天,她对展鹏飞有知遇之恩。展鹏飞取得的成就,全都拜金依梦所赐。 本来二人关系维持这么多年,倒也相安无事。只是最近金依梦要竞选镜云市市长,她的生活作风问题被竞争对手挖掘出来,大肆宣扬,自然也传进金家老爷子耳朵里。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早晚有燃烧的那一天。 金老爷子年届九旬,耳聪目明,脑子一点不糊涂。他一生当中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女后代在政界或者商界有所成就。 金依梦父母去世早,小时候就在爷爷身边长大。金老爷子对这个孙女特别宠爱,很早就把金依梦往仕途上培养,连她的婚姻,也是按照家族传承的那样,门当户对。并且对金依梦一定要有足够帮助的家庭,她的丈夫和公婆正好具备这一点,典型的政治联姻。 当金老爷子得知孙女竟敢背着家里人在外面包养小白脸,还比她小了十几岁,气得暴跳如雷怒发冲冠。他身居高位多年,男女之事对仕途的影响是巨大的,尤其是被竞争敌人抓住小辫子,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 在孙女竞选市长的关键时期,决不允许节外生枝。 金老爷子一方面帮助灭火,一方面派人调查搜罗证据,坐实了金依梦和展鹏飞之间的暧昧关系。于是金老爷子坚决出手,要斩断二人的这段孽情。 其实展鹏飞这次回广南老家,是避灾避祸的。毕竟这里是他的家乡,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人一景,躲藏起来非常便利。 可是千算万算,自己回来的第一个夜晚就遇到麻烦,从金依梦的报信中得知,她的表弟金维信是广南市手握大权的副市长。 金老爷子远在京城鞭长莫及,可在金维信眼皮子底下,戳手可及,想怎么捏咕他就怎么捏咕。 一开始展鹏飞不以为然,甚至还以为老子又没犯法,他一个副市长能把自己怎么样。事实却给他重重上了一课,得罪谁也别得罪官员。法律是写给平民百姓的,对于某些当官的人来讲,形同废纸一张,毫无约束力可言。 于是便有了他和金维信相遇争吵,惹恼金维信,一怒之下把他抓进看守所,硬逼着他非离开金依梦不可。 展鹏飞口述的事实和厉元朗猜想的差不多,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展鹏飞竟会委身于一个比他大一旬的老女人整整十年。 他对软饭男很有看法,感觉一个男人靠女人养活上位,有损于男人这个词。倒不是他有大男子主义,而是觉得男人就该撑起一片天,女人应在男人这片天下面安逸的生活,这才是男人该有的职责和担当。 但是展鹏飞目前面临困境,看在多年同学的友情份上,他不能袖手不管。 “鹏飞,你能离开金依梦吗?”厉元朗试探问道。 “不能。”回答得斩钉截铁,展鹏飞几乎未做任何思考。 “为什么?”厉元朗皱起眉头,表情十分严肃。 “因为我爱她,就是不能和她永远在一起,我也爱她,也要守着她,等待她。” “你这不叫爱,你这叫自私。”厉元朗语气加重,他不齿展鹏飞的这种爱,这种只顾自己感受不顾他人的自私狭隘。“你想过没有,一旦金依梦因为你,因为你们之间畸形的恋爱关系被对手抓住掌握,会对她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我从政也有十来年的经历,懂得上层对于官员私生活的重视程度不亚于贪腐,到时候别说金依梦竞选市长,就是她现在的官位能否保住都是未知数。还有,她有家庭有丈夫有孩子,如果因为你而离婚,孩子没了妈妈,缺失一个完整的家,对于孩子的成长始终有阴影伴随。鹏飞,听我一句劝,该放手时就放手,你的存在,影响的是她的事业,她的家庭,以及她和娘家人和她爷爷的关系。总之,弊大于利。” 展鹏飞怔住了,他没有厉元朗想得那么长远,那么多,只觉得一心一意爱他的女人即可,至于其他都是浮云。 这是个现实社会,爱情是柴米油盐加醋茶,不是柏拉图式的精神上食粮。 金依梦若是失势,展鹏飞也会受到牵连没有好结果,他为之奋斗数年的金鹏投资公司,他几千万的资产都会化为乌有。他是想享受富足的生活还是回到之前的一贫如洗,相信所有人都会选择前者。 “元朗,容我想想……” “可以,想通了告诉我,我来跟金维信谈。”厉元朗相信,金家为了展鹏飞离开金依梦,一定会开出丰厚的条件。不为别的,为了他这位老同学,厉元朗会为他争取利益最大化。 从看守所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谢克这点秘书的本分还是有的,没想着刨根问底,甚至对于厉元朗和展鹏飞到底谈了什么他一个字没提起。 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坚决不问,这是秘书该有的职业操守,如果做不到这点,满嘴跑火车,估计就离挨收拾不远了。 广南市两会的会期是两天半,第三天上午闭幕,中午是聚餐宴会。 和在甘平县参会一样,厉元朗没喝多少酒,因为他下午还要会见金维信,今天一大早他就收到展鹏飞通过关系给他打来电话,经过一晚上激烈的思想斗争,展鹏飞接受厉元朗的提议,彻底离开金依梦。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金维信的时候,金维信没说别的,只是淡淡说了三个字:“知道了。”便挂断手机。 厉元朗神机妙算,猜想金维信一定会给金老爷子打电话汇报,得到老爷子的指示他才会和厉元朗做最后的摊牌。 水庆章和沈铮挨桌敬酒,当水庆章敬到厉元朗这一桌的时候,水庆章十分坦然,甚至都没多看厉元朗一眼,举着酒杯道了一句:“辛苦。”而后他浅浅抿了一口酒。 市委书记有心脏病不宜多喝,下属们却不能不一口喝干。当厉元朗干掉杯里的白酒正要就坐之时,黄立伟却悄然挪到他的身后,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还做了一个不易察觉的魅笑。 厉元朗趁人不备展开纸条一看内容,不禁暗自吃惊。 第193章 多面手 只见纸条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行书:“臭小子,还在记恨我。出了那么大的事情都不来找我,罚你晚上滚来我家给我赔罪。” 没有落款也能猜得出来,这是出自水庆章之手,是他的杰作。 至于所说出了那么大的事情,显然是指展鹏飞和金家之事。厉元朗有种被人剥光衣服放在镁光灯下展览的感觉,自己的一举一动,水庆章都能掌握,岂不是太可怕了吗? 哪怕他是市委书记,也不可能派人暗中盯梢自己吧?如果不是,该做如何解释,这件事水庆章是怎么知晓的?厉元朗心中充满问号和疑惑。 轮到沈铮到这桌敬酒时,豪爽的一口喝干,举了举杯子,还特意笑眯眯问厉元朗:“元朗同志,你喝没喝光啊?” 单凭这样一句话,隔桌的方玉坤完全灌进耳朵里,更加印证他的判断,厉元朗这人真是八面玲珑,就连一向不怎么愿意搭理下属的沈市长,竟然对厉元朗情有独钟,表现出不同以往的热情,说明厉元朗在沈铮的心里是有分量的。 看来今后对厉元朗要着力重视,金胜能把厉元朗拉过去,他也会把厉元朗拽到自己这一边。这个人,是个人才。 厉元朗恭敬的回答道:“市长发话了,我一定坚决服从,您看,一滴酒都没剩。”还倒过来杯子亮了亮。 “哈哈,好。”沈铮大笑着,冲厉元朗以及众人摆了摆手,转到下一桌。 在宴会厅里,厉元朗还遇到一个人,恒士湛。 许久未见,感觉恒士湛瞬间老了好几岁,尽管依旧梳着大背头,还故意染成黑发,可是隐约还能看到他鬓角间的丝丝白发,好像脸上皱纹也多了好几道。 恒士湛见到厉元朗,表面上功夫要做足,笑呵呵的打起招呼:“元朗,听说你坐了直升飞机,从常务副乡长升到乡党委书记兼乡长,不错啊。唉,对了,你和水处长处得怎样,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喝你个大头鬼!厉元朗心说。 恒士湛这条老狐狸,表面上祝贺他高升乡党委书记,实际话里有话,马上问他和水婷月的关系,不等于间接说他升迁是靠女人,靠未来老丈人吗? 脸上还不能带出一点不喜,厉元朗顺嘴说道:“多谢恒部长挂念,我和婷月的事情还需要双方老人同意,您放心,办喜事的时候一定给您发请柬。” “好啊,我就等着了。”不管恒士湛是否出自于心里话,厉元朗看他的背影,就想起来方文雅的不公遭遇,打心眼里恨透这个道貌岸然的老家伙。 金维信是在下午两点钟和厉元朗见面的,厉元朗参加完广南市两会,明天就要赶往省城.团省委后天要召开大会,会上将对全省选中的十所贫困小学颁发扶助资金三十万,厉元朗已经联系好常鸣,要他带上韩家屯小学的韩校长,于明天汇合一起赶赴省城允阳,参加后天的大会。 常鸣虽然已经就任政府办主任,因为暂时还未交接主抓的教育口,这次参会实至名归。况且他也为全乡的教师争取到一笔资金,解决了拖欠教师们的工资问题,让他在省团委大会上露露脸,也算是给他的奖励。 所以,厉元朗没有随团返回甘平县。现在水明乡已经步入正轨,由于天寒地冻,许多筹划好的项目不能动工,只有等到年后春暖花开才能付诸实施,包括修路还有招商引资。就连厉元朗提出来的兴办农业社,在张国瑞的运作下已经初见成效,也要等到来年开春之后,大力落实。 金维信还是在专门预留给他的那个房间召见厉元朗,相对于昨天严肃的气氛,今天的金维信表情平和多了。 不管咋说,是厉元朗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展鹏飞,答应和金依梦彻底切割。为此,他还得到爷爷的大力夸奖,以为是金维信的功劳。 这次见面目的性已经很明确,少了应有的客套,金维信直奔主题。展鹏飞的金鹏投资公司必须改名重新注册,并且搬迁至京城。 用金老爷子的原话说,金家有不少不肖子孙兜里揣着大把钞票只会逗蛐蛐玩儿。让他们都把钱拿出来投到展鹏飞新的公司名下,让展鹏飞管理,保准展鹏飞发大财。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金老爷子这一招不可谓一石多鸟。首先让展鹏飞离开镜云市,免得和孙女再旧梦重温生出事端。第二个,把展鹏飞放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内,总比不在眼前要好监督。第三个就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的问题了,金家出钱扶植展鹏飞,投资公司最担心的就是融资问题,你手里边没有钱还投个屁资。 这一步棋厉元朗看得真切,展鹏飞同样明白。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要么死扛到底最后闹个一无所有,要么顺着金家懿旨来,混成有钱的巨富,把生意做大做强,不愁吃喝,永远享受上等人的生活。 这个条件还算人性化,也没有故意刁难展鹏飞,厉元朗衡量再三,并通过手机和展鹏飞取得联系,得到展鹏飞无奈妥协之后,双方就此达成协议。 哄闹一时的展鹏飞事件,就此告一段落。 临分手时,金维信破例的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表达出十分感谢的样子说道:“元朗,请允许我这么叫你,你可是为我们金家做了一件大好事,解决了一个大难题。你是不知道,为了我表姐的事情,我爷爷多少天没睡个安稳觉了。我在此转达爷爷的意思,希望你有机会去京城的时候,去爷爷家里做客,他老人家想见一见你。” “好的,金市长,请您也转达我对他老人家诚挚的问候,祝他老人家健康长寿,吉祥如意。有机会,我一定去叨扰他老人家的。”两只手再次紧紧握在一处,许久未见分开。 连日来的奔波操劳,尤其是知道叶明仁对自己和父母造成巨大伤害,他恨得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 毕竟,以他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撼动叶明仁,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是人生能有几个十年?有多少耐心等待呢? 厉元朗没有打车选择步行,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冬日的广南银装素裹,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即将到来的元旦以及西方圣诞节,令广南到处充满热闹喜庆,和他此刻复杂落寞的心情形成截然反差。 就这么一直走着,厉元朗不知道自己的下一站会去哪里。不知不觉,他拐进一条小胡同,在一家门脸前驻足,抬头望了望,不禁摇头苦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 或许是老天有意吧。 厉元朗双手插进衣兜,没做过多细想,闲庭信步走了进去。 在他身影逐渐消失在屋内之际,这家门廊上方挂着一排小灯笼,衬托出四个字的红底金漆大字:海欣茶艺。 的确,厉元朗无意中走到的这个地方,竟然是海欣茶艺,正如他心里所想,是否冥冥中自有天意呢? 此刻是下午三点多钟,店里几乎没有客人,就在平时店里客人也不多。郑海欣开这家茶艺肯定不是为了赚钱,只图心情和爱好,要是真靠它糊口,估计非得饿死不可。 和之前见到郑海欣一样,她一袭白衣白裤依旧端坐在古筝前,焚着一炉檀香,听着婉转低沉的琴音,手持一本书籍静心入神观看。 渺渺青烟中,仿佛置若仙境的仙女一般,看得厉元朗直发呆。 厉元朗蹑手蹑脚走近,不想打搅郑海欣专心看书。卢耀庭之前已经发来信函,将他在水明乡的下养马村和刘家地实地采集的土壤以及伤人草做了实验分析,得出数据和结论,大面积种植是绝对可行的。 郑海欣闻此消息,非常高兴。一方面筹集资金准备和水明乡签订合同,承包种植伤人草。另一方面加紧自学,等到明年参加研究生考试,争取考到卢耀廷门下,做他的学生。 所以这段时间,郑海欣都没心情打理茶社,完全交给手下人,自己一心只忙这两件事情。 厉元朗徐徐走国来,就站在郑海欣身旁不远处,抱着胳膊端详着她一声不吭。 没成想,厉元朗自我感觉走路已经很轻了,郑海欣在他刚驻足没一会儿,瞅都没瞅的说道:“我就这么让你着迷,看就能把你看舒服了?” 这句话充满调侃意味,倒是接触多了的老熟人,郑海欣越发的少了矜持多几分女人柔媚的幽默感。 “看着你不仅舒服还能管饱呢。”厉元朗也开起了玩笑,转过身子站在郑海欣眼前,表情中透着玩味。 “油嘴滑舌的,当心被你女朋友知道,挠你满脸土豆丝。”郑海欣收起书本,和厉元朗四目相对。 “没关系,她在允阳,没长千里眼发现不到的。” “你最近一定没有休息好吧,眼睛里都是血丝,你跟我来。”郑海欣没有接过话茬,却关心起厉元朗的精神状态。而且她头前引路没有去一楼的雅间,直接上楼梯到了二楼。打开东侧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的门,走进去后回身对厉元朗说:“还傻楞着干嘛,还不快进来。” 厉元朗有些惊讶,不明白郑海欣什么意思,走进去一看房间里的布局,不禁大吃一惊。 难道说,郑海欣要和他那个…… 第194章 解开心结 厉元朗吃惊在于,郑海欣带他来的是一间卧室,地上和窗台上摆放着几大盆盆栽,红花绿叶,芳香扑鼻。 正中间是一张宽大的双人床,白色床罩一尘不染,看房间里的摆设,特像女人的闺房,莫非是…… 厉元朗不敢想象,大白天的郑海欣带他来闺房是什么意思,总不会要做点男女都爱做的事情吧? “想什么呢?”郑海欣莞尔一笑,似乎猜出来厉元朗心中的小九九,便说:“你可不要多想,这里不是我的房间,是临时让客人休息的地方。我看你很疲惫需要完全放松,听我的,你先躺下,我给你弹奏一曲,你边听边休息。” 原来如此。厉元朗尴尬的冲郑海欣傻笑一下,按照她的意思脱掉外套,躺在床上。 松软的床铺散发着舒脑好闻的味道,这会儿女服务员已经把郑海欣的那把专用古筝拿过来,摆好之后,又按照郑海欣的吩咐,点燃檀香。 顿时,檀香的味道和花香融合在一起,窜进厉元朗的呼吸中,进入他全身每根嗅觉神经里,他仰面平躺,深吸一口,无比的舒爽。 “喜欢什么曲子?”郑海欣坐在古筝前,纤细手指尖轻轻拨动琴弦,发出清亮婉雅的声音。 “什么曲子都行,只要是你弹的我都喜欢。”厉元朗微闭双眼,竖起耳朵,像一名合格的听众,乖乖静等,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噗嗤”一声,郑海欣微微乐着,说道:“那么我就弹奏一曲高山流水,请你指教。” 随着琴弦丝声响起,一段优雅婉转的古筝琴曲瞬间响彻房间每一个角落,贯穿入厉元朗的耳膜中。 高山流水的意境就在于,听到琴曲声,眼前立刻浮现出绿树成荫,小溪潺潺,鸟语花香,山间野外的自然景观。 厉元朗好似身临其境,他的脑海里都能感受到涓涓溪流的清凉水温,绿叶,鲜花,幻想出来清澈的水底里,那一颗颗细小的鹅卵石子。 他忘我的陶醉在古筝曲中,闭上的眼睛很快将他带入意境,自然中迷迷糊糊从意境跨越到梦境,他安静的睡着了……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相当舒服,没有做梦只有大脑皮层的完全放松和彻底休眠。 不知道睡了多久,要不是郑海欣叫他,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睡醒。 “有你的电话,打了好几次,我怕打扰你休息一直没叫你。”郑海欣将厉元朗的手机递到他的眼前,示意给他看。 厉元朗揉了揉双眼,睡眼惺忪的瞄着手机上未接来电显示出来的数字,是个座机号。 他拿过来手机回拨过去,没等说话却传来水庆章不悦的声音:“怎么,臭小子,你是真要记恨我一辈子,不来我家连电话也不接,跟我玩失踪是不是。” 哎哟!厉元朗猛然想到晚上要去水庆章家里的事情,这一觉睡过了头,差点耽误大事。 他忙解释道:“对不起水伯伯,我中午喝了点酒睡着了,我马上就到。” 挂断手机一看时间,乖乖,都快晚上七点钟了,自己竟然睡了三个多钟头。不知为何,听着郑海欣的古筝曲,躺在这张大床上,厉元朗全身放松,没有压力没有思想上的繁重和负担,郑海欣的善意之举,让厉元朗意外发现一个减压良方。看来,以后也要弄来古筝曲听一听,睡不着觉失眠时,比起数羊要高雅和实用多了。 “不好意思,竟在你这里睡着了。”厉元朗掀开被子起身下床,活动着双臂来了一个扩展运动,顿觉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我就是要你好好休息的,如果以后再来广南,遇到不顺心的事情可以到这里来,我给你减压。”郑海欣笑眯眯的拿来厉元朗的羽绒外套递给他。 “到时候你别嫌我烦就行。”厉元朗开了玩笑,谢绝郑海欣要开车送他的好意,拦住一辆出租车直奔水庆章的居住地而来。 这次他是步行进入,在大门口就被武警拦住,是厉元朗给水庆章打了电话才放行的。 开玩笑,市领导的住宅区又不是菜市场,说进就进。保卫工作层层把关,没有住户许可的外人一律不得放行,这是规矩,同时也是为市领导的人身安全考虑。 门是保姆打开的,她认识厉元朗也知道他的身份,客气的让厉元朗进来换上拖鞋,并说:“水书记等你半天了,你赶紧去看看吧,都生你气了。” “多谢提醒。”厉元朗点了点头,走到一楼书房门口,深呼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说:“水伯伯,是我,厉元朗。” “门没锁。”里面传来厉元朗没好气的声音,他的确生气,而且还不小。 厉元朗敢放他鸽子,水庆章难以容忍,更认为厉元朗小肚鸡肠,上次不过是把话说得狠了点,就一直记恨他,令他十分不满。 推开门,水庆章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抽烟看材料,谷红岩不在身边,没有管教,他的烟瘾变得强大起来,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水庆章头都没抬一下,板着脸,的的确确是在生着闷气。 厉元朗没有傻呆呆局促站着,过来倒掉烟灰缸,看到水庆章保温杯里的茶水没剩多少,端着去饮水机那里续满,这才站在水庆章跟前等着他发话。 “你这么大一个人了杵在我身边,自己找地方坐,省得碍眼。”水庆章将半截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依旧面沉似水没给厉元朗一点好脸色看。 见他又从烟盒里抽一支烟,厉元朗劝慰说:“水伯伯,您的心脏不好,还是少抽一点吧。” “知道我心脏不好还气我。”水庆章把整支香烟往桌子上一扔,这才靠在老板椅上转过来盯着厉元朗,好歹是和他面对面说了话。 能说话就好,厉元朗笑嘻嘻的说道:“水伯伯,真是对不住,中午喝了酒,下午又去见了金市长,我同学的事情折腾了好几天总算有了眉目,心情一放松就睡了个觉,不成想睡过头来晚了……” 与其让水庆章被动的问,不如主动坦白,这样水庆章还不至于更加的生气。 “嗯。”对于厉元朗滴水不漏的解释,水庆章挑不出毛病,语气稍见缓和,表情仍旧透着不满情绪,并问道:“金维信怎么说的?” 厉元朗便将金维信的原话复述一遍,水庆章听完冷笑一声:“金老头这一手够高明,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过这对于你那同学还是个不错结果。金家人向来出手果决,从不手软。肯定是金依梦从中做了妥协,要不然的话……”略作沉吟,水庆章接着说:“你这同学恐怕就要在里面待一辈子了,够危险的。” 听水庆章的意思,金家和其他三家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向来出手凶蛮,对待对手和敌人必须一击制胜,免留后患。 所以这么多年来,金家在四个家族里原本实力弱小,就是靠着这份独门绝技,大杀四方,短短几年工夫,占据很多富庶省份的重要位置。 目前第三代人里面,除了金依梦竞争南陵省镜云市市长之位,金维信在广南任常务副市长,还有个孙子金维昂,在部委担任司长。可以说金家相比较其他三家,在第三代的布局上已经走在前面。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金老爷子,绝非一般,眼光长远想法周全。 厉元朗暗自为展鹏飞捏了一把冷汗。多亏自己劝动展鹏飞,如若不然,展鹏飞怕真是遇到大麻烦。 “出了这件事情你为什么不直接找我?”水庆章还是对厉元朗越过他一事耿耿于怀。 “水伯伯,”厉元朗诚恳的说道:“我是想过找您,恕我直言,我怕给您添麻烦,对您影响不利。” “说说看,怎么个不利法?” 厉元朗详细分析道:“金依梦的事情毕竟是丑事,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水伯伯,您既是市委书记也是谷家女婿,特别是最后一层身份尤为敏感。如果您出面,难免金老爷子和金家认为,金依梦的丑事已经被其余三家掌握,在看他们家的笑话。金维信见我面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问的。” “他怎么说的?”水庆章熄灭香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口。 “他就问我是代表谷家还是叶家?我说这事和谷家叶家都没关系,我只代表我自己。” “嗯,回答的很圆满,你接着说。” “您出面斡旋,金家一定以为多管闲事,对您和谷家都有看法,还起不到力劝的作用。而且以金老爷子杀伐决断的作风,很可能将不满转化成愤怒,最后全都发泄在我同学身上,那样他可真是惨了,后果一定非常严重。所以,我才擅自主张不求任何人,直接去找金维信面谈摊牌。” 听了厉元朗说了这么一大堆,水庆章感觉厉元朗分析时弊头脑清醒,敢做敢干,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在荆棘丛生的官路上,需要智勇双全,需要有看透一切的本领,要不然迟早会摔大跟头。 正好这时候,保姆敲门进来,说晚饭已经热好。是热好不是做好,说明水庆章的确在等厉元朗吃晚饭。 厉元朗很是感动,只是他心里还有一层隔膜,还需要水庆章帮他打开心结,犹豫着不知该怎么问起,水庆章竟然主动提出来他和叶明仁之间的关系。令厉元朗不曾想到的是,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第195章 敞开心扉的劝慰 这是水庆章自己提出来的。 他了解到金维信已经跟厉元朗讲明白,叶明仁和已经去世的范雨琴之间的过往,没必要隐瞒。 “我和明仁认识比较早,就是他那次去甘平搞调研时,正好我在省委对口负责接待他,我们就熟了。” 今天晚饭四菜一汤,正宗标配。既然要说话,酒是免不了的,一瓶新打开的五粮液。 水庆章不能多喝,一小杯而已。他抿了一口,拿着酒杯在手里摆弄,思绪却已经回到二十多年前。 “说起来话长,我还救过明仁一命呢。”水庆章讲述,那次他和叶明仁一起去水库游泳,半途中,叶明仁忽然腿抽筋,多亏水庆章拼尽全力把他拽回岸上,否则叶明仁的这条小命就会彻底交代。 有了这层关系,叶明仁对水庆章的态度有很大改观,把他当成知心朋友,该说的和不该说的私下里没少跟水庆章倾诉,就包括他和范雨琴的事情。 水庆章微微叹息道:“元朗,有些事情呢也不能全怪叶明仁。你爸爸厉以昭这个人年轻时就嗜酒,不喝酒时是个好人,沉默寡言,可一旦喝起酒来就喜欢撒酒疯,尤其对你妈妈非打即骂,我想这一点你肯定深有同感。” 厉元朗沉默的低下头去,老爸的确有这个毛病,他记事起就没少看见爸爸打妈妈,打得非常狠,抓着妈妈的头发直往墙上砸。有一回妈妈头上血流如注,都给打休克了。 “你妈妈和明仁认识那段时间,正是你爸爸打她打得最狠的日子,那次她脸上带着伤被明仁见到,问她原因,你妈妈没忍住全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明仁不好插手只能安慰。一开始,他们之间关系是纯洁的,没有掺杂任何感情色彩。只不过后来接触久了,对比你爸爸所作所为,你妈妈难免将他和明仁作比较,感觉和明仁在一起说话非常轻松非常有安全感。其实明仁何尝不是这个想法,他跟家里的老婆没有感情,属于熟悉的陌生人。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日子处久了难免产生情愫,他们出轨各自家庭是不对,可也有你爸爸的责任,说句不好听的话,是他把自己爱人推进别的男人怀里。” 水庆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轻轻放下酒杯,感触良多的说道:“元朗,我是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跟你讲这些事的。他们老辈人之间恩怨情仇,你没必要记恨在心里,况且当初叶明仁夺走你妹妹,也有他的打算。你妹妹留在叶家,会有一个好的前途,上的是华清大学,留学归来的海归,她所在那家公司实力雄厚,她又是高管,衣食无忧,生活富足。如果在你们厉家,她也许也能混的好,可那是需要多少努力奋斗才能实现。男孩穷养,女孩富养,可怜天下父母心,谁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有个美好的未来,明仁对你妹妹同样如此。” “元朗,说叶家自私也好,手段卑鄙也罢,我劝你不要计较这些,不要走进误区,专心想着对付叶家。叶老爷子去世后,叶家势必会有些影响。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叶家早前的布局依然坚如磐石,根基依旧稳固。你现在只是一个乡党委书记,科级干部,撼动不了叶家,也影响不到叶明仁。而且你想想,真要是等到你有这能力那一天,你可以收拾叶明仁,你的妹妹会怎样?叶明仁是她的亲生父亲,你又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让你妹妹夹在中间该有多为难。元朗,听我一句劝,老一辈的事情你们年轻一辈就不要管了,何况这又不是深仇大恨,只能说是错误的时间做了错误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面向眼前面向以后,好好过日子,好好发展你的水明乡。我说这么多是为你好,也是为婷月好。婷月爱你,你也爱她,你们感情至深,相信你早晚会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希望你好好考虑,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晚上,厉元朗留住在水庆章这里,反正房子足够大,有的是客房。 他翻来覆去回味着水庆章的那些话,掂量着利弊,有些心里话在跟水婷月聊天时向她倾诉衷肠。 水婷月非常理解厉元朗,帮着厉元朗分析利弊,她的想法和水庆章一样,力劝厉元朗放下仇恨,全力发展他的水明乡。言外之意,只有厉元朗把自己那一摊做好,做出斐然的成绩和政绩,才有机会得到更大上升空间,更大的舞台施展他自己。 厉元朗释然,他现在对付不了叶明仁,等到他上升一定的高位,或许才有能力做他想做的事情。 最后,水婷月给他透露出一条消息,说明天去省城,有个人要见一见他,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谁要见我?”厉元朗纳闷。偏偏水婷月故意卖起了关子,给他留下一个想象空间,笑嘻嘻说:“不用着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元朗,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这一晚,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索性从手机里找出古筝乐曲,听着高山流水的琴音,幻想着静怡恬柔的大自然美景,厉元朗心情放松,很快沉沉睡去。 常鸣没有想到他是在一号别墅楼下接厉元朗上的车,厉元朗和水庆章的特殊关系他是知道的,意想不到的是厉元朗已经和水家打成一片,就差一个名分了。 别看韩校长五十几岁,由于受条件限制,出门的次数很少,就是去甘平县城都屈指可数,更别说来广南市了。 一进入市区眼睛就不够看,按耐住内心激动,看着路两旁的高楼大厦,穿各色衣装的男男女女,到处繁花似锦都把他看呆了。 并且有生以来第一次坐上百万的豪车,一点不颠簸,可是比长途班车舒服多了。 一见厉元朗上车进来,禁不住紧握他的手连连说:“厉书记,感谢你给我们学校争取来这么一大笔资金,也让我沾光开了眼界,敢情广南市这么大这么繁华,还有那么多的大高楼小汽车,这可比甘平县好上百倍。” 厉元朗拍着韩校长的手背笑说:“您还没去允阳城呢,那比广南市还要大,高楼还要多还要繁华。这次去允阳多转转,好好逛一逛省城。今后,等到咱们水明乡把路修好了,四通八达,再把经济搞上去,大家兜里面都有钱了,您想去什么地方就能去什么地方。等到那时候,咱们要去京城也不成问题,坐车多半天就能到,非常便利。” 他还对开车的常鸣说:“常主任,交给你一个任务,这次你多陪陪韩校长,在允阳市好好逛一逛。” “没问题,允阳我非常熟悉,韩校长想去哪里玩我一陪到底。”常鸣把着方向盘乐呵呵回应着。 韩校长则认真的说:“厉书记,我这次来还真得在允阳逛一逛,来的时候冷老师交代我买一些教学仪器和设备,单子都列好了,钱就带在身边。”他还有意拍了拍上衣口袋,示意他不是说空话,他兜里有货。 看着韩校长朴实无华的笑脸,厉元朗心里却不好受。是啊,水明乡的老百姓实在太穷太落后,大多数人生活在山里边,极少有机会走出家门,领略不到祖国的大好河山和都市的繁华美景。 一定要让水明乡有大的变化,经济腾飞,百姓安居乐业。此时,他下定决心,暂时捐弃掉涉及个人的恩怨情仇,要把更多精力放在水明乡未来发展和经济建设上,争取尽快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上面来。 从广南上高速直奔允阳市,大约下午一点多钟,常鸣的黑色奔驰车停在了允阳市云都酒店的停车场。 云都酒店是一家五星级酒店,也是这次团省委大会的指定接待酒店。 走进来一看,韩校长更像是进了大观园,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了,东瞅瞅西望望,看哪里都新鲜。 厉元朗带着常鸣和韩校长,按照牌子指定的地方办理好报名和入住手续。 他们住的是三人标准间,主要是方便照顾彼此。 厉元朗刚刚安顿好,一支烟才抽了一口,就接到水婷月的电话,问他人到了没有。 厉元朗告诉他地址和房间号,以为水婷月等不及马上找他汇合,殊不知没过多久,有一个陌生号码打进来,是一个标准低沉的男中音:“你是厉元朗对吧?请你马上赶到一楼咖啡厅的九号桌,有人想见一见你。” “你是谁?”厉元朗不由得警惕起来。 “你不要管我是谁,我只告诉你,这个会面你必须来,否则你跟水处长的事情一定不会成功。”随后,对方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都没给厉元朗追问的机会。 这个人是谁啊,说话这么冲,还威胁人。厉元朗对于打电话之人的做法颇有微词,心里抵触着不想去。 不对,厉元朗猛然想起来水婷月告诉他,有人要见他,莫非就是打电话这个人? 他本想找水婷月核实,可不知为何,水婷月的手机竟然不在服务区,联系不上她了。 管他是谁呢,见就见,又不是吃人怪兽,怕你不成? 第196章 考验 厉元朗和常鸣打了声招呼,坐电梯下楼走到酒店一楼的咖啡厅,服务员引领他走到九号桌。奇怪的是,这张两人桌是空的,打电话的那个人还没到。 “先生,您喝点什么?”服务员躬身问道。 桌子上有点单,厉元朗看都没看的说:“一杯卡布奇诺和特色点心,谢谢。” 点完东西,厉元朗坐着四处踅摸,咖啡厅里客人不多,星星点点的没几个人,有看手机的,也有悄声聊天的。 厉元朗掏出手机,试着又给水婷月拨过去,仍旧处于无法接通状态,真搞不懂好端端的怎么联系不上了。 百无聊赖之时,厉元朗便通过微信给水婷月留言,询问见面之事,等待着她的回信。 几分钟后,咖啡和点心端上来,水婷月那边还是没有回音,手机仍然打不通。并且,要和他见面的那个人也没有来。 反常,一切都太反常了。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找出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号码回拨过去,竟然是公用电话。什么意思,拿我当礼拜天过耍着玩呢是吧? 厉元朗有心起身离开,可是他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忽然觉得不是那么简单,马上以看手机作为掩护,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无意中,他发现一个很特别的情况,离他非常远有张桌子,有个男子端着报纸正在观看。之所以他注意那名男子,是因为对方所坐的位置正好可以将他纳入全部视线里,他的一举一动,那名男子都能看得清楚。 关键还有一点,那人看见厉元朗看他,赶紧把报纸往上一提,用以遮挡住他的脸。 即便这样,厉元朗也瞬间记住这几个人的模样。戴副眼镜斯斯文文,大约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年纪。凭借多年身处官场的经验分析,厉元朗感觉这人像是政府人员,不似商界人士。 他不敢和自己对视,有意躲避说明心里有鬼。厉元朗眯缝着眼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其实他也在冷眼仔细观察对面那个人。 只见那人端着报纸,正常看报纸没人举得那么高,那样子会很累。人在自然放松的情况下,身体机能也跟着放松,谁会傻呵呵这么做,唯一合理解释是,这人是用报纸作为遮挡物,他看报纸是假,偷摸监视某人才是真。 厉元朗这么坐着,脑子里却在快速分析,他似乎有眉目了,哼,跟我玩这一套,好吧,我就陪你玩下去。 想到此,厉元朗索性也不着急,慢慢品着浓香四溢的卡布奇诺,尝着精致小点心,打开手机网络,翻看国内国际新闻大事。 他喜欢没事看新闻,从上面能发掘出上层的政策走向,对今后执政会有帮助。 叶老爷子去世有几天了,新闻里一直没有动静。厉元朗算起来,像叶老爷子这个级别的老领导去世,几位重量级的大人物要集体出席,协调好大家的时间还要和家属商量妥当,看似简单实则复杂许多。他大约算了算,再有个三两天,各大媒体就会有消息了。 他之所以关注这件事,主要还是关心小妹的近况。连日来,厉元朗只和妹妹叶卿柔通了一次电话,还是王松接听的。 妹妹心情不好,又诸事繁杂,和他说话嗓子都哭哑了,寥寥数语又抽泣起来,完全讲不了话。他是通过王松口中得知,小妹状态非常不好,毕竟从小生活在爷爷身边,感情深厚,即便老人家年届九十去世,算是高寿了,作为亲人还是难以接受痛苦的事实,悲伤过度。 厉元朗都想着去京城看一看妹妹了,不管咋说,妈妈不在了,老爸又是那个样子,小妹成为他精神上的终极寄托,是他拥有这个家的动力源泉。 厉元朗思绪万千,默默看着手机,脑子里却在剧烈活动着,完全忘记时间,这么一坐就是四十多分钟,等他醒过味来,对面的椅子依然是空的,估计那人不会来了。 再看向对面,不知什么时候那个男子也没了踪影。于是,厉元朗准起身离开不再傻等了。 可是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从门口信步走进来一个男子,五十几岁的模样,身材中等略微发胖,面色红润,颇有派头。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色不怒不喜,却给人一种很有威严的气势。 只见那人四处看了看,在服务员引导下走过来,直接站在厉元朗面前,问道:“你是厉元朗?” 厉元朗点了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谷政纲。”男子并没有和厉元朗握手,而是大马金刀的往他对面的椅子上一坐,唤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红茶。 谷政纲?厉元朗大脑飞速转动,好陌生的名字。不过这人姓谷,再看他的眉眼和谷红岩有几分相似之处,马上明白此人的身份,便客气的问:“您是婷月的舅舅吧?” “我是她二舅。”谷政纲回答,也在上下打量着厉元朗。 “二舅,您找我有什么事?”厉元朗从和谷政纲说话的语气和声音判断,刚才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不是谷政纲,但指定也是谷政纲授意的。 谷政纲摆了摆手说:“别叫我二舅,还是叫我的名字吧。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谷政纲没有解释他为什么晚来近一个小时的原因,更没有一句抱歉的话,和谷红岩一样,骨子里充满傲慢和不屑。 厉元朗没有介意谷政纲的做法,身子略微往前倾了倾,身板挺直,这是小辈人对长辈人的一种尊重做法,完全和身份地位无关。 以前听水婷月提起过,她有两个舅舅,大舅谷政川,在沈城市担任副书记。沈城是直辖市,专职市委副书记是副省部级干部,等同于省委副书记。 二舅谷政纲,在偏远的大西南安江省任非常委的副省长,排名比较靠后。 既然谷政纲不承认厉元朗的叫法,也就是不认可他的身份,厉元朗心里顿时升腾起一丝不快。可他没有表现到脸上,谷政纲不让他叫二舅,自然也不能直呼其名,显得没有礼貌,于是厉元朗便说:“谷省长大老远赶来,不仅仅是想和我聊天那么简单吧,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这时候,服务员端来红茶,离去后,谷政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剑眉微微一皱,一定是红茶不合他的口味,索性放下来再也不喝了。 他这才仰起头,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盯视厉元朗讲道:“水庆章一直给我说你这人聪明,今天一见果然有头脑。是的,我找你来不仅是给我们谷家把关,也是想和你深入沟通的。” 果然如厉元朗所料,他早已经猜到刚才有人故意刁难他躲着不见,还拍那个戴眼镜的四眼暗中监视他的举动,想必是考验他的耐心程度。 假如厉元朗坐了一会儿,和水婷月没有联系上,见面的人一时半会儿又不来,他拍拍屁股转身就走,一定会给谷政纲留下不稳重的印象。 说明厉元朗性子急,不够成熟,那么也就没有接下来他见厉元朗一面的必要了。 现在被厉元朗看穿小把戏,愣是坐了四十多分钟才决定离开,谷政纲不能不露面了,因为此次他身兼重任,不仅考察厉元朗这个人,还有受老爷子的托付以及妹妹谷红岩的请求,有件事需要厉元朗做出答复。 “谷省长,您请说。” 谷政纲看了看四周环境,说道:“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这里闹哄哄的,不适合谈话。” 随即,谷政纲起身离开。厉元朗结了账跟在他身后走出咖啡厅,原来失踪的那个戴眼镜男子鬼魅般出现在门口,对着谷政纲恭敬叫了一声:“老板。” “嗯,房间找好了?”谷政纲板脸问道。 “已经定好,您随我来。” 听着二人对话,厉元朗听出来眼镜男子正是给他打电话的那个人,一切都在他的设想之中。 想必这人应该是谷政纲的秘书,他没介绍,厉元朗也不便打听,尾随着一主一仆坐另一部专用电梯上了六楼,走进一个装修奢华的房间里。 眼镜男子倒了两杯红茶,知趣离开。 直到这时,谷政纲才直白的开口说话:“厉元朗,我这次来除了考察你,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出面斡旋。” 我出面斡旋?厉元朗一时愣住,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个副省长大老远跑来,找他办事。 “这件事事关水庆章,我相信你肯定会答应的。”谷政纲抿了一口茶,不住点头:“好茶,还是这个味道正宗。” 接下来,他继续说道:“明年夏天,允阳市委书记到站,水庆章想争取这个位置,只是他目前和省委书记王铭宏没有搭上线,需要你从中牵线撮合。” 厉元朗一时怔住,开什么玩笑?自己一个小小乡党委书记,怎么会认识省委书记? “谷省长,您别开玩笑了,我没这个能力。”厉元朗有些迷惑的回答。 “你是没这个能力,可是有个人能帮上忙。”谷政纲眉毛一挑,说出一个人名来,让厉元朗诧异,万万意想不到。 第197章 反转的剧情 王松!妹妹叶卿柔的男朋友。 “他还有另一个身份你不知道吧?他是王铭宏的儿子,王家的孙子,这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谷政纲一字一顿的说道。 原来门道在这里呢。谷政纲拐了一个大弯,其实就是让厉元朗做通王松的工作,介绍水庆章和王铭宏见上一面。 厉元朗有种被利用的感觉,心里再次不舒服。谷家人太会算计了,就和金家人一样,难道说他们都是这么喜欢利用人,利用亲情达到目的? “水庆章上位,这对于水家还有我们谷家,以及对于你只有利没有弊。”谷政纲说:“我不妨和你挑明,你促成这件事,就是我们谷家的有功之臣,你和婷月的事情完全可以按照你的意见,在春节期间定下来。老爷子还发话,你们订婚的事要在京城家里举办,届时老爷子还要出席。” 听得出来,谷政纲的话只讲了一半,剩下一半难听的话他没有说。言外之意,厉元朗促成这件事怎么都好说,假如他不答应,那就对不起了,有可能出动家族势力搅黄他和水婷月的恋情。 威胁,赤果果的威胁。 厉元朗略微皱起眉头,不知道谷政纲是代表家族的意思还是谷红岩或者水庆章。 他的心情是复杂的,既不想被人利用,也不想为此事去找王松。妹妹正处在伤感期,他毫无人道的为准岳父求职谋官,厉元朗感觉无比反感。 在做了剧烈思想斗争之后,他猛然站起来,义正辞严的对谷政纲说道:“谷省长,您其实是给我提出一个交换条件,我如果答应帮着水伯伯给王书记牵线搭桥,就会同意我和婷月订婚,对不对?” “你可以这么理解。”谷政纲微微点着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那就对不起了,我不能答应。我觉得爱情应该是纯白无暇的,不应该掺在一点私心杂念。我爱婷月,我也想娶她,可是我不能因为您的条件来换取我和婷月的纯洁爱情。爱情需要用心去爱,不是乞求甚至威胁的等价交换。对不起谷省长,我知道您忙,就不打搅您,告辞。”说罢,厉元朗果决转身,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直接走向房间门口。 哈哈哈! 就在他即将拽开门的一刹那,忽听背后响起一阵爽朗的哈哈大笑声音,而这笑声却是谷政纲发出来的,令厉元朗大感意外。 “你这个厉元朗啊,着什么急,等我把话说完你再走也不迟。”忽然间,谷政纲一改板着脸的严肃模样,笑眯眯的坐在沙发里拍着沙发扶手说道。 “您这是……”厉元朗被搞迷糊了,一会严肃一会随和,谷政纲这是搞什么花样。 “来来,你坐。”谷政纲完全换了一副态度,和蔼的样子厉元朗一时还难以适应。 “元朗啊,刚才我考验你的耐心,现在考验你做人的本质,这些都是我们谷家姑爷必须要面对的题目,恭喜你,你过关了。” 什么意思?厉元朗在惊诧之余,终于恍然大悟,刚才谷政纲对他的所作所为全是假的,是在考验他。 “是的,不信你问问你水伯伯,当初他和我妹妹准备结婚的时候,是由我大哥出面考验他的。只不过时局不同,题目自然也不同,相信庆章也没有提前告诉你吧,因为他也在考验你呢,哈哈。” 谷政纲爽朗的笑完,这才说道:“你准备和小月订婚的事情传到我们家老爷子耳朵里,他老人家非常喜欢这个外孙女,说他不会干预外孙女择偶,但是考验这一关必须要有。说实话,我刚才还真担心你会答应帮助庆章联系王铭宏,如果那样的话,老爷子即便同意你们订婚,也会对你有看法的。好在你坚持原则,秉持正义和公平,这一点难能可贵。等我回家后,一定告诉老爷子,他听后准得高兴,准夸她的外孙女好眼光,找了一个正派的人。” 厉元朗云里雾里的摸不着头脑,谷政纲一会阴一会晴转变速度太快,他都有点跟不上节奏。现下终于搞明白,在咖啡厅是考验他,在房间里也是考验他,那么谷政纲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不是也在考验他? 他没有忘乎所以,诚恳的问:“谷省长,考验结束了吗?您不会还在考验我吧?” 谷政纲摆手站起身走到厉元朗跟前,拍着他的肩膀说:“哪有那么多的考验,我现在郑重告诉你,你已经通过我们谷家的测试。不过呢,你和婷月订婚最好选在京城,老爷子要亲自给你们主婚。他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有生之年能看见唯一的外孙女找到归宿,定然会非常高兴,希望你能让他达成所愿。” “我会的,谷省长。”厉元朗诚恳的点着头。 谷政纲却笑说:“你还叫我谷省长啊,应该改口了。” “二舅。”厉元朗转变极快,当即管谷政纲叫了一声长辈的称呼。 “嗯。”谷政纲微笑的答应着,这时,响起敲门声,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走进来,说:“老板,李部长和董局长到了。” “好。”谷政纲颔首示意他知道了,并把男子给厉元朗做了正式介绍:“吴戈,我秘书。小吴,厉元朗,你们握个手吧。” 吴戈还有些不好意思,笑得非常不自然。刚才负责监视厉元朗,临时抱佛脚充当一次侦探,说实话,吴戈并不称职,一眼就被厉元朗发现他有问题。所以,等吴戈握着厉元朗手的时候,没笑硬挤笑的说道:“你好,厉……元朗同志。” 他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厉元朗才好,按说他作为副省长的秘书,已经是副处级干部,厉元朗才是个科级乡党委书记,称呼书记实在不合适,叫老弟吧,二人不熟悉,达不到称兄道弟的地步,只得中规中矩的叫一声“同志”。当然,这里的同志是正常叫法,不是指同性之间有特别爱好的引申。 厉元朗倒没在意,而是说:“吴秘书比我年长,我就腆个脸管你叫一声吴哥了。” “那最好,那最好。”吴戈连连笑着答应,彼此关系多少近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尴尬和拘谨了。 听到谷政纲有客人要见,厉元朗适时提出来告辞。谷政纲则说:“李军和董一万是我在党校的同学,不是外人,你陪我去见一见。李军可是你们省的组织部长,是管官帽子的,认识一下混个脸熟,对你有好处。” 李军,厉元朗怎会不知道,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至于这位董局长,厉元朗不熟悉,纯粹白纸一张。 既然谷政纲有意引荐,厉元朗顺杆攀爬,随着谷政纲和吴戈一起走出房间,坐电梯下到三楼,在一间宽大的会客室里,见到李军和董一万二人。 李军个头不高,一米七左右,人长得微胖,头发稀疏大有拔顶的趋势。戴副眼镜,脸上红扑扑泛着光泽,皱纹非常少,一看就是注重保养的人。 董一万瘦高个,刀条脸,梳着大背头,笑起来一颗黄灿灿的大金牙非常显眼。 “政纲,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来允阳也不打声招呼,看不起老同学啊。”半开玩笑间,李军和谷政纲握手寒暄。 董一万站在李军身后,也跟谷政纲握了握手,说:“李部长知道你最近几天要来,早就打算亲自去机场接你。可你倒好,搞了个突然袭击。政纲,晚上你可要自罚三杯,算作给李部长和我赔罪。” “临时有事把日期提前了,没告诉你们两位老哥哥,是我失礼,一定自罚三杯。”谷政纲连忙抱拳回应,看得出来,他们三个的私人关系的确不错。 厉元朗远远站在谷政纲身后,嘴角挂笑一声不吭。好么,两个副省级,一个厅局级,就连吴戈都是副处,他一个小小乡干部哪有随便说话的权利。 而且他也发现,虽然三人同为党校同学,私下里还是尊卑有别的。就比如董一万,他比李军官小,一直以李军为主,无论站的位置还是说话排句,都把李军放在他的前面。 李军称呼他“老董”,他却叫李军“李部长”。这就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对领导的尊重。 因为谷政纲虽为副省长,可他是外省大员,管不到董一万的头上,所以董一万对谷政纲还能随便一些,正应了那句话,县官不如现管。 三个人寒暄半天,李军这才注意到厉元朗,便问道:“政纲,这是……” “这是婷月的男朋友厉元朗。”谷政纲拽过厉元朗介绍给李军和董一万认识。 “李部长,董局长,您们好。”厉元朗看着李军和董一万没有握手的意思,便微笑点头打起招呼。 “厉元朗,你在什么地方工作?”李军问道。 “我在甘平县水明乡。”厉元朗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噢。”李军嗯了一声,董一万则以为厉元朗三十出头,估计也就是个副乡长之类的,便说:“不错,庆章书记很有眼光,未来女婿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干到副科级了吧?” 没等厉元朗说话,谷政纲得意道:“元朗的确有能力,三十出头就是党政一把抓,党委书记兼乡长。” “噢?”李军闻听,两条平直眉一挑,竟然问出一句话,令厉元朗无从回答,相当的尴尬。 第198章 你猜? 或许是职业使然,李军竟然冒昧的问了一句厉元朗:“你这么年轻就身兼党委书记和乡长,是不是沾了你准岳父的光?” 说实话,在这种场合,李军真不应该这么问,先不说这话太直白太唐突,没法让人回答。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厉元朗是谷政纲带来的,就是看在谷政纲的面子上,他也不应该这么问。 而且这让厉元朗怎么回答?说是说否都不合适。说是,他干到今天位置,全凭自身努力,和水庆章关系不大。 说不是,别人一定会认为他说谎话不诚实,女友老爸是市委书记,你能不跟着沾光?鬼才信呢。 李军的话等于给厉元朗出了道难题,不上不下的非常难回答。但是偏偏谷政纲不生气,而是笑眯眯望向他,并没有出面解围的意思,难道是在考验他临场应变能力? 厉元朗略微想了想,便对李军说道:“李部长,水明乡有一种植物,学名叫醚芷,俗名叫伤人草。它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能提炼出毒品,还有一个是中药材,有麻醉效用,通过加工可以成为麻醉剂。前一段时间,我们把靠大面积种植伤人草给毒贩子提供原料的犯罪团伙给端了。现在又要联系客商准备大面积种植伤人草,为制药企业提供原材料。伤人草,在坏人眼里能提炼毒品,在好人眼里,是发家致富的一条途径。不在于伤人草本身,而在于使用它的人,用好了是药材,用不好就是伤人害人的大毒草。我们不会因为伤人草里提炼毒品元素就把它彻底铲除毁灭掉,而是利用它好的那一面,为百姓提供一个致富的机会。所以我认为,事务不在他本身好坏,而在于人为的定性和使用上面。” 外人不懂的,一定以为厉元朗所问非所答,实际上他是引用伤人草说明一个道理。甭管我是怎么上位的,只要一心一意为老百姓做事,为老百姓着想,那就是个好官,是受人拥戴的合格干部。 在场的这些人都是什么人,沉浸官场多年,早就练成人精,厉元朗的弦外之音,立刻听懂。 谷政纲忍不住拍起巴掌,笑说:“妙啊,元朗,你的回答真是太巧妙了,避重就轻,滴水不漏。”又问李军:“怎么样,他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李军没像谷政纲表现出来的那么兴奋,只是说了四个字:“后生可畏。” 就连董一万都不住点头认可,“政纲,看来你们谷家后继有人了。” 这句话厉元朗不太了解,按说谷家有谷政川和谷政纲哥俩,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第三代肯定人才辈出,怎么会后继无人呢?董一万这是用词不当。 通过和谷政纲的接触,厉元朗感觉得到,谷政纲和谷红岩性格大为相反。他这人比较随和,没有谷红岩那么强势和不讲道理。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一奶同胞,即便模样相近,性格照样差异明显,这就是人体基因的妙处所在吧。 “唉。”谷政纲指着董一万颇为感触的说:“好你个老董,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实话,谷家第三代里还真没有一个像元朗这样优秀的,年纪轻轻就熬到乡书记。他们个个钻进钱眼里边,就知道一门心思赚钱,唉,想想真是悲哀。” 李军则感慨说:“政纲的话也是大多数官后代的症结,不愿意吃苦受累,走偏门捞钱,大多数投身商界,靠老一辈积攒的人脉,拉关系走后门挣大钱,然后就是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享受。孩子们都不愿意从政,从政既辛苦又不能高调享受生活,限制太多桎梏太多。所以啊,老董的后继无人不仅仅说你们谷家,大多有名望的家族都面临这样的烦恼。” 谷政纲没说话,脸上略过一丝忧虑,一飘而散。 感慨完毕,众人分宾主落座,谷政纲和李军董一万三个人聊起来各自近况,厉元朗坐在谷政纲身边只带着耳朵听,一句话不说,完全成为听众。 说了半天话,谷政纲想了想说:“老李,听说你弄了点今年新茶,大大方方拿出来让我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李军原本笑呵呵的神态,听到谷政纲说这句话,扫视他一眼,微微点头说:“别把我说的好像挺吝啬的,等你回去给你带一大包,堵住你的嘴,省得挂在嘴边叨叨,怪烦人的。” 李军唤来一直站在门口候着的秘书,问他:“都准备好了?” 秘书点头称是。李军率先站起身对谷政纲说:“咱们就一起品品茶,看符不符合你的口味。” 谷政纲会意,和李军一起并肩往门口走,只是董一万虽然站起身却原地站着没动。厉元朗立刻明白,这是李军和谷政纲有私密事情要谈,其他人不方便在场。所以他站着目送两位省级大佬离开,谷政纲都没叫他同行,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厉元朗回想着谷政纲和他聊天内容,其中涉及到水庆章的事情,应该有之。不过谷政纲不是想通过他和王松搭桥,继而搭上王铭宏这条线,应该和李军有关。 李军是省委组织部长,是管官帽子的。当然,他这一层级管的都是正副厅以上,至于县处级那是他的下一级的职责范围。 水庆章想谋取允阳市委书记,等于向前大跨一步直接升到副省部级,而李军作为组织部长,虽然不能一锤定音,但是他将会有很大的发言权。相信事关人事问题,他的话,省委书记王铭宏或多或少都能听得进去。 厉元朗猜想,谷政纲这次万里迢迢从遥远的安江来到东河省,不仅仅是考验他,更多的应该是为这事而来。 当谷政纲和李军带着各自秘书离开宽大的会客厅,董一万原本一直挂笑的表情略有放松,看了一眼厉元朗,伸手示意他坐过来,挨在他身边。 董一万掏出烟来往旁边小桌子上一扔,抽出一支,厉元朗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燃。 “元朗,水明乡怎么样?我听说过这个地方,附近好像有个燕游山?”董一万鼻子里喷出两股细长青烟,徐徐说道。 只剩下他俩,为避免冷场,董一万纯属没话找话,闲聊。 厉元朗一直不知道董一万的确切身份,局长,到底是什么局的局长,谷政纲介绍时也没说具体,他全得靠猜。 “董局长说的没错,燕游山风景秀丽,一年四季各有各的景色,那里的疗养院也很出名的。”厉元朗说道。 “那个疗养院我住过几天,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工作忙经常出差就没时间疗养了。和省内其他自然风景相比较而言,燕游山的风景的确很美,我至今记忆犹新啊。”董一万身体往后一靠,习惯性的摸了摸浓密的黑发。 “董局长干工作还要注意劳逸结合,多休息为好,身体是工作的本钱。”厉元朗不忘适时奉送一记免费的马屁,并且好奇问:“冒昧问一句,董局长在什么地方高就?” “呵呵。”董一万侧脸看了看厉元朗,玩味问道:“我看你挺聪明的,不妨咱俩来个猜谜活动,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但是不能直接问我的工作单位,然后你猜我在哪个部门工作,怎么样?敢不敢试一下?” 让我猜?厉元朗心想,这个董一万还挺有意思的。他不惧怕挑战,当即欣然点头,眨巴眼睛想了想问道:“三个问题是吧,那我就开始问了。” “等等。”董一万一摆手,伸出两个手指说:“你已经问了一个,千万不要浪费,你还有两次机会。” 我靠,这也算啊。厉元朗不再犹豫,直接问道:“您的工作单位地址是哪里?” “你这可是违规了,这和问我在哪上班是一个意思,我拒绝回答,你可以问第三个问题了。”董一万毫不客气的回绝道。 厉元朗不气馁,继续问道:“那么请问您,您的工作和什么有关?” “嗯,这个我可以回答,我的工作嘛……跟山和水有关,跟大自然也有关,你仔细想想吧。这样,我给你三分钟的时间,看一看你能不能答对。”董一万撸起手腕看了看手表的指针,露出美滋滋的得意笑容。露齿间,那颗大金牙金光灿烂,尤为显眼。 山和水?大自然?这个面有点广,林业局,环保局,旅游局,水利厅,自然资源厅…… 只是董一万名为局长不是厅长,肯定和厅没关系,那么只有放在这三个局上面。 董一万工作忙,这点没有发掘的空间,哪一个领导不是很忙?但是他自己说过经常出差,厉元朗大脑高速运转,仔细观察董一万的神态以及他的穿着,灵光乍现,他瞬间有了答案。 “三分钟已到。”董一万抬腕看了看手表,尤其是手表上面的一个图案,更加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没错,准是,差不了。 “说说看吧,我从事的是什么单位?” “董局长,那我可说了……”厉元朗志得意满的回答起来。 第199章 不失时机的推介 “您在省旅游局上班对不对?” “噢?”董一万非常感兴趣的身体往前一探,满腹狐疑的望向厉元朗,这小子有头脑,猜的还真准确。 从董一万的神态举止中,厉元朗已经看出来他猜中了。 果然,董一万问道:“说说看,你是怎么猜出来的,不会政纲提前告诉你的吧。” “这个还真没有,如果谷省长和我说过,我就没必要和您玩这个游戏了。”厉元朗实话实说,弄得董一万差点造个大红脸,感觉自己的话太过唐突,问的一点没水平和营养。 厉元朗于是乎说起他猜测的几点依据。 董一万经常出差,和旅游局特殊的工作性质有关系,搞推介会去外地参观学习等等,外出机会非常多。相比较于林业局和环保局,显然就没那么多的待遇了。 董一万穿的那条裤子手腕上戴的那块表,价格到不是很贵,是前一段时间南方某古镇开业时的赠品。由于厉元朗想大力发展海浪村的白色旅游,经常浏览旅游方面的新闻,无意中看到并且深有印象。 考虑到这一层,厉元朗猜想董一万一定是作为嘉宾参加开业仪式,就更加接近印证他是旅游局长的身份了。 当厉元朗把自己的这一套告诉董一万的时候,他边听边频频点头,心里在想,这个厉元朗,头脑清晰,分析和观察能力强悍,真是难得人才。三十二岁就成为主政一乡的一把手,绝非偶然,肯定有他的独到之处和高超水平。 李军以为厉元朗是靠着准老丈人的庇佑,估计是冤枉这个年轻人了。 厉元朗同时也是兴奋异常,认识省旅游局的董局长,千载难逢的机会,就把海浪村独特的地理环境和雪色美景介绍给董一万。正好他的手机里有那次拍摄来的照片,日落和日出的都有,全都翻出来递给董一万观瞧。 董一万边看边嘀咕道:“海浪村?名字很耳熟?”他猛然间想起来,不久前京城几家大的日报曾经报道过这个村子,虽然篇幅不长,可是也配发了照片,详述那次几名记者的游玩经历,其中提到遇见一位热情好客的乡干部,对他们无微不至的照顾,董一万印象深刻。 “元朗,京城那几个记者在报道中提到那个乡干部就是你吧?”董一万问道。 厉元朗挠了挠头,腼腆的笑说:“我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想让到海浪村的每一名游客都有家的感觉。” “嗯,你的做法和想法都很好。”董一万赞叹道:“我们旅游局就是要大力发展本省的旅游资源,尤其是像海浪村这样的民俗产业,都会给予大力支持。元朗,我的建议是你们不要一窝蜂的大干快上,要一步步来,从小至大的发展,积累经验。这方面,古铜镇做的就很好,他们也是瞅准民俗旅游这一块,准备发展全镇的旅游经济。而且,他们的着眼点不仅在一年之冬,夏秋两季也要搞一些特色游活动。如今城里人看够了高楼大厦和现代化,特别向往原生态的自然风光,不少人都喜欢往乡下跑,吃无公害蔬菜,有的甚至想自己种菜自己采摘,说白了,就是花钱寻找原始生活,你们大可以往这方面做文章,搞大事情。” 董一万一席话,立刻让厉元朗茅塞顿开,到底是有经验的领导,想法就是长远全面。以前他一直想着海浪村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冬天雪大,竟顾想着发展冬季游。听了董一万的建议,夏秋两季可以发挥一下,搞个农家乐或者采摘园什么的。城里人喜欢花钱劳动,满足他们的愿望就行了。 听董一万说,旅游局准备在开春后去古铜镇考察,水明乡的海浪村距离古铜镇不远,在厉元朗的盛情邀请下,董一万表态答应,到时候顺便去海浪村实地看看,做出指导性意见和规范。 二人相谈甚欢之时,伴随着笑声,谷政纲和李军笑哈哈聊着天回来。厉元朗看得出来三人晚上还有安排,适时提出告辞,谷政纲也没有挽留,只是临分别的时候,在厉元朗耳畔小声嘱咐道:“晚上在红岩家等我,有些话在家里边说起来方便。” 这句话厉元朗听得心里暖暖,这是谷政纲没拿他当做外人看待,心里已经默许了和他是一家人的想法。 告别众人,厉元朗返回住处的路上调出微信,却发现他发的几条语音全是失败状态。 打水婷月的手机,还是不在服务区。奇怪了,直到他走进电梯里,看着数字往上变幻,刚升上没两层,试着又发微信信息,竟然发出去了。 奇怪?厉元朗狐疑间,水婷月的电话也打了进来。“元朗,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打不通,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都把我急死了。” “噢?”厉元朗也是一惊,这话他本来还想问水婷月呢,竟然被她反问过来,怎么回事? 于是他便将和谷政纲会面过程大致告诉了水婷月,沉吟片刻,水婷月微叹道:“又搞那一套,肯定是我二舅搞的鬼。” 谷政纲的秘书吴戈手里有个黑色公文包,里面装着***,能屏蔽方圆一百米以内的所有无线信号。包括手机以及针孔摄像头窃听器等等,还能发现有人是否在录音。 这样一来,大家说的什么话完全没有凭证,想拿谁说了什么话透露出什么消息做文章,都成为不可能,算做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防范措施。 吴戈本身就是谷政纲的秘书,公文包不离手没人会注意,谁成想里面却装着这么一个小玩意,隐藏着巨大的深意。 水婷月知道她二舅谷政纲要和厉元朗见面详谈,却不知道谷政纲要考验厉元朗。直到她爸爸水庆章来电话告知,水婷月马上联系厉元朗,打了无数个电话就是打不通,又不清楚上哪里去找他们,急得热锅上的蚂蚁,好不容易联系上了,才得知厉元朗已经通过测试,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至于考验内容,厉元朗没有隐瞒,完全和她讲了一遍。 “你住在几楼,我去找你吧。”电话里终究说话不方便,水婷月就想马上见一见心上人。 “去你家吧。”厉元朗住的三人间,还有常鸣和韩校长,毕竟不方便。况且谷政纲要让他在水婷月家里等着,有话要说。 “好,你开车来还是坐车来?用不用我接你?” 厉元朗还有话要跟常鸣交代,就说他自己打车过去,不用接了。 回到房间空无一人,打电话给常鸣,他正带着韩校长逛街,冷樱花交办给他买一些教学仪器和设备,韩校长闲着没事拽着常鸣陪他一起去。 毕竟头一次到大都市,韩校长有点蒙圈,没个熟人跟着他怕找不到回来的路。 就在二人通话时,忽听到电话里有韩校长的呼叫声,常鸣问他怎么了,韩校长大声呼喊道:“我、我钱咋没了啊!” 厉元朗也是一惊,坏菜,准是人多,韩校长遇到小偷了,打听出他们所在的地方,厉元朗急忙打车赶到,和他们两个汇合。 韩校长的上衣口袋被割了一大口子,露出里面的白棉花。韩校长急得愁眉不展都快哭了。五千多块钱,对于旁人来讲不算很多,可在他眼里就是巨款了。 当初厉元朗留给他三万块钱,杂七杂八花销下来,还剩不到一万块。这一次来省城,冷樱花要他买一些课外书籍还有教学设备,完善学生们的课余生活。 别看韩校长花钱节省,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可为了孩子,他一点不吝啬,从银行取了五千块,按照冷樱花提供的采买单子到书店去买。结果付钱时,突然发现上衣口袋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划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五千多元不翼而飞。 常鸣的意思是,五千块也不多,这钱他给掏就完事了。可韩校长却不干,那是一个黑布包,里面除了五千块钱之外,还有一个账本和发票,都是两万块钱花出去的凭证,到时候对不上账,他砸锅卖铁也补不上这些钱。 事情严重了,常鸣要马上报警。厉元朗摇了摇头:“报警手续繁杂,还不一定找得到。而且韩校长根本不知道是在哪里丢的钱,关键咱们要争取时间,尽快找到窃贼,把钱物要回来。” 常鸣一听直泄气,心说:“想着容易,茫茫人海,上哪里找窃贼,纯粹异想天开嘛。” “你们等我一下。”厉元朗赶紧掏出手机走向一边,打了个电话说了几句,然后挂机收起,告诉常鸣和韩校长:“咱们上车里等电话。” 韩校长垂头丧气,一个劲埋怨自己没用。厉元朗就问他从下车到书店这一路有没有发现不妥当的情况,比如有人跟踪之类的。 韩校长说:“我到这条步行街格外加小心,手一直捂着上衣兜一刻没松开,就是进门时挑了挑门帘。咦?”他猛然想起什么,说道:“会不会我挑门帘时小偷趁机把我上衣兜给划坏把钱偷走了?” 他隐约记得,当时和一个人正面碰了一下,那人还瞪了他一眼,会不会就是他…… 正说话间,厉元朗手机响了,他看到号码赶紧接听,心里却忐忑不安,希望是个好消息。 第200章 欺负到头上 手机那头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厉老弟,事情已经办妥,是我给送过去还是你自己来拿?” 对方这么问摆明了是让厉元朗去取的节奏,不得不说,厉元朗求的这个人很有能力,前后不到十来分钟的光景就有了结果。 在整个允阳市能有这么大实力的除了邵瘸子,还会有谁。 “邵哥,我去取吧,你在哪里?” “状元楼,我的办公室。” 厉元朗随后告诉常鸣韩校长,“东西找回来了,常鸣,去状元楼。” “好嘞。”常鸣嘴上应承着,心里对厉元朗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原以为厉元朗吹牛而已,开玩笑,允阳可是省城,想找小偷把偷到手的东西弄出来,势必登天,哪有那么简单。 结果却给他的脸上扇了一记非常响亮的耳光,厉元朗不仅把东西找回来,还只用短短的几分钟。这个厉元朗厉大书记,真是能力无边啊。 韩校长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一连问了好几遍:“厉书记,您可别开玩笑,我的心脏受不了。” 厉元朗拍着韩校长的手背说:“放心吧,马上就能让你看见东西,到时候你看看少没少啥。” “哎哎。”韩校长接连点头,做梦一般,表情里依然泛着嘀咕。在他的印象里,小偷没有把偷来的东西还回去的道理,肉都吃进肚子里谁会吐出来? 常鸣开着导航,十几分钟后赶到状元楼。三人下车,门口有个年轻男子正在等候,核实厉元朗的身份后,带着三人穿过大厅,走到后面,那里有一部专属电梯直达顶楼。 顶楼是办公区,左右各一半,中间用大门阻隔开。左侧是员工办公区域,而右侧整整一大片,都是邵瘸子的地盘,包括他硕大的办公室还有会议室以及他的休息室。同时还有一个大包房,分里外间,还有独立歌厅和休闲桑拿浴室。 反正在邵瘸子这里,吃住玩于一体,足不出户就全能玩个遍。 厉元朗可算是开了眼界,邵瘸子是这里的老板,倒是个人买卖,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谁也挑不出毛病。 此时,邵瘸子正坐在办公室里,闻听厉元朗到来,拖着一瘸一拐的双腿,拄着拐棍迎上来,把拐棍往胳膊上一搭,冲厉元朗抱拳说:“厉老弟,让你跑来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至于厉元朗身后的常鸣和韩校长,略微点头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厉元朗见邵瘸子兴致不高,纯粹是强打精神和他聊天说话,估计他有心事,因为常鸣和韩校长在身边不便打听。客气几句,韩校长望眼欲穿的样子,厉元朗直奔主题,问起丢的东西。 邵瘸子礼让三人坐在宽大松软的真皮沙发里,他的办公室装修相当奢华,除了高档之物应有尽有外,还有几张名人字画以及坛坛罐罐,应该都是真东西,价格不菲。 “拿进来。”邵瘸子提起桌上红色话机,按了个按钮说了一声。厉元朗见状憋不住乐,邵瘸子也学着官员那样,给自己办公桌上安装两部电话,一部黑色一部红色。 一般来讲,大干部办公室同样有这两种电话机,黑色属于普通座机。红色属党政专网电话,为领导的专用保密电话,整个系统独立于电信系统之外,所有通讯都是加密的。 基本上,高层红色话机都采取最为先进、最严格的加密措施,保障通讯联络的可靠性和畅通性。 邵瘸子搞这一套,实在是照猫画虎,不伦不类。你一个私人企业的老板,哪来的军机秘密? 很快,便有人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个黑色布包,不算太大,也就比手机大一圈而已。 那个年轻人将东西规规矩矩放在厉元朗他们沙发前的茶几上,转身退了出去。 “厉老弟,你清点看看有没有少东西。”邵瘸子说着话,从办公桌上拿过一盒金黄色烟盒,名为富春山居,有着天下第一烟的美誉,最贵的时候达到几万一条,现在也不低于两万,真正是烟中极品。 厉元朗没有动,而是示意韩校长检查。韩校长手哆哆嗦嗦展开那个黑色布包,一层又一层的拉开,只见里面有着厚厚一沓钱,还有几张发货票以及一个小日记本。 他摸着东西激动得眼圈都红了,连连说道:“不少,一件东西都不少,谢谢,太谢谢了。” 邵瘸子递给厉元朗和常鸣一人一支烟,还是规劝韩校长点一点钱,别少了一张。他有些话没讲出来,厉元朗猜想,一定是邵瘸子想印证什么,若是真发现少一张,估计那个小偷就会少一根手指了。 再怎么说,邵瘸子也是允阳地下世界里的佼佼者,他在地上面跺一跺脚,地下都得跟着地震。谁要是胆敢糊弄他,下场和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这等于是挑战他的权威,他岂能容忍。 韩校长一查,正正好好五千块,就连那钱都是原来的,因为他在每张钱上都用铅笔标注了数字,从一到五十,他心里有数。 当然,谁也不会傻到问这钱是怎么找回来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重要的。 事情解决了,韩校长乐得眉开眼笑,连连向邵瘸子鞠躬答谢,还要拿出二百块钱给邵瘸子表表心意。 厉元朗赶紧伸手阻止说:“老韩,邵哥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客气。常鸣,你送老韩先回酒店,你负责照顾好他,不用管我。” 常鸣见多识广,从接触到邵瘸子那一刻起,他就猜出个所以然来。 什么人能从小偷手里原封不动的将丢失财物取回来?只有比小偷还高级的人物,除了警察就是大哥。显然,邵瘸子的穿戴打扮很符合大哥气质。 厉书记真是交际广泛,就连允阳地面上的大哥级人物他都认识,常鸣对厉元朗又高看一眼。 等这二人离开后,厉元朗叼起烟来深吸一口问道:“邵哥,我看你情绪不高,是不是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了?” “唉!”邵瘸子长叹一声,无奈讲出实情。 申延伟,原来是允阳城南街一个不起眼的小混子,连给南街老大提鞋都不够资格。 后来,因为打架斗殴被关进去几年,前一阵子出来后,也不知道怎么攀的亲戚,竟然和申敏搭上血脉,楞是拿着家谱找到申敏,说他俩是没出五辈的自家人,他应该管申敏叫表姐。 申敏是何许人也,不过是一家外企高管,但是她老公鼎鼎大名,商小严,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的秘书。 这还了得吗?省委大员的秘书,那简直就是一片天的存在!申延伟顿时感觉身体强壮许多,腰杆子立马硬气起来,谁都不放在眼里,很快把南街老大赶下台,他自立为王。 因为有这层保护膜,申延伟越发膨胀,南街都装不下他了,眼睛开始觊觎邵瘸子屁股底下的位子。 要说单凭他现有实力,十个申延伟绑一块都不是邵瘸子的对手。偏偏申延伟凭借商小严的名头,和当地的派出所搞到一片。自诩翅膀足够硬气,申延伟便跟邵瘸子叫起板来,时常纠结手下去邵瘸子开的洗浴和歌厅闹事,并且还动用关系让警察找茬。 邵瘸子混了这么久也是有关系的,找了相关的人一打听,听说这里面涉及到商小严,个个成了缩头乌龟,能躲就躲生怕把自己卷进去弄一身麻烦。 这不,前几天申延伟又带人去歌厅闹事,跟随邵瘸子多年的一个小兄弟二勇实在气不过,伸手打了申延伟一个耳光。 这一打不要紧,申延伟当时头吐白沫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这还不算,警察当即跑过来,抓走了二勇,查封了那家歌厅。 邵瘸子闻听后,气得脸都变了颜色,可是他知道申延伟不好惹,背后有商小严那座大山照拂,他一个身上有污点的人惹不起。 只好低三下四的请中间人出面找申延伟讲和,申延伟挨了一个嘴巴子屁事没有,反正就是各种耍无赖,最后提出来,要想讲和可以,那家歌厅必须白赔偿给他,否则免谈。 要知道那家歌厅在允阳城非常火爆,日进斗金。邵瘸子名下有多个产业,没有一个像歌厅那么能给他挣钱的。而且,这家歌厅当初邵瘸子往里面投资几千万,平白无故给了申延伟着实舍不得。 还有就是,邵瘸子如果因为这事让步,他以后在允阳可怎么混,别人怎么看他,他这第一把交椅的人物,连个申延伟都摆不平,信誉度会大打折扣,会危及到他的名声。 并且,二勇是他起家时就跟着他的元老,如果处理二勇这事不成功,那些跟随他的弟兄们都会寒心,大哥连小弟都保护不住,今后谁还肯为他卖力办事? 所有这些事情都堆积在邵瘸子眼前,申延伟那边还一个劲的催促,给了他定了时限,就在明天天黑之前不给解决,那就对不起了,二勇铁定判几年,邵瘸子的歌厅被查封也会变成无限期,哪多哪少,让邵瘸子自己掂量着办。 “唉!”邵瘸子焦头烂额,无可奈何叹着气,摇着头说道:“不瞒你厉老弟,我已经打算好了,明晚就跟申延伟摊牌,把歌厅过户给他,然后我变卖产业回老家养老,我真是老了,也应该多几天清闲的日子了。” 看得出来,邵瘸子被逼无奈,打算告老还乡从此退出允阳的社会舞台。他的心气已死,再无精力面对这些乱码七糟的事情了。 不管咋说,邵瘸子在方文雅的事情帮助过厉元朗,况且这些年来,他已经改邪归正做起了正经八百的生意,有这样一个人,总比申延伟那个混蛋强上许多。 厉元朗打定主意,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帮助邵瘸子渡过难关。 关键是,他该如何帮忙,这成了大问题。 商小严,和他还真是暗地里的对手,从马胜然那件事情开始,他和这个未曾谋面的省委秘书就有了交锋。命中注定,他就是自己的对手。 厉元朗苦思冥想,一连抽了两支烟,忽然间,他想起一件事情,有了,就这么办! 第201章 后发制人 “邵哥,我有个主意。”说罢,厉元朗凑到邵瘸子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遍,末了还把手机拿给他看。 邵瘸子盯盯看着上面的画面,不仅狐疑的问道:“厉老弟,这样能行吗?” “你去试一试。先去找这上面的马唐,相信你有关系能见到他。另外多洗几张照片明晚给申延伟看,相信会很快会流入到商小严的眼睛里,他不会无视这事的存在。”厉元朗细心交代着,非常肯定的说道。 的确,厉元朗所说的正是那晚他和水婷月撞见马唐给商小严交接那个黑色手提箱。 马唐和马胜然以及刘万全的事情已经定案,不日将择期宣判,这几个人,尤其刘万全和马唐,有可能被判死刑。 如果促使马唐坦白交代,商小严纵使有陆荣夫庇护,也难逃法网。 所以,厉元朗把这一条最重要的东西提供给邵瘸子,将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他,估计商小严一定会吓出一身冷汗。 虽然不知道马唐当初给商小严的那个手提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但绝对是见不得光的。如果正常交往,干嘛要跑到地下车库像接头似的偷偷摸摸? 邵瘸子何等聪明,当听到商小严竟然和毒品分子有来往,有交易,立刻又仔细观瞧那些照片,凭借他多年在此道上的行走,他判断出来,手提箱里面只可能有两种东西,一个是毒品,另一个就是现金。 “哎呀,厉老弟,你可是帮了我大忙了。”邵瘸子兴奋的一拍厉元朗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身,拖着那条残腿在地上来回走动着,脸上阴霾一扫而光,激动得都泛起了红光。 随即,他徐徐走到桌子前,一拳狠狠砸在桌面上,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发狠道:“哼,申延伟你个王八蛋,把老子逼到悬崖边上,这下可好,不仅你攥在我手心里,就连你的后台商小严,他的命运也在我的掌握之中,看你们今后还敢不敢跟我叫板,当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厉元朗理解邵瘸子的报复心理,一直被申延伟压制住终于有了翻天的机会,他难免心态膨胀。 于是厉元朗劝慰道:“邵哥,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不要把他们逼急了,这件事情咱们先解决为好,需要细水长流,慢慢等待时机。” 厉元朗的担心不是没道理,马唐进去很久了一直没有供出商小严,说明这二人之间难免达成某种默契,或许保护商小严,马唐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放心吧,厉老弟,我知道深浅。”邵瘸子摸了摸下巴,脑子里估计已经有了打算。 时间不早了,期间水婷月给厉元朗打电话催问他还不回来,厉元朗怕她等得着急,起身就要告辞。 邵瘸子极力挽留,他办公室旁边就有包房,他想让留下厉元朗吃顿便饭,再好好沟通完善他的计划。 怎奈厉元朗身不由己,佳人有约,又是事关人生命运的大事情,他不可能在此地逗留太久,该说的该做的他都办完了,谢绝邵瘸子好意,只身一人赶到水婷月家的楼下。 站在单元门口,抬头仰望着栋高楼,厉元朗唏嘘不已,感触良多。 想想几个月前,他还是不被水婷月接受的落魄官员,转眼间就要抱得美人归了,事业上同时更上一层楼,成为主政一方的乡镇父母官。 尽管中间经历坎坷和凶险,靠着自身勇气和智慧,厉元朗一步一个脚印,搬开几十年没人搬得动水明乡最大障碍马胜然,一举铲除掉隐藏至深的毒品窝点,又把刘树喜等残存败类送进大牢。他的每一步都是为了老百姓,不掺杂任何的私心私货,一心一意就是想把水明乡建设好,以便让金胜的那个经济发展蓝图落实实施。 人生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记得去年这段时间,厉元朗还跟韩茵闹着分居。生活上的不顺,事业上的不如意,如影随形折磨着他。让他整日唉声叹气,有家不愿意回,单位上受制于杨绵纯的打压。那一阵子,喝酒成了他生活的必需品,经常和季天侯流连于甘平县的酒馆,不把自己用酒精麻醉了都不回家,企盼着酒精能让他忘记烦恼,忘记一切。 厉元朗站在原地发着呆,就听身后响起一阵轿车的喇叭声,他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奥迪停在他身后不远处,司机打开车门礼迎着谷红岩从后车门走下来。 她一见是厉元朗,面无表情的走上台阶站在厉元朗面前,问道:“见到政纲了吗?” “谷阿姨好。”不管怎样,该有的礼貌还要有,尽管这位未来老岳母不待见他。“见过了,谷省长和李部长还有董局长一起吃饭,要我在这里等他,稍晚他要赶过来。” “嗯。”谷红岩鼻子里嗯了一声,信步走到单元楼门口,用指纹解锁打开单元门,在进去之前,特意给厉元朗留了半个门缝。 厉元朗快步跟进,谷红岩等电梯的时候问厉元朗:“政纲都跟你说了什么?” 厉元朗一五一十的讲述给谷红岩听,谷红岩边听边微皱着弯眉,似乎很不满意的样子。 这会儿,电梯到了,谷红岩率先一步走进去,厉元朗随后跟进按了二十楼的按键。 电梯门徐徐关上,直接往二十楼进发。谷红岩依旧板着脸,不阴不阳的嘀咕道:“政纲是怎么回事?厉元朗,你水伯伯的事情是怎么打算的,就不想着为他做点什么吗?” “谷阿姨,您的话我不明白,我能为水伯伯做的一定会做,只是我能力有限……” “少给我来这一套。”谷红岩厌烦的摆手阻止了厉元朗的讲话,不悦道:“王松是王铭宏的儿子,又是你未来的妹夫,怎么说你和王家叶家都有牵扯,你的话,王松看在你妹妹面子上一定会听进去的。就是传个话,在你这里都这么难吗!” 又提这事。厉元朗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快,可他尽量压抑着胸团怒火,平和说道:“叶老爷子刚过世,我妹妹正处在伤心时刻,我怎能开口提这件事情?会适得其反,影响不好的。再说,谷省长今晚和李部长见面,他们密谈了近一个小时,可能就在谈水伯伯的事情,有谷省长出面去做,我不好插手的。” “谁叫你现在就管了,我是想让你在庆章的事情上你也应该出点子力气。我养了三十年的闺女白白送给你,你怎么也得有所表示才是。”谷红岩皱起弯眉,口气不中听,却也暴露出一个事实,那就是她已经承认和默许厉元朗跟水婷月订婚事由了,怎么也算是坏事中的好事情。 “等到谷省长晚上来的时候我们再议,也容我想想。”厉元朗只好这么说了,被人逼着表态,他实在不开心。 谷红岩就是这样的人,感觉养大白给这个穷小子当老婆,心里不平衡,厉元朗要不做点什么,她难以接受。算了,和这位未来老岳母讲不出道理,看在水婷月的面子上,厉元朗忍了。 厉元朗进屋时,保姆已经把晚饭准备好,水婷月正坐在沙发里摆弄手机准备给厉元朗打电话催促。 一见他俩人同时,水婷月很诧异的问:“妈,你们一起回来,是事先约好的吗?” “楼下遇见的。”谷红岩脱掉大衣,递给水婷月并问:“你爸爸几时回来?” 水庆章也要回家,厉元朗直纳闷,昨晚他可没有提及过。 “爸爸和二舅他们一起吃饭,晚上不回来吃了,让咱们先吃。”水婷月接过妈妈的大衣,又接过厉元朗的羽绒外套,挂在衣架上说道。 这顿晚饭吃得比较沉闷,谷红岩只吃了几口就把饭碗一推,说了句“没胃口”起身离席独自上楼。 厉元朗看着她的背影悄悄问水婷月:“你妈这是怎么了?” “还不是我爸那点事给闹的。”水婷月给厉元朗的饭碗里夹了一块鸡腿说道:“二舅这次来除了为咱俩的事情还有给我爸活动关系,明年夏天允阳市委书记到站退居二线,我妈就动了心思,给二舅打电话想让我爸顶上去。” 这件事情厉元朗早就清楚,他没动声色,支着耳朵听水婷月继续讲下去。 “二舅打听到你和卿柔妹妹的关系,而王松又是省委王书记的儿子,他原本打算让你帮着说话,可被我爸否了,他了解你的性格,一定不会答应出面斡旋。所以二舅才决定亲自到允阳,他跟李军是党校同学,今晚上他们吃饭就是聊我爸爸上位的可能性。” 厉元朗放下筷子,抱着胳膊紧皱眉头沉默不语,低头想着心事。 “元朗,其实爸爸并非官迷,实在因为他在广南遇到问题,他调离走还能脱身,要不然……反正对他极为不利。” “噢?”厉元朗不禁吃惊,感觉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婷月,水伯伯不是已经在广南站稳脚跟,常东方都靠拢他,他会遇到什么麻烦?” 厉元朗睁大眼睛,专心致志听着水婷月讲述一件事情,而这件事,的的确确让厉元朗感受到水庆章的如履薄冰,弄不好,还真会出大麻烦。 第202章 风云变幻 水庆章一人独住广南,闲暇之余练上了书法。用他的话说,书法可以让人修身养性,平心静气,同时还能舒展身骨起到锻炼身体的效用,反正好处多多。 一开始水庆章只是喜欢,后来越发觉得书法的妙处变得痴迷起来。 后来他的老同事,已经退下来的前人大主任尤明川给水庆章介绍一人,这人是京城乃至国内都很有名的书法家,写的一手好字,力透纸背,笔走龙蛇,非常有气势。 受这位书法家的指导,水庆章的字大有长进。之后,他又通过这位书法家结识了同样喜欢书法的一个人,而正是这个人让他陷入麻烦之中。 这人叫霍奇风,大运贷款公司法人兼老板,六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头不高干巴瘦,秃顶,拥有南方人的一切精明。 和水庆章相识,霍奇风不讨好不巴结,更不送任何礼物,在一起顶多吃吃喝喝,大多数就是研习书法,其他的一概不谈。 水庆章觉得这样最好,如果霍奇风搞商人唯利是图的那一套,水庆章一定会敬而远之甚至不再理会。 就这样,他和霍奇风因书法而结缘,没事时经常一起练字,切磋书法中的真谛和感受,关系逐渐变得很好很密切。 还别说,霍奇风的字写得的确很好,水平在水庆章之上,霍奇风完全是临摹书法大师启工的字体,有时候临摹的非常像,真品和他的字在一起比较,难分真假。 不到一个月以前,霍奇风说他要回南方老家过年,分手之时,就把自己写的一副字送给水庆章以作纪念。 这幅字完全模仿启工大师的字体,是一幅长卷,水庆章看着跟真迹差不多,说明霍奇风已经达到顶尖水平,完全以假乱真了。 好友之间送一副字,还是对方自己写的算不得什么值钱东西,水庆章也没多想欣然收下。 却不成想,就在这事相隔没多久,霍奇风的大运贷款公司出了问题,席卷储户几千万的存款逃之夭夭。 当时政法委书记温义阁和市公安局局长潘庆贺一起向水庆章汇报这件事的时候,他也震惊不已。 同时,政法委书记温义阁踌躇半天,婉转询问水庆章和霍奇风之间的关系。 因为在大运公司霍奇风的办公室里,高挂着一张他和水庆章的巨幅合影。 水庆章明白,这等于是温义阁在审问他,只不过慑于水庆章的地位和身份,没有弄得那么直白而已。 他便讲了和霍奇风之间的事情,不过是练书法的趣友,泛泛之交。这张合影说明不了什么,他就是没想到霍奇风会拿他的合影拉大旗扯虎皮,以作为提高他的知名度和身份的东西。 可是从潘庆贺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却不这么简单,潘庆贺说,霍奇风经常拿着他和水庆章的合影到处宣传,他和市委书记关系如何密切如何牢靠,都达到了称兄道弟的地步。 为此,他的贷款公司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市里相关部门的照顾。其实早在很久以前,大运贷款就出现了资金链断裂的迹象,只不过相关部门考虑到市委书记朋友的关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当回事儿而已。 水庆章非常震惊,感觉自己似乎掉进陷阱里,恐怕要殃及自身。有了这个警醒,他便拿出霍奇风留给他的那副字,找来徐忠德一起商议。 徐忠德对于书法一窍不通,感觉这也没啥,不就是一副普通书法,书写人没有名气不值几个钱。 水庆章不放心,找来专家检验,这一检验不要紧,当时把在场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为何? 这幅字根本就是启工大师的真迹,而且在落款和盖章之处专门做了特殊处理,不用精密仪器看不出来。 其实就用一种特别材纸,由霍奇风亲手写上自己的名字,盖上自己的人名章,之后贴在启工大师原有的落款和盖章处,弄得严丝合缝,肉眼根本分辨不出来。 水庆章想不通霍奇风这么做的目的,给他变相送礼?他都是一个要跑路的人了,用不到自己,何必送这个东西,得不偿失。 那他是什么意思,真让人搞不懂了。 不过霍奇风弄这么一出,真正是把水庆章害得不轻,那几个专家初步估计,这副长卷按照市场价,最少在三百万以上,这还是最保守的估价,实际送到拍卖公司,宣传炒作一番,比这要高出至少一倍。 乖乖,几百万的东西,水庆章都够判刑的了。好在他蒙在鼓里不知缘由,又及时联系徐忠德,等于上缴到市纪委备案,能减轻不小牵连。 但是后续问题依然困扰着水庆章,那些失去钱财的老百姓四处告状越闹越大,一辈子辛辛苦苦积攒的血汗钱不翼而飞,储户们都急红了眼。 这件事情发酵下去,对水庆章是极为不利的,不管咋说,他和霍奇风之间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不少部门都反应,是看在水庆章的面子上才给大运贷款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好在水庆章在这件事情里没有打一个电话,打过一声招呼,也没写过一个字,一张纸条,算是险中的稍许安慰。 一口气水婷月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停顿下来喝了一口汤,俊美的脸颊上稍现阴云,叹气道:“元朗,你知道我爸爸当初被提拔到广南是谁说的话吗?” 这事厉元朗还从未提到过,一般说来,水庆章原是省委政策研究室主任,这个位置应该和省委书记交情过密。但是实际上水庆章和王铭宏只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要不然也不能想到厉元朗和王松这一层关系上面来。 “是谁?”厉元朗双手抱着饭碗问道。 “曲炳言。” 曲炳言是省长,他竟然是水庆章的背后大山。不过听水婷月说,曲炳言的父亲是谷家老爷子的老战友,子一辈父一辈,是老一代关系的延续和传承,他也就释然了。 “我爸为这事专门给曲省长打过电话,曲省长便提到了允阳市委书记的位置,让我爸尽力争取,不要留恋广南了。” 厉元朗算是明白水庆章为何这么急于谋取允阳市委书记的位子,或者说是尽快逃离是非之地的一个最佳举措。 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水庆章是带着污点走的,平级调动已属最好的结果,到允阳等于是提升半格,进入省委领导序列,难度非常大,能行得通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水婷月摇了摇头,硕大眼睛里透着纯净。 是啊,这里面涉及到的东西太多,别看水婷月身在仕途,可她毕竟只待在团省委的小框框里面,哪能了解到这里面的水很深。 “婷月,你知不知道尤明川介绍给水伯伯的那个书法家名字吗?”厉元朗想起来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他。 “果河。” 对上号了,果然是他!就是当初孙毅请来的那个好色大师。 吃过晚饭,厉元朗和水婷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聊天,水婷月和厉元朗讲了明天大会的事情,厉元朗眼睛盯着电视屏幕,耳朵听着水婷月滔滔不绝的话语,实则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在分析着时局,这里面的弯弯绕。 大约九点半钟,房门响起,水庆章和谷政纲二人说着话推门进来,就连始终待在楼上的谷红岩也趿拉着拖鞋急匆匆下楼,见到二人第一句话就问:“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厉元朗则上前赶紧接过水庆章和谷政纲脱下来的外套,挂到衣架上,站着静等二人发话。 水婷月过来一把搀住老爸,水庆章没少喝酒,脸色泛红,酒气熏天。谷政纲稍好,不过也是略显醉意。看二人的表情,似乎心情不错,但是到了这一级层的人物,基本上养气功夫炉火纯青,喜怒不行于色,仅凭脸上看不出来端倪。 “二舅,我爸有心脏病,你就不会让他少喝点。”水婷月担心老爸身体,怪嗔道。 “呵呵,好你个月丫头,你二舅辛辛苦苦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赶来看你们,连句问候的话都不说,劈头盖脸的就训我,能在谷家的孩子们当中不讲理的,除了你月丫头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谷政纲也不生气,看来他已经习惯于水婷月的脾气了。 “婷月,怎么跟你二舅说话呢。”谷红岩白了水婷月一眼,迎着谷政纲急切问道:“二哥,事情有没有进展,李军怎么说?” 谷政纲走到客厅坐在沙发里,厉元朗适时端来沏好的红茶,他知道谷政纲喜好红茶的味道。 “红岩,你带着小月上楼去吧,我和政纲还有元朗去书房聊。”水庆章的话等于告诉谷红岩,男人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谷红岩哪里肯干,这可是涉及到她老公的前途问题以及他们家的走向,把她排除在外,想都不要想。 水庆章无奈的看了看谷政纲,率先背着走进书房。 谷政纲想了想说:“小妹,怎么说呢,这件事只有五成把握,关键在于怎么运作,而且最关键之人,在于元朗。” 他的话音旁落,众人齐齐盯视着厉元朗,似乎在等待他的表态。 厉元朗有些不懂,难道说还是要我走王松的路线? 第203章 小人物的大作用 谷红岩听闻,撇着嘴角不禁叨咕起来:“二哥,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没醒酒,厉元朗不过一个芝麻绿豆管,就认识一个王松他还端着不肯帮忙,要他有什么用!” 谁知,刚才一脸和气的谷政纲突然板起面孔严厉训斥道:“谷红岩,你别把人往小里看,蚂蚁虽小却力大无穷。元朗和沈铮的儿子常东方的侄子都有来往,而且金维信对他也是赞誉有加,金老爷子还想请他去京城见个面呢。谷红岩,请问你三十二岁的时候有这么广泛的交际圈和人脉,有平衡各方势力的能力吗?没有老爷子庇护,你啥也不是。” 奇怪的是,谷政纲真正生气了,谷红岩反倒一声不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干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气鼓鼓的瞪眼皱眉。 客厅里顿时陷入空前的紧张氛围,紧张得令人窒息,仿佛呼吸都不那么畅通了。 厉元朗赶紧岔开话题说:“二舅,我能帮上什么忙,请您指教?” “进书房说去。”谷政纲依然绷着脸,背手阔步迈进书房,走到门口停住脚步,低头说了一句:“红岩,你要想听就进来听,只能带耳朵不能带嘴巴。”顿了顿又补充道:“月丫头你也进来听一听,学学你男人的过人之处。” 等大家都在书房里坐下,稳坐正中的谷政纲当即立下规矩:“今晚上的话都是咱们自家人说的心里话,哪说哪了,出了这个门记在心里面就行了。” 其实就是明确告诉大家伙儿,接下来说话的重要性,可能涉及很多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千万不许外传。 在场每一个人脸上都显出严肃神态,纷纷点头表示懂了。 谷政纲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厉元朗的身上,神色凝峻的问道:“你水伯伯的事情月丫头都告诉你了吗?” 厉元朗如实点了点头:“都说了。” “那就好,我就不必要在这上面费口舌了。”谷政纲接着说道:“庆章这一次离开广南有霍奇风的原因,实际上还有一个深层次的因素,王书记是想趁这个机会把庆章调走,给他欣赏的人让位。” 谷政纲掰着手指头,一个个的算起来说:“市长沈铮,副书记常东方,组织部长恒士湛,常务副市长金维信。而这四个人背后都有各自后台撑腰,沈铮是王书记看好的人,常东方有省委副书记白仲达帮衬,恒士湛是叶明天的人。金维信在省里没人,可他毕竟是金家的孙子,千万别小看金家的势力,若是动用起来,也不是不无可能,据我了解,金老爷子早就看好东河省,想在东河发展壮大他们家的地盘,这也是他把金维信派到这里的原因。” 说到这里,谷政纲没问别人,而是专门问厉元朗:“元朗,你对我的分析有什么不同想法,可以说出来。” 厉元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我觉得恒士湛的可能性不大,他儿子恒勇胡作非为,早就有诟病。况且,他在广南时间太久了,上面不会提拔一个坐地虎担任市委书记的,这不符合党的组织原则。” “嗯。”水庆章也频频点头:“元朗说的有道理,之前曲省长和王书记有过交流,王书记基本上有这个打算,并且在我离开之后的人事方面安排,更加倾向于本地提拔,这点和曲省长不谋而合。但是关键问题在于,人选是谁。” 水庆章继续补充道:“恒士湛即便有叶明天的支持,我想他的机会也不大,组织部长就地升为市委书记不是没有,却少之又少。我想金维信也不会盯着我的位置,要说他升任市长还是有可操作空间,市委书记嘛……不太可能。” 谷政纲嗯了一声:“这两个人可以排除掉,我想他们的背后势力看中的是沈铮和常东方留下的位置。也就是说,只有沈铮和常东方才是最大的竞争者。” 他看了一眼厉元朗,问:“你对这两个人有什么印象,说说看?” “我跟沈市长没有正面接触过,倒是和常书记有过一次深入交谈。”厉元朗说:“常书记这人还是肯做事情的,上一次在花谷俱乐部,他把常鸣托付给我,让我多加照顾。其实常鸣这小伙子人不错,肯干事,不浮躁,就是缺少经验。假以时日好锻炼锻炼,我觉得他是个人才。” 水庆章也十分赞同道:“元朗这方面做得很好,常东方向我靠拢就有他侄子的因素,元朗,你赏识常鸣,等于间接为我争取到一股助力。” 谷政纲则抬手示意厉元朗:“你接着说。” “沈铮我接触不多,但是我和沈知晓有过交往,他这个人不爱说话,但是感觉心思不大,是个专爱计较的人。我想有其父必有其子,沈知晓小心眼,他爸爸也好不到哪里去。” “哈哈。”谷政纲忍不住拍了拍椅子扶手,和水庆章相互对视着,水庆章频频点头道:“厉元朗还真是个人才,这点也能往一起联想。不过还真让你猜对了,沈铮这人的确心思不大,生性多疑。” 说了这些,还没说到点子上,厉元朗趁着氛围热络,便问起来:“谷省长,您刚才说水伯伯的事情要靠我,可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谷政纲说:“原来我以为让你通过王松和王铭宏搭上关系,今晚听李军的分析,我才知道我犯了个错误,沈铮是王铭宏欣赏的人,早前,王铭宏在庆章上任广南市委书记一事上,和曲省长是有分歧的,他力举沈铮接任,曲省长提出庆章,后来各方都作了让步和妥协,庆章才走上这一步的。现在,庆章因为霍奇风的事情无故受到牵连,王铭宏又动了把他调走的打算。但是曲省长和王铭宏交流时谈到,庆章没有给霍奇风说一句话,写一张条子,只能算是遇人不淑交友不慎,和大运贷款出问题没有丝毫瓜葛,如果调走也可以,除非让庆章接任允阳市委书记。” 听得出来,这又是一次平衡利益的交换,水庆章调走,沈铮才能上位,前提是水庆章要调到省城市委书记的位置上。 现在,王铭宏正在犹豫,感觉这么做他的让步太大,用一个省委常委换一个地市级市委书记有些不划算。 还有,省委常委需要报请最高一级,这样操作起来就不那么容易。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各方还在观望和做打算,没有实质上的具体承诺。 谷政纲的意思是,最好把这锅水给搅混了。常东方一旦知道机会来临,同样也会跃跃欲试。 省委副书记白仲达绝非软柿子,一二把手在人事上的布局逃不过他的眼睛,况且常东方各方面资历都够,从副书记到书记一步到位不是没有操作性。 谷政纲是想让厉元朗找机会和常东方,假装无意泄露这条消息,让常东方也加入到这次争夺战之中。 这样一来,沈铮一定会感觉到压力陡增,同时白仲达那边的动作,也会促使王铭宏尽早下定决心,否则优柔寡断,有可能沈铮的机会白白溜走,被常东方抢了过去,那样的话,岂不是后悔都来不及。 广南市在东河省不算是数一数二的地级市,可是排在前五没问题。他手里一旦多了个广南市,无疑增添一笔很大的政治资源,对他今后执政东河省,羽翼将更加丰满。 说来说去,这是让厉元朗做说客,说动常东方暗地活动,谋求市委书记的位子,以此刺激王铭宏早下决断,水庆章乘机上位。 说实话,水庆章离开广南是厉元朗不想看见的,毕竟朝中有人好做官,有这么一个市委书记在上面,即便不用说话,一般人都得看水庆章的面子,对厉元朗或多或少有所照顾。 就比如方玉坤这类的人,要说他是多么欣赏厉元朗,有是有,觉没那么大,绝大多数是因为考虑到水庆章这一层。 事分两面性,水庆章若是调走,好的是,厉元朗想要往上提拔就没阻力了。老丈人是市委书记,他处在科级还好说,一旦涉及到副处或者正处,本着避嫌原则,要么水庆章调走,要么厉元朗离开,反正不能让这种畸形关系存在,同样也是组织原则问题。 至于谁当这个市委书记,厉元朗有心属于常东方,他感觉一个市委书记心胸狭窄,将不利于这个城市的发展。 可是这些不是厉元朗所能决定的,他只能按部就班,相比较通过王松走王铭宏的后门,当个说客,尤其当个合格说客,厉元朗应该问题不大。 一直是谷政纲和水庆章以及厉元朗三人在说话,谷红岩母女两个完全当成观众,从始至终没插上一句嘴。 几个人谈话一直持续到夜里十一点多钟才告结束,谷政纲没有留住这里,即便有客房居住,他还是决定回酒店。 临走时,他突然问水庆章:“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京城,还是分开走?” 厉元朗听到二人要同去京城,立即想到一件大事,莫非是…… 第204章 参加团省委大会 “是不是参加叶老爷子的葬礼?”厉元朗禁不住问道。 “嗯。”谷政纲点了点头说:“定在后天上午,我要代表我爸和全家去,庆章和叶明仁有私交,不去也不好。” 厉元朗心头一颤,想起了妹妹。同时他也在猜,会不会是这二人去京城,为水庆章谋取允阳市委书记做疏通工作呢? 既然他们没提,厉元朗也不好多问。送走谷政纲,水庆章和厉元朗在书房里又聊了聊他的工作问题,时间太晚,水庆章又喝了酒,没说多一会儿话,二人上楼回各自房间,早早睡下。 不用说,当晚,水婷月趁着夜深人静之时,又偷偷摸摸钻进厉元朗的房间,和上次一样,小妮子又是有亲戚上身,弄得厉元朗火急火燎,想干点啥却啥也干不成,只得郁闷的搂着她睡了一夜。 第二天,厉元朗坐着水婷月的宝马车到了会场,和常鸣以及韩校长汇合。 上午九点,这次大会是在省会展中心隆重举行,省委副书记白仲达代表省委参加,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省团委书记龚玉尚等一干领导坐在主席台上。 通过昨晚的谈话,厉元朗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到白仲达和陆荣夫。这二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一次厉元朗真是看了个遍。 白仲达长得很精神,五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皱纹并不多,头发浓密黑亮,显得非常年轻,说四十多岁都有人信。 相反的,陆荣夫则有些老态,梳着大背头端坐在椅子上,比身旁的龚玉尚矮了一块。 龚玉尚四十来岁,很年轻也很有朝气,戴眼镜彰显文质彬彬。 大会按部就班进行,团省委副书记主持大会,然后是龚玉尚代表团省委讲话,接着由学生部部长魏奇正宣布十所受扶助小学的名单,排在第一位的就是韩家屯小学。 今天的韩校长特意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估计是压箱底很少穿出来,衣服上还有一道道线条,都没来得及熨烫开。 接下来,在众人的掌声雷动中,获扶助的十所小学的校长,一起走上主席台领取证书和奖金。 当然了,这些都是走形式,便于宣传而已。 随着音乐声响起,韩校长笑容满面脸泛红光走上主席台,从领导们手中接过证书和象征三十万扶助款的银行存单模板,而后高高举起,台下立刻闪光灯闪动,并伴随着雷鸣掌声,将大会推入更高起点。 之后,白仲达充满磁性的男中音代表省委省政府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 讲话内容主要是强调省委对东河省共青团工作给予重分肯定,对全省广大青少年和各级团组织提出殷切期望。 他的讲话内容思想深刻、内涵丰富、语重心长,充分体现了省委对全省青年的亲切关怀和对共青团工作的高度重视,为东河省共青团事业的发展指明了前进方向。 白仲达在会上要求,全省广大团干部、团员青年要认真学习领会,坚决贯彻落实省委决策部署,找准共青团工作的政治定位,聚焦省委中心工作,努力争做政治坚定、对党忠诚,本领过硬、能力突出,锐意进取、奋发有为,心怀家国、能担重任,修身立德、引领新风的新时代好青年。 同时,白仲达充分肯定团省委这次搞的扶助十所小学活动。并在会上强调,各级团组织要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自觉当好新时代特色思想的讲解员、宣传员,全面推进“青年大学习”行动,广泛开展“与信仰对话”、“与人生对话”等主题教育活动,引导广大青年树立与党同心同德的崇高理想,树立与时代主题同行同向的坚定信念,永远听党话、跟党走,努力在党领导全国人民同心共创中国梦的伟大实践中放飞青春梦想。 并且他也提出来,希望团省委以此项行动为契机,热情关心青年、竭诚服务青年、吸引凝聚青年参与共青团工作全过程,始终保持与广大青年的紧密联系。千方百计帮助青年解决最现实、最紧迫、最普遍的问题,大力开展“希望工程”、“金秋助学”、“关爱农村留守儿童”等工作,用满腔的热忱、尽心竭力的精神、严谨细致的工作为青年排忧解难,使团组织真正成为广大青年遇到困难时想得起、找得到、靠得住的力量。 最后,白仲达表示要坚持党的领导,帮助青年找准人生航标,走好人生道路。要围绕中心,服务大局。要竭诚为青年服务,坚持与时俱进、改革创新,落实改革总体目标任务,着力解决青年需要解决的问题。要坚定理想信念,加强自身建设,不断提升政治素质、能力素质,打造一支让党放心、让青年满意的团干部队伍。 好家伙,厉元朗还是第一次参加有省领导的大会,第一次亲耳听到省领导的讲话,洋洋洒洒的讲了半多个小时。 虽然会议稿早就由文字秘书起草,不是出自领导本身,但是白仲达的男中音富有磁性,对女人尤其女孩,他都对这位长相风流倜傥的省领导充满好感,拍巴掌用尽全力,都把手心拍红了。 他身旁坐的一个二十多岁戴眼镜的胖胖妹子,五官挤咕在一起,不住用肉呼呼的手指扶着眼镜框,连连小声嘀咕:“白书记真帅,帅呆了。” 厉元朗心里不仅苦笑,这年头,女孩怎么都喜欢大叔,难道有恋父情结? 反观陆荣夫表情平静看着台下,当听到白仲达的讲话被台下一次又一次的掌声打断,他依旧面色不动,只是嘴角有了一丝微微颤动,不细心观察还真看不到。这点细小动作,却没有逃脱出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大会前前后后一共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才宣告结束,大家起立鼓掌欢送主席台上的领导先行离开,这才非常规矩的有次序退出会场。 在会展中心外的停车场,水婷月叫住厉元朗,问他这就打算走吗? “嗯。我要接着赶回甘平县,如果有机会就去广南,常书记工作繁忙,那件事我得找机会和他谈。”周边没有旁人,厉元朗紧紧拉住水婷月的双手,有些恋恋不舍。 “元朗,你好好干,我爸爸这件事如果成了,我一定让他把你调到县城,在乡下太辛苦了。”看着心上人疲惫的神态,水婷月心里酸酸的。岂不知,这是由于她昨晚把厉元朗的火气勾起来,又不负责给泻火,弄得厉元朗奇痒难受,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所致。 终究要分开,毕竟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做过分亲密的举动,厉元朗坐进常鸣的黑色奔驰车里,挥手和水婷月道别。 “嫂子可真漂亮。”常鸣忍不住发出感慨,脑子里瞬间闪现出叶文琪的模样,和厉元朗的甜蜜相比,他心有所属的那位带刺女孩,还不知道他是谁,常鸣心里难免产生一丝幽怨。 他本想说出水婷月的身份,却被副驾位置上的厉元朗一捅胳膊说:“别废话了,赶紧开车。” 韩校长也看到水婷月,不禁咂舌:“厉书记,那是你的女朋友?” 得到厉元朗肯定的点头后,韩校长连连称赞:“上次她来咱们学校,我就说这么好看的省里大干部男人会是什么样呢?没想到是书记您的女人。书记,您真是好眼光真有能力,竟然和省里大干部搞上对象,太厉害了。” 在韩校长眼睛里,省里的官员都是大干部,哪怕水婷月只是正处级。 厉元朗摆了摆手,问韩校长该买的东西都买齐了吗? “买好了。”韩校长说,昨晚从状元楼出来,常鸣就带他去买的,这一次他长了个心眼,把钱揣在裤腰里边,掏着费点劲好歹安全。 并对常鸣竖起大拇指:“常主任真是好人,昨晚领我去吃了一次西餐,我活了五十多岁还没吃过呢。不过说实话,那东西真不好吃,味道怪怪的,还挺贵,真没有家里白菜炖肉香啊。” 大家都熟悉了,常鸣也不见外的说:“韩校长你真是不知好人心,那家西餐厅可是允阳出了名的,我要不在网上提前预定都订不到位子的。还有牛排,是法国大厨亲手做的,咱们正好赶上,这位大厨一个月才来一次,一般人想吃都吃不到。” 韩校长咧了咧嘴,不以为然摇了摇头:“我说常主任啊,你一提牛排我就直反胃,什么做法都没做熟,表面上烤熟了,里面还有血筋呢,还不羊肉串好吃。” 厉元朗笑了,回头跟韩校长说:“牛排就是要分几成熟的,那不是烤的是煎的。”又问常鸣:“你给韩校长点的几成熟?” “我点的是七分熟,口感最好的。”常鸣回答道。 “怪不得呢。”厉元朗便告诉常鸣,韩校长是第一次吃牛排,你点的七分熟难免人家吃不惯,最好点九分熟或者全熟。 “那就硬邦邦的跟牛皮差不多了。”常鸣嘀咕着,正开车时,手机响了,便按动显示屏上的电话接通键。 厉元朗坐在身边,偷眼一瞄,正好看到显示的号码,是个座机号。 “喂,三叔,什么事?我正在开车,刚从省城走,估计下午能到甘平县。什么?让我回去一趟,哦,还有厉书记,好,我一定转告他。”常鸣挂断手机看了看厉元朗。 这可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来枕头,厉元朗正想和常东方见个面,他却主动找上门来,太好了。 第205章 深谈 韩校长因为要急于赶回韩家屯小学,常鸣开车把他送到甘平县客运站,坐班车先到水明乡。厉元朗又给韩卫打电话,安排他去水明乡站点接韩校长,并开车把他安全护送到家。 之后,常鸣驾驶着奔驰车从甘平县城上高速直接往广南市进发。 路上,二人在服务区简单吃了点东西,大约下午三点左右才赶到广南市。 常东方的意思,这顿饭要在他家里吃。第一次登市委副书记家门,厉元朗总不能空着双手,即便常鸣规劝不必买东西,家里什么也不缺。 厉元朗便说,家里有家里的,他买的是心意。去市里的大超市挑选几样适用于常东方这个年龄段吃的补品,四点钟才到了常家。 其实,常东方家距离水庆章的一号别墅相隔不远,都是差不多的格局,装修不算奢华,倒是他家和水庆章家里比起来,多了几样新式家电。 毕竟水庆章住在这里只有一个人,能过得去就行,哪像常东方家在这里,家庭气氛很是浓烈。 常东方老伴在家,和保姆在厨房忙碌,听闻常鸣的招呼声,系着围裙从厨房里出来,听常鸣介绍完,客套的说:“来就来呗,还买这么些东西,厉元朗你真是太客气了。” 厉元朗则笑着回应道:“阿姨,这是我作为晚辈应该做的,您还是叫我元朗吧,听着亲切。” “行,元朗。”常东方老伴喜滋滋的接过东西,让常鸣陪着厉元朗说话,她又返回厨房忙去了。 常鸣给厉元朗沏好茶,又端来水果。俩人坐在客厅沙发里边聊天边抽烟,没一会儿,听得房门外响起汽车喇叭车,常东方和秘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厉元朗连忙起身相迎,常东方脱掉外套递给秘书,并问厉元朗是什么时候到的。 “常书记,我刚到没多久,正和常鸣说着话呢。”厉元朗恭维的回道。 “好好,坐吧。”常东方礼让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常鸣则在一旁伺候着。 “元朗,早就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一直不得空。这一次正好你跟常鸣去省城,顺便把你叫来,没耽误你的工作吧?”常东方喝了一口浓茶,问道。 “不耽误,常书记找我随叫随到。”厉元朗接过常东方递来的中华烟,先给他点上,自己才点燃。 “这次省城之行,常鸣没给你添乱吧?”常东方深吸一口烟问道。 “常鸣做的非常好,帮我照顾韩校长,我才得以做自己的事情。”厉元朗想了想,由于常东方秘书在场,有些话他不方便明说,说一半留了一半。 “那就好,常鸣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元朗,你多带一带他。常鸣,听到没有?” “知道了三叔,我现在就跟厉书记学呢。三叔,这一次在省城我真是见识了厉书记的能耐。”于是常鸣就将韩校长丢钱一事,完完整整的讲述一遍。 常东方听了不禁诧异,这个厉元朗真有交际能力,三教九流都能摆平,令他对厉元朗无形中又高看一眼。 这边,常东方秘书见三人说着话,便问常东方若没有事情的话,他就先走了。 “你先回去吧,家里有客人就不留你了。”常东方点着头,秘书冲三个人颔首之后,信步离开。 倒是很有眼力见,知道老板家里有客人,他不方便留下。细节上做的到位,算是挺合格的。 当客厅里只剩下三个人的时候,厉元朗犹豫着接下来他要谈起的事情背不背着常鸣。毕竟涉及到高层间的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常书记,听水伯伯提及,您非常喜欢作诗,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您给我题一首诗,我好挂在墙上作为勤勉的座右铭,让我将来不至于走弯路和错路。”厉元朗想起水庆章和他说过,常东方迷恋于自己作诗,常与当代知名诗人比肩看齐,尤其喜欢把新写的诗亲笔写好,若是有人当面讨要,他乐不得非常高兴,能满足的尽量满足。 果不其然,厉元朗的这番话顿时让常东方喜笑颜开,嘴上说着:“庆章书记高抬我了,我就是有这点业余小爱好,和真正意义上的写诗差得很远。”身体不由自主的站起来,迈步往书房走。 常鸣没有感觉到厉元朗的真实意图,也随着厉元朗走向书房,就在进门的刹那,厉元朗忽然一摸兜,惊呼道:“哎呀,我的烟可能忘在车里边了,常鸣,你去帮我找找。” 常鸣却说:“家里有的是烟,一会儿给你拿一条。” “常鸣,我就抽得惯十四块钱的利群,烦你去找找。” “哦,好吧。”常鸣这才抽身出去。 厉元朗跟随常东方进来,在常东方提笔想着内容之际,厉元朗却从衣兜里掏出利群烟,递给常东方。 一开始常东方没有注意到,当他看见厉元朗烟盒的牌子后,忽然一个愣神,马上醒悟道:“元朗,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有。”厉元朗正色说:“霍奇风的事情您一定知道吧?我这次去省城,和水伯伯还有谷省长见了个面,谈到一件事情,水伯伯觉得有个机会摆在您面前,就是不知道您的想法怎样?水伯伯已经赶去京城,明天是叶老爷子追悼会,他要参加,一时没来得及征求您的意见,让我代为转达。” “噢?”常东方看着厉元朗的表情,感觉事态重要,于是走出书房,估计是交代老伴,别人先不要进来打搅,实际就是让老伴拦住常鸣。 回来后,常东方不放心,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上,这才回到原位,静听厉元朗接下来的话语内容。 “是这样的,水伯伯可能要离开广南,他让我转达给您,希望您能做通工作,接他的位置。”厉元朗一板一眼,吐字清晰,说话明了,短短几句话就讲出事情的要害和重点。 常东方听完,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脸上表情除了惊讶也在揣测厉元朗这番话的真诚性和真实性。 他眉宇间聚成一个疙瘩,只顾低头抽闷烟,好半天才发话:“元朗,代我感谢水书记一声,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难以操作。” 厉元朗听出常东方心有顾忌,索性直白的讲出来:“王书记属意于沈市长,而白书记……”他故意留了半截话,有些话点到为止即可,没必要说的太过透彻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就行了。 能点出白仲达,常东方相信厉元朗一定是从水庆章那里得来的消息。说实话,一个班子成员,谁是谁的人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每个人都有眼线,即便你藏的足够严实,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再注意也有疏忽的时候,况且,谁有后台靠山并不是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相反的,后台足够强大足够硬气,水涨船高,反而能自抬身价,;厉害的政治资源,会成为一种坚韧的盔甲,别人也不会小看你。 厉元朗说的真诚,常东方不是不为所动,从听到消息那一刻起,他就活络起心思。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更上一层楼,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做人要有理想要有抱负,俗人这么想,当官的也不例外。 但是,他不能在厉元朗面前表现出沾沾自喜,哪怕是一点点都不可以有。常东方极力按捺住躁动的心理,表面上说他会认真考虑,心中已经开始打算怎样和白书记沟通的草稿了。 如果有水庆章调走的那一天,他完全有理由相信,水庆章调走是为躲避大运贷款所带来负向影响的脱身之计。那么,他唯一竞争对手就只有沈铮了。 二人位置能力以及资历,是最佳的合适人选,除非冒出来不速之客。 王铭宏看重他,可白仲达也不是随便拿捏的。省委副书记,仅次于王铭宏和曲炳言的三号人物,他的话同样有足够分量。 别说曲炳言,就是王铭宏都得让着三分。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常东方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毕竟已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人生走完一多半,副厅到正厅,那可是质的飞跃,“正”和“副”仅一字之差,却差之千里。 这顿晚饭氛围很好,厉元朗陪着常东方喝了将近一斤酒。他心里是有小九九的,只有多喝把自己弄出醉意出来,常东方才会觉得厉元朗这人可交,实在,对他的戒备心理才不会那么强烈,也愿意和他来往。 常东方乐得兴起,超常发挥喝了也有差不多半斤酒,微醺着醉意,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是被常鸣搀着上楼去的。 常东方老伴邀请厉元朗住在家里,厉元朗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人家的客套,若真是有这想法,厉元朗也不会答应的。 要是水庆章在家,厉元朗准会去他那里住,现在人去屋空,保姆都给放假,厉元朗谢绝常东方老伴的好意还有常鸣想要送他的想法。摆手告别常鸣和他三婶,晃晃悠悠的从别墅区里走向大门口。 与此同时,躺在二楼卧室里的常东方,忽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窗户跟前往下望去。 他这一路走的非常迅捷,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不稳。 眼见着厉元朗醉意颇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常东方拿过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打了出去…… 第206章 未雨绸缪 当厉元朗走到大门口时,原本摇晃的身躯立刻变成正常走路姿势。他同样没喝多,不过是演戏做做样子罢了。 厉元朗走在冷清的街上,深冬的北风吹来,刮下来一层薄薄的雪片,他下意识的将羽绒服的帽子戴上,裹紧衣领,漫无目的一直朝前走。 夜风让厉元朗头脑清醒不少,路上行人不多,零星几辆汽车从他身旁经过,龟速爬行。 都市的霓虹灯光五光十色璀璨夺目,厉元朗边走边掏出手机搜寻最近的宾馆准备住上一夜。在广南该做的事情已经完结,他明天就会和常鸣一起返回水明乡。想想这一次离开乡里日子不算短,前后前后也有一个星期了,好在家里一切风平浪静。 他之前联系张国瑞,打算元旦给大家搞点福利。辛辛苦苦忙碌一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让大家过个安稳消停年,明年开春要做的事情实在很多,够大家忙的了。 搞福利也算是慰劳大家,想让马儿跑得快,马儿必须要有足够的草料。 附近正好有家快捷酒店,厉元朗迈步进来,开了个单人房间,坐电梯上到八楼,厉元朗用门卡开门的时候,无意中瞥见相隔不远的走廊另一侧,同时有个房间走出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在昏亮的灯光下,女人紧紧挽住男人胳膊,有说有笑往电梯口走,二人亲昵的举止,更像是热恋中的情侣。 只是仔细一看男女模样,厉元朗不禁心头一震,原来是老熟人,男的是县委宣传部长赵非凡,女的竟是杨莎莎。 没错,肯定是他们。 担心被对方看到,厉元朗快速闪身进屋,留出来门缝躲在暗处观瞧。 显然,二人关系不一般,先不说亲亲我我,单是走进电梯里的那一刻,赵非凡在杨莎莎的挺翘屁股上掐一把的轻佻举动,没有经历肌肤之亲是达不到这么随便自然。 这俩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块的?貌似杨莎莎不是贺广普的女人吗?怎会又勾搭上了赵非凡? 不过细想下来并不奇怪,杨莎莎本身就是水性杨花,当初看上贺广普的地位身份,不惜委身于和她爸爸差不多大岁数的贺广普怀里。如今,赵非凡不仅是她直接上级,更是比贺广普年轻,模样算不得好也算不上坏。更为关键的是,人家老爸可是省里干部,背靠大树好乘凉,赵非凡年轻就是县领导了,将来前途准是一片曙光,不可限量。 厉元朗冷笑着摇了摇头,反正杨莎莎又不是他的女人,只是对于当初杨莎莎利用韩茵拍的那些照片差点断绝自己的仕途之路,厉元朗耿耿于怀,心里有气。 算了,好男不和女斗,他们愿意怎样折腾就怎样折腾,眼不见心不烦。 路经甘平县城的时候,厉元朗特意去养老院看望了老爸。 当他把从金维信那里得知来的消息,一点点渗透出来,尽量少提老妈和叶明仁,主要是求证小妹叶卿柔的身份,是不是叶明仁的女儿。 “呜呜……”厉以昭原本吃着桔子,听到厉元朗的讲述,顿时激动得一把推开厉元朗喂桔子的手,那支好手使劲拍着轮椅扶手,脚蹬着轮椅踏板,眼睛里直冒火,眉头迅速凝结成一个硕大的疙瘩,脸色涨得通红。 一时没控制住,被桔子呛到接连剧烈咳嗽起来。 吓得厉元朗赶忙帮他把喉咙里的嚼碎的桔子抠出来,又是摸心窝又是捶背的,总算是厉以昭这口气喘上来,差点出事。 厉元朗后悔不已,看来,以后这件事在老爸这里就是禁忌话题,再也不要提了。 厉元朗是在次日下午返回水明乡的。 张国瑞得知他回来,主动来到他的办公室汇报这些日子乡里的情况,虽然在电话里已有沟通,当面讲述是对厉元朗的尊重,也是该走的程序。 平时二人关系不错,那是私下里。按规矩,厉元朗毕竟是水明乡的党政一把手,要时刻掌握乡里的动静,做到心里有数。 福利问题张国瑞已经联系妥当,每人大约三百块钱左右。关春明那里厉元朗事先打过招呼,当初三十万贷款还剩下一些,由于控制得当,没有出现铺张浪费和胡乱报销的现象。财务制度在厉元朗一支笔的严格要求下,非常有起色。 所以在张国瑞支钱时,关春明很痛快的给予支持。张国瑞汇报同时,也拿出一笔笔开销的收据让厉元朗签字,他好送到财政所入账。 厉元朗几乎没怎么细看,他相信张国瑞地人品。一边签字一边问道:“刘家地那边怎么样了?” 他是担心信明浩和刘平贵的组合,能否镇得住刘家那些人。虽然刘万全、刘万虎以及刘士海都被依法查办,但是刘家地村的刘姓人是个大家族,在刘家地有很强的团结性,难保不会出来第二个刘万全式的刺头人物。 信明浩是外姓人,刘平贵又被刘姓家人定义为吃里扒外,能否在刘家地站稳脚跟发挥新一届党政班子的领导力和执行力,始终是厉元朗关心的头等大事。 张国瑞则说:“别看信明浩平时不言不语的,治理起刘家地真有一套。他上任之后首先强调一碗水端平,在刘家地不存在刘姓人和外姓人,一律平等。前几天有个和他关系极好的老党员,他家是南村人,和信明浩还是邻居。因为一点琐事和刘姓族人发生点了小摩擦。信明浩了解后,这位老党员不占理,自持外姓人目前在刘家地终于扬眉吐气,有欺负刘家人的意思。信明浩当即把他的老朋友狠狠批评一顿,让他亲自上门给那个刘姓人赔礼道歉,并且还要敲着锣去人家,引起不少村民围观。这一做法就是要大家都懂得,在刘家地人人平等,没有等级之分。” 厉元朗闻言忍不住噗嗤一笑:“这个信明浩还真有办法,这样一来,既震慑住外姓人又提醒刘家人,一举两得,很有效果。” “可不是么。”张国瑞连连点头称赞:“元朗,你还真独具慧眼,信明浩当这个村支书真是合格。” “光稳住刘家地还不行,下一步就要启动伤人草的种植适宜。广南市的郑海欣已经有了合作意向,现在时节不对,等到开春就要把这件事落实下来。老袁是管农业的一把好手,我看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他负责,你觉得怎么样?”厉元朗散了一支烟给张国瑞,问道。 “我看可以,袁春秋管农业多年,一早就在乡农村办当主任,农业这方面他熟悉。”张国瑞双手接过香烟,掏出打火机点燃后说。 “还有修路的事情,孙奇是常务副乡长,交通这一摊归他负责,只是我怕他做不好啊。”厉元朗忧心忡忡,倒不是孙奇一开始没有站在他这一方,而是孙奇这人务虚可以,务实恐怕难以担当重任。 况且修路是事关全乡发展经济的重要一环,是大事,一定要交给一个能力强的人去做。谁合适呢? “元朗,我推荐个人你看怎么样?” “谁啊?”厉元朗身体离开椅背,往前探了探弹了一下烟灰问起来。 “高灿儒。”张国瑞首先澄清:“我可是没有夹带一点私心,完全是出于公心考虑。老高这人以前是不把乡里的事情放在心上,经常忙他家的小鱼馆。其实那是老高在马胜然时代根本不受重视,他寒心了。老高办事谨慎考虑全面周到,并且善于交际。以后修路难免和施工方还有上级主管监督部门打交道,需要老高这种八面玲珑之人。” “嗯。”这点厉元朗倒是很赞成,高灿儒社交能力突出,但是修路还需要个懂技术抓质量的人,于是他想到了樊政。 “这二人一内一外正好,老高在外搞关系,樊政看着施工和质量,估计肯定能配合好。”张国瑞心里权衡,算是和厉元朗把修路的事情定下来一个初步意向。 关于农业社的问题,张国瑞已经组织全乡村干部学习了两次,大家的热情比前一阵子高涨不少。 韩家屯、下养马村和刘家地以及海浪村都对这件事产生浓厚兴趣,其他一些村屯还处于观望态度,尤其是上养马村,村支书和村主任基本上就是在敷衍。 “他们行动不积极是觉得这件事情不靠谱,咱们就让事实来说话。我看这样,对于率先成立农业社的,咱们最好在政策上有一定的倾斜和照顾,表示出乡里极大的支持力度。”厉元朗接着又说:“水明乡地处山区,山产品丰富多样,一定要利用这项契机。如果大家联合在一起,将来收购也好,种植也罢,能形成一股很强的凝聚力,也能形成较大的规模,不再是各自为战。这样一来,将来就是和收购商谈价钱,只能比现在高,对于农民来讲,绝对是鼓腰包的好事情。” “是的,有关于农业社,我在培训时也多次讲过它的好处。可你也知道,大家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我看先扶植起来几家,等到看见别人实打实的挣到大钱,这些观望者才会动心。” 厉元朗和张国瑞交谈着,将乡里几件大事初步落实好,达成统一意见,就等着明天开乡党委会上宣布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党委会能不能顺利,别再出什么纰漏才好。 第207章 出发点不同 当天晚上,电视里播放一条重要新闻,叶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在京城举行。 画面中,大领导们集体出席,厉元朗端着饭碗从头看到尾,他不关心别人,而是在亲属那里希望见到妹妹叶卿柔的身影。 可是很遗憾,画面始终捕捉高层人士,他看到了叶明仁和叶明天,就是没看见小妹,不禁心里一阵失落。 还是等到叶老爷子丧事结束一段时间在联系小妹吧,或许那时她的心情已然有了好转,不再那么悲伤了。 原本厉元朗的担心党委会开不好,看来他是想多了,第二天党委会开得很成功,他和张国瑞头天定下来的事情毫不费力全体通过。 从会议室出来,厉元朗看见黄文发耷拉着死人脸垂头丧气拎着拖布和水桶,还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大褂,胸前印着白色“保洁”二字非常醒目。 正好常鸣夹着文件夹跟在厉元朗身边,便问及此事。 “这小子坏事做绝,我也要让他尝尝伺候人的滋味。”常鸣解气说:“正好楼里缺一个保洁,我看他整天无所事事,就给他安排这个活,咱不亏待他,给保洁开的八百块钱全算在他身上,这小子赚大发了,等于开双份工资。” 厉元朗并没从黄文发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多挣钱的喜悦,反而那张脸就跟死了亲人一样。活该,让他紧跟刘树喜竟做小人,也算是得了报应。 厉元朗不管这茬,常鸣接替刘树喜的党政办主任和乡政府办主任,这都是他的职权范围,厉元朗不好横加干涉,况且对付黄文发这种小人,就该往狠了治。 “厉书记,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常鸣笑滋滋问。跟厉元朗混熟了,常鸣在这位党委书记面前,更加放得开。 “去我办公室聊。”跟随厉元朗走进书记办公室,常鸣利手利脚的沏了两杯茶,给厉元朗一杯,自己则抱着茶杯坐在厉元朗办公桌对面。 “厉书记,我身兼两头办公室主任太忙乎人了,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个帮手?” 厉元朗轻轻吹了吹茶杯上漂浮的叶片,头不抬眼不睁的说:“别给我拐弯抹角,你相中谁了?” “厉书记果然就是书记,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思。”常鸣笑呵呵冲厉元朗一竖大拇指,夸赞的同时不忘奉送一记免费马屁,不献不媚,拍得相当有水平,听着让人心里舒服。 “你小子少给我整这一套,捞干的说,你看中是谁。”厉元朗心情舒展,掏出一支烟装作打人似的直接撇了过去。 “呵呵。”常鸣笑着双手接住,说:“我看韩卫人挺不错的,有事时给您开开车,没事就跟着我跑跑腿,您觉得怎么样?” “我一猜你小子就得惦记他,行啊,你看着办吧,争取尽早给他弄个公务员编制,这可是关乎韩卫终身大事的。” 常鸣听厉元朗说,韩卫的女朋友信蕊要求他,必须是公务员编制才可以谈婚论嫁,当即表态,这个党政办副主任虽然算不上公务员编制,但是假以时日,如果有机会由副转正,那就是响当当的公务员饭碗,端起来比铁还瓷实。 “韩卫若是当了党政办主任,你干什么去,就不怕抢走你的饭碗?” “我不怕。”常鸣非常实诚的说:“以后跟在厉书记身边做事,当不当官的无所谓,我就是想你学点东西。其实我这个人不适合走仕途,是我三叔硬逼着我。当初马胜然主政的时候,他巴不得我不来上班,有我这么一个人在他眼前晃悠,他多少有点顾忌。正好我也不愿意来这么个苦地方,索性成天跟着知晓混。厉书记,跟你说句心里话,后来要不是遇见你,我真有可能辞职不干完完全全做生意去。当官的有什么好,各种禁忌,各种雷区,成天勾心斗角,净想着防备别人,别让谁给算计了,太累。还是做生意痛快,挣来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往爽了玩没人会管你。可是当官就不同了,就是抽好一点的烟,都有可能惹祸上身。” 厉元朗承认,常鸣的话不无道理,可他也劝常鸣:“你的观点有一定道理,但事情分怎么看。如果抱着一颗为改变好日子的信念当官,就会有无穷潜力和爆发力,有很大的劲头为自己的理想奋斗。常鸣,你从小生活在蜜罐里,没有经历过老百姓的苦日子有些事情没法理解。就说我吧,我妈妈去世早,爸爸整天喝大酒,小时候没人管我,小学四年级我就学会了做饭,没办法,不做饭就饿肚子,我必须要会。后来上大学,我家条件一般,婷月家里比我家好百倍,就因为门第的差距,我们两个错过了好几年,走过了很长一段弯路才旧缘重续。所以说,在我们老百姓眼里,当官是出人头地是改变生活质量的唯一途径和唯一选择。” 常鸣品味厉元朗的话,心头难以名状。说白了,富家子弟不当官是因为缺少动力,本来就有物质有钱,何必活的那么累,累人还累心。 穷人却不一样,本身就没钱,在官场是驰骋翱翔,万一出人头地,这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干嘛不试一试呢? “厉书记,其实咱俩各自出发点不同,我体会不到你的苦,你也了解不到我的甜。不过和刚来那会儿相比,我已经转变不少,由玩世不恭的态度转化成尽心尽责,对仕途产生了兴趣,这都全要归功于你。记得你刚来水明乡那时候,马胜然处处打压你,处处制约你,你都从容不迫的去面对。我最佩服你的就是‘能忍’,不管马胜然如何欺负你,你都能忍过去。说实话这要是换成我,早就和他大干一场,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没有好下场。可是你没有,处处忍让,处处优柔,却在暗自积攒力量,关键时刻一击致命。这一点,就是我要像你学习的地方。” 常鸣难得如此和厉元朗敞开心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而且越说越有劲头,简直是滔滔不绝。 厉元朗却说:“常鸣,如果咱俩换一换,你就会了解我当时为什么那么能忍耐了。你有你三叔给你做后盾,我只能靠我自己,别无选择。或许你会认为水书记从中能帮忙,其实不然,他是市委书记,不会干涉乡镇这一层级,那样显得太没水平。更何况,我只是他女儿的男朋友,在事情没定下来之前,我和普通人一样。” “反正,你能忍这一点我一定要好好学学,这对我来说很有帮助。”常鸣如是说道。 常鸣前脚刚走,李薇后脚就走进来。美其名曰是向厉元朗汇报工作的,实则是以老同学身份加深感情来的。 见厉元朗主动给她倒水,一把抢过来。李薇挺麻利,给厉元朗换了茶杯里的茶叶,沏上新的白开水,笑眯眯说:“元……厉书记,你应该找个专职秘书伺候你了,常鸣也真是,党政办也不给你挑个合适秘书,哪有领导亲自给下属沏茶的道理,这些小事都应该秘书来完成。” 厉元朗连说:“用不着,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做。”其实他说的全是大实话。正常情况下,只有厅级领导才可以配备秘书,不过现在县领导都有专门秘书,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大多都身兼其他职务。 就比如金胜的秘书小王,他现在身兼政府办副主任,级别已经提到副科级,外放的话,起码是乡镇副职。 但是厉元朗就是一个正科级的乡党委书记,原则上不允许配专用秘书。当然,也有个别科级领导为了彰显身份,配有秘书,走到哪里都有秘书跟随,官味十足。 厉元朗生性低调,才不会搞那个花架子。常鸣和他谈起过,党政办除了黄文发还有两男一女,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全是本科毕业生,就想着给厉元朗找个秘书,却被他直接否了。 这还是李薇调到水明乡,第一次和她面对面谈话。 除了谈了谈水明乡宣传口的事情,李薇不经意间提到谢克,还有展鹏飞。 对于厉元朗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展鹏飞的义举,她真心佩服厉元朗有勇有谋。听李薇的意思,准是谢克和她提到过,要不然她不可能知道这么详细这么多。 貌似这个离婚小少妇和谢克关系不浅? 展鹏飞在和金家达成和解后,早已经离开甘平县返回南陵省镜云市,一直没和厉元朗联系,估计是他忙着处理公司事宜,没时间吧。 元旦按照规定放假三天,放假头一天下午,韩卫兴冲冲找厉元朗,说常鸣找他谈话了,要提拔他当办公室副主任,其实也是向厉元朗求证成功的可能性。 “你现在只是车队队长,要是兼任党政办副主任,距离公务员只有一步之遥,信蕊听了肯定高兴。” “嘿嘿。”韩卫憨笑着挠头说:“我已经告诉她了,她说让我好好跟你干,将来一定会有不错发展。主任,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一直跟着你我就满足了。” “放假三天,你准备去哪里?去省城?”厉元朗关心问道。 “信蕊让我去,可我怕你这里有事情就没答应。” “该去就去,我这三天都在县城陪我爸爸,你开我的车去,来回方便。” 韩卫把厉元朗送到县城家里,之后才开车直奔允阳城,约好两天之后再来接厉元朗。 回到空荡荡的家,灶冷屋空,厉元朗心中怅然若失,好不落寞和孤独。 第208章 冒牌男友 家里灶冷屋空。苏芳婉早就从他爸爸家里搬走了,她目前是团县委副书记,团县委给她分配了周转房,用于暂时居住,一旦调走,房子要正常收回。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快五点钟了,寻思出去找个人喝酒。 以前的酒友是季天侯,可他自从去了古铜镇一直都在忙。况且今晚是本年度最后一夜,季天侯有老婆有孩子有家,这会应该和家人其乐融融在一起团圆,不好打搅。 周宇已经回到省城,由于天冷,拆迁早就停工,相应的还有邱继元,他也回去和家人团聚去了。 该找谁呢?一时间找不到喝酒聊天的人,厉元朗实在郁闷,恰巧这时,手机响了,一个电话打了进来,低头一看,竟然是苏芳婉。 “大叔,你在哪里?还在水明乡吗?”听起来,苏芳婉的声音有些嘶哑稍显哽咽。 “芳婉,我在家里,你、你怎么样?”自从上次厉元朗在浴室中把苏芳婉救起送医,算一算也得有近一个月没和小丫头取得联系。 怎么说呢,尴尬,就是这个词,让厉元朗左右为难。毕竟女孩子最隐私的那一面不可避免的被厉元朗见到过。尽管他不想看,但是思想上的纯洁不等于肉眼上的真实,看见就是看见,他无法骗自己。 “大叔,我……”苏芳婉忍不住哭出声来,半晌才说:“你能来我这里一趟吗?今天是我爸爸的头七,我有些害怕……” “叔叔他……”厉元朗非常惊讶,欲言又止,担心刺痛苏芳婉的最伤心的神经。 “是的,我爸爸终究没有熬过去,一个星期前去世。哥哥在外生死未卜,我一个人守在房子里有点……怕。” “你把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到。” 厉元朗马不停蹄的从家离开,打车到了位于县城中心地段的一处小区。这是某银行小区,只有四栋步梯楼。 厉元朗按照苏芳婉提供的地址,找到三号楼二单元,苏芳婉住在三楼三零一。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下来,几乎伸手不见五指,仅凭从住户家中的亮光里辨别脚下。 厉元朗深一脚浅一脚走到二单元门口,按响门铃,正准备抽身进去,忽然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个黑影抢先一步钻进楼道里。 这人是谁啊,这么没规矩! 厉元朗气得正要和这人理论,可是黑影根本不搭理他,快步往楼上小跑着,因为他急促的脚步声,将走廊里的声控感应灯震亮,厉元朗仅能看到一个瘦高的背影,怀里还抱着一捧鲜花。 他无奈摇了摇头,和素质低下的人没有道理可讲,便双手插在衣兜里,也往楼上走去。 刚到三楼,老远听见苏芳婉怒气冲冲的说话声:“罗阳,我早就跟你说过n遍了,咱们两个不合适,你不要再来纠缠我好不好。” 随后是一个男子弱弱声音:“芳婉,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连留在省城的机会都不要了特意报考公务员,为的就是能和你在一起……” “别说了,我们不可能。” 厉元朗紧走几步看见,正是那个黑影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就在苏芳婉极力关门的刹那,他一把拽住防盗门的门边,使劲往外掰着,苏芳婉则拼命要关上。 二人一拽一关,苏芳婉羸弱的小体格哪是男子的对手,眼瞅着男子就要有冲进房间的趋势,关键时刻,厉元朗大吼一声:“你放开她!”而后一个箭步上来,推开男子,将身体横挡在苏芳婉面前。 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纪,瘦高个儿,戴了一副无框钻石切边的商务眼镜,文文弱弱,长得倒是挺白净。 他被厉元朗推了个趔趄,稍微稳住神态,吃惊的怔怔看着厉元朗问:“你、你是谁?” 是啊,我是谁? 厉元朗一时还真不好回答,正在措辞之中,苏芳婉大方的一把上来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并且微微抬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神采奕奕的说:“他是我男朋友,罗阳,这下你该死心了吧。” “你男朋友?”罗阳禁不住从上到下仔细打量起厉元朗,最里边痴痴嘀咕道:“没听你说过有男朋友,真的假的?” “哼,我找男朋友用得着告诉你吗,你又不是我的什么人。”苏芳婉言毕,紧紧挽住厉元朗的手臂深情款款道:“亲爱的,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咱们吃饭去!” 从头到尾,厉元朗一句话没说,就是被苏芳婉硬亲一口,他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受着。他此时说任何话都毫无意义,而且苏芳婉的表情里一直在提示他做戏看,只好照章办事,顺着往下演了。 谁知道一走进屋子,苏芳婉原本还算正常的面色,在看到客厅里那张放大的黑白照片时,顿时泪如雨下,嘴里含着手指哭出声音来。 在客厅旁边挂着苏父的黑白色遗照,下面点着香烛,果然,老人家已经是斯人已去。 厉元朗禁不住一阵伤感,走过去给老人灵位上了三炷香,并且非常严肃的鞠了三个躬。 “芳婉,苏叔叔病故你为何不告诉我一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也好尽一把子力气。” “大叔,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的了,而且你是一乡父母官,工作也忙,怕打搅你就没告诉你。我爸爸的丧事都是团县委办公室帮着弄的,我没费什么劲。”苏芳婉擦拭着眼角泪痕,把她爸爸去世的事情大致讲述了经过。 说完她爸爸,苏芳婉又讲起追求者罗阳来。罗阳是苏芳婉的大学同学,上学那会儿就喜欢苏芳婉。只可惜苏芳婉那会有男朋友,他只好把喜欢变成暗恋。 罗阳家在省城允阳,后来听说苏芳婉回到甘平县,在县政委上班,毅然决然辞掉原本待遇很好的工作,报考公务员。 只可惜他最终考上的却是西吴县,目前在县委机要室工作。罗阳之前和苏芳婉始终保持着手机联系,偶尔发微信或者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仅此而已。 可是不久前,西吴县委盖家属楼,凡是结婚成家的公职人员都有条件参与分房。 罗阳动心了,本来他就喜欢苏芳婉,也打听到苏芳婉已经跟男友分手,孤身一人,便想趁着找个机会和苏芳婉表白。 苏芳婉当即就回绝了他,主要是她不喜欢罗阳,她心里早就心有所属了。再一个父亲刚去世,她怎能有心思考虑这些? 还有就是罗阳在西吴,她在甘平,罗阳还只是普通公务员,而她却已经是副科级的团县委副书记,团县委历来就是后备干部的摇篮,将来指不定还有晋升之路。 两地分居的现实和身份地位的差距,以及种种不适合,对于罗阳的狂轰乱炸,苏芳婉不为所动,拒绝之心坚固,从未有过半分动摇。 今晚,罗阳又来骚扰苏芳婉,在楼下捧着鲜花等了几个小时,人都冻成冰棍,对于苏芳婉闭门不见没有气馁,以为再冰冷的心,见他如此执着也会融化的。 正巧厉元朗来,罗阳就趁机钻进她家,按响门铃时,苏芳婉还以为是厉元朗,便痛快开门,却不成想发生了刚才一幕。 和厉元朗聊着天,苏芳婉心情畅快许多,情绪也没有原来那么悲伤,笑意已然挂在了脸上。 听了这么多,厉元朗没有什么可规劝的,眼瞅着时间不早肚子还饿得咕噜噜乱叫,就想着请苏芳婉去外面吃饭。 “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你来。”苏芳婉起身去厨房,听着抽油烟机嗡嗡响声和大勺的敲击声,瞬间便有一股菜香味飘入厉元朗的鼻腔里。 趁着这个空当,厉元朗叼起烟来环视着苏芳婉这个温馨小家。 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收拾的相当干净整洁。大约五十平米,不算很大,可是一个人住完全够用了。 装修简单,但是一应家具和家电都布置的很全。厉元朗走走看看,感觉这里的条件比之前分的房子好很多,小丫头算是有个安稳窝了。 “大叔,开饭了。”苏芳婉系着围裙喜盈盈端着一碗汤出来,她脸上红扑扑的样子,像极了熟透的大苹果。 “好香。”厉元朗筋着鼻翼一闻,看桌上的四个菜都是他喜欢吃的菜肴,禁不住搓了搓手,感叹道:“芳婉,我还以为你刚才只不过说说,原来真都准备我爱吃的菜,谢谢你,你有心了。” “嘁!”苏芳婉一撇嘴:“别说那些个酸话了,听着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快坐下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才是真的。” 厉元朗刚要拿起筷子,苏芳婉赶紧喊他住手,快速去卫生间拿来一个白毛巾,用温水浸过还热乎乎的,怪嗔的说他:“饭前要洗手,也不知道讲卫生。” 厉元朗呵呵傻笑,“管不了许多,我都饿的前心贴后背,先填饱肚子再说。” 厉元朗用毛巾擦了擦手,便抡起筷子上下纷飞,大快朵颐起来。 “哎呀,我这里还有酒,咱们喝点酒吧。”说话间,苏芳婉从厨房里拿出一瓶白酒,还是五十二度本地产的甘平大曲。 无酒不成席,这么美味的菜肴没有酒哪成。苏芳婉给厉元朗倒了一杯酒,二人对饮起来。 吃饭间,厉元朗问起苏芳婉工作情况,苏芳婉告诉他一切都好,就是团县委书记李青银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谁啊?”厉元朗不经意间问道。 可是当他听到那人的名字时,顿时一惊,筷子上夹的排骨竟然掉在了桌子上。 怎么会是他呢! 第209章 感情的释放 厉元朗刚刚夹起一块排骨,闻听到苏芳婉说出来团县委书记李青银给她介绍一门亲事,男方竟然是…… 赵非凡! 惊得厉元朗手一哆嗦,排骨卿然掉在桌子上,发出“噗”的声响。 “大叔,你激动了。”苏芳婉莞尔一笑,撕扯几张餐巾纸递过来,噗嗤一个劲儿的颤笑。 傲娇身躯由于笑得剧烈,不住颤抖起来。厉元朗坐在苏芳婉的对面,眼神平视的角度正好将那一对异常活跃的宝团一览无余摄入脑海里。苏芳婉本来就颇有分量,貌似非常壮观,难免让他有点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他难以理解的是,李青银是什么狗屁眼光,好端端的把苏芳婉介绍给那个淫货,这不等于把良家少女往火坑里推吗! 厉元朗是由于这个原因,才做出失态的反应。 可他的举动在苏芳婉看来又是另一层意思了。她小脸蛋俏红着,心头忽然间暖暖融化,难道大叔他……是被惊到了,他不希望我找男朋友? 稳了稳神,厉元朗试探问:“芳婉,你觉得赵非凡这个人怎么样?” “嗯……还行吧。”苏芳婉眨着明亮美眸,双手托腮说:“他爸爸是赵副省长,而他才三十来岁就已经到了副县级,跟着他至少吃穿不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厉元朗没想到苏芳婉竟会这么势利和现实,于是耐心劝说道:“赵非凡不适合你,他不是好人。” “怎么个不适合法,你说说看?” 一想起赵非凡和杨莎莎苟且的事情,厉元朗就觉得恶心,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苏芳婉,他犹豫起来。 苏芳婉长叹一声,幽怨道:“女人这辈子不一定非找个她爱的人,有个爱她的人,肯为她付出的男人同样也能带来幸福和快乐。就说我吧,上赶着往人家怀里钻,人家都不乐意接受,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趁着年轻早点把自己嫁了算了。爸爸没有了,哥哥又不知私奔到什么地方去,在甘平县我举目无亲,需要一个坚实而又安全的臂膀,需要一个家的港湾。” 厉元朗沉默不语。苏芳婉对他的情和爱,他怎能听不出来?可他有了水婷月,又和韩茵以及吴红丽发生过那种关系,事业才刚刚起步,就和三个女人扯上关系。 关键是,韩茵和吴红丽在跟他颠鸾倒凤之后,全部选择了离开,难道说这是上天的故意安排? 他觉得这对于韩茵吴红丽来讲实在不公平,心里对不起他们两个。小丫头才十二多岁,事业上正处于上升期,如果真和她发生点什么,她也会走吗? 不行,不行!厉元朗在心理断然否决,只有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想着心事,用沉默代表着他此刻的态度。 “怎么不说话?”苏芳婉眼见厉元朗这个态度,顿时心凉半截,心头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她多么希望厉元朗能释放出来哪怕一丁点的感情,她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就是试探厉元朗的反应。她知道厉元朗有女朋友,和水婷月比起来,她除了年轻之外不占任何优势。 但是苏芳婉就是喜欢厉元朗,每晚独守空房之时,脑子里全是这个男人,她想忘记他,却忘记不了。无论使用各种方法,结果都是徒劳。 没有名分又怎样,难道就不能大胆的爱一次吗? 厉元朗哪里懂得小丫头的心思,他只想着控制住自己,不要犯错误伤害到苏芳婉。 顺着刚才的话题,厉元朗说:“芳婉,你的心思我懂,可是你知道我已经有了婷月,我不可能和她分开,我是要娶她的。” “那又怎样?”苏芳婉挑了挑眉,接着五十几度的酒精含量,索性把话挑明白,“大叔,我就是喜欢你,就是爱你,我不要名分,只要你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容纳我的地方就行了。” “芳婉,这对你不公平……” “世界上本来就不公平,有的人生下来就享受荣华富贵,走仕途之路总是有人帮衬。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要付出常人几倍十几倍的努力才能换回我们想要的生活,这就公平吗?” “我……我不能……”尽管觉得小丫头说话在理,厉元朗也不能遂了她的心愿。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能这样做。已经辜负了两个女人,他不想在负心人的名单上再添加一个无辜女孩的名字。苏芳婉本就经历过太多苦难,他不可以在她的伤口撒盐。 有些话,厉元朗不好说的太直白,只能以最简单最直接而又最无奈的方式告诉苏芳婉,他们不可能。 平复着心绪,小丫头无奈深深叹了一口气,自斟自酒,端起酒杯看着里面透明的液体,幽怨说:“算了大叔,我明白了。咱们喝酒,这杯酒我敬你。” 厉元朗不知所故的抬头看着苏芳婉,机械的同样端起酒杯不解问道:“敬我酒?”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苏芳婉真诚的说着话,却难以自控的感觉鼻子发酸,眼眸里热乎乎的,她强忍着伤感说:“我有今天,是你的功劳,没有你的引荐,文雅姐也不会让我做她的秘书,还把我提到副科级。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伸出援手帮我渡过难关。大叔,话不多说,全在酒里。” 苏芳婉说着仰脖一口喝干,紧接着又抓起酒瓶子往杯里倒酒。 她失望加绝望,自己三番五次主动送上门来,厉元朗都推脱,现在更是狠心拒绝。她的心情坏到极点,只能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感情神经。 借酒消愁愁更愁,苏芳婉这么个合发纯粹是找醉。本来就不怎么胜酒力的她,感觉天旋地转,大脑里嗡嗡直响,看厉元朗都是俩脑袋了,晃晃悠悠的坐不稳,差点栽下椅子。 多亏厉元朗眼疾手快,一把拖住她的小蛮腰,劝她不要再喝,非扶她去卧室里休息。 “不,我没喝多,我还要喝酒,不要你来管我,你走吧。” 苏芳婉醉意来袭,推着厉元朗撵他走。 厉元朗好声好气的劝解无效,一时生气,霸道的一把抱起苏芳婉直接走进卧室。 一开始苏芳婉不配合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后来却变成了温顺小绵羊,双手勾住厉元朗的脖子,头深深埋在他的怀里不再反抗。 就在厉元朗将她放在床上之际,苏芳婉拉着厉元朗的脖子使劲一带,厉元朗没有准备竟然被她拽倒,身体猛然间重重压在苏芳婉的身上。 相互间的接触,胸膛上立刻感受到软绵绵的弹性所在。 “不要走……”苏芳婉微闭双眼,紧紧勾住厉元朗的脖子,狂吻起来。 厉元朗被小丫头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意乱神迷,酒精的刺激下,苏芳婉诱人的小嘴在他耳边脖颈处吹着热气,痒痒的,让他心头长草,难以自制。双手习惯性的摩挲着苏芳婉光滑的肩头,享受着荷尔蒙爆发的一切感觉。 苏芳婉全情投入,一时起劲,忘我的在厉元朗颈上狠狠咬上一口,嘬出来一个很明显的牙印。 “嘶!”厉元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小丫头属什么的,怎么还咬人啊!疼得他赶紧挣脱出来,脖子火上辣辣的疼痛,皱紧眉头冷着脸,扯过床上的被子一把盖在苏芳婉身上,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就在听到厉元朗摔门走出的一刹那,苏芳婉气出了眼泪,刚才干嘛要咬他啊,或许趁着那股旖旎意境,已经成就了好事。可是现在…… 苏芳婉气得直拍床,捂着被子呜呜痛哭起来…… 三天的假期很快过去,厉元朗是在第二天晚上提前返回水明乡的。 因为信蕊要上课,韩卫只好赶在假期头一天赶回甘平。厉元朗这两天专门见了金胜和季天侯。 三个人又在那家农家院烫着温酒聊起了天。季天侯不同于上次在水明乡就任,刚一到古铜镇,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这些日子跑村屯,和下面村干部谈话了解情况,古铜镇党委会已经决定,下一步走以民俗旅游为主的经济发展模式,并且上报到甘平县,和省旅游局也取得了联系。 金胜觉得他们这个想法很实际也有前途。农家乐越来越受城里人喜欢。他们看惯了高楼大厦和现代化,更加向往原生态的田园生活。 就像围城,里面的人想往外走,外面的人拼力想进去。主要是各有所需,各有所想。换一个环境,总比窝在同一个景致景观要开阔许多。 邵万友跟季天侯配合还算顺畅,整个古铜镇的领导班子,在梅四平被抓走后,经历过短暂的波动期,不过很快被邵万友控制住,目前很平稳。 邵万友好歹也在古铜镇有几年了,本身就有自己信赖的团队,做起事情来得心应手。 有时候厉元朗挺羡慕季天侯的运气,在水明乡折戟沉沙,很快又在古铜镇混出名堂,哪像自己刚去水明乡那阵,多少困难和阻力等着他,稍有不慎就会闹个被人赶走的灰溜溜下场。 时间飞逝,一晃过去一个星期。这天厉元朗正在办公室审查关春明送来的账本,就见孙奇兴冲冲走进来,大声报喜:“厉书记,好消息,有好消息!” 第210章 特殊客人 孙奇兴冲冲闯进来,连门都忘记敲了。 厉元朗抬起头,冷静的问道:“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是你联系的客商要来了吗?” “不是,这个人可比那个客商还要厉害千百倍。”孙奇眼睛里释放出来幽光,兴奋的身体都在颤抖。 “是谁?”厉元朗放下账本,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叉在一起横放于肚子上面。 “他是……”孙奇赶紧回身把门关严,还煞有介事的四下张望,很怕有第二个人听到。 然后他回坐到厉元朗对面的座位上,放低声音说:“厉书记,有个大人物正好路过咱们乡,这可是天赐良机,千万不要错过。” “什么大人物?”厉元朗一怔,感觉孙奇一惊一乍的不靠谱,这事一定要问清楚问详细了。 “是这样的……”孙奇说,他在京城的一位朋友无意中得知消息,某位大领导身边的警卫这次回乡祭祖,此人相当低调,穿着便装只带了一名司机,车子也是很普通的一辆老款现代。 要不是他的这位朋友透露,没人会相信这位大人物竟然是身手不凡的大内高手,是大领导身边的保镖。 偏巧,孙奇刚刚上班时,看到了夜雨花饭店门口就停着一辆黑色现代轿车,牌子挂的是军牌。他还悄悄进去侦查了一番,果然看见两个气度不凡的正在吃早餐,猜想这俩人就是那个大人物和他的司机。 他觉得这是一个绝好跟上层人士结交的机会,所以一经确认便兴奋的跑来向厉元朗报信。 厉元郎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惊讶的不是这个大人物的身份,而是他服务的那个人,真真切切是个大领导,经常在电视媒体上见到他的身影。 上次叶老爷子去世,这位大领导就在其中,他是第二个出现在画面里的,是集体中的二号人物。 “这人叫什么?” “贾思道。”孙奇非常神秘的介绍,按捺不住内心狂喜,都有种要蹦起来的心态了。 “走,去看看。”厉元朗很想结识这个贾思道,一般说来,这种人的官衔并不高,但是所处地位不同决定了他的身份高贵。假如人家随便动个手指头,给点政策上的照顾和帮助,对于水明乡来讲,绝对是天赐的大馅饼。 夜雨花饭店在高月娥收监之后,已经换了老板。房子还是那个房子,布局还是原来的布局,只是再也不是水明乡的定点招待饭店了,生意大不如前,只能接零星散客,就连以前不屑一顾的早餐,现在也弄起来。 厉元朗和孙奇一前一后走进夜雨花饭店,进来前,门口的确停着一辆老款现代伊兰特,他偷偷把军牌记下输入手机里…… 老板自然知道这位鼎鼎大名的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刚要笑脸盈盈的上来打招呼,却被厉元朗摆手悄然阻止。 他环视一圈,见大厅角落里坐着两个人,正在低头吃着包子。其中一人三十来岁,浓眉大眼,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坐在那里就透着一股凛冽之气。 这人的外貌很符合选拔标准,在大领导人身边的人,不仅需要高超的身手,也要有不凡的气质和外形,毕竟是经常出现在公众画面里,不能长得太差有损于形象。 他的旁边是个模样相对普通的男子,戴着一副变色眼镜,留着大胡子,看样子年纪不小了,应该在四十岁以上。 厉元朗把孙奇叫过来,低声问:“那个年轻的就是贾思道?” 孙奇回答说:“我也没见过,不过听我朋友描述应该就是他。”这种人不会暴露出正面照,都不知道才符合保密原则。 厉元朗背着手走过来,站在正在吃饭的二人面前,客气的问道:“请问哪一位是贾思道贾先生?” 吃饭中的二人,年轻男子抬起眼皮看了看,绷着脸反问:“你是谁?” “这位是我们乡的书记兼乡长,厉元朗厉书记。”孙奇抢先献媚的笑着介绍。 这人听了听,一点反应没有,放下筷子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那是个白色烟盒,上面印着四个红色醒目大字:内部供应。 他抽出来一支烟叼在嘴边,奇怪的是,那个年纪大一些的眼镜男子只顾低头吃东西,头都不肯抬一下。 厉元朗见状,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烟,可是这人却没有接受的意思,而是使劲咳嗽一声,年纪大的眼镜男才醒悟过来,麻溜给男子点上香烟,又低下头继续喝粥。 男子深吸一口,鼻孔里喷出两道细长的青烟,淡淡说道:“你找我来干嘛?” “贾思道先生,您这次回乡祭祖正好途经水明乡,为尽地主之谊,我想请您去乡里坐一坐,哪怕喝一口茶水也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厉元朗说的恰到好处,表现不卑不亢。 “不用了,我们还急于赶路,你们回去吧。”说出这段话的竟不是贾思道,是他身边那个戴眼镜的男子。 贾思道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喧宾夺主的做法任谁都不高兴,好在他没有和男子计较,说出了同样的意思,婉言谢绝厉元朗的好意。 “那怎么好意思呢?去坐一坐,听听我给您汇报一下乡里面情况,对我们的工作多多指导。”厉元朗观察着贾思道的表情,他的低姿态也是暗示已经知道了贾思道的身份。 “还是不要去了,我们真急着赶路,等有机会再麻烦你。”又是那个眼镜男子抢先插言。听孙奇的意思,这人应该是贾思道的司机,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总是给主子做主,就不怕引起主子不高兴吗? 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贾思道同样也露出不满,就嘟囔一句:“你不要总是抢话好不好,我有我的判断,不用你来给我拿主意。” 司机这才低下头不再言语,可也老大的不乐意。 “二位请吧。”孙奇适时出来解围,并且付了饭钱,头前引路,厉元朗陪同贾思道和司机一起走向乡政府。 刚一进来,正好撞见韩卫从里面出来,他低着头一个没留神,竟然和贾思道正面撞了一下。 气得孙奇不悦的训斥说:“韩主任,走路咋不带眼睛,别把贾先生碰坏了,他可是我们乡的座上宾。”并且连忙替韩卫给贾思道赔着不是。 贾思道皱眉揉了揉肩膀,一摆手说:“算了。”在厉元朗孙奇二人陪同下往二楼厉元朗的办公室方向走。 路过韩卫身边时,厉元朗冲他低声说:“你去找找国瑞和灿儒。”还捏了捏韩卫的肩头。 “是的,主任。”韩卫叫习惯了,始终改不了对厉元朗原来的称呼。 把贾思道和司机让进沙发里坐下,孙奇当起了秘书,又是沏茶又是敬烟,忙个不亦乐乎。 贾思道大马金刀坐在沙发里,对于孙奇递来二十几块钱的芙蓉王瞅都不瞅,倒是端起茶杯闻了闻,顿时皱起眉头放在茶几上,脸色不好看的对厉元朗说:“你们乡真是穷到家了,我一路走来,都没看见有几栋像样的楼房。厉先生,你还要继续抓好脱贫工作,万分努力才是。” 厉元朗连连点头称是,说我们的工作还做得不够好,希望贾先生多提宝贵意见。 “你们乡要先修路,好家伙,我这一道过来,屁股都快颠个大包出来,太难走了。”贾思道掏出内部特供香烟,这一次,他的老司机倒是很有眼力见,知道给点烟了。 “是呀。”厉元朗面露出为难神情,搓着手说:“水明乡的路不好走一直是我们政府部门头疼的头等大事,往上面申请多次始终没有批下来修路款。唉,说白了,还是上面没有硬关系。” 坐在厉元朗身边的孙奇心里直犯嘀咕,厉元朗这是搞得哪一出,明明已经弄来二百多万的修路款,怎会说没有弄到呢? 他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一定是厉元朗贪心,好不容易攀上贾思道这棵大树,准是想着从他身上再搞点钱出来。 “呵呵。”贾思道不以为然的一笑:“厉先生这是让我出头帮你摆平关系啊。也好,谁叫这里是我的家乡呢,为家乡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我义不容辞。” “那可是太好了,多谢贾先生能为家乡出力。”厉元朗急忙感谢着,好话说了一箩筐。 “不过小事一桩,不是我说大话,我一个电话打给交通运输部,多了我不敢保证,给你们争取个千八百万的修路资金不成问题。”贾思道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气势。 “不过呢……”他略作沉吟,身体微微向前倾着,以便和坐在他对面的厉元朗距离更近,小声提示道:“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上面关系我可以免费帮你们疏通好,下面有些职能部门多多少少也需要这个摆平。”贾思道做了一个捻钱的动作。 厉元朗立刻明白,这是贾思道在跟他谈条件了。为了慎重起见,就对贾思道说:“贾先生,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见一见您的证件……” “原来厉先生对我的身份还有所怀疑是不是!”贾思道突然站起来怒气冲冲瞪着厉元朗。顿时,办公室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第211章 假的真不了 孙奇再次充当了救火队员的角色,连忙替厉元朗打着圆场,拉贾思道坐下,陪着笑脸说:“贾先生您别生气,我们厉书记不是这个意思。”并且连连向厉元朗使着眼色。 孙奇挺郁闷的,好心给厉元朗找来一尊大菩萨,你还质疑人家,不管咋说,就是拜菩萨的话,也总得给人家点香火钱吧。他觉得贾思道的要求并不过分。 厉元朗明白,他的话可能刺激到了贾思道的神经,赶紧解释说:“修路是乡里的大事情,贾先生您提的要求我明白,只是我一个人做不了主,需要和其他人商量,也要确认一下您的身份,我好给大家一个交代,希望您能理解。” 贾思道并不买账厉元朗的解释,气鼓鼓一拍茶几说:“我不是主动来找你的,是你硬要我来你们乡里。说实话,我给你争取这笔资金是我的风格,不管也是我的本分。老张,咱们走!” 说毕,贾思道再次起身,对着司机老张一挥手,就要离开。 又是孙奇拦住他,紧着赔礼道歉,还心存不满的对厉元朗说:“厉书记,我好心好意把贾先生介绍给您,您这么做太伤人心,我以后还怎么给您找关系。” 司机老张在一旁默默不语,看到此情此景,索性从夹着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红色小本子,上面印着国徽,底下有三个烫金大字:工作证。 他把工作证往厉元朗面前一亮,黑着脸说:“看清楚了,这就是我们的工作证,别把我们当成骗子,我们是正经的京城工作人员。” 只是他手指尖紧捏着证件,在厉元朗面前抖了抖。厉元朗也不客气的一把拿过来,翻开仔细看了看。的的确确,这是一本政府工作人员的专用证件,上面照片是扫描不是粘上去的,看上去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贾思道是上校级别,属于县团级,比自己还要高。 他心中有数,连忙双手递还给老张,并且抱拳施礼连连赔着不是,好说歹说总算把贾思道劝坐下来,愤怒之火略作平息。 消除心里疑惑,厉元朗重拾话题,贾思道的意思是,给水明乡争取修路资金,需要抽取百分之二十的好处费,这些钱用于打点相关部门人员,在行业里是不成文的规矩。 贾思道还说,为了表明水明乡的诚意,先拿出十万块用于前期的铺垫,他要带着现金走人。 厉元朗面露为难神情,水明乡虽然账面上有钱,可是十万块对于乡里来讲真是笔大数目,他需要考虑。 贾思道原本松缓下来的表情立刻又变得阴沉起来,不满道:“我说厉书记,你还有没有诚意了,我左三番又四次的忍让,你还真把我当成礼拜天过了,耍我玩是吧。好了,我不跟你磨嘴皮子了,你就问你一句,能不能答应我的条件,不行给个痛快话。” 孙奇的鼻子已经给气歪了,厉元朗一支笔,他只要批示,关春明那里肯定会同意支付,和一千万比起来,区区十万块都不肯掏,这个书记也太会算计了,真是抠门书记,成不了大事。 “贾组长。”厉元朗知道贾思道的身份是个小组的组长,就直呼其身份说:“这样吧,我去找找财政所所长,去看看账面上的钱够不够,尽快去给您调配这笔资金出来。” 厉元朗终于服软,并让孙奇好好陪着贾思道和老张,自己则出去直奔楼下。 “你们这个书记水平可真是够差的,我真后悔上这里来。”贾思道对着孙奇发出一通牢骚话,老张则看了看手表,忧心忡忡的说:“要不就算了,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别介。”孙奇赶忙拦住,解释说:“您们没见厉书记已经答应,他去财政所了,看看账面上还剩多钱,年关岁尾了,乡里面用钱的地方实在很多,请你们理解。” 老张则狐疑道:“他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事情,用得着自己跑一趟么。” 贾思道拍了拍沙发扶手,讥讽说:“这是背着咱们指不定搞什么小动作。这个书记心眼窄,给他们钱行,往外拿钱就跟剜他的肉一样,咱俩再等一等,已经耽误了时间,不在乎这一会了。” 他的意思是,多等几分钟就有十万块钱到手,值了。 大约又过了二十几分钟,贾思道抽烟抽得口干舌燥,也顾不得茶叶不好,喝了一大杯茶水还没见厉元朗回来,就有些急躁的让孙奇催问。 孙奇正准备打手机,厉元朗板着脸推门进来,身后跟着张国瑞和高灿儒,竟然还有三个民警,其中一个他认识,是刚提拔的水明乡派出所代所长丰茂林。 不只是他,就连贾思道和老张都同时露出吃惊神态,大眼瞪小眼一脸迷惑不解。 “厉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贾思道怔怔站起身来,指着厉元朗身后的人,尤其是那三名警察。 “别装了,贾思道,你还真是假货。”厉元朗一挥手,三名警察径直扑过来,分别走向贾思道和老张。 老张被吓傻了,束手就擒,而贾思道情急之下,竟然一把推开堵在他面前的孙奇,把他推了一个大跟头,翻倒在地上。贾思道则迅速打开窗户,毫不犹豫鼓足勇气闭着眼纵身跳下。 “别让他跑了。”丰茂林见状要去下楼追赶,却被厉元朗拦下,非常有底气的说:“他跑不了,我早就让韩卫守在楼下,他插翅难逃!” 被两名警察死死按住的老张,声嘶力竭的低吼着:“你凭什么抓人,我可是贾……” “住口!”厉元朗冰冷的怒吼质问他:“你的确是假的,真正的贾思道此时已经坐在金县长的办公室里了,你和你的同伙都是冒牌货!”并且趁着老张惊恐双眼看他的同时,一把扯掉他的大胡子,痛快的摘掉他的眼镜。 哇!众人皆惊,不明白这位厉书记怎会发现老张带了个假胡子和眼镜的。 “霍奇风,你该露出你的真实嘴脸了。”厉元朗冷笑着。 霍奇风! 听闻自己的身份别揭穿,他吓得浑身一哆嗦,原本还挺立的身体忽然之间双腿瘫软,要不是有警察架着,非得倒在地上不可。 其实,一开始厉元朗就对贾思道他俩起了疑心,记住他们的车牌号发给常鸣,让他上网查一查,原来是个假牌子。 贾思道表演成分还算合格,在厉元朗面前始终高高在上,冠冕堂皇。就是有两次霍奇风喧宾夺主的做法,更加令厉元朗疑惑。 还有一点,贾思道三十来岁,他的司机却比他大不少,模样打扮怪异,留了一个大胡子。 如果是真是京城来的高层人士,都会刻意把自己往普通人身上打扮,生怕引起注意,谁还会留了一个让人过不忘的大胡子? 并且厉元朗故意让韩卫试探贾思道,和他迎面相撞就是为了测一测贾思道的身手。但凡身怀绝技的人物,连和人相撞都躲不过,怎可以保护大领导? 所以,他便暗示韩卫找张国瑞和高灿儒,暗地里调查这二人的身份,自己则和他们周旋,看看能不能发现破绽。 果然狼一见到肉,立刻暴露出贪婪的本性。贾思道想要十万块钱的好处费,厉元朗表面上答应,实际就是采取一个战术:拖延。 至于说他发现老张就是逃跑多日的逃犯霍奇风,纯属偶然。霍奇风摆了水庆章一道,厉元朗就对这个人很是上心,他的照片记忆在厉元朗脑子里时间很久。 当时他一眼看到老张就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尤其他不愿意正脸见人,还有那个标志明显的大胡子。 后来他找到和水婷月聊天时的照片,那里面有霍奇风的正面照,相互一比对,摘除眼镜和大胡子,正是霍奇风本人。 这次意外收获令厉元朗兴奋不已。千想万想,就是不会想到霍奇风竟然还敢乔装改扮回到广南,来到甘平县相对落后贫穷的水明乡,他回来是要干嘛?故地重游吗? 关于贾思道,厉元朗通过小妹叶卿柔,派肖剑暗中调查,确有此人和确有此事。只不过,真正的贾思道根本没有来水明乡,他的老家是水明乡下面的海浪村,他祭祖完毕直接顺着燕游山疗养院返回县城,已经被金胜请去县政府做客了。 这些日子,叶卿柔已经从爷爷去世的阴影中逐渐走了出来,叶明仁也找了个时间和她聊起了身世,确定她就是自己亲生女儿,妈妈是范雨琴,她和厉元朗是同母异父的兄妹。 叶卿柔震惊了,和哥哥怎么就变成了半个血缘关系?好在厉元朗跟她在电话里深度沟通。 半个血缘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管怎样,你就是我的亲妹妹,无从改变的事实。 叶卿柔释然了,慢慢接受了现实。就像哥哥说的那样,无论将来如何,我们永远是兄妹,无法分割开。 假的贾思道在跳楼后崴了脚脖子,还没来得及跑就被等候多时的韩卫逮了个正着。 人犯抓获,当天突击审讯,没成想这里面还涉及到一件大事,影响非常之广的大事情。 第212章 林木被杀 审讯假的贾思道,这家伙抵抗力空前垃圾,办案人员没费吹灰之力,只稍微吓唬了一个回合,这家伙彻底拉稀,交代了一个底朝天,就连和隔壁寡妇床上那点事都吐了个干净。 他真名叫贾刚,是水明乡海浪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只有小学文化。说起来,贾刚跟贾思道还是没出五辈的亲戚,以前就因为诈骗罪蹲过几年监狱。出来后发觉自己除了骗人啥也不会,就重操旧业,继续干着坑蒙拐骗的勾当。 两个月之前,霍奇风偶然认识了贾刚,发觉这人骗人把戏演的挺真实,觉得他有用就留在身边。 霍奇风的大运贷款出了问题,他做好跑路的同时,也留好后路。几千万的现今他没法带在身边,就和贾刚把钱埋在贾刚父母坟前的石碑底下,等到风平浪静再回来取。 当贾刚听说贾思道回乡祭祖的信息后,和霍奇风一商量,认为这是一个取钱的绝佳机会。就由贾刚冒充贾思道,霍奇风装扮成他的司机,二人趁着黑夜把钱取出来,早上路过水明乡吃早餐的时候,偏偏让孙奇无意中给发现,以为是真正遇到了贾思道,这才有了厉元朗和他们相见并发觉二人破绽,继而破获了这起冒充行骗的把戏。 审问霍奇风费了很多周折,这家伙一开始极其不配合,办案人员最后采取三天三夜不让他睡觉的熬夜手段,终于把霍奇风弄崩溃了,最后全部交代。 意外收获是,霍奇风将自己接近水庆章,并将一副价值连城的启工真迹做手脚送给水庆章的事情同时交待出来。 原来,霍奇风所做这一切是受人指使,这人不是旁人就是京城书法家果河。 怪了,果河跟水庆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陷害水庆章呢? 于是办案人员联系京城同行,马不停蹄赶到京城,将正在洗浴中心鸳鸯戏水的果河直接带走,连夜突击审讯,得到答案时全都震惊了,没有想到,万万想不到,果河此举是受人所托,真正幕后黑手竟然来自于甘平县,而这个人正是县委副书记林木。 顿时引起常委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何永志的重视,他第一时间汇报给金胜。 甘平县堂堂三把手林木,竟会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陷害顶头上司,市委书记水庆章,这还了得,必须向水书记汇报。 金胜为此专门和厉元朗秘密商谈,决定走厉元朗的路线,让他先给水庆章透露出来,看水庆章的表态。 结果水庆章闻听却异常平静,他告诉厉元朗:“当初介绍我认识果河的是尤明川,林木是尤明川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我想,这件事不仅仅涉及到这两个人,一定是隐藏至深的某个人手笔。查,严查到底,不管涉及到谁,坚决查个水落石出。我倒要看看,是谁想把我赶走。” 有此尚方宝剑,甘平县警方乘胜追击,向广南市纪委汇报,由市纪委出面联系省纪委,把尤明川带走调查。 尤明川刚刚在广南市人代会上卸任是人大主任一职,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一时间,广南市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坐不住了,尤其和尤明川有瓜葛的人,生怕自己被牵扯进去。 这其中,心里最没底的要数林木了。 他的秘书经常看到林木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或者县委招待所他专用的房间里,足不出户,一个人阴沉着脸,手里经常攥着香烟发呆。每次他离开后,垃圾桶里都装满许多被掰断的中华烟。 他的秘书不敢问,眼瞅着老板日渐消瘦,眼窝深陷,整个人早没了往日的派头,不知道老板是被什么事情折磨成这等模样。 秘书也有小圈子,他的秘书正好跟金胜秘书小王偶有来往,二人一块喝酒聊天时,酒后失言就把这件事说给小王听了,最后自然传进金胜耳朵里。 林木的失常反应引起金胜的警觉,就跟厉元朗商量起来。 有了当初肖展望的前车之鉴,厉元朗感觉到林木要出事情,就和金胜说:“县长,要马上对林木动手,我担心夜长梦多,林木出事,那样可是断了线索。” 金胜显现出为难,“元朗,林木是市管干部,没有市里的应允难以动他。你看看能不能联系徐书记,听一听他的意见?” “我试试。不过县长,你一定要派人暗中监视林木,要留住这个活口。” 厉元朗的警觉不是没有道理,他这边先联系了徐忠德秘书郑重,委婉表达郑重先试探徐忠德的口风。 因为涉及到水庆章,为了避嫌,他不好出面干预,徐忠德是最好的帮手。 “元朗,我尽快启动对林木的调查手续,你那边也要时刻注意林木的一举一动,当心他狗急跳墙逃跑或者做出蠢事。”徐忠德在电话里非常严肃的发出指令。 “好的徐书记,我也是担心这点才给您打的电话。” 可就在厉元朗联系徐忠德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接到金胜的电话,十分丧气的告知他:“林木死了。” “什么!”厉元朗非常震惊,怎么会?不是一直派人暗中监视他的么! “林木昨晚从家里出来,结果搞了个声东击西,他的车里找了一个和他外形差不多的人把监视他的警察给骗走了,实际上他是坐着出租车去了县郊一个废弃拆车厂。今天早上,警方在拆车厂的一个枯井里发现他的尸体,胸口上被人捅了一刀,直刺心脏,当场毙命。”金胜叹息着一口气讲了全部过程。 “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现场除了林木,还有一个人的鞋印。听何永志猜测,杀死林木的人应该是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干净利落不留痕迹,这个案子查起来有难度。”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林木这人疑心重,大晚上的能让他去偏远的拆车厂,一定有人事先和他通过电话,而打这个电话的人,准是值得他信赖的,这样他才能放下戒备,搞声东击西和那个人见面。” “警方已经调了详单,在林木死亡时间前后,的确有个手机打进来,可那是个在网上买的手机卡,目前正联系网监,看看有没有收获。” 和金胜聊完,厉元朗决定要亲自去一趟广南市,有些事情他要面见水庆章商谈。 路过甘平县的时候,厉元朗特意去了金胜办公室,得知他此时正在县委开会,时间紧急他没有等,驱车直接赶往广南市。 与此同时,县委书记方玉坤紧急召开常委会,林木突然被杀,方玉坤感觉事关重大,马上召集所有常委齐聚县委小会议室,商量下一步的打算。 “各位,我刚刚接到市委水书记和沈市长分别打来的电话,要求县公安局迅速破案。永志副县长,你们公安局要马上成立专案组,这件事影响恶劣,好嘛,堂堂县委副书记,还是兼任政法的书记被人杀害,老百姓会怎么看我们,会认为我们县的治安多么差!为了尽快消弭掉负面反响,我代表县委要求你们,十天内必须给我查个水落石出,不然的话,没法向市委市政府交代。”方玉坤冷着脸下了限期破案的决定。 何永志一言不发,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他岂不知这起刑事案件的重要性,但是千头万绪,线索仅仅那么一点点,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可他又无法反驳,是啊,县领导都被歹徒杀了,老百姓何谈安全感? 会上,方玉坤提出来的限期破案,无人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最终的结果,压力全都压在何永志身上,令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等会议一结束,何永志立刻赶到县公安局的会议室里,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包业武、副局长张全龙以及刑警大队的主要领导全都坐在这里等他。 何永志一进来,坐在回型桌正中间,冷着脸一摆手,众人齐刷刷坐下。何永志严肃的说:“县委给我们限期破案是十天,我这里修改一下,给你们八天,八天之后,一定查出杀害林书记的凶手。这家伙也太嚣张了,竟敢杀害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这是在向甘平县公安局示威,是向甘平县六百三十六名公安干警挑衅。所以,我要求公安局全体干警,从现在起要全力以赴,不分科室不分区域,全都拧成一股绳,都要参与到这起案件的侦破当中。同志们,这是对我们甘平县公安系统的一次综合检验,希望同志们尽职尽责完成上级交办我们的任务。” 随后,何永志环视一圈众人,又说道:“我们要马上成立专案组,由我任组长,副组长是……”说话间,何永志瞟了一眼左面的包业武,又看了看右边的张全龙,问道:“你们二位哪个肯接下这条军令状?” 包业武心里“咯噔”一下,权衡着利弊。这宗案子在他看来难度极大,还要限期破案。搞好了有功,搞不好可是要影响仕途的。 包业武犹豫起来,手里摆弄着碳素笔没说话。张全龙气得直皱眉头,好你一个大滑头,你可是政委兼常务副局长,是这栋楼里的二号人物,遇到好处往前冲,遇到困难就往后缩,他咬了咬牙,挺直身板看向何永志,铿锵有力的回答:“何县长,这个案子,我接了。” 第213章 反向思维 其实何永志早就属意于张全龙,他主管刑侦,是最佳人选。同时他也为张全龙捏了一把汗,万一限期破不了案子,他有责任,张全龙更是难逃其咎,才晋升副局长没多久,一旦背负上处分搭上后半辈子仕途,未免有些太残酷了。 “全龙,你可要想好,这个案子八天之内一定要有结果。”何永志于心不忍,只能侧面规劝,希望张全龙知难而退。 “何县长,我打定主意了,不能如期破案,我引咎辞职。”张全龙凛然扫了一圈,尤其在包业武脸上多停留那么一秒钟,而后看向何永志的眼神,双目炯炯,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好吧。”何永志深深点头,瞄了一眼包业武问道:“业武,你还有补充的吗?” “没、没有了。”包业武乐不得张全龙接下这块烫手山芋,这下可真好,一个林木被杀案,就将何永志跟张全龙绑在一辆残破战车上,碰到个土坷垃准得翻车。 这一主一仆要是在阴沟里翻了船,那对于他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好消息,说不定今后甘平县公安局就姓包了。 在座其他人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反正心思各异,各有各的打算。 何永志在会上当即宣布了专案组成员组成名单,基本上抽调的囊获目前甘平县刑侦方面的顶尖技术人员,并要求会议结束马上投入开始工作。 事不宜迟,现在是和时间争分夺秒,晚一分钟都有可能拖延案件的侦破。 话分两头,此时的厉元朗已经坐在水庆章在广南的家里,两个人坐在书房里,讨论的也是林木被杀案件。 水庆章也不轻松,关于林木被杀案子,省委书记王铭宏和省长曲炳言分别作出批示,指示警方要迅速破案,把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和社会恐慌降到最低。 而且曲炳言专门给水庆章打来电话,暗示他,前一阵因为霍奇风的事情引起的人心不稳对水庆章很不利,目前上层以稳定为前提,如果再由于林木的案子迟迟不能侦破,时间长了出大乱子,他无法为水庆章说话。 曲炳言的言外之意,是担心有人拿这事做文章,攻击水庆章治理能力,到时候别说竞争允阳市委书记了,恐怕会给他发配一个闲置部门冷处理。 所以水庆章和厉元朗这对爷俩坐在一起,相互抽着闷烟,谁也不说一句话,个个愁眉不展,脸上写满了阴郁。 老半天,水庆章把烟头碾灭在烟缸里,长叹一口气:“我已经给方玉坤下了死命令,要求限期破案,方玉坤为此召开了紧急常委会,期限定在十天,你感觉把握大不大?” “很难说。”厉元朗实话实说,“林木这人城府很深,这种性格的人谨小慎微,生性多疑,大晚上一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还搞声东击西骗过警方的跟踪,说明他要见的这个人肯定很重要,或许是给他了某种承诺或者是希望,他值得冒险。不过水伯伯,我有一事不明,既然林木要陷害您,干嘛不让徐书记提前下手,把林木抓起来?” “唉!”水庆章后悔不迭的直摇头:“全怪我太贪心了,我知道林木这人不好对付,就想着放长线钓大鱼,把他背后那个人给揪出来。现在一想,严重失策。”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卖,如果真有,水庆章一定会买来吃上几粒,以诊治他错误的判断和愚蠢的做法。 只是现在不是后悔和反思的时候,厉元朗问:“尤明川在里面怎么说的?” “他当然极力否认介绍我和果河相识没有任何目的性,就是单纯的以书法会友。这个老尤啊,我们以前在一起共过事,感觉他这人还可以,没想到……” “水伯伯,人都在变的,尤其事关自己利益。”厉元朗劝慰道。 “纪委对老尤已经全面展开调查,他的事情不算小,特别是他那个不争气儿子尤二贵,和恒勇有一拼,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样样都占全了。”水庆章说道。 尤二贵? 这个名字听着熟悉,就在厉元朗耳边回荡着,哦,他微微点头,想起来尤二贵正是展鹏飞出事那次,大言不惭要十万块钱好处费的家伙。 原来他是尤百川的儿子,巧事真是太多了。 “水伯伯,您觉得林木背后的那个人会是谁?有没有点眉目?” “嗯……”水庆章沉吟着,他对厉元朗越来越喜欢。以前只是欣赏他,现在依赖他,真正拿他当自家人对待。 就好比这次事件,本来是他绝地反击的最佳机会,却因为林木突然被杀反而落得被动。 水庆章找人商量对策,思来想去,身边就只有一个徐忠德了。可是徐忠德毕竟是纪委书记,身份敏感,若是在这个时候接触了多了,势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闲话,或者被有心人利用编造出什么不好的影响。 所以,水庆章想到了厉元朗,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女婿的男人。 厉元朗思维敏捷,分析事理透彻明朗,绝对是他最信任最依仗的人选。 在厉元朗面前没有顾忌,水庆章把广南市其他三股势力的代表人物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筛子,只有两个人他认为最有可能。 第一个就是沈铮。搞走水庆章,他是最大受益人。况且,二人关系始终不和,属于表面上过得去而已。这也是通病,历来党政一把手都是貌合神离。 第二个人是恒士湛。他是本土派系的代表人物,前次因为方文雅的事情,恒勇介入其中。只不过考虑到恒士湛背后有叶明天的支持,其中还有一层,那就是水庆章和叶明仁有生死之交,他弟弟的人,看在叶明仁面子上,水庆章没有动恒士湛,这也算是他的一点私心做崇。 水庆章之所以把恒士湛包括在内,是他觉得恒士湛这个人比较阴险。他当初要非礼方文雅,对方不从他竟然动用龌龊手段陷害方文雅,差点毁了这个女人的前途。虽然证明了方文雅的清白,到头来还是落得无奈被调离走的下场。 不过水庆章也不确定在这件事情上恒士湛到底有没有参与?因为他感觉把自己搞走,对恒士湛来讲,未见起有任何好处。 厉元朗便说:“事情都有两面性,人心难测,谁也不会把坏主意写在脸上让人知道。” 但是对于这两个人,水庆章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厉元朗想到了一个词:反向思维。什么意思呢?就是从相反的思路上想事情。如果这个背后人物是沈峥或者恒士湛,那么他们接下来该会怎么做呢? 厉元朗原本打算监视沈铮和恒士湛,就从嫌疑最大的人身上入手。 可这二人毕竟都是市领导,无法采取常规的侦查手段。但是有一个人却可以,尤二贵。厉元朗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派韩卫暗中跟踪尤二贵,看看有没有意外收获。 他的这个想法没有告诉水庆章,这么做上不了台面,还是不要让未来的老岳父知道为好。 韩卫这一次是跟随厉元朗一起来的广南,厉元朗和他提出跟踪尤二贵,韩卫痛快领命。在他看来,厉元朗的命令是雷打不动的,他必须无条件执行,不多问一句话,绝对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好帮手。 韩卫是特种兵出身,侦查能力相当强。况且尤二贵身边那几个保镖,充其量就是小混混的升级版,专业性不强。韩卫秘密跟踪了好几天,愣是没被发现,反倒韩卫却却发现这里面的不同寻常。 尤二贵手下的一个保镖名叫阿强,最近总往乡下跑。阿强是广南人,曾经因为打架斗殴判过刑。韩卫打听到,阿强在乡下没有任何亲戚和朋友。他总去乡下干什么呢? 韩卫断定,这里面有问题。 于是他放弃跟踪尤二贵,转而针对阿强采取了极其隐秘的跟踪和调查。 阿强常去的这户人家,只有一个男人住,他叫武涛,四十多岁,是个狠角色。因故意杀人罪判了二十年,刚刚刑满释放。 韩卫见到过武涛,面相凶狠,尤其是那双眼睛透着杀气。 和村里人打听,武涛出来后回到老房子里深居简出,偶尔去附近小卖店买点白酒吃食,从不多逗留也不和旁人说话,付完钱就走。 小卖店老板还透露出一条非常重要的信息。武涛一开始买的吃喝都挑便宜东西,可是最近几天,武涛却突然出手阔绰,不问价格,还专挑贵的买。然后把钱往柜台上一扔,都不等找零钱,提着东西直接离开,叫都不回头。 当韩卫把这些侦查出来的消息反馈给厉元朗后,他低头分析,感觉这里面有大文章。 一面让韩卫继续监视武涛,一面给何永志打了个电话。 而此时的何永志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时间过去了四天,与他规定期限还剩一半,案子却没有任何进展。 那个手机卡是在学校附近的商亭买的,跟前的摄像监控坏了,根本调不出来买手机卡这人的模样。 张全龙派出的其他几路人马撒出去,基本上都是空手而归,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消息。 何永志几天没合眼,眼睛都熬红了,心乱如麻,烦躁不安。偏偏这个时候,厉元朗的手机打了进来…… 第214章 大案告破 接到厉元朗的电话,何永志也没客气,直接不耐烦的问起来:“元朗,我很忙,请你长话短说。” 厉元朗理解何永志此时的处境,他不介意的问起案子的侦破情况。 何永志叹着气如实讲了,目前案情陷于困境,毫无进展。 “何县长。”厉元朗说道:“我给你提供一条线索,这个人名叫武涛……”于是乎,厉元朗就将武涛的详细情况一一告诉了何永志。 “哎呀,真的假的?”何永志不相信似的瞪大眼睛,差一点原地蹦高,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啊。 “何县长,宜早不宜迟,我担心夜长梦多出现差错,请你们尽快动手,从武涛身上查起,或许会有收获。”厉元朗平静说道。 “老弟呀。如果案子侦破成功,你一定是大功一件。这次我还会为你申请更大枚的奖章。”何永志难掩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变调了。 何永志挂断厉元朗的手机,立刻把张全龙叫来布置抓人。 张全龙兵贵神速。在厉元朗提供消息不到两个小时,就把猫在家里喝酒的武涛生擒拿获,并且立刻提审他。 武涛是老油条了,多年的监狱生活让他练就了一身对付审讯的招数。无论审讯人员如何问,武涛就是闭着嘴巴一个字不说,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哑巴。 何永志心急如焚,张全龙也是急的直跺脚却无可奈何。怎么办?时间越来越临近,却撬不开武涛的嘴,拿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武涛闭口不说,但是阿强却开了口,他和武涛是狱友,最近经常接触他周济他,是朋友间的帮助,这总不能算作犯法吧? 好不容易抓到了两个嫌疑人,却因为掌握不到有效的证据,让审讯一度面临停滞。 与此同时,韩卫监是尤二贵。发现这家伙跟恒勇接触频繁,有时候二人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天。 按说两个官家二代的纨绔子弟,臭味相投,在一起吃喝玩乐也没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们频繁接触,弄得跟地下接头似的,小心谨慎,见面地点都选择的在非常偏僻之处,那么就不由得引起注意了。 看样子尤二贵对阿强被抓格外担心,并且通过熟人打听想把阿强和武涛捞出来。 都什么时候了尤二贵还敢捞人?捞的还是犯罪嫌疑人,真是胆大妄为,痴心妄想。 厉元朗综合分析,阿强和武涛之所以在里面咬定不交代,准是得到什么人的支持和承诺。 而且,阿强经常变换口供,一会这么说一会那么讲,经常把大家往沟里带,给人感觉是闹着玩似的。 有问题,准是看管人员中有内鬼通风报信。于是,张全龙设计把那个内鬼揪了出来。一问,这个内鬼是尤二贵给了一笔巨款买通下来,每天趁着放风的机会,偷偷往阿强和武涛手里塞纸条。 内容就是让他俩拒不交代,要是交代的话,就按照纸条上所写的内容说,千万不要出现差错。同时还说,警方没有掌握到确凿证据,不会把他俩怎样,让他俩放宽心,会尽快将二人弄出来。 厉元朗请示谁水庆章,又跟何勇志张全龙他们商量后决定,立刻传唤尤二贵。 起先尤二贵叫嚣着大吼:“凭什么抓我?” 张庆龙心平气和的说道:“尤二贵,你的事情我们已经全部掌握,这里不是充英雄的地方,尽早交代对你有好处。 “交代什么?老子又没犯法。”尤二贵瞪起大眼珠子,气焰十分嚣张。 “是吗?”张全龙冷笑,当即把掌握的那些尤二贵罄竹难书的犯罪行为一一罗列出来,包括他敲诈勒索,以帮人办事为名诈骗钱财等等,哪一件拿出来都够判他个十年八年的了。 以前仗着有他爹尤百川护着,尤二贵这些勾当警方还有所忌惮。现在他爹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谁还会管他? 尤二贵如此不堪却巧言狡辩,张全龙便和他耐心周旋,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谁知没一会儿,尤二贵突然鼻涕一把泪一把浑身颤抖哆嗦。 凭借多年经验,张全龙立刻猜出尤二贵这是犯了毒瘾。好啊,这家伙竟然还有如此爱好,正合我意。就以谈条件为名,对尤二贵说:“只要你老老实实交代,我就满足你的要求。” “张局长,给、给我来一口,就一口,我实在受不了了。”在毒瘾面前,尤二贵彻底没有了刚才的不可一世,一个劲儿哀求张全龙,甚至跪地磕头作揖,丑态百出。 张天龙始终坚持,不交代不让他吸一口。并且弄来一个装面粉的塑料袋,冒充毒品,在尤二贵眼前来回晃悠,馋着尤二贵直淌口水。 刘二贵不知是计,并且毒瘾一次次侵袭着他的神经,让他痛苦难言,实在承受不住妥协下来,终于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和经过。 其实,整件事情的幕后黑手不是他,而是恒勇。 恒勇为什么要陷害水庆章?原因很简单,搞走水庆章,为他老爸恒士湛报仇。 当初方文雅的事情,恒士湛陷于被动,整天愁眉不展,回到家便躲在书房里听京剧,很少出来。恒勇看在眼里急在心上,打听清楚后,得知是厉元朗从中帮了大忙,他恨厉元朗,同时也恨水庆章,把这二人当成他们家最大的敌人,始终耿耿于怀,找机会一定要这二人好看。 殊不知,水庆章碍于叶明天的面子,心慈手软,只查到恒勇这一层级没有继续追查下去,反而助长了恒勇的报复心理。 自从尤百川退居二线后,林木一直寻找新靠山,后来他通过钱允文结识了恒勇。 恒勇谁不知道,林木自以为结识恒勇,就等于搭上恒家这条大船了,所以,对恒勇非常敬重。 恒勇在得知水庆章喜欢书法,某一次和林木吃饭时谈起这个话题,林木就把他熟识京城书法家果河的事情讲出来。 别看恒勇这家伙只是贪财好色,实际上坏水也是一箩筐,随便拿出来一样,照样坏人坏到骨髓里。 他经过深思熟虑,让尤二贵唆使他爸爸尤百川介绍果河跟水庆章相识,同时,又把大运贷款的老板霍奇风也介绍给了水庆章。 恒勇早就猜到,霍奇风弄的这家贷款公司有非法集资的嫌疑,早晚会出事。把这么一个炸弹放在水庆章身边,到时候把水庆章炸个粉身碎骨才好呢。 霍奇风何等聪明,早就想着攀上权贵,跟水庆章相识一场,趁机把他跟水庆章关系挑明,提高知名度,会让更多老百姓认为,市委书记是他的朋友,他的贷款公司准没问题,会把更多的钱存进公司里面,让他的腰包鼓鼓。 之后贷款公司资金出现问题,霍奇风临走之前,就把那副价值连城的启工真迹做了包装,送给水庆章。 他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其一假如一旦遭遇不测被抓,就以这幅画相要挟,让水庆章救他出来。 其二,万一他躲过这场灾难,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可以找机会要回来,反正水庆章并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还以为是他霍奇风模仿的赝品呢。 最关键一点是,这是恒勇和林木两人的计谋,还是林木出主意让他把真迹包装成赝品的。 一举三得的事情,霍奇风当仁不让的去执行,何乐而不为。 霍奇风被厉元朗是破真面目,随即果河和尤百川分别被抓,林木自知受恒勇蛊惑,参与到陷害水庆章的事情中,自知罪孽深重,感到末日来临,水庆章一定会查他的。 于是林木求助于恒勇,希望他提供帮助。计划时大家还在一条船上,可一旦这条大船遇到风浪即将颠覆,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谁还顾得上其他人。 恒勇恨不得把自己摘个一干二净,抽身出来。但是林木不答应,以大不了鱼死网破相威胁,逼着恒勇帮他找出路。 恒勇表面上答应帮着林木逃跑,并给他一大笔钱送他出国。暗地里却和尤二贵狼狈为奸,尤二贵的保镖阿强蹲过大狱,狱友武涛心黑手辣,杀人不眨眼睛。正好出狱后无事可做,就用重金说通武涛重操旧业,干掉林木。 出事那晚,恒勇便通过手机联系林木,同时开车拉着武涛一起赶到出事地点。 恒勇这边和林木通着话,那边武涛偷偷埋伏好,等到林木出现,武涛趁着夜色装成恒勇,趁林木一个不留神突然出刀,正好捅在林木心脏上,当即一命呜呼。 至此,这桩连环套这连环的大案终于告破,恒勇、尤二贵,包括武涛阿强,还有先前的尤百川果河霍奇风等人全部落网。 但是有一个人却逍遥法外,整天惶惶不可终日,这人便是恒士湛。不是不抓他,是因为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参与此次案件,尽管他儿子成了罪犯。 当这宗案件的调查结果摆在省委领导们面前时,叶明天最为震惊。 不为别的,就为他一直相中的恒士湛,他的儿子竟然做出这等事情,陷害市领导水庆章,雇凶杀害县委副书记林木,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他看着案头上的白纸黑字,犹豫再三,最后拨出了一个电话,神情严肃的说:“大哥,我有件事需要和你说……” 第215章 县委副书记到任 震惊甘平县的林木被杀案告一段落后没多久,接连发生几件事,第一,恒士湛去了省政协,组织部长一职由常务副市长金维信接任。第二,甘平县委副书记很快上任,不同于以往,这次是省里委派,没有从广南市挑人选。 第三,水庆章和叶明仁通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不知道通话内容说的什么,反正据水婷月透露,她爸爸接完电话,春风得意,心情舒畅,难得和她妈妈开起了玩笑。 第四,厉元朗和水婷月的订婚仪式初步定于大年初二。按照老百姓的俗定,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到时候水庆章谷红岩一家人回京城谷家,正好在当天举行订婚仪式,可谓两全其美。 相比较于前两个,第三第四个纯属家庭话题,但是对厉元朗来讲,都是好消息。 恒士湛这次去省政协,无疑算是最好的结果了。估计是叶明天的手笔,别看他是省军区政委,但是省委常委以及叶家子弟的名头,即便叶老爷子去世,余威仍在。 而新任县委副书记到任则颇有意味了,魏奇正,原团省委学生部部长,这可是正处级别,让一个正处担任副处的县委副书记,摆明了省委态度,就是两个字:稳定。还有不能摆上台面的两个字:镀金。 魏奇正的到来,对于金胜无所谓,可是方玉坤却感受到了压力。魏奇正三十八岁,和金胜同岁,反观自己已经四十多了,年龄上不占优势,难不成这个小魏书记是准备接自己班的? 为此,他特意去了一趟广南市,见到了老领导市长沈铮,就把自己的担心表露出来。 不知道沈铮和他讲了什么,方玉坤走出沈铮办公室的时候,意气风发,脸上挂着笑意,腰板也挺得绷直。 魏奇正和厉元朗有过一面之缘,在代表团省委视察韩家屯小学的时候,厉元朗始终相陪。由于有水婷月的这层关系,他对厉元朗印象深刻。 在他到任当天,甘平县委主要领导还有各部门负责人齐聚县委招待所宴会大厅,为新来的魏书记接风。 厉元朗站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张熟悉的面孔。 邹绍来蔫了,贺广普挤出来的笑脸比哭还难看,厉元朗看得出来,林木一死,这二人彻底成为霜打的茄子。 要说林木也不是什么好饼,当初韩茵照片事件,是邹绍来和贺广普俩人密谋,最后找林木定夺的。把照片寄给谷红岩,还是林木出的主意。 这些,还是邹绍来主动找厉元朗坦白交代的。那还是在林木死后不到半个月,他自感纸里包不住火,况且林木已死,邹绍来失去靠山,反倒厉元朗事业蒸蒸日上,两下一比对,邹绍来做了最正确也是最艰难的决定,向厉元朗低头认罪。 要放在前一阵子,尤其出事之后,厉元朗铁定会冲上去赏他几个大嘴巴子,就像见他要欺负韩茵那次,非把这家伙打得连他老婆都不认识了。 可是时过境迁,他懒得这么做了,板着脸狠狠训斥邹绍来几句,并当他面删除了他要欺负韩茵的照片罪证,同时也警告他,只此一次害他,若有下次会让邹绍来死的很惨。 邹绍来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他哪里还敢了,靠山死了,自己的位子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那还有闲心去害别人。 不过厉元朗也考虑过邹绍来提及此事的真实性,林木已死,把脏水都泼给一个死人,以邹绍来的德性能干得出来。 谁知道,之后贺广普在检查水明乡教育办的时候,和厉元朗的接触中,有意无意的也透露过这件事。他没有像邹绍来那么直白承认错误,只是拐弯抹角给厉元朗道着歉,还说以前是他识人不淑,跟错了人,现在真是后悔不迭。 和对待邹绍来不同,厉元朗和邹绍来是陈仇旧怨,而他跟贺广普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贺广普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打起害他的主意,实在可恶。 于是乎,厉元朗决定在贺广普的伤口上撒一把盐粒子,狠狠让他难受一次,也让他尝尝被人害的滋味。 在酒桌上,厉元朗便无意中透露出杨莎莎和赵非凡不同寻常的关系,就差直接说他俩早就滚上床谈论人生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贺广普的脸顿时拉下老长,饭都没吃完借故有事急匆匆离开水明乡。 活该,杨莎莎给你编织的这顶大绿帽子,你戴着正合适。 所以,今天欢迎魏奇正的宴会上,贺广普神不守舍,经常用眼角余光狠狠盯视赵非凡,直咬后槽牙。 当然了,这里除了县领导,还有许多老同事老朋友,比如季天侯,比如邵万友,还有田东旭车广深等等。 季天侯和厉元朗早就打过招呼,二人站在欢迎队伍里紧挨着,厉元朗问起他最近的工作情况。 “忙啊,真的是忙。”季天侯眼见魏奇正跟随方玉坤和金胜身后走来,拍着巴掌小声和厉元朗交谈几句。 因为魏奇正不过是县委副职,这次陪他下来的只是市委组织部干部处的李处长,并没有委派一名副部长前来,规格相对低一些。 这次宴会一共摆了六桌,县委主要领导一桌,各委办局一把手两桌,各乡镇领导两桌,还有一桌是秘书以及县委相关部门负责人。 没有雅间,大家都坐在宴会大厅里,六桌酒席就显得空旷不少。 方玉坤首先代表县委县政府讲话,欢迎干部处李处长以及魏奇正就任甘平县委副书记,剩下的就是官面上的客套话了。 魏奇正也讲了几句,其实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该讲的他都讲过了,这里是酒场,说的没必要多,寥寥数语。 感觉魏奇正这人还是喜欢干事的,不像有些镀金干部,只说不干,到这里来真是积攒经验,光积攒不发挥。 场面上的话说完,剩下的就是喝酒了。魏奇正在组织部长王祖民的陪同下,挨桌敬酒,认识大家也让大家记住他。 当走到厉元朗这一桌,等王祖民要介绍厉元朗的时候,魏奇正却主动伸出大手笑呵呵说:“厉乡长,咱们又见面了,一向可好?” 王祖民并不惊奇魏奇正认识厉元朗,他以为魏奇正是团省委下派干部,是由于水婷月的关系,不过他马上接过话茬说:“魏书记叫的不完全正确,厉元朗同志目前还担任水明乡的党委书记,他是党政一肩挑。” “哦,后生可畏,后生可畏。”魏奇正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连连感叹。 厉元朗则双手握着魏奇正的手,谦虚说:“魏书记夸奖了,我做的不够还需要继续努力。” “好好。”魏奇正和厉元朗碰了一下杯,没有和其他人那样抿了一小口,而是一口喝干,虽然只是五钱杯,算是给厉元朗好大的面子。 魏奇正和厉元朗喝了一杯酒转身走向下一个人,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元朗同志,听说你要和水部长订婚了,确有此事吗?” 他的话一出口,在场不少人都很震惊,包括王祖民季天侯等一干人。 订婚的事情厉元朗没和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和他关系最近的张国瑞,常鸣,韩卫等人谁都不知道。厉元朗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订婚又不是结婚,家里人知道就行了。 魏奇正知道这件事并不意外,估计是水婷月透露出来的。毕竟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喜欢分享事务。而且水婷月是三十好几的老姑娘了,盼来盼去终于盼来心上人,她嫁人的迫切性比厉元朗要强烈许多。 既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厉元朗便如实点头承认,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多谢魏书记关心,是有这个打算,定在年初二。” “订婚在哪里举行?”魏奇正好奇问道。 “在京城,婷月的外祖父家。”厉元朗不便多说,谷红岩和谷家,这种关系一般人还不是很清楚,他没必要宣讲出来。 喔了一声,魏奇正再说话,倒是王祖民半开玩笑的说:“结婚是人生头等大事。可订婚也不能马虎过了。元朗,等过完年你要回头补办一桌,记得叫上我啊。” “一定,一定请大家。”厉元朗点头应允,既然王祖民开口了,这件事他想低调也由不得他了。 于是乎,在县领导离开之后,厉元朗立刻成为这桌的主角,大家纷纷向他敬酒表示祝贺。季天侯佯装生气,让厉元朗连喝三杯作为惩罚。好么,这么要好的关系你都隐瞒着,罚你三杯都是少的。“应该罚喝一瓶。”这是邵万友的提议。 结果大家你一杯我一杯,愣是让厉元朗喝了一瓶的白酒。好在他酒量不差,要不然非得喝趴下不可。 从县城回来,临近年关,乡里的事情多,厉元朗又是开会又是布置,还带领乡班子成员挨个村屯走访一圈,下养马村和刘家地村都步入正轨,上养马村的村支部养尊处优惯了,马胜然一下台,乡干部就央求厉元朗多给他们政策多予以照顾。 厉元朗没有惯着他们,乡里政策对所有村屯都是一样的,只要你们勤劳肯吃苦,就能把日子过好,不要指望什么特殊照顾。 他的话,把上养马村的村干部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深深低下头,不再言语。 还以为你们是皇亲国戚,马胜然时代已经过去了,还以为自己是大爷呢! 第216章 忙碌的春节 海浪村在张伟他们几家有影响力的报纸报道之后,突然之间火起来,不少游客尤其外地人驱车赶到这里,拍照游玩领略自然雪景,杨升的“杨家酒馆”更是顾客盈门,很多老百姓都把自家房子腾出来,供游客们居住,就这样还供不应求难以满足。 把个郭定寿乐得脸上笑开了花,不住称赞厉元朗:“厉书记,要不是有你和张记者他们的对外宣传,村子里哪会摊上这样的好事情,不瞒你说,现在大家伙数钱都数到手抽筋儿。” “只要大家腰包里有钱,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就算达标。不过郭支书,挣钱可以,要告诉大家挣良心钱,不要像雪湘那样,闷着黑心宰客。” “一定,这点请你放心,有我郭定寿在任一天,决不允许抹黑村子形象的事情发生。” 在韩家屯厉元朗遇到了麻烦。麻烦的起因跟韩家屯无关,是发生在韩家屯小学,出在冷樱花身上。 但绝不是坏事,可以说是烦恼的喜事。冷樱花通过自学考上了省城东河师范大学的研究生。因为需要脱产两年,偏偏学校就只有三名教职员工,还包括韩校长的老伴。她如果一走,学校本来就师资贫乏,韩校长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所以冷樱花在接到录取通知书后偷偷藏起来,不打算念这个研究生了。 后来这件事被韩校长知道,非逼着她去上学。冷樱花说什么也不肯。一来学校缺人,二来她对孩子们真有感情,舍不得扔下孩子们不管。 厉元朗来的时候,韩校长正在苦口婆心的劝着冷樱花,并把事情原委告诉了厉元朗。 和韩校长一样,厉元朗也不同意冷樱花这么做。他表示,研究生多么的难考,好不容易考上不念了,岂不太可惜。 冷樱花十分倔强的说:“厉书记,不是我不想念,我也知道,研究生对我意味着什么?但是你看,孩子们一双双期盼的眼神,还有对知识的渴望,他们需要我,我真的离不开他们。” 厉元朗郑重说道:“冷老师,你的高风亮节令我十分钦佩。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去念书,不仅仅是你的损失,也是教育行业的损失。国家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需要你将更多的知识传授给下一代。你放心的去吧,这里我会想办法再重新安排一位老师,绝不会耽误孩子们对知识的需求,让这件事达到两全其美的效果。” “真的吗?”冷樱花似乎不太相信。韩家屯这么一个贫穷的地方,谁会愿意来? “是真的,我以我的人格做保证。”厉元朗铿锵有力的说:“我已经跟教育办胡主任打过招呼,把你和韩校长的老伴转为公办教师。今后各村屯的教师,也不会再出现民办教师这个字眼了。” 韩校长激动了,冷樱花更是脸颊挂着红晕。这位厉书记和水明乡原来的乡领导不一样,上任以来办了许多桩实实在在的好事。就比如说韩家屯小学,新修的校舍,新安装的暖气片,还有这些教学仪器和教学设备,哪一样不是在厉书记的关心和亲自督促下做成的。 “厉书记,有您的保证,我答应了,年后我就去报到。等我学成归来,我一定还要回到水明乡,回到韩家屯小学,继续为孩子们服务。” “我等着那一天。”厉元朗坚韧的大手和冷樱花荷藕般的嫩手紧紧握在一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大年三十。厉元朗陪着老爸厉以昭,他把老爸接回了家,做了几样老爸爱吃的菜。陪老爸吃团圆饭说话聊天,并告诉他自己和水婷月订婚的消息。 老爸激动不已,虽然嘴上不会说话,但是呜哩哇啦不住点头。还用那只好手比划着,意思是敦促厉元朗赶紧和水婷月结婚,他好能早点看见孙子。 饭后厉元朗陪着老爸看春晚。说是看电视,他一刻也没消停。先后给金胜、王祖民、郑海洋以及何永志等县领导一一打电话拜年。 同时季天侯,邵万友还有张全龙等人,也都和厉元朗打电话互道新春贺喜,加上水明乡等一干领导班子成员,张国瑞、常鸣、 高灿儒、李薇,以及袁春秋樊纲等人,都先后给他打来电话。 即便上面在春节期间送礼控制非常严,信明浩、韩忠旺、马泽生以及郭定寿杨升等村干部,打听到厉元朗老爸家,三十这天上午全都大包小包拿了一大堆山产品,这些全是自家产的不值钱,无论如何硬要厉元朗收下。 厉元朗推脱不过,只好以等价的东西回送给他们,他们不答应他一样也不收。 打了一圈电话,厉元朗犹豫再三,还是给苏芳婉打了过去。她爸爸刚去世没多久,哥哥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在县城举目无亲,厉元朗担心她一个人过年太孤单。 好在不错,苏芳婉正跟同学在一起。听电话里面还传来一个男人的说话声,厉元朗不方便多问,挂断电话后却担心起来。 他并非对苏芳婉没有想法,只是不想伤害她。而且他也怕,一旦沾染上去,对他对苏芳婉都没好处。 算了,不去想她了,如果她真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之后厉元朗又和妹妹叶卿柔通了电话,告知她自己两天之后要赶去京城,在谷家举行订婚仪式。叶卿柔听后惊喜万分,表示到时候她一定参加,要送给未来嫂子一件非常特别的礼物。至于是什么,她笑嘻嘻的回答俩字:保密。 老爸身体不方便。他家这边只能有妹妹一个人出席,想想都心酸。和谷家一大家子人相比,自己这一方实在太羸弱了。 睡觉前的最后时间,当然是留给水婷月的。厉元朗和水婷月煲起了电话粥,你侬我侬的说了好一会儿情话,并且确定后天上午在广南市机场会合,一起赶赴京城。 初一上午,李元朗准备了点儿礼物,都是他让韩卫买的土特产,不值几个钱。分别去金胜、王祖民、何永志以及郑海洋等一干县领导家去拜年。一般拜年都选择在初二以后,因为厉元朗要去京城,只好提前到年初一。 和这些领导说话聊天的时候,厉元朗也没隐瞒,反正大家都知道他要订婚的消息,也收到了大家的祝贺。 别人都不提,单说郑海欣。知道厉元朗要订婚的消息,柳眉一挑,颇有味道的说:“别整天想着你温柔乡的事情。我问你,我让你给我选一个建厂的地方,你选好没有?” 厉元朗呵呵一笑说:“郑大小姐的事儿我怎能不放在心上?早就给你选好了,就在乡政府边上,那一片地带开阔,紧挨着主路,运输非常方便。” “好啊,等到过了年我就去看看,实地考察一番。告诉你,你要是敢糊弄我,我就要你好看。”郑海欣煞有介事的举起了小粉拳头,举在厉元朗眼前晃了晃。 厉元朗不解的问:“怎么个好看法?给我做美容吗?我本来长得就不丑。” “你别自恋了。”郑海欣一撇嘴道:“如果你胆敢骗我,我就说……” “说什么?”二人聊天的时候,郑海欣在厨房洗茶具,身边没有旁人,厉元朗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说话也敢无所顾忌。 “就说、就说你暗恋我。”郑海欣莞尔一笑,却把厉元朗吓得不轻,“噗!”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把个郑海欣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颇具规模的傲人上围抖动个不停,上下乱窜。 太吓人了。这要是让水婷月知道还不把他给撕了。郑海欣,你安的是什么心?你这是谋杀,你知不知道? 拜访完县领导,厉元朗又让季天侯领着特意去了冯一铎家。 冯一铎退休在家颐养天年,儿孙绕膝,完全享受着退休生活的乐趣。 看着当年还是小伙子的两个人,如今都成为主政一方的乡镇领导,老头心里乐开了花。 询问他们各自的工作情况,并给了一些建议。让他们好好干,多为百姓着想,为百姓做事。不为别的,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并且留厉元朗在家吃了一顿饭,季天侯作陪,喝了点白酒,一晃这一天就过去了。 初二早上,厉元朗将老爸送到养老院安顿好。告别老爸,便驱车赶往广南市。 飞机是中午十一点的。厉元朗直接把车开到机场,在贵宾候机厅遇见水婷月一家人。 没有太多人前来送行,毕竟大过年的,只有市委办公厅秘书长柳本杰一人,还有水庆章的秘书黄立伟以及郑重二人。 徐忠德回乡下老家过年,所以没有来,派郑重代表他送水庆章启程。 大家都是老熟人,见面后彼此打招呼寒暄几句。谷红岩对厉元朗一如既往的冷淡,反正厉元朗也习惯了,只要水婷月对他好,足以。 黄立伟和郑重跟厉元朗都称兄道弟了,关系自然热络,只是不方便表现太过火,彼此笑着心照不宣就可以了。 郑重趁人不注意,在厉元朗耳边说句荤话开起玩笑:“老弟,等从京城回来,会不会怀上个小厉元朗啊?” “没正形。”厉元朗轻轻用胳膊肘怼了郑重一下,一旁的黄立伟憋着笑,不过是坏笑。 他对厉元朗很感谢,自从上次二人谈心之后,水庆章对他态度有很大改观,还跟他深谈一次,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一定是厉元朗从中帮忙,黄立伟为此感激不尽。 很快到了登机时间,当厉元朗随同水婷月一家人登上飞机后,眼望着窗外碧瓦蓝天,厉元朗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这次京城之行能否顺顺利利。 第217章 单独召见 飞机穿过云层,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准时到达京城机场。 和来时一样,四个人走的也是贵宾通道。 大门口处,停着一辆加长红旗轿车,挂着军牌,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笑呵呵的迈大步迎上前来。 谷红岩一眼认出,和这个男子打招呼质问:“丁原,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家里其他人呢?” 唤作丁原的男子说:“谷老和家里人都在家里等着,派我一个人过来接你们。” 谷红岩脸色顿时变得阴沉不好看,嘟囔说:“太不拿我们当回事儿了,我好歹也是谷家的女儿,就派一个警卫队长来接我们,太小瞧人。” 厉元朗听得明白,这位丁原是谷家老爷子的警卫队长。怨不得谷红岩生气,谷家怎么也得派一个人过来,哪怕是小辈的人呢。的确做的有点过分。 谷红岩话一出口,丁原非常尴尬。还是水庆章打了圆场劝谷红岩:“算了算了,谁来接都一样。别让老爷子他们等急了,赶路要紧。” 水庆章又把厉元朗介绍给丁原认识。丁原想必已经知道厉元朗的大名,头次相见,禁不住多打量几眼,客气说:“厉同志长得一表人才,月小姐真是有福气呀。” 厉元朗则谦恭的回敬道:“丁队长同样长的英俊潇洒,你才是美男子呢。” “哈哈,厉同志谬赞了,和你比起来我可差得很远。你有所不知,咱们家这位月大小姐,眼光高着呢。谷老给她介绍多少优秀男士,她都没看中。还是厉同志有魅力,能俘获我们家大小姐的芳心。” 谷红岩不耐烦的插嘴道:“别整这些酸词馊语啦,赶紧上车,我都饿了,想家里的饭吃了。” 于是大家纷纷上了红旗轿车,丁原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们四口人则坐在后座上。 这种红旗轿车加长部分全部用在了后排,进入后排宛如进了五星级酒店的房间,布置的高档典雅。配备有卫星电话、酒吧,电视、电脑、冰箱、传真机,就像一个小型房间。 厉元朗真是开阔了眼界,现实中还有这样的车?如果容纳下一张床不就是房车吗?简直就是轿车中的房车。 他并没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这摸摸那看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山里人形象,而是平静的坐在椅子上,默默观察。显然水庆章一家是见惯不怪了,没有表现出任何惊喜,估计以前没少坐。 一上车,谷红岩的嘴就没闲着叨叨咕咕,中心议题还是对娘家人没来接她而耿耿于怀。水庆章听烦了,瞪了她一眼,实在憋不住就说:“不来接就不来接呗,又没少什么。我可警告你,一会儿见到了你家老爷子,别把这些乌七八糟的话说给他听,也不许把情绪带出来,真把他气个三长两短,你会后悔一辈子。” “还要你提醒,我自有分寸。”谷红岩不服气的白了丈夫一眼,拉开帘看向车外,总算消停不吱声了。 水婷月累了,挽住厉元朗的手臂,侧着头紧紧靠在他的肩膀上,闭起眼睛。 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来京城。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他感受到了浓郁的现代化气息。 到底是天子脚下,省城允阳够繁华了,可是和京城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根本没有可比性。 加长红旗一路狂飙,不断变道在车流里以s型路线行进,见缝插针。即便遇到堵车,总是能将路上的时间尽量缩短,可也走了一个多小时,依然没有停车的意思。 厉元朗心里好奇,谷老爷子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以他的地位和身份,是住在深宅大院还是独门独户的独栋小洋楼呢?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红旗轿车下了高架桥,又穿过许多个红绿灯,在大街上左拐右拐,都把人转得晕头转向,终于降下速度。 厉元朗透过车窗外望去,眼前是一片平房区。青砖灰瓦,高高的院墙,看不到里面,给人一种肃穆而又神秘的感觉。 红旗轿车总算停下,一个一身戎装的军人跟坐在副驾驶上的丁原交涉几句,查看了他的证件,并且走过来望向后车座上的水庆章一家四人,仔细观察了几眼,随即白手套一摆直接放行。 当车子穿过时厉元朗看见,胡同口有岗亭和哨兵把守。并且设置人为路障,四名全副武装的军人,右手将枪托住在地面上,齐刷刷抬起左臂,平放于胸前。在车子经过当中,集体行了持枪礼。 这还不算完,红旗轿车一路前行,又经过两道岗哨的严格检查,最后停在了一个红漆大门口。 丁原率先下来,并打开后车门说:“到家了,请大家下车吧。” 四个人依次下来。谷红岩走在最前面,然后是水庆章,而水婷月依旧紧紧拽住厉元朗的胳膊一刻不撒开。 水婷月晕机精神头不足,没精打采的,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好在有厉元朗在身边,成为她倚仗的支柱,始终缠着厉元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大门口倒没有军人把守。一行五人由丁原头前领路,敲开红漆大门。开门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巴瘦老头,谷红岩水庆章夫妇冲老头点头打了招呼。 随后穿过一个大院子,又经过一道小角门儿,进来又是个大院子。从旁边侧门出去,最后才进到一个很大的四合院。 好家伙,这要不是有专人领路,非得转蒙圈不可,厉元朗头一次领略到了什么叫做深宅大院。 一路走来,偶尔遇见几个军人和保姆打扮的人,大家不约而同的都躬身向谷红岩水庆章夫妇拜年问好,并侧身礼让他们先过。 最后进来的这个四合院,东西两侧是厢房,而南北正房门口正站着一名中年男子,笑眯眯注视着台阶下的水家四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谷政纲。 “你们总算到了,老爷子都等着急了,快进来吧。”谷政纲身子一侧,伸手示意四人进屋。 “二哥,我们大老远的赶来,你们谁也不去机场迎接,什么意思?”谷红岩旧话重提,脸上写满了不悦。 “一猜你就得挑理,明告诉你吧,是老爷子不让。” 谷红岩一愣:“咱爸不让?为什么?” “你去问老爷子吧,我也不知道。”谷政纲说话间,和水庆章厉元朗分别握了握手,然后才陪着大家一起走进屋里。 正房里面很大很宽敞,分三大间,中间是会客厅,两侧房间应该是卧室之类的,因为没进去,不好猜测。 会客厅里没人,谷政纲把谷红岩叫到一边耳语几句,谷红岩面色一惊,不过很快恢复平静,并且特意看了看厉元朗。 随后,谷红岩对水庆章和水婷月说:“咱们先去那屋待一会儿,你大舅你表哥表姐都在等咱们。”谷红岩说的那屋指的是左侧房间。 谷政纲则冲厉元朗一指右侧屋门,很神秘地说:“元朗,你去老爷子那屋吧,他要单独见你。” 水庆章闻听,眉头稍微一皱,似乎猜出来谷老爷子单独召见厉元朗的用意,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这个岳父老泰山的性格古怪,想当初他能娶谷红岩,迈过老泰山这道门槛的难度非常之大,全凭他的一腔热血和侃侃而谈才得到谷老爷子的认可。 想不到今时今日,又轮到他的女婿身上,只是不知道厉元朗能否过这一关。 水婷月不高兴的回应说:“妈,我要跟元朗在一起,我们一起去见外公。” “听话,小月,没听二舅说,你外公要单独见厉元朗,走,咱们去那屋。”谷红岩过来拽起女儿的胳膊。 厉元朗也劝说水婷月,“去吧,我没事。”并送去一个轻松眼神。 “你要小心啊,我外公人不好对付,千万不要和他顶嘴惹他生气。”水婷月面露担忧神色,一步三回头的被她妈妈硬拉进房间里。 当其他人全部走进左侧房间,会客厅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他长出一口气,说实话,他比谁都紧张。这位高寿老人,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能亲眼见到他并且和他对话,是荣幸也是挑战。 他整了整衣襟,沉着迈步走到右间屋门口,抬手轻轻扣响房门。 响了几下,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位老者声如洪钟的话音:“进来。” 咯吱吱,门轴发出一阵响动,厉元朗推门进来,看到里面有四五十平米大,古色古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好闻的花香,绝对不是刺鼻的香水味,倒是沁人心脾,闻着舒服极了。 正对房门的躺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红光满面,眼神矍铄。一身不戴肩牌领章的军装,头发背梳着,端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的盯视着厉元朗。 从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起,厉元朗就感受到老人身边的强大气场,不怒自威。只要站在他面前,无论什么人,自然性的放不开,就连喘气都陷于停顿。 纵使厉元朗见过大场面,哪怕是面见省领导,估计也不会这么紧张。一时间,手心里冒汗,心脏砰砰乱跳起来。 第218章 五官论 “外公您好。”厉元朗稳了稳神往前迈动几步,躬身施礼,向谷老爷子礼节性的问了声好。 谷老爷子抬了抬眼皮,就这么一直盯盯望着他,没有一丁点的表情变化,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算是对厉元朗做了回应。 厉元朗局促的站在谷老爷子面前,说实话,他真的紧张。不仅手心里全是汗,前心后背都湿淋淋的。 他是在脑海里迅速编排着的各种词语组合,正打算说出第二句话。谷老爷子盯视他良久,突然发问:“你对为官之道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 在面见谷老爷子之前,厉元朗在心里想过n个要回答的问题,大多围绕在他和水婷月的关系上面。万万想不到,谷老爷子不按常理出牌,上来竟问他这个话题,没做任何心理准备,厉元朗一时语塞。 “怎么?你年纪轻轻的脑瓜子就这么不灵通,还是说没有听懂我的话,要不要我再重复一遍?” 谷老爷子思路敏捷,声音洪亮,底气充足,语气犀利,排山倒海似的气浪拍向厉元朗。哪里像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瞅这精神头,说话条理清晰的程度,不逊于年轻人。 厉元朗想了想鼓足勇气说:“您老人家问的为官之道,指的是什么?” “听说过五官论吗?”谷老爷子手指尖有节奏拍着躺椅的扶手。 厉元朗观察到,在谷老爷子身后那一排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图书,立刻想到了他所说的五官论指的是什么。 五官论,绝对不是“耳、眉、眼、鼻、口”五种器官。而是说清代政治家、文学家纪晓岚,讲述为官之道时提到的五官论。 于是厉元朗说道:“五官说的是,中饱私囊者为贪官;明哲保身者为昏官;结党营私者是奸官;糜烂腐败者是赃官;鱼肉百姓者是恶官。不知道我回答的对不对,请您指教。” “噢?看来你对当官的书籍没少看嘛,五官论回答的还算准确。那么你能否结合五官论,谈一谈你对当代为官的想法。”显然厉元朗的回答让谷老爷子很满意,口气逐渐变得平缓,脸色也没有刚才那么严肃了。 厉元朗侃侃而谈:“反观清代这段历史,以和珅为代表的五官善于溜须拍马,阿谀奉承,讨得乾隆皇帝欢心,得到乾隆赏识提拔,不可一世。但就在乾隆死后仅仅五日,嘉庆帝下旨将和珅革职,下狱对其抄家。十五天后便以一条白绫赐和珅自尽。” “看似和珅一时得道一时得势,但最终未能保全自身,留下了千古第一贪的骂名。而以纪晓岚为代表的忠正廉洁之官,看似当时不受重视,有违五官论。但因坚守忠贞之道,刚正不阿,廉洁无私,做出了四库全书修纂的政绩,最终实现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最高人生境界。如此看来,当时的五官怎可称之为官员为官之道,只是纪晓岚对和珅等奸臣贪官的讽刺罢了。”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稍作停顿,同时也在观察谷老爷子的反应。 “说下去,你接着说。”谷老爷子非常有兴趣的看着李元朗。 “以人为鉴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新时期。如果以清代五官论作为当下官员为官之道,最终会使我们的官员走向歧途,身败名裂,破坏整个政治生态,导致亡党亡国。对于真正的为官之道的探讨,我觉得不妨采用探索社会主义本质时采用的排除法,即为官莫学贪官、昏官、奸官、赃官、恶官。对此五官加以否定排除之后,那么其对立面的清官、儒官、能官、廉官、好官,这就是真正的为官之道了。” 厉元朗喘了口气接着说:“我觉得,应该从我党治党管党中加以印证。***以来。我党在治党过程中,一方面频频打虎拍蝇。对老虎贪官和苍蝇小吏毫不手软,坚持有腐必反,有贪必肃。另一方面不断开展群众路线,‘三严三实’,‘两学一做’等学习教育。在党员中引导廉洁为民务实的政治风向,树立能者上庸者下的用人导向。可以说惩与教的治党管党举措,向各级党员干部诠释着真正的为官之道。为官莫学贪官、昏官、奸官、赃官、恶观,当为清官、儒官、能官、廉官,好官。外公,不知道我的这些观点对不对,谨听你的教诲。” “讲的很全面很透彻。”谷老爷子慢慢从躺椅上站起身,厉元朗赶紧过来搀扶他。 谷老爷子摆了摆手:“别看我年岁大了,身子骨还没到需要人伺候的地步。”老爷子个头中等,略为消瘦,不驼背,身板很直。 “你比政川和政纲讲的都好。你才是一个乡干部领悟就这么深,实在难得。”古老爷子身子骨真的不错,走起路来呼呼带风,双腿支撑有力,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他走到书柜前,信手拿起一本书说道:“我最近正在看古书,年轻时养下来的习惯。后来由于工作忙,把这个好习惯都给荒废了。我喜欢看书,边看边琢磨,琢磨作者写出这段话的深刻含义。纪晓岚是个清官,看到他的五官论,我就在想,能不能把他的想法结合到现在我党治严治肃治贪当中来?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问过政川和政纲,这两个混账小子,可能在高位置坐久了的缘故,和我讲起话来官话连篇,给我做起了报告。气得我把他们都给哄走了。”谷老爷子说到这里,白色的长眉聚在一块,样子很是不爽。 老小孩,这会子还真显露的淋漓尽致,一点不浮夸。 缓了缓他又说:“其实我也是瞎操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我是个老党员,看到我党出现的那些个蛀虫,深为担忧。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老百姓是水这句话,绝不是说说那么简单。战争年代。我们依靠老百姓的支持和拥戴。才推翻昏庸腐败的蒋家王朝,建立民主新政权。 记得建国初期。虽然国家很穷。但是人民的干劲非常大。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大家齐心协力拧成一股绳,奔着好日子努力的共同决心。现在呢?我们有些干部高高在上,脱离了群众,把自己当成了官老爷,不仅贪污腐化,还侵占老百姓的利益。社会上不是有那一句磕吗?以前是红米饭南瓜汤,老婆一个,孩子一帮。如今是白米饭王八汤,孩子一个,老婆一帮。听起来搞笑,实际上悲哀呀。老百姓的顺口溜,往往反映的是对我们党现状的不满。历朝历代,哪个朝代更替,都是因为引起民愤民怨。唉!”老爷子长叹一声,矍铄的眼神望向窗外,自言自语道:“我们党建国才多久,几十年而已,就出现这样严重的问题,发人深思。” 谷老爷子自顾自继续说:“年前他们来看我,我没有客气,把这些心里话全向他们讲了。好在我们的核心层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正在努力加强党的正确领导,狠抓腐败,狠刹歪风,无论涉及到哪一级哪一个人只要犯了错误,一定严惩不贷。亡羊补牢,犹为不晚呐” 听着老爷子忧国忧民的话语,厉元朗颇为感触,也深为感动。 他激动的说:“外公,您今天真是好好的给我上了一堂课,从我步入仕途以来,从没听到这么深刻,这么有意义的教诲,真正真正值得我好好学习。” “年轻人,你可不要给我戴高帽。我一个孤老头子,不过就事论事,说点心里话罢了,哪能上升到这么高的层面?”谷老爷子嘴上这么说,明显感觉到他的表情婉缓,情绪舒坦。好话谁都愿意听,何况厉元朗的话真挚肺腑,即便有拍马屁的嫌疑。可是拍的不显山不露水,听着舒服极了。 直到这时,谷老爷子才摆手让厉元朗坐下,他重新回到躺椅上,和厉元朗面对面交谈起来。 由于厉元朗给谷老爷子解疑解惑,接下来谈话内容相对轻松。原来谷老爷子板着脸的那一套,全是做戏给厉元朗看的,要在气势上先要压倒他。却不成想,厉元朗巧答善辩,使困扰在他心头很久的一道难题,得以完全破解开。 老爷子心情舒畅,这才问起厉元朗和水婷月的事情。 厉元朗就把他和水婷月的关系,从大学开始,一直到现在,中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他毫不隐瞒。包括他曾经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以及谷红岩拆散他们,一一全说了出来。 这可不是厉元朗打小报告背后说人,他深知,在谷老爷子面前,断不可隐瞒,更不能说假话。 凡是到了这个位置的人,都是人精。会从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以及你说话的语速当中发现漏洞,继而辨别,你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红岩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打小就溺爱她,让她养成了这种嫌贫爱富的坏毛病,愣是把你们拆散,好在你们最终能够走在一起,算是好事多磨吧。” 谷老爷子说着话,忽然话锋一转,问了一个令厉元朗很是意外的话题。 第219章 知识改变看法 “年轻人,你对为官之道分析的这么透彻,有没有兴趣调到京城来?我老头子自持还有那么一点点本事,只要你愿意,可以帮你这个忙。” 厉元朗沉着的应答说:“五官论的那点小说辞,不过是在我实际工作当中有感而发,在您老面前班门弄斧了,我做的还很不够,需要沉浸在下面多多学习,积攒经验和自身能力。多谢您老对我的抬爱,我还是做好本职工作为主,带领水明乡的老百姓尽早过上富足日子为好。” “嗯,还行,没被我夸几句而飘飘然,说明你这个年轻人不骄傲懂得谦虚,是可塑之才。”谷老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这是老爷子抛出诱饵试探他。多亏他拒绝,否则前期留下的好印象会付诸东流。 谷家人是什么习惯?这么喜欢考验人?先是谷政纲,后有老爷子,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他们编织好的陷阱里,真得小心翼翼,谨慎万分。 和谷老爷子聊完,厉元朗告辞出来。关门的刹那,感觉自己浑身凉飕飕的。好么,弄了一身汗,哪里是聊天,分明就是一场大考。 听到厉元朗这边的关门声,对面屋的水婷月第一个跑出来,关切询问他和外公谈得怎样? “还行。”厉元朗淡淡回答。 随后,水庆章和谷红岩以及谷政纲也都跟着走出来,水庆章则问:“老爷子和你谈的什么话题?” “五官论。”厉元朗回答道。 “这倒是个新话题,头一次听说。”水庆章背着手,品味着五官论的含义。 “不新鲜了。”谷政纲笑答:“你们没来之前,老爷子问过我和大哥,我俩都给他解释过了,他不满意,怎么又想着问起元朗,真是喜欢一条道走到黑,不问明白不算完。” “谁又在背后将我的坏话了。”随着这声话音说起,一个壮实的高个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十多岁,三七开的发式梳得油光锃亮,乍一看,几乎和谷红岩脸上扒下来一样,十分相像。 “没有,大哥,我们就是谈论咱爸又跟元朗提到五官论的事情。”听口气,这个男子就应该是谷家老大,沈城市副市长谷政川了。 水庆章就把厉元朗介绍谷政川认识,“早就听说过你,今晚你可是这个家庭里的主角,好好表现别让我们失望了。” “多谢大舅的提醒,我会对婷月好的。”厉元朗回答的非常真实,眼睛清澈如水。 在谷政川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看样子都在三十岁以上。男的长得很有特点,梳着大背头,手腕上戴着佛珠,右手把玩着文玩核桃,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再看那个女子,却令厉元朗为之一震,倒不是女子漂亮的模样引起他惊讶,而是这张脸让厉元朗仿佛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水婷月主动过来介绍,男子叫谷闯,是谷政川的大儿子,目前担任沈城企业家协会的副会长,翱翔集团的董事长。 女子名叫谷柳烟,是谷政纲的女儿,影视剧演员。因为二人都比水婷月年岁大,顺着水婷月的叫法,厉元朗分别叫二人表哥和表姐。 谷闯对厉元朗很是冷淡,象征性的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只是手沾了那么一下便立即松开。好像厉元朗是得了什么传染病似的,生怕被染上。 谷柳烟?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在电视里经常见到这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在厉元朗的印象里,谷柳烟参加拍摄的影视剧都是配角,不是演小三就是烟花女子,非常妩媚风骚,这可能是跟她天生长得妖艳勾人有关吧。 没有跟谷柳烟握手,厉元朗叫了一声“表姐”,谷柳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不知道是对厉元朗的叫法不满意,还是压根没看得起厉元朗,反正和谷闯类似,对厉元朗并不感冒。 当然,厉元朗才不会介意,他娶的是水婷月,又不是她表姐,愿意怎样就怎样,他们的态度不重要,只要谷老爷子同意,水庆章和谷红岩不反对,关键水婷月愿意,这个老婆是跑不出他的手心了。 简单见面认识后,谷家三姊妹和水庆章一起去老爷子房间拜年说话去了,会客厅里只剩下谷闯、谷柳烟和水婷月厉元朗四人。 谷闯懒洋洋的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随手掏出一支大雪茄刚要点燃,就被谷柳烟一把夺下,恶狠狠瞪着他说:“爷爷不让在这屋里抽烟,你那狗记性又忘了。” “这老爷子抽了一辈子烟,岁数大了把烟戒了,别人抽烟他都不让。”谷闯无奈用手指蹭了下鼻子,反过来又问厉元朗:“听说你是那个叫什么乡的一个乡长,你那里挺穷的吧?” 水婷月立刻更正道:“那叫水明乡,而且元朗不仅是乡长,还是书记呢。” “有什么区别?还不就是一个乡下干部。”谷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表哥,你说话不要带刺儿好不好,乡下干部怎么了?乡下干部不比你这个董事长差。”水婷月听出来谷闯闯话里的不和谐音,顿时生气起来。 “小月,表哥就是那样的人,你跟他计较就是找气受,走,咱们去别的房间,我刚刚从国外给你带了几样化妆品还有衣服,你看看喜不喜欢。”谷柳烟适时出来制止,平息掉家族内部的窝里争斗,拉起水婷月就走。 “你去吧,我和表哥聊聊天。”水婷月担心厉元朗受谷闯冷嘲热讽,可厉元朗却非常有信心冲她微微一笑,示意她放心去吧,这里的事情他能应付。 等到姐俩一走,谷闯自顾摆弄着手机,眼皮不抬一下根本不鸟厉元朗,在他眼睛里,厉元朗就是个乡下人,和他不是在同一等级,城里人和乡下人哪来的共同语言,根本无话可聊。 厉元朗笑眯眯的看着谷闯,见他放在桌子上的文玩核桃,便走过去打声招呼得到同意后拿在手里,仔细观瞧半天。 谷闯一见,鼻子里冷哼一声,乜斜着眼睛望向厉元朗问道:“你这个乡下书记还懂文玩核桃?” “不是很懂,略知一二。”厉元朗把核桃重重放在桌子上说:“核桃嘛,我们山里就有,不过是野核桃,跟这种被炒上天的文玩核桃不能相提并论。可是呢,我以前也玩过,家里就有一对,只是碍于身份不能玩而已了。” “哦,你的那对核桃是什么品种,别不是假的吧?” “假的倒不至于,是我一个朋友送我的,当初赌青皮赌来的,四座楼。”厉元朗淡淡说道。 “四座楼?赌青皮赌来的?”谷闯不太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 不怪他这幅表情,四座楼是元老级的品种,它敦实庄重,尤其是底部底部纹路明显的特点,是呈菊花放射状,很招人喜欢。 就目前看来,四座楼是赌青皮收购价格最高的,何为赌青皮?就是买卖带有外皮的核桃。以前炒得火热时候,赌青皮开出一个四座楼,真可以在农村老家盖一座楼出来了。 “你这个属于狮子头,你看将核桃倒过来,特像古时候衙门口石狮子的鬃毛形状,它外型厚重,桩象端正,桩矮厚边,尖小而钝,纹路深而舒展,底部硕大厚实平整,皮质上手易红,盘玩出来的颜色非常漂亮。”厉元朗拿出其中一个核桃,在手里迎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不住摇头吧唧嘴起来。 “怎么?”谷闯终于抬起屁股凑过来,怔怔看着厉元朗。 他这人刚喜欢把玩文玩核桃,属于初学者,尤其是对盘文玩情有独钟,特别上心。 “你这个核桃盘的不错,在盘和刷上面都是用了心的。只是有一点你没注意,核桃本身密度较高,你这个没有使用橄榄油和染色膏,但是你用了核桃油,含有油份的东西会对核桃本身造成一定的毁坏,大量色素和油份沉淀会导致核桃花皮或颜色发灰、发暗,出现黑线等现象,百害而无一利。所以盘完文玩核桃,切记使用油膏染色剂和油类产品,这是基础知识。” “是真的?”谷闯不信的拿在手里反复观瞧,还别说,其中一个核桃的纹理处真有厉元朗所说的黑线,而且比较起来,没有原来那么鲜亮了。 “老弟,我前一阵的确上了核桃油,现在有黑线和发暗现象,这可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方法修补?”坐在厉元朗旁边的椅子上,谷闯一副细心讨教的样子,对代理元朗的称呼也发生着悄然改变,从“乡下人”已经过渡到了“老弟”层面。 “黑线好处理,我看你的这个黑线用刷子多刷几次就好了。至于发暗则需要你多盘,等到时间长了,这些东西自然就会消失。” 厉元朗拿着核桃跟谷闯耐心交代:“盘核桃是一个时间和心血积累的过程,随着时间延伸,核桃在长期摩擦,就是你用手盘和刷子刷的情况下,表面光洁度越来越高,颜色由浅变深,整体变得晶莹剔透,玉化非常明显,极具观赏和收藏价值,所以文玩核桃的盘玩非常重要。” “听你一句话胜读十年书。”别看谷闯喜欢盘玩,真正入手后,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得这么详细这么透彻,顿时对这个未来妹夫另眼相看了。 第220章 嫁给我吧! 厉元朗向谷闯传授了文玩核桃的经验之谈,发觉他右手腕上戴的佛珠,不禁又摇起了头,并问:“表哥,你戴的这个是佛珠吧?” “是啊,这是我从应和宫大喇嘛那里求来的,这有什么问题吗?” “佛珠本身没有问题,是你戴的有问题。佛珠本身是镇妖避邪的,可是不注意场合和佩戴方法,不但白白流失了手串蕴含的能量,甚至有人还把手串戴成了手铐,这当然是十分败运晦气的事情。”厉元朗如实说道。 “真有你说的那么邪乎吗?你不会骗我吧?”谷闯睁大了眼睛,厉元朗是不是小题大做?不就是戴了一串佛珠么,至于这么吓人? “表哥你听我说,当你身处旺财的场所,或者参加一些喜庆祥和的典礼,去拜访德高望重的长者以及希望获得好运和达到好目标的重要场合,佛珠戴在左手上。此举可让自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借势转运,顺利增福。反之。你若是去阴气、杀气、浊气和秽气较重的场所,或者去探视充满负能量的人,比如说犯人和吸毒者这类的人,这个时候佛珠应该戴在右手上。这样可让自己辟邪去浊,去除身上负能量。今天是来见你爷爷的,还是大过年的,你却戴在右手上面,岂不是戴错了位置,给自己找麻烦吗?” 谷闯听着有点发蒙,不过觉得戴在右手腕上面舒服,没想到佛珠佩戴还有这么多学问,不禁哑然失问:“妹夫,你到底是不是乡干部,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厉元朗嘿嘿一笑,指指自己的双眼说:“我和老爷子一样喜欢看书,喜欢学习,所以知道的略微多一些,就这么简单。” 哥俩说话的同时,谷家三姊妹和水庆章从屋里走出来。四个人交头接耳,听意思是在讨论晚上订婚的事情。 谷政纲心直口快,进去时谷闯还对厉元朗不冷不热,仅仅片刻工夫,这俩人热络聊起天来,像是认识久远的好哥们一样,厉元朗到底给谷闯灌了什么迷魂汤? 水庆章同样不解,谷家人尤其第三代个个鼻孔朝天看人,就是对他们一家子都是爱答不理的,怎么转眼之间,厉元朗就跟这个富家纨绔搞在一起,看样子还挺投缘。 先不管那个了,水庆章单独把厉元朗叫到另一个房间,敲定晚上订婚仪式上的细节。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到时候厉元朗向水婷月求婚完事。 厉元朗原本打算搞一个非常浪漫的求婚仪式,但是谷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不习惯现在年轻人搞的那一套。况且这种深宅大院规矩特别多,只好按照谷老爷子的意图,简简单单把意思表示明白了就行。 这也是水庆章的想法。看来厉元朗要亏欠水婷月一个浪漫的求婚仪式了,只有以后补上。 随后,厉元朗在小饭厅简单喝了点稀饭,还没撂下筷子,妹妹叶卿柔携王松一起赶到。 好久没见妹妹了,感觉她比之前瘦了不少,脸上也失去了往日光泽。不过情绪尚好,显然已经从爷爷去世的悲伤中逐渐走出来。 王松还是那样善谈。厉元朗跟他也没客气,见面后轻轻怼了他一拳,半开玩笑说:“好你个王松,不说都不知道,你原来是王书记的儿子。” “嘿嘿,大哥这有什么,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没什么好宣扬的。其实从我上大学之后一直到现在工作,全靠我自己的努力,和我爸一点关系都没有。”王松十分诚实的说道。 “这点我相信,不过这年头像你这么低调的人实在难得,我妹妹有你在身边,我很放心。” “大哥,我会对卿柔好的,现在、将来、永远。” 晚上六点,在谷老爷子的院子里,东侧厢房的大饭厅里,摆了两桌酒席。第一桌是谷老爷子,以及长子谷政川夫妇、次子谷政纲夫妇,还有女儿谷红岩和女婿水庆章。 另一桌都是小辈,厉元朗水婷月,谷闯和谷柳烟,谷家三代里还有个男孩,他叫谷翰,是谷政川的小儿子,谷闯的弟弟。目前在某部委担任副处长。 和谷闯一样,厉元朗对这个比大家都小一点的表弟,第一印象感觉特不靠谱。刚刚三十,站没站相坐没坐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不说真不知道他是国家干部,外放的话,最起码是副县长级别。 厉元朗想起省旅游局局长董一万曾经提起过谷家后继无人的话题,一开始他还不理解,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就谷闯和谷翰这哥俩的做派,说句难听点的,要是离开谷家羽翼的保护,放在社会上很难成就大事。 饭菜摆上,很丰盛但是量不大。厉元朗第一次在老爷子家里吃饭,第一次享受到高层人士的家宴。 其实大官吃饭的菜肴和高档酒席区别不大,就是精。无论什么菜式摆上来,每道菜都做的精美绝伦,光看着就有食欲。 打个比方,简单的白菜,也要用熬好的高汤浇上汁,黄色菜心叶白色菜帮,加上晶莹剔透的汤汁,再点缀几颗枸杞子,立时就给这道菜上了档次,美其名曰:开水白菜。 这可是国宴上传承下来的一道菜品,出现在餐桌上并不奇怪。 吃饭之前,谷政川代表谷老爷子站起来说了几句开场白:“今天是大年初二,全家人齐聚一堂,一来欢庆春节,二来祝爸爸健康长寿,第三个,对我们家来讲也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添人进口,小月要和元朗订婚,今晚可是三喜临门。我提议,大家都举起杯子,为这三喜共同干杯。” 对于谷政川所说的添人进口,厉元朗很不赞同。什么意思?是说我当上门女婿吗? 就连妹妹叶卿柔也不满的瞄了一眼另一桌上的谷政川,还是厉元朗暗中捅了她一下,暗示她不要轻举妄动。 毕竟是高兴的场合,别因为一个用词不恰当而弄得不欢而散,怎么说,今晚也是自己的订婚喜事。 喝完第一杯酒,在众人的瞩目下,厉元朗向水婷月求婚。他走到水婷月跟前单膝跪地,变戏法般手里出现一个红色小首饰盒。打开之后,一枚亮晶晶的钻石铂金戒指展现在众人眼前。 厉元朗早就买好了这枚戒指,钻石不是很大,只有0.5克拉,即便这样也花去了他三个月的工资。 水婷月没有想到,厉元朗竟然给她准备了钻石戒指。她知道厉元朗的条件不是很好,却倾其所有,给她买这么归的钻戒。顿时激动的眼圈泛红,捂着嘴深情看向心上人,不能自已。 “婷月,因为有你,我知道白天的太阳是灿烂的;因为有你,我知道夜晚的月亮是温馨的;因为有你,我知道现在的我是幸福的;因为有你,我才知道我是多么的重要。亲爱的,嫁给我吧!让我照顾你一生一世,让我们一起携手走完人生的路程。”厉元朗抓起水婷月的右手,期盼的眼神望向她,静心等待她的答复。 “说的太好了。”叶卿柔忍不住拍起了巴掌,在一旁鼓动水婷月:“月姐,快说嫁给他。” 王松也随即附和,喊出“嫁给他”三个字。 谷闯没说话,谷柳烟则盯盯瞅着厉元朗和水婷月,触景生情颇为感触。她也老大不小了,至今孤身一人。想起曾经的前男友,当初也向她发出过爱的承诺,却因为种种原因,最后相恋七年无疾而终,不禁动容,心里酸酸的难受起来。 而另一桌的谷家长辈们,包括谷老爷子,全都笑着以乐见其成的方式注视着这一对恋人。 水婷月深受感动,半晌才抑制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喜极而泣的点头答应:“我愿意。” 啪啪啪,饭厅里响起一阵热烈掌声。从厉元朗给水婷月戴上钻戒的那一刻起,他正式步入谷家,成为家族一员。而水婷月也由他的女朋友变成了未婚妻。 “来咱们大家共同再喝一杯,祝贺婷月和元朗正式订婚。”这句话来自谷政纲的提议。 厉元朗喝完拉着水婷月的手走向另一桌,分别向谷老爷子以及在座这些人一一敬酒,接受祝贺表达感谢。 与此同时,这一桌的谷闯对厉元朗态度稍有改观。但是谷翰是后来的,他对厉元朗依然停留在乡下人的印象中,打心眼里1一百个看不起。 同时看到叶卿柔,叶家这个小美女谷翰早就有想法。只是叶卿柔对他根本不来电。当初谷家曾提过这门亲事,结果被叶卿柔直接否了。现在看到叶卿柔和王松甜甜蜜蜜的坐在一起,不时眼神交流爱意,谷翰就来气。趁着喝酒对王松招呼道:“喂,我说王松,咱俩喝一个。” 王松对这位谷家的二公子没什么好印象,知道谷翰曾经追求过叶卿柔。对于她带有挑衅性的喝酒方式十分不爽,倔强的回绝道:“谷翰,咱俩喝这杯酒名目是什么?你总得给个理由吧。” “理由,什么理由?我就是想跟你喝一杯酒,这个面子你不会不给吧?”谷翰梗着脖子没好气的说。 “喝酒倒是可以。但是得看这酒值不值得喝?” 面对王松不冷不热的回答,谷翰气得嗓子冒烟,腾地站起来,眼瞅着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冲突就要爆发。 第221章 团圆宴 谷翰就要发脾气,谷闯见状赶紧使劲拉了拉谷翰的衣襟,冲他一使眼色,努嘴示意另一桌上坐着父母还有谷老爷子,暗示他注意分寸。 想来谷老爷子在谷家的威严犹存,不管是谁,在他面前还不敢造次,老爷子真要是发起怒来,雷霆万钧,不是好惹的。 谷翰忍了忍,咬了咬后槽牙。倒是谷闯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挽回一点面子,郁闷的喝了一口,双眼始终怒视着王松,暗地里运着气。 好在此时谷老爷子把叶卿柔和王松叫了过去,看到叶卿柔,谷老爷子不住感慨的一声长叹道:“这些年,我和叶老倔、金老滑还有王老蔫四个人,没事就在一起喝喝茶,打打桥牌和下象棋,现如今叶老倔走了,就剩下我们三个老哥仨,玩什么都没心情,就连见面的次数都比以前少多了。” 谷老爷子说的毫不夸张,比喻也恰如其分。叶家老爷子性格耿直倔强,当得起叶老倔的名头。金家老爷子心眼儿多,看问题长远,所以大家都管他叫金老滑。而王松的爷爷,性子温和不善言辞,才得了王老蔫这个绰号。 厉元朗好奇,谷老爷子叫什么呢?看他出事像个小孩子,而忧国忧民的样子,又有老一辈革命家气贯长虹的胸怀,一会成熟,一会幼稚,像个老顽童。 四个老人年纪相仿,又都在一个集体里共过事,彼此熟悉性格投缘。从重要岗位上退下来后,没事隔三差五常在一起,相处融洽。如今叶老爷子不在了,其他三老也没有这个心思了。 提到叶老爷子去世,在场所有人都唏嘘不已,尤其叶卿柔,眼圈一热,眼神顿时变得暗淡下来。谷老爷子见状,马上岔开话题自责道:“大过年的,我不应该提这些伤心事儿。叶家丫头,想一想觉得很有趣,当初我还想撮合你和小翰,想着咱们两家成为亲戚。却不想你们年轻人根本没这意思,我以为这辈子就没这个机会了。真是想不到,通过你哥哥,我们是亲戚套亲戚。还有王松,我以后见着王老蔫就会告诉他,咱们还是拐弯子亲戚哩。” 王松则笑呵呵的恭敬回应道:“谷爷爷,来的时候我爷爷还嘱咐我,让我单独敬您一杯酒,您随意我干了。”说罢,王松双手端杯向坐着的谷老爷子一施礼,将杯中酒仰脖一饮而尽。 谷老爷子年岁大了,又有保健医生的嘱咐不敢多喝。但是今晚桌上的酒,是厉元朗从家里带来的郭家酒坊酿的白酒,纯粮食酿造。 厉元朗选的是低度数白酒,而且专门给谷老爷子带来山上产的野葡萄,通过自然发酵没有一点酒精勾兑,只有十来个的酒精度。这种野生葡萄酒有助于软化血管滋补等作用,多喝伤身,少喝有益。谷老爷子一时高兴,五钱的酒盅他喝了一半儿,这也算是给了王松一个很大的面子。 谁知王松却不认可,不依不饶的说:“谷爷爷那一半你也得喝了。” 噢?众人对于王松的这种态度都很意外。厉元朗急得要眼神示意他见好就收,王松却笑着说:“谷爷爷,您这半杯酒可不是我要请您喝的,是我爷爷让我传话给您,他问您上一次下象棋你是不是藏马了?” “哈哈哈……”谷老爷子闻言仰天大笑起来,指着王松的鼻子数落道:“这个王老蔫啊,时过境迁了到现在还没忘这茬儿。回去告诉你爷爷,下棋下不过我就别找借口,我还用的着藏马吗,我就是让他一副車马炮,照样能赢他。”嘴上说着,谷老爷子笑眯眯的将半杯酒喝干。 王松这番话,谷老爷子听着很受用,心情好到爆。谷家人见老爷子心情超好,也都跟着高兴起来。 厉元朗借势左右逢源,哄着谷老爷子,说了几句祝福的话。老爷子也很给面子又喝了一小杯,并且拿出一个大红包,捏在手里笑呵呵说:“元朗,这个红包我准备了许多年一直没送出去,就是等我有外孙女婿的这一天,冲你管我叫了一声外公,今天我把这个红包送给你,算作见面礼吧。” 国人管这个叫改口钱,即使谷家这种高干家庭,也不能免俗。 厉元朗恭敬的双手接过,向谷老爷子深深鞠了一躬,说道:“谢谢外公,那我可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随后,厉元朗便将红包交到身边的水婷月手里。这一幕被谷政纲看在眼里,开玩笑的说:“元朗,小月还没过门呢,你就把财政大权交给了她。我看哪,将来你一定是个妻管严。当心被管住,一辈子翻不过来身。” 他说完,被身边老婆气得拍了一巴掌,怪他把厉元朗再给教坏了。 “二舅,妻管严不算病。要是算病的话,也是爱老婆的病。”由于和谷政纲比较熟悉,况且厉元朗深知谷政纲这个人性子随和,说话自然也是随便些。 弄得身旁的水婷月脸颊腾地绯红起来,忍不住攥起小拳头轻轻捶打了厉元朗胳膊一下,娇嗔的说:“讨厌,净胡说,谁是你老婆?” “现在不是,将来早晚得是。”厉元朗美滋滋的乐起来。 之后,厉元朗分别又向谷政川和谷政纲夫妇敬了酒,自然也收到了两个大红包。 轮到水庆章和谷红岩的时候,厉元朗深深向二人鞠了一躬,酝酿了一下终于脱口,叫出了“爸、妈”二字。 “哈哈,好,元朗,我等这天也等了很久,我和小月她妈妈真心希望你们在一起能够幸福。小月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爱耍小性子。你能包容她就多多包容,包容不了的就告诉我,我来说她。” 水庆章一直希望女儿嫁出去,可是真真切切女儿订了婚,他又有些舍不得。养儿方知父母心,天下父母全都一样,谁都认为自己的孩子好,将来过得幸福,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委屈。即便水庆章够开明的了,可是在女儿身上,他依然避免不了私心,说这番话的时候,难免掺杂了偏袒的成分。 一旁的谷红岩却更为露骨的直抒本意:“什么叫能包容就包容?压根必须就得包容。男人心胸就要大度一些,厉元朗,这点你一定要做到,和女人不应该斤斤计较,更也没有道理可讲。” 是啊,厉元朗心想,他这位未来岳母,就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女人。 “爸妈,你们都说什么呢?好像把你们的女儿说成一个不讲道理的泼妇似的,我可不是那样的人。”水婷月白了白父母,老大不高兴。 厉元朗当即表态说:“请您们放心,我对婷月的好不是说说而已,今后就看我的行动吧。” 在众人见证下,厉元朗和水婷月的订婚仪式圆满落幕,这顿饭气氛相当好,前后用了近两个小时才宣告结束。 即便谷翰一直对王松较劲,却因为有谷老爷子和谷政川在场,没敢发作,就是离席出来时,不知道跟王松叶卿柔交头接耳说了些什么,反正他和谷闯一起先行离去。 叶卿柔也在王松陪伴下,和在场众人一一话别,尤其和厉元朗分开时,叶卿柔和哥哥约好,过两天这边忙完没事,她要带着哥哥嫂子好好在京城玩一玩,游遍京城的名胜古迹。 谷家人都留宿在老爷子的这片院子里,反正房间多得是,住是不成问题。 水庆章一家被安排在另一个小四合院里,水庆章夫妇和水婷月住在正房,厉元朗则被安排在西厢房里。 厉元朗走进来,屋里装修得古色古香,分里外两间,外间是客厅,门口放着一张床,上面是粉色床单和被褥。 里间是卧室。一张架子床,同样铺着干净整洁的被褥,桌子上摆有台式机和笔记本电脑,还有空调,吹着温暖的热风。 卧室还有独立卫生间,有淋浴也有浴盆和坐便。现代化和仿古风恰到好处的结合,给人一种舒适之感。 为这里服务的工作人员早就铺好了被子,放好洗澡水,厉元朗一试水温,冷热适中,恰到好处。 说实话,今晚是他和水婷月的订婚之日,和新婚一样的感觉,枕榻旁没有伊人相伴难免缺失点什么,显得落寞和孤独。 没办法,水庆章尤其是谷红岩看管水婷月严格,刚才在来的路上,水婷月偷偷和厉元朗说悄悄话,想晚上偷跑出来幽会。话才讲了一半,就被谷红岩无情的阻止,生怕她女儿让厉元朗欺负,弄得厉元朗哭笑不得。 泡在温热的浴盆里,浑身上下顿觉轻松不少,疲劳感一扫而光,整个人无比舒坦。不知不觉中,厉元朗竟然眯起了眼睛,打起了盹。 他实在太累了,今晚的家宴他是主角之一,杯筹交错中,受到各方的祝贺喝了不少酒,加之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落地后一直没闲着,厉元朗真是困极了,忍不住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房门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外面传来水婷月变调的呼喊声:“元朗,快开门,不好,出事了!” 第222章 遇到麻烦事 厉元朗顿时被惊醒,呼啦从浴缸里站起来,身上沾着水珠就要朝外走。忽然发觉浑身精赤,马上套了件浴袍快速去开门。 水婷月样子焦急的站在门口直搓双手,“怎么回事?”厉元朗赶紧把她让进屋里,以为她是偷着跑出来和他幽会,谁知一听水婷月的叙述,当即把他惊讶得不行。 “谷汗和王松被关起来了?” “嗯。”水婷月点着头解释,说这是谷柳烟告诉她的。 原来晚宴之后,谷翰说在桌上没喝好,激将王松敢不敢像个爷们一样跟他去拼酒。 男人不能怂,也不能说不行。王松先哄着叶卿柔把她送回家,然后便跟着谷翰一起去了紫水晶ktv。 紫水晶在京城很有名,位于二环内的最繁华地段。在寸土寸金的京城。这么好的地段,只建了一栋七层临街建筑,足以说明紫水晶幕后老板绝非等闲之辈。 很明显,谷翰是带着对王松有气的心理,在爷爷家不好发作,找王松出来喝酒就是挑衅和找茬,试想想这顿酒能有好气氛才怪。 酒桌上,谷翰冷嘲热讽就和王松拼起酒来,这么喝纯粹是找醉。没多大一会儿,谷翰和王松便酩酊大醉。借着酒劲二人因为叶卿柔又争辩起来,一个不服一个不忿,谁也不让着谁,话不投机便大打出手。 这俩全都喝多了,打着打着竟然开始在包房里摔东西,一开始只是摔酒瓶子,后来越发的疯狂,开始砸里面的东西。 紫水晶的保安听到动静迅速冲进来,很快就将二人制服住,并关进保安室。 计算二人毁坏物品的价值,让他们赔偿一百万才肯放人。 谷翰就给谷闯打电话求助,让他来捞自己。一百万对于谷闯来说算不得什么,可这不是钱的事儿,是面子问题。他谷家人在京城不说是跺脚动地,那也是打个喷嚏旁人都怕传染的角色。别说赔一百万,就是一百块他也不掏,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啊! 紫水晶凭什么扣人?又不是政法执行机关,就是后台大老板有能耐那又怎样?老子可是谷家的长子长孙,从小泡在京城公子哥圈子里,人脉广泛,怕你作甚? 于是,谷闯大大咧咧带着两个保镖就去紫水晶要人。 结果紫水晶一点面子不给,他们那的经理比谷闯还横,开口叫嚣:“不拿出一百万,谁来都不好使,坚决不放人。” 谷闯碰了一鼻子灰,肺都气炸了,说话不中听就和那位经理撕扯起来。在人家地盘和人家动手,还能有好果子吃么。最后谷闯和他的两个保镖,被紫水晶的六、七个保安硬生生摁倒在地上,全都抓住。这下倒好,人没捞出来,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谷柳岩是在和影视圈的朋友喝酒时听到这事的。他们这类人由于职业习惯,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嗨皮,过惯了颠倒黑白的夜生活。 听闻谷闯谷翰哥俩被紫水晶扣下不放人,谷柳烟心里着急就四处找朋友托关系,寻思把人救出来。可是找了一大圈,当对方得知和紫水晶有关,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快,全都以各种借口推辞掉。 把谷柳烟急得够呛,又不敢惊动父母和爷爷。毕竟这件事谷翰和王松有错在先,人家紫水晶占理,这么做无可厚非。唯一值得商榷的地方就是,没有通过正当的法律途径解决而是私自拘押人。 实在没辙,谷柳烟给水婷月打电话,其实她就是抱着试试看的心里。她感觉厉元朗不过是一个乡下干部,在乡下他的一亩三分地或许管用。可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估计什么也不是。只是认为厉元朗的脑袋瓜还算好使,不一定起到大作用,出出主意应该可以胜任。 所以水婷月得到信后,赶紧偷跑出来,给厉元朗报信想办法。 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多钟了,京城的天还是黑着。厉元朗睡了一大觉,神清气爽,思路清晰。 他点燃一支烟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凝眉细思。水婷月则坐在一边一声不吭的看着心上人,每每见厉元朗想事的样子,非常的帅,要不是今晚她妈妈看得实在太严,她早就跑出来和厉元朗成就合欢之好了。 厉元朗狠狠抽了几口,拿过手机看着时间,拨出去一个号码,半天才说话道:“鹏飞,不好意思打搅你休息了,有一件事我想向你打听一下……” 厉元朗提到了紫水晶以及自家亲戚被扣下的事实,他没说谷闯和谷翰以及王松的名字,只是把事情经过阐述清晰。 “你在京城?”一开始迷迷糊糊的展鹏飞听到厉元朗人在京城,顿时精神不少,当听闻厉元朗所说的紫水晶,更是头大如斗,整个人立刻清醒了。 “元朗,你家亲戚吃了熊心豹子胆,没事跑紫水晶撒哪门子酒疯,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展鹏飞虽然长期在南陵省,因为业务关系没少来京城,对地面上的事情略知一二。 据说紫水晶的老板势力非常大,这点厉元郎也赞同,要不然对方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就扣人。 以展鹏飞的能力,他只能负责提供消息,其他的根本帮不上忙,但这样足够了。厉元朗心里有了底,让水婷月叫来丁原,开车把他们送到紫水晶。 如果没有丁原带路,谷家这一带岗哨遍布,层层把守,进来不容易,出去同样难。 别看丁原平时性子随和,此时面色紧绷,神态严峻。水婷月已经跟他说了事情原委,丁原预感到事态严重性。由于水婷月一再叮嘱,瞒着家里长辈。谷家长辈不点头,他无法按照有关程序启动应急措施,不能从官面上插手此事。 只好把厉元朗和水婷月送到距离紫水晶有一路之隔的对面停下车。丁原回过神来严肃的说道:“我不能送你们进去,我的身份不可以随便暴露。你们两个自己去吧,我已经给负责这片的分局局长打了电话,他会马上派人过来协助你们,我只能帮到这些了。” “谢谢你,丁队长,你这个忙帮得就够大了。”厉元朗说完,和水婷月下车,一起走向马路对面的紫水晶。 走进装修豪华的紫水晶,眼前金碧辉煌一片刺眼的金色,装修豪华上档次,难得生意火爆,硬件设施真是没得说,绝对吸引人。 即便现在是早上六点钟,喧嚣了一夜的紫水晶,依然不乏有客人出入,一点没有打烊的迹象。 早有胸牌别着经理的女子迎上来,礼貌的询问厉元朗和水婷月,有什么可以帮助的吗? 厉元朗很正式的说:“我要见你们的经理,请你带我去找他。” 女经理一愣:“您找我们经理有什么事情?” “我的家人被你们扣住了,我是来找他要人的。”厉元朗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好,您稍等。”女经理马上转过身去走到一边,背对着厉元朗用耳机低声说了几句话,期间不住点头称是。 随后她对厉元浪客气的说:“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所说的扣人是从哪听来的?我们紫水晶是正规的娱乐场所,不存在私自扣人行为。我们经理也不知道这个事情。” 厉元朗嘿嘿冷笑:“告诉你们经理,你们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法律。解决事情那是由公安机关做的,即便打砸了你们的东西,我们按价赔偿就是,怎么能随便扣人呢?”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您说的我不明白。”女经理嘴上客气,面带恭敬,实则冥顽不化,绝口否认。 “你不明白,就请换一个明白的人过来。”厉元朗懒得和她磨嘴皮子,心中不爽的说道。 “对不起,您的无理要求我们无法满足。”女经理索性拉下伪面具,由晴转阴的脸一扭,根本不再搭理厉元朗和水婷月了。 水婷月拽了厉元朗的胳膊一下,急切的问:“他们不承认我们该怎么办?” “先等等再说。”厉元朗轻轻拍着水婷月的手背,送去安慰。 他了解到丁原已经给负责这片的公安分局局长打了电话,相信很快就有警察赶来。你们不鸟我,总得鸟警察吧。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大门口走进两名警察。一个岁数大一点的,另一个相对年轻,二十多岁。 女经理见状,马上笑脸盈盈的迎上去,熟络的说:“陈警官赵警官难得这么清闲,不知道来我们这里有何指示?” “清闲什么,根本闲不着。”年岁大的警察带着一口京腔,不满的发着牢骚:“我和小赵巡视一圈刚回所里就接到领导电话,说你这里有人闹事,砸坏东西不赔偿,你们把人给扣起来了,确有其事吗?” “陈警官,哪有的事情,道听途说。您知道我们紫水晶的背景,老板是合法商人,怎么能干这种犯法的勾当呢?”女经理一摆手,矢口否认。 “嗯,这我倒是相信,紫水晶是模范守法户,要不分局也不会给你们颁发这个牌子的。”唤做陈警官的男子满意点着头:“行了,我问清楚也好回去交差,这一晚上都没合眼,大过年的我们是最忙的。” 说完话,陈警官和赵警官就要转身离去,却听到有人大喝一声:“二位警官,请留步!” 第223章 绝不能吃哑巴亏 厉元朗叫住正准备抽身而走的两名警察,刚才陈警官和女经理的对白他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嘛?简直就是例行公事的问一问,甚至问都是轻描淡写的敷衍,厉元朗面沉似水,心中不爽。 “你是谁?”陈警官眼见厉元朗虽说穿着普通,身上不是大名牌,但是气度不凡,貌似应该是身处官位的人物。 都说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这话一点不假。有些干部喜欢乔装打扮混在民间,真人不露佛像,要是没有几年识人面相的本事,真不一定能够发现。 “我是被拘押之人的家属。”厉元朗如实讲道,同时也走到陈警官和女经理跟前,目光炯炯盯视着二人。 陈警官目测厉元朗不过三十岁的年纪,身边女人也差不多大,想来这个年龄段应该混不到太高官衔,于是原本有些紧张的心素慢慢变得不以为然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陈警官微微点了点头,对厉元朗讲道:“我刚才已经问过了,这里根本不存在私自扣人的现象,你说的不是事实。” “你确认真正了解过?”厉元朗剑眉耸动,语气威严的逼问陈警官。 陈警官一见厉元朗来者不善,问话口气咄咄逼人,明显有质问的意味,顿时不高兴的回应说:“我的工作好像用不着你来过问,你口口声声说有亲属被扣在这里,请你拿出证据。” 从谷闯谷翰王松他们被关进之后,就彻底失联,打手机关机,根本锁定不到具体位置,陈警官这么问也不算毛病,换成旁人一定会给问住。但是别忘了,眼前这人名叫厉元朗,在提出问题之前,他早就做好更方面应对,所以,陈警官的话还真难不住他。 “陈警官,我给你提供证据。”厉元朗说罢,告诉陈警官随他上楼,证据就在楼上。 既然厉元朗这么说了,陈警官已经出警,不按照当事人的要求去做会被追责的。他无奈的冲女经理摇了摇头,叫上小赵跟随厉元朗一起走上楼梯。 女经理眼见一行人往口上走的背影,赶紧用贴身麦克联系起来…… 厉元朗头前领路上到三楼,打听到一个包房位置,大步走过去,到了门口,却见包房门紧闭,一按门把手,却发现被锁上了。 陈警官不解问道:“你带我来包房干什么?” “证据就在这个包放里面。”厉元朗搭茬的同时喊来服务生并问他:“这个房间锁上了,请你打开。” 服务生看到警察还有气势威严的厉元朗,感觉不妙,吞吞吐吐说道:“这、这,我没有钥匙打不开。” “这间包房正在搞装修。”说话的正是随后而来的那名女经理,她挤到厉元朗和陈警官面前,表情不自然的解释着。 “有意思了,好端端别的房间都没装修,唯独这间。”厉元朗冷笑,这样的谎话撒得太没营养,漏洞百出,让人一下就能看出来有问题。 随即厉元朗又认真说道:“陈警官,我的证据就在这间包房里,只要打开这屋门你就全知道了。” 陈警官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厉元朗,又瞅了瞅女经理,他心里非常矛盾,可是没办法,厉元朗的话他不能不听,只好命令女经理,马上打开门。 女经理犹豫着刚要开口诡辩,厉元朗抢先警告:“你可别告诉我你没有钥匙,这种一点技术含量没有的谎话,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希望你审时度势,能够看清楚眼前情势。” 女经理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又被逼的毫无办法,索性心一横硬着头皮掏出钥匙,咔嚓几下打开门,信手一推点亮包房里的灯,顿时呈现在大家眼前景象令人震惊! 包房里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碎瓶碴子,巨幅电视裂出一道斜长口子,沙发东倒西歪。满地玻璃碴子和酒水,空气中还散发着浓烈的酒精气味。很显然,这里刚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陈警官也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急切问女经理是怎么回事? 女经理支支吾吾脸憋通红,实在隐瞒不住,便说了实话。 两名醉酒男子在这里闹事打砸东西,并且和保安发生冲突,最后被保安制止给关了起来。 “人关在什么地方?”陈警官预感到事情严重性,不得不重视起来,直接逼问女经理。 “在、在楼上保安室。”女经理终于吐露出真话。 “带我们去保安室。”陈警官毫不犹豫的让女经理头前引路,几个人坐电梯直接到了六楼。 这里是办公区,保安室就设在六楼楼梯口的拐角处。房间很大分里外两间。几个人进来时。四名保安躺在椅子和桌子上,打着呼噜睡的正香。 听到门响,四名保安先后被惊醒,全部规规矩矩的站起来。看起来是他们中的一个头儿,不解的询问女经理:“这是……” “那三个人关在哪儿?”女经理直来直去,她的地位要比保安们高许多,说话自然不用客气。 保安头忙说:“裴总有指示,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见那几个人。” “我就是奉裴总的命令,快点办。”女经理催促道。 “我需要向裴总打电话证实一下。”得到女经理同意后,保安头当即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说了情况。得到对方指示后,这才开门走进里间屋。 原来里面还有几个房间,用铁栅栏门分割开来,正好通过栅栏门可以看到小房间里面的情形。谷闯和他的保镖以及谷翰被关在一起。谷闯谷翰挤在单人床上,那俩保镖坐在冰凉的地面上,靠墙壁都在闭眼睛睡觉。 隔壁屋的只关了王松一个人,他侧身横卧,头枕着胳膊,眼镜搁在旁边,同样发出轻微鼾声,睡得香甜。 厉元朗无奈直摇头,这几个人的心可真大,家里人为他们操碎了心,他们还有心情睡大觉,服了他们了。 不过厉元朗也发现,这几个人当中,有的脸上有伤痕,有的衣服被撕扯出口子,就连王松放在一边的眼镜,也少个镜片。 他判断这几个人一定是不同程度遭到殴打,至少吃过苦头,不禁眉头紧皱。怪不得一开始不承认扣人,原来是担心被外人看到他们采取过暴力手段。 厉元朗非常生气,质问那个保安头:“你们对他们几个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个个脸上都有伤!” “这个嘛……”保安已经从女经理那里知道厉元朗的身份,不过就是这几个人的家属而已,也没放在心上,随口敷衍道:“他们打砸了包房,我们正常制止,那两个人耍酒疯就和我们发生了肢体冲突,推推搡搡中难免有误伤,抹点跌打药水就没事了。关键是他们砸东西在先,还不赔偿比谁都横,真拿我们紫水晶不当回事儿,以为是我们可以随便欺负的,那是找错了门。” 陈警官插话说:“他们砸东西是他们的不对,可你们也有防卫过当的行为,不管怎么说,你们只是保安,没有行使扣人的权利。” 表面上看陈警官是在训斥保安头,实际上是在和稀泥。他已经给这起冲突定了性,轻描淡写保安粗鲁对待谷闯他们几个人的行为,强调他们防卫过当,那么也就是说,谷闯他们这顿罪是白遭了,厉元朗当然不答应,就跟陈警官掰扯起来。 他们激烈的交谈声把关在里面的谷闯、谷翰等人吵醒,一见厉元朗和水婷月,谷翰顿时来了精神头,冲到铁栅栏跟前,伸出胳膊招呼着厉元朗:“哎,你怎么才来?就你们两个,家里其他人呢?” “闭嘴!”厉元朗没好气的瞪了谷翰一眼,他绷紧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还真把谷翰吓得浑身一激灵,干张着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谷闯走过来一拽谷翰,示意他别说话,而后隔空对厉元朗说道:“妹夫你来得正好,这位警官,我举报,他们对我们滥用私刑,你看,我胳膊上手腕上有伤痕,就是被他们给打的。” 说着话,谷闯一拉衣服袖子,露出手腕手臂上青紫的伤痕,展示给陈警官和厉元朗他们看,表示他没有撒谎。 厉元朗同样相信,谷闯所说句句是真。摆明了,每个人脸上都有伤,这点对方想要遮掩是遮不过去的。 保安头在事实面前无话可说,鼓着嘴半天,愣是一个字蹦不出来。倒是女经理从中调和说:“这位先生,你们亲戚无端闹事,还挑衅保安,惹急了出现点小摩擦都是大家一时气盛,我刚刚得到裴总的指示,这样吧,我们双方各让一步,不用赔一百万了,一口价八十万,人你立刻领走,差的那二十万,就当给他们几个买营养品补一补了。” 这时候,陈警官的手机响了,他躲在一边接了个电话,点头答应几声,而后回到众人身边,突然语气一变,对厉元朗说:“我看经理提的这个和解方案很合理,我劝你还是答应吧,免得夜长梦多。” “不可能!”不等厉元朗表态,里面的谷闯直接一挥手,毫不犹豫的直接否决掉,眼看着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 第224章 事情并非简单 谷闯拿出他公子哥的身份,隔着铁栅栏就能感受到他狂傲自大的一面。 “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告诉你们,老子姓谷,叫谷闯,你们也不扫听扫听,京城里面谷姓人是干什么的!” 女经理闻听,柳眉微微一抖,就连陈警官都是暗中惊讶。姓谷?在京城上层人士里面,姓谷有影响力的只有在耳刀胡同的那一位老人家,难道说…… 谷闯暴露自己的身份,厉元朗听着刺耳。他原本不想牵连出谷老爷子一家人,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若是传讲出去,谷家公子哥大闹紫水晶,对于谷家对于谷老爷子都有不利影响。 可是他晚了一步,谷闯暴露出身份,阻拦已然来不及了。 女经理感觉到事情棘手,马上去一边打电话汇报。陈警官则向厉元朗求证谷闯说话的真实性。 “这跟姓不姓谷没关系,希望你们警方能够公平处理此事,我们打坏东西同意赔偿,但是紫水晶私自扣人打人这件事情,我需要有个处理结果,能信服人的结果。”厉元朗没有承认谷家身份,倒是好好给陈警官上了一课,不要看人下菜碟,一碗水要绝对端平。 “妹夫,不能答应赔偿。”谷闯在里面叫嚣道:“只有别人赔我还从没有我赔别人的道理,传出去,老子以后还怎么混,脸皮都丢到粪坑里了,坚决不答应。” 一直在旁边观察没有说话的水婷月,这时候忽然出面制止谷闯:“表哥,你不要再插嘴了,这件事就交由元朗去办,你想要出来,就老老实实等着好不好。” 水婷月从厉元朗和女经理以及陈警官的对话中听出来弦外音,厉元朗同意赔偿等于揪住了对方私自扣人打人的小辫子,毕竟谷翰和王松只是砸了东西并没有动手打人。 打坏东西赔就是了,可紫水晶为何私自动刑,这可不同于打砸东西,比起来性质可就是严重得多了。 厉元朗这一步棋是变被动为主动,紫水晶原本是有理一方,却因此而变得无理,这叫一件事情两面说。 我先赔偿,然后处理你们扣人打人,两项一均衡,紫水晶便是摊上大事情,有了大麻烦。 聪明,厉元朗这一手绝对聪明,最大限度的为谷家兄弟以及王松争取到更好利益。 所以离元朗才抓着赔偿这件事不放。左三番右5次的先答应赔钱。然后再算扣人打人的总账。水婷月不好明说,只好直接堵住表哥的嘴。想来谷闯还不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对于表妹的呵斥十分不满,嘴里嘟嘟囔囔,不过是给自己找面子。谷翰也在旁边帮大哥说话,还大放厥词说水婷月胳膊肘向外拐,没大没小不像话。 对于这几个人的表现,陈警官毫不关心,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终于开窍。哎呀!差点上了厉元朗的当,这个年轻人心眼可真多,看来紫水晶这次要遇到麻烦事了。不过他也知道紫水晶老板势力庞大,不是等闲之辈。得了,神仙打架我惹不起,可我躲得起。麻溜跑到旁边,给他的上司打电话详细汇报此事。 与此同时,在京城某处一片高档别墅群中,正躺在温柔乡的裴天德,昨晚上打了将近一宿的麻将,累得他腰酸背疼。凌晨四点多才钻进情*人小网红的被窝。搂着小心肝儿正准备睡个好觉。紫水晶的值班女经理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骚扰他,裴天德气的暴跳如雷却也无可奈何。 昨天晚上,两个醉鬼怒砸紫水晶的包房。他电话遥控保安队长,命令把谷翰和王松全抓起来,让他们赔偿一百万才放人。后来谷闯大摇大摆的前去捞人,声称他是谷家人,必须无条件的把人给放了。当时裴天德正陪着老板打麻将,为了哄老板开心,小心翼翼的点炮。也没当回事儿,更没细听。什么谷家人狗屁谷闯,都给我抓起来一块收拾了。 有老大的这一句话,保安队长顿时有了底气。他本身就是个楞头青,一身莽力,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唯裴天德是从。 在和谷闯交谈中发生了言语冲突,继而变成打斗。保安人多势众,谷闯的两个保镖又没长三头六臂,几个回合下来寡不敌众。被对方六、七个人制服住,一顿拳打脚踢,统统关进私自设立的小牢房里。值班女经理的第一个电话,是告诉他有人前来捞人。裴天德告诉女经理,不用理他,死活不承认就说没有这个事儿。因为他已经知道保安打了人,寻思冷却几天,让那几个人恢复一下伤势,再吊足对方胃口,到时候一百万乖乖拿来,岂不两全其美。 结果厉元朗带人去楼上包房的时候,女经理又给他打来电话询问应对办法。裴天德只给女经理说了四个字:见机行事。这才有女经理受不住厉元朗的逼问,被迫打开包房门,并且如实讲述情况。 接连两个电话,把裴天德的搅得睡意全无,干脆把小网红弄醒,大清早的正好来上一发,以缓解烦躁不安的情绪。谁知道前戏都弄好了,就在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手机再一次响起,又是那个女经理。气得裴天德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还能让老子睡个安稳觉不?再打电话,老子撤了你。” 女经理十分委屈,却不得不如实相告。昨晚上他们扣的人姓谷。 “姓谷又怎样?”裴天德不以为然的说道。 “裴总您想想,京城里姓谷的会是谁?”女经理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谁?”裴天德心里琢磨,谷…谷…我的老天,难不成是那家人? “裴总,我感觉是。其中一个人自称叫谷闯。您认多识广,看看谷家人有没有一个叫谷闯的。”“好,好,我马上问。”裴天德从女网红身上翻下来,马上又打了一个电话,明确告诉对方,给我打听一个人,他叫谷闯。十分钟之内我要他的全部资料。然后就靠在枕头上抽着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奶奶的,大过年的也不让人消停,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真要是谷家人的话,可是个麻烦事儿。就是大老板亲自出面,也要调动好多关系。颇费周折才能摆平。上帝如来阿门保佑,千万别是。 那个调查电话很快就给他回音,前后不过五分钟,谷闯的详细资料就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里面记载的非常详细,就连谷闯结过几次婚都记得清清楚楚。 真是谷家人!还是古老爷子的长孙! 裴天德顿时头大如斗,冷汗从脑门上一颗颗流下来。不为别的,就为他让手下保安打谷家人这一点,可能就会遇到大麻烦。万一大老板摆平不了此事,需要一个人出来背锅,无疑他将是那个最佳人选。 怎么办?怎么把这个锅甩出去?裴天德费力思考着,一遍遍挠着头发。经过深思熟虑后,手颤巍巍的拨打老板的号码。管你睡没睡觉呢,捅了这么大一个娄子,老子睡不好,你也别消停。 但是他打电话却语气恭敬的说:“老板有这么一件事非常棘手,需要您给出个主意……” 四十分钟后,裴天德精神抖擞的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老板椅上,而他对面只坐着一个人,正是厉元朗。 这一次裴天德不敢怠慢,非常恭敬的问厉元朗:“请问你在谷家是……” “裴老板,我们现在只谈处理这件事的问题,和是谁家人无,更和我是这家里人的谁也没关系。”厉元朗正色道。 从裴天德笑嘻嘻单独把厉元朗叫到他的办公室,厉元朗便已经猜到裴天德的小九九。准是他知道谷家人的厉害之处,不得不低头弯腰放低姿态,主动示好,以求得到谷家人的原谅。 按理说,谷翰他们也是有错在先,把人抓起来发泄一下被打砸的情绪,情有可原。 但是,紫水晶错就错在不应该打人,就是犯人还有权利呢。何况谷翰他们也不是犯人,顶天就算纨绔子弟的疯狂行为。 所以他对裴金德抛来的橄榄枝毫不领情,也不想接受,冷言冷语应对裴天德的问话。 “这个……”裴天德尴尬的掰了掰手指,臊个大红脸。 “这位先生,那我就把董事会研究的决定告诉您一下。我们决定,不再追究赔偿问题。而且出于人道主义,将会拿出十万元,用以给各位先生受此惊吓的安抚费用,您觉得怎么样?”裴天德语气稍缓,讨好的说道。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人道主义?说的好听,我想问,你们给这笔钱的目的是什么?是承认对他们几个动手打人了对不对?” “这位先生,请不要纠结字眼。咱们别再纠缠打没打人这件事了。砸这些东西价值百万,我们不向你们要一分钱,却反过来给你们钱,这在紫水晶的历史上,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是我们老板大人有大量,所以我劝你还是接受了吧。而且……”裴天德故意放慢语速,拖长声音:“我们大老板也是京城地面上有名的人物,想必你也应该听说过,他要是动真格的,对大家都不好。” “那么我好奇了,你们这位大老板到底是何许人也?”厉元朗身体往后一靠,对视着裴天德。 “你真不知道?”裴天德有些吃惊,大老板的名头同样不小,听厉元朗口音是外地人,估计是真不知道。 那好,我就告诉你,看看你被吓傻的样子够不够滑稽。 打定主意,裴天德便将那人名字说了出来…… 第225章 摊牌 伍爷! 厉元朗还真没听过这个名字,或许跟他不是本地人,孤陋寡闻有关。 厉元朗不为所动的态度反倒在裴天德看来,成为一种高傲的不屑一顾。他心里长草没底了。 伍爷,伍英豪,在京城地界上名闻遐迩,背景深不可测。据说和某位大员的公子关系密切,经常能掌握高层动态,他放出来的话从来都很准确。为此,在京城有“伍一言”的美誉称呼。 可裴天德也不敢小看谷家人,尤其是谷老爷子。老人家在位多年,当初培植的势力如今发展壮大,遍布全国各地,大多都占据重要位置。 就比如说谷家的两个儿子,都是副省级大员,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调到京城来进入核心圈子里。 所以说,这一次他的一时不冷静,酿出大事端,裴天德悔的肠子都青了。怪自己麻痹大意,怎么就不仔细想想,敢在紫水晶闹事的人,绝不是小混混那个层面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在来见厉元朗之前,特意给伍爷打电话作了检讨,他不得不说实话,以伍爷老奸巨猾的智商,想要骗他,分分钟就被识破,这样做的话,纯粹就是找死。 伍爷对于谷家人没有好印象,尤其谷家第三代,简直就是颓废的纨绔子弟。 别看谷闯在沈城混得风生水起,赚得盆满钵满,那可是全靠他老爸谷政川的名头,没有他老爸,他啥也不是。 二儿子谷翰,还不如谷闯,本事没有一个,挂在某部委副处长的职位,基本上不上班,整天吊儿郎当,就知道花天酒地泡女人。最近又迷上专泡网红小妹,哪个最红他就喜欢泡哪个。 他泡网红的方式简单粗暴且最实用,就是一个两个字:砸钱,四个字:疯狂砸钱。 在当今物欲横流的现实时代,没有谁能躲得过他的糖衣炮弹。狗在食物面前可以摇尾巴,而人在金钱面前,同样可以变成狗。 再高傲的女人,特别是这些从普通家庭出身一夜爆红的小网红,哪里经得住金钱的诱惑?都被他的出手阔绰砸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直接栽倒在床上,任其肆意妄为。 就这么一个二货,竟然被谷家选为家族未来的接班人,全力扶持他走上仕途,寄希望他能接过谷家政界的这杆大旗,抗在肩上,继续驾驶谷家这艘远洋大船前行。 说实话,伍爷认为,谷翰不把这艘船开出大窟窿就不错了,还指望他正常驾驶,笑话,他谷翰就没长这个心和这个脑袋。 因此,在听到裴天德叙述后,伍爷想了几秒钟便告诉他:“不用拿谷家人太当回事儿,冲突么有个小伤小摩擦在所难免。不过嘛,谷家的面子多少还是要给一点点,这样,赔偿咱们不要了,在给他们个十万二十万的,权当买跌打药水了。” 有了伍爷的指示,裴天德这才敢和厉元朗谈判,他提出来的那些条件,其实就是伍爷的意思,他只是当了一次传声筒而已。 现在,厉元朗对伍爷的态度毫无反应,几乎没有一丁点的惊讶或者诧异,裴天德突然心慌起来。 他知道厉元朗是谷家的人,至于什么身份他不清楚。对于厉元朗不认可伍爷提出来的免赔偿倒贴钱的举措,裴天德不理解,觉得厉元朗还有所图。 稳了稳神,裴天德悻悻的说:“这位先生,杀人不过头点地,能饶人处且饶人,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较真。你们仅仅是受了点皮外伤,而我们损失的不止是金钱,还有名声。紫水晶在京城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敢撒野的地方,伍爷度量大,免除了赔偿还给你们钱。钱虽然不多吧,也是伍爷的一片心意。这位先生,我劝你见好就收,这对大家都好。” “真的有好处?”厉元朗冷笑着,掏出手机摆弄一番,然后递给裴天德看,“你瞅瞅吧,你们保安大哥对我们家里人拳打脚踢的视频已经传到网上,目前有大量跟帖,这件事满是瞒不住了。相信你也知道,媒体的力量无穷大,万一传到上面,后果你自己掂量。” 裴天德仔细看着,越看越吃惊,光亮的额头上顿时现出豆大的汗珠。他太疏忽大意了,光顾着和厉元朗交涉,却忽略了封锁消息这件事。 想想昨晚发生打砸的那么大事情,肯定有好事者偷拍下来发到网上,一旦扩散开来,别有用心的人再加工挑唆,白的都能说成黑的,顿时紧张起来。 赶紧灭火!这是裴天德的第一反应,可他大脑一时混沌,毫无头绪。正巧这会儿伍爷的追命电话又到了,开口就是一通臭骂,把裴天德的祖宗六代都给翻出来挨个问候一遍。裴天德只好一边擦着冷汗,一边一个劲儿赔着不是。 “给你十分钟的时间,我必须要看到效果,否则你这个总经理就别干了,我另找人。”伍爷毫不客气的挂断电话。 裴天德傻眼了,本以为会看到厉元朗发傻的样子,不成想自己以身作则,率先做出榜样,反倒让厉元朗欣赏个遍。 伍爷的话说得够狠,十分钟就要他封锁网上带刺舆论,说的轻巧,做起来难度相当大。 封锁消息,不仅需要专业人士,还要强有力的部门才行,无疑,首选是政府相关部门。 先不说过年期间整体放假,并且大早上的让他去找谁?他有资源可以利用,关键伍爷只给了他十分钟的时间,眼瞅着分分秒秒一点点蚕食掉伍爷的规定时限,即便他找到政府官员,目前的几分钟根本不可能做到。可以说,伍爷布置他一件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 裴天德崩溃了,他焦头烂额,无计可施,整个人灌进老板椅子里,闭上眼睛锤击着脑门,感觉末日来临。 而这时的厉元朗却主动提出来,他可以试试找人帮忙,前提条件是,必须按照他的方式解决扣留人和打人事件。 被逼上绝路的裴天德,犹如落水遇到一块木头,顿时眼前一亮,不住点头道:“你只要帮我解决难题,你的条件我完全答应。”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要立下字据,以免反悔。”厉元朗拿起手机的同时,硬逼着裴天德白纸黑字写下保证,这才拨出一个手机号,说道:“是大哥吗?我是元朗,对,我在京城,昨天才到……” 厉元朗这个电话是打给张伟的,自从上次在海浪村分手之后,得知张伟没有食言,在几家重要报纸刊物上发表了赞扬海浪村自然美景的文章,厉元朗觉得张伟这人不错,有君子作风,值得交往。 其后,他跟张伟有过几次电话联系,又给他邮寄不少山产品,其中一根五百年的野山参极为罕见,是韩卫父亲采到,由韩卫送给他的。 若是别人的东西厉元朗肯定不收,韩卫另当别论。他拿韩卫当兄弟,况且韩卫这人性格耿直,一根筋,厉元朗不收会让他寒心,以为厉元朗把他当成外人。 有了这么多次的接触,厉元朗对待张伟已经上升到兄弟称呼了,所以他管张伟叫“哥”并不新鲜。 寒暄过后,厉元朗也没客气,直接说出他的目的。 张伟是公民日报的记者,还是一个部门的头头儿。可别小看公民日报,那可是党的喉舌。某种程度上,它的言论和导向,直接代表着上层风向标,它是一个有着强烈政府背景的官方报纸。 厉元朗相信,张伟有能力处理此事,而且还一定能做好。 果不其然,张伟没有半点为难,就是告诉他等消息。 “你这位张哥是什么人?”裴天德自然听不到通话内容,更不知道张伟是谁。他几乎把身家性命全押宝在厉元朗身上,所以要问个清楚明白。 “张哥名叫张伟,是公民日报的记者。”厉元朗道出张伟的实际身份。 “张伟!”裴天德大吃一惊,再次向厉元朗求证:“你说的是张伟?公民日报的首席记者?” “是不是首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公民日报任职。” “错不了。”裴天德十分肯定,有能力封锁媒体消息,在公明日报找不出第二个张伟来。 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听口气他跟张伟很熟悉,能调动张伟的人,绝不是凡物。裴天德不仅对厉元朗好奇起来,另眼相看。 很快张伟的电话便打了过来,他说:“事情已经解决,因为网络延时的问题,大约二十分钟以后,才能看到效果。” “谢谢张哥,回头我请你吃饭。”厉元朗诚恳的说道。 “行啊。不过要请也是我请,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地盘,哪有客人请东道主的道理。” 厉元朗没有纠结这个话题。谁请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和张伟加强联系。千万别小看媒体记者的能力,在他们笔下,有时候所起的作用,比政府官员还管用。 厉元朗随即就把张伟的话转达给了裴天德。裴天德立刻上网,不断关注着那些帖子。逐渐的他发现,那些帖子莫名其妙的越来越少,很快消失大半,被新的新闻替换掉。 他服了,完全服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太厉害了,帮他解决了大难题。同时他也要言而有信,询问其厉元朗对谷家兄弟被打一事的处理意见。 厉元朗叭叭讲了几点意见,可裴天德听完,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第226章 各打五十大板 十几分钟后,网上那股关于紫水晶的热潮逐渐褪去。其实是被人动了手脚,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帖子,都被其他新帖子覆盖下去,很显然这是张伟干预的结果。 裴天德彻底佩服眼前这个年轻人,在危难时刻拉了他一把,他也要信守承诺说到做到,接受力元朗提出的任何条件,包括他的处理意见。 厉元朗的意思是说,打砸和打人这两件事不能混淆一起。砸坏包房里的东西,他们按价赔偿,但是保安打人这件事,一定也要严肃处理,别想着用钱摆平。 “这位先生,您的严肃处理是指什么?”由于厉元朗帮忙,裴天德对于这个年轻人的态度有很大改观,说话语气变得恭敬起来。 “把那些大人的保安组织起来,让我们挨打的人揍他们一顿,就这么简单。”厉元朗正视着裴天德,脸上表情平淡如旧。 这个要求看起来不过分,同样也有个面子问题。裴天德犯起难来。 紫水晶的保安是在他的授意下动了手,这不等于是啪啪抽他的耳光么! 可是一想到和厉元朗帮忙相比起来,裴天德在伍爷规定时间内平息了网上风波,他咬咬牙,点头应允下来。 正好伍爷的电话进来,裴天德借机走进办公室里面的休息间,将厉元朗这个要求说了出来。 伍爷一开始不答应,架不住裴天德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再三解释,这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谷家人答应按价赔偿,算是给咱们紫水晶的面子,保安挨了一顿揍,也是还给对方人情。一来一回各打五十大板,就此将这件棘手事情彻底告一段落,谁都不吃亏。 “你看着办吧,不过保安挨打这件事一定要保密,还要做好安抚。”一大早上的就把伍爷折腾睡不着觉,他也烦了,索性让裴天德尽早处理,大过年的可不想再添堵。 厉元朗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结果,却在谷闯和谷翰兄弟两个人面前遇到了钉子。什么玩意?把老子打了一顿还要老子赔钱? 这不单单是钱的问题,而是我们谷家人的面子问题。传出去以后在京城圈子里都抬不起头,都觉得我们老谷家人好欺负还不骑在脖子上拉屎啊?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砸坏了人家东西,包赔人家损失天经地义。再说。我让你们去打那几个保安,也给你们出了一口气,如果这还不满意,那我就没办法了。” “没办法?”谷翰冷声道:“让你进我们谷家门,就是来想办法的。你要是没那个本事,就别想着娶我表姐,趁早滚回乡下去当乡巴佬。” “啪”的一声,厉元郎使劲拍了一下桌子,腾地站起身勃然大怒,指着谷翰的鼻子怒吼道:“我警告你谷翰,第一,我娶的是婷月,不是嫁给你们谷家。第二,你那点破事早已传到网上,要不是我找人及时灭火,一旦传扬出去让你父母尤其是老爷子知道。他老人家八十多了,我不想让他在大过年的时候添堵生气。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老爷子的身体着想。还有,我是婷月的未婚夫,是你的表姐夫,以后跟我说话放尊重点,不然的话,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厉元朗雷霆震怒的气势,还有怒不可遏的凛然,把在场众人都给惊呆住了,特别是谷家哥俩。 没想到看似普通的厉元朗,发起火来非常吓人。双眼冒火,浓眉紧锁,浑身上下透出来一股强势威严,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谷翰脸涨通红,哆嗦嘴唇半天竟然无言以对。 一旁的裴天德马上插言说:“谷二公子,这位先生说的没错。刚才已经有好事之人把你们砸东西的完整视频发到网上,若不是这位先生找到公民日报的首席记者张伟,由他出面解决此事,恐怕愈演愈烈。这对于我们紫水晶和你们谷家,绝对是负面新闻。” 谷翰不知道张伟何许人也,谷闯吃的咸盐粒子比他多,心眼自然不少。闻听厉元朗竟然认识张伟,不禁暗自吃惊,刮目相看。 他这个妹夫简直是人中龙凤,竟然和京城的名记者有关联,要是再和上层人士有瓜葛,那以后是可以倚仗的靠山了。怪不得姑姑一家看中这个乡下干部,肯定有他的特别之处。 谷闯权衡利弊,劝慰谷翰几句,点头答应下来。 谷翰不鸟厉元郎可不敢得罪他哥哥。心里不服憋着气,只能暗自寻思,一会儿动手打那几个保安的时候,就要使劲打,以解心头的窝囊气。 厉元朗一直没见王松,他是对王松有气。和谷家兄弟比起来,王松是他未来的妹夫,自然更加亲近。 见王松时,只有厉元朗和王松两个人。 王松带着那个残破的眼镜,一见厉元朗十分惭愧的说:“大哥,我错了,我不该发酒疯砸东西。” 厉元朗板着脸说:“知道错了还去做!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冲动,不计后果。把我妹妹交给你,我真是不放心。” “别说了大哥,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我保证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唉!”厉元朗叹了口气,看到王松认错态度好,语气也变得平缓下来,就把他和裴天德谈妥的处理结果告诉了王松。 王松完全接受,还表示赔偿的钱他会出一半,至于打那几个保安他不打算参与。 从始至终,厉元朗一直没暴露王松的身份。一个谷家就够让人头疼的了,若是再蹦出一个王家,事情只会更加复杂和难以处理。 至于谷家哥俩还有那两个保镖,将参与打人的六个保安关在里间屋怎么报复打人的,厉元朗全然不关心。 反正谷家哥俩打完人出来,个个累得气喘吁吁。而那六个保安脸上眼眶有淤青,嘴角渗着血丝,有的衣服都被撕坏了,显然这顿揍挨得不轻。 裴天德只得好言好语安慰六名保安,每个人包了五千块钱的大红包,保安头给了八千,总算将他们安抚住,这是后话姑且不提。 至于谷家人最后赔偿紫水晶多少钱,就由裴天德和谷闯他们协商解决。 当厉元朗和水婷月走出紫水晶的时候,天色早已大亮。京城冬季天空湛蓝,从天不亮一直忙到这时候,厉元朗和水婷月终于得以空闲,二人能单独待在一起。 水婷月挽着厉元朗的胳膊,二人亲密走在街道上,踏着冬日里的寒气,彼此倾诉心田。 “元朗,谢谢你。”水婷月温婉的说。 厉元朗略显疲态,强挤欢容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不用这么外道。我帮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你,谁叫你是我老婆呢。” “讨厌,人家人家还没有跟你……”余下的半截话,水婷月没好意思说出口。原想着这一次来京城,二人已经订婚,还没有进行的事情正好趁这机会做完。却想不到,出了这事,打乱计划和节奏,好心情都给弄没了。 “要不然咱们……”正好走到一处情侣主题酒店前,厉元朗顿时明白水婷月的心思。 好吧,反正该有的事情早晚会发生,已经决定娶面前这个美艳女人,早昨晚做都是做,只不过提前而已。 再说厉元朗很久没有尝到荤腥,憋得也难受,便和水婷月一拐走进酒店,开了一间情侣房。 房间是按照情侣标准设计,一张大圆床,整体以红色为基调,非常艳丽。床中间铺满玫瑰花瓣,透着旖旎气息。 床边有霓虹彩灯,可以随意调节,红光粉光橘黄色的都有。 当房间的灯光,情调,氛围在霓虹灯特有的的那个光作用下,再加上好听的特殊节奏的音乐,在这样的新鲜的环境下,让人内心仿佛生出一股洪荒之力,平时在怎么淡定也会变得格外的狂野和激情。 随后,厉元朗又和水婷月走进浴室,浴缸很大,名堂也多。 记得有一位圈内人士说过,当两个人热情似火的时候,哪怕只有鸡肝大小的浴缸,也能挤进去。 可见浴缸也是情趣满足中,不可缺少的设施,特别是这种超大双人浴缸。 担心客人怕浴缸不够干净,酒店还提供免费的浴缸膜,情侣可以在一起洗鸳鸯浴。 飘在上面的玫瑰花瓣,或者牛奶泡泡浴,加上精油,暧昧的灯光,诱惑的音乐,微醺的红酒,聚集一起会产生美妙富有情趣,更加刺激。 如若一边在浴缸中尽情放松,一边欣赏一百寸巨屏3d影院带来的震撼效果,别提怎样的舒爽了。 另外,浴室里还有一个特殊小板凳,看上去和澡堂子普通小板凳差不多。但从侧面看,刚好是一个凹字型。 男友坐在上面,女友的手很容易就可以刺激到男友,制造另一种乐趣。 厉元朗看傻了,即便水婷月在这方面主动,可是看到眼前这一幕,除了惊讶,还有一丝丝令人面红耳赤,不好意思起来。 “咱俩,先洗个澡吧……”男人首先要主动,在厉元朗提议下,二人宽衣解带。 毕竟是头一次,水婷月有女人的羞怯,避开厉元朗去别的房间脱掉衣服换上浴袍。 当她亮相在厉元朗面前的时候,厉元朗已经浸泡在池水中,望着面前亭亭玉立的女神,禁不住意乱情迷起来…… 第227章 又出差错 水婷月秀发披肩,由于羞怯而面色红润。浴室中冉冉升起的水蒸气,水珠粘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晶莹剔透,亮亮莹莹,越发的诱人,浑身上下透着女人的成熟气息。 她含情脉脉望着躺在硕大浴缸中的厉元朗。尽管厉元朗腰间围着浴巾,可他古铜色的皮肤,发达的胸肌粗线条,浑身上下闪烁着男性阳刚之美,不禁心猿意马,眼神迷离。 厉元朗张开手,招呼水婷月进到浴缸里来,并坏笑着说:“老婆,快点给我搓背。” 别看水婷月多次主动,总想突破男女之间最后一层,可是真正面临的时候,她却紧张起来,难免打起了退堂鼓。 “我……我……”水婷月双手紧紧捂住浴袍腰带,一阵踌躇。 厉元朗眼见水婷月不好意思放不开,本着男人就应该主动,站起身来,健硕肌肤上带起一片水花,相当唯美。 浴巾用热水浸泡过,在他起身走来之际,浴巾湿水粘在腰间以下紧紧贴住皮肤,正好形成一个外在形状。 水婷月发现后,忍不住一捂眼睛尖叫着转身别过脸。毕竟从未这么真实见到过男人阳刚身躯,尤其令她脸红心热的那个地方,貌似已经暴露出厉元朗不同凡响的尺寸。 从未经过人事的水婷月,哪里受得住这么直白的视觉冲击,被吓成这样纯属自然的条件反射,正常反应。 “老婆,别怕,我又不是吃人怪兽,来,我拉着你进来。”说话间,厉元朗尽量轻柔对待水婷月,以减小她的紧张心理。 厉元朗拉起水婷月细柔的手,一步步走到浴缸边上,然后双手放在她浴袍的领口处,正准备帮她脱下身上多余的负重。 “元朗,等一下。”水婷月抓住厉元朗躁动的双手,商量道:“要不把窗帘拉上,把灯也关了吧,好嘛?” “听你的。”厉元朗已经打定一会儿就要吃掉她的决定,女人终归要矜持一些,尤其是还未体验到鱼水之欢的快乐,难下定决心,他理解。 于是乎,厉元朗拉上浴室里百叶窗,同时关掉灯光,顿时光线暗淡下来,近乎漆黑一片。 “你去浴缸里面等我,把头转过去,不许偷看。” “好,我保证。”厉元朗说到做到,摸黑返回到浴缸里坐下,同时扯掉腰间浴巾,浑身精赤躺在水里,微闭上双眼。 这一切的一切,脑海里竟然不自觉回想起和韩茵第一次偷食的场景。 别看韩茵外表奔放,实则非常保守,二十几岁依然守身如玉。和厉元朗那次虽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也是在外面开的房间。 只不过二人的战场设在床上,她当时也是害怕的要命,非常放不开,是在厉元朗循序渐进的诱导之下,成为他的女人。 记得韩茵相当难受,双手紧紧拧着床单,使劲咬着下嘴唇,即便疼得够呛,依然配合着厉元朗,完成从女孩过渡到女人的这一过程。 现如今,他十分理解水婷月的心理,眼睛是闭着的,耳朵却不能欺骗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服声音。 继而响起一阵下水声,他能感受到一股热浪就在他对面安营扎寨。水婷月身上散发出来迷人的香气,一股股窜进他的鼻腔里,厉元朗强烈的忍受不住,身体动了动徐徐靠近她。 “婷月……”黑暗中的厉元朗凭借感觉,一把搂住水婷月香肩,感受到她那光滑的身躯和吹弹可破的肌肤。 “啊……”水婷月禁不住一阵嘤咛声发出,十分迎合的跟厉元朗正面抱在一起。同时,男女之间的嘴唇紧紧贴起来,继而,厉元朗找到吐气如兰的水婷月嘴边,深吻起来…… 两个人在浴缸里忘我的吻着,身躯不时扭动缠斗,激起水面一阵阵翻动,空气中充斥着荷尔蒙冲动的气息。 “听说第一次很疼,你要轻一点……”拥吻间,水婷月喘息着说。 “放心吧亲爱的,我不会粗鲁,我会向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好好珍惜你……” 眼看着二人你侬我侬情谊更浓,就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关键时刻,卧室里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手机铃声。 “不用管它。”厉元朗就要品尝到人间美味,不想任何人任何事在此刻打搅,令人扫兴。 只是手机响了半天,然后又不合时宜的再次响起来。 “是我的手机,我还是去看看号码。”水婷月挣脱开厉元朗,很不情愿的披衣走出浴室,去卧室找手机。 谁这么不开眼,一次又一次的打搅正事,厉元朗泄气的头靠在浴缸边缘,心里老大不开心。 只听到水婷月在卧室里嗯哈的应承着,最后一句听得真切:“妈,我和元朗在、在街里溜达呢,好吧,我们这就回去。” 完蛋了,这个骚扰电话是谷红岩打来的,她就跟警察一样,天天看管水婷月,生怕女儿被厉元朗欺负。 都已经订婚了,干嘛还要看得死死,这样当妈的也真是醉了。 很快水婷月回来告诉厉元朗,说她妈妈通知他俩立刻回老爷子那里。谷闯和谷翰的事情,谷政川知道了。 还气真是件麻烦事,消息已经封锁屏蔽,谷政川是怎么知道的?厉元朗胸中充满疑问。 该做的事情再一次因为意外原因没有做成,都已经点燃心中的小宇宙了,却突然中止,那滋味只有深有体会的人才能感受到。 谷红岩要求水婷月和厉元朗即刻赶回,语气很急,以她善变的性格,摸不清到底怎么了。 临门一脚,又是临门一脚的关键时刻就此打住,厉元朗甭提多郁闷了。只好悻悻的穿好衣服,临走时望着布置精美的卧室还有那个硕大浴缸,搂着水婷月,在她耳畔轻声说:“老婆,我们将来结婚,新房就要这么设计,你看多有情调。” “嗯。”水瓶月也很赞同,不过她也说:“设计的很有味道,就是我不喜欢这个大浴缸。” “为什么?”厉元朗很好奇,这个浴缸多好,还有冲浪功能,到时候若是……反倒省力气了。 “我、我不想把自己最美好的记忆交代在水里,最起码也应该在床上,或者一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地方。” “傻瓜,在浴缸里就很有纪念意义啊。”厉元朗忍不住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梁,和悦的说。 “我不,反正我就不喜欢。”水婷月倔强的摇着头。 “好,都依你。就是你要在沙漠里,我都答应你,好不好?” “瞎说,谁说在沙子里了,只有你这个变态才会这么想。” 既然提到结婚的话题,厉元朗觉得他和水婷月目前的关系已经水到渠成,婚都订了,是该把结婚事宜提到议事日程上。 至于当初和谷红岩订的不到县处级不可以结婚,厉元朗认为,树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距离那个目标只差半步,相信能够达到,也会很快达到。 是该和水清章谷红岩夫妇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和想法。 厉元朗没有让丁原到酒店接,而是步行的一段时间,告诉他们的方位,丁原开着一辆越野车很快赶到。 路上厉元朗问丁原:“什么事这么急?” “大公子二公子的事情被大爷知道了。”丁原所说的大公子和二公子,自然指的是谷闯和谷翰。 厉元朗本以为事情暴露是因为网上之前热议的结果,可听到是由于谷翰这个没脑袋的家伙惹是生非,鼻子差点没给气歪了。 按照厉元朗先前的计划,谷闯和谷翰同意按价赔偿紫水晶的损失。 经过核查计算并结合最低市场价,包房里的损失大约在九十五万元左右,这和裴天德当初提出的一百万数目相差不大,说明裴天德没有见财起意敲诈他们,还算靠谱。 王松原本就同意,这些钱大家各出一半,他拿五十万。但是谷翰却坚决认为,事情是由王松挑起来的,要不是王松先动手打了他,就不会激起他的火气,砸了东西。他有责任,王松是主犯,他只是从犯而已,所以他不同意出那么多,只想拿二十万,剩下全由王松承担。 摆明了,谷翰是在耍无赖,把责任全都推卸到王松身上,自己逃脱个干干净净。 王松哪里肯干,这不是钱的问题,该他拿的他会一分不少拿出来,不应该他承担,多拿出一毫一厘,他都不会答应。 于是乎,二人在紫水晶又发生言语争执,差点再次动起手来。 偏巧这时候妹妹叶卿柔打来电话,王松正在气头上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她。 叶卿柔听完,怒不可遏,感觉谷翰这是在欺负人,一气之下打电话给谷政川,让他给评评理。 这下可倒好,纸里终究没有包住火,烧了个干净,一点没有瞒住。 这个谷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有钱,平时一掷千金,挥霍无度。听水婷月讲,他往网红身上砸钱,几十上百万的,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还斤斤计较?像个娘们。 厉元朗本以为好好劝一劝谷政川也就是了,可当他走进谷政川所住的房子里时,进屋一看这阵势,感觉非常不这么简单。 第228章 能力和修为 堂屋里,谷政川和谷政纲端坐在上。谷闯和谷翰规规矩矩跪在二人面前,身板挺直,都没有了之前的狂傲气焰,看来谷家的家规还是很严格的。 谷政川面沉似水一脸怒气,就连性格相对随和的谷政纲也非常严肃,估计是真正的被气到了。 没让水婷月进来,身为谷家女儿女婿的谷红岩和水庆章也不在场。这是一场事关谷家男人的谈话,女人不参与,外姓人同样没有资格,厉元朗只是个特例。 谷政川一见厉元朗进来,板着脸威严说道:“听说是你为这两个逆子跑前跑后,摆平他们干的烂事情。” “是的。”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干脆,敢作敢当的气势和自然散发出来的凛然正气,足以说明他心底无私堂堂正正。 “你还挺有本事啊?还能把网上刚刚起势的帖子都给做掉了,厉元朗,我还真小瞧你了。”谷政川说话带刺,明显有责怪的意思。 没等厉元朗回答,谷政纲插嘴说道:“元朗,你也别怪大哥这么生气,你妹妹叶卿柔找大哥告状,态度蛮横话语刺耳不说,还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家。王铭宏刚刚打来电话,对大哥教子无方冷嘲热讽。人最讲究个面子,尤其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被人指责的滋味,想想都觉得窝囊、难受。元朗,你要理解大哥。” 厉元朗听得明白,谷政川之所以这么对待他,一个是把对叶卿柔的不满转嫁到他的身上了。再一个,就是这种红色家庭出身的人,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失了面子心里有气,难免激动失态。 就好比谷闯为什么不答应赔偿紫水晶一百万,即便这个数目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还有叶卿柔,听到王松受到谷家哥俩刁难,第一时间就给谷政川打电话质问,随后又找王铭宏出头。而后王铭宏又嘲讽谷政川,这一系列举动,都在给出同个一答案,面子问题。 厉元朗稳定神绪说:“大舅二舅,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没有及时向您二位报告。只是我觉得咱们有错在先,砸了紫水晶包房,赔偿人家损失属于正常行为。同时,我也对紫水晶擅自扣人还粗鲁对待我们家里的人气愤不过。当时紫水晶的裴天德提出不用赔偿,反而给咱们十万元作为补偿,我没有答应。一码归一码,该赔的我们要赔,该争取的权利一定要争取。所以,我就让谷闯和谷翰他们暴揍了那几个为虎作伥的保安一顿,出气的同时,也给我们谷家找回面子。谷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但是我们讲道理,不占便宜也不会用面子做交易。” “好啊,好一个不用面子做交易。”谷政纲赞同的微微颌首道:“元朗,你这一招赏罚分明,做得很好很正确。” 一提到为谷家挣回了面子,谷政纲非常满意厉元朗的做法,不卑不亢,处理有度。 他又侧脸对谷政川说道:“大哥,紫水晶的伍英豪也是有背景的人,他和那位的公子关系不浅。”谷政纲还煞有介事的王天棚上指了指,示意谷政川。“紫水晶向来狂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能答应让谷闯和谷翰揍他们的保安,这个面子可谓给得很大了,咱们应该见好就收,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给伍英豪一个台阶也给自己台阶,你觉得呢?” “我不是纠结元朗的处理方法,我是生气王家人,特别是那个王铭宏,跟我说话一点不客气,护犊子心理比我还强烈,他算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东河的省委书记吗?有什么了不起!还有那个叶家丫头,她这么对待我,是不是叶明仁授意的也说不定。”谷政川气鼓鼓说道。 “叶明仁和庆章关系密切,还有元朗和叶卿柔特殊层面上的联系,我想他不会。”谷政纲劝慰道:“王老大就是那个德行,仗着自己仕途更盛,眼高于顶,咱们没必要跟他计较。” 随即谷政纲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不敢乱动的谷闯和谷翰,表情严肃的训斥说:“你们两个都给我听好了,以后不许再外面惹是生非,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们心里没数吗?上面三令五申强调整党肃风,我和你爸爸身处官场,如果因为你们两个胡作非为遭受牵连,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你们好好想想,应该认真反思。” “你二叔的话听没听清楚,你们两个都给我记好了,从今天开始到大年初五,谁也不许走出这里半步,全都滚回房间好好待着反省。全给我滚蛋,看见你两个就让人心烦。”谷政川挥了挥手,谷闯和谷翰就像得了特赦令一般,唯唯诺诺急速抽身离去。 经过厉元朗身边时,谷闯还看了看他,谷翰却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忽略。 当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的时候,谷政纲这才示意厉元朗坐在哥俩的下垂手,关切的询问:“元朗,你和小月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这就是在催婚。厉元朗也不避讳的就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他想娶水婷月,只是现在不知道水庆章和谷红岩是什么打算?还有他当初和谷红岩定下的承诺,只有干到县处级才可以迎娶水婷月,目前他还只是个小小乡干部,正科级,距离那个目标还有一步之遥。 “这个红岩,还是改不掉老毛病,尽管爸爸为此训斥过她多次了。”谷政川无奈的摇了摇头,从厉元朗进来一刻起,就属这句话中听。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红岩就是那个性格,谁说都没用。”谷政纲倒是同意大哥的说法,对这个妹妹他也是无可奈何。 不过既然提到了厉元朗的前程问题,谷政纲就不能不关心厉元朗所在的水明乡的发展前景了,因为这事关厉元朗能否有一步的可能。 难得能在这二位大佬面前,畅谈水明乡未来发展规划。厉元朗胸有成竹,将目前乡里亟待解决或者已经解决在路上的问题一一摆开来,讲到这些,厉元朗总有说不完的话,眉飞色舞侃侃而谈。 自然,也不可避免谈到从他担任水明乡常务副乡长以来,面临的种种困境和艰难。 许久,当听完厉元朗内心绘制的蓝图,就连谷政川都不由得赞叹起来:“原以为你是靠着庆章的羽翼走到今天,想不到你经历过这么多的凶险和挫折,好在你没有气馁,一步步靠着你的智慧和手段披荆斩棘。我和政纲踏上仕途是从县领导做起的,乡镇那一块没有直接涉足。但是我们也知道,乡镇干部不好做,因为你们是最接近老百姓的一线人员,同时乡干部素质参差不齐,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手段都能使用出来。说难听点,就像你们原来那个乡长,就是被人折磨致死。所以说,在乡镇当干部,可谓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能感受到你的不容易。” 谷政川的一席话,听得厉元朗心里热乎乎的。自己干了这么多好事难事,能够被人理解是一种怎样的滋味,只有当事人才可以深刻体会和动容。 “元朗,就按照你事先定好的规划走下去,我相信你会得到应有的回报。你和小月的事,回头我去找红岩和庆章谈,听一听他们的意见。”谷政纲的意思厉元朗听得明白,感觉到这哥俩还有话要单独私谈,知趣的起身告辞离去。 “这小伙子,你感觉怎样?”见厉元朗关门走开,谷政纲询问谷政川的意见。 “能力倒是有,头脑反应睿智,办事能力强,比我那两个逆子强多了。只是他是个外姓人,不是咱们谷家的嫡系子孙,我还有点不放心。”谷政川实话实说,骨子里血统论意识根深蒂固,难以改变。 “他是外姓人不假,还是红岩的女婿,外姓中的外姓人。可你想过没有?咱们家第三代里面,谷闯就知道做生意挣钱。我家柳烟,一门心思扎在娱乐圈里,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谷翰呢?身在曹营心在女人身上。从政的喜欢长头发,是官场大忌,最容易被对手抓住把柄,置于死地。为了谷翰好,我劝你还是放弃他从政的意愿,让他开开心心做他想做的事,这样咱们都能安心。” 谷政纲推心置腹的说:“老爷子一天比一天年纪大了,别看现在身子骨硬朗,谁敢保证能持续多久?叶家就是一个例子,他家老爷子在位,子女能享受到蒙荫庇护。老爷子这一走,却大不如前。所以我觉得,咱们应该提前做打算,在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想好第三代接班人选,这才是最关键的。”“你的意思是说……”谷政川问道。 “是的,我觉得厉元朗这人不错,我们应该尽力扶持他。让他扛起谷家这杆大旗,带领我们子孙后代前行,始终保持优越地位。”谷政川沉吟片刻,没有说同意也没有反对,而是问了一句:“红岩和庆章呢?” 谷政纲意味深长的回答:“说出来你别生气,庆章和叶明仁一起喝茶呢,听说王铭宏也在场。”谷政川立刻明白弟弟的心意,感慨道:“这个水庆章,回来看咱爸还有他女儿订婚只是道开胃小菜,今天喝茶才是正餐呢。” 随即兄弟俩不约而同相互对看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会心一笑…… 第229章 实质性的规划 为了感谢张伟的帮忙,当晚在京城饭店,厉元朗和水婷月设宴款待张伟。同时张伟又喊来几个人,都是在海浪村见过的媒体老熟人。 张伟是第一次见水婷月,因为封锁网上舆论,张伟知道了厉元朗在帮助谷闯和谷翰。想必面前这个举止端庄、美貌动人的女子,应该也是谷家人。 他是一个多么聪明的人,厉元朗只介绍水婷月是他的女友身份,往下的没说,张伟自然不会多问更不会挑明。 席间,气氛浓郁,大家相谈甚欢。大多是围绕在海浪村发展民俗旅游这个话题上,至于谷家和紫水晶的事情,一概不提。 期间厉元朗单独敬张伟一杯酒,彼此心照不宣,话都在酒里面。 大家都没少喝,厉元朗也有了些许醉意,酒宴持续了三个多小时才告结束。 当厉元朗起身去收银台结账时,被告知已经有人付了钱,再问,收银员却绝口不说,这是付钱人的唯一要求,不方便透露身份。厉元朗以为是张伟的杰作,为此还打电话询问。 张伟正坐在回家的出租车里,听到厉元朗的意思他也一头雾水,本来之前他去收银台买单,得到了同样的答复,他觉得是厉元朗故意搞这么一出,结果不是。 这人是谁?甘愿做无名英雄,关键是为何替厉元朗买单,实在让人搞不懂。 其实就在厉元朗琢磨的时候,在二楼一间包厢里,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丝缎般的秀发,细长柳眉,一双大眼睛流盼妩媚,秀挺的瑶鼻,玉腮微微泛红,娇艳欲滴的唇,洁白如雪的娇靥,晶莹如玉。如玉般的雪肌肤色奇美,身材娇小,温柔绰约。 在女孩身旁坐着一个年岁大一些的女子,尽管皮肤做了保养,但是难以抹杀掉岁月的侵蚀,尤其那双眼睛,灰蒙蒙有些发乌,怎么也在四十岁以上。 两个女子每人面前一杯红酒,只有简单四个小菜,除了青菜就是水果无一荤味。 女孩轻抬玉唇,抿了一口红酒,问对面女子:“姑妈,那个人究竟是谁?为什么替他买单还不让他知道?” 女子抓起桌上的高脚杯,微微摇动着,眼神盯视着紫红色酒液在杯子里旋转摇曳,苦笑着说:“我欠他一个人情,怎么说呢,他把我的幸福断送了,却给了我心上人一个好的结果。” “你是说……他是……”女孩眨巴着晶亮的大眼睛,顿然醒悟。 “是的,不管怎么说,他是帮了我一个忙,只是……”女子长叹一声:“我始终忘不了他,知道他在京城,我却不能去见他,这是为他好。可凝,你以后找男朋友可不要像我,一定要找个真心相爱的人,政治联姻便宜了家族,却搭进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不值得,太不值得了。” 叫可凝的女孩不住颔首,眼神望向他处,细细品味姑妈的活生生的现实例子,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在她身上发生…… 厉元朗和水婷月是由丁原开车接回去的,这几次出来,丁原都快成了他们的专车司机,厉元朗十分过意不去。可是丁原却说,他的职责就是保护谷家所有人的安全,包括车接车送。 回去后,厉元朗被水庆章和谷红岩叫到房子客厅里,估计是谷政纲和他们谈起厉元朗和水婷月的婚事了。 所以一见面,水庆章开门见山问厉元朗的想法。 “爸、妈,我没意见,全听您二老的安排。”这是厉元朗的心里话,绝不是敷衍。 “好,我刚才和小月她妈妈已经商量过,打算今年年内就把你们的婚事给办了。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有可能调走,今后在甘平县要全靠你自己了。不过我对你还是挺有信心的,你能力强,在水明乡已经站稳脚跟,只要按照你制定好的规划一路走下去,会有所发展的。” 水庆章的话,让厉元朗心里为之一动,难不成他要升任允阳市委书记已成定局? 他没有瞎打听,倒是水婷月插嘴问道:“爸,那件事成了?” “不能说十拿九稳吧,把握还是有一些的。”水庆章没有把话说满,给自己留有余地。但凡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基本上他已经胸有成竹。 厉元朗便问:“您的继任者是沈铮沈市长?” “还是你小子聪明,一点就透。”水庆章习惯性的随手从茶几上抽出一支中华烟,刚要叼在嘴上,却被老婆无情的抢过去,埋怨道:“今天你都抽了几支了,还要不要你的心脏。” “呵呵。”水庆章难得开心,笑眯眯的也不跟谷红岩计较,反倒对女儿说:“以后你和元朗成家,可不要像你妈这样管他,男人需要自由空间,我不善喝酒就抽烟这点爱好,都被你妈给剥夺了,想想真是郁闷。” “我才不管他呢,他愿意抽就抽,只要心里有我就行。”说着,水婷月拿来烟盒抽出来一支放在厉元朗嘴上,置气的说:“你抽吧,随便抽。”还故意气人的白了她妈妈一眼。 “这个小月,你怎么还不向着妈妈,反倒替别人说话,真是白养你三十多年了。”谷红岩对于女儿这一套做法十分不买账,脸色略有不爽。 水婷月不以为然的直撇嘴,拿她妈妈的话完全当成耳旁风吹走了。 厉元朗当然不能抽了,水庆章烟瘾大,他不抽自己在这里喷云吐雾成何体统,还不把未来老岳父馋的直流口水。 只是他听到沈铮继任市委书记,心里略有失望。他能感觉到,水庆章一定是又和某人达成平衡,官场上,平衡艺术非常重要,说白了,就是各自都能达到满意目的,谁也不吃亏。 说好听点的是平衡,难听点的就是交易。 以沈铮的性格,他能把广南市带领到一个新高度吗? 当然了,这些不是厉元朗该关心的,上层决定的事情,不是他一个人科级干部所能企及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水庆章非常有精神头,不过他也说:“元朗,你结婚的事情要在我调走以后进行,放在下半年吧。另外,你订婚的事情要选择低调处理,毕竟我目前还在广南市这个位置上,好在你只是乡镇干部,如果你上升到县处级,就是我的直接下属了,这样一来,我们两个身份尴尬,本着避嫌原则,势必会有一个人调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厉元朗点头说道:“只是这件事情魏奇正在上任当天,公开场合已经提到过,想瞒不那么容易。” “魏奇正?”水庆章眉头一皱,扫了一眼女儿,“就你嘴快,是不是在团省委都说出去了,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 “人家过年都三十三了,若是再不结婚背后肯定有人说闲话,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娶我,我不说出去心里憋得慌,也趁机堵住某些人的嘴。” “行啦。”谷红岩插言说:“小月说的没错,知道就知道呗,又不是丢脸的事情,是人生大喜事,没必要隐隐藏藏,咱们要光明正大,风风光光把女儿嫁出去。” 水庆章一见木已成舟,索性不再纠结这个话题,问起来厉元朗打算把家安在哪里。 厉元朗是土生土长的甘平人,况且他的亲人朋友都在甘平,他在甘平也有现成的房子,就准备安家在甘平。 但是又有个麻烦事,水婷月家在省城,工作在省城,恐怕他们将来肯定要过两地分居的痛苦日子了。 四个人一商量,决定在省城允阳和甘平分别安家,水婷月在团省委分了一套房子,面积不大,七十平米,小两口住足够用。 况且甘平县距离省城允阳不算远,走高速一个小时的车程,将来厉元朗就要两头跑,反正就是开车而已,并不累。 敲定一些事宜,也只是有了简单的想法,按照水庆章的意思,他们结婚在下半年,许多事不用急于去做,慢慢悠着来即可。 初四这天,厉元朗和水婷月以及妹妹叶卿柔还有王松一起玩了京城的几大著名景点。品尝了有名的京城特色小吃,玩的相当开心。 逮着个机会,厉元朗和王松谈到紫水晶后续的处理结果。王松告诉他,他和谷家哥俩达成协议,各出一半费用,钱已经打进紫水晶账户上,并且双方签字画押,这件事算是彻底结束了。 谷闯和谷翰还算识时务,估计是在老爸震怒下的迫不得已,管他呢,只要处理完毕就是最好的结果。 初五这天,厉元朗本计划坐晚上火车,明天下午就能到甘平县。水婷月他们一家还要在京城多逗留几天,陪一陪谷老爷子,厉元朗是先行返回。 他寻思回家后先去看看老爸,然后找季天侯喝点小酒畅谈聊一聊,这些日子季天侯打过好几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年酒没喝痛快,想跟厉元朗好好喝一顿,还说他想农家院的饭菜味道了。 计划没有变化快,厉元朗午饭后突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沉声说:“厉元朗,你答应好的一到京城就来我们家看老爷子,说话不算话,都来京城这么多天了,连个面都不照,言而无信。” 尽管对方声音冰冷,但他还是从语气中听出来是谁,竟然是他! 第230章 有性格的女司机 金维信! 看自己脑子,当初的确是答应妥妥的,有机会到京城就去拜访金家老爷子,怎么把这茬忘记个干干净净。 “金市长,哦,不,金部长,我最近是忙昏头了,忘了给您提前打电话,我原本计划今晚就去府上拜会您家老爷子的。”没办法,厉元朗只好现编现用,临时找借口说了假话。 “哼!”金维信冷哼一声:“你就胡说吧,你真有那个心就不用我亲自给你打电话了。行了,你既然决定要来,那就定在今晚,正好家里人都在,你认识认识他们,尤其是有个人想见你。” “是谁?”厉元朗还在纳闷,他和金家人素无往来,除了一个金维信之外,他貌似不认识其他人。 “我先不告诉你,到时候你见了就知道了。”金维信故意卖起关子,留下悬念,并且和厉元朗约好,下午四点,他会派车来接厉元朗。 由于有了谷家的这个规矩,厉元朗知道,像金家这样同是有影响力的红色家庭,外人想进去根本不可能,岗哨层层把守,需要有通行证才可以放行。 他要是单枪匹马独自去,早会给拦在外面,连看一看金家大门冲那个方向开的机会都没有。 厉元朗要去金家赴宴,有必要告诉水庆章一声。 水庆章不太了解金家老爷子,倒是谷老爷子对于这个老伙计再熟悉不过。只是他很好奇,厉元朗和叶家、王家有关系,是通过他妹妹叶卿柔这条纽带,怎么还跟金老滑他们家有联系?太不可思议了。 去见谷老爷子的时候,老人家躺在摇椅上正在看书。他已经八十多高龄,看书不用戴花镜,视力相当好。 不知为何,谷老爷子最近迷上官场小说了,有几本实体书他比较喜欢,爱不释手。据保健医生讲,他劝过老爷子多次,看书可以,但是要懂得适可而止,看多了对眼睛无益,还影响正常休息。 老爷子嘴上答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甚至上厕所蹲坐便还腰里偷着藏书,老顽童性格显现无疑。 厉元朗面见老爷子,保健医生还让他帮着劝一劝。厉元朗感觉好奇,官场小说哪一点会让老爷子上瘾? 等到他一见到老爷子,看到老爷子手拿的那本书,便问老爷子:“外公,您这么喜欢看官场小说?” “啊,没事闲得慌,看着玩呗。”老爷子和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书里面的文字,自言自语道:“年轻人,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看这类小说吗?” “嗯……”厉元朗沉吟道:“您老从政多年,自然深知政界的许多事情,不管明面上还是暗地里,不需要从这里面寻找慰藉,您需要的是乐趣。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一定是……” “别卖关子,说错了也无妨。”谷老爷子摆摆手催促道。 “您一定是想从书里面挑毛病的。”厉元朗如是说。 “哎呀,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是钻到我脑子里了,我的想法你怎么会知道?我没跟人提起过。”老爷子一惊,眼前这年轻人简直太聪明了,这智商能跟金老滑有一拼。 厉元朗接着分析道:“外公,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这本书很普通,作者也不是大神级别,估计出书就是聊以慰藉,满足个人心愿,脸上贴金而已。我以前也看过几本有名气的官场小说,作者不仅描写的绘声绘色,尤其是写勾心斗角写的非常好,这种作者大都身在体制里,他们有所经历,写的就非常真实,非常受读者欢迎。相反,有的却胡编乱造,很容易扑街。那是由于作者没有这个生活阅历,不太了解官场中的奥妙,纯粹就是门外汉。所以,我从您看这本书的书名里,就能断定你是看着玩,也是挑毛病,看他们是怎样胡遍瞎写的。” “你说的太对了。”谷老爷子放下书本,身体往后一靠,慢慢晃动着摇椅,用手摸着花白的头发,感慨说:“有的作者连三十岁都不到,这种年龄哪有什么阅历,就敢尝试写官场小说,简直就是开玩笑。你比如这本书吧,作者提到省公安厅副厅长,还兼任省委常委。什么嘛,副厅长是副厅级干部,省委常委是副省级,之间差着一个级别。再有,在省委常委班子里,单独的公安厅长只是正厅级干部,不可以成为常委。不过目前各省的公安厅长都兼任副省长,有的地方还由省政法委书记兼任。一个公安厅长如果不兼任其他职务,单纯的根本进入不了省委班子,何况还是个副厅长,这个作者啊,胡编乱造不切合实际。” 老爷子摸完头发,又拿起另一本书,翻看着说:“这个作者更是幼稚可笑,书里面说一个军长和省委书记发生矛盾,一气之下带领手下四卡车士兵包围省委大楼,冲进去把省委书记五花大绑抓起来,那个军长还当众扇了省委书记几个大耳光,简直是无稽之谈!纯粹扯淡嘛。先不说军长本身无权调动部队,就是司令员都没这个权力。还有省委书记是一省的地方大员,谁敢打他大嘴巴,简直无法无天。现实中真有这种事情发生,那个军长不上军事法庭才怪,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这么乱来,反了天了。” 老爷子说的激动,索性站起身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忽然停住脚步,轻锤脑门自问道:“哎,光顾着和你聊这些,我叫你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我今晚要去金家赴宴。”厉元朗马上提醒道。 “哦,对了对了,看看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说忘就忘。”谷老爷子这才想起来,并问厉元朗和金老爷子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关于金依梦的事情,厉元朗认为是家丑不可外扬,一直没怎么提到过。可是既然谷老爷子问到了,再说他不是外人,是自己的长辈,只好如实讲述一番。 “这个金老滑,原来他也有挠头的时候。”谷老爷子哈哈笑着,“他这个小女儿我知道,从小就叛逆,特立独行。当初金老滑找女婿联姻,金依梦不答应,你猜怎么着?金老滑不愧是老奸巨猾心眼多,暗示女婿导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把戏。安排几个人假装调戏金依梦,他女婿适时挺身而出,打跑那几个人保护住金依梦。后来通过接触,金老滑把女儿喜欢什么爱听什么全告诉了女婿,这小子就是再笨也懂得如何取悦金依梦,很快就俘获了金依梦的心,嫁给了他。却不成想,新婚没几天,他女婿喝多了嘴上没把住门,全都借着醉意吐露个干净,金依梦眼见生米煮成熟饭,反悔已经来不及,索性主动提出调到南陵省去工作,彻底离开家,不愿意再看到金老滑。” 谷老爷子如竹筒倒豆子,揭了金老爷子的底,同时也让厉元朗感觉到,金老爷子这人爱算计,今晚这顿饭吃着恐怕没那么轻松,要时刻小心谨慎,做好提防才是。 和老爷子聊了一会天,时间差不多了,厉元朗才起身告辞离去。 老爷子望着走在院子里的厉元朗,不仅连连摇头,嘴里嘀咕道:“这个年轻人简直太聪明了,只是人太聪明有时未见起是好事啊。” 来接厉元朗的是一辆红色路虎,得到报告,车子根本没开进来,而是停在第一道岗哨前,也就是说,厉元朗要通过三道岗哨步行前去。 搞什么嘛,三道岗哨,从所住的院子里到第一道岗哨那里,最低也在一千米以上,厉元朗需要十多分钟才能走到。 他都怀疑,金家的司机是什么素质,接人都接到门口,他倒好,隔着一千多米,你咋不上五环外来接人呢。 厉元朗没辙,管丁原开了通行证件,边抽烟边一路走来,到那辆红色路虎车前,他一算时间,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分钟。 他生气的扔掉烟头,用脚碾灭,一拽后车门坐上去,气呼呼的对司机说:“开车吧。”这哪里是接人,简直是锻炼身体么。 谁知,司机竟然冷声斥责一句:“下车,一身烟味,等你身上烟味散了再上车。” 咦,说话的竟是个女孩,因为坐在后座,厉元朗看不清女孩的脸,貌似声音还挺好听。 好男不和女斗,只是金家司机都这么横,金家人会不会好相与?厉元朗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问号。 “磨蹭什么,叫你下车听不到啊。”女司机极不耐烦的口气,厉元朗听着十分不舒服,即便是女人,他不想和女人计较,却也受不住这等待遇。 于是他也没好腔调的回应说:“我是金家请来的客人,难道你的主人没告诉你,对待客人要懂得尊重吗?” “客人怎么了,客人也要学会尊重别人的习惯。我这人最烦香烟味,闻多了过敏,咳嗽。请你在大言不惭谈论尊重的同时,扪心自问一下,你带着烟味上女孩子的车,做法对不对。” “行,我不和你计较,我下车不去了终归可以吧。”厉元朗不过是赌气这么说,谁知道,他刚一下车,随手把车门关上。路虎车竟然一脚油门,发动机轰鸣着绝尘而去,把他孤零零扔在岗哨前。 什么意思?厉元朗被这个有性格特点的女司机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第231章 莽撞的举动 被这个性格蛮横的女司机当场扔在原地,厉元朗尴尬不已,感觉面子已经掉在地上摔成八瓣,还让人踩了好几脚。 好在身旁那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依旧保持着正经威严的态度,对于厉元朗被人撵下车的举动,完全熟视无睹。 这可怎么办?厉元朗只好掏出手机,准备给金维信打电话,询问地址他好赶过去。 没等拨出数字,就见胡同口忽然传来一阵马达轰鸣声,那辆红色路虎加大油门直接奔这里冲过来,确切的说,是把站在原地不动的厉元朗当成了冲撞目标。 眼见路虎车发疯一般全迈狂飙,如离弦之箭迅速窜来。 关键时刻,把守在岗哨前的几名军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冲过来,其中一人一把推开厉元朗,其余几人如临大敌,摆开架势举枪对准路虎车,领头一名军官举手断喝:“赶紧站住,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仅仅一刹那的工夫,如果路虎车不停车,以那几名军人的态度看,瞬间就会把车打成筛子。 毕竟个个训练有素,面对突发状况没有混乱,四名军人分成两队,左右各两个人,举枪瞄准一气呵成,就等为首那名军官的一声令下,火苗会即刻把路虎车吞噬掉。 军人可没有开玩笑吓唬人的习惯,他们是负责保卫这一片主人的第一道关口,一旦遇到危险,将会在第一时间消除隐患苗头,这是他们的职责,也是应有的担当。 “咯吱……”一声刺耳尖利的刹车声响起,路虎车凭借良好的刹车性能突然间急速停下,距离厉元朗曾经所在地方只有不到二十米。 好险!厉元朗禁不住吓出一身冷汗,倒不是他担心路虎车会撞到他,而是一旦车子停不下来,一阵乱枪打过去,先不说把车子打报废了,车里的人肯定活不成。 胆敢擅闯戒备森严的谷家宅院,死了也是白死,没人会被追究责任。相反的,驾车人可能会面临刑责,哪怕人死了,照追究不误。 路虎车停下之后,几名军人端枪急速围拢上来,军官用枪管指了指驾驶室,严厉怒吼:“里面的人下车,快点!” 厉元朗面临如此遭遇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遇到过,他缓了缓神,走到距离现场有几米远的地方驻足观瞧。 不是他不想往前凑,是因为军人不让,这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军人当然不知道厉元朗是谁,只知道他是谷家大宅里的人足可以了。厉元朗这几天经常坐车往返,倒是混了个脸熟。 在军官及军人们几支枪口密集的恫吓下,路虎车里面的人没有下车,而是打开驾驶侧的车窗,露出一张戴着墨镜的脸,是一张女人的脸。 硕大的黑色墨镜使得只能看见她嘴角那丝完美弧度,透着一股天下无敌的自信和不屑,殷红的艳唇轻抿着,最大特点是一缕染黄的发丝耷拉下来,正好滑落到嘴边,形成一种令人浮想联翩的人间魅惑。 “请下车!”军官对于女子不按照他要求去做十分恼火,再一次警告,预示着如果女子不听劝告,那么下一次就不会这么客气,哪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一样对待。 可是女子却不管这茬,她高傲的扬起尖下颌冲远处的厉元朗招呼道:“喂,你身上的烟味散去了没有,没味了赶紧的上车,家里人还等着呢。” 此语一出,众人皆惊。 厉元朗注意到了,这辆车就是刚才来接他的那辆路虎,由于他只是上车没有来得及记下车牌号。再说京城这地方,豪车不断,路虎在普通人眼里价值上百万,但是在京城满大街有很多,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才造就了厉元朗眼拙,反应慢了半拍。 他大步走来分开军人,和军官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这车是来接我的,让你们跟着受累了。” 军官却不给面子的说:“对不起,我们需要检查车里人的证件以及里面的状况,这是应有的程序,请您理解。” “喂,”女司机挑着弯眉不以为然说:“检查什么,我车里面又没装着炮弹,我还能把这里炸掉不成。”随后又挖苦厉元朗:“我说你们谷家怎么这么愿意弄事情,不就是我把车开的快一点么,至于兴师动众的,还把枪都给亮出来,就好像谁没见过没用过似的。” 被女司机这么一说,军官挂不住脸,厉元朗拿出通行证给他看了看,商量道:“这位同志,你很称职,只是我急于赶时间,这是我的证件,算我做担保,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不会让你为难,你看怎么样?” 这本通行证是让丁原办理的,上面有编号。厉元朗看不懂,那名军官却看得明白,对比上面照片确认无误后,立马双腿并拢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双手送还厉元朗的同时,恭敬答道:“就按照首长的要求,手续后补。”他一抬手,那几把微冲的枪口立刻冲向地面,做了放行的手势。 首长?厉元朗暗自觉得好笑,没见这本通行证有什么特别之处,怎么升格到首长级别? 他没有纠结于此,这一次打开这门,还是上了后座。殊不知,女司机大言不惭的说道:“你是当官当习惯了,坐后面让本小姐给你当司机是不是,赶紧坐在前面。” “你不嫌我有烟味了。”厉元朗轻松的开了句玩笑,还是按照女司机的要求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她上身套了一件白色短貂,下面是一条黑色短裙,连接两条黑色裤袜,里面露出诱人的肉色。当然这是为了衬托出魅惑效果,不可能是大腿的原色。 即便女司机是开车状态,厉元朗凭借眼力能猜得到,女子大腿修长笔直,再看那张脸,的确是个女神级别。 金家人真的很潮,就连女司机都这么漂亮,谷家人却没这样的人间极品。 女司机见厉元朗坐好系上安全带,非常熟练的快速倒车,漂亮的一甩头,直接轰上油门冲上大街。 京城在过年期间成为数一数二的空城,有调查显示,春节期间,京城有一千万流动人口回家过年。 试想想,一座城市瞬间少了一千万人口是什么概念。大街上人影稀少,车辆稀疏,倒是很少堵车了。 路虎车一路上风驰电掣,也正是赶到城空人少的难得机会,要是换在平常,想开这么快根本不可能,龟速的原因就在于城里车太多了,一辆挨着一辆,要不然也不会搞限号出行。 女司机飙车,厉元朗则翻看着那本红色通行证,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军官咋就管他叫“首长”呢? “一看你就是土包子,弄不明白这里面的猫腻是不是?”女司机虽然是在跟厉元朗说话,眼睛却一直目视前方,但是嘴角微微下撇,还是露出一丝轻蔑的神态。 厉元朗不跟她计较,静等着女司机自己主动说出下文。 “你到上面的编号了没有?”女司机提示道:“倒数第三位数字是小写的‘1’,这代表你是谷宅中的家人,那个军官管你叫首长一点不为过,这个大宅院里的家人都是他要服务和保护的对象,你就是他们的主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厉元朗纳起闷来:“你一个当司机的,懂得倒是不少。”的的确确,他的通行证倒数第三位果真是‘1’,怨不得军官对他这么客气,也就是说以后,他要是单独去谷家宅院,用这个通行证就可以畅通无阻,今后不必再麻烦丁原接送。 “司机怎么啦?司机也是人,怎么也比你一个乡下土包子强。”女司机早上一定吃了枪药,说话冲劲能把人顶个大跟头。也就是她是女人,换成男人指不定多挨多少揍,最起码半边脸打肿,墨镜也得打飞了。 “别瞧不起乡下人,京城里追溯上几代,哪个不是从下乡人到城里来的?就说金老爷子吧,他的老家是在距离京城五十里地的金家营,算起来他还是皇族后代呢。以前的皇族,尤其金家这一支,他们就是从我们甘平县走出去的。我想你的家人也逃不出从农村来的圈子。所以,你看不起下乡人,上纲上线的话,你这就是忘本。” 厉元朗的高谈阔论,令女司机为之一惊,不禁问道:“你对我……金老爷子了解很多嘛,是不是来之前做足准备,打听到多少他的事情,快点老实坦白交代。” 厉元朗心说,我和你犯不着交代吧,你一个开车的看不起我乡下干部,我还看不起你开车的呢。 他绝口不言,眼睛望向车窗外,借以欣赏京城景色,把嘴给封闭上了。 “哼!”女子冷哼着,也没搭理厉元朗,专心致志开车。眼见红色路虎又是大街又是高架桥的,拐了很久,瞅着样子不是在市区里转悠,而是往京城的西面驶去。 厉元朗不禁暗自揣测,金老爷子不住在市里住在郊区? 他不好发问,搞不准又得挨女司机一顿嘲笑,算了,愿意去哪就去哪,反正我一个大男人还担心被你卖了不成。 索性他紧紧靠在椅背上,想微闭双眼打盹,无意中瞥了一眼倒车镜,忽然发现一个怪现象,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第232章 车祸 厉元朗发现这个怪现象,是因为路虎车后面不知何时突然有两辆黑色奔驰越野车跟随,始终相距三辆车的位置,不紧不慢,也不超车,一直这么跟着。 “喂,有人跟踪咱们。”厉元朗善意提醒,寻思女司机怎么也得注意吧,可是却很令他失望。 女司机扫了一眼倒车镜,嘴角一撇不在意说:“又搞这一套,烦死了,我又不会跑掉。” 这句无头无脑的话说的,厉元朗听闻如坠雾里,听不明白。 “不别管他们,愿意跟就跟,咱们走咱们的。”女司机嘴上这么说,忍不住使劲往下踩了油门,路虎车顿时提起速度,轰鸣着窜了出去。 车速提上去,后面跟踪的那两辆奔驰同样也加快速度,依然紧紧跟在路虎车后面,还是保持相同的车距,一点松缓迹象没有。 看样子,这两辆车没有恶意,应该起到保护作用而不是跟踪,厉元朗猜测着,索性不再纠结,放下心来。 女司机见没有甩掉尾巴,干脆玩起了花样,小女子顽皮心态尽显。她故意走一些相对僻静的街道,东拐西拐,穿胡同走小街,想以此甩掉后面那两辆车。 就是车子忽左忽右,厉元朗身躯禁不住左右摇晃,不经意间竟和女司机的身体来了一个近距离接触,撞在她的肩膀上。 这还不算,他的手惯性作用,伸手一抓,本来是要抓住车上的某一个部件,却愕然发现,这个部件为何硬邦邦的好有弹性。 “啊!”女司机不禁尖叫一声,身体本能的往上一弹,脚下忍不住使劲一踩,只听得路虎车嗷嗷的狂叫,却直接冲上前方一段围墙,“轰”的一声巨响,直接怼了上去。 巨大的惯性导致围墙被撞出一个大口子,碎砖头噼里啪啦砸在车前保险杠上。同时,路虎车的前机器盖子撞开,车里迅速蹦出安全气囊,将坐在前面的厉元朗和女司机紧紧保护住,以至于二人因为惯性作用,身体往前探出被气囊阻挡,没有受到伤害,只是有点皮外伤和深度惊吓。 车祸! 厉元朗第一反应是遇到车祸。由于及时弹出气囊,打在他胸口,猛烈的撞击减缓了他受伤的程度,但是却打得他胸口一阵发闷,深喘几口气才缓过来。 他马上看了看身旁的女司机,她被气囊和座椅间紧紧卡住,厉元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女司机从里面弄出来。 女司机的墨镜早就不知道飞到哪个姥姥家去了,展现出来一张完美无瑕的诱人脸蛋。 只是她美眸紧闭,不知是吓得还是因为什么,脸色惨白,嘴唇紧咬。 “你醒醒,快醒醒。”厉元朗使劲摇动着女司机的胳膊,寄希望叫醒她。 “啪嗒”,女司机骤然间睁开双眼,冷冷盯视厉元朗,猛地抬起一只手挣脱厉元朗,并且手掌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直接朝着厉元朗的右脸呼下来…… “啪”的一下,女司机明显用尽全力,抡圆了要打厉元朗一个大嘴巴。好在厉元朗反应还算及时,伸出胳膊抵挡住,并且怒目圆睁喝问:“为什么要打我,你疯了!” “你个混蛋,臭流氓!”被厉元朗横着胳膊阻止,女子手腕发酸发疼,再加上出了这样的倒霉事,身体上心理的双重压力,令她怒不可遏,发疯了一样,对着厉元朗就是拳打脚踢。一边打还一边怒斥厉元朗:“你个大变态,刚才要你乱摸,你不摸到我,我会一时分神撞了吗?” 厉元朗觉得冤枉,反唇相讥,“还说呢,要不是你开车东摇西晃的,我会摸到你。话说,我只是不小心碰到,摸都不算,再说也没什么感觉,硬邦邦的,里面一定是加了东西。”一时气急,厉元朗竟然说了实话。 可不嘛,以他曾经摸过的手感,哪有这样的,光有弹性没有质感,摆明了是做过后期修整,绝对不是原装货。 “你还说,得了便宜还在卖乖,我打死你个臭流氓!”女司机不顾一切的抡起粉嫩小拳头上下纷飞,朝着厉元朗也不管脑袋肩膀的一顿砸下来。 好男不和女斗,厉元朗只得被动的抵挡,同时拽开车门抽身下车。女司机也从另一侧下来,还要过来追打,却见后面那两辆奔驰车一前一后分别赶到。 从车里面出来四个穿黑色皮风衣戴黑墨镜的年轻小伙子,走路脚下生风,一看就是练家子,不是普通凡人。 厉元朗心头一紧,虽然说女司机不拿这几个人当回事儿,但此情此景,厉元朗不由得多长个心眼,凡事都往几个方面想,尤其是坏处。 还要对厉元朗动粗的女司机见状,立刻停手,并附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我警告你,在车里发生的那一切不准往外说一个字,否则我就把这事告诉你老婆,说你对我图谋不轨,要非礼我。” 厉元朗狂汗,这都是什么人啊,往别人身上泼脏水脸不红心不跳,十分坦然。真是和女人没道理可讲,特别是这种女神级别的小美女。 他目测到女司机年龄不到,超不过二十五岁,叫她小美女一点不为过。 不等厉元朗作反应,那四名男子已经走到他们跟前,直接忽略过厉元朗,全都规矩站在女司机面前,工工整整的齐刷刷行了一个礼,齐声道:“二少奶奶好!” 女司机却摆手阻止:“别这么叫我,我还没答应嫁给你们唐家的那个傻缺呢,叫我金姐。” 四个人面面相视,只好改口,其中一人看了看眼前情势,说道:“金姐,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您开我的车去办您的事情。” 二少奶奶?一开始,厉元朗以为女司机已经结婚,可听她意思不是这么回事。又叫了一声“金姐”?她姓金,难不成是…… 就在这时,被撞坏围墙的那家人呼啦啦出来一大帮子人。过年了,亲朋相聚,阖家欢乐,一家人正在把酒言欢之时,“轰”的一声,地动山摇。好家伙,窗子后面的围墙被一辆车撞塌,多亏撞击力度不大,否则还不伤到屋子里的人啊。 所以出来那帮人,怎么也有十几二十个,男的女的都有,甚至有人还拎着空酒瓶子,大有用拳头讲道理的嫌疑。 这些人吵吵嚷嚷,说话难听,就要找女司机评理。却被四个黑皮衣男子拦住,并且和那些人交涉,撞坏围墙他们负责赔偿。至于怎个赔偿法,女司机不关心,她拽了厉元朗一下,示意跟她上了后面停放的一辆黑色奔驰车,一个倒车出了胡同口,一打方向盘直接按照既定目标而去。 路上,女司机再三叮嘱厉元朗,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如果一旦泄露出去,甭管是不是厉元朗所为,账都要记在他身上,到时候,一样会告诉水婷月,还要添油加醋,反正就没有他的好日子过。 “你这简直就是霸道条款。”厉元朗心有不忿的说道。 “就是霸道条款,你不接受也得接受,还要无条件服从。”女司机得意的看着厉元朗,话说,她的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眼型,四周略带粉晕,似若桃花,水汪汪的。眼尾呈平行,微垂、微翘,眼仁黑白并不分明,给人一种似醉非醉的朦胧感。 就是平常不笑,弯弯的眼型也会让人觉得在笑,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桃花眼了。 厉元朗犟不过她,都说和女人无道理可讲,尤其是漂亮女人。 好吧,厉元朗认栽了,但是他心里也有疑问,这个女人为什么在乎自己无意中袭了她的胸? 话说当时的触感……貌似她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坚挺而又弹性十足,和韩茵以及吴红丽的区别明显。厉元朗也触碰过水婷月的那个地方,也是不同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他不在纠结这个问题,倒是对女司机的身份产生兴趣,就问她:“你不是司机,你姓金,一定是金家人对吧?” 女子一撇嘴:“我压根也没说自己是司机,你家有这么漂亮的专职司机吗?”看样子她对自己模样很有信心。 “那你是……” “不该知道的就别问,瞎打听什么?”女子白了他一眼,直接拒绝回答。 “既然你不同意透露身份,刚才几个男子管你叫什么二少奶奶,你还提到唐家,京城里有名望的家族里面,有姓唐的吗?” “喂,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呀?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问我,你烦不烦!现在你把嘴闭上,要不然当心我把你踹下车去。” 厉元朗没有问出个所以然,只好举手投降,甘愿认输,“好吧,我闭嘴。这荒山野岭的,你真把我赶下车,我连出租车都打不到,我认输了。”厉元朗靠在座椅上,奔驰车从喧闹的市中心开到市郊西山,沿着盘山公路匀速行驶。 走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岔道,一侧是笔直宽敞的大道,另一侧则非常窄,只有两辆车并排行驶的宽度。 女子一打方向盘,直接驶上那条窄路,就见路两旁竖着大牌子,白底红字工工整整书写八个大字:军事禁地,禁止通行。 并且没走多远,道路中间出现一个路障,几名荷枪实弹的军人站在两边把守。同时,一个军人站在路中间,举起一块红色禁行的牌子,打手势叫停了奔驰车。 第233章 面见金老爷子 那名军人拦住奔驰车,小跑着过来,面向驾驶位的女子敬了一个军礼,警告道:“这里是军事禁区,外来车辆一律不允许进入,请您倒车按原路返回。” 女子不紧不慢的从身边lv包里掏出一个红色小本本,递给那名军人。 厉元朗看到,这个小本上印着“特别通行证”五个烫金字体,跟他的通行证不太一样,他的是红色,而人家则是蓝本本。 军人翻看几眼,又对比女子和证件上的照片,这才双手送还给女子,并且抬手示意放行通过。 感觉去金家可比谷家复杂得多,金老爷子住在西山,以前曾经听说不少老一辈大干部常住这里,据说这里不仅依山傍水,环境优美,能呼吸到更多氧气,有利于身体健康。还有一点,有山有水,旺宅,子孙后代一直能享受福音。 正所谓:依山傍水一座房,送雨迎风百宝盆。 关于风水学,厉元朗懂得不多,只是皮毛而已。上大学那会儿,同寝的老四詹海泉就喜欢整天捧着风水学的书籍看个没完。 他说,风水学绝不是迷信,和算卦是两码事。算卦能骗人,但是风水学全都有科学道理的。为此,厉元朗还跟他就这个话题争论过。 因为争论风水学,厉元朗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也仅限于粗懂。 当初马胜然迷信,请所谓的风水大师指点,把办公室改得乱码七糟,又搞了一出照妖镜的闹剧,结果弄来弄去,反倒把自己搭进监狱,吃窝窝头了。 其实做人还是应该心存善念,以善为本,信迷信不如多做好事,多积德,即便偶尔遇到困难或者艰险,照样可以安稳度过,平安无事。心善才会有善报,这一点毋庸置疑。 话说回来,比如住在西山这里,有山有水的房子只是旺宅的基本条件,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万事大吉,那可是大错特错。 好房子除了依山傍水外,还需要房子前低后高,中间低平,光线充足。面向东南、正南或者西南。 山在后面,让人有安全感和依靠感。水在前面,有远见、有智慧、有富裕感。 奔驰车沿着平整柏油路面疾驰前行,在一个铁栅栏门前停下,经过岗哨盘查,再次放行。 这是一条幽静小路,两边是山松的树尖上挂着薄薄一层白色雪片,冬日虽不及夏日骄横热烈,却多了一份含蓄如水的宁静。 车子行驶一段路,终于停在一栋黄色长长的二层建筑物前。正如厉元朗所想,这栋房子建在山脚下,背靠青山,面前不远处就能看见结冰的湖面,正可谓依山傍水。 房子前低后高,采光充足,这些都跟旺宅,想必选择这里,准是找人给看过。 和谷家住在小胡同不一样,金老爷子更喜欢这种绝佳风水宝地,或许是住着习惯亦或有别的原因。其中奥妙,也只有他本人方可知道了。 停好车,女子开门下来之前,再次提醒厉元朗,一会儿见到金家人,注意言辞,尤其是袭胸之事。 “金大小姐,我就是脑子不好使,也会被你不厌其烦的再三叮嘱记住的。不过你也不要总是纠结,提醒多了反而会让我记忆深刻,永远忘不掉。”厉元朗无奈,女人嘴碎起来真是招人反感,说的脑瓜浆子都疼。以后谁要是娶了这个女人,除非耳背,要不然非得让她折磨郁闷不可。 “还说,我说可以,就不允许你说。”女子又拿出霸道一面,若不是在这个大院子里,怕家人看到,估计又是粉拳小脚的一顿问候厉元朗了。 女子扭着挺圆的臀型走在前面,领着厉元朗进了房子里,往左侧一拐,直接推开门,说道:“爸,人我给你接来了。” 果不其然,女子果然是金家人,更令厉元朗意外的是,她竟然是金维信的女儿。 金维信此时正坐在办公桌上看着电脑,听闻厉元朗赶到,起身站起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金部长,过年好。”这次,厉元朗自然没有空着手登门,他手里面拎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女子则在旁边鄙夷的一撇嘴:“年都快过去了,还拜个什么年,没诚意。” “可凝,别没大没小的,元朗是我的客人,对待客人应该热情有礼貌,小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都当成耳旁风忘记了吗?”金维信板着脸训斥金可凝几句。 金可凝根本没当回事儿,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这是我女儿可凝,元朗,你们应该在路上就认识了吧?”金维信把女儿推到厉元朗面前,本打算让他俩握手相识。 厉元朗边伸手边笑着说道:“金部长,说起来惭愧,我还以为金小姐是司机呢,就没问她的名字。” 不是没问,是问了人家没说。 可是尴尬来了,厉元朗的右手伸在半空中,这位金大小姐看都不看,更甭提伸出娇嫩的小手呼应厉元朗,反倒把两只手死死背在身后,表情里透着置之不理的厌恶神态。 “你这孩子,元朗跟你握手呢。”金维信忍不住提醒女儿一下,可是金可凝依旧没有反应,还把下颌扬起,眼睛望向别处。 厉元朗也不计较,把手迅速抽回,和金维信客气说了几句话,金可凝则趁机离开。反正他们谈事,她不愿意参与也懒得听,转身回楼上房间了,走时连个招呼都不打,非常有个性。 金维信无奈直摇头:“我和她妈妈平常工作太忙,又不在身边疏于管教。她从小就跟京城的爷爷奶奶生活,都让老人家给惯坏了,你别介意。” “不会的,金部长,您的女儿性格独立,很有主见。来的时候,我看有专人保护她,我多嘴问一句,您是不是已经为她选好婆家了。”厉元朗没有避讳,直接提到那个所谓唐家。 “噢?”金维信眉毛挑起来,很感兴趣的反问:“你指的是唐家人吗?” “好像是的,我听可凝姑娘提了一嘴。” “嗯。”金维信深深点着头,表情里闪现担忧神色,叹口气道:“这门亲事是我爷爷订的。”随即苦笑:“我这个当爸爸的都没权利决定,老爷子的话一言九鼎,在我们家里只有绝对服从,没人能够改变。” 听得出来,金维信对于这门亲事也是不满意,他心里憋着一肚子话,可是他和厉元朗毕竟没到什么话都说的地步,也只能继续憋着,不可敞开心扉。 不过他看到厉元朗手中那个包装精美的木质漆盒,转移话题好奇问道:“这是给我爷爷带来的礼物吧?” “嗯。”厉元朗忙说:“晚辈见长辈哪有空手的道理,所以我准备了一件小礼物,拿不出手,请您别见笑。” “元朗,你太客气了,不用搞这些门道,再说,老爷子若是知道会批评你的,他最反感搞请客送礼这一套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弄出来,免得惹老爷子生气。” “您放心吧,我的东西不算贵重又有意义,保准老爷子会喜欢。”厉元朗胸有成竹,为这个礼物,他琢磨了很久,直到突发灵感才准备出来的。 “那好吧,你既然有把握就随你意,东西我不问也不看,见了老爷子你直接交给他,万一看到他没有任何表情,就赶紧拿走,这是他要发火的前兆。离开饭还有一段时间,咱们先去见见老爷子吧。” 厉元朗答应着跟随金维信走向走廊另一侧,老爷子住在一楼最东侧的大房间里。 金维信走到门前抬手轻轻敲了几下,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说话声音:“进来。” 推开门,金维信示意厉元朗等在外面,他进去问个话,看看老爷子能否有时间接见他。 今天,金家子女从四面八方赶回来,都要给老人家拜年,毕竟是八十多快九十的人了,金老爷子刚刚接受完孙辈的祝福,正靠在躺椅上,瞅着精神头还不错。 “爷爷,厉元朗到了,正在门口等候,您见他吗?”别看金维信已经是副厅级的组织部长,可在他爷爷面前特别畏忌,说话小心翼翼,十分谨慎。 “可以,你叫他进来,我们见一个面就行,不要占用太长时间,我有点累了。”金老爷子发出指令后,对身边一女子说:“依梦,你要不要也见一见他?” “不用。”金依梦对于厉元朗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是她的心情是复杂的。厉元朗对她有恩又有仇。 恩的地方是说服展鹏飞和她断绝来往,保住了展鹏飞的安全。仇的方面,是她以后再也见不到心上人了,这段感情的终止,对金依梦打击还是蛮大的。为此,她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显得别以前老了不少。 那晚在京城饭店,金依梦和表侄女金可凝喝酒,正好听到厉元朗请客,金依梦索性替厉元朗付了账单,并且一再隐瞒她的真实身份。这么做就是还厉元朗搭救展鹏飞的恩情,剩下的只有恨了。哪来的心思见仇人,干脆从房间另一侧门里离开,暂时不见厉元朗。 是的,那晚在二楼包房里喝酒的,正是金依梦和金可凝姑侄两人。 自然了,这一切厉元朗仍旧蒙在鼓里,在得到金维信的回话和嘱咐后,厉元朗推开门迈步走了进去。 第234章 三寸不烂之舌 房间中,躺着的那个老人,头发花白稀疏,戴着一副老花镜,闭目养神,气色不如谷老爷子那么好看。也就中等个头,略微发福,肚子比较大。 “来啦。”金老爷子徐徐睁开眼睛,扭脸看向厉元朗。别看他精神头不足,但是双眼犀利,犹如两道电光发射出来逼人的寒气,令人战栗。 好在厉元朗见过世面,坦然如旧,没被金老爷子凌厉的眼神受到影响,他十分恭敬的向金老爷子鞠了一个躬,问好道:“金爷爷,过年好。” 没出正月都是年,现在拜年不算晚。厉元朗是顺着金维信叫的,毕竟金老爷子和谷老爷子年纪相仿,在位时官衔差不多大,他们称兄道弟,厉元朗不能瞎叫,再把谷老爷子辈分无端降下来,成为笑柄。 “你拿的是什么东西?”金老爷子点了点头没有动,而是看到厉元朗手里拎着的木质漆盒问起来。 “给您带点小礼物,是晚辈孝敬您的一点心意。”厉元朗双手呈在金老爷子眼前。 “你是个乡镇干部,我能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人参或者灵芝对不对?” 还别说,金老爷子真是独具慧眼,猜的很准。的确,漆盒里装的是一颗两百多年的野生灵芝。 厉元朗孝敬谷老爷子一根三百年的野山参,送给金老爷子野生灵芝做见面礼,都是滋补身体的好东西,尤其是对于老年人来讲。 “金爷爷,您老真是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看穿,我送您的礼物是两百多年的野灵芝。”厉元朗打开漆盒,暴露出里面灵芝的样子来。 这株灵芝是紫芝,外观呈肾形,菌盖木栓质,有柄,高和宽约17厘米,柄侧生,形长,菌盖及菌柄均有黑色皮壳,表面有漆样光泽,并有环状棱纹和幅射状皱纹菌肉锈褐色,菌管硬,与菌肉同色管口圆,色与菌管相似孢子褐色,卵形,内壁具显著小疣闻之气微香。 “你准备这东西一定是费了不少心思,花了不少钱吧?”金老爷子抬起眼皮只是粗略扫了一眼,表情不怒不喜,正如金维信所说那样,他这是对厉元朗送东西有些不高兴,是要发火的前兆。 “钱没花多少,您知道的,我们水明乡地处山区,山上长这种东西,倒是心思花了不少。” 金老爷子本以为厉元朗会狡辩,编各种理由,但是没成想厉元朗会主动承认花了心思,令他有些意外。说实话,像他这种身份的人,什么没吃过见过?就是弄来上千年的野灵芝,他都不会感到惊奇。 “说一说,花费你的什么心思?”金老爷子目光如炬,透着凛凛寒气。 “这根灵芝采于我们乡的旧地村,史料记载,那里是当年高祖皇帝曾经住过的地方,而采摘灵芝的地方就是位于旧地村北山密林,那里至今还有古迹遗存,并且,我还带来一些土,您看,黑色的土质,油汪汪的发亮。” 在厉元朗的提醒下,金老爷子身体往前倾了倾,观看着漆盒里的东西,他没看灵芝,而是看了里面稀少的黑色土质,不由心发感慨。 为何? 金老爷子是满族,之所以改姓金,是因为族人担心遭到报复,历来朝代更迭,难免要经过一场血雨腥风,尤其前朝皇族,是首选的残杀对象。所以,朝代灭亡之前,全族人不是改成金姓,就是姓肇或者姓罗,以躲避残害。 金家的皇帝血脉,要追溯到八代以上。不算是近支,可在以前也是黄带子身份,皇家血亲。现在有个怪现象,凡是沿用皇室姓氏的人,高调炒作,无非是借用人们的猎奇心理,博得眼球。他们往往都是远支或者有盗用的欺骗性质。而真正的皇室后人,都很低调不张扬,竭力避讳自己的特殊身份。 不吃祖宗饭,自食其力。就像金老爷子一家,更是拒谈这个话题。但是骨子里,依旧迸发着对祖先纵横驰骋,统治江山二百多年的崇拜。 野灵芝提不起金老爷子的兴趣。但是那一小捧黑土。却让金老爷子心潮澎湃感慨万千。 他抬手示意厉元朗将盒子送到他的眼前,手捻一撮黑土,放在鼻尖下,嗅闻着那捧黑土的味道。 泥土的芳香在他的脑海里确实别样味道。恍然间,眼前出现了祖先骑着高头大马,奔走于白山黑水之间,挥刀战作力拼江山的激烈情景。 金老爷子尤为激动,都看到他的手指在颤抖,面色红润,眼神通亮。好久,他才怅然若失道:“小伙子,请原谅我的失态。我是一名老党员,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是党给予了我的新生命新生活。虽然我的祖先给了血液,但是真正让我享受幸福晚年的,是党,不是我那个叱咤风云的先祖。” “我理解您的心情,金爷爷。”厉元朗郑重其事道:“党给了我们信仰,给了我们富足生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不能因为信仰而羁绊我们对祖先的恭敬和尊重。百善孝为先,我们党员祭先奠祖,是延续国人以孝为先的传统,我想,这和我们的信仰不发生冲突,和您这位德高望重老党员的宗旨不相违背,您尽管可以释放您的感情抒怀,这对于您以及您的下一代,都是非常好的传承。” 金老爷子细心品味厉元朗的话语,不住点头称赞:“你这个小伙子,不愧是党委书记,理论水平有一套,党务思想工作做的不错。那么我再来考问你政府的执政思路,你对于你们乡,对于旧地村有什么见解?” 他这么问其实就是想听一听旧地村的现状,不过不好意思直接提,而是捎带着水明乡。 真是一条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说话带拐弯,这要是反应慢的都理解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厉元朗便说:“金爷爷,这几年水明乡发展停滞,旧地村也同样面临这样的问题。山多地少,老百姓只能靠附近山上采摘山产品挣钱糊口,没有形成一个有效的规模。同时,水明乡交通不发达,山道多,运输不方便的问题凸显。乡里现在正全力推行农业合作社,把老百姓组织起来,成为一个共同体,共同面临风险和挑战,共同致富。乡里已经从市交通局申请下来一笔修路资金,也从县里争取来一部分,两下加在一起,准备修一段从水明乡直达高速的一段路,资金暂时够用。还有这个……” 说罢,厉元朗又掏出来一个小本子,里面夹着一枚伤人草的植物标本。他便将伤人草的效用和前景阐述一番。 金老爷子越听越感兴趣,尤其那枚伤人草,他仔细在捏在手中对着阳光反复观瞧,不住感叹:“这个小东西原来还有这样的效用,用在好人手里就是药材,在坏人手中就变成了毒品。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在于这东西的本性,而在于使用人的品格,实在奥妙。” 随后,老爷子徐徐从躺椅上站起身,厉元朗轻轻扶了一把,老爷子并没有阻止,说实话,他的身体真不如谷老爷子强健,走路有点踉跄,身板略微佝偻,还有些气喘。 背着手,金老爷子走到窗户跟前,远眺窗外的冬日景色,徐徐说道:“我觉得你治理水明乡的想法还是不错的,就地取材,大力发展山产品加工业,还有这个伤人草的养殖业,兴修道路,这些都能带来长期效益。不过,我总感觉你这里有些单一,还有没有其他可发掘的产业呢?比如旧地村,当年的遗迹尚在,你们可以考虑开发旅游项目。” 厉元朗往前跨了一步,站在金老爷子身后不远处,阐述道:“多谢金爷爷提醒,这个我回去以后会大力推动的。其实搞旅游开发,我们已经做过尝试了。” 顿了顿,厉元朗接着说:“前一阵子我去海浪村,发现那里冬季雪大,自然的雪景可以跟雪湘相媲美。我已经和村里的支书和主任一起商谈过,想把海浪村发展成具有民俗旅游特点的支柱产业。为此,上一次在省城,我和省旅游局的董局长专门做过汇报,董局长非常感兴趣,答应过段时间亲自到海浪村实地考察指导。目前,海浪村被京城几家新闻媒体竞相报道,已经有大量游客前来观雪景享受原生态的大自然。而且,我们不能只把眼光放在冬季,夏秋两季,同样也可以大有作为,开发更多的旅游项目,丰富游客游玩的热情和项目,也让全村老百姓收入更多一些。” “你的想法很好,很独特。就像小说围城里说的那样,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去。住在大城市的人,腻歪了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的现代化,十分怀念大自然景观。反观农村人,更加喜欢城市里的便捷,这就造成了城里人想去乡下,乡下人想进城的有趣现象。”金老爷子沉吟片刻,说:“旧地村那里,你们也要多上心,你们那地方古迹遗存不多,这些算是仅有的少数,一定要多做保护,同时以这个为噱头,多做文章,既可让老百姓腰包鼓起来,又可以丰富你们乡的旅游资源,两全其美。” “好的,我一定尽快布置执行。” 和厉元朗的一番交谈,金老爷子很有感触,态度也没先前的严肃,更不会发火。 厉元朗带给他的这份礼物,他十分珍视,二百多年的野生灵芝,算起来他们家族当时还统治这片河山,极有纪念意义。同时那捧意义非凡的黑土,他叫人过来,将漆盒里的东西保管好,再三叮嘱,不许给弄乱了。 而一直在门外忐忑不安的金维信,眼见工作人员进出,便问起里面老爷子的情绪怎样。 得知老爷子情绪高涨,精神头陡然间增长不少,金维信不禁暗自吃惊,厉元朗和老爷子说了什么?让老爷子变化这么大? 第235章 金家人的众生相 其实,请厉元朗来这里做客,是金老爷子提出来的。 在金依梦的事情上,厉元朗是出了力的,金依梦也如愿竞争成功南陵省镜云市市长。 正好知道厉元朗到京城,金维信手老爷子委托才打了电话,并让女儿金可凝去接厉元朗。 但是他心里一直拿不准,厉元朗的身份能否讨得老爷子喜欢,别看几个老头是故交好友,为家族利益难免暗中较劲。 金老爷子和谷老爷子分数各自派系,事关整体大局肯定步调一致,相对比个人得失,在他们这个层面上,还是要以国家大局为重,这是他们这一辈人的共同底线。 只不过轮到各自利益上面,在不影响大局情况下,会有许多的分歧和不同见解。就是年岁大了,从重要岗位上退下来,也会关注时局和动态。每个家族都有子女从政,就是他们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所以说,金维信对于金老爷子单独召见厉元朗心存担忧,生怕厉元朗哪一句话说得不符合老爷子心意,惹老爷子不痛快,甚至当场发火,撵走厉元朗。 从始至终,金维信一直站在房间门口不离寸步,他听不到里面对话内容,可是能从细小微处感觉到气氛是否融洽。 听来听去,不温不火,没有吵翻天的迹象,这让他多少有些安心,却不敢掉以轻心。他十分清楚自己的爷爷性格什么样,年轻时城府很深,喜怒不形于色。这几年岁数大了,突然变得不可捉摸,说翻脸就翻脸,性格很善变。 守在这里的金维信忐忑不安,当他迈步进来通知开饭的时候,眼见爷爷精神头十足,面色红润,双眼有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厉元朗给他吃了灵丹妙药的结果。殊不知,厉元朗的一捧黑土,令老爷子十分受用,骨子里的对祖先崇拜和皇族后裔的优越感油然涌上心头,即便他嘴上不承认。 “爷爷,饭已经准备好,是不是可以开饭了?”金维信恭敬问道。 “哦。”金老爷子点了点头:“光顾着和小伙子聊天,都不感觉饿,你这一提醒,倒是想吃一口了。好吧,开饭。” 在一楼的硕大饭厅里,同样摆开两大桌子,男士一桌,女士一桌,这个习惯和满族人特有重男轻女有关。 这是在新时代,若是放在以前,女人都不能上桌吃饭的,只有男人才可以推杯换盏,女人在厨房里对付饱肚子足以了。 厉元朗在这一桌见到很多人,包括金老爷子的三个儿子,长子金佑樟,已经于去年离休,享受省部级待遇,也是金依梦的父亲。 次子金佑柏,目前担任省部级的纪委常务副书记,是金维信的老子,金可凝的爷爷。 三子金佑樟从商,属于红顶商人,和京城不少部门关系密切,生意做得也是风生水起。 他有个独生女儿金岚,在他的公司担任总经理,目前身在国外出差没有赶回来,此次缺席。 小辈上,厉元朗头一次见到金依梦,当即就被这个女人成熟的气质所惊艳到了。 怪不得把展鹏飞迷得不要不要,肯委身于比自己大十几岁的女人十来年,原以为展鹏飞是贪图对方身份,现在看来,金依梦的成熟美貌和独有气质,别说是展鹏飞,放在任何一个生理正常男人面前,都有诱惑的本钱。 想来金依梦年轻时一定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她的丈夫却是个戴着瓶底厚的眼镜片、相貌极其普通的男人。他是京城大学著名的学者教授,在他的领域里很有名气。 这类专业学子一旦钻入书本当中,会忘记一切,包括老婆和儿女。因此,家庭另一半出轨率极高,他们属于知识上的天才,生活中的傻子。 满脑子想着专业知识,对于家庭、对妻子儿女想都不想,不给编织一顶大绿帽子都对不起这类人。 感觉金依梦嫁给这个男人,厉元朗想起一句俗话:好白菜都让猪拱了。 金依梦对待厉元朗不咸不淡,算不上热情,更是有冷淡的成分。可不是嘛,亲手浇灭她和展鹏飞十年感情,对他没有大吵大嚷,已经是万幸和客气了。 厉元朗第一次见到金维昂,他比金维信小五岁,还不到四十,模样上显得更加非常年轻,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第一印象倒像是学者型干部。 令人意外的是,金维昂也在东河省,省城允阳市蔺下区区长。提起蔺下区,厉元朗立刻想到一个人,梁丽,朗英轩的儿媳妇,蔺下区副区长。 因为允阳属于副省级省会城市,市委书记和市长都高配副省级,以此延续,相应的各部门领导也都提上半格。 各区县一二把手也比普通地级市高半级,蔺下区的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是副厅。所以,金维昂和他哥哥一样的级别,他有年龄优势,上升的空间更加广阔。 他和金维昂不熟悉,见面握手只是礼节性的,没有深入接触,点到为止而已。 本以为,厉元朗是作为金家仅有的客人,殊不知,在酒宴进行过程中,又来了一个人。他叫鲁为先,人长得胖乎乎的,一双月牙型的小眼睛,就是正常表情,看着也像笑眯眯的样子。说他是笑面虎的长相,一点不为过。 鲁为先四十多岁,他曾是金佑柏的秘书,现任东河省新河市常务副市长。看得出来,鲁为先是金家常客,跟谁都熟悉,还和金可凝半开玩笑,说她越长越漂亮了。 新河市是东河省经济比较落后的地级市,位于东河省最北端,地下蕴含丰富的煤炭资源,曾经是全省煤炭强市,经济总量始终排在全省前三位。 只是前些年的过度开采,导致资源枯竭,再加上国家宏观调控,强调低碳环保节能项目,大环境下,煤矿整体日子都不好过。 缺少煤炭gop支撑,政府部门又没有及时转型,没有为城市寻找出一条适合当地发展的低消耗、低排放、高效率,和谐有序的新型发展新模式,导致新河市从神坛迅速跌落下来,由原来的名列前茅到今天的一败涂地,始终徘徊在全省最后几位。 这顿酒宴,厉元朗自然吃得很累,放不开,象征性的喝了点酒,尽量保持清醒头脑,生怕说错一句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酒宴散后,厉元朗和众人挥手告别,金老爷子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想着旧地村的发展,他会持续关注。说白了,旧地村可是他们金家皇族的龙兴之地,风水上是龙脉,龙脉的好坏,可是事关他们子村后代能否兴旺的风向标,不可小视。 这次回去,自然不是金可凝开车送厉元朗,改成由金家司机将他送回到谷老爷子家的大宅院。估计她对厉元朗心存隔膜,不管有意无意,毕竟被这个男人摸过纯洁的地方,见到厉元朗,难免心里不舒服。 厉元朗又在京城住了一夜,坐第二天一大早的飞机,先飞到广南,之后开车返回甘平县。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养老院看望老爸。老爸厉以昭精神状态不错,红光满面,厉元朗就将他在京城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了老爸。 厉以昭听得认真,没有呜哩哇啦的插一句话,厉元朗自顾自说,讲到有意思的事情,比如谷老爷子喜欢看官场小说,还有他提议让谷闯谷翰哥俩动手打紫水晶的保安,眉飞色舞,十分陶醉。 以为老爸全都听进去了,忽然听到一阵呼噜声,好么,他讲得口干舌燥,老爸却安静的睡着了。整半天,他成了自言自语,老爸却索然无味,完全把他的话当成催眠曲了,这个听众实在不合格。 照顾老爸回房间休息午睡,厉元朗便联系季天侯。金胜最近很忙,听说去省城允阳周宇的正道地产,商谈何时开工事宜,没在家。 哥俩又坐在农家院,烫了一壶老酒,四个下酒小菜。厉元朗将他在京城的经历,和季天侯做了彻底交代。 闻听厉元朗和水婷月已经订婚,季天侯马上端起酒杯祝贺厉元朗即将脱单,哥俩连干三个。 季天侯在古铜镇和邵万友合作的非常愉快,二人关系也比之前密切。镇里的事情俩人都是商量着来,有时候遇到不同见解,想和都各让半步,最大化达到双方意见统一,步调一致。 和当初在水明乡相比,季天侯说,这才是他想要的工作环境,才能完全发挥他的潜能,干工作更有劲头了。 这顿酒从下午一直喝到晚上,彼此是关系最好的哥们,喝酒敞开量,最后喝得酩酊大醉,怎么被人送回家的都记不清了。 一夜无话,初七早上。厉元朗驾车返回到水明乡。 上班之后,为了落实年前制定好的计划,厉元朗组织全体乡干部接连开了好多次会议。在会上,对于每一个计划,他都做到亲自跟进和过问,并把权力下放到每一个乡党委委员身上,大家各司其职,他居中指挥调度。 转眼春暖花开,沈知晓带着他的施工队伍来到水明乡。同时,郑海鑫也前来考察她的伤人草种植基地的选址情况。 同一天,由董一万带队,县长金胜陪同,又去海浪村实地考察旅游前景。 可以说,从三月份开始,厉元朗和他的水明乡进入到空前的忙碌期。 第236章 化计划为行动 因为提前做好分工,张国瑞负责农业社这一块。 孙奇继续抓招商引资。自从林木死了之后,孙奇整个人受到很大冲击,林木是他最大的后台,后台倒了,他一度有段时间十分消沉。是厉元朗主动找他谈话,让他放开心思,专心干好本职工作,不要有思想包袱,只要全心全意为老百姓做事,就一定会得到百姓支持,得到他这个乡党委书记的认可。 孙奇回去静心思过两天两夜,整个人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头发毛毛糙糙像抱窝鸡,感觉厉元朗不计前嫌,没有那他以前做的那些个龌龊事跟他计较,终于痛下决心敲开厉元朗办公室的大门,表示他以后一定要按照厉书记的指示去工作,就请书记发话吧。 结果厉元朗的头一句话却说:“你先回去洗个澡刮刮胡子,把觉补齐,我希望明天早上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孙副乡长,而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上脏兮兮的一股馊味,像是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一样。” “遵命。”孙奇答应着出去,第二天还真是把自己捯饬干净,人也变成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充满活力。 厉元朗让孙奇继续负责招商引资这一块,因为有了贾刚冒充贾思道的那段经历,孙奇差点上当受骗,所以格外小心。 对于先前他联系的那个南方客商,孙奇通过详细了解,觉得这人不靠谱。再者,伤人草项目由厉元朗牵头,已经和郑海欣签订协议,由郑海欣投资建种植基地,不用外人插手了。 倒不是说厉元朗独断专行,实在是他担心伤人草这个项目落到不知根知底的人手里,再成为第二个刘万全和马唐,这个责任很重大,毕竟牵扯到全乡经济发展这一块,同时他还要做好维护法律的保护神。 郑海欣,厉元朗了解她,她是实心实意用伤人草提炼麻醉剂,她和南方几个厂家都联系完了,等到收获后,第一个卖给制药厂。 对于郑海欣,厉元朗非常的放心。 厉元朗给郑海欣选址兴建的伤人草种植基地,就是当初刘万全采石场的原址。自从采石场被查封后,那个地方一直闲置。因为之前种植过,验证了这里的环境、气候和土壤十分适合伤人草的生长。 另外,厉元朗还在乡政府旁边一处空地上,为郑海欣选择好建立伤人草开发研究基地。郑海欣从卢耀庭那里得知,伤人草除了医用的麻醉剂成分,还有开发价值,她便决定建立这个基地,专门从事研究工作。 郑海欣带来的团队,经过几天细致考察,采集了大量数据,觉得厉元朗的两处选址条件很好想的也周到,当即和水明乡签下合同,并且马上安排投资兴建事宜。 伤人草的合作伙伴已经敲定,厉元朗就让孙奇负责山产品深加工企业的招商活动。 按说厉元朗认识有钱的大老板,比如说老同学周宇。可是周宇的正道地产正在县城忙碌棚户区改造,前期投入了大量资金。山产品加工厂,由建厂到投产,前后需要投入不少钱,周宇再有钱,一下子也难以筹集到这么一大笔资金。 再说,人家主营的是地产业,山产品加工是门外汉,一心不可二用,厉元朗才不会腆着脸动用老关系做人家不擅长的投资。 孙奇完全静下心来,带领乡里几名手下去广南去省城允阳,又南下南方数个地方,参加各地招商引资洽谈会,接触的客商倒是不少,有意向的却不多。 究其原因,都是忌惮水明乡地处北方,光运输这一项无形中增加成本。况且,水明乡道路不好,运输不方便,还是等到路修好后再说。 孙奇前前后后跑出去一个多月,空手而回,士气低落,感觉对不起厉元朗对他的信任,心生惭愧。 厉元朗同样没辙,他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沈知晓那边已经开始修路的工程,他经常亲临第一线,他若是忙不过来,就派常鸣帮忙盯着。 这条路一定要确保工程质量,不能有任何的偷工减料,这是他的原则和底线。 私下里,厉元朗也有个打算,他和张国瑞商量,想从乡里抽出一部分资金,乡里出财力,各村屯出人力,同时把全乡各村之间的原有路段修缮一下。 张国瑞觉得切实可行,就召集全乡各村干部集体开了一次动员大会。在会上,厉元朗将修路的好处一一罗列出来,希望在座的各村支书和村主任,多多予以支持。 海浪村的郭定寿第一个发言,他坚决支持乡党委和乡政府的决定,要想富先修路,这是谁都懂的道理,他当即表态,海浪村将要组织五十名青壮劳力,负责维修乡里分配好的那一段路。 接下来,刘家地的信明浩和刘平贵,下养马村的马泽生、韩家屯的韩忠旺等人,纷纷发言表态支持。 有了这几个村干部带头,其他处于观望的也都举手同意,就是几个比较落后的村子,像旧地村,还有上养马村,被逼硬着头皮点头通过。 于是,一场以村民为主的修路大军,在厉元朗一声令下,并且他亲自参与劳动,水明乡的另一个修路阵地就这样形成了。 这一段时间,厉元朗扎根在工地,巡视指挥,有时候还抡锹挥镐,挥汗如雨,和村民们一起动手修路。 饿了,就吃乡里提供的馒头和大锅炒菜,渴了,喝一口凉水,困了,就在工地上打个盹。 老百姓看见乡党委书记身先士卒,和他们一样干活一样吃苦受累,心受感动,干活更加卖力气,眼瞅着工程进度一天天加快,厉元朗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转眼四月份到来,天气逐渐转暖,风沙也大,这些日子,厉元朗起早贪黑,人变黑了,也瘦了,头发长都没时间剪掉,胡子几天才刮一次,衣服裤子经常沾着灰,鞋上都是泥土。 谁会知道,这身打扮的竟是乡党委书记,还以为他是工地上的民工呢。 这天,他正在工地上干活,手机响了,一看是展鹏飞的号码,接听后便问:“你这位大财主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给我送钱的吧?” 展鹏飞开的是投资公司,就是把客户的钱放在他这里,让他帮着钱生钱,说他是大老板也不算过分。 “呵呵,还有心情开玩笑,说明你的精神状态不错。”展鹏飞说道:“我的投资公司目前有一笔闲置资金,考虑到你那里有个山产品加工项目,急需找合作伙伴,为了提升你的政绩,我决定过两天去看看,争取咱们合作一次,也好报答你搭救我的恩情。” “少来,感觉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心里还不乐意是不是?”厉元朗半开玩笑道:“山产品深加工实际上是一个肯定盈利的项目,你过来看看也好,咱们在深入交谈,我让副乡长孙奇和樊政陪你,让他们给你讲解,好好给你上一课。” “别说的那么高大上,到时候我会提出很多刁钻问题,他们要是回答不上来我就找你回答。我的钱都是客户的钱,我要对他们负责。”展鹏飞如是说道。 “你可千万别找我,我现在真是忙死了,没时间陪你,这样吧,我让李薇接待你,怎么样?” “李薇?”展鹏飞略一吃惊的否决道:“算了吧,我怕你让李薇给我施美人计,把我迷得晕头转向,没弄明白咋回事就签了合同,想反悔都来不及。” “哈哈……”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又跟展鹏飞说笑一会儿,这才挂断手机。同时他联系了孙奇,把展鹏飞的手机号发给他,让孙奇负责和展鹏飞联络,详细商谈合作事宜。 厉元朗在水明乡搞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远在广南市的水庆章和沈铮却迎来一位非常尊敬的客人,省委书记王铭宏亲自到广南视察工作。 王铭宏轻车简从,由省委秘书长蒋兆俊陪同,还有几个省委厅办的负责人,乘坐一辆考斯特中巴车,前面警车开道,赶到广南市委大院时,市委书记水庆章、市长沈铮率领广南市党政班子全体成员,在大门口迎接。 没有在地界上迎接,这是省委最新下发的决定,根据上面精神,领导干部到基层视察,杜绝兴师动众的搞迎接活动。同时,也对处级以及处级以下干部的住宅问题做了明文规定,禁止住宅使用面积超标。为此,甘平县所有常委集体搬离了常委楼,都住进县委办公室安排在县委住宅楼后身,用院墙隔开的一个都栋四层高的楼房里。 每层只有一户,比原来住的别墅面积小许多,也没有之前清净,即便心里不舒服,也没办法,上面的规定,只有照章执行,不可以讲条件。 已经到了四月份,王铭宏此次视察广南,时间点上关键且微妙,沈铮始终不离左右,而且王铭宏提出问题,都习惯性的首先问沈铮:“沈市长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摆明了,他是给沈铮站台来的。 水庆章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他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暗自盘算,是不是借此机会,也来个公事私用呢? 于是,他立刻蹦出来一个想法。 第237章 民心所向 水庆章是有私心的,王铭宏这么看好沈铮,他何不利用此次视察机会,也让厉元朗在这位省委大佬面前露个脸呢? 于是水庆章找到省委秘书长蒋兆俊,他在省委政策研究室当主任的时候,和蒋兆俊有过接触,算是老熟人了。 接下来,按照原定计划,王铭宏一行还要到紧挨甘平县的乌玛县视察。从广南到乌玛有两条路可选,一条是从广南西面出发,那条路的路况虽好,但是有一段山路,坡度大,还有急弯。 另一条简单多了,穿过甘平县城一直往东,途径水明乡外围到达乌玛县。唯一缺陷就是路况相对窄一点,关键是道路平坦,从安全角度讲,走这里是最佳选择。 其实从一开始,省委办公厅和广南市委办公厅沟通时,提到过这条路,当时市委秘书长柳本杰受人所托,因为走这条路,途经到他的一个老部下担任党委书记的镇子,就想弄点花样争取给省委书记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镇,多少年都不一定等来省委书记大驾光临,难得的机遇,谁都不想错过。 所以,柳本杰在省委办公厅那里说了几句好话,对方实地考察,觉得那几处急弯并不危险,关键是这条路车辆较少,比走另一条节省不少时间,也就同意了柳本杰的提议。 水庆章的意思,是想通过蒋兆俊临时改变去乌玛县考察的路线,能够看到水明乡。 他自然知道厉元朗此刻正在组织全乡青壮年劳动力修路,就想着王铭宏如果看到厉元朗带领大家挥汗如雨,定会留下好印象,算是让厉元朗在省委书记面前混个脸熟。 临时改变路线,需要得到省委书记的点头同意,蒋兆俊也做不了这个主。 水庆章并不气馁,又找沈铮商量。沈知晓带着他的施工队伍也在水明乡修路,水庆章就从这里下手,说服沈铮在王铭宏面前美言几句,他儿子修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想必沈铮也愿意儿子露这个脸。 沈铮一寻思,儿子虽不在政界,可好歹他脸上贴金,自己做父亲的也跟着光彩,于是趁着中午吃过饭送王铭宏回房间休息之际,顺嘴提到水明乡修路的事情上面。 王铭宏听沈铮提到厉元朗这个名字,就觉得耳熟,仔细一想,这小子说来还跟他沾点亲戚关系呢。 总听儿子王松和女友叶卿柔把她的哥哥厉元朗挂在嘴边,提到过多次,看样子王松对厉元朗还很佩服,他不理解,正好趁此机会秘密前去看个究竟。 所以王铭宏表面上没有答应,说既然已经规划好路线,就不要随意改动了,还是按照原来设定的路线走。 结果下午一行人在市委书记水庆章和市长沈铮陪同下前往乌玛县,当刚出广南市区,王铭宏命令司机调头向甘平县进发,临时改注意走途径水明乡的那条路,并且要求车上人谁都不许打电话提前通风报信,他要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被王铭宏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水庆章原本想给厉元朗打招呼,不过有书记的监督他不好做手脚。 再者,水庆章也想看看,厉元朗这个准女婿,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到底做的怎样,算是一次摸底考核吧。 沈铮这个后悔,以为王铭宏不走那条路了,就没给儿子打电话,提前做做样子,现在想打已然不可能了。开玩笑,哪个敢拿省委书记的话当成耳旁风,那他就是干到头了。 一行人乘坐一辆考斯特,警车前头开道,后面尾随着一辆轿车,这次下来只带了省电视台的记者跟随采访。可以说,王铭宏相当低调,能简就简,省下许多不必要的繁琐和麻烦。 经过甘平县城的时候,由于没有接到上面通知,甘平县委和县政府的官员没有搞迎接活动。 当车队出现在县城中心大街时,执勤的交警立刻发现警车开道,而且车牌子还是省厅的,不敢怠慢,逐级上报,最后,消息到了何永志这里。 他闻听之后很吃惊,马上向县委书记方玉坤和县长金胜做了汇报。 这俩人听后同样奇怪,先后通过各自关系打听到,敢情过去的那个只有三辆车的车队,里面竟然坐着省委书记王铭宏,还有市委书记水庆章和市长沈铮。 方玉坤和金胜都觉得不可思议,别说省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来甘平县,也要提前接到通知,这一次王书记微服私访,是来挑甘平县的毛病吗? 吓得这俩人赶紧分头布置,听到车队要经过水明乡直奔乌玛县,金胜头一个打给厉元朗。 可是手机连续响了多声始终无人接听,把金胜急得团团转,又让秘书小王迅速联系其他乡里领导,得到消息,大家都在修路工地上,只有副乡长樊纲一个人在家值班。 “你马上去通知厉元朗,省委王书记要经过你们水明乡,要提前做好准备。”金胜急得够呛,厉元朗怎么搞得,忙就忙呗,怎么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其实金胜冤枉厉元朗了,他手机没电就放在工地办公室充电,金胜打电话的时候,厉元朗不再工地办公室,里面也没其他人。 目前全乡的路面基本上都垫平整,急需压路机,厉元朗就去找沈知晓沟通,寻思从他那里借压路机使用,哪怕付点油钱也可以。 沈知晓这段时间一直吃住在工地上,厉元朗和整个水明乡的干部职工全员参与修路,看到大家群情高涨,这股热情劲也感动了沈知晓。 以前对于厉元朗的了解,他只限于表面,现在看来,厉元朗是难得肯用心为老百姓做事的好干部。厉元朗提出来的要求,沈知晓当即点头应允,只是压路机正在使用,说好晚一点就会开过去。别提什么钱不钱的,算是他沈知晓为水明乡老百姓免费做奉献,做慈善了。 等到樊纲好不容易找到厉元朗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岗上,王铭宏、蒋兆俊还有水庆章和沈铮几个人,正站在上面观瞧着热闹的修路场面。 只见山下乌泱泱的几百号人,挥舞铁锹和镐头,干得热火朝天。 王铭宏就命人把距离他们挺近的,一个年约五十来岁的农民喊到跟前,蹲身和老农攀谈起来。 这人姓韩,是韩家屯的人,这一次韩家屯本打算出动四十名劳力,可是一听到修路,大家踊跃报名,远远超出这个数字。 韩忠旺只好选身体好的,年龄小的,而没被选上的这位老农还气鼓鼓的说:“韩支书嫌我岁数大身体不好,就没让我来。我一听就不干了,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身子骨有点小毛病,那都不算啥,重活咱干不了,轻活总可以吧。所以,我是偷着来修路的。” “这么说来,你们不是被强制派来修路,都是自愿的?”王铭宏感兴趣的问道。 “谁说强制?厉书记是个好人,他来咱们乡才多长时间,干了多少件好事,数也数不过来。就说修路这事吧,有人说这是政绩工程,面子活,我呸!纯粹是放鸟屁。你看看,原来这里的路,夏天泥泞难走,冬天一下大雪,立刻封山,我们手里的山产品运不出去,堆在家里发霉变质,需要的日用品又运不进来,都是这条破路给害的。跟你说个例子,有一年我们全家一连吃了一个礼拜的土豆白菜,我现在一见这玩意就反胃。我想问问那些个别有用心的人,修路最得实惠的是谁?还不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吗!所以一听到修路,大家伙高兴不得了,不就是卖一把子力气吗。咱们没钱,乡里又不想让老百姓集资掏腰包,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咱出力,大家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块用,到头来一起受益,这可是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大好事情,不让来的都来,哪有强制这一说。” 老农说的激动,脸色都涨红了。王铭宏不住点着头,老百姓的话最朴实,也最真实,他算是领教这个叫厉元朗的乡党委书记,绝对是一个很有能力和魄力的基层干部。 送走老农,王铭宏望着山下热火朝天的情景,感叹道:“咱们基层能多有几个这样的好干部,老百姓的日子早就好过多了。” 水庆章心里惊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也不好多评价。王铭宏自然知道厉元朗和他的关系,他说多说少都不好。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有了王铭宏这句话,对于厉元朗接下来的仕途发展绝对有帮助。 蒋兆俊接过话茬说道:“王书记说的没错,如果我们党多一些这样一心为民的好领导好带头人,也能提高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 省委大佬都表态了,沈铮在不说几句公道话实在说不过去,也跟着附和几声,见时间不早,王铭宏等人没多停留纷纷上车,直奔下一站赶去。 当樊政辛苦跑来向厉元朗汇报金胜的指示后,厉元朗赶紧给金胜回电话。 “怎么现在才回电话,晚了,我得到消息,王书记他们已经到了乌玛县城,你这一次长脸的机会白白错过,实在可惜。”金胜不无惋惜的说。 “多谢县长的善意提醒,我这里修路乱糟糟的,王书记若是有心看到了更好,看不到我们的工作仍旧继续做下去,再有十多天,修路工程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还要请县长亲自剪彩,为我们这条老百姓自己动手修好的路画上完美句号。”厉元朗诚恳说道。 “好,到时我一定去!” 第238章 好事连连 进入五月份,正是绿草萋萋,大地回春的季节。 五月八号,水明乡全乡所有村屯的道路全部修缮完毕,都由原来的泥土路变成砂石路,路两边还修了水泥边沟。 整体算下来,人工是老百姓出的义务工,砂石和水泥都是通过关系用成本价购买,总共才花了二十来万,对于这样大的工程,已经是非常节省的。 当天,县委书记方玉坤,县长金胜亲临水明乡通车现场,在锣鼓喧天和鞭炮齐鸣中,甘平县一二把手,代表县委县政府共同剪彩。 现场聚集了全乡各村屯的村民代表近千人,其热闹场面和欢喜程度,在水明乡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在通车现场,厉元朗代表水明乡做了讲话,他的讲话内容将这次修路的成绩归功于支持水明乡的县委县政府,归功于日夜奋战在第一线的同事们,还要归功于不计得失、任劳任怨的水明乡老百姓,而对于他自己,则只字未提。 人群中,当大家听到厉元朗最后一句:“我宣布,通车!” 顿时,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云霄,锣鼓敲得震天响,唢呐鸣奏欢快声。 伴随着现场众人排山倒海的掌声,大人孩子们迅速涌上修好的路面,踏着欢歌笑语,将通车仪式推向高朝。 另一边,沈知晓的修路工程进展神速,已经提前十天进入到第二阶段,按照这个速度,估计再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能通车。到那时,水明乡的交通不发达现状将一去不复返,这对于水明乡的经济前景十分有益。 同时,郑海欣的伤人草种植基地正式投产,第一批种子已经生根发芽,嫩绿色的小苗油光锃亮,十分惹人喜爱。 研发基地正在如火如荼的施工,外部整体框架都已盖好,就剩下内部装修,最后仪器搬运进去才算大功告成。 展鹏飞带着助手在水明乡待了三天,厉元朗忙里抽闲领着他转遍水明乡所有村屯,深入农户家实地了解,掌握大量第一手信息。回去后开会研究,觉得投资回报率高,于是决定投资八百万,建设水明乡山产品深加工基地。 这个消息,振奋人心,水明乡包括干部和老百姓全都喜笑颜开。要知道,这个基地一旦建成,带来的好处良多。 不仅仅水明乡老百姓不愁山产品的收购问题,还能辐射到周边其他乡镇村屯。同时,基地成立需要招收大量工人,最低解决八百到一千个就业岗位。这么庞大的数字,对于曾经离乡背井去外地打工的许多农民工来讲,无异于非常有吸引力。不用舍家撇业就近找到工作,待遇还很高,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在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还有一点,基地成立后,会提高全乡的税收,拉动经济发展总量,也会带动相关项目,比如餐饮业,酒店业包括娱乐业等等,数也数不过来。 山产品深加工基地最终确定地址,就在水明乡正在修建的通往高速路的那条新公路边上,距离水明乡不到五百米,方便运输,同时也方便工人们上下班,可谓想得非常周到。 成功引来展鹏飞这支金凤凰,无疑又给厉元朗的功劳簿上签下浓重一笔。 好事还没算将尽,在五月末的最后一天,贯穿水明乡至高速路的那条公路正是完工,双向四车道,笔直平坦的混凝土水泥路面,从水明乡开始一直到高速路收费路口,全长将近十三公里,比原定工期整整提前半个月。 这条路的开通,预示着水明乡今后的交通运输不再成为问题,从这里到高速公路只有十几分钟,而后可以去省城也可以去京城,就是去广南都非常便利。 从三月到五月末,整整三个月,厉元朗一直在水明乡,忙得他脚不沾地,吃住要么在工地,要么在乡里,头发长了就让韩卫给他剪成平头,衣服脏了放在洗衣机里轱辘,过一遍水就晾干,洗没洗干净的厉元朗也无从顾及,反正能穿就行。 这一时期,厉元朗人又瘦又黑,整整掉了十多斤称。 水婷月一直忙着装修省城的新房,好在是由装修公司承包,她只要经常去检查监工便可以了。 给厉元朗打电话,水婷月埋怨他:“收拾房子一点也指望不上你,谁家都是男人跑前跑后的忙碌,可你到好,当起甩手掌柜,全都让我一个女人冲锋陷阵,选择嫁给你,我真是选错了。” “嘿嘿。”厉元朗只好不住劝慰她,好话说了一箩筐,总算安抚住未婚妻的不满情绪。 其实他也不想,可是真没办法,为了水明乡,厉元朗殚精竭虑,把心思全都扑在工作上面,一点个人时间都没有。 终于,在忙了这么久,厉元朗抽出时间开车回了一趟甘平县,先去看了老爸,买了他喜欢吃的水果糕点,和他聊天。老爸听得懂,笑眯眯不住点头。听闻厉元朗在短短三个月内,让水明乡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只好手还颤巍巍的冲儿子竖起大拇指,他说不出来话,但是已经表达出对儿子的赞赏和认同。 厉元朗在养老院待了一上午,中午陪老爸吃了饭,下午回到家里,一看房子到处是灰尘,关键长期没人居住,冷锅冷灶没有人气,即便在六月天,屋子里却寒气逼人。 厉元朗拿起手机正准备找家政帮着打扫屋子,忽听到一阵门铃声响起,推开一看,竟然是苏芳婉。 “大叔!”小丫头习惯了这么招呼厉元朗,即使她都是团县委的副书记了,也改变不了女孩子的顽皮本性。 “大叔,你瘦了,黑了。”一见厉元朗的样子,苏芳婉眼圈顿时泛红,情感爆发,把女性温婉文弱的一面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没事,就是最近在外面晒的,猫在家里几天就转变过来了。”厉元朗一侧身,苏芳婉从他身边走进来,眼见屋里的样子,她二话不说,脱掉外套,拿起笤帚和矬子收拾起来。 厉元朗赶忙阻止,说他正准备找家政过来,这么大一个房子,收拾起来太费劲,花钱买个省心得了。 苏芳婉根本不接他这个茬,就像一个家庭的女主人那样,系上围裙忙里忙外,把能拆能洗的全都塞进洗衣机,也不让厉元朗插手,给他一个烟灰缸,美其名曰:“去阳台上抽烟吧,你在这里碍手碍脚,太耽误事。” 厉元朗多次劝解无效,待在家里又觉得多余,索性下楼开车去工地看望了老同学周宇还有邱继元。 在邱继元那里只是站了站脚,他很忙,工地开工好几个月了,邱继元负责的这一摊都来找他,这个要他签字,那个要他过去看一眼,还有工友间鸡毛蒜皮的拌嘴,也需要邱继元从中调和。 厉元朗只抽半支烟,便告辞了,弄得邱继元这个不好意思,在他身后直道歉:“厉书记,等我忙过这段,咱哥们好好聚一聚。” 同样,周宇在办公室里也是电话不断,和厉元朗说了十句话,就有四五个电话打进来打断他们的谈话。 周宇耸肩摊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许多时候,都是自己不能控制的。 金胜是县长公务繁忙,季天侯又远在古铜镇,估计同样也是很忙。厉元朗最好的两个人都有事忙碌,反倒觉得自己成了一个大闲人,无所事事。 从周宇那里出来,手机响了,是水婷月的声音:“爸爸的事情定下来了,刚刚省委组织部长李军找爸爸谈话,你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吗?” “不会真去允阳当书记吧?”厉元朗禁不住脱口而出,这一段时间他和这位岳父接触很少,偶尔通上电话也就说上那么几句,因为厉元朗忙,水庆章同样不轻省,爷俩连在一起好好说一次话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对于水庆章能否如其所愿步入省委常委的序列,厉元朗也不清楚他的把握性有多大。 “是的,允阳市委书记,下一步进入省委常委班子。”水婷月给厉元朗吃下一颗定心丸。 “祝贺爸爸,达成所愿。” “你就不关心一下你的前途?”水婷月提醒说。 “我来水明乡不到一年,书记兼任乡长,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我不敢有奢望。”厉元朗说的是实话,他到水明乡仅仅不到十个月,按照组织原则,不可能有工作上的调动。但是,他忘了,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 “你在水明乡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十个月就把水明乡从死气沉沉变成活力四射,这份成绩单,爸爸知道,省委也清楚。” “省委?你的意思是说……王书记?” “是的,上一次王书记到乌玛县视察,爸爸临时改变路线经过水明乡,王书记看到你们修路场景有感而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所以,这次爸爸临走之前,市里已经对你有了新的安排。”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很显然,这个新安排绝对是提携和重用,那么也就是说,他在水明乡的日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他很想知道,自己的下一站究竟是哪里? 第239章 工作有了新变动 “这个……”水婷月略作踌躇:“爸爸说还没最后确定,估计也快了,你等着就是了。” 然后,水婷月又和厉元朗说起房子装修的事情,问他对于新家有什么建议和见解。 厉元朗对吃住要求都不高,只要水婷月看着满意,他没意见,一切全听她的,由她做主就是了。 在外面溜达一圈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本以为苏芳婉帮他收拾屋子,厉元朗就想着晚上请苏芳婉出去吃个饭,慰劳一下人家。 可是开门进来,不仅仅房子干净整洁,还闻到一股诱人的饭香,走进厨房一看,苏芳婉正在灶台上炒菜,旁边的瓦罐里煲着汤,飘出鸡汤的鲜香。 不得不说,谁要是娶了苏芳婉,准是前世修来的福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典型的贤妻良母雏形。 “回来啦,你先去洗个手,饭菜马上就得。”听这话,更像是妻子对丈夫的语气,感情流露出来的自然和随意。 厉元朗洗好手,苏芳婉已经将饭菜摆上桌,依然是四菜一汤,冒着热气的饭菜,让这个原如冰窖的空房子里,有了久违的欢欣味道,暖哄哄的,瞬间融化掉所有寒气和冰冷。 或许是干活热的,也或者是被热气熏得,反正苏芳婉脸蛋红扑扑,加上她本来就十分养眼的模样和皮肤,显得妩媚芳艳。厉元朗一时失神,忍不住盯着多看半天,怔怔发愣。 “大叔,你怎么了?看了那么多次,包括我……”苏芳婉娇羞起来,她指的是那次自己倒在浴室里,厉元朗已经看过她的娇躯了。 厉元朗明白苏芳婉意有所指,说老实话,当时他全力以赴救助苏芳婉,根本没那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只看了粗略大概。况且他早就经历过男女之事,不像二十来岁的生猛小伙子,对于女性躯体没有那么多痴迷和眷想。 见惯不怪,已然烂熟于心了。 这个话题十分敏感而又尴尬,厉元朗赶紧缓过神来,岔开话题客气的说:“芳婉,谢谢你帮我干这么多的活。” “恐怕……”苏芳婉坐在厉元朗对面,顾盼生姿的眼神望向他处,幽怨感叹起来,“恐怕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做饭了。” “什么!”厉元朗惊然咋舌,什么意思?听苏芳婉的话里话外,难道她要离开? “我就要调走了,罗阳,你还记得不?” 提起罗阳,厉元朗脑海里立刻闪现出瘦高个,戴着一副无框商务眼镜的男子。想起来他曾经追求苏芳婉而被拒绝的场景,厉元朗为此还冒充过苏芳婉的男朋友呢。 “你的大学同学,追求者?”厉元朗如是回答。 “嗯,对的,我没有看上他,除了……”苏芳婉抬起头来,看了厉元朗一眼,接着说道:“后来他又多次找我,和我谈了很多,而且,他的工作也有了新变动,刚刚调到西吴县委办公室。所以我想,女人早晚要嫁人,我爸去世,在甘平县我也没了牵挂,就通过罗阳帮忙,把我调到西吴县教育局,这样,我和罗阳就能在一块儿了……” 这么说来,苏芳婉是和罗阳恋爱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的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芳婉,婚姻大事,切不可儿戏,你不爱他,这可事关将来的婚姻能否幸福。” “那又怎样。”苏芳婉索性敞开心扉的说:“我喜欢你,可是你就要和水部长结婚了,你能为我放弃水婷月吗!” “我……”厉元朗顿时如鲠在喉,噎得他讲不来一句话说不出一个字,干张着嘴半天,表情瞬时凝固住。 “我就猜你做不到,所以你就没有劝说我的资格!”苏芳婉失望的叹着气,抓起面前的红酒瓶子,自顾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干,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和钥匙,直接推到厉元朗面前,悻悻说:“大叔,从今往后,咱俩就不要再联系了,我怕罗阳误会。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是你当初借给我的,还有这把钥匙,是你爸爸家的,今天我物归原主。” 苏芳婉说得激动,嘴上很冷,可是眼圈里通红一片,紧咬嘴唇,感觉极力克制住内心的伤感,控制感情闸门肆无忌惮的泛滥出来。 “这杯酒,我感谢你对我一直以来的照顾,也祝福你和水婷月幸福。”说罢,又倒了满满一大杯红酒,咕咚咚全喝下去,一捂嘴,抓起提包冲出门去。 厉元朗呆呆坐在椅子上,回过神来赶紧走到阳台,往下看见苏芳婉边跑边哭,一直消失在小区的大门口。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厉元朗既然决定娶水婷月,就不可能再去喜欢其他女人,即便和吴红丽发生了一段莫名其妙的私情,那也只是解决生理需要的慰藉罢了。 现在小丫头决绝离去,厉元朗的心却莫然冒出一股空落落的感觉,面对桌上的精美佳肴,他食之无味,索然无趣。 就在厉元朗返回水明乡的第三天,广南市委召开大会,省委常委、组织部长李军在会上宣布:免去水庆章同志的广南市委常委、书记的职务,另有任用。任命沈铮同志为广南市委常委、书记,同时免去其原有的市长职务。并且任命鲁为先同志为广南市委常委、副书记,代理市长。 鲁为先? 如果说沈铮担任市委书记,厉元朗不感意外,那么鲁为先成为新市长,厉元朗则是大吃一惊! 春节时候在金老爷子家里见过这个鲁为先,也仅仅是一面之缘,他当时还是新河市常务副市长。几个月时间,就从落后的新河市调到广南,不仅由副转正,而且还是从穷地方到了经济相对发达的广南市,不得不说,这里面让厉元朗看到了金家的影子。 两个孙子,金维信任广南市组织部长,金维昂任允阳市蔺下区的区长。现在又多了一个担任市长的鲁为先,厉元朗感觉到,金老爷子是在东河省下一盘棋,一盘将来把东河变成金家地盘的长远棋路。 在水庆章调走后不到一个星期,广南市委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为甘平县副县长,兼任水明乡党委书记、乡长。等于把厉元朗的正科级提升半格,到了副县级。 这个消息成为红头文件之后没几天,广南市委又对甘平县委做了人事调整,何永志担任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王祖民不再兼任纪委书记,从广南市委调来一名新的纪委书记。 可是对于厉元朗来说,他没有被提升的新职务得意忘形,反倒认为,自己离开水明乡的日子不远了。 不只是他,就是朝夕相处的班子成员都有这种感觉,除了对他表示祝贺之外,每个人心里都怀着不同想法,多数是恋恋不舍,感觉和这位一心为公的好书记没有处够。 就连孙奇都问厉元朗:“厉副县长,您是不是就要调走了?” “那是市委的决定,我们只要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孙副乡长,你最近以来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希望你以后再接再厉,其实你能力很强,只要煞下心来,一心肯为老百姓做事,你会有所成就的。” 孙奇有些失望,没能从厉元朗嘴里听到任何消息,心头刚刚燃气的希望之火,瞬间又被浇灭了。 和张国瑞聊天就没那么费劲了,在高灿儒的鱼馆里,烫上一壶老酒,厉元朗直来直去,有话直说:“国瑞,我估计很快就要调走,水明乡能有今天,是你以及大家鼎力支持分不开的。现在,全乡已经走上正轨,道路全部贯通,郑总的伤人草两处基地也都建成投产。展总的山产品深加工基地正在日夜赶工,估计在十月之前就可以建成生产。还有海浪村、旧地村,就按照乡里原来制定的计划,一步步实施起来,相信到了明年,水明乡一定会有更大变化。” “是啊。”张国瑞深有同感,“厉副县长,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们只是跟着沾光,没有你,哪来水明乡灿烂的未来。” “咱哥俩就别说这些恭维话了。”厉元朗端起酒杯,和张国瑞碰了一下,说道:“国瑞,我准备推荐你任乡党委书记,因为只有你才可以按照原来制定的步子往前走,我不希望从外面调来人,把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发展规划走歪了,甚至走错了。咱们今天来之不易,一定要保持住。” 其实张国瑞也不是没想法,出来走仕途的,谁不希望自己能更上一层?只是厉元朗这棵大树横亘在面前,他无法发挥。 况且,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他深知厉元朗的为人,也对厉元朗的能力和水平佩服得五体投地。 当他得知厉元朗高升至副县长的时候,就知道厉元朗在水明乡待不长,那么他空下来的两个位置,自己怎么也得有一个吧? 张国瑞在县里没根没蔓,有的话,也只是芝麻粒大小的能量。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厉元朗身上,可他又不好意思明说,为此折腾好几晚睡不着觉。 今晚厉元朗招呼他喝酒,还选在高灿儒的鱼馆里,张国瑞就猜到,厉元朗要跟他交底,不免心中兴奋和紧张。 盼来盼去,这位厉副县长最终准备推荐他担任水明乡党委书记,张国瑞激动得眼睛放光,半天说不出来话。 厉元朗做好离职前的准备,安排好一切。他不是无的放矢,因为县委在他和张国瑞喝酒的第三天,便传来消息,让他去找王祖民。 真的要走了吗? 第240章 过渡时期 这一次来到甘平县委,不同以往,厉元朗的身份发生变化,不只水明乡党委书记,而且还担任县政府副县长。 一路走来,认识的不熟悉的,都对他点头致意打招呼,一口一个“厉副县长好!” 厉元朗都报以点头微笑回应,始终保持平和心态,和原来一样,不趾高不气扬,他还是原来的他,一点官架子没有。 敲开王祖民办公室的门,王祖民一见是厉元朗,便从座位上站起身绕出来迎接他,并握手寒暄道:“元朗,你可是瘦了,人也晒黑了。” “多谢王部长关心。”使劲摇了摇手,厉元朗和王祖民一起做在沙发里。 王祖民递给厉元朗一只中华烟,厉元朗先给王祖民点上,自己才点燃。 吸了一口,王祖民直奔主题,说:“元朗,市委决定任命你为副县长,但是你兼任的水明乡党政职务,要一起卸掉,怎么样?有心理准备没有?” “我有准备,就是不知道县委对于新任人选有没有打算?”离开水明乡走向新的职务,厉元朗作为党员,服从组织决定。可还是那句话,他最为关心的是,水明乡由谁来接任他,这个人选能否按照既定路线走下去,水明乡能否脱贫致富,是个很关键的问题,他必须要问清楚。 “嗯,这个问题我和方书记沟通过,他的意思和我一样,首先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厉元朗直言不讳的提到张国瑞。他是副书记,又对厉元朗制定发展水明乡的计划有深入了解,相信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驾驶好这艘战船,不会偏离航道。 “好,你的想法和建议我会向方书记汇报的。”王祖民弹了弹烟灰,又问:“你对于乡长有没有人选?” “这个……”厉元朗很是意外,自己推荐了一个书记人选,如果再推荐乡长,还不给人留下贪得无厌的诟病,所以一时踌躇,没有马上作答。 “元朗,你不要有思想包袱,这不仅是我,还是方书记以及金县长的意思,多听听你的意见,对于水明乡今后的发展有好处。”王祖民看得出厉元朗心中顾虑,便解释说。 “既然是县委和县政府的意见,我就腆脸说了。”厉元朗又抽了一口烟,深思熟虑道:“我认为孙奇同志不错,他有能力胜任乡长这一职位。” “噢?”王祖民颇感意外,孙奇是林木的嫡系,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厉元朗竟然提出孙奇这个人选,不禁失口而出:“孙奇可是林木的人……” “王部长,我提出来接替我的人选,都是为水明乡经济发展有利的人,无论他们是谁的人,只要是对水明乡好,对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有帮助,我会义不容辞,极力推荐。” “元朗啊,你真是成熟了。几个月在下面基层的沉淀,让你成长不少,懂得以大局为重,这点很好,我很钦佩。” 王祖民说完话,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厉元朗说:“这是市委党校组织的县处级干部进修班,为期两个月,请你参加。” “是吗?”厉元朗原以为他卸任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后,就会走马上任副县长,看这意思,难不成他目前位置只是暂时的,还有新的分配? “元朗,我也不瞒你了,其实这次提你当副县长还有去市委党校进修,都是市委的意思,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估计和水书记有关。” 厉元朗明白了,准是水庆章离任后,把他做了安排。至于到底怎么安排,只有见到老岳父当面问清楚了。 离开王祖民办公室,厉元朗又去见了方玉坤,客气的聊一聊。方玉坤如今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自己的老领导沈铮接替水庆章,成为广南市第一大佬,对于他来讲,绝对是好事情一件。 这些日子,难免有些高兴过头,看人都用下巴颌,胸脯比平时略微挺拔绷直。 不过对于厉元朗,方玉坤没有拿大架子,好歹厉元朗跟沈知晓还有私交,人家没直接走市长路子,而是走了公子的这道门,万万不可小视,指不定沈市长,不,呸呸呸,沈书记也欣赏他呢。 厉元朗和方玉坤说话只是礼节性的,废话多实话少,客客套套一番,见有人来汇报工作,厉元朗正好趁此机会提出告辞。 他本想还去见一见郑海洋,结果打听到郑海洋在外地出差,只好作罢。 在走廊里正要拐下楼梯,忽然撞见一个人,抬头一看,马上笑脸相迎问好道:“于主任,您好。” “哦,是元朗啊,不,应该叫厉副县长,你这是……”于鹤堂挤出来一丝笑,说实话,比哭难看。 “我刚从方书记那里出来。”厉元朗特地提到方玉坤,于鹤堂是他的人,自然对自己少了些敌意,连连点头:“好,好,你去忙,再见。” 再见,真希望再也不见。 从县委大院出来,一辆黑色轿车正好往里驶进来,和厉元朗的捷达王来了一个车头对车头的顶牛。 厉元朗正准备打方向盘往边上让一下,谁知道黑色轿车竟然停下来,后车门一开,邹绍来屁颠的跑过来,主动向厉元朗笑着打招呼:“厉副县长,您这是要出去啊。” 这话问的真没水平,厉元朗是副县长,办公地点也是在政府那边,何来的要出去?好像他是县委干部似的。 “邹局长,我过来办点事。”厉元朗不咸不淡的应付道。 即便邹绍来向他承认过错误,但是厉元朗对于这个人没有好感,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 “那您忙。”邹绍来说着,身体往边上一靠,冲着他的司机一摆手,指挥着马上倒车给厉元朗的捷达王腾地方,等到厉元朗把车开走,还满脸堆笑一个劲朝他挥手致意。 厉元朗嗤之以鼻,见过献媚的,没见过这么露骨的。 在县政府金胜办公室里外间,厉元朗见到了金胜秘书小王。 几个月不见,小王对于眼前这位新任副县长可谓感触良多。曾几何时,他还是政府办主任,转眼成为副县长,升迁的速度都赶上坐高铁了,不由得对厉元朗暗生赞佩。 厉元朗掏出利群烟,他抽惯这个牌子一直没变,不管小王抽不抽烟,扔给他一支,这是表明一个态度,没拿小王当外人看待。 “厉副县长,您比以前瘦了,皮肤也黑了。”这是所有见到厉元朗的人第一感觉,地的的确确,三个多月的风吹日晒,厉元朗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厉元朗呵呵笑着,问起小王的工作情况,得知他已经晋升到副科级秘书,算是正式进入到干部序列,对他表示祝贺。 同时问小王:“金县长现在有没有空,我想见一见县长。” 小王忙说:“金县长正在用早餐,我这就给您进去通报。” 没等小王前去,就见金胜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田东旭手里拖着个托盘出来,一见厉元朗,马上笑脸打招呼问好。 现在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金胜怎么才吃早饭? 田东旭是一脸无奈,就对厉元朗诉苦道:“厉副县长,您也劝一劝金县长,忙起来吃饭都顾不得,这不嘛,我见他没吃早饭,特意去食堂打来一份早餐,才吃没几口就有电话打进来,直接把我轰出来。您看看,他才吃了几口,这样下去,对身体伤害很大。” 厉元朗低头看了看,一个馒头只吃掉小半拉,小米粥一口没动,这个金胜和他一样,工作起来废寝忘食,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没等厉元朗回答田东旭的话,就听到里间屋的金胜喊道:“又在背后说我坏话,厉元朗,赶紧进来,省得被他们带坏了。” 厉元朗耸了耸肩一摊手,这才迈着大步走进金胜的办公室。 这俩人还是通车仪式上见的面,一晃又是许久未见,当即对视半天,互相一指对方,齐声说:“你瘦了,也黑了。” 异口同声的话一出口,二人禁不住仰头大笑起来。 金胜最近常往工地上跑,难免被毒日头晒到,再加上吃饭休息不规律,整个人也瘦下好几斤,变黑变瘦并不为奇。 二人之间没有拘束,坐下来,又是一阵喷云吐雾,金胜问起厉元朗在王祖民那里得到什么消息了。 厉元朗如实回答,金胜想了想,说:“你的猜测没错,下一步先去市委党校好好充充电,你的未婚妻正在装修房子,还是安下心来把婚结了,等到你抱得美人归,也正是学成归来,我想市委会给你一个新的岗位,但是绝不在我这里。” 金胜说的已经很明白,厉元朗这副县长只不过是个临时过渡,就是先把他的级别提上来,然后趁着去市委党校进修期间,把婚结了,这么做很符合水庆章的做法。 怪不得,临时给厉元朗一个学习机会,学习是次要的,娶水婷月才是最终目的。 如果他还身兼水明乡党政一把手,难免有分心,只有卸掉这副担子,才能安安心心办理自己的婚姻大事。 水庆章离任前的安排可谓用心良苦,多少带有一份私心。准是担心厉元朗一旦工作忙起来,再把娶媳妇的事情给忘记了。 这个老岳父,走一步看十步,想的真是长远。 第241章 低调而来低调而去 厉元朗返回水明乡不到一个星期,县委的任命正式下发,完全按照他的推荐,任命张国瑞为水明乡党委书记,孙奇任副书记代乡长。 同时,还从县里派下来一个专职副书记,这个人不是别人,却是郭亮,让厉元朗大吃一惊。 郭亮在县纪委第三监察室任主任,这一次被派到水明乡,难免不会联想到人走茶凉,新的纪委书记不认可他。 于是单独找了个机会,厉元朗问起郭亮来。 “这是王部长的意思,水明乡是我的家乡,他让下来锻炼。而且新书记是从市里面下来的,还带几个人过来,我的位置就有人惦记了……” 果然是这么一回事,王祖民这是保护郭亮,乡党委副书记是三把手,总比在县纪委被调到虚职部门强百套。 好在水明乡的书记和乡长,还有一干人等都是厉元朗锤炼出来的,并已经走上正轨,郭亮想必在这里不会受委屈。 在欢迎新班子的宴会上,厉元朗着重介绍郭亮,言语暗示,郭亮是可以信赖的人。大家心知肚明,对待郭亮都亲近起来。 大家在宴会上,张国瑞十分激动,终于心愿所偿,登上水明乡第一把手的位子。要不是厉元朗鼎力推荐,哪有他的今天。 于是,在会上和宴会上,多次提到厉元朗对水明乡做出卓越的贡献,发自内心,真情流露。他接连敬了厉元朗三杯酒,每杯都大口喝干,一滴酒不剩。 同样的,孙奇心绪更加难平。他万万没有想到,厉元朗会在关键时刻为他说了关键话。 他曾经对林木那么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为林木卖命,到头来还只是混个常务副乡长。却跟着厉元朗干了一段时间事情,得到厉元朗认可,不声不响把他提拔到乡长之位。 林木是死了,如果他不死的话,估计也不可能把自己提拔上来。这个人,阴险城府深,光会玩嘴上花活,真格的一点力借不上,还不如厉元朗实惠呢。 有了这样的感触,孙奇举杯敬酒时对厉元朗发自内心的真挚说道:“厉副县长,我孙奇以前有眼无珠,看错了人。我现在是真心清楚,谁是我的恩人,我的朋友,我的伯乐,什么也不说了,我也连干三杯,您随意。”说罢,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三个,一两一杯,三杯就是三两酒。 孙其并不擅长喝酒,被呛得连声咳嗦,可是他觉得这酒喝的值。士为知己者死,为厉元朗喝三杯酒,别说三杯,就是三十杯,他也照喝不误。 其他的原来部下,当仁不让的也都跟厉元朗敬酒,包括高灿儒、袁春秋、樊政以及李薇等等,就连人武部长王全礼,都对厉元朗深深眷恋,舍不得他离开。 轮到常鸣的时候,他却偷偷附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书记大人,我可提前和你预定了,你高升之后一定要带着我这个徒弟,我还没有从你那里学到全部呢。” 厉元朗却笑呵呵回应:“你这是狗皮膏药,到哪都粘着我。” “嘻嘻,您知道就行,有我这么一个人给您打下手,正合适。” 厉元朗当然不能表态,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站在哪里,岂可随便许愿。 众人轮番敬酒,盛情难却,厉元朗酒量不差但也喝了不少,微微有了醉意。 从下午一直睡到半夜,醒来口干舌燥,正准备找水喝,愕然发现韩卫一直守在他的床边,呼呼睡得香甜。 厉元朗知道韩卫在照顾他,不忍心吵醒,蹑手蹑脚下床,灌了一肚子凉白开,并拿起一衣服盖在韩卫肩膀上,反倒把他给弄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糊糊问道:“几点钟了?” 厉元朗看了看手机说:“后半夜一点,韩卫,你回去睡吧,我这里没事了。” 韩卫伸了个懒腰,接连打着哈欠说:“主任,您这一走可不许不管我,我要跟您一起走。” “上哪去?”厉元朗噗嗤一笑:“我就要去市党校学习去了,你先留在水明乡,给你的老领导开车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可我舍不得您,跟您跟习惯了,换别人不适应。”韩卫揉开了眼睛,意识逐渐清醒。 “你先留下来,等以后再说。”厉元朗劝说道:“信蕊已经毕业了,你让她考这里的公务员,等她来上班,你们正好可以在一起,跟我一个大老爷们东奔西走的,让你们两地分居,我实在于心不忍。” “信蕊说了,让我一直跟着您,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整天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要多去闯一闯。”韩卫实在,就把信蕊嘱咐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反正在厉元朗面前,韩卫从不藏着掖着,有啥话说啥话。 看来信蕊这个小女孩还挺有心计,知道厉元朗有发展,就让韩卫始终跟着他,这点小心思无可厚非。厉元朗只能表示他记下了,以后看看再说。 韩卫这才高兴的回到隔壁房间,厉元朗经这么一折腾,反倒睡意全无,翻来覆去半天,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微发亮,东方鱼肚渐白,便起来穿衣下床,简单洗漱一番,偷偷溜到停车场,发动他的捷达王,开出了水明乡政府大院。 他早在昨天得到消息后,提前做了工作交接,之所以早点出发,是知道乡里这些人准备在他离开时,都要送他。 厉元朗低调惯了,再者说,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没必要搞得兴师动众,传出去影响不好。 可是大家一片热情,他又不好伤了人心,只能选择不辞而别,偷偷离开。 此时天已经逐渐放亮,开车走在曾经挥洒汗水的砂石路上,透过倒车镜看着水明乡飘着炊烟静怡的景色,厉元朗心绪难平感慨万千。 就要离去,下一次回来不知在何时,想起当初自己一人独闯水明乡,上任伊始就遭受马胜然的人为设置障碍,给他下马威。曾经发生的一幕幕,就想过电影似的在他脑海里放映着。厉元朗披荆斩棘,排除万难,正义终于战胜邪恶,经过大家的齐心协力,使得沉睡的水明乡焕发出新的生命力,迎接属于它的一片蓝天和沃土! 路上星星点点有几个行人,从大家泰然的脸上,厉元朗看到了希望和憧憬,看到了对新生活的期盼和向往。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这句话不仅仅是说在嘴边,是要付诸行动上。他自我感觉,在水明乡的这段日子里,他做的还算合格,若是按百分制的话,怎么也够六十分了。 按了几声车喇叭,厉元朗一脚油门踩下去,捷达王轰着马达声,快速驶出水明乡直奔县城而来。 厉元朗看望了老爸之后,简单带好洗漱用品,从高速直接驶向广南市。 这一次广南市委党校一共开办了两个班,分别是第七十一期县处级领导干部进修班和正科级干部素质能力提升班。 厉元朗前去报道时,负责登记的党校工作人员看着厉元朗的年纪,还以为他是来参加正科级干部素质能力提升班,因为这个班的学员,大部分都在三十岁以上,四十岁以下。 结果一看厉元朗递来的资料,不禁脱口而问:“你是甘平县副县长?” “这上面都写着呢。”厉元朗指了指材料上的白纸黑字。 “真年轻。”登记人员边往电脑上打着字边摇头赞叹,三十三岁的副处级,这在广南都不多见,何况一个下面的县城了。 “喂,借借光。”这边正在登记,忽听身后排队的人群里有人说着话:“麻烦让一让,我先过去。” 随即,一个年轻男子挤过来,直接挤到厉元朗身边,拿着一摞东西放在工作人员面前,并且掏出一个工作证,自我介绍道:“我是西吴县政府副科级秘书,我叫隋丰年,这是我的工作证。” 登记人员抬眼看了看这人,戴着一副宽边眼镜,三十多岁,长得很是精明,就是给人感觉有点牛哄哄的。 那人把工作证还给隋丰年,不客气的说:“这是办理正科级以上干部入学手续,你只是个副科级,资格不够。” “忘记说了,不是我办,是给我们老大办的。”说着,隋丰年指了指那摞东西,示意给工作人员看。 “你们老大?”工作人员一皱眉头,“这里是市委党校,不是江湖上那一套,什么老大,请说出他的名字,职务?” “西吴县县长荣自斌。”隋丰年提到荣自斌的名字和官职,声音特别洪亮,生怕有人不知道他是县长秘书。 工作人员并没有办理,而是对隋丰年义正言辞的说:“第一,办理入学请学员本人亲自来办。第二,不许插队,要按照顺序来,我给你办理了,你看后面排着那么多人,会有意见的。” 隋丰年也不在意,而是说道:“我们荣县长太忙了,这不,刚被沈书记叫去,怕耽误这边上课,就委派我来给他先办,你给通融通融,加个塞没什么,后面那些人都同意。” 他一回头,对着长长的队伍说道:“你们大家伙给做个证,是不是这样?” 厉元朗回身望去,见他身后几个人每人手里拿着一盒软中华,登时明白其中奥妙,这是隋丰年买通大家使用的小伎俩。 他心中生气,在市委党校就搞这一套,秘书如此,想来这个叫荣自斌的县长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便有心管一管,教育隋丰年一顿,让他懂得什么叫尊重别人。 第242章 遇见老相识 “这位同志,我还没有办理完毕,请你后面排队,不要耽误正常办理入学手续。”厉元朗盯盯看着隋丰年,面露不喜。 “你算哪门大葱,我办理我的,你办你的,干你什么事?”隋丰年瞪着大眼珠子,趾高气扬大言不惭吼着。 “我是谁就不用你操心了,我是在告诫你,做人要懂得尊重别人,要知道先后顺序。”厉元朗压制住火气,尽量保持语速平和。 “怎么地?”隋丰年一把薅住厉元朗的脖领子,咬牙面露不善,似乎有动手的趋势。 在场众人见状,生怕打架,赶紧过来相劝,就连那名工作人员都站起来想要分开二人。 厉元朗本不想和这个无赖秘书计较,架不住对方不识好歹,非要和他作对。 情急之下,双手一把抓住隋丰年的手腕,略微用力一掰一扣,同时脚下一伸腿,给隋丰年来了个脚底下拌蒜,直接将他掀翻在地,用脚踩在隋丰年的胸口厉声断喝:“再给我放粗,我让你比这样还痛苦百倍。” 和韩卫学了几招擒拿术,没成想用在这地方,也算是隋丰年咎由自取。 活该! 厉元朗的动作十分连贯,一气呵成。在场众人甚至都没看清楚他是用什么手段,就把一百多斤的隋丰年撂倒。 再一看隋丰年被厉元朗一脚踩在胸口上,脸上痛苦表情,吓得大气不敢出。 这人是谁呀!这么厉害,短短一个照面就把戴眼镜的男子干趴下,眼镜都摔碎了。 隋丰年脸憋成猪肝色,气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因为心口窝被压制住说不出话来。 厉元朗见好就收,松开手狠狠瞪视一眼这家伙,随即又回到原来地方继续办理入学手续。 围观的众人随即散去,回归到原来排队状态,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毕竟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最孬也是科级干部,素质还是很高的。 只有隋丰年郁闷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土,他心里不服气,可对于厉元朗不同寻常的身手有所忌惮,拿起桌上那一摞资料气急败坏悻悻离开。待在这里成为众人笑话,隋丰年算是彻底记住和这个年轻人了。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党校办公楼的一间办公室里,党校党委书记、常务副校长周伟权背手凝视着这一切,问身边男子:“那个人是谁?” 男子自然知道周伟权指的是谁,便如实禀报:“甘平县副县长厉元朗,是来参加县处级进修班的。” “嗯。”周伟权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告诉那人:“以后要多留意这个人……” 厉元朗很快办完手续,那个工作人员临了还问他:“厉副县长,你是不是学过?”他指的是厉元朗收拾隋丰年那几招数,干净利落,他很感兴趣。 “学过几天。”厉元朗淡淡一笑,转身拿着入住牌去往宿舍报到。 党校宿舍不同于大学,每个房间两张床,有独立卫生间,装修上档次,就像宾馆酒店的标间,该有的都有。 厉元朗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洗了一把脸,然后泡上一壶热茶,边喝边抽烟,同时也顺着窗户观察操场上的情景。 忽然听到开门声,有人走进来。厉元朗赶忙回头一看,不禁一愣!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黄立伟,手里吃力拎着一个拉杆箱,正在往屋里面走。 厉元朗急忙跑过去帮忙接过拉杆箱,兴奋问道:“黄哥,你也是来进修的?” 可是从黄立伟脸上却看不到半点兴奋,俨然写满了失意。从堂堂市委一秘褪下光环,黄立伟难免惆怅和失落,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唉!”黄立伟叹了一口气,说:“和你一样,我是来参加县处进修班的。” 参加这个班意味着将走向县处级领导岗位,厉元朗好奇水庆章是如何安排黄立伟的。 听黄立伟说,水庆章对他挺够意思的,走之前把他提到市委办公厅副主任,从正科提到副处。 沈铮成为市委书记后,自然不会用黄立伟当秘书,在水庆章之前的刻意安排下,黄立伟这次被外放到下面县城。 “分到哪里?” “乌玛县副县长。”黄立伟感叹道:“老板原打算派我去你们甘平,却被人半路截胡,只好去乌玛,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其实乌玛县不错,比甘平强许多,这么多年的发展,经济模式已经成型,你去那里只要按照原来的步子走,压力也小。”厉元朗对于乌玛县还是了解一些,毕竟两个县城相距不远,尤其还紧邻水明乡。 “多谢你的建议,元朗,我听说你也提了副县长,怎么样,有什么打算?”黄立伟掏出烟来,撒给厉元朗一支。 “老哥,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将来的落脚点。”厉元朗诚实说道。他的工作变动之前和水庆章有过沟通,可是水庆章也拿不准,他走的时候,和沈铮有过沟通,只提到过两个人,厉元朗和黄立伟,希望沈铮予以照顾。 沈铮当时满口答应,并且不辱所托,把黄立伟提到副县级。厉元朗则是省委书记王铭宏直接点名,要对这名同志给予重视。所以说,厉元朗这次提拔,还真不是沾了水庆章的光,是省委书记对他格外看中的结果。 派黄立伟去乌玛县,厉元朗就地提拔。但是,相比较于黄立伟,沈铮对厉元朗则另有打算。 水庆章正在省里忙着他的事情,也不好直接问沈铮,只能静观其变。 “元朗,不要想那些,咱们是党员,要服从组织分配,无论去哪里,都要发挥你的潜能,水明乡那么难啃的一块骨头你都能啃下来。现在你已经是副县级了,不同于乡镇,在县里工作,面临的考验很大。可是大家都约定俗成,会把分歧摆在明面上,事关大局,都会以大局为重,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水庆章苦口婆心,他的意思很明白,乡镇干部会注重眼前个人得失,在大是大非面前,更多的是想着个人利益。县级领导在这方面则含蓄很多,有争斗也有合作,就像有句话说的那样,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水庆章还告诉厉元朗,趁着这段难得休息时间,多帮水婷月忙乎结婚事宜,等到他这边事情定下来,挑一个黄道吉日,把婚礼时间敲定。 原因无他,厉元朗已经到了县领导岗位,如果还是孑然一身没有家庭,会留下诟病,羁绊他在仕途上的前进和发展。 “你不是沈知晓还有联系吗?”黄立伟提议道:“没事去看看沈书记吧,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水书记调走,你还要在人家手底下拿饭碗,千万不要忽视他。” “我前一阵子在水明乡和知晓合作的不错。其实沈知晓这人还不错,特别是在修路的过程中,他整天待在工地上监督工程质量,人也累瘦了。”厉元朗忽然明白黄立伟的意思,便说:“黄哥,要不我哪天约上常鸣知晓,咱们聚一聚?” 黄立伟不好明说的话,厉元朗替他说了。的确,作为前任书委书记的秘书,黄立伟脸上已经贴上水庆章的标签。 沈铮知道这一点,今后对于黄立伟使用势必会有某种想法。如果通过沈知晓接触到沈铮,让沈铮了解黄立伟,不失为一条捷径。 “元朗老弟,你有这个心,哥哥我谢谢你了。”黄立伟松了一口气,心情也比原来敞快许多。 第二天在党校礼堂,举行了县处级进修班和正科级干部素质能开提升班的开课仪式。 出席会议的,除了党校相关负责人之外,还有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兼市委党校第一副校长金维信。 市委党校的校长都是由市委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兼任第一副校长,日常事务则由常务副校长周伟权负责。 常东方有事没来,金维信代表市委在会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金维信强调,党员干部要善于学习,敢于担当,依法作为。 要善于学习,切实提升素质能力。重视学习、勤于学习、善于学习,是我们党的优良传统和政治优势,是党保持先进性、始终走在时代前列的重要保证。 善于学习,首要的是学好理论,从实践中汲取营养;善于学习,关键的是学以致用,要切实为群众办实事、解难题,推动党员干部沉下心、接地气,进一步提升群众幸福感和满意度。 要敢于担当,始终坚持奋发有为。要明确职责,全力推进各项工作,确保圆满完成全年各项任务目标;要敢抓善管,着力破解瓶颈制约,汇聚形成工作合力;要迎难而上,攻坚克难、创新突破,加快推进改革发展,全力维护社会稳定,确保全市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 要依法作为,容错纠错尽职免责。党员干部要在推进依法作为上立起规矩,依法作为、依法行政、依法治理。市委建立考核激励机制,树立干事创业、奖优罚劣的鲜明导向,让担当作为、创先争优的干部有平台。要大力支持敢于担当、积极作为的干部,为担当作为的好干部保驾护航。 最后,他指出,要切实学习贯彻省委和市委党校在春季开学典礼上领导的讲话精神,始终坚持党校姓“党”不动摇,在思想上、政治上、行动上与上级党委、市委保持高度一致,使党校成为领导干部理论培训、党性锻炼和作风养成的基地。 党校学员要强化纪律观念,自觉遵守校规校纪,把学习理论同增强党性锻炼结合起来,与解决实际问题结合起来,确保取得实实在在的成效。 他的宏篇大论讲完,党校党委书记、常务副校长周伟权又做了发言,在一阵热烈掌声中,大会才告结束。 厉元朗随同学员往外走的时候,忽听有人叫他的名字,回身一看,是金维信秘书小张。 他低声告诉厉元朗,说金部长有请。 跟随小张走进党校办公楼的会客室,厉元朗一进来,见金维信身边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四十多岁男子,通过金维信介绍这个人的名字,厉元朗有些发愣。 竟然是他! 第243章 有其主必有其从 荣自斌,西吴县县长。 厉元朗熟悉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刚刚收拾了荣自斌的秘书隋丰年。 看样子,荣自斌对厉元朗的态度相当冷淡,握手时还冷嘲热讽的说:“厉副县长真是年轻有为,身手同样矫健,帮我教训我的秘书隋丰年。活该,谁让他狗眼不识金镶玉,得罪了大名鼎鼎的厉副县长来着。”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才会有什么样的仆从。厉元朗从荣自斌身上得出结论,隋丰年这么嚣张,准是受到荣自斌的真传。 他对荣智斌的话非常反感,反唇相讥道:“荣县长这是在怪我的意思了?” “不敢,我哪敢怪罪你。你厉副县长多厉害,想收拾谁就收拾谁。要是哪天不爽了,备不住连我这个老头子也要收拾一顿呢。”很明显,荣自斌这是正话反说,讽刺连挖苦。 “荣县长的这话可就过了,隋丰年大言不惭的打着您的旗号,在当时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叫嚣着要打人,影响很不好。这对于您来讲,知道的是他拉大旗扯虎皮,打着您的旗号肆无忌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的纵容。我之所以那么对他,就是不想因他自作主张的行为而败坏您的好名声,帮您刹车,及时制止住他,省得惹下那么多对您不利影响。”厉元朗正色的郑重说道。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了。”荣自斌浓眉一挑,皮笑肉不笑,眼神里充满嘲讽意味。 厉元朗也不客气,管他什么县长市长的,明目张胆的袒护败类下属,蛮横不讲理,对于这种人没必要尊重。 于是他带着气说:“荣县长有感谢我的时间,莫不如好好管教一下隋丰年,省得他以后为非作歹,败坏您的名声。 荣自斌脸色相当难看,阴沉如水,干张着嘴就要反击厉元朗,却被金维信拦阻住,“好了,都少说两句,你们两个真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着谁。元朗,自斌不是外人,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我今天做个主,你们再次握一下手,把所有误会和不愉快抛之脑后,以后都不许提。” 厉元朗听的明白,金维信这是从中斡旋,想一次解开他们之间的疙瘩。不为别的,看在金维信的面子上,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不计嫌隙的说:“荣县长,请原谅我一时鲁莽,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能撑船船,犯不着和我一般见识。也请您转达我对隋秘书的歉意,改天我去看看他。” “希望你说到做到。”荣自斌象征性的和厉元朗握了一下手,也就是简单的一握,手搭在一起随即松开。 金维信看在眼里,实则完全明白,这二人之间的隔阂依旧没有解开。 算了,他招呼着厉元朗和荣自斌坐在他两边,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问起厉元朗最近的情况。 厉元朗便把他卸任水明乡党政职位告诉金维信。 金维信拍着沙发扶手说道:“你提到副县级,再兼任水明乡的领导职务显然不合适。市委考虑到这一点,正好有这个学习的机会,让你充一下电,顺便把个人问题解决了,这对于你今后的发展相当有利。” 市委,不就是沈铮吗?厉元朗希望从金维信只言片语中能够打探到一些风吹草动,可是金维信点到为止,再往下不深说了。 他只是表示,让厉元朗和荣自斌多走动走动,彼此有个了解也是好的。 了解什么?我又不去西吴县任职。厉元朗嘴上应承着,要多向荣县长学习,心里却十分抵触金维信的提议,相信荣自斌也是这么想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正好金维信秘书进来提醒,说金部长还有会需要参加。厉元朗便起身告辞,至于金维信向荣自斌交代什么,他不关心,也无需关心。 第二天,进修班正式开课。荣自斌、黄立伟和厉元朗都在这个班级里。 不过和厉元朗黄立伟守规矩不同,荣自斌只在第一节课上露了一面,之后再无踪影,反倒出现一个奇葩画面,隋丰年坐在班级角落里,拿着笔认真做笔记。 他们这个班一共有三十二人,绝大多数年龄在四十岁上下,像厉元朗和黄立伟这样只有三十多点的非常少,区区三四个人而已。 班主任是一个叫罗珊的女人,四十来岁,人长得很高大,身体微胖,但是看着很匀称。 穿一套灰色职业装,白色领口翻在外面。模样属于上中等,就是长了一双狐狸眼,眼白较多,眼角向上翘,给人一种天生的狐魅感,看起来很惊艳。 鼻梁高耸,唇形轮廓明显,就是人中很短。据说这种面向的女人,那方面需求很强烈,这样女人的老公基本上没有胖的,全给抽干了。 罗珊主讲党史,课堂上大多数人听得昏昏欲睡,有的人拿了录音笔,有的用手机录音,像厉元朗这种认真做笔记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党校都是上午上课,下午自由活动,节假日正常休息,课程相对宽松,不像正规学校那么紧张。 厉元朗中午在食堂吃过饭,回房间休息时,黄立伟凑过来询问他:“你联系一下沈知晓,看看他有没有时间?” 厉元朗便明白黄立伟的用意,感觉他很着急,也不好拂了他的意愿,躲在外面当即打给沈知晓。 “知晓,我是厉元朗,最近在忙什么?” “是元朗老哥,好久不见了,我没忙什么,刚刚修完你们乡的那一段路,正在家里休息调整。”沈知晓和厉元朗熟悉了,就不称他的官职,厉元朗比他大几岁,直呼他为老哥。 “我正在市委党校学习,今天是第一天,寻思晚上找老弟你出来聚一聚,叫上常鸣,还有我的室友黄立伟黄哥,不知道你能不能赏光。”厉元朗半开玩笑的呵呵说道。 “黄立伟?”沈知晓一愣:“是你老丈人的秘书吧?” “是的,他也在我们这个班里进修,我们正好分在一个房间。” “这个……”沈知晓沉吟片刻,说道:“看在你老哥的面子上,我没问题,但是咱们可说好了,酒桌上只谈感情,其他的就不要说了。” 这是沈知晓的习惯,想事想的多,尤其老爸从市长晋升到市委书记,身份变了,他这个做儿子的地位也跟着改变。 最近以来,想走通他这条路的人很多,沈知晓对于官场上的那一套很抵触,非常厌烦,就定下这条规矩,谈感情谈生意都行,就是别谈官场上乌七八糟的事情。 若是想通过他的嘴向老爸进言,更是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我先定饭店,回头把地址给你发过去。”挂断手机,厉元朗便把结果告诉黄立伟。 “谢谢你,元朗,这份情我记下了,吃饭地点我联系,你等我的消息。”黄立伟出去打电话,正好借此机会,厉元朗联系到常鸣。 “我的大县长。”常鸣一开口就说:“你说你走了也不告诉大家一声,张书记孙乡长我们都在背后埋怨你。而且,韩家屯的韩支书,海浪村的郭支书和杨主任,还有刘家地和下养马村他们都来乡政府欢送你。另外,有几百号老百姓自发聚集到乡政府,打着横幅,敲锣打鼓想送你这位为他们谋福的好领导。结果你却来了一个偷偷摸摸的不辞而别,大家别提多泄气了。” “咱们当干部的为老百姓做事应当应分,只求付出不求回报。” “您老人家高风亮节,我可比不了。”常鸣开了几句玩笑,厉元朗就把黄立伟请吃饭的事情告诉他。 “我就不去了,乡里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们吃吧,改天我回市里咱们再聚。” 厉元朗没有勉强,工作为重,喝酒倒是其次。再者黄立伟想要结交沈知晓是关键,他和常鸣只不过作陪。 其实他挺理解黄立伟的处境,水庆章一走,他作为曾经的水系人马,在新书记那里难免会留下不可重用的标签。 一朝天子一朝臣,黄立伟这叫审时度势,顺应潮流罢了。他的意图很明显,不指望沈铮对他有多看重,至少不难为他就可以。 而且,官场上也忌讳朝三暮四的人,始终如一才是领导选人的标准。试想想,你能背叛原主人,同样也能背叛自己。 所以说,黄立伟的要求并不高,他不可能成为沈铮的人,但是也不要成为沈铮的敌人。 没一会儿,黄立伟联系好地方,是一处很有特色的农家小院,位于市郊。时间定在晚上六点,到时候黄立伟安排车子来接,吃晚饭车子送回,谁都不用开车,可以敞开量喝酒。 离晚上六点还有很长时间,厉元朗离开党校,驾车在街上闲逛,不知不觉,又把车开到一个地方。 不知为何,望着头上“海欣茶艺”那几个大字,厉元朗十分纳闷,自己怎么就愿意来这里。 也不知道郑海欣在不在,水明乡有她的研究基地和种植基地,目前刚刚建成,她应该留在那里吧。 厉元朗这么想着,还是抬腿迈步走了进去…… 第244章 温馨港湾 走进海欣茶艺,服务员都认识厉元朗,主动上前打招呼,“厉先生好。” 厉元朗报以微笑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她才回来没多久,正在楼上房间,需要我通报一声吗?” “谢谢了,我自己去找。”随即,厉元朗上楼走向那个房间,离老远,就听到郑海欣正在弹奏古筝的声音,婉转而悠长,绵延回味。 厉元朗没有敲门,轻轻推开,只见郑海欣正在闭上双眸,全神贯注陶醉在琴弦奏响的乐曲之中。 他蹑手蹑脚走到距离郑海欣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双手交叉在一起放于小腹处,仔细聆听着天籁之音。 郑海欣依然穿着白纱素衣,背影间像极了不食凡间的仙女,让厉元朗想起第一次见她的场景。 厉元朗慢慢也闭起眼睛,耳朵听着曲声,脑海里随着曲调的节奏蓦然间又进入到山间流水,小溪潺潺的意境当中,不能自拔。 好一会儿,随着乐曲的戛然而止,郑海欣纤细的手指尖平扶琴弦,发出清脆声音,却听她似乎自言自语的讲道:“好久不摸了,弹得都有些生疏了呢。” “很好,非常好,我差点又要睡着了。”厉元朗不禁回应道。 “是吗,可我感觉弹得很差,缺少了原有的韵味,在弹到小溪流水时略有停顿,还是琴艺不精的缘故。”郑海欣已经发觉厉元朗站在她身后,所以对厉元朗的出现,她没有任何惊讶。 “你的那段是有点失神,不是停顿,感觉水声不是潺潺,而是波浪翻转,有大海的磅礴气势。”厉元朗听她弹琴久了,多少也能弄懂古筝其中的奥妙所在。 “我发现你越来越懂得古筝了,要不然我吸收你做我的学生得了,也省着你总是喜欢偷听人家弹奏。” “我可不行,我天生没有音乐细胞,唱歌总是跑调。”厉元朗解释说:“我没有偷听,我进来时想敲门来的,忽然被你优美的琴音打动,忍不住就进来了。” “贫嘴。”郑海欣站起身,礼让厉元朗坐在茶桌上,亲自调式香茗,夏天了,她给厉元朗沏的是西湖龙井。夏天喝绿茶,可以降脂减肥,还能起到降火的作用。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享受郑海欣单独给他沏茶的待遇。郑海欣先将沸腾的泉水注入空碗中,将茶杯放入空碗,用茶夹夹住茶杯,在碗中旋转。然后再把空碗中的水倒入盖碗,晃动几次,又倒入公道杯中晃动几次,最后倒掉。 这才完成洗杯的第一步,接下来是泡茶。 郑海欣在盖碗中放入茶叶,将开水注入盖碗,晃动几次盖碗,快速将水倒入公道杯中。又将茶水从公道杯倒入空碗,将茶杯放入空碗中,在洗一遍。再次倒入开水,用盖拂去泡沫,盖上盖子,放置十几秒左右,在放入公道杯中,再用公道杯分茶。 最后,郑海欣先给厉元朗倒茶,才给自己倒茶。等厉元朗品过后,郑海欣才品了一口茶并问道:“味道如何?” “茶美人更美。”厉元朗品了一口,半开玩笑说。 “少来,我哪里美,肯定比不上你的水娘子。” “各有各的不同。海欣,我总感觉在你面前特别的放松,无论听琴还是喝茶,就是在这里睡上一觉,都感觉到没有任何压力,整个人神清气爽,相当的有活力。”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喷喷热乎乎的茶水进入咽喉中,别有一番感觉和味道。 “我相信。”郑海欣非常自负的莞尔一笑:“你在这里进修,如果想要放松身心就可以来,我随时欢迎。” “你在水明乡还有基地,我怕来的时候吃到闭门羹。” “基地那边我不常去的,已经安排得力助手在弄,有事情会叫我的。这段时间我在这里的时间会多一些。我要全力以赴备考,下半年还要报考卢教授的研究生呢。”郑海欣又给厉元朗倒上一杯茶,轻言细语说。 “既然这样,我会经常来讨饶的,你不觉得烦就好。”品味香茗,厉元朗在郑海欣的邀请下,躺在床上,她又给他弹奏一曲《高山流水》,伴随着幽婉的曲调,厉元朗甜甜进入梦乡…… 黄立伟找的这个农家小院很有特色,一间大瓦房,院子边上盖了一个木制仿古回廊,摆了两张桌子。 老板兼厨师姓陈,是个七十来岁的老头。陈师傅早年曾在大会堂干了将近四十年,退休后回到老家广南,闲来无事就重操旧业,端起大马勺。 他家特色之一,就是用料大多是自家后面园子里自产的蔬菜,鸡鱼肉蛋也都从附近农家购买,绿色有机食品占绝大多数。 还有就是他精湛的厨艺,毕竟曾是国宴水准,即便家常便饭做出来的味道也是普通人难以做到的水平。 只有一张桌,必须提前预定,还得看陈师傅心情如何,有没有精力伺候。 看得出来,黄立伟和陈师傅以及他老伴很熟悉,他们一口一个管黄立伟叫“小黄”,黄立伟则尊称老两口陈叔陈婶,聊起天来十分热络。 趁着黄立伟和陈家老两口说话之际,厉元朗拿着沏好的一壶茶给沈知晓倒上,自己也斟了半杯。 “知晓,前一阵子水明乡的事情你真是没少帮哥哥的忙,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厉元朗之所以喝茶敬沈知晓,就是不想在酒桌上提这个话题。 沈知晓反感把官场上的事情掺杂在酒桌上,厉元朗尊重他的习惯,这才趁喝茶工夫把话讲清楚,意思到了心知肚明即可。 “老哥你太客气了。”沈知晓抿了一口热茶,说:“其实我那么做是对你的佩服。这么多年我接触的官员有不少,很少有像你这样真心为老百姓做事,一心一意大公无私。老哥,我是打心眼里服你,真的。以前常鸣总是在我耳边提到你如何如何好,我耳朵都出茧子了,以为他夸大其词。现在看来,常鸣说的没错。老哥,我也以茶代酒敬你一个,不为别的,就为你的为人和品格。” “咱们彼此彼此,你老弟在大是大非面前同样值得称赞,水明乡这条路你也倾注了汗水,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守在工地上,老弟,你可是比之前瘦了不少。” “咱俩就不互相吹捧了,和你老哥相比,我还差得很远。” 二人的茶杯再次碰撞在一起,谈笑风生,气氛很融洽。 当然,至于工作上尤其涉及沈铮的话题,沈知晓只字不提,内容不痛不痒,无关紧要。 厉元朗已经把黄立伟介绍给沈知晓认识,等到黄立伟回来,问沈知晓喜欢吃什么菜,只要不复杂的,陈师傅都能做。 这位老师傅年岁大了,要是提出国宴上的精美菜肴,他做起来会很费劲。但简单的家常菜还是没问题的。 沈知晓把菜单往边一放,就说:“咱们三个人随便弄点,你看着弄吧,我没有特别忌口,只要不放香菜就行。” “那好,我去吩咐陈师傅做,你们先聊。” 也就两支烟的时间,陈师傅非常麻利的让他老伴端上来六个菜一个汤。 真别说,光是闻到菜肴散发出来的香味,厉元朗就能感觉到陈师傅厨艺十分精湛。 苏芳婉做饭好吃,但是跟陈师傅比起来,简直就没法比,不是一个量级,差着许多。 “知晓,喝点白酒吧?”黄立伟自带的飞天茅台,八十年代生产的,市面上一瓶价值三万多。 看得出来,黄立伟为了结识沈知晓,把压箱底的珍品茅台都贡献出来,其用心不可谓不真诚了。 “这酒很少见,三十多年快四十年了,黄副县长,你可真肯下血本。”沈知晓酒量不算太大,马马虎虎。茅台买少喝,可遇到这种比他年纪还大的老酒,自然要尝一尝。 美酒配佳肴,而且酒是沟通的最好桥梁纽带,沈知晓三杯白酒下肚,自己就打开了话匣子,首先破坏他之前的矜持,谈起了事关官面上的话题。 “黄、黄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帮你在我老子面前帮你说好话,这没问题,关键是……”沈知晓打了一个酒嗝,他的脸越喝越白。厉元朗了解他,沈知晓喝多时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 他喝酒就这样,属于正常反应。 沈知晓停顿一下,摇动着手指说:“关键你是水庆章的人,这一点上很难改变。不过看你这么大的诚意,我回去试试,可你不要抱大的希望。” 黄立伟闻听,眼神略微暗淡。沈知晓一定是从他爸爸那里得知到这个信息,也就是说,自己这一辈子都难以摆脱水系标签了。 厉元朗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从中说和道:“知晓,你多帮黄哥美言几句,我带黄哥谢谢你了。”说着,跟沈知晓一碰酒杯,二人各自喝干。 沈知晓抹了一把嘴,舌头略微有点大,“冲老哥你的面子,我尽力。”忽然他话锋一转,却谈起了厉元朗。 “老哥,嘿嘿,你不知道吧,有关你的事情我知道一些,想不想听?” 当然想了,厉元朗心里一直犯嘀咕,沈铮到底对他作何安排?期盼着沈知晓趁着醉意能给出确切答案。 第245章 愉快的烦恼 “你说。”厉元朗点燃一支烟,身子往后一靠,抱着胳膊静等沈知晓的下文。 沈知晓绷着晃着的脸说:“厉老哥,你的事情比较复杂,我家老子也为难啊。” 厉元朗挑起厚重的浓眉问:“知晓你说说清楚,怎么个为难法?” “是这样的……”听沈知晓的意思,问题出在厉元朗错综复杂的身份关系上面。 京城王家、叶家、谷家和金家都和他有着不同的关系。 先说王家,王家孙子王松的女朋友是叶卿柔,而叶卿柔又是厉元朗同母异父的妹妹,也就是说,王松是他未来的妹夫。 叶家更不用说,叶卿柔和厉元朗有嫡亲血脉,割舍不断的亲情。 谷家是厉元朗未婚妻的娘家,这点毋庸置疑,也无从更改。 至于金家,对厉元朗也很看重,上到金老爷子,下到金维信,就连新市长鲁为先都知道厉元朗这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该怎么安排厉元朗,成为摆在沈铮桌面上的头疼大事。 为什么这么说呢? 王铭宏着意提拔厉元朗,更多的是了解到厉元朗在水明乡干出的那份成绩单。他回去后,刻意让秘书弄清楚厉元朗的作为。 当秘书将整理好的材料放在他眼前时,他十分惊讶。万万想不到厉元朗仅仅用不到一年时间,就让水明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彻底改变水明乡死气沉沉的样子,重新焕发出朝气蓬勃的生机。 这是水明乡近十几年从没有过的事情,之前多少任乡领导走马换灯,换了一茬又一茬,全把心思放在内斗的损耗上,根本没有谁把发展水明乡当成头等大事。 厉元朗一到,先是搬掉马胜然这块最大的绊脚石,之后全力以赴治理水明乡。又是修路,又是招商引资,路现在已经修好,伤人草种植基地和实验基地落成。就是从京城招来的投资公司,先期资金已然到位,正在日夜加紧施工,国庆节之前就可以建成投产,一下子解决掉一千个就业岗位。 乖乖,一千个就业岗位,那将带动多大的经济发展,解决掉多少家庭的就业问题,真是富了政府的财政收入又肥了老百姓的腰包,是千秋大计的大好事。 以前,王铭宏不了解厉元朗,还戴着有色眼镜看他,现在他是真正佩服厉元朗的为人和能力。这样的人才不提拔重用,就是他这个省委书记有眼无珠,是他的失职。 所以说,王铭宏当即给沈铮打电话,着重提到厉元朗,要求他这个难得人才一定要注重培养,给他好好加加担子。 要是只有王铭宏一个人的指示,沈铮倒好办了。可是随后,叶明天也专门给他通过气,他没有王铭宏那么直接,采取迂回策略,说来说去,仍旧没离开过厉元朗的名字,言外之意,他很注意这个年轻人。 紧接着,水庆章离任前,委婉提到厉元朗。水庆章在任时和沈铮搭班子,有过冲突,也有过合作,不算好更谈不上坏。 再说,水庆章这次主动调走,等于给沈铮腾出位置,甭管二人之前关系怎样,单凭这一点,沈铮也欠着水庆章一个人情。 所以,对于水庆章临走时的交待,于公于私,沈铮都不好推辞和拒绝。 最后是金维信,意外的还有鲁为先,这俩人也提到厉元朗。沈铮自然清楚鲁为先背后的这条大船上,坐着金家老爷子和纪委常务副书记金佑柏。 金佑柏是何许人也?那是仅次于纪委书记的二号人物,掌管着华夏大地所有官员贪腐的利剑,劈到谁,不是粉身碎骨就是倾家荡产,这辈子永无翻身之日。 还有金维信和鲁为先,一个是组织部长,一个是市长,在常委中是很有分量的两个职位,这二人的意见他也不可小觑。 这么多人关心厉元朗,都给沈铮打过招呼,有希望厉元朗在政府部门锤炼,有的想让他在县委方面多些经历,还有的甚至觉得厉元朗在市委或者市政府更能发挥潜能。 总之,大家在提拔厉元朗这上面没异议,就是具体在哪里任职有很大的分歧。 沈铮一下子犯起难来,谁都不好得罪,谁的意见都不好掌握,况且,儿子对厉元朗的印象也不坏。思来想去,他只好暂时压着这件事不做安排,正好有这么一个学习机会,是给厉元朗增加履历,也是给自己留下思考时间。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这可真是愉快的烦恼。 那么或许有人要问,沈铮干嘛不找厉元朗单独谈谈,听一听他本人的想法和意见? 这正是沈铮为人的性格问题,他心眼不大,想事颇多。如果让他这个市委书记找县处下属商量,岂不是自降身段?会留下他能力水平不高的诟语。 这件事一定要等他完全想好了才会通知厉元朗,我市委书记的安排你厉元朗即便上面有人罩着,也得完全服从,才能彰显市委书记的威严和不可撼动的地位。 沈知晓绊绊磕磕的抻着僵硬舌头,终于说清了厉元朗为何只能暂时挂在甘平县政府的原因。 厉元朗彻底无语,他意想不到,最终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这才叫好心办了坏事。 这顿饭,因为沈知晓过早喝大了,不到两个小时匆匆结束。 等到司机把沈知晓率先送回家后,黄立伟也在中途下车,他家住在市区,党校管理不算严格,索性就不打算住校,哪住都不如家里搂老婆睡觉舒服。 司机送厉元朗到党校门口,才开车离去。 厉元朗喝得不多,主要是那瓶珍藏多年的飞天茅台基本上都被沈知晓承包了,他和黄立伟只喝了两小杯,等同于没喝。 上楼回宿舍,走廊里特别安静,经过别的房间都没动静,后来厉元朗从其他学员那里得知,敢情头一天上课,大家还正经八经的像模像样听课。 试探到党校管理松散,家住市里的都回家去住,不在市区的就在附近租宾馆住或者干脆不来,谁也不愿意住在党校分给的宿舍,感觉受管制。 这一期的学员都是县级领导,平常管别人管惯了,让别人管反倒不习惯。 尤其第二天上课,厉元朗在课堂上见到许多张陌生面孔,其中还包括隋丰年,他看厉元朗的眼神依然带有恨意,白了一眼,直接把头扭向一边。 对于这样的小人,厉元朗根本不在乎,也懒得理他。 厉元朗算是看透了,这些人都是学员的秘书,他们以工作忙为由,派秘书前来听课做笔记,本人则再也不露庐山真面目,躲了个严实。 班主任罗珊似乎见惯不怪,点名时明明不是本人却熟视无睹,装作完全不知道,依旧在花名册上打着对号。厉元朗觉得这样的学习毫无意义,摆明是在走过场。 特别有意思的是,罗珊讲完课,提议选举一名班长,好有助于校方和学员之间的沟通,有事情可以向班长汇报,由班长代为转达。大家采取无记名投票方式,最终结果令人大跌眼镜,竟然选荣自斌当班长。 人家连来都没来,是隋丰年代为陈述班长发言,毕竟是秘书出身,讲话滔滔不绝,引得罗珊直拍巴掌,一个劲儿夸:“荣自斌同学说得很好,来,我们一起为他精彩发言鼓掌。” 厉元朗和身旁的黄立伟相互对视摇头苦笑,这样的进修班就跟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如同儿戏。关键是罗珊赞扬隋丰年的时候,表情非常自然,就好像隋丰年就是宋荣自斌,令人十分搞笑。 厉元朗不管别人,该学习,该记笔记一样不落,反正学到的知识都是自己的,权当充电了。 一晃过了两天,正好赶上周末。厉元朗和水婷月早就商量好,周末先去甘平看老爸,然后再去省城允阳。新房已经装修好,趁着休息和水婷月一起去选家电家具以及其他应用物品,顺便拜会一下水庆章和谷红岩夫妇。 想来水庆章卸任广南市委书记已经有十余天了,允阳这边还没动静,听水婷月讲,老爸最近愁眉不展,似乎这件事遇到了麻烦,谁问都不说,包括她妈妈。 毕竟是自己的岳父,厉元朗也想知道其中原因,看看能不能帮到他。 这次去甘平县还有件重要事情,厉元朗要和水婷月领结婚证。 他已经委托田东旭帮忙联系民政局,因为没时间,只好占用办理人员的休息时间了。 水婷月开着她的白色宝马车,和厉元朗在广南市党校汇合,之后一路高速赶往甘平。 田东旭早就等在民政局门口,就连民政局长也陪在旁边,笑脸相迎。 怎么说厉元朗也是甘平的副县长,虽然不分管民政局,可是级别和地位在那摆着呢,民政局长岂能怠慢。 有民政局长出面,事情办起来非常顺利,前后不到十分钟,两张镶嵌国徽的通红结婚证就已经办理妥当。 厉元朗此刻心潮澎湃,望着身旁激动得双眼泛红的水婷月,他深深清楚。从现在开始,这个女人,他将呵护她,爱护她,做她一辈子永远的保护神! 第246章 双喜盈门 坐在车里,水婷月手捧结婚证一遍遍翻看着,突然噗嗤一声,哭了,还瞪着大眼睛怔怔看向厉元朗,傻傻问:“我、我这就嫁人了?” “老婆,我爱你,会爱你一辈子。”厉元朗紧紧捉住水婷月的手背,拿在嘴边贪婪的亲着…… “这是你说的,你要说到做到。”水婷月是喜极而泣,期盼这一天,而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却有些手足无措,无所适从。 “我保证。”厉元朗顺势举起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三根并拢,正色说道:“我发誓,我要爱老婆你一生一世,永永远远。否则,我就……” 香喷喷的味道忽然粘在厉元朗的嘴唇上,水婷月凑上吻过来,弄得厉元朗手足无措,连忙呜噜噜提醒:“当心有人看到……” “我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又不是偷鸡摸狗,我才不管呢!”水婷月霸道的吻着,厉元朗被动的迎合起来。 两个年轻人在车里面忘我的亲吻,情到浓时忘乎所以,不能控制…… 在养老院,厉以昭看到儿子和儿媳的烫金结婚证,同样高兴的直流眼泪。他说不出来话,只能用那只好手示意,厉元朗水婷月和他那苍老的大手紧紧握在一起,寓意他们两个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在允阳市陪着水婷月购买家电家具等一应结婚用品,这是厉元朗难得有时间陪同水婷月逛街,小两口恩爱着挑这挑那,厉元朗全程没意见,只要是水婷月喜欢,他同样喜欢,选择布置全都依着她。 只是等到付钱的时候,厉元朗才会冲在前面,扫码微信支付。 他这些时间攒了一些钱,工资基本上没怎么用,加之苏芳婉还他五万块,凑一凑有十来万。 结婚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之前装修布置都是水婷月一个人在搞,厉元朗心有愧疚,就把那张银行卡交给水婷月保管。 以后,她就是家里的财政部长,厉元朗的工资卡都会如数上交,老婆管钱,天经地义。 水婷月欢快得如同一只小鸟,笑意始终挂在脸上,紧紧挽着厉元朗的胳膊,这个男人,她要挽一辈子。 选好东西,二人来到新房。这是一个两居室,装修不算奢华却很温馨。一切以白色基调为主,彰显干净整洁和心情舒畅。 原来略显空旷,当他们选好的家电家具由工人搬来摆放好位置,家的雏形才完全展示出来。 相比较自己在甘平那个冰冷的家,这里充满着甜蜜和温情,充满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只身站在这里,厉元朗心里暖融融的十分舒坦。 中午二人去外面吃了一顿西餐,下午去看了一场电影,临到天黑才返回水庆章的家里。 意外的是,厉元朗看见李军也在,他正和水庆章在阳台隔间里面喝茶聊天。 “李部长好。”厉元朗赶过来向李军问声好。 “是你们回来了。”李军笑意盈盈看着这一对新人,接过厉元朗递来的右手握在一处,说道:“听说你们今天把结婚证领了,从今往后,你可得对婷月好,要不然我这个做叔叔的可不答应。” “我一定遵照指示办。”厉元朗顽皮的开了句玩笑。 谷红岩那边看着水婷月给她的结婚证,她的话语倒是彰显尖酸和直接,“厉元朗,我可警告你,小月嫁给你之后,你可不许搞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一套,你要是敢对不起我们家小月,当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水庆章则一板脸说起自己老伴,“大喜的日子,竟说这样的丧气话,元朗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怎会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了解他整天想什么。”谷红岩白了水庆章一眼,送给他一对白眼球子。 “哈哈。”李军闻听哈哈大笑起来:“我说你们两口子就不要指责来指责去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意义非凡,值得庆祝。一来,元朗和婷月领了结婚证,二来,庆章的事情尘埃落定,你们家可是双喜临门。” “爸,您的事情定下来了?”厉元朗惊喜过望。 “嗯,”水庆章点了点头:“组织部的批复文件已经发到省委。这不是吗?老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就来告诉我。” 由于水庆章的允阳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需要省委研究决定后上报国家组织部批复,因为程序问题,所以耽搁了一段日子,直到现在才得愿所偿,让大家提心吊胆多日,算是好事多磨。 正好李军在场,趁双喜盈门之际,厉元朗提出请大家出去好好庆祝一番。 李军却说:“在外面吃没意思,红岩,我听政纲说,你有几个拿手好菜,何不露一下手艺,让我饱下口福。就是不知道你肯不肯。” “哪的话。”谷红岩忙笑说:“李部长别笑话我的厨艺不精就行。” 谷红岩亲自下厨,水婷月和保姆打下手。这边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和李军聊天,充当二人泡茶侍者,边听边忙乎。 两位省里大佬刚才已经说了不少话,这会儿,李军便问起厉元朗的情况来。 厉元朗先给他俩斟满茶水,从郑海欣那里现学现卖,整得像是茶道一样。 他苦笑说:“我和沈知晓吃饭时,从他那里得知沈书记对于我的安排还很踌躇。” “踌躇?”李军眉头一皱,关心问道:“怎么个踌躇?” “是这样的……”厉元朗便将愉快的烦恼的说出来,他也没办法,大家都是一片好心,反而堆积到沈铮面前成为难题。本来沈铮就是一个想事比较多的人,这才举棋不定,难下决心。 “这个沈铮啊,优柔寡断,都是做市委书记的人了,就不能有一点自己的判断。”李军也不避讳的说道:“元朗,我给你一个中肯的建议。你之前在政府层面比较多,虽然在水明乡你兼任党委书记,可我觉得你做的更像是乡长的工作。发展经济,招商引资,兴修公路,这可都是政府这边的活计。一个干部要想在仕途上前行,就要接受各种不同工种的挑战,你在党委这边的经验太少了,会对你是个羁绊,也是个诟病。” 李军不愧是搞组织工作的,看事情眼光独到,以点概面,这点上,厉元朗自愧不如。 水庆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住点头赞同。“老李的话很有道理,元朗,你是应该多在党委那边锻炼一番。” 他嘴上这么说,可是眼神却瞄了一眼李军。 能做到省委常委的人,个个都是人精,李军顿时明白水庆章的意图,呵呵说道:“有些话庆章没法说,等我有机会和沈铮接触聊一聊,他总是这么犹豫不决,太耽误事儿。” 李军是东河省的组织部长,厉元朗一个县级副处自然不归他直接管辖,不过由他出面说话,沈铮多少会予以重视,能够促进整件事情往前推进。 晚饭做的很丰盛,谷红岩厨艺还算精湛,其实她就会几样拿手菜,今晚全都奉献出来,色香味都不错。李军夹了一筷子,连连点头称赞:“不错,很不错,谷行长的厨艺我真是领教了,比我家那口子强了百倍,不像她,做个紫菜蛋花汤,还总是忘记放盐……” 哈哈哈! 就像大家哈哈大笑一样,今晚这顿饭吃得敞快和愉悦。 厉元朗喝了很多酒,没办法,谁叫人逢喜事精神好呢,一天两件事关家里人的大好事,尤其他和水婷月领了结婚证,从那一刻起,他就是有家的男人了,双肩要扛起家的责任和担当。 吃过饭,李军喝了一会茶才告辞离去。谷红岩本来想要留女儿和厉元朗住在家里。她的小心思谁都看得明白,水庆章劝慰她说:“女大不中留,就随他们去吧。” 水婷月深情瞄了一眼厉元朗,就说:“妈,我和元朗已经领证,我们是合法夫妻……” “看你没出息的样子。”谷红岩冷着脸郁闷瞪了一眼女儿,并且让水婷月和她上楼,估计是交代什么去了。 水庆章则趁机征询厉元朗:“如果让你选择,你是想留在甘平还是去别的地方?” “爸,组织上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我服从安排。” “我不要你的官腔,就想听你的实话。” 厉元朗沉吟片刻,说:“甘平县目前发展平稳,一切都在按照金县长勾画的蓝图稳步推进。方书记这人有小瑕疵,但还是一个比较讲原则的人,整个甘平县局面稳定,就是缺少挑战性。” “我明白了,这也是我对你的要求,面临挑战勇于应对,这对你将来积累经验十分重要,我支持你的想法,去一个陌生地方,面临一个复杂局势,更有助于你的成长。” 翁婿之间对话的同时,水婷月却面颊绯红的走下楼梯,手里面多了一个提兜。 厉元朗一时好奇,等到拜别岳父岳母之后,两人回到车里,他才问起来,提兜里面装的是什么?不会是现金吧? “瞅你那贪财的样子,告诉你,不是。是……给,你自己看。” 说着把提兜甩到厉元朗怀里,他打开一瞅,不禁哑然。 第247章 值得纪念的日子 是什么让厉元朗如此吃惊? 好家伙,提兜里装了满满好几盒套子还有口服药。 看得他不禁哑然问道:“你妈这是咋想的,这么多东西是要你把我抽干的节奏啊。” “去你的!”水婷月轻锤了厉元朗一个粉拳,说道:“我妈说你又是抽烟又是喝酒的,防范措施一定要提前做好,她是担心我怀孕。” 水婷月的身体经过朗英轩的中药调教已经康复,但是以厉元朗目前状态,需要一个漫长的准备过程,戒烟戒酒,保持充足睡眠,将来的孩子才会身体健康。这对于一个三十三岁的母亲来讲,十分必要。 谷红岩这是提前打预防针,生怕一时兴奋再把关键问题忘记掉,是心疼宝贝女儿的举措。 “行,我都听你的。”厉元朗打着酒嗝,水婷月一脚油门,宝马车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直奔二人的小爱巢。 回到家,水婷月问道:“你先去洗一洗,我要去准备一下。” 厉元朗一愣,准备什么?不禁使劲掐了一下水婷月粉嫩的脸蛋,坏笑着说:“准备一会被我怎么折磨是不是?” “少来,好话在你嘴里也那么下流,快去洗干净,把牙好好刷刷,一股子酒味。”几乎是推着厉元朗进了浴室。 唉,真是可惜,原本打算着和水婷月一起洗个鸳鸯浴,好将那次没有成真的洗浴经历继续下去。 话说,这种事情在床上乏味,莫不如换个场景,比如说在浴缸里,或者在阳台上以及厨房都会印象深刻,别有刺激。 可是看来,水婷月思想传统,把自己宝贵的记忆还是要留在床上,她和厉元朗亲自挑选的婚床上面。 厉元朗火急火燎的洗完,套上浴袍蹑手蹑脚走到卧室。他想看一看,水婷月背着他到底在干嘛? 只见水婷月从一个白色的药瓶里倒出一大把红白相间的胶囊,扬脖灌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咽进肚。 “你在吃什么?”厉元朗很是吃惊。莫不是水婷月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真如那样的话,今晚上的洞房花烛夜不进行也罢,身体要紧。 水婷月被吓得一哆嗦,幸亏药已经咽肚,否则非得被呛到不可。 “你干嘛鬼鬼祟祟偷看人家?”水婷月吓得赶紧把药瓶藏在身后。 她越是这么做,厉元朗心里越犯嘀咕。 “老婆,你身体不适,千万不能瞒我,有病咱们看病。我是你老公,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要相信我。”厉元朗很是着急,水婷月那次因病昏倒,留下了阴影。 “讨厌,不是的。”水婷月急忙解释,“这个……这个是卿柔在咱俩订婚那天给我的,说是……说是第一次那个不疼……”说到此,水婷月双颊微红,紧咬双唇,都不好意思看厉元朗了。 怪不得,叶卿柔在电话里曾经跟厉元朗提起过,要送给她未来嫂子一件特别礼物,原来就是这玩意。 不过厉元朗还是头一次听说,要疼就吃止疼片,那一把胶囊是什么鬼? “老婆,你不会是还没有……” 水婷月和他处朋友时就没突破最后防线,可是他和水婷月中断那几年,中间还有个赵非凡,瞅这家伙纵欲过度的样子,保不齐让他占得先机也说不定。 水婷月正色说:“我是一个有原则和底线的女人,不像你那么随便。你老实交代,除了韩茵,你有没有过其他女人?” “瞎说,看看你脑瓜里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面对质疑,厉元朗只好走过来一把紧紧拥她入怀,以避免尴尬产生。 嗅闻到男人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气息,水婷月感受到心潮荡起片片涟漪,心脏如小鹿乱撞,浑身忍不住一阵抖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男女之事的神秘,往往就在于一层窗户纸,其实捅开了反倒不觉得有什么稀奇。 二人相拥在一起深吻,厉元朗忍不住嘴动手动,要轻轻解开水婷月罗衫。 “不要。”水婷月立刻伸手阻止道:“我也要去洗一下,要把最完美的我留给你。”说毕,从厉元朗的臂弯下钻出去,娇媚的腼腆一笑,跑出卧室。 水婷月去洗澡,厉元朗闲来无事打开电视,正好播放晚间新闻。以前工作闲的时候,他就有看新闻的习惯,只是后来调到水明乡,保持了多年的习惯由于工作繁忙而被迫终止。 现在市委党校的宿舍里就他一个人住,又把多年的老习惯捡了起来。关心时政新闻,国家大事,这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讲十分有必要。因为上面的方针政策,直接会影响到下面。的贯彻执行,掌握这类信息,提前做好应对,不至于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电视里正播放一则新闻,是国家纪律检查委员会开会的镜头。厉元朗看见了金佑柏,他的位置紧挨在纪委书记身边,彰显出他在纪委系统中的重要地位。 厉元朗认真的听着看着领导人的讲话,会上,领导再次重申对贪污腐败干部的严查决心。一个时期以来,上面曾多次谈到这个问题,无论大会小会,始终强调整党肃党,严厉惩治腐败和不作为。 对那些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侵害百姓利益。破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威信得干部,将采取零容忍,该查的查,该抓的抓,该撤的撤,绝不姑息。 这也表明,党的核心机构已经发现,惩治腐败、整顿干部队伍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不可拖延。 通过这则新闻,厉元朗强烈感受到核心机构层抓腐治贪的决心。他忽然冒出一个大胆想法。自己何不…… “老公你在想什么?”一阵香气飘了进来,水婷月刚刚洗完澡,发稍还沾着水滴。她换上一条薄如蝉翼的黑色吊带睡裙,灯光掩映下,里面的春光若隐若现,似乎是真空又不像,朦朦胧胧的充满魅感。 厉元朗看得痴迷,不仅口干舌燥心跳加速。 “老公我美吗?”水婷月挑眉俏问。 “真好看,太漂亮了。”厉元朗禁不住喉结上下滚动,使劲吞咽了一股口水,怔怔看着,整个人都看傻了。 吧嗒一声,水婷月顺手关掉了灯,房间里只有透过电视屏幕的光线,感受着隐约中传来的旖旎气息。 男人是感性动物,眼睛看到春色容易引起爆裂反应。厉元朗也不例外,面对人间尤物,在也按耐不住内心的躁动,一把将水婷月拉过来放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霸道的压了上去。 整个过程里,考虑到水婷月初经人事,厉元朗尽量保持温柔作风,以便减少水婷月的痛苦和不良感受。 伴随着水婷月嘤咛着“啊”了一声,两人合二为一,彻底人间升华,从女孩变成女人。 很久,很久……厉元朗吐出最后一口热液,这才疲惫的翻身躺在一边,大口喘着粗气。 都说人过四十天过午,厉元朗才三十三岁,怎个力量不如以前那么坚韧,刚刚一个回合下来,就累得气喘吁吁,好似刚了一个五十斤米袋子爬上七楼一样,都快累成狗了。 第一次的水婷月没有感受到快乐,然而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厉元朗仅仅能应对她两个过程,再多的实在应付不了。年龄大了,力不从心,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吧。 偃旗息鼓之后,厉元朗沉沉睡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口渴的他突然醒来,悄悄起身下床,身旁的水婷月只是翻了个身,便传来她轻微的鼾声。 厉元朗蹑手蹑脚下床,走到客厅倒了一杯矿泉水,大口喝干,一下子没了睡意。 窗外夜色阑珊,正好手机在手,一看时间是后半夜两点钟左右,他点燃一支烟走到阳台上喷云吐雾,信手翻看手机上的新闻。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号码跃然出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南陵省镜云市的归属地。 他赶忙接起来,生怕吵醒水婷月。 “喂”了一声,厉元朗听到对方没有说话声,这就奇怪了,打电话的人不说话,是恶作剧吗? “你好,请说话。”厉元朗耐着性子低声说道。 可是对方依旧没有声音,略微感觉到喘气声,就是不说话。 “请问你是谁,请讲话。”厉元朗摁灭烟头,对方还是没动静。 “你不说话了我可要挂断了。”厉元朗没心情和对方玩捉迷藏,正要挂手机的时候,忽听电话里响起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继而对方率先挂掉。 这是谁啊?大半夜的打来电话却不吱声,搞什么搞? 厉元朗没有多想,去卫生间方便完,又回到床上好一顿摊煎饼,总算强制自己进入到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水婷月接到方文雅的电话,一听到方文雅和辛原离婚的消息,厉元朗也是惊得不行。 听水婷月告诉他,方文雅调回团省委,就有风言风语传出来,说她和恒士湛如何如何,因为恒士湛没有满足她的要求,就倒打一耙。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辛原作为一个搞知识的老古董,自然相信传言不信老婆,总是和方文雅借故吵架,日子已然过到尽头,没有缓和迹象,离婚总比绊绊磕磕过日子强,大家都解脱了。 女人之间说话,厉元朗不好参与,在家里百无聊赖之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第248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号码很陌生,接听起来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厉老弟,还记得我吗?” 这个声音很是慵懒,说明打电话之人刚刚睡醒,或许正在被窝里也说不定。 “你是……”厉元朗略作沉吟,思绪良久,声音倒是耳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白晴。”淡淡两个字,就已经暴露出对方的身份来。 “白姐,你好。”厉元朗立刻反应过来,他一直不管白晴叫三姐,尽管三姐的来头明显很有影响力。 “你在省城对不对?”白晴没有过多客气,说话相当随意。 “是的,昨天才赶来。白姐,你找我是……” “有件事你出面处理一下吧,都堆到我这里来,我实在没心情管。”白晴陈述说:“邵瘸子和商小严之间闹点误会,我听说这里还有你的因素。邵瘸子是打算和解,商小严不同意,我刚给商小严打过电话沟通,他答应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邵瘸子一马。一会儿,两方人要在状元楼见面谈判,你去看一看,压压场子,有什么事和我联系。” 厉元朗直纳闷,听这意思邵瘸子主动服软,当初自己可是给了他一把致命利剑,这个东西足以让商小严低头认输的重要砝码,邵瘸子怎会落个如此下场? 于是他马上给邵瘸子打电话问询,邵瘸子一听直咂嘴:“老弟,你说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到头来却给狡猾的商小严骗了个瓷实,我真是没用。” 原来,当初申延伟靠着商小严的名头抢占邵瘸子地盘,而厉元朗则把他拍下马唐拎手提箱秘密和商小严接头的照片给了邵瘸子,有了这玩意,相信商小严一定会管教申延伟,保证邵瘸子由被动变为主动。 邵瘸子就按照厉元朗的嘱咐,洗出很多照片然后约商小严见面,直接把这东西往桌子上一拍,让商小严自己掂量。 果然,商小严一见照片,顿时脸色都变了,追问邵瘸子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 邵瘸子当然不会傻到出卖厉元朗,只是表示,希望这些照片的存在,可以让申延伟适可而止,不要再找他的麻烦。 商小严满口应承,回去也是按照邵瘸子的要求去做的,申延伟出院后消停许多,再也没有为难邵瘸子。 之后,商小严还主动邀请邵瘸子吃饭,席间让申延伟当面给邵瘸子赔不是,净捡好听的说,把个邵瘸子美滋滋的都要得意忘形了。 这件事情过去两个多月,邵瘸子都快忘记的时候却出事了。他有个相好的女孩,是个在校大学生,还是系花。 跟着邵瘸子好几年了,人年轻又漂亮,邵瘸子对她宠爱有加,没少往她身上花钱。 而且这个女孩子嘴甜很会哄男人开心,深得邵瘸子信任。所以,但凡邵瘸子有用的东西都放在这个女孩的那里保存,包括他洗印那些商小严和马唐暗自勾搭的照片底片。 忽然有一天,这个女孩子神奇失踪了,卷走的不仅有邵瘸子几百万的财产,还有照片底片。 邵瘸子预感事情不妙,一边派人寻找,一边做好应对准备。 可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网上很快出现他的状元楼利用死海鲜冒充活海鲜售卖的帖子,美其名曰:来自一个内部人的揭发,黑心老板赚黑心钱。 这个帖子一经发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不仅海鲜楼生意出现断崖式的雪崩,工商卫生等部门马上介入调查。 很快掌握出证据,采购部的负责经理主动承认,的确以次充好,客人们选中的海鲜拿到后厨,然后换成死海鲜加工好送上餐桌,通过两者之间的差价赚取巨额利润,还说这是奉了邵瘸子的命令,他们才做的。 把个邵瘸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明摆着这个经理血口喷人,彻头彻尾冤枉他。 当即,工商部门传唤了邵瘸子,查封了状元楼。与此同时,一直按兵不动的申延伟适时跳出来,又打起了歌厅的主意,隔三差五带一帮人找茬闹事,搅得歌厅都没法正常开门营业了。 歌厅被申延伟搅乱,洗浴城也经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找麻烦,状元楼又被查封,邵瘸子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都有商小严的影子。 可是他没办法,最关键的证据丢失,让他彻底失去对商小严的桎梏,商小严不再怕他,可以肆无忌惮打压他,收拾他。 在坚持了几个月之后,邵瘸子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妥协,找到白晴希望她从中担当说客,调和他跟商小严之间的矛盾。 邵瘸子已经想好,商小严这么报复他,除了为了出心中恶气之外,还是看中他名下不少的产业 饭店、宾馆、洗浴和歌厅,这些东西邵瘸子决定彻底低价转让给商小严的代言人申延伟。 一开始商小严不答应,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些产业,还要邵瘸子再出血,用一千万现金彻底了事。 一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邵瘸子经此折腾,财产损失大半,怎么也得给自己留点养老钱。他已经决定,从此离开允阳城回老家生活,不在涉足省城。 所以,邵瘸子没有同意,这才有了白晴出面调和,商小严总算不提一千万了,但是要邵瘸子把名下所有产业全部转给申延伟,并且是无偿转让。 乖乖,这些产业是邵瘸子辛苦半辈子弄起来的,商小严大言不惭的上下嘴唇一碰,转眼成了别人家的买卖,邵瘸子欲哭无泪。 他深深领会到民不与官斗的真谛,哪怕像他这样既有钱又有身份的老百姓照样不行。 这不嘛,今天中午,就在状元楼邵瘸子的办公室里,一方是他,另一方是申延伟,还有律师在场,签定转让协议书。 白晴之所以让厉元朗出席,无非担心出现纰漏和意外,关键是她打听到,厉元朗帮助过邵瘸子,提供给邵瘸子反败为胜的利器。 只可惜邵瘸子没有把握好,一手好牌打成了烂牌,输个彻彻底底。都怪他自己,谁叫他不小心注意,和商小严这种人打交道,要多出一百个心眼才能保证安全。 邵瘸子在厉元朗印象里不算坏,别看他行走于地下世界,可他一直干着合法生意,也不搞欺男霸女的坏事。随着年龄增大,越来越倾向于把自己洗白上岸。 厉元朗赶到状元楼时,早就人去屋空,冷冷清清,没有了往日风光。 大门上贴着封条,厉元朗只好从后门进入,电梯没电,步行楼梯走到顶楼邵瘸子的办公室。 他一进来,多日不见,邵瘸子苍老很多,鬓角出现大片白头发,整个人一点精神头没有,非常的颓废。 “厉老弟,你坐吧。”房间里只有一个光头男子陪同,这人叫二勇,就是当初打了申延伟而被抓起来的那个人。 二勇跟随邵瘸子多年,和邵瘸子早就突破兄弟感情,一直拿邵瘸子当父亲对待。在邵瘸子走背字的飘零时刻,还能守在他身边,足可以证明二勇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邵哥,你真的决定把自己辛苦打拼的产业拱手让人?”厉元朗为邵瘸子鸣不平,申延伟等于是白白得到这些,不,应该说是抢来这么大的一笔财产,实在没道理。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邵瘸子双手一摊,当初厉元朗把照片拷贝给他,没留下原件,统统删除掉了。 万不成想,邵瘸子靠在优盘里存在保险柜中,那个狼心女人竟然偷走,准是给了商小严,现在他是一无所有,只能任人宰割。 “唉,我要是留下证据就好了,也不会让你老哥处于下风。”厉元朗痛恨的一拳砸在老板桌上,咬牙切齿。 “是谁说话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随着这声口气,房门一开,从外面呼啦啦走进来七八个人。 为首的这家伙长得獐头鼠目,和水明乡党政办的黄文发有一拼,都长得令人厌恶。 这人走路一扭三晃,给人直不起腰的感觉,相当的难受。 他身后几个人都是黑t恤黑裤子,个个剪着圆寸头型,一左一右分列在这人身后。冷着脸,一副严肃的样子。 见那人来到,邵瘸子拄着拐棍颤巍巍站起来,对那人说:“申老弟来的挺准时。” 不用问了,这人就是商小严表弟申延伟。 申延伟没有理邵瘸子,而是四下观察着办公室的布局,并且对手下比比划划,说等他搬进来这个地方需要改,那个地方需要拆掉,这里放什么,那里摆什么,俨然拿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申老弟,不用这么着急吧,只要没签字,这间办公室还有这栋楼还是我邵博年的产业,还没改成你的名字呢。”邵瘸子对申延伟这幅做派也很不满意,隐忍着压制住火气。 “呵呵。”申延伟一撇嘴,不屑道:“反正一会儿就是我的了,你也不要纠结这么几分钟了。说实话邵瘸子,你真的老了,是应该回家安度晚年,现在是我们年轻人的时代,你早该被淘汰出局了。” 此言一出,邵瘸子气得脸色铁青,二勇更是狠狠攥起拳头,就要冲过却问候申延伟那张欠揍的脸。 而这边早有几个人护在申延伟身前,二勇对峙着对方七八个人,气氛一度紧张起来,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第249章 软的不行来硬的 “二勇,回来!”邵瘸子叫回二勇,同时按耐住内心的火气,冷声回应:“我是老了,可我也担心你能不能端住这碗饭。”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申延伟随即对身后人吼道:“妈的,律师呢,律师怎么还不来,死半道上了。”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人群有人高喊:“我在这儿,我到了。” 随即有个戴眼镜的中年胖子,穿一身西装夹着公文包,一边举手一边从人高马大的几个保镖中间穿过来,擦着脸上汗,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道:“电梯坏了,我是爬楼梯上来的,耽误点时间。” 申延伟撇了撇嘴,问:“少废话,东西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胖子赶紧打开公文包,掏出两份打印好的合同,一份给邵瘸子,一份递到申延伟手里面,还有两只签字笔,规规矩矩放在老板台上,退后一步,垂手站立。 邵瘸子翻开仔细逐条认真看着,申延伟反倒看都没一眼,似乎早就对里面条款烂熟于心,唰唰几笔,签下蟑螂爬的大字,同时催促邵瘸子道:“不用看了,再看你的东西一件不少都是我的,看多了反而伤心,签字吧。” 他说的没有错,合同里的内容就像一把钢刀狠狠插进邵瘸子的心口窝,撕裂他的心脏,是深入骨髓的疼痛。 邵瘸子伸手拿过签字笔,手掌禁不住的一阵颤抖,他费了好大劲才用让自己镇静下来,心绪平和,痛苦的闭上眼睛,提起笔在签字栏准备写下他的大名:邵博年。 “等等。”就在邵瘸子的笔尖接触到白纸上的一刹那,一个震撼声音响起来,惊得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眼睛齐刷刷望向坐在沙发上抽烟的一个男子。 没错,这人正是厉元朗,,冷眼旁观,始终一言不发的厉元朗。 从申延伟趾高气扬傲慢无礼走进来那一刻,即使他挑衅言语,厉元朗也没接茬,他不说话是在观察,是等待最佳说话的机会。 申延伟对待邵瘸子,厉元朗全部看在眼里。邵瘸子手在颤抖,他的恨意,他的无奈和不舍,没有逃脱出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厉元朗深深为邵瘸子感到惋惜和可怜,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现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不得不说,是时代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必然结果。 邵瘸子可以走,可以交出屁股底下的那把交椅,但绝不是这样被申延伟以官权抢走。 仗着商小严的淫威,抢夺别人辛苦积攒下来的基业,厉元朗不答应,但凡是有一丝正义感的人都不会答应。 厉元朗的声音不大,可绝对有震撼效果。老半天,申延伟才缓过味来。他进屋的时候,曾经注意到过这个男子,就是因为听到厉元朗那句话,本打算有所回击的,结果被邵瘸子转移走了视线,直到现在,方才认真观察这个人。 长相俊朗,高高的个头,最为关键的是,这个人身上自然散发出来的威势,眉宇间保持的正气,让申延伟印象深刻,猜想绝不是一个普通凡人。 他稳了稳神,毕竟身后站着的表姐夫是省领导的大秘书,说句话在允阳城相当好使管用。 就连号称允阳地下世界的老大邵瘸子,都被表姐夫收拾得服服贴贴,甘愿认输,眼前这名男子又能怎样?老子才不会怕你呢! 于是乎,申延伟脖子一梗,耀武扬威抬着下巴颌,不屑问道:“你是谁?嗑瓜子嗑出个臭虫出来,你算老几。” 厉元朗搭理都没搭理申延伟,直接跨步走到邵瘸子跟前,一把按住他拿笔的说:“邵哥,这个字咱不能签。” “老弟,不签该怎么办,都让他们给查封了,我留着个空壳子有什么用。”邵瘸子大倒苦水无计可施,脸上写满绝望。 申延伟对于厉元朗鸟不都鸟他大为光火,老子好歹是允阳城仅次于邵瘸子的人,哪个混社会的见到他不都叫一声“申爷”,你小子算个屁,竟敢不搭理我,把我当成空气对待吗! 他气得眼珠子通红,怒吼厉元朗:“妈的,你小子活腻歪了是吧,识相的滚一边去,别打搅老子的好事!” “打搅又怎样!”厉元朗手掌按着那份合同,气愤道:“见过抢东西的,没见过抢别人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天经地义的。” 合同内容他扫了几眼,只看到几条肺就气炸了。什么嘛,简直比霸王条款还霸道。 其中竟然还有这样一条,甲方必须保证转让给乙方名下的所有产业,年纯收入达到八位数,否则将按照百分之十付赔偿金。 甲方指的是邵瘸子,乙方自然是申延伟。 这个提法就有滑稽成分。暂且不提邵瘸子是无偿转让,单说生意给了你申延伟,能不能挣钱,挣多少钱,那是你自己的能力水平问题,和前任主人一毛钱关系没有。 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申延伟有多欺负人,八位数字就是上千万,占了人家的买卖,换成自己去做,还要必须保证年收入达到千万,要不然就管邵瘸子要一百万的赔偿金。 关键是邵瘸子竟然会答应,其实不怪他,合同中这段文字是用英文写的,邵瘸子不认识英文,自然看不懂。 而且他看的时候,正赶上和申延伟对话,注意力分散,怕是想问也忘记问了。 面对厉元朗发怒,申延伟很吃惊,他多长了个心眼,指着厉元朗质问他到底是谁? “我是谁无关紧要。”厉元朗说着话,指向合同中那条不讲理的英文条款,告诉邵瘸子:“邵哥,这条里面清楚写着,如果你转让的名下产业不能让申延伟赚足一千万,就会赔一百万。你可是看清楚了,这个字你到底要不要签!” “什么!”邵瘸子大惊失色,只是那段弯弯曲曲的蝌蚪式字体他不认识,但他绝对相信厉元朗没有骗他。 于是邵瘸子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拖着那条老残腿拄着拐棍走到申延伟面前,嘴唇都在颤抖着,厉声问道:“申延伟,你太过分了,抢我的店,占我的地盘我都能忍了,竟然还搞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你拿我当什么了,当脚下的蚂蚁随便踩是吧。” 申延伟没想到,自己静心设计,擅自加在合同里的这条不讲理的要求被厉元朗识破。索性气急败坏撕破脸皮,不再装出斯文相,干脆采取强制暴力,管谁是谁呢,一挥手对身后大喊:“还愣着干嘛,都给我收拾了,直到邵瘸子签字为止。” 他身后八名大汉早就跃跃欲试,得到一声令下,噌噌跳出来,就要冲向邵瘸子厉元朗以及二勇三人。 二勇赶紧着护在邵瘸子和厉元朗身前,摆好架势,准备应对八个人的虎狼之师。 申延伟退到八个保镖身后,那个胖律师更是吓得腿发软,找了一个安全的墙角蹲下来,生怕溅一身血。 他本不想来,是老板硬逼他来的。这样涉及社会黑恶的谈判现场非常危险,一旦谈崩大打出手很容易伤及自身,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无法躲避掉。 对方是八个大汉,而这边只有二勇一人,还有一个腿脚不利索的邵瘸子,厉元朗多少会点擒拿术,也掌握了皮毛。对付想隋丰年这样的普通人尚可,真要是眼前气势汹汹的八个壮汉,恐怕就不灵了。 邵瘸子毕竟身经百战,看到申延伟来真格的,马上摁动手中拐棍上的一个机关,啪的一下,拐棍一分为二。原来这里面暗藏玄机,拐棍变成一把长剑,拿在手中眼神冒着杀气,大有鱼死网破的拼命架势。 而厉元朗却不慌不忙,在手机上一扒拉,发出一条消息,冷笑着不动声色。 眼看着一场实力悬殊的大战就要爆发…… 八名壮汉看到邵瘸子手里举着长剑,略有忌惮,踌躇着要不要硬冲,架不住申延伟在后面的再三催促:“赶紧给我上,打趴下他们三个,我给你们一人一万,打坏了算我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其中一人挥拳冲上去,目标直奔邵瘸子。 二勇不是吃素的,多年练就的一身力气和勇武对待一个不成问题。率先接住对方的拳头,同时另只手抬起一拳打在那人露出的肚子上,只听得“噗”的一声响,这人“啊”的惨叫一声,后退几步直接坐了个屁股蹲,后背撞在沙发菱角上,疼得龇牙咧嘴,好不痛苦。 “妈的,还愣着干什么,全给我上,一起上。”申延伟叫嚣着,手舞足蹈指挥手下人对厉元朗三人即可动手。 厉元朗却对申延伟冷笑道:“申延伟,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后果自负。” “威胁谁呢,老子有我表姐夫罩着,管你是谁,今天我就要废了你,谁叫你坏了老子的好事……” 申延伟大言不惭,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口中的“事”字还没完全说出口,猛然间听到一阵剧烈撞门声响起,两扇木制大门被撞开,从外面瞬间冲进来一大帮人,顷刻围住屋子里所有人…… 第250章 商小严的末日来临 冲进来这一帮人,统一身穿黑色背心,深色迷彩裤子,脚穿黑色战靴,足足有十来个之多。 后面跟进来一男子,三十多岁,浓眉大眼,器宇轩昂,威势凛凛。 十来个人进来之后,直接站在申延伟等人身后,看样子就等命令下达即可动手了。 申延伟有些发蒙,突如其来的天降神兵令他反应迟钝,张大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倒是厉元朗说道:“肖剑,把这些人都给我抓起来,尤其是那家伙。”他指的自然就是申延伟。 “遵命。”肖剑随后一摆手:“立刻执行。” 军令如山,由九个人出手,一人对一个,几乎没怎么受到反抗便都乖乖束手就擒。 一来,这些军人训练有素,个个身手精湛,不是那几个保镖能够躲避掉的。 二来也是这些人出场,把保镖们当时就吓得有些发呆。好么,看穿戴打扮,显然有军人的影子,若是他们手里有枪,真要是反抗的话惹毛对方,啪啪几颗子弹还不把命搭进去啊。 相比较于一万块钱,还是保命要紧,有钱没命总比有命没钱强上许多。 来的这些人正是肖剑率领下的特种军人。早在京城,那次跟妹妹叶卿柔王松游玩时,肖剑作为保镖始终陪同,厉元朗也有更多机会和他接触聊天。 得知肖剑其实就是叶家警卫队的小队长,主要负责保护叶明天一家人,重中之重是保卫叶文琪的。 叶文琪经常全国各地乱跑,神龙见首不见尾,最让叶明天放心不下,所以才叫肖剑保护好唯一的女儿。 这次的接触,厉元朗和肖剑谈得相当投机,彼此留下联系方式。今天厉元朗前来参加谈判,就做好最坏打算,提前和肖剑打了招呼,让他做好应对准备,好派人过来支援。 肖剑正好在允阳,叶文琪在家里睡大觉用不到他,所以满口应承下来。 其实,肖剑这次以为是大阵仗,带来一卡车特种军人,只不过带上来十来个人,楼下各个出口还埋伏着二十多人,防范有人狗急跳墙逃跑,见一个抓一个,绝不允许有一条漏网之鱼存在。 当申延伟等人被完全制服住,邵瘸子和二勇都惊呆了。这些人打扮和气势,明显带有军人的影子,而且厉元朗还能命令领头的军人,说明军人是厉元朗叫来的。 邵瘸子为之一震,厉元朗到底是什么大的来头,还能指挥动军人? 申延伟更是一脸迷茫,本来轻松赢下的一场战斗,却突然冒出来一大帮军人,让原本胜利的天平倒向对手一方。还有那个年轻人,何方神圣,能把军人叫来帮忙? 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允阳城里竟是藏龙卧虎的高人,他表姐夫就够牛的了,还有比他牛的人。 这边,厉元朗大步走过来,蹲身看着被一名军人死死按住的申延伟,冷声道:“申延伟,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你表姐夫怎么不露面,这可不行!你给他打电话,要他来一趟,说我有话和他讲。” “表、表姐夫单位有事脱不开身,就、就派我来……”申延伟费力的解释道。 “他不来,你就遭罪。”厉元朗一使眼色,负责抓着申延伟胳膊的那名军人,手上稍微用力。 申延伟感觉胳膊立刻传来火辣辣的钻心疼痛,五官挤在一起,“啊”的惨叫,脑门上现出豆大冷汗珠。 太他妈的疼了。 “我打,我打。”申延伟连连告饶,按照他提供的号码厉元朗拨了过去,放在他的耳边。 “表、表姐夫,您最好过来一下,有位先生急着想要见您,商谈大事……”申延伟不敢乱说,厉元朗凌厉的眼神警告着他,若是乱说后果会很严重。 不知道电话里的商小严如何作答,反正申延伟告诉厉元朗,他表姐夫马上就来。 约到商小严,厉元朗让肖剑把这些人都带到楼下关起来,同时也和邵瘸子商量,他暂时回避,厉元朗要和商小严单独说话。 “行,我就去隔壁,有事你招呼一声,二勇随叫随到。” 邵瘸子彻底把厉元朗当成他的大救星,如果不是厉元朗发现,他稀里糊涂签下那份卖身合同,将来自己仅剩的那点家产还不让申延伟全给吃光,连个骨头渣都没有了。 所以对于厉元朗的任何要求,他无条件答应,便一瘸一拐的和二勇走出去,到别的房间听消息。 偌大的办公室里瞬间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他坐在沙发上默默抽着烟,也就刚抽了多半支,闻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开门声响起,商小严焦急万分走了进来。 他和厉元朗从没正面接触过,自然不认识眼前这个年轻人。但是凭借多年的阅历,从厉元朗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上看,猜出厉元朗可能也是官面上的人。 扫了扫厉元朗,商小严急切问道:“延伟呢?” “我安排他们去别的地方休息了。”厉元朗依然端坐在沙发里,稳如泰山的做派让商小严感觉事情不简单,有可能出了意外。 “你什么意思!你是谁?”接二连三炮轰式的问题,听着很不舒服,有咄咄逼人的架势。 厉元朗还是那句话:“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靠着官权欺压邵瘸子,将别人财产据为己有。商秘书,你还配作为一名党员,一个政府人员该有的职责和品性么!” 一连串的质问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把个商小严惊讶得有些发呆,一时没反应过来如何解答。 厉元朗再接再厉训斥商小严,将他收买邵瘸子相好的以及状元楼采购部经理一事完全说出来,是他商小严一手导演了这出戏,好让邵瘸子身败名裂,不得已答应退出允阳城,并且将名下产业拱手相让给了申延伟。 “你、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得讲证据。”商小严吃惊的倒退几步,脸色煞白,脸上肌肉都在颤抖着,带动眼镜也跟着乱颤起来。 “那好,我就说点有证据的东西。”厉元朗又点燃一支烟,悠哉神哉的说道:“刘万全有一本账本,上面详细记录了给人送礼的每一笔支出和用途,其中一个人名很有意思,申嘉英你不会不知道吧,那可是你的亲小舅子。” 厉元朗弹了弹烟灰,观察着商小严再次吃惊的神色,淡淡说道:“刘万全给申嘉英在允阳开发区买的那套一百八十平米的公寓,从没见有人搬进去住过,我想这里应该就是你商小严藏金纳银的地方了。广南市纪委已经上报给了省纪委,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人去看一看你那个新家装修得怎样,是不是有夹层墙?” “啊!你、你怎么知道?”商小严禁不住大惊失色,双腿一软噗通一声瘫坐在地上,瞪大眼睛盯视厉元朗。 看得出来,厉元朗在今天来之前,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他说的一点不假,之前通过郑重得知,刘万全和马唐为了自保,已经在里面招供出来商小严,这一切完全来自于这二人的供词。 省纪委接到广南市纪委传来的信函,十分重视,但是碍于涉及到常务副省长陆荣夫,省纪委书记付占波专门找到了陆荣夫,拐弯抹角谈到商小严的问题。 陆荣夫一听很是吃惊,自己的秘书竟然背着他干了这么大的违法勾当,显然是没有预料到的。 陆荣夫当即表态:“占波同志,国家对于反腐涉贪采取的是零容忍态度,无论涉及到谁,涉及到那一层面,坚决要查,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你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有所顾忌,我坚决支持省委和省纪委的任何决定,一定配合好你们的工作。” 同时在省常委会上,陆荣夫还做了深刻检讨,他说:“我很痛心,商小严出现的违法犯罪勾当,作为他的主管领导我有责任,没有起到有效监督和充分察觉,被这个人的假象迷惑。我请求省委对我的过失和用人不淑做出严肃处理,无论什么处理决定,我都接受。” 当然,陆荣夫这么做只是把自己和商小严做了完全切割,彻底剥离开来。省委也不会因为秘书出了问题,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处理陆荣夫,也就给了一个口头警告而已。 因为涉及案情,所有这些消息封闭严实,外人无从知晓。 有了陆荣夫的支持和表态,省纪委书记付占波更好开展工作了,马上命令广南市纪委书记徐忠德,派纪检监察室秘密对商小严暗中展开调查。 可以说,一张大网已经撒开,就等到鱼儿上钩的最佳时机了。 其实厉元朗提到那个公寓,只是起来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他并不知道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今天挑明,估计商小严早晚会采取转移财产的做法,到时候暗中监视他的人才会有新目标,鱼儿就此才会咬钩。 这也是厉元朗来之前,接受到徐忠德布置给他的一个任务。别看是简简单单的一件事,却牵连出来一个更大的计谋。 “你、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厉元朗不再隐瞒,而是冷冷看着商小严,掷地有声报出自己的名字。 第251章 几场婚礼 厉元朗。 这个名字在商小严脑海里过了无数遍,终于想起来,吃惊问道:“你是水明乡的?” 厉元朗点了点头,冷声道:“马唐和刘万全的案子就是我参与办理的,这下你该明白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了吧。” 商小严百分百的相信,厉元朗所说句句实情。 当初马胜然和马唐父子出事,可把他紧张好些个日子,坐卧不宁,寝食难安。后来通过关系给里面父子爷俩送信加以安慰,只要确保他平安,就会保证马家亲人安全,不过是赤果果的威胁罢了。 好在一段时间里,还算相安无事,商小严的胆子变大了,确信自己可以平安度过,这才有了肆无忌惮支持申延伟霸占邵瘸子资产的行为。 好嘛,竟敢掌握到我和马唐秘密接头的照片,他是用小伎俩,花钱买通了邵瘸子相好,偷走了相片的底片,暗自怂恿状元楼采购部经理,弄了一出海鲜以次充好的假戏,栽赃陷害邵瘸子,查封了状元楼。 同时,又让申延伟在邵瘸子名下的产业里闹事,动用手段让相关部门出面干预。邵瘸子没法开成买卖,自认倒霉,拱手让出。商小严不费一分一厘轻松搞定,最后还闹个卖白晴一个面子,取消现金赔偿。 万万没想到,计划好好的,眼瞅胜利在望曙光在前,厉元朗的横空出现,彻底打碎了他的梦境和幻想,还引火烧身牵连出他的大案。商小严傻眼了,感觉到末日来临,眼前似乎闪现出一个绞刑架在等待着他的脖子伸过来,送他下地狱。 他整个人顿时崩溃,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怎么出的门,怎么下的楼,怎么离开的状元楼,浑然不觉。 商小严疯了! 这是在事发后的第三天,厉元朗得知的消息。 他不禁冷冷一笑,商小严这是咎由自取,坏事做的太多,导致心态失衡崩溃,活该。 自然了,面对胡言乱语的商小严,纪委同志特事特办快刀斩乱麻,查抄了那栋公寓以及商小严的家。果不其然,最后在公寓的夹墙里,发现大量现金和价值不菲的金银财物,折合一算,好家伙,将近五千万之多。 商小严只是一个副处级干部,因为有利位置,得以贪污腐化为所欲为,给全省领导敲响了警钟,都以此为鉴,强调各自秘书廉洁自律的重要性。 尤其是陆荣夫。可以说,商小严贪污数额越大,所犯罪行越严重,对他影响越不利。 毕竟是他选中的秘书,跟在他身边多年,难免会有失察之嫌的责任。好在陆荣夫之前明显表态支持查他的秘书,又在省委常委会上作了深刻检讨,并且向高层写了检讨信,表明立场和自查自律,请求高层予以对他做出处理。 这件事前后历经一个多月,最后商小严在特殊病房里上吊自杀,才算画上句号。 厉元朗觉得这里面蹊跷,疑云重重。商小严是疯癫,可他所住的病房外有警察把守,病房里有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而且房间都有严密的安全措施,他上吊的绳子是从哪里得来? 摄像头突然之间五分钟断电不好使,一片黑暗影像,五分钟里足够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了。 不过这些不是厉元朗该关心的事情,破案有公安部门,而他该关心的是,自己和水庆章谷红岩以及水婷月商定好的结婚日期逐日临近。 八月八号,是非常吉利的一个日子,又赶上星期天。 但是他作为副处级公家公务人员,不可以搞婚礼大操大办那一套,只能小范围邀请亲朋好友聚一聚吃顿饭十分简单。 可即便这样,厉元朗也弄了好几场婚礼。第一个是在省城允阳,在市委招待所,已经高升为东河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的水庆章,包括允阳市班子成员,这还不包括下面区县的领导,却坐了满满三大桌子。 厉元朗穿西装水婷月穿婚纱,举行一个小小仪式,赢得满堂喝彩。之后又是敬酒又是和大家握手相识,一圈下来,也弄得厉元朗筋疲力尽。 这还不算完,他和水婷月又在允阳的金佑丽柏酒店放了五桌,客人里面有周宇、邱继元还有他们的大学同学,就连季天侯也风尘仆仆从甘平县赶来,另外还有水婷月在团省委的同事,乌泱泱的几十号人,好不热闹。 白晴同时到场,她在和这对新人送去祝福时,厉元朗不禁偷偷问她:“白姐,您让我那天去邵哥那里,是不是之前就已经得到消息,商小严肯定要玩完?” 白晴莞尔一笑,淡淡说了八个字:“玩火自焚,迟早的事。” 厉元朗暗中吃惊,白晴到底是何许人也,怎会掌握到这么核心的秘密? 他本想还要打听,以便猜出来白晴神乎其神的身份,却被季天侯打断,捶了他胸口一拳,凑到他耳边半开玩笑说:“还行,能挺得住我这一拳,说明你这公粮交的不那么勤,还能支撑得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快去帮我招呼客人,省得在这里碍手碍脚。”厉元朗一把推着季天侯先去包房。 这家伙刚开始还算尽职尽责,帮着厉元朗跑前跑后的张罗,可是一见到白晴,就立马忘记了自己的职责,和白晴有说有笑黏糊在一起。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夫妻呢。 邵瘸子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名下产业全部保住,又都相继开业迎客,正在慢慢走回正轨。 所以他穿了一件红色外衫,用他的话讲,红色除晦气。经此一事,邵瘸子完全把厉元朗当成他的贵人,本来准备一个大红包,但厉元朗有言在先,参加婚礼者一律不准随礼,如有发现将取消参加资格。 厉元朗接受祝福不接受钱,邵瘸子知道厉元朗的为人,说到做到,可是空着两手又不是他的习惯。为了报答厉元朗的大恩情,他绞尽脑汁思来想去,只好带来一个大花篮,以表心情。 两桌酒宴又把厉元朗和水婷月忙得昏天地暗,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本以为这就算完了,可是水庆章打来电话通知,应沈铮和鲁为先还有徐忠德以及金维信等人的强烈要求,厉元朗水婷月夫妻又辗转到广南市,包下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最大一张桌子,宴请广南市领导,沈知晓和常鸣、黄立伟以及郑重等人也都到场祝贺。 自然接到各方祝福,在给沈铮敬酒时,沈铮随嘴问起厉元朗学习情况。 再有十几天,市委党校这期进修班就要结业了,预示着他就要走向新的岗位。当然,此时绝不是谈事的最佳时机,厉元朗感受到沈铮抛出来的橄榄枝,他恭敬的低声说:“沈书记,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要去您家拜访,听知晓说,沈阿姨烧得一手好菜,我想饱一饱口福。” “哈哈。”沈铮爽朗大笑,厉元朗还算聪明的举动令他非常满意。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贸然拜访沈铮,是他知道沈铮这人想法多,要他主动表示出来这层意思,厉元朗才可行动。否则,沈铮没有邀请,厉元朗冒失前去,会给沈铮他迫不及待不稳重的感觉。 和想法多的人打交道,实在够累人。 这一晚,在杯觥交错中,厉元朗又一次喝了不少酒,折腾到大半夜才算散去。 第二天中午,又在酒店请厉元朗在广南市一中的高中同学,有齐同飞帮着张罗,谢克从西吴,李薇和展鹏飞从水明乡相继赶来。 展鹏飞这段时间晒得又黑又瘦,长期泡在工地上,把他累成了三孙子。好在随着工期越来越快,有望在月底加工基地落成投产。 李薇还是原来老样子,她告诉厉元朗,水明乡目前热火朝天,无论乡干部还是老百姓干劲空前高涨,大家都对未来充满希望。如果有时间,厉元朗会去看看,就能感受到那股新气象。而且大家都在怀念他,都想他,没有厉元朗哪有今天变化一新的水明乡。 在广南市停留两天,厉元朗夫妻又赶到甘平县,这里是厉元朗的家乡,是他仕途的起点。不少朋友领导同事都在等待他的到来。 又是两场婚礼招待宴,一次在县委招待所,请的是县领导,还包括他在水明乡的领导成员。 因为名额限制,只有乡党委书记张国瑞和代乡长孙奇到场。县里面,除了宣传部长赵非凡有事没来,其实这都是借口,毕竟水婷月曾经是他的恋人,他和厉元朗又不对付,这个婚礼他没有心情参加。 县里其他领导近乎全都来了,方玉坤、金胜、魏奇正、王祖民、郑海洋、陈海龙和何永志以及于鹤堂等人,就连新任的纪委书记同样到场。 方玉坤心情大好,还拿着厉元朗和水婷月开起来玩笑,金胜则认真的送上祝福,并给厉元朗夫妇他写的毛笔字,附上他做的一首诗。 三生石上注良缘,恩爱夫妻彩线牵,万花富贵琴和谐,郎情妾意两缠绵。 这场招待宴之后,厉元朗又请了几桌,有水明乡的其他官员,下面村屯支书主任,还有老相识老朋友。像邵万友、田东旭、张全龙,还有水明乡派出所所长丰茂林等。季天侯又以乡镇干部身份第二次到场,用厉元朗的玩笑话说,季天侯是光吃没够,馋喜酒了。 韩卫带着信蕊也前来参加,二人甜甜蜜蜜亲亲热热。韩卫笑着透露,信蕊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他会步主任后尘,也快成新郎官了。 厉元朗由衷祝贺,只是他心里知道,韩卫还在等他的消息,他不想离开厉元朗,他心中的主任到哪里,他会跟到哪里。 关键是,我的下一站在哪里呢?厉元朗也搞不准。 第252章 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甘平县停留的两天时间里,厉元朗水婷月特意去看了老爸,原打算把老爸接到条件更好的允阳市。 给老爸租一个房子,再雇保姆照顾他。不行的话,还有一家老年公寓,各方面环境设施都是一流。可老爸就是不干,甘平县是老家,人老了落叶归根故土难离,死也要死在家乡。 拗不过老爸,夫妻俩只好尊重他老人家的意愿,看来,今后厉元朗要甘平和允阳两头跑了。 最后的重中之重,是要前去京城补办婚礼。和在允阳广南以及甘平不同,京城的才算是最正规的一次婚礼仪式。 就在谷老爷子家里举办,谷家亲属差不多都到齐了。四合院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为了免受奔波之苦,谷老爷子请来王老爷子和金老爷子,当然还有叶家人。 京城四家人难得凑在一起,大家有说有笑,在欢快的气氛和婚礼进行曲中,厉元朗和水婷月举办了一场中式婚礼。 没办法,这是谷老爷子的唯一要求,他看不惯男穿西服女穿婚纱的西式婚礼,就喜欢全中式的,拜天拜地拜高堂,最后双双入洞房。 虽然他是老干部出身,骨子里还是喜欢传统,不仅是他,就连王老爷子和金老爷子都赞同,不住竖着大拇指,齐夸谷老爷子英明。 厉元朗是第一次见王老爷子,感觉王铭宏眉眼间和他老父亲有几分相似。老爷子精神头也算不错,介于谷老爷子和金老爷子之间。 还真如谷老爷子说的那样,王老爷子外号“王老蔫”一点不假,双手按在拐杖头上就是用一双眼睛看,很少说话,有时候问他他才应一声。 不是老爷子反应迟钝,实在就是这种性格,惜话如金。 厉元朗在京城逗留不到三天,厉元朗风尘仆仆独自返回广南市。结婚前前后后七八天,正好是趁着党校放假,他急于赶回来,是因为明天就是结业考试了,厉元朗要复习备考,同时还要准备毕业论文。 黄立伟就劝他说:“就你傻呵呵的在用功,你看看别人,都是秘书代笔,论文也都是出自秘书之手。要不我给介绍一个人,让他帮你弄得了。” “黄哥,你我都做过秘书,这种事还是自己做牢靠,反正学到的东西都装进自己脑袋里,自学自用了。” “行,我犟不过你,你慢慢弄吧,我出去转一圈。”黄立伟属于三分钟热度,看了一会书就哈欠连天,他没有配备秘书,是找广南市委的笔杆子帮他搞定这一切的。 黄立伟早就猜出来,这期进修班管理松散,原来的这些副处以上干部开始还露个面,后来都找秘书代替,到最后,这些秘书也都开起小差来,人越来越少,全班三十二个人,有时来的都不到二十人。 可是罗珊却不管这些,点名的时候记上一笔,过后也没听到有什么处理结果。 厉元朗认为,这种进修名存实亡,一点作用没有。别人偷懒,他依然认真对待,本着学了都是自己的原则,厉元朗苦读准备,这一晚都熬到后半夜方才睡觉。 他上床的时候,黄立伟根本没回,准是又回家搂老婆去了。 第二天,因为涉及到结业考试,全班学员悉数到场,每人面前一台电脑,考试采取的是题库出题,电脑答卷方式。但是班级外这些领导的秘书们也在严阵以待,就等着领导们下令,然后进教室替考了。 早就得到消息,结业考试可以替考,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结果等到罗珊点完名字,突然强调,结业考试将采取闭卷方式,严格要求考生们把准考证放在桌子左上角,监考教师要验证身份。 哗…… 现场顿时一阵哗然,大家全都大眼瞪小眼,傻了。 搞什么搞,闭卷考试忍了,可是不让替考是搞的什么鬼? 大家面面相觑,却无可奈何,只能摇头叹气,胡乱写一气。 党校突然袭击这一手,真把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大爷们坑苦了,课都没上几天,这些只要上课认真做笔记就能知道的答案,在他们眼里全成了天书,看不懂弄不明白,简直要疯掉了。 与普遍存在相反的是,等到考试命令下达,厉元朗双手敲击着键盘,唰唰的答个不停。 整个考场里,就只有他一个人手没停歇,再看其他人,不是东张西望,就是一个劲的挠着头发。 监考教师来回巡视,走到厉元朗身边时,还站着看了半天,眼睛观察厉元朗点击着选择答案,不禁连连点头,露出赞许的目光。 这些题主要是单选题和多选题,只要在答案上点击一下即可。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选择,却难倒了在场众人。 有的实在不会,索性瞎蒙,瞎猫还能碰上死耗子,管他三七二十一,蒙一道是一道。 有这种心理的绝对占多数,由于系统出题,每个人的题都不一样,况且,监考教师来回巡视根本抄不到。 很快大家纷纷答完题,确切的说是蒙完之后看都看直接交卷子,一看分数顿时傻了眼,唉声叹气不绝于耳,摇着头走出考场,一个个脸上不满愤懑和失望,吓得那些个秘书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伺候着。 估计很快就有人去找校方活动去了,考试不过,拿不到毕业证书,等于白白待了两个月,啥也没混到。 厉元朗答完之后,认真检查一遍,这才交卷,一看成绩,一百分,全部答对。 走出考场,黄立伟赶紧凑上来询问,得知这个成绩眼睛睁得老大,不相信似的看着他,好像遇到了怪物。 其他学员成绩全都保密,没一个说的,感觉丢人。但是从每个人的脸上表情他推断,基本上和他一样,二三十分左右,比及格分数线还差着不少呢。 接下来的论文行为,大家无比重视起来,唯有厉元朗成竹在胸,早就想好题目,他的题目是《结合五官论谈论当下反腐败斗争的艰巨性》。 这是厉元朗早就想好的选题,自从上一次和谷老爷子谈起这件事,厉元朗就将自己的见解重新修改润色,奋笔疾书在电脑里完成论文的编写。 当他的论文交上去,辗转到了党校党委书记兼常务副校长周伟权案头,他认真研读看了好几遍,深深为厉元朗独到见解所折服,当即拨出一个电话号码,客气说道:“沈书记,我是伟权,你交代我注意这个叫厉元朗的学员,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人才。刚刚我看了他写的论文,是关于五官论结合当下反腐的文章,写的非常好,见解独特,视角犀利,语言功底深厚,很有借鉴力。” 周伟权这个电话打给的正是沈铮,周伟权这人自视清高,难得这么夸赞一个人,沈铮都感意外。 他了解厉元朗,但也仅限于纸面上的了解,毕竟厉元朗是水庆章的女婿,和他不是同一堡垒的战友。 不过还是那句话,能到正厅级层面上的人,有时候在大局观上明显要比县级高出一大块,事关整体大局上,会放下站队的不同转而以大局为重。 沈铮让周伟权多关注厉元朗,也是他安排厉元朗下一步去向的一个选择。李军前不久打电话询问过此事,沈铮感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不能再拖了,所以在厉元朗婚礼上简单提起,给他一个台阶下,也是给厉元朗一个表现机会。 “伟权,你把那篇论文给我发过来我看一下。”挂断电话,沈铮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窗前陷入沉思…… 单说厉元朗,忙完毕业前的准备,终于得以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当黄立伟还在为毕业论文以及补考忙碌的时候,厉元朗已经准备好礼物,让沈知晓陪着赶到沈铮家里。 沈铮没有搬到水庆章住过的一号楼,仍然住在原来地方。搬来搬去太过麻烦,况且住在这里习惯了也就没有更换。 都是一样的面积和格局,唯一不同的就是采光度略微好点,位置相对居中,没什么特别的。 沈知晓在外面有房子,这里他很少回来住,今晚是陪同厉元朗回家。 开门的是他家保姆,他妈妈正在厨房里忙碌,厉元朗一句客套话就把典型贤妻良母的女人忙坏了,早早备好菜谱买好东西,和保姆弄晚上的家宴。 从来没听说她做饭好吃,厉元朗是头一个,所以女人一见厉元朗就瞅着顺眼,再有厉元朗彬彬有礼的样子,越看越欢喜,见他手里拎着几样礼品,半是埋怨的说:“你这个厉同志,你是知晓的朋友,来家里吃饭还买东西,太客气了。” “沈阿姨,您和沈书记是知晓的父母,也是我的长辈,哪有小辈空手拜见长辈的道理。”厉元朗说话礼貌,表现得体,沈母自是满意高兴。 这会儿,沈铮刚从外面回来,一见厉元朗主动伸出来和他握了握手,坐在沙发里寒暄起来。 沈铮跟厉元朗谈他写的那篇论文,又让厉元朗从实际出发详细解读。 沈知晓犹如听天书,陪着坐了一会儿,便上楼回自己房间里了。 晚饭十分丰盛,说实话,沈母做饭手艺只能算一般,照比谷红岩还差了一大截。不过厉元朗只能夸赞她厨艺高,味道美。把个沈母美滋滋的感觉都快飞上天了。 席间,厉元朗陪着沈铮喝了点酒,吃完饭之后,沈铮提出厉元朗随他去书房坐一会儿。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工作可能在沈铮那里已经有谱了。 第253章 想去纪委工作 “元朗,谈一谈你对自己工作下一步的安排和打算?”坐定后,沈铮直奔主题,谈起了厉元朗的工作问题。 “我完全服从市委的安排。”厉元朗规矩坐在沈铮对面的椅子上,认真回答。 “这是在家里,不是在我的办公室,你可以畅所欲言。”沈铮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厉元朗忙给他点上。 “那我就直言不讳的说了。”厉元朗略作沉吟说:“前不久国家纪委全会上,谈到时下的反腐情况,深深感觉腐败事关我们党我们国家的重要性。当然,我们党员干部绝大多数是好的,只有一小撮的人,拿着人民赋予的权力为非作歹,胡作非为。俗话说一条鱼腥一锅汤,这样的人不仅仅代表他们自己,还代表着我们党和执政者,他们的行为在老百姓当中,起不到好的作用,只能抹黑我们党的纯洁性。因此我认为,反腐败任重而道远,需要时刻进行,绝不能停下来。” “沈书记,我做过党委书记,也做过乡长,可以说在党政部门都有过锻炼。所以我想……”厉元朗停顿一下,观察沈铮的反应,决定下一句话用不用往下说。 “说下去,我听着呢。”沈铮深吸一口烟,催促道。 “我想到纪委工作,不知道沈书记的有何指教。”厉元朗鼓足勇气,终于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嗯。”沈铮点了点头,赞成道:“你去纪委是个不错选择,我看了你的论文,又和为先市长和维信部长交流过,一致认为你是一颗好苗子,相信你在纪委能干出一番事业的。” 沈铮想了想又说:“至于你去哪里,我想市委会认真研究,但是肯定不会在甘平,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 “我会的,谢谢沈书记对我的关心。”厉元朗认真说道。 “正好借这段难得时间,你回去好好和你的新娘子团聚一下,纪委是一项很艰巨的工作,有时候办案子好几天回不了家,你可得跟婷月商量好,到时候别埋怨我就行,呵呵。” “沈书记说笑了,干工作就是要全力以赴,婷月也是党的干部,她会理解的。” “那就好,来,请喝茶。”沈铮这一举动等于是在告诉厉元朗,他们的谈话到此结束,他该告辞了。 厉元朗从沈铮家里出来,漫无目的的流连在广南市街头,无意中走到达鲁江边。盛夏的夜晚,一阵微风吹来,江水荡起阵阵涟漪,夹杂着腥味的江水窜进人的鼻腔里,别有一股惬意和舒爽。 厉元朗倚在江边栏杆上,眺望着夜色中的达鲁江,点燃一支烟抽着,思绪着…… “你怎么这么闲,老婆不在身边一个人是在勾引谁呢,还是想碰到艳遇。”忽然间,一阵香风扑鼻,传来一阵悦耳动听的女人声音。 厉元朗赶忙寻声望去,巧极了,郑海欣竟然出现在他身旁。她今晚穿了一条白色纱质连衣裙,裙角很低,只露出一点点玉藕般的白净美腿,白色凉鞋没有穿袜子,正好将一双美脚展现无疑。 夜风吹来,正好吹到郑海欣长长秀发上,随风摆舞,别有一番韵味。 “说话真是难听,我就不能欣赏夜景啊。”反正大家熟悉得很,厉元朗半开玩笑回应她。 “我感觉你色色的,很难和欣赏美景的雅士联系到一起。”郑海欣挺直身躯,手把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 她这么一挺,正好将傲人的前胸展现在厉元朗眼前,话说这女子不胖不瘦,恰到好处的身材,偏偏这个地方足够引人注目,而且仅看外形,貌似还是喜人的豆沙包。 “喂,说你色你还真给力,马上就表现出来。看够没有,我可是穿了衬裙的,你什么也看不到,除非有透视眼。”郑海欣瞄了一眼厉元朗,说话无所顾忌起来。 “要不然咱俩找个房间,你都脱下来我不会就能看见全貌了吗?”厉元朗笑嘻嘻挑逗道。 “美得你,当心我把这些话告诉你老婆,让他好好收拾你这个色鬼。”郑海欣伸出一根玉指在厉元朗脑门上狠狠敲击一下。 “嘶!”厉元朗疼得倒吸口凉气,不住揉着脑门,引得郑海欣花枝乱颤,浑身上下都在抖动,尤其那一双不安分的玉兔最为活跃,给人一种要冲破衣物呼之欲出的遐想。 “说别的是扯淡,海欣,你到这里干嘛来了?水明乡的基地运转正常吗?”厉元朗言归正传,和郑海欣聊起正题。 “那边都还好,第一批伤人草已经收获,被签订合同的那家药厂收购走,算下来,还有剩余呢。”提起水明乡的生产基地,郑海欣娓娓道来,眼睛里透着光芒。 她原本认为伤人草不会马上见效,殊不知第一批就有收益,按此下去,这一块肯定是不错的投资。 郑海欣已经决定,准备在加大投入,在原有种植面积上扩大一倍,收入肯定翻番。 俩人边走边聊,到了一个冷饮摊点,一人点了一杯解暑的冰饮,坐在那里聊着天。 谈完郑海欣,她便问起厉元朗来。 厉元朗没什么苦闷的,就是有感而发,他的工作市里肯定会马上研究,趁着难得休息期,他准备明天就返回允阳家里,和老婆汇合。好些日子没有恩爱了,他馋得慌。 当然,这些话只是心里话,他不会告诉郑海欣的。关系再熟毕竟男女有别,大家只是好朋友,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 聊了一会儿,天色渐晚,郑海欣便问厉元朗住在哪里? 党校已经结束,厉元朗只能在外面找住处暂住一晚,除了宾馆就是酒店,但是他还没选好。 “去我店里住吧,反正那个房间也是空的,你去了正好帮我看店。”郑海欣细语道。 “看店怎么也给点看店费吧,你郑大老板不差这点钱。”厉元朗又开起了玩笑。 “谈钱多伤感情,要不我店里的好茶叶你随便喝,把你喝成个大肚子汉。”郑海欣同样咯咯笑着回答。 对于郑海欣相邀,厉元朗盛情难却没有推辞,再者,睡在那张床上,厉元朗绝对能睡个安稳觉,他乐此不彼。 这一晚,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厉元朗难得睡到天色大亮,要不是郑海欣敲门,他自然醒的时间指不定睡到多久。 吃着郑海欣精心准备的可口早餐,厉元朗食欲大开,二人又讲起伤人草基地的扩建和选址问题。 厉元朗觉得下养马村有一块地方很适合,他讲了那里气候和土地成分很适合,让郑海欣直接去找孙奇商谈就行。 郑海欣对孙奇印象不是很好,可能这人天生的习惯原因,看郑海欣的眼神里边总有轻浮存在,她不愿意和孙奇打交道。 可是这件事找张国瑞文不对题,厉元朗便当着郑海欣的面给孙奇提出来。他现在还挂在甘平县政府,级别上比孙奇高,又是孙奇担任乡长的推荐人,这个面子,孙奇连犹豫都没犹豫,满口应承下来,一定遵照厉副县长的意思执行。 剩下的,郑海欣就派基地总经理和孙奇接洽就可以了,免得她大老远跑去一趟,舟车劳顿的。 吃完饭,厉元朗没耽搁,告别郑海欣开着那台老掉牙的捷达王赶回允阳市的家里。 水婷月正在上班,厉元朗决定给老婆一个惊喜,没告诉她已经到家。他去超市买了好多东西,亲自动手给老婆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和韩茵离婚后,厉元朗独自生活,洗衣做饭做家务全靠自己完成。他有一手好的厨艺,只是很久没下厨了,在放咸盐的把握性上找不准。 只好慢慢地一点点放,不住品尝感觉差不多了,这才把热菜出锅。 炖了活鱼,又煲了一个鸡汤,炒了两个青菜,有荤有素有鸡有鱼,家常做法,十分搭调。 忙乎了一下午,厉元朗摘掉围裙,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等老婆。 五点半左右,听到楼下响起一阵轿车马达声,厉元朗走到阳台往下望去,水婷月的宝马车停在停车位上,她准时下班回家了。 厉元朗背着手笑眯眯站在门口,水婷月开门低头进来,一抬眼看到厉元朗,顿时把她吓了一大跳,直拍着心口窝使劲白了一眼老公,怪嗔道:“吓死我了,你站在门口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家里招贼了呢。” “嘿嘿,我是给你一个突然袭击,看看咱家大衣柜里藏没藏别的男人。” “去你的。”水婷月抡起小粉拳就要敲打厉元朗,突然鼻翼抽动,好奇问起来:“什么味这么香,老公,你做饭了?” “那是当然,我老婆独守空房,我回来怎能不犒劳你这个大功臣呢。”接过水婷月的提包,厉元朗捂着她的双眼,徐徐走进饭厅,站在桌子前一松开。 “哇,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太棒了。”水婷月惊喜得手都没洗,抓起桌上的小勺,喝了一口鸡汤,闭上双眼嘴唇不住品味着连连称赞:“好喝,太好喝了。” 却不成想,乐极生悲,水婷月刚夸赞完,突然一阵恶心,捂着嘴跑向卫生间,哇哇呕吐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吃坏东西了吧?厉元朗心里泛起嘀咕来。 第254章 老婆大人怀孕了 “老婆,你这是……”厉元朗风风火火跟进去,见水婷月呕吐个不停,赶紧端来一杯水让她漱漱口。 “好几天了,可能是吃到不好的东西。”水婷月漱了口水,擦着嘴说道。 等等,厉元朗忽然感觉不对劲,就问老婆,大姨妈来的正常不? “嗯……”水婷月掐指算了算,“这个月已经推迟五天了,我身体不好,以前净吃中药,时间不准,有时候推迟有时候提前的,我也弄不准。” “你等着。”厉元朗说罢赶紧火速冲出家去,在楼下最近的药店里买了一盒验孕棒,返回家告诉水婷月,明早上厕所时试一试。 “你、你的意思我怀孕啦?”水婷月一阵惊喜,幸福来得太突然,她有点晕。 “试试就知道了。”厉元朗毕竟有一段婚姻,韩茵之前曾经怀过一个孩子,只可惜流产了,以后再也没怀上。 有了这个经验,厉元朗马上想到水婷月呕吐会不会和这个有关。掐指一算,如果怀孕,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厉元朗第一次和水婷月在一起的结晶。 虽然谷红岩给女儿准备了一大堆避孕措施,第一次厉元朗一个没用,有一层膜阻隔哪有直接感受来的真实舒服。 事后,水婷月犯懒也没吃避孕药,主要是她担心那个东西吃多了对身体有影响。本来她就是有这种病的人,万一怀不上孩子,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女人做不成母亲,是不完美的。 结果这下倒好,水婷月担心自己怀孕,当晚就提出来分房睡,不让厉元朗碰她。 分别好多天了,厉元朗已经憋得迫不及待,老婆那边高挂免战牌,就连睡在身边的权力都不给。厉元朗不好强求,只得郁闷的去了另一个房间独守空床。 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后半夜才算睡着,没有女人的滋味好难受,厉元朗无奈的差点去撞墙。 本来就睡得晚,谁知第二天早上,忽然被一个尖叫声吵醒,起床出去一看,只见老婆手里举着验孕棒傻傻的看着,一会哭一会笑的,把他都给弄懵圈了。 “怎么啦老婆,你神经错乱了还是怎地?” “你快看看,这是真的吗?”水婷月将验孕棒交到厉元朗手里边,依然处于不太正常的表情中。 厉元朗接过来,测试区清晰显示出来,在c位和t位上,有两条深深的紫红色线,对照说明书,是呈阳性表现,表明水婷月真的怀孕了。 难怪老婆大人神魂颠倒,她是惊喜自己有了身孕,一时高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为了验证是否属实,厉元朗马上联系妇产医院,做了血hcg检测。上午抽血化验,下午厉元朗陪着水婷月到窗口取出化验单,一看上面的结果,水婷月喜极而泣,她真的怀孕了。 三十三岁真要做母亲了,厉元朗也要成为父亲,同样高兴不已,搂着老婆半天不肯分开。 自然他俩第一时间把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水庆章和谷红岩,由于厉以昭半身不遂,这个消息只能亲眼见到他,视情况而定,担心他兴奋过度可就不好了。 水庆章闻听,下午的会议都没参加就急匆匆返回家,谷红岩更是很早等在家里,直到女儿出现,马上兴冲冲迎上前去,摸着女儿的小腹直接拽上楼,娘俩说体己话去了。 “元朗,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我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水庆章摸着头发丝,不住感慨。 厉元朗摸出一支烟递给老岳父,水庆章却阻止说:“走,咱俩去阳台上抽,女人怀孕都不喜欢闻烟味。” 没想到烟瘾极大的老岳父,在怀孕下一代上面,极其细心,要不说,人能改变人,老婆肚子里还只是一个小小囊包,就有这么大的威力,让水庆章这个省委大员,抽烟都得看人眼色了。 翁婿俩人开着阳台窗户,厉元朗手拿烟灰缸和水庆章聊起天来。话题除了孩子,当然涉及到厉元朗的工作分配问题。 厉元朗谈起他想到纪委工作的原因,还有和沈铮谈话的内容。水庆章分析道:“沈铮准时采纳了你的意见,关键是他把你放在什么地方?元朗,你说说,你打算去哪里?” 厉元朗挠了挠头:“我真不知道哪里好,市里面有徐伯伯在,跟他能学到一些东西,可我还是希望到下面去锻炼。” “在忠德手下是不错,有他护着你不会出现差错。但是要到下面区县的话,你是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会面临很多不确定因素,你要想好了,你现在不只是一个人,你还有小月,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你要为她们母子负责的。” 听水庆章的意思,他不太同意厉元朗去下面区县锻炼,毕竟现在是一家人了,总有私心做崇。 “爸,我经历过凶险,会做好应对各方面困难的准备。我要成熟成长起来,必须经受过不同的困难和挑战。婷月这边有您和我妈,我很放心,没有后顾之忧,我会全力应对的。”厉元朗说的很诚恳,也很坚决。水庆章还要说服他,想了想只能作罢。 这个孩子,太倔强了,认准死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喂,你们爷俩怎么回事,不知道小月怀孕了吗,还敢在家里抽烟。从今天开始,我规定,咱们家不许有烟味,要抽烟去外面抽去。”谷红岩和水婷月母女正好下楼,看见这俩大男人喷云吐雾就生气,当即十分霸道的定下家规,家里全面禁烟。 “不抽了,掐了。”水庆章最后还贪婪的吸了一大口,把半截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冲着厉元朗直使眼色。 看到他顽皮的一面,厉元朗禁不住偷笑。 老婆怀孕,以后就常驻娘家。一来便于照顾,二来也是防备厉元朗一时性急,忍不住伤害到孩子。 三个月以内是危险期,不能有剧烈运动容易流产,防范于未然总没错。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自己住在家里,老婆待在娘家安胎。只是吃饭时厉元朗才去一趟。他不习惯谷红岩的严格要求,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就是厉元朗单独和老婆待在一起聊天说话,谷红岩还总是监视,生怕他俩做出过分的事情伤及胎儿。 所以厉元朗便经常待在家里,时不时给水婷月做点适合孕妇吃的饭菜送过去,在家几天,别的没什么提升,厨艺倒是见长。 当他在家的第五天,忽然接到金维信打来的电话,“元朗,我是金维信。” “金部长好。”厉元朗正在煲牛骨汤,耳朵夹着手机通话。 “你明天来一趟我这里,关于你的工作市委已经研究做出决定。”金维信平淡的说道。 “金部长,方便透露一下吗?”厉元朗顿时感觉紧张,真不知道沈铮把他派去哪里。 “还是见面谈吧,有些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说清楚的。” “那好,明天上班后,我准时到。”挂断手机,厉元朗陷入沉思,一时失神,差点把牛骨汤熬干了。 金维信卖的这个关子,水庆章都不知道厉元朗的去处,晚上吃饭时帮他分析一大圈,最后也闹不懂是哪里。 反正就是一个晚上,明天见面自然真相大白。 说是这么说,这一夜厉元朗彻底失眠,实在没辙,喝了一罐啤酒方才强迫自己睡去。 转眼第二天一大早,厉元朗在外面的小吃摊上对付一口,之后开车往广南市进发。 从省城到广南需要两个多小时,这还是全程高速,要是走普通省道,需要差不多快一个上午了。 厉元朗是上午十点左右赶到市委的。到了金维信办公室,秘书认识他,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说金部长办公室里有人,请厉元朗等一会儿。 都说好事多磨,厉元朗越是着急,金维信那边的门迟迟不开,差不多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门开了,走出来的竟是王祖民。 这不稀奇,王祖民目前已经不再兼任甘平县的纪委书记了,仍然还是组织部长,他向金维信汇报工作正是对口。 “王部长您好。”厉元朗主动伸手和王祖民深深握了握。 “厉副县长这是……”王祖民试探问道。 “金部长找我。” “哦。”王祖民点了点头,临走时示意厉元朗给他打电话联系。 目送王祖民离开,金维信秘书进去通报完毕,这才请厉元朗进去说话。 办公室里的金维信一见厉元朗,没有客气,指了指对面空着椅子,说:“元朗,过来坐吧。”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金维信秘书进来,先给金维信的保温杯续上水,又给厉元朗沏了一杯新茶,知趣的转身离开,并轻轻带上门。 “抽烟自己拿。”金维信指了指桌上的烟盒。厉元朗没有抽,他全神贯注的听着金维信的下文。 “元朗,我听说你很喜欢去纪委工作?”金维信坦然问道。 “是的,我想去那里锻炼一下,充实我的经验和能力。” “嗯,所以,市委尊重你的意见,经市委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派你去……” 当金维信说出那个地方的名字时,厉元朗不禁大吃一惊,怎么会是那里呢? 第255章 西吴县纪委书记 金维信的原话是:“经市委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派你去西吴县担任纪委书记,并进入县常委会。” 西吴县! 厉元朗的印象里,西吴县是沈铮起家的地盘,历来的县委领导,肯定有一个是他的嫡系。 沈铮把他放在西吴县,是高看自己还是另有目的? 厉元朗一时拿不准,可是在金维信面前还是表示出来服从市委的决定,即刻就到西吴县任职。 “元朗,你知不知道派你去西吴是谁的主意?”金维信颇有意味的探寻厉元朗的反应。 “金部长,请您指教。”厉元朗规矩的答道。 “我不说答案,让你来猜一猜看。” 金维信大有考验厉元朗政治思维的味道,厉元朗想了想,踌躇说:“金部长,您的意思是……” “哈哈,你这个厉元朗真是鬼道,你说吧,在我这里你尽管畅所欲言,我就随耳听听,说破无妨。” “既然部长信任我,那我就班门弄斧了,说错了,部长可不要笑我。” “行,你随便说,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好吧。”厉元朗沉吟片刻分析道:“我觉得派我去西吴县,是两位市领导的共同意见,沈书记和鲁市长。” “噢?”金维信浓眉一颤,身子往前倾了倾,十分感兴趣厉元朗的回答,“你继续说下去。” “西吴县是沈书记曾经任职的地方,历来县领导都有沈书记的影子。鲁市长刚来,也希望西吴县不要经营成自家后花园,风吹不动水泼不进。有一个词说得好,‘平衡’,只有保持平衡,才更有利于管控,有利于当前发展。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请金部长更正。” “哎呀!”金维信不相信似的睁大眼睛,仔细打量厉元朗,好像不认识一样。“元朗,你很神奇,我以为能把你问住,却不成想你回答的完美无缺,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部长,您可不要高抬我,我会骄傲的。”厉元朗开起了玩笑。 “你值得骄傲,也担当起骄傲这个词。”金维信斩钉截铁道:“和聪明人谈话我就直来直去了。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是沈书记看中的人,而县长荣自斌你们已经打过交道,自斌人不错,希望你们多亲多近,多些往来。元朗,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金部长的想法我付诸施行,就是不知道荣县长肯不肯接纳我这个小弟了。” “放心,肯定会的。”金维信正色道:“我的话已经递过去,如果自斌还跟你计较隋丰年的事情,你尽管找我,我会处理的。” 接着,金维信又和厉元朗聊了一会儿西吴县的大致情况。甘平县紧邻西吴县,加上谢克又在西吴,李薇老家也是西吴的。耳渲目染中,厉元朗多少知道一些,有了金维信释放的消息,他对西吴县的了解陡然增加不少。 眼瞅着时间不早,厉元朗忙起身告辞,金维信也没挽留,把他送到办公室门口,拍了拍他的肩头说:“你回去准备一下,下周一我让艳华副部长送你过去。” “不必了金部长,我自己去就行。”省委结合八项规定下发新文件,其中就有精简迎来送往,以后新官员上任,不需要组织部相关领导陪同,当然这也要视情况而定。 “你自己去?”金维信一锁眉头,“太不安全了吧。” “我独来独往惯了,一个人没有问题。”厉元朗轻松回答。 “好吧,我会和朱方觉打招呼,你去之后找他就行。”握了握手,厉元朗告辞而去。 徐忠德的办公室就在楼下,厉元朗顺便去拜访了一下他。徐忠德是老纪委了,又是他的领导,还有老岳父这层关系,厉元朗必须要见人家一面。 彼此是老熟人,不用过多的繁文缛节,见面寒暄几句,徐忠德直入正题。 他认真说道:“元朗,西吴县的情况想必你也略有所闻,那里情况复杂,局势严峻,黑恶势力猖獗。你虽然是纪委书记,说实话,我更倾向于你做政法书记,去捅一捅西吴县乌烟瘴气的马蜂窝。可我尊重你想从事纪检方面的选择,其实纪检和政法是相辅相成的,各有各的分工,也有一定的相似之处。纪检管干部,政法维护法律,说到底,都是行使正义之剑。你去之后,不要有任何思想包袱和顾虑,该查的就查,该抓的就抓,捅出天大的篓子,有我给你担着。你在水明乡端掉马胜然这块祸害绊脚石,行事聪明果决。在西吴县,你同样要拿出这股雷厉风行的作风,拿出嫉恶如仇的坚定决心,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徐忠德这句我给你担着的话,令厉元朗深受感动,也是告诉厉元朗,他始终是厉元朗的坚强后盾和强有力的支持者。 “谢谢徐书记的肺腑之言,我一定遵照您的要求执行。”厉元朗坚定的表态道。 从徐忠德办公室离开,厉元朗原本打算去拜访沈铮和常东方,可沈铮办公室有人,想要见市委书记,非得提前预约才行。而常东方去下面检查工作了,他只能作罢。 广南市市委和市政府在同一所大院,只不过是两栋紧邻大楼,而且市委大楼比市政府大楼明显高出那么一块,几米的高度,肉眼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就是个暗示,表明市委比市政府高出一头,市委领导市政府的寓意不言而明。 厉元朗从市委大楼里出来,走向停车场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叫了一声:“厉副县长,请您留步。” 他回身一看,是个戴眼镜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眉清目秀,很有书生气息。 “你是……”厉元朗看这人眼生,便询问起他的身份。 “厉副县长你好,我是鲁市长的秘书,我姓李,叫我小李好了。” “李秘书,你好。”厉元朗和小李礼节性的握了握手,并问他找自己有什么事情。 “鲁市长请你陪他一起吃个便饭,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李秘书如实陈述着鲁为先的原话,没有任何加工修饰的成分。 市长相邀,厉元朗就是想要和王祖民一同吃饭的打算不得不推后,不是谁都有幸能得到市长青睐陪他吃饭的。 “那就麻烦李秘书了。”小李头前带路,厉元朗紧随其后走向市政府机关食堂。 鲁为先作为市长,自然不用排队打饭,而是被安排在楼上雅间用餐,四菜一汤,偏清淡,没有酒。 厉元朗进来后首先向鲁为先问了一声好。鲁为先坐着没动,指了指对面的空位,示意厉元朗坐下。小李的任务完成,悄无声息的知趣退出,把门轻轻带上。 “维信和你谈过话了吧?”鲁为先面色平静着问道。 “谈完了,金部长已经交代完毕。” “他说过的话我就不重复了。这次派你去西吴,我和沈书记的想法一致。我才来没多久,对下面的情况了解不多,不像沈书记,他在西吴多年,先后担任过县长和县委书记。听维信说,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希望你在西吴能够掀起一片天出来。” 鲁为先的话说得很隐秘,其实是在向厉元朗传递一条信息,西吴县是沈铮的地盘,派厉元朗这颗钉子就是要狠狠嵌入进去,把这块牢不可破的磐石,打出一道深深裂纹。 估计这也是金维信的意思,金家有占领东河省的长远打算,先从地级市的广南入手,逐渐扩散势力,金家老爷子这是采取以点概全的策略,从根须慢慢渗透到根茎。不得不说,金老爷子这一步棋看得足够长久和深远。 “鲁市长的话我记下了。”不同于徐忠德,厉元朗没有明确表态。尽管鲁为先和金维信有他们的计划,可厉元朗同样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被别人所左右。 “那就好。”鲁为先指了指桌上的炒菜,不经意的说:“这些都是自斌给我专门弄来的山野菜,纯正无公害的绿色食品,你多尝一些。” 他特意谈到荣自斌,不言而喻,就是让厉元朗今后多跟荣自斌接触交流,很显然,荣自斌已经进入到金维信和鲁为先,甚至于金家人的眼睛里。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棋子,金家一枚镶嵌进西吴县的棋子。 下午,厉元朗和王祖民去茶楼喝茶,王祖民得知他去西吴任纪委书记,意外之余送给他几条中肯意见,和徐忠德几乎如出一辙,也和鲁为先的想法相似,就是要在那里掀起风浪。 看来,表面平静的西吴县,一定暗藏着玄机。 厉元朗是晚上赶回省城允阳的,他没回家直接去了水庆章家里。自从女儿怀孕之后,水庆章按时回家,他做不了什么,看着女儿便笑眯眯的幻想成为外公的模样。 人到了一定年纪,期盼儿孙绕膝的传统概念非常强烈,水庆章也不免俗。 当全家人知道了厉元朗去西吴县任职后,第一个反对的就是谷红岩,她直接对水庆章下命令说:“厉元朗去那么远,谁照顾女儿?不行,我不同意。庆章,你赶紧着疏通,把厉元朗调到允阳来。允阳有七个市辖区,哪里还不安排下他这么一个人。” 谁知,水庆章突然一板面孔,呵斥起老伴:“你瞎裹什么乱,你以为允阳市委是我水庆章开的,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亏你还是党培育多年的副厅级干部呢,避嫌的常识都不懂。” 避嫌,可不是么,哪有女婿在岳父手下听差的道理,谷红岩一时着急,竟然忘了这茬儿。 不过,水庆章倒是说:“你要是觉得西吴县远的话,要不调到省里来也行……” 第256章 途经团结镇 水庆章这话可没有试探之意。人都是有私心的,一想到女儿挺着大肚子身边没有丈夫陪同,他心里不好受,萌生了是否把厉元朗调到省直机关的想法。 谁知,没等厉元朗回答,水婷月抓着厉元朗的手十指相扣,说:“爸,不用了。我懂元朗的心,他不喜欢在死气沉沉的省直机关坐板凳混日子,喜欢应对挑战。西吴县距离允阳远是远了点,不过开车绕高速走也就四五个小时,大半天就能到,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他可以做到。是不是,老公?” 深情望着丈夫,水婷月展现出温柔贤惠,或许快要当妈妈的缘故,水婷月少了几分小心性,多了几分母性的柔情和知书达理。 “谢谢老婆大人的理解,我保证每个星期都回来一次看你和咱们的宝宝。”厉元朗当场发誓,眼神里写满坚毅。 “唉!”谷红岩无奈的叹着气,还想要说什么。水庆章直向她摇头示意,年轻人的想法他们就不要干预了。人在官场身不由己,随他们去吧。 在允阳待了三天,厉元朗不离左右的伺候着水婷月,哪也没去,就是周宇约他出来聚一聚都婉言谢绝了。他这三天的任务就是陪老婆,雷打不动。 周日下午,厉元朗独自开车赶往西吴县。他报到日期是周一,可西吴县距离省城比较远,还没有直达的高速公路。他周一启程,赶到西吴县恐怕是下午了,影响不好。 所以他才决定提前走,周日下午出发,晚上就能到了,不耽误周一向县委报到。 去往西吴县有几条路线可选,厉元朗挑的是最短那一条,不过这条路的路况不好,只有一小段高速,剩下的全是省道和农村土路。 由于这是厉元朗第一次去西吴县,导航出了点问题指错了路,让他多跑了近百公里的冤枉路,天黑时到了一个名为团结镇的地方。 团结镇是西吴县下辖乡镇,镇子不算小,最起码比水明乡大两倍。建设的也不错,有几幢高楼发出霓虹光芒,一条笔直水泥路贯通整个镇子,夜色垂暮,路两旁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亮。不少商贩摆上地摊,来往行人渐多,形成一个小夜市。有卖吃喝的,有卖服装衣物的,还有锅碗瓢盆等日用品,商贩的吆喝声以及行人说话声混杂在一起,彰显出繁华一面。 厉元朗把车停在一家面馆前,下车走了进去。由于已过饭点,面馆里就餐的人不多,星星点点只有五六个人。 老板是个年约四十的中年汉子,热情招呼厉元朗坐下,询问他吃点什么。 厉元朗点了一碗特色牛肉面和一碟拌菜,交谈中询问这里距离县城还有多远。 老板告知他,团结镇离着县城只有十八里地,不过路不好走,竟是山路,崎岖不平,尤其黑天十分不安全。他劝厉元朗若不着急最好在镇里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赶路。 厉元朗一寻思,十八里地一脚油门的事情,听人劝吃饱饭,不急于一时,索性做好在镇上找宾馆对付一宿的打算了。 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很快端上来,厉元朗真是饿极了,大快朵颐的吃起来。 这期间,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约莫三十几岁的男子,那人中等身材浓眉大眼,竖起衣领东张西望一大圈,鬼鬼祟祟的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老裘,你怎么还敢露面,那帮人正到处找你呢。”老板一见这人进到店里,赶紧把他拉到角落里的一张桌子前坐下。 因为那人的位置就和厉元朗只相隔一张桌子,他和老板的对话,厉元朗能听得一清二楚。 那人没直接回答,而是管老板要了一大碗凉白开,咕咚咚几大口喝光,擦了擦嘴角低声说:“又饿又渴的,实在扛不住了就下山找点吃的。给我来一碗面,量越足越好。”说着,从衣兜里掏出团在一起皱皱巴巴的十块钱扔在桌子上。 老板叹了一口气,把钱还给那人,无奈说:“我能收你的饭钱吗,快拿回去。不过你赶快吃,吃完就走,当心他们找到你。” “那就谢谢了,快点去弄,我保证吃完就撤,绝不连累你。三天没正经吃东西,饿死我了。”那人也不客气把钱揣回衣兜,老板进去厨房准备面的时候,他不忘又四处踅摸一圈,主要是观察窗外的街道和行人。 厉元朗没有过多留意他,听老板的意思,这人似乎正在躲藏,难不成他是逃犯? 为了稳妥起见,厉元朗偷偷拍下那人正面照,尽管他刻意躲避,还是被厉元朗抓住机会拍摄到。 他将那人的照片发给张全龙,请他帮助调查,看一看那人是不是网上通缉的逃犯。 张全龙回复的消息很快,裘铁冒,团结镇人,三十七岁,曾任团结镇副镇长,一个多月以前被撤职,具体原因不详。 虚惊一场,只是一个被撤职的副镇长,不过厉元朗也纳闷,一个副镇长东躲西藏是为了什么? 裘铁冒大口吃着面条,看出来真是饿极了,满满一大碗他连汤都喝的一滴不剩,都露出碗底了。 吃完饭,裘铁冒扯起一张餐巾纸正准备和老板道别,突然之间,从外面闯进来三名五大三粗的大汉,为首一个皮肤黢黑的一见裘铁冒,指着他大喊:“兔羔子,原来你躲在这里,看你往哪里跑。” 不由分说,三个人恶狠狠直接扑向裘铁冒。 裘铁冒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抓起空碗撇了过去。三个人迅速躲过,空碗砸在墙上发出“啪嚓”一声巨响,摔了个粉碎,碗碴四溅,多亏厉元朗眼疾手快,躲过去一个飞来的碗碴,擦着他的脸飞驰而过。 狭小的面馆里,裘铁冒根本无法逃脱,很快被那三个大汉捉住,一顿拳打脚踢,骂骂咧咧,两人一左一右紧紧抓住裘铁冒的两只胳膊,架着他就往外走。 任凭裘铁冒如何挣脱,根本无济于事,而且多挣扎一下,立刻招致一顿拳脚伺候。 厉元朗见状,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当即断喝:“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抓他?” 为首的黑脸大汉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霸道的一瞪眼珠,吼道:“你他妈是谁,用得着你管,是不是皮子紧了需要老子给松一松筋骨。” 厉元朗刚要回击他,却见老板陪着笑脸赶紧过来打圆场,笑说:“侯爷,您不要和我的客人计较,他不知道您的身份,我替他给您道歉。” 叫侯爷的男子显然没兴趣理厉元朗,指了指他威胁道:“算你命好,老子今天有事没时间搭理你,哥几个,走!”一挥手,押着裘铁冒大摇大摆离去。 “喂,你们……”厉元朗不肯善罢甘休,不明不白把人带走,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我的祖宗,我求你了别给我惹事,你吃完了的话,赶紧离开这里,免得我受牵连。”老板一把拉住厉元朗,阻止他继续的动作和行为。 厉元朗也不想给老板惹事,暂时按耐住内心的狂澜,就问老板缘由。 可是老板却说:“你是外地人吧,这件事和你无关,我别问了你也管不了,那伙人你惹不起,我劝你赶紧走吧,多谢包涵。” 无奈之下,厉元朗付完账走出面馆,大街上依然热闹,只是裘铁冒和三个大汉早就没了踪影。 看来,一小小团结镇就这么不太平,西吴县真是不平静。 厉元朗顺着大街一路寻找,看到一家名为“鑫佳”的宾馆,四层楼,外观装修还算上档次,便走了进去。 在前台办理一个单人间,上了二楼进去一看,一张单人床,白色床单被褥,有独立卫生间,淋浴热水器,还算干净。 厉元朗舒舒服服的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睡衣,坐在藤椅上点燃一支烟,摆弄起手机来。 先跟老婆报了声平安,说他下午走错路的经历,目前正在团结镇的一家宾馆里,还用视频把所处环境照了一圈发给水婷月看。 视频里的水婷月还开着玩笑问他,有没有金屋藏娇啊,会不会把女人藏在厉元朗身后? “老婆,你真睿智,她就在我身后,我转她也转,所以你看不到她本人,哈哈!”厉元朗顺杆爬,用玩笑话回击老婆。 “死厉元朗,看你回来的,我不好好收拾你一顿的。”水婷月佯装生气,逗得厉元朗哈哈大笑,腰都直不起来了。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阵急促敲门声,厉元朗就以为有服务员来为由,挂断手机。 “谁啊?”厉元朗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问道。 “你、你是谁?”门外却传来一个女人的说话声音,而且舌头僵硬,明显喝得超量了,已经处于醉酒状态之中。 估计是女人喝大记错房间,错把厉元朗当成她的住处,隔着门没法对话。而这里的门又没猫眼,厉元朗只好把门打开,寻思和女人面对面交谈,把事情说清楚。 可是当他打开房门的一刹那,一个高大身躯直挺挺倒向他的怀里。厉元朗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抱住女人。即便这样,还是被女人强大的惯性将厉元朗压得往后倒退几步,手不经意间摸到女人高耸入云的地方。 触电般把手松开,厉元朗赶紧双手扳住女人的肩膀,正想发问,忽然间被女人的那张脸给震慑住了。 怎么是她? 第257章 鸳梦重温 吴红丽,怎么会是她! 太意外了,在自己视线里消失近一年的吴红丽,竟然在人生地不熟的团结镇遇到她,厉元朗做梦都不会想到。 “红丽,怎么是你!”厉元朗禁不住惊叫起来。 由于二人早有了肌肤之亲,说话也就随便一点,不像之前厉元朗私下里一直管吴红丽叫吴姐了。 “谁,你怎么……”吴红丽仍旧处于高度喝醉状态,朦胧的醉眼里只看到面前男子长了两个脑袋,像个双头怪,根本没发现是厉元朗。 她胡乱的指了指厉元朗,忽然胃内一阵翻江倒海,挣扎出厉元朗的怀里,捂着嘴踉跄跑进卫生间,对着洗面池就是一顿呕吐。 厉元朗赶紧过来,轻轻捶着她的后背,并拿来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等她吐干净了,把水递给她,并问:“跟谁喝的,喝成这样。” 吴红丽用水冲干净呕吐物,又洗了一把脸,接过矿泉水漱了漱口,总算感觉好一些也清醒不少。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的模样,终于发现身后站着的厉元朗,惊奇的赶紧回过头来,怔怔看着他,傻了。 厉元朗拽过毛巾给到她手上,吴红丽缓过劲来,木讷接着并没有擦那张沾着水珠、双颊通红略带妩媚的脸。 “怎么,才不到一年,你就不认识我了?” “元朗,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吴红丽好一阵子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厉元朗当然不能直接说出原因,和吴红丽不明不白的有了那么一次,算是寂寞之中的生理慰藉。可人非草木,多多少少总有点感情,他不能伤了人心,尤其是女人的心。 于是他似笑非笑的反问:“你说呢?” “不会,你不是那种人。”吴红丽十分肯定的连连摇头。 “你说我是哪种人。”厉元朗微微一笑,“你就这么了解我吗?” “哼!”吴红丽失望的冷哼一声,擦干了脸,晃晃悠悠走到床边坐下说:“你已经结了婚,有了妻子,不会在意我这个黄脸婆的。” 吴红丽准是从表姐吴红娟那里知道了厉元朗结婚消息,但是从她反应来看,并不清楚厉元朗已经调到西吴县。 言归正传,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闹出尴尬,便问起吴红丽的近况,还有她今晚为什么喝成这样,像个醉猫似的。 原来,吴红丽离开水明乡不仅仅是为了躲厉元朗,而是有了一个升职的机会,她现在是团结镇的代镇长,从副科级的宣传委员几乎是一步登天。 还得感谢她表姐吴红娟的帮忙,团结镇正好镇长空缺,吴红娟和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老婆十分要好,就走他老婆枕边风的路数,促成吴红丽成为团结镇代镇长。 怪不得吴红娟曾经告诉过厉元朗,吴红丽比原来提了级别。还真是如此,副科级虚职到正科级实职,一个地下一个天上,高出太多。 “你以为我想这么喝酒啊,没办法,要想争取来大的投资,只能让人家投资商满意。告诉你,一杯五万,今晚我一口气喝了十杯白酒,弄来五十万的投资意向。”吴红丽伸出十根手指,为了团结镇招商引资,今晚她陪着南方来的一名客商吃饭。席间,对方提出这个要求,硬逼着吴红丽干掉十杯白酒,他才满意。 “红丽,你这是干嘛,干工作犯不着把身体搭进去,这么喝早晚会把身体喝坏的。” 吴红丽苦笑一声:“我现在这个‘代’字还没去掉,想要成为镇长,必须要做出成绩来。今晚这个南方客商手里有个一百万的投资项目,如果能够成功,会给团结镇带来很大的收益。到年底镇人代会上,我有了这么一笔成绩单,对我担任镇长非常有利,你懂不懂?” 见厉元朗还要劝她,吴红丽索性一摆手,反倒问起厉元朗怎么到了团结镇? 厉元朗不再隐瞒,就把自己调到西吴县任纪委书记的话题说了出来。 “你、你到西吴县当纪委书记?”吴红丽顿时瞪大眼睛,不相信似的看着厉元朗。 可不是嘛,短短一年左右的时间,厉元朗就从水明乡党委书记、乡长职位提升到副县级,还是常委副县,还是吴红丽的上级,这个剧本也太具有戏剧性了。 “是的,我明天就要去上任,因为导航出故障走错了路,耽搁在团结镇,才在这里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就要向朱书记报到。”厉元朗诚恳说道。 “元朗,真的,我想到你会有前途,没想到你升的这么快。你看,我还在为去掉代镇长而争取投资的时候,你已经成为县委领导了。”吴红丽说的是真心话,人和人没法比,就像她和厉元朗一样。本以为离开厉元朗,成为和他平起平坐的正科级镇长,却仍旧没有逃脱被厉元朗领导的命运。 “红丽,你也挺好的。我看了,团结镇比水明乡大许多,街道环境和建设都比水明乡好,这里应该是西吴县数一数二的大镇了吧。” “嗯,能排进前三名,不过也不好管理。这里的人员复杂,还有暗势力存在,说实话,我感觉和马胜然在位那阵子雷同。” 正好厉元朗到这里上任,吴红丽酒醒大半,就给厉元朗谈了团结镇以及西吴县里的局势。 和其他地方一样,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和县长荣自斌是表面上合作,暗地里拆台。 从来一二把手难以相处,究其原因就是现有体制决定的。 历来党领导一切,包括政府,所以才有政府一把手同时兼任党内副手的利权分配。 但是有个问题,却凸显出党委的重要性。就拿常委会的人员组成来说。党委这边除了书记、副书记,还有诸如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政法委书记和县委办主任等人,必须入常的规定。 而政府这边,只有县长、常务副县长以及常委副县长三个名额入常,县委那边占有绝大多数,政府这边明显处于下风。 一个地方的常委会是决策机构,重大事情需要常委集体讨论形成决定。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党委这边人数占有,况且还有一个,书记拥有一票否决机制,这就大大削弱了政府的权力。 偏偏政府县长是常委会的二号人物,又跟县委书记平级,我就比你书记小那么一点点,权力上面却差了一大截,自然不甘心。 这才有了一二把手表面上和平相处,背地里暗流涌动的现象存在。 争权夺利,尤其涉及到自身利益,永远是不可能消失,也不可能绝种的。 目前团结镇的九名党委委员,镇党委书记梁运啸身边就有五个追随者,这跟马胜然雷同。只不过区别在于,梁运啸没有像马胜然那么霸道,总体上遵循有事商量着来,有些时候还是能听进别人的意见,尤其是吴红丽的。 “那还不错,没有排外,这对于你开展工作阻力就小多了。”厉元朗点头分析着。 “阻力小,难度却很大。”吴红丽无奈的摇了摇头,破天荒的管厉元朗要了一支烟,贪婪的吸了几大口,却引起剧烈咳嗽。 厉元朗见状赶紧过来帮她捶了捶背,却不成想吴红丽忽然借机一把搂住他,在他耳边吹着热气,喃喃道:“元朗,我好想……” “红丽,这样不行……”厉元朗尽力挣脱开,怎奈吴红丽犹如美女蛇缠绕,任凭厉元朗掰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死死抓住他的身体不放。 “红丽,我们这样不好,会被人发现的。” “我不管,我就是想要你,就是想要……”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吴红丽本来就处于虎狼年纪,而且她身材高大,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蛮力,竟然一把将厉元朗推到在床上,不管三七二十一,骑上来肆意撕扯厉元朗的衣服。 厉元朗全程处于被动,很快被吴红丽剥了个干净。面对厉元朗健硕的阳刚身材,吴红丽意兴大发,直接扑了上去…… 窗外,霓虹闪烁,而窗户里的床上,却上演着一场春图大戏…… 其实,厉元朗本不想再跟吴红丽有这种瓜葛,毕竟同处于西吴县,若是再有这样的关系,以后可怎么相处,说不清道不明。 架不住吴红丽妩媚柔情,三十六岁的少妇,比起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要强上许多,放得开,最关键一点,人家会玩。 这一晚,吴红丽索取三次,好在厉元朗存货富余,应付自如。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吴红丽已不在身边,估计早就走了,准是担心被人撞见影响不好。 厉元朗起来冲了一个热水澡,洗漱干净到楼下餐厅吃早餐。 吴红丽竟然也在,她只是瞄了厉元朗一眼,装作若无其事不认识的样子,就是走起路来有些不对劲,两条腿明显发软。 厉元朗禁不住偷笑,却遭来吴红丽一顿白眼的报复。都怪他,弄得自己腰酸腿疼,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无法和吴红丽明着道别,厉元朗偷偷冲她一点头,拎着公文包走出鑫佳宾馆,钻进车子发动马达,直奔西吴县城而去。 第258章 到任 厉元朗是上午八点左右到达西吴县的。 县城高楼林立,街上行人如织,车辆川流不息,相比较甘平县要繁华许多。 在广南所有区县排名靠前的西吴县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一点上,落后的甘平是望尘莫及。 县委所在地是一栋十层高的大楼,恢弘气派,与之一街之隔的县政府大楼,只有九层高,却也不失威严弘壮的气势。 厉元朗这次赴任,没有相送相迎,县委只是得到市委组织部的通知。 朱方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个头不高,胖乎乎的,长了一双笑眼,给人第一感觉不笑不说话,十分好相处。 “元朗同志,市委组织部金部长给我打来电话,说你今天到任,还说你自己过来。你也是的,也不给我打声招呼,我好派人去接你。” 朱方觉这话半是埋怨也在表明他该有的态度,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闲聊起他一路上的经过。 得知厉元朗是从团结镇过来,朱方觉便说:“哦,见到梁运啸和吴红丽两位同志了?” 厉元朗心想,见过吴红丽了,昨晚还在一起大战三个回合,都把她的腿都给弄软走不动路了。 当然,这段经历上不了台面,厉元朗摇了摇头:“我只是路过,没有惊动当地同志。” 朱方觉似乎想起什么,一拍脑袋问起来:“红丽镇长是从水明乡调过来的,你们之前在一个班子里共过事吧。” “是的,吴红丽那会担任乡宣传委员,我当时是代乡长。” “哦。”朱方觉连连点头,又问起厉元朗对团结镇的印象如何。 因为是第一次和这位朱书记接触,厉元朗就没有提及遇见裘铁冒一事,主要谈了自己对团结镇的第一印象,当然是以夸为主。 昨晚上他问过吴红丽有关裘铁冒的事情,听吴红丽说,裘铁冒系个人生活作风问题被撤职查办的,一撸到底清除出政府部门。 原因就在于,他长期和一名已婚妇女保持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那名妇女的丈夫瘫痪在床多年,是被她丈夫亲属抓了个现行,人证物证都有,裘铁冒无从抵赖。 怪不得有人到处抓他,裘铁冒四处躲藏,估计是女人丈夫家属不肯善罢甘休,找他算账。 这种涉及道德层面的事情厉元朗无从插手,他还和吴红丽有着这么一段故事,吴红丽离婚,他还有妻子家庭。提及这事,厉元朗感觉有点脸红。 一阵敲门声打断二人谈话,秘书进来禀报,说县委办左江主任到了。 “请他进来。”朱方觉和厉元朗同时起身,左江迈着风风火火的步伐推门而入。 左江瘦高个,戴一副眼镜,冷眼一看文质彬彬。只是那双大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一看就是心眼很多的人。 朱方觉把厉元朗介绍给左江认识,左江忙伸出手来笑脸说道:“厉书记真是年轻,非常有幸和厉书记在一个班子里工作。” 一句“年轻”,就已经表露出对厉元朗的不重视,俗话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就是笑话年轻人缺少城府和老练。 厉元朗不以为然的和左江的手搭了搭,象征性的握了握笑眯眯回应道:“左主任年纪也不大么,咱们彼此彼此。” 把个左江闹了个大红脸,的确,刚过三十七的他只比厉元朗大了四岁,本不应该涉及这个话题,反倒把自己也带进了沟里边。 朱方觉赶紧解围以免尴尬,并告诉厉元朗,下午三点要开个临时常委会,主要是把厉元朗介绍给大家认识,晚上就在县委招待所一起吃个饭,给厉元朗接风。 左江作为县委办主任,是来安排厉元朗办公室的和住处的。厉元朗的办公室在六楼,是按照规定要求设计,不超过二十四平米。 办公室宽敞明亮,办公用品清一色新置办的。住处则给安排在县委住宅楼,一套八十平米的房子,三楼朝阳的正房。应用之物全都购置齐全,厉元朗只需要夹着个小包就能入住。 厉元朗的纪委书记同时兼任县监察委主任,纪委和监察委是合署办公,两个机构一套班子。 纪委和监察委都是反腐败机构,但是二者区别在于,监察委是国家机构,纪委的是党的机构。监察委的检查对象是所有公职人员,纪委监督所有党员。 纪检部门负责查处党内的违纪事件,视情节轻重予以不同的处理。而监察部门是以政府的角度给予查处和行政处分的。对于党员干部,违法和犯罪后不但要予以党纪处分,还要给予政纪处理。在体制上,纪检、监察部门分别实行两块牌子、一套人马的管理体制。 给厉元朗配置的是一辆大众帕萨特轿车,司机姓张,长得挺老实,就是年龄略大,四十七岁。 按照规定,县一级别的领导不配有专职秘书,但是为了便于工作,每个县领导都有秘书,厉元朗也不例外。 左江给他送来五个人的简历,都是县委办挑选出来适合的秘书人选。厉元朗翻看着每个人的资料,忽然脑海里蹦出来一个人,就给左江挂去电话。 “左主任,我想问一下罗阳同志的情况。” “罗阳?”左江显然一愣,没听罗阳提起过认识这位新任纪委书记?便说:“罗阳刚调到县委秘书组,我看他从没这方面的经验,这样吧,我这就派人把他的资料给你送过去。” “罗主任费心了。”挂断电话,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喊来纪委办公室主任陈玉栋。 陈玉栋不到五十,头发略微秃顶,酒糟鼻子,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喜欢喝酒的主儿。 “厉书记,有什么事?”陈玉栋敲门进来,规矩的站在厉元朗面前。 “你去通知一下在家的各部门负责人,十点钟开全体大会。”厉元朗吩咐道。 “是,我这就去办。” 西吴县纪委、西吴县监察委员会共内设十六个职能机构。其中有六个纪检监察室,十个综合部门。包括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研究室、党风政风监督室、信访室、案件监督管理室、审理室、干部监督室和信息中心。 县纪委除了厉元朗一个书记之外,还有三个副书记。分别是常务副书记兼监察委副主任胡喜德;副书记兼监察委副主任程有利;副书记兼监察委副主任林芳。 三个副手都比厉元朗年岁大,只有林芳看样子比他大不了多少,三两岁之内。而胡喜德和程有利都年过四旬,表面上对厉元朗客气,可心里边对于这么年轻就担任一县纪委书记,多多少少有些不服气。 说白了,他们尊重的只是厉元朗的职务,并不是他这个人。 林芳梳着短发,显得干练,模样属于中等偏上,穿着一套职业套装,加上高跟鞋,彰显出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身材不胖不瘦,和吴红丽差不多,挺有肉的,尤其是胸前一片波澜很是壮阔。 除了在外地办案的不在,其他各部门人员包括负责人悉数到场。五十来人聚在纪委大会议室里,乌泱泱的一大片,有说有笑的,还有端着保温杯,甚至还有个别人在吸烟。 而主席台上,居中坐着厉元朗,左手边是胡喜德,右手边是程有利,林芳则紧挨胡喜德坐在最边上。 胡喜德看了看台下,侧身小声和厉元朗商量:“人都到齐了,开会吗?” “先等等。”厉元朗看了看台下众人直视他的目光,大多都对于这位新来的纪委书记年轻面孔产生蔑视和质疑。 “我叫厉元朗,是新来的。”厉元朗做完自我介绍,突然脸色一沉,一本正经的说:“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没有三把火只有一把,就是在这里强调下会议纪律。严禁开会迟到早退,有事提前请假,还有一个,不允许在会场抽烟,保持一个清新的开会环境。以上两点如有触犯,第一次罚款两百元,第二次罚款五百,第三次扣罚季度奖金。” 他又对台下的陈玉栋说:“陈主任,赶紧把窗户打开,放放烟味,什么时候没烟味了,咱们什么时候开会。” 厉元朗的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瘾君子们纷纷掐灭手中烟头,看厉元朗的眼神,也有了些许的变化,或者说是一丝畏惧。 陈玉栋指挥几个人同时把会议室的几扇窗户推开,尽管会议室有空凋,但是开窗户瞬间,外面新鲜空气钻入会议室里,在炎热的夏季,令人感受到一丝清新和凉爽。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会议室里的烟味逐渐散去,胡喜德看着差不多了,和厉元朗沟通完毕,敲了敲话筒,语速平缓的说道:“今天,是我们西吴县纪委和监察委员会非常有特殊意义的日子,新任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兼监察委员主任厉元朗同志到任。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厉书记,并请他讲话。” 哗啦啦…… 随着众人还算热烈齐整的掌声,厉元朗徐徐站起身,环视众人一圈,深深鞠了一躬。 重新坐下后,他清了清嗓子,做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发言。 第259章 口才好的纪委书记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手上没有任何稿件,完全脱稿讲话。 他掰了掰麦克风,轻咳一声,语速不急不慢的做了开场白。 “同志们,我担任县纪委书记监察委主任,深感使命光荣、责任重大。作为新一届县纪委班子的‘班长’,我将在原有县纪委班子奠定的基础上,紧紧依靠县纪委常委会的集体领导,紧紧依靠 全县纪检监察干部的集体智慧,励精图治,与时俱进,勤奋工作,继往开来,努力推动全县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再上新台阶 。” 说到这里,厉元朗稍作停顿,接着说道:“今天和大家第一次见面,借此机会,我提几点意见,与大家共勉。” “第一,围绕中心,服务大局。纪委要进一步增强为中心和大局服务的敏锐性和主动性,积极探索纪检监察工作为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的有效方式。巩固创新方法,确保各项重大决策部署落到实处以更加高昂的激情,更加优良的作风,更加求实创新的工作,为加快推进全面小康社会建设,提供坚强的政治和纪律保障。 第二,提升能力,忠于职守。当前,党风廉政建设面临的形势依然严峻,反腐败工作涉及的领域日益拓展,任务越来越重,难度越来越大,要求越来越高。作为纪委班子,要肩负起神圣使命,继承好传统、好作风,力争纪检,坚持学习更新观念,增强能力。以‘说了就算,定了就干,干就干好’的实干精神,紧紧抓住惩防体系建设这条主线,深入推进廉责自律,纠风治乱,案件查办等工作,真正做到事业为上,责任为重,工作为先,全面履行党章赋予的职责。 第三,民主和谐,团结奋进。团结是班子的生命,只有班子团结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以坚强的凝聚力和战斗力保证各项工作任务的圆满完成。一个优秀的团队不仅仅是人的集合,更重要的是能量的聚合,是思想和情感的融合。我们能在同一个班子合作共事,这既是事业的需要,更是人生的缘分。作为纪委班子成员要坚持党讲党性,顾大局,自觉维护班子的团结。班子成员要带头发扬民主,做到互相尊重,互相谅解,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在合作共事中加深了解,在相互支持中增进团结,使大家真正成为政治上志同道合的同志,思想上肝胆相照的知己,工作上密切配合的同事,生活上互相关心的挚友,努力形成风清气,正其心劲足干事创业团结和谐的工作局面。 第四,公正廉洁,执纪为民。执纪为民是纪检监察机关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必然要求是党的性质和宗旨,在纪检监察工作中的集中体现。要始终坚定群众利益无小事的政治立场和政治态度,始终保持纪检监察干部的昂扬斗志和浩然正气,围绕以人为本执政为民的理念,切实推进党风廉政建设,敢于同消极腐败现象和损害人民利益的行为作斗争。要不断加强党性修养,增强自律意识,带头遵守廉洁自律各项规定,自觉接受组织和群众的监督。凡是要求各级领导干部做到的,纪委班子必须带头做到,要求各级干部做到了,纪委干部必须首先做到,真正以严明的纪律,清廉的作风,树好形象,争当表率,形成推进全县设经济社会健康快速发展的强大合力。 同志们,站在新起点,面对新机遇,迎接新挑战。我们要在县委和市纪委的坚强领导下,坚持以人为本,执政为民,恪尽职守,清正廉洁,求真务实,开拓进取。坚定不移的推进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工作,努力开创我县纪检监察工作新局面,向组织和人民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为打造科学发展新高地、共建和谐幸福新家园、建设宜居宜业的新西吴,作出新的更大的贡献。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厉元朗的话讲完后,会场顿时安静了足有几秒钟。很快,有人带头拍起巴掌,紧接着响起来一阵震耳欲聋的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开完会回到办公室里,陈玉栋将罗阳的资料送到厉元朗的案头,说这是左江派人送来的。 “是的,是我让左主任临时加进来。”厉元朗看了几眼并没有急于放陈玉栋走,而是问他对罗阳的印象如何? 陈玉栋早就猜到厉元朗临时加了罗阳的意图,便笑说:“罗阳这人我接触不多,不过听说他还是一个挺有上进心的小伙子,以前在县委机要室,前不久调到县委办,小伙子写得一手好字,笔头子挺硬的。” 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你去通知他,我要见见他。”这一句话,足以说明厉元朗的用意了。 陈玉栋回到办公室,坐在桌子边想了想,这才找到县委通讯录,好不容易翻到罗阳的手机号,打了过去。 “喂,罗阳吗?我是陈玉栋,有个事情我要跟你提前透露一下……”虽然办公室里只有陈玉栋一个人,他还是习惯性的捂住话筒,尽量将声线调到最低状态。 他告诉罗阳的意思是说,新来的纪委书记要选秘书,是他陈玉栋极力推荐,新书记才决定见罗阳一面,并嘱咐罗阳几个注意事项,别砸了锅,讨新书记不喜。 按说,罗阳在县委办综合组,应该知道新来的纪委书记。可是由于厉元朗这次上任低调,再说他只是纪委书记,县委办不归他管,重视程度自然不如县委书记、县长这类大员。 而且县委书记朱方觉又没有大张旗鼓的安排,知道的人不多,仅限于县委几个领导而已。 所以,罗阳对于陈玉栋这个电话始终处于懵逼状态,感觉走在大街上忽然被一张大馅饼砸中,脑袋晕乎乎的,都忘记感谢陈玉栋了。 “你赶紧过来,新书记要见你,越快越好。”陈玉栋很是不满,这个小伙子怎么一点规矩不懂,连个“谢”字都不说,自己白费心思编了这么一段话了。 罗阳几乎是大脑一片空白走进厉元朗办公室的,陈玉栋在路上和他说了什么话他一句都没记住。 当陈玉栋把罗阳介绍给厉元朗时,罗阳这才算是明白了,或者说醒悟了。 这个看起来十分眼熟的厉书记,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面? 等到陈玉栋知趣离开,厉元朗一指对面的椅子示意罗阳坐下。 “你……”罗阳看了看厉元朗,脑海里快速寻找着记忆碎片,拼接着一切可以让他打开思路的元素。 “我叫厉元朗,怎么样,想起来了吧?”厉元朗循序渐进的引导着罗阳。 厉元朗! 这个名字终于令罗阳清楚,一个经常挂在女友苏芳婉嘴边的人物,难道说…… “你是……你怎么……”罗阳有些语无伦次,太诡异了。这人不是在甘平吗,怎会转眼到了西吴县,还是纪委书记? “罗阳,”厉元朗等罗阳懵逼着坐在他对面,身体往前探了探,平和说道:“我看了你的履历,你在县委机要室干了两年,到县委办综合组也不到半年的时间,可以说,你在秘书岗位是一张白纸。” “是的,我没有这方面经验,但我不明白,厉书记为何看中我?”罗阳绷着脸毫不客气,在他心目中,厉元朗是他情敌的存在。得罪就得罪,在爱情面前,他要维护男人该有的尊严。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并不生气,身子靠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说:“我初来西吴县,人生地不熟,急需一个熟悉的人在我身边工作。你在西吴县工作两年,这方面比我知道的多,了解的也多。还有,我感觉你这人还是不错的,写作有功底,挺适合秘书这项工作。当然了,我尊重你的意见,你不用急于表态,回去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我。” 厉元朗没有说一丁点冠冕堂皇的官话,完全发自肺腑之言。他到西吴县,想要在纪检方面有所建树,的确需要一个熟悉的秘书,尤其是对他说实话的人。 左江推荐的那几个人,厉元朗都看了他们的简历,这些人长期工作在县委办,都属于老油条,甚至还有两个人比厉元朗的年纪还大。 秘书比领导年龄大,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以后领导怎么好意思去支使人家做事? 还有关键一点,这些人能在县委工作,背后肯定早就选择了主子是谁,谁是他的靠山。 如果一个秘书不能和领导一条心,将是十分可怕的结果。秘书和领导接触最多,掌握领导的一切,好了的是心腹,若心猿意马,就会把领导最隐秘的消息透露给旁人,会使领导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处境。 厉元朗之前从苏芳婉那里知道一些有关罗阳的事情,知道他在西吴县没根没蔓,没有后台,属于没有走入领导法眼的清白之人。 经验可以积攒,忠诚度可以靠后天培养,这就是厉元朗选中罗阳的原因。 “我……”罗阳干张着嘴,脑海中却在做着激烈选择,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第260章 搬起石头砸了脚 从厉元朗办公室里出来,罗阳直接去县教育局找苏芳婉。 苏芳婉目前是西吴县教育局副局长,非党委委员,排名最后一位,主管电教仪器和妇委会工作。可以说,是最没实权的副局长。 不是党委委员,不能参加决策,只不过挂了个虚衔而已。 为了离开甘平,苏芳婉舍弃的太多。原来在甘平县团委,好歹是后备干部的人选,进入西吴县教育局,等于堵死了自己的升迁之路,除非有贵人相助,否则这一辈子只能在副科级上面徘徊了。 已经到了中午,罗阳约苏芳婉在教育局附近的餐厅吃饭。点的菜端上来后,罗阳拄着筷子发愣,苏芳婉便问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芳婉,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罗阳如是说。 他就把厉元朗想让他当秘书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苏芳婉闻听登时一惊:“你说什么!大叔……厉元朗调到西吴县来了?” “是的,我也是刚刚知道。只不过我不知道厉元朗让我当他秘书的真实意图,是他急需我这样一个了解西吴县的人吗?我很踌躇……”话说一半,罗阳将后一半硬生生咽进肚子里。他的后半句其实涉及到苏芳婉和厉元朗曾经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不好意思说出口,怕伤害到苏芳婉。毕竟,苏芳婉为了调到西吴,舍弃的东西太多了。 “你不要犹豫了,厉元朗跟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他一个外地人来到西吴县,人生地不熟,需要你这样一个了解西吴官面上的人做他的秘书。”苏芳婉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又说:“罗阳,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厉元朗这个人懂得感恩,你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靠近,只要有付出,我相信你会有一个不错的回报。” 不错的回报,这几个字深深刺激了罗阳。一直以来,他在苏芳婉面前总是抬不起头,归根结底,就是因为自己的地位没有人家高的缘故。 俩人年岁相当,可是苏芳婉已经是副局长了,而他呢,才进入县委办综合组。县委办才是一个正科级单位,综合组组长不过是股级干部,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科员。 女强男弱,削弱的是男人的自尊心,所以和苏芳婉相处几个月,俩人在一起时,罗阳处处让着苏芳婉,处处以她为主以她为核心。时间久了,苏芳婉养成公主病,在罗阳面前颐指气使,一次次挑战着他的忍耐力。 现在听到厉元朗是一个懂得报恩的人,罗阳的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暗中有了打算。 吃完饭,罗阳并没有急于给厉元朗回话,而是按部就班回到综合组上班。 综合组组长名叫康永生,长得胖乎乎,挺着个大肚腩,一看就是个吃货,管不住嘴的男人。 康永生是看人下菜碟的主儿,综合组一共八个人,个个都有背景,都和县委领导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除了罗阳。 所以,一遇到难事,别人不愿意做的事情,康永生第一个想到的总是罗阳。 这不嘛,县委办副主任张令,刚交给他一项任务,赶写一篇发言稿,县委书记朱方觉明天要用。 说起张令来,不得不提到他另一个身份,县委书记朱方觉的秘书。跟在朱方觉身边四年,从一名普通科员熬到如今的副科级实职,下一步升到正科,外放到下面乡镇不是一把手就是二把手,绝对的有政治前途。 堂堂县委大秘发话,康永生不敢不重视。可是手下几个笔杆子都有材料要写,最主要的是,人家不怎么鸟他,说起来后台都够硬气,康永生也不敢为难他们。 正好见罗阳走进来,康永生便叫住他:“罗阳,你马上抓紧时间写一份发言稿,朱书记明天大会上要用,尽快赶出来。” 罗阳气不打一处来,耐着性子说:“康组长,我手里边还有两份材料要写,这一份是倪副书记的,这一份是左主任交办的,您再给我增加工作量,我恐怕难以完成。” 康永生眼睛一瞪,脸色铁青道:“怎么,我说的话不管用是不是,你眼睛里还有没有领导,有没有朱书记,有没有张副主任!” 之所以提到张令,是因为办公室里有一个人是张令的远亲,康永生也是说给那个人听的。 “请你不要上纲上线,我就事论事,这和尊重领导没关系。”罗阳也没客气,康永生的话已经点燃他胸中火焰,完全是靠着自身修养忍耐没有发作。 “还敢抵赖,摆明了你就是没拿朱书记当回事儿。”康永生大放厥词,并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放,震得茶杯里的水都溅出来,弄湿了张令交给他的材料一个边角。 康永生在这里大喊大叫,其他几个人都放下手中活计,转脸看向这二人,没一个肯站出来说话或者劝架的。 明摆着,这是康永生立威的机会,罗阳没枝没叶的又没靠山,平时大家都瞧不起他,谁都可以呼来喝去。见康永生训斥罗阳,罗阳竟然胆敢还嘴,心里想着该有一场大的争吵,索性坐山观虎斗,任凭事态发展下去,权当看猴戏了。 个个幸灾乐祸,都希望康永生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毛头小伙子,办公室整天太沉闷,有了这个事也算给大家搞点娱乐节目,消遣解闷。 “好哇罗阳,你厉害,竟然不把朱书记放在眼里。顶撞上司,藐视领导,我看我这里的庙太小了,容不下你这个大菩萨。你等着的,我这就去找左主任,让他把你调回机要室坐冷板凳。”康永生气得眼珠子冒火,就要去找左江。 反正已经撕破脸,罗阳也没法在综合组待着了,索性拿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给厉元朗打了个电话。“厉书记,你说的话我考虑清楚了,我同意去你那里。” 由于罗阳说话声音不是很大,在场众人包括康永生都没听清楚,尤其康永生竟然听到李书记。 他的脑袋里快速想了一大圈,貌似在县委没有李书记这一号人,便嘲讽道:“呦呵,原来咱们罗大同志早就不想在综合组待着了,找好了下家。什么李书记,是不是哪个村子的支书啊。” 哈哈哈! 他这一出口,立刻引起众人一阵嘲笑声。 罗阳微微冷笑着对厉元朗说:“厉书记,我们康组长说你是村支书。好,我让康组长接电话。” 于是罗阳把手机递给康永生,“厉书记跟你说话。” “什么李书记!”康永生一摆手,毫不给面子,“告诉你这位李书记,就说我康永生很忙,没时间和李书记讨论庄稼地里的事情。” 又是一通讽刺挖苦,却听到罗阳已经打开了免提,里面传来厉元朗的怒喝声:“康永生,我是厉元朗,你马上接电话,我有话问你。” “厉元朗,厉元朗是谁,我没听说过,你是哪个村的,报上你村子的名字。”康永生故意抬高声调,嘴对着话筒大言不惭,嘻嘻哈哈。 “啪”的一声,手机那头愤怒的挂断电话,康永生不以为然,还在对着罗阳大放厥词,把那摞沾了水的材料往他面前桌子上一扔,不可置疑的命令道:“今晚就是一夜不睡,也要给我赶出来,要不然你就滚蛋!”随后,吹着口哨背着小短手,耀武扬威的走出办公室去外面抽烟去了。 岂不知,康永生站在天台上,连半支烟都没抽完,手机催命的连声响起来,一看是左江办公室的电话号码,赶紧狗舔犊子似的点头哈腰,脸上的肥肉都挤在一块。这幅卑躬屈膝的样子,就好像隔着话筒的左江能看见一样。 “康永生,你赶紧滚到我办公室来!”都不等康永生回话,左江气哄哄的直接挂断。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左主任发哪门子邪火! 康永生迅速扔掉半截烟,几乎小跑着去了左江办公室,进门之前调整情绪,大口喘着粗气,就差把舌头伸出来跟狗相似了。 他这么做是装作跑得很急,证明拿领导的话当成圣旨,好给顶头上司左江留个听话的好印象。 谁知道,他刚迈步进来,就见左江阴沉着脸,怒气冲冲瞪视着他,把个康永生都给看毛了,不住擦着跑出来和吓出来交织在一起的汗水,大气不敢出一个。 “康永生啊康永生,你是什么素质,连厉书记你都不知道?还大放厥词说他是村支书,连损带挖苦的,你的政治嗅觉哪里去了吗,是当成排泄物拉出去了,啊!”左江气得使劲一拍桌子,震得康永生耳根子嗡嗡直响,脑袋一片空白。 好一会儿,康永生才深深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问道:“左主任,李书记?哪个李书记?” “你把耳朵给我支棱起来,什么李书记!听我再告诉你一遍,厉元朗厉书记,新任县纪委书记,今天上午刚到任,你听明白没有!” “纪、纪委书记!”康永生闻听,顿觉眼前金星四溅,身子一栽歪,差点瘫倒在地。 妈呀,我无意中得罪了纪委书记,完蛋啦,要是哪天一不高兴查他的问题…… 康永生再也支持不住,噗通一声,坐在地上傻了。 第261章 借力打力 在厉元朗接到罗阳电话的时候,就听到里面吵吵闹闹,听出来罗阳是在跟人吵架。 他本来不想参与,可是听到康永生刺耳话语,他立刻明白罗阳这是想让他帮着出头挽回面子,借力打力。 反正罗阳已经答应做他秘书了,这点小事情厉元朗愿意助人为乐,寻思着报出姓名,康永生知难而退也就算了。 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的是,康永生竟然大言不惭的连带他一块挖苦,气得厉元朗挂断电话,随手打给了左江。 当然,他气归气,不会和左江发生正面冲突,语气还是很客气又不失把康永生藐视他的事情说了一遍。 左江顿时火冒三丈,这个康永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得罪纪委书记,当心人家心情不爽,哪天把你查办了,到时候你连哭都来不及。 于是左江这才叫来康永生,把他大骂一顿。偏偏这个康永生不识吓,瘫坐在地上,差点给吓出精神病。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康永生跌跌撞撞从左江办公室里出来,当即就给罗阳打手机。 罗阳一点面子不给他,接连挂了三次,康永生是跑到文秘组借用电话罗阳才接听的。 康永生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低三下四的先给罗阳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就差点隔着电话给罗阳跪下了。 罗阳总算消了气,并且答应康永生会在厉元朗面前帮他说好话的。 可是康永生还不放心,又挂通了纪委办主任陈玉栋的电话,请他问一问厉元朗有没有时间接见他,他想向厉书记汇报工作。 陈玉栋还纳闷呢,一个综合组组长,向纪委书记汇报哪门子工作? 不过,他还是决定帮助康永生这个忙,敲开厉元朗办公室的门,把事情一说,厉元朗顿时明白康永生这是要给他赔礼道歉来的。 厉元朗不是小肚鸡肠,没时间接见他,万一传到左江耳朵里,还不以为他纪委书记插手县委办的事情,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他挥了挥手,告诉陈玉栋:“你回话给康组长,这就是个误会,他以后注意就是了。” 陈玉栋听得稀里糊涂,正要转身离开,厉元朗又把他叫住:“你去左主任那办理一下罗阳的调动手续,我已经和左主任说好了,你去办就行。” “是的,厉书记。”陈玉栋从厉元朗那里出来还寻思呢,这个罗阳的命可真好,当了纪委书记的秘书,将来说不定前途无量呢,以后可得跟他搞好关系。 这件乌龙闹剧,随着罗阳扬眉吐气的搬走物品,大摇大摆的走出综合组,尤其是康永生媚笑着一路护送到电梯门口,算是告一段落。 通过这件事,罗阳第一次感受到朝里有人好做官的道理,对厉元朗护着他为他出气,心生感念之情,决定今后一定紧紧跟随在厉书记身后,好好卖力气。 罗阳报到的下午,厉元朗就让他马上进入角色,去调来近一时期侦办案件的卷宗,将已办理的,未办理的和正在办理的,分门别类整理好,他要利用几天时间好好审查一遍。 厉元朗做事的宗旨就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最好。决不能放掉一个漏网之鱼,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 罗阳还真有股子韧劲,厉元朗交办的事情他一丝不苟,利用晚上的业余时间,待在办公室里认真查阅,三天时间眼睛都熬红了,终于把所有卷宗完全过目一遍,还整理出每个案件的题目纲要,这样一来,厉元朗看起来就不那么费劲了。 这边罗阳忙着整理卷宗,当天下午,厉元朗出席了西吴县常委会,这次常委会主要是为他开的,是要把厉元朗介绍给在座常委们认识。 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以及县委办主任左江,厉元朗都见过了。对了,这里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他看着厉元朗感觉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握手时,还是厉元朗主动提及谢克的名字,说他和谢克是高中同学,葛云辉才恍然大悟,当时为了展鹏飞的事情,葛云辉主动搭桥铺路,引荐给了尤二贵。现在倒好,尤二贵进了局子里,整天和窝头咸菜打交道,一想于此,葛云辉就不寒而栗。后背嗖嗖冒冷汗。 看向厉元朗的笑极其不自然,属于没笑硬挤笑,比哭还难看。 除了上述几人,县委常委还包括县委副书记倪以正,长得相貌堂堂,典型的老帅哥。 李士利,组织部长,人长得很年轻,白白净净的脸,几乎没有褶子。其实已经四十多快五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到四十,至少年轻十岁。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做过保养,反正面向和年龄极其不匹配。 剩下的有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黄维高,学者模样的宣传部长王润华,五大三粗的常委副县长房大法。 还有一个人,就是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他是唯一一个兼任常委的乡镇书记。 梁运啸四十多岁,黑脸庞,长得很结实,有种不怒而威的架势。 会议由朱方觉主持,他首先宣读了市委的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为西吴县委常委、县纪委书记兼监察委员会主任。并带头鼓掌,欢迎厉元朗加入西吴县委这个大家庭。 厉元朗站起身来,向大家点头致意,并且讲了话。 他说:“这次市委任命我为西吴县纪委书记,说实话,我感到光荣的同时,更感到这是一种压力,一种责任,一种挑战。近年来,西吴县纪委,在县委朱书记和前任书记领导下,各项工作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绩,无论是案件查办、宣传教育、调查研究、纠风治乱、执法监察、信访举报、案件审理包括队伍建设等各项工作都走在了全市的前列。业务工作之外,还积极配合招商引资等全县中心工作,招商引资排名全县第一,受到县委、县政府领导的高度评价。” 厉元朗停下来,喝了一口茶水,又说:“所以安排我来,对我来说是个巨大的挑战。但我相信,有市纪委、县委和县政府的正确领导,有县纪委历届班子打下的良好基础,难能可贵的是,我们有一支能吃苦耐劳、勇于奉献的纪检监察的干部队伍,我面对挑战的同时也面临机遇,我愿意和所有纪委同志一道,发扬优良传统,使县纪委各项工作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有人把我们的事业比作接力赛,我体会接力赛有三个规律,一是团体赛靠集体的力量取胜;二是方向目标一致,人人奋勇争先;三是每人每节都有自己的一段的路程。今天我从前任书记手里接过了接力棒,我将遵守接力赛的规则,在前人取得优异成绩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努力取得好成绩。为后任赢得更多的时间,打下更好的坚实基础。我的话讲完了,请大家指正。” 厉元朗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引起大家雷鸣般的掌声。朱方觉笑眯眯的总结道:“元朗同志讲得好哇,句句实话又句句在理,纪委的工作其实并不好掌握,怎么说呢,纪委属于刮骨疗毒,属于我们党的政治医生,专门医治暗藏在我们纯洁干部队伍里的腐败分子,这种蛀虫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和意志,要彻彻底底挖干净,除脓疮,确保我们党的这艘**大船顺利扬帆起航。元朗同志,你任重而道远。” “多谢朱书记的理解和支持。”厉元朗微微欠身感谢道。 “厉元朗同志,你刚才的脱稿讲话的确很好,但是我也希望你能说到办到,尤其涉及招商引资这一块,你的前任做得就很好,纪委招商力度非常大,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我希望到你这里,继续发扬光大。” 不用说了,说这番话的正是县长荣自斌。他是从政府角度理解消化厉元朗讲话内容的。 别的他插不上嘴,招商引资这一块是由政府牵头主管,荣自斌自然在这上面做文章了。 副书记倪以正插言说:“荣县长,我觉得纪委有办案任务,招商引资主要是政府这边负责,如果因为招商引资而耽误了办案,这恐怕……” “老倪的话我不敢苟同。”葛云辉摆弄着手里的笔,似乎漫不经心的说道:“招商引资事关整个西吴县的经济发展,不能总是落在我们政府这边。有好事大家都跟着沾光,有难事就都躲起来,这样不好,很不好。” 听得出来,葛云辉表面上以经济角度看待招商引资,实际上是和荣自斌穿一条裤子,有和倪以正唱对台戏的意味。 倪以正本想还击,却被朱方觉轻拍桌子打断了,他拿出书记一把手的威严,板脸说:“招商引资是造福西吴县的大计,也是为全县整体经济提升的火车头,一个考核指标。我想在座各位都要重视起来,不管是县委这头还是政府那里,都要全力以赴,责无旁贷。” 朱方觉等于是否定了倪以正的不要以招商引资而耽误正常工作的提议,弄得倪以正脸色极其阴沉,暗自运着气一言不发。 看来,西吴县局势很复杂,平静的水面下,有不少暗礁啊。厉元朗心里感叹着。 第262章 暗流涌动 常委会见了面之后,又在县委礼堂举行了全县正科级以上大会,毕竟是新来的纪委书记到任,怎么也得在全县委局般和乡镇领导面前混个脸熟。 纪委书记,是专门查处干部的官员,要是不知道纪委书记长得什么模样,以后就甭在官场上混了。人家可是手握尚方宝剑,只要嘴角稍微一歪歪,说查你就查你。 这年头,谁的屁股底下没有点屎星子,一查一个准儿。所以这次大会上,不少人都把这位年轻纪委书记的长相深深镌刻在脑海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遗漏。 见面会开完,晚上七点,在县委招待所专门为厉元朗举行了上任接风宴。 县委常委悉数出席,还有县人大、县政协的有关领导,以及参会的所有人员,乌泱泱的几十号人,摆了整整五桌。 朱方觉代表县委发言,再次对厉元朗上任表示欢迎。厉元朗做了答谢感言,酒桌上自然不能像会场那么正式,气氛也相对轻松一些。 厉元朗作为主角,酒自然是少喝不了的。他左右逢源,来者不拒,举杯就干。还是那句话,酒品即是人品,喝酒藏着掖着,难免会给人留下不良印象,说他耍奸取滑,以后相处会小心着点,对于厉元朗日后开展工作不利。 幸亏厉元朗酒量不差,多年历练加之身体条件好,一圈下来,一斤多白酒进肚,依然谈笑风生,面不改色,眼神锐利说话不走板。 这顿酒不白喝,通过观察,厉元朗发现个有趣现象。荣自斌和倪以正不对付,二人说话经常针尖对麦芒,冷嘲热讽时有发生。 可是奇怪,每每出现这样状况,朱方觉出来打圆场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的偏袒荣自斌说话,似乎朱方觉很惧怕荣自斌。 真有意思,一个县委书记却看县长的脸色行事,这在全国估计也是屈指可数,很少遇见的。 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书记性格懦弱,要么就是县长太过强势,或者说县长的背景势力很强大,县委书记不敢得罪。综合厉元朗跟荣自斌的接触,这个人的所作所为,他更相信是后一种。 第二天早上,厉元朗起来后,特意去住处旁边的小公园里慢跑,之后又去健身器材那里活动腿脚。 这是厉元朗最近才开始保持的习惯,由于坐办公室或者坐车时间长,很容易造成颈椎腰椎出现问题。别看厉元朗才三十多岁,防微杜渐,尽早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对身体健康有利,省得岁数大了遭罪。 他正在锻炼,无意中发现远处有个人影一闪很快又不见了,他迅速张望寻找,却没有再看见那个人。厉元朗以为自己眼花神经质了,自嘲的摇了摇头,没当回事儿。 “元朗!”这一次是有人叫他的名字,听着亲切熟悉,顺着声音找去,就在前方几米以外的小树林子里,谢克躲在一棵树背后,招手叫他。 厉元朗停下,用毛巾擦了一把汗,边往那边走边半开玩笑道:“你谢大秘书什么时候改成地下工作者了,神神秘秘,搞得地下接头似的。” “嘘!”谢克一竖手指,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一把将厉元朗拉到跟前,在树荫掩护下,说话才敢大声。“我是该叫你元朗名字啊还是厉大书记。” 自从当初摆平展鹏飞的事情,厉元朗和谢克关系不知不觉近了一些。谢克身上是有毛病,仗势唬人,可接触到西吴县几个领导的秘书,无不是这样的人。像隋丰年,还有朱方觉的秘书张令之流,总体上差不多。 关键是,谢克人品不坏,骨子里还有一丝正直感存在。就像展鹏飞出事后,他肯为同学两肋插刀跑前跑后,单凭这一点,厉元朗还是愿意和谢克交往的。 不过,谢克小心谨慎还是引起厉元朗的猜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问他刚才的举动所为何故。 “有人跟踪你,我不得不小心。”谢克直言说道。 “知道是谁不?” 谢克摇了摇头:“我没看清楚,还是小心为妙。” “你说说看,是谁派人跟踪我?” 谢克略作沉吟道:“我不好确定,县里局势复杂,谁都有可能。” 听谢克的分析,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以及副书记倪以正,这三个人的嫌疑最大。 西吴县表面上平静,实则平静的水面下全是暗礁。 荣自斌历来强势,最近又搭上金家这艘集结号,自持身价倍增。他向来不把朱方觉看在眼里,经常和朱方觉对着干。而朱方觉这人性子温和,缺少王者霸气,虽然背后有沈铮的支持,可是性格的缺点造就他很软弱,多次让着荣自斌,却越发引得对方有恃无恐。 倪以正是外来派,来西吴三年多,看不惯荣自斌妄自霸道的做派,多次挑战荣自斌。按说二、三把手闹出不和,作为这个班子里的大班长,朱方觉应该秉公执法,最起码也应该做到不偏不倚,各打五十大板。 可他摄于荣自斌的威势,每每发生冲突,总是偏袒荣自斌多一些,这让倪以正十分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厉元朗的横空出现,还是常委里面分量很重的纪委书记,尤其是厉元朗不凡的身世,让各方都对他有了重视。 能干到县委领导这一层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所以说,监视厉元朗,也说明厉元朗十分重要,谁都想把厉元朗拉到本方一边来壮大阵势。谢克得出的结论,监视之人应该绝无恶意,就是看厉元朗和谁走动近而已。 谢克之所以这么小心谨慎,原因在于他是葛云辉的秘书,而葛云辉又跟荣自斌交往过甚,他担心别人会误以为厉元朗和荣自斌有联系。这么做,也是摆脱无端猜疑,对他对厉元朗都有好处。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句话很有道理。 谢克大早上的在公园里暗会厉元朗,就是想要请他吃个便饭,同学也好,上下级也罢,作为土生土长的西吴人,谢克尽地主之谊无可厚非。 厉元朗想了想,今晚上应该没有安排,便答应了谢克的邀请,二人约定好,晚上下班电话联系。 上午一上班,厉元朗又扎根在办公室里,把罗阳整理出来的卷宗挨个认真审阅,找出关键点进行批示,交给手下相关科室要么重新审理,要么注意和避免。 一晃到了下午下班前,厉元朗看完卷宗伸了个懒腰,叫来罗阳,把还有没看完的卷宗让他收起来,等到明天继续看。 罗阳答应着,不过他手里边却捏着一个卷宗,迟迟犹豫不决。 “还有事情?”厉元朗问道。 “这是团结镇原副镇长裘铁冒的案子,厉书记,我觉得这里面有几个疑点,想和您探讨一下。”罗阳迟疑着说。 “说一说你的看法。”厉元朗点起一支烟,饶有兴趣的看着罗阳。 “第一,和裘铁冒相好的这个女人名叫牛桂花,是团结镇东岗子人,她在供词里说,和裘铁冒好了三年零十六天。我觉得一个能把时间记得这么准确的女人,说明这个日子对她来讲很重要很有意义。这么说来,她对裘铁冒应该是有感情的,可她为什么要招供出来?这点值得深思。” “你继续说下去。”厉元朗微微点头,裘铁冒的卷宗他看过,还是特意看的。里面也有几处疑点,正好罗阳提及,他便想试一试罗阳是否有敏锐的观察力和分析力。 “第二个,就是牛桂花和她丈夫赖大柱的结婚证,您看时间这一栏,有细微的更改之处。” 因为案子已经归档,结婚证是黑白复印件,仅从这里能发现时间改动过了吗? “书记您看这里……”罗阳一指时间栏上,说他当时也没在意,是无意中发现的。他还专门做了个试验,找电脑公司的人帮忙,在一个证件上更改时间,虽然是专业人士难免露出痕迹,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还有一个就是牛桂花是赖大柱花钱买来的媳妇。”罗阳斩钉截铁的说,他通过东岗子村主任赖兴堡了解到,赖大柱早年通过人贩子买来牛桂花,一起生活十年,还有一个女儿。 后来,赖大柱开拖拉机出了翻车事故,砸坏身体导致下半身瘫痪,一直卧床不起,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当时裘铁冒还是副镇长,是东岗子村的包村干部。听说赖大柱家遇到困难,就经常帮助他们家,一来二去和牛桂花有了感情。 裘铁冒老婆病死多年,而赖大柱瘫痪之后丧失了男人的功能,一个丧偶,一个长时间得不到男人滋润,频繁接触中二人很容易突破男女关系的最后一层,好到一处。 还有最为关键的一点,裘铁冒和牛桂花有了私情,赖大柱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就连赖大柱的几个兄弟也都同样视而不见。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裘铁冒和牛桂花好,会给这个穷家带来经济的资助,减小生活负担。 可就在前几个月,赖大柱的本家侄子赖成突然插手这件事,就是他一纸告状信揭发裘铁冒和有夫之妇勾搭成奸,于是就有了牛桂花和赖大柱的供词,彻底把裘铁冒打入地狱永不翻身。 听完罗阳的一番陈述,厉元朗紧锁眉头,联想起那天看到现象,他预感到裘铁冒案子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肯定有更深层次的问题,包裹在皮囊之下没有暴露出来。 第263章 好心?还是别有用心? “裘铁冒的案子涉没涉及到其他原因,这一点你查过没有?”厉元朗问道。 “我查过了,但是没有结果,就是咬住裘铁冒勾搭有夫之妇这个问题,其他的什么也查不到。”罗阳十分肯定,眼神里透着清澈明净。 “这个案子就由你跟进,注意方式方法,采取暗中调查。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了。”罗阳起身告辞离去。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谢克已经打过电话和他约好,晚上厉元朗下班后只要打个电话震他一下就行。 厉元朗收拾停当,走出县委大楼刚迈下台阶,就见配给自己的那辆帕萨特稳稳开过来停在他身边。 司机老张麻溜下车,打开后车门请厉元朗上车。 厉元朗摆了摆手:“张师傅,我今晚有事不用车,你自行其便吧。” “厉书记,您这是去哪儿?”老张忍不住问了一句。 厉元朗有些不高兴,领导的行踪不是司机该关心的问题,没必要打听,谁还没点自由空间?还是下班后的业余时间。 他强忍住不满,不露声色的回应道:“张师傅,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早点回去陪陪家人,多好。” 言外之意警告他,该问的问,不该问的最好不要问。 老张也发现自己一时失口,尴尬的笑了笑,关上车门迅速开车驶离出厉元朗的视线。 这个老张,厉元朗想起来韩卫,他真想把韩卫调过来,只是韩卫已经和信蕊订婚,婚期就定在十一国庆节,还给厉元朗单独发来请柬。 信蕊报考了水明乡公务员,韩卫留在水明乡,新婚小夫妻经常见面,有助于感情升华,高兴时整个下一代出来。厉元朗怎会把韩卫调过来,让人家两地分居,品尝分离之苦呢。 即便韩卫主动提出想要调来,厉元朗不忍心,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一放再说。 厉元朗震了谢克手机一声,旋即,谢克回他消息,让他去县委旁边的公交站点等他,他随后就到。 厉元朗信步走出县委大院,走到公交站点,正值下班高峰期,站点上站满了等车的行人。 这时候,他看见站牌后面,有个流里流气、脸上却稚气未脱,顶多十五六岁的男孩叼着烟,正对同样两个穿学生服背双肩包的一男一女威胁说话。 因为相隔不远,他基本能听清楚三个人对话内容。流气男学生是管一男一女两个人要钱。男孩不给,流气男眼珠一瞪,吼道:“一人五块钱,麻溜给我,知道我大哥是谁不?说出吓死你们,我大哥是二爷!” 闻听到二爷这个称呼,女生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捅了捅身边男生,那男生也吃惊不小,极不情愿的从衣兜里掏出来十块钱,给了流气男学生。 流气男满意的把钱揣进兜里,吹着口哨大摇大摆走了。 二爷?这人是谁?为何小小学生仔听了都害怕? 一连串疑问镶嵌在厉元朗脑海里,他本想冲上去制止,正好公交车驶来,一男一女俩学生上车,流气男生也不见了踪影,只好作罢。 这会儿,旁边开来一辆出租车,后座开着车窗,谢克在里面直向他招手,示意上车。 厉元朗没多想钻身坐到谢克身旁,出租车司机一踩油门,开了出去。 出租车行驶中,谢克煞有介事的往车后面看了一眼,噗嗤一笑,说道:“哎,有尾巴跟踪呢。” 厉元朗透过倒车镜一看,一辆黑色轿车相距出租车不到两辆车的位置,不紧不慢跟随。再一看车牌子,不禁有些气恼。 在出租车拐上另一条大街上的时候,他让司机师傅靠边停下,而后打开车门走下去,黑色轿车看见他背手走过来,也只好停下车。 厉元朗走到驾驶位,司机降下车窗,露出一张老实憨厚的脸,硬挤出来的笑显得很勉强不自然。 “张师傅,我说过不用车,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跟踪的就是老张的车,也是配给厉元朗的黑色帕萨特。 老张尴尬的解释,说车子坏了,他是准备去修车。 这个解释太过牵强,估计就连老张自己都不会相信。修车干嘛不早点去修,偏偏挑晚上下班之后,还是厉元朗坐车的路线,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厉元朗冷着脸没有说什么,狠狠瞪视着老张,犀利的眼神令老张坐卧不宁,讪讪的一打方向盘,超过出租车走远了。 坐回来,厉元朗低声问谢克:“早上看见那人是不是老张?” “不太像,老张都快五十了,哪有那么矫捷的身手,一闪就不见人影了。” 厉元朗觉得有道理,不过今晚老张反常的举动令他很警惕,这个人摆明是对他有监视之嫌,如果早上那个人不是他,说明最起码有两个人对他的一举一动很感兴趣,早上那人不知道是谁派来的,老张的背后是谁主使呢? 由于出租车是公众场合,厉元朗不好多问谢克,头靠座椅眯起双眼一言不发,假寐起来。 出租车行驶很长一段路,停在县城边上的一个大院里,“农家活鱼馆”几个招牌大字,在落日余晖中徐徐生辉。 “这里做的鱼味道鲜美,吃法多样,最主要的是新鲜,活鱼现宰现做,很地道。”谢克引着厉元朗走进去。 院子里停着很多台车,一排平房做客人使用的大厅和包间,两边一侧是厨房和库房,另一侧是有人住的活动板房。 走进大厅里一看,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说话喝酒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谢克早就定好包间,由服务员领着走进去,一张圆桌,中间凹进去镶嵌着一口大铁锅,这里主要以鱼锅为主,如果不点鱼锅,点其他的菜,鱼锅上面就铺上一块板子,遮挡住这口铁锅,往上面摆菜用。 “咱俩点个鱼锅,再配上几样小菜,怎么样?”谢克和厉元朗商量道。 “客随主便,你看着办。”厉元朗看到房间里有空调,即便鱼锅冒热气,空调的温度可以降温,就不存在汗流浃背的囧像了。 谢克应承一声,安排一个特色鱼锅,四样下酒小菜。既然喝酒,酒水自然不会少,特地点了本地产的西吴大曲,五十二度。现在喝酒都喝高度数白酒,低度数都是勾兑酒,喝着伤身体还上头,高度数酒大多是粮食酿造,不上头。 等到服务员出去,包间里就剩下厉元朗和谢克俩人,谢克递给厉元朗一支烟,厉元朗接过来并没有马上说话,环视包间里一圈,谢克马上会意,告诉他:“放心,这里面没有其他东西,我常来,和老板熟悉。” 厉元朗点了点头,他才到西吴县没几天,就遇到监视和跟踪,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提高警觉性,终究没有坏处。 和谢克聊天,厉元朗便问起司机老张的情况。 谢克说,老张原来在县政府小车队,隶属于某位副县长的专车司机。车改之后,原则上县领导不配专车,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县领导依然都有专车和司机,只不过对外说是车子领导不用,其他人可以使用。 开玩笑,领导的专车谁敢乱用,万一领导发起火来,就是办公室主任都扛不住,何况是普通科员了。 所以,老张这类人并没失业,始终服务员于县领导。厉元朗到任之后,老张忽然从县政府那边调到县委办下面的司机班,分配给厉元朗了。 谢克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一句话说到点子上。据他透露,老张和隋丰年关系密切,听说是老乡,一个屯子里出来的。 隋丰年!他是荣自斌的秘书,这么说来,老张是荣自斌派来的可能性最大。 原来是荣自斌在自己身边安装了一颗棋子,时刻监视自己?怪不得老张对他去向这么上心,准是要掌握第一手信息,好随时向他的主子汇报。 看来,得想个办法把老张调走,否则有这么一个人,厉元朗缺乏安全感。 当然,这些话他心知肚明即可,没必要往外说。 很快,服务员端来一个大盆,里面放着一条重约五斤的大胖头鱼,还有几样配菜,烧开大铁锅,放进调试好的汤汁,点燃大铁锅,咕嘟嘟开始炖鱼。 旋即,房间里热气腾腾冒着水蒸气,好在空调温度调的很低,两下相抵,不会感觉那么热和喘不上气来。 等着炖好鱼的过程里,四样小菜纷纷摆上桌。谢克打开白酒,给厉元朗斟满一杯,自己也倒上。 他端起酒杯十分惭愧说道:“元朗,今天我正式向你道个歉。” 厉元朗一怔,便问:“你这个道歉是从何而来?” “上一次咱们同学聚会,我有点过了,有得罪的地方,希望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别跟我计较。你随意,这杯酒我干了。”说罢,谢克一仰脖,一两多的白酒一口喝干。 “咱们是同学,没有那么多的讲究,这杯酒我陪你。”厉元朗如法炮制,同样喝了个干净,一点不剩。 “爽快!”谢克一挑大拇哥,又给厉元朗满上,正要开口说话,忽听门外有人大吵大嚷:“妈的,这个包间是老子长期使用的,你们敢给别人用,去给我轰走,要不然,老子砸了你的店!”随着这个声音落下,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呼啦啦闯进来几个人。 第264章 大打出手 闯进来一共四个人,为首的是个大胖子,光头,穿着黑背心,胳膊上纹着纹身,脖子上挂着粗重的金项链。 他身边站着三个人,厉元朗觉得眼熟,仔细一辨认,正是那天在团结镇见到过抓裘铁冒的三人。 光头踹门而入,服务员吓得脸色惨白,一个劲儿和他解释,光头根本不听,还随手打了女服务员一记耳光,骂骂咧咧说着脏话。 女服务员被光头恶男打了,捂脸哭着跑出了出去。 厉元朗最看不惯男人打女人,何况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气得勃然大怒,使劲一拍桌子站起身,指着光头恶男的鼻子大吼一声:“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私闯进我们的包间,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打人,你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 “哟呵!”光头恶男并没被厉元朗的气愤震慑住,反倒一脸无所谓的冷笑起来:“在西吴县地盘,还真没有人敢跟老子这么大声讲话的,你小子算是头一个。” “哥几个!”光头恶男一声震呼:“抄家伙,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尝尝敢跟我项天光大声说话是什么下场,好好教训他一顿。” 他身后三个家伙闻言,尤其是那个膀大腰圆的黑铁塔,他似乎认出厉元朗曾经惹了他,更是气上加气,抄起一把椅子就要砸过去。 危急关头,谢克不干了,他把手里的酒杯往地上一摔,指向光头恶男,训斥道:“项天光项老三,你胆子肥了,竟然敢对厉书记动手,还想不想活!” 很显然,谢克是知道项天光的,只是项天光却冷眼扫了扫谢克,鼻子里一声冷哼:“你他妈谁啊,敢直呼我的大名,你也活腻歪了吧。” “我叫谢克,是……” 谢克的话还没说全,只见项天光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菜盘子直接扔了过去。 事发突然,谢克毫无准备,只听得“啪嚓”一声响,盘子正好砸在谢克的脑门子上,摔得粉碎。 伴随谢克“啊”的一声惨叫,里面的菜混同着汁水以及谢克脑门上被砸出来鲜血,从他捂着的手指缝里流出来,顺着眼睛到了鼻子和嘴角边,直往地面上滴答。 谢克被项天光脑袋上打了一道深深的长口子,厉元朗震怒了,刚要掏手机报警,黑铁塔以及那两个帮手看到项天光率先动手,心领神会抓起椅子,直接朝厉元朗和已经蹲在地上的谢克砸了过去…… 厉元朗多少练就了几招擒拿术,扭脸躲过,可是谢克却没那么幸运了,本来脑门上被打出血,脑袋里嗡嗡的一片空白,根本没来得及躲避。 结果一个椅子飞过来,正好砸在他的后背上,当即被砸的前胸一度喘不过气来,趴倒在地上。 有俩人冲过来对着他一顿拳打脚踢,而黑铁塔则应对厉元朗,拳脚相加,都被厉元朗一一化解掉。 顿时,不大的包间里上演全武行。厉元朗和黑铁塔周旋着,边打边退,黑铁塔力大如牛,厉元朗还真不是他的对手,情急之下,一脚踢翻桌子,铁锅里炖着的鱼汤瞬间倾洒一地,正好烫到指挥打架的项天光脚面子上。 疼得这家伙哇哇大叫,嘴里叫嚣着:“妈了个屁的,疼死老子了,敢伤我项天光,哥几个,给我狠狠地打,往死了打,打死了我负责。” 有他的话,三个人对厉元朗和谢克下手更加狠毒,黑铁塔竟然掏出一把匕首,亮晶晶的锋利刀刃,在光线照射下,散发出来刺眼阴光,十分骇人。 厉元朗手里面抓起酒瓶子,已经退到犄角旮旯,黑铁塔露出狰狞冷笑,手里握着匕首徐徐靠近,威胁道:“老子今晚就给你放个血,要你多管闲事,让你永远闭上你那张欠嘴。” 厉元朗冷眼看了看身旁的窗户,寻思万不得已只能破窗而逃了。 就在这时,只听得外面突然有人大吼一声:“都给我住手!”紧接着,老张带着两个人突然冲进来,一看满屋子杯盘狼藉,谢克被人打得一动不动,厉元朗则被一个黑铁塔大汉手里握着匕首正一步步逼近…… 老张惊愕了,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赶紧和他带来的俩人冲进去,跟黑铁塔以及俩手下混战一起,保护住厉元朗不受伤害。 狭小的空间挤满这么多人,却不影响老张和他两个帮手高超的手法,三下五除二,简简单单几下,三个家伙就被制服。其中黑铁塔手里匕首不仅被老张夺走,还生生掰折了他的胳膊,疼得这家伙龇牙咧嘴,叫爹喊娘的痛不欲生。 捉住这三人只是瞬间的事情,厉元朗赶紧去看受伤的谢克,同时扫眼一瞅,项天光却不见了,这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先救谢克要紧。 此时的谢克已经昏迷,脸上已经成了血葫芦,老张拿起手机打了120,争得厉元朗同意后又报了警。 包间里打得这么热闹,鱼馆老板早就吓得够呛,已经先于厉元朗他们打了110。 活鱼馆地处县郊,是宏光派出所的片区。所长李来宽下班后换上便装,正在去赶赴一个饭局,在车上接到手下民警打来的电话,汇报活鱼馆打报警电话,有人在鱼馆里闹事,领头的是项天光。 李来宽顿时眉头紧锁,项天光绰号“项老三”,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可活鱼馆老板和他有点私交,是派出所定点吃喝单位,可没少在那里签单子,到现在,所里还欠着活鱼馆几万块的饭钱。 他思考片刻,告诉手下:“你们两个去看看,见机行事。” 所谓见机行事,言外之意就是看一看哪方势力强,估计项老三又在仗势欺人,干脆来个私了,多陪点医药费什么的,用钱摆平即可,反正项天光也不缺钱。 李来宽以为没什么事了,命令司机快点开车,这次饭局要招待县局的常务副局长万明磊。他作为东家,要提前到位,可千万别让万局等他,那样可就不好了。 果然,李来宽早到一步,他刚站在酒店门口的台阶上,就见万明磊的专车徐徐开来。 李来宽一阵小碎步迎上前去,亲自打开后车门,万明磊低身钻出来,很有派头的摸了摸裤腰带,扬头挺胸问李来宽:“人都到齐了吗?” “到齐了,都在等着您了。”李来宽忙不迭的笑着回答。 今晚他主要招待万明磊,担心太过唐突,又找来局里面几个关系不错的哥们作陪。 毕竟他现在是往万明磊的阵营里靠拢,还没达到很熟很深的交情,做事要小心谨慎,不得有半点疏忽,以免引起万明磊的不爽,前功尽弃。 “嗯。”万明磊穿着灰色阿玛尼t恤,掖在黑色阿玛尼西裤里,雄鹰展翅的阿玛尼皮带扣闪着亮光,看得出来,万明磊对阿玛尼品牌情有独钟,这一身穿戴,至少在一万以上。 别看万明磊已经四十多了,多年多练身材不走样,加上个子很高,穿得又是一身名牌,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有钱老板,和副局长的身份出入很大。 李来宽陪在万局旁边,边往楼上包厢走着边和他说着话,手机这时候又响了,他一看来电忙给挂断。 万明磊问道:“来宽,该接电话你就接,告诉我在哪屋,我自己走过去就行。” “万局,没啥事,家里那口子的电话,准是嘱咐我少喝酒。” “酒这东西还是少喝为妙,酒大伤身。”万明磊点着头,正好走到包厢门口,李来宽打开门,侧身礼让万明磊走进去,并说:“万局到了。” 包厢里等着的十来个人赶紧齐刷刷起立,都对万明磊报以微笑的同声问好:“万局好。” “不好意思,来晚了。”万明磊抱歉的拱了拱手,在李来宽引领下,坐在主宾位置上。 酒菜随即一一摆上来,房间是长大桌,桌子自动转桌,精美菜肴摆放边上,中间花团锦簇,是各式各色的鲜花,非常豪华有档次。 见众人都坐好了,李来宽率先站起来说了几句开场白,中心议题表达他对万明磊的尊敬之意,听得万明磊笑眯眯的,脸上透着很认可的意思。 “下面,我提议咱们大家敬万局一杯,祝万局步步高升,再展宏图!” 这一记马屁拍得万明磊听着十分舒服,当官最喜欢听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贺词了,李来宽恰恰抓住这一点,谁不愿意听好话呢?反正是免费的,不说白不说。 酒宴刚进行,李来宽的手机不合时宜的又一次响起,还是那个电话。一旁的万明磊就说:“是你老婆又来电话了吧?去接吧,都是为咱们好,不算丢脸,啊,哈哈。” “多谢万局理解,我出去接听,您继续,大家随便用。”李来宽赶紧走到走廊上,对着电话里不满喊起来:“又有什么事,不就是一个打架斗殴嘛,你们看着处理,不要总是问我,懂不懂!”说完,都不等对方解释,直接霸道的挂了手机。 返回去,心里还暗骂手下两个民警,这么个小事都处理不好,一遍遍骚扰他,真是蠢到家了,无能笨蛋。 岂不知,他挂掉这个电话的后果,却是大祸临头的前兆。 第265章 重大事件的后遗症 给李来宽打手机的那个民警一听所长挂断手机,当时就傻眼了。之所以一遍遍的烦扰李来宽,是因为事情重大,他必须想主管领导汇报。 可是偏偏李来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这个民警是个老资格,级别不比李来宽差多少,反正就要退休了,不怕得罪人,想了想越级拨通了县局局长黄维高的手机…… 这边,李来宽还在酒桌上陪着众人,尤其是万明磊必须高兴和满意。 一晃,酒宴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万明磊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刚听完李来宽恭敬的话语,心里美滋滋的接听了。 听着听着,万明磊原本笑呵呵的脸突然变得阴沉起来,眉头迅速拧在一块,身子往前一探,紧张说道:“什么,厉书记被人打了?他人怎么样?哦,受了点轻伤,谢秘书伤势很重。在什么地方?县郊活鱼馆,好的,我马上赶到。” 就在万明磊放下手机的同时,酒桌上不少人的手机近乎同时响起来,大家纷纷接听之后,一脸惶恐的看向万明磊,有胆大的惊悚的问道:“万局,项老三真把新来的纪委书记给打了,这件事属实吗?” 万明磊冷着脸,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这个项老三,简直无法无天,连纪委书记都敢打,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猛然站起身,忽地想起什么似的,一脸怒容喝问李来宽:“你给我老实坦白交代,刚才的电话是不是你手下人打来的,你怎么和他说的,是不是没听他把话说完!” 李来宽大脑一片空白,预感不妙,支支吾吾的说:“我、我以为就是、就是简单的打架斗殴,就没当、当回事儿。” “混蛋!”万明磊气得真想上去抽李来宽几个大嘴巴,怒气哄哄大吼着:“你、你真是废物,你知不知道,这件事已经捅到黄书记那里去了,你就等着挨收拾吧,神仙也保不住你了。” 万明磊旋即站起身,气愤的一脚将椅子踹翻,一指桌上众人大声吼道:“还吃个屁,你们赶紧都给我去活鱼馆,全城缉拿项老三。我先去县医院一趟,厉书记受伤住院,这个案子事关县领导的安全,是我们局目前头等大案,必须全力以赴迅速侦办。” 随着万明磊带头离去,其他人纷纷离席跟着离开,只剩下傻了的李来宽,现在脑袋里还迷迷糊糊的,没有从惊愕中恢复过来。 怎么回事,纪委书记在活鱼馆被人打了,这件事还让黄维高知道了,也就是说,他刚才…… 李来宽这才醒悟过来,踉踉跄跄走出包厢,脑子里都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了。 厉元朗被项天光打了的事件迅速发酵,黄维高不敢怠慢,立刻向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分别打电话汇报。 朱方觉惊得不亚于核武器爆炸,什么!纪委书记被一个小混混打了,这事传出去,他这个县委书记首当其冲,责任在所难免。 你是一方主管大员,你治下的县城社会治安是怎么搞的,纪委书记都能挨打,老百姓的安危还有何保证? 朱方觉不敢隐瞒,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市委书记沈铮。 沈铮同样惊诧不已,反了天了,厉元朗刚到任没几天,就被小混混打伤住院,这还了得。 他了解到详细过程,气得把朱方觉一顿训斥,并且要求他马上捉拿凶手,一定要给厉元朗同志一个满意交待,给西吴县城百姓一个说法。 同时,他还要求朱方觉,尽快组织相关部门,不要恶意扩散谣言。如今网络发达,如果别有用心之人煽动蛊惑,肆意扩散不实新闻,很容易造成社会恐慌。不仅影响正常办案,还会让民众对我们政府产生消极情绪。切记,要在网络上严防死守,一旦有人恶意散播谣言,立刻采取措施。而且,公安部门一定要及时向社会通报这起案子的侦破过程,用事实说话,千万不要有隐瞒不报的侥幸心理。 朱方觉当即在本子上记下来这几条,脑袋点得如同鸡啄米,他预感到这件事不是简单的打架斗殴,已经上升到高级层面,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有几顶乌纱帽不翼而飞的。 再说荣自斌,听到黄维高的汇报,厉元朗受了点轻伤,可是政府这边的秘书谢克却伤势严重,因为伤及脑袋,到现在仍旧昏迷不醒。 于是便给葛云辉打电话通知此事,葛云辉同样吃惊不小,奶奶的,项老三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敢打他的秘书,这不等于是打他葛云辉么! 葛云辉暴怒,但是在荣自斌耳朵前,他不敢造次,隐忍着说话,脸色却气成铁青。聊下电话机,随手将茶杯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吓得老伴赶紧过来问候他,葛云辉没直接回答,而是将项天光祖宗十八辈骂了个底朝天,然后让老伴给他司机打电话开车来接他,他要赶往医院。 老伴通知完毕,给葛云辉拿外衣的时候又问起来去医院看谁? “看谁,看那个惹事精厉元朗,还有小谢。这小伙子多好一个人,没事嘚瑟跟厉元朗瞎吃什么饭,把自己吃到医院里至今没醒过来,作孽!”葛云辉没好气的一把扯过老伴手里的外衣,披上匆匆下楼。 与此同时,在县城一栋别墅的二楼房间里,项天光哭丧着脸捂住左脚直咧嘴。 而他对面的老板椅上,端坐着一个人,梳着锃亮大背头,正在若无其事的修理指甲,并且边看手指头边轻松说道:“不就是打坏了一个人吗,至于你大惊小怪的。没事,我刚才已经给大哥打了电话,你摆不平有大哥在呢,他一出头,事情百分百完结,不用担心。” 然后又问起项天光脚面子烫伤的伤势,还讽刺挖苦他:“老三,不是我说你,怎么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怎还让一个无名鼠辈把你弄伤的。无所谓,等到谈赔偿时,把你的伤也要算上,咱们好少赔点。多大点事啊,不至于愁眉苦脸的,一会儿我带你去洗个澡,再找几个妞陪你压压惊。” “二哥,还是你最了解我。”一听到找女人泻火,项天光眼睛顿时发出莹莹幽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直接扑倒几个,狠狠将晦气传送出去。 正这时,屋门被人推开,一个魁梧身材,剪着寸头戴着眼镜的男子风风火火走进来。一进屋看见正捂脚面子的项天光,立刻勃然大怒,顺手将手包撇过去,项天光躲避不及,被手包砸在了肩膀上。 疼倒是不疼,但是那个人面沉似水,项天光就知道大事不好,这人带来的绝不是好消息。 果然,那人一指项天光,臭骂道:“老三啊老三,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知不知道你打的人是谁!” “谁啊?”项天光和叫老二的人异口同声问道。 那人气鼓鼓道:“你真是长能耐了,你把新来的纪委书记给揍了,还有那个昏迷不醒的人,是葛云辉的秘书谢克。老三,你这次可是惹了大麻烦,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啥!”项天光闻听顿时傻了眼,打了纪委书记意味什么他心里十分清楚。向来民不与官斗,他们这样混出来的贼民,屁股底下一摊屎,抖落出来臭出二里地,不查则以,一查肯定一大堆问题。 老二还傻呵呵的说:“哥,老三不能留在这里了,赶紧让他出去躲一躲,等过了风头再回来。” “屁话,现在全城设卡,正在全力捉拿他。我敢断定,他现在只要走出这个房子,准得被活捉。” “大哥!”项老三吓得腿肚子一软,当即双膝跪倒,一个劲儿的给老大磕头作揖,求他帮忙想办法,让自己躲过这一劫。 老大怒视着他,喝令他赶紧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动不动就下跪。” 老大点燃一支烟,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一口接一口吸着烟,最后对项天光说:“待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我看莫不如这样……” 厉元朗躺在高间病床上,胳膊上缠着绷带。其实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就是在和黑铁塔缠斗中,黑铁塔最早抡起椅子砸他的时候,厉元朗下意识的用胳膊抵挡,胳膊上有淤青,略微有点疼。 已经拍了片子,骨头没事,就是有点肌肉损伤,修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 倒是谢克受伤严重,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来。他伤及的是脑袋,身上只是皮外伤,脑袋是人的神经中枢,这个地方最怕重击,偏偏挨了项天光一个飞盘子,把谢克打晕了,接着那俩坏家伙冲上来打他的时候,根本没有意识保护脑袋。 这二人拳打脚踢也没个准星,多次踢中谢克的脑袋上,这才造成他颅内出血。已经做了手术,目前还未脱离生命危险。 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以及县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黄维高先后前来探望慰问厉元朗。 朱方觉代表县委宣布,已经责成县公安局成立此次案件的专案组,由黄维高出任组长,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万明磊为副组长,挑选县局的精英干将,力争在半个月内要抓到主犯项天光。 朱方觉说的是力争,而没有提到必须二字,厉元朗心知肚明,直觉告诉他,这个项天光,恐怕没有想象的那么好抓。 第266章 持续发酵 荣自斌过来慰问,更像是走过场,询问厉元朗的伤势和过程,送上几句简单而又不咸不淡的关切话语,草草完事。 与之相反的是葛云辉,他一来气哄哄的大骂项天光,大有把项天光大卸八块还不解恨的架势。 厉元朗清楚,葛云辉的表态不止是做做样子,更多的是生气项天光打了他的秘书谢克。 秘书代表的是领导,打了秘书无疑是在扇领导的耳光,这样的屈辱,早就习惯于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葛云辉哪里肯忍受? 黄维高比其他县领导到场都早,因为他是第一时间得知的消息,同时作为主管政法的书记,又是县公安局长,必须要表明个态度。 现在,已经在整个县城布置警力搜查项天光,同时在高速路口、火车站和汽车站都设卡拦截,项天光除非不出来,一露头必然被捉。 还有,他已经责成县局连夜突审被抓获的黑铁塔和他的两个小弟,期望从他身上能够套取项天光最有能的藏身落脚点。 厉元朗感谢黄书记雷厉风行的作风,不过他也分析,项天光逃出县城的可能性不大,这边大张旗鼓布置警力,他不会冒着风险逃跑的。 黄维高同意厉元朗的分析,但布置警力是震慑项天光,也是做给上面看的。堂堂纪委书记被混混打了,作为主管全县社会治安,维护稳定的县公安局,不拿出点实际行动显然说不过去。至于能否抓住项天光,只能听天由命了。 厉元朗住院的消息,尽管有封锁消息的命令,可还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县城的大街小巷,弄得满城风雨。 最主要的是,远在省城的水婷月竟然也知道了。 她得知的途径是单位女同事收到朋友圈的截图,忽然想起水婷月的老公貌似就在西吴县,好奇的问水婷月:“你老公在西吴县干什么工作?” “纪委书记,怎么了?”水婷月不解的问。 那个女同事一听,眼珠瞬间惊得老大,刚要到嘴边的话立刻憋了回去,不再言语。 看到女同事反常的反应,水婷月感觉到不对头,再三追问,女同事才把截图发给她。 西吴县纪委书记被打的真实视频很快暴露在水婷月眼前,视频中倒是没有厉元朗和犯罪分子搏斗的画面,而是在几名公安干警搀扶下坐进车里,他披着衣服,左手托着右手胳膊,表情严峻。 同时还有一副担架上躺着满脸是血的一个人,被抬进救护车的镜头。现场看热闹的人乌泱泱一大片,看着发布视频者的所处位置,就在人群之中。 看到丈夫那个样子,水婷月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可是显然厉元朗也受了伤,她马上给厉元朗打去电话,质询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她。 厉元朗有苦难言,他受伤最担心老婆知道,水婷月怀有身孕,头三个月是关键时期,若是受到刺激或者情绪激动,有可能伤及未成形的胎儿,最容易造成流产。 所以,瞒住水婷月是他守口如瓶的原则,再说,他只是受了点轻伤,休息几天就没事了,一个大男人,不能什么事都告诉老婆,特别是坏事,让老婆着急上火,不是男人该有的担当。 在水婷月连珠炮似的质问下,厉元朗轻松回应,连连说道:“老婆,我没有那么精贵,就是擦破了点皮,你看我现在还能练拳呢。” “谁信啊。”看着镜头前的丈夫嬉笑的样子,水婷月仍旧不放心,说什么也要赶去西吴县照顾他。 后来在厉元朗花言巧语的哄骗下,并且一再保证,周末就返回省城,到时候让水婷月检验他的伤势,总算安抚住老婆躁动的心。 晚上回娘家吃饭,水婷月想着心事,拿筷子一个劲儿捅咕饭碗没胃口,索性把筷子一放,不吃了。 谷红岩一见女儿这样子立刻生气了,“我专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松茸排骨汤,好歹你喝一口,也不枉我辛苦一下午。” “妈,我吃不下,没心情。”水婷月干脆把厉元朗在西吴县被小混混打伤住院的事情竹筒倒豆子,原原本本告诉了老妈。 “你说什么!”谷红岩惊讶的嘴张得老大,半天才问:“这是真的?” “妈,我闲的没事骗你干嘛!”水婷月说道:“我已经给元朗打电话证实过了,真不像话,堂堂的纪委书记竟然在光天化日下被歹徒打伤,西吴县的社会治安环境真是一团糟。” “啪”地一声,谷红岩震怒的将筷子摔出去弹了一下掉在地上,开什么玩笑,刚上任的纪委书记就给人打了,西吴县公安局是干嘛吃的,县委书记又是怎么治理的西吴县! 谷红岩越想越气,大步走到电话机跟前,抄起话筒拨了个号码出去,很快对方接听。谷红岩对着话筒一通大喊:“水庆章,我不管你有什么应酬,赶快给我回来,家里出事了,出大事了!” 电话那头的水庆章果然有个饭局,正在招待客人,闻听老婆的话,第一反应以为是女儿出事了,急切地问道:“婷月怎么了?是不是她……” 可千万别出事啊,那个他还从未谋面的外孙或者外孙女,是他的希望和未来,真要是女儿肚子有个三长两短,水庆章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生活下去! “你快回来,否则你会后悔一辈子的。”谷红岩不做过多解释,直接把电话挂断,气呼呼抱着胳膊坐在沙发里直喘粗气。 水庆章哪里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请了个假马上坐车返回家里,一进家门就大喊:“小月,小月呢,你可别出事啊。” “爸,我在这儿。”水婷月从楼上慢吞吞走下来,谷红岩依旧坐在沙发里纹丝不动,冷眼直视水庆章。 急得水庆章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匆匆走到女儿跟前,上下打量着她,尤其是她的小肚子。“小月,你……没事吧?”水庆章指了指水婷月小腹处。 “挺好的,没事。”水婷月愣呵呵的摸着小腹处,很惊讶老爸的反应。 “没事就好。”水庆章急得脑门全是冷汗,马上一转身直奔谷红岩走过去,解开夹克衫的拉链,双手掐腰质问老婆:“你神神叨叨的把我叫回来抽的是哪门子疯,害得我宴会没进行完就急着往家赶,小月不是挺好的么。” “好个屁!”谷红岩气愤的拍着沙发说:“小月今晚一口饭没吃,知道为什么吗?” “没吃饭,怎么回事?”水庆章回头看了一眼女儿,一头雾水,迷迷糊糊的。 谷红岩又将厉元朗挨打一事,添油加醋描述一遍,手舞足蹈,表情丰富,就好像她在现场亲眼看到一样。 水婷月这会儿把手机里储存的那段视频发到电视机里,水庆章夫妇坐在沙发上一起认真看完。 水庆章看着看着,神色变得凝重,粗重的眉毛锁在一处,变换成一个大疙瘩,不住加重的喘息声,预示着他已经发怒生气了。 都不用谷红岩煽风点火,水庆章看了看时间,起身走进书房,把门一关,拨了个电话,门外的谷红岩水婷月母女两个,只听到水庆章的第一句话就是:“炳言省长,抱歉这么晚了打搅你,有件事情要向你汇报……” 很显然,这个电话是打给东和省委副书记、省长曲炳言的。 那么也就是说,这件事持续发酵,已经从广南市上升到了东河省。 曲炳言听完水庆章的很有条理的叙述之后,非常震惊。是的,一个县纪委书记被坏人打伤住院,这件事深层次意义太大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县领导的人身安危得不到保证,老百姓的安危该如何保障?西吴县的社会治安简直烂到极点了。 曲炳言放下电话,抽了一支烟,然后向省委书记王铭宏做了陈述。 好家伙,省委一二把手之间的一次沟通,相互交换意见,他们看问题当然看得更加深远,层次已经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于是当晚,广南市委书记沈铮、市长鲁为先分别接到省委书记和省长的问询电话,或者说是质问也不为过。 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上报? 沈铮傻眼了,鲁为先也是一脑门子汗水。在电话里,王铭宏和曲炳言的口气相当严厉,把这二人训了个狗血喷头。 撂下电话,沈铮和鲁为先第一时间相互打电话沟通,得知省委书记训了市委书记,省长把市长教训一通,都预感到事情不妙。 于是广南市连夜召开紧急常委会,这个会议开了个近乎通宵,一致研究决定,限定西吴县在五天之内必须要抓到打厉元朗的凶手。 同时要求西吴县公安局,要以此为戒,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除黑行动,还西吴县百姓一个安定的社会环境,让西吴县的天空变得晴朗无云。 会议还决定,由市委常委、市政法委书记温义阁亲自坐镇西吴县,指挥这次行动,务必要将西吴县的黑恶势力扫除干净! 第267章 舍卒保帅 朱方觉万万没有想到,厉元朗挨打这件事已经汇报给了沈铮,本以为完事大吉。反正厉元朗也没有往深了追究,黄维高那里他就没有下死命令。 可是当他从沈铮那里得知,省委书记和省长都亲自过问了这件事情,顿时头大如斗,手拿话机摊坐在椅子上,两眼直勾勾的好一阵发呆。 秘书张令从门缝里看到老板的样子,顿感不妙,轻轻敲了敲门,小心翼翼的轻声问道:“朱书记,您……没事吧?” “哦。”朱方觉方才醒过味来,便让张令把荣自斌和黄维高都叫来,市委常委会研究出来的决定,他们三个相关责任人必须先碰个头,统一个意见然后上常委会,明确态度。 而且,广南市政法委书记温义阁就要到来,市政法委书记坐镇西吴县指挥这次打黑除恶,实际上已经说明问题,那就是广南市领导完全不信任西吴县,不信任西吴县领导,这对于朱方觉来讲,无异于灭顶之灾。 利好的是,即便出了这么严重的事情,沈铮还是对朱方觉初衷未改,他力主常委会出台这些决议,也是迫于上面的压力,不得已为之。 但是,朱方觉必须要按照市委的要求去执行,否则的话,真要追究起来,神仙也保不了他。 所以说,三个人聚在一起商量的时候,朱方觉首先传达了市委决定,限定三天必须将打人凶手项天光绳之以法。 五天?黄维高目瞪口呆。开什么玩笑,项天光藏在什么地方一点线索没有,黑铁塔他们三个正经话没供出来一句。 西吴县城二十多万人口,茫茫人海,犹如大海里捞针,上哪去找这个人? 黄维高刚想张嘴提出来困难,却被朱方觉摆手阻止:我不要听你谈论别的,我就要项天光,五天,五天之后,我要看到项天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立刻办,马上办,必须、坚决、无条件执行。 朱方觉这个人性子温和,这跟他笑眯眯的长相倒很匹配,他很少发火,这也是荣自斌敢于挑战他县委书记权威的原因之一。 黄维高被朱方觉霸道的言语生生把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 不成想,荣自斌火上浇油补充一句,项天光要活的,正好顺着这件事好好整治一下西吴县乌烟瘴气的环境。说实话,西吴县太乱了,尤以大根子二根子为首的黑恶势力最为猖獗。我看可以从这哥俩身上下手,好好查一查,项老三不是他们哥俩的结拜弟兄吗?看一看这事和他们有没有联系? 荣县长,你的话我不敢苟同,莫家哥俩早就洗干净上岸,都做起了合法生意。不能因为他们以前关系好就胡乱扣屎盆子,我们说话做事要讲究证据,不是随随便便上下嘴唇一动那么容易简单。 黄维高的话说的很重,他并不是替莫家哥俩开脱,实在是荣自斌的话太过难听。什么社会治安差,否定西吴县的治安环境,就是否定他黄维高本人无能,他绝对不可以接受,一定要反击。 荣自斌的性子哪里肯做埋头鸵鸟,当即反唇相讥,言辞犀利,话语句句灼心,把个黄维高噎得哑口无言,一时语塞。 眼瞅着,荣自斌和黄维高针尖对麦芒,朱方觉及时出面制止,以免事态扩大,真要闹出争吵事端可就不好了。 总算,三人在朱方觉主持下,最后达成一致,遵照市委指示,黄维高将尽快布置下去,并在市政法委书记温义阁统一指挥下,全力实施。 三人会议后,立刻召开西吴县紧急常委会。常委们除了厉元朗住院不能参加,其他常委悉数到场。 在会上,朱方觉传达了市委指示,常委们没有任何疑义,全盘通过。 会议结束,朱方觉特意留下黄维高嘱咐几句。随后,朱方觉和荣自斌一起去县境交界处礼迎温义阁。 温义阁此番前来,不止是他一个人,还带着一车特警,都是从市局抽调过来的精干力量,专门是为了这次集中行动特意安排的。 这又释放出来一个信号,市里对西吴县警力的不信任已经到了毫不掩饰的地步了。 温义阁脸色及其难看,几乎铁青着,见到朱方觉和荣自斌,象征性的点了点头,嘴角一动,示意二人各自的车头前领路,直奔县城而来。 就在温义阁到达西吴县的两个小时后,还是在那个房间里,这一次是两个人对面而坐。 没有项天光,是昨晚上的另外二人。屋内充斥着浓重的烟草味道,熏得人直呛眼睛。大夏天的,房间里没开空调也不开窗户,任凭烟味席卷着房间每个角落。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两个火星一闪一闪的。 其中一个男子问:“大哥,真的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另一男子将抽了几口的香烟掐灭,又续着点燃一根,坚定的摇了摇头:“但凡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么做。那边递过来话,活的死的都行。老二,你我有今天不容易,犯不着为了一个项老三把咱俩搭进去。或许你觉得我无情无义,可是牺牲一个项老三,能够换取咱们和手下几百上千兄弟们的一生平安,我看值得。” “哥,你说吧,怎么干?”另一男子显然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咬牙点头应允下来。 “一了百了,他没有痛苦,他的爹娘我会养老送终,还会给他们一笔钱,足够安享晚年。”说着话,那个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没有商标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白色粉末。往桌子上一放,轻推到叫做老二的人眼前。 老二拿在手里把玩半天,突然冷哼一声,嘴角露出鬼魅的狞笑…… 项天光如坐针毡,躺在地下室里翻来覆去的直烙煎饼,本来计划好好的,今晚就把他送出城去。定的时间是七点,现在都快到了,门外一点动静没有。 他正烦躁不安的时候,忽听得门外率先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响起开门锁的声音,随着厚重铁门拉开,一道黑影矗立在他面前。 “二哥,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半天了?”项天光将收拾好的提兜抓起,正准备起身要走。 “别忙,这一次送你出境,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年,这么久了咱们哥们见不到面肯定想念。来,走之前我们喝上一杯,下一次在一起喝酒要三年五载之后了。”老二说着话,打了个响指。 很快,门外走进来两个手下,干净利落的在桌子上摆放了四碟小菜和一瓶红酒。 项老三喜欢红酒,尤其是这种外国牌子的洋酒。 摆好东西,两个手下知趣的退了出去,还把铁门关上,地下室就只剩下老二和项天光了。 老二用开瓶器启开红酒,给项天光倒上一杯,自己也斟满一个,端起酒杯摇晃着。看着紫色酒液挂在杯壁上,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不住赞叹:“好酒,味道真是不错。” 项天光也如法炮制的闻了闻,问道:“二哥,你这酒是不是八二年的?” “还是你小子狗鼻子灵,一闻就能闻出来。这是给你践行,我才舍得把珍藏多年的这瓶酒拿出来,让你喝个痛快!” “呵呵,二哥,真看不出来,我以前管你要这瓶酒要了那么多次,你就是不给,今天给我送行肯拿出来,就冲这一点,我项天光没白认你这个干哥哥,我干了。”说毕,项天光仰脖大口,将多半杯红酒咕咚咚灌进嘴里。 “敞亮,我也走一个。”老二同时举杯一口喝光,又给项天光斟满。 就这样,这俩人你一杯我一杯,说着话聊着天,很快将这瓶价值几万的红酒喝得只剩下瓶底。 “二哥,你够意思,我项天光算是没跟错人,这辈子跟着你,我、我……”项天光说到这里,忽然感觉肚子千刀万剑的一阵搅动,疼得他头冒冷汗,嘴里一股腥咸味道袭来,塞满口腔,忍不住一张嘴,“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黑色的血液出来。 “啊,你、你……”他指着老二,眼珠瞪得浑圆,惊恐看着老二,终于明白老二为什么要跟他喝酒了。 喝酒是假,毒害他才是真的。 “你、你在酒里下了药……” 老二一声冷笑:“项老三,舍弃你一个,幸福上千人。你放心的去吧,你的老爹老娘我帮你养。” “你、你也喝了毒酒,你却没事……”项天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疼得脸色煞白没了血色,拼尽最后一口力气,他要弄明白,死也不当个无知鬼。 “很简单,我吃了这个。”老二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药袋,在项老三眼前一阵摇动,就像个钟摆一样。 项老三的眼珠随着那个腰带来回摆动,越来越慢,黑眼仁也越来越少,白眼球却越来越多。 当那个药袋在项老三眼前晃悠不超过一分钟,项老三终于“啊”的大叫一声,仰面倒在地上,后脑壳重重敲击在水泥板上面,双眼一黑,没有了知觉…… 第268章 风雨过后的平静期 温义阁坐镇西吴县的当晚,县公安局会同市局特警队紧急出动,对全县的酒吧、歌厅、洗浴等娱乐场所拉网式的地毯搜索,即是查找项天光,又是打击黑恶势力。 许多在县公安局挂号的混混式人物,这次无一幸免全部落网。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没有抓到项天光,感觉这个人好像蒸发掉一样,了无踪影。 黄维高急得团团转,离市委规定期限越来越近,可他连项天光的一根汗毛都没见到。温义阁一天八个电话催问,黄维高只好硬着头皮应付,说一千道一万,仍旧是毫无进展。 现在的黄维高,一看到温义阁的电话号码,浑身冒虚汗,都快神经质了。 坐在办公室里,黄维高一连抽了三支烟,抽的脑瓜仁子迷糊糊的直恶心。忽然手机响了,以为是温义阁的催命电话,不过是个手机号,挺熟悉的。哦,想起来了,是常务副局长方明磊。 黄维高是让万明磊负责查找项天光,因为市委和县委给他施加压力,他自然不会全盘消化,而是转移到了县公安局。 作为仅次于他的第二号人物,常务副局长方明磊自然成为主要责任人。 在接万明磊的手机时候,黄维高在心里默念着:“但愿是个好消息。” “喂,明磊,案子有眉目了?”黄维高问道。 “黄书记,刚刚在县郊的树林子里发现一具男尸,初步勘察正是项天光。” “你、你说什么!再、再说一遍。”黄维高明显感觉到紧张,平时口若悬河的他,此刻竟然成了结巴。 于是,万明磊将刚才的话原原本本的再次复述。黄维高吃惊的质问:“你敢肯定?” “看样子就是他,详细结果还要采集dna比对。” “好,人在哪儿?我要去看看。” “就在县局法医室,正准备尸检和解剖。” 挂断电话,黄维高一刻没有耽搁,亲自驱车赶往县公安局法医室。 万明磊率领局里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刑侦大队长一行人,陪同黄维高一起步入法医室。 当法医掀开白被单,露出一张青紫色的脸,黄维高拿着万明磊递过来的照片一比对,相信眼前这具男尸十有七八就是消失多日的项天光。 “赶紧采集信息,尽快出结果。”万明磊走出法医室,坐在局里留给他的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抽烟,静等着结果出来。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行走,万明磊的心始终悬在嗓子眼里。化验室紧张忙碌,以最快的速度认真工作。 夜深了,喧闹的县城只有霓虹光彩不知疲倦的闪耀五光十色的灯光。 万明磊等困了,就躺在沙发上合衣打个盹,不知不觉东方鱼肚发白,已经是凌晨三点多钟,万明磊忽地一下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接连打着哈欠,清醒着头脑,正要给万明磊打电话询问。 万明磊却兴冲冲拿着化验报告单冲进来,兴奋道:“黄书记,定了,通过dna比对,死者正是项天光。他的胃里残留有大量毒药,我估计准是这家伙无路可逃,一时想不开畏罪自杀。” 黄维高一把扯过那张报告单,认真且有仔细的看了好几遍,最终不住点头确认,“不是估计而是事实。” 他眉飞色舞,感觉也比平时说话有底气,当即抄起电话给温义阁打过去。管你是凌晨还是半夜的,谁叫你整天打搅我,也轮到我搅了你好梦的机会了。 果然,温义阁迷迷糊糊接听手机,似乎还在睡梦中的样子,打了一个哈欠问:“谁啊?” “温书记,我是维高,县局刑侦大队在县郊发现一具无名男士,经过dna检测,确定这个人就是项天光。” “果真?”温义阁同样吃惊不小,原以为西吴县公安局不可能在规定期限内找到项天光。却不成想还差一天呢,人已经到手,虽然是个不能喘气的尸体。 有,总比没有强。 随着项天光自杀,轰动一时的纪委书记被打事件盖棺定论,彻底结束。 最起码,西吴县向广南市委、甚至东河省委都有了交代。 不提官员们如何庆幸,项天光一死,尘埃落定,提在每个人心头上的这把尖刀化为皮尺,锋利变成柔软无力。 厉元朗这些时日做了不少事情。他的伤势不严重,周末就出院了,回到省城和老婆一家相聚,为了印证自己没大碍,还特意亲下厨房做了一桌子精美佳肴,慰劳怀孕的妻子以及精心照顾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的岳父岳母。 一家人其乐融融。谷红岩照例以家长式口吻训斥厉元朗,其实她是嘴冷心热,嘴上说得很重,中心议题还是希望厉元朗以后多加小心,安全为重。 毕竟已经和女儿有了血肉联系,成为一家人,为女儿为第三代,她也期望厉元朗好。 轮到水庆章说话的时候,他双手一摊,无奈道:“我要说的话都让你们的妈妈说了,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他露出一副顽皮的模样,引得厉元朗和水婷月嗤嗤直笑,只有谷红岩冷着脸说:“喂,你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嫌我的话说多了,告诉你,我可都是为了他们好,换做旁人我还懒得说呢。” “我知道你是个贤妻良母,是好老伴,好母亲,你是热心肠的人,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谷红岩缓和下来情绪,一家人又恢复到原有的和谐气氛中。不过,水庆章还是忍不住批评厉元朗几句,言下之意,还是叮嘱厉元朗注意安全。 厉元朗接受了批评也做了检讨和表态,可是他心里清楚,这件事从始至终不是他找事,而是人找他事。今后若是再遇见类似事情,他绝不会无动于衷,该管得还是要管,这是他的底线。 在省城期间,厉元朗接到罗阳的电话,谈及到黑铁塔赖成的事情。 他从县公安局朋友那里得知,赖成被抓之后,虽然没有招供出来项天光的藏身之处,但是却提到裘铁冒的事情。 据赖成交代,裘铁冒是因为得罪了二爷,当初二爷看中了东岗子村的一块地,裘铁冒作为主管土地的副镇长,以对方手续不全为由,坚决不批,导致这件事久拖未决。 二爷一气之下动用手段,让赖成以赖大柱亲属的身份状告裘铁冒和牛桂花勾搭之事,本来裘铁冒和牛桂花就有私情,扯不清道不明,一告一个准。 裘铁冒被扯之后感觉冤枉,四处伸冤,惹恼了二爷,派赖成抓裘铁冒,这才有了那晚在团结镇厉元朗见到裘铁冒被赖成带走一幕。 赖成把裘铁冒暴打一顿,警告他若是再到处瞎说,会要了他的命。 二爷?这是厉元朗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或者说是绰号。 记得他曾经有那个流里流气的高中生提到过二爷这个名字,可以说,闻名色变。 这个叫做“二爷”的人,是何许人也? “裘铁冒这个人很重要。”厉元朗对罗阳分析道:“你去找找他看,从他嘴里能详细了解到更多的内容,我总感觉这件事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同时,厉元朗也问起罗阳,知不知道二爷是谁? “二爷?”显然罗阳并不清楚,只有厉元朗慢慢查找再说了。 在岳父家住了一晚,厉元朗便风风火火赶回甘平县看了一眼老爸厉以昭,之后直奔西吴。 正好他走的正好是曾经走过的老路,又是在天黑时分到达团结镇。 他知道团结镇有条路陡峭,安全起见晚上不宜赶到县城,又一次留宿在团结镇。不同的是,厉元朗没有选择先找宾馆,而是给吴红丽打了电话,约她见面。 “你来金宏小区2号楼3单元201。” 挂断手机厉元朗还在纳闷,等到地方一看,吴红丽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炒菜。 原来,为了便于和厉元朗幽会,吴红丽搬离鑫佳宾馆特意在这个小区租了楼房。得知厉元朗来,就炒了几个菜,好好犒劳一下这位纪委书记。 见厉元朗进来,吴红丽拿了一双拖鞋往地下一扔,示意他换上,而后又急匆匆返回厨房。 她系了一件宽大的红白条纹相间的围裙,返身的刹那,厉元朗猛然发现,吴红丽露出来的挺翘的臀部,竟然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 条网间隐约暴露出她白皙的皮肤,一扭一动中的走路姿势,风姿绰约,风情万种。 按说,厉元朗已经过了血脉喷张的年龄,不是看到某种刺激场景就会欲罢不能。 可是不知为何,看见吴红丽这副打扮,厉元朗肾上腺素迅速升温,身体里的血管壁扩张,以至于以极快速度分泌出来雄性荷尔蒙激素,刺激到大脑皮层里不断闪烁出来一个信号,在他耳边提醒着猛兽发狂的盖然举动。 于是,受到这种足以让人安耐不住疯狂想法的催促,厉元朗蹑手蹑脚走进厨房,猛然从身后拦腰抱住吴红丽,上下其手。 “你要干嘛,人家正在炒菜呢,别捣乱。” “嘿嘿!”厉元朗狡黠一笑,附在她耳畔低声道:“你说干嘛。” “讨厌死了,别乱弄,你……” 不等吴红丽言语下去,厉元朗霸道的将她抱起来,大踏步走进卧室里,却听得吴红丽挣扎的声音:“先别弄,锅里的菜要炒糊了……” “糊就糊了,大不了不炒菜,我专门炒你。”厉元朗说毕,把吴红丽扔在床上,大鹏展翅扑了上去…… 第269章 深挖旧案子 吴红丽嘴上反抗,行动上却在一次次取,把厉元朗几乎弄得油尽灯枯。 风平浪静之后,厉元朗习惯性的点燃事后一支烟,深吸几口。吴红丽则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蜷缩在厉元朗身边,头指尖在他身上犹如盘蛇走动,厉元朗禁不住心头一阵痒痒。 “红丽,你知道二爷是谁吗?”厉元朗扭身弹了下烟灰,以便挣脱吴红丽纤细手指的往下探索。 “我才不管什么二爷三爷的,我只知道你是我的老爷,我是你的丫鬟,专门负责服侍你……”吴红丽半是调侃,手却没有停止下来。 “说真的,我不止一次听到过二爷的名字,感觉这人很厉害,不是普通凡人。” 听厉元朗这么说了,吴红丽重视起来,抓起身边手机打了一个号码出去,询问二爷的情况。 很快,对方就把二爷的全部信息传送到吴红丽的手机里。 莫有根,男,四十二岁,翱翔公司总经理,该公司主营房地产开发,但是在县城的洗浴中心、酒店以及夜总会均持有股份,是个不折不扣的富有商人。 同时,莫有根因在家庭里排行第二,所以大家都管他叫“二爷”。 厉元朗又让吴红丽打听莫有根家庭情况,对方发来的信息说,莫有根家里就哥俩,他有个大哥早年失踪,目前尚无任何消息。 “莫有根?”厉元朗在心里念叨起这个名字,不禁微微点头说出三个字:“有意思。” 厉元朗回到西吴县的当天上午,先去医院看望了谢克。 经过医生全力抢救,谢克总算脱离危险,人也苏醒过来,正在按照医生制定的康复计划一步步实施,前景大为乐观。 回到办公室刚一坐下,厉元朗就得到项天光自杀身亡的消息。他一句话没说,弄得正向他汇报工作的罗阳一头雾水,不禁问道:“厉书记,您表情波澜不惊,不感到意外吗?” “有什么好意外的。”厉元朗淡淡回应说:“对于某些人来讲,项天光的死,是最好的结果了。” 罗阳领会不到厉元朗话里意义,干张着嘴想要打听清楚,却被厉元朗摆手阻止并问:“我让你查找裘铁冒,有他的下落了吗?” “还没找到,不过,据赖成交代,他只是打了裘铁冒一顿就给放了,并没有做更深的伤害。” “赖成的话不足信,这样吧,你去叫胡副书记过来一下。” 罗阳领命出去,厉元朗思虑片刻,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黄书记你好,我是厉元朗。” 对方正是县政法委书记黄维高,此刻坐在办公室的他,提心吊胆多日,终究一块石头落地。才送走温义阁,正泡一壶西湖龙井新茶,优哉游哉的品尝着。 “哦,厉书记身体恢复好了,这么急着工作,有什么指示?”黄维高得以有心情半开起了玩笑。 “感谢黄书记的关心,我没事了。”厉元朗正色道:“我不敢给黄书记作指示,我是有件事跟黄书记商量,我想把赖成转到纪委这边来,有个案子涉及到他。” “这个嘛……”黄维高略作沉吟:“赖成打了你,还把谢克打成重伤,到现在才苏醒过来,需要很长时间修养恢复,他罪责不轻。目前,我们警方审讯阶段还在进行,这样吧,等到审问过程结束,我就把赖成交给你们,怎么样?” “既然黄书记这么说了,我就等你的消息吧。”挂断电话,胡喜德敲门进来,厉元朗请他坐在沙发里,递上一支烟,聊起了裘铁冒事件的前因后果。 这起案件是胡喜德办理的,前后过程他记得清清楚楚。据胡喜德回忆,这起案子从立案到结案速度很快,大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当时在纪委常委会上,对于处理结果持两种不同意见。 一种是以副书记程有利和林芳为主的强硬派,坚决要求将裘铁冒双开,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这样一个生活作风败坏的人,实在不能留在党内和政府部门。 而另一方则是胡喜德和办公室主任陈玉栋,二人认为这样太过严厉,可以采取温和折中的处理方法,开除党籍行政降级。 毕竟裘铁冒在任内做了不少有目共睹的成绩,这位同志的工作能力是有的,仅仅在一件事情上犯了错误,不要一棍子打死。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两方在纪委常委会上各抒己见,到最后都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还是前任纪委书记最后拍板,支持了强硬派,把裘铁冒双开,彻底清除出干部队伍。 直到现在,胡喜德依然耿耿于怀,认为裘铁冒处理的太严重了,有失公允。 厉元朗了解完毕后,没有做任何表态。叫来罗阳,让司机老张备车去一趟东岗子村,实地了解。 要说以前,厉元朗对老张是有看法的,尤其老张跟踪他,并且老张还跟隋丰年有关系,凡此种种,厉元朗感觉老张是荣自斌安插在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准备爆炸,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关键是那晚,要不是老张带人及时赶到解救了他,他很有可能成为第二个谢克,甚至比谢克还有惨。 当时赖成已经动刀子了,仅凭厉元朗掌握那点擒拿术的皮毛,难以应对赖成,现在回想起来都感觉后怕。 怎么说老张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让厉元朗原本萌生换司机的念头,暂时打消掉。 这次下去,厉元朗决定微服私访,没开他的专车,老张从朋友那里借来一辆老旧面包车。 坐进车里,趁着罗阳去取东西的空当,厉元朗主动递给老张一支利群烟。 老张连连摆手,说他不吸烟。 “张师傅,你以前是不是练过,看你那天的身手,三下五除二就把赖成他们给制服住了。” “不瞒厉书记说,我以前在寺里是挂名弟子,跟我师父学过几招,三脚猫的功夫不值一提,让厉书记见笑了。”老张十分客气的说道。 他说的谦虚,厉元朗却觉得越是低调的人越深藏不露,老张的功夫他亲眼所见,几乎就是一两个照面,就把赖成等人拿下,岂是三脚猫的水平那么简单? “张师傅,不管怎样,我还是要谢谢你关键时刻出手相救。” “厉书记不用客气,保护您是我应该做的。”老张憨厚的笑起来,正好罗阳钻进车里,便不在言声了。 面包车一路向南,穿过团结镇走在乡村公路上,不怎么颠簸。单凭修路这一块,厉元朗对照甘平县,西吴县村村通,不是柏油就是水泥路,可比甘平县强上许多。 大约又走了一个小时左右,面包车开到东岗子村。这是一个坐落在一片平坦之地的小山村,村子不大,也就百十来户。 临近中午,村子唯一一条主路上,出现不少从庄稼地里干活回来的村民。 罗阳打开车窗询问村民牛桂花家所在的位置,有好心村民指给他看,看着这辆面包车好奇问罗阳:“你们是镇上来的干部吧?” 罗阳没有正面回答,说了感谢的话,便示意老张向着牛桂花家的方向开了过去。 牛桂花家位于村子最北面,从她家后窗户上就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庄稼地。 她家院子很大,院子中间是一小片菜地,旁边还养着鸡鸭鹅等家禽。 一个大瓦房,塑料门窗,窗明几净,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瓦房旁边,是一栋土坯房,窄小的窗户,木头门,房顶稻草铺就。给人感觉若是有几级大风,非得把房子吹塌不可。 老张停好车,非常知趣的坐在车里等着,罗阳陪着厉元朗走到大门口,还没敲门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家狗的狂吠声。 “砰砰”几声,罗阳敲了几下木质大门,狗叫得更加猛烈。不大一会儿,就听到院子里有一个女人的问话声:“谁啊?” “你好,这里是牛桂花家吗?”罗阳问道。 “你们是谁?”显然,院子里说话的女人一定就是牛桂花本人,要不然她也不能这么回答。 “我们是县民政局的,是来贫困户回访的。”这是来之前商量好的,裘铁冒已经给牛桂花家办理了低保,这个说辞可以让牛桂花不至于产生怀疑。 “民政局的,你们等一等,我就给你们开门。”牛桂花嘴上这么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反正能够听到院子里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大约持续了三五分钟,大门才被从里面打开半扇。 露出一张女人的脸,大约三十多岁。虽然皮肤晒成小麦色,但是五官轮廓可以看出来,女人稍作打扮,相貌上绝对在上中等。 上身穿了一件花格衬衫,下面是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包裹的身材曲线玲珑,不胖不瘦。 她仔细打量着罗阳和身后的厉元朗,身躯倚在大门边上,并没有让进去的意思。 “你好,你是牛桂花吧?我是县民政局的,这是我的工作证。”说话间,罗阳从手拎的公文包里掏出证件递给牛桂花。 牛桂花点了点头并接过来看了看,工作证不是假的,是罗阳办理的,当然,不上网查是不会发现有问题,因为民政局里压根就没他这一号人。 确认了身份,牛桂花才把罗阳和厉元朗放进院子里。 在走向大瓦房的路上,厉元朗四处踅摸,不经意间把目光停留在那一栋茅草房的位置上,突然眉毛一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第270章 藏身之地 厉元朗发现的蹊跷之处在于,茅草房前陡然多了几块木头横七竖八倚在房门口。 刚才过来时,透过木板围墙的缝隙观瞧,明明记得,房门口原来什么东西都没有,突如其来的这一变化,他印象深刻。 牛桂花听闻是县里来回访她家低保的干部,疑惑的表情即刻转化为恭敬的笑脸相迎。 罗阳介绍厉元朗给牛桂花认识,“这是我们的厉……李科长……”他故意把厉元朗的“厉”字说成了“李”字。 “李科长、罗干部,快,屋里请。”牛桂花热情招呼着厉元朗罗阳走向她家的新瓦房。 路上,厉元朗看了看茅草房,就问牛桂花,“那个草房平时有人住吗?” 牛桂花回答说:“当初铁冒,哦不,是裘镇长为我家争取来危房改造款翻盖这座房子,家里人就从老房子里搬出来,那里早不住人了,只放些杂物什么的。” 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跟随牛桂花走进她的新家。 这所房子并不大,也就六十多平米,按照农村常见的方式,进来是走廊和厨房,东西两间是卧室。 牛桂花把厉元朗和罗阳让进东面房间。屋子里靠最北面是个大炕,炕上摆放着一个衣柜,里面装着被子褥子和枕头等卧具。 虽然看上去房间里摆设简陋,但是贵在干净整洁,就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水味道。 “二位干部,你们坐啊。”牛桂花礼让厉元朗和罗阳坐在炕沿上,她则忙碌着烧水沏茶。 “不用了,我们就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在厉元朗眼神示意下,罗阳去厨房和烧水的牛桂花周旋,而厉元朗则走到西面的房间门口,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同样的布局,区别在于炕上躺着个男子,见有人进来,那人赶忙将偏向里侧的头转过来,瞪着眼睛吃惊看向厉元朗。 男子四十多岁,新刮的胡子露出青胡茬,眼窝深陷非常瘦,一看就是个病人。 “你是谁啊?”男子说话声音没有力气,想要挣扎起来,却因为某些原因动不了。 厉元朗紧走两步来到男子身边说道:“你别紧张,我是县里的,是来走访核实你家贫困户情况的。” 男子闻听心稍安定,有气无力说道:“是县上的大干部啊,快请坐。” 厉元朗拽了拽衣襟坐在炕边,询问起男子,得知他名叫赖大柱,是牛桂花的丈夫,因为拖拉机翻车造成下半身瘫痪,这些日子病情加重,全身无力,坐起来都费劲了。 厉元朗主要是来探听有关于裘铁冒和牛桂花之间关系的,有意无意的就往裘铁冒身上引。 赖大柱倒也不避讳,和他讲了不少有关于裘铁冒的事情。裘铁冒包的是东岗子村,知道牛桂花家庭条件困难,给她家申请了低保还有危房补贴,可以说是她家的大恩人了。 只不过,他和牛桂花一来二去产生感情,有了男女之间的这层关系,也让这份感激大打折扣。 一开始,赖大柱气得不行,几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给戴绿帽子,任何男人都难以接受。可是他后来一想,自己彻底成为废人,老婆牛桂花才三十多岁,正是需要男人的年龄。再说,裘铁冒是副镇长,有权有实力,还为他家争取到不少好处,索性就睁只眼闭只眼,权当看不见。 他有了这个态度,一家人和裘铁冒倒是和平相处,相安无事。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写信举报裘铁冒呢?” “唉,没办法。”赖大柱无奈摇着头,“都是赖成那个小子搞的鬼,他是我本家远房侄子,他说他老板看我家困难,就想资助我去大城市的医院治疗,条件是我们必须写一封举报信,状告裘铁冒和我老婆的那些事。我当时没答应,怎么说裘铁冒也是咱家的恩人,咱不能忘恩负义。可赖成告诉我说,裘铁冒在县里有大人物支持,我的举报信会被大人物压下来,不过走个形式,就是糊弄他老板的。我想来想去,也是啊,裘铁冒能当上大官,上面指定有人罩着他,所以一咬牙就让赖成代我写了那封举报信,我在上面签了名字摁了手印。” 说到这里,赖大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厉元朗急忙拿过来旁边的白开水,扶着他的头喂他喝了一大口水。 嗓子不在干涸,赖大柱说话也有了点精神头,摇头叹息说:“谁知道,我的举报信却让裘铁冒丢了官,而且赖成他老板答应给我治病的事情也没了信,唉,我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裘铁冒被罢了官,原来答应还帮我家申请贷款建养鸡场,这下也泡了汤。唉,我真是混啊。”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行为真是后悔不已。 “这么说来,你对于裘铁冒不是恨,是出于无奈,是想借着赖成老板给你治病的机会不得已为之?”厉元朗理解性的问道:“可是证词里面可不是这么说的?” “证词?什么证词?”赖大柱显然一愣,矢口否认道:“我没说什么证词,你看我都这样了,上哪说证词去。” 赖大柱表示,他只在赖成写好的举报信上签过名字摁过手印,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厉元朗眉头略微一紧,又问起赖大柱有没有受皮外伤?他家里浓烈的药水味道,厉元朗确定是不是赖大柱使用。 赖大柱摇头否认,并说他老婆牛桂花也没有受伤,那么这股子药水是给谁用的呢? 安慰赖大柱几句,厉元朗从西间屋里出来,罗阳也在套牛桂花的话。见到厉元朗两人眼神一对视,回到东屋里,罗阳提供的信息和赖大柱差不多,牛桂花他俩当初都是被赖成的花言巧语所骗,最后弄个鸡飞蛋打一场空。 “你问过牛桂花证词的事情了吗?”厉元朗略加思索问道。 “问过了,证词里大多都是她实话实说,没有任何添油加醋的成分。” “嗯,可赖大柱却说没有给他录过证词,目前看来,这里面有违规操作啊。”厉元朗感慨道。 他还要往下说什么,这会儿牛桂花端着茶杯进来,只好将半截话咽下,和牛桂花周旋起来。 当然,不能再询问有关于裘铁冒的事情,担心引起牛桂花的警觉,毕竟他们此次是以民政局工作人员身份前来,多多少少也要步入正题,谈论着有关贫困户的相关话题。 说了大约半个小时,厉元朗提出来要去厕所。农村大多是旱厕,就是在院子里搭建一个厕所,说不好听点,屎尿肉眼都能看得见,还有苍蝇蚊虫飞来飞去,十分令人难以承受。 牛桂花把院子角落里的厕所指给厉元朗看,罗阳则装模作样拿着小本子记录着询问话题,以便分散牛桂花的注意力。 还得说罗阳的脑瓜反应挺快,他准是猜到厉元朗上厕所是假,肯定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厉元朗走出房子,正好旱厕所处位置离着老房子不远,牛桂花养的家狗被关在老房子旁边的柴房里,听到厉元朗走过来,隔着门板一通狂吠。 急得厉元朗赶忙回头看向瓦房里,好在牛桂花被罗阳缠住并没注意到,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事不迟疑,他以最快的速度走到老房子跟前,低身猫腰走到房门前,搬开那几块木头,一拽门,随着吱呀声响,门开了。 一进来,屋子里浓烈的药水味道窜入鼻腔,和在牛桂花家里闻到的一模一样。 老房子不大,进来就是厨房,因为长久不用,堆放着几件农具和杂物。 厉元朗大约观察一下,没发现异常,走进里间屋,布置十分简单,就一铺炕和炕上的旧柜子。 他麻溜跳上土炕,直接看了看旧柜子,上面用铁锁锁着,耳朵贴在柜子上细听,没有任何声响。 难道说是自己判断有误? 厉元朗从走进牛桂花院子里的那一刻起,尤其是看见老房子门口故意用木块挡住,他就产生怀疑。在进到牛桂花家里以及和赖大柱的对话,他隐约有种预感,只是不知道这个预感准不准。 所以,厉元朗趁着上厕所的借口,偷偷出来侦查老房子,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预感。 现在看到老房子里安静如初,没有一丁点异响,厉元朗有些吃不准了,他十分信任的预感,会出现偏差和错误吗? 他又在原地转了转,翻了几下可以藏身的地方,为了不至于引起牛桂花怀疑,厉元朗只好作罢,慢慢走向房门口打算离开。 “咣当”一声,他刚走到,像是个石头子掉地传来的动静,厉元朗立刻驻足,支棱起耳朵仔细辩听。 房子里除了他没有别人,怎会有声响呢?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那个声响再没出现过。厉元朗想了想,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他迈动步子装作大步往门外走的样子,并且到门口推开门,故意用大点力气把门带上,而后,便蹑手蹑脚走到角落里,认真观察起来。 果不其然,没多久,就见厨房的大铁锅徐徐升起,一个人头顶大铁锅,两只手高高举起,将大铁锅放到边上,这个人的脑袋完全展现出来,一张面孔彻底暴露在厉元朗的视线范围之中…… 第271章 表象并非简单 这张脸厉元朗熟悉,正是他寻找多时的裘铁冒。 果然,他藏在牛桂花家里,这跟他之前的判断如出一辙,非常准确。 他不动声色藏在角落里,待到裘铁冒费力的从锅灶里出来,打扫着身上尘土之际,突然冒出来走到裘铁冒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把个裘铁冒吓一大跳,多亏是在白天,要是换做晚上,非得吓个半死不可。 “啊!”裘铁冒本能的侧脸一看厉元朗,眼珠子瞪得老大,脸上肌肉带动面部神经抽搐一下,他脸上有几道伤痕,这么一弄疼得忍不住嘴里不自觉的“嘶”了一声。 “裘铁冒,你不用害怕,我叫厉元朗,是新来的纪委书记。”为了减缓裘铁冒的惧怕,厉元朗如实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裘铁冒本来就被厉元朗的突然出现吓得够呛,厉元朗自报家门,他好歹担忧的心里多少有些缓解。好半天才问:“你是厉书记!” “如假包换。”厉元朗轻松一笑,传递过来的善意令裘铁冒紧张心情一点点的松弛,戒备之心也在慢慢消融。 “我……我……”裘铁冒显得特别激动,以至于语无伦次,嘴唇干巴动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厉元朗的大名他有所耳闻,尤其是和项天光以及赖成之流大打出手,最后导致项天光畏罪自杀,赖成被抓。这些人可都是他的仇人,厉元朗等于间接帮他报了仇,所以在厉元朗面前,他没有芥蒂和戒备,反而觉得特别亲切,就像见了亲人一样。 正这时,牛桂花突然闯了进来,一看厉元朗发现了裘铁冒,不顾一切的冲到裘铁冒跟前,一把将他护在自己身前,紧张说:“你要对铁冒干什么!我说你们总是拐弯抹角询问铁冒的事情,原来你们就是奔着铁冒来的。你们是什么人?是莫有根派你们来的吧!你们打他、威胁他还不够啊,还想怎样?告诉你,所有事情都和铁冒无关,要杀要剐,你们冲着我来,不许再难为铁冒。” “牛大姐,我们不是来抓裘铁冒的,我们是来找他了解情况,这跟莫有根没有任何关系。”眼见牛桂花误会自己,厉元朗耐心和她解释。 随后跟来的罗阳,干脆直截了当介绍出厉元朗的身份,“这位是咱们县新调来的纪委书记厉元朗厉书记,他是来帮助你们解决冤屈的。” “厉书记!”牛桂花顿时一愣,身后的裘铁冒也印证道:“应该就是厉书记,我见过他的照片。” “您、您真是厉书记?”牛桂花喜极而泣,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儿。 “牛大姐,裘铁冒同志,请原谅我采取这样的方式接近你们,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厉元朗诚恳的的话语和态度,令牛桂花和裘铁冒十分感动。 此时此地不是说话所在,四个人返回牛桂花家里,关上屋门,厉元朗和裘铁冒单独聊起来。 他关心的是,裘铁冒到底因为什么得罪了莫有根,之前只知道莫有根看中东岗子村的一块地皮,裘铁冒没有批复,他需要了解详细情况,了解前因后果。 裘铁冒说,东岗子村虽然地处平原,但是距离村子大约五里地之外,有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放眼远望,像极了一条卧着的巨龙,所以起名叫卧龙山。 莫有根这人非常迷信,找了一个风水大师相中卧龙山的一块宝地,那里正是卧龙山的龙头,在半山腰上有一大片树林地势平坦。莫有根的翱翔公司正好主营房地产开发,他想把那块地租下来建造别墅群。 裘铁冒一个是见翱翔公司手续不齐全,还有就是在山上建别墅区,破坏了大自然的景观。这么做虽说短期内给团结镇带来经济利益,长远看,破坏植被容易造成水土流失,威胁到山下居民和良田,百害无一利。 衡量一番,裘铁冒没有批准。莫有根毕竟在西吴县有一定影响力和能量,裘铁冒这条路走不通,就动用关系,最后连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和镇长吴红丽都出面做他的工作,希望他大笔一挥,成全莫有根。 但是裘铁冒顶住各方压力,最终也没在文件上签字同意,这下彻底惹恼了莫有根,正好裘铁冒和牛桂花的关系不清不白,就从这方面下手,最终导致裘铁冒丢了官职。 裘铁冒自知这件事背后一定是莫有根搞的鬼,觉得冤枉四处告状,希望有人为他平冤昭雪。 怎奈莫有根派赖成百番阻拦和阻止,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抓住裘铁冒,非打即骂带威胁,就是要让裘铁冒闭嘴,免得惹是生非。 被赖成他们逼得毫无办法,裘铁冒只能四处躲藏,曾经有段时间躲在山里一个废弃小木屋里,三天未吃饭,实在憋不住就跑到山下的团结镇吃面条,不成想遇到赖成等人,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浑身是伤。 厉元朗那晚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他对此深信不疑。 厉元朗全程没说话,他是了解情况的,他要分析判断,带的是耳朵不是嘴巴。 听完裘铁冒叙述,厉元朗决定去卧龙山实地调查。裘铁冒就让牛桂花准备了午饭,正吃着带劲的时候,就见院子里传来狗叫声,牛桂花出去开门,一个黑脸堂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裘铁冒起身介绍说,这是东岗子村主任赖兴堡。 赖兴堡听到裘铁冒揭露出厉元朗的身份,顿时一惊,原本笑呵呵的表情瞬间变得恭敬起来。 主动伸出双手,半是鞠着躬歉意道:“您好厉书记,没有迎接您来我村指导工作,是我的失职。” “我不是来指导工作的,就是随便过来看一看。” 厉元朗说的轻描淡写,赖兴堡何等聪明,面见裘铁冒仅仅是随便看一看那么简单的事么! 他马上结果话茬夸赞起裘铁冒包村之后,对东岗子村所做出来的巨大贡献,帮村子里申请到不少好项目,现在有的已经见了成效。他最后拍着胸膛气势连连表态:“抛开别的不说,裘镇长绝对是个好干部,不像有的镇干部光说不干,他是实打实为咱们老百姓做事。厉书记,说真的,我对于县里处理裘镇长的结果有看法,这样一个好干部,不能因为一件事情彻底否定了他的成绩,那样会让人心寒的。” 赖兴堡为裘铁冒喊冤叫屈,厉元朗理解他的心情和想法,他表态说:“关于裘铁冒同志的事情,我们会调查清楚的,这次我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一句“同志”,令裘铁冒心里暖暖的,对这位新任纪委书记的印象又有了几分好感。 “有了厉书记这句话,我相信裘镇长会得到一个公正公平的结果。” 说了一会儿话,赖兴堡有电话进来要他处理事情,只好抱歉的起身告辞,还要挽留厉元朗等人晚上留在村子里吃饭,被厉元朗以急着办事为由婉言谢绝。 送走赖兴堡,厉元朗罗阳还有裘铁冒钻进面包车,由老张开车按照裘铁冒指路直奔村子西头。 出了东岗子村,一路往西大约行驶三里多地,远远就能望见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 裘铁冒坐在车里,指给厉元朗看,说那里就是卧龙山。还别说,远眺这一组的山脉,的确有点一条巨龙盘卧的影子,叫它“卧龙山”,果然名副其实。 面包车直接开到山脚下,由于山高路陡,再往上车子开不过去,余下的路只能步行了。 这一次,老张没有坐在车里,而是跟随厉元朗罗阳和裘铁冒三个人身后一起上山。估计是保护厉元朗的,好歹他还会几招几式的,对付小毛贼没问题。 上山的路的确陡峭,好在厉元朗早上起来经常锻炼,加之身体底子就不错,走了很长一段路,气不喘面不改色。 罗阳是年轻人,自然登山这点小运动自不在话下,倒是裘铁冒因为被打受了伤,年纪又大一些,走半路就得歇息喘口气。 厉元朗折断旁边树杈子做了个简易拐棍给他,有了这东西拄着,裘铁冒爬山不至于那么吃力,也能跟上众人的步伐不掉队了。 大约爬了一个小时,几个人才走到半山腰上,坐在石头上喝了几口矿泉水,抽支烟闲聊起来。 裘铁冒指着不远处一片密林说道:“在这片树林深处就是莫有根看中的那块地皮,我们再走个几百米就到了。” 厉元朗望着地形,喃喃说:“如果在这里盖别墅的话,应该还有另一条上山下山的路,这条路太陡了,不好走。” “有的,就是早就在道两边用铁皮给封上了,时常有人巡逻,外人进不去也看不见。”裘铁冒说道。 休息了一会,几个人见时间不早,夕阳西沉有了落日余晖,众人起身由裘铁冒前面带路,往树林里的纵深处前行。 之所以选择天色将晚,是为了减小被发现几率,是为众人安全着想。 踩在齐膝高的草丛里,用手机照亮,一行人大概走了十几分钟,忽然眼前赫然一亮,同时一阵机器轰鸣声传入耳膜,放眼望去,厉元朗看到了一副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 第272章 简单背后的复杂 之所以定义为瞠目结舌,是因为眼前景象太令人吃惊了。 一面高大围墙围在四周,却难以掩盖住里面大型机械的轰鸣声,一栋栋别墅正在如火如荼建造,隔着围墙都能感受到里面热火朝天的干活场面。 大门口处,几辆渣土车穿梭出入,有几名穿着保安制服或者带着红胳膊箍的男子把守,每辆车出入都要出示证件。显然,这里有严格的检查制度。 “把这些都拍下来。”厉元朗命令罗阳从不同角度,用手机仔细拍摄下来。 他有种直觉,貌似这个工地应该手续不全。试想想看,占山修建别墅本身就有破坏是自然资源的问题,哪个部门会混蛋到这个地步,胆敢和国家相关政策对着干? 厉元朗估计,这里的工地存在严重违建私建嫌疑,他让罗阳全方位无死角的拍摄照片,就是为了留存证据。 同时,他也对团结镇的不作为深感不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代镇长吴红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可是这件事也非常棘手,梁运啸是县委常委,而吴红丽又跟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怎么办?这个问题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萦绕在他心头,难以抉择。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尽管四个人藏的比较隐秘,但罗阳利用闪光灯拍摄画面,亮光处还是被不远处一名保安发现,叫嚷着招呼几个同事,手里拎着警棍小跑过来。 “把手机扔到草丛里,别让他们找到。”于是乎,在厉元朗的提醒下,罗阳快速将手机一扔,装作没事人,注视着跑来的五个保安。 老张反应奇快,不慌不忙的解释说:“我们是来山里有玩的,不小心迷了路走到这里,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们是游客?”其中一个领头的保安,用警棍支了支大檐帽上的帽遮,挨个上下打量厉元朗他们四人,满脸疑惑。 “就算你们是游客,也不得擅自闯入这个地方,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吗?这里是军事禁区,严禁外人进入。”保安头霸道的说,还要求搜身和上交手机。 罗阳本想和他理论,却被厉元朗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几个人乖乖按照保安要求,配合搜身还有手机如数上交。 罗阳的手机早就偷偷扔掉,他只好撒谎说没带手机。 四个保安上来,一人负责一个,全面搜身,并且保安头挨个手机翻看一遍,确认手机里并没有拍照和录视频,想了想,偷着打了个电话,这才放厉元朗他们离开,一再警告不许靠近这里,下一次若是被发现,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好,我们一定注意。”老张陪着笑脸,连连点头说着道歉的话。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他们此番前来,已经掌握到有价值的线索和信息,没必要和保安对着干,添加麻烦。 保安放掉他们几个,四个人自然乐得自由,在保安强有力的监督之下,一齐往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很远看到保安们纷纷离去,罗阳又折返回去取回手机,一行人快速从原路下山,等回到面包车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老张开车先把裘铁冒送回东岗子村,沿着来时的路经过团结镇,厉元朗决定暂时在镇上住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县城。 三个人选择的住宿地点,就是厉元朗曾经住过的那家名为“鑫佳”的宾馆,开了两个房间,厉元朗单独一间,老张和罗阳住在他隔壁的双人标准间。 简单在宾馆吃过晚饭,厉元朗回到房间后,给吴红丽打了个电话,约她见面。 还是吴红丽租下的那个小区房里。一见面,吴红丽还开玩笑说厉元朗怎么这么猴急见她,是不是想她了。 谁知,厉元朗一脸严肃走进客厅坐进沙发里,冷着脸问:“莫有根的翱翔公司在东岗子村的卧龙山修建别墅一事,你知不知道?” 面对厉元朗的质问,吴红丽略作吃惊的回答:“知道啊,他们的手续我看过,很齐全的。” “齐全?”厉元朗冷哼说:“在山里面修建别墅群,本身就会对自然生态环境造成影响,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镇长就不会动动脑子,任由它继续发展。我看过了,工地上热火朝天,工人们日夜加点赶工,别墅的规模已经形成,再有一段日子,就会全部落成。红丽,你想过没有,就是手续齐全,明目张胆破坏自然生态环境,本身就是违建,一旦出现问题,你这个镇长首当其冲负有主要领导责任。” 被厉元朗这么一说,吴红丽登时注重起来,坐在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焦急的询问:“你快别吓唬我了,那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你马上去和梁运啸商量,争取把这件事上报到县里,你们做不了主,就让县里研究决定。记住,一定要形成会议纪要和书面上报材料,到时候查起来,要有证据显示你们镇里上报的痕迹,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吴红丽感激的点了点头。说实话,在卧龙山修建别墅群一事上,她的确犯有官僚主义,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件大事,精力主要用在了招商引资上面,忽略了这件事背后的严重后果。 吴红丽当着厉元朗的面给梁运啸打了电话,沟通别墅群的事情。 梁运啸却是不以为然,他的意思是说,给翱翔公司批复手续,涉及到市县规划和国土部门,大家一路放水。何况,当初广南市委还提倡在卧龙山开发一些文化旅游项目,兴建别墅就是其中之一,至于把旅游项目逐步演变成房地产开发和别墅区,不是他们小小团结镇所能左右的。 吴红丽耐心和梁运啸解释,管不了咱们可以上报给西吴县委,让县委做决定。厉元朗已经给出她知错就改的机会了,如果不管不问,将来出了大事,作为团结镇的一二把手,难脱其咎。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梁运啸觉得吴红丽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在半山腰建几个别墅吗,又没有砍伐森林,破坏水土资源。最后,他以还有事情忙为由,匆匆挂断吴红丽的电话。 “这个梁运啸。”吴红丽气得直摇头,人家是镇里的一把手,又是县委常委,比她高一级,她无可奈何。 “梁运啸不主张上报,你以你自己的名义分别给朱书记和荣县长打报告,这个报告你要尽快写,我明天回县里,也要向朱书记汇报此事。” “我听你的。”吴红丽深深点了点头。 第二天上午十点,厉元朗一回到县委,首先预约了朱方觉。 大约半个小时后,朱方觉在他办公室里接待了厉元朗。 二人见面,稍作寒暄,厉元朗便直入正题,谈起他在东岗子村的卧龙山,发现违规兴建别墅群的问题。 “翱翔公司兴建别墅的事情我知道,有市规划局和国土局批复的合法手续。而且,别墅区还能拉动当地经济,促进团结镇一些新兴产业,比如旅游度假,我觉得是件好事情。”朱方觉从他的理解角度,尤其涉及经济效益方面,他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朱书记,您想过没有,在卧龙山半山腰建别墅,首先要砍伐掉大量的森林植被,这样破坏了原有的生态平衡,容易引起山地滑坡或者山洪暴发。国家三令五申不允许在破坏自然资源的情况下,大力发展房地产开发,咱们不能顶风而上,哪怕翱翔公司手续再齐全,那也是违建项目。”厉元朗心平气和,循循善诱的向朱方觉讲解违建别墅群的利与弊。 朱方觉别听别点头,最后说:“元朗同志,这件事毕竟还涉及到政府层面,等我和自斌县长沟通一下,当时兴建别墅群,自斌县长可是大力支持的,毕竟带动的不仅仅是一个团结镇的gdp,还有我们全县整体,等有结果了,我们再谈。” “好吧朱书记。”厉元朗不能操之过急,别墅群这件事看似简单,背后却隐藏着极大的利益纠葛。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刚坐在椅子上,副书记林芳拿着一叠材料敲门进来,坐在厉元朗对面说:“厉书记,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这份举报材料上说,左库乡副乡长刘传利参与赌博,我拿不定主意,请您定夺。” 厉元朗接过那封举报信,大致上看了一遍,便问:“你们调查核实了吗?” “调查过,刘传利喜欢打麻将是出了名的,只是我们目前没有掌握到有效证据。还有关键一点,刘传利曾经是荣县长的秘书,这件事情涉及到荣县长,您看是不是和荣县长提前打个招呼。”林芳迟疑说道。 又是荣自斌。 厉元朗想了想说:“你们不要有任何顾虑,该查一定要严查到底,首先是要掌握到刘传利赌博的有效证据,我想荣县长也不会因为刘传利做过他的秘书,横加干涉,我相信荣县长是讲原则的。” “我懂厉书记的意思了,我这就去安排展开暗中调查。” 待林芳扭着身姿离去之后,厉元朗陷入沉思…… 第273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忙碌一天,下午下班后,厉元朗正想着饭辙,突然手机响起,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他习惯性的叫了一声:“请问你是谁?” 电话那头沉默好一阵,一直到厉元朗问了好几遍,对方才说话:“大叔,这么久了,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吗?你再忙,也应该有个打电话的时间吧。” 一听就是苏芳婉,能有几个管厉元朗叫大叔的,除了她没有第二个。 关于苏芳婉,厉元朗说不清道不明。小丫头以前孤身一人没人照顾,厉元朗大多出于同情,给予她多方面的帮助。 如今不同了,她有男朋友,而且这个男朋友还是厉元朗为之信任的秘书。相处多日,他感觉罗阳是个不错的小伙子,办事能力和忠诚度无可挑剔,日后加以锤炼,绝对是个可塑之才。 所以来西吴县十来天了,他没有联系苏芳婉,除了没工夫外,也是为了避嫌。 “苏副局长,有什么事吗?”对于苏芳婉,厉元朗连称呼都变了,无外乎是在提醒她,二人的身份已经发生质的改变,不可能再向从前那样那么随便了。 “哼,”苏芳婉苦笑道:“厉大书记连叫我的名字都变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不去招惹你大书记了,再见。”说完,都不等厉元朗说话,直接挂了手机。 这个小丫头啊,厉元朗无奈摇头,挂就挂吧,以后还是要跟她保持距离为好,省得惹一身麻烦。 厉元朗打发走老张和罗阳,独自一人往住处溜达,途经一家小饭馆,想着肚子空空,便信步走了进去。 服务员热情迎上来,厉元朗挑了个靠窗位置坐下,翻开菜谱随便点了两个清淡小炒,一碗米饭外加一壶清茶。许是饿了的缘故,待饭菜端上来便大快朵颐,吃得香甜。 吃饱喝足,厉元朗结账的时候,无意中瞥向窗外。饭馆所处位置是饮食一条街,对面是家大酒楼。此刻正值饭口,宾客盈门,门口停着不少车辆。 他注意那里也是职责所在,公车私用或者出现在公共场所,是在纪委权限的管理范围内。厉元朗顺便看一看有没有违规的现象。 只是他没有看到政府部门专用车牌,倒是有个意外发现。 对面行驶来一辆黑色奔驰,车牌号是醒目的168,寓意一路发,基本上使用这样车牌号的,绝大多数都是有钱大老板。 奔驰车停稳后,司机下车小跑着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片腿走下来一个戴着宽边眼镜的男子。那人昂头挺胸,下车后下意识的系了系西服上最下面的扣子,仰头看了看酒店的招牌,迈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而此时在大门口,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笑脸相迎,见到他拱手抱拳,似乎彼此很熟悉的样子。 其实有人赴宴见面打招呼,厉元朗没必要观察这么仔细。主要是下车那位他看着眼熟,或者说根本就认识,不是别人,正是荣自斌的秘书隋丰年。 曾经的手下败将,厉元朗不能不印象深刻。 但是和隋丰年抱拳的那人厉元朗却不知道是谁,反正看那人的穿戴打扮,还有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准是保镖之类的存在。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是个有钱人,绝不是政府层面上的人物。 看着隋丰年和那人边说话边并肩走进大酒店,厉元朗同步把帐付完,步行回到位于县委住宅楼临时的家。 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刚进办公室,罗阳进来告诉他,接到隋丰年的电话,说荣自斌请他过去一趟。 荣自斌是政府县长,党内级别比厉元朗高,所以他要见厉元朗,必须是厉元朗主动到县政府荣自斌的办公室里见面,这是规矩。 厉元朗没有坐车,从县委大楼出来,拐到隔壁的县政府大楼里面。同样的,政府大楼装修的也很气派,工作人员行色匆匆,见到厉元朗都礼节性的点头打着招呼。 毕竟是混官场的,县里一共就十一名常委,分别是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副书记倪以正、常务副县长葛云辉、组织部长李士利、纪委书记厉元朗、政法委书记黄维高、常委副县长房大法、宣称部长王润华、县委办主任左江以及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 而厉元朗由于刚来资历尚浅,排在组织部长李士利后面,可他是纪委书记,手里掌握着斩杀党员干部的尚方宝剑,哪个若是违规违法,非得治你一个倾家荡产,严重的能把性命丢掉。 所以说,谁见了这位黑脸包公都头大一圈,尤其是那些自感屁股底下有屎不干净的人,更不敢得罪这位纪委书记。 好嘛,人刚一来,就把号称西吴县跺脚大地跟着颤抖的项天光,最后闹个自杀身亡。太震撼了,这个年轻的纪委书记实在不好惹。 坐电梯到了八楼,和大多数领导干部相似,荣自斌的办公室是个大开间,外间是秘书隋丰年,里间才是他的办公室。 秘书坐在外面,能起到联络和通风报信或者挡驾的作用。一见厉元朗倒了,隋丰年礼节性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点头问好。 虽然之前和厉元朗有过不愉快,可厉元朗好歹是县委领导,表面上的功课要做足,还要得体。 隋丰年准是喝大了,黑眼圈严重,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身上酒味明显。 “厉书记,您稍等,我去里面通报一声。”隋丰年进去没一会儿出来,让厉元朗进去。 荣自斌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而是微微欠了欠身,抬手一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厉元朗坐下。 按说,大家都是一个班子的成员,就连厉元朗去朱方觉那里,他都客客气气的绕出来迎接,把厉元朗让到沙发上去坐。 如果厉元朗只是一个非常委的副县长,荣自斌摆摆派头也就罢了,他是纪委书记,常委排名都靠前,在班子里举足轻重。况且,荣自斌连一丁点笑模样没有,冷得像是沾上一层冰霜,厉元朗感觉心里极度不舒服,耐着性子坐下。 隋丰年进来沏好茶,转身默默退出,并随手带上房门,做到一个秘书应尽的职责。 荣自斌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元朗书记,我想问一问,你们纪委的职责是什么?” 这话问的,显然是带着气来的,一开头就给今天谈话定下基调,极度不和谐。 “我不明白荣县长这句话的意思,有什么话请当面讲清楚。”既然对方不是诚意十足,厉元朗没必要藏着掖着,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写在了脸上。 “那好,我就把话说清楚。你们纪委抓贪腐办案,那是你们应做的,可我就不懂了,你一个纪委书记插手政府事情,这就有点过分了吧。” 厉元朗打断荣自斌,说道:“我不明白荣县长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作为纪委书记,我那里还有不少案子需要处理,我怎么会有闲心管你们政府的事情呢。” “我指的就是卧龙山别墅群,一旦兴建投入使用,不仅拉动团结镇的经济效益,同时也会给县里带来可观收入。而且我和翱翔的莫总谈起过,兴建别墅只是他们公司战略的第一步,还有第二步、第三步。最终,将会在那里兴建一个大型度假中心,还会解决三百个就业岗位。厉元朗,你好好给算一算,这么多好处,就因为你一个人断定它属于违建,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翱翔公司所有手续齐全,没有一点你所说的违建现象存在。” 荣自斌语气不善,咄咄逼人的架势,令厉元朗大感意外,他顿时明白,荣自斌十分支持翱翔公司在卧龙山搞房地产开发。 他忍了忍,心平气和解释说:“上面三令五申不允许在山上搞这种别墅式开发,同时省里也有批示,严禁……” “你别说了。”荣自斌霸道的一摆手:“少拿省里压我。我是政府县长,我的任务就是要把西吴县经济搞上去,让老百姓安居乐业,不像你那么有闲心。” 荣自斌油盐不进,话语伤人,厉元朗一再压制住胸中怒火,强忍着没有发作。 “荣县长,就像你说的,你有你的职责,我有我的义务。我和朱书记讲过,而且之前我在水明乡工作的时候也遇到过,破坏自然资源生态环境,后果很严重。我只是提前给你打了个预防针,别到时候出了问题,你连哭得机会都没有。” “有没有哭的机会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我自有分寸。”荣自斌气哼哼说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厉元朗感觉留在这里就是浪费口舌,干脆起身告辞。 “好吧荣县长,我看我们两个说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等到咱们彼此心态都平和了再谈吧。” 荣自斌也没送厉元朗,任由他独自离开,望着厉元朗的背影,荣自斌气愤的抓起电话,拨了一长串的数字,显然是打给某人的手机。 厉元朗同样气得不轻,表情严肃的返回办公室,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暗自运气调节情绪。 这时候桌上红色电话机响起来,他一接听,一个熟悉的声音窜进他的耳膜里。 第274章 小事难免不是大事 “元朗,我是金维信。”对方自报家门,厉元朗听到金维信熟悉的声音,倍感亲切。 金维信首先询问厉元朗在西吴县工作情况,闲扯了好一会儿,这才话锋一转,谈起了荣自斌。 “元朗,自斌这人呢,性子是有些急躁了点,可你也要理解他,县委务虚,政府务实,政府需要实打实的成绩。西吴县目前发展遇到瓶颈,要转变旧观念开拓新思路,自斌和我聊过卧龙山,那里山高林密,自然风景得天独厚,和甘平的燕游山有一拼,尤其是卧龙泉水,甘甜清凉。现在城里人过够了城市的繁华快节奏,都喜欢去大自然享受那里的恬静和吸吮清新空气。自斌就想从开发旅游入手,大力发展旅游业,把西吴县从粗放型经济模式向集约型转变。” 说到这里,金维信顿了顿,听筒那头传来滋溜喝水声,然后他继续阐言:“卧龙山开发的那片别墅区我知道也打听过,手续各方面都没问题。市里批给他们兴建五十栋,这是按照不破坏卧龙山自然水土为原则,是经过专家专项论证的。元朗,咱们相处这么久,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你和自斌有点小误会,自斌说话有时容易意气用事,难免话中带刺,因为这事我批评过他多次。其实他这人还是不错的,有实干精神,有魄力有担当,这一点和你很相似。所以我希望今后,你们能够多合作少对抗,理念不同大家可以坐下来商量解决,没有迈不过去的火焰山,你懂我的意思吧。” 金维信语重心长,说了半天,无外乎两件事,一个是不希望厉元朗和荣自斌搞对立;第二个,就是有关卧龙山兴建别墅群的问题。言下之意,厉元朗不要过问,手续都是齐全的,又有市里有关部门批复的文件,你一个纪委书记插手这事,名不正言不顺,有点越俎代庖的嫌疑。 五十栋? 厉元朗便说:“金部长,您的意思我都懂,实不相瞒,我昨天特意去了建筑现场,实地观察一下,我看在建规模早已超过五十栋,一百栋都不止。” “有这事?”金维信一愣,“这么说来,就没有相关部门监督,任由其超出市里规定的范围?”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场规模很大,几十台大型机械一齐动工,光现场的工人就有上百号。”厉元朗诚实反应,“我手机里有照片,金部长若是感兴趣,我这就给您传过去,您看一看就一目了然了。” “好,你马上发过来我瞧瞧。” 不知道金维信看过厉元朗实地拍摄照片是什么反应,反正厉元朗该做都做了,剩下的就是等消息。 同时,县委书记朱方觉也在关注卧龙山别墅群的兴建事情,他叫来张令,命他搜集有关这方面的信息,他要仔细研究。 先前有勤岭违建的警钟长鸣,大领导的六次批示,最后一次一针见血的指出:首先从政治纪律查起,彻底查处整而未治,阳奉阴违,禁而不绝的问题。 违反政治纪律,此风不刹,政令不通,此风不打,国将不国。严肃政治纪律,反思勤岭事件,有三点至关重要。 第一,打的是“有令不行,有禁不止”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 第二,打的是“自行其是,阳奉阴违”的小山头,小圈子。 第三,打的是“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的苍蝇和老虎。 朱方觉清楚记得,大领导曾经说过的一段话:“严明党的纪律,首要的就是严明政治纪律。党的纪律是多方面的,但政治纪律是最重要的、最根本的、最关键的纪律。遵守党的政治纪律,是遵守党的全部纪律的重要基础,是维护党的团结统一的根本保证。” 为此,前后有近千人被问询过,最大的落马者就是时任省委书记,还包括省委秘书长、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市长等人。 朱方觉在网上看到这则新闻,眼睛瞪得老大,忽然大声叫张令进来,让他即刻和左江联系,下午两点,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县委常委会,没有特殊情况,一个都不准请假。 先不提朱方觉后背如何冒冷汗,单说厉元朗在办公室里竟然接到倪以正的电话。“厉书记,忙不忙?” “倪书记客气,还可以。”厉元朗礼貌的回道。 “如果厉书记不忙的话,可以到我这里坐一坐,要不然我去你那里?” 这话说的,倪以正是排名第三位的县委常委,哪有他主动登门的规矩,这么说无非是客气一下,表明亲近的态度。 “不用劳烦倪书记了,我正好想去倪书记那里汇报工作。”你给我来一个迷魂汤,同样的,厉元朗也送给倪以正一碗睡觉药。 “那好,我就恭迎厉书记到来。”倪以正自然明白,他不是县委书记,厉元朗没有向他汇报工作的必要,况且大家都是县委常委,副处级级别,半斤和八两的问题。 纪委在五楼,倪以正在七楼,坐电梯几分钟就到。 不同于荣自斌摆架子,倪以正是站在门口迎接厉元朗。二人见面握手寒暄几句,一起走进倪以正的办公室。 和厉元朗一样,两人办公室全部是二十四平米,在最新颁布的《办法》中提到,县级机关正处级办公室使用面积不得超过三十平米,朱方觉和荣自斌都按规定不敢超标。副处是二十四平,大家都严格执行。 倪以正的布局多了几分书香气息,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喜欢研究书法或者茶道的人。 由于彼此不太熟悉,厉元朗没好过问太多,只是一进来,正墙上挂着一幅字引起他的兴趣。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看着那副字,厉元朗颇为感慨,尤其落款的名字,厉元朗禁不住哑然失笑。 “倪书记也喜欢书法?”这里特别强调一个“也”字,寓意厉元朗对书法是有研究的。 “就是没事的时候,愿意写几个字改变心境。怎么,厉书记也喜欢舞文弄墨?” “谈不上。”厉元朗摆摆手说:“我岳父喜欢,我呢纯粹是个门外汉,权当看个热闹。” “噢。”倪以正点了点,略有所思。 “果河。”厉元朗不住摇头赞叹:“他的字体果然如他名字一样,下笔果毅,心如江河。只可惜呀,他的字却不如他做人,犯了事情要在大狱里待上几年了。” “是的,我这幅字的确是出自果河大师之手,不过还是他没出事之前给别人写的,我是从别人那里强要过来的,有点夺人之美了,呵呵。”听倪以正的口气,显然让他这幅字之人和他交情不浅,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说。 倪以正早就给厉元朗泡上壶新茶,邀请他坐在沙发里,品着新茶,二人谈天说地闲扯了一会儿,倪以正才转入正题。 厉元朗早就知道也基本上猜得到,倪以正绝对不是闲出屁来,请他肯定另有目的。 “厉书记,我听说你今天和荣县长有些争执?” 厉元朗心里好笑,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刚跟荣自斌闹得不愉快,政府那边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县委这里来了,估计整个西吴县官场都会知晓此事的。 “争执是有,不过都是为了工作上面的事情,和个人感情无关。” “是的,我理解厉书记的心情和想法。荣县长这个人,非常强势,做事果毅,遇到不同意见的时候喜欢较真,我是深有感触。” 倪以正这番话表达出来两个意思,用了两个词语,“果毅”和“较真”,千万可别小看这两个词,果毅说的好听一点,行事果断,性情刚毅。难听点的话,就是听不进别人的话,独断专行。至于较真,同样如此。 所以看来,倪以正和荣自斌真是水火不容,关系相当的冷淡。 倪以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说:“我没猜错的话,厉书记和荣县长争执的话题是和卧龙山的违建别墅群有关系对不对?” “违建”俩字,倪以正是故意强调的,这就说明,他也把这项工程定义为“违建”,他的观点和厉元朗一致相同。 厉元朗没有隐瞒,就把他和荣自斌各自想法出发点详细阐述一遍。 倪以正边听边点头,说道:“厉书记你的想法是对的,荣县长是从拉动经济的角度看待这件事。可是咱们是党员,肩负着为民为子孙万代造福的历史重任,不能只顾眼前利益而忽略长远大计,一旦人为破坏自然资源环境,老天爷发怒起来,会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我支持你,支持你的正义之举。” 不管倪以正出于什么目的,这番话足够鼓舞人心,让厉元朗听起来心里暖暖的,全身自上而下,由内而外信心倍增,气力十足。 正在两人说话的空当,一阵敲门声响起,倪以正的秘书进来说:“刚接到县委办的通知,下午两点在小会议室举行紧急常委会,没有特殊情况不允许请假。” 等到秘书出去后,倪以正笑着对厉元朗说:“看来朱书记也坐不住了,他要插手了。” “是啊,”厉元朗感慨道:“这么大的事情谁要是坐得住,那才是心大呢。” 他的话音未落,罗阳打来手机传达县委办同样的通知,厉元朗挂断手机,和倪以正相视一笑,心里却在想着,今天下午的常委会,绝对不会风平浪静。 第275章 激烈交锋 下午两点,十一名常委悉数到齐。 按照规矩,县委书记朱方觉是最后一个到达会场的。 他的左右两边分别是荣自斌和倪以正,厉元朗排在第六位,坐在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下垂手。 自从出了谢克事情之后,葛云辉对待厉元朗的态度上大有改观,至少比先前强了许多。 葛云辉这人别看爱摆架子,牛气哄哄,很少正眼看人,但是对待谢克,他还是很有情意的。谢克正在恢复期,不知道最后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葛云辉依旧没有新配秘书,他还在等待谢克康复归来,仅从这一点上看,表明他是个喜欢念旧情的人。 这边和葛云辉说着话,厉元朗无意中看到荣自斌那张阴沉的脸,他谁都没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记录笔,好像能从笔里面看到一枝花长出来似的。 会议开始前,大家相互交头接耳,等到朱方觉进来,立刻变得鸦雀无声,看来,朱方觉掌握常委会的能力还是有的,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朱方觉笑呵呵的,即使他不笑,依然给人他笑了的感觉。长着一双笑眼就是好,最起码有亲切感。 坐定后,朱方觉展开面前的小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了一大堆字体,就是不知道写的内容是什么。 “今天召集大家来,主要是讨论卧龙山别墅开发的问题。”一开场,朱方觉就为今天会议定下基调。 厉元朗早就猜到,他和荣自斌的争论估计在座每个常委都心中有数了。不用藏着掖着,他的观点很明确,不同意开发卧龙山,勤岭违建的处理结果历历在目,不止是为了阻止官员犯错误,更多的是为子孙后代造福,这是长远大计。 于厉元朗截然相反的荣自斌,从经济利益考虑,坚决支持开发卧龙山别墅群项目。就是不知道朱方觉是怎样想的,不过就他紧急召开常委会的意图来看,他非常重视这件事。 待到朱方觉话音旁落,荣自斌第一个接过话茬说道:“朱书记,卧龙山别墅群的手续齐全,而且我们之前已经不止一次论证过,别墅群兴建之后,考虑到自然景观和风水学,绝对能够吸引到有钱的富翁前来购买,准会大卖特卖。由于别墅群带来的可观效益我就不必在此说第二遍了。总之,我认为今天讨论卧龙山别墅群的问题,纯粹是多余。” 荣自斌的这番话,几乎是在否定朱方觉。以前只是认为荣自斌强势,没有想到这么强硬,简直就是霸道。 反观朱方觉却一点不生气,依然笑眯眯的,他平时不笑也是这样,搞不清楚他是笑还是生气。面对荣自斌咄咄逼人的质问,他没有说话,似乎早就习以为常了。 倪以正坐不住了,他马上反击道:“荣县长,当初我们的确论证过,可我们忽略了一个严重的事实,那就是破坏自然资源的问题。我们批给翱翔公司是五十栋别墅,据我掌握的信息,翱翔公司阳奉阴违,暗地里不断扩大使用面积,目前在建的别墅已经达到了一百二十栋,大大超过我们批复的范围。这是我通过特殊途径搞来的现场施工照片,请大家过目。都看一看吧,不仅扩大施工面积,还砍伐掉大批树木,触目惊心啊。” 说话间,倪以正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照片,分发给在座常委们传阅。 轮到厉元朗眼前,那是几张拍摄非常清晰而且位置极佳的施工现场的照片,比自己拍的还要好。 看来,倪以正对于翱翔公司也有重视,不过他上午跟厉元朗说话时并没有透露出这一点,他还有保留。难怪,毕竟彼此不熟络,不能一见面就把底牌露出来,这一点,厉元朗理解。 荣自斌看都没看,脸色阴沉似水,眉头拧成一个巨大的疙瘩,当即鼻子里冷哼一声问道:“倪副书记,你这些照片从哪里弄来的?” “怎么?”倪以正扬起下巴对着荣自斌反问:“荣县长这是找后账还是要打击报复?” “别拿你那套看待人,我的意思是,这些照片的真实性,有没有ps的痕迹。” “呵呵。”倪以正冷笑道:“这么重要的大事情,我会拿假照片出来么!荣县长,你从发展经济角度支持翱翔公司无可厚非,但是翱翔公司目前明目张胆的扩建和破坏森林植被,我们有关方面又疏于监管,造就了翱翔公司胆子越来越大,大家好好看看,他们已经多建了七十栋别墅,还没有收手的意思。若是继续放任不管,对自然资源的破坏性会越来越大,如果造成山体滑坡或者山洪暴发,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关于倪副书记的话,我想补充一点。”倪以正的话音刚落,梁运啸赶紧接过来。“既然倪副书记提到团结镇,而卧龙山又属于团结镇管辖范围。我想强调的是,不是我们镇党委镇政府没有监管,主要是翱翔公司的背景强大,不允许镇里插手,我们是有劲使不上。” 组织部长李士利连讽带讥的说:“梁书记,你们是镇一级的党委和政府,是代表党的基层组织,怎么会被一个民营公司束缚住手脚?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李部长,说话不要那么尖酸刻薄,我们是镇一级的组织不假,可你知不知道,翱翔的莫有根背后的水有多深……” “算了,不要争吵个没完。”朱方觉敲了敲桌子,喊停住李士利和梁运啸,皱眉口头警告:“咱们是在开常委会,是在商讨卧龙山别墅群的事情,不相关的话题就不要谈了。” “我说两句。”说话的是儒家学者模样的宣传部长王润华,“翱翔公司的事情值得我们认真对待,他们是在镁光灯下施工,当下网络发达,难免会产生消息泄露。所以我认为,首先要暂停施工,停工整顿,至少表明县里的一个态度。我担心的是一旦有新闻媒体介入,到时候可就被动了。秦岭违建触怒高层,前车之鉴啊。” 王润华是从宣传口的角度看待这一问题,也符合他的身份。 “王部长的话有道理。”县委办主任左江插言道:“固本清源,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我不同意。”葛云辉直接否决道:“翱翔公司是签订合同的,一旦停工,会造成不小的损失,他们肯定不答应,还会为此提出巨额赔偿,县里哪有钱赔给他们。” 一直不言语的房大法,也同意葛云辉的意见,并且说:“要不然咱们采取折中方案,把城区实验小学的那块地批给翱翔公司搞开发,算是给他们的一个补偿,我估计翱翔公司会答应咱们的叫停做法。” “房副县长,你这是和稀泥的举动。谁不知道实验小学那块地是黄金宝地,有多少房地产商贼着眼睛盯向那里,虎视眈眈。你把那块地给了翱翔公司,不采取公开招标,会招致其他商人不满,后果很严重。”黄维高看向房大法,眼神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古怪意味。 房大法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过很快趋于恢复常态,他没有对黄维高带刺的语言激怒,而是用平淡的口气回应:“黄书记这是在公安口待久了养成的习惯,什么事情都喜欢瞎分析乱下结论。我只是提了一个小建议而已,这家伙大帽子扣的,把我脑袋都给砸晕了。” 眼瞅着又是一对将要展开唇枪舌战,朱方觉再一次叫停了争吵,开常委会研究事宜,不是菜市场讨价还价,乱成一锅粥到头来屁事没解决,这让朱方觉很是郁闷,也很生气。 本以为听取大家意见,弄出一个双方都接受的结果。现在呢,你一句我一句的乱呛呛,意见相左,想法各异,到头来也没弄出一个统一的意见出来。朱方觉头大如斗,犀利的眼神扫向在座众人,忽然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厉元朗。 这个厉元朗怎么回事儿?别墅群是他最先提出来的,现在却一言不发,搞什么搞? 朱方觉禁不住使劲瞪着厉元朗,寄希望于通过他的眼神向厉元朗传递信息,该你说话了,不要置身事外,把我一个人放在火堆上烤。 可是他失望了,厉元朗低头沉思,根本不看任何人,好像今天的会议他只带耳朵没带嘴巴一样。 “咳,咳。”朱方觉轻咳两声,见厉元朗仍无反应,只好逼着他点名字了。 “元朗同志,关于卧龙山别墅群的事情,是你最先发现和向我汇报的,今天大家都在场,我想请你把反对的理由再陈述一遍。” 朱方觉这番话渗透出来两层意思,一个是直接把厉元朗归为反对一方搞事众人,另一个就是厉元朗第一个向他汇报的事情挑明出来,别看倪以正也搞了别墅群私自扩建的证据,但是你没向我汇报啊,你的眼里没有我这个一把手。不像厉元朗,第一时间跟我说明,人家可是知道县委是谁,谁代表着县委。 厉元朗一指低头想事情,他在分析推敲,内心中已然有了在这个场合应对的策略。正好被朱方觉点了名,索性气定神闲讲了出来。 第276章 硬碰硬 厉元朗身体往前倾了倾,先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这才徐徐说:“关于卧龙山兴建别墅群的事情,是我在去东岗子村调查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同志们,不是我鸡蛋里挑石头,实在是我原来工作过的水明乡就出现过山洪暴发的悲剧。当时就是由于前任政府为了经济和私人利益兴办采石场,大面积破坏导致严重水土流失,以至于老天爷生动的上了一堂破坏大自然的惩罚课程。血淋淋的教训,历历在目,发人深思。” 略作停顿,厉元朗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荣自斌身上,虽然对方从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诚然,在这个问题上我和荣县长有分歧,是坦承的分歧,不夹带任何私人恩怨。荣县长的出发点是从全县经济考量,是为了改善民众经济基础,这一点我理解。可我们发展经济要发展绿色经济、健康经济,环保经济。粗放型经济增长,高消耗高成本,产品质量却难以提高,经济效益很低。相反的,集约型经济发展方式,采用新工艺、新技术,改进机器设备,加大科技含量,依靠提高生产要素的质量和利用效率,以低消耗、低成本更能提高产品质量和经济效益。这是国家整体经济转型的大趋势、大变革,我们要顺应时代步伐,不要走传统老路子,更不能躺在原有观念上发展。” 厉元朗一番话说完,会场暂时性的鸦雀无声。大家都屏气凝神听着他的宏篇大论,原本以为厉元朗会慷慨陈词,讲一些大道理,无非是倪以正说过的话二次回锅。万不成想,一个纪委书记,谈论起经济和国家政策头头是道,不由得心生赞佩,暗竖大拇指。 好一会儿,荣自斌清了清嗓子干咳一声说道:“元朗同志,听你的发言我还以为你是主管全县经济的副县长呢,只是可惜你是纪委书记,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哪个党员干部贪污腐化,违法乱纪才是你的职责,你若是把手伸得这么长,伸到全县经济领域的范畴,你让云辉今后干什么去,啊,呵呵。” 显然,荣自斌是在讥讽厉元朗干涉政府经济事宜,同时也有挑拨厉元朗和葛云辉本来有缓和关系的迹象。这个荣自斌,真是……很难理解,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成为主政一方的政府县长,这点小肚量,太难以容人了。 厉元朗尽量压制住火气,平和说道:“我是纪委书记,可我也是县委常委,记得我第一次参加常委会上,荣县长就提到过纪委招商引资的话题。那么我就奇怪了,为什么谈到招商引资,就给纪委下任务,谈到经济发展,就把纪委排除在外?你别忘了,我是县委常委,我的职责除了查办党员干部的违法违纪案件,同时还有为全县经济发展出谋划策的权力,我想荣县长不会连这个权力都不给我吧。” 他的话说得很重,直接把荣自斌说的哑口无言。刚才一吐为快,顺嘴说出来的话柄被厉元朗抓住,弄得他很是被动,还是葛云辉插言解了围。 他侧脸贴近厉元朗,小声说:“元朗书记误会了,荣县长不是那个意思,大家都是话赶话,都是为了西吴县好,这个出发点是一致的。” 会议开了半天,争论来争论去,压根没形成统一共识,这让朱方觉很是受伤,他手指敲击着本子阴着脸说:“说来说去,还是各有各的主张,同志们呐,翱翔公司背着我们扩大了别墅群的兴建面积,破坏森林植被,我看值得我们重视。这样吧,先暂停他们施工,让有关部门迅速介入,等到调查结果出来,咱们再讨论。” 朱方觉实际上是接受了倪以正的意见,这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就连倪以正都有种幸福突然来临的感觉。唯独荣自斌眉头陡然皱起,想要说点什么,忽然如鲠在喉,噎得他半天说不话来。 “荣县长,这件事就由你牵头负责,有结果随时向县委汇报。”临了,朱方觉卖给荣自斌一个不大不小的面子,让荣自斌负责叫停和调查,荣自斌是力主保护翱翔公司的,让他去调查,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 荣自斌没有说话,既没表示赞成也没反对,朱方觉见状一拍桌子站起身,说了一句:“散会。”大踏步率先走出会议室。 众人也都纷纷起来离开,荣自斌坐在位子上坐了一会儿,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他没有回政府那边,直接去了朱方觉办公室。据张令后来传出来的消息说,朱方觉的办公室里有激烈的争吵声,荣自斌走的时候气哼哼的,脸上挂满冰霜。 朱方觉和荣自斌搭班子有一段时间了,从没见过一二把手发生过如此大的冲突,吓得张令都不敢进朱方觉办公室,反正直到晚上下班,朱方觉走出来的样子还是余怒未消。 看起来,这二人难得出现这么大的分歧或者各持己见,西吴县的上空陡然间变得阴云密布。 就在常委会结束的半个小时后,莫有根坐在翱翔公司宽大豪华的办公室里,手机接听着一个电话,内容就是常委会的决定。 他一听就火了,按捺住火气说道:“你们政府说话怎么出尔反尔,早先答应好好的,说变卦就变卦,这样让我们民营企业怎么贡献gdp?咱们可都是有合同的,一方出现反悔是要赔偿的,巨额补偿,政府能拿出这笔赔偿款吗?” 对方语气不善的回答道:“你少在这里跟我唧唧歪歪,注意你的身份。我只是负责告诉你,翱翔公司多建的七十栋别墅你怎么解释?还有,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坨屎不擦干净,让人家掌握到大量证据,都给拍了照片传阅到常委们看了,实打实的证据你无从抵赖。赔你们钱?哼,你想得倒美,我明确告诉你,一分没有,弄不好你还要把多建的七十栋别墅给我扒掉,砍倒的那些树一棵棵给我栽上,否则的话,神仙也保不住你。你们翱翔公司干的那些破事一旦抖搂出来,够你进去待一辈子的了。”说完,气哼哼挂断电话。 “妈的!”莫有根气得大骂一声,直接把手机摔了,“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抓起座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大哥,遇到麻烦事了,咱们在卧龙山的多建别墅的事情被人给捅到常委会上,朱书记命令彻查,还要停止施工,你看该怎么办?” 话筒那头好半天没有声音,只有细微的喘气声,半晌才发出一个阴沉的说话声:“我也是刚接到老板打来的电话,他都跟我说了,这件事的起因就是一个叫厉元朗的人。” “厉元朗?”莫有根一皱眉头:“不是项老三要打的那个纪委书记吗?” “就是他。”听得出来这人咬牙的声响,“这个人真是讨厌,一来西吴就让我们的日子不太平。老二,你赶紧搜集他的黑材料,至于下一步如何做等我的电话。另外,停工就停工,咱们还要积极配合调查,对外一定要给人我们是守法民企的形象。不就是损失点钱么,这算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干倒厉元朗这块绊脚石,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大哥,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说让咱们停咱们就停,任由他们摆布。” “你呀,心气太足,这样不好,不是干大事该有的心胸,万事急不得,从头慢慢的来,好事才会多磨。” 莫有根微微点着头,同时心里记住了厉元朗这个名字和这个人,脑袋里在寻思着如何把这块绊脚石搬走的打算了。 出乎厉元朗的意料,周四晚上他正在家里洗澡,手机忽然不停的响起来。 他赶紧匆匆冲洗完毕,浑身湿淋淋的套着浴袍跑出来,心里还想着呢,谁这么晚了还打手机骚扰? “喂”了一声,手机那边却传来一个女孩子的悠扬声音:“哥,你住在哪儿啊?” 厉元朗顿时一惊,忙问道:“卿柔,是你吗?”光顾着接听手机没看来电显示,原来这个催命电话是妹妹叶卿柔打来的。 “是我呀哥。”叶卿柔回答说,她坐飞机到允阳机场,又转乘班车到达西吴县,现正在西吴县汽车站。 “你在那里等着我,我这就去接你。”厉元朗放下手机快速穿好衣服,拿起车钥匙跑出家门,上了停在地下停车场的那辆捷达车,一轰油门直奔汽车站的方向而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厉元朗的车稳稳停在了汽车站大门口,只见叶卿柔穿着风衣站门口翘首以望。见到大哥,兴奋的跑上前去,一把抱住他,笑眯眯说:“哥,好久不见你了,想死我了。” 厉元朗轻轻拍了拍小妹的后背,同样发自内心的感悟:“哥也想你,一晃咱俩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 “可不是嘛,光通电话没意思,所以我就来了。”松开后,叶卿柔欢快的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霸道的说:“哥,我大老远的来看你,你一定要请我吃顿大餐,我可是饿坏了。” “好,你说你想吃什么,只要不是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哥全都满足你。” 可万万想不到的是,就在这对兄妹对话过程中,相距几十米的路边一辆车里,徐徐降下车窗,慢慢伸出一个相机长镜头,对准这二人全景无死角的接连按着快门…… 第277章 虚惊一场 叶卿柔摸着尖下颌想了半天,最终决定吃涮羊肉。 “不会吧,好妹子,大夏天的你竟然想吃这东西,不怕热呀!” “你说过的,只要不是星星月亮,你全都满足我,可不许说话不算话,临时反悔哟。” “行,我依你,全都依你。”厉元朗轻轻刮了妹妹挺翘的鼻梁,叶卿柔扮了个鬼脸,快速钻进厉元朗的车里,随着一阵尘土飞扬,捷达王奔向县城最好的一家连锁涮肉馆。 这一切,都被那辆隐藏在黑夜里轿车里的照相机,一个镜头不少的全程拍摄下来…… 叶卿柔真是饿极了,点了好多东西,在滚烫的小火锅里涮着鲜美羊肉大快朵颐。 厉元朗已经吃过晚饭,来这里纯粹是陪妹妹的,象征性的吃了一点点,之后就抱着胳膊眯缝着眼睛看向妹妹。 风卷残云过后,叶卿柔擦了擦嘴,闪烁着明亮大眼睛,见哥哥这副模样盯着她看,便问道:“哥,你干什么这奇怪的看我?”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趁着弹烟灰的机会往前探着身子说:“老实坦白交代,你大老远的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可千万不要跟我说是专门来看我的,我不相信。” “哥,你就不能给人家留点面子,这么一会儿工夫就被拆穿了,真没劲。” “没劲也得说,我估计这件事情很重要,准是在电话里说不清楚,说说看吧,看我猜得准不准。”厉元朗对于妹妹那点小心思早就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猜个十之七八出来。这点本事跟他做纪委书记有点小关联,审讯那些违法违纪的党员干部,必须要掌握察言观色,窥探对方的内心世界,以便从中找出破绽和突破口。 “好吧,那我可说了。”叶卿柔倒也诚实,一五一十的把她来的目的讲了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没想到,她第一个提到的竟然是韩茵。叶卿柔前一段时间利用公司年假,特意去了一趟南陵省去看望她爸爸叶明仁。 镜云是南陵省会,叶卿柔在镜云一待就是半个来月,没事时候就去逛街,这是女孩子的天性,就是不买东西瞎溜达,也是一种享受和打发时间。 那次在一家大型商场里,叶卿柔无意中看见一个漂亮的年轻少妇,觉得十分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后来回家里想半天才想起来,少妇是韩茵,是大哥的前妻。因为她曾经在厉以昭家里见到过一张老照片,里面就有韩茵。再加上韩茵漂亮的外貌,所以她印象深刻。 提起韩茵,厉元朗心里顿时翻江倒海,澎湃不已。虽然自己已经结婚,老婆也怀了身孕。毕竟他跟韩茵有过一段婚姻,不是因为出轨才离的婚,好歹还是有感情的。 当叶卿柔提到韩茵,厉元朗难免有关心的成分在里面,忍不住询问妹妹,韩茵过得怎么样?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看到她穿得都是名牌,情绪还算不错,应该还可以吧。这之后我故意在那个商场里守了三天,只可惜她没有再出现,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在干什么。对不起啊,哥。” “这算什么对不起,不干你的事。”厉元朗拍了拍妹妹的手背,送以安慰。 他早就听韩茵说过,打算去南陵省发展,看来她是美梦成真。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她,愿她在那边生活好,再找个如意郎君,再也做不成夫妻,能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叶卿柔只在西吴县住了一晚,周五厉元朗回省城允阳的家里,把叶卿柔捎上去见一见水婷月。 上次在京城,水婷月就和叶卿柔谈得来,女人在一起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尤其叶卿柔得知嫂子怀了身孕,兴奋不已。 当天晚上在自己家里,姑嫂二人睡一张床上,又把厉元朗赶到客房独守空床去了。 周六,一家三人去允阳市逛街,叶卿柔一下子给未来小侄子或者小侄女买了一大堆东西,有男婴穿的也有女婴用的,反正不知道肚子里是男是女,全都买齐了省得到时候还得现买。 中午在外面吃了一顿饭,下午厉元朗就得送妹妹回京城。她这次是请假来的,公司批给的假期只有三天。该说的都说了,该看的也都看到了,叶卿柔这一趟没有白来,厉元朗也给她准备几样土特产带回去。 但是她却没有专程去看二叔叶明天,还有未来老公公王铭宏。厉元朗问过她,叶卿柔以一句:“在京城家里经常见,再说他们都挺忙的,没必要去打搅他们。” 一晃水婷月怀孕快两个月了,小腹微微有一丁点的隆起,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厉元朗真想摸着老婆的肚子睡觉,偏偏水婷月不相信他,难免摸着摸着就给有龌龊想法了,三个月是危险期,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厉元朗有过分举动。 这下可把厉元朗给憋坏了,感觉那个地方都快爆浆了,始终有一大股子热液要发射出去的感觉。 只好在周日下午返回西吴县的途中,在团结镇住了一晚,自然是吴红丽租住的房子里,痛痛快快的和她大战几回合,将体内积蓄的存货完完全全释放出去,总算感觉舒服多了。 二人休息之余,厉元朗主动谈起卧龙山违建的事情,吴红丽说,为这事梁运啸专门和她聊过,传达了县常委会的决议。 会后第二天,荣自斌组织了县土地、规划以及团结镇等相关部门一起,亲自实地考察翱翔公司在卧龙山的施工工地,并且现场宣布停工整顿。 她好奇的是,翱翔公司的莫有根十分配合,完全照办,根本没有提赔偿的事情。按说以莫有根的性格,不会这么老实,出人意料的做法,不仅是吴红丽,就连梁运啸都摸不着头脑。 “这件事你们团结镇一定要认真跟进,越是风平浪静,越是预示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预兆,还是小心为妙。” 这番话厉元朗本来是说给吴红丽听的,却不成想,等到他第二天返回西吴县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声率先响起来,他走过去一接听,里面却传来朱方觉非常严肃的声音:“厉元朗同志,请你马上到我这里来一下。” 朱方觉从没有以这样的口气和态度跟厉元朗说话,弄得厉元朗一时发愣,赶忙回答道:“好的朱书记,我这就去。” 好在纪委和县委书记在一个办公大楼里,相隔着三层楼而已,坐电梯没几分钟,厉元朗便出现在朱方觉办公室外间。 张令看见厉元朗走进来,却没有像曾经的那样站起身,指了指里间办公室的门,淡淡说:“厉书记你自己进去吧,我手里还有活就不领你了。” 厉元朗没有跟他计较,信步走到里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听到朱方觉冰冷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推门进来,朱方觉并没有和以往一样,从办公桌里面绕出来,他低着头在看手里面的一些照片,伸手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这一切的举动都在暗示厉元朗,这次朱方觉突然找他谈话的内容绝不是好兆头。 果然,朱方觉翻看手里面的照片,随后往桌子上一摊,总算拿正眼瞧厉元朗了。 “元朗同志,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一下你的个人生活。”朱方觉双手花插在一起,身子往前探了探,盯着厉元朗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你的家在省城,你们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会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关系?” 听到这个话题,厉元朗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吴红丽,貌似每次去她那里,厉元朗都小心谨慎。先和吴红丽通完电话,确定隔壁邻居没有人在外面,而且厉元朗大都把自己包裹很严实,为此特意准备了墨镜戴上。就连她租住房的这一层声控灯都给弄坏,保证天黑晚上不亮。总之,是小心加小心,谨慎更谨慎,不应该出差错。 于是厉元朗稳定情绪,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回答道:“我和我爱人感情一直很好,最近她怀孕了,每到周末我都赶回去和她团聚的。朱书记,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请您直说。” “你先看看这个吧。”朱方觉叹了一口气,十分惋惜的样子将那摞照片推到厉元朗跟前,示意他看一看。 厉元朗马上拿起来,一张张翻看。照片内容竟是他和妹妹叶卿柔亲密的样子,看内容正是妹妹前几天到西吴来看他。 “噗嗤”一声,厉元朗禁不住一笑,弄得朱方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禁严肃的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笑。”不过他板脸的样子却一点不严肃,总感觉是乐呵呵的。 “朱书记,是谁这么无聊,偷拍我。” “你不要纠结这些,你要好好解释一下,照片里的女孩子到底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一定要如实坦白,你本身就是纪委书记,党员干部的规章制度你比我清楚,你要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显然朱方觉动怒了,不知是为厉元朗的态度还是因为厉元朗牵扯到了男女作风问题上。 “朱书记,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她叫叶卿柔,是我的妹妹……” “什么!”朱方觉顿时大吃一惊,忍不住连续发问:“你妹妹,她是你妹妹!” 第278章 不按常理出牌 “是的。”厉元朗肯定的点着头,“她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前几天来西吴县看我。朱书记,我和自己妹妹搂搂抱抱,这一点不违反组织原则吧。” “这……”朱方觉被厉元朗的回答一下子给噎住了,接连生生咽下几口唾沫,瞪大眼珠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好半天,他气哼哼的使劲一拍桌子,正好砸在照片上面,有几张照片飘飘荡荡的掉落在地上,朱方觉愤怒说:“真是无聊透顶,这是有人想要搞掉你。” 随即,朱方觉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上,递给他一支烟,二人喷云吐雾间,他发自肺腑的谏言道:“元朗同志,这件事也给你敲了一次警钟,你触动人家的大蛋糕,人家才想着要报复你。以后做事可千万小心,切不能让人家抓住你的小辫子。不过你也不要担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做你坚强的后盾。” 话不在多,朱方觉这几句足够温暖人心,令厉元朗十分感动。 朱方觉深吸一口烟,身体靠在沙发靠背上,感慨的说:“其实荣县长这个人嘛……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就是有护短的毛病。他的秘书隋丰年善于结交,我听说他跟翱翔的莫有根关系不浅。” 提起这事,厉元朗想起来他曾经见到隋丰年和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谈笑风生进大酒店的情景。 事后他特别留意到那个富态男子姓甚名谁,结果出乎意料,翱翔公司老总莫有根。这就很有意味了,隋丰年是荣自斌的秘书,而荣自斌又极力支持翱翔在卧龙山兴建别墅群的工程,或许他们之间还有鲜为人知的另一面? 所以说,对于朱方觉这番话,厉元朗不感觉到意外,也更加明白了荣自斌坚持立场的原因。 照片风波同时也给厉元朗一次警醒,虽说对方没有抓住要害,但是已经表明有人要对他下手,要把他搞臭搞倒。 厉元朗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包括水婷月和水庆章。老婆身怀六甲,情绪波动对她和胎儿都不利。水庆章身处高位,整天事务繁忙,没必要让老岳父跟着操心上火。 但是有人可以沟通交流,金胜和季天侯。想来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和这二位知心好友接触了。一来大家工作都忙,二来分处两地不方便。 厉元朗决定,等到周末回家的时候,争取去一趟甘平县,看望老爸,顺便和金胜、季天侯小酌一番。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坐在老板椅上闭目养神,别以为他是在小憩,实则大脑在高速运转想着心事。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林芳手里捏着一沓信件风风火火闯进来,“啪”的将那些信往厉元朗面前一放,赌气道:“厉书记,这些都是近期关于刘传利的举报信,您过一下目。” “刘传利?”厉元朗眉头一皱,边看边问:“就是左库乡的那个副乡长?” “是的,刘传利赌博成瘾,还在牌桌上放高利贷,亏他还是副乡长呢,真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林芳气得鼓鼓,脸都涨得通红。 “不是让你们暗中调查了么?” “调查是调查了,可我们每次去都扑空,别说抓现行,就是连个人影都没见到,真是见了鬼了。” 厉元朗微微冷笑道:“你们的确是见到鬼了,有可能是内鬼。” “内鬼?”林芳恍然大悟的说:“书记的意思是……是我们内部人通风报信?” “事情摆明了,没人通风报信他们会逃个干干净净吗?”厉元朗一本正经的问道:“这件事是由哪个部门负责?” “第三监察室,主任是侯建。” 提到第三监察室,厉元朗不由得想起一个人,郭亮。不错,他曾经在甘平县纪委一直担任的就是第三监察室主任的职务。后来新书记上任,老臣不受重用,不得已才去的水明乡任副书记的。 要是有郭亮在身边该有多好?厉元朗禁不住心中感慨万千。随后又问林芳,左库乡派出所是不是也出人了? 林芳点头称是。赌博属于违法行为,必须要有公安部门介入,这是应有的程序。 厉元朗想了想一摆手说:“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你等我的消息吧。” 林芳出来时心里直嘀咕,刘传利是荣自斌的秘书,难道说厉书记惧怕到这一点,采取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的意图? 不可能啊,上次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态度坚决要一查到底,仅仅几天工夫,不会转变这么快吧。 带着狐疑,林芳刚好路过程有利的办公室门口,程有利正在给保温杯里续水,一抬头看见林芳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笑呵呵问道:“林副书记,有心事?” 三个副书记当中,林芳和程有利走的比较近,也能坐下来聊一些心事,所以见到林芳这样子,程有利免不了多问几句。 “哦。”林芳一个愣神这才反应过味,索性走进程有利的办公室,自己动手倒了一杯白开水,一边吹着上面的热气一边将厉元朗暂时搁置刘传利的事情讲述一遍。 程有利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另只手不住拍着扶手,略有所思的说:“你看啊,厉书记和荣县长最近关系紧张,因为卧龙山兴建别墅的问题,两人在常委会上就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不过呢,荣县长毕竟是老西吴了,厉书记又是才来没多久,无论资历人脉上都无法和荣县长相比较。俩人才有政见分歧,他就去查人家曾经的秘书,报复意图太过明显。所以我认为,厉书记是知难而退或者缓兵之计。林芳,这事你也不要操之过急,等等看为好。” 林芳是个急性子,说话心直口快,马上反驳道:“还等个什么劲儿,刘传利的举报信件跟雪片子一样,每天都能收到。他嗜赌成性不说,还在牌桌上公然放高利贷,四分利呀,一万块钱一年的利息就是四千八百块。这样的人,怎么还能留在我们党员干部队伍中呢?早查他一天就早除掉一个祸害,我实在等不及。” “林芳,有些事急不得,要慢慢来,你越是着急反而适得其反。听老哥哥我一句话,一个字:等。”程有利耐心开导说。 林芳拉着脸,黛眉紧蹙一声不吭,暗自运气。 好吧,我就耐心的等,我倒要看看这位新书记到底有多大的魄力,敢不敢捅这个马蜂窝。 在林芳的印象里,以为厉元朗是忌惮荣自斌的权威不敢挑战,由原来的斗士变成了缩头乌龟。 她真是冤枉厉元朗了,就像程有利所说那样,有些事情急不得。 厉元朗将那些举报信挨个从头到尾仔细观看,从中发现了端倪和破绽。于是,一个大胆的抓捕计划在他脑海里迅速形成。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叫来罗阳,让他和老张早点回家休息,注意,休息就是睡觉,手机同时要保持始终畅通状态。 “厉书记,晚上是不是有行动?”罗阳绝顶聪明,跟随厉元朗有一段时间了,熟悉这位年轻书记经常不按常理出牌,保不齐又要弄出大动静。 厉元朗笑笑没回答,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让你自己去猜。 罗阳肚子里画着问号,和老张沟通时,老张非常肯定的说:“你猜的没错,书记准是要来个突然袭击。” “突然袭击?”罗阳重复着老张的话,喃喃自语道:“上哪里去突然袭击呢?” 老张摇了摇头,半开玩笑道:“我要是全都知道了,还不成书记肚子里的蛔虫了。干脆,我也不回家了,晚上就在车队凑合一宿,省得到时候跑来跑去的,睡觉也不踏实。” 见老张都这么做了,罗阳就给苏芳婉打了个电话,取消了二人一起吃晚饭的计划。 说起来,罗阳和苏芳婉相处了几个月,一直各住各的,苏芳婉住在县教育局分给她的公房,罗阳则在县里分配下来的一套一室一厅里。 两个人表面上是男女朋友关系,实际上罗阳除了和苏芳婉在一起吃饭,看个电影逛逛街之外,顶多拉个手而已,没有更深层次的亲昵行为。 罗阳清楚苏芳婉心里装着别人,这人还不是外人,就是自己的老板厉元朗。不过苏芳婉只是单相思罢了,因为厉元朗从到西吴县来工作,没有和苏芳婉单独接触过,这从苏芳婉和他聊天时,有意无意的透露过。 并且作为厉元朗的秘书,他十分熟知厉元朗的作息规律,基本上就是家、单位,三点一线,休息时很少去别的地方。 况且他一有时间就赖在苏芳婉家里陪着她,不到十点都不回家,所以他非常肯定,厉元朗和苏芳婉是清白的,这也是他肯全心全意为厉元朗效力,为他分担解忧的原因之一。 和苏芳婉通电话,苏芳婉鼻子里哼了一声:“你们厉书记是个怪人,你要习惯他不同旁人的做法,声东击西是他惯用的手段。” “还是你比我了解厉书记啊。”罗阳忍不住喷了一口酸醋。 “说话别那么拈酸捏醋的,我警告你,以后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苏芳婉生气的直接挂断手机,再打,根本不接了。 女朋友生气了,罗阳这个郁闷,心想又要花老大的心思哄她。不过,厉元朗可没给他哄女朋友的时间,当晚十点左右,罗阳的手机响起,厉元朗一句:“通知老张备车,咱们立刻出发!” 第279章 抓赌行动 一见到厉元朗,罗阳按捺住内心兴奋,要刨根问底的想法在苏芳婉曾经提醒下,话到嘴边止住了。 作为秘书如果嘴巴太过勤奋,势必招致领导不满,会认为这种好奇就是多嘴,管不住嘴巴也难以俘获领导的信任。 之前他和苏芳婉通话时就提到过询问厉元朗今晚有行动的话题,结果招致苏芳婉好一通教训,警告他以后多加注意,一定要改掉这种坏毛病。 吃一堑长一智,多亏厉元朗没有介意,否则换个细心思的人,罗阳兴许就会卷铺盖发配回县委办的综合组了。 考虑到时间太晚怕影响大家休息,厉元朗让老张把车停在小区旁边的便道上。他穿了一件外套钻进车里,看着罗阳和老张的穿戴说道:“你们两个穿太少了,别看是夏天,晚上还是很凉的,都回去拿件外衣。”他看了看手机还有时间空余,就让老张先后拐到这二人家里,等到都穿上外衣,帕萨特才出城一路往南。 在车上,厉元朗已经告诉老张今晚的目的地是左库乡。罗阳心里顿时明白,厉元朗连夜到左库乡,这是亲自去抓赌,抓刘传利赌博现行。 这位书记可真有精神头,大半夜的去抓赌,估计刘传利做梦都不会想到能有这手。 从县城到左库乡是清一色的水泥路面,平坦笔直。路两边的杨树,在盛夏习习夜风中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乡村的夜晚宁静恬宜,舒心爽润。 厉元朗似乎没睡醒,头靠在椅子上盖着外衣眯着眼睛,罗阳几乎没怎么睡觉,他是和老张一起在司机班休息室的床上合衣对付的。因为有心事,再加上老张的呼噜声,搅得他翻来覆去的直摊煎饼。好在厉元朗十点钟就给打了电话,若是一夜不打,罗阳会熬红眼睛一直瞪到天亮。 老张倒是精神头十足,习武多年,让他练就遇事不急不慌的平和心态,该睡就睡,该吃就吃,晚上睡得香甜,这会儿焕发生机,能够保持开车注意力高度集中。 大约一个小时后,到达左库乡的时候不到十一点半钟。厉元朗睁眼醒来,让老张在进乡路口处靠边停车,熄火关大灯,而后又闭眼休息不在说话了。 弄得老张和罗阳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厉元朗都到目的地了,干嘛干等在这里? 不过二人没法问,只能按照厉元朗的吩咐,老张熄了火,正想推开车门出去透透气顺便过足烟瘾,却听厉元朗闭着眼睛说道:“先忍忍吧,咱们这里不能见到火星。” 得,老张刚要插进衣兜里拿烟的手,只能郁闷的空手缩出来,按在方向盘上,看着昏黄路灯照映下的左库乡夜景。 其实也没啥可看的,一个小乡镇,晚上十点以后大街上基本见不到人影,路两边的买卖铺户早就关门打烊,更何况现在已经接近午夜时分,冷清得更加严重。 不管厉元朗睡没睡着觉,罗阳和老张安静坐在车里,眼望着车前方空无一人的街道苦熬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度过,漫长而无聊。 大概十二点钟刚过,忽见对向车道行驶过来一辆黑色轿车,慢慢悠悠的停在他们车前方十几米远的位置上,车灯连续闪了三下。 “张师傅,你也闪三下回应。”厉元朗突然睁眼命令道。 老张不敢怠慢,急速发动车子做了三下闪车灯的动作。对面车见状,这才缓缓驶过来靠近帕萨特。 车门打开,一个高大身影走到后车门处,厉元朗同时打开车窗,对着来人问道:“全龙,辛苦了,都布置好了吗?” 来人正是甘平县公安局副局长张全龙,他微微躬身十分恭敬的对厉元朗说道:“厉书记,按照你的要求,我们的警力已经全部到位。” “很好,立刻行动。” “是。”张全龙敬了一个礼,虽然身着便装,但外人还是从他一言一行中看到了警察威武的影子。 随即,张全龙一条车头,他的车在前,厉元朗他们紧随其后,直接往乡里面开进去。 月朗星稀,夜风习习,宁静的夏夜,蛙鸣蝉叫,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 两辆车穿过左库乡大街,一直向前行驶,从一侧到另一侧,几乎贯穿整个左库乡,最后停在一片黑乎乎的建筑物前。 车灯照射在大门口左侧的黑色大理石上,四个红色打字历历醒目:恒江米业。 没错,这里就是左库乡恒江米业加工厂。罗阳知道刘传利赌博的案子,貌似前几次林芳带队抓赌,去的是一家饭店,怎么突然间到了这个加工厂?他有些迷惑不解。 张全龙的车子停下后,带着两个人大步流星去叫门,这家工厂白天生产晚上休息,大门口只有一个老头看守。 好半天收发室才亮起灯,只见老头披着外衣睡眼惺忪的和张全龙对话,等到张全龙亮明身份,那个老头没有立即打开电动拉门,而是和张全龙说了些什么,返身回到收发室里。 “书记,老头的举动很反常。”罗阳还是忍不住提醒厉元朗一句。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早就猜到他会通风报信,不要着急,咱们就坐在车里等着看热闹就行。” 厉元朗淡定表情,似乎一切早已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老头磨磨蹭蹭半天才打开电子拉门,张全龙三人由那个老头带路往厂区里面走去。 而厉元朗他们三个依旧坐在车里纹丝不动,和厉元朗胸有成竹的表情不同,老张以及罗阳内心都充满疑惑和不解。 一个是不理解厉元朗此番行动的具体内容。知道是来左库乡抓赌,可看样子只有三名警察,势单力薄。 第二个,抓捕地点跑到恒江米业,这只是一家米业加工厂,会在晚设**吗?如果是的话,怎么只有一个老头看守大门,也太不为赌徒们负责了吧。 张全龙三个人进去没多大一会儿,由老头领着走出来,进去他们几个,出来还是他们这几个人。也就是说,这一次又扑空了,没抓到人。 但是厉元朗一点不着急,静等着张全龙出来后,站在车边打了个电话。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忽然听到恒江米业附近传来机动车行驶的声音,紧接着,看到从两个方向驶来闪着警灯的警车,一共四辆,浩浩荡荡同时驶到张全龙附近。 “走,下车去看看热闹。”厉元朗说着推开车门,第一个走下帕萨特。老张是司机他没有离开自己的工作岗位,罗阳则第一时间跟在厉元朗身后,一前一后走到张全龙那里站定。 “都抓住了吗?”厉元朗问正在听手机的张全龙。 张全龙边听边点着头,冷静道:“全抓住了,没一个落网的。” “不错,你的行动很迅速,很有成果。”厉元朗拍了拍张全龙的肩膀,很有力度,眼神中充满赞许。 没多久,就见从恒江米业旁边的一个小道上,陆陆续续走出来一大堆人。 估摸有十几个人,个个垂头丧气,由五个便衣押着路过厉元朗和张全龙跟前。 厉元朗挨个看着,一眼看到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抬手示意让那人走过来。 “刘副乡长,你和我们玩捉迷藏玩得挺好,三番五次都没有抓到你,不过这一次你失算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男子正是副乡长刘传利,他抬起迷茫的双眼望向厉元朗,十分沮丧地说:“厉书记,你弄了个声东击西的把戏骗过我,算你狠。”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刘传利,你参与赌博并放高利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证据,你推脱不掉。只可惜,荣县长那么信任你,把你放在这么重要岗位上。你不想着怎样发展左库乡经济,改善民生做贡献,却整天沉迷在牌桌上。你还配做党员,还对得起当初在党旗下宣誓的誓言么!” 厉元朗一番振振有词的话语,犹如一根根钢针刺进刘传利仅存的良知上,说的他无地自容,哑口无言。刚才还高高昂起的头颅,被厉元朗教训的深深低下,再也抬不起来了。 “带走!”厉元朗一挥手,两名便衣押着刘传利钻入警车里。 厉元朗主动握住张全龙的手说:“全龙,谢谢你出手相助,等我回甘平,一定要聚一聚。” “厉书记,您客气了。这次不光是抓赌,我们还将锁定的逃犯一并抓住。举手之劳,分内之事而已。” 此地不宜久留,简单寒暄完毕,张全龙的车在前,后面是四辆警车,厉元朗的帕萨特断后相继驶出左库乡直奔西吴县和甘平县交界处。 在车上,厉元朗让罗阳联系西吴县公安局常务局长万明磊。 万明磊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中抓起手机,听到罗阳沉稳声音,“你好,万副局长,我是厉书记秘书罗阳,厉书记要你马上布置警力,在甘平和我们西吴县交界处,接手刚刚抓获的左库乡参赌分子。” “李书记?”万明磊一皱眉头,忍不住问:“哪个李书记?”他把“厉”听成了“李”。 “纪委厉元朗书记。”罗阳很冷静的说道。 “厉元朗书记!”万明磊头顿时老大,这位新书记才来就弄出一系列事情,简直就是瘟神,还手握党员干部的生杀大权。 虽然不是他的直接上司,好歹人家是县委常委,他不敢怠慢,请罗阳重复一遍,随后马上用手机联系起来…… 第280章 护短心切 看得出来,这一次抓赌行动,厉元朗是借助甘平县公安局的警力获得成功的。 其实,倒不是厉元朗不信任西吴县警方,当他得知林芳屡次失败空手而归之后,就断定这里面有人通风报信,但是不肯定出自哪里。 倒是在他和金胜通话时,无意中知道张全龙最近可能一直在西吴县办案,提醒到了厉元朗。 厉元朗便给张全龙打电话,得知他的确正在西吴县而且是左库乡办案,抓捕网上一名逃犯。 巧合的是,这名逃犯藏身在左库乡五年,感觉风头已过安全了,赌瘾很大的他,正好参与到刘传利他们的赌局中,大杀四方。 根据张全龙他们侦查,这个赌局由于林芳他们多次出现而经常变换地点,最后在恒江米业院内一个老厂房里。 有专门负责放风,大门口的打更老头屋子桌子底下有个按钮,一旦发现不妙立刻按动,里面就会听到警报声迅速撤离。 所以这才有了老头磨磨蹭蹭,实际上是按动报警器给里面通风报信。可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张全龙早就在厂房四周布置警力,将那些从后门逃跑的赌博分子以及开设赌局的人,来了个一窝端,谁都没跑出去,全部落网。 张全龙只带走了那名网上通缉的逃犯,其余人员都交给西吴县公安局,按照法规先行拘留。 这里面涉及到的刘传利,还有三个乡政府工作人员随后已送到县纪委,由纪委负责审理。 证据确凿,刘传利等人无从抵赖,欣然认罪。按照程序,余下的就是纪委定罪定案了。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刘传利被抓,犹如一只长了翅膀的小鸟传遍县城大街小巷,自然而然也进入到荣自斌的耳朵里。 当时,他正在听隋丰年讲述当天的工作安排,中途隋丰年接到一个电话,随即告诉他。 “传利被抓了!”荣自斌大吃一惊,问道:“因为什么?” “据说是他参与赌博还有私放高利贷,是厉元朗联合甘平县警方一举拿下的。人证物证俱在,刘副乡长已经招供了,目前关押在县纪委。” 隋丰年看着荣自斌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怕,已经猜测出来老板心里很不爽,便适时鼓噪道:“荣县长,我觉得厉元朗大张旗鼓的抓刘副乡长,实际上给您看的。您支持咱们县的民营企业惹怒了厉元朗,他就背后使刀子暗地里下腿绊,明知道刘副乡长曾是您的秘书,借着由头抓了刘副乡长,就是欺负您头上了……” “别说了!”荣自斌气得一抬手断然否决道:“你小子别给我这里煽风点火的,厉元朗这么做是出于他的工作本性。要怪就怪他刘传利,好端端的副乡长不认真干,整天沉迷在麻将牌里,让厉元朗抓住把柄,国家公职人员参与赌博还私放高利贷,后果严重,就由他自己承担吧。” 荣自斌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中华烟刚要叼在嘴边上,忽然一把扯下生生捏在手里捏成碎末,扔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见荣自斌生着大气,吓得隋丰年满肚子里煽风点火的话全都咽下去,不敢再发声,死死盯住荣自斌那张冷若冰霜的脸,站着一动不动。 荣自斌站起身,双手使劲一推座椅,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手放在下巴上沉思良久,吩咐隋丰年:“你去联系厉元朗,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隋丰年立刻转身出去打电话,荣自斌见他离去,想了想,抓取桌上红色话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厉元朗昨夜几乎没怎么睡觉,跟随万明磊的车队到达县城已经是凌晨四点钟了。 由于需要等待警方将刘传利等人移送过来,厉元朗只在办公室里打了个盹,等到刘传利被移交,当即组织人突审。原以为刘传利会死不认账,可他非常配合,将自己参与赌博和放高利贷的事情全都认下,这倒省下不少事情和周折。 当林芳兴冲冲将刘传利的审讯记录摆到厉元朗案头的时候,厉元朗总算松口气,这会闭上眼睛靠在椅子上短暂休息一会儿,以便更有精神头应对余下的工作。 罗阳敲门进来,说荣自斌让他过去一下。 厉元朗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答应道:“等我去洗个脸就过去。” 他的办公室有独立卫生间,进去迅速洗了一个凉水脸,调整一下情绪,然后和罗阳走进隔壁政府大楼。 隋丰年在外面看到厉元朗进来,十分客气的站起身礼让厉元朗坐在沙发里等待,自己则首先进去通报。 不过是走个过场,荣自斌早就端坐在办公椅上等着厉元朗了。二人见面,根本没有任何客套话,荣自斌都没起身只是伸手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冷声质问:“厉元朗,你这么做有意思吗?先收拾了传利,下一步是不是要清算我?” 厉元朗正色道:“荣县长,我不明白你说这话的含义,请你解释清楚?” “还用我说的明白么!”荣自斌愤慨说道:“你抓了传利,明明知道他是我的前任秘书,抓他就是给我上眼药,做给我看的。是的,传利是有喜欢打牌的毛病,你抓他无可厚非。但是有那么一句话,说难听点,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抓了传利,不就是要让我脸上难堪么。” “荣县长,你的话我不敢苟同。打铁还需自身硬,刘传利参与赌博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我们纪委的职责就是针对那些违法乱纪的党员干部进行处理,不能因为一条烂鱼腥了我们党在群众中的威望。刘传利之流,背负党赋予的权力为非作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待在领导位置上,更不配作为党员留在我们的队伍中。这跟他是谁,曾经做过什么职务没有关联。还有……”厉元朗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信件,放在荣自斌的眼前,说:“这些都是举报刘传利的信件,你看一看,这样的人我们不处理,岂不是我们纪委无能?” 荣自斌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那些信,并没有仔细观瞧,冷冷哼了一声,说:“你们纪委每天接到不少举报信吧,我很好奇,为何独独对刘传利这么上心。你还组织甘平县警方出动警力,你亲自坐镇,好大的阵势啊,我想你为这件事一定费了不少心机,熬死了不少脑细胞吧。” 对于荣自斌的挖苦和讽刺,厉元朗不急不恼。从和荣自斌谈话开始,就注定了今天的基调绝不是一个和谐场面。 荣自斌历来强势,厉元朗抓了他的前任秘书,他自然不会轻易就此罢休,没有瞪眼拍桌子,已经算是客气了。 “荣县长,你今天叫我来到底是什么想法?是为刘传利开脱讲情还是讽刺挖苦我?”索性,厉元朗和荣自斌摊牌,既然已经收起伪善的面具,没必要藏着掖着,怪累人的。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龌龊,刘传利是咎由自取,他自己种下的苦果自己吃掉,这点党性原则我还是有的。只是我要敬告你一句,做事要想着留条后路,不要成为别人的手里的枪,乱打子弹。” “谢谢你的忠告,荣县长。”厉元朗站起身,收拾好那一摞信件,反正荣自斌也没看一看的想法,留在他这里毫无用处。 夹上公文包,厉元朗冲着荣自斌微微一点头,大步流星走出他的办公室。在路上,这一次接到的是鲁为先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委婉含蓄的表达出对于厉元朗和荣自斌水火不容状态的担忧,并以老哥哥的口气劝解厉元朗,无外乎让他捐弃前嫌,和荣自斌和平相处,免得给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 厉元朗含糊其辞的答应着,心里已经有了定论。荣自斌对他的态度不可弥合,不仅仅是政见不同,是个人理念和做人原则分歧太大,说白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鲁为先和厉元朗只不过一面之缘,没有更深入的接触和交情。别看他是市长,但是在原则方面,厉元朗有自己的判断。 回到市委大楼,厉元朗和倪以正不期而遇。看样子,倪以正是要出去,不过遇见厉元朗,把他叫到一边,问起了刘传利的事情。 厉元朗如实所述,倪以正边听边频频点头,并指了指政府大楼方向,问道:“那位有没有找你?” 厉元朗惨然一笑:“我刚从他的办公室里回来。” “嗯,我估计你们之间的谈话一定很不融洽,荣自斌是不是对于你抓了他的前秘书大动肝火,拍没拍桌子?” “桌子倒没有拍,不过不融洽你倒是猜对了。” “这还用猜,荣自斌护短是出了名的,好在你这次抓住刘传利的死证,他无可辩驳,否则有闹的了。”倪以正推心置腹的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深有感触道:“元朗,该做就做,甭想其他的,有案必查,违法必抓,这是纪委应有的职责。一个刘传利不算什么,我实话告诉你,隋丰年身上问题也很大。” 隋丰年? 厉元朗忽然想起朱方觉的提醒,以及他亲眼所见隋丰年和莫有根打得火热的镜头,平缓的表情立刻陷入沉思中…… 第281章 原则和底线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朱方觉叫了去。 和在县长办公室火药为十足比起来,这里倒是充满温馨。朱方觉早就泡好了清香的龙井新茶,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一边泡茶一边对厉元朗说道:“元朗同志,刘传利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很正确。这样一个隐藏在我们队伍里的蛀虫,是该清除掉,以保证我们党员干部队伍的纯洁性。” “朱书记过奖了,这都是我应尽的职责。”接过朱方觉递过来的茗茶,厉元朗无意中瞟到烟灰缸里的烟头,不禁心头一沉,似乎有种不好的预感。 “荣县长对你发脾气了吧?”看似不经意的问话,朱方觉说的风轻云淡,可是看厉元朗的眼神多了几分特别意味。 “没怎么发脾气,只是对我抓捕刘传利有些……不同看法。”厉元朗想着措辞,尽量将这件事软化掉。 纪委书记和县长产生矛盾,传出去终归不好。一个班子需要团结,需要稳定,这是最起码的准则。试想想,大家整天想着勾心斗角,哪还有心思发展,还有心思为老百姓谋福利? 朱方觉是县委书记,是这一届县委常委们的班长,如果班子出现不和谐音符,对他只有坏处,至少市里面会认为他不能掌控常委会,是不称职的。这个帽子可就大了,不称职?那么会找一个称职的人来替换掉你,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所以说,对于厉元朗和荣自斌之间的不愉快,朱方觉心里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有人能牵制住荣自斌。县长太强势了,很多时候都盖过他这个县委书记,不由得多次违心迎合荣自斌,感觉自己一把手当得很窝囊。 另一方面,常委班子不团结,对他也是不利的。况且,不仅仅是厉元朗和荣自斌之间,现在又有了新的动向和新的问题。 所以一上来,朱方觉先给厉元朗扣了个高帽,肯定厉元朗抓捕刘传利是正确的决定和动作。继而,他话锋一转沉吟道:“你的做法是好的,只是你没有用咱们西吴警方,这点是不是……有点欠考虑啊。” 厉元朗早就从烟灰缸里看见的烟头判断出来,黄维高肯定在他之前来过这里。 黄维高这人烟瘾很大,而且喜欢抽有劲的香烟,尤其对雪茄情有独钟。烟灰缸里的雪茄烟蒂足以证明,他到过朱方觉的办公室。 他来的目的是什么?除了告状或者发泄不满,找不出其他理由。 厉元朗使用甘平县局的人马,等于不信任西吴县公安局,就是不信任黄维高这个政法委书记,是在“啪啪”打脸的举动,难怪黄维高跑到朱方觉这里来。 “朱书记,我不是有意联系甘平县公安局,是他们在左库乡执行任务偶然知道的。”厉元朗耐心解释说:“正好他们警方在抓捕一名网上逃犯,为了不打草惊蛇,决定两案并作一案,请朱书记理解,也请朱书记向黄书记转达我的歉意,是我考虑不周。”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朱方觉微微颌首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跟维高同志说清楚的。元朗同志,以后呢,大家都在一个班子里工作,难免会产生这样那样的不同意见,就像你跟荣县长之间,有些时候多委婉一些,不要激化矛盾,毕竟一个班子里团结非常重要。当然了,我的这些话完全是出自一个老大哥的肺腑之言,我这是为你好。你看,你才来没多久,就发生了许多摩擦,这对于你今后开展工作也是不利的。你这人哪点都好,干工作雷厉风行,抓贪腐绝不留情。只是你性格耿直,要学会变通,学会人与人之间打交道的圆滑交流方式,你懂我的意思吧。” “朱书记,感谢您的提醒。别的都好说,可一旦触及到我的底线,我绝不会因讲情面而忽视掉应有的原则,这一点请您理解。” “那是自然,我的意思不是让你放弃原则,是让你多考虑周全。”朱方觉诚恳说:“我的话完全出于公心,是对同事及朋友掏心窝子的话,你说是不是?” “我明白。”厉元朗点头,在朱方觉里让他喝茶的提醒下,立刻起身告辞离开。 转眼到了周五,厉元朗这一次没有直接回允阳,而是绕道去了一趟甘平。 到达甘平县城晚上五点,厉元朗先去看了老爸厉以昭。最近以来,厉以昭状态不是很好,经常闹小毛病,不是感冒发烧就是拉肚子。 为此,养老院特意带他去医院检查一遍,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体质下降,又赶上近期天气不稳定,有冷空气经常降温,老年人尤其身体不好的,很容易患上时令病。 厉元朗就跟韩卫打了电话,让他买一些滋补性山产品送来,多给老爸补一补,提高免疫力,会减少发病的概率。 韩卫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和信蕊已经订婚,并且信蕊考取公务员的录取通知书下来,被分配到甘平县农业局。信蕊本身就是学农业科技的,正好是学以致用。 韩卫目前正在县城装修新房,听闻厉元朗回来,高兴地立刻开车和他见面。二人久别未见,韩卫上来一把紧紧抱住厉元朗,憨厚的脸上挂满真挚幸福的笑。 “主任,您瘦了。”这是韩卫见到厉元朗说的第一句话。话不在多,感人至深。 厉元朗轻轻捶着他的心口窝,半开玩笑道:“我瘦了,你这家伙可是胖了不少,说一说,信蕊每天喂你吃了什么东西,不会是激素吧。” “哪有,信蕊三餐净给我吃素了,一点荤腥不给。也是怪了,我这么吃素却一个劲长肉,真是没办法。”和韩卫分别这么久,厉元朗突然发现,他整个人开朗很多,和原来沉默寡言简直判若两人。 估计是跟他喜事不断有关系。张国瑞前一阵子刚给韩卫解决了公务员编制,他现在不光兼任乡党委办副主任,还是张国瑞的专职司机。结婚日期已经定下来,就在国庆节当天。所以说,韩卫最近好事连连,心情好,胃口大开,就是喝凉水都不耽误长肥肉膘。 韩卫本来打算晚上请厉元朗吃饭,因为事先和金胜以及季天侯早就约好,厉元朗婉言谢绝,并且保证,他新婚当天自己无论多忙,都要亲自到场祝贺。 谈论完这些,韩卫收起笑容,很正式的说道:“主任,您在西吴县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为难事情?” “挺好的,还算不错。”厉元朗立刻猜出来韩卫想说什么,便劝说道:“你接下来应该想着怎么把信蕊迎娶进门,至于到我身边工作,还是等到你结婚之后再做打算吧。你们小两口新婚,我可不想让你们两地分居,饱尝相思之苦。” “主任,看您说的,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能儿女情长。再说了,西吴县距离甘平不算太远,几个小时而已,我大礼拜一脚油门就能赶回来。我现在和信蕊经常见不到面,我在水明乡,她在县城,和两地分居没什么区别。” “好,你的事情我会考虑的,还是等你结婚之后再做讨论。” 和韩卫聊了聊,接过他拿来的人参、松茸还有灵芝,厉元朗硬要塞给韩卫钱,韩卫顿时不高兴了,“主任,您还我见外,这些东西都是我爸种的,不值几个钱。况且我能有今天,还不全靠您的提携和帮助,我就是想报答您都不给我机会。您就圆了我的心愿吧,代您送给您家老爷子送一些滋补品,要不然我这辈子都会睡不成安稳觉的。” 韩卫这些话说的实在,厉元朗知道他这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也就不再客气,怕伤了韩卫的一片赤诚的心意。 告别老爸和韩卫,厉元朗驱车来到他和季天侯以及金胜常来的那个农家院。 季天侯早到一步,见到厉元朗照例一个熊抱,彼此寒暄说着玩笑话。二人坐定,季天侯给厉元朗倒上一杯茶,递来一支烟点上后,问厉元朗近来的情况。 厉元朗大致说了一番,包括他差点和项天光动手以及和荣自斌之间产生的矛盾。在季天侯面前,厉元朗没有隐瞒。 “和你比起来,我还算过得滋润。”季天侯感慨道:“元朗,你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工作,纪委查案,查的都是党员干部,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在咱们国家,情占很大的比例,有时候**不容情,可这也分怎么解释。比如你去查荣自斌的前任秘书,本身就会引起荣自斌的不满和不理解。况且,你和荣自斌政见不同,分歧很大,间接造就了你们之间难以调和的关系。元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你的性格,在原则方面你是有底线的,这个底线超出了人情。但是你也不要忘记,人是感情动物,有些事情上,我觉得你最好采取折中做法。” 折中做法?厉元朗一时不理解季天侯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第282章 老友的忠告 “当然,我这个折中做法不是让你牺牲固有原则,是让你采取圆滑的处事方式,不像现在这样直来直去,那样的话,只能让你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这对你今后开展工作很不利。” 季天侯的一番话,是厉元朗第二次听到类似劝告。 “什么折中做法,分明就是让元朗睁一只眼闭只一眼。”没等厉元朗作答,只见金胜背着手信步走进来。 “金县长,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可没这么说。”季天侯双手一摊,一副无辜相。 “你嘴上是没说,意思已经表达清楚。”金胜坐下来,掏出中华烟撒了一圈,叼上点燃后,喷出一股细长青烟正色说:“元朗干的是纪检,本身就是得罪人的工作,无论他怎样做,到头来都不会落下好人缘。再者,元朗的性格你不是不知道,嫉恶如仇,你让他对待违法乱纪采取得过且过,就是杀了他都不会答应。要不我说,天侯,你这是和稀泥的想法,不可取。” 四个小菜,一壶烧酒,三个好哥们围坐在圆桌上,一口烧酒一口菜谈论着彼此目前的情况。 季天侯在古铜镇和邵万友配合不错,关键是邵万友提出来的以特色乡村旅游拉动经济的做法卓有成效。再加上水明乡经济发展稳步提升,前期修路带来实实在在的交通便利,让古铜镇也跟着沾光。 一个班子和一个家庭有个共同点,日子好过了,分歧和不和谐也就少了。大家都看到了曙光,都有一起前进的奔头,劲往一处使,心往一处用,和气方能生财,这句话非常有道理。 金胜那里也在按部就班行使着他早就勾画好的甘平县经济蓝图,尤其是水明乡在厉元朗打下的坚实基础,张国瑞以及孙奇等人团结一心,稳步推进,落后的水明乡如今已然成为全县经济的排头兵和发动引擎。 就像金胜曾经说过的那样,水明乡在全县经济这盘棋中的十分重要。 目前,甘平县旧房改造工程如火如荼进行,周宇的正道公司在保障工程质量的前提下,加快施工速度,已经交付了首批十栋楼房,这比计划整整提前了一个月。 方玉坤跟金胜合作顺利,早就没有了之前大权独揽的诟病,事事都跟金胜商量着来。有消息说,年底方玉坤可能要调回市里担任副市长,至于有谁来接任县委书记,厉元朗分析认为,魏奇正的可能性较大。 之所以排除金胜,主要金胜才当县长没多久,有些政绩刚刚见成效,可能性不大。魏奇正本身就是正处级副书记,当初安排他进入甘平县委,估计就有这方面考量。 当然,这些都是厉元朗猜的,至于广南市委是怎么考虑的,或者说沈铮如何想的,谁也不知道。 反观三个人里面,厉元朗是最不顺心的一个。西吴县面临坎坷,荆棘遍布,挑战和危险并存。 金胜就着刚才话题说:“朱方觉这人没有主见,荣自斌又太过强势。在你和荣自斌出现不和甚至对抗的局面时,他心里其实是支持你的,是想通过你来牵制荣自斌。同时他也担心,担心你和荣自斌严重激化矛盾,影响班子团结。一个班子不团结,他这个大班长是有责任的。这种前后矛盾的心理,让朱方觉总是做出步调不一致的做法,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对你的支持力度十分有限,纪检部门要是得不到县委的支持,将是非常难做的……” “那该怎么办?元朗目前遇到困难,多方掣肘,这对于他接下来开展工作极为不利。”季天侯担心的插言道。 金胜瞄了一眼季天侯,并颇有意味的转脸看向厉元朗,挑着浓眉问:“元朗,面对这么多的困难,你怎么想的?” 厉元朗听出来金胜有考问他的意思,手里把玩着酒杯回应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纪委干的就是得罪人差事,我当初主动提出来到纪委工作,就有思想准备,不会因为遇到困难和阻力就退缩,要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这可不是空喊口号,这是厉元朗的肺腑之言,从他走到工作岗位第一天起,他就抱着这种信念。多年来,他也是按此一路走下去,直至今天的位置。 “嗯,我了解你的性格,也是知道你的为人,我相信你会迎难而上。元朗,你要相信邪不压正,胜利的天平永远会偏向正义这一边。” 金胜为厉元朗打气,季天侯也为他鼓劲,这一顿饭吃得相当开心,氛围始终很好,哥三个把酒言欢,都喝得微醺。 厉元朗在甘平县有三处住房,一个是他的家,一个是他爸爸的房子,还有一处是韩茵的住宅。 饭后,告别金胜和季天侯,厉元朗来到韩茵那处住宅。长久没人住缺少人气,房子显得非常冷清,寒气逼人。 家具上铺盖着白色被单,依旧保持着韩茵走时候的模样和布局。厉元朗抚摸着每件家具,感受着他和韩茵曾经发生的过往,感慨万千。 这一夜,他躺在韩茵的床上合衣而睡,隐约看见微笑中的韩茵向他走来。影影绰绰的,她手里还拉着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的手。他看不清小女孩的模样,只凭感觉,小女孩和他长得很像,就是他的女儿。 “女儿……”厉元朗忽然醒来,双手还抓向空中,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梦。 厉元朗擦了擦脑门上的汗珠,看向窗外,东方鱼肚发白,天色微亮,时间定格在凌晨四点钟。 他再也睡不着觉,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恋恋不舍的离开这里,开上他的车直接驶向省城允阳。 到水庆章家里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老婆还在贪睡没起。怀孕的女人觉多慵懒,谷红岩心疼女儿从不叫她起床,特别今天还是周六不用上班,就让水婷月睡个自然醒,也不允许厉元朗打搅她。 陪着二老吃早餐的时候,谷红岩滔滔不绝讲了陪女儿去做胎检,一切良好,还警告厉元朗一些注意事项。 厉元朗亏欠岳父岳母尤其老婆太多,工作繁忙没时间尽到丈夫应尽的义务,所以谷红岩说什么他都一一点头答应。弄得水庆章不住提醒老婆不要讲那么多了,元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让他吃个消停饭。 “你是不是嫌我多嘴了,我这可都是为他和小月好。”谷红岩不满的瞪了水庆章一眼,接着继续唠叨起来。 “你……真是的。”水庆章无奈的直摇头,对于谷红岩,他实在没有办法,也讲不出理来。 “爸,您就让我妈说吧。你们在一起生活,我经常不在家,想听我妈讲话都没这个机会。” “你看,还是女婿了解我,不像你,一听我说话就拉长你的脸,竟给我脸色看。”难得谷红岩提到“女婿”这个词,显然厉元朗的话让她听起来十分受用。 一顿早饭,厉元朗基本上只带着耳朵,嘴巴除了吃饭不怎么插话,水庆章也是如此。 吃完了饭,水婷月还没有醒来下楼,厉元朗不便打搅她休息,就跟水庆章去阳台上坐着喝茶聊天,话题自然涉及到他目前在西吴县的工作情况。 和与金胜以及季天侯不同,厉元朗没有完全将自己面临的困难讲出来。主要是水庆章是允阳市委书记,虽然贵为省委领导,却管不到西吴县。正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跟他说了不解决问题,还让老岳父着急上火的,万一传到老婆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所以,厉元朗避重就轻,大约谈了谈他承办的几件案子,仅此而已。 水婷月一觉睡到上午十点,下楼的时候还不住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样子十分慵懒。 看到老公,喜笑颜开,免不了倾诉一番话语,主要是围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一讲就到了中午。 水婷月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小腹略微隆起,但是幅度不大,穿着衣服根本看不出来。还是厉元朗回到她房间,掀开睡衣才看到小腹上的变化。 午饭时,全家人吃了一顿团圆饭,晚上水庆章和谷红岩有饭局,厉元朗载着老婆回到自己家里,整个一下午他都在厨房里忙碌,让水婷月安心坐在客厅沙发里,吃着水果看着电视,完全一副女主人做派,而厉元朗则变为“家庭煮夫”。 炖汤的时候,不知怎么搞的,厉元朗突然感觉右下腹传来阵痛,一跳一跳的疼。他忍不住按了几下,几分钟后才有所缓解,可能是最近喝酒或者吃东西的问题造成的,厉元朗没当回事儿。万不成想,却给自己埋下一个隐患。 等周一回到西吴县,上午九点,在县委小会议室举行了常委会。会议内容是贯彻上级有关文件精神,由朱方觉主持,他来念读文件内容。 一共十页纸,他慢条斯理的语速,前前后后讲了五六分钟,在座的常委们竖耳静听,认真记录。 忽然之间,厉元朗又感觉到右下腹处一阵阵剧烈疼痛,一开始他压着小腹处咬牙还能坚持住。后期实在疼得够呛,一只手攥成了拳头一把擂在桌子上,发出“砰”的声响。 把正在念文件的朱方觉吓了一大跳,其他人也都齐刷刷看向厉元朗。倪以正立刻惊呼起来:“元朗,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煞白,不舒服吗?” 朱方觉以及在场众人全都聚集过来,只见厉元朗脸色苍白,额头上现出豆大汗珠,咬着没有血色的嘴唇,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串话语:“我肚子疼,快帮我叫救护车……” 第283章 好手笔 厉元朗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本来只是个小手术,切除发炎的阑尾即可。 但由于西吴县医院的院长见厉元朗是县领导,不敢怠慢,组织全院专家又是会诊又是制定治疗计划,结果反倒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造成阑尾炎穿孔,病情越来越严重。 把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鼻子差点给气歪了,搞什么嘛,一个小手术演变成大病症,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当场就把那个官僚院长给撸了。 可他在生气也改变不了厉元朗病情加重的事实,好在西吴县奥环私立医院的院长杨汉医术高明,在业界口碑极佳。立刻把厉元朗转到奥环医院,由杨汉亲自主刀,经过近两个多小时的手术,厉元朗转危为安,剩下的就是安心养病了。 杨汉今年四十九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说话语速很慢。他是医学博士,又是省人大代表。当初亲手创办了奥环医院,目前不仅是奥环医院的院长,同时也是奥环医院的最大股东,董事会主席。 不同于县医院那个丢官院长,杨汉对待病人的态度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厉元朗是县领导而给予特殊照顾。这一点,厉元朗十分赞赏和认同。 厉元朗这次住院,除了县领导纷纷前来慰问之外,其余人员都让罗阳拒之门外了。不是他不近人情,毕竟他是纪委书记,管的就是纪检工作,这种不正之风就在他职权管辖范围之内,他不能知违犯违,开这个不好的先河。 很有意思的是,这次县领导包括朱方觉、倪以正等,就连葛云辉都带着花篮前来医院探望厉元朗,唯独不见荣自斌的身影,这就是肚量问题。无论他和厉元朗政见分歧有多大,好歹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吧。现在看来,面子都不给了。 休息之余,厉元朗接到水庆章的电话,他先是询问了厉元朗的病情,继而责问道:“你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也不知道告诉家里一声,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当爸的存在?” “爸,我是不想让您和我妈还有婷月跟着着急上火,况且我得只是急性阑尾炎,没什么大不了的。”厉元朗如是解释道。 “还说是小病!都穿孔了,多危险。你们县里医院的水平行不行?不行的话你转来省医院就诊,我来安排。” “爸,我的病好差不多了,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出院,谢谢您的好意。”厉元朗沉吟片刻道:“我的病希望您能帮着隐瞒别告诉婷月,您知道的,她还在怀孕初期,我担心她……”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知道该怎么瞒着她,不过你那边有什么情况随时要联系我,不许像现在这样隐瞒不报了。” “是的,我明白。” 怕让水婷月知道,厉元朗只能胡编自己最近工作很忙,经常下乡出差,暂时不能回家的谎言,特殊时期也只有特殊处理了。 一晃过了三天,厉元朗伤口不疼了,硬逼着罗阳把一些文件拿到病床上他来处理。 罗阳不希望老板带病坚持工作,怎奈厉元朗心意已决,谁说都没用,只好顺从。 厉元朗认真翻阅,突然看到关于翱翔公司在卧龙山兴建别墅的调查处理结果已经出炉,肯定了该公司擅自超标建造的事实,但不是之前确认的七十栋,而是二十栋! 处理结果是,责令翱翔公司在一个月之内,拆除这二十栋违建别墅,否则将停止施工,予以重罚。 厉元朗惊讶了,叫来罗阳问道:“这份报告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在您做手术那天,县委召开常委会,通过了这份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罗阳不是压着不给厉元朗看。一则已经形成文件,无法更改。二来,厉元朗不能激动和发火,对刀口恢复不利,这么做也是为了厉元朗考虑。 “真是好手笔。”厉元朗怎能不生气?趁着他住院,一定是有人力主推动这份调查报告获得通过,形成文件,来个先斩后奏,即便他知道也晚了,更改不了。 虽然文件内容没有全盘否定厉元朗,但是七十栋和二十栋,差距很大,里外里就给翱翔公司赚取一大笔资金,间接帮助了翱翔公司。 能这么做的只有一个人,荣自斌,除了他还会有谁?当初就是让荣自斌负责调查,这份报告出自他的手,那么力促通过也就顺理成章。 厉元朗面沉似水,将报告往旁边一放,让罗阳联系倪以正,他要和倪以正通话。 手机那头的倪以正直奔主题的问厉元朗:“你看到了那份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了?” “我正问你这件事情呢,倪书记,到底怎么回事?”厉元朗着急的问。 “还用说嘛,荣县长力主,朱书记同意,就这么简单。”听得出来,倪以正对这个结果颇有微词,口气中透着不满和无奈。 “荣县长力主推动的?”厉元朗又问。 “这还用说么,当初卧龙山违建荣县长就和我们持反对意见。元朗,不瞒你说,据我所知,这份调查报告早就出来了,可一直迟迟未宣布,直到你住院,在你缺席的情况下,荣县长匆匆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我认为他这是有意避开你,这一招,真是够精明算计的。” 厉元朗明白,一旦一二把手确定下来的事情,通过的概率就会很高。可他不明白了,明明在这件事情上,朱方觉是持和他相近意见的,怎会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而支持荣自斌了。 “我也很奇怪,朱书记会和荣县长达成一致。”倪以正忧心忡忡的说:“七十栋违建别墅变成了二十栋,中间相差的五十栋,可是让翱翔公司占了很大便宜。” “元朗……”沉吟良久,倪以正似乎在做着巨大心里斗争,终于说出来,“我想把这件事上报到市委,对卧龙山别墅群来一个全面调查。荣县长的这份调查报告水分太大,出入太多,我们不可以任由这种公然藐视国家法规的行为存在,一定要坚决制止和反击。” 倪以正说出这番话,是字斟酌句,是经过很长时间的考虑。说出来容易,做起来非常难。为何?这可是和县委书记、县长公然唱反调的行为。成功了,也会落得藐视上级的话柄;失败了,得罪一二把手,肯定要挪窝。 所以说,这种做法不是上策,到头来对自身伤害非常大,也未见起能起到作用。 “倪书记别忙先等等,等我问问朱书记再做打算。” 安抚完倪以正,厉元朗又打通了朱方觉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这件事嘛……”朱方觉略微踌躇说:“元朗同志,我去过施工现场,实地看了,你们调查的和实际有出入啊。真的不是七十栋违建别墅,只有二十栋。” “朱书记,我曾经到过那里,拍摄的照片您也看过了,那一片别墅我查过,一百二十栋只多不少,这跟倪书记调查的结果一样,怎么会有出入呢?”厉元朗按捺住心中狂澜,尽量保持住心平气和的语速和语态。 “你们这是搞误会了,其实翱翔公司兴建的这一百二十栋别墅,是分成两部分的,一部分用于商业开发,另一部分则是兴建卧龙山疗养院,审批手续已经下来了,还是省里的批复。我已经责令他们必须将多建的二十栋别墅拆掉,并且我们相关部门要实时监督,切不可敷衍了事,要认真对待。” 朱方觉的解释,让厉元朗很是吃惊。 怎么又弄出一个疗养院?先前并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准是翱翔公司采取的另一个大手笔。他算是彻底明白,报告迟迟不出来并不是故意避开他,估计是在等待疗养院的批文。 这个翱翔公司,还有莫有根,看来,厉元朗需要重新审视了。能在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审批,绝不是一个凡人。 出了这件事,让厉元朗非常气愤,导致伤口出现化脓症状,赶上杨汉查房时发现问题,板着脸警告他说:“厉书记,对于你带病坚持工作我很钦佩。可是你还处于康复期,尤其没有拆线之前一定要保持平和心态,切不能着急上火。我是医生,你是我的病人,我要对你负责,你也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多谢杨院长的嘱咐,我一定注意就是了。”对于这位杨院长,厉元朗很尊重,毕竟人家是救了自己一命。 “不要总是口头答应,背地里又要拼命工作,我希望厉书记说到做到。”杨汉叹了口气,又说:“你现在面临刀口有感染的迹象,我会给你做一个清创小手术,清除刀口脓液以及坏死的组织,避免刀口感染加重。同时会给你开一些消炎、抗感染的抗生素药物。关键是在养病期间,要注意调节饮食,避免辛辣、刺激性食物,别吃食用发物,多吃一些含有蛋白质、维生素、葡萄糖丰富的食物,最重要一点,是要保持一个良好积极的心态。” 厉元朗不住点头应允,心里则想,卧龙山违建事情一直萦绕在他心头,是他堵在心口窝的一块石头,怎能不憋得慌,难受呢? 第284章 麻烦事接踵而至 由于刀口感染,厉元朗又在医院里多住了一个星期,等到拆线后回到家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他的身体还处于康复阶段,暂时不能上班,索性就将办公室搬回到家里,处理一些急需的问题。 这天吃完晚饭,厉元朗看了几分文件,抻了一个懒腰,徐徐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走着,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动静。 “谁啊?”厉元朗边说着话边走到房门前,透过猫眼清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圆圆脸盘,白皙脸蛋,挺直的鼻梁,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闪烁间泛着光泽。 苏芳婉,几个月不见,小丫头比以前成熟多了,尽管眉目中还残留着某种清纯,但是也在逐渐消弭变小。 她来干什么? 厉元朗心中一动,他现在面对苏芳婉可以说是顾虑重重。一方面是他的身份,这里可是县委住宅楼,楼上楼下住着的都是县委领导。他是已婚之人,万一被人撞见,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千万要注意影响。 另一个,苏芳婉已是罗阳名正言顺的女朋友,罗阳又是自己极为信赖的秘书,心腹之人。和他女朋友有往来,终归不好。 再说,厉元朗有种直觉,苏芳婉对他似乎心有不死,还想跟他发生点什么。 对于这样一个炸药包,厉元朗觉得还是敬而远之为好。别到时候,把自己或者苏芳婉全炸个粉身碎骨,后悔都来不及。 他清了清嗓子,隔着门板问道:“芳婉,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这句话的意思已经表达清楚,没事的话就请回吧,厉元朗等于委婉拒绝苏芳婉前来,没开门就是例证。 “大叔,你就是用拒之门外来招待客人的吗?”苏芳婉伶牙俐齿,依旧没有改变在厉元朗面前口无遮拦的习惯,想啥说啥。 “时间太晚了,有事的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苏芳婉闻听,脸顿时阴暗下来,一改原来的口气说:“厉书记,我是向你来反映问题的,你是纪委书记,有人违法违纪,你管不管!” 面对苏芳婉一本正经的质问,厉元朗感觉到苏芳婉不是无理取闹,打开房门侧身放苏芳婉进来,并本能的往楼道里扫了一眼。 他这一层是一梯一户,没有对门邻居,相对的被发现系数小了很多。 苏芳婉走进屋里,放眼望了望客厅的格局,扭着身段走到沙发上直接坐下来,毫不客气的端起厉元朗用的茶杯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茶水。 她今晚穿得是一条白色纱了的裙子,裙摆到膝盖,露出半截白玉般的小腿,腿型笔直。而且她刻意打扮,浑身上下散发出来好闻的香气,香水一定没少喷。 喝完茶,苏芳婉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双腿并拢略微偏斜的调整坐姿,这才徐徐开口说道:“大叔,你这家里好冷清,缺少人气。” 厉元朗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坐在她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双手拍在沙发扶手上,问道:“苏副局长,你大晚上的来我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再一次的,厉元朗称呼苏芳婉的官衔,就是让她清楚意识到,此时非彼时,大家身份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曾经的大叔和小丫头了。 “我向你实名举报教育局长蒋玉帆损公肥私,副局长郭四河贪污公款,这事你得管,还要一管到底。”见厉元朗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话,苏芳婉同样以牙还牙,当即从手包里掏出一摞材料,还有一张优盘。 “这是我掌握的证据,劳烦你厉大书记好好看看,够不够把蒋玉帆和郭四河之流绳之以法的。”苏芳婉最后补充一句,直视着厉元朗脸上表情。 苏芳婉星夜来此举报她的顶头上司蒋玉帆,这让厉元朗颇为惊讶。 一般说来,苏芳婉举报途径可以往纪委写信,也可以通过罗阳转呈给他。偏偏苏芳婉剑走偏锋,单独见他,不由得令厉元朗有所顾忌。 只是苏芳婉既然举报了,厉元朗就得认真对待,于是他拿起那摞材料简单翻看了几眼说道:“材料放我这里,你先回去,等我看完了再做打算,有什么情况需要你证实的,就让罗阳通知你。” 已经是下逐客令的说辞了,厉元朗特意提到罗阳,就是想让苏芳婉清楚记得她是名花有主了,以后要注意言行。 “我说厉元朗,我就这么让你讨厌,这么让你反感吗!每句话都是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忘记咱们在一起的愉快岁月,忘记你管我叫小丫头我管你叫大叔的日子了吗?” 苏芳婉索性有话直说,对于厉元朗冷言冷语的态度,她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抱怨,一股脑倾泻出来。 “你不要这么想,今时不同往日。我已经成家,我有妻子还有即将出生的孩子,我为人夫还要为人父,我要对我的家庭和孩子负责。同样,你也有男朋友,罗阳这人不错,做事能力强,我对他也信任,是我很好的助手。我刚来西吴县不久,人生地不熟,况且我做的工作就是得罪人,已经结下不少梁子,今后做事要格外小心,别给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可乘之机,一个男女关系就会毁了一个人一辈子,我可不想再重蹈覆辙,你要明白我的苦衷。” 厉元朗的一大段话,说的相当实际相当真诚。当年韩茵的事情,让他丢了政府办主任,发配到水明乡做了一个非党委委员的常务副乡长,这还是金胜再三退让换来的结果。 当时他还没跟水婷月结婚,就差点弄了个身败名裂。现如今苏芳婉大张旗鼓的晚上登家门,尽管只是找他来送举报材料的,厉元朗不能不小心提防,毕竟苏芳婉对他依旧不死心。 “好吧,为了你的名声,我不便久留。不过今晚我可是真心来举报的,没有其他意思,你也不要想歪了。”苏芳婉腾地站起身,抓起拎包就往外走,到了门口忽然转身告诫厉元朗:“这事罗阳也不知道,你以后不要通过他,需要我就给我打电话,你有我的手机号,我一直没换。” 随着她噔噔的高跟鞋动静消失在楼道里,厉元朗望着她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岂不知,苏芳婉走出厉元朗家里的这一幕,远处某个房间里一个人清楚看到,而且这人还用手机清晰的拍了几张照片。 由于房间里关着灯,一闪而过的车灯照射进来的光线,正好扫在这人嘴角上,露出冰冷而又得意的狞笑…… 等苏芳婉离开后,厉元朗靠在床上,认真读着她拿来的材料。里面有几封是教师的举报信,在信里检举蒋玉帆借着教师评职称收受贿赂,并且还有县教育局副局长兼一中校长郭四河涉嫌贪污的事情。 县一中每年有一千二百个招生名额,可郭四河仗着全县就一个高中,抓住家长们期盼孩子能考上好大学、争相把孩子送一中念书的迫切心理,故意将名额压缩至六百个。其余六百人就采用议价招生政策,由分数高低决定交款金额,最少的交三千,最多的高达两万。 如此一来,县一中每年就会增加一百万左右的收入。这些钱没有入到一中正常往来的账户上,专门设立小金库,由郭四河亲自掌握,其他人无权插手。 举报材料写着,经过几年的积累,这些钱已经多达近五百万。郭四河任意自由支配,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说白了,这些钱等于变成他个人腰包,花掉多少还剩下多少,估计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那张优盘,则是蒋玉帆和教师的谈话录音,他直白讲到,教师们若想晋升职称,必须要有所表示,否则根本行不通。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仅凭这张优盘,蒋玉帆就要接受调查,收受贿赂问题有可能坐实。只是郭四河那边有点麻烦,缺少足够的证据。况且,举报信里明确提出来,郭四河是蒋玉帆一手提拔起来的,两人肯定沆瀣一气,贪污一中的议价款嫌疑非常大。 怎么办? 厉元朗闭上眼睛轻轻捶着额头,感觉这个案子棘手,需要好好思量一番。 这一晚,厉元朗睡得不踏实,大脑始终处于高速运转之中,翻来覆去好半天,熬到后半夜才算眯了一会儿。 第二天,厉元朗实在坐不住,就通知老张开车来接他,要去提前上班。 收拾停当,厉元朗临出门时,忽然手机响了,一看是吴红丽打来的电话。 他住院的这些日子,吴红丽给他私聊过几回,对于厉元朗的病情她十分关心。可碍于身份不好明目张胆去医院看厉元朗,只能通过微信聊以慰藉。 这么早,吴红丽打来电话肯定有事,厉元朗赶忙接听,询问道:“红丽,有什么事?” “我也不想这么早折腾你,可是有件事必须要让告诉你。”吴红丽焦急说道:“裘铁冒失踪了。” “失踪了?”厉元朗一愣,马上问道:“他不是住在牛桂花家里吗?怎会失踪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是牛桂花报的案,乡派出所的李所长一早向我汇报的。” 厉元朗便说:“裘铁冒这人神出鬼没,经常玩失踪,指不定这次又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了。” “不是这样的,元朗。”吴红丽解释说:“这次和往常不一样,牛桂花有个发现,恐怕是因为这个原因裘铁冒才会失踪的。而且据牛桂花猜测,裘铁冒这次凶多吉少。” 什么!厉元朗感觉事态严重,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285章 非常规手段 “牛桂花有什么发现?说来听听?” “这个……”吴红丽便说:“在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我们还是见个面谈吧,等我找好地方把地址给你发过去。”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等了。 其实他哪有心思干等,一上班坐进办公室,就把胡喜德叫来。 胡喜德很惊讶,进来关心的说:“厉书记,你不是还要休息几天的么,没恢复好你就上班,可千万别把自己身体搞垮了。” “我不来不行啊,手头上的事情太多了,都积攒到一起了,急需处理。”之所以叫来胡喜德,主要是几个副书记各有分工,胡喜德正好负责第一第二监察室,而这两个监察室正好对县直单位党员干部进行监督。教育局是县政府下辖部门,胡喜德对口负责。 厉元朗说着话,就把苏芳婉给他的那些材料递给胡喜德看。 胡喜德一边看一边皱起眉头,摇晃着没有几根头发的地中海发型的圆脑袋,生气道:“蒋玉帆还有郭四河,真是胆大包天,明目张胆的肆意妄为,如果举报事实的话,他们把牢底坐穿都是活该。” “喜德,这个案子我就交给你处理,要尽快调查,咱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掉一个坏分子。” “是的,厉书记,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胡喜德抓起文件袋,转身往外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的驻足停顿,回过头来似乎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喜德,还有什么事吗?”厉元朗好奇问道。 “厉书记,有个事……我想问问你,你知不知道郭四河是什么人吗?”胡喜德迟疑问道。 “他是教育局副局长和一中校长,怎么,你还有其他答案。”厉元朗顿时警觉起来,难不成郭四河背后有大山大岭依靠? 胡喜德挠了挠稀疏的几根头发,略有所思的吞吞吐吐说:“郭四河还是、还是隋丰年的姐夫……” 厉元朗算是明白胡喜德忧心的意思了。隋丰年,荣自斌的秘书。自己刚刚抓了荣自斌的前任秘书,这会儿又招惹他的现任秘书亲属,难免又会让荣自斌多想。胡喜德这是一番好意,刻意提醒厉元朗,要三思后行。 “不要管那个,隋丰年又怎样,只要涉及腐败,天王老子也一样,该抓就抓。”厉元朗果断一挥手,下达了要认真查办的指令。 主管领导下了决心,胡喜德还有什么可说的,夹着文件袋快速走出厉元朗办公室,忙他的去了。 把蒋玉帆和郭四河的案子交由胡喜德处理,厉元朗得以沉下心来思虑裘铁冒失踪案件。 他抓起办公电话拨通黄维高的座机,这是内部电话,不用通过黄维高的秘书,只要黄维高在办公室,他一定接得到。 巧合的是,黄维高接听很快,不过语速却是出奇的慢慢悠悠:“哪位?” “黄书记你好,我是厉元朗。”开门见山,厉元朗直接自报家门,并且不拖泥带水的谈起裘铁冒失踪问题。 牛桂花已经报案,黄维高不一定知道,但是厉元朗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和他通个气。上次借用甘平县警方抓获刘传利事件,黄维高非常不满。这次好了,我提前跟你打招呼,到时候你挑不出我的毛病来。 “噢。”黄维高听完后说道:“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让万明磊负责督办,有消息了我们随时沟通。厉书记,你今天能给我打电话,我很欣慰。这样多好,自古纪检政法一家亲,有事情大家一起商量着办,彼此间也少了误会,是不是?” 黄维高旁敲侧击,还是没有忘记厉元朗不信任西吴县警方的那件事,厉元朗打着哈哈连声说:“黄书记说的有道理,尤其是政法纪检一家亲,我十分赞同。” 就在他和黄维高虚与委蛇之际,吴红丽已经把见面地址发过来,是位于城郊的一处很偏僻的地带,那里依山傍水,三面环山,一侧是条小河流,风景秀丽,景色怡人。最重要的是,由于没有被开发,鲜有人迹,二人在此相会,少了外人打扰和无端发现。 厉元朗拿起车钥匙,只告诉罗阳他要出去一趟,有事手机联系。罗阳心里明镜,厉元朗要去办私事,他不方便跟随,只有安心坐在岗位上看家了。 厉元朗开的是自己那辆老旧的捷达王,穿过城区主要干道,约莫二十几分钟后赶到见面地点。 吴红丽开着车早他一步到来,她穿了一件米色风衣,短发早就留成长发,烫着微卷,迎着夏末初秋的微风吹起。她面向天空高高扬着头,闭上双眸,尽情享受着和煦阳光带来的温暖舒心。 吴红丽身材高挑,三十六的少妇,生过孩子身材却一点不走样,尤其小腹平坦,一丁点赘肉没有。那两条腿笔直修长,厉元朗就喜欢扛着和她战斗,这个姿势他百试不爽,尤为兴奋。 即便这个女人比他大三岁,好模样好身材再加上会玩花样,令厉元朗欲罢不能,总想摆脱这种不清不楚关心的意愿,也因为贪恋吴红丽近乎完美的身躯和美貌,一直这么放任着。 忍不住的,厉元朗悄悄走到吴红丽身后,双手从背后穿过,放在她的腰上,不住摩挲着。 吴红丽一开始微微一怔,不过很快感受到厉元朗熟悉的气息,双手按在厉元朗的手背上,依旧闭眼自我陶醉。 好半天,她才慵懒的问道:“你来了,恢复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至少还可以搂着你。”厉元朗半开玩笑,这么久了,只有在面前他才敢放任自我,把最真实的一面释放给她看。 吴红丽慢慢回转身,板着厉元朗的双肩,由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频频颌首道:“嗯,生龙活虎的,和以前一样。” “你说的生龙活虎指的是哪方面,用不用找个地方体验一把?”憋了很久,厉元朗感觉有些地方已经按捺不住,快要爆掉了,急需找个温暖小窝游历一圈。 面对厉元朗挑逗性的语言,吴红丽毫不在乎的回应道:“你若真想,天当被地当床,咱俩就在这里,敢不敢?” 厉元朗闻听,心头一紧,不禁说道:“你是真敢说也真敢想啊,荒郊野外的,我可不敢。” “瞧你那点小胆魄吧,谅你也不敢做。”送给厉元朗一双白眼球子,吴红丽在他身上抓了一把,火辣辣的眼神直视着,充满野性和不羁。 再这么暧昧下去厉元朗担心真出事,急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办正经事要紧。于是,厉元朗转变话锋谈起裘铁冒失踪事件。 吴红丽说,据牛桂花反映,出事前一天晚上,裘铁冒偷偷去了卧龙山别墅工地现场,他总感觉这里面有违建问题,要去查个水落石出。 当时牛桂花百般阻拦,担心他一个人去十分危险,可裘铁冒偏偏不听,嘴上答应,半夜里偷偷溜了出去,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牛桂花慌神了,马上去乡派出所报了案,并且把裘铁冒去卧龙山施工工地的事情全盘说出。 厉元朗浓眉紧蹙,手摸着下巴仔细琢磨,按照牛桂花提供的线索,裘铁冒极有可能是被负责看守工地的保安抓起来。关键是如果警方贸然前去搜查,对方有准备肯定一无所获,看来,只有采取非常规手段,暗中侦查。 谁去最合适呢? 在厉元朗的脑海里首先蹦出来的是韩卫,可他只想了那么一秒钟,便断然否决掉。 人家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做新郎官了,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让他去做。肖剑?不过听妹妹说,叶文琪去了南陵省游玩,肖剑一直暗中保护她,恐怕抽不出人来。 想来想去,厉元朗忽然想到一个人,丁原。 他是谷老爷子家警卫队的队长,手底下一定有这方面的人脉可用。厉元朗的手机里存有丁原的号码,掏出来找到直接打了过去。 第一遍无法接通,他又试着打了第二遍、第三遍…… 终于在第五次的时候,那边传来回铃音,大约五六声,才传来一个低沉男子的声音:“请问你是谁?” “我是厉元朗,丁队长可否记得我?” 对方沉默一下,恍然大悟的说:“你是……哦,我想起来,实在对不住,我这个号码外人不知道,采取了特殊处理,因为涉及到保密原则,我不敢存你的号,请原谅。” “没关系,你这也是为了保护外公和全家人的安全,我理解。”厉元朗聊了聊,才切入正题,提出想请丁原帮忙的请求。 “这个事……我需要向首长请示。”丁原犹豫是有原因的,毕竟他的工作岗位在谷宅,在谷老爷子这里,擅自外出行动是要接受纪律处罚的。 厉元朗理解他的苦衷,便问:“需要我做什么,用不用我去找外公?” “那是最好不过了,老爷子点头同意,我这边难度会小一些。”丁原如实回答道。 厉元朗趁热打铁,不过他没有直接联系谷老爷子,而是转了一大圈,找到了谷政纲。相对比谷家其他人,谷政纲性格开朗,为人好相处,而且对厉元朗印象不错,和他交流起来,厉元朗觉得轻松不费劲。 当厉元朗打通谷政纲的私人手机,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之后,万不成想,谷政纲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第286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谷政纲的原话是:“元朗,你想过没有,动用丁原他们,事情可就严重了,等于上了一个等级。” “二舅,您的意思是……”厉元朗不明就里,洗耳恭听谷政纲的见解。 “丁原是什么人?归哪里管?你我都清楚。调动丁原出面行动,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问题,涉及到高层和地方之间的关系,尤其是东河省。你让王铭宏怎么想,自己的地盘上有高层警卫人员私自行动,不是对他不信任的做法吗?” 厉元朗一门心思只想着要调查出卧龙山违建别墅的真相,没有更深层次的考量,闻听到谷政纲这一番分析见解,悔的直拍脑门,连连说:“还是二舅想的全面周到,怪我一时着急疏忽了,幸亏您及时提醒,否则非弄出大乱子不可。” “少拍马屁了。”谷政纲笑说:“我给你一个建议,用不了京城警卫你可以用地方的,叶家老二不是省军区政委嘛?你走一走你妹妹的路线去找叶家老二,以他的能力,调一个连的特战队员都没问题,何况区区几个人了。” “多谢二舅指点,我会认真考虑的。” “自家人不用客气,叶老二这个人你多接触一下对你有好处,在东河这么久了,是时候和他见一面了,把那些不愉快都放下,年轻人要多往前看,不要总纠结过去……” 厉元朗在打这番电话的时候,吴红丽就在他身边听着,一开始没觉得什么,可是后来听到厉元朗的对话内容,不禁吃惊地张开嘴巴。乖乖,厉元朗好牛气,听意思似乎认识好多大官啊。 而且这个二舅,听出来也是个显赫人物呢。 即便吴红丽心里一百个好奇,但也有管住嘴巴不乱问的定力。取得厉元朗绝对信任,不是一般人才有的待遇,她要珍惜住来之不易的机会。 对于叶家哥俩,厉元朗还是心存芥蒂的。尤其是叶明仁和他妈妈之间的事情,等于毁了他家,说是放下了,哪会那么容易! 可事不宜迟,他急需有人帮忙,掀开卧龙山别墅的真相盖子。 很显然,在没发现违建之前,翱翔公司的计划里没有疗养院这一说。为何突如其来冒出疗养院的批复文件,很值得深思。 尽管厉元朗很不情愿跟叶家人打交道,事实逼迫他必须要去做。 厉元朗没有联系妹妹,这件事情他想到了一个合适人选,叶文琪。想来已经有日子没见到这个行事古怪的丫头片子了,知道她去南陵省瞎逛,见不到本人,电话倒是可以打的。 手机打通的时候,叶文琪那边很吵闹,有音乐声,不是在室内而是在某个大型广场。 “文琪,我是厉元朗。”由于担心对方早嘈杂的环境里听不清楚,厉元朗特意提高了嗓门,近乎吼起来。 “说吧,什么事。”叶文琪语气心不在蔫,似乎还极不耐烦。 “你那里怎么这么吵啊,你找个僻静地方我跟你详细说,太闹了,我怕你听不清楚。” 谁知,叶文琪却大声回应道:“喂,姐是在红海豚全球巡演现场,八万人啊,四周全是歌迷,进来容易出去难,你就对付说我就对付听,你说吧。” 厉元朗一怔,忍不住问道:“红海豚是什么鬼?” 叶文琪鼻子没气歪了,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你连红海豚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地球人,你真奥特了。红海豚来自老美,是全球最顶尖的说唱组合,正在国内十座城市举办巡演,普通一张门票就炒到一千五,还是距离看台最远的地方,只能看到后脑勺。姐我好不容易弄到vip票,八千多还抢破脑袋呢,十分难搞。” 原来叶文琪大老远的跑到南陵省镜云市,就是为了看一帮老外抱着吉他扯着嗓子呜哩哇啦乱唱乱叫乱跳。厉元朗禁不住直摇头,看来自己真是落伍了,年轻人的喜欢方式他真是欣赏不来,差个十来岁就已经有代沟了。 没办法,叶文琪好歹给了他说话的机会,有求于人,厉元朗放低姿态就把想要见她父亲一面的事情说了。 “你等我电话吧,哎呀,焦森他们出来了,哎,焦森,我爱死你啦……”伴随叶文琪疯狂的呐喊声,手机被她挂断。 说实话,厉元朗对于叶文琪能否把话传到叶明天耳朵里真不抱幻想,这小妮子整天疯疯叨叨的,又在演唱会现场,指不定随着那个叫什么“焦森”的家伙出来,把他的事情忘到后脑勺去了。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吴红丽十分乖巧的挽住他的胳膊,温柔说道:“看你愁眉不展,要不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咱们慢慢等。” “只好这样了。”厉元朗和吴红丽分别开上各自的车子,为掩人耳目,他们俩就近找了一家不大的餐馆,属于苍蝇馆子那种。 小店不大,分里外两间,共有十来张桌子。 午饭时间已过,店里人不多,这样最好,免得被熟人碰见,闹出不好的影响。 厉元朗毕竟是县里领导,属于公众人物,露脸机会多,他不认识别人,万一有人认识他呢? 万事小心为妙,尤其现在处于非常时期。 所以二人极为低调的选择这家小馆子,点了几样下饭菜,厉元朗实在没胃口,一直惦记着叶文琪那边的消息,吃饭过程中不住观看手机,寄希望于叶文琪的来电迅速到来。 吴红丽不住给厉元朗夹菜,劝说几句宽慰的话语。厉元朗嘴上答应着,行动上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又放下,他真是吃不下,心烦气躁,没心情。 吴红丽正要再劝说他,门开了,从小店外走进来两个年轻男子,都长得又高又壮,穿着普通衣服,其中一人还管店老板叫爸。 听意思,长得略微黑一点的男青年是店老板的儿子,脸黄一些的是他朋友,带着朋友到老爸小饭馆里打牙祭来了。 店老板很热情的让儿子朋友坐下,亲自下厨炒了几个热菜,这哥俩就坐在厉元朗他们这桌斜对过,一瓶白酒外加一打啤酒,边喝边聊天。 本来厉元朗没心思注意他们,可是这二人在喝了不少酒之后,聊天话题引起了他足够的好奇感。 只听黄脸男子喝了一口白酒,抹了抹嘴说:“大强,最近怎么没见到你啊?工地已经被县里盯上了,老板可发话了,大门口的安保工作要加强,让咱们这些保安值班时瞪大了眼睛,发现可疑之人该抓就抓,绝不放走一个。现在人手本来就吃紧,你可不要这个时候翘班,让老板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叫大强的黑脸男子打了个酒嗝儿,身子往前探了探,低声说:“刚子,我不瞒你,我是让老板调走了,去干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去了。” “什么事?”刚子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大强,拿着打火机给他点燃后,好奇问道。 “这可是机密,老板不让说。”大强心有顾虑,话到嘴边生生给咽进肚子里。 “多大的事儿还瞒着哥们,你不够意思啊。” 也就是喝了酒,大强没多想压低嗓音凑在刚子的耳边,用手遮挡住口型。他的声音再低,由于厉元朗挨着比较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大强说的是,他去看押一个人去了。 “你去看押人?”刚子忍不住脱口而出。吓得大强赶紧警告他小点声,老板再三嘱咐,千万不要往外说,否则谁泄露秘密,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全家跟着倒霉。 “噢,我发誓不往外说。”刚子警觉的四下里看了看,厉元朗装作若无其事的吃东西,还跟吴红丽有说有笑,故意给这二人一个错觉,表示他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实际上,从大强和刚子的对话中,厉元朗隐约感觉到这里面有他想要的信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厉元朗支棱起耳朵,一句话不肯漏掉。 于是,大强就把他最近几天看押情况,原原本本讲给刚子听,包括他看见的和听到的,一个细节不拉。 只听大强说:“那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据说他以前是镇上当官的,因为得罪了咱们老板,让人给一撸到底。可这人就是跟老板杠上了,想要找老板别扭报复他。这不嘛,大晚上的跑进工地找什么证据,结果被老板的人发现,老板一气之下抓住关起来。我们四个人每天轮流看管他,就是不让他跑出去乱说,免得给老板添麻烦。” “真是这样?”刚子将信将疑,瞪大眼珠问大强。 “这事我犯得着瞎编么?实话告诉你,这人就关在……”当大强就要说出关押人详细地址之时,厉元朗的手机在关键时刻不合时宜的响个不停。 大强立刻打住话题,马上端起酒杯礼让着刚子,“不说了,来,咱哥俩走一个。” 厉元朗气得够呛,是谁这么不开眼,早不打来晚不打来,偏偏在最紧要关头打电话。他一看手机来电显示的号码,顿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第287章 面见叶明天(上) 大强和刚子的对话内容,显然这二人就是卧龙山工地的保安。 听大强话里话外形容,他看管的那个人就是裘铁冒。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厉元朗正为裘铁冒被藏在什么地方那个而发愁之际,无意中在小饭馆通过这二人之间的对话,差点就得到答案了。 但是这个时候,一个陌生手机号打进来,让大强产生警觉,就要借着酒劲说出来的秘密戛然而止,厉元朗都快气得吐血了。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接起手机,冷着脸问:“哪位?” “厉书记您好,我是万明磊。” 万明磊,这个名字迅速在厉元朗脑海里过了一遍筛子,想到万明磊的身份,西吴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 黄维高身兼公安局长,不过由于他还是政法委书记,又是县委常委,主要在县委大楼里办公,不怎么过问公安局的事情,日常工作都是万明磊主管。 “噢。”厉元朗点了点头,拿起手机往外面走,并用眼神示意吴红丽,要她留心一边大强和刚子的对话内容。 厉元朗走出饭馆,在车边相对僻静的地方和万明磊交谈起来。 万明磊这个电话的目的,是向厉元朗汇报他们侦查裘铁冒失踪案子的进展情况。先前厉元朗给黄维高提到这事,黄维高便联系万明磊,授意他将案子详细汇报给厉元朗,说纪委的厉书记十分重视这个案子。 挂下电话的万明磊,心里直腹诽,厉元朗这是要干什么?好端端的当你纪委书记得了,干嘛吃饱了撑的插手公安局的案件侦破中来。 可碍于厉元朗的身份,万明磊只好打了这个电话,他在电话里说:“厉书记,受黄书记指示,我已经责成县局刑侦大队接手龚铁冒失踪一案,马上进入卧龙山施工工地,一有消息,将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厉元朗对于西吴县公安局抱的希望不大,说内心话,真是不太信任他们。跟简单的一个例子就是,赖成被抓这么久了,目前还是被拘押在看守所,一直没有起诉定罪。 按照程序流程,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待侦查终结后,认为犯罪嫌疑人涉嫌犯罪,将向检察院提请公诉,提交起诉意见书,并附全案证据。由检察院进行审查,认为证据确凿充分,向法院提起公诉,最终法院审判量刑。 赖成将谢克打成重伤,又差点伤害到厉元朗,人证物证俱在,可以说罪无可恕。就是这么清晰的案件,到现在,公安局仍然没有结案,究其缘由,赖成推翻原来的一切口供,都把事情推卸到已经死去的项天光身上。 死人不会说话,也只有死人才肯背黑锅。若是说没有人给赖成通风报信,指示他这么做,打死厉元朗都不会相信,这里面百分百有猫腻。 所以说,万明磊打这个电话,说的冠冕堂皇,厉元朗只能哼哈应付着,在他心里,早已有了定论。 就在和万明磊通话的时候,厉元朗听到有电话打进来的提示音,赶紧和万明磊敷衍几句,挂断电话之后翻看未接来电,却是隐藏号码,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这个电话来自哪里。 他索性站在外面抽了一支烟,他的病情有所好转,不过还要经常去奥环医院杨汉那里检查,吃着杨汉开出来他也认不准是什么的药品。 都是医学药品的专用术语,厉元朗又没学过医,再说他十分相信杨汉,相信他的人品以及医术,按照医嘱,一顿不拉的服食着药片。 只是有一点他很奇怪,自从吃了杨汉开具的药品,厉元朗抽烟就感觉恶心。但是烟瘾却一遍遍侵袭他的思想,不抽烟吧,他还想,抽吧,又反胃难受。询问杨汉,告知他这是药品的副作用,并且规劝他最好戒烟。 有那么一句话,一个烟鬼要是能把烟戒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厉元朗刚刚抽了一口,又是一阵干呕,只好把多半截烟扔掉,用毅力奉劝自己不抽了。 正这会儿,手机再次响起,却没有任何号码显示,应该就是刚才打进来的那个电话。 厉元朗立马接听起来,对方传来一个标准男中音低沉动静:“厉元朗同志,我是省军区政治秘书瞿波,首长今晚六点将在友田大酒店三楼会客厅接见你,请你一定准时到达。” 短短几句话,却透露出一条重要讯息,叶明天同意见厉元朗。他说不上兴奋更谈不上受宠若惊,表情平淡,心潮波澜,不知道今晚上的见面,叶明天对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刨除叶家和他们厉家的私人恩怨,更有恒士湛的问题掺在其中。恒士湛当初是抱定叶明天这条粗腿,可由于儿子恒勇雇凶杀死林木受到牵连,导致自己仕途一败涂地,发配到省政协养老。据说恒士湛从此一蹶不振,突发病症住院,已经时日不多了。 侦破林木被杀案,厉元朗提供了重要线索武涛,从而加速案件的侦破速度,等于间接把恒勇送上断头台。恒家从此没落,厉元朗在背后有相当大的推力。 仅此一点,让叶明天处于非常被动的局面,估计他在心里应该恨透了厉元朗。只不过这一次,厉元朗求到他头上,他答应见厉元朗,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结果。厉元朗忐忑不安,拭目以待。 他拿着手机正在发愣之际,却见吴红丽急匆匆从饭馆里走出来,使了个眼色,二人坐进厉元朗的捷达王里。 吴红丽透露,就在厉元朗出去打电话的工夫,她偷听到大强和刚子之间的对话,提到一条重要消息。刚子说,新建的别墅里,给隋丰年留了一套,还有县里的大领导也有份。他没说大领导是谁,可吴红丽分析,会不会是县长荣自斌呢?有隋丰年的一份,自然也应该有荣自斌的。 “看来,隋丰年是和莫有根以及他的翱翔公司有扯不断的干系。”厉元朗亲眼所见,隋丰年和莫有根接触,关系亲近熟络,想必不一般。 隋丰年和莫有根关系密切本身就有问题,政府公务员与民企老板建立关系,很容易牵扯到利益和腐败。一个想要利益最大化,另一个在输送利益的同时,会得到大量的金钱财物,这就是腐败滋生的温床。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从这方面下手查处隋丰年,主要是没有证据,况且他还不想马上和荣自斌撕破脸。 不过让胡喜德查郭四河,先动一动隋丰年周边的人,看一看有没有意外收获,先打外围战,不失为一个新手段。 厉元朗交代吴红丽,让她留意卧龙山那边的风声,一旦有风吹草动及时和他沟通,之后便独自驱车直奔允阳市。 西吴县距离省城比较远,需要四五个小时。厉元朗一刻不停歇,挑最近的路段颠簸了两个多小时才拐上高速,顶多在服务区待了十来分钟,然后马不停蹄在傍晚五点多钟到了允阳。 友田大厦是一座三十多层高的大楼,隶属于省军区下属的后勤部。十层以下有餐饮、娱乐和住宿的酒店,十层以上是写字楼,出租给大大小小公司作为办公使用。 五点半的时候,上面写字楼的灯纷纷关掉,白领们匆匆下班回家。而楼下的友田大酒店的门廊那里,食客们蜂拥而至,进进出出热闹非凡。 厉元朗找到车位停好车,走进友田大酒店。他一路风尘仆仆,先去大堂的洗手间洗了把脸,洗掉灰尘和缓解疲惫,稍作打扮一下,一看时间差不多了,打听到三楼会客厅位置,抬腿而来。 早在路上的时候,厉元朗就接到过叶文琪的打来的电话。演唱会结束,她才想起来告知厉元朗,她爸爸同意见他。 厉元朗不由得苦笑说:“你这消息来得够快的,瞿波已经给我联系了,我正在赶往允阳。” “我忘记了嘛。”叶文琪满不在乎的说:“光顾着看焦森了,告诉你是告诉晚了点,不过作为补偿,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你,见我爸需要注意的几个事项。” 叶文琪滔滔不绝讲起来,第一,叶明天不抽烟,更不喜欢抽烟的人,就是他让你抽烟也不要抽。在他面前犯了烟瘾怎么办?俩字:忍着。 第二个,不要在叶明天面前提到叶家如何如何,特别是叶老爷子。叶明天虽然出生于这种家庭,可他不愿意别人提及这些,好像他做到今天位置,靠的是家庭关系,不是他本人的努力。 第三就是,叶明天毕竟是军人,军人特有的本质大大方方,直来直去。在他面前说话不要拐弯抹角,有话直说。还有,叶明天喜好喝酒,酒量还挺大,喝酒时不要藏着掖着,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哪怕把自己喝醉了喝到了也无所谓。叶明天就喜欢这样喝酒直爽的人,到时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厉元朗寻思,叶明天见他的地方在会客厅,应该没有一起吃饭的意思。况且自己阑尾炎刚刚好转,杨汉建议他三个月之内不要沾酒,估计第三条应该用不上。 厉元朗边走边寻思,很快走到三楼会客厅门口,看了看时间,距离六点还有几分钟,迟疑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忽然门把手转动起来,继而门开了…… 第288章 面见叶明天(下) 会客室的门,在厉元朗愣神之间猛然打开,眼前赫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纵使一米八的厉元朗看向他,也要昂起头颅,目测怎么也在一米九以上。 男子二十几岁,剑眉圆眼,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浑身上下英气勃发。腰杆挺直,即便身穿便装,却难掩军人的威武气质。 “你是厉元朗吧?”没等厉元朗说话,男子率先发问。 “嗯。”厉元朗微微点头,从男子声音中,他判断这人应该就是瞿波。 瞿波做了自我介绍,并且说:“你很守时,首长正在等你,请随我来。” 瞿波头前领路,厉元朗跟在他身后走进会客室,里面装修富丽堂皇。外间是个大的会客室,转圈都是沙发,瞿波带他走进里间,几十平米的房间里,一个五十几岁,穿着深蓝色夹克衫的男子正襟危坐在布艺沙发里,拿着茶杯正在细细品茶。 虽说这是厉元朗和叶明天第一次面对面,但以前在电视媒体没少见过这位省委大佬,自然熟知眼前气势威严的男人就是叶明天本人。 房间里除了瞿波,只有叶明天和厉元朗俩人,叶明天属于单独会见,闲杂人等一个没有。宽大的房间里,显得空空荡荡。 “首长,厉元朗到了。”瞿波走在厉元朗面前,向沙发里的叶明天微微躬身,恭敬的说着话。 “嗯,你下去吧。”叶明天将茶杯放在身旁的茶几上,这才细细打量着厉元朗,由头到脚,几乎看了一遍。 瞿波领命退出,轻轻关上房间的双扇门。厉元朗上前一步,颔首打着招呼:“叶政委,您好。” 要说厉元朗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省领导里面见过李军,就连自己的老岳父都是省委常委,所以面对叶明天咄咄逼人的眼神,厉元朗表情平淡,没有一丝一毫的紧张和放不开手脚。 叶明天没有起身,甚至头都没有点一下,在直视厉元朗之后,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成熟稳重的态度暗中佩服。或许是他看惯了下面县级领导见到他这样省委大佬畏畏缩缩的样子,倒是忘却了厉元朗吃过见过,就是京城健在的三位老爷子面前,厉元朗同样没有畏惧感。 说实在话,一个县委书记在叶明天眼睛里都不够看,何况厉元朗只是个县委常委、纪委书记呢! 但是他的身份又与众不同,他是谷家后人,又是水庆章的女婿,还是自己侄女同母异父的哥哥,跟女儿叶文琪也熟识。 他这个女儿能看上眼的人不多,所以,叶明天才有了仔细打量厉元朗的做派。他要好好看一看,厉元朗究竟是有什么本事,能让一副处级干部拥有这么多不同凡响的身份。 空气中在叶明天观察厉元朗有些停滞,略显尴尬。厉元朗就这么一直规规矩矩站在叶明天面前,不卑不亢,不辱不惊。 好半天,叶明天才一指他对面的沙发,让厉元朗坐下说话。 “文琪给我打电话,还给我下了要求,让我必须见你。”叶明天苦笑一声,态度稍有缓和的说道:“我这个女儿性格古怪,难得她会因为私人原因要求我,你是第一个。说说吧,你是怎么和文琪成为朋友的?” 厉元朗仅用半个屁股坐在沙发里,就把他和叶文琪相识相遇的前后经过讲述一遍。 叶明天听完,不禁哑然,“这个丫头,疯疯癫癫的开车那么猛,差点出了事。这么说来,你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恩人谈不上,只是我凑巧遇见,举手之劳而已。换做别人,我也一样会这么做的。”厉元朗平静回答道。 “嗯,很好。”叶明天不由得频频点头:“厉元朗,我对于你的名字早有耳闻,先不说卿柔了,你在甘平县的一举一动,尤其是对于恒士湛所作所为,我是了如指掌。说起来,是你提供线索,最终暴露出来恒勇雇凶杀人,恒勇被判死刑,恒士湛躺在病床上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估计时间不多了。这所有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厉元朗当然听得出来,叶明天是正话反说,真格不是夸赞他,有冷嘲热讽的意味渗透其中。 “叶政委,恒勇仗着他爸爸为所欲为,特别是雇凶杀害林木,那可是堂堂一任县委副书记,国家公务人员。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犯罪分子,留在人间就是祸害,除掉他,人人拍手称快。”厉元朗情绪稍显激动的说道:“子不教父之过,恒士湛有这样一个儿子,他作为父亲是有责任的,最起码他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儿子该如何做人。” 其实厉元朗有许多话没说出来,其中就有对叶明天为这样一对混蛋父子鸣不平的做法很不赞同也不理解。好歹你叶明天也是省委领导,总应该有明辨是非的能力。纵使你看中恒士湛,可是这对父子所做的一切已经触犯法律,就是你对我不满,用不着直接提出来吧。 “别说了。”厉元朗巴巴这番话刚一落,叶明天气得手使劲一把拍在沙发扶手上,怒气冲冲喝问:“你这是教训我来了是不是?意思我替恒家父子喊冤叫屈,羞辱你的正义行为?” “我没有这么说,如果您非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厉元朗万万没有想到,叶明天一开口是这个态度对待他。看来,谷政纲是被叶明天假象迷惑,也有看人不准的时候。什么深明大义,什么在是非面前讲求原则,狗屁,都是唬人的。 也许,今晚就不该来。 对于厉元朗的回答,叶明天十分不满,紧皱双眉,面沉如水,冷着眼一言不发,但是双手抠在沙发扶手上,牢牢嵌入…… 厉元朗同样很生气,腾地站起身来,尽量抑制住火气对叶明天一字一顿道:“叶政委,您的时间宝贵,我就不打搅您了,再会。” 说着,他大步流星就往外走,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叶明天是叶家人,是他妹妹的叔叔,是他的长辈。可这个节骨眼上,对于这样一个不明事理的人,厉元朗感觉多留一秒钟,都是对他个人的羞辱。 “等等,你不是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吗?怎么,不需要我出手帮忙了?” 厉元朗驻足一停,想了想头也没回的回答道:“不用您费心,我自己会解决的。” 哈哈哈…… 就在此时,只听到身后叶明天哈哈一阵大笑,并且说道:“厉元朗,你太好冲动了。都说你厉元朗嫉恶如仇,我不过是才小小试验一把,你就沉不住气了,你还是太年轻了。” 怎么?听意思叶明天是在给自己演戏,难不成又是一个试探?先前谷政纲就有几次试探他,现在这个叶明天也搞这一套?他们这样红色家庭出来的人都喜欢试探人吗? 厉元朗一时搞不懂,慢慢回转身子看向叶明天。果然,叶明天的脸由阴转晴,笑呵呵看向他,心平气和说:“你来,你坐下,元朗啊,你这人那点都优秀,就是脾气太耿直了一些,容不得半点不同政见。” 既然人家都放下身段这么低姿态了,都亲近叫他“元朗”了,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认错道:“对不起叶政委,刚才是我太不冷静了,请您原谅。” “元朗,你也不想想,我会为那对混蛋父子鸣不平吗?我是受党培养多年的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涉及到原则问题绝不含糊。恒家父子咎由自取,该当受惩罚。的确,恒士湛是我看好的人,这只能说是我用人不识看走了眼。我刚才不过是想试探你,听说你在西吴县和县长荣自斌关系不是很融洽,就寻思你这么一个聪明人,不会把自己弄得四面楚歌这样一个不利境地。所以,我就想了这么一招,试探你的性格。看来,这些传闻是真的。” 叶明天这番掏心肺腑的话,厉元朗大感意外,同时也对叶明天肃然起敬,怪自己武断错看了他,惭愧的说:“叶政委,我以为您……实在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对带您,我……” “哈哈哈。”叶明天一拍大腿,笑呵呵说:“你我之间不用那么客气,抛开谷家和叶家这么多年的老关系不提,你是卿柔的哥哥,我是卿柔的二叔,私底下你就叫我二叔吧。” “是的,二叔。”这句二叔叫的非常自然,也是发自内心。 这会儿,响起一阵敲门声,瞿波进来禀报:“首长,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走吧元朗,你到了我的地盘,怎么也不能让你空肚子离开,要不然我见到政纲,或者你岳父庆章书记,都会说我坏话的。还有,你不是找我有事情谈吗,咱们边吃边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厉元朗不好拒绝,跟随在叶明天身后一起走出会客室。 瞿波头前带路,就在这一层,走过相隔几个房间一段路,他推开一扇大门,侧身礼让叶明天率先进去,厉元朗随后跟进。 这是个大包房,一张大圆桌上只有两张椅子,桌子上早已摆好各色菜品,花花绿绿的十分漂亮和有食欲。 只是厉元朗见到位子前面的桌子上,那阵势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第289章 舍命陪君子 为何? 只见上面摆放了三个大高脚杯,每个杯里面倒满了酒,三个杯子加在一起,足足一斤左右。 乖乖,那可是白酒哇。 放在以前,厉元朗眉头都不带眨一下,端起来就喝。他本身是有酒量的,一斤白酒对他来讲,不算难题。 可今非昔比,他阑尾炎穿孔刚见好转,杨汉嘱咐他三个月以后才能喝酒,而且他听叶文琪说,叶明天喜欢喝酒,一醉方休才是他的最爱。如果把他喝好了的话,什么事情都好办。 关键是他的身体……厉元朗陷入两难境地。 厉元朗一阵发愣,叶明天坐在他对面椅子上,喊他名字让他坐下,喊了两遍,他才醒过味来乖乖坐下。 “我知道你能喝酒,别跟我提你的阑尾炎手术,那都不算事。实话告诉你,我当年在老山前线,被弹片炸坏了肚子,肠子都露出来半截。那会儿做手术条件简陋,没有麻醉药,我是喝了半瓶白酒强忍着做完手术的。” “叶明天还打过仗?”这一点大出厉元朗意料,以叶明天的年纪,参加战斗极有可能,那时候他应该二十来岁正值当年。关键是,叶明天出自红色家庭,即便想要走仕途,也犯不上去前线冒生命危险。这一点,厉元朗很不理解。 “来,咱俩先喝一个。”叶明天退下伺候的服务员,瞿波也随他们一起出去,偌大的包厢里又只剩下厉元朗和叶明天。 叶明天把高脚杯里的白酒倒在小酒杯里,厉元朗望着眼前的酒杯,暗自一咬牙,得,喝就喝,豁出去了。 他自己斟满小酒杯,起身双手端杯相面叶明天,恭敬道:“二叔,我敬您。” 叶明天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并说:“就咱们两个不用客套。”说罢,二人同时仰脖喝干。 辛辣的酒液进入胃里,翻江倒海火辣辣的一顿难受。厉元朗略微皱了皱眉头,深出一口气说:“二叔,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叶明天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是不是想问我出自将门世家,怎么会去老山前线卖命呢?” “对不起二叔,我只是好奇,没有贬低您的意思……” “这不怪你,换做谁都会这么想。嗯……”叶明天略作沉吟,指了指面前摆放的铁盒中华烟,说道:“抽一支烟,听我慢慢聊,我的故事没有三两支烟顶着是听不完的。” 厉元朗本能的把手伸向烟盒,半路上想起叶文琪的三点嘱咐,其中之一就有叶明天十分讨厌烟味,难不成他又要搞试探? “怎么,你不是抽烟的吗?”叶明天奇怪的看向厉元朗好奇问道。 “算了,我还是不抽了我能忍住,再说您也不喜欢抽烟……” “谁说的。”叶明天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指着厉元朗哈哈笑起来:“是不是文琪那丫头告诉你的,你呀,是被她给耍了。实话跟你说,我不仅抽烟而且烟瘾还特别的大。”说话间,叶明天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后喷云吐雾的悠然自得,一看就是有几十年烟龄的老烟民。 这个叶文琪,关键时候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这么不靠谱的事情,也只有她能做出来。怪不得性格古怪,说她是小魔女一点不夸张。 抽着烟,在烟雾缭绕的氛围中,叶明天心情不错,加之酒精的作用,思绪回到三十年前,侃侃而谈起来。 他从小生活在京城的部队大院,结识了一群和他一样的野孩子。特定年代的尾声,父母或受冲击关起来或工作繁忙,疏于管教,逃学、打架和惹祸,成为伴随他们孩童时代的三部曲。 后来混到高中毕业,叶明天打架斗殴的习性不改,不是把这个打住院了,就是把自己打进了派出所。叶老爷子一气之下,就把他弄进部队接受再教育和锻炼。 进了部队的叶明天,狂野不羁一点没变,经常顶撞上级,视军规军纪于无物,仗着叶老爷子身居高位,换作常人早就开除了。 即便这样,也把叶老爷子气得不轻,正好赶上部队抽调人员上老山前线,老爷子雷霆震怒,不顾家人反对,生生给叶明天报上名字,要让他在炮火中接受洗礼,至于能否活着回来,全看他叶明天的造化了。 说到这里,叶明天面露惆怅,思绪回到那个令他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灵魂与血肉、生存和死亡的炮火连天的岁月中…… “说实在的元朗,没经历过那样的场面,是体会不到战争的无情和残酷。”叶明天动情说:“记得我负伤那次,我们连按照上级命令坚守高地,敌方一个营的兵力,足足是我们的三倍。我们愣是坚守三天三夜,打掉敌人无数次冲锋,按时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可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全连一百一十二个人,拼到最后就剩下八个人了。我们八个人还都个个挂彩,我的肠子被炸出半截,爆炸瞬间。幸亏我的战友在扑在我身上,要不然,我非得被炸死不可。只可惜我的战友却因为救我不幸牺牲。他当时只有十九岁,他姓恒,是恒士湛的弟弟……” 叶明天的眼眶湿润起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纵使他到了这个年纪,提起三十年前的往事,依旧难掩悲伤。 看得出来,叶明天还有侠骨柔肠的一面,厉元朗对他的看法悄然有了改观。 听完叶明天的叙述,厉元朗释然了,叶明天为何独独看中恒士湛得原因,他是在报恩,报答恒家的救命之恩。 原以为他叶明天一味放纵恒士湛父子,是个不讲原则的人,其实他的骨子里是个有血有肉的性情汉子,厉元朗真是错怪了他。 “元朗,跟你提起这些,我是没有把你当成外人。怎么说,你是卿柔的哥哥,叶家和谷家是世交,我和政纲关系不错,叶家和王家又有联姻之意。总之,由于你的存在,间接把叶家、王家和谷家串联在一起,这样很好,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一团筷子握紧在一起才不容易折断。” 叶明天和厉元朗相互又干掉一小杯白酒,叶明天又说:“我今晚不是以官场上的身份和你聊天,是以一个长辈对小辈的关心,所以你不要拘束,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我听文琪说,你有事找我,她在电话里没说清楚是什么事,咱俩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你说吧。” 既然叶明天主动提出来,也省着厉元朗不知如何开口了,便把他想叶明天派人去卧龙山工地寻找裘铁冒一事,包括他和荣自斌的种种矛盾,特别是卧龙山有违规修建别墅群的事情,原原本本叙述一遍。 叶明天听得很认真,一边抽烟一边皱眉沉思,等到厉元朗交代清楚之后,叶明天把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沉吟道:“这件事由我们军区出面不好,王书记那里肯定不好交代。这样吧,等我向王书记汇报之后,再做打算。” 厉元朗一听,心头不禁一沉,如果手续这么繁杂,黄瓜菜还不凉了。关键是,裘铁冒被莫有根的人扣住,生死不明,万一对方狗急跳墙,来一个杀人灭口,缺失裘铁冒这个活证人,回购功亏一篑的。 厉元朗失望起来,本想还说点什么。叶明天一摆手:“我看时机不等人,我派非军人前去侦查,这边再向王书记汇报,咱们双管齐下,不要变得被动才好。” “多谢二叔了。”厉元朗这一次直接端起大高脚杯,三两多的白酒一口喝光,顿时感觉胃里火辣辣的,翻江倒海十分不舒服。 厉元朗觉得可能跟自己病情刚刚好转有关,也没在乎,陪着叶明天愣是把三大高脚杯白酒全都喝了一干二净。这顿酒喝到几点,他都记不清了反正他是喝多了,往后的事情全都掐片记不得了。 一觉醒来,确切的说,厉元朗是被疼醒的。感觉肠子搅在一起十分疼痛,肚子一阵干呕,胃里的食物滚动着直到嗓子眼,他再也忍受不住,匆匆跑进卫生间里,连拉带吐,难受极了。 前后折腾了半个小时,厉元朗总算清空了肮脏之物。稍微好转一些,他才发现自己住在友田酒店的房间里,准是叶明天派人安排的。 此时是后半夜不到两点,厉元朗方便完,冲了个热水澡,但是肚子的疼痛感依然没有缓解多少。 好在他随身带着杨汉开的药,吃了两片药,躺在床上休息,翻来覆去的有一会儿,困意来袭又睡着了。 这次睡得很踏实,睁眼天已经大亮。厉元朗原打算中午去岳父家看一眼老婆,可是刷牙的时候,他接到瞿波打来的手机,询问他休息的情况后,转告厉元朗:“叶政委已经派人去工地了,那边一有消息我会马上联系你的,请你手机要确保二十四小时开通。” “我会的,也请你转达我对叶政委表示感谢之情。” 这边手机正在通话中的时候,厉元朗听到有电话打进来,一看号码是胡喜德。而他反馈的消息,却让厉元朗十分吃惊。 第290章 纪委有内鬼 什么!卧龙山违建别墅群工地突遭山体滑坡,三人失踪! “是的。”胡喜德答道:“朱书记和荣县长正赶往现场,还有附近的武警官兵以及公安消防等救援人员,现在县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厉书记,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行,我知道了。” 厉元朗放下手机,喃喃自语:“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掉的。” 这个消息很快得到印证,叶明天随后也打来电话,说他派去的人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了山体滑坡的事情,营救裘铁冒的行动自然没法进行。 不管咋说,叶明天还是帮了自己大忙,厉元朗不忘奉上感激之语。 “元朗,咱们之间不用客气,我也不留你了,你赶紧回到你的岗位上去,非常时期,别落下把柄。” “谢谢二叔提醒,我这就动身。” 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厉元朗开着自己那辆二手捷达王,快速驶出允阳城区,直奔西吴县城。 在车上,厉元朗给水婷月打了电话,本来计划好回家看她的,因为出了紧急事件,他只好对不起老婆大人,以公事为先了。 水婷月也是官场中人,自然知道孰轻孰重,非但没有怪罪他,还嘱咐他说:“老公,挖掘现场很危险,随时都有二次滑坡的可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冲到最前沿。救人有专业人员,那不是你的职责,你的职责就是要保护好自己。别忘了,你还有家,有我,以及我们的孩子……” 说到伤心处,水婷月有些哽咽。 “老婆,不用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安慰完水婷月,一个座机号码打进来,一听,竟是倪以正。 “元朗,听说了吧?” “嗯,我也是刚刚知道。”厉元朗摸了摸蓝牙耳机。 “这个荣自斌,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知道回头,我们好心好意提醒他,他却当成耳旁风。现在可好,出了这么大的事故,他难逃其责。” 厉元朗也是深有同感,只不过没有像倪以正那样直接表达出来,他更加关心那三名失踪工人的情况。 倪以正义愤填膺道:“恐怕凶多吉少。滑坡发生在半夜,县里是今晨四点才接到消息,中间相隔了好几个小时。这个莫有根,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错过最佳救援时间,拿生命当儿戏,该杀!” 厉元朗没有说话,但是两道剑眉已经紧紧皱在一起,拧成一个疙瘩。 当倪以正听到话筒里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这才得知厉元朗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于是便说:“元朗,我就不耽误你开车了,等你回来咱们再聊。告诉你,翱翔公司绝不简单,这里面的水很深。” 倪以正的电话挂下没多久,罗阳又打进来。 他告诉厉元朗,刚接到县委通知,下午一点半在八楼小会议室召开紧急常委会议,朱方觉下了死令,谁都不许请假,哪怕老婆生孩子,也必须参加。 听没听见,朱方觉这是急红眼了,难得他能这样发火。 可不是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作为县委书记,第一责任人,一旦遭受处罚,他首当其冲。 于是乎,厉元朗油门踩到底,提高车速,中间不停留,在中午十二点半终于回到西吴县城。 在路边摊随便对付了一口吃的,厉元朗走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罗阳敲门进来。 “书记,您回来啦。” “那边情况怎么样?”厉元朗示意罗阳坐在他对面,他所说的那边,自然是指滑坡现场。 “挖出三具尸体,胸前的衣服都抓烂了,活活憋死的。听医生讲,要是早一点发现,哪怕只有两个小时,他们三个或许还有救……” “啪”的一声,厉元朗气得一拳砸在桌面上,腾地站起身紧咬嘴唇,双眼已然冒火。 从午夜到凌晨四点,四个小时里,足够操作许多事情。 凭直觉,他认为莫有根肯定不能像有良知之人,第一时间想着救人,保不齐会做别的事。 但这只是直觉,法律只认证据不认直觉,算不得数。 “朱书记还有荣县长那边是什么情况?”厉元朗用抽烟压住火气,深吸一口烟问道。 “听张令说,朱书记从卧龙山挖掘现场一回来,就把荣县长叫去了,两人在办公室里大吵一架,吵得很凶,至于涉及到什么内容,张令就不得而知了,估计他也不敢知道。” 罗阳分析的没错。好嘛,领导正在气头上,哪个没心没肺的敢去偷听墙角,一旦发现,后果将是灾难性的。哪怕之前一直备受领导赏识,到时候雷霆之怒下,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不过也用不着猜,准是和突发的山体滑坡有关,尤其还死了三个人。 不死人还好说,各方面都好交代,可一旦牵扯到人命,那就是安全事故,必须上报广南市委,市安监局等相关部门。 而且,广南市委也要上报到东河省委,这是应有的制度。 罗阳说完话,踌躇着没有走,似乎有话要说,但见厉元朗脸色不好看,想了想还是果断放弃。 可他太小看厉元朗了,多年在政府部门的沉浸和历练,厉元朗早就有一套察言观色的诀窍,罗阳的心思岂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于是乎便问:“罗阳,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在我这里可以畅所欲言。” 毕竟罗阳跟随厉元朗时间尚短,不十分了解这位老板的脾气秉性。换做熟悉厉元朗的人,就像韩卫,拿厉元朗更多的当成交心的朋友,而不是领导。 罗阳暗地里攥了攥拳,一咬牙说:“书记,芳婉是不是实名举报了教育局的蒋玉帆和郭四河,把举报材料交到您手上的?” “对,是有这么一件事。”厉元朗肯定的点了点头。 “真是的。”罗阳懊恼的一捶拳,“怪不得她被调职了,说什么工作需要,真是胡扯!” “噢?”厉元朗剑眉一挑,问道:“调职?你是说芳……苏芳婉被调职?” “是的,被调到偏远的元索镇支教,职务级别没变,但已被踢出局班子成员的微信群了。”说到这里,明显感觉到罗阳的失落和伤感。 报复,肯定是报复。 苏芳婉前脚递交举报材料,教育局后脚就对她的职务做了调整,还美其名曰支教,狗屁!简直就是公开的耍不要脸。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上午,还要求芳婉两天内必须到元索镇中心校报到,否则就会以不服从组织安排处理她。” “好一顶大帽子扣的。”厉元朗胸膛里再次窜起愤怒的火苗。 他是纪委书记,教育局不是他的下属部门。 况且,局里内部工作调整,即便是县长荣自斌也不好横加干涉。 但是摆明了打击报复举报人,厉元朗总要做点什么,否则不维护举报人的利益,谁还敢举报贪腐官员。 更何况苏芳婉是他看着从一名普通小科员成长为今天副科级的副局长,于公于私,厉元朗都不会袖手旁观。 “罗阳,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苏副局长,我厉元朗一定会管,还要管到底。让她先委屈一段时间,我会还她一个公道的。” 等罗阳出去,厉元朗气得将手里一支烟狠狠捻成碎末,扔进烟灰缸里。 不仅仅生气蒋玉帆郭四河之流对苏芳婉的打击报复,更为关键一点是,他怀疑有人通风报信泄露举报人信息。 说直白点,就是县纪委里有内鬼。 本来,监察机关有一套完善的举报制度和流程,处处为举报人着想,就是要保护举报人的合法权益。 哪怕实名举报,一般人也掌握不了举报人的详细信息。 但凡事也有例外,比如能接触到举报材料的内部人。 厉元朗马上便想到一个人,会是他吗? 第291章 无意,还是故意为之 胡喜德! 县纪委常务副书记、监委会副主任。 说实在的,几番接触下来,厉元朗对胡喜德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骨子里有嫉恶如仇的因子,这点和厉元朗很像。 但是人不可貌相,谁都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 别人在想什么,背地里做什么,外人是不会知道的。 当时苏芳婉的举报材料,是厉元朗交给胡喜德督办的。 主要是胡喜德分管第一第二纪检监察室,而这两个监察室正是对县直机关党员干部进行监督。 胡喜德是主要经办人,但也未必就是他。 原因无二,第一第二检察室十几个人,每个接触到这份材料的人都有嫌疑。 早前抓捕左库乡副乡长刘传利时,就多次出现泄露消息的事情,导致抓捕落空。 刚开始厉元朗以为是乡派出所出了内鬼,现在看来,这个内鬼就在县纪委,就在他身边。 不过揪出这个内鬼犹如大海捞针,纪委几十号人,谁都有可能。 即使难度大,厉元朗还是暗下决心,是拔掉这颗毒瘤的时候了。 正想着,罗阳敲门进来提醒他,开会时间要到了。 县纪委在六楼,厉元朗没有坐电梯,而是步行两层楼走到八楼小会议室。 一是节省时间,二来又能锻炼身体。 他可不想把自己养成大肚腩的官老爷,外在形象就让人诟病,况且多运动也是为自己的身体好。 走进会议室,只有四个人已经到位。 团结镇党委书记梁运啸眼神空洞,手里拿着碳素笔眼望地脚线,似乎能从那里看出一颗小苗长出来。 也是,违建工地虽然是翱翔公司的,可卧龙山就在团结镇管辖地面,真要追究起来,他这个团结镇一把手同样有责任。 宣传部长王润华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东西,密密麻麻的写了不少字。扫眼一看,厉元朗发现王润华的字体很漂亮,倒是符合他的学者外貌。 组织部长李士利看见厉元朗进来,点头打了招呼,然后依旧紧锁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倒是倪以正冲着厉元朗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来,然后欻欻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撕下来直接推到厉元朗面前。 今天会议主题:二者争锋。 厉元朗会心一笑,马上明白含义。 二人争锋,无非是指朱方觉和荣自斌,估计将要有一场大战爆发。 喝口水的工夫,县委办主任左江、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黄维高先后走进来。 厉元朗看了一下时间,一点二十八分,距离开会只有不到两分钟,还有四位常委没到。 朱方觉作为县委书记,每次都是踩着点来。 这很正常,他是一把手,总不能自己先到等别人。 一来,怕让其他常委有压力,掌握不好时间。 二来,这么做也凸显不出一把手的地位。 只不过,县长荣自斌、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以及常委副县长房大法却没有露面,有些不符合常理。 而且这三人,全都是县政府那边的,更加透着怪异。 “咯噔、咯噔”的皮鞋声由远及近,还差五秒钟不到的时候,朱方觉背着手腆着肚腩徐徐走进来。 当他打眼看到三个空座位时,眉头一皱,即便他长了一双笑眼,可还是能从表情上看出来十分不悦。 “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有三位同志没到?”朱方觉这话是说给在座众人听的,还是自言自语,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县委办主任左江马上接过话茬:“所有常委我全部通知到,没有谁说有事请假的。” 县委办主任就是负责这个工作的,左江这么说实属正常。 “都几点了,还有没有时间观念。”朱方觉看着会议室的电子钟,已经过去一分钟了,走廊里还是没有动静。 朱方觉一屁股坐在位子上,把手里的纸笔使劲往桌子上一拍,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并手指着左江高声说道:“左主任,马上打电话,挨个打,挨个通知一遍。” 左江吓得连连点头,正要出去打,却被朱方觉呵斥住,一指桌面,“就在这里打。” “哎、哎。”左江忙不迭的掏出手机,手捂话筒说起来,声音小的跟个蚊子叫。 “搞什么搞!这么重要的会议不来,三人组团缺席,县政府眼睛里还有没有县委,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看得出来,朱方觉真是发火了,脸涨通红,腮帮子上的肥肉都跟着发颤。 很快,左江打完电话,小心翼翼的对朱方觉说:“朱书记,荣县长他们正在赶来,说因为等电梯耽误了时间。” “县委就一部电梯吗?而且还有领导专用梯,简直就是屁话,废话,给自己找借口。” 都爆粗口了,朱方觉已然是雷霆震怒,胸膛里在燃烧。 恰在此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脚步声,显然不是一个人的动静,有好几个人。 随即,县长荣自斌在前,葛云辉和房大法紧随其后,三人齐刷刷出现在会议室门口。 荣自斌铁青着脸,一句话没说,直接坐在朱方觉的下垂手。 葛云辉却连连抱拳,满脸挤笑道着歉,“实在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来晚了。” 房大法一声不吭,找到位子坐下,没有任何表示,脸上也没有其他表情,和以前一样,平静如水。 没等朱方觉说话,倪以正率先开腔:“荣县长真是日理万机,连开常委会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掉。” 他的话很明显,直接就给荣自斌等人下了结论,无视常委会的重要性,不拿县委当回事儿。 这个倪大炮,给本就不太平的常委会率先埋了一颗雷。 朱方觉面沉似水,笑眼死死盯住荣自斌,一言不发。 荣自斌却鸟都不鸟朱方觉一眼,而是冷着脸对倪以正说道:“卧龙山出了事情,县政府有许多事情要做,不像你们县委以务虚为主,我们县政府可都是实打实的干工作。晚了几分钟而已,不用上纲上线,说得这么邪乎,阴阳怪气的。” “这话我就不敢苟同了。”没等倪以正没有说话,一旁的组织部长李士利马上反驳道:“荣县长说什么县委务虚,政府务实,根本没有道理可讲嘛。我们都是人民公仆,都是为党为老百姓工作的,只是分工不同而已。好家伙,你这一来就把县委县政府剥离开,别忘了,在党内你还是副书记,这么说来,你也是务虚了。” 诚然,荣自斌这么说也不无道理,党委务虚,政府务实,这些大家都知道,原因在于分工不同。 但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就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了,难免被人抓住把柄,更何况朱方觉对于政府口的三个人同时迟到已经非常不满意了。 李士利的话音刚落,葛云辉笑眯眯且慢条斯理说道:“荣县长没有别的意思,请士利部长不要想歪了,都是话赶话。” 房大法也跟着说:“死了三个人,还要跟翱翔公司交涉,处理善后事宜,我们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了,中午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大家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挑三拣四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都不好过。” 梁运啸清了清嗓子,说道:“房副县长说得在理,咱们先不谈别的。”他马上看了一眼朱方觉,征求道:“朱书记,开会吧,大家都等着你做指示呢。” 尽管朱方觉依旧脸色不善,心里憋着气,但梁运啸的话提醒了他。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借以压住火气,这才说道:“现在开会,不过开会之前我要宣布一条纪律,以后常委会有谁迟到,第一次警告,第二次会上做检讨,第三次记过处理。” 很显然,朱方觉这话就是说给县政府三个常委的,尤其指向荣自斌。 说完这些,朱方觉正要开口发言,一边的荣自斌突然插了一句话。 而这句话,让本就不平静的会场上,再次出现十足的火药味。 第292章 常委会开成吵架会 “朱书记,你说的那三条是随口一说,还是决议?” 朱方觉死盯着荣自斌,冷脸问道:“荣县长,你是什么意思?” 荣自斌反而不紧不慢的说:“如果只是随口一说,我们就当乐子听了,如果要形成决议,就需要在座的各位常委们举手表决。咱们是常委会,不是一言堂。” “啪”的一声,朱方觉气得直接拍了桌子,吼道:“我说的是组织纪律,不要和一言堂混为一谈。我现在还是西吴县委书记,还有强调组织纪律性的权力!怎么?是你荣自斌剥夺了我的权力,还是你已经高升为省领导,罢免了我的书记职务?” 都直呼其名了,而且话说的也挺重,不仅仅是给荣自斌扣上大帽子,还在质问他有抢班夺权的意味。 厉元朗感觉到,今天下午的常委会,极有可能是二者之前吵架的延续。 不行,在这么吵下去绝对不行,太耽误事了! 于是乎,在荣自斌准备反击的空当,厉元朗插言道:“卧龙山违建别墅群发生山体滑坡,造成三名工友失去生命,我深感痛惜。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想追究谁在放纵,是谁的责任,我只是觉得有一件事需要搞清楚,从发生到通知县里,前后四个小时,翱翔公司到底做了什么,有没有拖延,他们为什么要拖延?” 厉元朗是从一个纪委书记角度看待问题,这么说无可厚非。 关键是,有些人开始吹毛求疵,鸡蛋里挑骨头了。 房大法就是一个。 他马上接茬道:“厉书记这话有毛病啊,什么叫违建,翱翔公司的手续齐全。还有啊,你说的放纵是什么意思,指的是谁?” 面对房大法咄咄逼人的架势,厉元朗没有生气,反倒乐呵呵回应:“房副县长喜欢挑刺的习惯我很钦佩,如果你把挑刺的精力放在我说的关键问题上,给我解疑解惑,我将对你更加钦佩。” 好嘛,厉元朗的反唇相讥弄得房大法毫无准备,一连说了好几个“你”,脸憋通红却回答不上来。 就好比他运了半天气,好不容易打出一个力大如牛的拳头,却一拳怼在棉花上,有劲使不上,从而产生相当大的挫败感。 倪以正也跟着说:“元朗书记这话问得好啊。我也在想,翱翔公司错过最佳救援时间,是有意为之还是其他原因?这件事,我希望县委要认真调查,给百姓一个交代,也是给死者尤其死者家属一个交代。” 李士利点头附和:“我同意倪副书记的说法,还有元朗书记的疑问,其实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感觉这里面一定有猫腻。翱翔公司在四个小时里,足够干许多事了,包括某些见不得光的事。” 房大法这会缓过劲来,马上调转枪头,直奔李士利。 “李部长,我记得你是组织部长吧,听你的意思,你好像是公安局长似的。你说翱翔公司有见不得光的行为,你有证据吗?现在正好拿出来给大家展示一下。” 一旁的黄维高轻咳两声,接着房大法的话茬说:“我本来只打算带着耳朵不带嘴巴的,既然房副县长提到了我,我也说两句。我们公安部门第一时间赶到事故现场,已经控制住了工地负责人和相关人员,以及翱翔公司法人代表总经理莫有根。至于厉书记的疑问,等我们审讯完相关人员,会有一个结果出来,到时候我会亲自告知你的,我的话完了。” 说完这些,黄维高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低垂双眼,真正做到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了。 荣自斌这时转过脸来,环视一圈在座众人,当然并不包括朱方觉,最后将目光落在厉元朗身上。 厉元朗已经感受到荣自斌不善的眼神,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着,不卑不亢,不屈不挠。 “元朗同志,你一口一个不想追究谁的责任,可你每一句话都是夹枪带棒,都是冲着我们政府这边来的。你这样做作是何居心,搞得县委县政府不和睦,是不嫌事情大,不嫌我们事情多吗?” 荣自斌没理硬犟三分的语言,深深激怒了厉元朗。 他本来不打算纠缠是谁的责任,其实就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谈论这个问题。 出了这样严重的安全事故,首先要想怎样处理,怎样补救和怎样杜绝,而不是一味的内斗内耗,到头来全变成嘴皮子大战,一点意义没有。 但是荣自斌却将矛头直指自己,他不能不反击,要不然这个破坏班子和谐的大帽子一旦扣上,会带来极其不利的后果。 可不等他说话,朱方觉却说:“荣县长这话说的有意思,元朗同志只不过提出正常疑问,你就给他胡乱扣帽子。常委会本来就是畅所欲言的地方,你这么做,试问问,有谁还敢提出疑问,你口口声声说我搞一言堂,可你的做法,和一言堂有什么分别。” “朱书记你好生能联想啊。”荣自斌生气道:“我不过对厉元朗同志的做法提了几句中肯意见,你就把一言堂的帽子往我脑袋上扣,我又不是裤衩,什么屁都得接着。” 粗话都上了常委会,哪还有一点县领导该有的素质,简直成了骂大街的市井泼妇。 厉元朗心里这个着急,大家吵来吵去,常委会已经开了半个小时,正经事没说一件,吵架反而成为主题,像什么样子。 他再一次挺身而出,也不管僭越之嫌,转换话题直接对朱方觉发问:“朱书记,市里对这次滑坡事故有什么指示?” “沈书记十分愤怒,已经责成市里相关部门,明天上午将由副市长张超同志带队赶赴事故现场。” 朱方觉余怒未消,厉元朗的话终于让他清醒头脑,把会议主题往正经事上带了。 “同志们,这次卧龙山的滑坡事故教训惨痛,刻骨铭心。”朱方觉有感而发,情绪激动地说:“我早就提醒有关人员,切不可掉以轻心,但是某些人却当成耳旁风,不予理会。现在可好,出了死三个人的大事件,我们无法向市委市政府交待,更无法面对西吴县七十万老白姓。我心里有愧啊,在座各位也都应该深思反省,在这件事上,是不是做到党和人民赋予我们的职责,良心上过不过得去。” 好嘛,厉元朗好不容易将会议的议题带到正确轨道,而朱方觉的一席话又成为点火器,极有可能点燃某些人的神经,就比如荣自斌。 果不其然,荣自斌立刻反击说:“朱书记,你不要含沙射影。当初翱翔公司的调查报告上常委会的时候,你也是投了赞成票同意的。怎么一旦出了事,就往别人身上扯,把自己摘干净。要追究责任的话,你是县委书记,我们的大班长,你的责任是第一位的,我们不会跟你抢。” “我的责任?”朱方觉冷笑道:“我有责任不假,可你荣县长的责任也不小。你一直力挺翱翔公司违规建设别墅群,对他们的审批推波助澜,这里面会不会有其他内幕?也只有你知他知天知地知了。” 荣自斌火了,腾地站起身指着朱方觉的鼻子怒吼道:“朱方觉,你不要血口喷人,说话要讲证据。当心我把你的话上报市委沈书记,告你个诽谤罪。” 朱方觉也不甘示弱,尽管站起来要比荣自斌矮半个头,但他依然昂首挺胸,双目直视荣自斌的脸。 二人这么一弄,立时引起在场其他人冲过来,快速把二人分开,担心继续下去在弄出个全武行可就出天大笑话了。 反而只有厉元朗坐在座位上一动没动,失望和愤慨写在他的脸上。 这还是堂堂县一级的常委会么,还有没有一点常委会的影子? 第293章 急需解决的两件事 失望之余,厉元朗拿起笔和本子,大步流星离开会场。 反正会也开不成了,众人早把朱方觉和荣自斌各自劝走,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常委会上,县委书记和县长大动干戈,几乎要动手的消息,就像插上翅膀一样,迅速飞遍西吴县的每一个角落。 就连远在百里之外的广南市也很快传遍。 当天下班前,市长鲁为先端着保温杯走进市委书记沈铮的办公室。 至于二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鲁为先出来时,面色较为凝重。 而且,原定第二天由副市长张超带队的市调查组也临时提升了规格,变为市委组织部长金维信为组长,张超为副组长,一行八人乘坐一辆考斯特中巴车,警车前导,奥迪车垫后,三辆车在上午十点钟徐徐开进西吴县委大院。 县委书记朱方觉、县长荣自斌率领其他县领导一字排开,恭迎在大楼前。 金维信下车后,只和朱方觉荣自斌握了握手,其他人则微笑着抱了抱拳,统一打了招呼。 然后在朱方觉和荣自斌的陪同下,一行人簇拥着金维信走进县委大楼。 接下来,金维信代表市委分别和朱方觉、荣自斌谈了话。 即便不知道谈话内容,猜也猜得出来。 县委一二把手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如果不及时加以制止的话,不仅阻碍全县工作的开展,也会造成不良影响。 省委怎么看?老百姓会怎么看? 厉元朗已经猜到,金维信此番下来,就是打边鼓、敲警钟。 若是不起作用依旧闹下去的话,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朱方觉荣自斌二人必走一个,再或者,把二人全都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在和金维信谈完话后,有人看见荣自斌主动去了朱方觉的办公室。 虽然说的什么别人不知道,但朱方觉的办公室里却很平静,最起码没有听到争吵声或者摔东西的动静。 不过,这些事对纪委的影响不大,厉元朗完全可以正常工作。 摆在他面前的两件事急需解决。 一个是苏芳婉的实名举报。 小丫头已经被发配到偏远的元索镇中心校,虽说挂着县教育局副局长的头衔,可被踢出班子成员微信群的举动,明白无误的告诉其他人,副局长又能怎样,你得罪了一把手,照样可以报复你。 我动不了你的职务,我能调动你的岗位。 谁不知道元索镇既偏远又落后,那里的条件非常艰苦,老师们的工资发放也不及时,经常有老师集体罢课的现象发生。 还有一点也让苏芳婉处境尴尬和艰难。 镇中心校有校长,可校长的级别又比她这个教育局副局长低不少。 一开始还对她礼遇有加,给小丫头挑最好的办公室,选最好的宿舍,就连食堂都给她开了小灶。 可当得知苏芳婉是个遭贬的副局长,态度大不如前。 办公室换成采光度不高的北侧,宿舍也换到和别的老师挤在一起的八人间。 食堂自然不给开小灶了,自己去排队打饭,还要享受食堂大婶的“手抖神功”,爱吃不吃。 这些苏芳婉都能忍耐,不过最忍耐不了的就是清闲和寂寞。 没人搭理她,更不会找她汇报工作。每天上班除了闲着就是闲着,一天两天还行,时间长了,又人生地不熟的,会把人弄崩溃的。 这些事都是通过罗阳传递到厉元朗的耳朵里。 自从到西吴县任职,厉元朗一直刻意和苏芳婉保持距离。 原因无他,小丫头有爱她的人,厉元朗也有家。 最主要的是,小丫头对他还有情愫,哪怕是一点点,厉元朗也不会允许发展下去。 诚然,厉元朗在作风上并非严谨。 他和吴红丽始终保持着暧昧关系,只不过这种关系更像是彼此的生理需要,感情方面自然淡泊一些。 关键是,吴红丽不会缠着他,需要就来,不需要就各忙各的,相互不打扰。 而小丫头不同,她才二十四岁,正是人生的金色年华。 她还有许多路要走,还有更多的幸福可以追求。 若是和自己在一起,厉元朗给不了她的名分不说,还要遭受相思之苦的折磨。 毕竟他还有家,有老婆,不可能时刻陪伴在苏芳婉身边,这对苏芳婉也不公平。 实话实说,苏芳婉不仅长得漂亮,人品也不错,懂得知恩图报。 在厉元朗备受打压和排挤的时候,始终不离不弃。 如果没有水婷月,或许厉元朗能够接纳她,相信她也会成为称职的贤内助。 只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 当得知苏芳婉目前深陷困境,厉元朗苦在心里,还隐隐作痛。 教育局不归他管,他能做的只有快速查办蒋玉帆和郭四河的案子,将腐败分子绳之以法,还苏芳婉一个公道。 但这里面又涉及到第二个问题,就是纪委的内鬼隐患。 通过连日来的观察和了解,厉元朗最终锁定在四个人身上。 分别是副书记胡喜德,副书记林芳,办公室主任陈玉栋以及第三监察室主任侯建。 好家伙,这四个人可是县纪委除了厉元朗之外的主要领导,真是内鬼出现在他们四人之中,那将是灾难性的。 因为她们掌握到大量案件的详细情况,一旦泄露,不仅给案件侦办增加难度,也会让腐败分子有可乘之机,黑的洗成白的,完全逃脱法律的制裁。 所以说,公检法和纪检监察人员如果知法犯法,会罪加一等,量刑时判的更重,就是这个道理。 胡喜德是蒋玉帆和郭四河案的主要侦办人,林芳当初负责刘传利案子,而侯建作为第三监察室主任,刘传利案子他是直接办案人。 要说陈玉栋,他是办公室主任,不负责侦办任何案子,但他有个毛病,好打听。 甭管大案小案,甭管涉及到谁,陈玉栋没事就喜欢和办案人员套近乎,顺便打听和案子有关的内容。 好在大多数办案人员懂得保密,不该说的不说,该说也不说。 陈玉栋为此没少受挫,可他依然这么做,还乐此不彼。 其实怀疑他是内鬼,厉元朗很纠结。 真正的内鬼不应该明目张胆的去打听,那样太容易暴露自己,陈玉栋会反其道行之吗? 于是,厉元朗在本子上写下陈玉栋名字后,还在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正在思考时,桌上红色话机响起,一看号码,是副书记倪以正的座机。 厉元朗急忙接起来,倪以正笑呵呵问:“元朗,在忙吗?” “还行,倪书记有何指示?” “你这个元朗,开什么玩笑,我哪敢指示你。晚上我和组织部的老李切磋酒量,就不知道你厉大书记有没有兴趣作陪,为我俩当个评判?” 倪以正拐弯抹角,其实就是想请厉元朗吃饭,听意思还有组织部长李士利参加。 一晃,厉元朗到西吴上任一个月了,常委中关系不错的也就是倪以正。 主要是两人观点相似,尤其在卧龙山违建别墅的问题上,都对荣自斌包庇翱翔公司有不同意见,在会上没少合作。 所以,对于倪以正主动抛过来的橄榄枝,厉元朗欣然接受,定好时间地点,一句“晚上见”,各自心领神会。 下班后,厉元朗坐进帕萨特专车,先给老张递了一支烟。 他此前一直有个疑问,那日和谢克吃饭,老张跟踪他,后来和项天光发生后冲突,是老张关键时刻救了他。 厉元朗有个直觉,老张好像在暗中保护他。 那么奇怪了,老张为什么保护他,是受别人的托付吗?那个人会是谁呢? 第294章 是信任也是责任 “张师傅,我记得你是寺里的挂名弟子,而且我也看到你身手不凡,能否告诉我你在哪家寺院学的功夫吗?” 老张嘿嘿一笑:“厉书记,你是不是猜到我一直暗中保护你,还想知道是谁让我这么做的,对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厉元朗的心思老张猜的清清楚楚,正好也省着他浪费脑细胞琢磨了。 “其实,我的确受人所托,这个人说了,你对他有恩,没有你帮他,就没有他的今天。” 谁? 老张没有直接回答,却故意卖起关子,“厉书记真是贵人多忘事,或许帮助的人太多了,一时想不起来。我提醒你一下,这人在省城允阳,以前是做道上买卖的,不过早就洗白上岸,现在做的都是正经生意……” “你说的是……邵瘸子!” “呵呵。”老张笑眯眯的摸着方向盘说:“厉书记猜的没错,就是博年委托我保护你照顾你。” 厉元朗奇怪了,按说一个是地下世界的老大,一个是政府部门的公职人员,貌似二人风马牛不相及,怎会认识呢? 看样子,关系还不浅,要不然邵瘸子也不会张这个嘴。 老张为了给厉元朗解惑,便滔滔不绝说起来,“我和博年是同门师兄弟,他是我师兄,年轻时我们曾在一起跟我师父学过艺。后来,博年走上另一条路,而我则进了西吴县委。因为理念不同,我们许久没有联系,直到前一阵子我去允阳办事,无意中遇见他,才接上的关系。” 顿了顿,老张继续侃侃而谈,“当师兄得知我在西吴县委开车,就提到了你,特意嘱咐让我暗中保护你。他跟我说了你们之间的许多事,还说你们算是不打不相识。” 不打不相识?这是指叶文琪那次要怒烧鲲鹏4s店的事。 不管咋说,老张是邵瘸子的师弟,又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值得信赖。 知道老张在县纪委开车有年头了,熟悉纪委的人和事,厉元朗索性直来直去,直接谈到纪委有内鬼的事情。 “内鬼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你前任甚至大前任就有。” “你估计谁的嫌疑最大?”看得出来,从老张的语气中已经对这件事关注很久了,厉元朗希望他能给自己提供一个强有力选项,这对接下来的判断十分有用。 “厉书记,博年说你是个正派的人,我也通过观察,知道你嫉恶如仇,有一颗正直的心,是一位难得的好干部、好领导。” 老张有感而发的片刻,一手把着方向盘,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徐徐伸进上衣内兜,掏出一件东西递给厉元朗。 “这是我几年来秘密掌握的一些东西,今天交给你,希望对你有帮助。” 厉元朗郑重接到手,是一个黑色u盘。 他深知,这不仅仅是一件东西,更是一份责任。 估摸老张已经揣了很久,没有给他的前任甚至前前任,能把它给自己,足以看出来对自己的信任。 尽管u盘非常小,很轻,但厉元朗已经感受到沉甸甸的分量。 按照倪以正提供的地址,厉元朗在街口下车,并告诉老张不用接他。 下班就是下班,不能劳烦司机休息时还为自己服务。 除非是万不得已,厉元朗可没有官老爷做派,也没那个习惯。 他步行几十米,并且还注意观察有没有人跟踪。 现在的西吴县属于多事之秋,各方面关系复杂,他不认识别人不等于别人不认识他,尤其还是和班子里成员秘密接触,厉元朗不得不留个心眼。 尽管老张说来的路上没发现有尾巴,但厉元朗可不敢疏忽大意。 当他走到目的地,确信身后一切正常,抬头一看,这里竟然是个茶楼,名字挺别致,“静雅”茶室。 不知怎地,厉元朗立刻联想到郑海欣的海欣茶艺。 算来已经很久没有这位美女老板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忙什么呢。 倪以正说好的要请吃饭,难道在茶楼里吃点心吗? 怀揣好奇心思,厉元朗背手大步走进来。 迎面却碰到穿着端庄,身材高挑的女子。 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或许还要小一点。 五官谈不上漂亮,却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说不上来什么气质,反正挺吸引人的,尤其是男人。 女子轻启朱唇,口吐幽兰,冲厉元朗微微点头问道:“您是厉书记吗?” 说记不说吧,文明你我他。 女子显然很注重这些细节。 “我是。”厉元朗点了点头。 “倪书记早就等着了,请随我来。”女子头前引路,穿过茶楼走到后院。 院子里杏树叶子发黄,在秋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声。 后院有一排平房,正中间是个双扇门。 女子走到门口,轻轻拽开其中一扇,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走进去一看,装修古色古香,正中间摆放着一张实木圆桌,不大,五六个人倒是足够用。 上面摆着四个凉菜,以及三副餐具,都是瓷器。 看得出来,这顿饭更像是家宴,而且主人很有品味。 “倪书记,李部长,厉书记到了。”女子往里间门轻声喊道,她的声音很好听,就像唱歌一样。 随着里间门打开,倪以正和李士利联袂走出,一人手里夹着一支烟。 “元朗来了。”倪以正率先打招呼。 厉元朗冲着二人纷纷点头,在倪以正的示意下坐到实木椅上。 “喝点什么?”女子问倪以正。 没等倪以正回答,李士利大大咧咧的说:“清雅,把你自酿的荷花酒奉献出来,可别舍不得,厉书记可是今天贵客。” 叫清雅的女子莞尔一笑:“李部长说的哪里话,今天你们三位能屈尊到我的小店来,你们都是贵客,我还有什么舍不得呢。” “那就好。”李部长满意的点着头,看来,他跟这位女老板很熟,开起玩笑话都显得那么随意自如。 “元朗,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静雅茶室的老板花清雅”倪以正给厉元朗做了介绍。 花清雅主动伸出手和厉元朗握了握,这手又软又热,估计摸着也会很舒服。 待到三人依次坐好,花清雅这才告辞出去忙了。 “别看这里是茶室,可花老板的厨艺却是一流,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能品尝到她的手艺,因为这个从不对外。” “是啊。”李士利接过倪以正的话题说:“倪书记和花老板私交不错,这才给了我们大快朵颐的机会,还有那个荷花酒,元朗书记一会尝一尝,度数不高,喝了还不上头,口感绝对没得说。” 果不其然,倪以正和这位花老板的确关系不浅,不过厉元朗也能感觉到,倪以正之所以把他约到这里,吃喝不是主要的,接下来谈的话题才是关键。 花清雅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位县级大佬。 倪以正把烟掐灭在烟缸里,喝了一口清茶说道:“元朗,卧龙山违建工地滑坡事故调查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 从发生到现在,才不过四天,这么快出结果,厉元朗很诧异。 “这算什么,你要是听到市里的处理结果,就更觉得不可思议了。”李士利从香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起来。 也难怪厉元朗消息不灵通,这几天光想着纪委内鬼的事了。而且他的秘书罗阳,又是个不善于打探消息的木讷脑瓜子。 其实还有一层,自从他的岳父水庆章调到省城之后,市里方面消息近乎堵塞。 徐忠德是纪委书记,又是个一本正的老古董,不善于搞人事关系那一套,厉元朗跟他更像是纯粹的上下级。 常东方之前和他有来往,主要是有常鸣这个纽带。 现如今,厉元朗已经不是常鸣的领导了,这层关系自然就没那么热络了。 这就是现实,人走茶就凉,哪怕水庆章已经贵为省委领导,县官不如现管。 所以说这就不足为奇,倪以正肯定有他的消息来源,厉元朗却没有。 “倪书记,调查结果怎么说?市委又是个怎样处理结果?” 第295章 难以理解的处分决定 这些都是厉元朗当下最为关心的事情。 “我先说调查结果吧。” 据倪以正讲,违建工地发生滑坡时,工地负责人在广南陪客人吃饭喝多睡着了,没有听到手机声。 手下人又不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没有请示不敢擅自做主,这才耽误最佳救援时间。 四个小时就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找不到工地负责人,可以找老总莫有根,找公司其他人啊。” “呵呵。”李士利苦笑道:“人家莫有根说手机坏了,其他公司领导也都有各自理由,有说手机静音的,有说手机没电的,还有人竟然说手机欠费停机了。” “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推诿扯皮,摘清自己。”厉元朗愤懑的握了握拳头。 “可不是么,关键是有人就信了,都写进调查报告里了。”李士利无奈的直摇头。 “这样一来,莫有根和工地负责人的责任就小了。”厉元朗说出他的担心。 “的确。”倪以正点了点头,“调查结果已经减轻他们的罪责。而且我还听说,出事后,翱翔的一位副总亲自登门找到三位死者家属,然后就有死者家属不予起诉的意见……” “不用猜,肯定是拿钱摆平私了。”李士利插了一句。 厉元朗身子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捏住下巴,剑眉徐徐皱在一起…… “那么,我猜想市里对这次滑坡事故处理结果,也应该不是很重。” “元朗你猜对了。”倪以正颔首道:“朱书记和荣县长都是警告,主管安全生产的常务副县长葛云辉记过处分,县安监局长记大过,至于翱翔公司那边……” 李士利抢过话头说:“只有工地负责人给抓起来,莫有根屁事没有,早就放了。而且工地负责人即使宣判,估计也是判几缓几,根本不用蹲大狱,照样逍遥快活。” 三条人命啊,就这么算了? 厉元朗不相信,十分不相信,这不等同于拿生命当儿戏吗? 可他没办法,他只是纪委书记,不是市委领导。 市领导做出的决定,他无权干预更无法更改,只能是服从。 但是真就这么忍气吞声,厉元朗还心有不甘。 有了这样的心情,即便山珍海味,厉元朗也吃不出来什么味道,就连李士利一直赞不绝口的荷花酒,他喝到嘴里竟然感觉到了苦味。 这顿饭吃了不到两个小时,由于厉元朗情绪不高,有心事,他没喝多少,半斤左右。 倒是李士利没少喝,一坛子荷花酒,他自己造了一大半。抱着院子里的杏树聊了半天,一直以为杏树就是女老板花清雅呢。 吃完饭,由于李士利喝多了,倪以正陪他坐着自己的车子先行离开。 厉元朗则信步往家里走,借着瑟瑟秋风以吹掉他低落的心情。 正好老婆水婷月打来电话,她现在怀孕三个月了,胎检一切正常。 “老公,听你的声音好像不高兴,怎么了,能告诉我吗?” “没什么,和倪副书记李部长刚吃完饭,喝了点酒,头有些晕。”水婷月正处孕期,厉元朗不想把自己的坏心情传染给老婆。 孕期女人的情绪很重要。更何况,这些事告诉她,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让她也跟着自己闹心,不是男人或者丈夫该有的作为。 “又喝酒了,我不在你身边,没人照顾你,以后要少喝,记住没记住?”水婷月近乎调皮地调侃道。 俩人又煲了一会电话粥,直到厉元朗的手机有来电提示,这才作罢。 号码很是陌生,而且显示不是本地手机号,是省城允阳的。 “你好。”厉元朗接听后打了招呼。 “你是厉元朗厉书记?”对方是个低沉的男中音。 “我是,请问你是……” “我叫秦景,我受叶政委的指派已经去过卧龙山别墅的建筑工地,经过查找,没有发现你要找的那个人。不过……”略作停顿,继续说道:“我怀疑他被转移走了,至于去了哪里,没有消息。” 哦,厉元朗听明白了,这个叫秦景的男子,就是叶明天给他找救裘铁冒的军外人士。 不过秦景也应该是退役军人,就像韩卫那样。 叶明天从军多年,有很多老部下,只要他喊一嗓子,别说几个,就是几十个几百个都不是问题。 “多谢秦先生,也带我谢谢叶政委,费心了。” “厉书记不要客气,如果需要我继续追查的话,请打这个号码,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不等厉元朗说话,秦景直接挂断。 这就是军人作风,直来直去,干脆利落,不拖泥带水。 裘铁冒没出事,这是给厉元朗最大的安慰。 他真担心,翱翔公司趁这股乱劲,裘铁冒遭遇不测,那可就糟了。 听秦景的意思,只要厉元朗需要,他随叫随到。 但厉元朗还没想好下一步的打算,他目前面临的事情太多,得容他一件件的想,一件件的去做。 而且还有一点,莫有根把裘铁冒抓走,仅仅是他和莫有根有过结这么简单?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情掺杂? 归根结底,想来想去,厉元朗觉得,现在所有事情都和翱翔公司有关,都有莫有根的影子。 莫有根的背后,到底谁在给他撑腰,难道是荣自斌吗? 这个疑问来自于他的秘书隋丰年。 本来,秘书就是老板的代言人,有时候都代表老板本人。 况且,荣自斌那么护着他,要说俩人同穿一条裤子,一点不为过。 只不过这些都是他的想法,没有任何证据。 一想起证据,厉元朗立刻想到了老张给他的那个u盘,手不由自主的伸进衣兜里,摸到了那个十分重要的东西。 一念及此,厉元朗加快脚步往家的方向大步走去。 老张的这个u盘没有加密,直接点开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有照片还有视频,照片拍得有清晰有模糊的,估计是偷拍。 视频也都不长,有一分多钟的,也有几十秒。 厉元朗马上挨个点开,这一看不要紧,顿时让他大感意外。 因为这里面只涉及到一个人,这人和不同的人在一起,有白天也有晚上,最多的竟然是莫有根。 厉元朗吃惊的同时,身子往后一靠,紧挨在椅背上,心里一遍又一遍的嘀咕:怎么会是他呢? 从照片以及视频拍摄的时间上看,跨度长达三年多,老张能收集到这些,实在有心了。 很显然,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隐藏在纪委多年的内鬼。 不过这人隐藏的也够深了,骗过很多人的眼睛,包括厉元朗。 他点燃一支烟,在徐徐升腾的缭绕烟雾中,厉元朗心里有了一个打算。 这一夜,厉元朗彻底失眠了…… 第二天一上班,厉元朗就看到桌子上,摆放着《广南市关于卧龙山别墅建筑工地山体滑坡的处理结果》的红头文件。 他仔细阅读一遍,内容和昨晚倪以正说的大体一致,只不过,多了一个团结镇的党委书记梁运啸的名字,他和县安监局长一样,都挨了个记过处分。 这个老梁,估计得冤死。 实际上,他在这件事里有没有责任?有,但是不大。 就连莫有根都能逍遥法外,梁运啸这个记过处分就显得有些重了。 卧龙山在他管辖范围不假,可他说的不算,莫有根不会鸟他,因为他背后有大树参天罩着,哪会在意一棵歪脖子小树呢。 看得出,倪以正的消息绝对灵通,这一点上,厉元朗自愧不如。 放下文件,厉元朗拨打内部电话,“喜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哦,别忘了把苏芳婉那份举报材料也带着。”临了,厉元朗不忘补充一句。 叫来胡喜德,这只是厉元朗揪出内鬼的第一步。接下来,他还有第二步,甚至第三步…… 第296章 看不懂的做法 很快,胡喜德拿着档案袋急匆匆走进厉元朗办公室。 “坐吧。”厉元朗把他让进沙发,递给他一支烟问道:“蒋玉帆和郭四河的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胡喜德接过香烟没有点着,回答说:“我已经交给第一监察室去办了,他们目前正在核实……” “嗯。”厉元朗略作沉吟,道:“程副书记目前手头没有案子吧,这件事你交给他去办,我要另外交给你一个任务。” 胡喜德脸上立刻闪现出一丝不解,还有小失落,不过很快恢复正常,并问:“什么任务?” “裘铁冒被翱翔公司的人抓到卧龙山违建工地去了,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给转移到别的地方,你的任务就是想方设法找到他,我怀疑他和莫有根还有别的事,裘铁冒对我们很重要。” 听厉元朗说完,胡喜德的表情再露不喜,无奈的站起身往门口走。 刚走没两步,就被厉元朗喊住:“喜德,你的东西……”他指了指胡喜德手中的档案袋,示意留下。 等胡喜德离开后,厉元朗的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胡喜德出了厉元朗办公室,在走廊里碰见办公室主任陈玉栋,但他有些失魂落魄,竟然没有搭理陈玉栋。 弄得陈玉栋一脸狐疑,上去拍了拍胡喜德的肩头,反倒把胡喜德吓了一跳。 “老胡,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陈玉栋不解的问。 “那位……不知道发哪门子神经,”胡喜德冲着厉元朗办公室的方向一努嘴:“把我的案子转给了程有利,你说气人不气人。” 嘘…… 陈玉栋麻溜的把手指头往嘴唇上一竖,还紧张的看了看周围,担心有人听到似的,顺手一把拉住胡喜德的胳膊,低声说:“有话别在这里说啊,当心隔墙有耳,走,去我办公室说。” 没过多久,程有利也被厉元朗叫去,出来时胳膊上夹着一份档案袋。 林芳正好刚从卫生间出来,擦手的同时看见程有利志得意满的样子,就好奇地问:“程哥,看你神采奕奕的,这是中了彩票还是高升了。” “妹子,你就别拿哥哥我开涮了,我哪有那个福气。”看看四下没人,程有利神秘的说:“厉书记刚交给我一个案子……” “不就是个案子吗,至于把你美成这样。”林芳把嘴一撇,一副不以为然。 “关键是,这案子是从胡喜德手里转给我的,想想就让人兴奋。” “噢?”林芳一惊,随口问道:“什么案子?” 程有利把脸一板,认真起来,“妹子,我可不能告诉你,保密原则你忘了么!” 林芳笑嘻嘻的打了程有利一下,“跟我还来这一套,好像谁没接过案子似的,不告诉拉倒,我还不稀罕知道呢。”说罢,扭着丰硕的身段回到自己办公室。 程有利见状,赶紧快速跟了进去,一再嘱咐道:“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并且也不顾影响好不好的,直接把门关上…… 这边,陈玉栋和胡喜德各自抽了一支烟,宽心的话讲了一大堆,总算让胡喜德的心情好转了一些,刚把他送走,桌上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一听,竟然是厉元朗打来的,让陈玉栋去他办公室,有事找他商量。 陈玉栋以为是办公室的零碎琐事,可当厉元朗把话说完之后,他的大脑一时不够用了,惊奇的问道:“你是让我监视老胡?” “不是监视,”厉元朗连连摆手,“我不是说了么,我让你暗中保护胡喜德,因为他找裘铁冒,我怕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和危险。你从办公室抽调几个精干小伙子,关键时候出手相助,别让胡喜德受到伤害。” “哦。”陈玉栋略有所思,可还是感觉这里面有监视老胡的意味。 他正要离开时,厉元朗不忘再次嘱咐道:“记住,一定要保密,千万不要让胡喜德知道。” 陈玉栋嘴上答应着,可心里始终认为,还说不是监视,骗鬼呢。 他这个人,属于严重的有话憋不住。 走出厉元朗办公室,拐到楼梯拐角处,观察四周无人,立刻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捂住话筒低声说:“喂,你帮我分析分析,姓厉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后竹筒倒豆子,生生把厉元朗嘱咐他千万保密的这件事,一字不少的传递给对方。 那人略作深思,半晌才问:“他知道你和老胡的关系吗?” 陈玉栋连连摇头:“姓厉的才来不久,我估计还不清楚。” “他信任你?”那人又问。 “哼!”陈玉栋鼻子里冷哼一声:“我看他除了对罗阳信任之外,就是看见纪委的一只苍蝇,说话都得背着点,这个人心眼太鬼,捉摸不透。” “……”又是一阵断电的沉思,那人才肯定的说了一句:“他想重用你。” “我也有这感觉。”陈玉栋略显兴奋道:“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要想打开局面就得靠我这种老油条,要不然他屁也不是。” “嗯。”对方似有同感,“你就好好做,哪怕做做样子也好,让他觉得你值得信赖,这对你来说也是个机会。不过有一点千万记住,别让他利用了就行。”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吃屎的孩子,这点判断力还有。更何况,他只是个三十来岁的小娃子,老子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还能让他绕进去,笑话!” “好自为之吧。”那人说完立刻挂断,陈玉栋的脸上却闪现出另一种难以捉摸的表情…… 与此同时,厉元朗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拨号之前深呼一口气,这才按下数字键。 短暂的回铃音响起后,一个严肃声音传来,“哪位?” “徐书记,我是元朗。” “哦,是你啊,我可是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在西吴怎样?适不适应?” “多谢徐书记惦念,我一切都好。”厉元朗说:“我现在有件事向您汇报,我这里有几个手机号需要跟踪一下,您看……” 到底是老纪委,徐忠德一点就透,“这几个都是什么人?” “县纪委的内部人员。” 徐忠德没有多问,告诉厉元朗直接和郑重联系,这件事他知道了。 纪委有一整套完善制度,即便他这个县纪委书记,也不是所有人的电话都可以监控,有些人超出他的权限,需要向上级请示才行。 得到徐忠德的首肯后,厉元朗便找到了郑重。 哥俩好久没见,自然免不了闲聊几句。因为是上班时间,彼此都很忙,这种话题说几句即可。 随后便进入正题,厉元朗将几个人手机号码发给郑重,余下来就是等待了。 忙完这些,厉元朗总算得空喝口茶水了。 结果水才喝一口,倪以正的电话就到了。 也没废话,直接问道:“看到红头文件了?” “看完了。”厉元朗本能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老梁也受到牵连,只是记过处分有些重了。” 倪以正说的没错,厉元朗也深有同感。 行政处分一共有六种,分别是警告、记过、记大过、降职、撤职和开除。 在处分期间不得晋级和晋职,警告为期六个月,记过十二个月。 也就是说,在处分期间,这几人或多或少都有影响。 “老梁是心灰意冷了,刚在我这里发完牢骚。听意思他不想干了,反正年岁也不小,干完这一届也要退下来,莫不如找个养老的地方,过着顺心。” 梁运啸要离开团结镇? 一开始,厉元朗认为,这可能是梁运啸一时的气话而已。 直到他接下来收了一条微信,看到内容,厉元朗便认定,这事或许真的有。 第297章 女人心,海底针 微信是吴红丽发来的。 “晚上,你要是没有其他安排,我在老地方等你,给你做好吃的,包括吃我。” 这么暧昧的内容,厉元朗心知肚明。 可是从另一方面联系,他估计这顿饭不好吃,吴红丽肯定会有特殊要求。 但他的身体却不答应,连日来的大工作量让他急需释放一次。 哪怕他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他也顾不得了。 于是厉元朗回了一句:洗白白了等着我。 发出去他才有些后悔,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要继续做吗? 在钢丝上行走,中午不出事,早晚会有掉下来的那一天。 在人伦与道德的折磨中,厉元朗一下午都没提起精神,甚至中午饭也没胃口,只吃了一点点。 到了下班时间,厉元朗却没有急着走,而是坐在办公室里纠结着要不要和吴红丽见面。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吴红丽已然在微信里发了好几条内容,语言甚是露骨,还展现了她新买的红色性感内衣…… 终于,身体战胜理智,厉元朗的双腿就像不听使唤一样,机械的迈动双腿,走出县委大楼直奔停车场。 自然,这种事情不会麻烦老张开车的。 厉元朗坐进捷达王,戴上墨镜和口罩,换了一件衣服,还弄了一顶帽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估计就是最熟悉他的人,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车子龟速徐徐驶离西吴县城,直奔团结镇方向。 进入立秋,白天越来越短,夜晚则慢慢变长。 加之厉元朗车速本就不快,十八里地,到了团结镇的大街上,用了差不多近五十分钟。 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金宏小区2号楼3单元201室。 这个地方是吴红丽特意为他俩构筑的爱巢,就在团结镇唯一的主路边上。 要不是借助夜幕掩护,目标还是挺大的。 和以往一样,厉元朗把车停在稍远的小胡同里,他步行进入小区,同时不忘观察四周,若是给别有用心的人发现,可就大祸临头了。 试想想,妹妹叶卿柔从京城来探望他,就被某些人当成桃色事件捅到了朱方觉那里。 好在这只是个大乌龙,天大笑话。但厉元朗深刻记得,朱方觉表情不善,如果换成吴红丽,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想想都后怕。 所以,今晚厉元朗前来,还有一个决定,是时候斩断这份孽缘了。 无论对他也好,对吴红丽也罢,都不失为最好的结局。 轻叩防盗门板,好一会儿里面传来吴红丽的声音:“谁啊?” 估计是从猫眼里看到厉元朗这身打扮,没有认出来他。 厉元朗赶紧摘下墨镜和口罩,拿下帽子,露出本来的一张脸。 “咔哒”防盗门从里面打开,厉元朗快速闪进。 并且习惯性的通过猫眼看向楼道,一切正常。 “你看你,整得像做贼似的。”吴红丽娇嗔的埋怨着。 厉元朗并没看向她,依旧通过猫眼观察门外情况,并且开玩笑说:“可不就是做贼么,只不过我这个贼不偷东西,专门偷人。” 说完这番话,他才回转身来,却看到吴红丽正围着浴巾,短发还湿漉漉的,显然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 都说女人最能勾起男人原始躁动的有两种行为,一个是做家务,另一个就是刚洗完澡。 做家务时,女人身上最突出地方跟着抖动,令男人欲罢不能。 而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浴香,尤其湿漉漉的时候,皮肤上沾着水珠,更能勾起男人丢魂一样的向往。 吴红丽此时就属于第二种。 厉元朗不管不顾的一把扯掉吴红丽身上的浴巾,白花花的一片立刻展现在他的眼前。 尽管这一切厉元朗已经领略过多次,但今晚还是不由自主的仔细观察起来。 一般女人生完孩后子,或多或少身材都有些走样。 可吴红丽却不是,皮肤光滑得像缎子一样,小腹平坦,尤其是两条大长腿,十分醒目和博人眼球。 “讨厌,看什么看啊,又不是没看过。”三十六岁的少妇撒起娇来,照样别有一番风味。 “看过一百次也愿意看,这就叫百看不厌。” “烦人。”吴红丽说着话,就想过来抢厉元朗手里的浴巾。 结果她越是这样做,厉元朗越是不给。 闪转腾挪间,二人就在方厅里打闹嬉笑起来。 趁着吴红丽一个不留神,厉元朗一把将她拽进怀里,之后顺势扛在肩膀上,直奔浴室而来。 “干什么呀你……”一看这架势,厉元朗就要就地正法,吴红丽一边捶打他,一边阻止起来。“不行,不能在这里,去卧室……” “嘿嘿……”厉元朗一阵坏笑:“咱俩还没洗过鸳鸯浴呢,你要伺候老爷我,给我搓背……” “我不干,我不给你搓……”吴红丽奋力挣扎起来。 怎奈,女人的劲儿毕竟小,怎能抵抗住男人的力气,还是一个像公牛一样壮,且被高度刺激起来的厉元朗呢。 伴随着吴红丽反抗声音和水花翻滚的响动,浴室里一片春光…… 当一切恢复平静,厉元朗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的时候,吴红丽全身跟散了架似的,呼呼香气直喘。 “你吃了什么这么厉害。” 厉元朗吐出一口烟雾,得意说:“除了吃你,我连午饭都没怎么吃。” “我去热菜,早都做好了,就等你来开饭的。谁知道你这么猴急,一上来就……” 吴红丽刚要起身去厨房,却被厉元朗一把拉住,表情也变得郑重和严肃。 “吃饭不急,红丽,你要是有什么话现在就说,我也有话要跟你讲。” 吴红丽撩了一下耳畔短发,咬了咬嘴唇,这才说:“元朗,你能猜到我想对你说什么。” 厉元朗将半截烟摁灭在烟缸里,微微点了点头:“差不多吧,能猜到八成。” “说说看,但愿你能猜得对。”吴红丽说道。 “梁运啸要调走,你想试一试他的位子,对不对?” “就不知道有没有可操作性。”吴红丽这么说,等于认可厉元朗猜的十分正确。 厉元朗手掐着下巴,仔细分析说:“梁运啸的镇委书记是县常委,需要市委领导支持,红丽,你有吗?” “我当然没有。”吴红丽摇了摇头。她说的是事实,她的表姐夫金胜是县长,却在甘平县。再说,县长也管不了这事。 索性直接看向厉元朗,说道:“我没有,可是你有。” “说说看,我怎么个有法?” “我知道你岳父是水庆章,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吴红丽直来直去,没有一丝隐藏。 “还有呢?”厉元朗又问。 “那天咱俩在城郊野外,你打电话时,我听到什么谷副省长,还有个叶政委。这个谷副省长肯定不是咱们东河省的,因为省领导里没有这个人。可那个叶政委我知道,是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 吴红丽这番话说的没毛病,但这种关系一个不能动用。 好嘛,跟他们怎么说?说我有个红颜知己想要谋求发展,你们帮个忙。 这不是没事找抽么,不但帮不了忙,还会把自己赔进去,坚决不行! 于是厉元朗告诉吴红丽,这些人都是水婷月娘家亲戚。话点到为止,吴红丽就应该明白,这种关系绝对不能用。 但她铁了心想要更上一步,有那么一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为官从政,谁不想往上发展,尤其是从正科级到副处,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迈不过去的坎儿。 眼前就摆着这么一个机会,要是现在错过了,以后就永远错过。 她想了想,干脆一咬牙,说了一句令厉元朗十分震惊和意外的话。 第298章 领导者的担当 “元朗,姐就这一个要求。”吴红丽郑重其事的说:“只要你把我弄到副处级,哪怕不在团结镇,不在西吴县,我保证今后不在缠着你了。” 顿了顿,明显感到她接下来的情绪有些伤感。“你有你的生活,你有家,有妻子,不像我,离婚之后,孩子判给她爸爸,我是独身一个人。” “咱们俩是处在不同轨道的两个人,现在有交集,是因为轨道出现了偏差。有时候我也在想,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会不会长久。” “西吴县目前风雨飘摇,你孤身一人前来,遇到不少凶险和阻碍。你和荣县长关系不睦,多次在常委会上交锋,而且十分激烈。保不齐,就会有人会在你生活作风问题上搞事情。” “我一个离婚女人倒无所谓,可你不一样,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将会是灾难性的后果,恐怕会影响一辈子。” “所以,无论对你还是对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为好。我想,你要跟我说的话,也会是和这个事情。” 吴红丽说完,明亮的眸子里已然闪现出点点晶莹。 虽然她和厉元朗在一起,更多的是身体上的需求。 可人是感情动物,即便家养的小猫小狗,时间长了,都有感情,更何况是人呢? 厉元朗鼻子略微一酸,心情也低落到极点。 他想过这事,以为越早越结束这段不应存在的孽缘,自己会变得轻松。 没想到真正摆在眼前,会有不舍,会很难受。 同时,他也理解吴红丽,女人在官场本就不容易,漂亮的女人就更不容易了。 出来干工作,谁都想更上一层楼。吴红丽的话虽然直白些,却也透着无奈,这一点无可厚非。 “好吧。”厉元朗点着头,算是答应了吴红丽和他之间的私下交易。 你把我办到副处级,我就会离开你。 不过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度很大,最为关键的是,走哪条路线,谁能帮上这个忙? 厉元朗头大如斗,就连吃饭时也是心不在焉,没有食欲,味同嚼蜡。 这一夜,相对平静,厉元朗和吴红丽后背靠后背,各自都在想着心事…… 厉元朗是在第二天早上八点之前赶到办公室的。 昨晚他失眠了,明显感觉到双眼布满血丝。 吴红丽也一样,她的黑眼圈十分严重,一看就是没有睡好。 最近一段时间,厉元朗总有烦心事,心情不是很好。 但也有一个消息是件喜事,韩卫给他打来电话,国庆节这天,中午十一点十八分,他和信蕊将在甘平县金鼎大酒店二楼宴会大厅举办婚礼,希望厉元朗能够亲临现场,为这对新人证婚。 韩卫是厉元朗在甘平时最为信赖、感情最深的人。 这个婚礼,厉元朗无论多忙,也要抽出时间参加,亲自为这对新人送上祝福。 本来,国庆七天长假,是个难得休息的机会。 可对于纪委来说,只要有案子,就不会有消停的时候。 现在,最重要的案子,就是苏芳婉实名举报蒋玉帆和郭四河。 小丫头在元索镇多待一天,就多受一份折磨。 关键是,因为惦记女友情况,罗阳整天心不在蔫,工作起来时常犯错。 好在厉元朗理解他,没有责怪他,这要是换做其他领导,早就把罗阳换掉了。 秘书出错,会给领导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本来么,秘书就是为领导服务,帮助领导的,不是添乱的。 厉元朗已经了解,目前看来,蒋玉帆郭四河案子,进展并不大。 这也难怪,纪委内鬼的这颗毒瘤不铲除掉,就永无宁日。 而且,蒋玉帆和郭四河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对苏芳婉报复,把她发配到偏远贫穷的元索镇中心校了。 即使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厉元朗也不可坐以待毙。 他把程有利叫到办公室,再次表达对这件案子十分关切,让第一监察室的人加班加点,不要总是窝在办公室里,要多去走走看看,找相关当事人了解情况,总不能原地踏步,一点进展没有。 程有利答应的倒是干脆,不过也谈到一些困难,还有阻力。 “阻力?哪一方面的?”厉元朗皱眉问道。 “还不是隋秘书嘛。”程有利说道:“郭四河是隋丰年的姐夫,他能眼看着不管,隋秘书还搬出荣县长给我们施压。” 这倒是奇怪了。 当初动刘传利的时候,荣自斌可是把他叫去大发雷霆,难听的话说了一大堆。 现如今,查到隋丰年姐夫,荣自斌却保持沉默,这可不符合他一贯霸道的性格。 仔细一想,厉元朗释然了。 因为卧龙山工地死人的事情,荣自斌受到行政警告处分。他尚在处分期,不敢做得过火,夹起尾巴低调行事,安全度过处分期,这才是他的首选。 你低调,我偏偏要高调。 “查,坚决查,一查到底。”厉元朗十分坚决地说:“以后不管是谁干涉案子,包括县领导,你都往我这里推,让他直接来找我,我来应对。” 这番话一经说出来,程有利感觉非常惊讶。 他在纪委系统干了也快二十年,前后经历过多任书记。 一旦案子遇到阻力和干扰,从没有一位书记说过这类的话。 短短数言,却彰显出一位领导者的担当,对下属的维护。 纪委抓贪治腐,本身就是得罪人的活儿。 不徇私情,是他们的本职,却往往不被人理解,认为他们不讲情面,不懂得人情世故。 尤其一线办案人员,经常遭受来自各方面的阻力和威胁,甚至于诬陷报复。 往往这个时候,却没有人站出来为给他们撑腰,力挺他们。 寒心不说,还会受到伤害。 而此时此刻,眼前这位三十几岁的年轻纪委书记,说出这番话时,表情平静。 没有激动,更没有空洞的喊口号,完完全全是有感而发,是从心底里自然迸发出的正义能量。 程有利被震撼住了,领导能说出这种话,感染到他的心间,也传染到他的态度。 他点头说道:“有厉书记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我这就回去,和一监察室的同志们加班加点,哪怕熬个通宵,也要把举报材料里涉及到的人和事,做稳做透。” “很好,就有劳程副书记多费心思,多多辛苦。” 等程有利离开后,厉元朗拿起桌上话机直接拨到胡喜德办公室的电话。 好半天,才传来胡喜德慵懒的声音:“谁啊?” “喜德,是我,厉元朗。” “厉书记,有何吩咐?”显然,胡喜德的声音带有明显的情绪。 “裘铁冒你找的怎么样了?” “我的厉大书记,西吴县有七十万人口,茫茫人海,又没有一点线索,你叫我上哪去找?” “喜德,你坐在办公室里肯定找不到。我都给你提供了是翱翔公司的人抓走裘铁冒的,你就不会从翱翔公司那边下手调查吗?” 厉元朗的声音瞬间提高八度,对胡喜德人浮于事的态度已经显现不满。 胡喜德马上换了口气,态度恭敬不少。“厉书记,翱翔公司属于民企,咱们纪委只是对于党员干部进行检查监督,可是插手民企,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是纪委书记,关于纪委的职责不比你懂得少。”厉元朗生气道:“理由你自己去想,这件事你务必上心,看着事小,没准裘铁冒就是撬开翱翔公司的金钥匙。” “好吧,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办。”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厉元朗重重将话机放下,翱翔公司,莫有根,再一次萦绕到他的脑海里。 这个莫有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叮”手机传来微信来信息的动静。 一看,是吴红丽发来的。 “韩卫的婚礼你去参加吗?” 厉元朗回道:“我肯定会去。” “我也想去,离开水明乡这么长时间,还挺想念大家伙的,要不……” 她故意发来省略号,厉元朗已经明白她的心思。 便回道:“咱们俩同时回去,你觉得好吗?” 没有等到吴红丽回信,手机竟然响了,是一个座机号码。 很陌生,小号却是县政府那边的。 厉元朗疑惑间接起来一听,非常意外,怎么会是他? 第299章 背人没好事 葛云辉,西吴县常务副县长,谢克的老板。 “厉书记,不打扰吧?”葛云辉笑呵呵问道。 “葛副县长客气,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呵呵,也没什么,就是你来西吴县这么久了,一直没给老弟接风,不知今晚你有没有时间,能否赏给我一个面子,喝我准备的一杯薄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更何况,单凭葛云辉在对待谢克的事情上,挺重情重义的,于公于私,厉元朗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同样订好时间地点,葛云辉说到时候会派车来接他。 厉元朗前几天去看过谢克,他已经出院,正在家修养。 伤势恢复不错,精神状态看上去也很好,最主要的是,葛云辉发话了,等到谢克康复上班,仍然做他的秘书。 伤了这么久,老板一直对他念念不忘,不得不说,谢克算是遇到好领导了。 一个上午这么快过去,午休的时候,秦景给厉元朗打来电话,说了一些事情,厉元朗点头道:“就按照你说的去做,人手够不够用?” 秦景说:“请厉书记放心,我不是一个人。” 这句话厉元朗就明白了,秦景一定有帮手,过程不重要,他只要结果。 下午一上班,厉元朗就把罗阳叫进来,对他如此这般交代一番,罗阳点头并且在本子上记下。 却被厉元朗一把拦住,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说:“这件事十分重要,你要记在脑子里,不要留下笔迹,明白吗?” “我懂了厉书记。”罗阳刚要出去,厉元朗却把他叫住,让他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罗阳,我知道你一直惦记苏副局长,你放心,这件事我正在按部就班的进行。她目前遇到的困境只是暂时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水落石出,我一定会还她一个公道。我希望你能把这些话带我转达给她,让苏副局长不要着急,慢慢等待。” “厉书记,我替芳婉谢谢你。其实她被发配到元索镇,我曾经埋怨过她,蒋玉帆和郭四河在西吴教育系统多年,有很强的靠山,你一个新来的菜鸟没事惹他们干嘛,做好你的副局长不是挺好的么。” 罗阳端起一次性水杯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可她不听我的,还说没我没原则,遇到不平事就做缩头乌龟,为此好久不理我。” “今天厉书记和我讲这些,我就知道芳婉和你是一样的人,不管前途多艰险,多么难以触动,你们都会一往无前,为你们的信仰而战斗,你们的心都是正义的。在这一点上,我自愧不如。” 厉元朗叼上一支烟,罗阳连忙给他点燃,深吸一口说:“罗阳你也不要贬损自己,其实这跟每个人所处地位环境都有关系,如果把你放到我这个位置上,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因为你的心是善良的,有正义的基因,这也是我选你做我秘书的原因。” “谢谢厉书记对我的肯定。” “我一直都看好你,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好苗子,缺的就是一个机会。”厉元朗大手一挥说:“你去忙吧,对了,让老张开车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吧,厉书记您万一要用车呢。”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下午不用车,实在要用的话,我自己有车。而且,有老张跟着你,我也放心。” 的确,老张会功夫,一旦遇到不可预测的事情,最起码能保证罗阳的安全。 他一个文弱书生,提前做好防范,总是没错。 与此同时,在县城边上一栋外观大气漂亮的别墅里,莫有根抽着雪茄烟,站在三楼书房的窗前,眯缝着双眼望向远方。 不知道他是欣赏远处山脉上的黄色秋叶,还是想着心事。 随着双扇门被人推开,一道身影大步走进来。 莫有根还沉浸在思绪中,被这人突如其来的走路声吓了一跳。 要知道,他的书房外人很少进来,因为这里面有许多不被人知的秘密。 就是有人来的话手下人都会通报一声。这是谁啊!胆子这么大,敢随便闯进来,是不是活的滋润了。 正要发火的莫有根,转身看到来人的模样,立刻阴郁的脸变得晴朗起来。 “是大哥啊,什么风把你吹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别整没用的。”那人大马金刀坐进莫有根专属的大班椅上,将手包往老板桌上一扔,看样子,心情不是很愉快。 “这是谁把你惹了,告诉我,我让他看不到明天的太阳。”莫有根并没生气,反而奉送特制的古巴雪茄给那人,还亲自给他点上。 那人吸了一口,依旧气鼓鼓的说:“跟谁?跟你!” “我也没惹你啊,再说,我也不敢惹你,谁不知道你是……” “别说没用的。”那人抬手阻止莫有根继续说肉麻的马屁话,直奔主题。 “好好的,你干嘛把裘铁帽抓起来。抓就抓呗,为什么还要留活口,这不是给自己找事么!” “大哥,你不知道,裘铁帽掌握着咱们违建别墅的证据,我用了各种办法,他就是不把证据交出来,这家伙还真是茅坑的石头,又臭又硬。” “原来是这样。”那人把半截雪茄烟放在烟缸边上,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单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姓裘的不是有个相好叫什么……牛桂花的吗,你就不会从这个女人身上想办法,都说男人难过女人关,你掌握住牛桂花,就能掌握住裘铁帽的软肋。” “哎呀,大哥,还是你高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一点呢。”莫有根急忙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很快听到对方声音,便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布置完这一切,他才和那人并排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你吗?” “大哥,你说。” 那人拿起雪茄烟狠劲嘬了一口,“姓厉那小子现在盯上裘铁帽,同时你注意到你了。” “这我早就知道,我也做了准备,就比如前一阵子来的那个小丫头,我就把偷拍来的照片寄给朱书记。可是大哥,不知咋回事,朱书记那里并没有处理姓厉的,你说奇怪不奇怪。” 莫有根说完这番话,色感神经忽然迸发出来,似有回味的啧啧说:“不过那个小丫头长得到时蛮漂亮的,可比网红脸强多了,要是能把她弄到床上,估计老有味道了。” 呸! 万万想不到,那人竟然使劲啐了莫有根一口,一口粘痰直接喷到莫有根的脸颊上。 这要是换做旁人,莫有根非得震怒不可,估计命保住了,嘴巴也保不住。 可对待这人,莫有根不仅不敢生气,擦都没有擦,只是不解的问大哥干嘛这么做,他又没做错什么。 “你还没做错。”那人气呼呼指着莫有根鼻子吼道:“知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莫有根无辜的直摇头。 “她是姓厉的的妹妹,还搞什么桃色事件,人家和自己妹妹一起吃个饭算什么毛病。你这个猪脑子,下次栽赃陷害之前,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去做,省得丢人现眼,还给姓厉的无形中在朱方觉那里长了分数。说你什么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人大发雷霆,莫有根连个屁都不敢放,只有不住点头认错。 好话赔礼话说了一箩筐,那人总算怒气消弭一些,但是脸色始终阴沉着。 “大哥,我承认上次是我疏忽和失误,不过,我这里倒还有一些照片,是从纪委内部高价买来的,您看看,这女人总不会是姓厉那家伙的妹妹吧。” 说话间,莫有根走到书橱旁边摁动一个按钮,书橱咯吱吱徐徐往一侧拉开,闪现出一个灰色保险柜。 当着那人的面,莫有根在触屏上输入密码,吧嗒打开。 从里面拿出一叠照片还有两捆花花绿绿的钞票。 莫有根先把照片交给那人看。 那人看着看着,双眼突然一亮…… 第300章 暗中算计人 那人拿在手里,一张一张翻看,边看边说:“这不是苏芳婉,那个被下放的教育局副局长吗?” “是啊,大哥,你说一个小美妞晚上去姓厉的家里,不去滚床单,还能干什么?”莫有根立刻露出色色的笑容。 “会又怎样?”那人嘟囔道:“只有门口见面的镜头,床上的有没有?” “大哥,这又不是小电影,能弄到这些就已经不容易了,还花了我不少银子呢。话说,纪委那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是这个数。”莫有根伸出一个巴掌,五指张开。 那人根本没理这茬,这点钱在莫有根那里,还不够他喝的一瓶红酒钱。 真是人越有钱抠门,商人往兜里揣钱行,往外拿钱就跟割肉似的心疼,办不了大事。 “我是说,仅凭这点东西还不至于把姓厉的怎么样。”那人告诉莫有根:“我通过甘平县的同行打听过,姓苏的丫头片子原来跟姓厉的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姓厉的挺照顾她。在他帮助下,先做了宣传部长的秘书,后来又当事县团委副书记,之后才调到咱们县教育局当副局长的。” “丫头片子长相不赖,姓厉的如此帮她,我估计他俩早就不干净。不过我不理解的是,罗阳现在是丫头片子的男朋友,而且还是姓厉的最为信赖的秘书。你说罗阳傻不傻,别人给他扣上大绿帽子,他还死心塌地的为别人效力,是不是脑袋里生蛆了。” 那人说完这些,嘴角一撇,把照片放在桌子上。 莫有根边听着,眼珠子边叽里咕噜一顿乱转,猛然一拍大腿醒悟道:“大哥,我明白了,要想有他俩的床上照,不如找个电脑高手p一下,准是大爆料,大新闻!” “不行不行。”那人连连摆手,“即便手法最高的人,也难免露出破绽,警方的破解能力很强的。” “那怎么办?”莫有根面露失望神色,好不容易弄来的这些照片,别用不上,自己的钱岂不是白花了,扔水里连个动静都没听到。 “容我想想……”那人摸着下巴沉思一会儿,忽然说:“没有条件咱们可以创造条件,如果找个机会把他俩弄进一个被窝,然后告诉罗阳去捉奸,那样的话,岂不……” “那样就会闹得满城风雨,最好再找人发到网上去,姓厉的就是跳进达鲁江也洗不清。”莫有根在那人启发下,循着思路幻想起来,越想越兴奋,脸上逐渐泛起红扑扑的光泽。 “呵呵……”那人脸色总算有了笑模样,点着莫有根说:“你小子倒是有可造之才,使起坏来不逊于我。” “大哥说的哪里话来,我还照你差着远哩。” 本以为奉承的话,那人听闻却立马拉下脸来,怒斥道:“滚蛋,你这不是损我么,你的意思是我比你坏,是不!” 莫有根赶紧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巴,连忙一个劲的赔不是。 心里却腹诽不已,妈的,你一肚子坏水,比起坏来,老子真是不如你。 为了哄那人高兴,莫有根急忙将两捆花花绿绿的钞票摆在那人眼前,恭敬说道:“大哥,小超最近不是要出国嘛,这十万欧元是我给他准备的零花钱,你收好。” 那人抬着眼皮看了看,十分不客气的装进手包里,满意地说:“我就替他谢谢你这个二叔了,裘铁帽的事你抓紧办,还有咱俩刚才商量那事,也快想主意,要赶在姓厉的对你动手之前下手,懂吗?” “我懂,我懂……” 莫有根一直把那人送到别墅大门口,眼见那人的车子渐渐远去,消失在视线中。 这才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擦干脸上的痰液,把钱揉成一团,狠狠撇进身边草丛里…… 厉元朗不会想到,接他的车竟然是一辆价值百万的商务车。 虽然这辆车停在距离县委大楼稍远的位置,厉元朗背着手站在车门口,司机一再做着请的手势,恭请厉元朗上车。 摇了摇头,厉元朗对这个年轻小伙子说:“我这人有个习惯,好车我坐不惯,你开车在前面引路,我叫个车后面跟着就行。” “这位领导……” 小伙子还要说什么,厉元朗没有搭理,招手叫来一辆出租车,低身坐进去,告诉司机跟着那辆百万商务车就行。 商务车司机一时被弄得不知所措,打了个请示电话,得到应准后开车在前,出租车在后,直接驶上出城公路。 大多出租车司机都有一个共性,喜欢闲聊神侃。 或许这样可以缓解疲劳,提神醒脑吧。 反正厉元朗打的这辆车司机,就是个话匣子。 “一看你这个同志,就是个干部。”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微微一笑:“这位师傅,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司机手指敲打着方向盘,非常肯定回答道:“你一上来就坐在后座上,还是右侧靠窗,这可是干部都喜欢的位置。” “哦。”厉元朗始终笑呵呵的,其实和出租车司机聊天,也是打听各类消息的一种渠道。 出租车司机接触人多,三教九流都有,是小道消息的天然温床。 千万别小看这种小道消息,往往是真实情况的改编版。 因为经过许多人的嘴,这个加一句,那个加一段剧情,反正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肯定要变了味道。 但万变不离其宗,中心点指定会有,去除糟粕,提炼精华,还是会有不小收获。 他会开车,也是县领导,但是真没就座位问题有过考虑。 现在仔细一想,后座右侧靠窗位置,一个视线好,另一个就是安全性高。 司机继续说:“还有你的气质做派,一看就知道是个干部,你是股长吧?” 其实,司机嘴里的股长只不过是个股级干部。西吴是县城,县委书记、县长才是正处级。 各局委办的一把手充其量不过是正科级,只有副科级,才算正式迈入干部序列。 即便不算干部的小股长,可在老百姓眼里也是不小的官了。这就是人的眼界高低不同,想法自然也有出入。 厉元朗摇头笑说:“我哪里是什么干部,就是个打杂跑腿干活的,这次你猜的可不对。” “嘿嘿,你这个同志没说实话,你不是干部干嘛去山湖庄园吃饭,要是老百姓可舍不得。好嘛,一顿饭少则几千,多则几万,老百姓哪里吃得起。” 山湖庄园! 厉元朗一愣,司机怎么知道的,他的脸上又没写地址。 “很简单。”不等厉元朗发问,司机倒是主动说出来。 “你让我跟的那辆商务车,就是山湖庄园接待客人的专用车。不过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坐的,只有贵客才能享用。” 司机说到这里,再次仔细打量起厉元朗来。 瞅着年纪不算大,也就三十四、五岁,话说这个年龄应该还混不上太高职位,只是那辆商务车为何会出现? 往深一想,司机明白了,准是这个年轻仔是某个大领导的小跟班,领导坐上那辆车,他没资格坐,所以才打车跟着。 想通了,司机也就无所顾忌的又和厉元朗聊起来。 “听你的意思,山湖庄园是个挺高档的地方?” 厉元朗这么问,司机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年轻仔指定不是什么大官,他根本没来过么。 “那是当然。”司机说:“那里有山有水,环境优美,就连厨师都是高薪请的,有的都做过国宴,味道肯定好。” “是吗?”厉元朗好奇问道。 “我不骗你。”可司机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厉元朗陷入深思…… 第301章 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司机继续着话匣子,“听说山湖庄园的海鲜都是空运来的,肉类蔬菜都是人家山湖庄园自家养殖场养的和种的,无机无公害,纯绿色食品。现在当官的都很注重养生,我们老百姓从菜市场买的东西,他们根本不吃,要吃也是老百姓吃不到的。” 这番话传进厉元朗耳朵里,却是无比的刺耳。 出租车司机的话固然有失公允,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有些干部高高在上,严重脱离群众,把自己当成官老爷。 老百姓吃的他们不吃,老百姓用的他们不用,专搞特殊化。 就比如高档烟酒,网上有不少贴着某某内部特供的标签,说是某某专用,价格贵得离谱,却专有虚荣心强的人花高价弄到手,以为自己也能和某某一样,享受到这种好东西。 其实不然。 试想想,某某用的都是专门特制提供,有专门配方,有专人监督,从不在市面上流通。 所以说,那些贴着特供标签的东西,基本上全是假的,就是为了满足有虚荣心的人,并且还可以狠狠宰上一刀。 司机挺有意思,非常健谈,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刹不住车,也不管厉元朗的沉思状,滔滔不绝又讲起来。 “山湖庄园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咱们县领导经常去这里,尤其是荣县长,他是这里常客。” 荣自斌? 厉元朗不仅警觉起来,早知道山湖庄园的这些事,厉元朗就不会来了。 当时听到葛云辉说的山湖庄园,还以为是个农家院呢。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必须要打听清楚,不做无准备之战。 现在说啥都晚了,前面的商务车已经拐下出城公路,而且,眼前已经出现山水庄园的轮廓。 坐落在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带,山水相连,树木掩映,亭台楼阁,古色古香。 现在已是深秋季节,枯黄的树叶覆盖下,不失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若是夏天,这里的景致应该更加漂亮。 怪不得达官贵人都喜欢来这里,享受美景的同时再享受美食,绝对是人间第一美事。 商务车停在大门口,司机和门口的保安不知说了什么,反正一抬杆,保安对着出租车做了一个放行手势。 当出租车经过时,保安还规规矩矩敬了一个礼。 出租车司机惊得直咂嘴:“乖乖,以前我送人都只送到大门口,这位干部,你是第一个放行进来的。” 说出这番话,司机不禁暗中泛起狐疑,这个乘客到底什么身份?仅仅就是个股长吗? 厉元朗对于这一切没有任何反应,他在想着今晚只是一顿饭这么简单吗? 出租车开进来,司机眼睛都不够看了,边开车边叨咕着:“我在西吴县住了几十年,今天还是头一次进到这里来。我们老百姓在有钱,人家都不接待,这里实行的是会员制,不是会员只能在外面看看。” 商务车在树林中的柏油路上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幢三层楼前。 这栋深灰色三层楼很长,大门口挂着两个大大的红灯笼,有两个年轻女子穿着统一的灰色职业装,规矩站在大门两边迎客。 更为奇怪的是,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前台阶上,翘首期待。 看见商务车开过来,屁颠颠的走到车前,做好迎接车里人的准备。 不成想,司机却对他说了几句话,手里指向后面的出租车。 那人赶紧又跑到出租车跟前,打开后车门,对坐在里面的厉元朗微笑说:“厉书记,您到了。” 那张熟悉的脸上堆满笑纹,看得让人浑身一层层起着鸡皮疙瘩,极其不舒服。 厉元朗很是惊讶,说好的葛云辉请吃饭,他怎么会在这里? 既然来了,这时候走不合适,不给葛云辉的面子,无形中会在常委会多树立起一个对手,或者说一个敌人。 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呢,又不是老虎口,难道吃人不成? 厉元朗低身走下车,那人赶忙手搭凉棚,不等厉元朗掏钱直接递给司机一张百元大钞,留下一句不用找了。 司机拿着一百块钱有些发蒙。 倒不是有人大方付了车费,让他多赚八十多块钱。关键是年轻仔看样子不是股长,再一联想戴眼镜男子管他叫什么书记。 而且,这人看着非常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正胡思乱想着,楼门口过来一保安,态度极不耐烦的催促他赶紧把车开走。 看那样子似乎在说,这么尊贵的地方,岂是你一个出租车司机能来的? 没办法,咱惹不起,躲得起。 于是,出租车司机一打方向盘,直接顺着来时的路开出去。 在驶出山湖庄园四个烫金大字的大门口之后,司机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忽然脑子里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对了,是他,就是他。 隋丰年,县长荣自斌的秘书,县政府第一大秘。 怪不得眼熟,一年前,他儿子报考县公务员,笔试成绩第一。 面试前有人提醒,让他要提前运作一下,否则够呛。 他想了一宿,翻家谱终于找到一个八竿子才能够着的远房亲戚。 那人名叫康永生,是县委办综合组的组长,在司机眼里,绝对是个大官了。 结果他在请康永生吃饭的时候,康永生拐弯抹角告诉他,这事他做不了主,需要请一个比他还大的官前来,只要那人点头,事情成功率不说百分之百,也差不多少。 并且康永生还直白的讲,这事需要打点。咱们是亲戚,我不能收你一分钱,但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可不是一般人,你最少要拿这个数。 他的一巴掌就是五万块,还说这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换做别人,十万都不一定行。 司机咬牙答应,随后和康永生一起接待了那个大人物,而这个人就是隋丰年。 至于隋丰年收了钱,却把司机儿子办到下面乡镇,离家远不说,那里还特别的穷,条件十分不好。 司机回去的一路上,把隋丰年的祖宗八代挨个问候一遍。 发完火气,他同时也纳闷,能让隋丰年如此恭敬对待的年轻仔,到底是个什么官? 单说今晚酒席上,无故出现隋丰年,厉元朗对葛云辉的做法,颇有微词。 显然,纪委正在查办郭四河的案子,隋丰年此时前来,原因只有一个,肯定是给郭四河当说客的。 再有一个,厉元朗之前就跟隋丰年发生过不愉快,还和他的老板荣自斌不对付。 道不同不相为谋,硬弄到一起,除了尴尬还有无话可谈。早知这样,今晚就不该答应葛云辉,就不该来。 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身边还有个狗皮膏药缠人的隋丰年,始终不离左右。 自从荣自斌变得低调不张扬,隋丰年仆从主愿受到传染,难得对厉元朗态度恭敬。 从见到厉元朗到走进包厢的一路上,就没看到他献媚的笑脸改变过,厉元朗还没吃饭,就已经有了反胃感觉。 走进包厢,葛云辉已经坐在主位上,正和身边一个人抽烟聊着天。 那人厉元朗不认识,却看着眼熟,正在发愣时,葛云辉站起身主动过来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并且说道:“厉书记,丰年你们认识,我就不提了,这位我给你介绍一下……” 厉元朗却接茬说:“我原本以为今晚吃饭就我们两个呢,想不到还有隋秘书,和这位……” 他指着的那个人,刹那间一个名字飞进他的记忆细胞里。 “你是郭四河,县一中校长?” 苏芳婉的举报材料里只有郭四河的名字,但是纪委办案的资料里却有郭四河的照片。 厉元朗当时只看了一眼,别的没记住,那张大饼子脸却记忆深刻。 只不过,隋丰年来就已经让他不满意了,葛云辉却又把郭四河叫来,这是闹的哪出! 办案期间,不得私下接触嫌疑人,这是纪委的明文规定。 你一个常务副县长难道不懂么! 一想到此,厉元朗顿时拉下脸来,对葛云辉说:“葛县长,今晚的酒恐怕喝不成了,我还有事,告辞。” 都没理隋丰年和郭四河,厉元朗一个转身,直接大步往门口走。 谁知,身后隋丰年却说:“厉书记,请等一等,郭副局长有话对你说。” 厉元朗冷冷说道:“有话到纪委去说,不是在酒桌上。” 郭四河马上接过话茬,“厉书记,我要举报一个人。” 第302章 正义的声音 郭四河举报别人,这事倒新鲜。 隋丰年已然拽开葛云辉左边的椅子,意思让厉元朗坐下来听。 葛云辉也马上打起圆场,“厉书记,先别急着走,等四河把话讲完,你要是不打算留在这里,我绝不勉强。” 好,我倒要看看,你郭四河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 厉元朗坐在隋丰年拉开的椅子上,盯着郭四河那张大饼子脸,平缓问道:“说吧,你要举报谁?” 郭四河坐下来,两个金鱼泡眼珠子咕噜噜转动,鼓起腮帮子,牵动酒糟鼻子跟着变宽,蠕动着肥厚大嘴唇,似乎在下最后决心。 他干巴巴的却不说话,急得一旁隋丰年,终于变了脸色。还磨蹭个屁呀,要是把厉元朗磨蹭走,可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他赶紧提醒道:“姐夫,你有话快说,别让厉书记我们干等着。” “哎哎。”郭四河忙点着头,金鱼泡双眼回转过来,看向厉元朗启动嘴唇,咬着牙说出来几个字:“我要举报蒋玉帆。” 闻听这句话,厉元朗心里一惊。据他掌握的情况,郭四河跟蒋玉帆好的穿一条裤子,属于一丘之貉,他举报蒋玉帆,这事有意思了。 “继续说下去。”厉元朗表情未变,说话语速平缓,脸色也平静。但双眼始终紧盯向郭四河,目光如炬,直射进郭四河心里,令他浑身上下禁不住的颤抖起来。 没用的废物!隋丰年瞅着干着急,就差跺脚了。 赶紧启发道:“姐夫,你不是说有蒋玉帆贪污的证据吗,快拿出给厉书记看看……” 说完话,隋丰年一个劲的瞪着郭四河,大有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真搞不懂,他这个姐夫是怎么当上教育副局长、县一中校长的。 平时在酒桌上就属他屁话最多,今天是怎么了,厉元朗又没长三头六臂,至于吓成这个德行么。 “啊啊,是的。”郭四河总算醒悟过来,连忙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本子,站起身,颤巍巍的双手奉送到厉元朗跟前。 并说:“厉、厉书记,这是我掌管一中小金库的账目往来,您请过目……” 厉元朗并没有拿过来翻看,却意味深长说:“郭校长,我想你是搞错了吧,我是纪委书记,不是审计局长,没有权利审计你的小金库。” “对、对不起,是我……”郭四河老脸涨得通红,一时口误,被厉元朗抓住好一顿贬损。 把个隋丰年差点气出阑尾炎,赶紧帮忙解释:“厉书记,郭副局长没把重点说出来,我替他说。这本账由郭副校长掌管不假,可他却无权支配,因为他的上面还有局长蒋玉帆。这里面支出的每一笔钱,郭副校长都做了记录,除了一些必要的支出之外,绝大多数都是蒋玉帆用的。有人举报郭副局长将这些钱中饱私囊,其实冤枉了他,他这是替蒋玉帆背黑锅。” “还有……”隋丰年一努嘴,郭四河又拿出个档案袋,倒出来竟然是一堆手写的纸片。 “这些都是蒋玉帆的亲笔签字,在一中小金库报销的收据。您看看,上司发话了,郭副局长不敢不执行,他真是冤枉的。” 厉元朗搞明白了,敢情今晚隋丰年借着葛云辉的名头请自己吃饭,实际上是给他姐夫喊冤叫屈的。 把蒋玉帆贡献出来,他郭四河就可以全身而退,一点事情没有。 好一个弃卒保車,估计能想到这个招数的,除了隋丰年还会有谁,会是他这个关键时刻拉稀的姐夫吗? 厉元朗边想边翻看着那些东西,包括小账本。 大致看了一下,厉元朗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拍,直视郭四河,冷脸问道:“这些东西我们会核实的。如果是真的,蒋玉帆将会受到党纪国法的处置。但是你郭四河,你作为教育局副局长、一中校长,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 “我没责任,那些事都是蒋玉帆让我做的,”一直说话结巴的郭四河,在撇清自己时,说话竟然很利落。 “好一个没责任!” 厉元朗一指郭四河的鼻子,振振有词道:“你们将原本应该正常念书的孩子,故意抬高门槛,多收取他们的入学费用。导致有些孩子,因为家庭生活困难,拿不出这笔冤枉债,不得不去外地念书或者辍学,这样的钱,你们花着良心不疼吗!” 越说厉元朗越气愤,声音一下子提高八度。 “几千几万的,可能在你们眼里不算什么,可是你们知不知道,这些钱在贫穷家庭中,就是卖房子卖地甚至卖血的钱!我做过调查,为此而辍学的学生竟然高达五十二名,他们会因为上不了一中,而失去高考的机会,小小年纪就去外地打工,你们耽误的可是孩子们一辈子的前程。晚上睡觉的时候,你们就不做噩梦吗!” “这里面还有不少是招待费用,有的一顿饭,你们就吃了五万多,光拉菲酒就喝了四瓶。你们哪里是喝酒,分明就是喝孩子的血,喝家长的血。蒋玉帆有责任,难道你郭四河就没责任吗!” 一连串的三个‘吗’,把个郭四河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脑袋低下都快钻进裤裆里了。 厉元朗句句诛心,句句也是事实。 郭四河无以为辩,来之前早在肚子里想好的一顿说辞,在厉元朗正义的呐喊声中,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他成了哑巴,成了不会说话或者根本说不出来话的残疾人。 这就是正义的声音,在邪恶面前,永远是高着头颅,昂首挺胸。 冲着郭四河发了一通火的厉元朗,这时候拿起桌上那些东西,装好后站起身,向葛云辉说:“葛县长,我先走一步,再见。” 然后推开包间门,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留下来毫无意义。 葛云辉也被厉元朗刚才慷慨激昂的话语震撼住了,他今晚就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的,把厉元朗叫来,也算是完成荣自斌交办的任务,至于其他,跟他没有关系的事情,他才不会瞎掺和呢。 他本来就是带着耳朵不带嘴巴来的,万不想,厉元朗刚才那番话也给他深深上了一课。 人家可不是喊口号,那是实打实的真知灼见。 就连有多少学生因为交不起议价而辍学,人数都有。这个厉元朗真是不简单。 别看年纪比自己小了十几岁,但是他身上透出的那股正义能量,自己是没有的。有的话,在厉元朗正义巨人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 至于包间里留下三人说的什么,做了什么,厉元朗毫不关心。 不过,郭四河给他的这些东西,倒是对侦破蒋玉帆贪腐有很大帮助。 先前苏芳婉的材料里只有蒋玉帆收受教师晋升职称的贿赂,却没有他把手伸到一中小金库敛财的证据。 现在有了。 厉元朗边走边想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能今早把这些暗藏在教育系统的蛀虫挖出来。 滴滴! 一声汽车喇叭在厉元朗身后响起来,他本能的走到路边,好让车子开过去。 不成想,身后的那辆白色宝来却稳稳停下。 从车里下来的是个年轻小司机,走到厉元朗跟前,非常恭敬的冲他点头,客气的说:“厉书记,我们老板吩咐,让我送您回县里。” 你们老板? “方便透露他的名字吗?”厉元朗之所以感兴趣,主要是这个年轻小伙子就是百万豪车的司机。 换成这辆只有十来万的车子,一定是自己没坐百万豪车引起这个老板的注意,倒是个有心之人。 “这……”小司机一阵挠头,面露难色。 “好了,我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们老板,谢谢他的好意,我走回去正好锻炼身体。” “厉书记,这里没有出租车,距离县城有好几里地,我怕您……” “谢谢你的提醒。”厉元朗一摆手,转身继续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留下那个年轻小司机,望着夕阳西下那道拉长的身影,心里暗自嘀咕:“这么便宜的车他都不坐,我回去该怎么向老板交代呢?” 第303章 这个夜晚不平静 下午三点多钟,罗阳坐在老张的帕萨特车里,直奔团结镇东岗子村。 厉元朗交代他的任务是去牛桂花家,因为裘铁冒今晚上极有可能被救出来,让牛桂花给裘铁冒找个安身地方。 本来,厉元朗自己就可以找好地方,但是他觉得,目前西吴县不平静,纪委内鬼还没挖出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裘铁冒的消息一旦泄露,就不是能否救出来的问题了,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牛桂花的目标相对小一些,注意力没有他厉元朗那么高。 为了安全起见,只能让罗阳和老张一起去,相互有个照应不说,真要遇到坏分子,就凭老张以一当十的功夫,最起码能够保证罗阳不会受到伤害。 赶到东岗子村,已经四点将近五点钟。 罗阳记得牛桂花的家,让老张开到胡同口,他只身一人前去。 扣动牛桂花家的大门好几下,终于院子里有个女人声音问起来:“谁啊?” “牛大姐,是我。” “你?你是谁?”牛桂花顿时警觉起来。 “我是县里来的,我叫罗阳。” 牛桂花想了想,记忆里并不认识这个人,马上说道:“我不管你是谁,我们已经歇下了,你明天再来吧。” 明显不信任罗阳。 哎呀,光顾着办事情,罗阳知道自己犯了个大错误。 连忙说道:“牛大姐,我是县纪委的,我受我们厉书记委托,前来告诉你一件事。” 一件事? 牛桂花仍旧不敢放松,继续说:“我不认识什么李书记,张书记的,你还是请回吧。” “厉书记就是上次帮助裘铁冒裘大哥的那个人。”罗阳提醒道。 牛桂花想了想,马上想到那个有正义感的年轻领导。 “你是说帮铁冒伸张正义的厉书记?” “是的,就是这位厉书记。” 罗阳的话音刚落,大门立时打开,牛桂花这才认出来罗阳,赶紧把他让进屋里。 当罗阳将裘铁冒今晚就会回来的消息告诉牛桂花后,她竟然激动的抹起眼泪。 裘铁冒失踪的这段日子,牛桂花茶不思饭不想,人都瘦了好几斤,她是为裘铁冒担心,害怕他遭遇不测。 甚至于她都做好失去裘铁冒的准备了,不成想,他不仅活着,而且今晚就能见到他,不激动才怪呢。 “谢谢你,罗秘书,也谢谢厉书记,他真是个大好人。”淳朴的话不用多说,罗阳感受到这个女人对裘铁冒的真挚情感,同时也对厉元朗的看法,又上升到另一个高度。 罗阳又把厉元朗交代的事情告诉给牛桂花,她听了之后,擦着湿眼连连点头:“放心吧,我又给铁冒找了个地方,除了我之外没人知道,绝对安全。” “那就有劳牛大姐了。”罗阳起身告辞,并且告诉牛桂花,他在胡同口的车里等消息,牛大姐这里有什么事,手机联系。 牛桂花本想挽留,见罗阳坚持去外面的车里等候,只得作罢。 时间在一点点逐渐消退下去,眼看暮色降临,天已经暗淡下来。 罗阳和老张在车里就着矿泉水吃了点面包咸菜火腿肠,之后二人坐在车里一边观察,一边等消息。 厉元朗已经把秦景的手机号码发给罗阳,以便二人随时联系。 罗阳知道,秦景今晚有解救行动,他不能随便给秦景打电话联系,万一为这事暴露行动计划,这个罪过可就大了。 正想着心事,老张捅了一下他的胳膊,警觉道:“罗秘书,有车!” 罗阳赶紧通过后视镜望去,果然两道车光直射过来。 如果没有这个准备,谁都不会在意一辆车开进这条小胡同。 但诡异的是,那辆车看到老张的帕萨特,却直接停下车,一动不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辆车干嘛不走? 老张拍了拍罗阳胳膊,嘱咐道:“你在车里别动,我下去看看。” 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老张自持有些功夫,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他才不在乎有没有危险呢。 罗阳回道:“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个帮手。” 老张连忙说:“罗秘书,你待在车里就是在帮我了。放心,我没事。” 然后打开驾驶一侧的车门,大步流星往不远处的那辆车走去。 罗阳始终紧盯着那边状况,还从路边捡了一块砖头,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老张走到车跟前,不知说了什么,突然之间,从车里下来四个体壮如牛的大汉,围住老张就要动手。 罗阳急了,拿着砖头就要冲过去。 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就见老张挥舞拳头和腿脚,对着那四个人大打出手。 罗阳这下可真是开眼了,老张一个对付四个,丝毫不落下风。 拳脚上下纷飞,很快就将四个人打得东倒西歪,连个声音都没有叫出来,准是昏掉了。 真心点个赞,太牛叉! 可就在罗阳为老张的神勇暗自鼓掌之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黑影,举起一根类似于棒球棍的东西,突然袭击毫无防备的老张。 “老张,小心!” 只可惜,罗阳喊晚了一步。只听得“哎呀”一声惨叫,老张躲避不及,被打中头部,捂着脑袋摇摇晃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混账王八蛋,竟敢偷袭人。 罗阳急红眼了,顾不得别的,拿起砖头叫喊着扑向那道黑影。 他本身就是个文弱书生,打架根本不是他的强项。 还没到近前,却被那个黑影飞起一脚,直接踹在罗阳小肚子上,整个人腾空而起,砖头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飞出去好几米远,后背着地,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 罗阳顿感腹部生疼,两眼冒金星,就连夜空都在旋转。 那道黑影快速跑到罗阳跟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阴森森说道:“你他妈的是谁,不说的话,老子要了你的命。” 罗阳被踩的胸闷气短,却倔强的把眼一闭,头扭向一边,一句话不说,根本不鸟那人。 “妈的,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说话间,那人掏出一把刀子,明晃晃的刀片,在月夜反照下,显得恐怖可怕。 但罗阳不为所动,要杀要剐,随你便! 那人被气急了,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给脸不要脸,老子这就一刀废了你!” 说到做到,那人举刀直刺向罗阳心口窝。 罗阳双眼再次闭上,已经做好就义的准备,你就来吧! 千钧一发之际,就在刀尖只差几厘米就碰到罗阳的时候,那人身后突然闪现另一道黑影,不由分说,飞起一脚,将那个家伙踹出去十几米远。 “唉呀妈呀!”那人惨叫着,痛苦得声音都变了调。 很显然,这道黑影是在解救罗阳,而且那脚力气绝对比先前这人强上百倍。 罗阳顿感胸口窝轻松起来,没有那么压迫得喘不上来气了。 睁眼一瞧,一个身材高大,且长相英气的男子。 那人一把拽起罗阳,很正式的问:“你是罗秘书吧?我叫秦景……” 真的是他! 这和罗阳幻想秦景的样子几乎分毫不差,手法干净利落,简直就是个奇人。 罗阳点头回应:“秦景,我是罗阳,厉书记的秘书。” 他又往秦景身后望去,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架着一个人。 只是那人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模样。 “这是裘铁冒?你们救出来了?” 秦景点了点头:“救是救出来,只是他受到毒打,体力不支,始终处在半昏迷状态中。” “救出来就好。”罗阳揉了揉小肚子,对秦景说:“牛桂花已经给老裘找好了藏身之地,咱们这就过去。” “好,你身体没事吧?”秦景问道。 “还可以,我带你们去牛桂花家。”再往后看一看,老张被另一个很壮男子背上,他可以放宽心了。 不成想,几个人正要朝牛桂花家里走,瞬间,在他们前后冲过来一行人,并且有人高声断喝:“都不许动,举起手来!” 第304章 惊动省委领导 这个人的声音在夜晚宁静的小山村里,显得尤为清晰。 再一看,呼啦啦出现十来个身穿警服,全副武装的特警。 为首那人佩戴三级警司的警衔,一张脸非常严肃,刚才那个声音就是这人喊出来的。 借着车灯光亮,罗阳一眼认出来,这人不是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万明磊么! 警察出现令罗阳非常奇怪,他们怎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早另有原因? 单说那些警察在万明磊的命令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站着的趴着的,一并抓住戴上手铐。 罗阳被人抓的时候,挣扎间大声喊道:“万副局长,我是纪委厉书记的秘书罗阳。” “什么李书记王书记的,少给我扯淡,都抓走,一个不留。”万明磊表情阴冷,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任何话。 倒是那个被秦景打趴下的黑影,这会子已经清醒,经过万明磊身边时,不住提醒:“万局长是我,我是大成子,是莫总手下……” “我管你是大橙子还是小柿子的,都带走,全部带走。” 不过在抓秦景四人的时候,万明磊从他们的外貌和气质上明显感觉到了不一般。 于是便问:“你们是谁?干什么的?” “我们是谁不重要,你们上来不问青红皂白的乱抓人,谁赋予你的权利,对得起帽徽上的五角星吗!” 面对秦景的质问,万明磊嘴唇略微抽动几下,使劲咬了咬后槽牙,恶狠狠道:“这里还轮不到你教训我。我告诉你,在西吴县地界,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我不管你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抓不误,带走。” 随即大手一挥,警察愣是把秦景四人反剪双手,从后面拷上手铐。 自始至终,在秦景的示意下,他们没做任何反抗。 尤其秦景,脸上一直挂着不以为然的冷笑。殊不知,刚才他和万明磊的对话,他已经全部录下来,并通过特殊设备偷偷发送出去…… 再说厉元朗走出山湖庄园大门口没多远,惊奇发现一辆车租车就停在路边,竟然还是拉他来的那个司机。 “师傅,你在这里等客?”多少算是老熟人了,厉元朗主动和那人打起招呼。 “是啊,是在等客,不过等的就是你。”司机笑呵呵的样子,充满亲切感。 等我? “嘿嘿,我知道这里打车不易,怕你出来没车回县城,就特地在此等你,来吧,上车!”司机一把打开后车门,礼让厉元朗上了车。 “你是大领导吧?”路上,司机有意无意的套厉元朗的话。 “什么大领导,我就是一个打杂的。” “嘶……”司机将信将疑,又说:“你不是大领导,隋丰年为什么对你那么好,你一定没说实话。” “好吧,就让我说句实话,我是县纪委的,隋秘书和我们有工作往来,所以就认识了。”厉元朗还加了一句:“关系处的还不错。” 这么一说,司机多少有些肯定。 另外,他倒是听说过县里来了一个纪委书记,但是那人从没在电视上露过面,自然不知道真容了。 其实这也符合厉元朗一贯作风,他不喜欢抛头露面,即便有必须到场而又有电视台记者摄像时,他也总是借故躲开。 一个是他喜欢低调的做派,还有一个是他特殊的身份。 纪委书记越保持神秘感,对腐败分子越有震慑力。 司机满腹狐疑的把厉元朗送到县城一个面馆前,厉元朗下车给他车费,他说啥都不要。 一百块钱都够坐几个来回了,还要车钱,不是见钱眼开还能是什么。 厉元朗岂能占便宜,同样掏出一百块给过去,也不管司机师傅在他身后喊着找钱,直接走进面馆。 司机无奈的直摇头,本想追上去,可还是算了。 估计就是给他的话,他也不能要。再说大庭广众之下,互相拉扯也不好看。 再想想厉元朗能去这么普通的小面馆吃面,应该不是当官的。老百姓吃的东西,当官的能去吃么。 他苦笑着摇头,怪自己也许是想多了。 厉元朗这边点了一碗牛肉拉面,一碟拌黄瓜,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计,三下五除二吃了个痛快。 正好面馆离他的住处不算远,步行也就二十分钟,吃完饭正好消化食。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钟,天早就黑了。 路两边霓虹闪烁,灯光璀璨。 大街上行人穿梭,车流不止,好一派秋夜的繁华景致。 只是厉元朗却无心观赏,他一直惦记罗阳和老张,不知道东岗子村那边情况怎样。 从山湖庄园出来到现在,他给罗阳打了不下四五个电话,始终关机,老张手机也是如此。 怎么回事? 厉元朗不淡定了,他想联系秦景,又怕秦景在执行任务无法接听电话。 于是便打给了另一个人。 “你们的人还在现场附近吗?”厉元朗问。 “厉书记。”那人回道:“我正要告诉你,秦景他们已经成功完成任务,解救出了裘铁帽,我们这边也要撤了。” “好,很好。”厉元朗很满意的点着头:“辛苦了,等到事情结束,我给你们请功。” 不过,他马上想到另一个问题,又问:“裘铁帽的藏身之地是那个人告诉你的?” 对方非常肯定的回答:“是的,他那天找我喝酒,喝多了,无意中透露出来。还别说,他提供的消息真准。” 厉元朗却不这么想,他有种直觉,事情绝不是表象那么简单。 既然秦景那边成功解救出裘铁帽,厉元朗就不用顾忌,可以和他取得联系了。 同样的,秦景手机竟然也出现关机提示,这就让人捉摸不透了。 一阵悦耳的音乐铃声响起,厉元朗以为是秦景或者罗阳,结果一看号码,显示的却是叶明天私人手机号。 这还是上次见过叶明天之后,叶明天留给他的。 只不过厉元朗一次没打过,即使秦景出现,也没和叶明天联系过。 这跟厉家和叶明仁曾经的过往毫无关系,厉元朗已经从心里认可了这位叶家二叔。 他不打电话的原因在于,叶明天不仅是省委领导,还是省军区政委,每天诸事繁忙。 只有叶明天找他,没有他去讨饶人家的道理。 没等厉元朗张嘴,叶明天直接问:“你们西吴县有个叫万明磊的是吧?” 厉元朗想了想,点头称是,并报出他的身份。 “公安局常务副局长又能怎样?竟然把我派去的人,不问青红皂白拿手铐给铐了,他很有官威啊。” 明显感觉到,叶明天发火了。 只不过人家发火归发火,该有的涵养还在。 厉元朗顿时明白,怪不得罗阳老张和秦景的手机打不通,准是被警方没收直接关机了。 “太不像话了!”厉元朗也很愤怒,“二叔,我马上给万明磊打电话,过问此事。” 叶明天却说:“这事你不用插手,由我来解决。哼,某些人以为我们家老爷子走了,叶家就是软柿子,谁都敢随便捏一把是不是?” 挂断手机,叶明天直接和省委书记王铭宏取得联系。 王铭宏是京城王家人,王家和叶家是世交,私底下关系走得很近。 要不然,也不会同意叶卿柔和王松谈恋爱。 而且,二人已然进入到谈婚论嫁的阶段,就等着双方家长坐下来一起商量了。 叶明天将秦景被西吴县公安局的人抓走之事,大致说了一遍。 王铭宏听出来叶明天心有怒气,两人好歹也算是未来的拐弯亲家,王铭宏对此还是非常重视的。 于是乎,一场惊动省委高层的事件,大幕正在徐徐拉开…… 第305章 背后的较量 叶明天说是不让厉元朗插手,固然有保护他的意思,其实更深层的是,厉元朗在这件事上,能量明显不足。 他是县委领导不假,可他是纪委书记,不分管政法系统,说话力度自然有限。 但什么也不做,又不符合他的性格。 关键是,秦景是在帮他忙。而且被抓的人里面,还有他的秘书和司机。最为重要的是,裘铁帽也在其中。 厉元朗想了想,拨通了老婆水婷月的手机号。 自从他在西吴县上任之后,水婷月一直常住娘家。 这个时间点,她应该没睡。 铃声响了几下,水婷月接听,里面传出一阵懒洋洋的声音:“老公,这么晚了还打电话,什么事?” 刚刚八点多钟,哪里晚啊。 厉元朗微微一笑,打趣问:“你不会这么早就睡下了吧?” “刚要睡,就被你的电话吵醒了,真是讨厌。” 水婷月已经过了孕初的恶心和呕吐反应,现在就是喜欢睡觉,总感觉睡不醒。 “呵呵。”厉元朗笑说:“都说怀孕嗜睡生的肯定是女孩,老婆,你要是生个女儿该有多好,长得像你一样漂亮,多招人喜爱。” “我才不呢!”没想到水婷月一口否决:“我要生个儿子,给你们老厉家传宗接代。” 没想到,水婷月还是个儿子控,重男轻女不说,骨子里的旧有思想还挺严重。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传宗接代那一套,早就过时了。” “不,我偏不!”水婷月立刻闪现出女人的蛮性,“我就喜欢生儿子,告诉你老公,这一胎如果是女儿,我就生第二胎、第三胎,直到生出儿子为止。” 都说跟女人没有道理可讲,何况是孕期的女人,女人怀孕性情多变,千万不能较真。 厉元朗连连点头答应:“好,好,你想生就生,哪怕给我生七个金刚葫芦娃,我都奉陪,只是别把我抽干了就行。” “抽干了你也得陪着我生,要不然我就把你给咔嚓了。” 厉元朗连连告饶,两口子打情骂俏了一会儿,厉元朗这才问,他老岳父水庆章在不在家。 水婷月告诉他,爸爸晚上回来挺早,这会应该正在书房。 自从升任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后,水庆章的作息很固定。 除了不必要的应酬之外,他基本上都能按时回家,陪着老婆和女儿吃晚饭。 主要是女儿怀孕,他惦记着,纵然做不了什么,陪着吃饭聊天,愉悦女儿情绪,这点他还是能做到的。 “那我打给爸爸。你早点休息吧,国庆节我参加完韩卫的婚礼就回家,到时候好好陪你几天。”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又聊了一会儿,夫妻二人这才互道晚安,挂断手机。 厉元朗和水庆章虽然是翁婿关系,可二人都是体制内的人,话题自然离不开官场上的人和事。 一接到厉元朗的电话,水庆章不仅埋怨几句:“臭小子,这么久不来电话,一来电话准是有事,说吧,什么事?” “爸,我最近事情多,怠慢您了,请您原谅。” 水庆章能这么跟厉元朗说话,就是拿他当自家人,换做外人,绝不会这么说。 就像有些领导,他能骂你,越骂越狠,反而是好事,那是没拿你当外人。 怕就怕在,领导对待你越是客气,越是尊重,这就说明你在他心目中,不是亲近的人,要想得到重用,几乎不可能。 厉元朗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叶明天为此发火,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水庆章。 电话那头,水庆章沉思着,只听到“吧嗒吧嗒”抽烟声音。 自从厉元朗给水庆章买了烟斗,他就爱不释手。在外面抽烟卷,回家清一色抽烟斗。 一个是喜爱,另一个是厉元朗总能搞到上好烟叶,找专业师傅加点红酒之类的调剂一下,味道相当哇塞。 只不过,为了水庆章的身体,谷红岩每天给他的烟叶数量十分有限。 一次抽完也好,分几次抽也罢,反正就这些,你自己看着办。 良久,水庆章这才说话,“叶明天这么做,是敲山震虎,做给老金家看的。” 厉元朗没有插话,他知道水庆章的话只是个开头。 接下来,水庆章便将叶明天向金家开炮的原因说了。 东河省在全国的经济地位不是前茅,但地理位置举足轻重。 早有传闻,高层要有政策向东河省倾斜。而且为了提高东河省的地位,东河省委书记很有可能入局,虽然是候补,那也算是对东河省的一种肯定。 所以,这才有了京城四大家都在省里安排了家里人或者自己人,抢占先机。 王铭宏作为王家人,担任省委书记,叶家也有了个叶明天。 水庆章自然代表谷家,别看是女婿,那也谷家人。 金家因为金老爷子的决策失误,进来比较晚。省里没位置,只能先在广南市安插了金维信,在允阳市蔺下区安排金维昂担任区长。 可金老爷子心有不甘,其他三大家子都是省级或者副省级,他的两个孙子才是副厅,这样将来一旦分发蛋糕,肯定吃亏。 所以,当初水庆章调任,沈铮上位成为市委书记,而空出来的广南市市长位置,一下子引起金老爷子的注意,并在随后市长人选上发了话。 别看金老爷子年事已高,退下来多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威犹在。 他的话,上面会做认真考量,更何况,仅仅是个地级市的市长,还入不了某些人的法眼,比如其他三家。 不跟你争了,反正我们也争到了该有的位置,地市厅级就让给你家了。 这样才有鲁为先能从新河市常务副市长的位置上,升为广南市长。 其实这就是一种平衡,大家都认可的平衡。 但前提是,这种平衡不能打破,更不能把手伸向别人地盘。 前一段时间,省军区一个副司令去京城专门拜访了金老爷子,这事一经传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特别是叶家。 一直以来,省军区都是由叶家人或者嫡系执掌,不是司令员就是政委。 现如今,金老爷子有了一个正厅两个副厅还不满意,又收编了省军区副司令员,这下可是惹恼了叶家人。 本来叶家老爷子去世后,叶家明显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老爷子健在,哪怕只剩下一口气,那也说明家里的顶梁柱没有倒。 现在,人走茶凉,特别还在叶老爷子去世没多久,金家就不讲武德,心急火燎的去叶家地盘招兵买马,叶家人岂能善罢甘休。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们老叶家是病猫么! 正好这个时候,该巧不巧的,万明磊弄这么一出,把叶明天派去的人给抓了,叶明天岂能坐视不管? 至于万明磊这样的小卒子,还入不了叶明天的法眼,但是鲁为先作为金家人,这下可就成为叶家反击的靶子了。 听完水庆章的分析,厉元朗如梦初醒。 当初还以为叶明天不让自己插手,是看不起他的身份和地位,管不到万明磊。实际上,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元朗,这件事你不要有任何动作,搬个小板凳,在一旁坐着看就行了。”水庆章如是说。 “爸,我明白,您的意思是,二虎相争,必有损伤,我不要溅到一身血。” “嗯。”水庆章满意地说:“比喻的倒是恰当。” 随后,水庆章又问厉元朗在西吴县的情况。 厉元朗如实回答,就俩字:“很难。” “你的难处主要集中在哪里?” “怎么说呢,县委书记对我还算支持,阻力主要是县长荣自斌。他是金维信部长看中的人,而金部长也为此找我谈过话,希望我们俩能够和平相处。” “噢?”听到厉元朗这么说了,水庆章却突然说了一句:“这个金维信,看来也需要咱们谷家亮一次剑了。” 第306章 又是一个不眠夜 亮剑? 厉元朗没有听懂老岳父说的意思,问过去之后,水庆章没有告诉他,还是那句话,等着当看客就行了。 挂断厉元朗的手机,水庆章再次将为数不多的烟叶塞进烟斗里,眯缝着眼睛使劲吸了一大口,却引来剧烈咳嗽。 外面正好路过的谷红岩当即推门进来,看到满屋子烟雾缭绕,边开窗边埋怨起来,“你就抽吧,不把自己抽出事情就不算完。别忘了,咱家还有个孕妇呢。” 一向在老婆面前超好脾气的水庆章,这时候却对谷红岩下了逐客令:“你先出去,我要打个电话。” “什么?”谷红岩没有听清楚,或者说没有想到老公竟然撵她。 “我是让你出去!”水庆章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表情里有威严也有怒色。 谷红岩刚想着怼回去,可一寻思水庆章的身体,还有他现在已然是省领导的身份,嘴干张着半天,终于服软。 嘟囔道:“行,你水书记发了话,我一个小行长惹不起你,还躲得起。” 说完话,转身走出客厅,顺手把门关上。 但她却没有走,而是把耳朵贴在实木门板上,偷偷听着里面的说话动静。 “炳言省长,我是庆章,有件事情我要对你说一下……” 当曲炳言听完水庆章的一番话之后,想了一想,一个电话打给了省委书记王铭宏。 “王书记,我是炳言,你在办公室?好的,我这就过去,有件事我们需要沟通商量。” 至于省委一二把手在办公室里说了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接下来,广南市委书记沈铮,市长鲁为先分别接到省委来的电话。 电话里的内容,想必只有当事人清楚。 沈铮撂下电话,脑门上竟然渗出细微的汗珠,在书房地上来回走着,一圈又一圈,双眉已经紧紧锁在一起。 这会子,老婆进来给他送沏好的茶水,沈铮却一指门口,呵斥道:“别在这里烦我!消失,马上消失!” “又犯什么精神病。”老婆心里嘟囔,没敢回嘴,只得乖乖把门带上,上一旁生起闷气。 沈铮正在烦闷,鲁为先的电话打进来。 “沈书记,你在哪里?” “我在家。”沈铮的口气略微好转一些,但依然透着冷冰冰。 “刚才我接到曲省长的电话,说西吴县公安局粗暴执法,扣押了省军区执行任务的同志……” 这下反倒把沈铮的话匣子刺激开了,他也说道:“唉,我接到的是省委王书记电话,提到的也是这件事。为先市长,看来我们俩急需碰一下,商量怎么平息省委领导的怒气。” 朱方觉最近推掉不少应酬,主要是他在体检时,血脂血糖都偏高。 这怎么能行,照这样下去,身体不得垮了。 关键是身体一旦垮掉,位子就不保。 不行,绝不行,必须加强锻炼。 于是乎,每天早上,一个又矮又胖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县委住宅楼附近的公园里,一圈又一圈的慢跑。 还有饮食习惯也要改一改,常吃青菜水果,少沾荤腥。尤其是喝酒,能不喝的都不喝,实在躲不过,也要少喝。 另外,朱方觉还把熬夜的习惯也改掉,每天晚上九点上床,十点之前一定要睡着,五点起床后接着锻炼。 所以,当沈铮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朱方觉已经睡着了。 迷糊糊抓起话机,还在嘀咕着:“谁呀,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睡,我看你就是一只猪,睡肥了等着挨宰是不是!” 谁呀,竟敢对自己这么说话。 好在朱方觉没敢把心里话讲出来,赶紧打开床头灯,一看号码立刻清醒了。 “对、对不起,沈书记,我不知道是您……”朱方觉连连道歉,生怕惹恼了这位顶头上司。 “你们西吴县公安局真是厉害呀,连省军区的人都敢抓,是不是长着三头六臂,脑袋多了不怕砍是吧。” 沈铮不善的语气,朱方觉立刻明白,县公安局惹祸了,惹了大祸。 他赶紧一个劲的赔不是,并且表示马上过问,会给沈书记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放下电话,朱方觉后背湿淋淋的,都把背心弄湿了。 他也顾不得换掉,马上一个电话打给政法委书记黄维高。 与此同时,荣自斌正在山湖庄园自己常去的包房里,和常务副县长葛云辉、常委副县长房大法以及秘书隋丰年,还有教育局副局长兼一中校长郭四河把酒言欢。 他已经知道厉元朗饭都没吃,就离开这里的事情。 于是安慰隋丰年和郭四河,“你们不用纠结这件事了,厉元朗不是已经拿走四河的举报材料了吗,他会认真对待的。至于蒋玉帆那里,四河你要做好切割,别把你连累进去。” “是的,荣县长,其实我是被蒋玉帆给拉下水的。您说,他是我的上级,他说的话我能不听吗?” “这不是听的问题,这是个大是大非讲原则的问题。我看厉元朗说的那些话没毛病,你们做事也太过分了,招生名额压缩到只有六百个,余下的六百名让人家掏冤枉钱,你们这是想钱想疯了,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荣县长说的是,是我们的不对,出发点有问题。”郭四河一个劲的赔不是,点头如捣蒜。 隋丰年气不过,郭四河认错就认错呗,干嘛总有往自己身上揽责任的意思,这事你得往蒋玉帆那里推啊。 于是他趁着给荣自斌倒酒的空当,提示道:“县长,郭副局长有错误,可是蒋玉帆的错误更大。他把手伸进一中小金库,那里面的钱他想拿就拿,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您说,郭副局长能怎么办?他没办法只能执行。” 一旁的房大法摇晃着脑袋也跟着附和:“是的哩,这里面就有个主次问题,蒋玉帆是主,他的责任也最大。四河只是随附,责任自然就小。” “是,大法说的没错。”葛云辉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荣自斌点燃一支烟,正要发表看法,手机突然响了。 这是他的私人手机,没在隋丰年手上,而是揣在他的衣兜里。 摸出来一看号码,赶紧做了个别出声的手势,滑动接听,恭敬的说道:“鲁市长,你好,我是自斌。” 不知道鲁为先在电话里说了什么话,荣自斌原本平和的脸上,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毛很快挤在一处,久久没有分开。 鲁为先在电话里说了二十分钟,期间又有两个电话打进来。 一个是金维信的手机,一个是县委办主任左江的座机号。 荣自斌和金维信又聊了十来分钟,不过是他走进包房卫生间里通的话。 和左江只说了不到一分钟,左江告诉他,朱书记通知,在家的常委马上赶到八楼小会议室,召开临时常委会,时间定在半个小时之后。 他回到座位上,葛云辉和房大法都纷纷讨问,朱方觉这么晚召开常委会,究竟为了什么事情? 显然,这二人也都接到了左江的电话通知。 “什么事!”荣自斌冷着脸嘟囔道:“还不是万明磊那个王八蛋,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下子,我看黄维高怎么保他。” 厉元朗接到左江电话时,正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想事情。 他从水庆章的话里,猜到这件事已然上升到省委领导那里,绝不会悄无声息,肯定后续会有大动作。 所以他没有休息,就连洗澡的打算都放弃掉了。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穿衣下楼。 老张和罗阳都不在,他只好自己开车直奔县委大楼。 当他走进八楼小会议室时,已经来了五名常委,其中还有人带着酒气,估计是从饭局上赶来的。 他望了望灯火通明的窗外,心想,今晚肯定是个不眠夜了。 第307章 巧舌善辩 坐在葛云辉身边,一股刺鼻的酒味让厉元朗略微皱了皱眉。 斜对面的倪以正偷偷望向他,眼神里似乎在询问:“知道常委会的内容是什么吗?” 的的确确,西吴县在厉元朗来之前,晚上尤其是深夜开常委会的事情几乎没有。 除非遇到紧急事件。 这还不急吗,都惊动省委领导了。 当然,这事厉元朗只能放在心里,却不能外传。 他今晚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只带耳朵不带嘴巴,完全按照岳父的要求,做个旁观者就行了。 神仙打架,小鬼可不要遭殃。 所以面对倪以正的眼神求问,厉元朗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装作不知道。 接下来,宣传部长王润华,县长荣自斌也都纷纷走进来。 奇怪的是,荣自斌在经过厉元朗身边时,还朝他看了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西吴县常委共计十一人,除了梁运啸有事请假之外,就差县委书记朱方觉还有政法委书记黄维高了。 梁运啸家在团结镇,这么晚了,他是不想走夜路,危险。还有就是,他一直暗中往广南市活动,争取到一个正处级的养老位子,心思早就不在西吴县了。 只要不涉及到团结镇,就跟他没有什么关系,能不参加的都尽量躲着不来。 朱方觉是县委书记,他踩着点最后一个来,大家早就习以为常,见惯不惯了。 倒是黄维高还不露面,多少让许多人感到疑惑。 不过,这点疑惑很快在朱方觉进来,黄维高跟在后面一脸怒相的出现,而打消掉了。 朱方觉坐下后,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问左江:“老梁书记没来?” “他有事,请假了。”左江答道。 “团结镇离我们也就十八里地,而且今晚事情就发生在团结镇下面的东岗子村,老梁书记不来,有点说不过去。”朱方觉像是说给左江听的,其实也是在告诉众人。 “我这就给梁书记打电话。” 左江刚要起身,却被朱方觉抬手叫住:“算了,事情是发生在团结镇地界,但是和团结镇没什么关系,不来就不来吧。” 随后他声情并茂的说道:“同志们啊,我们西吴县又出名了。县公安局的万明磊,带着警力去东岗子村,把执行任务的省军区的人给抓起来。这还不算,还给人家反剪双手铐上手铐。”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不成想,省军区的人已经把万明磊大言不惭的话录了音,直接传给省军区的叶政委。同志们,这是什么行为?简直就是无法无天的混账行为!” 不等其他常委说话,朱方觉已然给这件事定了性,看来,万明磊这次是凶多吉少,神仙也难保他。 “咳咳。”咳嗽声来自于荣自斌,这是他要发言的前兆。 “我非常同意朱书记的意见,这事就是无组织无纪律,拿着国家公器为非作歹的行为,我建议,给予万明磊严重处分,就是撤职查办都不为过。” 荣自斌的发言,令在场所有人,也包括厉元朗都有些吃惊。 貌似他和黄维高关系还算不错,想不到关键时刻,竟然和朱方觉意见难得一致,把矛头直指政法委,直指他黄维高那里。 谁不知道,万明磊是黄维高一手提拔起来的。 由于黄维高是政法委书记,同时又兼任公安局长。 因为这个身份,事情繁忙,县公安局的事他很少过问,全都交给万明磊处理。 万明磊名义上是常务副局长,却是公安局的实际话是人,是作为黄维高的接班人培养的。 刚才,黄维高在朱方觉的办公室里,就被朱方觉狠狠训了一通。现在荣自斌又来这么一手,这是要把万明磊赶尽杀绝,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节奏啊。 县委一二把手同时向他,向公安系统发起责难,于公于私,黄维高都不得不说话了。 即便有许多时候,他参加常委会,说的少,听的多,今晚再也不能只带耳朵不带嘴巴了。 “朱书记和荣县长的批评,我深刻接受。”黄维高还算识时务,首先承认错误。 “但是我要重申的一点是,四个字,一面之词。”黄维高量出四个手指,继续道:“你们都说万明磊暴力执法,抓了省军区的人,可你们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黄维高看向在座所有人,最后目光停留在厉元朗身上,但很快又飘向别处。 “万明磊是带着警力在东岗子村附近搜查网上通缉犯,得到村民报警,说有人在村子里聚众斗殴。所以,他才带着人把两伙斗殴人员全都抓了,并带到团结镇派出所进行审问。” “他抓捕省军区的人,那也是职责所在。更何况,省军区的人始终没有亮明身份,他们脸上又没写着字,抓错了人实在是一场误会。” “同志们,我们警察的职责是什么?是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万明磊这么做,有什么错?就因为对方是省军区的人?是叶政委的手下?” 顿了顿,黄维高情绪激动地说:“我就不明白了,万明磊履行警察的职责,就要对他撤职查办,试问问,他是犯了哪条王法,哪条罪责,请给我一个理由,要不然,我是想不通,非常想不通。” 这番话,可把在座众人,尤其是朱方觉和荣自斌都说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 想想也是,万明磊带领警方处置斗殴人员,这是他们的责任所在,为此要处理他,实在说不过去。 仅仅因为得罪了省领导这一条吗? 看到众生相,黄维高的嘴角微微往上一翘,似是胸有成竹。 “维高同志,你这么说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万明磊就没有在执法过程中采取过激行为?即使不知道省军区来人的身份,就是面对普通群众,他这么做也是很过分的。” 经过黄维高巧舌如簧的诡辩,朱方觉已经底气不足,不像刚才一上来那么气势汹汹咄咄逼人了。 “是的,省领导那里有万明磊和军区的人对话录音,这点你怎么解释?”荣自斌也附和问道。 “朱书记,荣县长,你们说的这些我不否认,真的。”黄维高带着感情说:“我在公安系统工作了二十几年,面对的歹徒数不胜数。我们和大家一样,都是人心肉长,一想到歹徒犯下的累累罪行就恨之入骨。所以就养成这种不好的习惯,对待坏人可能下手比较重,我想这是人之常情。但总不能因为这点事情就把谁撤职查办,我觉得这样有失公允,也会伤了干警们的心。” 说完,黄维高身体往后一靠,从兜里掏出一支雪茄烟,在手里玩味的把玩起来…… 谁也没想到,这次常委会从始至终,一向不善言辩的政法委书记黄维高竟然成为主讲,反观朱方觉和荣自斌二人,会成为助讲,而且明显后劲不足。 原本气势汹汹就要处理甚至法办万明磊的他们,被黄维高这番话说的难以回应不说,经过黄维高的嘴,万明磊快成为警界英雄了。 风向标变了,变得离奇,变得难以置信。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说话,会场出现了短暂的空窗期。 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隐隐汽车喇叭声。 这种寂静同时也在暗示,黄维高只身一人,把西吴县一二把手辩得无言以对。 怎么样?你们有市委甚至省委的尚方宝剑,可在我黄维高这里,就是一根烧火棍,屁都没用。 要不是常委会是个严肃场合,黄维高都想唱出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 朱方觉看了看荣自斌,荣自斌却把眼神落在手里的签字笔上,根本不予理睬。 这条老狐狸,一到关键时刻就拉稀,指望不上他。 可是朱方觉又把目光落向其他常委,这些人不是看手指,就是看天花板,还有人眼睛都闭上,好像睡着了一样。 哼! 朱方觉立刻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有种被下属问的无法回答的尴尬境地。 可就在这时,不远处却传来一个声音:“我来说两句……” 第308章 争执不下 在小会议室最寂静的时刻,这股声浪的出现马上将众人的目光集中起来,齐刷刷射向声音来自的方位。 厉元朗! 没错,就是县常委排名第六位的纪委书记厉元朗。 本来么,厉元朗是做好只带耳朵不带嘴巴的准备了。 可是在黄维高巧舌如簧的能言善辩下,将常委会的风向标一下子带进沟里。 朱方觉没话了,荣自斌也成了哑巴。 其他常委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看热闹有之,看笑话也有之。 厉元朗心里充满愤懑的同时,内心的正义感驱使他不能不管,也不能不发言。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他,涉及到他的人和事。 最为重要的是,黄维高反其道行之,把个万明磊彻底翻过来,简直夸成了一朵花,可有些说不过去了。 “朱书记,各位常委,刚才黄书记讲了那么多,有一个词说的好啊!” 他的前半截话一经说出口,黄维高将雪茄烟放进兜里,冲厉元朗笑眯眯的点头致意:“谢谢。” 朱方觉脸色不善的问道:“元朗同志,你是什么意思?” 很显然,朱方觉感觉厉元朗发言的风向是朝着黄维高那里吹,和他的宗旨有出入,他当然不喜了。 荣自斌没有任何表情,眼皮抬了抬,从签字笔又上移到了天花板,好像寄希望于天花板能长出花来。 “朱书记,黄书记提到了‘一面之词’四个字,但是他只讲到万明磊,我们是不是也要见一见被万明磊扣押的那些人,尤其是省军区的同志们,听一听他们怎么说?”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朱方觉马上意识到,自己真正被黄维高说傻了,光顾着和他打嘴皮子官司,怎么把正事给忘了呢。 “对啊,维高书记,省军区的同志们现在哪里?”朱方觉转脸看向黄维高。 黄维高还以为厉元朗向着他说话,但仔细一品不是那个味道,原本打算不想说出来的事,没必要隐瞒了。 反正今晚他是豁出一切,怼天怼地怼空气,谁和我过不去,我就把你怼到南墙去! “我和万明磊已经联系过,他们的车队正准备往县里赶,现在嘛……”黄维高看了看时间,“估计快到了吧。” 朱方觉马上对左江说:“你给万明磊打电话,让他们的车队直接开到县委招待所,我们全体常委要亲自迎接省军区的同志们,给他们压惊。” 这才是首先应该做的,安抚好他们,只要他们不挑理,朱方觉身上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左江立刻明白,急匆匆离开会场,安排住宿和设宴活动,大晚上的召集人准备,可够他忙活一阵子的了。 这会儿的黄维高本以为胜券在握,信心满满,被厉元朗突如其来的一番话,又把风向吹回来了,心有不爽,于是就决定把一件一直没提的事情讲出来。 “朱书记,我想问一问,县委的公职人员参与打架斗殴,县委要怎样处理?” 朱方觉本打算借着由头直接宣布散会,然后大家一起去县委招待所等待。 却不成想,黄维高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把他问得如坠雾里,搞不清楚什么意思。 倒是倪以正替他作了回答:“公职人员参与打架斗殴,会受到党纪处分和治安拘留。如果涉嫌伤害犯罪,还要面临刑事处罚。” 荣自斌接着倪以正的话题说道:“一般情况下,公职人员参与打架,单位都会开除公职,如果造成他人轻伤及以上伤情,则面临刑事责任,公安机关可以立案,按照故意伤害罪办理。” 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就问黄维高:“维高,你是政法书记,这些你比我懂,为什么要这么问?” 黄维高冷笑着把嘴一撇,“单位开除?那好啊,厉书记,你的司机和罗阳参与殴打翱翔公司的人,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当黄维高话锋一转,矛头直指厉元朗的时候,众人恍然大悟,原来今晚的事情不仅仅涉及省军区的人,还有他厉元朗的部下。 呵呵,这下剧情突变,可有好戏看了。 朱方觉将目光再次投射到厉元朗身上,好么,黄维高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敢情这里面还跟厉元朗有关系。 不过他还是没明白,厉元朗的司机和秘书干嘛会跟翱翔公司的人发生冲突? 他忽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他是县委书记,西吴县第一负责人,也是第一责任人。 但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这么大的一件事,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可出了事情,却被上级领导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沈铮对他不错,换做别人,自己屁股下的位子都有可能丢掉。 这叫什么事?拿我当猴耍是不! 越想,朱方觉心里越有气。 而这种火气很快演变成急于爆发的小宇宙,急需找个出气筒,踅摸来踅摸去,最后踅摸到厉元朗的头上。 “厉元朗,你的秘书和司机参与打架斗殴这事,你知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我希望你马上、立刻解释,向在座各位解释,也要向县委解释清楚。” ‘元朗同志’都不叫了,直呼其名,说明朱方觉对厉元朗有了不满意,相当不满意。 面对朱方觉的质问,黄维高的阴阳怪气,以及其他常委的迷惑不解,厉元朗却显得淡定从容。 他淡淡说道:“老张和罗阳是我派到东岗子村执行秘密任务,至于他们和翱翔公司的人发生过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转而又对朱方觉解释道:“朱书记,因为案件尚在调查中,我不方便说太多。等事情有了眉目,我会单独向你汇报的。” 厉元朗说的是事实,但不是实话。 直到现在,厉元朗都没和罗阳他们有过联系,自然不知道事情的全过程。但是他大约猜到,翱翔公司的人大晚上跑到东岗子村干嘛,还不是也惦记上牛桂花了吗? 他们越是这么做,越能说明裘铁冒很重要,他身上肯定藏着大秘密。 没等朱方觉表态说话,黄维高抢着发言:“据翱翔公司的人交代,是厉书记的帕萨特挡住了路,他们的人前去交涉,司机张森木态度蛮横,首先动手打了翱翔公司的人,然后省军区的人也参与其中,帮助张森木和罗阳。最后,翱翔公司五个人全被打伤,有一个都给打昏迷了。” “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厉书记部下身怀绝技,我看以后你们纪委要是有人不愿意干了,可以调到我们公安局来,我们正缺这样的人才。” 黄维高冷嘲热讽,厉元朗却不生气,反倒问:“黄书记,你已经说了,这只是翱翔公司的人交代,那么你问过老张和罗阳吗?听到过他们的叙述没有?你一直强调一面之词,我可不可以这样认为,你刚才说的就是一面之词。” 这…… 黄维高被问得一时哑口无言,面露尴尬,光顾着反击厉元朗,却没想到露出马脚,被厉元朗一招识破。 会议再度出现冷场。 好在这时候左江从外面急急走进来,对朱方觉说道:“朱书记,我刚刚联系了万明磊,他们车队已经进入市区,正在往县委这边赶来。” 朱方觉已经有些疲倦,而且厉元朗和黄维高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常委会又一次开成吵架会。 他累了,也有些厌倦了。 于是大手一挥,“大家都不要争论了,咱们先去看看省军区的人,至于谁是白的谁是黑的,一定会有公论。” 他没有宣布散会,却第一个走出会议室,其他人也纷纷站起来跟随在后。 呼啦啦十个常委先后走出县委大楼,直奔县委招待所。 招待所就在县委大楼后身,相隔不到二十米远,步行只有几分钟。 厉元朗故意放慢脚步走在最后,主要是不想和黄维高挨得太近。 这会,倪以正走到他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 第309章 县委的面子不值钱 “散了之后等着我,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说完,倪以正大步流星走在朱方觉和荣自斌身旁。 这句话把厉元朗弄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这个人是谁,弄得这么神秘? 可现在时机不对。他只好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和其他人走到招待所大门口,望向通往市区的那条路,等待车队出现。 左江这边一直和万明磊保持通话,不时向朱方觉荣自斌汇报车队那边的情况。 大约过了五分钟,终于看见闪着警灯的一溜车队,徐徐驶过来,停在众人面前。 车队一共五辆车,除了三辆警车之外,还有一辆帕萨特和一辆白色金杯。 不用问,帕萨特是厉元朗的座驾,金杯自然是翱翔公司的车。 车子停好后,万明磊第一个下车,向朱方觉以及众常委敬了一个标准礼。 朱方觉把手一摆,问道:“省军区的同志们呢?” “在后面警车里”。随着万明磊话音落下,警车门打开,秦景和三个人纷纷下车,他们都穿穿便装,但褐黄黑相间的迷彩服已然显示出,部队的影子。 当朱方觉看到四个人的样子后,不仅大发雷霆,对着万明磊吼道:“怎么还给拷着?怎么,你们公安局拷人有瘾啊!” 万明磊挨了一句训,却显现出无奈,他两手一摊说:“朱书记,不怪我们,我要给他们打开手铐,他们不同意啊。” “简直乱弹琴。”朱方觉把手一挥,“赶紧解开,像什么样子!” 随后朱方觉马上换成笑脸,对领头的秦景致歉道:“这位同志,我是西吴县委书记朱方觉,实在对不起,都是误会。我代表西吴县委,向诸位道歉。”说着,主动朝秦景四人深深鞠了一躬。 难得一个县委书记主动鞠躬认错,按说这个面子怎么也应该给了。 可秦景却不为所动,语气冰冷的回应道:“朱书记,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你的道歉我们不接受。” 并且胳膊一动,把来给他解手铐的警察一挡,根本不配合。 这可不是个好信号! 面子事小,人家省军区的人还在生气,这要是反馈到叶明天那里,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情。 朱方觉面露尴尬,其他人也都觉得这事难办,尤其万明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而这边,厉元朗则走到已经下车的罗阳和老张跟前。 他们两个倒是早就解开手铐,只不过老张头上缠着绷带,手捂着脑袋,需要罗阳搀扶。 厉元朗心疼的上去问候,老张憨厚一笑:“厉书记,实在不好意思,学艺不精,头上挨了大成子一棍,不碍事,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厉元朗拍了拍老张的肩膀,又问:“裘铁冒呢?” 罗阳说:“裘铁冒受伤严重,已经送到县医院救治了。不过不是我们交手时受的伤,是秦景他们救出时就是这样子的。” 他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叙述一遍,至少让厉元朗做到心中有数。 “他们没有为难你们吧?”厉元朗努嘴示意,他们指的是万明磊。 “那倒没有,”罗阳说,万明磊后来认出罗阳,就没有对他们做过分举动。 他还让厉元朗看他们不远处翱翔公司那五个人。 好嘛,个个挂了彩,不是鼻青脸肿,就是缠着绷带,其中还有一个人是被俩同伴搀着,头往下耷拉,看样子受伤不轻。 厉元朗安慰罗阳和老张几句,并让罗阳一会带老张去医院检查。 老张连连摆手,说不用。他是练家子,自然知道身体有无大碍。 拗不过他,厉元朗只好让罗阳他俩先去帕萨特车里等着,他去找万明磊交涉,就这么把人领走不好,怎么也要和警方打个招呼。 结果他返回去时,看到出了朱方觉之外,县长荣自斌、政法委书记黄维高,包括万明磊,好话说尽,秦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 上招待所,就是吃饭压惊都行,要想解开手铐门都没有,除非他的老领导叶政委发话,否则免谈。 场面一下子僵持住,朱方觉面色难看,急得直搓手。 这可怎么好,省军区的人面子不给一个,这要是传出去,尤其传到沈铮那里,他一个县委书记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干什么! 指不定,自己乌纱帽真要不保。 于是,朱方觉对秦景说:“秦同志,你说,只要你同意解开手铐,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 “我没任何条件,就是想知道你么西吴警方为什么抓我们,还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给拷了,请你们给个解释!” 唉!说来说去,怎么又给绕回来了! 没等朱方觉说话,黄维高解释道:“不是说了嘛,都是误会。公安局接到报警,说有人在东岗子村打架斗殴,他们这才出警,是把你们当成小流氓打架处理了。” “是的,秦同志,真是误会,都怪我态度不好,我想你道歉,想你认错。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好啦好啦!”秦景极不耐烦的打断万明磊磨破嘴皮子的道歉话,板着脸问道:“我很纳闷,我们当一动手,你们警方就立刻赶到,怎么,你们一直在附近候场来的?难道就是因为在附近执行任务?真有这么巧?” “真的,我们都有出警记录,不信你看……”万明磊拿过一个文件夹子,举着让秦景过目。 可不是么,秦景双手一直背拷着,腾不出手来。 “这东西可以作假,我不看。”秦景把头一歪,根本不搭理万明磊主动示好的举动。 这时候,荣自斌只得出来打圆场:“既然秦同志不同意,我们也不勉强。我看大家还是不要站在这里说话了,秋夜的风还是很冷的,咱们进去说话好不好?” 总这么僵着也不是个事,朱方觉只好颓丧的点头同意。 他是真拿省军区这帮老爷们没办法,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可人家愣是拿西吴县委、他这个县委书记面子当成鞋垫子,根本不予配合,真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狗屁万明磊,没事招惹他们干嘛! 朱方觉狠狠瞪向万明磊,这个仇,他是记下了。 还有黄维高,刚才在常委会上高谈阔论,怎么样,现在也傻眼了吧。 于是乎,县常委们簇拥着秦景四人,一起走进县委招待所。 偏巧这时候厉元朗走过来,他已经听到了其中的对话,心里觉得好笑,秦景这招用的好啊,是应该狠狠杀一杀黄维高和万明磊的威风了。 本来,他就对西吴警方有巧不巧的出现,持有怀疑态度。 甚至那个报警电话是否真实存在,他都有所保留。 哼,这下倒要看一看,你们该怎么解决这事。 当他的目光和秦景碰到一起时,虽然二人一直没见过面,只是电话联系,但却像老熟人一样并不陌生。 而且秦景还朝他做了一个很是隐晦的暗示,嘴角做了个示意。 这要是换做一般人,肯定不一定理解,他这是什么意思。 但厉元朗不止智商高,情商也不低,从秦景细微的小动作下,很快明白他的意思了。 “等一等。” 厉元朗的一句话,把正要进入招待所的一行人造了个愣神,都回身看向他,不知道这位厉大书记有什么话要讲。 “朱书记,这几位同志怎么还给拷着?”厉元朗问道。 “这位秦同志不同意解开手铐,我们也没辙,只好先这样了。”一旁的倪以正好心告诉厉元朗。 “这怎么行,赶紧解开,他们是我们的客人,哪有给客人戴手铐的道理,这可不是我们西吴县的待客之道。” 谁知,厉元朗看似一句很普通的话,竟会引来非同寻常的效果。 第310章 背景大得吓人 厉元朗这么说话,有些人暗地里就想,真不知天高地厚,这几位爷连县委书记的面子都不给,你一个纪委书记算老几? 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有这种想法的人大跌眼镜。 秦景竟然点头:“好吧,既然厉书记发话了,这个面子我给,来吧,把手铐给我解开。” 他的一席话,令大家十分吃惊,甚至都没做任何反应,个个成了泥塑木雕的玩偶,傻了。 不会吧,怎么可能? “怎么?没人解开?那我就一直拷着了,一直拷到省城,让叶政委亲眼看一看……” 秦景这话很快提醒众人,朱方觉赶紧示意万明磊,黄维高也在一旁不断催促。 好么,这位大爷总算松口了,赶快执行,万一他反悔,事情又该难办了。 等到警察先后给秦景一行人解开手铐,秦景活动着手脖子,和同伴打趣道:“总不练,手还真是有点生,在手铐里伸进伸出的,竟然把手腕碰红了。” 他的同伴也说:“秦队长这是谦虚,谁不知道你的缩骨功数一数二。别说一个小手铐,就是铁锁链在你眼里不过只是一根橡皮筋而已。” 闻听他俩的对话,众人哗然。 敢情他们一直没拷手铐,通过缩骨功早就把手从里面解放出来,只不过背着手装装样子而已。 这么说来,秦景四个人真是有功夫的,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的动作,警察竟然没有发觉。 再看一看翱翔公司那五人被打成三孙子样,估计早就手下留情了,要不然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还真不好说。 随即,秦景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敬了个礼,很正式的说:“厉书记,您交办的事情已经办妥,没有别的吩咐,我们这就撤了。” 厉元朗和秦景双手紧握,感激道:“谢谢你和同志们,辛苦了。有那么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你们既然到了县委,哪有让同志们饿着肚子就离开的道理,住一夜吃点东西,明天再走也不迟。” 秦景想了想,点头同意。 厉元朗拉着他重新介绍给朱方觉和荣自斌等现场众人。 秦景一一照办,早就没有刚才的气势,始终以下属姿态面对。 这下朱方觉傻眼,荣自斌也觉得难以置信,其他常委个个都把疑惑写在脸上。 厉元朗什么能量?竟然和省军区的人打得火热,他到底什么来头? 这里面,朱方觉对厉元朗的身份略知一二,知道他是水庆章的女婿。 水庆章虽然贵为省委常委,但他是允阳市委书记,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允阳管不到西吴县。所以,朱方觉对待厉元朗始终没有高看一眼的做法,一视同仁。 倒是荣自斌知道的比较多一些,主要来源于金维信口中。 可除了水庆章女婿身份外,金维信也只告诉他,他们家金老爷子对厉元朗印象不错,其他的也没说。 因而,厉元朗和叶明天或者王铭宏的关系,在西吴县几乎没人知晓。 秦景给足厉元朗的面子,全程配合。 接下来,由县委出面宴请秦景四人,县常委们悉数到场,陪着四人吃饭直到凌晨一点多方才结束。 厉元朗早跟万明磊打过招呼,让罗阳和老张回家休息。 万明磊屁不敢放一个,他现在根本没心思管这些了。 原以为有黄维高罩着,哪怕省委领导关注也无所谓,省委管不到他这一级,黄书记才是他的最大靠山。 万万想不到,黄书记面对省军区的人,态度比自己还恭维。 万明磊有种不好的预感,别到关键时候,让自己捐出去背锅吧。 一这么想,他的后背顿时嗖嗖直冒冷汗,衬衫都湿透了。 所以,打发走手下人,万明磊没敢离开,坐在招待所的会客厅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都抽咳嗽了。 那边宴会很快结束,等到众人出来后,万明磊屁颠的紧跟在黄维高身后,一个劲的陪着笑脸。 说句难听点的话,说他是哈巴狗一点都不过分。 好不容易等到酒宴散后,众人又亲送秦景四人去房间休息。 左江按照朱方觉的要求,给秦景他们选的是最好的房间,并再三叮嘱招待所负责人千万不要怠慢。 而且明早,朱方觉还要亲自陪同四位吃早餐,最后礼送他们出县境。 一切布置停当,大家方才各自散去。 朱方觉回到家里,本来这个时间点他早就睡着了。但是现在他却失眠了,翻来覆去怎么也不困。 想给沈铮打电话,一看太晚了,害怕影响领导休息,愣是瞪着眼睛坚持到早上五点多钟,这才壮着胆子拨打了沈铮的私人手机。 好在沈铮已经起床,正在外面锻炼慢跑。 接到朱方觉电话,听他汇报完昨晚的处理结果。沈铮却严肃慢问道:“光把他们安排好还不行,你们要有后续处理措施,我也好向省委交代。” “这……”朱方觉一时语塞,他还没有完全想好,关键怎么办领导才会满意。 “这什么!”沈铮冷着脸说:“你脑袋秀进水了,不找几个人替你顶雷,难道你背景足够硬,不在乎省委的看法是吗?” 朱方觉一拍大腿,肠子都悔青了。 老领导的意思很明显,找人背黑锅,要不然就他自己去背。 本来这事和他半分钱关系没有,这个黑锅坚决不能背。 朱方觉大脑高速运转,很快想到一个人,万明磊!就是他,他不背谁背! “嗯……”沈铮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事要做好,不要给别人留尾巴就成。” 得到领导认可,朱方觉这才敢扎着胆子问他:“沈书记,厉元朗到底什么背景,姓秦的竟然只给他的面子,就连我说话他都不听。” “这就对了,你的面子真不如厉元朗的面子大。”沈铮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知道他跟京城的叶家还有王家什么关系吗?” “不知道。”朱方觉摇了摇头。 “告诉你也无妨。”沈铮说道:“厉元朗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叫叶卿柔,是叶家的孙女,叶明天的侄女。还有,叶卿柔的未婚夫叫王松,是王铭宏书记的儿子,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啊!什么! 朱方觉吃惊的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乖乖! 这么说来,厉元朗也是叶明天的拐弯侄子。 那么也就是说,他厉元朗还跟王书记有亲戚? 怪不得,姓秦的给他面子,原来是看在叶明天的份上。 多亏自己没跟厉元朗有过大的冲突,如果真是不对付,引起厉元朗愤怒,到时候恐怕沈铮都保不住他。 有了这方面信息,朱方觉立刻有了新的打算。 “沈书记,你看这件事我是否要跟厉元朗商量,让他给个建议。” “算你识时务,要以他厉元朗的意见为重,这样最好。” 朱方觉那边有了认识。而荣自斌同样没睡好觉,熬到早上六点多钟,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了广南市委组织部长金维信那里。 同样的,当他得知厉元朗非同一般的身份后,吃惊不小。也在金维信的授意下,有了打算…… 再说翱翔公司的莫有根,凌晨一点多,正和某知名女网红在床上谈论人生,忽然手机不识时务的响起来。 “别停,我、我快要死了……”身下的女网红娇喘着,眼神迷离,不肯放过莫有根强大的冲击波。 “你个小浪蹄子,我要弄死你。”莫有根坏笑着,加快了耕耘的步伐。 滴铃铃…… 手机还在响着,像道催命符似的搅扰个不停。 莫有根实在是不愿意接,都想把手机关了。 可又怕出大事,因为他的手下知道,晚上一般不会给他打电话。 真要打的话,准是有大事。 莫非有大事? 顾不得女网红的纠缠,莫有根抓过来手机一看号码,马上偃旗息鼓,态度相当恭敬的接起来。 第311章 黄维高的疑虑 “你他妈睡死了,才接电话!”对方劈头盖脸,上来就是一顿臭骂。 把个莫有根骂得一头雾水,冷汗热汗混在一起,哗哗从头顶往下流。 这是招谁惹谁了,我这位大哥为啥发这么大的火! “大哥,我睡的正香,哪里知道是您的电话。”莫有根一个劲的解释。 “是搂女人搂的正香吧。告诉你,半个小时之内赶到你的洗浴中心,我在这里等你,来晚的话,后果自负。” 都不等莫有根回应,直接把手机挂断。 莫有根哪敢怠慢,火速套上内裤。 惹得床上女网红笑的花枝乱颤,白花花的身子上下抖个不停,“你怎么穿我的,你的在那边。” 换做以前,莫有根早就炸裂了,非得冲上去把女网红好好折腾一番不可。 但现在不行,尤其是他的这位大哥发了脾气。 于是顾不得搭理女人,莫有根边穿衣服边往楼下跑。 由于着急,下楼梯差点摔了跟头。 他之所以不管不顾的执行那人要求,他实在太了解那个人的秉性了。 他说到做到,哪怕是晚一分钟,他都不会等。 而且惹恼了他,很长时间,那个人不会搭理自己,而且还要花费很多关系很多金钱才能摆平。 说到底,那人心狠手毒,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但他不敢也不能得罪,还要像拜菩萨那样一直供奉着。 莫有根自己开着百万奔驰,一路狂飙。 凌晨没有红绿灯,街上行人车辆稀少。 不过就算白天,莫有根同样不管不顾,什么闯红灯,什么礼让行人,在他眼里就是废纸。 法规法律,那是给没钱的老百姓设立的。 他有钱,有的是钱。 有钱就能摆平一切,说句过分的话,哪怕杀人放火,只要肯花钱,照样能保住性命。 西吴县的碧水金沙洗浴城是翱翔公司下属企业,也就是他莫有根自己的买卖。 莫有根平日很少来,但却有他的专属办公室。 而且在办公室里面,还有一间装修齐全,宽敞华丽的洗浴房。 包括淋浴、泡澡、桑拿、按摩、健身等一应俱全。 还有不可描述的特殊服务。 反正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这间洗浴房是莫有根专属享用,平日他不在,洗浴房打扫完毕后也是锁上的。 整个西吴县,除了莫有根,就是他亲爹来,也无权使用。 但有个人却是个例外,便是此时躺在按摩床上,由洗浴城头牌技师何优优按脚的莫有根的这位大哥。 那人正眯缝双眼,一口接一口的使劲抽着雪茄烟。 完全忽略何优优火辣的身材,迷人的脸蛋。 何优优名如其人,无论长相身材都是优质的,而且床上水平更是不差,啥样男人都会被她征服榨干。 她是在睡梦中被人叫醒,给这位熟悉不能在熟悉的大人物按脚服务。 尽管这位大人物的双脚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可职业素质极高的何优优还是忍住鼻腔里不时窜进来、犹如屎坏了的刺鼻味道,尽量憋住不吐,还要把自己傲人的事业线使劲展现在那人眼前,寄希望勾引起他的兴趣。 可是她很奇怪,这位今晚是怎么了,为何对她的行为熟视无睹,两眼只看天花板不看她,难道是没兴趣还是她的吸引力减退了? “大哥,要不要换个节目?”何优优身体往前探着,装作无意识的把自己最壮观、且弹力十足的地方蹭到那人脚尖上面。 奇怪的是,那人对何优优的暗示却毫无反应,还是大口抽着雪茄烟,就好像一个瘾君子许久没抽到烟似的,使劲过着烟瘾。 何优优刚想再次探寻,就要坐在那人身上了,忽听到一阵敲门声,莫有根赔着笑脸,满头是汗的走进来。 “大哥,我到了。” “嗯。”那人鼻子一哼,看着墙上的电子显示屏,喃喃说道:“提前两分钟,还算守时。” 莫有根擦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对何优优挥手命令:“这里不用你了,你出去吧。” 何优优巴不得早点离开。好嘛,烟臭味加上那位脚臭味,还有莫有根的一身汗馊味,三味混在一起,有鼻炎的都能给治好了。 她起身冲那人和莫有根点了点头,扭动活滑腰肢,旗袍包裹着鸭梨臀型,徐徐走出去,随手把门关上。 此刻,房间里只剩下莫有根,还有那位大人物了。 由于房间内粉色灯光偏暗,看不清楚那人脸上的五官轮廓。 正好窗外一道亮白的射灯光直射进来,照到那人脸上,那眉那眼以及冷冰冰的神情,不正是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维高么! 的确,黄维高此时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他把抽了半截的雪茄烟放在烟缸边上,问莫有根:“我跟你说找机会把苏芳婉和厉元朗弄到床上那件事,你准备得怎样了?” 莫有根不怀好意的坏笑说:“遵照大哥您的吩咐,我们已经找了个女人,以交朋友的方式接近姓苏那个小妞。她俩现在关系可好了,就等着哪天把姓苏小妞喝酒灌醉,然后让纪委那个内线约姓厉的吃饭,给他酒里加点佐料,这之后嘛……嘿嘿,肯定就成。” 随后,他咬牙切齿发狠道:“这次,非得让姓厉的身败名裂,滚出西吴县不可,那样就没人找咱们的麻烦了。” “不行,这事暂停执行。”谁知,黄维高一摆手,态度大变,直接下了阻止令。 “大哥,为啥?”莫有根一脸不解。 “为啥?哼!”黄维高冷哼道:“我还是小看厉元朗了,这人能量不小,你赶紧派人查一查,他到底什么来路,我希望……”黄维高看了看时间,“最迟早上八点前,我要看到厉元朗的全部资料。” 莫有根心里一算,顶多还剩六个小时,而且现在正处凌晨,许多人还在梦乡。 有钱能使鬼推磨,老子有钱,睡觉又能怎样?用钱也要把你砸醒,爬起来给老子干活。 莫有根走后,黄维高用拳头轻捶着额头,眯上双眼陷入深思…… 厉元朗离开晚宴后,就被倪以正拽进他的车子里,并问他:“元朗,你困不困?” “还行,反正都这时候了,回去要睡着也得半天。”厉元朗的困劲早就过了,尚有精神头。 “走,咱们去见一个人。”倪以正故作神秘,以为厉元朗一定会问起来。 不成想,厉元朗问都没问,就好像他知道要见的人是谁。 “我说,你怎么也不问问那个人是谁,我都做好回答的准备了。” 厉元朗却笑说:“你要想说就会告诉我,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还真是这个逻辑。”倪以正掏出一支烟递给厉元朗,并且借着抽烟机会,把要去见这个人的身份,简单说了一遍。 这人叫智乾大师,是个得道高僧。 身份倪以正早就调查过了,不是山寨的,绝对的真品实货。 厉元朗不解了,按说党员干部不该信神信鬼,倪以正可是党委专职副书记,怎么会跟和尚有联系? 倪以正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便说:“别以为我找智乾大师要搞什么占卜算卦,其实是他说的一件事引起我很大的疑问和联想,我不敢肯定是否正确,这才邀请你一起拜访智乾大师,听听你的判断。” “这么晚了,大师怕是早就睡下,我们不会打搅他吧?” “没事,大师这几天正在练功,三天三夜不能合眼,我们随时去他随时接待。” 说到这里,倪以正凑过来小声对厉元朗说:“我看刚才在饭桌上,那四个省军区来的人对你们非常客气和尊重。兄弟,给老哥我透露一点消息,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对你?你难道和省军区的叶政委有关系?” 厉元朗心中一紧,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第312章 奇人奇事 厉元朗从来不喜欢张扬,反倒是非常低调,更不想把自己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炫耀出来。 他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固然有某种关系的照拂,但更多的还是和他自身的努力分不开的。 想当初,他只身一人前往水明乡,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端掉以原书记马胜然为首的腐败分子,为水明乡的经济腾飞扫清障碍。 之后,带领大家修路,招商引资,把昔日一片死寂的水明乡,发展成为蒸蒸日上的富裕乡。 前一阵子,他和金胜通话时,金胜还告诉他,说如今的水明乡已经彻底旧貌换新颜。 今年经济指标不仅有望提前完成,还可能从全县倒数一跃进入前三甲。 多么令人咂舌的成绩,不止是乡里富了,更多的是老百姓的腰包也跟着鼓起来。 自然,这些都离不开厉元朗的贡献,没有他,就没有水明乡的今天。 所以说,这份成绩单,凭借的是他的智慧和勇气,凭借他有一颗为党为民的坚定红心。 至于那些特殊关系,不过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平台而已。 面对倪以正的问询,厉元朗知道,即使他不说,倪以正也会通过其他渠道打听出来,这种事属于纸里包不住火,终究会有***的那一时。 于是厉元朗想了想,便说:“是这样,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叫叶卿柔,她的父亲是叶明仁。” 叶明仁? 这个名字倪以正倒是陌生,毕竟叶明仁是南陵省的省长,不是东河省的领导,关注度自然要小一些。 叶明仁,叶明天! 倪以正顿时醒悟的问道:“叶明天政委是……” “叶明仁的弟弟,我妹子的二叔。” 怪不得!倪以正恍然大悟。 他不知道叶明仁,但是叶明天这个名字,可谓是如雷贯耳。 堂堂东河省军区政委,省委常委,县一级的领导,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就清楚秦景四人为何对待厉元朗如此客气,甚至说恭敬也不为过。 原来他和叶明天还有这样的关联。 自古是亲三分向,何况他们的亲属关系还非常的近。 一念及此,倪以正很正式的问厉元朗:“兄弟,老哥问你一句掏心窝子的话。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某些官员,就比如咱们县委领导中,个别人以权谋私贪赃枉法,你会怎样做?会把他绳之以法吗?” 其实这就是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是与不是,敢与不敢。 但在厉元朗心中,只有一个答案。 他也很郑重的回答:“我是纪委书记,我的职责就是惩贪治腐。在我的字典里,只要是与党与国家与人民为敌作对,不管他是什么级别,什么身份,我都要义不容辞,义无反顾的一查到底,让人民和法律审判他!这点我以人格保证,始终不渝,绝不更改。” 好一个绝不更改! 倪以正从厉元朗的表情中看到了正义、岿然不动的信心,拍着他的肩膀不住感叹:“老弟,有你这句话足够了,算我没看错人,你值得信任。” 但厉元朗从倪以正口中似乎察觉到什么,便问:“老哥,你是不是有了些眉目,方便说一些吗?” “这个……”倪以正的司机是他信任的人,所以说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告诉厉元朗,他已经掌握一些证据,也锁定了几个人,不过还没有完全落实,还需要时间。 两人说着话,车子已经开到静雅茶室。 看到这个牌子,厉元朗立刻想到那位颇有气质的美女老板,她叫……花静雅。 厉元朗一直好奇倪以正似乎和这位花静雅交情不错,但倪以正是有老婆的人,他们之间会不会是……那种关系呢? 二人下车,从静雅茶室旁边侧门走进后院。 一排平房中,有个房间亮着微黄的灯光,还有个人影似乎正在盘腿打坐。 不用问,这里就应该是智乾大师休息的地方了。 倪以正走上前来,扣动门板。 里面传来一个嗓音洪亮的老者声音:“倪施主,请进。” 倪以正推开门,厉元朗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进到房间里。 只见一位身穿明黄色的七衣,眉毛胡须全白的老者,此时正在蒲团上闭眼盘坐。想必,他就是智乾大师了。 “二位施主,请坐。”智乾没有睁眼,却好似看见一般。 还别说,他这个样子,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风范。 倪以正示意厉元朗和他坐在智乾大师对面的椅子上,倪以正便说:“大师,我和同事深夜来访,打搅你了。” “无妨。”智乾大师这才徐徐张开双眼,双手重叠在一起慢慢平放于双腿之上,很客气的说道:“倪施主,老衲还要感谢你,花施主对我很好,亲手给我做了斋饭,安排我练功和休息的地方,这全是你的功劳。” “大师客气,我只是尽了点绵薄之力,不值一提。” 从进屋那一刻,厉元朗始终没有发声,只坐在一旁盯着智乾大师看。 大师双手合十问向厉元朗:“这位施主,你一言不发,是否对老衲心存疑问,不妨讲出来。” 厉元朗摆了摆手:“没有。” “呵呵。”智乾大师摇头一笑:“老衲活了九十余载,自信这双老眼还能看穿人心看透事物,这位小施主没有说实话,无妨。” 智乾大师看了看四周,忽然定睛往窗外望去。 原本那双略显浑浊的双眼,忽然间变得精亮起来。 窗前是硕大的院子,前面还有清雅茶室的二层小楼,外面黑漆漆的,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看了一会儿,智乾大师这才徐徐说道:“路边停的那辆黑色轿车是倪施主的吧?” 倪以正点头应是,但脸上已经露出惊诧神色。 “你的司机此时正靠在椅背上睡觉,已经打起呼噜。还有,他的香烟就要烧到手指了,你们最好去提醒他,真要把裤子烧坏可就不好了。” 倪以正和厉元朗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二人急匆匆离开房间,从后院侧门出来快步走到倪以正的帕萨特车前。 倪以正赶紧哈腰敲了敲车窗户。 司机果然睡着了,被一阵敲窗声惊醒,结果香烟正好烧到手指上,惊得他手一抖,香烟头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裤子上。 很快冒出一股青烟,司机本能的坐起来一顿拍打,但为时已晚,裤子上明显烧出了个黑洞。 司机面露窘色,不好意思的冲倪以正笑了笑,并问:“领导,什么事?现在要走?” 倪以正没有回答他,反而看向身边的厉元朗,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了,智乾大师果然有些本事。 不仅能看穿百米之外,还能未卜先知。 厉元朗同样深吸一口气,也太神了吧? 以前倒是听说过透视眼,读心术以及未卜先知之类的特异功能,他并不相信,以为都是小说作者杜撰的。 万万想不到,现实中真有这类奇人。不是亲眼所见,厉元朗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倪以正心疼司机,说他既然困了就不要等在这里,赶紧回家睡觉吧。 司机不肯,厉元朗便问他家离这远不远。 听闻司机的家就在附近,厉元朗就说:“辛苦你步行回去,车留下。一会我开车,我和倪书记都住在县委住宅楼,正好同路。” 倪以正也说:“我们还有事情,你先回去吧,早上也不用来接我,今天给你放一天假,在家休息。” 等到司机离开后,倪以正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俩人边抽着边往院子里走。 倪以正刚要说话,厉元朗忙做了个“嘘”的手势。 智乾大师能穿透物体看到百米之外,同样也会知道他俩说了什么。 再者,还说什么呢?反正厉元朗彻底信了。 这位智乾大师属实不简单,就是个神人! 第313章 莫名其妙的四句诗 重新回来坐定后,倪以正冲智乾大师竖起大拇指,说:“大师果然火眼金睛,还能未卜先知,我那个司机真把裤子烧出一个洞。” “噢?”智乾大师微微一愣,继而说道:“看来,万事皆有因果,难以改变。” “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厉元朗好奇的问。 “我让你们去提醒司机,就是想避免他的裤子被烧坏。可是你们去了,裤子仍旧坏了,结果没有改变。” 明白了。 智乾大师的意思是,有些事情即便预测知道,也难以改变它的发生,就是所谓的因果效应。 智乾大师听着厉元朗的分析,点了点头,这才问道:“二位施主漏夜前来,肯定是想让我把之前遇到的事情再说一遍吧?” “是的。”倪以正点头应答。 于是,智乾摸了摸又长又白的胡须,把他前一段时间遇到的一件事由头至尾说了一遍。 那天,他云游到西吴县城,就被翱翔公司的人请了去,并且见到了莫有根。 莫有根直言相告,他找智乾大师,是想请他去卧龙山看风水。 智乾大师本来不想去,但他已经看出来,莫有根这人诡计多端,没跟他说实话。 架不住莫有根好说歹说,况且智乾大师也想要看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答应了。 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卧龙山的施工现场,天黑的时候,莫有根叫停工地施工,还给工人们放了假。 晚上八点,工地上只剩莫有根以及他的几名手下。他这才领着智乾大师来到工地的一个角落,说请大师帮忙,找到几十年前一个埋藏黄金珠宝的地方。 这会,智乾大师彻底明白,莫有根看风水是假,找金银宝贝是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智乾大师观察良久,只能如实讲出来,距离这里不足百米,的确有个人工挖掘的山洞,那里面有几十个大木箱,至于装的是不是宝贝,他没有看出来。 这就足够了。 说完这些,厉元朗品味着,并问智乾大师是否记得那天是几月几号? 大师说了日子,厉元朗和倪以正相互一对视,都拍起了大腿。 这不是违建工地发生滑坡的那天吗! 怪不得,又不是下大雨,好端端的工地怎会出现山地滑坡呢? 真相估计是莫有根带领他的手下挖掘那个藏宝现场,结果给挖塌方,造成山体出现滑坡。 这也充分说明,翱翔公司为何四个小时后才告知县里,这中间他们肯定是在清理现场。 厉元朗甚至猜想,当晚或许死了不止三个人,还有可能更多。莫有根故意瞒报,是想让他的责任小一些,以此躲避法律的严惩和制裁。 天杀的家伙,毫无人性。 “大师,据你猜想,他们挖到那些宝贝了吗?是否已经得手运走?”厉元朗便把内心的疑惑问出来。 智乾大师摇了摇头:“之后,我去过那个地方,远远看了看,那些东西还在,纹丝未动。” “你能看出来箱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果真是金银珠宝吗?”倪以正关心地问起来。 “我不会说假话的,老衲法力有限,只能看到箱子外观那一层,至于里面……实在抱歉,我真看不到。” 这个消息,对于厉元朗来讲,非常有价值。 最起码,他了解到卧龙山滑坡不是天灾,乃是人祸。 不过他也奇怪,如果是人祸的话,为什么市里调查组没有发现呢? 是他们真没发现还是另有原因? 话也说了,该问的也问完了,天色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厉元朗和倪以正二人便起身告辞。 刚走到门口,却听智乾大师开口说:“二位施主,暂且留步。” 二人闻听,马上回转身形齐刷刷看向智乾大师,面露不解。 智乾大师手一指厉元朗,悠悠说道:“看这位施主面相,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老衲有几句话想送给你,不知可否肯听?” 倪以正胳膊肘捅了厉元朗一下,提醒道:“大师这是要给你算一卦,还不谢谢大师。” 智乾大师摇了摇头:“非也,老衲从不做算命卜卦这种骗人把戏,只是有几句话要说给这位施主听听而已。” 厉元朗忙客气的抱了抱拳,“多谢大师,愿闻其详。” 智乾大师手捻长髯,略作停顿,这才徐徐道来。 碧草寒天一飞冲, 金穗连雨**中, 败走云城金枝叶, 他日腾云展飞龙。 这是个七言绝句,又是一首诗。 但厉元朗在心里默念多遍,却不知其含义。 不是藏头诗,那是什么意思? 倪以正看出来厉元朗的心事,便开导说:“我看这句诗的总体意思是好的,你看最后那一句,‘他日腾云展飞龙’,不就说你老弟将来肯定一飞冲天,事业有成吗。” “谢谢老哥的吉言,但愿吧……” 智乾大师的能力非凡,厉元朗已经见识过了,但他很是好奇,倪以正是怎么认识这位大师的。 聊天中,倪以正告诉他,事情还得感谢花清雅。 前些日子的一个早上,智乾大师昏倒在花清雅的茶室门口。 花清雅是学护理出身,懂得一些医学知识,观察智乾大师的状况,知道他是饿昏了。 于是就给大师打了葡萄糖补充能量,让他逐渐恢复起来。 等于说,是花清雅救了智乾大师一命。 “他帮着莫有根看金银珠宝,莫有根没给他钱么,至于把自己饿成这样?”厉元朗把着方向盘问起来。 “这就是大师令人敬佩的一面。”倪以正有感而发,“莫有根倒是没有吝啬,直接写了一张二十万的支票,可是大师却没有收下。用他的话说,宁可饿着自己,也不要肮脏钱。” “是个有骨气的人。”厉元朗同样表示钦佩。 “还是你老弟有福气,智乾大师轻易不给人算卦,不瞒你说,我还问过他呢。”倪以正摇头晃脑,一脸苦相。 “怎么说的你?” “他送了我两句话。”倪以正不假思索的吟诵道:“好生之德新贵助,正义两袖新河中。没你的字多,但是比你的通俗易懂。” “怎么个通俗易懂法?” 倪以正掰着手指说道:“你想想,说我能遇见贵人相助,我一想,就是老弟你了。下一句是说我两袖清风,深藏正义,所以将来会去新河市。可我也搞不明白,我在西吴县干得好好的,怎么会大老远跑去新河市?难以理解。” “哈哈。”厉元朗大笑起来,“和你劝我的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个事情听就好了。” “也是啊,劝人行,劝自己难,就当个好玩事听了,哈哈!” 一时间,笑声在车里,在东方鱼肚发白的小县城上空回荡盘旋…… 莫有根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黄维高醒来,就看见身边放着一个牛皮纸袋。 打开一看,正是有关厉元朗身份的资料。 他拿在手里一页一页认真且又仔细的看着,越看眉头拧得越紧,两道粗眉都快连到一起了。 “啪”的一声,黄维高把纸张往桌子上一拍,震得纸片四下飞落,徐徐掉在地上。 他抓过一支雪茄烟,点燃深吸一口,呛得不住咳嗽起来。 莫有根在门外听到咳嗽声,立刻推门进来,恭敬的低身询问道:“大哥,你醒了。” “嗯。”黄维高鼻子里嗯着,口气生硬的说:“还真让我猜对了,厉元朗的身份果然不一般,幸亏咱们没对他下重手,否则不仅叶明天会帮他,王书记也不会袖手旁观,想想都吓人。” “是啊。”莫有根砸着嘴说:“没想到他既是水庆章的女婿,还和省委书记有关系,这样的人真是不好弄。” 不好弄? “那要看怎么个弄法了。”说着话,黄维高将手中的雪茄烟狠狠碾灭在烟缸里,面露狰狞的冷笑。 第315章 成了香饽饽 这会儿,张令已经出来,告诉厉元朗朱书记正在等着,可以进去了。 但那个陌生手机号还是一直响个不停,厉元朗接是不接,搞得挺被动。 算了,别让朱方觉等着,还是不接了。 厉元朗按了开关机键,把手机揣进衣兜,大步走进朱方觉办公室。 朱方觉一见厉元朗进来,赶紧从座位上走出来,笑呵呵伸出手来和厉元朗握了握,并说:“元朗你也是的,叫你多休息一会,不要急着过来嘛。” 话只是客气的说,若是厉元朗来晚点,还不让朱方觉认为,是不拿他这个县委书记当盘菜,非得生气不可。 所以说,领导的话绝不能全当真,真亦假来假亦真,职场如此,官场也是这样。 随后,拉着厉元朗坐进沙发里,还拿出铁罐中华烟招待厉元朗。 朱方觉是不抽烟的,所以他的办公室很少有人抽烟。能给厉元朗主动提供烟,也算少有的特例,面子给的足够大。 厉元朗当然不能蹬鼻子就上脸,摆了摆手说他现在不想抽。 “找你来,主要是……” 朱方觉的话刚开了个头,厉元朗兜里手机再次响起来。 “你先接电话。”朱方觉点了点头。 厉元朗歉意的笑了笑,掏出手机一看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这人可真够执着的,自己没接又打过来,估计肯定有急事。 于是就当着朱方觉的面,接听起来。 号码是陌生的,但是声音却再熟悉不过。 荣自斌!怎么会是他? 电话里,荣自斌主动问道:“元朗书记,我是荣自斌,你在忙吗?不忙的话,可不可以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会,咱们聊一聊。” “荣县长,我现在朱书记办公室……” “哦,那好,你们先聊,聊完了到我这里来一趟,知道你喜欢喝茶,我可是有好茶招待你的,呵呵。” 难得荣自斌态度能有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自从厉元朗打了隋丰年之后,他和荣自斌之间因为理念不同,多次发生激烈交锋,完全势不两立,形同水火。 可是今天荣自斌竟然主动放下身段,邀请厉元朗去他的办公室,喝茶不过是个由头,他找自己谈什么,这才是关键。 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 一旁的朱方觉看似在喝茶,实际早就听明白,荣自斌也找厉元朗,不禁心里暗自一顿腹诽。 这个荣自斌,准是得到上层旨意,知道厉元朗身份,自降身段拉拢厉元朗。 早知这样,何必当初。 朱方觉不以为然的喝了口茶水,看到厉元朗挂断手机这才慢悠悠问:“元朗,你和秦队长联系过了吗?” 厉元朗点头:“联系过了,秦队长对咱们的接待还是很满意的,只是叶政委他……” 朱方觉立时提起精神头,连忙问:“叶政委怎么说?” “叶政委对咱们县的公安队伍很不满意,认为公安队伍需要加强管理,这次是无端扣押他们省军区的人,若是换成普通老百姓,恐怕就会出现冤假错案,后果很严重。” “是的。”朱方觉一拍大腿,很是气愤的说:“万明磊实在是做的过分,不处理他,对上级对省军区都无法交代。我找你来,也是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厉元朗面露难色,“公安局是黄书记管辖范围,还是听他的意见,我不好说话。” “不,不。”朱方觉连连摆手:“维高同志那里我自会去说,可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没别的意思,就是咱们之间闲聊而已,说出来无妨。” 厉元朗想了又想,果断下定决心说道:“我认为,万明磊实在不适合待在现有岗位,应该换一位作风硬朗,一身正气的人担任这个职务。” 换人! 朱方觉微微点了点头,“你这个想法和我是不谋而合,关键是换谁,这很重要。元朗,你心里有没有合适人选,说来听听。” 厉元朗摇了摇头,对朱方觉说:“这件事应该朱书记拿主意,我不好说的。” “说一说嘛,就当给我提供个参考意见也好。” 沉吟片刻,厉元朗便说,给他点时间,等想好了一定向朱书记汇报。 “好的,你尽快去想,有消息了马上告诉我,这事要快刀斩乱麻,时间久了,市领导还有省领导那边会不好交代。” 朱方觉说着话,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端茶送客,厉元朗马上明白,谈话内容已经结束,起身告辞离开朱方觉办公室。 朱方觉一直把厉元朗送到门口,不忘嘱咐尽快答复他。 在前往县政府大楼的路上,厉元朗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是需要给自己添加助力的时候了。 他孤身一人在西吴县,公安部门没有得力干将,这对他将来行动会有束缚手脚的羁绊,甚至拦路虎、绊脚石。 正好天赐良机,不用白不用,是时候安插自己信任的人了。 关键这人是谁?需要厉元朗好好思虑一番了。 趁这机会,他打了个电话,和那人闲聊几句,但是没有深入探讨,商量好过几天见面好好聊一聊。 在荣自斌办公室门口,隋丰年一如那晚在山湖庄园的样子,对待厉元朗是相当客气和恭敬,早就没有了趾高气扬的气势。 进去通报之前,还问厉元朗,对于郭四河的举报材料,他处理了没有? 厉元朗板着脸说:“隋秘书,案件尚在侦办中,我不方便多说吧。” “是的,是的。”隋丰年连连搓手,面露尴尬,“我是惩治腐败分子心切,厉书记不要见怪。” 厉元朗摆了摆手,隋丰年马上走进荣自斌办公室请示去了。 没用一分钟他就出来,恭请厉元朗进去。 和朱方觉略有不同,荣自斌已经在沙发那里等候厉元朗了。 手一指对面座位,屁股动都没动,示意厉元朗坐下来。 随后,隋丰年端着茶杯放在厉元朗面前的茶几上,知趣的退了出去,并随手把门关上。 “尝一尝吧,这是今年的武夷山大红袍,新茶。”荣自斌做了个请的手势。 “荣县长有心了。”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别说,香气清爽,入口爽滑顺美,回味十足。 “真是好茶。”厉元朗不忘夸赞了一番,不是他曲意迎奉,这句话的确有感而发。 “能得到元朗书记你这位茶友的夸赞,我很高兴。”荣自斌原本严肃的脸,终于拨开乌云见晴日了。 当然喝茶不过是个由头,荣自斌和厉元朗没有感情纽带可联系,干脆直来直去,把他叫厉元朗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 “找你来,主要是想听一听你对这次省军区事情有什么看法,在我这里可以畅所欲言。相信,朱书记那里也应该和你透露过了吧。” 就是用脚趾盖也能猜出来,厉元朗去朱方觉那里,无非就是为了这事。 “是的,朱书记想把万明磊换掉,让我提供合适人选。” “嗯。”听到厉元朗没有隐瞒,荣自斌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从桌上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厉元朗给他点上。 “要抽自己拿,我这里不像朱书记办公室,不禁烟。” 荣自斌挥了挥手,深吸一口烟,喃喃说道:“公安局是县政府下辖部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有责任啊。” 厉元朗也点燃一支烟,只是抽着没有搭话,带着耳朵继续听荣自斌的长篇阔论。 “我也主张撤换掉万明磊,这人太没原则性了,乱抓人乱行使权力,这样怎么能行?” “但由谁来执掌公安局,这个位置很重要。维高书记卸掉公安局长后,要把新局长提到副县级,对于我们县政府来讲,需要慎重啊。” 听荣自斌的话,和朱方觉好像有很大出入。 厉元朗立刻联想到前不久看到的一则新闻,终于弄明白,荣自斌这次胃口开得很大,他是瞄准了公安局长的位置。 一个简单事情变得如此复杂,会遂了自己的心愿吗? 第316章 简单变复杂 就在不久前,东河省委在全省公安机关领导干部会议上,宣布付成举同志任省政府党组成员,公安厅党委书记,提名省政府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 这就意味着,从今往后,东河省政法委书记不再兼任公安厅厅长了。 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公检法受政法委协调,而公安局办案则受检察院监督。 如果政法委书记兼任公安局长,就成为公安局管法院和检察院系统,成为公安局一家独大的局面了。 这就造成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俯首听命于公安局长的指挥棒,冤假错案发生概率相应会提高。 为了制止这种怪相,国家出台了相关措施,政法委书记不在兼任公安局长,但是公安局长却可以兼任政府部门的副职。 比如说省公安厅厅长可以兼任副省长,市公安局局长可以任副市长。 相应的,西吴县新任公安局长完全可以兼任副县长,级别提到副处级,位置变得相当重要了。 听荣自斌的意思,正好借助这次整顿公安队伍之际,拿下万明磊,同时让黄维高卸下兼任的公安局长职务,专心做他的政法委书记。 还要把县公安局长提到副县长位子上,这样一来,县公安局长的位子就十分诱人了。 副处级,又手握实权,谁不会眼馋和心动呢? 看来,朱方觉是无意于这个位置,他把主动权交给厉元朗。但是问题来了,如果公安局长身兼副县长,这可是需要广南市委批准。 公安局属于双重领导,人事、财政等归县政府管辖,业务要归地市级公安部门领导。 县长有提名县公安局长的权利,也有提名副县长的权利,综合二者看来,荣自斌在这件事上,有很大的主动权和话语权。 厉元朗还是把这件事想简单了,原本以为趁此机会拿下万明磊,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公安局担任局长,就万事大吉了。 不成想,荣自斌弄了这么一出,非要把公安局长提到副县级。 这么一来,原本没人在意的位子,瞬间提高身价,虎视眈眈的人肯定大有人在。 就是之前一直支持自己选人的朱方觉,还会持原来的观点吗? 朱方觉有点迫不及待,在县公安局人选上,他倾向于厉元朗提出来,说白了,就是送给厉元朗一份大蛋糕,一个记得住的人情。 主要这是沈铮书记特别交代的,这件事要以厉元朗为主,这人能跟叶明天说得上话,也能平息省委对此事的关注。 好么,省委书记、省长,再加上一个常委的省军区政委,三个大佬都过问此事,他一个市委书记怎能抵挡得住? 好在厉元朗跟这三位都有关系,只要厉元朗挑不出来毛病,就会万事大吉。 由此朱方觉才要快刀斩乱麻,以最快速度办妥这事。 他之前已经和黄维高单独谈过话,明确告诉他,万明磊这次必须下台,还发狠的说:“万明磊这是咎由自取,谁都别想保他!如果他懂得进退,以后我会考虑给他一个好的安置,否则的话,直接让县纪委介入,查一查他屁股干不干净,有没有痔疮!” 这话说的够坚决,够彻底,够无情。 是说给万明磊的,更多直指黄维高。 他不是你的好下属么,你要是讲情的话,不好意思,我会赶尽杀绝,直接查万明磊的贪腐问题。 这年头,手脚干净的干部不多。尤其万明磊在警界多年,肯定没少拿好处,一查一个准。 所以说,面对朱方觉难得动怒,黄维高干张着嘴半天,把一肚子的话硬是生生咽进去。 看来,回去要好好做一做万明磊的工作,这次真格保不住他的乌纱帽了。 事情总得有人背锅,不是他万明磊,就是我黄维高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蛰伏一段时间,等有机会再重新启用,这招是许多下岗干部惯用的伎俩。 这边和黄维高谈完话,朱方觉看差不多了,这才主动联系厉元朗,再次问起他对新局长人选可有目标。 “朱书记,我有过考虑,就是现任甘平县公安局副局长的张全龙同志。这位同志我了解,是位经得住考验的好同志。前段时间,抓捕左库乡副乡长刘传利的案子,就是这位张全龙副局长帮的忙,这位同志,绝对值得信赖。” 这番话,也表达出两层意思,一个是,张全龙是厉元朗信任的人。另一层也说明,张全龙两袖清风,一身正气,绝非贪念之人。 张全龙是谁,他是怎样一个人,朱方觉不了解也不想知道,反正只要厉元朗提出来的,他会百分百答应。 但是,厉元朗接下来的一番话,顿时把朱方觉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朱书记,只是这件事还不能定下来。主要是……我听荣县长的意思,是想新任公安局长要兼任副县长,他说别的县都这么做了,咱们县也不能落后。所以,这事还需要你和荣县长好好沟通,意见一致为好。” 朱方觉闻听,差点把话机砸了。 这个荣自斌,他到底要干什么! 不知道平息省委市委领导是第一位的么,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干跑肚拉稀的烂事儿。 黄维高原来在常委里自成一系,现在丢失公安局这一大块,你来个顺手牵羊,把这一块收入自己麾下,壮大你的队伍,想得倒美。 不行,绝对不行! 只要有我朱方觉在任一天,你想都不要想。 于是乎,朱方觉气呼呼的叫来张令,让他联系荣自斌,无论忙什么,也要马上到这里来一趟,有急事。 还别说,荣自斌此刻正坐车去乡下检查工作,秘书隋丰年接到张令的电话,捂着话筒回头问荣自斌:“朱书记找您,要您马上去他的办公室。” 荣自斌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冷声说:“不管他,就说我已经到达元索镇,回来的话也是晚上。他要是能等就等,不能等明天再说。” 当张令从隋丰年那里得到荣自斌的回话后,立即想着编排语言,尽量把荣自斌难听的话,换成另外一种方式告诉给自己老板。 如果实言相告,朱方觉非得气炸肺不可。 即便如此,朱方觉听完脸色还是很难看,鼓起腮帮子,老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厉元朗接完朱方觉电话后,胡喜德突然风尘仆仆闯进来,也不顾其他的,一把抓起厉元朗桌上的水杯,一连喝了几大口茶水,胡乱擦了擦了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书记,不好了,蒋玉帆失踪了!” 失踪了! “对啊,上午还看他在单位上班,刚才接到我的人打来电话,说办公室没人,他家里也没人,手机关机,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 厉元朗眉头紧皱,吩咐胡喜德:“马上在高速路口,车站,所有进出县城的地方设卡,一旦见到本人,立刻抓起来。” “好,我这就去办。” 没等胡喜德走出去,厉元朗马上叫住他,并问:“那个人表现怎样?有没有异常?” 胡喜德想了想,“还行,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你去吧。”厉元朗摆了摆手,随后抓起桌上话机,打给陈玉栋。 “陈主任,你马上准备个花篮,陪我去医院见个病人。” 陈玉栋是办公室主任,一把手发话了,他立马照办,很快就定了个大花篮,坐在厉元朗的帕萨特车里,前往县人民医院。 在车里,陈玉栋心里一直泛着嘀咕,心想这位厉书记去医院看谁呢? 相反的,厉元朗一边开车,眼角余光偷偷观察陈玉栋的表情,心里却有另外的打算。 第317章 知我者,海欣也! 厉元朗此番去看的正是裘铁冒。 裘铁冒已经被县纪委接手过来,由纪委工作人员负责保护他的安全。 牛桂花早就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非要亲自护理裘铁冒。 只是,裘铁冒目前尚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一直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住着,有专门的护士护理,不需要她帮忙。 即便这样,牛桂花隔着玻璃远远看去,哪怕只这么看着就足够了。 看得出来,她对裘铁冒是真有感情。 当牛桂花看到厉元朗走过来时,上去一把拽住厉元朗的胳膊,激动的问:“厉干部,厉书记,铁冒咋样了,会不会醒不过来?” 厉元朗赶紧安慰她,说裘铁冒会没事的,不用担心。 他的话是违心的,因为他也不知道裘铁冒为什么成了现在这样。 善意的谎言并没有打消牛桂花的顾虑,忍不住蹲在地上捂住脸痛哭起来。 厉元朗劝不住,只好让女护士帮忙,把牛桂花搀走,在医院大声哭泣会影响别的病人休息,是不得已而为之。 随后,厉元朗和陈玉栋又去找裘铁冒的主治医生,向他询问情况。 走进这位医生办公室,没等厉元朗说话,陈玉栋抢先一步对那个医生介绍说:“这位是纪委的厉书记,他有话问你,请你要认真回答。” 这位医生对于厉元朗的身份没有任何反应,依旧面色平静,坐着向厉元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唉,你什么态度,不知道厉书记是县常委……” 陈玉栋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厉元朗瞪眼阻挡下去。 医生很平和的说道:“对不起,在我们医生眼里,只有病人和病人家属,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都是平等的。” “这位医生说得好,我很赞成你的说法。”厉元朗点了点头,随即告诉陈玉栋:“陈主任,你去找一找牛桂花,她家不在县城,你最好给她找个住的地方,费用我来承担。” “哪能要你厉书记掏钱呢,这事我来办,包你满意。”陈玉栋的做了多年办公室主任,这点事情不过小菜一碟,轻车熟路。 看着他离开之后,办公室只剩下医生和厉元朗两人,于是厉元朗便问:“医生,请你跟我说实话,裘铁冒到底得了什么病,会不会一直醒不过来?” 这才是厉元朗最担心的。好不容易把人解救出来,却弄成这个样子,他心里过意不去。同时,还有点小失落。 他有种直觉,裘铁冒肯定掌握莫有根的某些秘密,而这个秘密绝对会给莫有根造成致命打击。 裘铁冒现在成了这样子,更能说明他的重要性。 只是这些都是他的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 如果裘铁冒醒过来,那就不一样了。 医生摸了摸眼镜框,拿出裘铁冒的化验单,瞅着上面一项项的数据分析道:“别的还算正常,就是我们从裘铁冒身上发现一剂特殊药物,它叫普罗那丁,是从一种叫做醚芷的植物上提取来的。” 醚芷? 名字好耳熟啊! 厉元朗想了又想,忽然大脑灵光一闪,问医生:“醚芷是不是还有个名字,叫伤人草?” “是的,你怎么知道?” 真是太巧了,想当初厉元朗在水明乡下养马村附近山上,就发现了这种奇特植物,绿叶黑色花瓣,这东西有麻醉功效,同时还能提炼高纯度的毒品。 再后来,甘平警方一举捣毁了这个贩毒制毒的窝点,将一大批涉案人法办。。 但是伤人草却被很好地利用起来。 由郑海欣投资建厂,还在水明乡建了一个研究基地,专门研究伤人草的药用价值。 现在想来,这家药厂应该已经正常运转,研究基地也应该启用了。 听医生的意思,裘铁冒是被人为注射大量普罗那丁,才造成他一睡不醒的状态。 “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苏醒的?就是解药。”厉元朗关心的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还没发现。我们也正在想办法,联系海欣基地的科研人员,只是目前对方没有回信。” 海欣基地?郑海欣! 厉元朗又管医生要来普罗那丁药盒,生产厂家正是海欣制药厂,他原本失落的心,瞬间点燃了希望。 “我来试一试吧。” 医生很是吃惊,这位县领导还有这能力? 要知道,海欣基地工作繁忙,为了不受外界打扰,所有科研人员几乎断绝与外界联系。 他是托了好多关系,才找到基地一名工作人员,那人答应给他问一问。 不成想,这一问便杳无音讯,没有下文,估计肯定凉凉。 其实,厉元朗也不是有十足把握,他知道,郑海欣已经去京城大学念卢耀庭教授的研究生了。 关键是,已经许久没有联系,感情会淡泊的,郑海欣肯帮这个忙吗? 不管那些,救人要紧。 走出医生办公室,厉元朗来到医院后院的林荫小道上。 这里人少,相对安静,说话方便。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钟,研究生不像在校大学生,学习没那么紧张,这个时间点应该不在课堂上。 他掏出手机,调出郑海欣的号码,手指犹豫片刻,终于按下通话的绿键。 悦耳铃声响起很长时间,却没人接听。 手机不在,还是郑海欣不想接? 厉元朗心里没底,还想试着第二次拨打,手机却响起来,是郑海欣回拨过来。 呼……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滑动接起来说道:“海欣,我是厉元朗,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知道是你,你的号码我一直存着呢。换做烦人的或者陌生号,我根本不会接,更不会主动打过来。”郑海欣说道。 “听你的意思,好像有人追求你,骚扰你?” “骚扰谈不上,追求的倒是有几个,可我都没看上。油头粉面的,还有一股子铜臭味。都说京城人素质高,我看除了会耍贫嘴之外,就是有高人一等的自信,假模假式的,没有我们广南人实在。” 听郑海欣发着牢骚,厉元朗就知道,她在京城待的并不开心。 郑海欣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什么,便说:“你这么久了不联系我,现在打电话,一定有事需要我帮忙。说吧,什么事?” “知我者,海欣也。” 厉元朗开了一句玩笑,便把普罗那丁的事情说出来。 “是这事啊……”郑海欣的声音显示有些难度。“其实我们基地正在研究,已经有了些成果,临床试验也进行过多次,不知道能不能行。你是知道的,一个产品的问世,需要很多次试验和多项数据还有专家论证……” “我明白,只是迫在眉睫,急需这位同志马上醒过来,提供有价值的消息。海欣,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有没有把握。” “真不好说,我也拿不准……”郑海欣犹豫起来。 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一点小失误都会造成大的伤害,切不可掉以轻心,视同儿戏。 “这样吧,要是在我身上做个实验,你看可不可以?”厉元朗非常坚定,没有半点玩笑成分。 “这不行,肯定不行,会有危险的。”郑海欣惊讶的同时,脑袋摇成拨浪鼓。 “海欣,你也说过做了多次实验,在别人身上能做,我这里也能做。” 郑海欣沉默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不知为何,她对厉元朗敢于挑战的勇气十分佩服,但是对他的想法十分排斥,或者说非常担心。 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会有担心,仅仅是关系要好的男女朋友吗? 她不清楚,也不明白。 厉元朗和郑海欣通话时,无意中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三楼窗户边上一闪而过,去的地方正是裘铁帽所在的重症监护室,不由得警觉起来。 她来这里干什么? 第318章 暂时搁置 厉元朗看到的那个人正是纪委副书记林芳。 不怪他疑惑,林芳这时候到医院来,而且还是裘铁帽所在的重症监护室,意欲何为? 这边,手机里的郑海欣还在讲述她的近况。 “我现在是三点一线,上课、实验室、还有宿舍,非常固定。你呢?听说你是西吴县纪委书记了,怎么样,还习惯吗?” 厉元朗灿然一笑:“一个字,忙。纪委这边事情多,又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新的岗位,需要适应,需要应对方方面面。总之,一言难尽。” 只有和郑海欣在一起聊天时,厉元朗才会体验到轻松的含义。 就像没事到她的海欣茶艺,听着她弹奏古筝,厉元朗能睡个没有任何压力的安稳觉一样。 和她聊天,真是一种享受。 二人说话间,得知郑海欣十一小长假会去水明乡的研究基地转一转。 厉元朗一想,自己正好要去甘平县参加韩卫的婚礼,到时候可以约一约郑海欣,见面细聊。 尽管她对自己要当小白鼠的想法持否定意见,但厉元朗已经下定决心,只有自己做了小白鼠,才可以放心大胆的在裘铁帽身上做实验。 说句难听点的,我不下地狱,谁下。 一个电话聊了半个钟头,直到有人叫郑海欣的名字,二人方才各自挂断。 回到三楼,厉元朗问纪委那两名工作人员,林副书记是否刚才来过? 其中一人答道:“林副书记是来过,她说到医院看病人,正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问了什么没有?” 另一人说:“就问这里面是谁,病情怎样。” 厉元朗又问:“你们是怎么说的?” “她是副书记,我们只能如实回答……” 厉元朗明白了,也就没在说什么。 正好陈玉栋赶回来,说他已经给牛桂花安顿好住处,就在医院旁边的宾馆,还有早中晚三餐。 不得不说,陈玉栋这个办公室主任还是挺合格的,办事周到,让领导少费心。 回去的路上,陈玉栋爱打听的老毛病又犯了。 他问厉元朗:“书记,我看那个人好像是团结镇原来的副镇长裘铁帽?” 厉元朗边开车边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 “老裘怎么成那样了?”陈玉栋显现出同情神色,“看样子很严重,一直昏迷不醒。” “是被人害的。”厉元朗眼神里露出些许的愤怒。 “谁啊?” “要知道是谁,早就给抓起来了,还能让他逍遥法外。” “那倒是。”陈玉栋点着头,想着这事很重要,一定要让那人知道。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站在窗前放眼远眺,心潮却此起彼伏。 林芳现身医院,令本来就扑朔迷离的纪委内鬼调查,变得更加复杂。 他原本已经锁定一个人,但是由于林芳的怪异举动,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些许的动摇。 几乎在同时,县委九楼的书记办公室,朱方觉正和副书记倪以正以及组织部长李士利三人说着话。 倪以正听完朱方觉的一席话后,说道:“政法委书记不再兼任公安局长已经是大势所趋,而公安局长兼任政府副职也已成为惯例。朱书记的意思是暂时搁置政府副职,只先撤换掉万明磊的做法,我是赞成的。” “是啊。”李士利随附道:“目前公安局内部人心惶惶,尤其是万明磊,我看他早就知道自己位子不保,现在往黄维高哪里跑的倒是挺勤,估计是让黄维高给他找个好去处吧。” “哼!”朱方觉冷声道:“找黄维高有什么用,早知现在何必当初,我看黄维高太惯着他了,把他惯得浑身毛病。不说别的,单说他老婆整天开着价值百万的奔驰大g,他能说明白么。一个家庭妇女,什么收入没有,哪来的钱买豪车,这事要是交给厉元朗,他万明磊不进去蹲几年班房,我的朱字就倒着写。” “朱书记说的没错,我听说万明磊在广南还有一个高档公寓,市值两百多万,在省城他也有一处房产。”倪以正又给朱方觉加了点猛料。 “混蛋!”朱方觉气的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忽然双手一掐腰,大手在空中一挥道:“这笔账先给万明磊记着,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撤掉他,其他的慢慢来。” “稳住他?”李士利问道。 “对,先稳住他。”朱方觉点着头:“等新局长就位之后,万明磊离开现在位置,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三个人统一意见,暂不将公安局长兼任副县长上报给广南市委。 这样一来,即使荣自斌不同意,但三个至关重要的人物达成共识,一旦上常委会,阻力就小多了。 何况还有一个厉元朗呢? 厉元朗肯定也不同意荣自斌的想法,他现在同样是想快刀斩乱麻,把张全龙推上位,给自己增添帮手才是上策。 如果真要提副县长,会有很多麻烦和阻力,张全龙上位的可能性会变得很低。 “好,我这就给荣县长打电话,要是他一意孤行,非要坚持己见,我们就上常委会投票决定。” 朱方觉亲自打电话,荣自斌不好不接了。 他此时刚从元索镇起身,正往县里赶,在车里,从隋丰年手中接过手机,“喂”了一声。 朱方觉便将刚才决定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 “这是朱书记的决定吗?”荣自斌眉头一皱,面露不悦。 “是常委们的决定。”朱方觉脸色同样不喜,语气也是硬邦邦。 “常委们?”荣自斌一声冷笑:“我好像还是常委吧,那我怎么不知道?” “我和以正书记士利部长都商量好了,他们也同意暂时搁置,如果你荣县长还有其他想法,就跟市委沈书记去说。别忘了,市委和省委对这次省军区同志被扣押一事,还等着我们汇报结果呢!是平息事态重要,还是副县长重要,你自己权衡吧。” 都不等荣自斌回答,朱方觉毫不客气的把电话挂断。 “啪”的一下,荣自斌把手机直接砸在后车门上,反弹落在座位下,屏幕摔得稀碎,已然成为废品。 吓得隋丰年浑身一哆嗦,从后视镜里看到老板那张阴沉得都能捏出水来的脸,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了。 “什么东西!”荣自斌抱着胳膊望向车窗外,不再吭声。 九月三十号这一天,厉元朗很忙。 胡喜德向他汇报了抓捕蒋玉帆的情况。 可以说进展不大,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蒋玉帆已经决定逃跑,他会早就做好准备。 其实他的突然失踪,是监视人员一时疏忽所致。 当时蒋玉帆去超市,监视人员只在出口和入口处有人把守,结果忘了还有个员工通道。 蒋玉帆就是从那里偷偷溜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通过调取监控和手机卫星定位,在通往广南的高速路上拦截了那辆出租车。 车上根本没有蒋玉帆的人影,倒是找到他藏在坐垫底下的手机。 据司机交代,蒋玉帆在中途就下了车,还给他一笔不菲的车费,让他去广南市接一个人。 当然这些全是胡扯,目的就是声东击西,躲避纪委对他的追踪。 而且蒋玉帆下车的地方是个监控盲区,那里是一片平房,有多个出口。 胡喜德他们看了一天一夜的监控录像,眼睛都熬红了,依然没发现蒋玉帆的身影。 “会不会他化妆逃走?”厉元朗一边看着西吴县地图,一边分析道。 “我也想过,但是没有锁定到可疑人。”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他坐车跑了,还有就是……”厉元朗灵光乍现,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第319章 反其道而思之 或许蒋玉帆根本就没离开西吴县城。 这条推理不是没有可能。 蒋玉帆知道自己被监视了,即便提前跑出西吴县,凭借如今的高科技,只要他出现,就会被锁定,继而成为阶下囚。 如果反其道行之,趁此机会藏起来,等到风声过了,一旦放松警惕,他再跑也不迟。 “是啊。”胡喜德一拍大腿,“厉书记厉害,分析的有道理,蒋玉帆走这步棋的可能性很大,因为风险最低。” “也不是我有多厉害。”厉元朗说道:“分析事情,就要从当事人的角度去想,反其道而思之,这就是反向思维。” 反向思维? 胡喜德品着厉元朗这句话的意义。 这时候,厉元朗扔给他一支烟,平和说道:“喜德,你对我上次把郭四河案转给程有利的做法,现在想通了没有。” 胡喜德接过香烟,脸上露出憨笑。 “一开始是有想法,为这还跟陈玉栋发了牢骚。”胡喜德先给厉元朗点上一支烟,自己接着点燃,吸了一口说:“不过,自从你给我监视那人的命令后,我彻底明白了,你是声东击西,让那人的狐狸尾巴尽快露出来,让他放松警惕。” “对头。”厉元朗点了点头,“所以,关于蒋玉帆,我有个想法,我们莫不如……” 如此这般,厉元朗把事情交代下去,胡喜德痛快的去执行了。 送走胡喜德,厉元朗又叫来程有利,询问郭四河的那个账本核实情况。 蒋玉帆肯定有问题,这点毋庸置疑。 厉元朗感觉,郭四河也不干净。 很显然,他是一中校长,那笔钱蒋玉帆能用,他郭四河就不能用了。 当蒋玉帆出事后,厉元朗就让程有利全力调查郭四河,以及那个小金库的使用情况。 程有利拿出那个皱巴巴的账本,说道:“账本有被人为改动过的痕迹。” “是吗?”厉元朗一惊,顺着程有利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你看这里……”程有利指出一处,解释说:“这个数字就被改过,虽然改的很隐秘,但经过仪器一扫就能看出来。原本是五十五万三千一百八十,小数点往前一挪,就变成五万五千三百一十八,整整差了五十万。另外还有几处……” “吸血鬼!吸干人民的血汗钱,简直就是畜生!” 厉元朗攥起拳头狠狠砸向桌面,即便砸的生疼,可他的心更疼。 “凭这些能不能定郭四河有罪?”厉元朗怒目发问。 “够呛。”程有利摇了摇头,无奈道:“账本不止郭四河经手,一中会计、出纳都有参与,万一郭四河一口咬定他不知道,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那就把一中的会计和出纳带到纪委过过堂,给他们施加压力。”厉元朗如是说。 程有利赞同的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来找你,就是请你这把尚方宝剑的。” 厉元朗给他出主意说:“为了不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建议这事要秘密进行。反正明天放假,就对外宣称会计和出纳趁着小长假去外地旅游了。” “好的,我这就去办。” 程有利起身刚要离开,厉元朗马上叫住了他。 “有利书记,辛苦了。这个小长假恐怕大家又要忙起来,替我转达对同志们的问候。等到案子结束,我给同志们放一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 程有利无奈一笑,“纪委就是这样,闲起来闲死,忙起来没日没夜,早都习惯了。” 厉元朗一直把他送到门口,握住双手使劲摇了摇。 这一切正好被要找厉元朗的陈玉栋撞见,朝着程有利轻轻点了点头,紧跟着厉元朗走进来,把长假期间的值班安排和通知请厉元朗过目签字。 “陈主任,我跟你请个假,我要回省城一趟,老婆怀孕,我总得陪她几天。”厉元朗手拿签字笔,徐徐说道。 “我懂。”陈玉栋呵呵笑着,“我早就想到这一点,值班就没排你,都是我们家住县城的值班,来去方便。” “还是你想的周到,多谢。”厉元朗客气的冲陈玉栋点了点头,正好手机有微信进来,陈玉栋起身告辞。 一看,竟然是吴红丽发来的,只有短短几个字。 梁运啸定了,节后调去市政协,正处级待遇。 内容虽然说到梁运啸,其实就是在催促厉元朗,梁运啸调走,她这个镇长问鼎镇委书记的事情,厉元朗可要加紧运作了。 唉!厉元朗心中暗叹,要还清这笔风流债,还真是挺难的。 耽搁了一上午,厉元朗下午无论如何都要启程了。 因为西吴县距离甘平县不算近,开车最起码也要两个多小时,这还是路况好的情况下。 西吴县不像甘平,有高速路直通广南市和省城允阳,单凭这一点,西吴县就已经落后了。 一路上,厉元朗只和老婆水婷月通了话。 告诉她,自己今晚会在甘平家里过夜,明天参加完韩卫婚礼,还要见几个人谈事情,估计晚上才能到允阳家里。 “都好久没见你这个大活人了,我怕咱们儿子该不认你了。” “现在也才四个多月,他还没多大,就认你的肚皮,哪里认得他老子。”厉元朗打着哈哈。 “才不是呢,他都会动了,昨晚还踢我呢!” “是吗!”厉元朗惊喜道:“你是说,咱们的女儿……不,儿子会动了?” 由于一时兴奋,厉元朗不小心方向盘打过了,车子忽然一拐,赶紧打回来,好险,差点撞向旁边的护栏。 水婷月忙问:“你怎么啦?” “没事,溜号了。”厉元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吓出一身冷汗。 “不聊了,你专心开车,我在家等你回来。” 厉元朗赶忙阻止道:“我不知道几点到家,会影响你休息的。再说,我不在家,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他好说歹说,水婷月总算同意还住在娘家,但是要求厉元朗十月二号一定要到她家来,吃完晚饭他们一起回自己的小爱巢。 这点小要求,厉元朗肯定能做到,绝没问题。 开到甘平县城,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看着大街上流光溢彩,行人如织,到处都是一番繁忙景象。 厉元朗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里是他的出生地,他的家乡。 一晃两个多月没回来,变化可真大啊。 棚户区改造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正道地产的施工方也加紧赶工期,力争在入冬之前就让老百姓拿到钥匙。 速度跟上了,但是质量绝不松懈。 周宇始终扎在工地上,监督施工单位,不放过一块空心砖,一根钢筋。 金胜同样很忙,那份掺有厉元朗和老县委书记心血的、还有后来金胜结合实际又添了些自己见解的全县经济发展蓝图,正在他手里付诸实施。 方玉坤已经调到广南市担任副市长,魏奇正顺势接任县委书记。 王祖民不再兼任纪委书记,而是副书记兼任组织部长,等于又上一个台阶,下一步升迁的话,就是部门正职了。 而季天侯在古铜镇干得有声有色,和书记邵万友配合很好。每次跟厉元朗通话时没说几句,总有人打断,弄得他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连说我这边实在太忙,没办法,给老百姓做事,不认真对不起自己良心。 由于时间有点晚,厉元朗去老爸厉以昭那里没坐多一会儿,主要陪他唠嗑。 其实他说的啥老爸听得懂,老爸说的是啥,他却是听天书。 从敬老院出来,厉元朗还饿着肚子,想了想掏出手机准备拨打一个电话,要找这个人出来说会儿话。 站在捷达王旁边,厉元朗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不成想有辆车经过,向他直按喇叭。 厉元朗一看,不禁心头一喜,真是想曹操,曹操到啊。 第320章 夜来伊人声 来的是一辆黑色本田,按喇叭的正是张全龙。 他在开车,后座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脸,竟然是何永志。 厉元朗连忙收起手机,走过来向何永志笑着打招呼,并开起玩笑:“我还纳闷,谁能让公安局副局长当司机,原来是你何大书记。” “好你个元朗,都当纪委书记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爱开玩笑。”何永志指着厉元朗,同样哈哈大笑起来。 “快上车。”何永志打开后车门,身子往旁边一挪,给厉元朗腾出位置。 “什么时候回来的?”何永志问道。 “刚到没一会儿,这不正想给全龙打电话,就碰到你们了。”厉元朗冲着开车的张全龙微微一笑,打过招呼。 张全龙还是那样不善言辞,但是笑起来很纯净,没有一丝假意。 “你们这是去哪?”厉元朗问道。 没想到何永志竟然整了一句当下流行的话:“还能去哪儿,干饭呗!” 张全龙则说:“我正跟何书记找吃饭的地方,恰巧遇见厉书记,正好给你接风了。” 厉元朗笑哈哈道:“这顿是巧遇,不算,要单独安排才算。” “那是。”张全龙说道:“只要厉书记愿意,我就是搭上一整年的工资,天天请你。” “元朗,你看见没,全龙平时和我就没这么多话,和你在一起,把一个月的话都给说了。”何永志不住摇着头,眼神里却是对下属的慈爱和欣赏。 这个季节,天已经有些凉了,三人找到全县最有名的一家火锅店,吃涮羊肉。 要了个单间,一个是说话方便,另一个就是,何永志是政法委书记,张全龙是公安局副局长,他们不认识别人,不代表别人不认识他们。 若是有人过来敬酒,或者别有用心之人发到网上,都是麻烦事。 坐在单间里,就肃静多了,也安心多了。 张全龙点完东西,见何永志跟厉元朗抽着烟交头接耳,知道他们有话要谈,就以上厕所为由躲出去,给二人提供私人场合,聊得尽兴。 这边,何永志问道:“元朗,我听全龙说,你打算把他调到西吴县公安局担任局长?” “是的。”厉元朗点头直说:“西吴县公安局副局长因犯错误要被撤掉,而且,政法委书记将不再兼任公安局长,全龙过去直接就是局长,一把手。” “哦,原来是这样。”何永志微微颔首,“现在各地的政法委书记都不兼任公安局长了,我也是才卸掉公安局长,由市局派下来的同志担任。全龙这次过去,等于是升了半格,这对他以后进步有好处。” “不过……”何永志略作沉吟,“公安局长一般都兼任副县长,你认为全龙的可能性有多大?” “何书记,我也正想和你谈这事。”于是,厉元朗便将县委书记和县长在这件事上的争执如实告诉何永志,实事求是没有半分隐瞒。 “这位朱书记做得对,这样对你有好处,最起码全龙去的话困难会小一些。” 余下来,就是厉元朗要对张全龙的一番交代了。 酒肉上桌之后,何永志端起酒杯,张全龙还要开车,只能以水代酒。 二人举杯说了几句欢迎厉元朗的词后,共同喝下。 厉元朗这才对张全龙郑重说:“全龙,去西吴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张全龙握着手里的茶杯,想了想说:“二位书记,现在甘平县政通人和,社会治安非常稳定。厉书记之前跟我大概透露了西吴县目前的状况,很差也很乱,尤其是公安队伍,鱼龙混杂,急需整治。我也想过了,我这个人天生喜欢接受挑战,我愿意和厉书记并肩战斗,一起为西吴县的社会稳定做贡献,我的话完了。” “好!”何永志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赞叹:“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兵,身上有一股子韧劲,我支持你。” 然后率先端起酒杯,和厉元朗张全龙碰撞在一起,酒杯茶杯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响,响彻包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厉元朗喝了有一斤多酒,何永志喝了不到八两,却走路不稳,满地直画圈儿。 很久没这么喝过,也没这么痛快过,厉元朗意识有些模糊,看什么都是双影儿不说,天地好像都在转,脚下就跟踩了棉花一样,软软的站不稳。 张全龙把他跟何永志分别送回家。 厉元朗没用张全龙送他上楼,自我感觉走楼梯还是有把握的。 可是他太高估了自己,扶着楼梯扶手没走几步,身子猛然一栽外,身体向后一仰,眼看着就要从楼梯上滚落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背后有个身体挡住自己,并且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声音这么细,像是女人。 厉元朗想转过身体,却被身后的女人顶着,转不过来。 “谁、谁啊?”厉元朗吐字不清,也赶巧楼道的感应灯坏掉,任他说话声如何大,就是不亮,自然什么都看不清。 “干嘛非要喝这么多。” 听得出来,的确是女人声音。 那个女人趁机把头从厉元朗腋下钻过去,正好搀扶住他,另一只手搂着厉元朗的肩头,并问厉元朗家在几层。 厉元朗迷糊糊说了楼层,就在女人的搀扶下回到家中。 由于长时间没人居住,房子里有股子呛人的霉味。 女人将厉元朗放到沙发上,然后戴上围裙,又是扫又是擦的,好一阵忙乎。 等到她终于看到了满屋子亮堂堂的没有一丝灰尘,俏媚的脸颊泛起红润,满意的笑起来。 结果再看厉元朗,好嘛,躺在沙发上已经呼噜声阵阵,不知是不是睡到爪哇国了。 “真拿你没办法!” 女人心里嘀咕着,厉元朗蜷缩在沙发上肯定不舒服,干脆再当一次大力士,用尽全身力气把厉元朗扶进卧室,脱了鞋,让他躺平整,拿出被子想要盖好。 却看到厉元朗的衣服裤子有灰尘,再说这样穿着睡觉也不舒服。 女人索性脱掉厉元朗的外套和衬衫,只剩下里面的白背心。 但是裤子该怎么办? 干脆! 女人闭上双眼,以盲摸的方式解开厉元朗的裤腰带…… 最后只剩下一条裤头,女人本来不想睁眼的,也不知为何,眼睛却不听使唤的徐徐张开,美眸闪动着,正好看见厉元朗健硕的肌肉以及发达的一切,忍不住把手伸过去…… 干嘛!怎会有这种龌龊的想法! 半途中,女人伸出的手犹如触电般又缩了回去。 讨厌,真是下流。 女人心里一顿自责,赶紧把被子盖上,捂住脸急匆匆跑出卧室,坐在沙发里喘着香气,久久不能平静。 纠结了好久,女人浑身香汗淋漓,又经历过不可告人的一幕,难受死了。 插上热水器,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找到一件男士睡袍穿上,再次来到厉元朗睡觉的卧室。 透过客厅的灯光,看到厉元朗蹬开被子,四脚拉叉的趴在床上,呼噜声震天。 现在已是秋天,楼里没有供暖,厉元朗这样睡很容易着凉感冒。 女人担心起来,急忙过来打算给厉元朗重新盖上被子。 关键是厉元朗身体压着被子,女人只好上床准备掀开厉元朗的身子,结果这么一弄,厉元朗本能的身体一动,竟把女人给撞倒在床上。 而且,鬼使神差的,厉元朗的脑袋竟然枕在女人的小腿上,令她动弹不得。 “起来,你个睡猪。”只是女人无论如何推搡厉元朗,他就是不动,嘴角还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 “讨厌,真是讨厌死了。”女人急切的喊着,脸涨通红,换来的依旧是厉元朗如雷的鼾声。 怎么办?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厉元朗终于翻了个身,但是一只大手却向女人直扑过来…… 第321章 他还有这习惯? 妈呀! 女人本能的叫了一声,赶紧捂住领口闪躲一旁。 但是身体躲过去了,一只脚却被厉元朗紧紧抱住,抱了个结结实实。 任她怎么弄,厉元朗就是不撒开。 更难以启齿的是,厉元朗还抱着那只脚贴在脸上来回蹭着…… 痒死了! 真是想不到,堂堂的书记大人,睡觉会有这样习惯。 不搂女人的脚睡不着是不是! 不行! 女人挣扎着,身躯扭动着,拼尽全力想把自己的脚抽出来,甚至抬起另一只脚准备狠狠踹向厉元朗。 可是…… 看到厉元朗心满意足的笑容,女人的心软了也犹豫了。 哼!还美呢,看你色眯眯的样子,真是想打舍不得打,想踹又舍不得踹。 女人纠结着,也累了,也困了,干脆倒在床上,抓过被子一角盖上,徐徐睡去……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舒服,真是解了乏。 多少天他没睡个好觉了,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时伤害着他的脑细胞,他都失眠好几次了。 没想到昨晚睡的是那么踏实,那么美妙,那么的放松。 咦? 怀里竟然有一只脚! 脚型很好看,皮肤白净细腻,还散发着淡淡的香草味。 再往下看,脚底下有个蜷缩的身影。 那头浓密的黑发,怎么是个女人! 莫不是自己抱着人家的脚睡了一夜吧? 他当时大吃一惊! 睡了一觉,怎会睡到女人的床上? 再一看周围环境,没错啊,这是自己的家。 可为什么有个女人躺在他的家里,还在他的床上。 百思不得其解。 厉元朗首先想的就是,别再自己喝多酒做出猪狗不如的禽兽事情,掀开被子一看,裤头还在,不像是发生过那种事。 多亏这里是甘平县,是在自己家里。 若是换成西吴县,厉元朗立刻会联想到有人故意设局陷害他。 由于女人头发披散着,看不清模样。 可她从睡袍里伸出的那条长腿,真的很长、很直、很白…… 看什么啊,想法好龌龊。 厉元朗赶忙把眼神飘向别的地方,真怕看多了会犯错误。 女人睡的香甜,呼吸均匀,鼾声轻微。 睡姿很美,侧身,双手握在一起放于胸前,像极了睡美人。 厉元朗不好打搅,轻手轻脚的下床,还把被子盖在女人身上。 但是这张脸似乎很熟悉,莫不会……是她! 厉元朗不敢肯定,又不好翻开她的长发,直接看人的脸。 算了,先去洗漱一下。 厉元朗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裤,然后出门下楼,买了两份早点,还特意买了一个大瓶鲜牛奶。 厉元朗在厨房热早点的时候,听到卧室的门响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盈。 “你醒了,海欣。” 的确,身后站的正是一脸窘色的郑海欣。 她没有说话,就这么一直站着,呆呆看着厉元朗的背影。 “赶紧洗一洗,准备吃饭。” 厉元朗把热好的早点一样一样端上餐桌,而郑海欣依然不说话,缓缓走进卫生间。 好一阵子,她才换好衣服出来,见厉元朗正坐在餐桌旁看着手机,桌上的东西一点没动。 他在等自己一起吃饭。 两人一开始都在低头吃东西,谁也没说话,关键是如何开口成为难题。 吃了有一会,厉元朗才问:“怎么是你把我送回家的?” 他朦朦胧胧感觉,好像是张全龙开车送他,怎么一觉醒来,换成是郑海欣了,好生奇怪! “当时我也在火锅店吃饭,看你喝多了,知道你孤身一人,怕你出意外,所以就……打车跟着你,直到把你搀回家……” 平时一贯伶牙俐齿的郑海欣,这会儿说话变得吞吞吐吐,而且眼神没有直视厉元朗,低着头,脸颊上还挂着红晕。 “谢谢你。”厉元朗由衷发出,至于自己为何抱着她的脚睡了一夜,实在不好意思问出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全忘掉了吧。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为了避免尴尬,厉元朗岔开话题,问道:“韩卫那里你去不去?” “当然要去的。”郑海欣总算恢复到正常状态,从羞涩的泥潭里走出来。 “那我们……一起去?”厉元朗征询道。 “好的。”郑海欣微微点了点头。 厉元朗喝了一口热奶,又说道:“参加完婚宴,我想跟你去一趟水明乡,我想……” 没等他说完话,郑海欣当即打断,“不行,坚决不行!你要是真想看到解药的性能,我可以安排别人做给你看。至于你,真不行。” “海欣,为什么不行?”厉元朗心有不甘道:“别人可以做实验,我也一样。” “那是别人,你……就是不行。”在这个问题上,郑海欣倔强到底,说出大天来也没用。 来硬的指定不行,厉元朗索性避开这个话题不说了,专心吃东西。 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韩卫的号码。 接听后,韩卫焦急的问道:“主任,你来了吗?” 厉元朗歉意一笑:“我在家里,吃完饭就赶去酒店,放心,你的这杯喜酒我一定要喝。” “不光喝喜酒,还要给我证婚。”韩卫不忘嘱咐着。 “一定。”厉元朗胸膛拍得很响亮。 上午十点半,厉元朗和郑海欣双双出现在富丽堂皇大酒店二楼宴会厅门口。 厉元朗一身得体的西装,郑海欣也换上卡其色职业女装,从远处看,俊男美女,十分般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夫妻两口子。 凡是认识厉元朗或者郑海欣的,都好奇问:“你们怎会一起来的?”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回答:“半路上碰见的。” 打扮精神的韩卫和信蕊身穿中式礼服,站在门口迎接亲朋好友。 当看到厉元朗徐徐走过来,韩卫激动的赶紧快步小跑过去,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眼眶里竟然噙着泪水,只说了短短几个字:“主任,您可算是来了……” 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韩卫激动是有原因的。 想当初他一个没有工作的退役军人,在自己哥哥的小饭店帮忙。 无意中遇见厉元朗,帮他解决了工作和编制,才会如今抱得美人归,这些全是厉元朗的功劳。 说直白点,没有厉元朗,就没有他韩卫的今天! 信蕊同样深有感触,心里酸酸的,要不是大喜日子,恐怕早就眼泪横流了。 厉元朗轻轻拍了拍韩卫肩头,他也动了感情,只不过现在不是抒发的时候,赶紧劝慰道:“都是娶媳妇的人了,还要哭鼻子,不嫌害臊。” “主任,我是激动的……”韩卫摸着眼角说。 信蕊过来,递给韩卫一张纸巾,并且埋怨道:“看你,说多少次了也记不住,人家厉书记现在是县纪委书记,还叫主任,就是改不过来。” “没关系,叫主任听着更亲切。”厉元朗摆了摆手,并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大大的红包。 韩卫见状赶紧伸手拦下,并说:“主任,你能来我就高兴,红包坚决不收!” 信蕊也重复着同样的意思,厉元朗是他们的大恩人,哪有收恩人礼金的道理。 厉元朗把脸一绷,装作生气的样子说:“韩卫,这是我给新娘子的,又不是给你,不许拦着。告诉你,要是不收的话,我这就走,不参加你们的婚礼了。” 拗不过,再说这种场合,推来推去的影响也不好。 正好信明浩和韩老三走过来,劝说着韩卫和信蕊,信蕊这才红着脸双手接过红包,化解了难题。 信明浩满面春风,他现在是刘家地村支书,村里早就走出刘万全以毒致富的阴影,村里把养殖伤人草做为主要发展方向,郑海欣药厂负责回收。 今年伤人草收成不错,粗略估算下来,每家每户每个人,和刘万全那时候比起来,分到手的红利竟然还多了三成。 那时候是给毒品提供原料,偷偷摸摸。现在则是给药厂供货,正大光明不犯法还有保证,大家肯定乐不得,踊跃参与,争先恐后。 和信明浩还有韩老三简单聊了几句,信明浩主动拉着厉元朗走进宴会厅。 放眼望去,足足摆了四五十桌,每桌都坐满了人。 信明浩正在犯愁之际,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第322章 英雄酒也醉人 “厉书记!” 打招呼的是韩家屯支书、村主任韩忠旺。 他身后呼啦啦走过来一群人,把厉元朗围在中间。一看,全是老熟人。 有下养马村的村主任马泽生,海浪村支书郭定寿,村主任杨升,刘家地村主任刘平贵,还有韩家屯小学的韩校长等人。 好嘛,足足十几个。 大家纷纷和厉元朗握手寒暄。 韩忠旺还请厉元朗去他们那一桌坐,大家都有好多心里话要跟厉元朗说。 “等一等。”这时候有人边走过来边说:“老韩,你们可是在跟乡里抢人啊,当心我给你小鞋穿。” 这话听着严肃,说起来却是玩笑味十足。 果然,水明乡党委书记张国瑞,乡长孙奇,还有高灿儒、袁春秋、樊政、谭刚等人,而且,之后走过来三个,也都是老熟人。 水明乡副书记郭亮,老同学、宣传委员李薇以及见到他始终笑眯眯的党政办主任常鸣。 好家伙,几乎囊获了水明乡党政班子的全体成员。 看来韩卫的面子足够大,能把这些人全都请来。 韩忠旺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不严肃的回应说:“张书记,厉书记难得回来一次,我们都想把村子里的变化告诉他。大家现在热火朝天干劲十足,腰包鼓了,日子变好了,这些可都是厉书记的功劳。所以,想借着韩卫的酒敬厉书记一杯,以表达大家伙的心意。” “是啊,我们都是这么想的。” “对!” 附和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此起彼伏。 没等张国瑞说话,孙奇抢过话头,说道:“就以为光你们是这么想的,乡里也是同样想法。今天我们就以大欺小一次,说啥也要把厉书记请到我们这桌,请他喝上一杯英雄酒。” 看得出来,张国瑞和孙奇这群乡领导和各村支书主任关系处的很好,说话随便,气氛相当融洽。 “谁这么大的口气,要是以大欺小的话,谁能强得过县政府。” 又是一句玩笑话,而且出自的却是古铜镇镇长季天侯,身边跟着的是政府办主任田东旭。 一见这场面,厉元朗只有无奈的苦笑。 他提议道:“你们都别争了,我决定把自己分成三份,你们每桌一份,但是可要先说好,酒只能喝三分之一,要不然我可就亏了。” 哈哈哈…… 一阵朗朗笑声,响彻宴会大厅。 最后,厉元朗先坐在田东旭以及政府办这一桌。 韩卫以前在政府办开小车,这些人都是他的老同事,新婚大喜自然要来参加。 这一桌全是政府办人员,厉元朗做过政府办主任。而且他在任上从不摆架子,喜欢放权,对谁都好。将心比心,大家伙同样对他显示出热情,你一嘴我一句的,和厉元朗聊个不停。 尤其田东旭,厉元朗对他有提携之恩,没有厉元朗的一句话,他也坐不到政府办主任的位子。 一口一个‘厉书记’叫着,又是给厉元朗倒酒,又是亲自擦拭餐具,递烟点火的,忙得不亦乐乎。 季天侯就不用说了,多年哥们感情,上下铺死党。没有生分的客套,只是偷偷和厉元朗耳语,告诉他一会酒席宴散去,哥俩找个肃静地方好好聊一聊。 厉元朗也有此意,正好有事要跟最好哥们商量。 上午十一点十八分,结婚典礼正式开始。 整个仪式有三个地方,让人印象深刻。 一个是信明浩亲手将女儿交到韩卫手里。 韩卫激动的手抖起来,走路时差点摔跤。引得台下嘉宾哄堂大笑,尤其是他的战友们,还以叫好的方式跟着起哄。 弄得韩卫面红耳赤,光是笑着摆手,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当然,这些都是善意的,是为了把婚礼仪式推向最高顶点。 二一个是,当司仪请一对新人谈论恋爱过程,韩卫又激动了,干张着嘴说不出来话。 倒是信蕊反应快,将她和韩卫从见义勇为到误会,再到相知相爱,简明扼要讲述一遍。 引起现场不少人跟着动了感情,有的女同志还抹了眼泪。 的确,他们俩一路走来,坎坷艰辛,实属不易。 第三个,司仪让新郎韩卫讲话,韩卫刚开始紧张的说不出,后来在司仪的引导下,口齿越来越发的连贯和清楚。 他谈了自己的遭遇,提到他这辈子最大的恩人。并当着现场几百嘉宾的面,大步走到厉元朗跟前,深深鞠了一躬。 “这位就是我韩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我最亲最好的哥哥,西吴县纪委书记厉元朗。” 终于,韩卫改了口,不再称呼厉元朗“主任”了。 随即,和厉元朗来了个大大的熊抱。 气氛在此时点燃,现场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接着,厉元朗上台,当众宣读韩卫和信蕊的结婚证书,算是完成他证婚人的职责。 厉元朗本来没打算多喝酒,因为昨晚抱着人家郑海欣的脚睡了一夜,自己真是酒后出丑,把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怎奈,有些人不答应。 政府办的曾经下属,水明乡的班子成员,还有各村屯的支书村长们,一人一小杯,一圈下来,厉元朗也喝了差不多有七八两酒。 另外,在跟常鸣喝酒时,常鸣还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问他能不能把自己调到西吴县,哪怕给厉元朗开车都成。 厉元朗当时没表态,主要原因是西吴县太过复杂,险滩暗礁遍布,荆棘陷阱丛生。 以常鸣的性格,很容易被绕进去。 再有常东方的关系,真是让常鸣在西吴县折戟沉沙,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 反正喜宴结束时,厉元朗是被季天侯搀着坐进车里带走的。 路上,季天侯边开车边说:“看你醉成这样,咱俩也别找喝酒的地方了。干脆,我们去泡温泉,蒸桑拿,顺便让你出出汗也醒醒酒。” 厉元朗把手一挥:“客随主便。” 季天侯把嘴一撇,半开玩笑道:“你可真是脸大,还客随主便,别忘了,甘平县就是你的家,你是主,不是客。” 家? 是啊,这里是我的家,生我养我的家,是我厉元朗的根。 季天侯所说的温泉度假村就在古铜镇地界,是镇政府招商引资来的,由外地客商出资兴建,和镇政府合资经营。 一看季天侯就是这里的常客,有专用包房,清一色贵宾待遇。 谢绝了前台经理按摩松骨的高端服务,季天侯就想和厉元朗单独在一起,放松聊天,不想有外人打扰。 躺在宽大温暖的水池里,厉元朗还问季天侯:“这里不会有所谓的特殊服务吧?” “当然没有,这可是正规的温泉度假村。要是有藏污纳垢,我们镇政府会立刻终止合同,查封不说,还要让对方付出双倍赔偿。” “那就好,我彻底放心了。” 泡完温泉,又去蒸了个桑拿,厉元朗出了不少汗,接着冲了个热水澡,身体轻松多了,酒也醒的差不多了。 厉元朗和季天侯一人一张床,躺在上面喷云吐雾间,厉元朗说道:“天侯,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也不瞒你,眼下我有一件棘手事,需要你帮我出主意。” “说吧,是把谁家小女子哄骗到手,想甩甩不掉,让我给你善后擦屁股。” 话糙理不糙。 厉元朗根本没有被季天侯的随意性调侃逗乐,反而面色严峻的叹息道:“还真让你猜对了,的确有……” “啊!”季天侯惊得顿时坐起来,两眼盯着厉元朗不认识似的看了半天。 “元朗,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第323章 解决之道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吗?” 从厉元朗的语气和神态里,季天侯猜出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一句话没说,只剩下低头大口抽烟了。 好一会儿,才将半截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问厉元朗:“是不是那个叫苏芳婉的小丫头?” 厉元朗摇了摇头,苦涩道:“不是她,是另有其人。” “谁?” “说起来你也认识,吴红丽,红娟嫂子的堂妹,金县长的小姨子。” “吴红丽,是她!” 季天侯曾经做过水明乡代乡长,吴红丽那时候是宣传委员,都是一个班子的,自然熟识。 他惊讶的质问厉元朗:“要是苏芳婉那个小丫头我也认了,年轻嘛。可是吴红丽比你大啊,她是有老公的。” “比我大三岁,不过她早就离婚了。”厉元朗又抽出一支烟,就着烟蒂的火星点燃继续吸起来。 或许,尼古丁能麻醉他此时内心的烦恼,让他舒缓放松。 季天侯又气又急,数落起厉元朗来。 “吴红丽这个女人权利欲极强,当初她外调西吴县当镇长,外人一直以为是她堂姐红娟嫂子帮的忙,其实是金县长豁出老脸求人求来的。” 是金县长帮忙?厉元朗还真不知道。 “你沾谁不好,偏偏是她?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准管你要官了是不是?” “的确这样,吴红丽所在的团结镇党委书记要调走,那个位置她看上了。不过,镇委书记是县常委,副处级。只是我有些关系不能用,恐怕难以帮上这个忙,想想就头疼。” 厉元朗无奈的长叹一口气,眼睛盯向天花板,满脸愁云密布。 是啊,厉元朗有关系,市里的省里的,甚至京城也有。 但是这种关系绝对不能用在吴红丽身上,因为那是见不得光的地下恋情。 “她威胁你了?”季天侯知道,无论怎样埋怨厉元朗都毫无用处,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该想着怎样解决,怎样帮助渡过难关,这才是好朋友好哥们该有的情义。 “那倒没有。可我知道,吴红丽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这件事办不成功,我不敢保证她今后会做什么。” 季天侯心里盘算着思索着,忽然他眼前一亮,一个人的名字迅速钻进他的脑海里。 白晴! “你是说让我去找三姐白晴?”厉元朗听到这个名字后,惊讶的同时,眼神里似乎看到了希望。 白晴的能力毋庸置疑,在东河省,甚至说只手遮天。 尤其印象深刻的是,那次帮着郎英轩解决家庭矛盾,白晴一个电话打给时任允阳市蔺下区的区长梁丽,要她十五分钟内赶过来。 依稀记得当时白晴的口气有多霸气或者霸道。 “我是三姐,梁丽,十五分钟之后,我希望在状元楼的状元厅见到你。” 奇怪的是,梁丽竟然一刻没敢耽搁,还提前一分钟到达。 要知道,这个女人有多狂有多牛,堂堂一区之长,眼睛里很难看到别人。 可偏偏就是一个白晴,一番看似不经意的话语,就能让梁丽改变态度,一个不字不敢说,乖乖执行。 厉元朗很好奇,白晴强大气场和对官面上了如指掌的信息,到底来自于哪里。 季天侯挠了挠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三姐的背景,有人传言,她是省委书记王铭宏的外甥女。” 厉元朗心里一笑,估计这种不靠谱的小道消息,只有抠脚的键盘侠才会想出来。 在他们眼里,省委书记就是挺大的官了。 王松可是王铭宏的亲儿子,没见他有什么特殊,和普通老百姓并无区别。 想想白晴使用的那个薄如纸片的手机,轻描淡写说是中科院最新研究成果,她是首批试用者。 有资格试用中科院新产品的人,稍微用脑子一想也就明白了,全国加起来没几个人。 这么判断,白晴身份绝对在王松之上,说是京城高层圈也不为过。 白晴出手,断无难事。 “天侯,谢谢。”这句话很真挚,也很真情。 季天侯摆了摆手,“你也没少给我擦屁股,咱哥们不用客气。说实话,自从我当上这个镇上以来,也面临过各方面诱惑,有金钱,有美女,要不是冯芸看得紧,说不定早就……” 他苦笑一声,“咱们这些当干部的,手里掌权,各种诱惑就会铺天盖地,想躲都躲不过来。元朗,你比我强,以后还能进步,这方面一定要好好把握,别因为这事栽了跟头,把前程毁了。” 厉元朗何尝不知道? 都说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一时冲动,就可能犯下错误。 比如昨晚,鬼使神差的和郑海欣睡在了一张床上。 好在他只是抱了人家的脚睡了一夜,没有干别的。否则,这笔风流债,真不知道该如何偿还。 真是想到郑海欣,她的电话就跟催命符一样追了过来。 “我已经到了水明乡,正在研究所基地,你过来吗?” 显然,郑海欣已经从羞涩中走出来,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好的,我这就去,你等着我。”厉元朗赶紧下床,换上衣服让季天侯开车送他去水明乡。 “去基地干嘛?”季天侯不明所以。 “路上告诉你。”一晃已是下午四点多了,这里距离水明乡至少有五十分钟的车程,厉元朗不想耽搁太多。 今天晚上还要赶回省城允阳,时间太紧的话,一路奔波劳累,他怕身体吃不消。 在路上,厉元朗就将裘铁冒被人注射普罗那丁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季天侯着急的说:“你救人我不反对,可你要以身试药,我不赞成,这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 “我不在自己身上做实验,就不会用在裘铁冒身上。”厉元朗依旧态度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元朗,你考虑过没有。你有家庭,有老婆有未出世的孩子,还有半瘫的老父亲。如果你出了意外,你的家人怎么办?你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让全家人伤心,你这是极不负责任的做法。” 厉元朗一时语塞,他真没想那么多,就是想尽快让裘铁冒醒过来,道出事情真相,把坏分子绳之以法。 见厉元朗不说话,季天侯又劝说道:“海欣的试验基地我去过,设备完善,配套齐全。可以在小白鼠或者志愿者身上做实验,不用你一个纪委书记亲自上阵的。” 品味着季天侯的话,厉元朗陷入沉思…… 季天侯在水明乡没做停留,今天是国庆节,家里还等着他吃饭,和厉元朗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开车直接返回甘平县。 海欣研究所的研发基地,是厉元朗当初帮助选中的位置,在水明乡最西边,紧挨修成的公路边上,再往西一百多米,就是展鹏飞的山产品深加工基地。 这次回来,厉元朗没有看见展鹏飞,就是韩卫的婚礼上,展鹏飞也没有到场。 他问过李薇,李薇说,展鹏飞建成基地后,很少过来。 这也不难理解,展鹏飞的投资公司毕竟不只这一家买卖,而且八百万在老百姓看来不少,可在展鹏飞眼里,就是毛毛雨。 没必要把重心放在这里,专门指派公司的人常驻基地,年底看一看财报就行了。 此时,郑海欣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站在海欣基地门口,正在翘首等待。 四周树枝摇曳,泛黄的树叶纷纷落下。 夕阳的余晖洒在郑海欣的脸上、身上,此时此景,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副精美的油画。 名字都想好了,余晖下的女子。 见厉元朗大步走来,郑海欣手搭凉棚,随后向厉元朗招了招手。 走到近前,厉元朗笑呵呵说:“还劳烦你在这里等我,别忘了,这可是我帮你选中的地方,不愁找不到。” “地方是你选的,但从建成到现在,你可是一次没来过,我真怕你找不到呢。”说完,郑海欣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一起走进基地。 第324章 以身试药 郑海欣说的没错,厉元朗调走时,这里才起了个大框,等到落成剪彩时,他这位劳苦功高的伯乐,却已经到西吴县上任了。 沿着基地内铺就的平整柏油路面,郑海欣边走边介绍着一栋栋二层楼高的白色建筑。 尤其是后面一排排种植基地,里面种着大量伤人草。 原本伤人草一年只有一茬生长期,经过研究基地科研人员的努力,在大棚内通过恒定温度以及日照采集,伤人草由一年一茬变为一年两茬,生长期足足翻了一倍。 自然地,收入水涨船高,同样也涨了一倍。 现在是秋季,正好是伤人草第二茬的育苗期。 厉元朗看着油绿绿的小苗,爱不释手。 这玩意还真有趣,看样子萌萌的,谁会想到,它还是万恶毒品的源头,是普罗那丁的原有母体。 所以说,这东西在坏人手里,就是害人的武器。 相反在好人手里,就会变成药材,能够提炼麻醉品。 参观完种植大棚,郑海欣带着厉元朗来到整个基地的核心区域,研发实验室。 此时,实验室有五六个科研人员正在做试验。 大家纷纷和郑海欣打着招呼,郑海欣告诉他们接着忙,并没有把厉元朗介绍给众人。 不难理解,科研人员对于人情世故看得很淡,即便是省城来的领导,在他们眼里,不如那些数据有吸引力。 郑海欣只是简单介绍给厉元朗,她知道厉元朗不是专业型干部,不需要知道太多,简单了解个大概就行。 厉元朗边听边点头,他此次来,主要是带着耳朵,嘴巴完全贴上封条。 一个是他对专业性知识了解较少,怕问多了在问出笑话。 二来,他的目的不在于此,更多的是想知道普罗那丁,尤其它的解药性能,到底有多高的成功率,这才是他最关心的。 “不要心急,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也要一步一步的来。”说话间,郑海欣突然想起什么,便说:“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怎么样,我的大书记,有没有兴趣尝一尝我们基地的粗茶淡饭?” 还别说,经郑海欣的提醒,厉元朗还真是感觉有些饿了。 中午那一顿山珍海味,厉元朗没吃几口,光喝酒了。 泡温泉的时候,季天侯倒是吩咐上了水果茶点。 关键那玩意当零食吃可以,填饱肚子勉为其难了。 “好哇,我还真饿了,就让我尝一尝你们的粗茶淡饭。” 实际厉元朗知道,这不过是郑海欣的调侃话而已。 真格的,这么大的基地,这么多人员,怎会吃简单的食物呢。 郑海欣嘴里的粗茶淡饭,其实是相对而言。 这里的蔬菜、肉蛋都是基地自己种植或者养殖,没有农药化肥,纯天然绿色食品。 而且食堂的菜谱多种多样,全都以清淡少油为主,这是在郑海欣的要求下,健康养生,对身体有好处,没人觉得不好。 别看郑海欣是基地的南波万,可她和普通员工一样,排队打饭,没有任何特殊照顾。单凭这一点,厉元朗深有感触。 现在大部分地方,当官的吃饭排队已经绝迹了。 就算吃食堂,不是专人打回来,就是领导享受专用的雅间。 吃的自然和普通职工不一样。 普通人吃的大锅菜,领导开小灶,无论菜的味道还是营养价值,全都高上一个档次。 这也造就了领导和老百姓之间严重脱钩,同时也让领导体会不到老百姓真正的生活和疾苦。 一旦老百姓告状,就认为是不讲道理的刁民,现在生活那么好,怎会有不满意,纯粹是没事找事,吃饱撑的。 换位思考,日子真要是过好了,谁会四处告状,那才是撑的。 和郑海欣在食堂吃过饭,厉元朗一看时间不早,就催促郑海欣赶快安排解药的事情。 郑海欣告诉他,今晚会在小白鼠身上做实验,让厉元朗去她的办公室喝茶等着,她这就去安排。 从始至终,厉元朗没有提及用自己做实验的事情,他知道,说了也是白说,郑海欣肯定不答应。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等到节后返回西吴县之前,厉元朗会再来这里,找机会试一下。 郑海欣的办公室距离食堂不远,在二层办公楼顶楼。 房间不是很大,有个四五十平米,装修以白色基调为主,简洁干净不奢华。 空气中弥漫着花香,这种味道厉元朗无比熟悉,在海欣茶艺的那个房间里,到处充斥着就是这个味道。 他环顾四周,发现靠窗位置还摆放一个古筝,郑海欣是爱好工作两不耽误,想必闲暇之余,还会弹奏一曲吧。 只可惜,今晚是没机会听了。话说,许久没听到,他还真想听一次。 厉元朗手指拨弄着琴弦,闭着眼睛似乎在回味优雅的琴声,就好像郑海欣此时正坐在这里弹奏一样。 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将厉元朗拉回现实。 他开门一看,是个戴着深度近视镜的年轻小伙子,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有两个白色瓶子。 那人问:“郑总在吗?” 厉元朗摇了摇头,问他找郑总什么事,他可以代为转达。 “也没什么,就是我在绿罗纳丁的成分上做了改良,这样一来,服用普罗那丁的人,可以尽快苏醒,并且肌体功能恢复同样也会相应缩短。”小伙子扶了一下眼镜框,抿着嘴唇说:“最保守估计,大约提前十天左右。” 绿罗纳丁?普罗那丁? 厉元朗马上想到绿罗纳丁肯定就是普罗那丁的解药。 他的目光立刻投放在托盘上两个药瓶上面,并且拿起来仔细观看一番。 两个药瓶分别贴有手写的标签,一个是普罗那丁,另一瓶是绿罗纳丁。 小伙子看着厉元朗的认真样子,还以为他是这方面的专家,便滔滔不绝讲了许多药理性。 厉元朗不关心药理,其实关心也没用,他根本不懂,因为他的心思完全放在药瓶里白色的小药片上面。 但是有一点他听明白了,如果食用一片普罗那丁,五分钟后人会立刻昏迷,然后再服用绿罗纳丁,会在一个小时后苏醒,两个小时后,身体就会完全康复,没有任何副作用。 当然,这一切全是基于年轻小伙子的口述。 “你说的很好,把这些放在这里吧,等郑总回来后,我们会研究再给你答复的。” “好的,我先去忙了。”小伙子冲厉元朗点了点头,转身开门正要离去,却被厉元朗叫住:“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哦,”小伙子说:“你就叫我小义,大家都这么叫。” 等到小义离开后,厉元朗首先拿出一片白色的普罗那丁,再看看那瓶绿罗纳丁,索性一咬牙一跺脚,把心一横,端起茶杯就着茶水快速吞进肚子里。 郑海欣不同意他以身试药,正好有机会送上门,他干脆试一试,用自己的亲身体验,感觉一下绿罗纳丁的药效是否管用。 厉元朗吃完后,马上从郑海欣的办公桌上找来纸笔,迅速写上:海欣,我已经吞服下一片普罗那丁,请在我昏迷后,立刻喂我服用一片绿罗纳丁,这样我会很快醒来。落款处,写下他的名字。 就在厉元朗将他名字最后一个字‘朗’还差一笔的时候,他的双眼突然之间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感觉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身体还不停的摇晃。 厉元朗赶紧一把抓住办公桌的一角,尽力保持身体平衡。 怎奈全身不听从大脑的指令,眩晕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尤其双眼困得都睁不开了,上下眼皮马上黏在一处,瞬间眼前一黑,倒在地上,没有了知觉…… 第325章 生死边缘 五分钟后,郑海欣从外面回来,边推门边说:“元朗,我这边全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这位大书记光临指导,你可别……” 啊! 眼前闪现一幕令郑海欣猝不及防,忍不住大叫一声。 只见厉元朗仰面朝天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紫,两只手却紧紧攥在一起,成为拳头。 “元朗,你怎么了!” 短暂的惊呆之后,郑海欣冲过来,一把抱起厉元朗的头,摸着鼻息和脉搏。 还好,还好,至少人还活着。 郑海欣长出一口气,眼眸里突然发现摆放在茶几上的那个托盘,而两个白色药瓶更是引起她的注意。 拿过来仔细一看,其中一个上面标注‘普罗那丁’,另一瓶写有‘绿罗纳丁’。 不要猜了,肯定厉元朗服用普罗那丁,症状也是一样。 郑海欣把普罗那丁和绿罗纳丁分别倒出来几片,先是闻了闻,然后拿起冲着灯光方向仔细辨别,看了又看。 骤然间,她的秀眉蹙起,俏媚的脸上布满阴云…… 而此时此刻的厉元朗,发觉周围是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更为神奇的是,他竟然能飞。 双手上下摆动,就跟人在水里游泳一样,只要稍微用一点点力,身体就能往上飞出去很远。 他浑身轻盈,即便在空中飞腾,却感不到一丝的劳累,还特别舒服和享受。 飞着飞着,正前方突然闪现出一个小亮点。 非常小的亮点,他挥动双手向亮点处飞去,而那个亮点也越来越大。 从最初的亮点逐渐变成亮光,越往后,亮光处变得很大,等飞到跟前,竟然是个类似于黑洞的圆形入口。 边缘发着刺眼亮光,中间并不是黑洞那样,深不见底的黑色。 而是里面五颜六色,五彩缤纷,非常耀眼但不刺眼。 最为关键的是,入口发出色彩斑斓的光亮,非常吸引人,吸引人想进去看一看。 厉元朗当即挥动双臂,身躯便轻飘飘的向里面飞去。 这里面比外面好看多了,身体周围的流光溢彩不时闪烁、涌动着。 厉元朗从没见过这样的美景,犹如梦幻乐园的灯光秀,甚至比那还要亮,还要引人耳目。 飞着飞着,厉元朗忽然听到前方有一个声音在召唤他,细一听,竟是呼叫他的名字,还是小名:“伢仔,我在这里,快来快来!” 寻着声音,厉元朗展开双臂冲声音处飞翔过去。 逐渐地,声音那边出现个小黑点,随着厉元朗飞近,黑点也慢慢清晰起来,是个站立的人影。 慢慢地,人影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身材高挑,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就是以前宾馆服务员常穿的老式工作装。 女人大约四十岁左右,长相好看,眉清目秀。仔细瞧的话,厉元朗有些地方和女人很相像。 妈妈!是妈妈,是妈妈走时候的模样。 的确,女人正是厉元朗的母亲,范雨琴,她去世的时候才三十八岁,属于英年早逝。 “伢仔,我的儿,我是你妈妈,快来,快到妈妈这里来……” 范雨琴张开双臂,冲着厉元朗不住呼唤他的小名,眼神里充满慈爱和期盼。 妈妈,妈妈! 厉元朗眼睛湿润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快看,他哭了,他、他竟然哭了!” 说话的是一个女声,惊喜中夹杂着激动。 是郑海欣。 她立刻用手捂住嘴,眼神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四个小时,厉元朗整整昏迷了四个小时。 水明乡卫生院也抢救了四个小时。 说是抢救,毕竟乡卫生院设备有限,而且又是小长假最后一天的夜里,只有值班医生。 况且,厉元朗的状况就是昏迷,用什么药也不见起色,只能给他输营养液,补充体力。 但是郑海欣却心知肚明,厉元朗准是服用普罗那丁,好在他吃的不多,留下的那张纸条上面,他说只服用一片。 郑海欣内心十分纠结,如果想要厉元朗快速醒来,就必须服用他们尚在试验阶段的绿罗纳丁。 虽然在小白鼠身上做了无数次试验,临床也用过,但放在厉元朗身上,郑海欣没有把握。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出了问题,她会寝食难安,一辈子都会在自责中度过。 不用的话,将更为危险,极有可能这个男人永远醒不过来。 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时候值班护士忽然喊道:“不好了,病人血压突然增高,心跳加速!” 医生赶紧从旁边的值班室冲进来,果断采取急救措施。 门外的郑海欣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万般无奈之下,掏出手机,给研发基地打了一个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草绿色的绿罗纳丁液体,通过针头徐徐注射厉元朗的胳膊里,通过血管进入他身体每一处。 郑海欣并没有放松,相反的更加紧张起来,手心里全是汗。 她站在厉元朗床边,抱着胳膊一直观察厉元朗的反应,秀眉始终蹙在一起,没有舒展迹象。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郑海欣的心始终提在嗓子眼。 忽然间,她发现厉元朗流眼泪了,于是急忙大声呼喊,把值班医生和护士全都叫来。 医生马上翻开厉元朗的眼皮,随后点了点头。 “医生,他……怎么样了?”郑海欣无比焦急,心跳速度再次加快。 “没事了,他应该快要醒了。” 就在医生话音刚落的一刹那,厉元朗徐徐睁开双眼,尽管视线是模糊的,依稀可以看到眼前白茫茫一片。 继而,他看到了面前站着的医生、护士,还有又惊又喜的郑海欣。 “海、海欣,这是哪里?”厉元朗搞不清楚状况,自己原本就要扑进妈妈的怀里。 突然之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将他拽回来,无论怎样挣扎、反抗,那股力量根本撼动不了。 他只能恋恋不舍离开妈妈,离开那个五彩斑斓的地方,看到妈妈再次变成一个小黑点,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然后他睁开双眼,看到的却是另一场景,或者说另一个世界。 “还能是哪里,这是医院啊。”郑海欣回应着。 她自己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声音哽咽,嗓子有些沙哑。 “哦。”厉元朗长出一口气,感觉全身没劲儿。 医生马上给他做了检查,确认厉元朗只是苏醒后身体虚弱,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这才和护士纷纷离开病房,只剩下郑海欣和厉元朗两人。 没有外界的打扰,郑海欣扯过纸巾给厉元朗的眼角擦拭几下,嘴上没说话,眼神里有对厉元朗的怪罪,更多的是心疼。 “对不起,海欣,我没经你同意,擅自服用普罗那丁……” “哼!”郑海欣生气的冷哼说:“真不应该救你,明知道普罗那丁药性强,你非要以身试药。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迷四个小时了,若再继续下去,说不定会睡一辈子……” “我知道自己错了,不过听小义说过,普罗那丁服用五分钟后,人会昏迷,马上服用绿罗纳丁,人在一个小时之后就会醒来,两个小时完全康复,还没有后遗症和副作用。” 厉元朗说了一连串的话,呼吸有些急促,接连大口喘着粗气。 郑海欣连忙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窝,帮他舒缓放松。 并且问道:“小义,小义是谁?哪个小义?” “就是……”厉元朗便将那个戴眼镜的小伙子如何进来,如何当他的面讲述普罗那丁和绿罗纳丁的药理性,前前后后说了个清清楚楚。 “怪不得?”郑海欣思绪着,分析着,越想越觉得这事透着古怪。 “海欣,你在想什么?”厉元朗艰难的问道。 “我在想……”猛然之间,郑海欣脸色骤变,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或者推理,映入她的脑海里。 “元朗,这事蹊跷,尤其那个小义,我们基地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什么! 厉元朗大吃一惊,而且更令他吃惊的还有郑海欣接下来的一段话。 第326章 防不胜防 “元朗,我感觉有人要害你!” 尽管厉元朗尚处在苏醒后的恢复期,不应该刺激他。 可是郑海欣还是忍不住要说出来,毕竟生死攸关,她不得不说,也不能不说。 厉元朗闻听,心头顿时一沉,剑眉紧锁,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 “说说你的分析。” 为了减缓对厉元朗的刺激,郑海欣尽量语气平缓,语速变慢,口气温和。 她说,那两瓶普罗那丁和绿罗那丁她只看了一眼,就发觉有问题,气味和药片明显不对。 结果拿到实验室一化验,果然如她所料。 普罗那丁加了药量,绿罗那丁则加了一剂化学成分。 而普罗那丁加的药量比较大,好在厉元朗是用郑海欣给他沏的茶水吃下。 关键茶水是用一种特制的花茶浸泡而成,正好稀释了药量的作用。不然,厉元朗绝不会在四个小时以后醒来。 还有就是绿罗那丁里面含有的化学成分,这东西平常是无毒无害的,可一旦跟普罗那丁融合在一起,就会发生化学反应,产生大量毒素,其毒性不亚于砒霜。 多亏厉元朗服用完普罗那丁之后,郑海欣及时发现绿罗那丁不对劲,没有给他吃。否则的话,厉元朗此刻就不会躺在病床上,而是冰冷的棺床上了。 一想及此,厉元朗浑身嗖嗖直冒冷汗,全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郑海欣赶紧给他掖了掖被子,以为厉元朗受风着凉了。 “这么说来,是有人指使小义,名义上送药,实际上是用这种话卑劣手段害我?” 郑海欣深深点了一下头,“基地没有叫小义的人,你等我一下,我让人调一下监控,看看他是谁。” 说话间,郑海欣当着厉元朗的面打了个电话,应该是保安监控室。 很快,对方按照郑海欣提供的时间,从她的办公室附近几个摄像头,抓拍到小义的真实模样,发到郑海欣的手机上。 郑海欣这点做的很好,基地内有多个摄像头,都是高清的。可以不同机位不同角度,抓拍到想要的理想图像。 随后,郑海欣把手机里的图像放在厉元朗眼前,让他辨别。 厉元朗果断点头,指着说:“就是他,那个叫小义的人就是他。” “好的,我找人问一问。”别看郑海欣是基地老总,因为她在京城读研,不常在基地,认识的人有限。 何况整个基地除了科研人员,还有办公人员,后勤,食堂以及保安等等,全部加在一块,多达五、六十号人,郑海欣不可能全部认得。 没过一会儿,对方就给郑海欣发来消息,说这人和原来一个曾做过基地保安的人很像,那人因为偷窃早被基地开除了。 “他叫什么?有没有详细资料?”郑海欣问道。 对方找了找,回应说:“档案里显示叫关学龙。” “照片发来我看看。” 当关学龙的照片出现在厉元朗眼前的时候,他认真回想着,并不能完全肯定。 示意郑海欣拿过来一根碳素笔,在关学龙两眼上画了个圆圈,厉元朗这才肯定点头,“这就对了,是他,一定是他。” 哼,还来了乔装改扮,反而更加说明,此次关学龙冒险潜入基地和厉元朗见面,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活动。 “海欣,把手机拿过来。” 厉元朗迅速调出张全龙的号码,把关学龙的照片发给他,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谁会加害自己? 厉元朗首先想到的就是西吴县。 毕竟,从他就任西吴县纪委书记以来,惩贪治腐,抓了一些人,也得罪一些人。 很简单,你动了别人的蛋糕,别人肯定要把你置于死地。 但是,知道他以身试药的只有郑海欣和季天侯,他们是厉元朗最真挚的朋友,绝不会做这种恶毒事情。 那么会是谁呢? 厉元朗思考的时候,非常想抽一支烟给自己减减压。 可他身在病房,这里是禁烟的,而且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暂时也不能抽烟。 还是郑海欣理解他,就拿出一支烟让他闻着。 手里攥着香烟不能抽,厉元朗急得抓耳挠腮,差点就把烟吃进肚子里了。 好在张全龙这时候打进电话,把关学龙的事情向他作了汇报。 “信息是假的?”厉元朗非常意外。 “是的。”张全龙肯定道:“我们上网查了他的信息,根本没有这个人。不过,全国数据库里,有一个人和他高度相似,他叫林学志,二十九岁,曾因盗窃罪判刑三年,一年前出狱,他是西吴县左库乡林家庄的人。” 西吴县人? “厉书记,您记不记得,我曾经去左库乡抓通缉犯的事情?” “我当然记得,你们还顺便帮我抓了副乡长刘传利呢。全龙,你为什么提到这事,快说说,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书记睿智。”张全龙不忘送上一记不显山不露水的马屁,继续道:“我们在左库乡办案时,我记得乡派出所抓了一个小偷,我没记错的话,这个人好像就是林学志。” “说下去。”厉元朗有了精神头,身体往上靠了靠,半躺半坐的听着手机。 “林学志证据确凿,他也认罪,只是后来派出所竟然把他放了。我问过所长,他告诉我,上面有人打招呼,他只得服从。” “上面?”厉元朗正了正身子,问:“你是说县里?” “对,说是县纪委有人给县公安局副局长万明磊打过招呼,万明磊找的所长,直接下令释放林学志。” “县纪委?”厉元朗很是吃惊,但也不感到意外。 这和自己的判断越来越吻合,也就是说,杀机果真来自于西吴县,有可能还是他麾下的纪委。 “那位所长没有说是纪委谁打了招呼?” 张全龙否定道:“没有,万明磊只是提到县纪委,并没有专指是谁。” 也不难理解,本身就是暗箱操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越安全。 但是这条信息足够震撼厉元朗的,由此联想,他估计县纪委救林学志的人,极有可能参与了这次暗害他的计划。 不行,必须把这颗毒瘤挖掉,否则他就是太危险了。 身边有人要害他,防不胜防,危险性也最高。 “谢谢你全龙,大晚上的打搅你,影响你休息了。” “书记,看您说的,有事您尽管吩咐,我张全龙定会全力以赴。再说,干我们这一行的,日夜颠倒,早就习惯了。” 和张全龙通过话,厉元朗稍作休息,可大脑并没有闲着,还在深度思考着。 当然,他并没有把今晚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张全龙。 主要是张全龙目前还是甘平县公安局副局长,西吴县的事情他没法插手。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厉元朗打电话时,郑海欣识趣的躲了出去,直到厉元朗这边结束通话了,她才从外面回来,手里还多了一个保温桶。 “我给你熬了点小米粥,你身体刚刚恢复,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体力。”郑海欣坐在厉元朗身边,倒出小米粥,想了想,还是把小勺和筷子递给厉元朗。 他俩关系还没到能给厉元朗喂东西的地步,其实保持这种不远不近的男女朋友还是挺好的。 经这么一折腾,厉元朗真是有了肚子空空的感觉。 小米粥软烂适中,配上爽口的小咸菜,厉元朗将一保温桶直接吃到见了底。 郑海欣递给他一张纸巾,然后拿着保温桶到隔壁洗漱间刷干净去了。 厉元朗一看时间,此时已经是午夜了。 他现在肯定不能回省城允阳,医生要求他最起码在医院待到明天早上,而且还需要做几项化验,等身体指标一切正常了,厉元朗才能出院。 可麻烦的是,如果明天早上他不能赶到水庆章家,水婷月一定会打电话追问,他到时候该如何解释,才不让老婆担心呢? 第327章 误会了 很快,郑海欣从外面返回来。 厉元朗心里非常感激郑海欣,这一次多亏她,否则的话,真不敢往下想了。 “海欣,谢谢你,真挚的。”这句话,是厉元朗的肺腑之言,真情实意,有感而发。 “跟我还客气,多生分。”郑海欣边说边用温热的湿毛巾给厉元朗擦手。 “还是我自己来,你这么一弄,让我想起小时候幼儿园的阿姨来。”厉元朗接过毛巾,顺便擦了一下脸。 “阿姨?”郑海欣瞪起圆眼,质问:“我有那么老吗?” “打个比方而已,别当真。”厉元朗把毛巾放在一边,问:“海欣,经此一试,我觉得你们绿罗纳丁的技术基本成熟,可否用在西吴县我的病人身上?” 郑海欣略作沉吟,纤手托在尖尖下颌处,凝眉道:“可以倒是可以。不过,卢老最近有一堂公开实验课很重要,我恐怕要提前返回京城,到时候我派别人过去。” 不知为何,一听到郑海欣不能亲自驾临西吴县,厉元朗心底竟升腾出小小的遗憾。 时间不早,厉元朗便劝郑海欣回去休息,他现在感觉好多了。 还活动着胳膊做了几下扩胸运动,显示他很健康。 郑海欣莞尔一笑,“我像幼儿园阿姨,你还真像个小朋友,够顽皮的。”还煞有介事的装作要摸厉元朗的头。 “那好吧,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 望着郑海欣款款离开的背影,厉元朗笑呵呵的脸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老公,你还在睡懒觉?儿子让我叫你起床了,你个大懒猪。” 这番话,来自于水婷月的清晨问候。 厉元朗在郑海欣走后好久睡不着觉,主要是之前昏迷四个小时,他睡得太多了。 在病床上摊煎饼,同时又思考很多事情。 越是想事他越不困,还偷偷下床扶着墙到走廊那边抽了几支烟。 这下倒好,搞得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一直折腾到四点多,厉元朗总算眯着了。 不成想,早上刚过六点,水婷月的电话把他从梦中吵醒,厉元朗迷迷糊糊的接听,还不停打着哈欠。 听闻哈欠声,水婷月讽刺道:“果然是个懒猪,还没睡醒吧。” 厉元朗忙说:“老婆,我还在甘平县……” “什么?”水婷月顿时口气生硬起来,“说好的你来妈家吃饭,你怎么还在甘平县。” “我……” 没等厉元朗解释,水婷月那边立刻挂断电话。 还以为她发火了,殊不知马上给给厉元朗来了个视频通话。 “让我看看,你身边是不是有哪个小妹妹陪着你,快点,我要看全景。” 这是查岗来了。 厉元朗不想把自己在医院的事情暴露给水婷月,一个劲儿只照自己的脸。 水婷月不依不饶,厉元朗越是这样做,她越是起疑心。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照做。 当病房的全貌展现在水婷月眼前时,她大吃一惊。 “老公,你、你怎么在医院!” “这个……”厉元朗挠了挠头,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编排了半天词语,他才说:“昨天韩卫的婚礼上多喝了点酒……” “哼!”水婷月顿时发了脾气,都不等厉元朗把话说完,颐指气使的数落起来。 “你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见酒就没命的喝,这下可好,把自己喝进医院里。你怎么给儿子做表率的,是做一个爱喝酒的酒鬼是不是!” “婷月,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因为……” “好了,我不想听你解释,我告诉你,今天你无论如何也要来家里吃饭,你不回来,我们就不开饭。” ‘啪嗒’一声,毫不留情面的挂断手机。 厉元朗喝酒住院,弄得水婷月心情糟透了,吃早饭时一直阴着脸。 谷红岩直用筷子拍打她面前的空碟子,问道:“我的小祖宗,一大早就黑着脸给我们看,是谁惹你了。” “没谁。”水婷月赌气的说着,脸色依旧难看。 水庆章给她夹了一个煎荷包蛋,关心问:“是元朗对吧?” “爸,你少在我面前提他,我烦他。” 水庆章和谷红岩相互对视一眼,立刻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不用猜了,始作俑者乃是厉元朗无疑。 “小月,快告诉妈妈,厉元朗怎么惹你了,我收拾他!”听着谷红岩的话,水婷月立时撅起了嘴。 “他昨天喝酒喝多了,住进医院……” “不像话,太过分了。”谷红岩生气的把筷子摁进碗边上,发起牢骚来。 “都是县委领导的人了,怎么还嗜酒如命,早知道他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把小月嫁给他。” 水庆章赶忙摆手阻止谷红岩继续说下去,要不然,指不定有多难听的话从她嘴里冒出来,一天一夜也说个没完。 嘴碎,爱唠叨,就是谷红岩的性格标签。 “小月,这事你也不要武断,或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元朗在甘平县和水明乡都做过领导,口碑好,人缘佳。这次回去参加婚礼,肯定会遇到之前的老同事老相识,喝酒在所难免,喝谁的酒不喝谁的酒,到头来都要喝掉。” 停了停,水庆章继续心平气和的开导女儿。 “国人就是这个习惯,不喝酒就是对别人有意见,不给面子。有那么一个词,叫做‘盛情难却’,以元朗的脾气秉性,准是来者不拒,面面照顾到,所以才会多喝了一些酒。他是你的丈夫,你应该理解他,不要耍小性子,更何况,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还有你的骨肉呢。” 经老爸一番开导,水婷月细细品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老公喝酒住院本身就难受,自己还那样对待他,在他心口上撒盐,怎么说也是孩子他爹啊。 “爸,我就是一时生气,担心他喝多伤身,这也是为了他好。” 见女儿口气软下来,水庆章知道他的话奏效了,就说:“等一会儿我打电话问一问,你也不要多想了,要注意调节情绪,你生气,孩子心情也会不好的,影响发育。” 吃完早饭,水庆章走进书房,叼起烟斗,塞进烟丝深吸一口,这才缓缓拿起话机拨打厉元朗的手机。 被老婆愤怒挂断手机,厉元朗本打算回过去,这时候护士进来通知他要抽血做化验等一系列检查,忙起来就给耽搁了。 等到水庆章的电话打来,厉元朗刚刚有空,就痛快接了起来。 “听说你住院了,怎么样,有大碍吗?” 厉元朗知道,有些话不能跟水婷月说,但是老丈人可以。 “爸,不是婷月想得那样,其实我住院是因为……” 当即,他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水庆章正在抽烟斗吧唧着嘴,忽然之间停止了动作。 “你是说,有人在你吃的药片里面动了手脚,要加害于你?” “对,海欣基地的郑总已经化验过,普罗那丁和绿罗纳丁都有问题,如果不是郑总,我恐怕……” 他真是命大,这中间倘若出现一点偏差,结果就不是他能在这里拿着手机通话了。 “怀疑方向有没有?” “我认为还是在西吴县,可能性最大。”厉元朗如是说:“那个嫌疑犯就是西吴县人,当初他因盗窃被派出所抓住,是县纪委的人打招呼放的他。我怀疑,放他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和这次行动有关。” “你的分析有道理,但是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些只能是猜测。”水庆章想了想,说:“看来,西吴县的情况不容乐观。我马上有活动需要出去,你若是晚上能过来的话,我们见面再谈。” 放下电话,水庆章叼着烟斗看向远方,久久一动不动…… 第328章 久违的味道 真没想到,医生说好检查一下,没事的话马上可以出院。 可是厉元朗愣是等到下午四点多钟,各种检查结果才陆续出来。 不得不说,乡镇卫生院的服务滞后,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医生水平整体下降。 其实不难理解,但凡有点能耐的医生,不是调到县城就是应聘成功,去大城市发展了。 即便仪器是通用的,可受水平的制约,能看出来结果最好,看不出来的,或是请教更高一级的同僚,再不就是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让患者自己去琢磨。 更有那些心存不良的医生,忽悠完病人,让你把能做的化验全都做一遍。 反正仪器闲着也是闲着,用多了也不坏,还能给自己创收,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目前北方医学系统的真实写照,留不住人才,水平参差不齐,自然看病能力有高也有低了。 好在厉元朗的各项指标还很正常,况且休息一天一夜,他的身体状况基本上恢复到之前状态,办完出院之后,厉元朗便决定立刻返回省城允阳。 郑海欣一大早上就过来,给厉元朗带的早餐。全程陪同,直到厉元朗没事了,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厉元朗真是于心不忍,多次劝她回去,别耽误基地事务。 郑海欣根本不听,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弄得厉元朗毫无办法。 这样的人情,厉元朗感觉一辈子都还不完,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感谢之情了。 之后,郑海欣亲自驾车把厉元朗送到甘平县城,分别之际,厉元朗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海欣,过一段时间,我一定去京城看你。”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冒出这句话来。 不成想,郑海欣直接冲厉元朗伸出小手指。 “干嘛?”厉元朗一愣,不解其意。 “拉钩,不许反悔。” 厉元朗无奈一笑,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弄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好,一言为定。”同样伸出自己的小手指,和郑海欣勾在一起,还唱起了那句童谣:“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看着郑海欣那辆白色奔驰喷出一股强烈的尾气,直到尾灯闪烁不见,厉元朗这才坐进自己的捷达王里面,发动起来直奔省城。 允阳距离甘平县不算远,全程高速的话,也就一个来小时,这还包括进入市区等红绿灯的时间。 自从水庆章当上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之后,家却一直住在“芳华苑”原来的房子里。 省委有住宅区,常委们依旧住在独栋别墅里,而且按照排名顺序,各自都有相应的标准和服务。 并且允阳市委同样也有专门的住宅区域,住的条件只是略微比省委那边差了一点点。 当时省委和市委都征求过水庆章的意见,希望他能搬过来。 水庆章考虑再三,没有答应。 主要是在芳华苑住习惯了,突然换地方,一时适应不了,反而不舒服。 没办法,人家不同意搬,也不能强制执行,只好随着水庆章的意愿了。 不过,现在水庆章已然有些松动,主要是有人向他隐晦反应。你一个市委书记不住进市委住宅区,那么你的下属怎好意思住在这里? 一想也真是这么一回事。 作为允阳市第一大佬,你以身作则,别人不和你一样待遇,就有搞特殊化之嫌。 关键是,这样做还有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引起公愤,对以后的工作有影响。 这不,水庆章已经和老婆谷红岩以及女儿商量过,节后全家就要搬离这里,住进允阳市委住宅区的联排别墅。 芳华苑这一套房子是自己买下来的,也不打算卖掉,就留给水婷月和厉元朗住。 省团委分的房子面积小,两口子住还行,生了孩子就显得有些拥挤。 不像这里,一百多平米的复式楼,别说一家三口,就是要二胎甚至三胎,也完全耍得开。 当然,这些全是水婷月和厉元朗通话后告诉他的。 老爸开导完水婷月,她回房间一想,也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就主动给厉元朗打电话承认错误。 好男不和女斗,何况还是自己的老婆。 怀孕期间女人性格善变,厉元朗早就有心理准备。 电话里安慰老婆,也对自己的行为做了检讨,一片乌云散尽,两口子和好如初。 当厉元朗风尘仆仆赶回来,还带着从西吴县带的土特产进入谷红岩家的时候,却发现摆了整整一桌子菜,都没有动筷的痕迹,心里立时涌上来一丝酸酸的情意。 趁着水婷月帮他把外套挂起来之际,厉元朗接连道歉,说自己回来晚了,耽误全家人吃饭。 “美得你。”水婷月琼鼻一皱,说道:“别自作多情了,是咱爸还没回来,我们在等他呢。” 厉元朗呵呵一笑,开玩笑说:“你要不说,我还真以为是在等我,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了,一听你这话,眼泪全风干了。” “烦人。”水婷月的小粉拳直接打在厉元朗的肩膀上。 厉元朗趁机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水婷月则像个温顺小猫一般,同时紧紧抱住厉元朗的腰。 这味道,久违了。 好香! 厉元朗狂烈吸吮着水婷月头发丝里泛出的花香,好久没有闻到了,依然那么吸引人。 被厉元朗这么一弄,水婷月春心萌动,她已经过了三个月的危险期,那方面有需求,便在厉元朗耳边悄悄说:“晚上回家里,我要……” 厉元朗则轻轻捏着她柔嫩的脸蛋,坏坏说道:“看我不使劲折腾你呢,给你个够!” “不嘛,不要折腾,我怕伤到儿子。”本能的摸了摸小腹处,那里俨然有了小山包的雏形,尽管水婷月穿着宽松的孕妇牛仔装,还是能看出来。 “不折腾没意思,我会温柔的……” 当厉元朗话音刚落,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严肃声音:“别以为过了三个月就没事了,现在也不行。还敢折腾,万一折腾流产了,会伤到小月的身子,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很显然,这番话肯定出自谷红岩之口。 “哎呀,妈,你真是的,干嘛偷听人家说话,讨厌死了。”水婷月急忙和厉元朗分开,还弄了个大红脸,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我不是偷听,你俩说话声音那么大,我又不耳聋,想听不到都难。”谷红岩端着一盘菜边摆边说:“告诉你们俩个,今晚不许回你们家,都住在这里。” 厉元朗本来被老婆挑逗起来的热情,瞬间遭到凉水的浇灭。 “不嘛,我有家,我要回自己的家。”水婷月一脸的不情愿,倔强起来。 “你这孩子,我还不是为你好。”别看谷红岩蛮不讲理,但是在女儿面前,她却无可奈何,方才显露出母亲慈软的一面。 “算了,婷月,就听妈妈的话,今晚咱不回去。” 厉元朗这句暗示的话,水婷月立马反应过来。 今晚不回去,不代表明晚会住在这里。 反正七天长假,也不急于一时一刻了。 “谁不回去啊。”水庆章是人未到,话先到。 他推门进来,秘书将公文包递过来,厉元朗随手接过。 这位秘书三十来岁,和厉元朗不相上下,身材中等,长相周正,很符合水庆章选秘书的标准。 “小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婿,在西吴县工作。” “你好,唐文晓。”小唐主动伸出手来,自报家门。 厉元朗和他边握手边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厉元朗。” 唐文晓一看这架势,马上要吃饭了,就知趣的提出告辞,尽管厉元朗客气的提出挽留。 老板没发话,他才不会舔着脸留下来,给人一个不会看眼色行事的评价。 那样,就离被调走没多远了。 等到唐文晓离开后,水庆章还揪着刚才话题问:“小月,你晚上还住在家里吗?” 谁知,水婷月把脸一拉,断然回应:“不住!” 第329章 翁婿深谈 “什么!” 谷红岩闻听不干了,就要和女儿好好理论一番。 却被水庆章拦下,“你没见小月说的是气话,瞎较什么真。” 厉元朗见状,赶紧调和,并且望着满桌子佳肴,不住夸赞道:“妈妈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谷红岩对厉元朗有偏见不算什么新闻,说话句句都带刺。 但是厉元朗夸她厨艺的时候,她从不反驳,态度也变好了。 其实,谷红岩厨艺只能算一般,她只会做几样拿手菜,而且从不学新菜,翻来覆去老一套,菜谱都能背下来。 好话谁都爱听,尤其谷红岩这样好面子的人。 厉元朗故作夸张的连手都不洗,抓起一块肉丝放入口中,满脸陶醉,“妈,您的手艺……没得说!”囫囵中,光顾着吃,只剩下竖起大拇指了。 “你这孩子,手都不洗,多脏啊。” 嘴上这么说,谷红岩的双眼已经笑成月牙,自然没工夫和女儿掰扯睡在哪里的事情了。 水庆章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厉元朗的小把戏岂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他笑眯眯的没有揭穿,这样多好,家和万事兴,这才是家的味道。 化解完老婆和丈母娘的交锋危机,接下来吃饭的氛围十分和谐。 难得水庆章心情好,厉元朗陪着他喝了一小杯白酒。 席间,翁婿之间并没有就厉元朗工作问题详谈。 谷红岩还对厉元朗嗜酒住院一事耿耿于怀,自然少不了唠叨几句。 水庆章马上把脸一沉,一个劲使眼色,还往女儿那边努了努嘴。 谷红岩明白,老公这是让她闭嘴,女儿好不容易忘掉这茬儿,她再提起来引起女儿不悦,万一动了胎气,可就坏了。 为了女儿身子着想,她还是能做到的,就怕做的过火。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融洽。 吃完饭,水庆章照例去书房。 厉元朗见状,和老婆打声招呼,随后也跟了进去。 “臭小子,快点拿来吧。” 水庆章一伸手,厉元朗笑眯眯的会意,就从拎着的手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小布袋,递给岳父大人。 水庆章接过来一闻,满意的点了点头,但还是面露不喜的问道:“就这么一点?” “爸,这回我是换了一位师傅配的烟丝,少是因为不知道您抽着口感如何,先拿来这些您试抽,要是抽着还不错,我再给您多弄一些。” 没错,厉元朗每次面见老岳父,见面礼就是上等烟丝。 只不过为了水庆章的脆弱心脏,烟丝里面尽量减少尼古丁含量,多加点别的东西,在不影响整体口感情况下,对身体伤害要降到最低。 “闻着还行。”水庆章急忙抓出来一些塞进烟斗里,厉元朗给他点燃后,房间里立刻弥漫香味,没有老黄烟那种特别呛鼻子的辣味。 吧嗒几口,水庆章连连点头:“味道比之前的烟味稍稍淡了一些,还有点甜丝丝,嗯,我很喜欢。” “既然爸喜欢,我回去后多弄一些邮寄过来。” 水庆章赞许同意,并且望着门外方向,低声嘱咐厉元朗:“邮给小月就行,别让你妈知道了。” 相比于老伴,女儿这方面管的相对宽松,最起码不会全部没收或者限量。 过足了烟瘾,水庆章这才缓缓说道:“你去西吴县有些日子了,咱爷俩一直没机会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现在就跟我说说那里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厉元朗想了想,身子往前探着,脑袋里迅速编排着词语,徐徐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他从违建别墅群开始,又到和荣自斌发生冲突,再到县教育局的腐败案以及蒋玉帆逃跑,最后涉及到了纪委内鬼的事情。 前前后后,说了大约四十分钟。 水庆章除了抽烟斗,没说一句话,全程双眼目视前方,看样子,听的同时,他在思考,在分析。 良久,等厉元朗停下话头,端起桌上的茶水杯喝了一口润起喉咙。 水庆章淡然说道:“别看你说了很多事,归根结底我认为只有一件,就是西吴县暗藏着一股邪气。翱翔公司的莫有根不过是摆在台前的提线木偶,他背后肯定有人支持他,保护他,说白了就是我们常说要打掉的黑保护伞。” 不愧为官场老将,点评的一针见血。 这和厉元朗的想法一致,但是这张保护伞都有谁,是一个还是一大群,厉元朗不知道,至少现在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厉元朗便说:“违建别墅群的事情,我肯定要查,我认为裘铁帽一定知道其中的内情,只不过他人还处在昏迷中。至于教育局腐败案,还有蒋玉帆出逃,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还有,我感觉荣县长应该和翱翔公司的莫有根有瓜葛,因为他的秘书隋丰年和莫有根来往密切。” “另外,纪委内鬼我锁定了一个人,但是还有一个叫林芳的副书记,最近举止反常,所以,我认为内鬼可能不止一个。” “对了,政法委书记黄维高那么维护万明磊,他会不会也参与其中呢?” 水庆章将烟斗放下,磕掉里面的烟灰,问道:“这么说来,你要从好几个方面下手是不是?” “我有这个想法,不这样做,就改变不了西吴县的现状。”厉元朗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坚毅和果敢,还有作为党员干部的无所畏惧。 “你这样做太过分散,有那么一句话,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要急于求成,那样反而起不到最好的效果。” 水庆章分析道:“惩贪治腐是你的本职,你先解决教育局的贪腐案件。至于卧龙山违建,以及荣自斌还有黄维高是不是翱翔公司幕后保护伞的问题,毕竟不是你的职权范畴,你要交给更高一级的纪委去解决,你这样做属于越权。” “您是说……”厉元朗问道:“去找徐伯伯,交给他处理?” “看来你还不算糊涂。”水庆章微微颔首:“忠德是广南市纪委书记,监督县处干部是他的责任。元朗,不是我说你,从你上任到现在,你没有一次向他汇报过工作,这是你的疏忽,也是你不成熟的表现。” 水庆章继续道:“好在忠德和我关系不错,而且他还是不计前嫌的人,换做旁人,早就对你有意见了。” 厉元朗连连点头认错,不怪岳父这么说他,实在是他做事出了偏差,方向性没有掌握好。 毕竟他是第一次当纪委书记,之前一直从事政府方面的工作多了一些,涉及党委方面,尤其专业性质的党务,想的自然不够全面。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你,谁也不是一生下来什么都会,都是在工作中积累经验,等你以后慢慢熟悉,就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临了,水庆章还说:“荣自斌这个人我了解一些,他是老县长,虽然作风霸道,但是这个人应该还是没有大问题。至于你说他秘书的事情,不一定代表他会怎样。你想想看,他是金维信和鲁为先看中的干部,金家是什么人,说他们个个成精都不为过。既然如此,他们怎么能培养一个贪官?这对他们家没有好处,只能是自砸招牌,带来麻烦。” “荣自斌为什么维护翱翔公司,替莫有根说话?”厉元朗不理解了,荣自斌可是多次在公开场合,为翱翔公司摇旗助威了。 “我想啊,荣自斌是县长,翱翔公司又是西吴县的纳税大户,明星企业。县长管经济,他当然不希望自己麾下最好的王牌企业出问题,维护他,也就维护了西吴县的gdp,维护他县长的成绩单。” “但是,倒有一件事需要你好好掂量了。” 水庆章话锋一转,提出来的一个问题,足以让厉元朗三思很久的。 第330章 夫妻夜话 水庆章说:“西吴县是沈铮的自留地后花园。从他就任广南市长以来,西吴县委书记都是他的嫡系,从未旁落他人,这一点我深有感触。沈铮可以别的不争,但是西吴县一把手他一定要争的。” “哪怕是付出代价,他也会竭尽全力。为什么?西吴县是沈铮多年工作的地方,发展到今天的成绩,有他很多心血。这一次,你要对西吴县大开杀戒,大杀四方,沈铮难免会有想法,甚至抵触不配合。” 水庆章和颜悦色的娓娓道来,“我让你找忠德,就是分化沈铮对你的看法。你处理科级干部可以,你去动县委领导,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等于间接否定西吴县。沈铮本就是个心眼不大的人,多疑喜好琢磨,万一他对你有意见了,你将会面临一个艰难处境。” “爸爸,您的意思是……” 厉元朗真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的性格他的良知告诉他,只要遇到坏人坏事,就要义不容辞坚决斗争。 不管涉及到谁,涉及到哪一层,他绝不妥协,绝不让步! 水庆章一字一顿道:“我认为你要马上将西吴县的事情向沈铮汇报,最好之前要跟朱方觉通个气。这些都是你的领导,你把问题抛给他们,让他们去解决。退一步说,若是今后你查出什么问题,他们也无话可说。”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厉元朗恍然大悟,自己实在想的太简单了,什么事情硬着来的话,效果不好不说,还会适得其反。 “那好爸爸,我尽快去广南市,向沈铮和忠德书记汇报西吴县的事情。”厉元朗细一思量,又问:“是不是也要和鲁市长见个面?” 因为涉及到荣自斌的问题,厉元朗本来不打算见鲁为先的,但是人家毕竟是市委副书记、市长,越过他,等于不尊重他。 “可以,面见市委书记和市长,也可以听听他们的意见。” 这对翁婿在书房里谈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要不是有电话打进来,需要水庆章去接听,恐怕他们之间的话题还要继续下去。 由于有谷红岩的横加阻拦,厉元朗不好违拗,劝说老婆在这里暂住一夜,明天再回他们的爱巢。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多钟,水婷月早就回楼上的卧室躺着了。 自从怀孕之后,她变得很懒,只要有时间就躺在床上睡大觉。 听大夫讲,这是正常现象,无关乎怀男还是怀女,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孕期反应也各不相同。 厉元朗一进来,水婷月正仰面躺在床上,房间里放着舒缓音乐,手摸着睡裙里的肚皮,和胎儿零距离聊天。 多与胎儿交流,多将快乐和胎儿分享,有助于胎儿健康快乐的成长。 而且最好是抚摸肚皮,让胎儿感受到你在和他说话,他才会安心去听。 厉元朗笑嘻嘻的刚要凑过来,却被水婷月一把拦阻道:“烦人,你和爸爸抽了多少烟,这股烟味好难闻,快去洗洗。” 多亏她已经度过孕吐期,否则闻到厉元朗满身烟味,非得又去吐个七荤八素不可。 “得令,老婆的话就是圣旨,奴才必须执行。”厉元朗麻溜敬了个军礼,怪模怪样的钻进卫生间洗漱。 半个小时后,他穿着睡衣出来,还让水婷月检查身上味道,经过批准后,方才允许上床躺在老婆身边。 第一件事就是掀开水婷月睡裙,露出白白隆起的小腹,手摸在上面,并问:“孩子怎么不动?” 水婷月白了他一眼,说:“他是我儿子,当然要听我的。你这个做爸爸的,十天半月看不到一次,他当然不知道你,不认识你了。” “都是我的错,老婆,你快跟他说说,让他动起来。”厉元朗急的直搓手,别看他是第二次结婚,但有孩子还是头一遭,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些迫不及待。 “乖儿子,你爸爸来看你了,你动一动,让你爸爸感受一下你的存在。”水婷月摸着肚子,说话悄声细语,生怕大声吓到胎儿。 果然,她那隆起的肚子徐徐显现出一个小鼓包,从肚皮边缘一直往另一侧滚动起来。 就像一条翻滚的巨龙一样,起起伏伏。 好神奇啊! 厉元朗眼睛都看直了,难道说……难道说这就是自己的孩子,就是孩子在回应母亲的话语,向父母宣示他或者她的存在吗? 他激动万分,颤抖着一只手慢慢摸向那个小鼓包。 有些硬邦邦的,水婷月告诉他,可能是胎儿的小脚丫或者身子,他是在胎盘里滚动着呢。 “哦。”厉元朗像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小学生,很认真的摸着肚子,并且按照水婷月的要求,和胎儿近距离交流,说起话来。 但是胎儿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动一下,变得安静了。 “为什么不动了,是让我给吓到了?”厉元朗很是担心。 “不会的,他也需要休息,你看看都快九点半了,他要睡觉觉了。” “哦,好好,我们不打搅他了,宝贝,做个好梦。”厉元朗亲了一下老婆的肚子,又把脸贴在上面,似乎是在亲胎儿一样。 “老公……” 当夫妻二人躺下后,黑暗中,水婷月柔情问着。 “什么事?”厉元朗似乎有种预感,偷偷拉住老婆一只柔荑,温热而又软嫩。 “我想,我想你给我……” “这个……”厉元朗好一阵犹豫。 说实话,自从经历生死边缘之后,他的身体基本上康复,但对于那方面需求倒是不强烈。 可是老婆很久没有享受到鱼水之欢,女人需要滋润,需要达到快意的最高点,实属正常无可厚非。 “老婆,你现在还不能承受剧烈运动,我担心你……” “没关系,我问过大夫了,她说只要不剧烈,注意点没什么。” 老天,这玩意还能不剧烈?那样还能过瘾么! “没事,我教你……这样……” 在水婷月的授意下,厉元朗按照她的要求,准备得当,却出现了意外。 “怎么了,你怎么……”水婷月感觉不对,“你怎么没反应?” 厉元朗也可奈何,任凭水婷月如何刺激,就是不行。 “哼!”水婷月生气的住了手,把身子转过去,后背对着厉元朗冷冰冰说:“你是不是在外面用多了,对我没兴趣了。老实交代,你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了。” 这句话把厉元朗吓得毛骨悚然,若不是关着灯,水婷月很容易从他脸上发现端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看来这句话真有道理。 “老婆,你想哪去了。”厉元朗手搭在水婷月肩头,劝慰道:“可能最近事情太多,压力大的缘故。” “你在等一等,明天我们回家先一起洗个鸳鸯浴,然后再……” “烦人,谁跟你一起洗,你和别的小妹妹洗吧。” 说是这么说,显然从水婷月的语气里,已经有原谅的痕迹,她竟然偷偷的笑了。 随即,水婷月抓着厉元朗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很快就听到老婆轻微的鼾声。 好险! 厉元朗感觉到睡衣后背都湿了,一定刚才出了不少冷汗。 老婆睡的香甜,他却失眠了。 瞪着眼睛,无论如何睡不着,连数羊都用上了,愣是数了一百多只羊,依然毫无睡意。 他只得慢慢将手从老婆肚子上抽回来,蹑手蹑脚下床,翻出香烟,穿上拖鞋打开屋门,看了看岳父岳母房间里传来的酣睡声,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一直走到阳台上。 秋夜的允阳一样很冷,不时有秋风刮来,带着些许的寒意。 厉元朗裹了裹衣领,叼起一支烟点燃后深吸着,拿起手机认真翻看起来。 这两天,西吴县那边一个电话没有,说明那边是平静的,或者说没有任何进展。 他倒真希望有西吴县的电话打进来,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但是没有。 想电话的事情,还别说,真有个电话打过来。 厉元朗一看号码,怎么是她? 第331章 女人的视角 来电显示号码的主人,竟是白晴。 本来打算明天或后天专门联系她,没想到白晴竟然主动打过来,厉元朗连忙接起来。 “还以为你睡下了,接的这么快,应该还没睡着。” 电话里有很大的噪音,厉元朗需要仔细听方才能听清楚,应该是酒吧或者歌厅之类的地方。 “白姐,我还想着明天联系你呢,没想到你给我打来,呵呵。” 白晴说道:“天侯和我联系过,说你找我有事。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记了,现在才想起来。我明天要去外地几天,寻思现在联系你,省得你找我的时候,我人不在允阳,再耽误你的事情。” “白姐要出差?”多亏她主动打这个电话,要不然她人一走,指不定猴年马月能见到她了。 “是的,去看个人,算啦,不提这事。”白晴询问道:“你这时候能不能出来坐一下,电话里太吵,说不清楚。” 这话问的,不能也得去啊。 于是厉元朗偷偷返回老婆身边,见水婷月睡得香甜,实在不忍叫醒她,但是不说明白怕她起疑心。 无奈之下,他只得推了推老婆肩头,把她叫醒。 “啊,我打呼噜了?”水婷月睡眼朦胧,还以为是自己打呼噜吵到厉元朗了。 “不是的,你从不打呼噜。”厉元朗小声解释道:“白晴找我有事,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会回来晚一些。” “白晴,哪个白晴?”水婷月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个人名。 “就是三姐,上次在状元楼请咱们吃饭的白晴啊。” 水婷月这才记起来,就问厉元朗白晴半夜三更找他,有什么事情? 厉元朗当然不能实话实说,那样非得露馅不可,只好撒谎说他不知道。 对于白晴,水婷月自然知晓她和厉元朗绝无男女之事,嘱咐他早去早回,有厉元朗在身边陪着,她睡觉舒服。 告别老婆,厉元朗按照白晴发的定位,驱车来到一家名为“夜梦深沉”的夜总会。 停好车走进里边,大厅里正在播放劲爆音乐,舞池里俊男靓女随着音乐节奏扭动腰身,狂嗨不止。 有服务生主动上来询问,厉元朗只说了四个字:“我找三姐。” 那人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用无线耳机说了几句话,这才领着厉元朗走到一楼旁边,那有个电梯,直达五楼顶层。 服务生将厉元朗领到一个包间门口,对着智能可视对讲门铃说道:“三姐的客人到了。” 随后做了个请的手势,让厉元朗站在摄像头跟前,以便里面能够看到他本人。 真够繁琐的,见一个人又不是见高级领导,弄得比去见谷家老爷子还费劲。 好在对方很快有了回应,“吧嗒”一声打开门,男服务生推开后,请厉元朗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厉元朗走进去,发现眼前竟是个楼梯,上面铺着红色地毯。 走上去,地毯非常松软,踩上去很舒服。 广南市委和西吴县委大楼都有这样的红地毯,相比之下,这里的质地比那些还要好。 顺着楼梯走上去,又是一道实木门,不过没有门铃之类的东西,厉元朗轻轻按下门把手,门就开了。 但是门口,却有个穿黑衣服白衬衣黑领带的年轻男子把守,他很严肃却不失客气的对厉元朗说道:“这位先生,我需要对你搜身,请予配合。” 厉元朗没说话,只是把双手抬起来,任凭男子在他身上拍这拍那的,好一会才放行,并说:“三姐在五号包房等你。” 一条狭长走廊,两侧都有房间,上面印着烫金的房间号码。 经过时,房间里不时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厉元朗判别,好像玩牌的动静。 找到五号包房,厉元朗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进来吧。” 打开之后,房间大约有三十来平米,全都是实木装修,古朴但不奢华。 中间放着一个电子麻将桌,旁边的真皮沙发上,白晴端坐于此。穿一件米色呢子长裙,翘起二郎腿手拿一杯红酒,正在观看电视屏幕播放的怀旧金曲。 直到厉元朗站在她面前,白晴这才用遥控器闭了电视,示意厉元朗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喝酒吗?”白晴晃动着手里的高脚杯,挑眉问道。 “来一点,提提神。”厉元朗说着,拿过茶几上的醒酒器,问白晴需不需要加一些。 白晴摆了摆手,“不用了,已经喝了不少。” 厉元朗这才抓起面前的空杯子,给自己倒了一点。 他晃了晃杯子,提鼻子一闻,说:“看酒的成色,味道挺纯正。”抿了一小口,赞叹道:“真是好酒。” “看来你还懂不少。”白晴放下酒杯,打开桌上特制的檀香木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支白色细杆、浅绿色过滤嘴的香烟。 这支烟真够长的,目测差不多赶上两支普通香烟的长度。 记得她以前抽的是雪茄型的香烟,不知何时换了牌子。 如果这烟有牌子的话。 见她叼在殷红嘴唇上,厉元朗适时给她点着,白晴吸了一口,吐出一道细长的烟线,问厉元朗:“找姐有什么事?” 一股沁人花香瞬间扩散至房间的空气中,但是却没让厉元朗感觉到舒爽。反而不住搓着手,说实话,他真不好意思开口。 白晴往水晶烟灰缸里轻轻弹了弹烟灰,扑哧一笑,“是女人的事吧?” 厉元朗羞得老脸一红,不知道白晴是知情还是猜出来的。 “真让我猜对了,看你不知所措的样子,我一猜就是因为女人。” 被白晴这么一说,就好像赤条条站在镁光灯底下一样,厉元朗里里外外剥了个干净,连遮羞布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白晴并没有深说,只是问起厉元朗,对纠缠他的女人需要怎么做。 这句话就有深刻含义了,逼她身败名裂远走他乡,还是给点甜头远离厉元朗,别影响到他的仕途。 “其实,我和红丽还是有感情的。”厉元朗坦白道:“她一开始和我在一起,真没提过什么要求,只是这一次,她……看到一个位子,这才动了心。” “这么说来,吴红丽也是官场中人?” “是的,她是团结镇的镇长,镇委书记要调走,她看上这个位子了。”厉元朗如实回答,还补充一句:“镇委书记是县常委,副处级。” 在白晴面前,无法隐瞒,也瞒不住。再者,既然求人办事,就不能不讲实话,要不然鸡飞蛋打,适得其反。 白晴抽了一口烟,思绪片刻,说:“弟啊,吴红丽这个女人你还准备留在身边,就不怕把你炸个粉身碎骨,永无宁日么。” “白姐,我考虑过,但是目前只知道团结镇有位置,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红丽说过,只要上了副处,不管哪里她都能接受。” “她还算有情有义,她这是和你诀别呢。”白晴叹了口气,同是女人,她自然理解女人的心。 尤其官场上的女人,有姿色的靠姿色,没姿色的靠实力,否则缺此任何一点,绝对难以立足。 “我给你问问。”白晴还是拿出那个薄如纸片的手机,点了几下放在耳畔,几秒钟之后问道:“给我查查省里哪个地方还有副县级的空缺。” 在等对方回信的过程中,厉元朗看着房间摆设,非常好奇。 白晴也没隐瞒,说这是她的一个朋友投资开的夜总会。 这个地方是专门招待朋友玩的,纸牌麻将轮盘什么玩法都有,来这里的都不差钱,就是图一个乐子而已。 趁着白晴去卫生间之际,厉元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 这时候听到走廊有一大群人走路的动静,就好奇的把眼睛凑到猫眼上看了看。 谁知,这一看不要紧,当时就把他惊个外焦里嫩。 第332章 有了新进展 因为厉元朗透过猫眼看到的那群人里面,有他认识的人。 莫有根! 他怎么会在这里? 白晴能来的地方,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 有钱不行,还要有权有势。 莫有根仅仅是个土豪,他还有这本事? 关键在于,莫有根陪着一个方头大耳的中年男子,对那人十分恭敬。 厉元朗看着那人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在哪里见过。 就在这群人呼啦啦离开之后,白晴从卫生间里出来,擦着手问厉元朗看什么呢。 “看见一个熟人,翱翔公司的莫有根。” “莫有根?”白晴想了想,便说:“是你们西吴县的莫有根对不对?”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三姐竟还认识他这个老冤家。 “莫有根,你要动他啊,费劲。”白晴重新坐下来,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样子玩味十足。 “白姐,你是说县里有人给他撑腰,或者市里?” “县里市里算什么,关键莫有根的合作伙伴厉害,那个人势力很大的,你动不了他。” 合作伙伴! 这个词出现,让厉元朗很是惊讶和意外。 “京城伍爷,他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上至高层,下到各省,都挺给他面子的。” 伍爷?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厉元朗立刻想到方头大耳的男人是谁了。 裴天德,京城紫水晶ktv的总经理。 当初谷翰和王松因为妹妹叶卿柔在紫水晶大打出手,后来被保安制服还挨了打,是厉元朗出头和紫水晶谈判,而对方代表就是裴天德。 怪不得呢,莫有根牛气哄哄,他还真有牛的资本。 伍爷在京城地面非常有名,谁都给他面子。 上一次虽然凭他三寸不烂之舌给谷家争来面子,可还是给紫水晶赔了一百万的损失。 像谷家王家这种大家庭,伍爷也没有完全畏惧,仅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人还是蛮有实力的。 白晴没有就这个话题深聊下去,而是告诉厉元朗,吴红丽的事情基本上有眉目了。 新河市新阳区缺一个管文教卫的女副区长,不是区常委,问他行不行。 新河市,可真够远的,想来白晴这是故意为之,就是要把吴红丽远远调走,离他太近,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出事。 官员作风问题是一项指标,如果暴露,厉元朗前途可就彻底毁了。 “白姐,多谢。”厉元朗端起红酒杯,和白晴碰了一下,话都在酒里,不必多说。 办妥吴红丽的事情,厉元朗没有直接回岳母家,发现这地方距离他家不算远。 终究许久没回来,差点快忘家门冲哪开了。 步行十几分钟,厉元朗到家。 打开门之后,家里冷冷清清。 房子就是这样,没人住和有人住大不相同。 比如乡下那种老式土坯房子,有人住的时候,房子没事。 一旦人搬离走,房子空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房子就会倒塌。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气”。 厉元朗赶紧把窗户打开,以便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 简单收拾一番,再次冲了个澡,忙乎完已经是后半夜了。 十月三号这天,厉元朗陪着老婆做了胎检,一切正常,就是没有从医生口中得出是男是女的结果,水婷月很失望。 为了哄老婆开心,厉元朗陪她好好逛了一次街,大包小包的买了不少东西,还去吃了一顿充满浪漫情调的法式西餐。 晚上回到自己家,自然了,这顿公粮是免不了要上交的。 厉元朗为了测试自己,好言好语说尽,总算哄着水婷月和他一起洗了个鸳鸯浴。 二人在宽大浴盆里嬉戏玩闹,渐入佳境。 厉元朗又重振雄风,一举将老婆送入幻境,娇喘中连连直呼“好爽,爽死了”。 原计划十月四号这天,厉元朗要去拜访叶明天。 不管咋说,叶明天帮了自己大忙,于情于理都要当面感谢他。 他是小妹的二叔,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能帮到这个份上,可谓仁至义尽。 但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胡喜德的电话彻底打乱了厉元朗的计划。 “啊,蒋玉帆落网了!” 电话里的胡喜德显得非常激动,连连用了两遍:“书记你是太高明了。” 果然如厉元朗所料,蒋玉帆并没有出逃外地,而是躲在县城一女教师提供的出租房里。 要说蒋玉帆这个人,口味出奇独特。 除了贪婪之外,好色也是他的强项。 也不知是他看外国电影看多了,还是和黑人交了朋友。 他特别喜欢屁股大的女人,越大越好。 什么身材高挑,什么大腿笔直,在他眼里就是垃圾。 偏巧县一中有个女教师,三十多岁,人长得一点不出彩,偏偏屁股大的出奇,还往上翘的厉害。 这下可好,蒋玉帆只看一眼,就馋的直流哈喇子,晚上连觉都睡不着。 正好女教师因为职称问题求人,蒋玉帆闻听此事,直接和女教师接触,花言巧语外加金钱开道,当时就把女教师弄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一头栽进蒋玉帆怀里。 女教师不仅解决了职称问题,还被提拔担任县一中办公室主任。而蒋玉帆则经常难享受到女教师肥美的臀部,一摸就是一宿。 二人可谓各取所需,各有所得。 这种关系持续一年多,一直没出问题,最关键一点是,女教师丈夫是开大货车的,常年在外很少回家。 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保密再好终归有暴露的一天。 女教师丈夫在和朋友喝酒聊天时,无意中得知老婆出轨的事情。 不过他并没有声张,他知道老婆是教师,论口才他犟不过。 捉贼捉赃,捉奸捉双。 他丈夫便开始偷偷跟踪老婆,一次不行就两次。 终于被他发现,女教师开车去县城一个老旧小区,和她见面的给男人竟是县教育局长蒋玉帆。 别看这人是个开货车的,可他深知民不与官斗的道理。 我一个老百姓干不过你,我就找能干过你的地方。 于是便给县纪委打了一个匿名举报电话。 偏偏这时候的蒋玉帆刚刚出逃,胡喜德正为找不到他而犯愁呢。 这个举报电话犹如刚想睡觉,就有人递过枕头一样,令胡喜德惊喜万分。 当即布置下去,在十月三号这天夜里,一举将躲藏多日的蒋玉帆抓捕归案。 一开始,蒋玉帆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交代,嘴上就像安装了门锁。 胡喜德计上心来,你不说也好,我让你三天不睡觉,看你招不招。 人一天一夜不睡,尚能坚持住。 三天三夜不让合眼,就是铁人也受不了,何况快五十岁的蒋玉帆呢。 他当即拉稀,交代个彻彻底底,就连十五岁暗恋隔壁小寡妇的事全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最重要的,他还供出郭四河,这家伙果然不干净,屁股底下全是屎。 厉元朗当机立断,抓捕郭四河。 同时两案并一案,胡喜德和程有利一起办公,尽快拿下这二人的贪腐证据,移交司法机关严肃处理。 县教育局局长、副局长相继被捕,这是厉元朗就任西吴县纪委书记以来,办理的最大一起贪污案。 他十分重视,不敢有半点闪失。 一个电话打给还在元索镇陪苏芳婉的罗阳,让他火速赶回县纪委,监督办案的全过程,做到万无一失。 毕竟县纪委的内鬼还未揪出来,担心内鬼通风报信,给办案带来麻烦。 厉元朗并没有急于返回西吴县,县里出了这种事情,他必须要向县委书记朱方觉汇报。 朱方觉此时并没在西吴县,而是在广南市。 电话里说不清楚,厉元朗驾车直接从允阳开到广南市。 和朱方觉相约在广南市的一处度假村见面。 厉元朗见到朱方觉的时候,他正在钓鱼,身旁给他穿鱼饵的竟不是他的秘书张令,而是另有其人。 这人厉元朗还认识,竟然是他! 第333章 县委的态度很重要 为朱方觉服务的竟然是县委办主任左江,这点挺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左江和朱方觉关系好,不是什么秘密,在常委会上,他多次紧跟朱方觉的步伐,大家有目共睹。 关键左江好歹也是县常委,即便朱方觉是书记、大班长,也不用这么刻意的献媚,多掉身价啊。 可左江并不这么认为,穿鱼饵,给朱方觉递水杯忙得不亦乐乎。 厉元朗走过来,向左江点了点头打过招呼,随后对朱方觉说:“朱书记好兴致,收获如何?” “元朗来了。”朱方觉把鱼竿放在支架上,站起身来抻了抻懒腰,说道:“我钓鱼就是图一乐子,水平有待提高,一上午了才钓了……” 一旁的左江马上接过话茬,“朱书记那是客气,谁不知道你厉害,一上午钓了八条,个个都超过二斤,最大的有三斤多呢。八,就是发呀,这次咱们可是发财了。” 这马屁拍的,厉元朗感觉浑身都冷。 “你这个左江啊,还整出迷信来了。行,就按你说的,八是发,中午把这八条鱼都炖了,和元朗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朱方觉边说边往度假村休息区走。那边有几栋楼房,宾馆、餐厅、超市都集中那个地方。 左江倒是很有眼色,以收拾渔具为名没有跟随。 正好借此机会,厉元朗便把蒋玉帆和郭四河落网的事情,跟朱方觉讲了一遍。 朱方觉边听边点头,并不时插言询问,“郭四河交代没有?” “正在突击审讯,这家伙嘴很硬,拒不承认。” “哼,准是隋丰年给他出过主意,让他坚持。”朱方觉当即想到了隋丰年是郭四河的小舅子,顺线往上捋,自然想到县长荣自斌。 “有没有接到县里的说情电话?”朱方觉又问道。 以为他所说的县里是县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县里肯定是指县政府,或者说隋丰年,亦或荣自斌本人。 厉元朗摇了摇头,“隋丰年没有打过电话,荣县长更没有。” “元朗,你要记住,无论是谁,只要给蒋玉帆、郭四河之流讲情的,全都给我怼回去。不行,就往我这里推。胆敢为腐败分子说情,我看呐,他自己就不干净,一丘之貉。” 说话间,二人走进宾馆,一楼有个会客室,此时没人,朱方觉和厉元朗各自坐下来,继续接着聊。 看看四周没有人,厉元朗压低声音把最近发现纪委内鬼事件,还有举报政法委书记黄维高的信,以及裘铁冒昏迷等等事情,全都告诉了朱方觉。 但是在允阳看见莫有根和裴天德一事,厉元朗没有说。 毕竟这里面涉及到白晴,还有关键人物,京城伍爷。 以朱方觉的胆量,估计得被吓一跳。 再者,还不到谈他们的时候,现在最主要是处理教育局贪腐案,还有纪委内鬼事件。 就像水庆章说的那样,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不要急于求成。 “黄维高最近的举动,我也感觉有点反常。”朱方觉看着那几封举报信,面色凝重起来。 “黄维高毕竟是县常委,他的事情我们要向广南市委汇报。” 朱方觉突出市委,就是特指沈铮书记。 “到时候,咱们一起向市委汇报。元朗,仅凭几封举报信,我感觉力度不够大,你们看一看,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厉元朗想了想说:“我觉得万明磊或许是个突破口。” “嗯,有这可能。”朱方觉分析道:“万明磊跟随黄维高多年,知道的事情也多。”说到这里,朱方觉还透露,万明磊的去向基本定了,广南市看守所监区管教。 万明磊原来是副科级,享受正科待遇。马上就要变成普通管教,警衔不变,职务变了,和曾经的西吴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简直是天壤之别。 撤销万明磊现有职务,降级使用,这也是为了向广南市委、东河省委有一个交代。 这下倒好,原本不想背锅的他,这一次实实在在背了一个大铁锅。 “另外,你提出来的甘平县张全龙,我和市委以及市公安局打过招呼,基本上差不多,节后上班就会宣布。” 朱方觉顿了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当然不是端茶送客的意思,这是在等厉元朗说话,这次完全按照厉元朗的意见办理,怎么也得有个态度吧。 “朱书记,我非常同意这一次县委对县公安局主要领导的人事调整,也感谢县委、感谢朱书记对纪委工作的大力支持。” 厉元朗突出县委,正是朱方觉喜欢听到的话。 他是县委书记,自然能够代表县委。 “元朗客气了。”朱方觉笑眯眯的摸了摸饱满的肚子,说道:“不过,市委也同意公安局长暂时不兼任政府副职的做法。你要转告张全龙同志一声,这件事只是暂时的,只要县公安局在县委的领导下,努力工作,把西吴县的治安搞好,到时候,县委会考虑上报市委的,让张全龙兼任副县长。” 朱方觉这话说的很清楚,别看张全龙是你厉元朗的人,别一上来就把屁股坐歪,不把县委和他朱方觉当回事,你的副县长可能要成黄花菜,彻底凉一凉了。 厉元朗说道:“全龙同志是一个一心做事的人,他会按照朱书记的指示办事,请朱书记放心。” 两人又谈了一些别的事情,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厉元朗谢绝了和朱方觉共进午餐的邀请。 他怎能不知道,朱方觉只是理解性的挽留,中午这顿饭不止有左江陪同,还有西吴县各单位包括下面乡镇领导作陪,都是朱方觉嫡系一脉。 厉元朗是局外人,坐在这里影响大家心情不说,他也觉得别扭,莫不如在小吃铺吃碗面来得实在。 离开度假村,厉元朗准备了几样西吴县土特产,专程去徐忠德家拜访他。 当徐忠德看到厉元朗拎着大包小包,顿时拉下脸来。 “元朗,你这是搞什么,当心我把你的东西给扔出去。” 黑脸包公可不是说笑的,真要是山珍海味,他还真有可能卷了厉元朗的面子。 好在厉元朗早有准备,嘻嘻笑着解释道:“徐书记,这些东西可都是西吴县农民自家种的土特产,您要是扔出去可就是不尊重农民的劳动成果了。” “噢?”徐忠德面色缓和下来,挨个翻看一遍,还真如厉元朗所说,都是一些不值钱的农作物,这才满意收下。 但还是警告厉元朗,下不为例。 把厉元朗让进家里,坐定后,厉元朗首先对于自己这么久才来向徐忠德汇报工作,表达了歉意。 徐忠德摆了摆手,“我知道你工作忙,西吴县情况复杂,又是沈铮书记曾经工作过的地方,他对西吴县很有感情。” “庆章昨天和我通了电话,把西吴的事情和我说了。关于黄维高,我们纪委也接到过举报材料,正在抓紧落实。对于任何触犯党纪国法的人,纪委都会认真处理,坚决打击。” 厉元朗又谈到万明磊的问题上。 他这一次调到广南市看守所,正好是徐忠德的管辖范围。 “我们会照顾他的。”徐忠德告诉厉元朗,万明磊调走后,对他的调查无形中就少了牵绊,让西吴县纪委马上介入,多掌握万明磊违纪甚至违法的证据,再上报给广南市纪委。 如此一来,办理万明磊就容易多了。 这边谈论万明磊,此刻的他也没闲着,哭丧着脸坐在黄维高身旁,早没了曾经意气风发的威风。 “明磊,你不要泄气嘛,不就是调动工作,广南市看守所也挺好,悠闲自在,不像在县公安局,忙得昏天黑地,连陪老婆的时间都没有。” 万明磊一听,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说得轻巧,独霸一方和没人搭理的管教能一样吗? 咬牙切齿的同时,万明磊打定主意,你黄维高若是见死不救,休怪老子不客气,把你那点破事抖搂出来,看你能比我强多少! 第334章 亮一亮本事 当然,万明磊心里这么想,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他还指望黄维高这颗救命稻草帮他一把,现在还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 黄维高使劲抽了一口雪茄烟,看了看万明磊那张比死了爹娘还难看的脸,多少有点同情他。 毕竟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该帮的时候怎么也要伸手拽一把,别让他死的太惨。 于是,黄维高便说:“明磊,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力不从心。你是知道的,我背后的大树早就退二线了,根本说不上话。不过呢……” 他故意拉长声调,让万明磊的死灰看到一点点火星,有重新燃起来的希望。 “过一会呢……”黄维高看了看手表,淡淡地说:“我有个重要会面,见一位京城来的大老板,你陪我去看一看,或许你的事情有了改变也说不定。” 京城来的大老板? 万明磊原本的希望,顿时萎了半截。 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原来是个做买卖的。 京城来的又能怎样,京城还有掏大粪的,也有蹬三轮卖苦力的。 他还有个拐弯亲戚在京城扫厕所,说起来管着好几个蹲位呢。 黄维高看出来万明磊不屑一顾的表情,再三警告他:“这个大老板可不一般,他的能力很大,一会见面可不许有任何轻视之举,懂不懂?” “黄书记,那怎么可能,冲你的面子我也不会这么做。”万明磊拍着胸脯做了保证。 半小时后,西吴县翱翔公司的大院里,来了一个豪车的车队。 最孬的车也是几十万的宝马,光商务车就有三辆,其中一辆挂着京牌的丰田埃尔法格外引人注目。 莫有根陪着裴天德参观了翱翔公司总部大楼,又在自己豪华宽大的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便陪同裴天德一行四人,前往山湖庄园享用晚餐。 翱翔公司旗下有自己的餐饮产业,但莫有根觉得不够档次。 哪像山湖庄园,有山有水环境还好,菜肴味道更是极佳。 高薪聘请的特级厨师曾在国宴上主灶,高层领导人吃过的美食佳肴,他也能吃到,这得多有面子,更加显得诚意十足。 裴天德这次奉伍爷之名过来,一路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心里别提多美了。 在一行众人簇拥下,他昂首挺胸,眼睛几乎看着天花板,走路迈着方步,非常有成功人士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就连莫有根给他介绍黄维高的时候,裴天德也用鼻孔看人的方式,弄得黄维高十分不爽。 莫有根再次告诉裴天德,强调了黄维高的身份。 “裴总,我这位大哥可是西吴县政法委书记,县委常委。” 裴天德只是又看了一眼黄维高,淡淡地说:“黄书记是处级干部还是厅级干部?” 这话问的,可就有点过分了。 一个小小的西吴县,县委书记才是正处级,除了县长之外,其他县领导都是副处,哪来的厅级干部。 没等黄维高做反应,万明磊实在气不过,就嘟囔道:“处级怎么样,厅级又能怎样?京城的处级干部还挤公交坐地铁呢。可我们黄书记,别看只是副处,却有专车,有司机,有秘书。级别不算什么,要看看你坐在什么位置上。” 被万明磊不软不硬的怼回去,裴天德当时就怒了。 从到东河省开始,他就被捧在天上,哪受过这样的气,这不是在太岁头上拉屎么! 当即对身边的跟班说:“这是哪个不开眼的混账敢跟我这么说话,你们把他拉出去,好好教育他乱插嘴的后果,让他长长记性。” 那俩跟班二话不说,上来就要对万明磊动粗。 莫有根见状,赶紧劝说道:“裴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子里开大船。这位是我们县公安局的万局长,他中午喝了点酒,说的是醉话,您可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还一个劲的朝万明磊使眼色,意思让他马上赔礼道歉,别弄得下不来台。 黄维高也觉得裴天德有些过了,但是他深知裴天德绝非等闲之辈,万万惹不起。 只好冲万明磊一使眼色,万明磊实在无奈,说了几句赔礼的话,总算把这场意外的尴尬之事,翻了过去。 但是气氛已然没有刚才那么热烈了,甚至还有些冷场。 当宾主落座后,裴天德环顾众人一眼,知道不拿出点真本事是不行了。 在等待上菜的间隙中,裴天德拿出手机,啪啪拨了一串号码,放在耳边很自然的等着对方回音。 大家以为他在跟不相干的人通话,也就没谁在意,交头接耳还在底下说着话。 “喂,维信老弟,我是天德,对,紫水晶的裴天德。” 维信? 别人不在意,黄维高岂能不知道。 叫维信的人不多,广南市组织部长就叫金维信,莫非是他? “是的,我刚到,就在你们的……”裴天德故意拉长声调,煞有介事的问身旁的跟班,“这里叫什么?” “西吴县。”跟班立刻回答。 “是啊,我在西吴县呢。哪里,我是替伍爷前来办点私事。哦,对了,前几天伍爷还去了一趟西山,陪你们家老爷子玩了几盘棋,他是连输了五盘,甘拜下风,说你们家老爷子棋艺精湛,他根本不是对手,还要拜你家老爷子为师呢,哈哈!” 裴天德摇头晃脑,显得非常随意。 最后说道:“那好,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一定去广南找老弟,和你切磋一下酒量,好,一言为定!” 挂断手机,望着酒桌上好几双惊讶的眼神,裴天德不以为然的说道:“金维信,非要请我去广南和他喝酒,唉,要不是有事在身,真想和他比一比酒量,非要喝出个输赢来不可。” 他说的越是随意,众人越是感到裴天德和金维信关系不浅。 金维信何许人也,广南市委常委、组织部长,手握干部升迁大权。 尤其万明磊,听完之后,肠子差点没悔青了。 刚才自己的嘴巴干嘛那么欠,干嘛要得罪裴天德。 如果他能够在金维信面前替自己说上几句好话,金维信稍微用点力气,他这个看守所管教不说飞黄腾达吧,至少会比现在强,不用整天看着犯人那一张张臭脸。 黄维高同样惊讶不已,一直听莫有根说裴天德如何如何,总感觉不真实。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人家真不是胡吹,是真有本事。 今晚无论如何也要陪好这尊大神,把他弄高兴了,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 莫有根更不用说,裴天德能量越大,他越有成就感。 看见没有,我说这位裴总不是一般人,你们偏不信,现在人家只打了一个电话,就和金部长称兄道弟。要是他再一高兴打了第二个电话,说不定就和哪位省里领导是亲戚呢。 所以,莫有根的脸上立时浮现出得意的样子。再瞅裴天德,那张脸也不方了,耳朵也不像猪耳朵了,怎么看怎么像个帅哥老鲜肉。 若是刚才的小插曲带来的是尴尬,那么这个插曲绝对振奋人心。 立刻,裴天德成为酒桌上的中心,大家的救星。 接下来,大家众星捧月,争先恐后敬裴天德喝酒,很怕晚了一步,惹得裴天德不高兴。 特别是万明磊,简直把裴天德当成自己的再造父母,那股谄媚劲外人看的浑身都起鸡皮疙瘩,甭提多肉麻了。 听闻裴天德老婆也姓万,也不知是从哪本山寨家谱论的,愣说裴天德老婆比他大了一辈,干脆认裴天德老婆为干妈。自然了,裴天德就是他万明磊的干爹。 比裴天德还大上几岁的万明磊,成为干儿子,这种奇葩辈分,惹得裴天德的几个小跟班,愣是憋着不敢笑出来,实在不行就跑到卫生间里,差点没把肠子笑抽了。 这顿酒喝得昏天黑地,都喝了不少,尤其裴天德,看谁都是俩脑袋,还一个劲儿的吵着要网红小妹给他按摩。 殊不知隔墙有耳,他们这里闹腾厉害,暗中有一双眼睛始终注视着,手机快门拍个不停…… 第335章 裴总的特殊爱好 裴天德这人有个习惯,喜欢女网红到了痴迷程度。 当下直播盛行,但凡有点姿色的女人都干起了直播,因为这个行业实在太过暴利。 只要面对镜头足够放得开,能说,会说,敢说,再经过高级滤镜,丑八怪也能变成美女,直播间的人气就会瞬间飙升,平台也会送你上热门。 当然,这里不包括卖货网红,特别是有良心有信誉的真实卖货主播。 不能一概而论,个别现象肯定是有。 一夜暴富,在这个行业里比比皆是,说白了,万变不离其宗,就是想方设法把网友们的钱掏进自己腰包。 而且利润大的惊人。在你身上赚一块,他身上再挣一块,架不住人多,很快就能赚得盆满钵满,成为千万甚至亿万富翁,绝不是梦想。 再说,直播本就是一本万利,成本小,获利大,有钱不赚,那是傻瓜。 更有个别网红,为了让大哥或者大姐刷礼物,采取各种招数。更有甚者,私下联系大哥大姐,为了钱,什么都做。 使得原本让大家能够面对面交流的直播平台,被弄得乌烟瘴气,乱象丛生。 像裴天德这样的土豪大哥,随随便便在女网红直播间,刷上个十几万或者几十万,女网红就会主动联系他。 然后就是见面,吃饭,聊天。 三聊两聊,就聊到床上,聊进一个被窝。 为此,裴天德没少和女网红在床上畅谈人生。 关键是,这个行业门槛低,三教九流什么素质的人都有。 我要你的钱,你要我的身体,各取所需。之后不再联系,也不再认识,互不亏欠,成为路人。 这一点裴天德是求之不得,到目前为止,他还从没遇到过纠缠他的女网红。 反正有也不怕,一个是用钱摆平,另一个就是动用非常规手段,威胁、暴力、恐吓,吓也把你吓死,哪还敢有这样那样的念头了。 今晚,裴天德喝多了,酒精刺激下,让他的色胆无限大爆发。 非得吵着要找女网红陪他,还点出女网红的名字,非她不可。 要是换成别人都好说,莫有根这里有很多女人,比如那个何悠悠。 模样身材不在那个女网红之下,特别她的床上技术非常棒,是个男人都能给弄得神魂颠倒,找不着北。 关键还有一点,裴天德点名的女网红,不在东河省,在遥远的南方。就是重金请她来,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这里。 等她真来了,裴天德或许早就离开西吴县返回京城了。 怎么办? 真是一道难题,一道没有答案的死题。 莫有根和黄维高以及万明磊三人,坐在莫有根宽大的办公室里,一个劲的低头抽烟,烟灰缸很快就堆满烟蒂。每个人都是头发想掉了一大把,依旧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而且,那边裴天德的小跟班,隔一会一个电话的催促,还威胁说,今晚要是不能满足裴总的愿望,以后两家合作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莫有根急得抓耳挠腮,在屋子里来回走着,黄维高实在看不下去,掐着太阳穴训斥道:“你能不能别在我眼前晃悠,头都被你晃迷糊了。” 莫有根两手一摊,苦着脸说:“大哥,姓裴的都快急红眼了,你说我该咋办,总不能找个假的糊弄他吧。” “啪”的一声,万明磊一拍大腿,灵机一动道:“干嘛不能弄个假的?反正裴天德喝多了,别说女人,就是弄个母猪他都分不清。我看干脆找个替代品,把房间灯光弄得暗一些,暂时满足他就得了。” 黄维高点了点头,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说:“我看明磊的提议不错,反正是女人,和谁睡不是睡。” 莫有根没有说话,抱着胳膊思绪半天,最后终于答应。 有了应对办法,下一步就是找好那个替代品。 三个人一商量,还就是何悠悠合适。 一来,她和那名女网红长的有点像。 本身何悠悠做过整容,就是照着网红脸整的。 第二个,何悠悠是南方人,和那个女网红所在地相差不远,口音上没有问题。 最主要的,凭借何悠悠的能耐,绝对能把裴天德伺候的舒舒服服。 于是,莫有根单独召见何悠悠,如此这般交待一番,自然了,好处肯定不少给,比她平时多出十倍都不止。 何悠悠本身就是个喜欢钱的女人,要不然也不能做这一行。 反正跟谁睡都是睡,况且这一睡能睡出一大把红彤彤的钞票,傻子才会拒绝。 她马上恶补那名女网红的相关资料,学她说话的声音和口气,还有一些相关知识。 真没想到,何悠悠从小学习就烂,背个英文字母经常少好几个。但是恶补这些,没用上半个小时,就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几乎能以假乱真了。 就在裴天德还在为此大吵大闹的时候,莫有根奇迹般领来何悠悠。 本身裴天德就喝大了,还有房间灯光故意调成粉色调朦朦胧胧的,何悠悠再穿上女网红的那身衣服,扭扭捏捏,风情万种。 裴天德一看,当即两眼泛出幽光,站起身体,摇摇晃晃走过来,也不在意莫有根在场,一把紧紧搂住何悠悠,口齿不清的喊着女网红的名字,胡乱的亲了起来。 莫有根见状,马上知趣的退了出来,对站在门口的那几个小跟班吩咐说:“裴总需要休息,你们不要打扰他。我已经给各位安排了最好的女技师,你们去享受吧。” 那几个小跟班跟随裴天德多年,熟悉他的为人,也乐不得赶紧去逍遥快活,笑呵呵的散去。 但是莫有根却没走,他和黄维高还有万明磊三人去到隔壁房间里,一人一个女技师给他们做足底按摩,同时偷听裴天德房间里的动静。 要是以前,莫有根肯定要给大哥和万局一人找一个上等货色伺候着。 可是现在不行,他们要守在裴天德旁边,万一发生个什么事情,也好及时解决。 能发生什么事?抓嫖指定不存在。有黄维高和万明磊在,哪个吃饱了撑的敢来这里找不自在。 主要是担心,裴天德别认出何优优是个山寨货,再大闹起来。 黄维高心烦意乱,抬手把三个女技师打发走,抓起一支雪茄烟,万明磊手疾眼快,“啪”的一下点着打火机,痛快的把火苗递了上去。 他深吸一口,问道:“裴总那屋安没安装监控,调出来看一看。” 莫有根不假思索的接茬说:“早就拆了,这不害怕被裴总发现吗。”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黄维高顿时老脸一沉,心里犯起嘀咕,这家伙该不会也给我录了视频吧。 莫有根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赶忙解释:“大哥,您放心,我屋里肯定没有,绝对没有。” 莫有根指的是他在洗浴城办公室里间的大按摩房。 黄维高每次来享受,都是在那里面进行的。 倒是一旁的万明磊警觉起来,心里腹诽,把莫有根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 妈的,这么说来,老子在这里玩的视频,你莫有根都有保存是不是? 他本想发火质问,但显然不是时候,这事他记下了,一定找机会管莫有根要回来。否则,自己的把柄落在莫有根手里,还不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 随后是一阵沉默,只能听到抽烟声。 黄维高又问:“裴总进去多久了?” 莫有根看了看时间,回答道:“差不多一个小时了。” 万明磊撇了撇嘴:“姓裴的喝成那德行,还能坚持一个小时,肯定吃药了。” 其他两人没有说话,等于默认了万明磊的猜测。 这事吃药很正常,尤其像裴天德这种人,身体早被酒色掏空,不吃药就跟太监没什么区别。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实在太困,也是那边一切风平浪静,忍不住都打起瞌睡,很快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响起一阵急促有力的敲门声,把三个人全都吓醒,心里陡然紧张起来。 第336章 把人玩死了 闻听到剧烈敲门声,莫有根第一个跳下床,光着脚跑去开门。 敲门的正是裴天德带来的一个小跟班。 他对莫有根说:“裴总那屋怎么敲都没反应,你去看看,别再出什么事了。” 洗浴城的每个房间莫有根都有备用钥匙,他找来钥匙,由于紧张,手抖半天,钥匙愣是插不进锁孔里。 这时候,黄维高和万明磊先后跟过来。 “真没用,我来。”万明磊一把抢过去,三下五除二,吧嗒一声,他一拧门把手,直接推开实木门。 其他三人紧跟着万明磊,纷纷闯进来。 这里是洗浴城最大的包房,目测怎么也有七八十平米,当然也是装修最好、最豪华的。 一进来就是卧室,靠墙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双人床。 只见裴天德一丝不挂,仰面朝天,身体呈“大”字型横躺着,呼噜声叫得震天响。 而他的头则枕在一条白花花的大腿上,顺着大腿方向往上看去,正是何优优。 她同样身无寸缕,但是两只手被绳子直接绑在床头,同样面朝天花板,而且身上还有斑斑血迹。 关键一点,何优优那双大眼睛此刻竟然睁开老大,死死盯着天棚,一眨不眨,一动不动。 不好! 凭借职业敏感度,万明磊有了不好想法,急忙跑过去一探何优优的鼻息,惊呼道:“她……死了!” 什么! 黄维高也赶紧过来,不仅试了鼻息,还搭了脉搏,一张老脸阴沉的看向莫有根和小跟班,摇了摇头,“没气了。” 卧槽! 莫有根忍不住骂了一句,再看睡成死猪样的裴天德,恨不得抽他俩大嘴巴,才能解恨。 你他妈的怎么玩都行,干嘛非把人给玩死! 就连一向见过大世面的黄维高,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气得面沉似水,直接吩咐小跟班:“快把你们裴总叫起来,还有心思睡大觉,再睡就该脑袋搬家了!” 万明磊在公安口多年,深知死人事情的严重性,也不管干不干爹的了,抢先一步过来,照着裴天德肥大的方脑袋上,使劲拍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巨响,把个裴天德疼的“哇呀!”爆叫,歘的一下坐起来,龇牙咧嘴的摸着脑袋,完全一副懵逼模样。 这时候的莫有根,已经火冒三丈了。 何优优是洗浴城的头牌,是他的摇钱树。 最为关键的是,人死他这里,他有责任,光善后就是一件麻烦事。 但是他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裴天德,强压住火气,言语中已经有些不满了。 “裴总,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他指了指何优优的尸体。 你把人搞死了,总得有个理由吧。 直到这时,裴天德方才从梦中醒来,他看了看何优优,傻呆呆的问:“没怎么回事,这不是挺好的嘛。” “好个屁!”黄维高终于发怒了,走过来一把抓起何优优的一只胳膊,然后往床上一扔,质问裴天德:“看没看见,一点反应没有,人早被你搞死了!” “啊!”裴天德不明所以,撅起赤光的大腚爬到何优优身边,看到那双瞪大而空洞的眼睛,当时吓得连连往后退,差点没把尿给吓出来。 小跟班实在看不下去老板的丑态,急忙抓起床尾上搭着的睡袍,给裴天德套上。 “我、她真的死了?”裴天德不相信似的,大眼珠子瞪着众人,一脸无辜相。 后来,在众人再三追问下,裴天德抽了好几支烟,总算断断续续回忆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吃药了,还是一种欧美最新上市的药。 据说,吃了这种药之后,不仅那方面强悍,而且还能激发人性的另一面。 裴天德好奇,总感觉这事不靠谱,不真实。 昨晚喝了酒之后,裴天德性情大起,非要找个女网红泄泄火。 趁着莫有根找人之际,裴天德拿出那瓶药,上面密密麻麻的外国字他一个不认识,倒是有几个阿拉伯数字他还知道,上面写着“2”,他便认为可能是一次吃两片。 可他仔细一想,一会儿要上那个他做梦都想得到的女网红,还不往死里整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次吃了四片。 没想到这东西真厉害,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有了反应,全身直冒火,骑着枕头给自己降火气,好悬没把枕头杵个大窟窿。 正在他欲罢不能的时候,莫有根领着何优优适时赶到,这才有了他见到何优优之后,搂着就亲的猴急表现。 何优优经历这场面就跟大姨妈来一样,见惯不怪了。 很快就跟裴天德滚在一处,颠鸾倒凤,飘飘欲仙。 只是裴天德在药物刺激下,生龙活虎不说,总感觉不尽兴。 突发奇想,就把何优优绑在床上,然后挥动皮带狠狠抽打她。 何优优以为裴天德就是玩玩而已,一开始十分配合。 渐渐地她发现,裴天德哪里是玩,分明就是变态,皮带抽的生疼不说,用尽各种暴力做法折磨她。 把个何优优疼的哇哇乱叫,救命声都喊出来了。 看着何优优一声声的惨叫,裴天德却越发的兴奋,加重了皮带的力度不说,对待何优优更是变着法的虐待折磨,那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就是禽兽行为。 也该着她没命,她喊的时候,隔壁莫有根、黄维高和万明磊三人,由于没少喝酒,已经睡成了死猪。 门外又没人守着,其他人更不许到这里来。 何优优就是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直到裴天德把她打的昏死过去。她没声了,裴天德兴奋度减少,这才罢休。 不打人了,不代表不干别的。 趁着何优优昏死,裴天德再次披挂上阵,这一次用了多长时间他不知道,反正何优优就像个木头人,什么反应没有,一点不配合。 玩累了,搞腻了,裴天德终于偃旗息鼓,躺在何优优的腿上,沉沉睡去。 万明磊搞刑侦多年,他一看何优优的尸体,就能大约推算出,人至少死了五个钟头。 也就是说,在裴天德最后一次行事的时候,何优优已经死了。 “妈的!”裴天德大骂一声,真晦气,老子竟然和死尸…… 越想越恶心,他就要直奔浴室,说啥要把全身冲洗干净,尤其某些地方,要不然有死人味…… 结果却被莫有根拦下,人死了,你还有心思洗澡,先谈谈怎么善后再说吧。 “善后,拿钱摆平就是。”裴天德不以为然的说:“我说莫总,我还没跟你算账呢,我让你给我找网红,你却给我找个山寨版的。这女人是不是你们这里的技师,跟多少男人睡过了,你给老子用,别再传染我一身病。” “你……”莫有根气得眼睛瞪得老大,想发火却发不出,都快憋出痔疮了。 一旁的黄维高摆了摆手,并问莫有根:“去把何优优的身份证拿来,查一查她的信息。” 洗浴城的女技师都留有身份证的复印件,莫有根一个电话,很快有人送到门口。 莫有根交给万明磊,他还是县公安局副局长,查个信息不成问题。 没一会儿,对方就把何优优真实信息发送过来。 何优优真名叫何小燕,是蜀川省人,年龄根本不是她一直说的二十岁,而是三十二。 老家在蜀川省一个僻远小山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和前夫育有一子,离婚后,她又给现任丈夫生了一个女儿。 她丈夫现在老家带着孩子生活,何优优只身一人在外闯荡,挣的钱基本上全都邮给丈夫,因为她丈夫是个赌徒。 “这就好办了。”裴天德得意的一拍巴掌,却将两眼看向莫有根。 第337章 利与弊 什么意思?让老子花钱摆平? 莫有根再次肉疼,心里气不过,你裴天德闯下祸端,干嘛让老子出血!岂有此理。 黄维高看出莫有根又在心疼钱,一使眼色,把他叫到另一个没人房间,耐着性子开导起来。 “裴天德这次干嘛来了?他是受伍爷的委派,核实卧龙山工地藏宝的山洞。据伍爷说,按照祖辈传下来的记载,很有可能是伍家先祖当年埋在山洞里的。” “伍爷是什么人,几千万上亿都不放在眼里的人。他这么在意那些财宝,价值肯定不低。裴天德这次弄出人命,我们正好可以跟裴天德谈谈条件……” “谈条件?”莫有根一时没反应过来,睁睁看向黄维高。 “对,谈条件。”黄维高笃定道:“刚才裴天德说的那些话,我已经暗示明磊全都录下来,这东西留着有用处,将来或许会成为杀手锏,你懂我的意思吗……” 莫有根边点头边细细琢磨,如此一来,他们手里就有了裴天德的把柄。 “大哥,咱们和裴天德谈的条件是……” 看着莫有根征询的目光,黄维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咬牙切齿的伸出一根手指:“分得财宝的一成作为咱们佣金。” “一成佣金!”莫有根继续品味着。 “已经不少了,”黄维高继续分析道:“那些财宝价值连城,一成的钱足够你我潇洒一辈子的了。” 莫有根已然动心。他有钱,有很多钱,可谁在意钱多扎手呢? 何况黄维高的提醒不无道理,伍爷是挥金如土的大人物,他都那么在乎那笔财宝,足以说明财宝价值不菲。 一成佣金,莫有根都觉得要少了,怎么也得两成…… 黄维高接着说:“何优优老公不过是个赌徒,这种人最爱钱也最好对付。你就说何优优是得病死的,给她老公送个几十万,他肯定不会追究。几十万和一成佣金比起来,九牛一毛,这笔买卖超值划算,绝对不亏。” 于是乎,在黄维高的劝说下,莫有根答应出面跟何优优家属交涉,替裴天德摆平死人一事。但先决条件是,裴天德要拿出财宝的一成当佣金。 其实来之前,伍爷已经交代过,如果那些财宝真是他们伍家先祖留下的,就给莫有根他们一些好处,怎么也不能让别人跟着白忙乎吧。 这次,裴天德因为药性发作搞死了何优优,虽然是个卖白肉的货,可好歹那是条人命。 再者,黄维高和万明磊二人都是西吴本地公安口的,如果把伍爷比作强龙,黄、万就是地头蛇。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地盘上撒野,终究不是聪明人所为。 因而,裴天德思虑再三,一个电话打给伍爷请示。 伍爷倒是很痛快,只要东西确定是他们伍家的,一成佣金不好裁定,因为这些财宝要估算市值,是件挺麻烦的事。 干脆这样,事成之后,给莫有根他们三个亿。 三个亿啊! 莫有根得知后,差点把自己惊出心脏病。 但是黄维高却显得相当冷静,他认为,三个亿应该比一成佣金少很多。伍爷这条老狐狸,狸猫换太子,偷换概念,看似大方,实际上比谁都爱算计。 “大哥,三个亿啊,不少了。”莫有根擦了擦口水,很怕黄维高不答应,别惹恼伍爷,再弄个一分钱都得不到的下场。 “好吧,看在你老弟的面子上,我不跟他们计较,就按照这个意见办。” 大事情谈完,剩下就是如何处理何优优的后事了。 莫有根已经准备好三十万的支票,准备委派大成子远赴蜀川省安抚何优优那个赌棍老公。 大成子就是上次在东岗子村被秦景暴揍的家伙。 当时他们一共五个人,以大成子为首。 后来县里为了给省里和市里交代,不仅处理了万明磊,大成子一伙更是被抓进看守所,吃了好几天馒头白菜汤。 好在万明磊知道自己在西吴县公安局时日不多,凭借和莫有根的交情,擅自动用权力,象征性上缴点罚款,就把大成子他们五个放了。 反正老子要调走,人情不送白不送。 这才有了大成子重新回到莫有根身边,成为他的得力干将。 当莫有根将那张三十万支票交给大成子手上的时候,大成子心里直犯嘀咕,便打听起缘由。 大成子是自己心腹,莫有根也不背着他,大致讲了经过。 “哥,何优优那娘们一条命值三十万,多了点吧?” “你懂个屁,这叫花钱买平安,万一她那个赌鬼老公找上门来,岂不坏事?到时别说三十万,三百万都不一定摆平。”莫有根数落起大成子,这小子咋跟自己一样,往兜里揣钱行,往外掏钱这个舍不得。 “嘿嘿。”大成子谄笑道:“哥你想没想过,何优优的男人是个赌鬼,你一下子给他三十万,他还不赌个昏天黑地。**就是个吃钱的无底洞,三十万不抗花。等他把钱输光了,再找你要钱,你给还是不给?” 这点莫有根还真没细想,觉得大成子说的还是有道理的。 不过他转念一寻思,说道:“那就让他签字画押,三十万一次付清,两不赊欠,否则就不给他钱。” “哥,话是这么说,关键赌鬼的话不可信。你说他当时签字同意,没钱再反悔,如今网络这么发达,他要是耍赖把事情捅到网上,黑的说成白的,那样更是麻烦。再有,这事是不能曝光的……” 嘶…… 莫有根嘬起牙花子,皱着眉头思考。 然后问大成子,“依你看来,这事该怎么做?” “我觉得很简单。”大成子摇头晃脑,十分得意的说起来。 “据我所知,何优优每个月给他男人邮寄五千块钱,咱们可以继续按照这个数目给他邮钱,造成何优优还活着的假象……” “那也不行!”莫有根直接打断道:“何优优总不回家,她老公起疑心怎么办?” “哥,你有所不知,像何优优这种女人,对家里从不说实话,家里人更不知道她在哪里,干什么工作。而且她男人只管收钱,至于何优优是死是活,他才懒得管呢。” “有道理。”莫有根连连点头。“但是,何优优的尸体怎么处理……” “交给我去办。”大成子眼睛一眯,冷笑道:“趁着天黑,找个没人地方偷偷埋了,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莫有根不说话了,就是一个劲儿的抽烟。 显然,大成子的话让他动了心思。 只不过……一直给何优优老公邮钱,一年就是六万,三年两年的还行,时间长了,不止麻烦,同样也是个无底洞。 “简单。”大成子胸有成竹,“咱们先邮个一两年,然后去外地再邮一段时间,最后直接断了。这样一来,就是她男人来找,也不知道何优优怎么回事。反正何优优一直背着家里人干这事,她男人怎会知道她在西吴县,在洗浴城?如果我去的话,反而暴露了咱们,你说是不是这道理。” 莫有根吧嗒吧嗒连抽几口烟,忽然兴奋的把烟一扔,随即把那张支票撕的稀碎,往头上一抛,来了个天女散花,白色碎片徐徐飘落在地。 手指头点着大成子的脸,笑说:“你小子不光会动拳动脚,脑袋瓜还挺好使。从今天起,你就是洗浴城保安部经理,月薪两万,干好了年底有分成,我绝不会亏待你。” “谢谢哥。”大成子乐得差点蹦起来,马上改口,“谢谢莫总。” 莫有根私自处理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黄维高。 几天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一辆黑色轿车顶着凛冽秋风驶出西吴县城,直奔县城西面的深山老林而去…… 第338章 古怪的行为 厉元朗是在徐忠德家里吃的午饭。 抛开上下级不说,厉元朗是水庆章的女婿,徐忠德又和水庆章私交不错。人家上门拜访,大中午的,怎么也不能让厉元朗空着肚子走是不是。 徐忠德亦如他的性格一样,吃饭很简单。 四菜一汤,多以青菜为主,偏清淡少油腻,都是家常做法,不搞花样。 对于普百姓不算什么,可徐忠德毕竟是市委领导,副厅级干部,能保持简朴作风,是个难得好官。 因为要开车,厉元朗只好以茶代酒,陪着徐忠德。 席间,爷俩谈论起不少事情,主要谈及的,是厉元朗在西吴县的工作情况。 厉元朗说得多,徐忠德以听为主,不时插上几句勉励的话,给他提点建议。 本来,厉元朗还可以在徐忠德这里多待一会儿,感觉和徐忠德聊天意犹未尽,有说不完的话。 结果中途接到胡喜德电话,说程有利把郭四河打了。 没办法,他只好告辞,离开广南提前返回西吴县。 郭四河这人嘴很硬,进去后关于自己的问题一概不承认,全往蒋玉帆身上扯,说他完全是听从蒋玉帆的命令,自己就像一个受气小媳妇,不得不执行。 胡喜德见这么审下去不行,就改变策略,把郭四河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一直点着灯,还不让人和他说话。 试想想,在这种环境里,极度缺乏安全感,点着灯更是难以入睡。尽管有吃有喝,谁还能吃得下去,睡得着觉呢。 这招很容易让人崩溃,坚持不住会把什么事都招了。 所以在第三天,郭四河便怂了,无论如何要见胡喜德。 这是要坦白交代的节奏,胡喜德却没有急于答应,而是又晾了他几个小时,这才提审郭四河。 那天是程有利主审,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郭四河竟然破口大骂程有利,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一遍。 程有利实在气不过,撸胳膊挽袖子照着郭四河就是一个大嘴巴,把郭四河都给打蒙了,往下什么都没交代。 得知这个消息,县长荣自斌亲自给胡喜德打电话,严肃痛斥了程有利的暴力行为,还说会把这件事上报县委处理。 厉元朗对荣自斌的做法十分不满,胡喜德是纪委副书记,你把同是副书记的程有利犯错误,向胡喜德讨要说法,而越过他这个纪委书记,是什么意思? 还不是向胡喜德施压,变相为郭四河撑腰么! 不管他了,厉元朗才不会主动找荣自斌做解释,承受他的难听话,弄不好,二人言语发生冲突,反而适得其反。 不找荣自斌,但是这件事必须要向朱方觉汇报,让他知道。 和朱方觉通过电话,说了一些事,厉元朗发现烟抽完了。 偏偏他现在广南市的主路上,这里不让停车,拐进一条小街,同样找不到停车位置。 厉元朗一想,干脆把车开到市郊,那里车相对较少,停车位很富余。 停好车,厉元朗看见不远处有家小超市,步行过去买了两包他习惯抽的利群烟。 打开后叼上一支,正准备点着,无意中看到马路对面的一家快捷宾馆门口,出现一个男人身影,顿时好奇的看了起来。 不是别人,正是隋丰年。 只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公文包,警觉的四处看了看,然后一头走进宾馆。 看样子,准是和什么人见面。 厉元朗如此注意他,是因为目前纪委带走了郭四河,隋丰年作为郭四河的小舅子,他的一举一动,格外引人注目。 反正时间来得及,厉元朗索性坐进车里,正好通过倒车镜看到宾馆门口的情形,他抽着烟,眼睛却始终盯着那个方向看。 时间在一分一秒种过去,大约一个小时后,隋丰年才走出宾馆,站在台阶上摆弄着西服衣扣,实际也是观察四周情况。 看了几眼感觉安全后,隋丰年便拐进旁边一条胡同里,不大一会儿,开着一辆老款现代轿车迅速离开。 厉元朗注意到一个细节,隋丰年出来时,那个公文包竟然不见了。 他会跟谁接头? 这里是广南市郊,那家宾馆也不起眼,隋丰年选择在这里和人接头,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况且,他是那么警觉,更加说明背人没好事。 只是厉元朗在车里等了十几分钟,宾馆倒是进进出出好几个人,凭直觉,厉元朗认为这里绝没有他想要知道的那个人。 就在他要放弃已经发动车的时候,突然从宾馆里走出一人,而那人尽管戴着口罩和墨镜,把自己裹得十分严实,厉元朗还是从这人举止和外形上猜出来是谁了。 没错,是林芳,肯定是她! 林芳身材姣好,并且个子还不矮,即便混入人群,还是能够一眼辨认出来。 林芳行色匆匆,关键是手里拎着那个公文包,直接钻入路边的轿车里,一打方向盘,冲着隋丰年相反方向绝尘而去。 无意中的这次发现,厉元朗算不上吃惊,但也是大感意外。 其实,他早就对林芳有了怀疑,尤其去裘铁冒住院的重症监护室打听消息,本身就不正常。 厉元朗决定跟踪林芳的车,看她拿着那个公文包到底去哪里,见什么人或者做什么事。 厉元朗始终保持一辆车的间隔,他担心跟的太近容易被发现。 林芳的车是一辆红色马自达昂克赛拉,价值十几万,不说外观是运动型设计,单是人家动力就比厉元朗这台老爷车强许多。 不知道是发现有人跟踪,还是林芳着急赶路,反正她的马自达经常变道,左拐右拐的。 这下可苦了厉元朗,捷达王是抗造,但操作性肯定不如马自达灵活,动力反应也慢。 再说,林芳的马自达是新车,厉元朗的捷达王说是二手车,到他手里不知道几易其主了,和人家马自达根本没法比。 最终的结果就是,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林芳的车在变灯前的节骨眼,一脚油门冲了过去。 反观厉元朗,想冲没有冲出去,眼睁睁看着林芳马自达的尾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虽然把林芳跟丢了,可厉元朗也算有收获,最起码他发现林芳和隋丰年接触密切,还有那个不知装了什么东西的公文包。 这都是一个谜,需要他解开。 只不过现在不是时机,别着急,一步步慢来。 两个半小时后,厉元朗回到西吴县,没有进县城,直接把车开到县城边上一处小旅馆门口。 这是县纪委专门用来办案的地方,嫌疑人基本上都关押在这里。 他走上前来,轻轻敲打破旧的不锈钢门,连续敲三下,停顿,又敲两下,这是暗号,很快就有人把门打开。 是纪委的办案人员,一见厉元朗,马上打招呼说:“厉书记,你好。” “你好!”厉元朗点头回应,并由那名工作人员领着走上二楼,在西侧房间见到了胡喜德。 此时的胡喜德正在低头看材料,一旁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 厉元朗主动走上去和他打起招呼,并紧紧握住他的手,动情道:“喜德,你们辛苦了。” 胡喜德嘴上说着不辛苦,可他双眼布满血丝,头发也长了不少,这些日子他是废寝忘食,没少操心。 厉元朗递给他一支烟,给他点上,并详细询问程有利打郭四河的全过程。 胡喜德深吸一口,说:“审讯过程有录像,我放给你看一看。” “好。”厉元朗点了点头。 胡喜德拉上窗帘,打开屋里的电视,很快出现程有利审讯郭四河的画面。 厉元朗抽着烟,眼睛始终盯着屏幕认真观看。 看着看着,突然出现的一个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第339章 内鬼现行 “喜德,把这里停一下。”厉元朗抬手吩咐道。 胡喜德赶紧拿遥控器按了暂停键。 “再往回倒一倒。”厉元朗又说。 画面静止在程有利撸起衣服袖子的那一刻。 厉元朗指着程有利暴露出来的右手腕,提醒胡喜德说:“你看看这里,是不是写着字。” 胡喜德赶忙把眼睛凑到电视屏幕前,眼睛都快贴在上面了。 “有字?”他仔细一看,果然恍然大悟,“书记,真的有字!” 然后,胡喜德又把那个画面放大数倍。 摄录机是高清的,可放大之后,字体却不是很清楚,有些模模糊糊。 可厉元朗能够判断出来,写着的是三个字。 “你看像不像‘坚持住’三个字?” “嗯,很像,非常像,就是这仨字。”胡喜德语气非常肯定。 “狐狸最终还是露出了尾巴……”厉元朗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里充满了另一番滋味。 程有利毕竟是纪委副书记,是县纪委仅次于他和胡喜德的三号人物。 他出了问题,厉元朗一点高兴不起来,反而心情十分沉重。 “把老程叫进来吧,我要和他单独谈。” 五分钟后,程有利低垂着头,走进房间。 他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椅子上,唉声叹气的自责起来。 “厉书记,我错了,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郭四河骂我,我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伸手打了他一耳光,我知道我犯了纪律,请求组织处置我,什么结果我都会接受。” 厉元朗两眼一直盯着程有利看,但是他没看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程,你若是仅仅犯了纪律,我不会单独把你叫来,和你说话的。你可是触犯了法律,利用职务之便,为腐败分子通风报信,接受他们给你的好处,吃里扒外,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语速平缓,却字字诛心。 程有利本能的浑身一抖,不过很快镇定下来。 “厉书记,你什么意思?你可不要信口雌黄,往我头上栽赃陷害!” “哼!”厉元朗冷笑道:“我既然这么说了,就有我这么说的道理。你老婆私下和腐败分子接触的画面,从他们手里拿钱的镜头,我这里都有。你以自己亲属名义存的钱,你在国外给你女儿买别墅,买债券,还有正在给你老婆办理出国移民的手续,所有这些,你该如何解释!” “这……”程有利一时语塞,额头上顿时冒出豆大的汗珠。 尽管现在是深秋,房间里已经很冷了。 厉元朗从兜里掏出一张u盘,在程有利面前晃了晃,冷冷道:“老程,我希望你主动坦白代,不要抱任何幻想,没人会帮你,帮你的只有你自己。积极配合调查,这是你的唯一出路。” 随即,厉元朗站起身来,大步走出房间,对站在门口的两名纪委人员命令道:“把程有利带走吧。” “是。”二人迅速走进去,不大一会儿,一人架着程有利的一只胳膊走出来,塞进门口停放的市纪委车里,扬长而去。 别看程有利只是正科级干部,但因为他是县纪委内部人员,将被移交市纪委处理。 看着远去车辆扬起的尘土,厉元朗陷入沉思之中。 程有利被市纪委的人带走,这条消息很快反馈到被关押在这里的郭四河耳朵里。 他听到后的第一反应,就说了俩字:“完啦。” 然后没坚持一分钟,便主动要求坦白交代。 厉元朗对身边的胡喜德说:“你这招故意放风挺管用,郭四河心理防线垮了,你去审他吧。” “好嘞。”胡喜德现在对厉元朗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快到崇拜的地步了。 厉元朗从老张给他的那张u盘开始,就怀疑程有利是内鬼了。 因为u盘里记录的东西,足以证明这一切。 后来,为了迷惑程有利,厉元朗就将胡喜德负责的教育局腐败案交给程有利,给他造成厉元朗不相信胡喜德的假象。 这一招声东击西,正好给了胡喜德监视程有利的机会。 当厉元朗听到程有利打了郭四河,他在向朱方觉汇报的时候,就把自己的分析全盘告诉了朱方觉。 随后他在观看录像时,对程有利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做认真观察。 完全在于,程有利打郭四河一事,实在太过蹊跷,太过古怪。 两人无冤无仇,大打出手,绝对有问题。 经他仔细一看,果然有猫腻。 程有利是趁着要打郭四河之际,以撸胳膊的方式传达了外面送进来的消息,却不成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把自己也折进去了。 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节后上班的第二天,西吴县政法委召开全县政法系统工作会议。 会上,西吴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黄维高宣布,张全龙同志任西吴县公安局副局长、代局长。 万明磊不再担任西吴县公安局副局长,另有任用。 当张全龙一身戎装端坐在主席台上的时候,底下的人都对这位西吴县公安系统的新掌门人,充满好奇。 这人是谁? 熟悉的就说,他原来是甘平县公安局副局长,这次升了半级,直接坐上县公安局一把手的位置。 还有人说,何止是半级,以后成为副县长指日可待。 更有好事者,扒出张全龙的履历,发现两年前,他还只是甘平县古铜镇派出所的所长,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成为西吴县公安系统一方诸侯,要是上面没人罩着,肯定不可能。 甘平县? 立刻就会想到一个人。 咱们县纪委书记厉元朗不就是从甘平县调来的吗? 哦,众人恍然大悟。 原来厉书记才是张全龙的后盾,怪不得呢。 其实,黄维高宣读张全龙的任命决定,心里是苦的,比吃了黄连还要苦。 失去了万明磊这根臂膀,换成厉元朗的得力干将,黄维高总感觉自己身边始终有双眼睛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换我手下的人,县委不跟我商量也就算了,却要听从纪委书记的意见,这叫什么事吗! 思来想去,他认为还是自己上面没人,或者这人不够硬造成的。 厉元朗可是省委常委的女婿,还跟省军区的叶政委有瓜葛,间接的和省委王书记也是拐弯亲戚。 妈的,老子咋就没有这么多的政治资源,哪怕其中一个也好啊。 不过,没有资源可以创造资源么,于是,他便想到裴天德和金维信称兄道弟的画面。 金维信,官不算大,据说他可是京城老金家的长孙,金老太爷,太有名气了,当年可是七人小组的成员之一啊。 想到这里,黄维高嘴角竟然闪现出一丝笑意。 偏偏他笑的时候,张全龙正在发表就职讲话,主要针对西吴县治安情况,谈了几点意见和看法。 万万想不到,政法委书记对新任局长的整治举措,竟然笑了。 虽然幅度很小,可这笑看起来……那么像嘲笑,或者不屑一顾? 一时间,大家心里都有一个信号蹦出来。 公安局新局长和政法委书记貌似尿不到一个壶里,今后肯定有好戏看了。 张全龙今日上任,厉元朗是知道的。 反正张全龙是他推荐的,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当天晚上,厉元朗在花清雅的私人厨房招待张全龙,并且还邀请了县委副书记倪以正,组织部长李士利。 张全龙刚上任,事务缠身,要晚来一会。 厉元朗便陪着倪以正和李士利在里间喝茶聊天。 话题自然谈到了教育局长蒋玉帆和副局长兼一中校长郭四河的贪腐案上。 这二人目前全部认罪,纪委会很快按照相关程序,将他们移交司法部门处理,等待二人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至于教育局的继任者是谁,就不是厉元朗操心的事了,留给朱方觉和荣自斌他们费脑细胞吧。 正说着话,张全龙风尘仆仆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别人不熟悉,倒是把厉元朗惊得够呛。 第340章 出人意料的帮手 韩卫! 怎么是他? “主任……”韩卫依旧叫着他所熟悉的称呼,也是对厉元朗唯一这么称呼的人。 厉元朗摆了摆手,并把张全龙和韩卫介绍给倪以正和李士利认识。 张全龙自不必多说,新任公安局长,西吴县目前瞩目的焦点。 倒是这个叫韩卫的小伙子,身高体壮,一脸憨相。 听闻他是厉元朗最早的司机,倪以正和李士利相互对视一眼,心里全明白了。 张全龙韩卫是厉元朗最信任的人,也是厉元朗在西吴县的班底成员,能让他们结识,足以说明厉元朗对倪以正和李士利的善意举动,他实心实意想要交往下去。 别人拿出诚意,倪、李二人也不避讳,说话直来直去的,气氛融洽活跃。 这时候,花清雅从外面走进来,笑眯眯问:“各位领导,喝什么酒?” 厉元朗便说:“我看那个荷花酒就不错。倪书记、李部长,你们觉得呢?”征询的看向二人。 没等倪以正回答,李士利却把头摇成拨浪鼓,接连摆手:“不行,那酒太烈,上次我喝多了,丑态百出,不行,换度数低点的。” 倪以正揭穿李士利老底,笑着指他说:“你酒量不行,还怪酒的度数高,白开水还没度数呢。清雅,就按元朗说的,上荷花酒。” 其实,厉元朗请这顿饭,一个是对倪以正当初的回请,二来,借机把张全龙介绍倪以正和李士利认识。 这两位都是县委常委,职务都不低,对张全龙今后开展工作,只有助益没有坏处。 所以,主要以联系感情为主,谈论实质内容并不多。 张全龙岂不知厉元朗的良苦用心,席间,多次给倪以正和李士利敬酒,说了不少客气和恭敬的话。 韩卫是这桌年龄最小,且职位最低的人,敬烟倒酒便成为他的事情了。 酒过三巡,倪以正和李士利都没少喝,就连厉元朗没怎么喝,也喝了差不多七八两酒。 三个人不同程度都有些醉意,尤其李士利,双眼红红的看向窗外那颗杏树直运气,手指了指说:“你别急,一会我和你单聊。” 老天,这是还要和杏树聊天的节奏? 张全龙拿出舍命陪君子的架势,把外衣脱下来递给韩卫挂上,再次端起酒杯站起来,豪迈说:“这杯酒,我代表全县686名公安干警,敬三位县领导。希望今后三位领导多多指导和支持我们公安局的工作。” 倪以正顿时举手投降,“我不能喝了,再喝,就得跟士利一起去跟老杏树聊天了。” 相反的,李士利却满不在乎的端起酒杯,爽快说:“喝就喝,谁怕谁,不行咱们换大杯,一醉方休。” 看见没,喝到这程度,凡是说不能喝的,指定没喝醉。 越是吵着能喝的,基本上离喝醉没多远,估计这一杯下肚,不倒下也趴桌子了。 厉元朗见状,忙说:“感情深浅不在于喝多。莫不如这样,我和倪书记李部长喝半杯,全龙,这杯酒是你张罗的,你可要喝一杯的哦。” “我看很好,这样最好。”倪以正点头同意。 李士利还要争强好胜,却被倪以正一把拦住,“士利,听元朗的话,酒要适可而止,差不多就行了。” 觥筹交错中,众人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宴也就基本上宣告结束。 前后两个多小时,该说的说了,该表达的也表达了,意思尽到即可。 倪以正带了车子和司机,李士利自然坐着倪以正的车离开。 送走这二位,花清雅则对厉元朗说:“厉书记,我在客厅早就给你们泡好了茶,不妨喝点茶醒醒酒再走。” “花老板有心了。”厉元朗点头致谢,由张全龙和韩卫一左一右陪着走进客厅。 此时,客厅中已是茶香气扑鼻。 花清雅送上时令水果和一些坚果,然后知趣告辞,房间里只剩下厉元朗他们三个人了。 “厉书记,没有征得您的同意,我就擅自把韩卫带过来,希望您别见怪。”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说把韩卫带过来参加酒宴,更深一层是,张全龙带着韩卫来西吴县赴任,厉元朗先前并不知道。 实际上,张全龙把韩卫从水明乡调到西吴县公安局,还是他的老上级何永志的意思。 临走之前,张全龙特地拜会了何永志,希望他给自己指点一下,在西吴县公安局的头三脚该如何往外踢。 何永志说,我只告诉你一个字“稳”,稳字当头。 万明磊的一步臭棋,把自己的前程都给毁了。 势必会影响到公安局的上上下下,弄得人心惶惶。你去之后,先要按兵不动,原来的一切要保持不变,除非万不得已。 你要多走走多看看,少说多做,让一切处于平稳状态。 直到你认为时机成熟了,脚跟站稳了,再去做你要的改变。 这一点至关重要。 老领导这番肺腑之言,张全龙心中全记下了。 他又问何永志,这次异地调任,上面的意思他可以带个人过去。 张全龙首先想到的是,水明乡派出所所长丰茂林。 何永志当即给否决了。 他的不同意的原因是,丰茂林人是不错,局里还想给他加担子呢。 并半开玩笑说:“你把丰茂林带走,我手下就没有得力的兵了,你是要把甘平公安局彻底搬空啊。” 把个张全龙臊个大红脸,连连表示他想法不周,光顾自己,不顾大局了。 何永志便说:“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韩卫带上,他是转业兵,符合我们公安系统招聘要求。关键一点,韩卫是厉元朗最为信任的人。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厉元朗提拔了你,作为回报,你把韩卫调进公安局,做你的臂膀,也是给厉元朗增添帮手,一举两得,两全齐美。” 张全龙有些不解,“厉书记为什么不早把韩卫也带走?” “我分析,韩卫刚结婚就让人家夫妻两地分居,这不是厉元朗的作风。还有一个,西吴县局势复杂,厉元朗到现在都不一定站住脚。况且,纪委工作性质特殊,韩卫不适合安排进那里,但是你的公安局却可以,至少没有纪委那么多的说道。” 何永志一套分析下来,张全龙可谓被一语点醒。 随后他一番操作,将韩卫调进西吴县公安局,暂时做他的司机,看情况再安排具体合适的位置。 对于韩卫能来,厉元朗当然乐见其成,感谢张全龙还来不及,哪有挑理的成分。 便说:“全龙还是你想得周到,韩卫在你那里,我放心。” “厉书记不见怪就好。”张全龙抽了一支烟,便以需要放水为由,出去上厕所了。 很显然,厉元朗要有话对韩卫交代,他在这里显得多余。 等到张全龙离开,厉元朗对韩卫说:“全龙把你调到西吴县,信蕊不得闹意见啊。” “主任,您可猜错了,信蕊是一百个支持,她还说,以后您去哪里,让我跟您去哪里呢。”韩卫憨憨笑着,提起自己的老婆,幸福感溢于言表。 “那就好。”厉元朗可没韩卫那么轻松,西吴县情况实在严峻多了。 不说别的,光他自己,在远离西吴县的水明乡,在郑海欣的研发基地,差点把命丢掉。 在这里,你动了别人的蛋糕,别人可要将你置于死地。 所以,对韩卫,厉元朗更多的是担心。 他心善,忠诚,这些没的说,就怕他的脾气,只会直中取,不会曲中求,性格太过耿直,缺少柔滑的一面。 担心他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容易吃亏。 厉元朗心想,有必要和韩卫沟通一下,真心实意的提醒他、忠告他。 第341章 生存之道 “韩卫,跟你交个实底,我在西吴县步履维艰,过得并不开心。”厉元朗面色凝重,眉宇间满是愁云。 “主任……”韩卫非常惊讶,按说他的主任已经官至副县级,手里有那么大的权力,他怎会不开心呢? 厉元朗喝了一口茶,润着喉咙,继续说道:“西吴县局势非常复杂,我来这里已经快三个月了,所经历过的事情,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令我记忆深刻。” 韩卫非常认真的听着厉元朗说着话,他深知厉元朗这是在跟他交心,这些话可能不会和别人说,只会向他倾诉,他要做好一名合格的听众。 “详细的我就不说了,我要告诉你的是,我们刚刚抓了两名贪官,还揪出隐藏在纪委多年的内鬼。他给腐败分子通风报信,收受他们的钱财,和他们沆瀣一气,被我们当场识破,抓了个正着。” “我抓了坏人,抓了腐败分子,触动他们的利益,他们势必要反扑,要报复。报复我,报复我的家人,甚至和我关系亲近的人。” “主任,我不怕,有谁胆敢报复您伤害您,我会坚决保护您,大不了就和他们拼了。”韩卫瞪起眼珠子,一副大义凛然、不惧生死的样子。 “韩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我不提倡做。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已经结婚,你有家还有信蕊,你若是有个闪失,考虑过信蕊的感受吗?她会十分伤心,会影响她很久,有可能是一辈子。” “这……”韩卫一时语塞,他新婚不久,蜜月还没过完,对家的意识还不浓厚。 总觉得还是那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完全忘记还有深爱他的妻子。 经厉元朗的提醒,韩卫不吭声了。 “你呀,还是那个愣头青,以后得改改你的脾气。要学会忍耐,忍耐不是软弱,是一种策略。另外,看人看事,不要被表面现象迷惑,要多思考多动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个道理你要记住。” 韩卫继续听着,心里却在琢磨厉元朗的这些话。 “好的一方面,你在全龙那里,我还是放心的。公安局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你去那里之后,要学会观察,替全龙分忧,帮助他迅速站稳脚跟。” “是的,主任,我会听从您的指示,按照您说的去做。” “好了,别跟我这里一口一个指示的,我又不是大领导,哪来的什么指示,这些都是肺腑之言,掏心窝子的话。” “我懂,主任……” 他俩说到这里,张全龙适时从外面走进来。 厉元朗一看时间不早,就起身去结账,准备打道回府。 却不成想,张全龙已经抢先一步把单买了。 这叫什么事?说好他请客的,怎么让客人掏钱。 还是花清雅说的在理,“厉书记,我劝您就不要争了,有时候能够替领导买单,也是种荣誉。” “是啊,厉书记,您要是信不过我,这顿饭您就请。” “好你个全龙,我算服了你,真拿你没办法。” 三人说话间,一起走出清雅茶室的侧门。 老张已经上班了,精神状态无恙,一见厉元朗出来,便打开后车门,等着他上车。 都不是外人,厉元朗趁机把张全龙和韩卫介绍老张认识,道别后分头离开。 回到家,厉元朗以为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 和老婆水婷月每日一电聊完后,厉元朗正准备洗澡,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响,显示有条信息进来。 他打开一看,上面是:“我的去向定了,新河市新阳区副区长,明天就去新河市委组织部报到。” 不用猜,发信息的主人除了吴红丽还能有谁。 紧接着,又来了第二条信息。 “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我在皓月宾馆306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要等你。” 厉元朗纠结了,这是吴红丽跟他道别的意思。 免不了又要一番情浓爱浓,但是,还有必要吗? 厉元朗干脆把手机一放,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等他出来,信息又发来两条,都是吴红丽的。 第一条:“我希望我们有始有终,今晚将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 第二条是:“你不回,说明你想忘掉我。放心,我不是怀春少女,不会纠缠你的。今晚之后,我们不再相识,从此是路人。” 厉元朗想了想,编辑一条信息回了过去。 短短几句话,“红丽,祝你在新的岗位上有所作为,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当做记忆吧,记忆才是最美好的。” 他不想再和吴红丽藕断丝连,这对谁都没有好处。 况且,吴红丽也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他们之间有了利益纠葛,很难回到从前,在一起除了尴尬还有芥蒂。 这一条信息发出去之后,吴红丽没有再回。 厉元朗这一觉睡得相当踏实,都没做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洗漱完毕,手机又响了,是吴红丽刚刚发来的。 只有短短六个字:“谢谢你,我走了。” 这一走,预示着厉元朗和吴红丽之间的这段孽缘有了终结。 罗阳最近精神焕发,好事不断。 一来,苏芳婉已经从元索镇调回县教育局,因为揭发有功,这次进入教育局的党委班子,虽然排名未变,好歹是班子成员,有决策权。 第二个,苏芳婉彻底接纳了他,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 这些要完全归功于厉元朗,要不是他出主意,罗阳在女人最需要的时候,只身前往偏远的元索镇陪着苏芳婉。 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苏芳婉备受感动,才肯投入罗阳的怀抱。 而且,苏芳婉也见了罗阳父母,老人的意思是年底前完婚,苏芳婉也同意了。 罗阳早就在县城新区买了房子,稍加装修,年底之前就要迎娶苏芳婉。 人逢喜事精神爽,罗阳整天乐呵呵的,见谁都笑。 “今天有什么安排?”厉元朗坐进车里,便问前排的罗阳。 罗阳说道:“报告书记,上午九点,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 “什么议题?” 除了紧急常委会之外,一般召开前,县委办公室会把会议内容分发给各常委翻阅,做到心中有数。 罗阳说别的事情,厉元朗没怎么在意。倒是有一条,引起他足够的好奇。 梁运啸已经调任广南市政协,他空出来的位子今天有新人上任。 但关于这人是谁,外界没有传言,始终是个谜。 这种情况大致分为两种,一个是这人从外地调来,所以知道他的人很少。 还有一个就是,这人火线提拔,由于时间短,传言还没来得及散发出去。 厉元朗知道,团结镇党委书记之所以能够进入常委会,主要是团结镇是大镇,且经济指标早就超过西吴县所在地西吴镇,始终名列全县首位。 历任镇委书记都是县常委,已经成为惯例了。 由此看来,这个位置还是比较吸引人的。 如此一算,外调的可能性就很小了,广南市委也会看中团结镇的巨大潜力,绝不会轻易把这块肥肉让给外人。 当然,这些全是猜测,真正揭开谜底还有等上一个多小时。 受程有利被市纪委带走的影响,县纪委内部人心不稳,情绪低落。 从迈进县纪委开始,每个人的脸上都能感受得到。 这样可不行,心气不高会影响到正常工作。 于是,厉元朗便让罗阳通知胡喜德、林芳和陈玉栋,等他参加完常委会,几个人碰一下,商量解决办法。 八点五十一分,厉元朗拎着笔记本走进八楼的县委小会议室。 李士利直打哈欠,昨晚肯定没睡好。 倪以正掐着太阳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但是让厉元朗意外的是,随后走进来的县政府三个常委,尤其荣自斌,意气风发,春风满面,还不合常规的向他主动点头打起招呼。 什么道理? 厉元朗百思不解,甚至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342章 这位文书记,很怪! 和以往一样,朱方觉总会在最后一刻现身。 今天稍有不同,除了朱方觉之外,在他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位年轻男子。 目测该男子大约三十岁左右,长得细皮嫩肉,白白净净。 那双凤眼加之尖尖下颏,如果稍做打扮,绝对是个迷人的伪娘。 也就是说,这人长了一副女人相,还是模样不错的美女。 朱方觉走到座位前并没坐下,而是指了指身边男子说:“各位,开会之前我说个事,经市委研究决定,文墨同志担任西吴县委常委、团结镇党委书记。下面,让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文墨同志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噼里啪啦,随着朱方觉话音落下,荣自斌率先鼓起掌,其他人也都跟着拍起了巴掌。 声音不算响亮,主要大家对于文墨这个人不是很熟悉造成的。 放眼整个广南市,无论市委还是市政府,文墨的名字很陌生,尤其他的长相还十分的……说另类有些难听,有特点吧。 掌声落下后,文墨做了介绍:“各位同仁,上午好。”恰到好处的鞠了一躬。 所有人礼节性的又拍了巴掌。 “我叫文墨,今年三十八岁,今后我将和大家一起工作,有不周之处,希望大家多多指正,多多帮助,谢谢。” 话不在多,倒是很得体。而且他浑厚的男中音,和他的模样反差巨大。 关键他一个三十八岁的中年男子,看上去竟然比小他五岁的厉元朗还要年轻。 给人的感觉是,上帝造人时出现偏差,本打算做一个女人,却把文墨弄成男人似的。 文墨是排名最后一位的常委,自然坐在长条桌的最后边,梁运啸曾经做过的椅子上。 这段小插曲结束后,朱方觉这才拿起笔记本,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向大家通报,经县纪委、监委连续多日的奋战,原县教育局局长蒋玉帆、原副局长、一中校长郭四河,涉嫌严重违纪违法和严重的贪污腐败,已经移交检察机关处理。今天,我们先要讨论县教育局局长、副局长以及一中校长的人选问题。” 荣自斌接着朱方觉的话说道:“对于县教育局正副局长出现的腐败问题,作为县政府下属机构,我是有责任的。在这里,我要向县委和在座的各位常委检讨。” 很难得,荣自斌嘴里竟然说出“检讨”一词来。 房大法马上接过话茬,“荣县长不必自责,蒋玉帆郭四河之流出现问题,是他们自身丧失了党性原则,咎由自取,这和荣县长有什么关系。” “话是这么说,但是荣县长也有失察之责。”李士利说的是荣自斌,却没有看向他,而是摆弄着手里的签字笔。 “我接受李部长对我的认定,我是县政府的大班长嘛,手底下人出了问题,我自然有责任,哪怕是扫卫生的偷了一把拖布,也和我有关系。” 荣志斌这话可就带着情绪了,刚才口口声声做检讨,如此看来,不过是做做样子,装装门面罢了。他仍然容忍不了别人对他说一个“不”字,半个也不行。 “荣县长,你什么意思嘛。我不过就事论事,怎么又扯到别的上面来,好像我冤枉你似的。”李士利反唇相讥,说话也是一点不客气,火气十足。 “好了好了。”眼见荣自斌张嘴要反击,房大法跃跃欲试,常委会又要偏离轨道,往菜市场跑,朱方觉及时出面制止。 并对荣自斌说:“荣县长说得对,县委接受你的检讨。” 这话等于间接批评荣自斌,还把他弄得无话可说,只有干张着嘴,又徐徐闭上。 这时候,宣传部长王润华慢悠悠说道:“朱书记,你刚才提到县教育局长和副局长人选,是不是现在就讨论。” “王部长提醒的好啊,”葛云辉同样不紧不慢的说道:“教育局一二把手同时出问题,现在的教育局人心涣散,急需马上选定继任者,安抚住人心,走入正轨。” 很快,大家就这个话题各抒己见。 其实,主要还是朱方觉和荣自斌两个人斗法。 只不过换成各自阵营的急先锋出战,相继提出各自属意人选。 对于这些人选,厉元朗不熟悉,况且教育局隶属于县政府管辖,和纪委关系不大。 虽然他手中有一票,但本着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的原则,厉元朗在举手表决时,全都投了弃权票。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和针锋相对,最终,朱方觉拿下县教育局局长的位置。荣自斌也有收获,一举将教育局副局长县一中校长纳入麾下。 因为县一中是重点高中,副科级单位,校长全都兼任教育局副局长。 别看只是一个职位,其实是两个位置。 接下来,就是学习省市领导讲话内容,前后不到一个半小时,最后在朱方觉一句“散会”宣布完毕,众常委这才一一离开会场。 厉元朗刚走没几步,就听到有人从背后叫他“厉书记,请等一等。” 他回身一看,竟是文墨追步上来。 他将手中纸笔背在身后,问道:“厉书记,水书记是您的岳父吧?” 厉元朗不喜欢张扬,从不在公开场合谈论他的岳父,所以对于文墨的问话,他只能机械的点了点头。 “水书记人不错,我能够成为他手下的一员兵而感到荣幸。” 文墨的话透漏出来的意思,等于告诉厉元朗,他来自于省城允阳。 厉元朗没说话,主要是他弄不清楚,文墨叫他是什么目的。 “还有厉书记,梁副区长让我带她向您问好。” “梁副区长?哪个梁副区长?”这次真把厉元朗搞糊涂了,貌似他省城朋友的名单上,根本没有这位梁副区长的大名。 “是梁丽,梁副区长。”文墨直接提起人名,那双丹凤眼还怔怔看着厉元朗的表情,是否有想起来的迹象。 “梁丽?”厉元朗仍旧一头雾水。 “她老公叫朗宋,郎英轩是她的公公。” 哦,厉元朗这才恍然大悟。 记忆的搜索引擎终于捕捉到这个名字了,原来是郎英轩的儿媳妇。 当初梁丽不同意郎英轩和汪慧茹的夕阳恋,还是厉元朗出面找三姐白晴帮助解决的。 当时就知道梁丽是允阳市蔺下区的区长,怎么成了副区长。 后来他才弄明白,这是人们叫法上出现偏差。梁丽本来是蔺下区常务副区长,怕她不喜欢听“副”字,底下人都叫她梁区长。 实际上区长另有其人。 文墨主动示好,厉元朗弄清楚一个问题,文墨来自于省城的蔺下区,只不过他提到的梁丽跟自己并没什么大的瓜葛,还不如她公公郎英轩关系好。 文墨跟着厉元朗又走几步,看样子有话没说完。 他们两个站在电梯附近,总有人从身边经过,说话太不方便了。 于是文墨做了个请的手势,“请厉书记借一步说话。” 厉元朗真是搞不懂这位文墨先生到底要搞什么鬼,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把他弄得晕头转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一会提他岳父,一会提那个梁丽,现在又要找个没人的地方,他还要提谁?是提高尔基还是托尔斯泰? 反正他感觉这个文墨挺有意思的,也就本着好奇心和他走到楼梯拐角处,文墨凑过来。 厉元朗这会儿才闻到他身上竟然有股香水味,虽然很淡,要不是挨着这么近,还真闻不出来。 文墨看了看四下无人,低声问道:“厉书记,您还认识三姐?” 厉元朗顿时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准是梁丽告诉他的。 这会儿的文墨怕厉元朗不知道,着重的重复了一遍,“三姐,就是白晴。”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文书记到底要表达什么,不妨请直说。” 第343章 又要起风浪 “没什么,没什么。”文墨尴尬的连连摆手,“就是闲聊,闲聊。”边说边往后退几步,冲厉元朗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厉元朗的直观印象是,文墨这个人很怪,有点不着边际。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顺着楼梯走下去,回到自己办公室。 一个电话,让罗阳把胡喜德、林芳和陈玉栋三人叫来,商量稳定人心的举措。 林芳是第一个到的,自从上次在广南跟丢了她,厉元朗也在偷偷观察林芳,看她是否发现被自己跟踪过。 但是林芳和以往一样,看不出来有何不妥。 要么是她没发现,要么她演技高,没有第三种结果。 “林副书记,请坐。”厉元朗把林芳让到沙发里坐下,正要给她倒水,却被林芳一把抢过水杯,还说道:“怎么能让你一个大书记给我倒水,没这规矩。” 然后大方的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长叹一声,神情落寞的说:“真没想到,老程竟然是内鬼,当时我听到这个消息,还以为造谣呢。” “为什么会这样想?” “厉书记你有所不知,我刚来纪委那会,就是老程手把手的带我,以前,我一直管他叫师傅来着。” 林芳和程有利私交不错,厉元朗是知道的,但程有利是林芳在纪委的指路人,厉元朗还是头一次听到。 “是啊,我挺惋惜他的,可我不同情他。你想想,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和腐败分子有何分别。林副书记你有所不知,程有利自己交代的涉案金额就高达五百多万,还有五百万他不能说明来历。” 一提起腐败之事,厉元朗义愤填膺,情绪上非常激动。 “程有利利用职务便利,为腐败分子大开方便之门,收受一千万的好处,这些钱他拿着不扎手,心里不慌么。” “我还听说,程有利在乡下有个瞎眼老妈,一直是他兄弟照顾着。而他,每个月只给老妈五百块钱,还不及时。反倒是给他在国外的女儿置办房产,一出手就是两百万。对自己老妈吝啬,对女儿却无比大方。百善孝为先,他忘记孝道,就不怕将来女儿也同样对他!” 可悲,更可恨。 林芳本想还抒发对这位老师傅的怜惜之词,一看厉元朗的态度,硬生生憋了回去。 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好在这会胡喜德和陈玉栋先后到来,厉元朗直接进入正题,谈论起目前纪委的形势。 胡喜德是纪委常务副书记,他首先发言,他认为当下应该马上召开纪委全体会议,把程有利当成反面典型,给大家敲敲警钟,打打边鼓,举一反三,把那些活动心眼消灭在萌芽之中。 他的想法倒是跟厉元朗不谋而合。 陈玉栋则关心另一件事,“书记,老程空出的位置,是不是早点解决?” 他有私心,若论资排辈的话,他是最有希望接替这个位置的。 关键一点,需要得到厉元朗点头同意。 人家可是纪委书记,又是县常委。 任命县纪委副书记,要县委研究决定,需经县纪委同意,这里面着重提到“县纪委同意”的字样。 县纪委同意,还不是纪委书记同意么。 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厉元朗对他看法如何,支不支持他。 所以,陈玉栋才抛出这个话题,先试探厉元朗的意思。 “这件事,我看暂时先不考虑。程有利原来分管的那摊,就由喜德和林芳先管起来,你们看怎样?” 胡喜德抢先发言道:“我看可以。” 林芳只是迟疑一下,跟着点头同意了。 四个人说了一会话,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 大家起身去食堂就餐,厉元朗是最后一个离开,脚还没迈出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桌上的红色电话响起。 红色话机是内部电话,他赶紧过来接听,里面是县委办主任左江的声音。 “厉书记,晚上六点,县委在牡丹宾馆举行文墨书记的欢迎宴,希望你能参加。” 文墨是县常委,由县委出面欢迎是惯例。 厉元朗晚上没有别的安排,点头应承下来。 在通往食堂的路上,正好碰见倪以正也要去吃饭,二人便凑在一起边走边聊。 聊的话题,肯定是刚刚到任的这位文墨书记。 倪以正消息灵通,便说出文墨的来历。 “元朗,这位文书记可不简单,他是带帽上任的。” 带帽?厉元朗有些吃惊。 “文墨原来是允阳市蔺下区政府的办公室副主任,你知道谁最赏识他吗?” 政府办副主任,跑不出政府的圈子。 厉元朗看着倪以正玩味的表情,大概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是蔺下区长,还是副区长?” “呵呵,果然一点就透。”倪以正意味深长道:“蔺下区长对这位文墨书记十分看重,有意培养他。要不然,不会派他到经济好的团结镇来。估计就是镀金的,攒一圈基层履历,回去还有重用。” “蔺下区长?哪位?”厉元朗毕竟对允阳市不熟悉,除了他的岳父,其他人知道的还真不多。 “我卖个关子,让你猜一猜,区长姓金……” 金区长? 厉元朗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来,这位金区长是什么风云人物。 “他叫金维昂……” 哦,原来如此。厉元朗如梦初醒,差点拍了大腿。 金维昂,不是金维信的弟弟么。 金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金佑松,次子金佑柏,三子金佑樟。 金佑松就是金依梦的父亲,当初厉元朗劝说老同学展鹏飞离开有夫之妇的金依梦,为此还得到金老爷子的单独召见。 而次子金佑柏,就是金维信和金维昂的父亲。 金维信在广南市担任组织部长,他的弟弟金维昂则任允阳市蔺下区的区长。 由此一来,文墨自然也是金维信的人。 怪不得,今天常委会上,荣自斌意气风发,洋洋自得。 敢情是常委会上来了帮手,无形中多了一票。 仔细分析,文墨说来说去,实际上什么都没说,真正幕后金主他是捂得严严实实。 原本以为他是个怪人,其实这人城府极深。 也是,能坐在这张桌上的人,哪个是傻瓜? “还有呢,团结镇的镇长吴红丽调走了,去新河市当副区长。你说吴红丽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看不出有多大的背景。这次可是升了一格,直接到了副处,和你我一样了。人啊,真是不可貌相。” 倪以正的这番话,厉元朗差点老脸一红,急忙掩饰的附和道:“嗯,倪书记说的是。” “刚才在会上你都看到了,教育局人事安排上,朱书记占了上风,荣自斌岂能善罢甘休,我听说团结镇的镇长位置,他势在必得,而且推出来的人选挺有意思,你猜是谁?” 厉元朗想了想,道出自己的猜测,“不会是隋丰年吧?” “哈哈……”倪以正用手指了指厉元朗,“你呀,真猜对了,就是他。” 这怎么可以? 文墨是金维信的人,隋丰年是荣自斌的亲信,而荣自斌也被金维信看好。如此一来,团结镇一二把手都来自同一阵营,以后团结镇就姓金了。 这种情况很容易造成铁板一块,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也是党内坚决杜绝的。 难道他荣自斌不懂这个道理吗? 倪以正说:“他当然懂了,可人家说举贤不避亲,隋丰年是我的秘书不假,可他也是难得的人才,是团结镇长的不二人选。” 大言不惭,厉元朗嗤之以鼻。 “荣县长这么做,朱书记是什么意见?” 倪以正答道:“朱书记当然不肯了,他同样也想拿下团结镇的镇长之位,所以……”他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后,低声说道:“而朱书记推出的人选竟然是……” 第344章 书记县长齐斗法 张令! “你是说,朱书记也把他的秘书提到团结镇的镇长人选了?” 乖乖,这下子可要不太平了。 一个团结镇的镇长之位,县委书记和县长都把各自秘书推出来做人选。 大有针尖对麦芒,刀兵相见的意味了。 其实,不止厉元朗有这样想法,朱方觉同样也不理解。 文墨此番带帽下来,担任团结镇党委书记,明明知道他是老金家的人,沈铮怎会同意?是碍于金家的势力做出的妥协? 带着满腹疑问,朱方觉便给老领导沈铮打去了电话。 沈铮冥思片刻,说道:“光是一个金维信也就够了,他鲁为先上蹿下跳的,还搬出金老爷子给我施压,你说我能怎么办?没办法,凉拌!” 还有一个原因沈铮没说,也不能说。 就是王铭宏亲自给他打电话,言外之意,在这件事上不要和金家人搞得太僵。 省委书记都发话了,沈铮无可奈何只能执行。 再说,一个团结镇党委书记不是太重要,不能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朱方觉明白沈铮有苦衷,别看市委书记是一方诸侯,也有不得已的时候。 团结镇的书记已经盖棺定论,那么镇长之位呢?沈铮送给朱方觉四个字:探囊取物。 这是一个成语典故,出自《新五代史,南唐世家》,意思是把手伸进口袋,很容易得到。 朱方觉也有同感,书记是你们老金家的,镇长的位置总该给我留着吧。 万不成想,荣自斌主动找他,三言两语后,直接提出要把他的秘书隋丰年外放出去。 “丰年跟了我这么久,也该去基层历练了。” 朱方觉便问:“荣县长既然这么说,应该已经想好了去处,是哪里?” “丰年已经解决了正科级,党委口他还难以驾驭。倒是跟我在政府这些年,见得多悟性也多,我还是倾向于他去政府口做实质性的事情。正好团结镇的吴红丽调走,她的镇长位置空了。就让丰年去那里,和文墨书记一起搭班子,相信他们的合作会很愉快。” 能不愉快吗,每个人脑门子都写着“金”字呢。 朱方觉心里腹诽着,“姓荣的,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脸皮都赶上城墙厚了”。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荣县长,你刚才提到丰年的事情,我正好有事也要和你探讨。张令早就想下去锻炼了,我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秘书一拖再拖。他都三十一岁了,不能再耽误他了。所以,我打算派张令去团结镇,丰年可以去别的地方嘛,我看左库乡就不错,乡长明年退休,丰年完全可以顶上去。再者,县里有几个局也挺好的,我想这事难不倒你荣县长。” 这话等于是封死了荣自斌的嘴,团结镇的镇长位子你想都不要想,我朱方觉势在必得。 荣自斌岂可善罢甘休,当即回应:“朱书记这话太武断了吧。是我先提出来的丰年去团结镇,你却把张令加进来,明摆着捣乱么。” 朱方觉一听荣自斌这么说话,顿时也来了火气。 “捣乱,难道我一个县委书记说话就是捣乱!荣自斌,请注意的你措辞。” “不是捣乱是什么。”荣自斌不甘示弱,一脸黑线的说道:“我好心好意来和你商量事情,你却拿出这种态度和我谈,你还不是想占着团结镇的镇长位子吗。” 事已至此,朱方觉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有话直来直去,和荣自斌挑明了。 “团结镇的党委书记是金家的,镇长再是金家人,怎么地,全让老金家人承包了是不是?” “什么老金家?朱方觉你把话说清楚!”荣自斌当即站起来,瞪着眼珠子直视朱方觉。 好嘛,看这架势,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反正已经撕破脸,没必要能说不能说的,朱方觉同样怒而起身,尽管比荣自斌矮了半头,但在气势上一点不逊于荣自斌。 他眯起双眼,冷冰冰回击道:“还用我多说,你还能不知道?告诉你荣自斌,只要有我朱方觉在的一天,隋丰年就别想坐在团结镇的镇长位子上,自己屁股底下那么多屎,先打扫干净再说吧。” 荣自斌顿时一愣,朱方觉直指隋丰年有问题,难道说已经掌握了他的证据? “朱方觉,你别信口雌黄,隋丰年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朱方觉冷笑道:“哼,怎么了?隋丰年的举报信满天飞,这样一个带病干部,没查他就不错了,还想着升官,白日做梦。” 举报信? 虽然朱方觉没有明说举报信来自哪里,荣自斌第一想到的是,莫不是纪委那边…… 厉元朗,肯定是他! 荣自斌恨的咬牙切齿,一个是恨隋丰年的不争气,另一个把矛头直指厉元朗。 好么,你抓了我的前任秘书,又对现任秘书下手,还跟我一个招呼不打。怎么,真以为我荣自斌是好欺负的,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好,朱方觉你就血口喷人吧,隋丰年有问题你可以查,我不拦着。如果查出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要是查不出来,咱们等着瞧!” 说罢,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书记和县长的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导致二人在冷静下来,各自苦思冥想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尤其荣自斌回到办公室,直接喊隋丰年进来。 隋丰年看到荣自斌那张冷脸,就知道老板生气了。 因为有别的事情耽搁,他没有陪荣自斌一起出去,搞不清楚荣自斌这是和谁闹的不愉快。 扎着胆子走进来,看到荣自斌呼呼直运气,隋丰年大气不敢出,站在荣自斌面前,一动不动。 好半天,荣自斌才消了消气,把脸面向隋丰年,冷冷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事情?” 在荣自斌问话之前,隋丰年脑子里想过好多,就是没想到老板会问这句话。 “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 “你自己做的事情竟然不知道?”荣自斌气鼓鼓的质问:“是我傻还是你傻,老实说,到底有没有!” 隋丰年一下子被问住,干张着嘴半天,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如果隋丰年当即摇头否认,荣自斌一定会相信他没有事情。 可他这么一犹豫,荣自斌凭借多年的识人之术,立刻就明白了。 当隋丰年编排半天刚要想说,却被荣自斌大手一挥,直接赶了出去。 隋丰年果然有问题! 荣自斌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身子缩在椅子上,点起一支烟大口吸起来。 烟雾缭绕中,荣自斌想了想,抓起电话直接拨打了一个号码。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朱方觉在办公室里走了半天,望着窗外满地泛黄的树叶,心情同样感觉到凋零。 刚才自己一时发怒,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就比如收到隋丰年的举报信,他本打算积压一段时间,尤其是掌握到有力证据后,再对荣自斌来个措手不及,杀一杀他的锐气。 却因为一时失言,把底牌抖搂了出去。 反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于是他想到了一个人,立刻拿起话机打了出去。 占线? 的确,这时候的厉元朗正在接听电话,对方一副冷冰冰的声音,彰显出来意不善。 “厉元朗同志,我是荣自斌,请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情问你。” 荣自斌找自己?厉元朗很是意外。 他口中答应着,慢慢放下话机,正在寻思什么事情,电话不失时机的又一次响个不停。 “元朗啊,我是朱方觉,你要是方便的话,请到我这里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谈。” 怎么回事?书记和县长先后打来电话,要自己去一趟,都有事情要谈。 关键是他又没有分身术,和谁谈就要另一个人干等,这可如何是好。 厉元朗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第345章 各怀心头事 “朱书记,荣县长刚给我打了电话,也要我过去一趟,说有事要谈。”厉元朗只能实话实说,他要听一听朱方觉的态度。 “噢?”朱方觉一个愣神,马上就明白了,荣自斌这是坐不住了,“也好,你先去荣县长那里,听一听他怎么说。” 厉元朗快速分析,一定是朱方觉和荣自斌有过接触,而朱方觉是要自己探听荣自斌的口风。 至于探听什么,他一头雾水。 看来,书记和县长同时找他,似乎要谈的是一件事。 从走进荣自斌办公室那一刻起,厉元朗便有种压抑的感觉,阴冷,灰暗,尽管外面艳阳高照。 隋丰年坐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即便厉元朗走到他面前,他仍旧低头发呆,两眼直勾勾盯着地脚线,似乎那里能长出花来一样。 “隋秘书,荣县长找我,你进去通报一下。”厉元朗提醒隋丰年,他是怎么了,傻呵呵的,像受到刺激似的。 “啊!”好一会儿,隋丰年才反应过味来,抬起头看向厉元朗,“县长找你?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问的,县长要见谁貌似不必征求你这个做秘书的意见吧,麻溜的进去通报才是你的本分。 厉元朗也是醉了。 “我不知道隋秘书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最好去问一问荣县长,我没必要和你撒这个谎。” 厉元朗知道,自己刚把隋丰年的姐夫郭四河办进去,隋丰年对他肯定有想法,但是要拿这事刁难他,可是打错主意了。 隋丰年也发觉自己问了傻话,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厉书记你稍等。” 到了门口,隋丰年敲门之前手略微犹豫一下,刚才荣自斌把他赶出来一幕,令他心有余悸。 没多大一会,隋丰年从里面出来,告诉厉元朗可以进去了,荣县长在等他。 荣自斌破天荒的把厉元朗请到沙发上坐下,没有其他附加动作,直接问厉元朗,隋丰年是不是有问题,纪委是不是接到过隋丰年的举报材料,有多少,落实没有? 一串连珠炮式的发问,彰显出荣自斌很着急,也让厉元朗终于搞清楚,自己被县委书记和县长同时召见所为何事了。 “纪委没有接到隋秘书的举报材料,更谈不上落实的问题了。” 厉元朗实话实说,到目前为止,纪委还真没收到一份关于隋丰年有问题的信件,若是有的话,厉元朗早就下令调查了。 “没有?”荣自斌显得很惊讶,眉头锁在一处,捏着下巴思虑半晌,又问:“你没有骗我吧?” 厉元朗当即板脸郑重回应道:“荣县长,这种事我没必要说假话,我是纪委书记,不是撒谎书记。如果你对你的秘书有怀疑的话,我可以让监察室的同志马上介入调查,到时会把调查结果向你汇报的。” 荣自斌连连摆手说:“元朗书记,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相信你说的是实话,我也相信丰年是清白的。” 该问的已经问完了,荣自斌端起茶杯,厉元朗起身告辞。 在他的脚刚要迈出门的时候,荣自斌又问一句:“有没有张令的举报信?” “没有。”回答完的厉元朗,多一秒钟都没停留,大步离开。 看着厉元朗离开的方向,荣自斌喃喃嘀咕道:“要是你没撒谎,就是有人在撒谎。” 见到朱方觉,他的态度要比荣自斌好一些,笑眯眯的样子却掩饰不住他想探听荣自斌找厉元朗的目的。 厉元朗如实讲述,朱方觉微微点头冷声道:“看起来,荣县长对隋丰年是不放心的。”随即话锋一转,问:“元朗书记,你们纪委收没收到过隋丰年的举报信件?” 又来了。 县里一二把手为了把自己秘书送到理想位置,明争暗斗,都想在对方秘书身上找到腐败缺口,做到稳操胜券,一击制胜。 厉元朗感到悲哀,这样的县领导只想着内斗,还有心思把经济搞上去,带领老百姓奔小康,过上好日子吗? “没有。”厉元朗再次摇头,心情却是无比烦闷。 “你那里没有,我这倒是有一封,你看看。”说着话,朱方觉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交给厉元朗。 厉元朗认真翻看着,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 举报人在信里称,隋丰年有个伽楠翡翠珊瑚手串。 手串是由十八粒大小均匀的伽楠木珠组成,中轴两颗珠子是翡翠制成,珠径较大,上面一颗雕刻着“福”字,下面一颗则是一个“寿”字,全部采用镂空浮雕精致而成。 要知道,在伽楠木镂空雕刻已经很难了,还是在翡翠上,稍一失手,整个翡翠就会成为废品,可见雕刻匠人手法是如此精湛,细腻。 若是手串雕工精美也就算了,关键手串来历不凡,据说是清太祖努尔哈赤六十大寿时,皇太极敬献给父亲的贺寿礼物。 本来手串做工精美,又是文物,还是皇帝生前所用之物,价值难以估量。 信里说,隋丰年的这副手串是从举报人手里用一千块钱骗来的。 一开始,举报人觉得手串就是好看而已,自己戴着当文玩用。偶然机会被隋丰年发现,并告诉他,这东西是文物,私人手里不允许有,必须上交。 举报人被说怕了,就给了隋丰年,让他代为上交。 隋丰年赞扬举报人的精神可嘉,还给了他一千块钱,说这是政府奖励举报人的有功行为。 后来,举报人无意中从一个古玩店老板那里得知,手串不仅是文物,还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老板保守估计,这幅手串最起码能在京城的霞公府买一套房子了。 举报人一打听,霞公府均价十万,一套房最低六千万,也就是说,这幅手串竟然高达六千万。 他当时悔得肠子都青了,马上找到隋丰年想要回那副手串。 结果隋丰年告知他,手串已经上交文物部门,要他彻底死心。 举报人哪里肯信,管隋丰年要文物部门收到手串的证明,隋丰年自然拿不出来。 太明显了,这东西肯定被隋丰年独吞了。 六千万变成一千块,是个人都不会答应,于是这人就死缠隋丰年不放,不拿出手串就要告发他。 隋丰年气急了,动用非常手段,把举报人关进拘留所不说,还经常有同监舍的犯人收拾他,明确告知举报人,想活命的话,就离隋秘书远一点。 举报人被收拾怕了,出来后远走他乡,可是越想这事越是气愤,索性就把这件事打印成举报信,直接邮寄给西吴县委书记。 显然,举报人不是体制中人,不懂得举报信应该邮给谁。反正他认为,县委书记是西吴县最大的官,给他准没错。 “元朗,谈谈你对这封信的看法吧?”见厉元朗看完,朱方觉便询问起来。 “这件事的真实性需要调查,如果确有其事,隋丰年可能涉嫌诈骗了。”厉元朗神色凝重的回答说。 “是的,而且涉案金额巨大,几千万啊。”朱方觉身体往后靠了靠,习惯性的摸了摸脑门上稀疏的头发。 “朱书记是什么意思?彻查到底吗?” 朱方觉身体往前探了探,说道:“你们纪委先去调查,要采取暗中进行的方式,记住,一定不要让那边听到任何风吹草动,有消息立刻报告我。” 那边,自然是指县政府,县长荣自斌了。 厉元朗意识到,朱方觉并不真心想要查办隋丰年,他是要掌握隋丰年的把柄,到时候和荣自斌来一场利益交换也说不定。 但厉元朗却不这么想,只要你把这件事交给我去办,我就要秉公执法,不掺杂任何政治因素,要还举报人一个公正。 离开朱方觉办公室,再往纪委走的路上。 厉元朗没有乘电梯,而是从楼梯步行下来,正好遇到一个纪委工作人员。 那人连忙笑着打招呼,叫了一声“厉书记好!” 厉元朗也笑着以点头回应,无意中看到那人手中拎着的公文包,他灵光一闪,似乎想起什么来了。 第346章 借一步说话 那天他看见隋丰年,手里不是也拎着个公文包吗? 后来,公文包到了林芳手里,再后来就跟丢了林芳。 那个公文包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专门挑选偏远不起眼的小宾馆见面,就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搞得那么神秘,到底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厉元朗脑海里升腾,以至于差点顺着楼梯走到一楼,从而错过自己在六楼的办公室。 边走边想事,胡听背后有人喊道:“元……厉书记!” 厉元朗一回头,看见正是老同学谢克向他招手。 “什么时候上班的?”厉元朗笑呵呵走过去,和谢克握了握手。 “昨天就上班了,这不来县委这边办点事。”谢克说完,看了看周边,努嘴示意厉元朗到僻静的楼梯口那边说话。 “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 谢克又看了看左右,这才压低声音说:“我也不叫你厉书记了,老同学,我有件事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哦?”厉元朗猜到谢克说的事情不小,就说:“要不然去我办公室……” “还是算了,纪委那边人多眼杂,传出去不好。” 毕竟,现在县委和政府那边势同水火,关系搞得很僵。 谢克作为葛云辉的秘书,私下接触县委这边的人,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厉元朗倒是没什么,谢克不一样,他的身份和厉元朗没法比。 “你说吧,我听着。”厉元朗理解的应允着。 “我听说,团结镇的镇长之位现在空着,你说我有没有机会……”略作停顿,谢克大胆的说出想法,“我想进一步,你说咱们混体制的人,谁不想往高走呢,是吧。” “你的意思想争一争镇长位子?” “嗯,我有这个想法。”谢克实话实答,没做犹豫。 厉元朗没有直接给出答案,反问道:“葛县长是什么意思?他支持你吗?” 的确,秘书外放,首先要有领导的同意和支持,否则,基本上不可能。 想想看,你要是主动提出离开,不是嫌弃领导,翅膀硬了想单飞么! 领导怎会支持,非得把你换掉,发配个清水衙门去坐冷板凳不可,这辈子恐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葛县长倒是提了一嘴,他说我跟了他五年,是时候去下面锻炼了。不过……”谢克沉吟道:“他也说,事情不太好办,难度挺大的。” “既然葛县长提到难度大,你就应该清楚,这件事你很难争取来的。”在老同学面前,厉元朗没必要隐瞒,何况谢克当初为了他差点把命搭进去。 忠言逆耳,可有时候,在逆耳厉元朗也要说,这是为谢克好。 “的确,我也想过,和张令隋丰年相比,我是差着不少,级别没有他俩高,更主要的是,他俩比我门子广,靠山比我硬。” 谢克颓丧着一副苦瓜脸,心气已然没有刚才那么高了。 “作为老同学,我真心实意劝你,别趟这浑水,搞不好,弄得里外不是人,再让葛县长难做。”厉元朗有感而发,若是换成旁人,他才不会说这么多。 谢克舔了舔嘴唇,说:“其实,就是葛县长给我出招,让我找你的。他的意思是,你是县常委,手里有一票,还和倪副书记、李部长交好,如果上常委会的话,我还是有胜算的。” 厉元朗细细品味着,感觉葛云辉这话不对劲,似乎有问题。 “葛县长这么急着让你竞争团结镇的镇长,果真是想把你外放出去这么简单吗?” 一句话,反倒把谢克问愣神了。 他苦思着,喃喃道:“葛县长对我还是一如既往,只是……我有直觉,他对我好像比以前客气了。” 这就对了。 厉元朗马上明白,葛云辉有换秘书的想法了。 谢克这次养病一休就是一个多月,葛云辉虽然没有名义上换秘书,始终给谢克留着位置。 但是一个多月,他已经习惯于暂是顶替谢克伺候他的那个新人,忽然间谢克一回来,他又不习惯了。 所以趁着这次团结镇长竞争之际,把根本没希望的谢克推出去,即使弄不到这个位置,也要想方设法把他派到别的地方。 因为平衡关系,朱方觉或者荣自斌感觉亏欠他葛云辉,肯定会以其他方式作为补偿。 西吴县又不仅仅只有一个团结镇,还有许多乡镇,给谢克一个副手位置,还是有可能办到的。 而且厉元朗也在想,葛云辉点名要谢克找他,估计厉元朗能够看出这里面的弯弯绕。 让厉元朗跟谢克挑明,葛云辉不要谢克了,省得他亲口和谢克说,弄个喜新厌旧的不好名声。 葛云辉,真是好算计。 “老同学,你的意思,葛县长不要我做他的秘书了?” 尽管这个消息对谢克来讲很伤人,但是厉元朗还是深深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送去安慰。 “我跟了葛县长五年,他怎么就……”谢克伤心的眼圈都湿了。 没白天没黑夜的伺候这位葛老板,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被无情地抛弃,换做谁都难以理解,更难以接受。 他连连摇着头离去,都没心思和厉元朗告辞,落寞的背影让人看着难受。 厉元朗心情同样不好受,好歹同学一场,又是在关键时候为自己受了伤,于情于理都不能坐视不管。 “等等。”厉元朗叫住谢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愿不愿意到纪委来?” 谢克停住脚步,怔怔回头看着厉元朗,没说愿意还是不愿意,只是瞅了他一眼,拖着沉重脚步往门口走去。 他是真被伤到了。 厉元朗感同身受,他也是做秘书出身,看到谢克这样子联想起当初老书记病逝后,自己遭遇不比谢克强多少,人走茶凉,这句话简直就是真理。 回到办公室,他叫来胡喜德,把朱方觉交给他的那封举报信让胡喜德看了。 胡喜德看完后,问道:“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书记的意思是……” “喜德,你们刚忙完教育局的案子,本想让大家休息一阵子,好好调整调整。可时不我待,这件事很棘手。隋丰年正在竞争团结镇的镇长位置,他是清白的当然好了,如果有问题,这样的干部怎么可以走上重要岗位上呢?” “我懂了书记。”胡喜德想了一想,“按照举报人的说法,他应该在拘留所被关了一些日子,拘留所一定有记录。书记,你能否和公安局那边联系一下,我想调取拘留所卷宗。” 厉元朗当着胡喜德的面给张全龙打了电话,通话完毕后告诉胡喜德,让他直接去找韩卫,由他带着胡喜德去拘留所调卷宗。 看得出来,有人就是好办事。 要是放在之前万明磊在任的时候,不说一推三六五吧,反正会有各种借口,或者干脆搬出黄维高,让厉元朗去找黄维高商量。 胡喜德拿着举报信离开后,厉元朗按了按太阳穴,给自己松弛神经,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他太累了,这些日子神经都是绷紧的。 一件件,一桩桩,没有一刻让他消停过。 也就眯了不到十分钟,手机响了。 他迷迷糊糊没有看来电,接听起来,对方竟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声音。 “听你的声音好像很疲倦,我不会打搅你休息吧?” 郑海欣一如既往的那么了解厉元朗,就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即使不在身边,对他却了如指掌。 “没有,我只是打了个盹而已。”厉元朗抻了抻懒腰,直起身板,调整到接手机的最舒服坐姿。 “你恢复的怎么样了?普罗那丁没有给你带来后遗症吧?”郑海欣的关心一问,厉元朗听着很是舒心。 “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和以前一样。海欣,你在京城吗?” “没呢,我在广南。” 厉元朗很吃惊,郑海欣不是这几天在听卢耀庭的公开课么? 第347章 欢迎宴上的意外事 “重要的课我都听完了,就提前离开。想着你托我的事情,还是不放心别人操作,所以我决定自己来。” “是吗!那简直太好了。”厉元朗大喜过望,如果由郑海欣亲自给裘铁冒使用绿罗那丁,成功率应该非常高。 这么说来,自己会很快见到她了。 “我大约晚上七点左右赶到西吴县,如果你没时间的话,可以安排别人接我,你知道的,这里我不太熟悉。” “说的哪里话,你是我的客人,当然由我这个东道主亲自迎接。” “好的,一言为定,到了西吴县我给你打电话。” 一言为定! 厉元朗挂断手机,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加快了。 下班之后,厉元朗先去医院看望裘铁冒,牛桂花始终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待着,纪委的人员怎么劝她都不走。 算了,不用劝了,凭牛桂花的执拗劲,只要裘铁冒躺在这里,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一步的。 厉元朗和主治医生聊了聊,医生告诉他,裘铁冒的病情还是那样,依然昏迷不醒。 他认为,只有绿罗那丁能救裘铁冒,并且一再强调,如果不尽快给裘铁冒注射绿罗那丁,时间久了,会错过最佳救治时机,人想要醒过来,可能性微乎其微。 厉元朗眉头紧锁,看来裘铁冒能否苏醒过来,全看郑海欣的了。 晚上六点整,在牡丹宾馆贵宾厅,摆了三张桌子。 西吴县四大班子的领导悉数出席。 说实话,一个乡镇党委书记,哪怕是县委常委,如此高规格的欢迎宴实属罕见。 原本朱方觉不打算动静弄得太大,班子成员在一起吃个饭就得了。 反正文墨的工作岗位在团结镇,和县里相关部门接触少,可有可无的人员不必参加了。 但是左江却提醒他,文墨属于跨区任职,应该由比他位置稍高的广南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送他上任。 这个决定却在金维信那里被否决了。 原因很简单,本来文墨的脑门上就刻着“金”字,再高调上任,会被人加以诟病,影响不好。 所以文墨这次是只身前往,除了司机没有一人陪同。 金维信这么做,无非是想让大家看看,金家人做事很懂得分寸。 他这样做可以,可朱方觉若是以为一切从简就是大错特错了。 你这不是打文墨的耳光,这是在打金维信的脸。 朱方觉因为和荣自斌大吵一架,脑子一时不够用,经左江分析,立刻醒悟,并让他马上去办。 不光是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要出席,包括县人大、县政协那些胳膊腿能动都请来,要让金维信看一看,他朱方觉对金家还是很尊重的。 这么大的一个场面,就为欢迎排名最后一位的县常委,在西吴县可是绝无仅有的。 文墨也是大出所料,当他和朱方觉一起出现在贵宾厅的时候,在座所有人起立鼓掌,把文墨都给弄得好悬缺氧了。 刚开始他还跟着大家拍巴掌,后来干脆学伟人模样,挥手向大家致意。 从最边上的一桌直到最里面的一桌,右手就没放下来过。 惹得站在厉元朗身边的倪以正,歪头偷偷跟他说:“这位文书记好不知趣,还以为巴掌是拍给他的呢,在朱书记面前抢风头,以后可有得看了。” 厉元朗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金老爷子倒是挺平易近人的,可他麾下这些都是什么人,一个比一个霸道,一个比一个高调,荣自斌如此,文墨也是这样,老爷子选人的眼光有待商榷。 接下来,朱方觉代表西吴县四大班子致欢迎词,文墨即兴发表讲话。 厉元朗坐在位置上,时不时掏出手机看一眼,他在等郑海欣的来电。 朱方觉没讲多少,中规中矩。 兴许是被感动到了,文墨磁性的男中音却讲个不停,车轱辘话说了一大堆,前后都超过二十分钟了。 荣自斌开始还笑意盈盈的,可随着文墨滔滔不绝说个没完,他的眉头逐渐皱起来,而且各桌上都有人窃窃私语了。 大家都是空着肚子来的,你一个人总是在讲,谁又不好意思动筷子吃东西,尤其还是面对满桌子的美味佳肴。 有几位岁数偏大的政协老领导,这会子已经流出哈喇子,不停拿餐巾纸擦拭嘴角,还有的更是直咽唾沫。 荣自斌见状,站起身来摆了摆手,对文墨说:“文墨书记,打断一下,你感人质朴的话,相信在座各位已经听懂了。现在天气凉,酒是提前温好的,不喝又该凉了,我看还是先举杯欢迎文墨书记到西吴县上任吧。” 随着荣自斌的提议,在座不少人都跟着附和。 文墨正说在兴头上,被荣自斌打断,心有不爽,面子上却不好表现出来。 端起酒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众人一起将第一杯酒饮干喝尽。 然后就是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朱方觉又带着文墨挨桌敬酒,起码在县人大政协那帮老同志面前露一下脸,混个脸熟,知道西吴县还有这么一位长相女人化的县常委。 文墨这张女人脸,喝酒后竟然红彤彤的,如果故做扭态,一定会把他的性别搞错。 人喝酒脸红,大部分是不能喝的,完全是体内缺少乙醇脱氢酶所致。 文墨脸已经红得不像样了,可他兴致颇高,而且还来者不拒,谁跟他喝酒他一律奉陪,甚至还有别人一杯,他喝三杯的情况发生。 荣自斌对待这位老弟还是蛮照顾的,文墨暂时没选秘书,荣自斌便让隋丰年跟着,他的意思是隋丰年帮着挡酒。 能喝的少喝,没必要喝的就不喝,再不把白酒换成矿泉水,主要是看到文墨有喝多的趋势,适当减少酒精的摄入,对文墨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隋丰年和文墨接触少,再者身份在那摆着,他又不掌握文墨的脾气秉性,伺候起来不顺手。 关键一点,他帮着文墨挡酒时,文墨非但不领情,反而怒斥他,尤其那句:“你算个什么东西,敢不让我喝酒!”十分伤人,气的隋丰年干脆回到荣自斌身边,不知在老板耳边说了什么,反正直接离开酒席,再也没见他露面。 厉元朗只和文墨象征性的喝了一口,还是一小口,浅抿而已。 他的心思不在这地方,而是急等郑海欣的到来。 左等没消息右等也没消息,厉元朗实在等不及,借着上厕所的由头,跑到洗手间拨打了郑海欣的手机号。 早就过了七点,郑海欣不会失约的。 打了半天,手机竟然无法接通,厉元朗心里有些发慌,紧接着又拨了第二次。 同样的回应,怎么回事?他瞬间不淡定了。 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贵宾厅那边传来乱糟糟的声音,揣好手机赶紧走过去。 只见大厅里乱作一团,不少人围在最外侧那张桌子边上,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厉元朗正好看到人群外边的李士利,就问怎么回事? 李士利直摆手,“别提了,文墨突然栽倒不省人事。” “什么!”厉元朗大吃一惊,透过人缝往里面瞧,隐约看到文墨直挺挺躺在地上,嘴角已经冒出白沫。 而这个时候,朱方觉和荣自斌分开众人,从人群中间走出来。 “怎么搞的嘛,咋就喝成这个样子。”朱方觉边往外走边生气嘟囔着。 荣自斌同样黑着脸,对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吼道:“救护车怎么还不来,第一医院是不是反应迟钝,他姓李的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换人!” 他是真急了,新来的县常委喝酒喝出事,传出去指不定有什么影响呢。 尤其是文墨没事还好,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向金维信甚至鲁为先交代。 厉元朗不是医生,这事他管不了。 同时他也为郑海欣没能按照约定时间赶到西吴县而大为焦急,趁着大家忙乱之际,大步走出牡丹宾馆。 不行,他要去找郑海欣,一刻不能耽搁了。 第348章 郑海欣失联 厉元朗坐进自己的捷达王里面,他先点燃一支烟,又一次拨打郑海欣手机,还是无法接通的状态。 他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不至于因为着急而做出错误判断。 短暂思考后,厉元朗直接拨通张全龙的手机。 “手机没有信号,能定位出位置吗?” 张全龙回答说:“手机里如果安装gps芯片,是可以定位到的,但是没安的话,够呛。” 厉元朗又问:“奔驰车若是不带gps定位系统,照样找不到是不是?” “是这样的。”张全龙说道:“厉书记,你是不是需要找什么人,你把车牌号发来,我马上查一下这辆车有没有gps定位系统。” “好的,要尽快,我着急。”厉元朗说着就把郑海欣的车牌号告诉了张全龙。 张全龙办事迅速,没一会儿就传来消息,郑海欣的奔驰车有定位系统,但是却显示不出来这辆车在什么位置。 换句话说,车上的定位系统很可能坏了,不起作用。 坏了! 厉元朗吃惊不小,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郑海欣遇到麻烦了。 “通过天眼能不能查到这辆车的踪迹?”厉元朗明显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声线是颤抖的,情绪极不稳定。 “我试试。”张全龙也不废话,直接调取郑海欣奔驰车的行车轨迹。 这是个麻烦工程,需要一辆辆车的查找。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厉元朗干脆把车开到公安局,和张全龙在指挥中心看着大屏幕,仔细寻找。 没多久,便发现了郑海欣那辆奔驰车的踪迹,但是很奇怪,郑海欣原本一直按照正常行驶路线,突然间下了省道,然后拐进西吴县和乌玛县交界处一个叫峰前村的地方。 这里不仅是群山峻岭,还有一大片原始森林,更为不解的是,奔驰车行进的是相反方向,由于峰前村没有监控摄像头,再也捕捉不到奔驰车的影子了。 “马上去峰前村。”厉元朗急了,头一个冲出公安局,驾车直奔乌玛县的峰前村而去。 张全龙马上开着警车随后跟了上去,两辆车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驶离西吴县城,向目的地进发。 此时的厉元朗心急如焚,各种不好的结果纷纷钻进他的脑海里。 他赶快晃着头,借以驱赶坏局面的想法再次诞生。 张全龙担心厉元朗别再因为心急出意外,挂上警笛,超过厉元朗的车,冲在前面做引导。 同时,他迅速拨通乌玛县公安局长的手机,请他帮忙联系峰前村所在的井口乡派出所予以协助。 一百多里地,两辆车赶到峰前村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小时之后了。 井口乡派出所的警车早就等在峰前村的村口,还有峰前村主任和一个白胡子老头,他手里牵着一条老黄狗。 听村主任说,有村民在天黑之前见到过那辆白色奔驰,出了村子一直开往西面的大山深处。村民还挺纳闷,这辆车怎么会去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呢。 白胡子老头大家都叫他景全叔,他以前就住在原始森林边上,他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用村主任的话说,景全叔就是活地图,比卫星还好使。 景全叔不喜欢多说话,看样子略微有点倔,在他眼里,什么书记、局长的都是普通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厉元朗不想多耽搁,就让景全叔坐上他的车在前面引路。 景全叔没回话也不坐车,直接拽上老黄狗一路步行,朝村西面走去。 村主任让厉元朗别介意,景全叔不坐车肯定有他的道理,要不然我们开车在后面跟着他就行。 于是乎,月夜下,后面几辆车打着车灯,照射前方一位老人和一条老狗的身影,徐徐向远处连绵的群山和森林行进。 很奇怪,往山里走的这条路,路况非常好,柏油路面很是平整,几乎没有坑坑洼洼。 据坐在他车里的村主任讲,深山里面原来有个铜矿,上世纪九十年代非常红火。 后来把矿挖干净了,所有人都搬走,那里就荒凉起来。 这条路就是当初为了方便运输而修成的,只是多年以后,没人再去那里,车少了,路况自然好。 并且那时候修路不偷工减料,即便这些年经历风吹日晒,损坏程度也不高。 由于景全叔走的比较慢,车队行进速度也不快,比龟速强不到哪里去。 厉元朗即使在着急也没用,只得按住性子把着方向盘慢慢跟随。期间,他只打了一次郑海欣的手机,担心打多了,再把郑海欣手机打没电了。 没有信号不等于手机没用,起码还能照个亮。 大约走了四五十分钟,车队终于开进大山里的森林中。 深秋的夜晚,凉风嗖嗖,外面已经很冷了。 景全叔穿着羊皮袄,背着土制火铳,那条老黄狗始终在他前方颠颠小跑着,还不时用鼻子闻着什么。 忽然,景全叔停下脚步,蹲下身子用手指沾在柏油路面上,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 这会儿,厉元朗赶紧停车下来,询问景全叔是否发现了什么。 这一次,景全叔终于说话了:“那辆车漏油了。” 哦! 厉元朗打开手机手电筒,往地上一照,果然,地面上有几个小黑点。 “我们按照漏油记号就可以找到那辆车了是不是?”厉元朗双眼放光,似乎曙光就在前方。 可是景全的回应却让他心凉半截。 “不一定,这辆车不是一直漏油,星星点点的漏,车子出了小毛病。” 景全起身,继续和老狗往前走着。 厉元朗这时候还真希望郑海欣的车子出问题,如此一来,她的车就不会走太远,应该就在附近了。 不过,他的这个念头很快就落空了。 景全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又是一顿走,时间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近十一点。 不知道走了多远,反正四周是黑压压的树林,前方依然看不到头。 厉元朗实在耐不住性子,总这么慢吞吞的太耽误事了。 关键他们这是在找人、救人,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郑海欣指不定遇到什么麻烦事,可能正在企盼希望来临,正在等着救援呢。 就在他停车准备下车去问景全叔的时候,却见景全忽然站住,抬头往天上看了看。 繁星点点,月色高悬。 之后他大步走过来,说了一句令厉元朗费解的话:“应该是在老龙坑。” 随即打开厉元朗车的后车门,先把老黄狗放进去,他才坐好并且指挥厉元朗,往所谓的老龙坑进发。 已经来不及询问老龙坑是怎么回事,厉元朗马上一脚油门,捷达王“嗖”的一下蹿了出去。 按照景全叔的指路,厉元朗开了不到十分钟,前面出现一个三岔路口。 左侧是一条很窄的土路,右侧仍然是笔直宽阔的泊油路。 “走右面。”景全叔毫不迟疑,非常坚决。 接着,厉元朗的捷达王在前,张全龙的大众迈腾居中,井口乡派出所的警车断后,三辆车鱼贯驶入那条柏油路。 村主任在路上倒是和厉元朗说了老龙坑的来龙去脉。 老龙坑实际上就是说的那个废弃铜矿,因为被挖出一个大坑,远远望去像一条盘着的长龙,因此而得名。 但那里因为常年无人,野草丛生。 最为重要一点,那里到处是坑,有深有浅,有大有小,由于有野草覆盖,如果不了解地形贸然进入,很容易掉进坑里。 那些坑有的有积水,有的底下是石头或者石子,浅的也就四五米,深的可达十几米。 人真要失足掉下去,摔断胳膊腿都是轻的,万一…… 厉元朗不敢想了,他的脑子又一次乱起来。 第349章 月夜救援 “小伙子,别着急,开车稳一点。”后座的景全叔劝慰着厉元朗。 “大叔,我能不急吗?”厉元朗急切说道:“从她失联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六个小时了,我真是担心,怕她……” 厉元朗生生把后半截子话咽进肚里,郑海欣本来是给裘铁冒救命的,别命没救上,她再出了事。 那样,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安心。 “小伙子,你找的这个女娃子性格独立,遇事不慌,是不是啊?”景全叔慢条斯理,好似胸有成竹的样子。 “您怎么知道?” “呵呵,”景全叔笑着说:“我为什么不上车而是步行几里地,我是在观察她开车时的情况。一般女娃子把车开到这里,发现不对劲,肯定掉头往回走的。可这女娃子却要一条道跑到黑,中间没停留没下车,我就猜想她肯定是去老龙坑了。” “很简单,另一条道都是土路,还很窄,她的奔驰车宽,根本过不去,除了老龙坑,她去不了别的地方。” 厉元朗听完,非常纳闷,既然如此,郑海欣为什么还有一直往前开? 村主任插话道:“能不能是有人胁迫她往那个地方开呢?” 厉元朗直接摇头否定:“根据监控显示,她的车里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 猛然间,厉元朗想到一件事,莫不会…… “这个女娃子,车子开的不太快,车速很稳,即使遇到麻烦,她还是很冷静的……”景全叔近乎喃喃自语,眼神却始终望向前方,一眨不眨。 厉元朗沉默了,这时候别人越说郑海欣的好,他的心里反而越难受,若不是有外人在场,他恐怕会流下眼泪,甚至大哭一场…… 车队在寂静的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午夜时分,道路逐渐变宽,一片黑漆漆类似于建筑物的东西展现在眼前。 “停一停。”景全叔拍着厉元朗的座椅靠背,说道。 随着“吱呀”一声,轮胎抓着地面的声音响起,厉元朗一脚刹车,捷达王瞬间停下。 后面的两辆车也跟着停住,众人齐齐下车,跟在景全叔身后,呼啦啦好几个人站在一处,放眼远眺。 这是一个很高的位置,借助月夜和手机的光亮,可以看到下面是一片城市的轮廓。 那一栋栋二层三层的楼房,还有一排排的平房,以及规划齐整的街道,除了没有灯光、没有喧嚣、没有行人之外,就像一座睡觉的城市一样。 只不过这一觉睡得太久,已经睡了三十年。 景全叔之所以让大家把车停在这里,除了地势登得高望得远之外,能看清这座废弃的城市,再往远一点,还有那个老龙坑。 城市很静,说明郑海欣不在此地。 景全叔手搭凉棚往远处张望,大黑天的,除了黑什么也看不见,厉元朗直摇头。 景全叔看了一下,拍了拍脚边的老黄狗,摸了摸狗脑袋,然后往远处一指。 老黄狗就好像听懂了什么似的,撒开四蹄蹭地蹿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大家上车,听到狗叫就往那边开。” 景全叔一声令下,众人再次坐进车里,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屏住呼吸等着。 一分钟、两分钟,厉元朗几乎是在掐着秒算时间。 时间好慢,三分钟、五分钟,当手表指针就要指向六分钟的时候,突然之间,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在寂静的夜晚,空旷地带,显得尤为清晰。 “可以开车了。”景全叔再次拍了拍厉元朗的座椅,都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厉元朗一脚油门,飞也似的直奔狗叫方向疾驰而去。 在他后面,那两辆车同时也加大油门,跟随而来。 好在街道还算干净,除了些许荒草,没有什么障碍物。 厉元朗的车速飞快,每过一个转弯,由于惯性使然,车里的人跟着左右摇摆,村主任和景全叔全都抓住车里扶手,生怕把自己摔到。 捷达王第一个穿过小城那些废弃房屋,到了老龙坑附近,远远看见,一两白车正在老龙坑边上的一块空地上绕圈。 老黄狗站在边上,摇着尾巴正在不停嘶吼。 白色奔驰! 是郑海欣的车,没错,是她! 厉元朗马上把车停下来,看见奔驰车正好往他这边开来,站在车前面招手示意郑海欣停下来。 却见郑海欣没有刹车的意思,而是在车里面直冲厉元朗摆手,那意思让他躲开,不要挡在前面。 她这是干嘛?练车吗? 厉元朗一时蒙圈,站在原地搞不清楚状况。 郑海欣没办法,赶紧一打方向盘,奔驰车一个急转弯,在厉元朗身边不到一米的地方飞驰而去。 厉元朗都不顾车尾扬起的灰尘,紧跑几步还朝郑海欣一个劲儿的招手,并大声喊道:“海欣,是我,停车!” 但是,郑海欣就跟没听见一样,车子依然不减速,始终在这个场地上转圈跑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厉元朗一怔,感觉出不对劲儿。 张全龙在身边紧紧盯着,凭借职业敏感,对厉元朗说道:“郑海欣一定是出事了,他的车子不停,会不会……” 厉元朗脑子里立刻闪现出某个外国电影镜头,有人在男主的车里安装设置好的特定火弹,只要保持一定车速,并且不能停止,火弹就不会爆炸,否则车毁人亡,连个骨头渣都不剩。 “全龙,你是不是说海欣车里装了设置好的定时火弹?” “有这可能。”张全龙笃定点着头,双眼同时炯炯望向不远处的那辆奔驰车。 “等我问一问。”厉元朗想了想,钻进捷达王,快速发动撵上郑海欣的奔驰车,与它并行,打开车窗问:“海欣,你的车上是不是有定时火弹?” 第一遍,郑海欣没有听见,因为车速快的缘故,产生的风声盖过说话声音。 厉元朗迅速重复了第二遍,郑海欣对他只说了四个字:“定速火弹。”。 她的表情严峻却不慌乱,同时对厉元朗焦急说道:“你不要跟着我了,危险!” “不,海欣,你不要急,我马上过去救你。” “元朗,你救不了我,只要我的车子一停就会爆炸,你没必要陪着我一起死。” “有办法,一定有办法,你不要灰心。”厉元朗边说边在脑海里计划该如何解救郑海欣。 “不要你管我,我死无所谓,你还有你的家人,不值得为我冒险。”说罢,郑海欣把油门深深踩到底,车速瞬间提升,超过厉元朗的捷达王,不在原地转圈了,而是直奔那座废弃的小城。 厉元朗却把车停下来,叫张全龙快上车。 “你来开车,我坐后面,然后和郑海欣车子接近时,打开车门,我跳上她的车!” 危急关头,厉元朗决定他自己上车,把郑海欣替换下来。 “不行,还是我来!”张全龙争抢着,毕竟他是警察出身,练过,身手和灵活性比厉元朗要强一些。 “全龙,不要和我争了,郑海欣的车汽油不多了,没时间等我们争论,快点开车。” 无奈之下,张全龙只好妥协。 由他驾车,厉元朗坐在后车座上,追上郑海欣的奔驰车,厉元朗打开车窗冲郑海欣打着手势,“把你的副驾驶车门打开,要快!” 郑海欣却对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神中却透着生死诀别。 “海欣,听我的,打开车门让我上去,我有办法救你!” 厉元朗几乎嘶喊着,他此时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自己出事,也不能让郑海欣受到伤害。 “没用的,我车马上就没油了,跑光了车就停了,那玩意也就炸了。元朗,我认了,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们无法改变。你也没必要为我陪葬。元朗,来世再见!” 说罢,又是一脚油门,奔驰车快速冲了过去。 第350章 为了你,值得! “全龙,跟上她。” 郑海欣一次又一次拒绝厉元朗的营救,她是不想把危险转嫁到厉元朗身上。 但厉元朗岂是见死不救的人,不止是郑海欣,换成旁人,他照样不顾生死的去这么做。 这就是厉元朗的本质,骨子里自带的勇气和正义,和其他无关。 张全龙被感动了。 要说以前他对厉元朗有感激,也有敬畏。 现在却多了深深的敬佩,一个男人能在生死关头,敢于挺身而出,用自己的生去换别人的死。 试问问,世间能有几个人做到。 够男人,够爷们! 张全龙的心里,已经为厉元朗高高竖起大拇指。 他一边开车,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剪刀,递给厉元朗并嘱咐:“如果车上有定速火弹,需要剪断线的话,不要选择什么红蓝线,而是直接剪断电源线就行。” 张全龙说的是事实,现在不少影视剧中有说剪红线的,也有说剪蓝线的。 不管什么颜色的线,都是犯罪分子按照自己喜好而设定,就是弄跟金线都可以。 所以说,剪断电源线才最安全,因为切断电源,定时或者定速都会被断掉,彻底不存在。 厉元朗接过剪刀,深深点了点头,并对张全龙说:“如果我出意外,这次害郑海欣的人,我希望你能够查出来,把他绳之以法。” “书记,我……”张全龙瞬间眼睛潮湿,鼻子发酸。 “全龙,包括上一次我在郑海欣的研发基地,那个叫林学志的男人。有人要害我,这次轮到郑海欣,我不知道这股力量来自何方,一直是个谜。”厉元朗还想说什么,捷达王已经追上奔驰车,时间来不及了。 厉元朗也不管郑海欣不打开副驾驶车门不配合他,打开后车门,一手抓着车门框,另一只手伸向对方的副驾驶门把手上。 外面的风呼呼刮着,夹杂着路面小石子扑啦啦打到厉元朗的身上脸上。此时他全然不顾疼痛,一心只想打开车门,进入郑海欣的奔驰车里。 与此同时,在外面站着的峰前村的村主任,景全叔以及井口乡派出所派来的两名干警,都对厉元朗所做一切捏把汗。 要知道,一旦失手,人就有可能被卷进车轮下,后果难以预料。 可厉元朗根本没时间去考虑危不危险,他只想着用行动逼迫郑海欣打开车门,她总不能看到自己这样子无动于衷吧。 果然,郑海欣心软了,见厉元朗不顾危险的做法,她被厉元朗的执拗劲震撼住了,同时也为厉元朗不顾危险,要用他的血肉之躯换自己的安全而感动了。 她的眼前忽然升腾起雾蒙蒙一片,她的眼角湿润了。 当她遇到死亡威胁时,是那么的镇定,那么的坚强,没有一丝恐惧,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可当她看到厉元朗为她这么做的时候,她竟然哭了,没有哭出声音,眼泪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听使唤的划过脸颊,掉落在她的牛仔裤子上。 你呀,真是何必呢,为了我,不值得! 万般无奈之下,郑海欣别无选择,只得打开车门。 厉元朗立刻一个纵身飞跃,伸出来的那只手一把抓住车门框,拼尽全身气力,暗叫一声,身体腾空一蹦,双脚的脚尖稳稳踩住车门口。 同时松开另一只抓捷达王的手,然后抓在奔驰车的扶手上,再次用尽全身力气,将一百多斤的身躯缩进车里,并迅速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这几个动作,厉元朗十分连贯一气呵成,若是有一丁点的疏乎,就会给他造成致命伤害。 在场其他人看见厉元朗顺利进入奔驰车,禁不住拍了几下巴掌。 村主任如此,景全叔如此,就连井口乡的两名干警,同样也是如此。 太牛叉了,听说这人还是西吴县的领导。在当今社会,有这样身手的干部,别说是县领导,就是乡干部或者村干部,都很难找出第二个。 而张全龙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在想,刚才若是换成他,在高速行进的两辆车之间,从一辆车跳到另一辆车上,且毫发无损,他能做到吗? 估计做不到,更别提厉元朗还做得这么完美了。 然而此时的厉元朗根本无暇顾及其他,还没坐好他就问郑海欣:“车里是不是有定速火弹?” “嗯。”郑海欣点了点头,腾出来的一只手拍了怕扶手箱。 厉元朗打开一看,果然是个定速装置,屏幕上面显示的数字,正是奔驰车此时的车速,83。 “如果降到80以下,就会倒计时。”没用厉元朗发问,郑海欣直接告诉他答案。 “海欣,你去后面,我来开车。” “元朗……” 郑海欣刚想开口,却被厉元朗直接打断,“别争了,咱们两个没有必要都留在车里。一会儿,你从后车门跳下去,落地后一定要滚几下,这样受伤几率会很小。” “我……” “按我说的做,刚才全龙已经告诉我怎样切断这颗火弹,放心,我会没事的。” 其实,他大致看了那颗火弹,有许多根电线,红的蓝的黄的绿的都有,真不知道哪一根是连接电源的。 为了郑海欣脱离危险,他只能违心的说了谎话。 “时间紧急,海欣,快去,我来开车。” 郑海欣只好解开安全带,慢慢起身然后背转过去,从主副驾座椅中间爬到后座上。 厉元朗则趁机坐到驾驶位上,车窗外,张全龙开车始终跟随。 郑海欣坐在后座上,她看着前面厉元朗神情镇定自若,紧咬牙关动情地说:“元朗,你太傻了,这么做,值得吗?” “值得!”短短两个字,代表了一切。 “元朗,你要小心!”郑海欣知道,此时此刻,任凭她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厉元朗肯定一条道走到黑,绝不会听她的。 厉元朗已经掌握到,车子必须要保持在80以上的速度,一旦减速,马上就会进入道五秒的倒计时。 可是把车速提升到80以上,倒计时就会消失,又回归到原来显示车速的状态。 五秒钟,他盘算着,要利用这五秒钟,把车速降下来,这样郑海欣跳车受伤几率就会小一些。 “海欣,你做好准备,等我的口令。” 郑海欣果断打开车门,面对呼呼而来的风声,就等厉元朗一声令下。 厉元朗看准时机,把车速一下子降到七十左右,冲着身后的郑海欣大喊一声:“跳!” 闻听到的郑海欣一咬牙,把眼睛一闭,毫不犹豫的飞身跳下车,抱住头在原地滚了十几下,终于停下。 峰前村的村长,景全叔还有井口乡派出所的两个警察,就连那条老黄狗全都围了过来。 “女娃子,你没事吧?” “同志,你还好吗?” 面对几个人关心的询问,郑海欣徐徐睁开明亮的大眼睛,苦涩的摇了摇头。 在众人搀扶下,郑海欣慢慢站起来,却忽然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真是被吓坏了。 与此同时,厉元朗迅速提升车速到达80以上,定速又回到显示车速状态。 然而,仪表盘上的油耗早就告警,眼瞅着汽油就要烧尽。 如果不马上切断定速装置,车子一旦停下来或者降低车速,装置也会自动进入倒计时,引起爆炸。 不能再等,也不能犹豫。 生死就在毫厘间,想多了没用。 这里有赌的成分,赌生死,赌运气。 厉元朗掏出折叠剪刀,用一只手打开,看了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电线,索性咬牙闭眼,对准选中位置,狠狠剪了下去…… 第351章 是勇气也是运气 深秋的夜晚已经很冷了,尤其后半夜。 此时,在距乌玛县峰前村七八十里地的老龙坑,前面一片空地下。 萧瑟的白月光下,六个人外加一条老狗,影子被拉得老长。 在他们对面上百米处,这是一个安全范围。 一辆白色奔驰车以80多的速度狂奔,绕着空地转了一圈又一圈。 郑海欣身披警服大衣,尽管已经很暖和了,可她仍然瑟瑟发抖。 她抖的不是身体,是心。 就是对面那辆车,车里的那个男人,用他的生换取自己的死,义无反顾,毫不犹豫。 特别是“值得”那两个字,郑海欣刻骨铭心。 她的眼泪流下过多少次,她不记得了。 任凭这么流淌着,郑海欣没有擦拭,她没有感觉也没有心思。 她的心思全被对面那个男人抓走,抓得紧紧。 父母早亡,从小到大,郑海欣一直跟着哥哥郑海洋生活,养成她特立独行的性格。 她喜欢古筝,因为在古筝声中,她会进入另一种意境。 那里的天是蓝的,空气是甜的,水是清绿的,看不见一丝杂质。 恬静、纯洁,没有世俗的纷扰。 在那里,郑海欣才能完全舒缓放松,没有压力,没有渴求,只有她自己的无忧无虑。 不过,这种想法也造就了她不同的人生视角。 感觉这世上没有人理解她,也没人懂她。 或许,理解她和懂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这种性格,这种想法,造就了她难以和外人相处。 更别提用心相交了。 她始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世无争。 她没有闺蜜,没有朋友。 这种清高,也使得她二十七岁仍孑然一身。 二十七岁,大多数女人已经为人妻,为人母。 可她并不急,在她还没有遇到可心人之前,哪怕是这么过一辈子,也无所谓。 直到厉元朗的出现。 在她灵魂深处,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是不是异性,是不是有妇之夫,她没想那么多,能够懂她就足够了。 即便那晚,阴差阳错的和这个男人同床而眠,她有了第一次和异性亲密相处的经历。 她的心是纠结的。 刚开始她恨这个男人,恨他剥夺了自己的第一次。 当然不是肉体的,是心灵的。 可后来,她发觉这种感觉还是挺美好的,因为她有了一丝安全感。 以前,只有她的哥哥郑海洋让她有过这种感觉。 现在换成这个男人,是不一样的心理反应。 因此,这才有了当这个男人身处危险之中的时候,她会无比牵挂,她担心失去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可以给她安全感的人。 在今晚之前,郑海欣都是这种感觉。 然而,此时此刻,郑海欣对厉元朗有了另一种认识。 一个可以为自己去死的男人,对她的震撼力度绝对是颠覆性的。 他还是单纯和自己有共同语言的人,或者说知己朋友吗? 郑海欣说不清楚,因为她的心是乱的,是被这个男人搞乱的。 直到现在,郑海欣看到厉元朗开车一圈又一圈绕着空地来回跑,她的心有了碎裂的疼,真的很疼。 由里到外,贯穿她神经的每一个节点,点醒每一处的痛感,撕心裂肺,不能自已。 她没有嚎啕大哭,完全凭着意志强忍着。 但是她控制不住眼泪的流淌。 相信,她的某些感觉和在场其他人一样。 纠结、担心、敬佩混杂在一起,每个人都为厉元朗捏了一把汗。 关键是没人能够帮助他,有的只是能祈祷。 祈祷老天爷放过这样一位好人,善良人。 一位好的干部,一位把生死置之度外,把生留给别人,自己敢于面对死亡的真正男人! 奔驰车转了一圈又一圈,感觉时间都是停滞不走的,这么慢,这么久。 “吱呀”! 一个急刹车的声音骤然响起,在空旷而又冷寂的夜空里是那么的刺耳、清脆、响亮。 引得景全叔身边的老黄狗放声犬吠,汪汪叫个不停。 众人随着奔驰车戛然停止,忍不住本能的用胳膊挡住双眼,以免爆炸火光甚至气浪冲击到自己。 但…… 爆炸声没有响起来,预想的火光冲天也没有能够在众人眼前出现。 奔驰车完好无损,只是站住一动不动。 张全龙必定是警察出身,反应迅速,第一个迈开双腿向背驰车跑过去。 紧接着是景全叔,两名干警以及峰前村的村主任。 就连那条被景全叔放开的老黄狗,也兴奋的撒欢一路狂奔,先于众人跑到车跟前,围着驾驶室的车门旁不住蹦跳着,狂吠着…… 张全龙到位之后,一把拽开车门,却见厉元朗双手死死把着方向盘,双目紧闭,汗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哗哗往下流淌。 即使是深秋的寒夜,厉元朗浑身已然湿透,经秋夜冷风一吹,从里到外的凉,忍不住哆嗦起来。 他刚才碰运气的将那些各种颜色的电线全部剪断,脑海里已经做好被炸得四分五裂的准备了。 万幸的是,这一切没有发生,他脱险了安全了。 这一切,他赌对了。 “书记,您……还好,一切都过去了,请您马上下车,我要检查。” 在张全龙和其他人搀扶下,厉元朗走下来,双腿犹如灌铅似的沉重,迈步都费劲。 是啊,生与死之间的经历,任谁都会后怕。 厉元朗也不例外。 跟勇不勇敢无关,完全是人的基本反应。 两名干警把厉元朗搀到空地上坐下来,景全叔却变戏法般掏出一个铜制小酒壶,“年轻人,喝一点压压惊。” “谢谢。”厉元朗接过来打开瓶塞,咕咚咚猛灌几口。 酒精辣度瞬间经过喉咙进到肚里,转换成一股暖流,令厉元朗感觉好了不少。 “有烟吗?” 村主任急忙给他递上一支,“烟不太好,凑合抽吧。” “有就行。”厉元朗强挤笑容,村主任给他点火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怎么没见郑海欣的身影。 “海……那位女同志呢?” 经他一问,众人这才注意到,是啊?那个女人呢? 景全叔别看岁数最大,眼力却最好,马上发现不远处有个倒地人影。 “她怎么倒下了?” 厉元朗迅速站起来,双腿也不沉了,率先冲过去,仔细一看,郑海欣双眼闭得严实,已经昏过去。 他赶忙蹲下抱起郑海欣柔软的娇躯,托着她的头焦急喊道:“海欣,你怎么了,醒醒,快醒醒。” 好一会儿,郑海欣才渐渐苏醒,有气无力的挤出几个字:“你,还活着,太好了。” “快把她抱车里去,这里太冷容易生病。”景全叔经验多,帮着厉元朗把郑海欣抬进张全龙的大众迈腾后座上,放好平躺着。厉元朗把警服大衣盖在她的身上,一再嘱咐她好好休息,就是不许睡着。 郑海欣这是被吓坏了,紧张、担心加之惊吓,身体挺不住,一下子垮掉。 张全龙仔细检查了那辆奔驰车,发现定速火弹的定速器在扶手箱里,爆炸部分隐藏在车的底盘处。 根据电路分析,那些电线全都连接在电源上,厉元朗把所有电线剪断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只剪掉其中一根或者其中几根,就会启动定速装置,瞬间把车炸毁。 好险! 事后的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 张全龙介绍说,这种定速火弹是国外的一款产品,爆炸威力相当强,方圆上百米内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波及。 细回想,刚才多亏没事,否则他们所站位置,也不是安全的。 一旦真正爆炸起来,受伤是肯定的了,说不定会有生命危险。 厉元朗紧锁双眉,后怕之余,有个疑问一直困扰着他。 是谁把这玩意安装在郑海欣车上的? 第352章 心扉对话 由于郑海欣状态不好,不是问她的时候。 此时已是后半夜两点多钟,此地不宜久留。 张全龙开着厉元朗的捷达王,一名警察从警车里抽了些汽油给奔驰车加上,然后他驾驶奔驰,厉元朗则开迈腾,一行四辆车离开老龙坑直奔峰前村。 时间太晚了,村主任就留厉元朗郑海欣以及张全龙三人住在村委会。 那两名警察则驾车离开返回井口乡,反正没多远,十几分钟的路程,再说村委会也没那么多的床位。 村委会有值班室,村主任办公室还有一张床。 村主任从家抱来新被褥让三人用,厉元朗千恩万谢,送走两名警察,村主任和景全叔也各自回家休息。 危险解除,大家的情绪完全松懈下来,都感觉到疲乏劳累,估计这一觉非得睡到自然醒不可。 值班室倒是有两张床,张全龙便对厉元朗说:“你去楼上陪一陪郑海欣吧,她一个女人家的,又刚受到惊吓,身体和情绪还不稳定。况且,一个女人住在陌生地方,难免会害怕……” 换做旁人,会对张全龙有想法的,毕竟男女有别。 可是厉元朗却没多想,他知道张全龙是好意。 的确,若是把郑海欣一个人放在那里,他还真不放心。 “全龙,你也早点歇着吧,有事我们睡醒觉再聊。” 果然,当厉元朗敲开村主任办公室的时候,郑海欣把屋子里的灯全部点亮,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两眼望着窗外发呆。 “海欣,你还好吧?”厉元朗拽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关心的问道。 “我还好,这句话我也应该问你,我们同勉。” 她的情绪接近正常,厉元朗总算安下心来。 “太晚了,你休息吧,我在旁边陪着你。” 郑海欣没说话,沉默就等于默许。 厉元朗用两把椅子搭成一张简易床,铺上褥子准备躺下。 他累了也困了,躺在这里只想着给郑海欣一丝安全感,并无其他想法。 “晚安。”郑海欣本想说点什么,可一想还是算了,和衣而卧。 “闭上灯吧。”她刚躺下,就告诉厉元朗。 “还是点上吧,我担心你害怕。”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我不怕黑。” “啪嗒”一声,厉元朗关掉开关,房间里瞬时变暗,仅剩下窗外的月光铺洒进来。 一阵沉默,没人说话,只有窗外瑟瑟秋风还有微微的呼吸声。 厉元朗的手机已经有了信号,看了看没有信息只有一条未接来电的提示,是倪以正打的,估计没啥大事,或许和文墨喝多昏倒有关。 又是一阵肃静。 好半天,郑海欣打破寂静,像是自言自语,又或是讲给厉元朗听,“我小时候挺怕黑的,那时候我哥经常出差不回来,家里就剩我一个人。每到晚上,我把门窗全都锁上,灯全点上,然后自己抱着被子坐在床脚看着灯,一瞅就是一两个小时,直到把自己看困了我才敢睡觉。” “后来我觉得这样做太累,就试着只点我房间的一盏灯,所有灯全点既浪费又不管用。” “你在听吗?”没听到厉元朗的反应,郑海欣谨慎的问起来。 “我在听,你说吧。” “再后来,我就试着把房间的灯换成台灯,后来台灯换成蜡烛,最后我什么亮都不用点了,一到天黑就能自己睡个安稳觉了。” 郑海欣说的欢快,厉元朗听着却是无比心酸。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那是迫不得已,谁不想在父母的呵护下成长,快乐享受童年乐趣。 “你那时候多大?”厉元朗问道。 “九岁吧,可能还不到九岁。” 郑海洋比郑海欣大十几岁,父母因意外去世之后,她的哥哥既当爹又当妈,还要上班还要照顾她,挺不容易的。 所以,他们兄妹俩的感情非常好,更多的时候,在郑海欣的心目中,已经把郑海洋当成了父亲甚至母亲。 郑海欣的经历,厉元朗深有同感。 他妈妈去世的早,他爸爸又以酒为伴。 童年时的他,过早的承担起家的义务。 做饭洗衣做家务,很小的他都会了,是被逼会的。 不会做就要挨饿,就要享受老爸的责罚和打骂。 有了这样的经历,才能成就今天的厉元朗。 所以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和郑海欣很相似,这也是他能理解郑海欣的原因。 当厉元朗也把自己小时候的这些事情,讲给郑海欣之后,郑海欣笑了,“想不到你堂堂的厉大书记,小时候过得并不比我强多少。” 富人不知穷人苦,饱汉不知饿汉饥。 只有经历过的,才知道这里面的辛酸。 厉元朗报以苦笑,“我也是人,而且还是来自于普通家庭的普通人,没什么可奇怪的。” “是啊。”郑海欣长叹一声,又不说话了。 “海欣,你困吗?” 厉元朗翻了个身,正好面对床上同样侧脸的郑海欣。 “你要干嘛?”郑海欣虽然这么问,却并无异样的警觉。 她相信厉元朗,要不然也不会同意他留在这里。 “如果,如果可以的话……” 厉元朗说半句留半句,还真让郑海欣有了些许的警惕。 他这是在暗示? 真要是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是喊叫还是警告? 一想到厉元朗会对自己那样,郑海欣马上裹紧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因为天黑,厉元朗倒没发现郑海欣异样的反应,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出。 “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奔驰车里为什么会有定速火弹?” 原来是为这事。 郑海欣松了一口气,吓坏我了。 怪自己想多了,厉元朗根本不是那种人。 尽管郑海欣不想回忆起那段经历,但她还是决定讲出来。 郑海欣从广南赶往西吴县,全程高速。 途径乌玛县服务区的时候,她停车加油并去了一趟卫生间。 出来后,有位热心的大货师傅提醒她,说她车的左侧前轮胎上面有颗小钉子。 郑海欣检查,发现那颗小钉子扎的位置不算太深,只是不及时拔出,很容易造成轮胎慢撒气,有安全隐患。 她没有工具,又借不到工具,只好打听修车厂,得知过乌玛县收费路口就有一家。 于是郑海欣直接从高速拐到乌玛县,很快找到那家修车厂。 接待她的是个年龄在五十岁左右的老师傅,长的还很慈祥。 老师傅看了看,说小钉子扎的太深,并已经漏气,估计是郑海欣多跑这一段路造成的。 这里可以补胎,也可以给郑海欣换上备用轮胎。 郑海欣一想,还是补胎吧,留着备胎到需要的时候在用。 老师傅告诉她,现在活多,补胎需要等一会儿,就让郑海欣一个小时后过来,准保弄完。 郑海欣多年前来过乌玛县,正好趁此机会旧地重游。 坐出租车去县城里吃了点东西,又去附近商场逛了逛,几乎是踩着点回到修车厂。 一看轮胎补好,钉子也已经取出来,她付完钱便继续赶路。 因为从没到过西吴县,她一路上全靠导航。 这才有了她从高速下来,穿过峰前村开往深山里的镜头。 可是走了一段路,她越来越觉得不太对头,只不过导航却始终显示道路正确。 就在她减速想停车观察时,突然扶手箱里响起“哒哒”声音,打开一看,竟是那个定速装置。 她立刻联想到在影视剧中看到的场景,知道这玩意是什么了。 而且,定速装置开始以5秒倒计时,现在就跑已然来不及,郑海欣索性踩下一脚油门,车速迅速提升,定速器的倒计时很快消失,改成显示车速的数字。 如此一来,郑海欣深知这玩意只有在80以上才不会倒计时,所以一路狂奔,就是走到那个三岔路口,她毅然决然选择路况最好的老龙坑方向。 那么问题来了,郑海欣为什么不选择跳车逃生呢? 第353章 分析头头是道 不过转念一想,郑海欣根本无法跳车。 奔驰车有巡航定速功能,那只是不需要踩油门而已。 在80以上的车速行进过程中,一个女子跳车,还要在五秒钟之内完成,单凭自己无人帮忙,就是燕子李三转世,恐怕也难以做到。 更何况郑海欣呢? 可不是么,刚才郑海欣跳车时,是他降了车速才得以做完。 需要的不仅仅是两人密切配合,还要算准时间和时机,少一样,后果都是灾难性的。 听完郑海欣的叙述,厉元朗的脑海里立时闪现出几个问题。 第一个,钉子的来源。 很显然,郑海欣的车子肯定不是无缘无故就被扎了钉子,准是有人故意为之。 第二个,修车厂有嫌疑,尤其那个五十岁的修车师傅。 趁着郑海欣不在场,最有可能在车上动手脚。 第三个,郑海欣的车子导航出了毛病,往错误的地方导航。 第四个,车子漏油情况。她车子刚加满油,才跑了这么远就快没油了。 另外,景全叔也发现车子漏油的情况。 至于,定速火弹,指定是利用修车时安放上的。 阴谋,一个大阴谋! 一场早就设计好的一场大阴谋! 对方没有采取极端方式,而是通过层层设计,最终结果就是要郑海欣的命! 太可怕了。 但是令厉元朗费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对郑海欣下毒手?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郑海欣一个与世无争的弱女子,不得罪人,不招惹是非,对方的动机是什么? 和自己有关? 他顿时想到了在研发基地的那次危险经历,还有林学志,还有…… “元朗,你说为什么有人要害我?” 郑海欣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平静,微微苦涩中透着不理解。 厉元朗蠕动着嘴唇,脑海里编排着对郑海欣伤害性最小的词语。 “海欣,这个世界上,有好人也有恶人。你不去害别人,却不代表别人不害你。” “我知道的,可我还是不明白,害我的人为了什么?”郑海欣纠结于此,因为在她的世界里,人应该是纯净的,包括心灵和行为。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在郑海欣面前,厉元朗没必要说假话。“正常来讲,害你的人必定是你侵害到他的利益,他才会这么做。可你是个不争名利的人,金钱和利益在你眼里不值一提,你与人为善,和睦相处,你没有敌人,更没有仇敌,除非……” 这句话,让厉元朗灵机一动,难不成…… “元朗,除非什么?” 郑海欣腾地坐起来,被子围在腰间,双手抱着蜷起的膝盖,两只大眼睛晶晶闪烁,直视厉元朗,静听他的分析。 “会不会和普罗那丁和绿罗纳丁有关?” 厉元朗突发奇想,郑海欣的研发基地是对伤人草进行科学研究,而且普罗那丁绿罗纳丁虽然是医用麻醉剂,但是和大多数麻醉剂一样,这东西也具有提炼毒品所需的成分。 郑海欣沉默不语,她在思考,在品味厉元朗的话。 间隔一会儿,她徐徐讲解道:“普罗那丁和绿罗纳丁的药理作用,是镇痛效果相当强,但相关副作用,就是毒品强调的‘欣快感’也很强烈。不过目前国内经过更新换代,已经越来越弱化麻醉剂的副作用了。所以我们接下来的课题就是想把普罗和绿罗这种副作用降低,别成为害人的东西,让它尽可能发挥治病救人的作用。” 厉元朗此时已经坐起来,骑在椅子上,双手搭在椅背上,边听郑海欣介绍的专业知识,边不住点着头。 “海欣,最近有没有医药公司找过你们,想大批量入手普罗和绿罗?” “这个……”郑海欣眨巴着美眸,托腮想了良久,“你也知道的,我大部分时间不在药厂和基地,这方面我全交给别人打理……” 要不说郑海欣是个与世无争之人,这么大的产业放手别人管理,她却很少问津。 金钱在她眼里,真的不值一提。 “海欣,这件事等到你有时间最好去问问,因为很关键。” 厉元朗一看时间真是不早了,再聊下去就该吃早饭了。 “我会的。” 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别想歪了,那可不是脱衣服的声音,而是盖被子。 郑海欣平躺着,却是一点睡意没有。 与她相同反应的厉元朗,即便眼皮直打架,就是睡不着,又不能翻身,只能蜷着侧身睡。 数羊吧,据说数一会就能睡着。 一只羊,两只羊…… 厉元朗心里默念,终于数了不到十只羊,渐渐进入梦境……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很沉也很累。 醒来时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再看对面的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郑海欣已经不知去向。 他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双眼,整理好衣服这才出门。 走到值班室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音。 原来是村主任正在和张全龙聊天。 张全龙之前在古铜镇派出所担任所长多年,跟下面村支书村主任打过不少交道,聊起来共同语言颇多,说得村主任不时点头称道。 “厉书记,您醒了?”一见厉元朗进来,张全龙马上起身打起招呼。 别看村主任是最基层的干部,见多识广,眼见张全龙这位县公安局长,对厉元朗如此客气,大致猜得到,厉元朗这位书记官职绝对不小,至少比公安局长大。于是也笑着主动向厉元朗伸出双手,不住摇晃起来。 昨晚因为特殊情况,并没有详细介绍。 经张全龙介绍,得知这位村主任姓吴。 但是当吴主任知道厉元朗是西吴县纪委书记后,却是非常震惊。 昨夜厉元朗舍身救人的那一幕,还深深扎根在他的记忆里。 吴主任接触过不少官员,乡里的居多,县里的也有好几个,尤其县领导。 只不过和某些肚鼓肠肥的县领导想比,厉元朗年轻不说,救人壮举估计翻开整个广南市甚至东河省都找不出第二个。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吴主任因为激动,脸色微红,泛着光泽。 “厉书记,您、您真是……”吴主任举起大拇指冲着厉元朗连连晃动起来。 “过奖了。”厉元朗摆了摆手,问张全龙:“郑海欣呢?” “她去外面打电话了。”吴主任抢着回答,并说:“厉书记你们先坐,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早饭,这就给你们端过来。” “那就麻烦你了。”厉元朗没有阻止,因为他有话要对张全龙说。 等到吴主任走后,厉元朗便将郑海欣经历的一切还有他的分析告诉了张全龙。 听完后,张全龙说:“我马上去查,另外,你让胡副书记负责去拘留所调查的那件事,我听韩卫反馈回来的消息说,有了一些眉目。” 厉元朗点了点头,估计等到他一回去,胡喜德就会找他汇报的。 韩卫昨晚之所以没跟张全龙一起来,是因为他有别的任务去执行。 要是有他在场的话,跳车剪电线这种事,就轮不到厉元朗去做了。 韩卫就是这样直脾气,他认准的人,拼了命都值得。 不认可的,哪怕是给他金山银山,他都不搭理。 厉元朗给罗阳通了电话,说他正在外地办事,不紧急的事情,等他下午回去再说。 可不是要等到下午么,现在已是上午十点钟了,这一觉,厉元朗睡了七个小时。 他是真累了。 这边正在和罗阳通话时,就见郑海欣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攥着手机,对厉元朗很认真的说道:“我问清楚了,你猜的挺准……” 第354章 劳心部署 郑海欣刚说了几个字,看到张全龙在场,马上停止说下去。 她不认识张全龙,不知道他的身份。 张全龙见状准备起身离开,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海欣,这位是西吴县公安局的张局长,不是外人。” 一句不是外人,说明一切。 “我问过了,大约一个月前,有个叫吕成的人给药厂打过电话,询问普罗那丁的价格,还有绿罗纳丁的事情。” “他要了么?”厉元朗问道。 “没有,只是打听。” 张全龙插嘴猜道:“是不是探路的?” “有这种可能。”厉元朗感觉,从这个叫吕成下的手调查不切合实际,仅仅通过一个号码查起来太难,况且这人是不是用的真名字都不好说。 这条线有,也等于没有。 不过知道此人此事,郑海欣被人设计谋害的方向也就有了。 只是他不想说,以免给郑海欣造成心理负担。 正好这时候,吴主任和他老婆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双双进来。 都是农村家常菜,特别是豆腐炖白菜加上几片五花肉,厉元朗吃起来特别的香,一口气干掉两大碗米饭。 要不是考虑到吃得太多对胃不好,厉元朗还真能吃掉第三碗。 相反的郑海欣没吃多少,一小碗拨出去一半,才勉强吃下。 厉元朗知道她有心事,故意开玩笑,说吃农家饭不长肉。 可郑海欣只是报以苦笑,依旧愁眉不展。 吃过饭告别吴主任,张全龙开着迈腾在前,郑海欣居中,厉元朗断后,一行三辆车离开峰前村,按照原路返回西吴县。 厉元朗给郑海欣安排住进牡丹宾馆,这里是县委招待所前身,安全性绝对没得说。 他嘱咐郑海欣好好休息,晚上过来叫她吃饭。 郑海欣却说:“还是现在就去医院吧,我想看看那位裘先生。” “海欣,不急,我们晚上吃完饭再去。”厉元朗有他的考虑,从郑海欣出事后,就对她的安全特别关注。 之所以选择晚上,医院这时候外人少,除了病号就是值班大夫护士,安全性高。 “我懂你的心意,我听你的。”郑海欣聪明,很快领悟到厉元朗的良苦用心。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首先联系了郑重。 他本想找郑海洋的,只是考虑到这事找郑重最合适。 他是郑海欣的表侄,又和自己是朋友,说话方便更容易沟通。 厉元朗大致讲述了郑海欣昨夜的遭遇,郑重气得在话筒另一侧差点爆出粗口。 “老三,你说吧,这事要我怎么做?”之前和黄立伟郑重论过,厉元朗比他们一个小两岁,一个小一岁,郑重这么叫不算僭越。 “最好给你小表姑找个保镖,贴身女保镖,我不知道有了这次会不会对方还要做第二次。”厉元朗分析道。 “我明白了,我立刻着手办这事,你们那里有什么行动没有?” “我已经安排人去查了,不过我感觉收获不一定大。” 郑重忙问:“为什么?” “你想想,对方既然做足了设计,也会做好消除所有痕迹的准备……” 郑重对厉元朗的说法表示赞同,临挂断之前,郑重还透露出一条消息,万明磊被市纪委双规了。 厉元朗对此并不意外,万明磊主政县公安局多年,又和莫有根来往密切,出事是早晚的。 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件事,就拜托郑重在不违反纪律的情况下,问一问当初给万明磊打招呼,要他向左库乡派出所施压,释放林学志的纪委领导是谁。 这件事很重要,最起码让厉元朗知道,林学志和县纪委哪个领导有关系,也许是找到林学志的最佳途径也说不定。 这边和郑重通完话没多久,罗阳进来告诉他,文墨书记住院了,据说把胃喝出毛病了。 厉元朗为之一笑,这位文书记倒是有趣,刚一上任就上到医院病床上,古今中外倒是不多见。 “你去找陈主任,代表我到医院看望他。”怎么说,大家也是一个班子成员,该有的礼节要到位。 胡喜德是看到罗阳离开后,方才敲开厉元朗办公室的门。 “书记,我们调阅拘留所卷宗,发现有个叫米成良的人和举报隋丰年那人很相似。” 说着,胡喜德将卷宗复印件递给厉元朗翻看。 看了个大概,厉元朗问道:“米成良现在在哪?” “找不到,家里都好久没他的消息了。”胡喜德把身体往前探了探,低声说:“会不会被……”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厉元朗叼上一支烟,淼淼烟雾中,他冥思苦想,摇了摇头,“我感觉不至于,毕竟是一条人命,隋丰年真若下死手,他也太蠢了。威胁米成良,逼他远走高飞倒是有可能。” “如果远走高飞,找他可就费劲了。全国那么大,他要是藏在犄角旮旯,比大海捞针还难找。”胡喜德这个泄气,找不到米成良,就等于这件案子变成死案。 “你要从米成良的角度分析问题。”厉元朗想了想,“我估计米成良不一定走得太远,应该就在广南市的范围内。” “这话怎么说?” “米成良一定非常关注咱们县里的动静,离开太远,消息就不灵通了,除非有内线告诉他,这种可能性不大。他落脚的地方,应该处在偏僻地带,干的是粗活,最好是那种不需要身份证件的地方。” 听着厉元朗的点拨,胡喜德大喜过望,急不可耐的就去按照厉元朗的意思去部署了。 做完这一切,厉元朗难得有了短暂的喘息机会,他靠在椅背上单手掐着太阳穴,以此放松心情。 砰砰砰! 一阵敲门声,厉元朗顿时打起精神,喊了声:“请进。” 门被推开,却见到宣传部长王润华端着保温杯笑呵呵走进来。 厉元朗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主动伸出手和王润华握了握,并笑说:“这是哪阵风把王部长吹到我这里来了,快请坐。” 王润华是老资格的宣传部长,只是因为职务的关系排在厉元朗之后。 于情于理,厉元朗都要低姿态,以免给人不尊重老同志的诟病。 把王润华让到沙发坐下,厉元朗主动敬上一支烟。 王润华摆了摆手,“抽太多了,嗓子不舒服。” 既然他不抽,厉元朗也不好自己抽,亲自给王润华的保温杯续满水,摆放在他面前。 重新坐定后,王润华慢悠悠说道:“厉书记,我不请自来,你可不要怪罪哦。” “王部长这是哪里的话,我想请你还怕请不到呢。” 说了几句客套话,厉元朗心里直犯嘀咕,他和王润华谈不上有交情,也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不知他突然来访有何用意。 王润华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近视镜,单凭外貌,很像那种知识渊博的老专家学者。 关键是王润华做派也和老专家学者有几分相似,他跟厉元朗东扯西聊,说了好几分钟,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厉元朗也不急着问,反正你扯我就顺着你说,谈天谈地谈家庭,看谁能谈得过谁。 终于把能说的***说的差不多了,王润华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慢条斯理地说:“厉书记,程有利出事后,我感觉纪委现在面貌一新,大家干劲十足,和以前大不一样了,这可全是你的功劳啊。” 的确,自从程有利被市纪委带走后,厉元朗主持召开了全县纪检系统工作大会,以程有利作为反面典型专门在会上讲了话,告诫那些有私心有私欲的人,要引以为戒,不要成为第二个程有利。 厉元朗刚想客气几句,猛然感觉到王润华绝不是随后一说,他这次来的目的,厉元朗差不多猜到了。 第355章 软钉子 准是为纪委副书记的位置而来,但不知他是为谁说话。 “感谢王部长对我们纪委的肯定,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还要归功于班子成员和同事们的支持。” 王润华扶了扶眼镜框,说道:“既然厉书记提到班子成员,我有个好奇事情想问下你。” “请说。”厉元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有利的位子,厉书记做什么打算?” 果然来了,厉元朗摸着下巴做凝思状,说:“我还在观察,纪委这边有能力堪此大任的有好几个人选,我一时不好决定,正准备向朱书记汇报。” “朱书记日理万机,何必麻烦他。再说纪委副书记的人选,他会尊重你的意见。” “噢?”厉元朗剑眉往上一挑,说:“听王部长的意思,你心里似乎有了合适人选,不妨说出来供我参考。” “没有没有。”王润华连连摆手道:“我是宣传部长,不是组织部长,哪来的参考意见。” 不过他话锋一转,又说了句:“就是有,也不是很成熟。” “没关系,我倒是很想听一听你这位老大哥的见解。” “这个嘛……”王润华沉吟道:“我倒是觉得陈玉栋同志不错,他在纪委多年,在第一、第三监察室都做过主任,经验自不必说。关键是这位同志党性强,有原则立场,是不可多得的纪检人才。” 终于说出心里话。 王润华绕着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终暴露出他为陈玉栋当说客的真实目的。 其实,对于陈玉栋,厉元朗不是没考虑过。 论资排辈的话,他是办公室主任,班子成员,递进到副书记顺理成章。 关键是他这人嘴不好,能力也看不到有多出彩。 这样的性子,做个办公室主任,伺候大家吃喝拉撒还算及格,专门让他分管部门和案件,厉元朗不是很放心。 于是厉元朗说道:“陈主任的能力毋庸置疑,我交办他的事情都做得很好,这一点,大家有目共睹,办公室这一块,他管理的也是井井有条。他为我分担不少事情,说实在话,我还真离不开他。” 王润华边听边点头,消化着厉元朗的这番话,随即站起身握手告辞。 回到自己办公室门还没关严,就见陈玉栋屁颠的闪身进来,带着期待神色问王润华:“怎么样,厉元朗什么态度?” 王润华便将厉元朗说的那些话大致告诉了陈玉栋一遍。 陈玉栋边坐边听,害怕错过每一个字,听得非常仔细。 “这么说来,厉元朗对我的评价还蛮高的,我看有戏。” 王润华一声冷笑,“怪不得你这么些年还是办公室主任升不上去,首先脑子就不够用。厉元朗别看比你年岁小不少,人家情商智商可是高出你一大截。” “什么意思?”陈玉栋一脸不解。 “他这是间接回绝了我,你要当副书记这事别指望了,厉元朗那关就过不去。” “不会吧。”陈玉栋想了半天,“他不是说我能力挺高的么。” “是啊,是说你能力高,可他是指你当办公室主任能力高,做副书记就未见得高。” 陈玉栋回忆着厉元朗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仔细一推敲,还真是这样。 “妈的,老子让这家伙给涮了。”他恨得咬牙切齿,使劲攥起拳头,差点砸向桌子。 “你呀!”王润华一指陈玉栋,“不是我说你,你啥时候能改一改毛病,尤其你这张臭嘴,没有个把门的,想啥说啥。你们干纪委工作的,嘴严是第一位的,什么事都往外瞎嘞嘞,和程有利有啥区别。” 陈玉栋不吱声了,成为哑巴,一句嘴没还。 “我这次腆着老脸求厉元朗,吃了软钉子,他自然也知道咱俩的关系。你要是在纪委干的不舒心,干脆我给你弄到宣传部来,你是正科级,给你安排个合适岗位,混到退休是没有问题的。” 面对王润华一片好心,陈玉栋也知道,如果到了宣传部在王润华手下没有亏吃,可他的心不止于此。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混仕途的,谁不想往上走一步呢? 既然他在厉元朗那里不得烟抽,他的确动了离开的念头。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就不信了,这么大的西吴县,还没有我陈玉栋的立足地方? 于是,他思前想后,有了新打算。 “润华,你说我去争一争团结镇的镇长怎么样?” 噗! 王润华此时正端着保温杯喝水,陈玉栋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让他一口水喷出来,直接喷到对面而坐的陈玉栋一脸,弄得鼻子上嘴角处沾有几片茶叶。 “哎哟!”陈玉栋赶紧擦了一把脸,连连说道:“你这是要给我洗脸啊。” “是你把我惊到了。”王润华扯过几张面纸巾纸,扔给陈玉栋,并说:“你胆子还真不小,张令和隋丰年都在抢这个位置,你突然插一脚,我想问你,是谁给你的自信,给你的勇气?” 陈玉栋边擦脸边说:“你也别激动,听我给你分析。” 他的意思是,张令和隋丰年,一个是县委书记秘书,一个是县长秘书,这二人中谁当选,都会有一方不满意。 本来县委书记和县长关系就僵,这样一来,恐怕今后更加势同水火,难以调和。 要是折中办法,就是选一个两方都接受的人选,或许就能解决目前的困境,这就叫“浑水摸鱼”。 王润华感觉陈玉栋脑子也不是只装浆糊的,关键时刻还能看到这一点,分析的倒是很透彻。 只是,陈玉栋能是朱方觉和荣自斌都接受的那个中间人选吗? “不管那些,如果这事上了常委会,你就按照我说的试试,行的话更好,不行的话,咱也没什么损失。” 王润华边听边连连点头…… 下班后,厉元朗正打算给郑海欣打电话,问她休息好没有,准备陪她一起吃晚饭。 忽然手机响起,是妹妹叶卿柔打来的电话。 真是好久没见到妹妹,也没和她说过话了。 果不其然,叶卿柔接通后的投一句话就说:“哥,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这么久不联系我。” “好妹妹,哥最近实在太忙,没顾得上。哥向你赔罪,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厉元朗觉得愧疚,连连道歉。 “惩罚你嘛……让我想一想。这样吧,我就惩罚你下周末来一趟京城,好好陪一陪我。” 下周末? 厉元朗还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事情。 不过一想,趁着大礼拜,来回两天足够了,正想答应,忽觉得哪里不对劲,准是叶卿柔还有别的事情瞒着他。 “妹子,哥陪你多久都可以。只是你没说实话,突然让我去京城,你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快说,老实交代。” “哥,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让我给你个惊喜好不好?” 厉元朗笑了,“妹子,是不是你要和王松订婚了?” “哎呀,你真是的,干嘛猜的那么准,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都给不成了。” 叶卿柔没在身边,要是在的话,估计这会一定是跺了脚的。 厉元朗呵呵笑着,“恭喜你啊,我到时候肯定会去的。” 叶卿柔挂断之前,一再嘱咐厉元朗,“别忘了带上嫂子。” 这一点厉元朗也不敢保证,毕竟水婷月身怀六甲,能不能经得起长途颠簸,还要视情况而定。 郑海欣洗了个澡,下午躺在松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好觉,见到厉元朗时,整个人精神焕发,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阴霾。 厉元朗稍感放心,就想带她去吃晚饭。 “你等一下。”郑海欣回身取拎包,拿着正要离开,柳眉忽然微微一蹙,脸色变得异样起来。 第356章 小心总没错 “怎么了,海欣?”厉元朗关心问道。 郑海欣打开拎包翻了翻,拿出一支比指甲油大不多少的玻璃小瓶子,看了又看。 厉元朗忙问:“这个是不是绿罗纳丁的液体制品?” “算你猜对了。”郑海欣对着灯光观察里面无色的透明液体,并微微晃动几下。 小瓶子里的液体只是冒了几个小气泡,很快气泡消失,又变成透明状。 “你不会怀疑有人在这里动了手脚?” 厉元朗真是怕了,本来一件看似很简单的事情,经常有各种不确定的因素发生。 真要是有人在这里面动手脚的话,那么对于裘铁冒来说,无异于灭顶之灾。 “应该没问题。”郑海欣非常笃定的回答道。 “为了稳妥,我看还是找个专门的机构化验一下,毕竟涉及到生命安全。” “我也有这个想法,你来安排吧。” 厉元朗当着郑海欣的面打了几个电话,之后,才和她一起去楼下餐厅用餐。 只有他们两个人,点了四样青菜小炒,一个养颜汤,没有喝酒,都喝的茶。 晚上还有重要事情去办,这顿饭吃的比较快,没用半个小时,各自全都放下碗筷。 郑海欣优雅的用餐巾纸沾了沾嘴唇,说:“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 “不急。”厉元朗看了看手表,叨咕着:“应该快到了。” 一般人肯定会问,“谁到了”之类的话。 可郑海欣却没有,反而眼神飘向窗外,单手托腮,就这么安静的看着。 窗外是牡丹宾馆的院子,深秋已尽,初冬就要来临。 落叶飘飘,一片枯败的景象。 “其实,我挺喜欢冬天的。”郑海欣幽幽说道。 厉元朗会心的点头一笑,“因为冬天干净纯白,没有夏天蚊蝇这些杂质。” 郑海欣回过头来,冲他莞尔笑说:“还是你懂我,和你说话,我不觉得累,非常惬意。” “我也有同感。”厉元朗有感而发:“我进入官场十年了,每天说的话想的事都很费脑筋。在你面前,尤其听你弹奏古筝,我才会彻底心静,彻底放松,就连睡觉都踏实。” “你这么一说,就好像我弹古筝是催眠曲似的。” “不是催眠曲。”厉元朗正色道:“是能够让人放松的舒服曲。” “少来,油腔滑调。”郑海欣一摆手,又问:“是你让郑重给我找女保镖的?” “郑重告诉你的吗?”厉元朗反问。 “他没说,是我猜的。”郑海欣纤细白净的手指尖拨弄着茶杯把,低垂着眼眸,长长睫毛在光线映射下,泛着晶莹的光泽。 “谢谢你,为我想了这么多,也为我做了这么多。” 好一会儿,她才说出这么一句话。 很短,却代表了一切。 厉元朗说道:“没什么,你也为我做了不少。” “你这是报答吗?” “不是。”厉元朗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没有报答,只有深厚的友谊和感情。” 郑海欣沉默不语,低头摆弄着茶杯。 但是脸颊处却有了红晕。 尴尬,一时的尴尬,笼罩在二人周围的磁场中,久久未散。 好在韩卫及时赶到,他在厉元朗耳边耳语几句。 厉元朗对郑海欣说:“咱们走吧。” 郑海欣也不问去哪里,反正跟着厉元朗准没错。 厉元朗要过钥匙,直接开着郑海欣的奔驰车,韩卫紧随其后,驾驶的是一辆普通牌照的老款现代。 两辆车离开牡丹宾馆,出了县城行驶十几里地,在团结镇中学大门口停车。 韩卫下去交涉,保安看了韩卫的证件,直接把厉元朗他们三人放了进去。 此时天色已黑,只有三楼两间教室里亮着灯,初三学生还在上晚自习。 韩卫又去找到学校负责后勤的主任,把学校的实验室打开。 看见满屋子的实验器材,郑海欣才明白,厉元朗这是让她化验那瓶绿罗纳丁。 郑海欣从拎包掏出小玻璃瓶,提取一滴液体,在显微镜下观察起来。 这里毕竟不同于专业的实验室,缺少许多精密仪器,只能靠肉眼和专业手法掌握来判断。 好在郑海欣这方面知识点非常强,一个显微镜就足够了。 趁着她做化验的空当,韩卫埋怨起厉元朗。 “主任,昨晚你怎么不叫上我,听张局长说,你是冒着生命危险,才换取大家的平安。” 这句话一点不为过,如果当时车炸了的话,在场那些人都有可能受到波及,不死也要受伤。 厉元朗拍了拍韩卫肩膀:“我一个人去冒险足够了,何必搭上你呢。” “主任,你……”韩卫略显激动,哽咽道:“我不怕死,为了主任你,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我绝不含糊。” “我知道的韩卫,还是那句话,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信蕊。再说,又不是总有危险,就说今晚这件事,我只有找你给我办,我才放心。” 韩卫就是这样的人,性格耿直,只要是给厉元朗做事,他就开心,就知道他的主任没有忘记他。 听到厉元朗这么说,韩卫摸着后脑勺憨厚的笑了。 这时候,郑海欣已经做完化验,十分肯定的告诉厉元朗:“可能是我神经过敏,绿罗是完好的,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很好。”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一挥手,“走,咱们即刻去医院。”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三人出现在裘铁冒主治医生面前。 当郑海欣把那瓶绿罗纳丁递给医生后,那名医生表情十分严肃和郑重。 眼神里还透着一丝激动,“这就是绿罗纳丁?万万想不到,它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普通,可它却是救人的一剂良药。” 事不宜迟,医生拿着小瓶,快速走进重症监护室,由他亲手操作,将液体状的绿罗纳丁用注射器徐徐推进裘铁冒的滴管里。 而此时,站在玻璃窗外面的厉元朗、郑海欣、韩卫以及牛桂花还有纪委工作人员。 几个人十几只眼睛齐齐望向病床上躺着的裘铁冒,每个人表情里有紧张也有期待。 牛桂花更是把双手放在玻璃窗上,双眼一眨不眨的,差点钻进去看了。 多少天了,她除了吃饭睡觉,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守着。 不能亲自伺候,哪怕看着也是好的。 厉元朗抱着胳膊,一只手掐着下巴,剑眉紧皱,他的脑海里有许多种结局,裘铁冒或者醒来,或者依然昏迷不醒,他都做好应对的打算。 这个人,是他上任路上,见到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人。 说他陌生,厉元朗从没和裘铁冒正面接触过,哪怕一句话也没聊过。 说他熟悉,这个名字贯穿厉元朗耳朵多次。 他的经历,他的人格,包括他的一切,厉元朗都已经掌握。 只是不知道,裘铁冒掌握的是什么,会不会掀起大风浪。 厉元朗心里没有底,这和他剪掉定速火弹一个道理,有赌,也有运气成分。 时间滴答滴答的走着,医生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站在裘铁冒身边一直看着,观察仪器的反应。 厉元朗好想抽一支烟,这里是禁烟区,他拿着烟在手心里来回把玩着,却发现手心已经湿了。 身旁的郑海欣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小声说:“实在憋不住就去外面抽一支吧,你上次四个小时才醒过来,他还早着呢。” 厉元朗一想也是,走出医院在空地上抽着烟,同时给老婆水婷月打去平安电话,说了叶卿柔下周末订婚的事情。 “我不想去,腆着肚子不方便,你自己去吧。”水婷月依旧懒懒洋洋,这会正躺在床上和胎儿说话。 “也好,我也是担心你长时间坐飞机身体受不住……” 厉元朗正说着话,无意中一撇,竟然发现了奇怪一幕。 第357章 对文墨的直观认识 在医院一楼后门处,有一辆厢式货车停放在那里,几个人正在往车上搬运东西。 货车外厢印着“某某超市生活保障品专用车”的字样。 如果是别的东西,厉元朗不会在意。 关键那几个人搬的是成箱的礼品,还有果篮、鲜奶等一应的营养品。 不用猜,准是哪位在此住院的大人物,趁着夜色掩护,往外运别人送的礼物呢。 还算不错,至少都是吃的喝的。不过,送不送红包,只有本人知道了。 水婷月听到老公不说话,就问他怎么了? “没事,看到有意思的一幕,分心了。”厉元朗轻松回道。 “你要注意身体,这个周末回来吗?” 厉元朗一想到裘铁冒的事情,便说:“这周够呛,下周五回去,还要商量小妹订婚的事,给她准备什么礼物,你如果有时间帮我准备一下如何。” “行,我这两天就去商场逛一逛,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礼物。” “老婆,辛苦你了,替我问候儿子,说他爸爸过几天就回去看他。” 水婷月立刻泛起醋意,“你原来回家就是看儿子的,不是看我的,不理你了。” 厉元朗呵呵一笑,“看儿子,还看儿子他妈妈,一起看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说了会儿悄悄话,在水婷月惊呼“儿子又踢我了”的声音中,挂断手机。 厉元朗也把最后的烟蒂扔掉,用脚碾灭,正要转身回去,却看到在厢式货车旁边,赫然出现一道熟悉身影。 那人即便穿着病号服,可是那张迷人的女人脸还是令人印象深刻。 对,是文墨,是他没错! 文墨正用手比划着指挥那几个搬东西的人,似乎对怎么摆放有了不同意见。 怪不得呢,还以为是哪个高级领导,原来是这位文墨书记。 厉元朗想起来,文墨因为喝酒喝出胃病,正在这里住院。 厢式货车装完东西,一个夹着皮包的男人和文墨交谈几句,临走之时塞给他一个信封,坐车离开。 奇怪的是,文墨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打了个电话。 不大一会儿,一辆印有某某鲜花店的货车徐徐开过来。 从车上下来三个人,领头的是个女人。 她和文墨握了握手,说了几句话,手下俩男子走进医院里,紧接着,一人抱着一个大花篮走出来,直接往车厢上装。 如此往返多次,直到把车厢装得满满登登,这才封车。 女子看样子长得还算标致,也就三十来岁,身材很不错,高挑纤瘦。 只见她和文墨边说话边拿出手机,扫了文墨的手机,并在自己手机上鼓捣几下,还让文墨看了看。 文墨笑着点头,还跟女子耳语几句,女子笑呵呵拍打了他一下,这才坐进货车驾驶室,朝着文墨摆手告别。 文墨望着开走的货车,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神态,站在那里久久没走。 如果没猜错的话,女子应该加了文墨的微信,并且转过去一笔钱。 厉元朗释然了,文墨这是把鲜花卖给了这位花店女子,对方是通过微信方式付款给他。 看来这位文大书记,这次住院收获可是不小。 厉元朗站在远处的树下,天色又黑,文墨根本看不到他。 只是这一幕都被厉元朗看了个正着。 从这件事上,厉元朗对这位文墨书记有了直观认识。 他回到重症监护室那里,裘铁冒还在昏迷,不过据医生讲,他的体征正在逐渐恢复,看样子醒来大有希望。 只是裘铁冒什么时候醒来,医生说不准。 一个小时是他,两个小时也是他,或者一天、两天之后,和其他无关,是由个人身体体质决定的。 想必裘铁冒昏迷这么久,苏醒过来的时间肯定要拖后,绝不会像厉元朗那样四个小时就能睁眼。 韩卫就跟厉元朗商量,让他们都回去等消息,这里有他就行。 裘铁冒现在是关键人物,厉元朗还指望从他嘴里打听到更多有关卧龙山违建工地的事情。 不过,这里有韩卫守着,他就放心了。 反正留下来就是一个等,厉元朗便问韩卫:“需要帮手吗?” 韩卫已经在县公安局落脚,交了两名知心同事,说道:“主任您不用担心,我的两个伙伴这就到。” “辛苦你了,有事第一时间联系我,我手机始终开机。”厉元朗拍了拍韩卫肩头,带着郑海欣转身离开。 二人从重症监护室出来,正巧途经高干病房。 老远看见有几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刚从那间病房出来,为首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还朝里面摆着手,说着“文书记请留步”的话。 敢情文墨就住在这间高干病房里。 厉元朗没打算进去,一来身边有郑海欣不方便,二来,他已经派罗阳和陈玉栋代表自己去看望过文墨了。 若是这时候亲自去见,多此一举不说,还会让文墨误以为既然你本人能来,干嘛派秘书?这不是看不起我么。 所以,他便大步流星直接穿过病房的门,往走廊尽头的楼梯走过去。 他和郑海欣一前一后经过那群白大褂的时候,其中一名医生眼尖,偷偷冲着中年男子耳语几句,还指了指厉元朗。 中男医生闻听,立刻两眼放光,赶紧一路小跑追上厉元朗,冲他小声打起招呼:“是厉书记吗?请等一等。” 厉元朗收住脚步,回身望向他。 不认识。 第一反应是这人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位置,也就是说,他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人。 “厉书记,您好,我是李宽。” 旁边有医生马上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李院长。” 厉元朗立刻想起来,文墨喝多后,荣自斌大声斥责过的那位李院长就是此人。 李宽主动伸出双手和厉元朗使劲摇晃着,脸上因为兴奋过度,红扑扑的油光锃亮。 “李院长,你好。”厉元朗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不喜不怒很是平静。 “不知道厉书记莅临我院,没有迎接您,是我的失职。请厉书记移步到我办公室坐一坐,我们好倾听您的指示。” 厉元朗摆了摆手,“李院长这是客气了,我只不过到这来办点事情,哪来的指示。你们忙你们的,再见。” 说罢,冲李院长和那几个白大褂点头打过招呼,大步直奔楼梯。 李宽看着厉元朗远去的背影,身边人和他讲了县纪委安排裘铁冒住院一事。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位厉书记可是纪委书记。”李宽眼睛一瞪,气哼哼走向楼上办公室。 关我们什么事!你怕纪委书记,那是纪委书记管着你,与我们何干。 其他几名医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揣着心思离开。 看见厉元朗遇到官员,郑海欣有意和厉元朗拉开距离,等厉元朗走到停车场那辆奔驰车边上,郑海欣才从后面迅速跟上来。 坐进车里,郑海欣好奇问道:“我记得县医院好像不是纪委的下属单位,李院长对你反而那么客气。” 厉元朗边发动边解释:“这有什么,还不是看中我的职务了。纪委专门负责监督党员领导干部,李院长正好在我们监督的范围内,他敢得罪纪委,得罪我这个纪委书记吗。” “这么说来,你的权利还蛮大的”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冲郑海欣一笑,“权利在大,也是老百姓赋予的,所以做什么事都不能忘本,千万记住自己是从哪里来的。” 说罢,他转动方向盘,一脚油门冲出医院大门,消失在夜色中…… 而就在奔驰车离开之际,在楼上一间病房里,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奔驰车的尾灯,直到消失不见。 那张很有型的脸,在夜光的反射下,显得冰冷、阴凉。 第358章 神仙打架,小鬼犯难 裘铁冒是在次日凌晨四点多钟醒来的,考虑到怕打搅厉元朗,韩卫直到五点半才把这一消息告诉他。 厉元朗简单洗漱一番,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赶到医院。 因为长时间昏迷,裘铁冒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说话还有气无力。 厉元朗憋在心里的一肚子话并没有问出来,安慰他几句,并让韩卫和他的两名便衣同事多多费心,帮忙盯着点。 当郑海欣得知后,专门也去了一趟医院。 看来,她们研发基地的绿罗纳丁很有成效,作为普罗那丁的解药,也是它的替代品已经成熟,下一步可以报请相关部门,批量上市了。 上午十点钟,郑重亲自驾车来到西吴县,他是来接小表姑郑海欣的。 郑重已为郑海欣物色到一个女保镖,她叫苗玲,比郑海欣小两岁。 小麦色皮肤,看上去非常强壮,长得浓眉大眼。 这模样若换在男人身上,绝对是个帅哥。 只不过安在女人脸上,多了一份阳刚之气,少了该有的阴柔之美。 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如果不看本人,还以为是哪个精壮大汉发出的声音呢。 据郑重私下里告诉厉元朗,苗玲曾参加过全国散打比赛,取得过不俗佳绩。 长得好不好看无所谓,关键能保护郑海欣就成。 厉元朗本打算请郑重郑海欣姑侄吃顿饭的。 郑重因还有事情,郑海欣也要急着返回京城,只好作罢。 亲自把二人送到西吴县界,挥手告别。 厉元朗并没有告诉郑海欣他过段时间要去京城的事,本来他是去参加小妹订婚的,有没有时间定不下来。 再者,郑海欣还要上课,耽误人家学业可就不好了。 中午,厉元朗在食堂就餐时,遇到了李士利。 二人是老熟人了,就凑在一起在雅间里吃饭。 “老朱现在和荣县长全都摩拳擦掌,准备为团结镇的镇长之位好好斗一斗争一争。神仙打架,你说我一个组织部长夹在中间,弄好了,没功,弄不好,就是有过,我招谁惹谁了。元朗,帮我出出注意,我该怎么办?” 李士利大倒苦水,这几天真把他折磨够呛。 朱方觉拉拢他,荣自斌这边也在拽他。 这俩大佬他谁都不想亲近,也不想得罪,本想当个老好人,结果现在弄得,谁都对他不满意,里外不是人。 厉元朗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碗中,慢条斯理的问道:“倪书记对这事是个什么态度?” 他知道,但凡涉及到重要人事议题,县委书记、两位副书记和组织部长会先坐在一起商量沟通,统一意见。 朱方觉是党委书记,西吴县绝对的南波万,他不仅到场还需要主持。 荣自斌在政府口是老大,可在党委口是副书记,仅次于朱方觉的二号人物。 倪以正是专职副书记,分管人事,这事他也需要参加。 李士利是组织部长,主管人事,四方会议也有他一席之地。 如果四人商量妥当,然后上常委会,基本上这事就能定下来,改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李士利砸吧了一下嘴,“他呀……” 这俩字刚一说出口,就听门外有人搭腔,“这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话到人到,倪以正迈着方步走进来,指了指李士利,“好你个老李,背后嚼我舌头根子,当心嘴上起大泡。” 面对倪以正开玩笑的话,李士利一点笑不起来。 他指了指厉元朗说道:“这不元朗才提到你,我刚要说就被你这个听墙角的听去了。” 倪以正盛了一碗饭坐下后,得知厉元朗和李士利谈论的话题,他也直叹气。 “张令和隋丰年旗鼓相当,主要是背后各自老板摩拳擦掌,非要争个高低不可。依我看,团结镇的镇长这位置,朱书记和荣县长不一定看得上眼,之所以争,就是想以此确立谁才是西吴县真正的老大。” “所以你和李部长才不好做,两难之间不好定夺是吧?”厉元朗吃完最后一口饭,把饭碗一推,点起一支烟优哉游哉的喷云吐雾。 “还真让老弟你猜对了。”倪以正扒拉一口饭一指李士利说:“尤其士利,朱方觉和荣自斌都知道,我这个人独立性强,坚决不表态,谁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士利不一样,谁说他听谁的,一点主见没有。” 李士利老脸一红,反驳道:“我的倪大书记,你说得轻巧,你是三把手,我当组织部长才多久,论资格论资历都不如你。我只能想着两头不得罪,当个老好人。” 倪以正两手一摊,说:“怎么样,你这个老好人也没当好。朱方觉荣自斌逼你表态,结果你可倒好,一会说张令年轻有为,一会又夸隋丰年老成持重,说了半天车轱辘话,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朱书记为此都对你有意见了,说你这个组织部长没有原则性。” “荣自斌对我的评价我也知道了,说我是墙头草,哪里风大就往哪里刮。”闻听此言,李士利原本斗鸡的势头顿时萎了,饭也不吃抱着胳膊坐在那里直运气。 厉元朗见状,马上安慰说:“你们俩别为这事争论了,伤了和气不值得。其实我觉得,你们支持谁无关大局,最后还得看广南市领导的意见。” 刚开始,倪以正和李士利都没明白厉元朗这话的含义。 一个正科级的任命,根本不需要广南市委出手,高射炮打蚊子,而且也会造成手伸太长的诟病。 只不过仔细一想,马上想通了。 朱方觉的背后站的是沈铮,荣自斌则有金维信和鲁为先为其撑腰。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镇长任命,若是上升到县委书记和县长斗法,市委眼瞅着不会放任不管的。 试想,县里一二把手这么内斗下去,受伤害的是老百姓,也会在民间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降低执政威信力。 大多数情况下,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调走一人,或者全部调走。 关键的关键,这两位在市委都有强硬后台支持。 由于卧龙山塌方,金维信已经找过他们二人谈过一次了,现在看来效果并不好,也只表面平静了一段时间。 谈话的声音还没完全飘走,这不,因为一个镇长之位,这俩人又大动肝火,争个你死我活了。 厉元朗的意思很明确,咱们不管这事,也管不了。 莫不如当个耳聋嘴哑之人,让能管他们的人去管就行。 倪以正品味着,不住连连点头,“士利,还是元朗老弟分析到位,你也不用为这事焦头烂额,像我一样,不说话不表态,就是弃权。让沈书记鲁市长他们做决定,反正张令和隋丰年谁当都一样,他们又不是你我的秘书,咱们瞎操什么心,没意义。” 李士利已经醒悟过来,对厉元朗直竖大拇指,“老弟,别看我比你多吃十来年咸盐,可我看局势的能力照你差得太多,服了,真心佩服。” 心头的一片乌云散尽,倪以正和李士利心情都大好。 说话间,还谈了这位新来的文墨书记的事情。 听倪以正说,文墨这次住院,朱方觉亲自下令,指示县医院一定用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药,务必要将文墨的病治好。 荣自斌更是亲力亲为,亲自到医院指挥部署。 光是专家会诊就开了三次会议,荣自斌每次都参加。 他一个县长坐镇,可苦了这些专家。 治疗方案改了又改,完善再完善,还要送给荣自斌审阅批示。 荣自斌又不是医生,他能看懂头疼脑热跑肚拉稀,专业性这么强的东西他岂能明白? 可他还是坚持自己审阅完毕,签字同意才能执行。 好在文墨的病不是特别严重,主要是那天逞能喝了太多的酒,伤害到胃,引起胃病,打些治疗的药水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三个人聊得正欢,几乎在相同时间,他们的秘书纷纷进来报告说,刚接到县委办通知,下午两点召开常委会。 厉元朗和倪以正以及李士利分别对视一下,苦笑着直摇头,都心知肚明,这次常委会并不好开。 第359章 未雨绸缪 很显然,临时召开的常委会,议题中肯定会涉及团结镇的镇长到底花落谁家。 免不了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吵个脸红脖子粗。 朱方觉这边有左江这个铁杆,据说宣传部长王润华时不时也会给他送上一份支持。 自从万明磊被调走双规,黄维高低调不少,而且去朱方觉那里汇报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 关键时刻倒向朱方觉不是不可能。 放眼荣自斌一方,县政府的葛云辉和房大法无疑会站在他这里,文墨因为生病住院,估计这次常委会要缺席。 如此看来,朱方觉即使得不到厉元朗他们三人的支持,胜面还是很大的。 这也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急着召开常委会的原因了。 四比三,朱方觉胜券在握,胸有成竹。 抽完一支烟,倪以正掐灭烟蒂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便问厉元朗:“你们空缺的副书记人选,你心里有谱没有?” 厉元朗顿时明白,下午的议题有可能涉及到这事。 他回应道:“朱书记倒是打电话问过我,实话实讲,我还正在斟酌。陈玉栋各方面倒是符合,只是这个人……他的毛病太突出,实在不适合担任副书记。” 厉元朗不好明说,相信倪、李二人也都听得出来,陈玉栋的嘴巴就像女人棉裤腰,太松了。嘴上没有把门的,是他最大的缺点,也是致命缺点。 “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怕会上有人把这事抛出来,让你弄个措手不及。”倪以正好心提醒道。 “怕啥,”李士利不以为然的说:“元朗,你放心,我和老倪都是你的坚强后盾,只要你提出来的人选,我们会无条件支持。” “士利说的在理,我也有此意。”倪以正接茬道:“不过,纪委毕竟不同于其他部门,这个人选还要征求市纪委的意见,他们想为难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吃完中饭,厉元朗照例在办公室头靠椅背小憩一番。 罗阳蹑手蹑脚进来,正准备给厉元朗身上盖件衣服,厉元朗却突然醒了。 “几点钟了?” 罗阳看完时间告诉了厉元朗。 “睡了十分钟,解乏。”厉元朗抻了个懒腰,继续说道:“最近忙也没问你,新房布置的怎么样了?” 罗阳搔了搔头说:“全都包给装修公司了,我让我爸去盯着就行,不会耽误工作的。” 厉元朗点了一支烟,说:“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最近能不用你就不用你,上班时间你自由掌握,没事多往房子那边跑跑。结婚是人生大事,千万不要马虎,万一惹得苏副局长不满意了,当心你小子打光棍!” “书记,看你说的,芳婉对我好着呢,我们……已经扯完结婚证了,结婚仪式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厉元朗毕竟是过来人,知道领完结婚证意味着什么。 他突然朝罗阳扔过去一个纸团,笑骂道:“好你个罗阳,这么大的一件事也不向组织汇报,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我罚你,罚你下午不用来了,好好回家陪一陪你的娇妻。” 罗阳呵呵傻笑起来,对着厉元朗深鞠一躬,还兴奋的敬了一个礼,学着军人模样说:“遵命!” 他刚走没几步,厉元朗忽然叫住他,“你顺便去车队找一下老张,让他过来一趟。” 自从老张头上挨了一下之后,厉元朗使用他就比较少了。 主要想让老张多休息一阵子,脑袋不同于其他部位,受伤后遗症会引起很多不适。 很快老张敲门进来,见到厉元朗不客气的往他对面一坐,很认真地说:“书记,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好多事情不叫上我。我真的没事,还和以前一样,身体棒得很。” “行啊,我看你精神状态不错,就想找你聊一聊。”厉元朗看见房门没关严,特意把门关好。 回到座位扔给老张一支烟,并问道:“林芳是哪里人?” 他知道老张在纪委年头长,是个活档案,所有人员的私人信息,老张基本上都掌握。 “左库乡林家庄人,书记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老张不是外人,厉元朗没必要跟他隐瞒。 上午郑重接走郑海欣离开时,私下里告诉他,万明磊已经交代,跟他打招呼释放林学志的就是林芳,至于林学志和林芳是什么关系,他没有问,也不好问。 厉元朗的意思,是让老张帮忙查一查。 老张没含糊的当场应承下来,还问:“是不是需要暗中观察林芳?” 没说监视,而说观察,是怕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个嘛……”厉元朗想了又想,“如果条件可以,你去试一试也行。不过千万别让林芳发觉,咱们还没掌握相到关证据,林芳若是追究起来,会很被动的。” “我懂了,书记,我这就去办。” 送走老张,厉元朗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和笔记本,锁好办公室的门,迈步走向八楼小会议室。 很意外的,在八楼电梯口竟然碰到了葛云辉,他身后跟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大约二十几岁,略显青涩。 “葛县长,来的挺早啊。”厉元朗主动打起招呼,眼神不经意的多看了几眼小伙子。 非常明显,这人应该是葛云辉的新任秘书,可是谢克去哪了? 葛云辉面露尴尬的笑了笑,和厉元朗打完招呼,两人一起走向会议室的路上,葛云辉低声说:“谢克辞职了,我怎么留他,无奈他态度坚决非走不可。你和他是同学,回头帮我劝一劝他,不做秘书,去左库乡或者元索镇做个政府副手也不错,我都帮他联系好了,就等他点头走一遍程序,便可以上任了。” 谢克辞职,挺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他相信,绝不是葛云辉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谢克肯定有苦衷,做到这一步也是万不得已,或者心灰意冷。 “我替谢克谢谢你葛县长的好意了,至于他能不能回来,我可不敢保证。”说完,厉元朗迈大步,超过葛云辉先进入小会议室。 陆陆续续的,西吴县九名常委先后到位。 除了朱方觉没来之外,文墨住院,自然不能参加。 像以往一样,朱方觉最后一个出现,这次没有跟大家笑眯眯抱拳致歉。 脸色看上去很平静,无喜无忧,但是很严肃。 他直接走到座位上坐定后,打开笔记本,环顾一下四周,提起嗓门正要宣布开会。 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皮鞋走路的“咯哒”声音,继而,文墨披着风衣,里面还穿着病号服,一只手捂在胃部走了进来。 “朱书记,开常委会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来晚了,请大家海涵。” 朱方觉眉头间禁不住微微一皱,倒是荣自斌嘴角一咧,露出得意面容。 朱方觉轻咳几声,对文墨说:“办公室没通知你吗?” 左江马上接过话茬说:“文书记身体抱恙,我是担心他,所以就没有通知。”并向文墨点头致歉。 “左主任这是为我好,我懂得。”文墨看了看左江斜对面空着的座椅,坐下后把风衣一抖,正好落在椅背上。 看似挺潇洒的动作,配合他那张女人脸,怎么看怎么别扭,一点和潇洒挨不上边,潇傻倒差不多。 “既然人都到齐了,咱们开会。”朱方觉念完开场白,首先谈了几件不是主题的事情,传达一些上级指示精神。 大家纷纷打开笔记本,在上面写着记录着,天知道都写了些什么。 朱方觉说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其他人也写了半个小时。 讲完后,朱方觉端起杯子率先喝了几口茶水,一时间,会议室里也都响起滋溜滋溜喝茶的动静。 等到张令给大家各自杯里续完水,回到后排椅子上坐定后,朱方觉这才说道:“下面,我们讨论一下团结镇镇长的继任者问题。”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里马上传来一个声音,令众人猝不及防。 第360章 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说话的是张令。 他站起身来说道:“因为涉及到我,我请求回避。” 这个张令,也太沉不住气了,还没提到他的名字,他急忙回避个毛线。 朱方觉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事已至此,只得按照规定,再安排其他人记录了。 本来张令离开,应该换成隋丰年。 考虑到他也是镇长候选人之一,同样需要回避。 左江只得从办公室叫来一位经验丰富的人,由他负责记录。 葛云辉心有不爽,我是带了秘书来的,干嘛不用他反倒再找其他人,纯粹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等到新来记录人员就位后,朱方觉首先说道:“同志们,团结镇的镇长空缺有一段日子了,团结镇是我们西吴县经济的排头兵,它的好坏关系到整个西吴县总体经济的排名,这个位置分量很重。” 略作停顿,朱方觉再次看向在座众人,突出完团结镇的重要性,下一步就要谈论实际问题,谁才更合适担任镇长。 原本朱方觉这次停顿,是为了下一次更好的表达他的话语,也是向大家展示一把手的掌控能力。 却不成想,趁这个空当,文墨却插话进来,“朱书记说得非常对,我作为团结镇的党委书记,当家人,在镇长人选上应该广泛听取我们团结镇党委的意见。毕竟镇长将来是要和我一起搭班子的,是要和全体班子成员共事的。” 这番话说的就有些过分了。 是的,文墨是党委书记不假,可是他一口一个团结镇,一口一个团结镇党委,说白了,还不是突出他这个党委书记么。 这要是放在以前梁运啸在位时,他这么说还情有可原,他年纪大资格老,适当摆摆老资格,该给的面子还会给他的。 但时文墨初来乍到,屁股还没坐热呢,就想以此把团结镇完全归于他的名下,未免吃相太难看了吧。 朱方觉那张胖脸立刻多云转阴,语气不善的说道:“文墨书记,擅自打断别人讲话是不礼貌的,这是其一。其二,我们现在是讨论镇长人选,我还没有提出来名字你就着急的说要尊重团结镇党委意见。那么我想问问你,是不是你已经有了人选,有的话不妨说出来,我们常委会就是畅所欲言的地方。” 文墨见朱方觉有些生气,发觉到自己刚才表现过于急迫,尴尬的笑了笑。 这个人,笑起来竟然还有俩酒窝。 按说,有酒窝的人是能喝酒的,他怎么就不行呢? 估计万事都有例外,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朱书记,你别生气,我只不过对于谁会和我搭班子感到好奇,并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向你道歉。” 文墨遇硬马上变软,口气也比刚才温和许多。 荣自斌见状接过话茬说道:“文墨同志,朱书记大人大量,而且朱书记也强调了常委会可以畅所欲言,你不要有顾虑,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说说你认为合适的人选是谁?” 这俩人一唱一和,就跟说相声似的。 在座众人基本上都知道,文墨脑门上有个大大的“金”字,和荣自斌同出一脉,还玩这套假模假式的把戏,谁眼睛又都不瞎,这还看不出来吗? 能够坐到这张桌子上的人,没一个傻子。 文墨端起纸杯喝了一口茶,算是润完了喉咙,这才徐徐道出来,“我认为隋丰年同志不错,他原则性和党性都非常突出,适合担任团结镇的镇长。而且我也相信,和这位同志一起工作,会配合的非常成功。” 他的话音刚落,王润华竟然忍不住“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还是能够听得很真切很清晰。 “润华同志,你哼什么,有话直说,别弄得像犯了鼻炎一样。”荣自斌皱起眉头,眼神冷冷逼视着王润华。 王润华也不甘示弱,扶了扶眼镜框回应道:“文墨书记这话有漏洞,他才来几天,怎就这么了解隋丰年,我记得他以前是在允阳市蔺下区工作的,和隋丰年八竿子打不着,根本不认识吧。” 房大法是出了名的炮筒子,荣自斌装枪他负责放,这会岂能袖手旁观。 马上接过话头说道:“不认识不会听不会了解吗?王部长,你是搞宣传的,不知道有个词叫做知己知彼吗。” 左江这时候也憋不住,插话进来。 “王部长的话我十分认同。隋丰年和文书记没有过交集,了解只存在于片面。还有就是,隋丰年长期在政府部门任职,荣县长如果想放他去基层锻炼,不妨去党委口试一试,这样对隋丰年将来的发展有帮助。” 葛云辉闻听,立刻揪住左江话里的小瑕疵,说:“左主任有句话我是赞成的,丰年同志长期在政府部门工作,对政府这摊非常熟悉,不正好可以出任团结镇长的位置吗?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 他笑呵呵看向众人,却只有荣自斌、房大法还有文墨点头回应,其他人要么不说话,要么不看他,要么看向脚上的鞋尖。 朱方觉听了这几个人的发言,心里非常气愤。 说来说去,每一个人都没说到点子上,荣自斌这边已经率先抛出隋丰年了,他这一方还没把张令搬出来。 这下张令提前回避,不是白弄这一出了么。 失败,太失败! 朱方觉不能亲自提出张令的名字,毕竟是他的秘书,这样做难免让人感觉他这人太霸道,也太有失分寸了。 于是乎,他把眼神看向左江、王润华,包括一直不说话的黄维高。 正巧,黄维高也在偷瞄着他,两人眼神之间的碰撞,黄维高立刻意识到朱方觉的用意,清了清嗓子说:“既然是讨论,我也提出个人选,县委办的张令同志也不错,在县委办多年,任劳任怨,是该外放出去锻炼一番了。只是担任政府镇长,委屈他了。” 随即看向朱方觉,“朱书记,把张令同志放出去,你一定非常不忍心吧。” 朱方觉笑呵呵的点了点头,回应黄维高,“维高书记,你还真想把我身边的这头千里驹放掉啊,你这可是让我失去左膀右臂了。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慢悠悠说道:“我也不能耽误张令的前程,虽然我不舍得放他走。委屈就委屈,不管是党委还是政府,都是为群众服务的,都是为老百姓做事的,我在这里明确表态,我支持张令担任团结镇的镇长,我这里不设任何障碍,一路绿灯。” 听到朱方觉迫不及待的推出张令,荣自斌岂可善罢甘休,他也说道:“朱书记既然不顾私情,我也表明态度,我完全支持丰年任团结镇的镇长。” 一下子,一、二把手几乎同时把各自压箱底的底牌亮出来,而且双方阵营都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眼看着一场争夺大戏就要上演了。 厉元朗从头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 他已经习惯了常委会这种为了各自利益兵戎相见了。 其实在他心里,无论张令也好,隋丰年也罢,这二人都不是团结镇镇长的合适人选。 最主要一条,他非常怀疑,张令或者隋丰年能否把心思用到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上面。 说得直白一些,这俩人有一个肯真心去做实事吗。 他不说话,不发言也是无奈之举。 他手里倒是有个合适人选,只不过这人目前上位的难度相当大,可以说微乎其微。 这个人就是裘铁冒。 只是裘铁冒因为和牛桂花的暧昧关系被免掉官职,又由于身体原因尚在恢复期。 这些都在制约着厉元朗,但是他又不甘心。 怎么办?难道就真没有办法了吗? 第361章 舌战群口 现在的情势是,双方都推出各自人选,各执一词。 当荣自斌的话说完后,会议一度陷入冷场,没人搭茬也没人说话。 朱方觉作为主持人,自然不希望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一直没有表态的倪以正、李士利和厉元朗三人身上。 他首先对倪以正说:“以正书记,你对张令和隋丰年二人有何看法,不妨说出来。” 倪以正把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副老僧坐定的样子,慢悠悠说:“我还是那句话,我没有意见,他们两个谁当都可以。” 对面的荣自斌则冷着脸问:“没意见?你就是弃权了。” “弃权就弃权,我无所谓。”倪以正耸了耸肩膀,不再说话了。 他的话,对于朱、荣二人来讲,并不是很满意。 可没办法,倪以正毕竟是西吴县的第三号人物,地位在那摆着呢,大庭广众之下,总得留有余地,不能硬逼着他站队。 于是,朱方觉又把眼神拐向李士利,“士利部长,你是组织部长,对全县干部你是掌握的,你的话最有发言权,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李士利两手摆弄着签字笔,头不抬眼不睁的说:“我和倪书记一样,对此不发表看法。” 好嘛,这俩人之前肯定在私下里沟通过了,口径一致,明摆着不表态不站队,分明是在向朱方觉和荣自斌做出沉默的反抗。 朱方觉胖脸展现出阴云,只是不好发作,暗自却把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荣自斌则用充满玩味的眼神看向倪、李二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最后,朱方觉看向厉元朗,露出慈眉善目的表情,口气温和的说:“元朗书记,你的意见如何?” 其实,从朱方觉依次点了倪以正和李士利之后,厉元朗已经做好应对准备。 今天的常委会商议团结镇的镇长人选,目前态势来看,朱方觉和荣自斌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因此,急需新鲜血液注入。 倪以正他们三个,哪怕只有一人加入某一方的阵营,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倾斜到这一方。 关键是,倪以正和李士利都以不参与的方式选择了弃权。 厉元朗的态度反倒成为最重要一环。可以说,朱方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厉元朗身上,并不为过。 “朱书记,各位常委。”厉元朗环顾众人一圈,徐徐说道:“团结镇是咱们西吴县经济的排头兵,既然是选镇长,就应该选举一位懂经济有经验的干部担任。从这一点来看,张令和隋丰年两位同志都不具备,这对团结镇的发展和未来都是没有益处的。” 哗! 厉元朗的话刚落定,会场禁不住一片哗然。 好家伙,这位厉大书记可是真敢说,一句话否定的不止是张令和隋丰年,还有他们背后的朱方觉和荣自斌。 纪委书记同时不给县委书记和县长的面子,这在西吴县的历史上可是绝无仅有的。 你是省委领导的女婿不假,可你要懂得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 同时得罪一二把手,厉元朗今后还怎么在西吴县立足? 没有县委的支持,没有县政府的配合,你这个纪委书记怎么工作,别再弄个灰头土脸,可就得不偿失了。 就连倪以正和李士利都大感意外,本来三人中午吃饭时,基本上制定出应对之策,就是采取弃权方式,谁也不支持,谁也不反对,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偏偏厉元朗反其道行之,硬生生否决两个候选人,等于打了朱方觉左脸一巴掌,反手又抽了荣自斌右脸一下子。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你这不是不怕虎,你这是真的虎。 朱方觉闻听后,胖脸上的笑容以光的速度变化为阴沉沉的,感觉都能攥出一脸盆水来。 荣自斌也好不到哪里去,老脸黑的堪比包公。 “啪”的一声,他直接把手中的碳素笔往桌子上一拍,由于用力过大,直接把笔帽震飞,笔杆拍得稀碎。 转过脸来看向厉元朗,双目喷火的怒问道:“厉元朗,你这话我就不爱听。我问你,谁一生下来什么都会?还不是靠后天的学习和积累么。你担任纪委书记之前,还只是个乡长,现在做纪委书记还不是做的不错么。凭什么以你的臆断就否定我们的同志!你这样做,简直就是鼠目寸光,目中无人。” 朱方觉接过荣自斌的话茬,冷冰冰说:“荣县长说的非常有理。厉元朗同志,你可以像以正和士利那样,选择弃权,但是你不能贬损人,这是对我们同志极不负责任的做法。张令也好,隋丰年也罢,是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没有可以学嘛。谁规定我们任命干部一定要有本职位的经验了?要按这么说,你之前还没在纪委工作过,你还不能成为纪委书记了?简直是无稽之谈,奇谈怪论!” 真没想到,朱方觉和荣自斌两人,因为争镇长位子水火不容已久了。 但在对待厉元朗的态度上,难得出现一致。 黑脸白脸一齐上阵,大有不把厉元朗说得无地自容,羞愧难当不罢休的架势。 面对朱方觉和荣自斌的轮番炮轰,厉元朗却不急不恼,他不疾不徐的说道:“没想到我一个中肯的建议,却引来朱书记荣县长这么过激的反应。朱书记不是说了么,常委会是畅所欲言的地方,会上讨论会后不议论,怎么?到我这里就不行了?” 厉元朗略作停顿,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朱书记提出的人选是张令,荣县长则是隋丰年,我还有人选呢,我提议团结镇的裘铁冒同志,他在担任副镇长的时候,为老百姓做了许多好事,大家有目共睹。不能因为某些不白之事就把他之前的政绩否决掉。这样一心为民的官员,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启用,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此言一出,再次引来轩然大波。 谁都知道裘铁冒因何被开除的,和有夫之妇的牛桂花来往密切,并被人家丈夫举报,这样的人还能任用,而且是提上半个台阶,从副镇长到镇长,简直不可思议。 朱方觉立刻感受到,厉元朗不是来参加会议的,他就是一个搅局者。 “厉元朗,你是不是发烧说胡话呢。”朱方觉真是气急了,连厉元朗同志都不称呼了,直接叫他的名字。 “我看,不是发烧说胡话,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里胡搅蛮缠,胡说八道。”荣自斌更是气愤的一句好话都不说了,开始贬低厉元朗。 “裘铁冒是什么人,我相信在座各位都清楚,勾搭有夫之妇,他的人品就有问题。这样一个人,开除都是轻的,我认为,应该把他绳之以法,以儆效尤才对。” 说话的是房大法,厉元朗否定隋丰年,也是否定他,因为他是彻底支持隋丰年的。 “房副县长,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厉元朗反唇相讥,“裘铁冒生病住院,牛桂花守在医院多天,要是没有感情,她会这么做吗?” “还有,说他勾搭有夫之妇,并不正确。你们知不知道,牛桂花和她丈夫早就办理了离婚手续,只是为了便于照顾,牛桂花才和她前夫在一起生活。况且,裘铁冒担心影响到牛桂花和她前夫之间关系,对牛桂花的主动追求,一直没答应。同志们,试问这样一位心地善良有担当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重新启用,给他机会呢?” 厉元朗说完,会议再度冷场。 不为别的,是因为厉元朗所说的确有道理。 朱方觉暗中运气,正想做最后的反击,却意外听到,在会场某个方位,出现了一个声音:“我认为厉书记说的在理。” 第362章 原则问题上,决不妥协 发言的竟然是王润华! 大出所有人意料。 朱方觉怒了,王润华啊王润华,这个时候你瞎捣个什么乱。 王润华根本不在乎别人的反应,说话时还故意增加音调。 “我赞成的是厉书记提议人选的说法。既然这样,我认为,纪委办公室主任陈玉栋同志挺不错,这位同志在纪委工作多年,任劳任怨,之前也曾经担任过主抓经济的副乡长,能力绝对没问题。” 乱了,简直乱套了。 朱方觉听闻完,鼻子差点气歪了。 一个厉元朗不够,又多了一个王润华,关键王润华是支持张令的人,临阵倒戈,弄得朱方觉措手不及。 荣自斌真格的也坐不住了。 怎么回事?都做好撸胳膊挽袖子跟朱方觉大战一场的准备了,会开着开着,车头竟然跑偏了。 不行,一定要扭转过来。 于是他说:“润华部长,你瞎填个什么乱,陈玉栋在纪委好好做他的办公室主任得了。再说,程有利出事,陈玉栋顺理成章递进到副书记不香么,争什么镇长,纯粹瞎胡闹。” 王润华不甘示弱,扶着眼镜框竖起双眼,怒气冲冲道:“许你的秘书争,怎么就不许陈玉栋参与?你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你太霸道了。” “你说谁霸道呢,再说一遍!”荣自斌还想拍断碳素笔,结果一看笔已经烂得不成样子,干脆抓起来狠狠扔在地上。 乱了,又乱了。 朱方觉气得连连拍着桌子,不住吼道:“都给我少说几句,这是常委会,又不是吵架场,成什么样子。” 随后对厉元朗说道:“荣县长提到程有利的事情,让我想起来,纪委还缺一位副书记,我看今天一并讨论了。不过在讨论这事之前,还是要把团结镇镇长的人选确定下来。” “是的。”发言的是葛云辉,他说:“厉书记提到的裘铁冒,据我所知还在医院里睡着呢,他这种身体状况,恐怕难以胜任镇长之位吧,光这一项就不符合任用标准。” “葛副县长有所不知。”厉元朗高声说:“就在今早,裘铁冒同志已经苏醒,并且很快就会康复出院,他的身体没有问题。” 闻听到裘铁冒已经苏醒,黄维高的嘴角忍不住一抽,眯起双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书记说的是。”左江看向朱方觉,并说:“我看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干脆投票,用票数决定。” “我同意。” “同意。” “我也同意。” …… 接二连三传来同意的字眼。 朱方觉看了看荣自斌,得到对方点头肯定后,手往桌子上一拍,“好吧,投票。” 接下来,常委们以举手表决的方式,最终是张令获得四票,隋丰年也是四票,裘铁冒三票,最为可笑的是,陈玉栋只有一票,还是来自于王润华之手。 也就是说,这次镇长之选没有结果,谁都没获得足够当选的票数。 朱方觉彻底心凉,他想了一万个可能出现的结果,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本以为文墨抱病,他这边四票稳稳在手,即使得不到倪以正、李士利还有厉元朗的支持,但是超过荣自斌足够了。 谁承想,文墨带病参加,双方又回到同一起跑线。 他就想着拉拢倪以正他们三个人,哪怕其中一个同意,这次稳赢不输。 真正出乎他意料的是厉元朗搞这么一出,非但否决了他和荣自斌确定好的人选,还把一个患病的裘铁冒搬出来,生生搅了好局不说,招惹到王润华又弄个陈玉栋出来。 好你个厉元朗,诚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朱方觉即便不想说出来,可还是张开嘴巴,“团结镇的镇长人选,因为没有一人达到所需票数,暂时搁置,以后再议。至于纪委副书记,我的意思就是陈玉栋出任,办公室主任由厉元朗决定吧。” 王润华支持了张令,投桃报李,朱方觉就把陈玉栋提到副书记摆到桌面上,还了王润华一个人情。 “大家对于陈玉栋出任县纪委副书记有没有异议,没有的话,散会!”朱方觉根本不给其他人表态的机会,为的就是报复厉元朗。 他知道厉元朗没看中陈玉栋,要不然早就提陈玉栋了,不会等到现在。 你看不中,我偏偏提拔他,恶心死你。 朱方觉这么做,荣自斌乐观其成。 反正不就是恶心厉元朗么,朱方觉恶心完正好,省得他去恶心了。 “等等!”厉元朗摆手阻止道:“朱书记,你任命纪委副书记,为什么不听一听我的意见?你是知道的,我们纪委是个特殊部门,纪委副书记的任命不仅仅需要县委,还要市纪委认可。” “怎么,拿市纪委压我是不是?”朱方觉冷着脸,眉头皱一个疙瘩,“组织原则我不比你懂得少,市纪委通不过,我可以做工作,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都不等厉元朗说话,直接宣布散会。 然后,第一个起身离开会场。 其他人纷纷站起身,离去时都看着厉元朗,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惋惜者也有。 当人走的差不多了,倪以正过来拍了怕他的肩膀,埋怨道:“你这是何必呢,一起得罪俩,以后可怎么开展工作啊。” 厉元朗缓缓抬起头来,非常坚定地说道:“在原则问题上,我绝不会妥协。” “你呀。”倪以正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叹着气走了出去。 李士利刚想说什么,不过还是摇摇头,冲厉元朗摆了摆手,去追倪以正了。 朱方觉回到办公室,气哼哼的把手里的本子和笔全都扔在地上,嘴里大骂起来:“厉元朗你个混蛋,喂不熟的白眼狼,搅了我的好事,看我今后怎么治你。” 门外的张令,虽然在写着东西,其实心早已经飞到会场了。 不过看到老板回来时的那张脸,还有在里面摔东西的声音,他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没有定下来,不禁大失所望。 朱方觉发了一通火,坐到椅子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他在思考下一步的打算。 对,给沈书记打电话,要想陈玉栋上位,还要征得纪委徐忠德的同意。 这位黑脸包公可不好惹,他去说服徐忠德基本没戏,不过要是沈书记出面的话,应该会好办。 想了一想,朱方觉拿起红色话机直接拨打了沈铮办公室的号码。 他没有通过沈铮秘书,完全是撞大运。 运气不错,沈铮此时正在办公室,很快接听。 朱方觉便把刚才在常委会上发生的一切,以简短精炼的语言汇报给沈铮听。 等他说完,那边才传来沈铮的话语。 “王书记入局基本定了。” 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把朱方觉听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他入局关我什么事? “下周末,叶家姑娘和王松要在京城王家举行订婚仪式,我要参加,厉元朗也要去。” 沈铮又徐徐说道。 厉元朗要参加王书记儿子的订婚仪式? 朱方觉大脑一时不够用。 沈铮生气地说:“我记得告诉过你,厉元朗的妹妹叫叶卿柔,是叶明仁的女儿,她和厉元朗是同母异父,你怎么记不起来,是不是老年痴呆。” 啊! 朱方觉吓出一声冷汗,领导要是这么说话,可就是发怒了。 他马上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道歉,不时拿纸巾擦着脸上的汗珠。 “我可警告你,今后和厉元朗要好好相处,不希望他帮你说好话,可也不要让他说你的坏话,懂不懂!” “懂,我懂。”朱方觉如梦初醒,刚才还想着报复厉元朗。 这一刻,他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行事了。 第363章 格局和眼界 朱方觉认为,厉元朗就属于那种做糖不甜做醋酸的人物。 省委书记的儿子是他的妹夫,这次如果趁着上京城的机会,在王铭宏眼前说几句自己的坏话,那样一来,后果将是非常严重的。 由于县委书记位置的重要性,任命县委书记分为两种。 一种是党代会召开时,以无记名投票方式选出县委委员,然后县委委员在召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选举出县委书记。 另一种则是在党代会闭会期间,由上级任命。 但是这个上级可不是市委,而是省委。 这里又有两种情况出现。 一个是由市委推荐和建议,经省委组织部审查,报请省委常委会决定。 宣布时,要提到经省委、市委决定,某某任县委委员、常委、书记。 还有一个是从省直部门空降或者异地调入,由省委组织部考察,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宣布时,直接提到省委决定,这里不会提到市委。 综上所述,县委书记是省管干部,是由省委组织部掌握的。 即便如此,县委书记也不敢得罪市委书记,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关键还有一点,市委有向省委推荐权和建议权。 所以说,市委书记也好,省委书记也罢,朱方觉是哪一尊大神都不敢得罪。 听到朱方觉态度不错,沈铮同情道:“这事也怪我,要知道厉元朗这么难缠,当初就不应该同意他去西吴县,给你无端增添烦恼。” “这事怪不得沈书记。厉元朗是个刺头,我多次为他出头,给他擦屁股,可他不领情不说,还在今天的会议上跟我唱反调,否决我提名的人选,实在太可气了。” 朱方觉忍不住大倒苦水,把怨气都撒出来。 “哦,对了,”沈铮想起一件事,便说道:“关于这个镇长的位置,我的意思你还是不要争了。” “不争了?”朱方觉大吃一惊,不知道沈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 “对,不争。”沈铮非常笃定说道:“也不知道隋丰年是怎么把金维信给维护住了。刚才他还在我这里提到过隋丰年的名字,说这个年轻人不错,应该给他加一加担子之类的话。金维信是金老爷子非常器重的孙子,老爷子虽然退下多年,余威犹在,不能不重视。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怪不得,荣自斌敢于在这件事上寸步不让,敢情人家后盾是出了力的。 只不过沈铮虽然贵为市委书记,也得到省委王铭宏书记的青睐。 怎奈金维信身份太过耀眼,沈铮就是不给鲁为先的面子,对待金维信还是礼让三分的。 唉,真是可惜了。 旗鼓相当之下,让他认输,还真有点不甘心。 与此同时,荣自斌回到办公室,心情却没有朱方觉那么坏。 原因无他,厉元朗这次不止得罪了他,也把朱方觉得罪个彻底,一想就觉得有意思,好玩。 朱方觉以前一直是支持厉元朗的,关系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现在这二人闹崩了,正好借着朱方觉的手,好好惩治厉元朗一番,省得他总跟自己作对。 隋丰年眼见老板心情超好,屁颠颠敲门进来,借着倒水的由头探听常委会的虚实。 “丰年啊。”荣自斌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大背头,笑着说:“你的事情暂时没有结果,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隋丰年一听,差点没气出痔疮。 老板这是咋了,自己事情没定下来,却把他乐成这样,不是喝了假酒给喝傻了吧。 “你是不知道,今天在会上,厉元朗把你和张令全都否决了,却把裘铁冒搬出来,想让他当团结镇的镇长。裘铁冒是啥人?一个生活作风严重不检点的人,一个被开除的人,他怎么有资格参与竞争?这下可把朱方觉惹恼了,背后摆了厉元朗一道,硬生生要把厉元朗不同意的陈玉栋推上纪委副书记,就是给厉元朗上眼药,恶心他。” 提及此事,荣自斌心情超好,脸上红光乍现,小烟一叼,隋丰年赶紧给他点上。 喷出一个硕大眼圈,荣自斌眯缝起双眼,喃喃自语:“厉元朗和朱方觉闹掰,未见得是坏事。” 隋丰年不明所以,懵头转向的问:“老板,您的意思是……” “让我想想……”荣自斌摆了摆手,“你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尽管心里有一百二十个不愿意,隋丰年还是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把门带上。 他知道,荣自斌把他撵出去是假,暗中通话才是真。 实话实说,隋丰年真想留在门口偷听一下,荣自斌会说些什么。 但秘书偷听领导讲话是大忌,哪怕之前你多受领导赏识,一旦被发现,将会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试想,谁也不会希望身边有个小特务出现,时刻盯着你,那得多可怕。 犹豫再三,隋丰年还是恋恋不舍迈动脚步离开,一步三回头,就好像荣自斌办公室的门有多吸引人一样。 而此刻的荣自斌在听到隋丰年走开的动静后,抓起话机拨了一连串的数字键后,把话机放到耳边,静等着对方回音。 “部长好,我是自斌。” 对方传来金维信平重的声音:“自斌啊,什么事?” “是这样,刚刚开完常委会,讨论团结镇的镇长人选问题,会上,厉元朗和朱方觉发生了不愉快……” 荣自斌竹筒倒豆子,将常委会上的情形大致讲了一遍,着重讲述了朱方觉还有厉元朗。 “哦?有这事?”金维信很是吃惊,沉吟片刻说:“自斌,我上一次就跟你说过,不要和朱方觉的关系搞得太僵,这样对你,对谁都没有好处。一切要以大局出发,不要总把眼光放在你自己的小圈圈里。” “隋丰年是你的秘书,提拔你熟悉了解的人没有错。可你在提拔他之前,应该考虑隋丰年是否适合这个位置。团结镇是西吴县最强最好的大镇,把这样一副重担交给他,他能不能做好?” “文墨这次调过来,我其实是不赞同的。他在区政府长期做服务性工作,缺少基层经验。如果文墨和隋丰年搭班子,他们两个都缺少这方面的经验。统领一个乡或许可以,但是管辖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大镇,我心里是没底的。” “再者,文墨是我弟弟举荐的,隋丰年又是你的秘书,他们两个难免会有我们金家人的烙印,会引起外人诟病。” “厉元朗这人我是了解一些的,他这个人还是很正派的。他提到姓裘的那个人,应该是出于公心,而不是私利。这人以前就担任过副镇长,经验能力应该是有的,他这个提议,绝不是无中生有无理取闹。” 荣自斌等金维信说完,马上揭发说:“部长你有所不知,裘铁冒生活作风有问题,他和有妇之夫长期勾勾搭搭,就因为这个事被开除了。还有,他身体抱恙,正在医院养病,您说这种人能当镇长吗,厉元朗简直就是开弥天玩笑。” “你说的这些都落实了吗?有没有石锤证据?”金维信冷言问道。 “这……”荣自斌一时语塞,他没有做过调查,自然回答不上来。 “自斌啊,你哪里都好,就是总拿有色眼镜看人这点不好,非常不好。”金维信批评说:“作为县长,你要想往上走的更远,一定要有胸襟,要有格局,什么事要多顾全大局,少为自己考虑。” 听着金维信的这席话,荣自斌沉默了,心情也糟糕到极点。 本以为金维信会为他撑腰打气,万不成想挨了一顿委婉的批评。 就在他萎靡之际,金维信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感到十分吃惊。 第364章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隋丰年到底适不适合团结镇长的位子,我希望你仔细掂量掂量。还有你的做法,需要认真反思。” 荣自斌无言以对。 他明白金维信的意思,不要想着隋丰年争夺镇长之位,关键这个位置他隋丰年能不能干好,这才是重要的。 一直以来,不少领导干部为了一己私利,总想着拉帮结派,为自己身边营造出一批死忠粉追随,目的无非是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但是这样,很容易凭空制造出诸多矛盾,经常闹得不可开交,大把的精力全都放在无端的内讧上面,哪还有心思发展经济,改善民生。 朱方觉和荣自斌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本来么,县委书记和县长级别一样,只是在党内排名县长略逊于县委书记一筹。 基本情况是,书记管官帽子,县长管钱。 平时大家各管一摊,彼此相安无事。 不过只要有一方插手另一方管辖事务,就容易起争端。 就拿现如今竞争团结镇的镇长之位来说,荣自斌就属于插手朱方觉的人事权,而且性质还很严重。 不仅仅是插手,他还要压制朱方觉,挑战县委书记的权威! 以下犯上,是非常严重的政治事件。要不是有金维信和鲁为先给他做后盾,荣自斌很有可能被调离现有位置,发配到清闲部门坐冷板凳。 金维信嘴上没有明说,实际上已经给荣自斌敲响了警钟。 谁都有底线,也都有不可逾越的红线。 荣自斌正在一步步的触碰朱方觉的底线,离着红线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朱方觉是沈铮的嫡系,西吴县更是沈铮的后花园。 荣自斌在这里兴风作浪,朱方觉可以忍,沈铮还能不能继续忍下去,这些都是未知数。 金维信听到荣自斌默不作声,知道他的话起了作用,便说:“自斌,你要好好想一想,多扪心自问,最近一段时间,你做的事情的确有些过分。沈铮书记为此单独找我谈过一次,含蓄表达了对你的不满意,还有意无意的提起,信访局的局长就要到站了,问我有没有合适人选。” 荣自斌闻听,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乖乖,沈铮该不会向自己下手,调动位子吧? 信访局可是个头大的部门,维稳的事很闹心,干好了没奖励,干不好净受气挨骂。 在政府所有委办局的优差排名中,经常在后几位徘徊。 “自斌,你以后可得注意,切不可再意气用事,要懂得收殓。沈铮这次是敲打你,下一次什么样,谁也说不清楚。” 荣自斌很是认真的听完金维信的这番话,心里也在品味,在思考,在琢磨。 尽管他十分不情愿,最终还是说出来,“部长,我……我明白了,这次团结镇的镇长位置,我不争了。” “这就对了嘛。”金维信满意地说道:“你有这样的态度我很高兴,另外嘛……” 他略作踌躇,说:“下周末是老爷子八十八岁的寿辰,你和鲁市长一道去京城见一见老爷子。不过我可有言在先,去归去,不许带任何礼物。老爷子是老派干部,最不喜欢送礼那一套,你要是把他惹急了,拿拐棍抽你我可拦不住。” 要我去京城见金老爷子! 荣自斌很怕自己听错,不会是真的吧? 怕不真实,他还偷偷掐了自己一把,疼,真的很疼。 整个谈话内容,只有这事荣自斌才算听到好消息。 最后,金维信似乎想起什么,临了还加上一句:“你把你的秘书小隋也带上,让他长长见识。” “好,我一定。”挂断电话的荣自斌,激动的心情久久未能平静。 过了好一阵子,他这才把隋丰年叫进来,很正式的说道:“丰年,这一次团结镇的镇长咱们让给张令了,不争了。” “什么……”隋丰年大脑一时不够用,本能的问道:“为什么啊?” 荣自斌面露不喜,“用不用我再告诉你一遍,你没有听懂是不是?” “不是,老板,我、我就是随口一问,对不起老板,我错了。”隋丰年在荣自斌面前没有反对的资本,只有无限的顺从。 “知道错就好。”荣自斌气哼哼的说道。 不过,打了一巴掌,甜枣他还是要送的。 “下周末你跟我出一趟差,去京城见一个人。” 见荣自斌的态度缓和,隋丰年这才战战兢兢问,去见什么人? 荣志斌的身体随意往后一靠,非常得意的感叹道:“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者,金老爷子。” 金老爷子! 隋丰年惊讶的程度绝不亚于荣自斌刚才的反应。 那位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吗?七人小组成员之一。 乖乖,那可是高级领导人,即便退下来多年,自己有生之年能够见到这种只有在电视新闻里才能看到的人物,也不算来此世界一遭。 “记住,这件事不许外传,这可是有重要规定的高级活动,走露了风声,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的。而且,这是我为你争取来的机会,你一定要懂得珍惜。” “我会的,一定。”隋丰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深深给荣自斌鞠了一躬,连连说:“谢谢老板给我的宝贵机会,我一定把握住。” 当天下午下班前,有人看见荣自斌走进朱方觉的办公室。 至于二人在里面谈了什么,外人不知道,反正里面没有争吵声。 最出人意料的是,谈完后,朱方觉还亲自把荣自斌送到门口,并且握了半天手,各自脸上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县委书记和县长和解了? 这个消息绝不亚于神十二上天,似乎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西吴县的每个角落,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当厉元朗听到这则消息时,他正在医院看望裘铁冒。 时隔一天,裘铁冒恢复得相当不错,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了。 说话还是力气不足,声音小的如同蚊子。 好在有牛桂花在旁边充当翻译,厉元朗不至于猜。 前几句他非常感谢厉元朗,没有厉元朗,他这条命可就交代了。 后来,他索性用力抓住厉元朗的手,嘴唇干张着说出几个字:“卧龙山,有、有问题……” 看他非常激动,身旁的仪器跳动不停,厉元朗连忙劝解道:“铁冒同志,你不要着急,等你病养好了我们在谈。你现在的任务就是休息养伤,好不好?” “好。”这个字几乎是从裘铁冒的肺腔里挤压出来,牛桂花直着急,紧紧抓住裘铁冒的袖子,不停劝慰:“好了铁冒,厉书记懂你的意思,你要听厉书记的话,不要在激动了,这对你的身体不好。” 厉元朗连忙安慰裘铁冒几句,眼见在此多停留不利于他的病情恢复,马上起身告辞。 在病房门口一再叮嘱韩卫等人,密切注意裘铁冒周围的动向,不可掉以轻心。 这边正和韩卫说着话,就见张全龙急匆匆走过来。 厉元朗知道张全龙找他肯定有事,一使眼色,二人先后走出医院大门。 坐进厉元朗的车里,张全龙从包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厉元朗。 “这是什么?”厉元朗接过来问道。 “按照你的要求,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郑海欣那天在乌玛县的遭遇的确有被人设计好的嫌疑。你看看这几张照片,这个穿连衣帽的男子,戴着墨镜和口罩,蹲在郑海欣的奔驰车旁边,他装成系鞋带的样子,实际上是往车轮胎上按了一枚钉子。” 顺着张全龙手指的位置,厉元朗仔细辨认,终于发现了端倪,正如张全龙所说,这小子按钉子的隐秘动作,还是被高清摄像头捕捉到。 “我们始终观察他的行动轨迹,发现他在服务区上了一辆黑色本田。” “本田车?查到消息了吗?”厉元朗连珠炮似的急切问道。 第365章 午夜突袭 “查到了。”张全龙肯定中略带遗憾,“不过那是辆套牌车,信息全是假的。” “原来是这样。”即便厉元朗早就猜到会是这种结果,可真正听到后,还是略微有些失望。 “如此一来,我估计那个修车厂也是假的,包括那个修车人。” “书记猜的准确。”张全龙说道:“那家修车厂倒是真的,存在有十来年了。据修车厂老板交代,就在前两天有人找他,说想要租他的修车厂用几天,价钱给的相当高。” “这些人租修车厂就是为了给郑海欣的车安装定速火弹还有那个错误的导航系统。”厉元朗分析道。 “的确是这样。” “你按照修车人的模样,查过这个人了?” 张全龙答道:“已经查过,身份证自然是假的,不过这人的模样和一个刚出狱的罪犯很像,最终我们通过数据库找出来。他叫吴广顺,四十六岁,之前因为盗窃车辆被判了十年,出狱不到三个月。” “还有。”张全龙接着说:“吴广顺之前和林学志是同一个监号的,他们是狱友。” “租修车厂的人里面,有没有发现林学志?” “没有。”张全龙回答的相当干脆。 即使没有,厉元朗相信,林学志肯定也参与其中,就是不知道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又把那个蹲在地上给郑海欣轮胎按钉子的嫌疑人仔细看了一遍,稍一回想,连连点着那个人的脑袋说:“我怀疑这人就是林学志。” 厉元朗见过林学志,即使他把脸捂得像个粽子一样,但是他的身材和轮廓,依然逃不过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张全龙拿过来看了看说:“我这就回去找高手仔细甄别,如果真是他,我们最起码有了侦破方向。” 不管怎么说,厉元朗通过这件事完全可以确定,林学志一伙针对他,针对郑海欣,应该和西吴县关系不大。 林学志固然是西吴县人,可他的经历却跟西吴县关联很少,唯一的关联就是林芳曾经出面救过他而已。 老张那边已经查清楚,林芳和林学志是远亲,按照辈分,林芳比林学志还大一辈儿。 除了林芳动用权力通过万明磊的关系,违规释放林学志之外,并没有发现她和林学志还有其他瓜葛。 可以理解为,林芳碍于亲戚原因,才出面救的林学志。 仅凭这一点,抓她违规操作倒是没有问题。 不过厉元朗不想这么做。 不是他不讲原则,而是他不想过早触碰林芳。 他总觉得,那天在广南意外发现林芳和隋丰年在一起,绝不只是秘密接头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其他隐情。 打草惊蛇,把蛇吓跑,不是聪明人该有的行为。 之前,张全龙已经在寻找林学志了,结果是没有进展。 这很正常,林学志差点害了厉元朗,又要谋害郑海欣的命,这些可都是掉脑袋的死罪,他还敢大张旗鼓的露面,不是疯子就是傻子。 他在暗处,警方在明处,这给侦破带来不小的难度。 “还是内紧外松,这样查找起来不费劲。” 张全龙点头赞同,随后离开去办他的事了。 午夜,守在裘铁冒病房门口的韩卫和两名同事,采取倒班方式紧盯着病房里的动静。 这间病房只有两张床,有独立卫生间,条件还是蛮不错的。 韩卫和另一名同事先去睡觉,到了凌晨一点左右点,韩卫提前来接班。 人最困的时候就是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他的那位同事此刻强打精神,不住眨着眼睛抵御困意一遍遍来袭。 “你去睡吧,我在这盯着。”韩卫拍了同事肩头,并且透过门上小窗户往里面扫了一眼。 咦!牛桂花呢? “上厕所了。”那名同事回答道。 牛桂花在农村生活久了,不习惯独立卫生间的坐便,更青睐于公共卫生间的蹲便,所以经常去那里上厕所。 “去了多久?”韩卫问道。 同事看了看手表,哈欠连天的回答道:“差不多二十分钟。” 韩卫小声嘀咕着:“时间有点长。”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见牛桂花边走边捏着额头,不住打着哈欠过来,也没瞅韩卫他们,侧着身子直接推门走进病房。 那个同事站起身来,抻个懒腰说:“你守着吧,我真是困极了,去睡了。” 韩卫点了点头,手插在裤兜里走到门口,刚想往里面看一眼,只听得“啪嗒”一声响,病房的灯却突然闭上了。 按照要求,裘铁冒这间病房要彻夜有光亮,主要是方便于韩卫他们值守照看。 不对!韩卫猛然爆发的直觉告诉他,有问题。 赶紧一拽门把手想推门进去。 愕然发现门被从里面反锁上了。 他冲里面高喊两声“开门”,没有任何反应。 刚要离开的那个同事急忙跑过来问怎么回事? “把门撞开!”韩卫往后退了一大步,之后迅速往前跑并飞起一脚直接踢向门板处。 他力道十足,只听得“咔嚓”一声巨响,本来不厚的门板被踢出来一个大洞。 韩卫的那只脚已经踹进去,在同事的帮忙下,他把脚抽出来,而后右手通过窟窿在里面寻找着门栓。 然而此时的病房里,却有人用脚不住踢打着韩卫的那只手。 同事见状,马上掏出六四,用枪把砸碎小窗玻璃,对着里面高喊:“把手举起来,再敢反抗我可就开枪了。” 万不成想,随着他的声音发出,里面竟然“欻”的一声,飞出来一样东西。 “小心!”正在跟里面人动手的韩卫大喊一声,并用身体撞了一下身旁的同事。 只听得“嗖”的声响,一件闪着白光的匕首,从同事耳边飞过,直接撞到白墙上面,发出“叮当”动静,掉落在地。 好险! 那个同事禁不住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不是韩卫这一下,以匕首的力道非得扎在他的脸上不可。 那样的话……不敢想象。 危急关头也来不及多想了,同事拉动枪栓,让韩卫赶快闪在一边,对准门把手啪啪两声枪响,发出耀眼火舌,门把手瞬间成为废品,碎落掉地。 韩卫这会儿一把撞开门,随手打开病房里的灯。 只见此时,一名男子穿着牛桂花的衣服,手里攥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按在躺在病床上的裘铁冒脖颈处,阴森森地威胁道:“别过来,胆敢过来的话,老子一刀结果了他!” 裘铁冒瞪着双眼,死死盯住那个人,刚要说话,却见那人用匕首微微一用力,怒喝道:“别他妈的动,动一动老子让你分分钟见阎王!” 随即对着韩卫和他同事吼着,“你们赶紧退出去,还有你把枪扔过来,快点!”说着,他手上的力道增强了一些。 被锋利刀刃割疼的裘铁冒忍不住“啊”的叫出了声,韩卫只得答应后退,并示意他同事把枪扔给那人。 此时,听到声音的另一名同事也悄然赶到,不过他并没出现在那人的视野之内。 而是偷偷潜入隔壁另一间病房里,偷偷爬上阳台窗户,并从腰间掏出一把六四…… 单说这边,那人穷凶极恶,面露狰狞,一边逼着韩卫等人往外撤出病房,同时从衣服内兜掏出个针头,准备打进裘铁冒点滴的滴管里。 “住手!”韩卫大叫一声,并冲着病房窗户外使劲抽了一眼。 那人被韩卫这一叫吓得手一哆嗦,针管同时掉在地上,并本能的回头去看身后的窗户。 这一切的虚张声势,都是对韩卫接下来一连串的行动做铺垫。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韩卫一个箭步冲上来,腾空而起,对准那人的脑袋狠狠踢过去…… 第366章 暗露杀机 只听得“啪”的声音响起,伴随“哎呀!”的惨叫,那人躲闪不及,被韩卫势大力沉的这一脚踢了个正着,身子往后一仰,倒退几步,直接撞向背后的窗户上。 同时,韩卫的另一同伴一脚踢碎窗玻璃,想从这里进入病房参与解救行动。 无巧不巧的,那人后仰的路径正好对准了碎玻璃的窗户上。 满是碎玻璃碴子的铁窗户框,犬牙交错的玻璃茬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刀尖,个个泛着寒光。 其中一个又长又细,尖头朝上,而那人的后脖颈则直接杵在这个这块碎玻璃上。 “扑哧”一声,从后脖颈插进,喉结处伸出来,尖细上面沾满鲜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流淌。 那人都来不及发声,眼睛瞪如铜铃大小,眼珠一动不动,渐渐地,黑眼仁变少,白眼仁增多。 手脚经过一阵抽搐后,双臂垂下手掌的五指散开,全身松懈下来。 “不好!”韩卫落地后暗叫一声,过来一探鼻息,对俩同伴摇了摇头,“死了。” 随后他又查看裘铁冒,还好,裘铁冒只是脖颈处有轻微的划伤,出了一点血,人没大碍。 只是他一个劲儿的用手比划,老半天才挤出“牛桂花”三个字。 一忙起来,怎么把她给忘了。 韩卫让同伴留在此地,他则快速跑向公共厕所,挨个门翻找,终于在一间地上,发现了早已昏厥的牛桂花。 她只穿着衬衣衬裤,外衣和裤子是被那人剥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假扮成牛桂花潜入病房。他拿的注射器里,一定是要置裘铁冒于死地的东西。 这一切发生在后半夜,厉元朗这时候才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听到韩卫的大致讲述,厉元朗急忙穿衣下床,迅速赶到医院。 而这会儿,张全龙带领县公安局的法医技术人员已经赶到,正在现场做相关勘查。 “书记。”张全龙汇报说:“玻璃碴子直刺入这人的喉管,当场毙命。” “刺客的身份搞清楚了吗?” 张全龙点头道:“经过核实,这人就是网上通缉已久,绰号‘黑狼’的职业杀手。手上十几条人命,我们警方追查他大半年,没想到他竟然秘密潜入西吴县,要暗杀裘铁冒,最终死于这次意外。” “的确是意外。”厉元朗赞同的点着头。 黑狼以擅长狙杀闻名,如果被他锁定目标,存活下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使用狙击步枪,而是采用假冒牛桂花的方式企图暗害裘铁冒。 要不是韩卫发现及时,裘铁冒凶多吉少。 注射器里的液体已经被拿走化验,据法医初步观察,这东西极有可能是青化钾。 这东西具有高毒性,人体摄入50至100毫克,即可引起猝死。 看来,黑狼的幕后金主,是要把裘铁冒置于死地。 他们越是这样做,反而更加印证裘铁冒的重要性。 县医院不能再待了,这次死里逃生,保证不了还有没有下一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 把他安顿在哪里,既安全又保密,是摆在厉元朗面前的头等大事。 猛然间,厉元朗想到一个地方。 燕游山疗养院,对,就是这里。 首先,燕游山疗养院经常接待省市官员休养,安全保卫方面尽可放心。 其次,疗养院隶属于省医科大学,设备齐全,医疗水平高,对于裘铁冒后期的休养很有帮助。 关键是,这里在甘平县境内,距离西吴县路途稍远,危险性自然就低。 综合各方因素考虑,燕游山疗养院绝对是最佳首选。 打定主意,厉元朗等到天亮后,联系到了燕游山疗养院的院长。 当年水庆章在此住过数日,包括之后叶文琪开车受伤,厉元朗也把她安顿在这里。 几次接触下来,那位院长竟然还记得厉元朗。 寒暄几句,厉元朗把告诉他,想安排一个人到那里住上一段时间。 此时正值深秋,即将进入初冬。不是疗养院的旺季,有许多空房间和空床位。 院长当即答应下来,什么时间来,来多少人都可以,他会安排人接待的。 事不宜迟,当天吃过早饭后,县医院的救护车载着裘铁冒和牛桂花,韩卫带领三名便衣开着一辆轿车紧随其后,直接驶向燕游山疗养院。 安顿完这件事,上班时间也到了。 他刚一踏进办公室,胡喜德便急匆匆敲门进来。 罗阳最近忙着装修婚房,按照厉元朗的要求,他到单位基本上点个卯就成,剩下的时间自由支配。 其实,罗阳这人不坏,就是脑袋木了点。 领导照顾你,你也应该有点规矩才是,最起码要把手头工作做好,询问厉元朗的确没事之后再走不迟。 可是他呢,桌上的一堆文件没有处理分类,害的厉元朗只能自己去做。 好在厉元朗曾经是秘书出身,这点事情手到擒来,轻松不费劲。 说实话,罗阳不是合格的秘书,厉元朗对他能够容忍,更多的看在苏芳婉的面子上。 小丫头和罗阳修成正果,厉元朗乐见其成。 再有,苏芳婉举报蒋玉帆和郭四河,受到不公平的报复,厉元朗也想通过此事对她给予另外一种方式的补偿。 几天没见,胡喜德眼窝深陷双眼通红,人憔悴许多,显然最近没少熬心费力。 “书记,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一个?”不等厉元朗开口,胡喜德率先送给他一道选择题。 “先听好的吧。”厉元朗双手抱着保温杯,平静的回应。 “好消息是,我们发现了米成良。” 厉元朗微微一笑,“坏消息就是你们没抓到他是不是?” “书记你猜的太准了。”胡喜德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米成良果然没有远走,就躲在元索镇一个偏僻小山村里给别人放羊。 因为这里招人不需要身份证明,说白了只要有胳膊有腿不把羊放丢了就成。 自然了,给的待遇也低,一天管三顿饭,工钱勉强只够零花。 胡喜德从别的渠道得知米成良的落脚处之后,马上带人赶过去。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米成良先他们一步跑了,胡喜德赶到时,就剩下一群没人管的羊了。 原来是这样。 厉元朗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没有急于点燃,而是拿在手里反复在桌面敲击着。 胡喜德知道,这位厉书记又在想事情了。 他没有打扰,捧着茶杯自在的喝起茶水,静等厉元朗的分析结果。 “我认为,米成良躲着我们的原因在于,他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我们代表的是谁。”厉元朗循循说道:“之前他被隋丰年折磨够呛,心里已经对政府失去信任。所以他会认为,隋丰年不会对他善罢甘休,只要他一露面,就会对他下手。他极大可能把我们当成隋丰年派去的人了。” 停了一停,厉元朗果断指出,“我估计过不久他有可能再次回来,暗中观察。喜德,我觉得咱们现在按兵不动,不要逼他太紧,这样反而容易把他吓跑。” “书记,你的意思是……先不要查他的行踪了?”胡喜德有些不解。 “对,只有咱们放松,米成良才有可能回来,你不把大门敞开,他怎么进来?” 胡喜德连连点头,消化着厉元朗的话语和含义。 “不过我始终奇怪,按说米成良只是个普通农民,手串这种稀世文物,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提出疑问的厉元朗,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久久未曾散去。 第367章 点醒 胡喜德马上来了一个大胆猜测,“是不是盗墓得来的?” 厉元朗为之一笑,“西吴县又不是古都,哪来的古墓。只是……”他拖长话音道:“你的想法倒是给我提供一条思路。” “不想他了。” 厉元朗换个话题对胡喜德说:“喜德,你最近实在太辛苦,我已经向县委和市纪委申请,给你们请功。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让大家好好休息休息,放松放松。” “谢谢你的好意。”胡喜德摆了摆手,“书记你有所不知,我这人只有办案子才会兴奋,真让我歇下来,非得憋出病来不可。我老婆说,我天生就是个工作狂人。” “看看,你老婆这是对你有意见了,回去多陪陪爱人和孩子,多照顾家庭。干工作可以,但也不要忘记家人,他们可是我们的坚强后盾啊。” 和胡喜德说了一会闲话,直到有电话进来,胡喜德这才告辞离开。 话机里传来的是倪以正的声音:“元朗,告诉你一个消息,隋丰年退出,张令上位。士利那边已经给张令走组织程序了。” “噢?”厉元朗剑眉挑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刚才,士利告诉我的。怎么样,吃不吃惊意不意外?” 当然意外了。 隋丰年的退出,就等于荣自斌主动低头认输,这跟他一直秉承的嚣张霸道截然相反。 是荣自斌的胸怀变宽了,还是另有原因? 张令成为团结镇的镇长,怎么也好过隋丰年。 不说隋丰年和莫有根有来往,单说他对待米成良的这件事上,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登上更高领导岗位。在厉元朗这里,就不能同意。 倪以正接着说:“荣自斌低头,我担心他会不会和朱书记达成某种平衡……” 所谓平衡,不就是私下交易吗?只不过倪以正不好直说罢了。 倪以正绝不是空穴来风,这种现象常有。双方为了达到各自目的,一方妥协,另一方为了安抚,会以其他方式给予补偿。 就比如这次,张令成功上位,朱方觉会不会以另外方式送给隋丰年对等补偿呢? 这是卖给隋丰年一个面子,更是送给荣自斌一个宽阔台阶。 “能是什么平衡?”厉元朗知道,倪以正消息比他灵通,他说的不是百分之百,也有九成把握。 “我还真不知道。”倪以正说:“下面乡镇的位子基本上满了,局一级的也没什么好去处,不过……” “倪书记,有话请直说,咱们之间不用藏着掖着。”厉元朗真诚地说。 “你们纪委不还是有个副书记空着吗,正科级实职,你要早点定下来,我担心有人惦记。” 一句话点醒厉元朗,莫不是隋丰年或者说荣自斌看上这个位置了? 纪委不同于其他部门,有其特殊的独立性。 虽然没日没夜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将来上升空间大,前程很可观。 更有不少地方,纪委书记直接升任党委书记,副书记去基层担任一把手的先例。 别看这次隋丰年在团结镇的镇长争夺上折戟沉沙,如果坐上纪委副书记的位子上,熬上个一年两年,照样不耽误晋升。 挂断电话,厉元朗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枯黄的树叶,以及一片枯败景色,陷入沉思。 半晌,他返回来,拨通了郑重的电话。 “徐书记现在忙不忙?” 郑重说道:“徐书记正在会见客人,你过一会等我电话。” 期间,俩人自然而然聊到郑海欣。 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厉元朗将张全龙发现是有人设计要害郑海欣一事,前后经过讲述出来。 “谁这么大胆,敢害我小姑的性命!”郑重义愤填膺,牙咬的咯吱吱作响。 “目前只锁定一个人,但是找不到他。” “需要我做什么?”郑重直来直去的问道。 “暂时先不用,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开口的。” 厉元朗觉得先让张全龙这边暗中去查,若是郑重插手的话,动静太大怕引起对方警觉,打草惊蛇前功尽弃。 正说着话,郑重告诉他客人已走,他现在就去找徐书记询问。 没多久,得到肯定回答,厉元朗才把电话直接打到徐忠德办公室座机上。 简单寒暄后,厉元朗直入主题,谈到县纪委副书记空缺之事,以及他的担忧。 徐忠德听完,颇有深意的说了一件事:“前段时间,我看了一则报道,说东北某地发现发现一只野生东北虎,伤人伤牲畜,非常危险。后来经专业人士采取专业手段制服,抓住了这只老虎。隔离后,又把老虎放了,说是要保持食物链的完整性。” “这只老虎回归自然后,行走于多地的深山老林,甚至还跨省流动。消息一出弄得人心惶惶,所过之处,当地更是出动大批人员和警力,为的就是防止老虎再次伤人。” “元朗你说,这个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 厉元朗没有回答,他知道徐忠德这句话是自问自答。 “我认为这是劳民伤财的行为。既然知道老虎的习性,就应该把它圈养起来,当地有东北虎基地,有完善的人工饲养体系。放虎归山,必有后患。仅仅因为食物链的完整性,搞得兴师动众,浪费了社会资源不说,还容易在老百姓中造成恐慌,影响到人们的正常出行和生活。” “这就是拍脑袋行为,属于屁股决定脑袋,我对此是不赞成的。” 他又说:“就好比你现在的情况,朱方觉极有可能为了搞平衡,答应荣自斌的某种条件,达成利益均换。纪委虽然苦点累点,但上升空间大,对于那些想要往上爬的人来讲,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本来你手里就没有合适人选,即便有的话,我想通过的可能性并不大。如果朱方觉提出来把隋丰年安排这个位置,你在没有合适的理由下,擅自阻拦,不仅拂了朱方觉的面子,也得罪了荣自斌。同时和县里一二把手交恶,这对于你今后开展工作极为不利。” “诚然,我可以通过市纪委给你派去一名得力人选,不过如此一来,弊大于利,对你,对市纪委都有不好的影响。” “其实,把隋丰年放到纪委副书记的位子上也没什么不好。在你眼皮子底下,总比看不到他人影更好掌握。正如那句话,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厉元朗仔细聆听,消化着徐忠德的这些话。 他说的通透,完全不是上级对下级的语气,更多是像长辈对小辈的指点。 尤其最后几句话,厉元朗豁然开朗。 隋丰年调到纪委,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厉元朗能够掌握到他的动向,对于调查隋丰年是否违纪甚至违法,只有帮助没有坏处。 倪以正的消息还真准,就在当天下午,朱方觉把厉元朗叫到他的办公室。 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并对自己在常委会上的蛮横态度,向厉元朗表达歉意。 说这些,不过是为之后的事情做好铺垫。 果然,朱方觉很快话锋一转,徐徐说道:“这一次荣县长高风亮节,实在让我钦佩。不过我们也因此委屈了一位好干部,就是隋丰年同志。” 来了,果真来了。 厉元朗没有接茬,静等着朱方觉的下文。 “唉!”朱方觉叹了口气,说:“荣县长早就想把隋丰年外放出去,只是这次没有成行,我深表同情。因此我和荣县长商议了一下,正好你们纪委有个副书记的空缺,看一看能不能让隋丰年去你那里历练历练,你的意见如何?” “可以,我支持县委和朱书记的决定。”厉元朗没有任何停顿,当即表态同意。 什么! 朱方觉不禁暗中大吃一惊。 第368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之前朱方觉已经做好足够准备,厉元朗这块骨头的难啃程度,他是有所领教的。 当初和荣自斌达成共识之后,朱方觉之所以没有马上找厉元朗谈,就是要把准备工作做好做足。 结果呢,厉元朗根本没有反对,还表态支持,这可是大出朱方觉的意料。 怎么会? 莫不是自己听错了? “元朗同志,你真的同意隋丰年调去纪委担任副书记?”朱方觉不相信似的再次询问一遍。 “朱书记这是怎么了。”厉元朗轻松道:“县委和你已经作出决定,我会严格遵照执行。况且,我们这个位置实在空缺良久,已经影响到正常工作,县委把隋丰年派到纪委来,我举双手欢迎。” “哦。”朱方觉连连点头,表情里还是掺杂着不理解和不明白。 不止是他,就连荣自斌听闻之后,同样的觉得不可思议。 厉元朗反性了,这么痛快答应,是不是暗藏着什么? 管他呢,反正目的已经达到。 团结镇的镇长他拱手让了,纪委副书记收入囊中也不算吃亏。 于是,荣自斌把隋丰年叫进来,将事情原委告诉给他。 纪委副书记! 隋丰年除了吃惊还是吃惊。 没有成为团结镇的一镇之长让他很受挫,昨晚一夜没睡好,嘴里都起了好几个大水泡。 本以为还得继续伺候荣自斌,万没想到,荣自斌兜头送给他一个大大的惊讶。 对,就是惊讶,不是惊喜。 “丰年,县纪委不错,主要对你今后的发展大有帮助。如果在县纪委干上一段时间,有了党务方面的履历,下一步去乡镇或者县直各局,你可以直接担任一把手,不必从政府部门过渡。” “老板,可我在厉元朗手下做事,我担心、我怕……”厉元朗为人正派,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进沙子,隋丰年打心里还真有点惧怕他。 “怕他做什么!”荣自斌眼珠一瞪,“厉元朗又不是吃人怪兽,也没长三头六臂,他能把你怎样?况且还有我呢。” 隋丰年干张着嘴,一看荣自斌不善的表情,心里所有疑虑全都生生咽进肚子里,不敢声张一句。 “你去县纪委,除了要干好本职工作之外,还要留心厉元朗的一举一动,要成为监视他的利器。如果发现他有违规违纪的行为,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什么利器,说得好听,还不是让老子成为厉元朗身边的小特务吗。 不过一想到姐夫郭四河被厉元朗无情办进去,现在还吃着牢饭,隋丰年顿时浑身充满战斗力,目光也变得深邃起来。 “感谢老板对我的垂爱,您放心,我一定按照您的部署,把事情做好。” “这就对了,丰年,我信任你也相信你,你肯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就在这对主仆之间的对话没超过三天,西吴县委组织部接连发布两条任职信息。 张令任团结镇党委副书记,代镇长。 隋丰年担任西吴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委副主任。 当胡喜德闻听到这则消息后,直接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气哼哼并且带有情绪的说道:“书记,隋丰年怎么混进咱们纪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是想不通。” “喜德,来,坐。”厉元朗把胡喜德让进沙发里,亲自倒了杯水端给他。 “这是绿茶,能让你消气败火,尝一尝。”厉元朗始终笑眯眯的,没有因为胡喜德不满情绪而怪罪他的意思。 “我不渴。书记,我真是搞不明白,隋丰年是有问题的人,这种带病干部咱们要他何用,当摆设吗?”胡喜德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坐在那里直运气。 “喜德,当摆设这句话你说的很好。不过不是当摆设,而是要让隋丰年忙起来,要让他高速运转,这样他就没时间想别的事情了。” 胡喜德眨巴着眼睛,回味厉元朗的话,忽然一拍大腿,惊呼道:“书记,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要让隋丰年不得闲,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对嘛,喜德,你理解到我的用意就好。这也是我为什么同意把隋丰年调入纪委的原因,放在身边总比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好一些,你说是不是?” “我懂了。”胡喜德站起身来,说:“我这就回去把以前的死案难案找出来,送到你这里。” 厉元朗会心的一笑,“知我者,喜德也。” 猛然想起来,这句话他还说给郑海欣听过。 这就是厉元朗的对策,把难案死案交给隋丰年处理,他一旦忙起来,就无暇顾及别的事情,这对于暗中调查他有很强的障眼法。 利用周末时间,厉元朗特地去了一趟燕游山疗养院。 牛桂花不在,她照顾裘铁冒多日,家里虽然拜托邻居照看前夫赖大柱,牛桂花还是不放心。 眼见裘铁冒身体一天比一天好,她这才回家看望赖大柱。 韩卫想的周全,指派一名便衣开车陪着牛桂花一同回去。 自从出了医院那件事,牛桂花自然也成为重点保护对象,以防万一。 经过悉心照料,裘铁冒恢复程度好过预期,脸色红润,有精神头,说话也不再有气无力了。 在病房里只剩下厉元朗和他的时候,裘铁冒再次感谢厉元朗救了他,那双满是老茧的手紧紧握住厉元朗,好久舍不得松开。 “铁冒,你不要激动,你的身体还未痊愈,这对你康复不好。” “没事,厉书记。”裘铁冒放开双手,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道:“书记,我知道你一直惦记卧龙山违建工地的事情,我现在就把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你。” 卧龙山违建别墅之所以没事,还能够通过各级部门的审批,最主要的是,这些别墅的买家实力不容小觑。 大多数买家的身份裘铁冒已经掌握,奇怪的是,西吴县一个没有,广南只有五家,就是东河省也超不过二十个人。 那么其余那些人是谁,来自于什么地方? 说出来可能会惊出很多人的眼球,因为这些人大多集中在京城,而且还是有钱有权还有势的人家。 京城距离卧龙山数千里,为什么看中依山的别墅群呢? 原因只有一个,风水好。 据多个风水大师勘测,这里风水极好。 别墅群依山而建,卧龙山树木葱郁,前面有一条卧龙河,依山傍水。依的是青山,傍的是绿水,正是旺宅的基本条件。 而且别墅北侧是山,南面临水,北高南低,中间是一片开阔平地。 山在后面,会让人有安全感、依靠感;水在前面,有远见,有智慧,有富裕感。 总而言之,这片别墅群,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是风水奇佳的绝世宝地。 要不然也不会吸引京城那么多大户人家,不惜远涉于此重金购买。 其实这些别墅买家,住不住倒其次,关键是为了风水好,能够保佑全家以及子孙后代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仅凭翱翔公司是没有能力吞下这口大肥肉的,他还有一个合作伙伴,京城的国豪集团。 据说老板姓伍,大家都叫他伍爷。 翱翔公司负责开发,国豪集团除了联络买家进行销售外,政府部门的一些批件也是由国豪集团出面解决。 这也不难理解,为什么出现那么多的超出范围的违建别墅群,很快就能拿到相关手续,这里面国豪集团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另外,裘铁冒还透露出一条消息,那就是卧龙山违建工地还隐藏着一个重大秘密。 这个秘密是什么,令厉元朗陡然间产生了浓厚兴趣。 第369章 真相初见端倪 裘铁冒谈到的这个秘密,涉及到那次山体滑坡。 据他讲述,施工队在施工时,无意中在卧龙山里发现一个山洞。 洞壁上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地面上铺着青灰石地砖,一看就是人为而建。 尤其纵深在五十米处,有一道封顶的砖墙,不禁让人想起古墓的金刚墙。 施工队长见状,认为这里极有可能是一座古墓,不敢擅自行动,按照原样用土石封好,说是要向文物部门请示和汇报。 结果这一汇报便杳无音信,不了了之。 后来,裘铁冒是从当时在场的一位工人那里得知,说墙后面并没有什么棺材之类的东西,而是一个个大木箱子,有很多,至少在五十个以上。 再往后,就是山体滑坡的当天,莫有根带着一伙人来到施工工地,清空了所有闲杂人等。 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山体滑坡事件,死了三个人。裘铁冒认为,不止三个,至少在五个人以上。 厉元朗便问,山体滑坡时,裘铁冒在哪里,莫有根为何三番五次抓他。 裘铁冒也不隐瞒,他曾经秘密潜入过莫有根在县城别墅,在书房里发现一个保险箱,因为设置指纹密码他没有打开。 却不成想被莫有根发觉,以为裘铁冒掌握了保险箱里的东西,抓他就是审问他。 裘铁冒自然不承认,可他越是嘴紧,莫有根越是怀疑,干脆把裘铁冒抓到工地上,秘密关押起来。 发生山体滑坡的那晚,看管裘铁冒的人强制给他打了一针。 这之后,裘铁冒始终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什么不知道什么也记不起来。 裘铁冒在当副镇长的时候,曾多次阻挠卧龙山别墅工地的兴建,导致莫有根恨透了他,一直拿他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必要除之而后快。 于是指使赖成以裘铁冒勾搭有夫之妇为名,诬告裘铁冒。 莫有根这边又联系有关领导,以轻判重,对裘铁冒给予党纪政纪的严重处分,做出党内查看行政开除的决定。 厉元朗绝对相信裘铁冒所说的真实可靠,从他的眼神里,厉元朗看到了清澈,看到了正直。 怪不得,秦景他们能够轻松救出裘铁冒,肯定是莫有根觉得裘铁冒被他们打了普罗那丁,就是不死也会成为植物人,已经废了。 留着也是麻烦,干脆就让秦景把他救走,让裘铁冒自生自灭吧。 但是莫有根万万不会想到,裘铁冒竟然能够活过来,而且活的还很好,如此一来,又成为他莫有根的心头大患,雇佣黑狼杀害裘铁冒,已到达杀人灭口的目的。 看来事情已经基本明了,莫有根有重大嫌疑。 关键是,这些都是厉元朗的推测,没有实质证据,要想把莫有根绳之以法,还差着不少火候。 说了这么多的话,裘铁冒喘气有些急促,厉元朗马上停止谈话,要他好好休养,等有时间再来看他。 临走时,裘铁冒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断断续续说:“厉书记,我、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厉元朗赶忙拉住他的手,劝慰道:“不急,等你身体好了我们再谈。” “不!”裘铁冒紧紧抓住他的手说:“我怕以后我该忘记了。” 厉元朗眼见他情绪不太好,还是摆了摆手,话不急于在这一时,以后再说。 等到厉元朗开车返回西吴县城的时候,韩卫来电话告诉他,裘铁冒病情出现反复,又陷入了深度昏迷。 不过在他昏迷之前,嘴里却念道出几个字:“珊瑚手串,米成良。” 厉元朗马上想到米成良的那封举报信,里面不就涉及到那串伽南翡翠珊瑚手串吗? 莫不是裘铁冒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 他曾说过,山洞的事情是从当时在场的一名工人口中得知,这人会不会就是米成良? 只可惜,裘铁冒又一次昏厥了,不知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会不会醒来。 厉元朗指示韩卫,一定要让院方尽全力抢救,务必保证裘铁冒醒过来。 他很奇怪,按说裘铁冒使用绿罗纳丁之后,身体一切指标正在慢慢变好,怎会和自己说了话之后,人又昏迷不醒了。 难道是绿罗那丁还有不成熟的地方,或者副作用? 他本想求教郑海欣的,考虑到这个时间段,郑海欣有可能正在上课,直到晚饭后才打了这个电话。 郑海欣思绪片刻说:“出现反复可能跟裘铁冒身体素质有关,他被关押很久,吃得不好休息也不好,加之又给他注射大量普罗那丁,破坏他的身体机能。即便绿罗纳丁能解普罗那丁的毒素,却或多或少有一些副作用,伤害到他的机理,而且他又和你说了那么久的话。人类说话需要动脑需要用气力,所有这些都可能造成暂时性的休克。” “暂时性休克,海欣,你认为他只是暂时性的,还会醒过来是吗?” “瞧你这样子。”郑海欣笑了,“我又不是医生,只不过靠我对普罗和绿罗药理的了解分析的,实际情况还是需要专业医生来回答。” “对不起,我一时着急,裘铁冒对我实在太重要了,他这一昏迷,我有点六神无主了。” “我当然知道他的重要性,不然你也不会冒险以身试药了。” 郑海欣回到学校,仍然三点一线,不过不同以往,她身边多了一个苗玲陪伴,有了可以说话的人,不再像以前那么寂寞了。 别看苗玲长了一张男人面孔和身材,倒是女人本性,聊起穿衣化妆购物,还和郑海欣有许多共同语言,挺合得来的。 听着郑海欣轻松的语气,厉元朗知道她已经走出被人设计谋害的那段阴影,心中为她感到开心和高兴。 张令和隋丰年正处在七天公示期中。 其实这不过是走过场而已,只要不出现大的问题,基本上板上钉钉,更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陈玉栋明知自己上位已无可能,心里彻底凉透,就去找王润华大倒苦水,想跳出县纪委调入宣传部。 不知道王润华给他灌了什么消化药,反正陈玉栋从王润华那里出来后,脸上表情明显不一样了。 进去时愁眉苦脸,出来后眉飞色舞,整个变了一个人。 再也不提调走的事了,还像以前那样,只不过他见人就笑的脸上,没有从前那般真诚了。 周二晚上,厉元朗终于约到谢克。 自从谢克辞职后,厉元朗多次打他手机,不是没人接听就是不在服务区。 厉元朗凭直觉认为,谢克辞职绝不是像葛云辉说的那样,其中一定有隐情。 作为老同学,又是一起和罪恶势力拼命的战友,于公于私,厉元朗都想了解,想知道他的苦衷。 在打了多天手机后,谢克终于接听。 他告诉厉元朗,前一阵子出了一趟远门,去南陵省的镜云市,应聘到一份销售经理的工作,待遇相当不错,比在县政府上班挣得还多。 这次回来就是把房子处理掉,准备举家搬往镜云市,要在那里安家。 吃饭地点选在西吴县郊的农家活鱼馆,这是谢克主动提出来的。 老张开车送厉元朗过来,看到饭店的招牌,忍不住哑然一笑,“谢秘书选这里还挺有深意的。” 这句话反倒提醒了厉元朗,可不是嘛,想当初自己初到西吴县,就是和谢克在这地方吃的饭,并且遇到蛮横不讲理的项老三项天光,动手打了谢克让他病休一场,由此也丢掉秘书的饭碗。 可能出了那件事,老张心有余悸,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选择留在饭店,随便找个位置,一饭一菜吃起来。 他知道老张的性格,不喜欢凑热闹,一个人自由自在,便没有让他。 只是老张那句‘挺有深意’四个字,厉元朗感觉谢克选这里绝不是偶然,或许还有更深层的意义。 算了,不管那些,厉元朗迈动大步向预定好的包间走去。 第370章 男人间的话题 可能是做秘书做惯了的缘故,厉元朗走进包间时,谢克早已提前等候在那里。 他端着茶杯边喝边四下观瞧,还摸了摸桌椅板凳,似乎有难舍之情。 “抱歉,来晚了。”厉元朗主动和谢克握了握手。 谢克指着包间四周说道:“老同学,记不记得这里,当初我就是在这块被项天光打的。” 厉元朗环视一圈,顿有所悟道:“你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个包间还真是咱们哥俩大战黑恶势力的主战场,你的记性可比我强多了。” “哪里是记性好。”谢克连连摆手,颇有感触道:“只不过这里让我记忆深刻,是它改变了我的命运,我的生活,我的一切。” 听着谢克由衷的这番话,厉元朗感同身受,完全理解。 厉元朗有过高光时刻,同样也经历过黯淡无光的日子。 一个秘书在没有老板的呵护下,活得不如一条狗。 话糙理不糙,现实的确如此。 在冷眼和冷言下,狗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人却不能,因为人的思想感情要比狗复杂多了。 就着这个话题,在一个鱼锅和四样小菜以及一壶老酒伴随下,都不用厉元朗问,谢克至此打开话匣子,把他多年想说不能说的话完全敞开心扉,倾泻给厉元朗。 “总体来说,葛县长对我还算不错。我住院和在家休养的两个多月里,他始终给我保留位置,这一点我能相信。” “不过,有那么一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因为你我同学的关系,有人就向他进谗言,说我和你暗中勾搭,出卖葛云辉云云。” “一开始葛县长是不信的,架不住总有人在他耳边灌输,次数多了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他起疑心。正好政府办新来个年轻大学生,名叫于跃,文笔处事方方面面都很优秀。” “政府办主任就将于跃介绍给葛县长,让他暂时跟着,常务副县长没个固定秘书,的确不方便。如此一来,于跃就顶替了我的位置,做了秘书。” “我觉得于跃这人别看年岁不大,非常有心计。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招数,短短一个多月,就让葛县长离不开他,有事就让于跃去办,对他十分信任。” “这也是我和你讲的,我回来上班,葛县长对我的态度为什么变得客气了。说客气好听,实际上关系已经疏远了。” “上一次从你那离开后,我回去想了很久,就去找葛县长好好谈一谈。他不好意思说出来换掉我,我有自知之明,主动提出我想外放出去,跟你说吧老同学,我也在试探葛县长的态度。” “没有想到,葛县长当即答应,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反正一句留我的话没说,这让我很伤心,也很失落。” “葛县长答应给我安排一个好去处,左库乡副乡长或者元索镇的副镇长,级别还是副科,不过属于实权副科。听上去不错,老同学,你也是走仕途的,这点你应该明白。副乡长,上面还有常务副以及正乡长,我在政府这边排名不是老三就是老四,以后上升空间十分有限。” “以前有葛县长照应,我或许还有机会往上走一走。可失去这座靠山,我啥也不是。弄好了,将来熬个正科级退休,弄不好,或许就在副乡长的位置上终老。” “我才三十五岁,今后的路长着呢,我真不想把自己大好时光浪费在没有希望的地方。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和老婆一商量,干脆辞职下海,去外面闯荡。” “好歹我也是名牌大学毕业,又有政府部门工作的履历,我想实现自我价值,别人能做的事,我谢克也一样能做,还要力争做好。” “我老婆曾经给镜云市一家化妆品公司做过代理,和那家公司私交良好,于是就联系对方,我们夫妻二人一起飞到镜云市,和公司负责人面谈。” “我老婆这方面有经验,直接被录取进入策划部。我因为是个门外汉,就得从基本的销售经理做起,月薪八千,再加上提成的话,保守估计月入一万五不成问题。比我现在挣得多不说,关键没有糟心事,只要把业绩做上去,公司答应的奖励全部兑现,我挺知足的。” 厉元朗听闻后,端起酒杯敬了谢克一杯,并说:“你走这一步也属无奈,我原本想着让你去纪委办公室担任副主任,过个一年半载提到主任或者纪委副书记,直接解决正科级,现在看来,都不需要了。” “谢谢你为我规划的前程未来,不过老同学,说句心里话,就是我不辞职也不会去你那里。”谢克一饮而尽,脸上已经出现酒精刺激下的微微红润。 “为什么?”厉元朗摆弄着酒杯不解问道。 “俩字。”谢克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厉元朗眼前晃了晃,“背叛。” “哦。”厉元朗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忘记这一层了。 谢克曾长期担任葛云辉的秘书,身上已经留下葛云辉的烙印。即便他不想,别人也会这么认为。 假如他投奔厉元朗,别人就会以为谢克是个朝秦暮楚的人。在官场上,背叛的下场非常严重,也是犯大忌的行为。 弄不好,到头来所有人都不再信任你,更不会用你。最后只能是自生自灭,无人理会。 “也好,你从销售经理起步,希望你将来做到金字塔的塔尖,我看好你,预祝你成功。来,咱哥俩再走一个。” “什么销售经理,其实就是销售员,最底层的那种,靠业绩吃饭。不过,你的祝福我收下了,干杯!” 叮当一声响,两支玻璃酒杯碰撞到一起,酒液顺着喉咙带着火辣辣的热感下到肚子里,浑身散发着滚滚热流。 吃了一口菜,厉元朗随口问道:“谢克,你在镜云市的公司叫什么,我如果有机会去那里的话,好联系你聚一聚。” “爱利倍思化妆品公司。”说着,谢克还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厉元朗。 上面有公司地址以及谢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厉元朗看过后收起来,边喝酒边聊天。 谢克的酒量也就在半斤左右,和厉元朗一斤打底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再加上今晚他是放开量喝,没有任何顾忌,喝了五六杯之后,脸也红了,舌头也偏大,说起话来有点不着边际。 “老同学,有个事儿我要和你说。” “什么事?”厉元朗微微笑着,“看你色眯眯的样子,是不是要说女人?” “嘿嘿。”谢克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充厉元朗一挑大拇指,“不愧是男人,一点就透。实话告诉你,我去那家公司还有个原因,就是公司老板是个女人,长的非常漂亮,美艳动人。嗯,差不多就是这个词儿。” “怎么,你小子又有花花肠子了,当心让你老婆发现,罚你三天三夜不让你上床,把搓衣板跪烂了,呵呵。”厉元朗轻松开起玩笑。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爱美之心男人有之嘛。我只不过活动一下心眼而已,哪敢有实际行动。再者,我们老板心高气傲,别的男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听说我们公司副总喜欢她已久,她一直不为所动,看样子,以前肯定被男人伤害过,彻底对男人死了心。” 从过来人的角度分析,厉元朗十分赞同谢克的说法。 女人,尤其漂亮女人,对男人哪怕优秀男人无动于衷,只有两种情况,一个是取向有问题,另一个就是被男人伤的体无完肤,造成对男人完全免疫,没有兴趣。 出于好奇,厉元朗对谢克所说的这位美女老板十分感兴趣,便打听美女老板。 当他得知女老板的名字后,不禁惊愕半天。 怎么是她! 第371章 难得平静期 韩茵! 万万想不到,从谢克嘴里说出的这个名字,竟然是厉元朗的前妻韩茵。 厉元朗回想起来,妹妹叶卿柔曾经也提到过,她在镜云市看到过韩茵。 她离开自己远赴南方做生意,看来已经取得成功,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规模还不算小。 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和韩茵一起生活过五年,还是有些感情的。出于关心,厉元朗便询问谢克有关韩茵的一些情况。 “她是单身,有个一岁的女儿,长的乖巧可爱,讨人喜欢。”谢克说道:“至于她的前夫或者女孩的父亲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韩茵有了孩子? 这一点倒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算起来,韩茵离开他差不多也有一年多了,这么说来,她后来又找了别的男人,然后被渣男甩了,才导致她对男人心灰意冷的。 男人就是这样,自己在外面风流快活,一旦得知自己老婆红杏出墙,照样气得暴跳如雷。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纯粹的大男子主义在作崇。 一听到韩茵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厉元朗兴趣全无,就连喝酒都不在状态,一斤酒量的他,喝了八两多便醉意来袭。 之后怎么走的,怎么到的家,他全部断片,一点不记得了。 接下来的几天,迎来难得的平静期。 胡喜德真是一个不善于得闲的人,厉元朗不让他追查米成良,他便把几年来堆积的难案死案全都翻找出来,送到厉元朗这里堆成一座小山。 好么,这要是全交给隋丰年处理,估计今年他是彻底闲不下来了。 林芳那边平静如水,老张偷偷跟了她有段日子,没发现林芳有什么异常。 上班下班回家,偶尔和几个要好的闺蜜出去喝酒嗨皮,再没见她和隋丰年有任何来往。 那一次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判断有误? 厉元朗一时拿不准主意,有了疑问。 裘铁冒再次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他在厉元朗走之后的第三天终于苏醒。 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厉元朗没敢去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彻彻底底康复。 张全龙那边进展同样不大,林学志就好像凭空蒸发掉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不知道他到底隐藏在什么地方。 倒是倪以正这期间找他喝了一顿酒,智乾大师已经离开静雅茶室,走之前没留下任何音信。 正如他来时那样,来的蹊跷,走的神秘。 或许世外高人常常如此吧。 和倪以正在酒桌上,倪以正谈到了一件事和一个人,政法委书记黄维高。 他说,黄维高和莫有根来往密切,经常去莫有根在县城的洗浴中心消遣。 前一阵子,京城来了一个姓裴的人,是莫有根的客人。 黄维高全程陪同,还和莫有根陪着这位裴总去了一趟卧龙山违建工地。 当天,莫有根给工地所有工人放了假,只剩下几名心腹,把工地围的严严实实,不知道在里面搞什么门道。 厉元朗想起来智乾大师所说,莫有根曾经让他用奇术看山洞里面的情况,由此他联想到,裴天德此次前来,会不会和那个山洞有关系。 倪以正赞同厉元朗的分析和推测,厉元朗也从这件事上猜到,不止他在查莫有根和卧龙山工地,倪以正也没闲着,他也始终关注着卧龙山,还有翱翔公司以及莫有根。 并且,倪以正以前和他提到过县里某些领导有问题,现在矛头直指政法委书记黄维高。 其实查黄维高也容易,正在被市纪委秘密关押审讯的万明磊,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只不过万明磊目前还未招供实质性东西,对自己抱有幻想。 相信假以时日,以市纪委还有徐忠德的手段,万明磊很难越过这一关。 周五下午,厉元朗提前下班赶回允阳市的家中。 水庆章和谷红岩已经搬离在芳华苑的复式楼,直接搬到允阳市委领导居住的联排别墅里。 水婷月怀着肚子不方便,也跟随父母住进别墅。 这套别墅是二层小楼,还有地下室和车库,面积要比芳华苑那套房子大不少。 平常水庆章一家三口,还有个保姆照料日常起居。 谷红岩觉得不够,又找来一个保姆,专门负责照顾水婷月。 反正家里房间多得是,再说女儿怀孕已经快到六个月了,行动起来非常费劲。 她和老公都上班也都忙,厉元朗又不在身边,家里没个人照顾女儿实在不行。 厉元朗和水婷月都有工资,雇一个保姆绰绰有余。 谷红岩嘴上说让厉元朗掏这笔钱,实际上还是她付的工钱。 她属于严重的刀子嘴豆腐心,女儿和女婿刚刚成家不久,需要给将来的孩子多存一些钱。 抚养一个孩子需要很大的开销,这也是国家再三号召二胎政策,在不发达的北方遇冷的原因。 说白了,生得起养不起。 教育不公平,贫富差距大,都是推进这项政策的拦路虎,绊脚石。 能生的早生了,不能生的坚决不生。 厉元朗直接把车开到市委家属院,因为他的车子没有登记在册,被站岗的武警拦下,还是水婷月出来把他接进去的。 门口的保安看着这辆老掉牙的捷达王,心里还纳闷,这车就是市委水书记女婿的车吗? 水书记女儿长的如花似玉,开的都是宝马,他女婿怎么沦落到开这种破车。 看样子混得并不出彩,难不成水书记女儿倒贴? 真是不明白,不理解。 即使有了这种心理,还是偷偷记下这俩捷达王的车牌号,省得下一次再把他拦下,得罪了水书记,弄个自己饭碗不保。 今晚水庆章有活动,没有回来吃晚饭,只剩下厉元朗夫妻和谷红岩三人。 谷红岩对待厉元朗还是那副态度,不冷不热。 厉元朗早就习惯了,不和她计较。 毕竟是长辈,还是老婆的妈,未来孩子的姥姥。 本着好男不和女斗的思潮,厉元朗对于谷红岩的冷言冷语完全当成耳旁风。她说她的,厉元朗也不跟她犟嘴,在饭桌上始终照顾水婷月吃饭。 谷红岩的意思是,厉元朗这次去京城,水婷月和她都不打算去。水庆章因为和叶明仁私交不错,会以个人身份参加。 至于他们老谷家,有她大哥谷政川和二哥谷政纲代表即可,轮不到她一个女流之辈出面。 谷红岩不去更好,省着在耳边叨唠了。 老婆不能去,厉元朗多少有点遗憾。 只是水婷月现在这种情况,旅途颠簸劳累,万一弄个意外出来,后悔不迭。 水庆章是晚上九点多钟回来的,依然由秘书唐文晓送到门口,这才告辞离去。 水庆章今晚喝了点酒,没办法,接待上级客人,他作为市里一把手,不喝点显得不热情。 酒桌文化就是这样,以酒论感情,谁也不能免俗。 厉元朗给水庆章泡了一杯醒酒茶,等到水庆章洗完澡出来,走进书房,又到了翁婿二人聊天时段。 他问了问厉元朗这一阵的工作情况,厉元朗便把他在常委会上和朱方觉以及荣自斌不愉快的事情说了,还有之后发生的裘铁冒差点丧命的事。 至于和郑海欣在峰前村老龙坑那段自然隐去不讲,就是和老婆水婷月,厉元朗也只字未提。 主要是怕引起他们担心,九死一生的经历,任谁知道都会为厉元朗捏一把汗,同时也会对他的鲁莽行为大加指责。 与其这样,不如不说,就让这事烂在肚子里,成为永久秘密吧。 听完厉元朗的讲述,水庆章眯起双眼,却说出一句令厉元朗始料未及的话出来。 第372章 格局决定眼界 “你太意气用事了!” 水庆章的声音有些大,他生气了。 的确是这样,尽管他的语气不是很严厉,但是明显透着对厉元朗的不满意。 “元朗,你为什么改变不了处事耿直的性子呢?” 厉元朗正了正端坐的姿势,同样用很正式的话语说道:“爸,在原则面前,我绝不妥协。您说我头脑木讷也好,说我处事不圆滑也罢,这就是我做人做事的底线,没得商量。” “唉!”水庆章长叹一声,指着厉元朗埋怨说:“你呀你,我真是说服不了你。相同的一件事,你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不必纠缠谁当镇长,反正你的意见也左右不了结果。冒着得罪一二把手的风险,阐述你的理论,还把一个有病在身且被开除的人牵扯进来,弄得他好悬为此丧命,这些都是你只讲原则不讲策略造成的后果。” “诚然,你是一个有正义有正直心的好干部,你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可你想过没有,朱方觉和荣自斌联起手来一起抵制你,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吗?” “我没有想过,我也不会去想。”厉元朗非常坚定的回答道。 “你太顽固了。”水庆章一把抓过烟斗,对于厉元朗给他主动点火的打火机视而不见,而是用火柴点燃了烟斗。 这是这对翁婿相识以来,第一次发生争执或者说不愉快。 厉元朗看见水庆章闷头抽烟斗,考虑到他心脏不好,只得低头承认错误,怪自己一时激动言语有失,请水庆章原谅。 啪嗒啪嗒,水庆章抽个不停,直到烟丝烧光,他磕了磕烟斗,将烟灰倒进垃圾桶,再次塞满烟丝。 没有急于点燃,调节一下情绪,稍缓片刻说道:“一二把手联合对付你的结果,就是你得卷铺盖滚蛋,这样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自古以来,以下犯上从没有好下场,你也不例外。” “爸,我认识到错了。后来听说荣自斌主动退出,让朱方觉秘书上位,并且朱方觉为了搞平衡,将隋丰年送到纪委担任副书记。为此,他还专门找我谈话,听我的意见。” “嗯。”水庆章鼻子里嗯了一声,用火柴再次点燃了烟斗,“这一次你是怎么说的。” “我之前特意请教过徐书记,他指点我答应也是一种策略,把隋丰年放在眼皮子底下,总比放在看不见的地方强。所以,我当即表示赞同,弄得朱方觉措手不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水庆章闻听,态度缓和下来,说:“看来你还不是冥顽不化,还懂得大丈夫能屈能伸的道理。” “吃一堑长一智,我再顽固下去,再把您气得烟斗不抽了,我准备的二斤上等黄烟丝送给谁啊。”厉元朗说着话,变戏法般拿出来,规矩的放在水庆章身边的桌子上。 水庆章双眼一亮,拿过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不住点头:“算你小子还有良心,懂得孝敬我。只是这么好的东西怎就不早点拿出来,当心捂烂了。” “嘿嘿。”厉元朗狡黠一笑,“我怕拿早了,您刚才一生气再给扔出去。” “哼,你还真说对了,就冲你那个样子,我就是不抽了戒掉,也不会收下你的烟丝。”水庆章吩咐道:“赶紧把好东西藏起来,一会被你妈发现,又该给我没收了。” 厉元朗按照水庆章的要求,把黄烟丝放进书柜里,并用一排书籍挡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厉元朗又把裘铁冒讲述的关于卧龙山违建别墅一事,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的说给水庆章听。 “还有这事?”水庆章突然站起来,背着手走到窗户前,眼望窗外冥思起来。 厉元朗没有打扰他,深知这件事看起来比较严重,已经引起水庆章的重视。 好半天,他才慢慢回转过身,对着厉元朗说道:“你说的这件事,据我掌握,目前省委王书记和曲省长都不知道。如果真如这个裘……” 厉元朗赶紧提醒道:“裘铁冒。” “对,真如裘铁冒所言,将会是一件大事情,因为牵扯到京城的买家。这些买家什么身份?一定是有权有势的高贵人家。京城是天子脚下,身份高贵的比比皆是,一旦涉及到高层领导或者他们的子女亲属,将会十分复杂。” “爸,您说我们该怎么做?”不得不承认,水庆章看的就是比厉元朗远,或许身份不同,格局和眼界都不一样。 水庆章是站在全省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厉元朗这个副处级的县领导,自然是不能比的。 “这样吧。”水庆章想了想,“趁着这次去京城的机会,我单独向王书记汇报,看看他的态度怎样。只是……” 水庆章拖了一个长音,“王书记入局已成定局,估计在东河省待不了多久,很快就要调到更高的岗位上去了。” 王书记要调走? “嗯。”水庆章点了点头,“应该是元旦之前就能成行,因为东河省不是经济大省,地位不是最重要,省委书记也从没有担任局委员的先例。但是这一回,王书记的继任者很有可能是局候补,如此一来,东河省地位还是略有提升的。” 实话实讲,王铭宏在不在东河省,对厉元朗都没有影响。 他在任,厉元朗并没有得到特殊照顾。何况,他也不是那种靠关系往上爬的人。 只是考虑到岳父的身份,厉元朗还是八卦的问了一下,王书记走后的位置,由谁担当。 上面空降还是就地提拔? “说不好,现在竞争非常激烈。曲省长和白仲明都有资格,而且据说老金家也是蠢蠢欲动,金老爷子为这事特意和高层谈过。” 厉元朗清楚,水庆章和省长曲炳言关系不错,反倒与王铭宏不远不近,只是一个班子的同事而已。 “爸,对您有影响吗?”厉元朗关心的问了一句。 水庆章摇了摇头,“影响不大。我到了这个位置,影响我的人就少了。” 的的确确,水庆章已经是副省级的省委常委,能够左右他仕途的只能是更高一层。 况且,他的身后站着谷家和谷老爷子。 只要谷老爷子健在一天,谷家的强大威力就存在一天。 而且,谷家目前的第二代中,谷家长子谷政川任直辖市沈城市委副书记,副省部级。 次子谷政纲担任安江省副省长,年底就要升任常务副省长,地位同样不可小觑。 水庆章作为谷家女婿,已经成为东河省委常委,省会允阳市委书记,也是副省级。 一个家族里,出了三位副省级大员,足以说明这个家族的鼎盛和兴旺。 聊来聊去,自然离不开此次京城之行。 水庆章真心诚意的说:“你妹妹和王松订婚,你会不可避免的见到叶明仁。元朗,我们是一家人,我就以家长的身份奉劝你一句,老一辈之间的事情最好由他们来解决,你作为晚辈不要参与其中,这对你对你妹妹都好。” “爸,我明白。再怎么说,他还是我妹妹的父亲,我不会不近人情做出出格的事情,这也是为了我妹妹好。” “嗯,有这态度就对了。”水庆章点头赞许道:“你年岁不小了,已是人夫马上就是人父了,我相信你懂得轻重,不会让我失望的。” 水庆章还告诉厉元朗,他已经和谷红岩商量妥当,这次去京城只有他们翁婿两人,谷红岩要留下照看水婷月,女儿身子不方便,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厉元朗对此无异议,只是身边没有老婆陪伴,多少有点小遗憾。 而且此次京城之行他有种直觉,并非会一帆风顺。 第373章 机场巧遇 “老婆,我来了。”洗漱完毕的厉元朗,搓着双手笑嘻嘻扑向水婷月。 和水庆章一聊起来就刹不住车,不知不觉已到晚上十点多了。 要不是考虑明天还要赶飞机,这对翁婿聊一宿都有可能。 老岳父的新家比原来大不少,光二楼卧室就有四间。 一个主卧三个次卧。 水庆章夫妇自然住在主卧,水婷月则选择面积最大的那间次卧。 朝南,便于她晒太阳,还有阳台以及独立卫生间。 关键一点,和谷红岩的主卧相隔比较远,也省得听到老妈的絮叨声。 尤其老公难得回来一次,她就跟个小特务似的,始终监督他俩一举一动,生怕情不自禁再把孩子搞没了。 厉元朗和水婷月又不是小孩,懂得轻重。 为此,夫妻俩没少向医生讨教,该如何做不会伤害到胎儿。 还有一个就是,水婷月现在对那方面有相当的渴望。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幻想着老公就在身旁,就此唤醒他。 即便不做别的,抓着他的胳膊也是极好的。 夫妻两地分居实在太折磨人,特别是她身怀六甲,更需要老公陪同在侧,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得知厉元朗今天回来,水婷月兴奋的一夜没睡好。 吃过晚饭后,早早上床,像往常一样,和肚子里的宝宝聊了一会天,让他安分些不要乱动,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谁知道这对翁婿一聊就是那么久,水婷月中间已经睡了一小会儿。 等她醒来,正好厉元朗刚进屋,被她闻到一身烟味直接赶去洗澡,还暗示他浑身要洗干净,不能错过每一个地方。 厉元朗心知肚明,他现在精力旺盛,一晃十多天没见到老婆,比水婷月还要猴急。 等他洗漱完毕,滋溜一声钻进被窝,先在老婆肚皮上听了听声音。 “我都跟儿子商量好了,让他一会儿不要闹,我好和他爸爸玩羞羞。”水婷月调皮的笑说。 “好像又大了不少。”厉元朗比划着水婷月肚皮尺寸,回想自己上次离开时的样子。 “当然了,孩子也在一天天长大的么。”水婷月说着话,侧身面对厉元朗,摸着他的棱角分明的脸,十分心疼的说道:“你瘦了,人也晒黑了,看着非常憔悴。老公,你一定又**不少心。” “哪能不操心,我做的就是操心的工作。”厉元朗借此也摸着水婷月的温软细嫩的手,不住摩挲着。 “要不然,你还是调回来吧,没有你陪着,我不踏实。” 厉元朗便说:“再等一等吧,我在西吴县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想半途而废也不想留遗憾。况且,咱爸是允阳市委书记,我不能在允阳任职。如果调入省委或者省政府还有省直各部门,需要咱爸出面。老婆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想靠咱爸的关系,我要凭自己本事。” “我懂,我当然懂你,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主要是没你在我身边,我太寂寞了。”说话间,那只温热软嫩的手已经变得不安分起来。 “好哇老婆,把我惹火了你可要负责到底……” 随着夫妻二人打情骂俏的声音,主卧对过的这间次卧里,频频闪现出旖旎风光。 厉元朗和水庆章是在第二天上午,由唐文晓陪着将他们送到允阳机场。 在贵宾候机厅里,厉元朗偷偷问水庆章,对他新秘书唐文晓的评价。 “文晓还不错,小伙子挺机灵,办事能力是有的。” 水庆章能这么说,已经算是最好的评语了。 厉元朗早就发现,水庆章这次没有带唐文晓的打算,唐文晓眼神里写满失望。 由此他联想到当初的黄立伟。他这位老岳父哪里都好,就是在对待秘书问题上,想得不周到,细节上有欠缺。 就比如说黄立伟吧,刚当上水庆章秘书那会儿,便有了老板对他不信任的想法。 也是,老板私事上不带秘书,足以表明对秘书不放心,这是当秘书最苦闷也最没底的。 现在这事又换到唐文晓的身上,厉元朗对唐文晓直观印象不赖,又经水庆章正面的评语,厉元朗望着不远处站着的唐文晓身影,便决定帮他一次。 此时的唐文晓正在远处,为的是不能离领导太近。 人家翁婿之间说话,他一个外人怎好站那么近,好像要偷听似的。 他知道,老板这次去京城是办私事,根本没打算带他,心里难免失落。 跟随这位水书记也有三个月了,对他还算不错,只不过唐文晓总感觉还是差了点什么。 如今他终于明白差在哪里。 老板私事不带上他,说明他在老板心目中不是很近,他还处在观察期。 唉,唐文晓心里叹着气,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双手勾着公文包,漫无目的四下里踅摸,干耗着。 他不能马上走,要等到老板登上飞机,他的任务才算结束。 反正老板走的这几天,唐文晓等于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先回去好好睡上一大觉,再把老板上班回来的日程整理一下,至于那些个早就邀请他联络感情的饭局,挑出来几个应付应付。 做一把手的秘书就有这点好处,不少人主动巴结,无非是在他和老板之间建立起桥梁和纽带,对于自己日后多有帮助。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见水庆章朝他招了招手。 唐文晓马上快步走过来,低身问道:“老板,什么事?” “文晓,这两天你有什么事吗?” 唐文晓即刻干脆的摇头回答:“没有。” “那好,你去看看能不能给你办一张机票,跟我去一趟京城。” 唐文晓一时错愕,不过很快反应过来,看了一眼厉元朗,便急匆匆走出贵宾候机厅。 还别说,唐文晓能力非同一般,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就买好一张商务舱的机票。 相隔不算很近,但是足以看到水庆章,方便照顾。 不得不说,小伙子的确是个人精,想得周到办事妥帖。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飞机准时落地在京城机场。 和来时一样,三个人走的依然是贵宾通道。 在机场外等车时,忽听到不远处传来一个人说话声音。 “怎么回事?马上给娄春青打电话,车怎么还不到,这点小事情都办不好,要他何用!” 声音是那么耳熟,厉元朗眼角余光一瞄,真是巧极了。 相距不足十米,荣自斌背着手,身边的隋丰年正在掏手机打电话。 这一对主仆怎么也来京城了? 厉元朗充满好奇。 荣自斌嘴里的娄春青厉元朗是知道的。 他名义上是西吴县发改委副主任,实际上长期待在京城。 自从上级明令,禁止除各省外,其余以下城市都不许设立驻京办。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地方还是以各种名义包下宾馆某些房间,暗地里经营着驻京办的一切事物。 就说这位娄主任吧,他就是西吴县驻京办的主任,只不过对外不这么叫而已。 隋丰年的电话管用了,没一会儿,娄春青坐着一辆商务车赶来。 他五十来岁,秃顶略微有些胖,个子中等,就是那张肚子偏大。 娄春青下车后,脸上的褶子堆在一块,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荣自斌的右手,不住检讨着:“荣县长我来晚了,主要是京城堵车太严重……” 荣自斌冷着脸嘟囔道:“知道堵车就应该早点出门,打提前亮。” “是,是,我一定注意。”娄春青点头如捣蒜,因为着急,光溜的脑门上全是汗。 他打开侧车门,手搭凉棚礼让荣自斌先上车,并以同样方式让进了隋丰年。 就在转身往另一侧走的时候,娄春青无意中一撇,突然站住不动,惊讶起来。 第374章 惊掉一地眼球 娄春青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嘴巴张的老大。 因为他清楚看到,水庆章和一左一右两个年轻人正站在不远处,似乎在等车。 水庆章何许人也,那可是东河省的领导。 作为驻京办主任,不仅要接待西吴县领导,还要了解掌握省领导的动向。 因为他的工作就是迎来送往,和方方面面打交道搞关系。 他又仔细一瞅,水庆章身边那人三十多岁,剑眉大眼,身材高大,器宇轩昂,不正是才上任几个月的县纪委书记厉元朗么! 虽然娄春青没见过厉元朗本人,倒是照片他见过。 笑话,西吴县驻京办主任,能不清楚县领导都是谁吗。 顾不得荣自斌了,娄春青小跑着过来,没有鲁莽的主动伸手,而是半哈腰且两手相互搓着,笑眯眯打起招呼:“水书记,厉书记,您们好。”并自我介绍:“我是西吴县发改委副主任,娄春青。” 水庆章瞅了他一眼,很正式的回应:“是娄副主任,你好。”随即对厉元朗说道:“这是你们县的干部,你来接待。” 厉元朗则主动伸出手来,在娄春青连续摇动中和他打起招呼。 而此时坐在车里的荣自斌,对于娄春青还没上车十分不满,生气道:“娄春青怎么回事?慢吞吞的磨蹭什么呢。” 倒是一旁的隋丰年眼尖,发现娄春青正在和别人说话,那人竟是厉元朗,让他惊诧不已。 连忙指给荣自斌看,“县长你看,那不是厉元朗吗,他也来京城了。” “噢?”荣自斌好奇的顺着隋丰年手指方向定睛一看,不禁吃惊的瞪大眼睛。 水庆章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的广南市委书记,荣自斌是他的下属自然知道。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可水庆章虽然已经调走,可人家那是飞黄腾达了,一跃成为省委领导,是荣自斌的间接上级,他岂敢熟视无睹,装作没看见。 于是,荣自斌赶紧拽开车门,大步走向水庆章,老远就大声说:“不知道水书记也在,自斌惭愧,惭愧啊。” 就是和水庆章不停握手时,荣自斌也一直道歉赔笑。 和水庆章握完手,荣自斌又和厉元朗握手打招呼:“元朗书记,好巧,你也到京城了。” “我来办点事。”厉元朗轻松搪塞过去。 娄春青适时插言道:“二位领导,你们的车若是没到,不妨坐我们的车一起走,现在堵车很严重,一时半会儿难以赶到。” 荣自斌闻言十分不悦,这个娄春青真是的,我的话怎么让你抢走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县长。 不过也不好发作,只能顺着娄春青的话发出同样邀请。 反正商务车是七座车,加上他们三人正好坐得下。 厉元朗不想跟他们掺和,连忙摆手道:“我们的车也快到了。”往远处一瞧,正好看见一辆挂着军牌的加长红旗徐徐开来。 便低声告诉水庆章:“爸,接咱们的车到了。” 加长红旗稳稳停在众人面前。丁原小跑到水庆章面前,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说道:“领导,实在对不起,因为一点小事情耽搁,来晚了,请您批评。” 水庆章摆了摆手,唐文晓马上打开车门手搭凉棚,水庆章低身坐进去。 厉元朗则跟荣自斌、娄春青还有隋丰年摆手道别,也钻进红旗轿车里。 随着司机一脚油门,红旗轿车如离弦之箭,快速消失在三人视线里。 娄春青不禁啧啧感叹:“大内军牌,敬礼的军人都是大校军衔,这得是首长一级才有的待遇,是哪位领导啊。” 荣自斌只知道厉元朗是水庆章的女婿,却不成想还有这种牛叉关系。 大内军牌,那岂不是最高层的座驾? 于是他马上吩咐娄春青,“赶紧调查车牌号的来历。” 隋丰年更是眼睛瞪得老大,他今天真是大开眼界。老天,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高层座驾,以前只能在新闻里看见,黝黑锃亮的车身泛着刺眼亮光,再看丁原一身戎装,大校可是师级待遇,转业到地方,最起码也是厅局级干部。 看样子,厉元朗还跟对方挺熟,隋丰年不禁对厉元朗又增添了几分畏惧之心。 在商务车里,娄春青打了几个电话,问了一大圈终于搞清楚,红旗车乃是谷中原名下的座驾。 谷中原! 荣自斌惊得差点从座椅上蹦起来,这位谷老爷子曾经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是制定国策的成员之一,纯纯的正国级。 虽然退下来多年,但是威名远扬,每逢春节,高层首长都会亲自前往家中拜年的元老。 还有一条,谷中原是水庆章岳父,厉元朗老婆的亲外公。 怪不得,厉元朗敢怼朱方觉,也拿他的面子当鞋垫子,人家有嚣张的资本。 这一点,荣自斌自叹不如,心底里也发生了微妙变化。 红旗车一路狂奔,先把唐文晓放在允阳市驻京办。 毕竟,和谷家人见面,带着秘书前来,会招致家里人反感,认为水庆章有意摆谱,尤其是在谷老爷子面前,会留下不好印象。 真要是摆起谱来,谁的谱能大得过谷老爷子? 红旗车经过几道岗哨,畅通无阻,全部放行。 直接开进宽大的四合院里。 老爷子的秘书王盼正在院门口迎候,厉元朗上次来的时候没见过王盼,王盼却认识他,叫出他的名字并握手打了招呼。 王盼四十多岁,长得儒雅,戴一副无框镶金边近视镜,颇有学着风度。 别看王盼只是老爷子的秘书,却已是副部级,和水庆章一样。外放出去,却比水庆章的地位还高,至少担任副书记这样的三号人物。 这就是水涨船高的道理,老爷子身份摆在那,身边人员级别自然也不低。 王盼和水庆章熟悉,两人并肩往里走,水庆章问:“都回来了吗?” 王盼说:“政川书记刚到,正陪着谷老聊天。政纲省长因为飞机晚点,估计稍晚才能赶过来。谷老的意思,要等政纲省长到了之后才开饭,他要和政川书记、政纲省长还有你单独吃饭。”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马上回过身来,对着一直走在他俩身后的厉元朗说道:“元朗,谷老也点了你的名字。” 厉元朗十分震惊。他原本以为,老爷子的这顿饭只包括两个儿子和女婿,他这个第三代是没有机会参与的。 很简单,在座的除了老爷子外,都是副省级大员,他一个小小的副处级实在不够看,身份未免太低了些。 水庆章却说:“元朗,好好准备一下,老爷子这是器重你。” 厉元朗想想便释然了。 谷家第三代男人中,只有他一个人从政,估计老爷子的谈话内容会涉及官面上的话题,他能参加也是情理之中了。 厉元朗刚刚安顿好,就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是个女人声音,“厉元朗是吧,我叫薛璐,是卿柔的妈妈。下午四点,我在世纪会馆306包房等你,三点半的时候,会有车接你,你务必要来,我有事找你。” 都不等厉元朗回答,迅速挂断。 薛璐是叶明仁的老婆,其实就是叶卿柔的继母。 没想到她这样霸道,难道邀请人就是这么个邀请法? 厉元朗心有不满,可碍于妹妹的面子,还是决定去一趟。 谷政纲是比原定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到。 当吃中饭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厉元朗往饭厅走的路上,偷偷告诉水庆章薛璐打电话的事情,隐晦表达出薛璐语气霸道的一面。 “这个薛璐,还是那个毛病。”水庆章说道:“不过,她也有霸道的资本,因为……” 第375章 谷家的家庭会议 “听说过薛永相这个名字吗?” 厉元朗当然知道,薛永相目前是局委,远南省委书记,远南军区第一政委。 于是厉元朗便问:“据说他是高层看中的人。” “传言可信。”水庆章微微点着头,“他势头正旺,各方都看好他,下一届入常的呼声很高。他可是薛璐的大哥,你说薛璐能不霸道吗。” 原来如此。 “她这人性格就是那样,霸道是霸道些,你不要和她硬顶,她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没必要搞得太僵。” “爸,我懂了。” 谷老爷子还是那么精神矍铄,挨个跟大家打了一圈招呼,还询问厉元朗有关水婷月身孕的事情。 不管咋说,总是谷家血脉,老爷子能够看到四世同堂,自然喜上眉梢,难得破例喝了一点酒。 只是厉元朗预想的谈话并没有在饭桌上出现,吃饭时谁都没怎么说话,说了也就是各自听到的奇闻趣事,官面上的事情一句没讲。 这种场合,厉元朗完全成为听众,除非有人问到他,他才会答上几句,他懂得礼数。 家常便饭,没有大鱼大肉,以清淡为主。但讲究的是精选细作,味道自是没得说。 气氛很融洽,就是略显沉闷。 吃过饭,谷老爷子手拄拐棍在前,两个儿子和水庆章跟在身后,厉元朗走在最后面,几个人信步进了书房。 老爷子在谷政川的帮助下坐进躺椅里,天气凉了,谷政纲给老父亲的腿上盖了一条毛毯,服务人员奉上茗茶,知趣退出,全程没有看见王盼露面。 “你们都坐吧。”谷老爷子指了指面前沙发。 众人找到座位依次在谷老爷子对面坐下,厉元朗则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水庆章身旁稍后的位置。 老爷子慢慢沉沉的说:“自从新一届班子上任以来,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我们的国际地位也有显著提升,就连西面的那个大国都在重视我们,想法设法围追堵截,使用各种阴谋手段阻碍我们的发展。哼!我们从来就不怕他们,纸老虎一个!” “爸爸所言极是。”谷政川接过话题说:“高层早就做好应对措施。西面的那个国家之所以号称世界第一,是因为他们不允许有世界第二的存在。当年的丰田国如此,奔驰国同样都经受过打压,被直接打趴下,几十年缓不过劲来。” 谷政纲则是从国内形式的角度看待问题。 他说道:“这些年,我们经济发展迅速,尤其科技方面,更是日新月异,令世界瞩目。” “是的。”水庆章也说:“航母、飞船等高科技我们都已经走在世界前列。这些以前只有西方国家才能掌握的技术,我们已经炉火纯青,运用自如了。” 谷老爷子微微点头,脸上红光四溢,神采飞扬。 他们这一辈人打下的江山,在后人手里取得成功,喜悦度绝不亚于当年推翻封建王朝,将劳苦大众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厉元朗冷峻凝思,一言未发。 别看老爷子年逾九旬,可耳聪目明,反应迅捷,从厉元朗的神态中发现端倪,和颜悦色道:“元朗,你似乎还有不同想法,说说看。” “外公……”厉元朗一阵踌躇,欲言又止。 “呵呵,看来元朗还很拘谨,没事孩子,有啥说啥,这是在家里,可以畅所欲言,哪怕说错了也没什么,说破无毒嘛!” 老爷子此时状态奇佳,心情超好。表情中早没有上位者的威严,更多是的长辈对小辈的关怀和喜爱。 谷政川便说道:“元朗,你外公一生光明磊落,直言善达,秉承人前言是,人后莫论,你有什么都可以讲出来,没人会怪罪你。” 水庆章也是点头,送给厉元朗一个鼓励眼神。 “好吧。”厉元朗先是看向谷老爷子,又环顾其他三人,徐徐说道:“外公,三位长辈,我就直言不讳献丑了。” “刚才您们的观点我完全赞同。只是我在想,我们国家目前总体形势是好的,而且这一届班子也在大力提倡反腐倡廉,重拳出击,惩治了一大批贪官以及黑恶势力保护伞。” “我们党员干部主流是好的,可我们也要清醒认识到,在一些领域,腐败消极现象仍然易发频发,有些事件影响恶劣,老百姓还有许多不满意的地方。就像高层首长讲的那样,反腐倡廉必须常抓不懈,拒腐防变必须警钟长鸣,要经常抓,要长期抓。” “我是西吴县纪委书记,每天都能接到几封甚至十几封举报信函,我们纪委每天要处理的案件也有好几桩。我就在想,国家反腐力度那么大,惩治那么重,为什么还有人甘愿冒险去做呢?” “我想,一个是利益驱使,另一个还有我们监督机制不完善造成的。” “噢?”谷老爷子寿眉一挑,饶有兴趣身子往前探了探,问道:“听你的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想法?” “外公,我的想法还不成熟,考虑的也不周全,就是有个小小的建议。” “说一说。” 不光是谷老爷子,其他三人也都侧脸看向厉元朗,神色中充满期待。 “我认为,官员申报财产还不够,还要申报工资。而且对于官员配偶子女从事的职业也要有透明度。如果子女在国外求学,要让子女签订保证书,学业有成一定要回国效力,坚决杜绝子女在国外定居的行为。” “总之,要养成一种社会风气,要让官员生活在无影灯下,要让大家明白,当官不是享乐不是利用手中权力获取利益的捷径。” “还有,就是要加大纪检的权利。比如我们西吴县,纪委是在县委领导下,那么问题来了,要是一县书记一县之长出现问题,纪委该如何应对,会不会受到掣肘?” “以前总有人说,用群众来监督领导干部,其实就是一句假话空话。试问,老百姓是底层群体,手中无权,何来无权者监督有权者这一说。” “反腐是我们的国策,也是社会稳定的基础。如今老百姓的日子比以前好了,诉求却比以前多了,这就要求我们当干部的,要更多的从老百姓角度出发,为老百姓多做实事,少说空话。” “打铁还需自身硬,只要我们一身清白,两袖清风,只有我们自己做到了,老百姓才会相信党相信政府,相信我们是一心为民的好干部。” 厉元朗一席话,犹如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一丝波澜,引得在做众人无不为之惊讶。 特别是谷老爷子,他在深思厉元朗的每一句话。 老爷子虽然退下多年,但是骨子里为民的本质没有改变。 他并没有马上发言,而是一一看向他的儿子女婿。 他们都是副省级大员,在各自省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希望听一听子女们的想法。 谷政川作为子女中的老大,又是职位最高的人,自然是第一个表态,这是传统也是规矩。 “爸爸,”冲着老爷子点了点头,而后侧身看向厉元朗说:“你说的诚然有些是事实,也有些偏激,我不完全赞同。申报财产或者申报工资都可以,但是要公布子女配偶职业的做法,我觉得不妥。我们官员也是人,也有隐私,这不等于把我们的隐私暴露公众,那样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和影响,弊大于利。” 谷政纲接着说:“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一旦公布出家属的职业,会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所利用。元朗,这一点你想过没有?” 水庆章没有说话,他也无法说话。一边是岳父和舅哥,一边是自己的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同时,他也为厉元朗捏了一把汗。不知道他的这个女婿头一次参加谷家的家庭会议,表现到底怎样,会不会合格,能不能通过老爷子这一关。 他心里没底,更有些期待,十分想听到厉元朗该如何作答。 第376章 大胆的想法 “大舅,二舅。”厉元朗不慌不忙且不卑不亢。 “干部是人,可不是普通人,属于政治人物,自然不能和普通人一样要求。另外,我提倡公布官员子女及配偶的职业,并不包括他们的姓名,相应的也保护了他们的隐私权,这两点不发生冲突。” 谷老爷子微微颔首道:“元朗说的在理,就连高层的配偶都把职业公布出来,其他官员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呢。” 谷家哥俩闻听老爷子赞同厉元朗的观点,也不再纠缠于此。 可谷政川并不想让厉元朗占了上风,又对他提出的第二点进行反驳。 “你说要加大纪检的权利,怎么个加大法?” 厉元朗其实有想法的,不过一看谷政川咄咄逼人的架势,知道惹恼了这位大舅,并且看到水庆章一再向他使眼色,于是便说:“对不起,关于这点我还没想好,请大舅原谅。” 这一切,依然没有逃过谷老爷子的火眼金睛,他轻轻拍了拍躺椅的扶手,说道:“元朗,你没说实话,不要怕,都是家里人,也都是你的长辈。说对了,我们支持,说错了,我们会指点。” 谷政纲则说:“外公都这么说了,你就大胆的讲出来,不要藏着掖着。” 厉元朗重新整理了坐姿,给自己提了提气力,这才缓缓说道:“加大纪检权利,首先就要不受同级党委的束缚。我觉得纪检书记可以越过同级党委,直接向上级主管领导汇报工作。” “这没什么嘛。”不等厉元朗说完,谷政川便点出来厉元朗的语病。 “你们县级纪委不是有向地市纪委汇报工作的权利么,你这么提出来等于没说。” “大舅,我说的不是地市纪委,而是市委,市委书记。”厉元朗纠正道。 一般说来,县纪委书记都是向县委书记汇报工作,越过县委书记直接向市委书记汇报,除非有特殊情况发生。 比如县委书记本人出了问题,那也得通过市纪委书记,由他负责联系市委书记,而不能越级汇报,这是官场大忌。 怎么,在你眼里,上级领导你都信不过,还能信任谁? 这就是官本位的一种体现。 什么!给纪委书记越级汇报的权利? 这句话,顿时引起轩然大波,不仅震惊了谷政川,就连谷政纲和水庆章都惊掉了下巴。 这不得乱套啊! “厉元朗,你的想法也太大胆了吧,如此一来,你把同级党委置于何地?” 谷政川对于厉元朗这个年轻人大放厥词十分不满。 好嘛,第一次让你参加家庭会议,你是一个接一个的放炮。你这是在显摆自己不同于旁人,还是喝酒胡说呢。 貌似厉元朗中午只喝了一小杯,还不到二两酒。 就连水庆章都坐不住了,板起面孔训斥厉元朗:“不许瞎说,也不看是什么场合,快向你外公你大舅二舅认错。” 然而从谷老爷子脸上看不到一丝的不快,不过像他这种级别的人,养气功夫已经练就得炉火纯青,在脸上根本找不到心里想法的痕迹。 老爷子马上叫停水庆章,“你们啊,总是不给年轻人说话的机会。我觉得元朗说的虽然大胆,可并不是一点道理没有。只是这件事在行使起来,需要精雕细刻,需要完善。年轻人有新的想法是好的,就怕没有想法而变得平庸碌碌无为。” 随即他又对谷政川说:“政川,谷闯和谷翰你要好好的管一管了。元朗说的那句话很好,打铁还需自身硬,国家早就要求官员子女不许从商。你看看他俩,一个钻在钱眼里,一个呢,有班不安心去,整天就想着怎么挣钱。谷翰真要是出去主政一地,我看他早晚会在钱财上出问题。” “还有你政纲,柳烟是个女孩子,我不企望她能在官面上出人头地,可我也不喜欢看她在娱乐圈里晃荡。女孩子嘛,还是需要一份稳定工作,赶快找个如意郎君嫁人才是正道。都三十好几了,男朋友换得比翻书还勤,像什么话嘛。” 又看了看水庆章,老爷子口气变得柔和起来,“别看红岩是我女儿,性子急了点,倒是我这个女儿却让我很少操心,因为她嫁了一个好老公。庆章有涵养,懂得包容她。而且婷月这丫头,我是从小看着长大的,乖巧懂事,现如今又嫁给了元朗。元朗人不错,最起码有想法,有胆识,骨子里有正义,是个合格的干部。你的那些论述我听了很受启发。虽说有的不一定能执行,但是略加润色的话,会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谷老爷子绝不是信口雌黄,因为每逢春节前夕,高层领导都会亲自登门给这些退下来的老同志拜年,这是沿袭多年的传统。 聊天时,老同志们都会把自己心得和高层们交流沟通,这也是高层领导了解民间疾苦和治国理政的一种获取方式。 所以,在谷老爷子心里已经想好,今年他会专门讲反腐倡廉的事情,会以厉元朗所说为底稿,再融合进自己的想法提出来。 由于谷老爷子这种身份,他的话算得上金玉良言,能够起到别人无法替代的特殊作用,高层一定听得进去并且深受影响。 谷政川和谷政纲对于老爸的训诫,无不虚心接受,连连表示回去后一定会对子女严加管束并且加以改正。 老爷子喝了一口茶水说:“今晚上,王家孙子要和叶家孙女订婚,我年岁大了,不适宜出席,政川和政纲代表我去。我已经写好一幅字,你们带着算是咱们家的祝福心意。庆章和叶家大小子关系好,元朗又是叶家孙女的哥哥,你们今晚都要去,别让别人挑理,说我们家不懂得礼数。” 说了这么久,由于担心老爷子身体,几个人便纷纷告辞走出书房。 谷政川扫了一扫厉元朗,面色依旧不是很好看,招呼都没打,背着手信步离开。 可不是么,因为厉元朗他挨了老爸一通训,心情好才怪呢。 谷政纲倒不错,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冲水庆章和厉元朗分别点了一下头,打过招呼去追大哥了。 望着谷家哥俩的背影,水庆章悠悠说道:“这下可好,你算是把大爷二爷彻底给得罪了。” “爸,我真不是故意的,就寻思以事论事,根本没想那么多。” “得罪也无妨,谷闯和谷翰的确也该管管了,国家明令禁止官员子女经商,谷政川不管就等于放纵,这对谷政川的仕途是有影响的,对谷家也没好处。我早就想说,却一直没有机会,正好通过你的那些说法让老爷子有了警觉,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希望谷政川能够意识到。” 说了几句话,水庆章看了看时间说:“我马上要去见一见明仁,你怎么去见薛璐,用不用我的车稍你去?” 允阳市驻京办有的是车,水庆章已经告知唐文晓,驻京办马上会派车来接他。 “不用,薛璐说有车。”厉元朗如是说。 “那好,咱们晚上京城饭店见。”说完,水庆章大步流星往外走出去。 今晚七点,叶卿柔和王松的订婚仪式就选择在了京城饭店的宴会厅。 不同于厉元朗和水婷月,这次王家的动静闹得不算小,邀请不少官面上的人物。 主要是王铭宏即将入局,地位上的提升,想低调却也低调不了。 下午两点十分,厉元朗由丁原开车把他送到最前面的哨卡,等候薛璐的车。 毕竟是好几道哨卡,厉元朗要是一路走来,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分钟,太耽误事。 等了十几分钟,厉元朗烟都抽了两支,怎么还不见有人接他,莫不是薛璐放他鸽子? 第377章 伤害性很大 就在厉元朗准备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只见不远处响起汽车喇叭声,一辆庞然大物轰鸣着徐徐开过来。 这辆车的车体很宽,车身高大,高昂的黑色车头上,凯迪拉克车标十分显眼。 厉元朗是开车之人,自然对车十分了解。 这是辆凯迪拉克总统一号车,市场价值好几百万。 当车子稳稳停住后,一名身穿黑色西服,白衬衣黑领带的年轻小伙打开驾驶室车门,匆匆下来,小跑着打开后车门,躬身引着一个男子慢吞吞走下来。 那人一米七左右,年龄比厉元朗小点,大约三十来岁,人长得精瘦。 一身黑衣黑裤,黑皮鞋锃明瓦亮,都能照出人影来。 脖子上挂着一条深绿色圆玉吊坠,看成色价值不菲。由于戴了一副黑色墨镜,盖住大半边脸,看不清双眼长的啥模样。 那人下车后,慢悠悠走到厉元朗面前,徐徐摘下墨镜把厉元朗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之后才问:“你叫厉元朗?” 对于这人傲慢无比的装逼架势,厉元朗打心眼里看不惯和反感,碍于面子还是点了点头:“我是。” 男子很随便的把脑袋一摆,“我姨让我来接你,跟我走吧。” 厉元朗马上抬手阻止道:“请你是谁?你姨又是谁?” 走出去几步的男子立马站住,折返回来哼了一声:“忘记告诉你,我叫张猛,我姨叫薛璐,我大舅是薛永相,这下知道我是谁了吧。” 张猛故意报出薛永相的大名,相信眼前这个土包子准得吓一跳。 可厉元朗只是点着头“嗯”了一声,表情平静的好像薛永相就是一个路人而已。 张猛这个泄气,不忘再加上一句:“我大舅是远南省委书记,远南军区第一政委,你没听说过?” 厉元朗却蹦出俩字:“知道。” 把个张猛鼻子差点没气歪了,薛永相多大名气,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怎么这个土包子却反应平平? 乡下人嘛,少见多怪,不跟他计较。 张猛也没让厉元朗,率先坐进车里。 厉元朗犹豫片刻,还是抬腿登上这辆名闻遐迩的凯迪拉克总统一号车。 说实话,厉元朗还是头一次坐这么豪华的车。 这辆车的内部布局十分精巧且奢华,科技感十足。 4+2的车座布局,内部空间依然很大。 内饰十分的豪华大方,米色真皮桃色内饰相辅相成。 后舱两个主座,为带腿部支撑和加热功能的电动按摩座椅。后排能够电动升降硕大的三星显示屏。 可以直接联网,还能类似于ktv唱歌,最尖端的boss音响,给予这辆豪车超奢华的文娱体验。 厉元朗坐上后,感觉到座椅非常宽大,其舒适度绝不亚于家中沙发,绵软护腰。 等车子发动起来,坐在厉元朗对面的张猛,随手从扶手边抽出一支雪茄,咬在嘴里骄傲的说道:“座椅可调节的,从九十度能调到一百八十度,累了放平可以躺下来休息。而且这辆车选用的是6.2l自然吸气v8发动机,动力和功能都无可挑剔。就说这地板吧,采用的是游艇柚木式地板,能够发出阵阵幽香,不信你闻一闻。” 厉元朗对此不屑一顾,怎会提鼻子闻呢。 看他无动于衷的样子,张猛以为是厉元朗被这辆车的豪华程度给吓到了,嘴角顿时显现出一丝得意。 便问:“唉,你是不是没坐过这么好的车吧,或者你是头一次见过这种车?” 厉元朗眉头紧锁,甩给他一句道:“再好,不还是一辆车嘛。” 至于下一句,你有什么好炫耀的,他忍了忍,没有说出来。 张猛闻言,彻底无语了,或是被厉元朗的口气给打败了。 有多少人从坐进他的车里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眼睛都不够看了。这位倒好,根本没当回事儿。 的的确确,这辆车再好,终究还是一辆车,和马路上跑的,价值几万十几万大大小小的车一样,都是拉人载货的交通工具。 他无法反驳,只能大口吸着雪茄烟,以此消除内心的失落和挫败。 呛人的雪茄烟味瞬间弥漫整个车厢,厉元朗被呛得咳嗽起来,索性也从兜里掏出利群烟,点燃和张猛对着抽。 张猛本来不想搭理厉元朗,一看他抽的不过是十四元一包的普通利群烟,忍不住扑哧一声冷笑:“把你的烟扔了吧,我闻着呛嗓子,抽我的。”说着,随手扔过一支雪茄烟。 厉元朗接都没接,雪茄烟弹在他的腿上,蹦了几下掉在地上。 厉元朗依然我行我素,还继续抽他利群,并且说:“你的雪茄烟再好,也没有我抽着利群舒服,我习惯了抽这种烟,换牌子我也会呛嗓子。” “你……”张猛用手指着厉元朗,脸憋通红说道:“这烟可是我从国外特制的,一支烟都比你那一条烟还贵,真不识好歹,不抽算了。” 把头往车窗外一扭,不再搭理厉元朗,甚至看都不再看一眼。 第一次和厉元朗接触,这位张大少十分不爽,相当憋屈。 世纪会馆坐落在京城三环一处偏僻的地界,隐藏在小区里面。 这也是一种自保方式,上面三令五申严禁开这种私人性质的高档会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于是会馆就改变地点,开在不起眼的地方。并且外观看上去很普通,就是一家低档的小旅馆门脸。 穿过小旅馆一楼后面的那个防盗门,走下几级台阶,有个电梯。 电梯有专人负责开动,实际上也起到放风作用。 一看张猛就是这里的常客,就连开电梯的都认识他,一口一个“猛少”叫着。 张猛也乐得别人这么称呼,还大方的给那人扔了支雪茄过去。 那人端在手里,并使劲闻了闻,夸赞道:“猛少的烟真是好烟,闻着就通透,提神。” 张猛忍不住傲笑,就是走出电梯,嘴角也是一直往上翘着,没见耷拉过。 电梯显示下到三楼,开门走出去,别有一番景象。 一个宽大的大厅里,灯火通明,正中有一个喷水池子,假山以及鲜花植被交织在一起,绿色盎然,生机勃勃。 不知道以为是炎炎夏日,殊不知此时已是初冬,外面树叶枯萎,树枝寥落,一副枯败的景象。 早有身穿旗袍,且长相标致的女服务员引领着厉元朗和张猛往306包房走。 虽然张猛早就对这里了如指掌,可这小子一进来,那双不大的小眼睛始终盯着女服务员开衩的旗袍,不停的看着白花花的大腿。 跟在女服员身后,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个遍,要不是有厉元朗在身边,估计他的咸猪手就要伸过去,拍人家翘起的部位了。 他的一举一动岂能逃过厉元朗的眼睛,心里对这个喜欢炫耀且傲慢无比的家伙,又多了一份好色的不良印象。 薛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纨绔子弟,真是有辱门风。 到了306包房门口,女服务员脸上挂着职业笑容,客气的把门打开,冲里面彬彬有礼的说道:“薛女士,您的客人到了。” 包房装修很豪华,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一进门就是一圈真皮沙发,而背对着厉元朗的,则是一个盘着头坐在沙发里的女人后脑勺。 闻听到声音的女人,并没有站起来,而是依旧稳稳坐着。 厉元朗只好跟着张猛一起绕过来,站在女人面前。 女人看上去五十岁左右,雍容华贵,那张脸肯定没少做护肤保养,没有皱纹,白白净净非常细嫩。 模样长得一般,张猛的那双小眼睛像极了女人。 不用问,她应该就是薛璐,用霸道方式邀请厉元朗的人。 厉元朗冲着依然端坐的薛璐主动打声招呼,“薛阿姨,你好。” 万不成想,薛璐竟然做出一个令人诧异的举动。 第378章 侮辱性极强 薛璐没有接茬厉元朗的问候,而是冷脸对张猛说:“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和厉元朗单独说。” “大姨,我想听一听……”张猛没有迈动双腿的意思,站在原地不想动弹。 “听姨的话,快去。”薛璐态度缓和下来,却依然坚持撵走张猛。 “那……好吧。”张猛无奈的转身恋恋不舍离开包房。 等他走后,薛璐对厉元朗说道:“别站着了,你坐吧。” 厉元朗坐在薛璐对面的沙发里,双目直视薛璐,不管怎么说,她是妹妹的继母,是他的长辈,该有的规矩还是要遵守。 “喝点什么?”薛璐问道。 “不渴。”厉元朗回答的简单明了。 “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薛璐开门见山,同样不拖泥带水。 “卿柔晚上订婚,我和我们全家不希望你出现在订婚仪式上。” 什么! 厉元朗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薛璐找他竟然是这事。 “为什么?”厉元朗面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很简单,我是卿柔的妈,明仁是她爸爸,你又是谁?在外人看来,卿柔怎么会有个姓厉的哥哥,别人会怎么看她,怎么看老叶,怎么看我们全家?” 薛璐很快露出咄咄逼人的架势,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老叶现在是南陵省长,正处在仕途关键期,他从前犯过的错误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会对他产生极其不利的影响。再说,你妈妈和他那段本身就是孽缘,就不应该存在。你的出现,不合情也不合理,如果你真是为卿柔好,就应该懂得进退。今晚你不来,明天我会安排一个适当时间,欢迎你到我家做客。在我们全家人面前,你还是可以祝福你的妹妹,效果是一样的。” 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厉元朗腾地火气上来,马上站起身冷声回应:“我只知道卿柔的妈妈叫范雨琴,我和卿柔是一母同胞。我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订婚包括结婚是她人生中的大事,我不会缺席,因为我代表的是她已经去世的妈妈范雨琴。” “这么说来,你是不打算听从我的劝告,一意孤行非要参加和我对着干了?” 薛璐闻听此言,脸顿时冷如冰霜,死死盯住厉元朗,这句话几乎是从牙关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我肯定会参加,无论别人怎么说,我绝不会妥协。现在不会,将来更不会。” 厉元朗义正词严,身板挺得绷直,眼神里充满坚毅和不可侵犯。 “好,好,厉元朗算你有骨气,我记住了。”薛璐愤然起身,原本就白的脸变成惨白。 刚才她始终坐着,厉元朗没注意到,直到她站起来厉元朗才发现,薛璐竟然很矮,个头也就一米五多一点。 他没见过叶明仁本人,但是看过他的全身照,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可以说一表人才。 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把范雨琴迷得肯背着丈夫为他生孩子。 都说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可这一对夫妻,薛璐无论是身材还是相貌都很平平,比叶明仁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怪就怪在,他们竟然成了夫妻? 而且薛璐还不生育,不然叶明仁也不会把三岁的妹妹以卑劣手段从家里偷走抚养。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看不懂,叶明仁和薛璐就是其中之一。 薛璐明显带有威胁的语气,厉元朗根本没当回事儿。 嘴角扯动出不屑痕迹,转身大步流星包房门口走去。 却听得薛璐在他身后叫嚣道:“厉元朗,别以为你是谷中原的外孙女婿,就有多么了不起。谷中原早就退下,行将就木,没多大蹦头了,哪像我家永相。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厉元朗冷笑一声,头也没回的拽门离去。 没一会儿,张猛探头探脑的伸着脖子,贼兮兮钻进来,看见大姨满脸怒容,就凑上前去问起,是不是姓厉的那小子惹恼了大姨? 薛璐怒容满面,恶狠狠的说道:“厉元朗,你不就是个小小的纪委书记么,等我大哥上位,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猛小眼睛叽里咕噜一转,阴险的说:“大姨,还用得着我大舅出手,不就是阴人,我来。” 薛璐立刻把脸一板,申斥道:“小猛,这是我们老一辈人的事情,你不要瞎掺和,做好你的事就行了,明不明白?” “大姨,我懂。”张猛嘴上答应,可那双小眼睛分明已经露出狰狞和狡诈。 厉元朗是打车回到谷家大宅的。 他原本打算去一趟京城大学,看望郑海欣。 想想还是算了,自己心情不佳,别再影响到她。 而且晚上还要参加妹妹的订婚仪式,时间挺紧的。 他刚走进自己房间,妹妹叶卿柔的电话便跟了进来。 厉元朗还在想呢,不会是卿柔听到什么了吧。 应该不会,他猜想,薛璐约他应该是背着妹妹的。 从他对妹妹的了解中,他知道妹妹是个善解人意且心地善良的女孩子,绝不会同意薛璐这么做。 她虽说从小就离开甘平县的家,可在她的骨子里,那个家在她的心田里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否则她也不会冒着风雪远赴甘平去找厉元朗,去找她的养父厉以昭。 果然,叶卿柔在电话里欢快的问:“哥,你到了京城没有?没到的话,我和王松去接你。” “傻妹子,哥早就到了。”显然,从叶卿柔的语气里,应该是一无所知。 “真讨厌,哥,你到了干嘛不告诉我一声,心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 听闻道妹妹撒娇,厉元朗会心一笑,连连赔不是,“哥是怕你忙,就没打搅你。” “你在哪里,我要去看你。” “算了,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能见面,何必急于这一时。”厉元朗劝说道:“你忙好你那边的事就行,我这里你不用操心,我肯定会去的,谁也阻止不了。” “难道说有人阻止你吗?”叶卿柔冰雪聪明,从厉元朗的词语中马上感受到不寻常。 厉元朗连连解释自己一时口误,并且还说:“你了解你哥我的性格,我是随随便便能让外人改变主意的人么。” 叶卿柔扑哧一笑,说:“别吹牛了,谁都有怕的人,嫂子就能。” 厉元朗顿时萎了,“妹子,能不能给哥留个面子,不要提你嫂子好不好。” 提起水婷月,叶卿柔心有遗憾,情绪低沉的问:“哥,嫂子不能来是吧?” 厉元朗解释道:“你嫂子怀有身孕,行动不方便,这次不能来了。不过,她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珍贵的礼物,一再叮嘱我不要提前打开,要当你面才行。你嫂子为了这份礼物绞尽脑汁,连我都瞒着,说要给你个惊喜。” “惊喜,好呀,我等着。” 二人正聊得火热,就见水庆章走进院子里。而且叶卿柔那边响起女孩子们说笑声,厉元朗知道妹子有朋友来,便互道一声“晚上见”挂断手机。 水庆章脸上微红,准是喝了酒,厉元朗赶紧迎出门来,搀着他走进水庆章的房间。 “去给我倒杯水。”水庆章松了松衬衫领口,说道:“这个明仁,找了好几个人陪我喝酒,知道我心脏不好还灌我,等他来允阳的,我非得找回场子不可。” 很显然,老岳父心情不错,脸上始终挂着笑意。 厉元朗赶紧给水庆章倒了一杯温水,并询问他喝这么多酒有没有不适。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再来一杯也没事。”水庆章摆了摆手,并且一再警告厉元朗,“回去可不许跟你妈说我喝酒,你妈要是知道,非得和我大吵一架不可。” 厉元朗苦笑:“爸,这可是我妈妈的娘家,您喝酒的事我不说,保不齐别人也会说。” “是啊,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水庆章索性一摇头,“不提她了,一提我就头疼。说说你吧,薛璐找你什么事?” 提及此人,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不知该如何开口。 第379章 初见叶明仁 “怎么!”水庆章端起的水杯忽然静止在半空中,“谈的不愉快?” 厉元朗骚了骚头,叹气道:“薛璐不让我出席今晚的订婚仪式。” 他把茶杯往桌子上使劲一放,水都贱出来,气哼哼问:“薛璐真是这么说的?” “千真万确。” 水庆章站起身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嘴里不住念叨:“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停住脚步,对厉元朗说:“我看最不应该出席的是她而不是你,不就仗着她哥哥的势力嘛。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就是摆脱不了小家子气和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听水庆章的意思,貌似薛璐的家世并不算显赫。这就奇怪了,按说叶老爷子在世时,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他的长子怎么就找个了薛璐为妻呢? 由于这种家庭的特定原因,基本上讲究门当户对,政治联姻非常普遍。 即便不是名门望族,对方也得有过人之处,要么长相出众,要么是旷世奇才。 显然,薛璐这两点都不占,叶明仁当初为何迎娶薛璐进门,厉元朗十分好奇。 没用厉元朗询问,水庆章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在喷云吐雾中,徐徐讲述了叶明仁和薛璐的这段不平凡婚姻。 薛璐的父亲曾经是叶老爷子的老部下,地位也不低,做到了正局级。 只可惜,在那场浩劫中含冤而死。 他生前曾经和叶老爷子定下娃娃亲,把大女儿薛璐许配给叶明仁。 不过是酒桌上的酒话,随口一说,谁都没当回事儿。 结果薛璐父亲去世后,薛家自然走了下坡路,再没有人庇护,从红顶官员一路下降到寻常人家。 叶老爷子看到心情十分沉重,怎么说薛璐父亲和他有几十年的友谊,战争年代,薛璐父亲还救过叶老爷子的命。 可以说叶老爷子和薛璐父亲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还有过命的交情。 叶老爷子眼见薛家子女生活艰难,便动了恻隐之心。 当初说着玩的娃娃亲他当了真,强制叶明仁无论如何也要娶薛璐为妻。 叶明仁从小跟薛璐在一起玩过,还是一个幼儿园的同学。 薛璐小时候长得漂亮,胖乎乎的非常惹人喜爱。 有那么一句话,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 叶明仁以为薛璐经过十多年的成长,模样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等到他第一眼见到薛璐时,就被薛璐的模样给震惊住了。 薛璐竟然长歪了。 个子矮不说,相貌平平,没有一点吸引人的地方。叶明仁甚至都怀疑,眼前这个女子是不是薛璐。 叶明仁对薛璐失望至极,死活不答应这门婚事。 即使叶老爷子痛骂逼迫,他是彻底铁了心,都以出家当和尚相要挟。 叶老爷子没办法,强扭的瓜不甜,儿子实在不愿意,他只好遂了他的愿,准备认薛璐为干女儿,也算对老部下在天之灵的慰藉了。 别看薛璐模样不出众,却非常有心计。 她邀请叶明仁出来吃饭,凭借她千杯不醉的酒量,把叶明仁灌醉,之后又把叶明仁弄进她的被窝。 等叶明仁一觉醒来,发现身边竟然躺着光溜溜的薛璐,再看自己同样身无一物,顿时傻眼了。 薛璐羞涩的往他怀里一扎,温柔说今生今世就是他的人了。 叶明仁后悔不跌,在那个年代,未婚做出这种事情,属于道德败坏,要承担很严重的后果。 唯一解决办法,就是必须娶薛璐过门为妻。 叶明仁本来就是按照仕途走的,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他的前程就算完了,哪怕他爸爸是叶老爷子也不行。 万般无奈之下,叶明仁只得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自己种的苦果哭着也要吃下去。 可是当他和薛璐领了结婚证,新婚之夜他愕然发现,薛璐居然还是第一次。 叶明仁惊呆了,也知道自己被薛璐给骗了,只是一切都晚了。 由此他也真正了解,薛璐这个女人不一般。 水庆章和叶明仁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这事还是他醉酒后说的。 被女人算计多少有失颜面,哪怕关系再好,叶明仁也不好意思吐露半分,要不是醉酒,估计这事将成为他一辈子的秘密,彻底烂进棺材里。 讲完这些,水庆章说道:“薛璐见你,明仁不知道。你不要理她,今晚该去还要去,我倒要看看,薛璐能把你怎样。” “是的爸爸,我也正有此意。” 接下来,厉元朗和老婆视频聊天时,并没有谈及此事。 给老婆添堵不是一个丈夫该有的担当,更何况水婷月怀有身孕,情绪不稳定,影响到她和胎儿就不好了。 晚上六点三十分,京城饭店宴会大厅门口,来往宾客络绎不绝,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作为今天的主角,王松和叶卿柔以及王、叶两家的家长,全都站在门口,迎接宾朋的到来。 按照北方习俗,订婚本应是女方出面主办。 可是今天的场合一看,冲着男方女方来的嘉宾几乎不相上下。 叶明仁是南陵省长,可王铭宏也是东河省委书记,马上就要入局,地位上明显比叶明仁高一大截儿。 入局后,王铭宏就是副国级领导人了,比省委书记和省长整整高出半级。 不仅如此,局委在重大决策时都是有一票的,行使的权利也上升到国家层面,不再局限于一省一部。 权力明显比省委书记省长高出许多。 王铭宏春风满面,带领王家人站在左边,笑呵呵与众人打着招呼。 站在对面的叶明仁和叶明天兄弟两个,同样报以笑容迎接着每一位宾客的到来。 厉元朗跟随谷政川谷政纲以及水庆章身后,大约是六点四十分左右出现。 谷政川首先和叶家兄弟握了握手,说了恭喜的话,转而又向王铭宏道喜,并送上谷老爷子的墨宝。 大家小时候就在一个大院玩,彼此熟悉,身份也都不相上下。 而且到了如今地位,即使有什么隔阂,也不会挂在脸上,大面上都能说得过去。 等到长辈们纷纷握手致意后,才轮到厉元朗。 只是当他第一次和叶明仁正面相见后,厉元朗的心里如同打翻了调料盒,五味杂陈,难以名述。 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破坏他的家庭,气死了母亲气坏了父亲。 要说他一点没有想法是不现实,也不客观的。 当他和叶明仁面对面时,在场众人,尤其是叶卿柔和水庆章,都在关注厉元朗,看他该如何去做。 叶明仁知道厉元朗,就是别人不介绍,那张和范雨琴高度相似的脸,也让他知道眼前这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是谁。 叶明仁心情同样复杂,有对厉元朗的好奇,也有对范雨琴深深的自责。 当年他一时冲动,没想到会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把范雨琴好端端的一个家给毁了。 看到厉元朗和叶明仁彼此打量着对方,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一时陷入僵持。 旁边的叶明天马上提醒厉元朗:“元朗,这是我哥叶明仁。” 好一会,厉元朗才主动伸出手来,对叶明仁说:“叶省长你好,我是厉元朗。” 没有称叶伯伯,直接叫了官职,说明在厉元朗心中,叶明仁不配伯伯这个称呼。 叶明仁没有计较,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脸上挂着复杂的表情说道:“厉元朗,我代表全家欢迎你能来。” “能来。”两个字,同样代表了更多内容。 最主要的意思,你能够不计前嫌,我很宽慰。 两人搭手的时间很短暂,几秒而已。 这里是搭手,而不是握手,更能说明许多问题。 站在远处的叶卿柔心里早已忐忑不安,她不知道哥哥和爸爸这个手握完之后,还会不会有不可预测的事情发生。 第380章 有趣的叶二小姐 叶卿柔紧张的抓住王松胳膊,引得王松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劝解:“别担心,他们不会闹事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担心。”叶卿柔轻轻说道,神色里满是愁云。 果然如王松所料,厉元朗快速松开叶明仁的手后,又和叶明天打起招呼。 叶明天对厉元朗有帮助之恩,彼此熟络,态度自然不同于叶明仁,说话相对随意一些。 等到厉元朗见到王铭宏后,这位厉元朗的最高上司,一省之书记笑呵呵说:“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小松也没少提及你,一直不得相见。今晚见到你,我很高兴,欢迎你参加小松和卿柔的订婚仪式。” “王书记,您客气了,恭喜。”中规中矩,厉元朗打过招呼后,走到妹子叶卿柔跟前。 他分别看向妹子和未来的妹夫,非常正式的说道:“王松,卿柔,今晚是你们订婚的大喜日子,我由衷的祝福你们生活幸福,工作顺利,家庭和睦,身体安康。王松,从今晚开始,卿柔就是你的未婚妻了,希望你能多多爱护她,关心她。倘若她有什么不周之处,你要多多体谅,多多包容。” 转脸又对叶卿柔说:“妹子,王松人好,憨厚老实心地善良,你以后可不许欺负他。” “哥,瞧你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叶卿柔俏皮的把手一伸,“拿来吧。” 厉元朗马上醒悟,从衣兜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叶卿柔。 这是水婷月给叶卿柔准备的订婚礼物,厉元朗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一个绑了一条十字花带子的红色首饰盒。 叶卿柔当众打开盒子,里面亮光闪闪,是一条铂金项链,最引人瞩目的是,项链坠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心形。 上面还镌刻着一行秀丽的小字:王松小慧百年好合。 先不说这条特制的铂金项链乃是出自蒂芙尼之手,价格昂贵。单是小慧的名字,就让叶卿柔鼻子一酸,眼眸瞬间湿润起来。 因为她在三岁之前,一直用的就是厉小慧的名字。 水婷月可谓用心良苦,以此提醒她,甘平县她还有个家,她是那个家的女儿,她叫厉小慧。 “哥,我……”叶卿柔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妹子,今晚是你的大喜之日,我和你嫂子可不希望看到你哭鼻子。” 厉元朗轻松的调侃,惹得叶卿柔破涕为笑,“讨厌,人家这是感动的。哥,谢谢嫂子和你,这份礼物我很喜欢,我永远忘不了甘平县,忘不了那里有我的家。” 殊不知,叶卿柔这句话,正好被路过的薛璐听见,尤其看到厉元朗现身,她那双经过修整过的弯眉,紧紧蹙在一起。 当厉元朗一行人走进宴会大厅时,里面已经聚集不少人。 这次订婚仪式采取酒会形势,能够容纳上千人的大厅,已经是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大家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拿着酒杯或者饮品,不时交头接耳说笑聊天。 谷家哥俩和水庆章刚一露面,不少熟识的人立刻围拢过来,三人马上成为中心,被各自的人拉走。 只剩下厉元朗一人,孤零零站着环视全场嘉宾。 毕竟他还没有到达高位,一个副处级县纪委书记,说实在话,在京城地界还真不够看。 正这会儿,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喂,那个什么,好久没见,你过得怎样?” 厉元朗一回头,竟然不由自主的笑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位叶家二小姐,叶明天的女儿叶文琪。 “文琪,最近在忙什么,又去哪里疯玩了?” 对于这位叶二小姐,厉元朗颇有印象,和她在一起没少惹事情。就比如鲲鹏4s店那次,把要欺负他们的那帮店员打了一顿不说,还差点要烧人家的店。 多亏邵瘸子及时出现,叶文琪看在厉元朗的面子上才放过一马。 他知道,叶文琪喜欢开车四下疯跑,所以才这么问的。 “也没去哪儿,前些日子去了一趟巴铁,还让我爸爸教训我一顿,罚我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再也不让我出去了,真烦。” 厉元朗一惊,叶二小姐,你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吧? 谁不知道巴铁社会治安超奇的危险,经常有恐怖暴徒暗中搞袭击,被炸而死的贫民非常多。 你爸爸不让你去就对了,万一遇到危险后悔都来不及。 叶文琪喝了一大口无色液体,在嘴里漱了漱口,咕咚一声咽了下去。 “你喝的是矿泉水?” 叶文琪立刻纠正道:“来这地方谁喝水,是白酒。” 乖乖,高脚杯装满四两多。叶文琪这一杯差不多有四两酒,刚才那一口,没一两也得有八钱。 厉元朗非常惊讶,凑过来一闻,果然有浓烈的酒精味道。 “你都多余闻这一下,我还骗你不成。”叶文琪看到厉元朗手中端的是红酒,把嘴一撇:“你能不能干件男人该做的事,换上白酒,咱俩一醉方休。” 厉元朗无语,彻底给打败了。 堂姐的订婚仪式又不是饭局,真要是喝大了,脸绝对丢到姥姥家去了。 “叶二小姐,这场合你还敢喝多,当心你爸爸一气之下,再关你半个月的禁闭。” “无所谓,关就关,反正我现在整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跟关禁闭没什么区别。”叶文琪不以为然,又来一大口,漱了几下才咽进肚子里。 好家伙,喝酒如漱口,只用两大口,一高脚杯的白酒只剩下一半。 “文琪,少喝点吧,喝多对身体没好处。”厉元朗看了看,说:“我去给你拿点吃的吧,空肚子喝酒容易醉。” “不用,你太不了解姐姐我的酒量,这点酒跟喝水一样,我外号津巴布韦他妹妹,斤八不醉。” 然后又灌进去一大口酒,伸长脖子往四下里看了看,并说:“喂,你先待着,那边有我几个姐妹,我找她们喝几杯。” 这位叶二小姐,挺好的酒会当成了拼酒乐园,大有不喝趴下不过瘾的意思。 叶文琪才走没一会儿,礼台中心走上来一男一女两位主持人。 男的是黑色燕尾服,女的则是白色晚礼服,一黑一白相得益彰。 更为重要的是,厉元朗注意到,这两人是当下正红的某综艺节目著名主持人。 两人见过大场面,主持的非常轻松,临场发挥的也相当不错。 在他们的调动下,订婚仪式极其流畅,衔接非常好。 首先请出今晚的一对新人亮相,紧接着是双方家长依次走上礼台。 然后主持人宣布:“王松先生、叶卿柔女士的订婚仪式现在开始。”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掌声中,主持人分别询问王松和叶卿柔几个问题,风趣而不失庄重,引得台下嘉宾笑声连连。 继而是男女双方家长即兴讲话。无论叶明仁还是王铭宏,都是省领导,脱稿讲话顺畅流利,台下掌声一片接着一片。 最后男女交换礼物,王松给叶卿柔的是一个首饰盒,包含戒指、项链、手链、耳钉等。 叶卿柔送的是一块劳力士男款金表。 东西都价值不菲,关键两家并不缺钱。叶卿柔和王松又都在知名国企担任高管,本身也有经济实力。 订婚仪式前后用了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在热烈的掌声中顺利结束。 接下来,就到了亲朋好友的合影环节。 先是一对新人合影,紧接着是双方父母和新人的合影。 到最后,薛璐霸道对王铭宏夫妇说:“我们叶家是女方,我们先来。” 王铭宏夫妇笑着做了个礼让手势,薛璐冲着台下一招手,“叶家人都上来,咱们一起合个影,来个合家欢。” 立刻,从台下四面八方呼啦啦上来十几二十来号人,按照辈分依次站好。 薛璐见状,冲台下摄影师点了点头,站在中间的叶卿柔就说:“薛阿姨,还少个人呢。” 薛璐则凑在叶卿柔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叶卿柔欲言又止很是踌躇。 趁这个节骨眼,薛璐眼神示意摄影师赶紧照。 摄影师不敢怠慢,就在即将按下快门的刹那,只听到大厅角落里传来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且慢!” 第381章 争的不是面子,是尊严 只见厉元朗从宴会大厅的一个角落里徐徐走出来,亮相在全场众人的目光下。 没错,说话的人正是他,厉元朗! 从订婚仪式开始,厉元朗便选择一个视线稍好且不起眼的位置,抱着胳膊从头看到尾。 妹妹和王松满场脸上始终挂着幸福的笑意,合作的天衣无缝。 尤其是叶卿柔看向王松深情的目光,厉元朗打心里替妹妹高兴。 当最后合影环节时,厉元朗本来就没打算冒头,只要妹妹好比什么都强。 只是叶卿柔说了那句“还少个人呢。”,厉元朗深知妹妹说的是他。 看薛璐在叶卿柔耳边说话神态,那双不大的眼睛叽里咕噜一通乱转,厉元朗便知她又在动鬼心眼了。 叶家人上台无可厚非,就连叶文琪摇晃着身子一脸醉态,厉元朗都不觉得过分。 可看到张猛,特别是他故意往前凑,生生挤到距离叶卿柔不到一米远的距离,那双小眼睛泛着晶光,紧盯妹妹领口的小动作,厉元朗气不打一处来。 妈的,你小子在这种时候还敢动歪念头,要不是怕砸了妹妹的场子,他非得冲上去对准张猛就是一顿老拳不可。 “眼睛往哪看,再看给你杵瞎了!” 厉元朗此时已心生闷气,只是尽量隐忍着。 看到薛璐不顾妹妹的意见,强行要照全家欢的时候,厉元朗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火气,直接大喊一声,快步走到礼台正下方,台上所有人面前。 他把高大身躯阻挡在镜头前,对着叶卿柔轻轻说道:“卿柔,我想跟你照张相。” 薛璐一见是厉元朗叫停了合影,顿时面色阴沉,冷冷说道:“请你不要捣乱,等我们全家人照完,自然有机会。” 厉元朗同样语气不善的回应道:“我想问一下,你们全家人都包括谁,包括他吗?” 他手一指,指的就是张猛。 把此刻正对叶卿柔想入非非的张猛吓了一跳,浑身忍不住一哆嗦,咋啦?我偷瞄叶卿柔被人发现了? “当然。”薛璐一撇嘴,高昂着额头不屑地乜斜着厉元朗。 “我想请问,张猛姓叶吗?他凭什么是叶家人。” 厉元朗强忍着,没有把张猛偷瞄叶卿柔的事情说出来。 叶、王两家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种见不得人的丑事最好不要讲出来,污染众人耳朵不说,也会丢了叶家的面子。 面对厉元朗的质问,薛璐也不甘服输,争辩道:“张猛是我的外甥,当然算是叶家人了。”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想我也应该有资格合影的,是不是,叶省长?”厉元朗又把问题抛向叶明仁。 别以为你做过的事情就这么算了,怎么?关键时刻你想独善其身,不可能也不存在! 叶明仁面色在厉元朗出现后,始终显得复杂或者说纠结。 其实对于女儿提出的要求,他是从心里不赞成的。 女儿是他和范雨琴所生的私生女,圈里不少人知道。 纸里终究包不住火,况且薛璐生不出孩子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叶卿柔从哪里来的,好事之人肯定会想方设法打听清楚。 之所以不赞成厉元朗掺和进来,还有他的虚荣心作崇。 一旦厉元朗上台,实锤了他那段不光彩的往事,他会落下不好的名声。 纠结的地方在于,他始终对范雨琴心存愧疚,毕竟是他破坏了别人的家庭,甚至说毁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一点不为过。 范雨琴已死,她的儿子要是以此讨回公道,他真是无话可说,无理可辨。 听到厉元朗这么问他,叶明仁稍想片刻,回应道:“可以,只要你想,完全可以。” 他只能这么做,没办法,自己酿的苦酒,终归要喝下去,哪怕晚了二十年。 薛璐闻听,差点气昏过去。 叶明仁竟然妥协了,向一个土包子低头。 哦,明白了,你这是内心有愧疚,是不是还想着那个死女人呢! 但是她有火不能发,毕竟是公开场合,夫妻窝里斗,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她鼓起腮帮子,不住偷偷运着气,这种想发作不能发作的感觉,就跟便秘差不多,都能把人憋死。 面对叶明仁的让步,厉元朗并没有感到一丝痛快,相反的却觉得有些悲凉。 他迅速收拾好心情,说道:“对不起叶省长,谢谢你的好意,只不过我不想参与你们叶家的合影,我只想和卿柔,就我们两个单独照一张相,请你理解。” “好吧……” 叶明仁再次点头应允。 厉元朗这才闪到一旁,让出摄影师拍照的镜头,面色凝重的看向礼台,看向妹妹叶卿柔。 妹妹正好也在看他,朝他微微点着头,表示她全都明白。 “大家都准备好,看我这里,好……” 只见闪光灯一个亮闪,一张精美绝伦的全家福就此诞生。 结束后,厉元朗走上台来,紧紧挨着妹子,背着手露出标志性的笑容。 叶卿柔则低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要单独和我照相。” “为什么?”厉元朗同样小声问起。 “为了妈妈。” 短短四个字,兄妹俩即使面对镜头,可谁也笑不出来。 这下可苦了摄影师,再三调动气氛,终于将这一珍贵镜头记录下来。 整整二十年,这还是厉元朗和妹妹头一次合影,而且还是在妹妹订婚的时刻,不得不说,此照意义深远。 然后,厉元朗又叫来王松,和他们二人又照了一张,这才把礼台留给王家人。 从始至终,王铭宏一言未发,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掺和。 但是对厉元朗不卑不亢的性格,他是第一次有了深刻印象。 而台下嘉宾,面对发生的一切,知道内情的,有看热闹的,有为厉元朗提心吊胆的,也有为他抱打不平的,还有心情复杂难以评说的。 至于大部分不知道内情的,尤其是叶明仁这边的人,都对厉元朗起了敌意,以为他是来砸场子闹事的。 偏偏这位叶大省长纵容他,他说什么全都答应,无一反驳。叶省长这是怎么了,难道说有把柄攥在人家手里? 厉元朗和妹妹照完相,实在没心情留在这里,就迈开大步准备去外面找个地方抽支烟。 刚走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厉元朗,请你等一下。” 厉元朗回身一看,竟然是金维信。 在这里遇见他不算意外,作为金家长孙,这么重要的场合,金家人必然会到场,更何况王铭宏还是东河省委书记,他金维信的顶头上司。 “想去抽烟吗?跟我来。”金维信一摆头,厉元朗没有多想,跟随他一起走出来。 坐电梯到了十层,金维信打开一个房间,率先进去。 这是一个有里外间的套房,装修高档但不奢华,有点古色古香的味道。 而且站在落地窗前,可以俯瞰到京城夜景,别有一番味道。 金维信抽的烟牌子,厉元朗没见过。 他递给厉元朗一支,自己叼在嘴里,厉元朗马上给他点燃。 金维信深吸一口说:“你刚才做的还算有节制,最起码给叶老大留了面子,没叫叶卿柔妹妹,而是叫了她名字。” “是的。”厉元朗点头承认。 这是厉元朗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为叶明仁,为的是他的妹妹。 “不谈这事了。”金维信摆了摆手,“你见过自斌了?” “是的。”厉元朗还纳闷呢,荣自斌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所为何事? 听金维信这么问,他顿时明白,肯定和金维信有关,要不然金维信怎会知道自己和荣自斌见过面,不是荣自斌说的还能有谁。 由此联想,荣自斌已经和金维信有过接触了。 “明天是我爷爷八十八岁寿辰,希望你能参加。” 没想到金维信竟然会邀请厉元朗,更没想到的是,金维信还向他提出一个要求。 第382章 心生歹念 “明天中午自斌和隋丰年都要到位。我知道你和他们有矛盾,我十分希望你们能够化解,不要将矛盾带回到西吴县,影响到全县整体发展。一旦那样,小矛盾就会成为大问题。” 厉元朗早就猜到,金维信单独和他见面,准是为了调和他跟荣自斌之间的关系。 在大是大非面前,厉元朗绝不会妥协,这是他的底线和原则。 而且,他和荣自斌之间,不仅仅是理念上的冲突,更多的事原则性问题。 只不过,面对金维信偏袒荣自斌的态度,厉元朗只能付之一笑,敷衍道:“金部长,我尽量。” “嗯,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很满意,相信我爷爷看见你们西吴县官员能够团结一心,他肯定会非常高兴的。” 事情说完了,厉元朗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准备告辞离开。 临走时,金维信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和你的那个同学展鹏飞还有联系吗?” 厉元朗很意外,摇了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厉元朗等电梯的时候,无意中往走廊那边看了看,忽然发现两个熟悉的背影正朝里面的房间走。 一个一米七的瘦小男子,架着另一个比他还高一些的女孩子。 女的走路晃晃悠悠,左摇右摆,显然是喝多了。 这不是张猛和叶文琪吗? 话说,他们两个怎么弄到一块了。 若是看不见也就算了,况且以厉元朗对张猛的印象,这家伙就是个色狼,而且还色胆包天。 合影的时候,那双贼眼珠就不安分,叶文琪真要是被这家伙占了便宜,岂不是闹出天大动静! 并且厉元朗还注意到,张猛虽然驾着叶文琪,可腾出来的另一只手却不老实,一会儿摸叶文琪的小蛮腰,一会儿又趁机下移,已然搭在高翘挺实的部位上了。 妈的!厉元朗暗骂一句,便悄悄尾随过去。 远远听到叶文琪嘴里囫囵的说着什么,张猛有一句没一句的应付着,拿出房卡打开房门,直接驾着摇摇晃晃的叶文琪走了进去。 就在房门自然关闭的刹那,厉元朗连忙掏出一张名片,在房门关上之前塞了进去。 留出的缝隙阻断了房门闭紧,厉元朗则趁机轻轻打开,蹑手蹑脚走进房间。 这里布局和金维信的那间几乎一模一样。 张猛听到关门声,以为门已经自动关闭,望着被他放倒在大床上四脚拉叉躺着的叶文琪,张猛一个劲儿的直咽口水。 叶文琪本身长相不赖,身材也是绝佳。 此时的她,上身穿着白色小衫,由于事业线的膨胀,把小衫衣扣绷得紧紧。 下穿紧身牛仔裤,将两条修长笔直的大腿显露得真真切切, 精短的发型,两条粗粗的黑眉,嘴型小巧,脸蛋白净,皮肤光滑细润。 由于酒精的刺激,脸颊泛起微微红晕,更加增添了别样的妩媚。 叶文琪喝多了,醉醺醺的遇见张猛,就让他送自己到楼上休息。 张猛本就是个好色之徒,今晚看见叶卿柔打扮的清新脱俗,已经动了歪心眼。吃不到的葡萄,还不能看一看啊。 于是乎才有了他那双贼眼珠偷瞄叶卿柔的一幕。 现如今,叶文琪喝得几乎不省人事,而且就这么躺在他面前,到底上还是不上,张猛一时难以抉择。 主要是除了大姨外,还有叶明天那副威严的脸,也让张猛十分忌惮。 万一把他女儿给办了,就叶明天的脾气秉性,拿枪把自己崩了都能做得出来。 怎么办? 到了嘴边的肥肉吃不到,真正急死人。 张猛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闷烟,忽然灵机一动。 我不动她,我看一下还不行吗? 若是出了事,就说叶文琪喝多酒太热,自己扯掉的还不成么! 我实在太聪明了,咋就这么有才呢。 一念及此,张猛把烟往烟缸里狠狠捻灭,站起身来搓着双手,一步步走向叶文琪,首要目标就是叶文琪那高度发达的事业线。 他颤抖的双手慢慢接近小衫的衣扣,一粒一粒的解开。慢慢地,眼前展现出白色的杯罩。 哇塞,还是带着花纹的呢! 张猛不住舔着嘴唇,眼睛都发出晶莹的绿光! 就在他准备进行下一步行动之际,啪的一声,房间里的灯突然全灭了,四周一片黑暗。 只有窗外的霓虹闪烁,照进来的点点光亮。 但是那也不够用,还是啥也看不清。 张猛赶紧掏出手机,借着手机手电筒想出去找人把灯弄亮。 他才走没几步,背后突现一道黑影,照他的脑袋就是狠狠一下。 直听得哗啦一声碎响,张猛顿觉眼前金星乱转,来不及喊出声,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什么都不知道了。 厉元朗放下手中敲碎的花瓶底,找到电闸开关,房间里立刻恢复了光明。 他赶紧走到里面的卧室,一看叶文琪衣衫不整,迅速扯过毯子给她盖上。 叶文琪只是动了一下身子,翻了个身又香甜的睡起来。 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厉元朗忍不住吐槽道:“还吹嘘自己是斤八不醉呢,看你这样,应该叫一两就醉才是。” 万万想不到,他的话音刚落,叶文琪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坐起来,冲着厉元朗怒声吼着:“你说谁呢,谁是一两就醉,侮辱谁呢!” 我靠,把个厉元朗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怎么回事?这位叶二小姐不是喝大了么,怎么这么快就醒酒了? “实话告诉你,姐姐我根本就没醉,我是装的!” 老天,还带这么玩的。 厉元朗真是无语了,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也只有眼前这位捉摸不透的叶文琪了。 “你为什要这样做?”厉元朗是一百个不理解也不明白。 好端端的为何要装醉,万一真被张猛占尽便宜,岂不是因小失大么。 叶文琪再猛,终究是个女的,张猛再瘦再垃圾,他也是个男人。 男人怎么也要比女人力气大,何况精虫上脑,使出来的蛮力还是挺有劲的。 “我早就看出来张猛不是个好东西,一直想找机会收拾他。所以我才装醉,让他送我来这里。嘿嘿,怎么样,姐姐我高明不?” 厉元朗果断摇头:“不高明,要是把你搭进去,多吃亏。” “哼,就他?想占我便宜的男人还没生出来呢。”叶文琪忽然想到什么,忙问厉元朗:“那家伙呢?” “被我一个花瓶砸晕了,在外面躺着呢。” “走,去看看。”叶文琪掀开被子,片腿下床,刚一站起来,忽然头重脚轻眼前天旋地转,赶快坐下来,不住干眨着大眼睛。 “文琪,你到底喝没喝多?” “姐姐我真有酒量,就是喝急了才有短暂的迷糊,坐一会儿就没事了。”她说着话,一低头看到小衫上开了好几粒扣子,忍不住大叫起来,“谁他妈的解我衣服了!” 厉元朗哭笑不得,他真是搞不懂叶文琪到底喝没喝多,她的话还有多少真实性。 你说她喝多吧,瞅现在这样子一切正常。 没喝多吧,她竟然记不得衣服的扣子是谁解开的。 趁着叶文琪系衣服扣子的空当,厉元朗只好把他看见张猛驾着叶文琪到房间的全部过程如实复述一遍。 叶文琪闻听顿时炸了窝,“张猛这个死王八蛋竟敢摸我,还解我的衣服,真是活腻歪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一顿呢。” 说话间,叶文琪再次站起身,结果又是一阵不稳,身躯开始扭动摇晃。 厉元朗赶忙过来搀扶她,万万想不到,叶文琪一见厉元朗,却突然抬起手里,直接扇向他的脸。 第383章 惩治张猛 好在厉元朗反应奇快,抬手抓住叶文琪的手腕,生气道:“我好心好意救你,你却恩将仇报要打我耳光,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你才吃错药。”叶文琪质问道:“老实坦白,你是不是看到我……”她想了想,“是不是看到我的那个什么了!” 看到叶文琪耸肩乱颤,厉元朗顿时明白了。 他摊手否认道:“我又不是透视眼,能看到什么!你别狗咬吕洞宾,乱诬陷好人。” “哼!”叶文琪一撇嘴:“谅你也不敢!” 厉元朗苦笑道:“叶二小姐,我是不敢,可有人敢啊,你还是先惩罚狗胆包天的那小子吧。” 一提起张猛,叶文琪粗眉倒竖,立起双眼怒吼:“张猛那个王八蛋呢,他在哪!” “就在客厅。”厉元朗努嘴示意,叶文琪马上直奔外间的会客厅。 看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厉元朗实在搞不懂,叶文琪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醒。 感觉她是真醉中有假醒,假醒里有真醉,或许这就是半醉半醒吧,一阵迷糊一阵清醒。 此时的张猛就跟死猪一般,双眼紧闭,短茬的头发上还沾着花瓶碎茬,仰面朝天一动不动。 “啪啪”几下,叶文琪骑在张猛身上,撸胳膊挽袖子,左右开弓猛抽几个大嘴巴子。 嘴里不住谩骂,把个张猛祖宗十八代,外加小猫小狗小鸡小鸭全都捎带着问候一遍。 想不到这位混不吝的叶二小姐,骂起人来还是有一套的,都不带重样。 一阵击打下,张猛嘴里“呜呜”乱叫,眼看着就要醒来。 叶文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对准他的太阳穴就一记左勾拳,这家伙哼哼唧唧的当即又昏迷过去。 打完发泄完,叶文琪还不罢休,起身就在会客厅里翻找东西。 厉元朗忙问她找什么? “剪刀。”叶文琪低头嘟囔道:“什么破地方,连个剪刀都没有。”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叶文琪怒声回应:“好你个张猛,姐姐我本想试探你一把,你还真敢占姐姐我的便宜。哼,我非得废了他不可,省得去祸害别人。” 厉元朗顿时惊讶万分,这位叶二小姐真敢想,她也真能做得出来。 本以为打一顿张猛让她出出气也就算了,不成想叶文琪更是大胆。 如果真是酿成血案,叶家非得闹翻天不可。 不行!决不可意气行事。 厉元朗如是阻止说:“文琪,惩罚张猛不一定非要让他变成残废,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叶文琪瞪大眼睛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抱着胳膊看向浑然不醒的张猛,想了想问:“你会画东西吗?” 叶文琪不解,“画东西?画什么东西?” “王八,或者小猪小狗,反正你喜欢画什么,就在他的脸上随便画。” 叶文琪顿时领悟,厉元朗的意思是在张猛那张欠揍的脸上随意涂鸦,让他出尽丑态,这可比把他弄伤好玩多了。 “好,姐姐我打小练过绘画,正好派上用场。”叶文琪找到一盒水彩笔,直接拿过来,半蹲在张猛面前。 然后拿出一支黑色笔看了看,先在张猛颧骨上一边画了一个小王八。 还别说,这位叶二小姐还真有点绘画天分,小王八画得有模有样,尤其那条小尾巴,活灵活现的。 “嗯,这里再画一个……”叶文琪托着下巴想了想,“再画一坨屎,这边画个猪头,他本来长得就像猪,再画个骷髅……” 叶文琪边自言自语,边用各种水彩笔在张猛脸上随意涂鸦,很快,就给张猛画成了大花脸,五颜六色的,啥玩意都有。 画完之后,叶文琪这才起身,仔细观看自己的杰作。 忽然想起来,她把笔扔给厉元朗,“喂,你也画一个,解解恨。” 厉元朗哭笑不得,这张脸都给你画满了,哪还有地方。 “这里,鼻子尖还空着,你往这里画。” “好吧。”厉元朗想了一想,把对张猛的愤恨转化为手中的画笔上面,把张猛的鼻子尖涂成一个大黑点。 直逗得叶文琪哈哈大笑,拍手称快。 可不嘛,厉元朗添的这一笔,让本来就花里胡哨的张猛这张脸,更加增添了喜剧效果,十分的搞笑。 忙乎完,厉元朗眼见张猛有要醒过来的节奏,就和叶文琪迅速开溜。 他俩要是留在此处,张猛会发现异常,他那张大花脸就显现不出来效果了。 单说张猛,睁眼醒来,脑瓜顶生疼,两腮也是火辣辣的疼痛。 怎么回事? 隐约记得,黑暗中不知被谁打了一下,迷迷糊糊时,好像还有人打他嘴巴。 他本想去卫生间照照镜子看一眼,这会儿接到大姨薛璐打来的手机。 质问他去哪了,打好几个电话都不接。让他赶紧回去。 张猛谁都敢得罪,就是害怕他这个大姨,不知道啥原因,反正看到薛璐,尤其是那张阴沉的脸,张猛就浑身不自在。 他不敢怠慢,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临走时还不忘去里间卧室看了看,叶文琪竟然不在? 管不了那么多,张猛急忙走出房间。 奇怪的是,路上刚好遇见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别说,小妞长得蛮有特色,圆乎乎的苹果脸挺招人喜爱。 关键是,苹果脸看到张猛先是一怔,继而捂嘴窃笑。 是吗?难道说我又长帅了,都引得女孩子的关注? 张猛忍不住挺直身板,扬起下巴,还朝女孩贱兮兮的摆手打招呼:“嗨!” 结果他这么一弄,反而把苹果脸逗得忍不住“扑哧”一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弯腰,笑得肚子疼。 不会吧?张猛都不自信了,我真是这么招人喜欢? 他满腹狐疑,且又自信满满,顾不得脑袋和嘴巴疼,直奔电梯那边。 又有几个等电梯的男男女女,一见张猛,全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把张猛都给笑毛了,自己怎么瞬间成为开心果,谁看他谁都笑,还是笑的特别狂放那种。 直到他走到宴会厅门口,接二连三又遇到好些个人,一边指着他,一边笑得前仰后合,有的甚至都拍了大腿。 总算是被他大姨薛璐看到,一见他这副模样,并没有笑出来,而是满脸怒容吼道:“你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画成大花脸的?” 啊! 张猛顿时蒙圈,赶紧拿出手机调成自拍功能,结果一看,差点没气出心脏病来。 这是他妈谁啊,谁干的! 也顾不上发火了,赶紧朝洗手间跑去。 这边厉元朗先把叶文琪送到她家车上,直看到车子离开才返回宴会大厅。 此时,谷政川和谷政纲刚好从里面走出来,谷政川看了看他没说话,直接走过去。 倒是谷政纲说:“元朗,我和大哥先回了。门口有咱家的车,你岳父正在跟王铭宏书记谈事,你要等他的话就晚一点再走。” “我等一等吧,谢谢你二舅。”厉元朗如是回答。 厉元朗远远看到,不少宾客正在徐徐离开,王铭宏的老婆和薛璐以及叶卿柔和王松,一直站在门口欢送。 这是该有的礼节。 男主人迎接,女主人欢送,是他们大家族传统的迎送方式。 叶卿柔已经显现出倦意,算下来,这场订婚仪式前前后后已经有三个小时了。 光是招待宾朋就够她忙乎的,好在仪式接近尾声,宾朋们陆续告辞离开,让她多少有所缓解。 而且王松对她照顾有加。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看似简单的谚语,背后隐喻着许多深意。 就像那句话说的好,嫁给一个爱你的人,要胜过你爱的人。 而王松不仅仅是叶卿柔爱的人,也是爱她的人。 厉元朗没有去打搅妹妹,只是远远的站着,看着她,这就足够了。 滴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厉元朗接通后听了几句,表情瞬间严峻起来。 第384章 西吴县又不平静了 手机是水庆章打过来的。 他在电话里告诉厉元朗,让他火速赶到楼上的会客室,王铭宏书记要听取他关于卧龙山别墅的详细汇报。 厉元朗没有想到的是,水庆章这么快就把事情同王铭宏讲了。 今天是王家的重要日子,寻思怎么也要等到明天再说。 没做任何停顿,厉元朗快速赶到楼上会客室,敲门进来,却见硕大的会客室里,一圈沙发上只坐了三个人。 除了王铭宏和岳父之外,还有一个瘦高的五十几岁男子。 花白的头发往后梳成背头状,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厉元朗的大脑高速运转,记忆细胞翻找着该男子的信息。 很快他便想起,这人正是东河省委常委、省委秘书长蒋兆俊。 东河省委常委共有十三人,厉元朗身为官员,自然对这十三位大佬有印象,即便第一次见面,也能够认得出来。 只是刚才在宴会大厅,厉元朗并没有看见蒋兆俊。 这很正常,全场上千人,厉元朗不可能每人都能见到。 “王书记,蒋秘书长好。”三人都坐着,厉元朗没法握手,只能以点头代表打招呼。 “厉元朗,你坐吧。”王铭宏示意厉元朗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 水庆章首先说:“你把掌握的卧龙山别墅详细情况汇报一遍,大家都不是外人,不要有隐瞒,要实事求是。” 这番话有很多信息量。 一个是,蒋兆俊秘书长可以信赖,说白了,他是王铭宏非常信任的人。 再一个是,厉元朗完全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但是要真实,不许掺杂个人情感。 最后一个,要讲详细情况,切不可说的模棱两可,这样会打乱省委部署,尤其是王铭宏的主观判断。 对于卧龙山违建一事,厉元朗关注已久,基本上滚瓜烂熟,都不需要任何资料,他就能讲得明明白白。 于是,厉元朗正了正坐姿,身体挺直。 他喝了一口茶水,清了清喉咙,一五一十叙述起来。 前后大约用了不到五分钟,厉元朗简明扼要,将所听所见如实陈述一遍。 王铭宏斜靠在沙发上,两只大手交叉在一起,双目炯炯有神,侧耳认真听着。 他身边的蒋兆俊则在本子上不停记录,听得同样仔细。 等到厉元朗讲完,王铭宏便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有证据吗?” “有。”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干脆。 同时,他从衣兜内掏出一个u盘,这是裘铁冒从莫有根别墅的书房里,找到的一份记录别墅买家的名单,还有别墅获得相关部门的审批文件。 当然全是手机拍摄,并不是原件。 裘铁冒当初潜入莫有根的书房,没有打开保险柜,却意外发现这些东西,就偷偷拍下留存起来。 还是在他醒来之后,由韩卫带给厉元朗的。 蒋兆俊在接过厉元朗手中的u盘后,叫来秘书交代几句,秘书领命随后离开。 没一会儿返回,低声对蒋兆俊耳语几句。 蒋兆俊便对王铭宏说:“王书记,隔壁房间已经准备好,我们这就过去还是等一会儿。” 王铭宏当即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现在就去。” 于是,厉元朗跟随几人走进隔壁房间。 长条桌上,早已摆好背投式投影仪,对面则是一个大屏幕。 众人依次落座,厉元朗则坐在最尾端的位置上。 房间的灯关闭后,由蒋兆俊秘书操作,u盘里的内容一一展现在众人眼前。 别墅群的批件,还有一大排密密麻麻的名字,全是购买别墅的买家名单,长长一大串,足有一百二十人之多。 并且,厉元朗还专门找到山地灾害与环境研究的专家,详细出具了卧龙山地质地貌的勘测结果。 指出,由于兴建别墅,大面积砍伐森林植被,挖空山体,容易引起水土流失,造成原生灾害以及由此引发的次生灾害可能性极大。 这里面还有许多张,当初偷拍违建工地私自滥砍滥伐的照片,也有倪以正掌握的,建筑工地挖掘机挖走大量泥土,并运走的相片和视频。 凡此种种足以说明,卧龙山别墅存在违规兴建的可能性非常真实可靠。 王铭宏看完,足足有一分多钟一言未发,浓眉紧锁摸着下巴低头沉思。 水庆章趁此机会冲厉元朗一使眼色,厉元朗会意,马上起身离开。 东河省委的三位大佬,估计要交换意见了。 至于说的什么,厉元朗不得而知。 他坐在外面会客室的沙发上,心情同样复杂。 这两天,从各方汇聚来的消息,西吴县并不太平。 县公安局刑侦大队在县郊山上发现一具腐败女尸,经法医dna比对,确认死者名叫何小燕,蜀川省人,生前长期在莫有根的洗浴中心做技师。她还有另一个名字,何优优。 技师名义上好听,其实就是改编版的高级鸡。 专门服务于特定对象,普通男人根本无法靠近,更别提品尝了。 正当张全龙命令刑侦大队全力侦查之际,却被黄维高突然叫停。 说这件案子涉及到翱翔公司,而翱翔公司正在和京城的国豪集团商议合作,你们这时候查翱翔公司,会影响到双方合作谈判,会影响到全县招商引资的大局。 他让张全龙暂停侦查,等到双方谈判成功后,再做打算。 黄维高毕竟是政法委书记,由主管公安局,张全龙迫于压力,只得作罢。 还有一个就是苏芳婉竟然给厉元朗打来电话,因为许久未联系,她的口气很淡,公事公办的样子。 也不管厉元朗叫大叔了,始终直呼“厉书记”。 厉元朗并不介意,小丫头已经成为罗阳的妻子,有家有业,和她保持距离对谁都好。 苏芳婉告诉厉元朗,说罗阳最近经常一身酒气回家。 她问过,罗阳有个小学同学叫陆超,没事就找罗阳出去潇洒。 朋友相互间喝酒增进感情本就无可厚非,厉元朗感觉苏芳婉有点小题大做了。 可是当他听到陆超是翱翔公司中层管理人员后,立马不这么想,更不淡定了。 因为装修婚房,厉元朗给罗阳放了长假,到单位点个卯就成。而且厉元朗由于事情多,也看不见罗阳,所以对罗阳的管控相对松懈不少。 他是担心,罗阳这人思想单纯,别再上了对方的当,毕竟是多年不联系的同学,谁是啥样并不了解。 最主要的是,对方若是想从罗阳身上打出缺口,继而对厉元朗暗下动作,弄得他防不胜防。 这样很危险,非常危险。 不得不说,苏芳婉的警惕性远比罗阳高不少,她的这个电话打得很及时,也很有用。 厉元朗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苏芳婉却平淡的说了一句:“感谢就不用了,若是感谢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当年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是你出手相助,才让我走出来。怎么说呢,算是我还的人情吧。好了,不说了,厉书记你心里有数就好,再见!” 厉元朗岂能不明白苏芳婉的话里有话,只是他不能也不会,如果他早想的话,苏芳婉或许就是下一个吴红丽了。 再不能有鸳鸯债了,特别是他作为从政者,鸳鸯债过多,会成为他前程路上的绊脚石,会影响到他的家庭,他的事业,他未来所有一切。 还有一个,是许久未见得老同学周宇打来电话。 周宇不仅是省城允阳正道房地产公司老总,更是厉元朗私交不错的大学同学。 只是由于工作原因,大家都忙。偶尔打个电话联系一下感情,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一面了。 电话里自然少不了哥俩诉说感情的一番话,言归正传之后,周宇说了一件事,引起厉元朗高度重视。 第385章 兹事体大 周宇告诉他,正道公司在省城开发的一处楼盘,预售的名单中有个叫林芳的女子,听说她是西吴县干部,问厉元朗认不认识? 林芳? 当然认识了,她还是自己的部下,县纪委副书记。 周宇说,这套楼盘因为位置好,每套都送精装修,价格肯定不便宜。 林芳要买的那套房子有一百二十平米,是十六楼。 高层就是这样,越是楼层高价格就越贵。 那套房子每平米一万八,扣除优惠总价也在二百一十万左右。首付缴纳六十多万,每个月还贷就在一万元以上。 即使林芳是正科级,工资根本不够还贷的。 周宇还提供了一条信息,这套房子虽然是林芳买的,但是和她一起来看房的还有个男人,他后来调出那个男人买房时的监控截图,并发给厉元朗,问他是不是林芳的丈夫。 厉元朗没见过林芳丈夫,但是那个男人他却认识。 隋丰年,怎么是他? 厉元朗联想起,在广南市宾馆见到林芳和隋丰年在一起,难道说他们俩…… 周宇无意中的发现,给厉元朗敲响了警钟,隋丰年极有可能跟林芳是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有了这种认识,厉元朗做到心中有数,为今后纪委内部将会出现的问题,打了一针提前亮。 等了大约有一会儿,门被打开,王铭宏在前,水庆章和蒋兆俊在后,三个人徐徐走出。 王铭宏面色凝重,水庆章蒋兆俊同样不轻松。 水庆章冲厉元朗一使眼色,厉元朗马上跟随三人下楼。 几个人直接走到饭店门口,王铭宏分别跟水庆章和厉元朗握手道别,特别是和厉元朗手握在一处时,厉元朗明显感觉到王铭宏略微用了用力。 坐进车里,水庆章对司机说:“把车开到允阳驻京办事处。” 厉元朗顿时明白,岳父有话要对他交代。 在车里,水庆章一言不发,眯着眼睛不知是假寐还是真睡着了。 车子在京城宽阔的路面上行驶着,大约经过四十分钟,车子终于停在允阳驻京办。 唐文晓早就等在门口,亲自为水庆章打开车门,并朝着厉元朗微笑点头致意。 从唐文晓对待厉元朗感激的眼神中,厉元朗已经感受到唐文晓,他早已猜出来,是厉元朗为他说的话,这才有了此次京城之行。 唐文晓跟随水庆章厉元朗往里面走的时候,低声告诉水庆章,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水庆章“嗯”了一声,迈开方步直接走向电梯。 允阳驻京办事处,在一座灰色的七层建筑物里。 一进门,是一个宽敞的大厅,前台还有两名长相标致的女迎宾。 穿的是浅灰的职业套裙,里面是白色小衫,领口扎着花色丝巾。 乍一看,还以为是空姐呢。 两名女迎宾一见水庆章,立时紧张起来,齐齐向水庆章一鞠躬,发出好听的女声:“首长好!” 毕竟是允阳市委书记,估计驻京办早就把这位水书记的模样外貌,让女迎宾们牢牢记住了。 开玩笑,不认识别人也要认识水庆章,这位可是允阳市的南波万。 不记住他,除非不想在这干了。 一行三人坐电梯到了五楼,唐文晓引着翁婿二人走进一见小会客室,随后奉送上一壶极品武夷山大红袍,分别给二人斟上,知趣的退出来,随手把门关严。 厉元朗掏出一支烟给岳父点上,并问:“爸,你们是怎么决定的?” 水庆章深吸一口烟,慢吞吞道:“这件事你不用管了,王铭宏自有安排。” 短短一句话,厉元朗便释然了。 省委三位大佬肯定已经商议妥当,这件事他一个小小的县记委书记,是无法解决的,自然还有解决之人。 “爸,我记下了。” 水庆章又说:“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全力做好你的纪委书记就行。不过此事你做得非常好,也非常对,王铭宏对你赞赏有加,说你是个有觉悟有党性的好干部。” “不过……”他稍微停顿一下,“你要有思想准备,此事可能会引起沈铮的不满,当心他找后账。” “爸,我既然做了就不后悔。”厉元朗坚定道:“只要是对党对老百姓好的事情,我会一直做下去的。” “你有这个准备就好。”水庆章掐灭烟头,端起茶杯吹了吹,身体往后一靠,慢慢品起茶来。 若是和其他领导,这就是端茶送客的提示。 水庆章不同,自家人没那么多讲究,若是结束谈话,他直接说便是了。 “爸,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厉元朗说道:“我见到金维信了。” “噢?”水庆章好奇的问:“他说什么?” “他邀请我参加金老爷子八十八寿辰,明天中午的事情。” 水庆章问道:“他只说了这事?” 厉元朗一笑,“他还要调解我和荣自斌的关系。” “你没答应吧。” “我只是说了我尽量。” “嗯,回答的很巧妙,挺合格。”水庆章颇有意味的说:“老金家人善于算计,要不然你外公也不会管金老爷子叫金老滑。” “这我知道,爸,你说该不该去?” “去是应该去,到时候看看他老金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厉元朗也有此意,但是征求岳父的意见,也是尊重的体现。 翁婿二人谈了不到一个小时,厉元朗眼见水庆章打起了哈欠,便和水庆章一道走出去,到各自房间休息。 厉元朗先是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备好的新睡衣睡裤,躺在床上叼着烟和老婆微信聊起来。 他首先感谢老婆选的那份礼物,说妹妹非常感动,记住嫂子的好,并让厉元朗代为转达对嫂子的感激之情。 水婷月俏皮道:“老公,你老婆还算不错吧。” “那是当然,也不看是谁调教得好。” “哼,用你调教啊,本大小姐冰雪聪明,做事周到,你娶了我,是最正确的一件事。” “我承认,你是我最好的老婆。”厉元朗拍着胸脯赞赏起来。 “什么!听你的意思你还有其他老婆是不是?” “哪有,有你一个足以,我有这么一个聪明老婆,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还差不多……” 夫妻聊了一会儿,直到水婷月困了这才作罢。 一夜无话。次日早上,厉元朗陪着水庆章吃了早饭,水庆章今天还要和京城的几个朋友小聚,提前先行离开。 金维信则给厉元朗打来电话,告诉他十点将派车接他。 厉元朗痛快答应,并说,他没有住在谷老爷子家,他正在允阳市驻京办。 “嗯,我知道了。” 一想到金维信说派车接他,厉元朗马上回想起第一次去金家的经历,金维信女儿金可凝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千万别是她,小姑娘机灵且又霸道,让人真是头疼。 好在厉元朗等到金家来的车,并不是金可凝的红色路虎,而是一辆红旗轿车。 当厉元朗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后座时,蓦然发现里面竟然坐着一个女子。 三十多岁的样子,长得非常有气质,也很漂亮。 想必年轻时定然是女神一枚。 “对不起。”厉元朗歉意道:“我坐前面去。” 女子却说:“你是厉元朗吧,你坐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厉元朗只好坐在女子旁边,红旗车大小和谷老爷子车差不多,只是司机和后座有一道玻璃相隔,这是不让司机听到里面对话所做的设计。 坐定后,车子马上启动。 女子主动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我叫金依梦,估计你应该知道我。” 金依梦! 厉元朗不禁有些吃惊,也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猜出个大概。 第386章 金依梦的苦楚 厉元朗记起来,当初第一次去金家,曾经在饭桌上见过金依梦,当时就被她独有的气质给震撼住了。 怪不得展鹏飞为何对比他大了整整一旬的金依梦,如此痴迷。 不仅因为她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要小不少,而且模样气质,绝对可以拿捏住很多男人的心。 在和金依梦短暂握手之后,能感受到她那温热软嫩的手,甚至比年轻女孩的手还要软,还要细腻。 只不过,金依梦并没有马上说话,在沉寂了几分钟后,她长叹一声,说道:“我离婚了。” 厉元朗以为听错了,她竟然离婚了,莫不是又和展鹏飞死灰复燃? 真要那样的话,展鹏飞可要有危险了。 “那你们……”厉元朗担心的问起。 “不是因为鹏飞,是我前夫张文彬主动提出来的。” 听说过张文彬的名字,他是京城大学的医学系教授,属于严重的书呆子类型,这种人怎么会? 金依梦苦涩地说:“说起来挺有意思的,他、他竟然……” 感觉到金依梦很犹豫,难道说是家丑? “算了,反正已经是路人,也不怕你笑话,张文彬竟然出轨他带的女研究生,而且那女的已经怀孕了。” 这种事厉元朗没法说什么,只能当听众任金依梦自己说下去。 “我今天和你说这些,是想请你帮个忙。”金依梦诚恳的看向厉元朗。 “金市长,你请说。” 金依梦长吁短叹,神情落寞。 “其实我和张文彬早就没感情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以前一直盼着离婚,可真正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一点,厉元朗感同身受。 当初他和韩茵天天吵架,天天闹离婚。结果离婚后,他的心情并不轻松,相反的还有一丝不舍。 只不过和金依梦不同,他和韩茵离婚是因为感情出问题,没有一方出轨。 毕竟和韩茵有感情基础,他们真正相爱过。 即便现在,厉元朗还对韩茵有念念难忘,哪怕不多,那也证明他没有完全彻底放下。 “我离婚了,我自由了,原以为可以和鹏飞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没想到……”金依梦苦笑着直摇头:“他们竟然那样对我。” 他们? 厉元朗马上联想出来,“他们指的是说你的家里人,你的爷爷?” “嗯。”金依梦无奈承认道:“尤其我爷爷,他认为是我硬逼着张文彬离的婚,根本不相信是张文彬出轨。还催促我和张文彬复婚,不然就要对鹏飞不客气。” 厉元朗便说:“你可以让张文彬亲口说出来,旁观者迷,当事者清啊。” “要是那样就好了,可那个张文彬,别看他平时不言不语,看着挺老实,心里却很有鬼主意。不仅在我家人面前装可怜,他还勒索我。说亲口承认没问题,但是要我答应他的条件,一次性赔偿他五百万,还要给他解决正处级,提到学校管理岗位,否则免谈。” “五百万,简直狮子大张口。别看我是市长,我拿的就是死工资,这些年虽然有点积蓄,但距离五百万还差不少。最为关键的是,张文彬所在的京城大学,我是用不上力的。况且他只是一个享受副处级待遇的教授,要成为正处级领导,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五百万,对于普通家庭来讲,绝对是个天文数字。不过展鹏飞有投资公司,五百万在他眼里,不过是毛毛雨而已。 由他出手相助,根本就不成问题。 至于给他前夫解决职务,厉元朗觉得,以老金家的实力,也不是难事。 不等厉元朗发问,金依梦主动讲出来。 “其实这些事,家族出手的话都不是难事,关键是,他们不会帮我,还有就是……”说到此,金依梦明亮的眸子里忽然黯淡下来,“鹏飞他也、他……” 实在忍不住,这个表面上坚强的女人,一个正厅级的省会市长,竟然哽咽起来。 虽然没有放声大哭,但是眼泪已经在眼圈中打转,并且抑制不住的一滴滴徐徐滑落。 厉元朗赶忙从手扣里拿出纸巾递给金依梦。 “金市长,鹏飞是不是退缩了?” “他不接我电话,躲着我,一定是要和我一刀两断。”金依梦擦拭眼角,非常痛苦。 毕竟是女人,哪怕到达多高职位,也需要男人呵护,也需要男人依靠。 看着金依梦伤心欲绝的样子,厉元朗心潮难平,他明白金依梦的心境和想法。 便说道:“我找找鹏飞问一问吧,或许他有难言之隐,这么做也是不得已。” “我知道,可能是我家里人给他施加压力了,他不敢和我再有纠葛。厉元朗,那就麻烦你帮我问清楚,我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失去他。我就想要听他的一句话,一句真话,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接受。即使是最不好的,也能让我死心。” 厉元朗没言语,深深点头已经代表了他的态度。 奇怪的是,金依梦和厉元朗谈完,竟然在半路上下了车,连她爷爷的八十八寿辰都不参加。 她今天之所以来接厉元朗,就是要让他担当说客,帮忙联系展鹏飞。 因为只有厉元朗最合适,她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厉元朗身上。 话交代完了,金依梦的任务也就结束了。 至于她爷爷的生日,她就没有去的必要了,省得到时候又要听到家里人催她复婚的杂音,再惹得她爷爷不高兴。 这时候躲着全家人,大喜之日不添堵,是她最明智的选择。 金依梦是金家长孙女,父亲金佑松是金老爷子长子。 不同于其他家族,金家的第二代相比较而言,显得略微平庸,不太出彩。 长子金佑松已经离休,享受省部级待遇。 次子金佑柏担任省部级的纪委常务副书记。 三子金佑樟从商,属于红顶商人。 三个儿子,只剩下次子金佑柏还在高位,哪像其他三家,或多或少都在各省各部担任重要领导职务。 好在他的孙辈还算争气,金维信和金维昂都是副厅,关键才四十来岁的年纪,上升空间还很大,这也是金老爷子引以为傲的地方。 还是在西山,还是那座长长的黄色建筑。 只不过不同于上次,金老爷子并没有召见厉元朗。 由门口等待的金家工作人员引领,厉元朗走进一间宽大的会客室里。 这里早已坐了好几个人,除了金家的金维信、金维昂之外,还有三个年岁稍大的男子,厉元朗认得,分别是金家三个儿子,金佑松、金佑柏和金佑樟。 出于礼节,厉元朗分别向三人鞠躬行礼。 金家三子对于厉元朗的态度很平常,完全碍于他是谷家外孙女婿的身份,不算热情也不冷淡。 之后,厉元朗又同金维信和金维昂握了手。 但是没看见金可凝,却有一个模样和金依梦有三分相似的女子,只不过要比金依梦小好几岁,也没有金依梦的气质,更多的是商人味道十足。 一身名牌,挎着路易威登的小坤包,珠光宝气穿金戴银,十分高调。 她的身旁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长相斯斯文文,一身西装扎着领带,似乎像个政府官员。 金维信便给厉元朗介绍:“这位是我堂妹,金岚,做生意的。”又指了指金岚身边男子,“我堂妹夫冼国平,西南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 秘书一处? 这么说来,冼国平应该是省长的秘书。 这可是很有前途的职务,外放一地,最起码是党委或者政府的一把手。 关键他看上去比厉元朗还要小一两岁,已经是正处级,前程非常光明。 分别和金岚冼国平握了手,尤其冼国平,他对厉元朗打量的很仔细,似乎对他充满好奇。 竟然还说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出来。 “我对厉书记早有耳闻,并对你颇感兴趣。” 第387章 口蜜腹剑之人 冼国平说完这句话后,金岚马上捅了他一下,白了一眼怪嗔道:“瞧你,瞎说什么呢。” “口误,口误。”冼国平连连表示歉意。 “冼处恐怕不是口误吧,这里都是你的家人,有话不妨直说。”厉元朗松开了和冼国平握着的手,两手交叉在一起自然垂放于小腹处,笑眯眯问起来。 冼国平思考一番,便说:“厉书记快人快语,那我可就得罪了。” 厉元朗做了个请的手势。 冼国平慢悠悠说:“我一直好奇一件事,依梦姐和展鹏飞在你的斡旋下已经分道扬镳,从此不再往来。可为什么依梦姐还是硬逼着张文彬和她离婚,和展鹏飞重修旧好。这么说来,厉书记你这个中间人当得可不合格,愣是把人家两口子拆散了,让你的老同学即赚了钱又抱得美人归,两全其美的做法,厉书记真是好算计,属实让人佩服。” 这番含酸捏醋的话,含沙射影的画外音就是,厉元朗当初调解是假,真正给展鹏飞出主意才是真。 表面上服从,暗地里依然我行我素,又赚钱又得人,把老金家糊弄得团团转,还领着厉元朗的一份人情。 他的话一出口,犹如平静水面上投放一块巨石,立时引起在场金家人,特别是金佑松的注意。 以前谁都没想到这一层,经冼国平的口说出来,大家看向厉元朗的眼神都变了,变得不友善和充满敌意。 万没想到,和这位冼处长头一次见面,就给厉元朗设了一个大大的陷阱。如果回答不好的话,金家人肯定误以为厉元朗在这中间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真要是让他们恨起厉元朗来,会有很多难以想象的麻烦和障碍。 好在厉元朗并不着急,反而始终笑眯眯的,一点不慌乱。 他不疾不徐地说:“我不知道冼处这些话是道听途说来的,还是你能掐会算,自己算出来的。” “我不管你要证据,我先说一点。展鹏飞的投资公司设在京城,就在金家人眼皮子底下,我相信,金家肯定会派人一直盯着他的。展鹏飞到底有没有和金依梦联系,金家人应该比我清楚。” 厉元朗环视一下众人,说给冼国平听,同时也是说给在座金家人听的。 “换个角度说,金家的实力有目共睹,展鹏飞只是一介草根商人,没枝没蔓。我如果真是为他好,就不会出馊主意让他和金家作对。相信展鹏飞那几天牢饭已经让他撑到了,他不会涉险以卵击石,拿自己的命运开玩笑。” “这些天他手机不接,人也躲起来,就是为了不敢和金依梦再有来往,相信你们大家都知道详情,我就不用赘述了吧。” 说完,厉元朗站在原地,挺直身板缓缓看向众人,尤其是他对面站着的冼国平。 所有人都在细品厉元朗的话,包括金家哥仨,以及金维信和金维昂。 就连冼国平也是凝眉沉思,低眉垂目。 厉元朗的话太有震撼感了,他的话朴实,却是句句在理。 特别指出金家的实力,还有金家在展鹏飞身边暗插奸细,随时掌握展鹏飞的行踪,甚至手机都给监听了。 的的确确,这段日子展鹏飞始终遵守诺言,整天忙于生意,没有跟金依梦通过一次电话,更不用说见面了。 上一次金维信稍微动了手腕就把展鹏飞给抓起来,关进去大半个月。 展鹏飞在里面的日子备受煎熬,除了要经常接受牢头“洗礼问候”,还要忍受难以描述的折磨。 当时就有人明确告诉他,要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就要远离不该触碰的女人。 要不说,仅凭厉元朗的三寸不烂之舌,怎能让展鹏飞服软低头?里面的经历也是其中原因。 自古民不与官斗,何况对方还是一尊庞然大物。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和尴尬。 沉默的是金家众人,尴尬的则是冼国平。 本以为给厉元朗一个下马威,好好在老婆的娘家人面前露个脸。没想到一时疏忽,却把屁股露出来了。 好没面子,冼国平那张原本就有点白净的脸,此时一阵红一阵白,像极了调色板。 这时候,金维信赶紧出来打起圆场。 “国平,你真是误会元朗了,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我很了解他。”并且礼让厉元朗坐在他的身旁,还吩咐工作人员上茶,要上顶级茶叶泡的茶。 坐稳后,和厉元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闲嗑。 当然都是礼节性的话,没有多少实际意义和参考价值。 正这会儿,门一开,荣自斌和隋丰年一起亮相在会客室门口。 又经过一番打招呼握手,只是荣自斌没有往日里的霸气,反倒变得小心谨慎,说话声音都降低了好几个调门,态度也是相当的谦逊恭谨。 隋丰年更不用说,还不如荣自斌呢,说话的声线都是抖的。 那双眼睛从一进来就不够看,完全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瞅哪里都新奇。 荣自斌看到厉元朗,客气的点了点头,还挤出一丝笑意,已经十分难得了。 隋丰年连笑都没有,感觉整个人脑袋里是空的,都忘记该有的礼数。 也是,像他这样的人,看见省领导的机会都是微乎其微,何况是在金家,即将要面见的金老爷子,那位可是元老级的大人物。 冼国平领教了厉元朗的厉害之处,这会儿也变得低调起来,坐在边上不说话,眼神却始终观察厉元朗的一举一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没多久,就听到走廊里响起脚步声,还有人轻微的咳嗽动静。 金佑松马上掐灭香烟,率先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门口。 其他人也都效仿他的动作,全都聚在门口两边。 很快,金老爷子在一名男子的搀扶下,拄着拐棍微微弯着腰亮相在众人眼前。 老爷子今天特意穿了一套红色唐装,显得很是喜气。 他身旁之人,看上去也就四十来岁,和金维信年纪差不多大。 大背头梳得油光锃亮,黑黝黝的没有一根白头发。 人长得精瘦,细高个儿。豹眼,鹰钩鼻,尤其那眼神,犀利泛着幽光,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印象。 然而为了和金老爷子略微驼背的身形保持一样高度,故意降低身高,腰都快弯到九十度了。 那人陪着金老爷子一路走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老爷子一脸笑呵呵的模样,就是见到大家,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开。 金维信马上把厉元朗、荣自斌以及隋丰年引荐给老爷子。 对于厉元朗,金老爷子能够记起来,还不忘问他,谷老爷子身体还好? “多谢金爷爷挂念,我外公他老人家一切安好,也让我代为向您问好。”厉元朗不卑不亢,回答的相当自然。 换到荣自斌,他连忙双手紧紧握住金老爷子的手,连连说:“金老您好,见到您是我荣某人三生有幸。” 金老爷子“嗯”了一声,迅速松开手,半开玩笑道:“荣县长不必客气,到家来都是客人。还有你的手劲不用太大,我老胳膊老腿的,经受不住你们年轻人晃动,容易散架。” 哈哈哈! 他的话立刻引来大家一阵哄笑,却把荣自斌臊得满脸通红,不知说什么才好。 轮到隋丰年的时候,金老爷子却轻拍他的手背说:“小隋这孩子不错,非常有心。你送给我的礼物非常好,我收下了。” 说话间,还露出左手拿的一个手串,展示给众人看。 别人的反应都在认真观看,唯独厉元朗,忍不住闪现出一丝惊讶。 这不正是米成良举报的那串伽楠翡翠珊瑚手串吗? 第388章 寿宴上的主角 如此说来,隋丰年是把这副无价之宝献给了金老爷子。 他为了攀高枝可真舍得下血本,不过细一想来,反正手串他只花了一千块钱,能够引起老爷子的欢心,从而登上金家这艘大船,他只赚不亏。 真是好算计! 关键是手串在金老爷子手上,这件事可就难办了。 厉元朗的细微变化,别人没在意,倒是引来冼国平的好奇。 于是他问厉元朗:“厉书记,看你的样子,好像对这幅手串有所了解,不妨说一说。” 金老爷子寿眉一挑,“小伙子,你知道这个?” 厉元朗也不好藏着掖着,但还是谦逊的说道:“金爷爷,我只不过从网上了解一点,都是皮毛,不好班门弄斧胡乱讲的。” “没关系的小伙子,在我家里不用拘谨,我和你外公是多年的老战友和老同事了,在长辈面前,说对说错没人怪罪你。” 爷爷都发话了,金维信忙说:“元朗,说说吧,让我们大家伙都长长见识。” “那好吧,我就厚着脸皮献丑了。” 于是乎,厉元朗便将他了解的这幅手串来历讲述一番。 众人全都竖起耳朵,纷纷盯着手串,听得很仔细。 当听到手串是太宗皇帝在世祖六十大寿时献给父亲的寿礼,金老爷子略显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嘴唇有些颤抖,身体微微抖动,那副手串攥得更紧了,似乎眼前已经闪现出太宗献礼时,世祖皇帝满腹欢喜的模样。 还没等厉元朗讲完,金老爷子已把手串放在鼻子底下嗅闻起来,并且微闭双眼,尽情享受手串散发出来的特有香味。 金佑松见状,马上过来低声问道:“父亲,您没什么吧?” “没事,没事。”金老爷子连连摆手,“我有些激动了,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忙说没有。 “唉,实不相瞒,我乃是太宗皇帝的长子褚英后人,一想到这东西转来转去,又回到我们家的手里,难免激动。” 荣自斌马上抢话说:“金老,这不就是物归原主,这是天意,天意啊。” 其他人也连连表示赞同,说缘分也好,老天爷的安排也罢,反正意思就是金老爷子在他生日当天得到这份珍贵礼物,实至名归。 金老爷子连连摆手阻止道:“我们是党员,是唯物论者,切不可有这种迷信思想。”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行动已经出卖他的真实想法。从会客室倒宴会厅,金老爷子的这幅手串已经戴在手腕上,不时用手指摩挲着,感受它的热度和精华。 金老爷子的寿辰,高层都派人送来贺礼,基本上都以亲笔题字为主。 就连厉元朗也特地准备了一份礼物,一支名人特制的毛笔。 这些老同志都有挥毫泼墨的习惯,毛笔是必用之物。 荣自斌送上的是一方砚台,正宗端砚,看样子就不是便宜物件。 而那个陪同金老爷子的男人,没人介绍,却和金家人打得火热,显然是金家常客,老熟人了。 厉元朗好奇,偷偷问金维信。 当金维信说出这人的名字后,厉元朗很是震惊。 他叫伍英豪,是国豪集团的董事长。 伍英豪!不就是绰号“伍爷”的人嘛。 厉元朗太熟悉他了,多次和裴天德有过交集,而伍英豪正是裴天德的幕后老板。 听三姐白晴说过,这位伍爷非同小可,能力很大,经常活跃于京城上层,和许多家族有着密切联系。 他能够出席金老爷子的寿辰,还和金家上下熟识,从这点上说,此人绝非等闲之辈,白晴所言真实可靠。 宴会厅里只摆放了三桌酒席,一桌是金家男子,一桌是女眷,还有一桌就是受邀而来的客人。 除了厉元朗、荣自斌和隋丰年,这一桌有另外五个人,看气势打扮估计也都是官员。 而且职位不低,应该都在厉元朗和荣自斌之上,最起码不小于副厅。 当然,没人做介绍,更不用打招呼,完全当作陌生路人。 宴会是由老爷子次子金佑柏主持,他是目前金家职位最高的。大哥毕竟离休,就把这个权利下放给弟弟了。 况且金佑柏的两个儿子也都从政,地位还不低。看得出来,在金家,他这个弟弟可比大哥有话语权。 这是人之常情,一个家庭或者一个家族,谁最有钱,谁的地位最高,说话也最有力度。 人是现实动物,谁也逃脱不出这个怪圈。 金佑柏没有多说,祝福和感谢的话只用短短数语。 这是家宴,又不是开会作报告,没必要搞得那么正式和冠冕堂皇。 金老爷子坐着说了几句话,刚要举杯,伍英豪却笑呵呵站起来,面向众人,尤其是身旁的金老爷子。 看出来没?这位伍爷在金家地位如此之高,不仅上了金家男人的餐桌,还坐在金老爷子身边,足以表明他在金家的受欢迎程度了。 他慢条斯理带着京腔说道:“金老,诸位,在喝金老这杯寿酒之前,我要宣布一件事。” 他一伸手,马上有人递过来一本画册。 大家都好奇的伸长脖子观看,不知道伍英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伍英豪当即展开这本画册,一张张的翻开并说:“我们国豪集团已经在甘平县旧地村,就是金家老祖的宅邸原址,出资修建了一座金家祠堂。完全按照当地习俗,供奉金家祖上所有人的牌位,还请了旧地村金家后人,重修了金家族谱。” 他略微停顿一下,环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这本画册记录的是金家祠堂的照片,上面附有说明。另外……” 再次伸手,旁边助理又拿上一本镶着金边的黑色厚厚书册,解释道:“这本是金家族谱,我今天也一并带来,现在我将亲自奉送给金老,请他老人家过目,指正。” 他的话音刚落,宴会厅里立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掌声。 “英豪,你、你这是给我的……”金老爷子惊诧万分,激动得就要站起来。 伍英豪赶紧示意让他坐下,由他躬身双手将画册和书册摆放在金老爷子面前。 金佑松送上老花镜,老爷子戴上后,金佑樟则一张张帮忙翻着,老爷子仔细观瞧,不时用手挡一下,好让他看个清楚。 宴会厅里没人说话,“欻欻”翻书动静不绝于耳。 好半天,金老爷子才看完,红光满面,不住指着伍英豪,感概万千,只说了短短六个字:“英豪,你有心了。” 别看话不多,效果却非常有深意。 这顿饭,厉元朗吃的索然无味。 倒是身边的荣自斌不时给他夹菜,有意无意的和厉元朗套近乎,询问谷中原的近况。 厉元朗小声说:“他老人家早就退下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离休干部,整天下棋练书法,从不过问政治,真正做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他越是这么说,荣自斌越是感兴趣。他不信,这么一位大人物离休后,甘愿平凡?于是马上冲隋丰年一使眼色。 隋丰年会意,双手端起酒杯敬厉元朗,“厉书记,我以后就是您手下的兵了,您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一定绝无二话,全凭您指挥调遣。” 厉元朗懒得搭理他,可碍于桌上还有别人,都用异样眼光看着他俩,怕引起注意,这才举杯和隋丰年碰了一下,喝了一小口。 荣自斌都没问出来答案,隋丰年想了想,刚张开的嘴只得无奈闭严实。 毕竟他们不是今天的主角,说是金老爷子的寿辰,可感觉更像是伍英豪的表演舞台,他的主场。 那一桌全看他在说,也不知道说的什么,反正引来一阵又一阵的轰笑。 厉元朗这边喝酒吃东西,眼角余光却在瞄着伍英豪,观察他的举动,心里却在想着许多事。 殊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这边看别人,有一双眼睛正暗中死死盯着他,一动不动。 第389章 以点带面的担忧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冼国平。 弄得身边的金维昂直问他,“国平,你对厉元朗有兴趣?” 冼国平喝了一口酒说道:“二哥,我就是觉得这人不一般。” “怎么不一般?”金维昂蛮有好奇的问道。 “直觉。” 凭直觉?金维昂真是看不懂他这个堂妹夫了,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因为高兴,金老爷子多喝了一小杯茅台。 像他这个年纪的人,身体有专门的保健医生监督,抽烟喝酒就连吃饭都是有定量的。 别看只是一小杯白酒,喝完之后,保健医生会马上测血压,生怕他有一点意外,那样罪过可就大了。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主要是金老爷子还要午睡,担心打搅他休息。 等到宾客起身相继告辞后,金维信却把厉元朗留下了。 在他的房间里,没有别人只有他俩。 金维信开门见山直问:“依梦是不是和你见面了?” 厉元朗没有隐瞒的点了点头:“来时的路上,在车里见过她。” 那辆车就是金老爷子的座驾,司机全程跟随,要想不暴露根本不存在。 “唉!”金维信长叹一声:“她还是放不下展鹏飞。” 厉元朗索性有话直说,“张文彬的确出轨,金市长说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了。” 没想到金维信却很直接的点了点头,“这点我相信,只不过……” 他犹豫再三,还是把实话说出来。“事情根源不在于张文彬是否出轨,关键是依梦不能找个比她小那么多的男人做丈夫。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对她有负面影响,也给金家人带来不好名声。” “而且,我爷爷这一代人思想传统也固执,不会接受姐弟恋,想要让他改变看法,比登天还难。” “不过,你找展鹏飞谈一谈也好,他现在很痛苦也很纠结,我怕他一时想不开,在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出来。你好好劝一劝他,比我堂姐好的女人多得是,何必单恋一枝花呢。” 厉元朗如实说:“我打他的手机没人接,他故意藏起来,我找他挺费劲。” “你按这个地址去找,就能找到他。”金维信说着,递给厉元朗一张写有字迹的纸条。 看着厉元朗面露狐疑,金维信说道:“我们可没有扣留他,只是暗中保护他而已。” 说得好听,什么暗中保护,还不是被监视起来么。 伍英豪回到位于京城市郊的豪宅,已是下午时分了。 他是亲自送金老爷子回房休息,之后又和二爷金佑柏三爷金佑樟一起聊天。 老大金佑松寿宴一散就走了。 因为女儿金依梦的事情,金老爷子没少数落他。 加之他过早的离休,无职无权。不像二弟还身在高位,三弟不从政但是从商,没有权他兜里有钱,同样混得风生水起。 相比之下,他这个做大哥的反而自感低下,每次和家里人见面都抬不起头来。 何况冼国平又拿金依梦说事,引起他巨大反感,却没法发火。 吃过饭之后,老早的坐车离开,回家生闷气去了。 伍英豪一回来,直接钻进书房,拿出定制的古巴雪茄在鼻子底下来回嗅闻。 那双豹眼眯缝着,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半天,伍英豪腾地从沙发里弹起来,似乎有了定夺。 抓起桌上镀金古董话机,直接拨通一个号码,“限你十分钟之内赶到我这里。” 都不等对方回答,霸道的挂断。 十分钟,估计在县城都难以到达,何况是硕大的京城呢。 等到对方满头大汗出现在伍英豪面前的时候,伍英豪抬手看了看江诗丹顿钻石腕表,淡淡说了句:“你迟到整整十五分钟。” 那人连忙擦汗解释道:“伍爷,你知道的,京城常堵车……” 伍英豪根本不听来人的解释,而是冲门外喊了声:“寒江!” 很快,一个身材魁梧,相貌阴冷的男子,面无表情走进来,冲伍英豪一点头:“伍爷,你叫我?” 伍英豪拿起雪茄烟和雪茄剪,问寒江:“裴天德按我说的时间晚来了十五分钟,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咯嘣”一声,用雪茄剪使劲剪掉了雪茄头。 看似语气平淡,实则伍英豪那双豹眼已然发出寒光,杀气腾腾。 来人正是裴天德,他接到伍英豪的电话,听到伍英豪不善的语气就知道大事不妙,一刻没敢耽搁,超速驾车接连闯了好几个红灯,可赶到时还是晚了。 他忙跪在地上连连抢白道:“老板,伍爷,我、我真不是故意晚到的,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伍英豪品着雪茄带来的舒适感,根本不听裴天德的话,极不耐烦的冲寒江一挥手。 寒江会意,两只大手一左一右抓住裴天德的两只胳膊,像提溜小鸡似的一把将裴天德拽起来,拖到外面。 裴天德本就胖,怎么也得有一百七八十斤,寒江抓他就跟玩似的,足以说明寒江非常有力气,手劲十分大。 不过几分钟的光景,当寒江和裴天德再次出现伍英豪面前的时候,裴天德两腮都是手掌印,而且已经肿起来,嘴角还有血。 “伍爷。”寒江说着,将几颗血糊糊牙齿放在伍英豪眼前,交差道。 伍英豪抬起眼皮瞧了瞧,平静地说:“还是交给天德吧,让他留作纪念,长长记性。” “裴总,送给你。”寒江说罢,就把那几颗带血的牙齿扔在裴天德眼前。 刚才寒江猛抽的几个大嘴巴子,把裴天德打得七荤八素不说,牙都给打掉了。 他清楚,伍英豪如此惩罚他,绝不仅仅他晚到十五分钟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事情,否则伍英豪不会大动肝火,愤怒到极点。 他太了解这位伍爷了,他心狠手辣,发起火来翻脸不认人,哪怕你是他的心腹干将,真要惹到他,小命都难保。 裴天德捂着嘴并带哭腔问:“伍爷,我到底犯了什么错,你这样对我。” 由于缺牙漏风,裴天德这句话听起来十分别扭,好像大舌头一般。 伍英豪猛抽一口雪茄,眼皮瞄了瞄寒江。 寒江立马明白,冲他微微点头闪身退了出去。 直到这时,伍英豪才直说,“裴天德,我让你去西吴县卧龙山的山洞实地看看,你跟我打保票说,山洞里的几十个木箱没人动过。那么我问你,伽南翡翠珊瑚手串是怎么回事?” “伽南……什么手串?老板,我、我听不懂?”裴天德眼珠子都快转出眼眶了,还是没弄清楚伍英豪的意思。 “今天在金老头寿宴上,那个叫隋什么……隋丰年的,把伽南翡翠珊瑚手串送给金老头子,那可是个老物件。西吴县不是古都,不可能出这么好的东西。我敢断定,手串绝对是从木箱里流失出来的,错不了。” “啊!”裴天德终于搞清楚了,原来有人先他们一步,已然对木箱动了手。 关键是,他亲眼看见山洞里面的那堵石墙完好无损,他带去的人用仪器检测也没发现有人动过的痕迹,难道说山洞还有别的出口? 即便如此,裴天德还是倍感冤枉,他辛辛苦苦远赴西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吧,伍英豪也不至于为这事打他。 话说,那几颗牙掉的他钻心的疼,到现在浑身还哆嗦。不镶上假牙,吃饭都成问题。 “老板,我、我真的看到没人动过那堵石墙,我敢保证,真的没有。我千里迢迢为你办事,即便有差错,也是无心的。况且不就是一个手串么,丢就丢了。咱们不是还有几十个箱子,怎么也比手串值钱。” “住嘴,你懂个屁!”伍英豪闻言,豹眼立时竖起,狠狠瞪向裴天德,说出一句令裴天德始料未及的话出来。 第390章 伍英豪的难言之隐 伍英豪接连抽了几口雪茄烟,用以平复激动的心境。 “这幅手串当年是皇太极送给清世祖的寿礼,价值连城。我打听过,这件东西真要拿去拍卖,是要以亿为单位计算的。现如今落在金老头子手里,想拿都拿不回来。” 伍英豪酸心的直嘀咕:“都是土埋眉毛的人了,拿着几亿的东西,真是可惜。” 几个亿! 裴天德大吃一惊,一个手串会那么值钱?他有些不信。 “老板,咱们还不是有那么多箱子吗,你一件宝物就价值连城,所有箱子加在一起,还不发大财了!” 尽管嘴不利索,一提到发财,裴天德眼睛都冒绿光。 “发财?”伍英豪冷笑道:“做梦发财吧!一件东西流落出来,就不会有第二件第三件?如果真被别人倒腾空了,就剩那几个破箱子有什么用。” 一句话提醒了裴天德,马上建议伍英豪,立刻着手派人取箱子,如果犹豫不决,到时候啥都没有可就后悔不及了。 伍英豪不是不想得到那些宝物,实在是有难言之隐。 他太爷爷在战乱年代,是有名的摸金校尉,挖坟掘墓的勾当没少干。 后来,他把毕生得来的宝物分装在几十个大木箱子里,埋在卧龙山中,寻思等以后世道太平了再取出来。 结果没想到被人告发,抓起来死在狱中。 但是他留下一张绘有详细埋藏地点的藏宝图,而这张图在兜兜转转几十年后,才最终到了伍英豪的手里。 正好他和翱翔公司合作的卧龙山别墅就在埋藏地点附近,伍英豪感觉机会来临,真是天助我也。 于是,他直接买下藏宝周边的两栋别墅,想趁着施工期间,从别墅内部开始挖掘,神不知鬼不觉,一点点把宝物像仓鼠一样搬走。 人算不如天算,施工队无意中发现藏宝的山洞,打破了他独吞的计划。 没办法,他只好答应莫有根,分给他一成,以此堵住他的嘴也替他守着宝物。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从别人那里以见不得光的方式获取到手。即便是他太爷爷留下的,按照政策需要上缴国家,个人不允许私吞独占。 这就是伍英豪纠结的地方。他不想兴师动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越安全。 他的本意是让莫有根他们守着山洞石墙,造成他没有动手的假象。 实际上他准备来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他早已联系好境外一支四人小队,这些人个个身怀绝技,帮他从别墅底下挖出的地道进入山洞,偷偷把木箱里的宝物运走,留下空木箱子让莫有根白白高兴一场。 万万想不到的是,今天在参加金老爷子寿辰时,看见隋丰年送给老爷子的那副伽南翡翠珊瑚手串,他立马判断出来,这东西是从木箱里流落出来的。 因为藏宝图里不仅有埋藏地点,还附有宝物的名称,尤其是那些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 每件都做了详细说明,厉元朗所说的和上面记录的分毫不差。伍英豪看到金老爷子爱不释手,心疼的肝都在颤抖。 那可是他的东西啊,眼看着落入别人手里却不能要回来,这种感觉比割肉还疼痛万分。 于是乎,伍英豪就把所有怨气撒在了裴天德身上,认为准是裴天德的西吴之行动静太大,走漏风声所致。 这才有了他让寒江狠狠教训裴天德一顿,特别是打他嘴巴子,让他记住,多嘴没有好下场。 裴天德哪里知道伍英豪心里的弯弯绕,还以为伍英豪是看到手串落入老金头子的手里,拿他发邪火呢。 便一个劲儿的怂恿伍英豪尽早动手,晚了连黄瓜菜都凉了。还隐晦的抱怨,自己这顿揍挨得有点冤枉。 伍英豪冷视着他,恶狠狠问:“我让你去西吴县给我打前站,可你倒好,正经事没做,却花天酒地耀武扬威。我问你,是不是你玩死了一个小妞?” “小妞?”裴天德眼珠叽里咕噜乱转,终于想起来,捂着腮帮子点头承认。 “哼,你把人家玩死了,倒是把屁股擦干净啊。现在西吴县公安局已经发现小妞的尸体,要不是黄维高出面拦下,你就有可能暴露出来,到时候神仙也保不住你。” “啊!”裴天德吓得大惊失色,那个叫什么优优的女人不是莫有根处理的吗,尸体没烧掉啊? 顾不得多想,裴天德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不断央求伍英豪帮忙想办法,让他渡过难关。 “你先下去吧。”伍英豪摆了摆手,裴天德还想说些什么,怎奈嘴巴不利索,并且寒江适时推门进来。 粗鲁的一把提溜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他直接带走。 裴天德离开后,伍英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晚上,没见他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了什么。 话分两头,单说厉元朗。 他见到展鹏飞后,一个是没想到展鹏飞竟然躲在京城偏远的一个小宾馆里。 另一个没想到,展鹏飞眼窝深陷,眼睛里布满血丝,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哪还有一点投资公司老板的模样。 “元朗,你、你怎么来啦?” 当展鹏飞开门的刹那,看见厉元朗那张熟悉的脸,却是惊讶万分。 厉元朗也没说话,直接推开门走进去,眼神迅速环视一圈,并且偷偷向展鹏飞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别讲话。 随即他装作尿急直奔卫生间,展鹏飞跟随进来,看到厉元朗四处翻找,搞不清楚他在找什么。 好在展鹏飞还算清醒,没有多嘴问。 直到厉元朗鼓捣完这一切,拍了拍手说:“这里没有监控,说话安全。” 自从金维信给了他展鹏飞的地址后,厉元朗就知道展鹏飞已经被金家人监控起来。 他才不会天真认为,金家这么做是为了展鹏飞的安全。 另外,厉元朗相信,展鹏飞的房间一定有监视器,展鹏飞的一举一动都在金家人的掌握之中。 他来见展鹏飞,除了看望他之外,还肩负有金依梦的嘱托。 如果直截了当说话,难免会被金家人知道。 厉元朗选择卫生间,找了一圈没发现摄像头和监听器,这里还算安全,说话方便多了。 他顾不得客套,直接问展鹏飞,“你对金依梦还有没有感情?你是怎么想的?” 展鹏飞唯唯诺诺,不知道该怎么说。 “放心,我检查过了,这里没有问题,你完全可以想说啥就说啥,不必跟我藏着掖着。” 犹豫了一阵,展鹏飞终于点头承认,“有,我一直想着她,就是不敢……” “好了,我懂了。”厉元朗摆手阻止,并说:“你的一切都在金家人的掌控之中,你不要轻举妄动,安心的待在这里,剩下的事情我去做,懂不懂?” “你怎么做?”展鹏飞不是不相信厉元朗,而是金家的实力太过强大,他担心别再因为自己把厉元朗牵连进去,落个不好的下场,那就太对不起朋友了。 “我没事,你放心吧。”说完,厉元朗和展鹏飞又交代几句。 当两人再次出现在客厅的时候,厉元朗的口气变了,展鹏飞说话强调同时也在变化。 外人看到,绝对以为厉元朗在劝说展鹏飞,而展鹏飞也义正词严的表示,他要和金依梦一刀两断,从此再无往来。 这场表演给监控者的戏,厉元朗和展鹏飞配合的天衣无缝,外人绝对发现不了破绽。 从展鹏飞那里出来,厉元朗站在街边望着熙熙攘攘来往的车辆,抽了一支烟后,终于有了定夺。 第391章 这世上,只有你懂我 京城大学。 郑海欣抱着书本走在铺满枯黄落叶的林荫小道上,望着碧青蓝天,心里怅然,“冬天要来了。” 春天万物复苏,春意盎然,到处一片生机。 相反的,到了深秋,叶黄枝枯,衰败遍野,给人一种落寞心情。 所以,对于绝大对数人来说,都喜欢春天,讨厌秋天。 但是郑海欣却不一样,她喜欢秋天,是因为秋天一过,就是纯白的冬季。 她喜欢雪,喜欢白色,这就是她为什么穿白色的衣服多一些的缘由。 白色代表着纯洁,代表着单一没有杂质。 在她的世界,有高山流水,有碧草蓝天。 同样的,也有纯白的宁静。 她素面朝天,微闭双眸,贪婪呼吸着深秋的味道。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睁开双眼,轻轻垂下头,却愕然发现,前面不足十米处,一个身材高大且模样俊朗的男子,身躯靠在树上,抱着双臂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怎么是你?”郑海欣顿时一愣,“你怎么来了?” 厉元朗快步上前,变戏法般从身后拿出一束花。 白色百合,正是她喜欢的颜色和品种。 “谢谢。”郑海欣接过来闻了闻,“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慰问你这位大学子总可以吧。”厉元朗笑说。 “油腔滑调,我可不信。说吧,需要我帮什么忙?” 厉元朗一阵苦笑,“拜托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聪明,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求人还需要面子?”郑海欣狡黠的看了看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颇具意味。 “算了,我说不过你这个大研究生。”厉元朗甘愿投降,直接举起白旗,索性直接询问:“你们医学系有没有个叫张文彬的教授?” 郑海欣想了想说:“我是药学专业的,对医学系了解不多。”她回身问苗玲:“你知不知道张文彬这个人?” 苗玲上岗后,始终伴随在郑海欣左右,几乎寸步不离。 郑海欣上课,她在教室外面等着。郑海欣吃住,她都相陪在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卢老又收了一个男人模样的五大三粗女学生呢。 “张文彬?”苗玲眨了眨眼,自信道:“需要的话,给我十分钟就能搞定他的全部资料。” 郑海欣转过脸来征询厉元朗:“用不用?” 厉元朗摇了摇头,直接面对苗玲说:“他的资料我知道一些,他在婚内出轨,把他的一个女学生搞大了肚子,我想要这方面的全部资料,越详细越好,拜托你了。” 对于厉元朗,苗玲多少知道一些,他是主人的好朋友,不过苗玲还是要征求郑海欣的同意。 “去吧。”简简单单两个字,苗玲会意,转身快步消失。 “你送我一束花,尽地主之谊,我请你喝一杯咖啡吧。” 京城大学校园里,不次于外面,吃的喝的应有尽有。什么哈根达斯,卡布奇诺,都设有经营门店,品种和外面同步,自然,价格也不便宜。 两人走进卡布奇诺咖啡店,挑了一张靠窗的座位,郑海欣点了两杯研磨咖啡和店里得招牌甜点。 当热气腾腾且散发着香气的咖啡端上桌后,郑海欣用小勺轻轻搅动着咖啡液,轻启朱唇笑问:“今天不是休息日,我有兴趣想知道,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厉元朗呵呵一笑,卖了个关子,“山人自有妙计。” 他才不会坦白,为了能进校园,他是找了个没有监控的盲区,翻墙跳进来的。 以前上大学时,有时出去嗨皮晚了,厉元朗和舍友们常常翻墙。一晃十来年过去,再次体验翻墙的过程,厉元朗感觉还挺有趣挺好玩的。 郑海欣也不追问了,眼眸望向窗外,惆怅道:“天要凉了。” “是啊。”厉元朗追随她的目光,看向远处的落叶和枯败的树枝,说道:“其实我挺喜欢冬天的,喜欢皑皑白雪,喜欢它没有杂质的纯净。” 郑海欣闻言,转过脸来很是奇怪的看着他,好似看陌生人一般。 “为什么这样看我?”厉元朗不解问道。 “我是好奇,你怎会知道我喜欢冬天的?” “你也喜欢?”厉元朗头摇成拨浪鼓,“我真的不知道,还以为只有我这么另类呢。” “不瞒你,我同样喜欢冬天,不止是它的冷,更有它的白,纯洁纯净的白。” 郑海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泛着晶莹剔透,美眸中似乎在畅想着她那个静怡的世界。 厉元朗没有说话,他是不想打乱郑海欣的思绪。 “有时我就想,在空旷无垠的雪地里,享受冬日的冰寒,还有白茫茫的世界。躺在雪地里,望着碧青蓝天,身边都被雪娃娃包围着,能够感受到雪花带来的阵阵凉意,将是一件多么令人惬意的幸福。” 如果有外人在场,一定以为郑海欣是神经病。 说的那么唯美,不就是躺在雪地里打滚么。 只有厉元朗不这么认为,他了解郑海欣,了解她的内心世界。 她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她不喜欢人世间的纠葛,尔虞我诈。她感觉人就应该活的纯粹,活的无私。 人与人交心,说真话,做真事,不喜欢一切的假。 但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有好人也有恶人,不可能像她想象的那样,没有自私产物。 厉元朗并没反驳她,摆弄着咖啡杯的杯把,静静的看着窗外景色,听着自然界发出的声音。 要不说,也只有厉元朗懂得郑海欣,不打搅她,陪她一直这么坐着。 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能坐一整天。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两人却如泥塑木雕一般,在静怡的下午阳光里,窗边的椅子上,面对面相坐。不吃不喝,任由冒着热气的咖啡逐渐冷却,精美的奶油甜点,结痂成硬邦邦的外壳。 郑海欣这点非常好,厉元朗不说,她不会主动去问。 张文彬是谁?和厉元朗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知道他的详细资料。 因为这一切和她无关。 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郑海欣才从思绪中走出来,一见咖啡都凉了,而厉元朗同样一口未动,便说:“你怎么不提醒我,咖啡凉了不好喝,我们换一杯吧。” “换新的照样会凉,你的心思又不在咖啡上。” “那在哪里?”郑海欣好奇地问。 厉元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在这里。” “说真的,只有你懂得我,也只有你肯陪我这么傻坐着,别的男人早会因为我无趣,对我敬而远之了。” “不会的,也许有这样的男人,只不过你没发现而已。” 厉元朗所说不假,以郑海欣的性格,接触的异性少之又少,自然很难找到和她有共同语言的男人了。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 郑海欣正在回味厉元朗这句话的时候,苗玲风风火火从外面进来,二话不说,端起郑海欣面前的卡布奇诺一口喝干,还不解渴,又把厉元朗的咖啡干了个底朝天。 她扯过桌上的纸巾随便擦了擦嘴,把手机往厉元朗面前一摆,大咧咧粗着嗓门说道:“你要的全在这里,你看看吧。” 厉元朗好奇的打开手机,立刻闪现出一副精彩画面。 一个男子光着上身和另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女孩,紧紧挨着坐在沙发里。 男子复述他和女孩在他婚内产生感情,背着前妻金依梦苟合一处的经过。 还坦言,女孩不仅怀有身孕,他还在学校旁边给女孩租了一套公寓,过起滋润的小日子。 并且还说,他要挟金依梦,要五百万和帮他提到正处岗位,他才会亲口向金家人承认是他犯错在先,也是他主动提出离婚的全过程。 自然了,男的是张文彬无疑,女的就是他出轨的学生。 厉元朗见状,心中暗喜,看来,金依梦和展鹏飞这对苦命鸳鸯有救了。 第392章 隋丰年失踪 厉元朗当即把这段视频发送到金依梦的手机上。 他相信,有了这个东西,金依梦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至于苗玲使用什么手段,逼迫张文彬说出实话,厉元朗能猜出个大概,准是苗玲来硬的,吓唬张文彬所致。 对于这种披着羊皮的豺狼,就不能惯着,该硬必须硬。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厉元朗是周一下午回到允阳市水庆章的家里。 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陪老婆去医院做了检查,显示胎儿发育正常,一切良好。 中午夫妻二人在一起吃了顿丰盛大餐,本打算下午再陪老婆逛街,给即将诞生的小宝宝买些应用之物。 不成想突然接到倪以正的电话,告知他一个惊人消息,隋丰年失踪了! 紧接着,胡喜德也打来电话,说了同样事情。 看起来,这件事确已发生。 厉元朗马上联系张全龙,发现他的手机占线,长时间打不进去,估计应该为这件事忙碌着。 身边的水婷月顿时吃起醋来,“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好像地球离开你就不转了。” 厉元朗无奈的一摊手,“我也不想,可是县里出了大事,县长的秘书失踪了。而且这个秘书马上就要到纪委上任当副书记,你说我能清闲吗。” “就知道你忙,什么也指望不上。”水婷月蹙起眉头,“你回西吴县去吧,你不用管我,我会找方文雅陪我,等到咱们儿子出生以后,我一定让他随我的姓,谁叫你这个当爸爸的不负责任,成了甩手掌柜。” “行行,随谁的姓都行,只要咱们的孩子能够健康快乐成长,我无所谓。”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水婷月还让厉元朗和她勾起了手指头,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定下盟约。 厉元朗是在下午六点左右回到西吴县城。 一路上手机不断,张全龙第一个给他回了电话。 他此时已是焦头烂额,荣自斌要求他三天内一定要找到隋丰年,否则这个局长就别当了。 朱方觉同样非常重视,单独把张全龙叫到办公室,虽然没有下达限期破案的指示,但是同样要求公安局上下全力以赴,必须尽快找到隋丰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张全龙压力非常大,回到局里立刻召开紧急会议,布置警力在全县范围内拉网式搜寻,荣自斌给的是三天时间,他给全局尤其是刑侦大队两天期限。 县长秘书失踪,这件事传扬出去,不仅给县政府抹黑,就连县委也会带来不利影响。 好嘛,县里的官员都不能保证安全,老百姓会怎样想,关键是,广南市委怎么看西吴县。 张全龙犹如夹心饼干,上挤下压,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听他说,隋丰年跟随荣自斌从京城回来后,考虑到他的公示期已过,明天就要到县纪委报到,荣自斌特地给他放了半天假,让他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再办理交接手续。 结果隋丰年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他老婆一开始没在意,直到晚上才给隋丰年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 手机关机? 以前隋丰年即使在忙,手机从来不关机,这和他秘书生涯的习惯有关。 做秘书的,手机必须要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以便领导随叫随到。 今晚是怎么了? 他老婆以为手机没电,隔了一个小时又试着打了一次,依然是关机提醒。 她有点毛了,就从隋丰年关系不错的朋友那里打听。 大家都说隋丰年没和自己在一起,也没看见过他。 这就奇怪了。 他老婆感觉不对劲,马上给荣自斌打去电话询问。 荣自斌一听,立刻警觉起来,综合各方面汇总来的消息,最终确认隋丰年失踪的事实。 之后,张全龙又分别接到朱方觉和荣自斌的电话,都是问询隋丰年失踪的事情。 毕竟隋丰年下一站就要去纪委上任,告知厉元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朱方觉是告诉他消息,荣自斌则请厉元朗去他的办公室来一趟。 听没听出来,这一次是“请”,而没有用“到”这个词。 很显然,京城之行,让荣自斌对待厉元朗的态度上,发生了质的改变。 好么,人家可是谷中原的外孙女婿,背后是哪里大山,分明就是一座珠穆朗玛峰,太巨大了。 以前觉得厉元朗是水庆章女婿又如何,反正水庆章管不到西吴县的一亩三分地。 但是谷中原可不一样,老爷子曾经是风云人物,即便退下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量依然不容小觑,不可有半点马虎。 厉元朗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直接走进县政府那座九层高的大楼。 县政府和县委隔着一条街,县委大楼十层,县政府九层。 从这一点上就能体现出来,县委要高县政府一头。 他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荣自斌说过,要在办公室等他,哪怕多久都要等。 即使厉元朗和荣自斌有隔阂,但他不能托大,让在党内比他排名高的县长无休止的等。 这是一种尊重,更是上下级应有的态度。 厉元朗一走进荣自斌的办公室,他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拉着厉元朗坐在沙发里,连连说道:“元朗,你可算来了,快坐。” “荣县长,隋秘书有消息了吗?” 毕竟隋丰年还未报到,理论上还算是政府的人。 虽然他兼着县政府办的副主任,厉元朗还是习惯于叫他隋秘书。 “没有呢。”荣自斌拿起茶几上的软中华,递给厉元朗一支,自己也叼上,点燃后一顿猛吸,脸上愁云密布,眉头紧锁。 并且主动说起来,“全县都快翻遍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你说奇不奇怪?” “监控就没有记录吗?”厉元朗知道公安局有个天眼行动,大街小巷都装有监控摄像头,隋丰年如果不是故意躲着,应该留有影像痕迹。 “有倒是有,参考价值不大。”荣自斌说道:“他是中午十一点左右开车离开县政府的,车子直接出了城,位置显示应该去往山湖庄园,可是山湖庄园那里却没有显示看到他。在县城通往山湖庄园这一路上,只有一处十字路口有监控,那里也没记录到他的车子出现。” “这么说来,他是在这一段没有监控的路上失踪的?”厉元朗分析道。 “有这种可能。”荣自斌点头赞同。 厉元朗不解,按说隋丰年和他的车子这么大的目标,怎么说没就没呢。 还有一点非常关键,隋丰年为什么失踪?难道说是被人绑架了? “丰年为人正派,做事不徇私情,肯定会得罪一些人,我是担心他被别有用心之人抓走,报复他。说实话元朗,我很为他的人身安全担忧。” 一听到荣自斌这么评价隋丰年,厉元朗原本上的同情瞬间掉到冰点以下。 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必定涉及到生命大事,无论与否,他都不能有幸灾乐祸的想法,救人才是第一位的。 “元朗,你帮我分析分析,丰年会被什么人弄走的?”荣自斌的态度相当诚恳,厉元朗从他脸上一点看不出来试探意思。 “这个嘛……”厉元朗沉吟片刻,“我也不好说,必定他跟你时间长,你比我了解他。” 厉元朗说的是事实,荣自斌都毫无头绪,他一个局外人就更没有发言权了。 “那倒是。”荣自斌练练颔首,他真是急糊涂了,忘却了这一点。 办公室里,由于二人各想着心事,陷入空前的冷场,只听到吧嗒吧嗒的抽烟声。 在烟雾缭绕中,厉元朗看到荣自斌手腕上的手表,忽然灵光一闪,有了个大胆推理。 该不会因为这件事吧? 第393章 言谈中发现端倪 厉元朗从荣自斌的手表上,联想起伽楠翡翠珊瑚手串。 那东西可是价值连城,别不是被人惦记上了。 于是厉元朗便把心中猜测直言不讳告诉了荣自斌。 “应该不会吧。”荣自斌不大相信,“丰年已经把手串送给了金老,东西不在他手上。” 厉元朗分析说:“给金老也就几个人知道,万一外人还以为在他手里也说不定。况且隋秘书有手串,保不齐还有别的好东西,歹人抓他会不会有这方面索求呢?” “不就是一个手串吗,不是太值钱的玩意,我觉得不太可能。”荣自斌马上摇起了脑袋。 “荣县长,你知道我在金老面前讲起过手串的来历,或许你不知道,这幅手串不仅是文物,还是世间少有。俗话说,物以稀为贵,手串若是拿到拍卖行,是以上亿价格计算的。” “啊!”荣自斌大惊失色,“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厉元朗重复了那句话之后,荣自斌眼睛瞪如铜铃大小,简直不相信似的直愣愣看向厉元朗,想从他的脸上找出开玩笑的痕迹。 可他看到的却是厉元朗坚定的眼神,毋庸置疑的态度。 不是开玩笑,那么就是真的了。 好你个隋丰年,竟然把这么值钱的东西孝敬给土埋脑瓜皮的金老头子,你真豁得出去。 “那、他、他是怎么弄到手的?”看样子,荣自斌是真不知道隋丰年通过卑劣手段搞到这幅手串的。 事已至此,厉元朗决定不在隐瞒,干脆向荣自斌交了实底。 他便把隋丰年是如何从米成良手里把手串诱骗到手,之后又是如何收拾米成良,以及米成良举报隋丰年一事直接告诉了荣自斌。 听完后,荣自斌有些傻眼。自己一直信任和器重的秘书,背着他竟然干了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作为一县之长毫不知情不说,还百般维护他,这不是助纣为虐是什么! 瞬间,荣自斌感觉到两腮火辣辣的热,徐徐低下高昂的头颅,一声不吭了。 “荣县长,隋秘书到底背着你做了多少事情,想必你未必全知。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说,他所作所为已经触犯到法律法规,尤其是手串事件。他这次即便不出事,早晚我也会查他。” 荣自斌想了想,便问:“你是不是已经暗中调查他了?”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在寻找米成良了。还有,卧龙山的违建别墅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这里还隐藏着别的事情。” 今天,荣自斌之所以把厉元朗叫来,本意是想从厉元朗口中探听虚实。 隋丰年失踪,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厉元朗,别不是县纪委暗中把人拘起来。因为纪委办案,经常会来个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可是从厉元朗的言谈举止中,他感觉自己判断有误,是他想多了。 结果一番对话后,厉元朗反而给荣自斌上了一堂重要的心理辅导课。 隋丰年真要是从米成良那里骗来手串,而且手串又是那么值钱,隋丰年可是触犯了法律,他恐怕要出事。 荣自斌大脑高速运转,心里即刻有了决断,必须要跟隋丰年彻底切割,否则若把自己牵连进去,那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一阵痛苦的挣扎,荣自斌终于说出来:“如果一切都是事实,我尊重县纪委的做法,不管是谁包括他隋丰年,只要违法犯法一定要严查到底。” “有荣县长的支持,我们定当全力以赴,绝不会让你失望。” 从荣自斌办公室出来,厉元朗马不停蹄赶到团结镇的金宏小区。 他熟悉这里,吴红丽当初租的小区就在这片区域。 回想起他和吴红丽的那段时光,厉元朗感触颇多。 裘铁冒从燕游山疗养院休养一段时间,身体好转后暂时租住在这个小区。 之所以选择这里居住,一个是距离东岗子村不算远,方便牛桂花回家照顾前夫赖大柱。 二来,裘铁冒故土难离。他出生在团结镇,又在这里工作生活很多年,就连他的家也在这附近,只不过那座老房子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由于出了隋丰年失踪这件事,韩卫已经返回县局参与搜寻行动。 只留下一名便衣负责保护裘铁冒,牛桂花则始终陪伴在裘铁冒身边,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铁冒,看你的气色比之前又好了不少。” “厉书记,还不多亏了你,不然我哪还有今天。”裘铁冒躺在床上感叹着,紧紧抓住厉元朗的手,握了又握。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经历过这么多,我相信你的福气就快到了。”厉元朗说着,看了看裘铁冒身边的牛桂花,意有所指。 “不瞒你说厉书记,都说在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都有大彻大悟。以前我对桂花的感情总是瞻前顾后,想这想那的,现在我想明白也想通了,我不能在辜负她,这对她不公平。等我身体痊愈,我们就去领结婚证,然后和大柱一起过,由我们两个照顾他,不至于让他孤零零一个人。” 裘铁冒这番话说完,把手轻轻摸向牛桂花的脸,眼神里充满柔柔情意。 “铁冒……你……”牛桂花抓着裘铁冒的手,含着眼泪紧咬嘴唇,激动得一句话也讲不出来,索性起身跑到外面抹眼泪去了。 “让她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厉元朗劝慰道。 正好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裘铁冒便问米成良有消息吗? 厉元朗摇了摇头,“他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他故意躲着我们,想找到他不那么容易,难度很大。” 裘铁冒就讲,“我和米成良接触过几次,他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工,本质不坏,要不然他也不会被隋丰年骗走手串。” 厉元朗闻听,似乎有了清晰的轮廓,忽然插言道:“铁冒,咱们算是老朋友了,我这人和朋友聊天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直来直去。我问你,那封举报信是不是出自你手?” 裘铁冒咧嘴一笑,“厉书记真是好眼力,是的,那封信是米成良委托我代笔,我不瞒你。当初我听到这事之后,为他打抱不平。隋丰年凭啥,就凭他是县长秘书就可以无法无天,坑人骗人么。” “那么我问你,米成良的手串是怎么得来的?”厉元朗目光如炬,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裘铁冒坚决的直晃头,“他说是捡来的,怎么可能?价值连城的文物说捡就捡,他肯定没讲实话。我再追问下去,他就岔开话题,看来这事只有他本人才能解释清楚了。” “铁冒,你估计米成良会藏在哪里?”厉元朗又问。 “他肯定躲不远,应该就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只是藏的会更加隐秘。想想看,那么贵重的手串被人骗走,他怎会善罢甘休,一定想着夺回来。” 裘铁冒的分析和厉元朗所想相差无几,他嘲讽说:“米成良恐怕计划要落空,手串回不到他手里了,因为已经被隋丰年转手送人。而且,隋丰年在昨天忽然失踪了。” “什么!”裘铁冒惊讶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表情瞬间凝固住。 手串送人,隋丰年又离奇失踪,这里面的信息量太多了,他一时有些拿捏不准了。 厉元朗始终在观察着裘铁冒的举动,尤其是他的反应。 在安抚裘铁冒几句便抽身离开,并把牛桂花叫过来,嘱咐她几句话,并随口问裘铁冒家老房子的位置。 牛桂花便告诉了厉元朗,还走到阳台上指给他看。 厉元朗看着距离小区没多远的那片平房中的一个,心里有了最直观的的决断。 第394章 米成良落网 厉元朗没在这里做过多停留,回到车里迅速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是干等。 胡喜德没有耽误,半个小时之后,带着纪委三名男性工作人员,齐齐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书记,这么急着叫我们来,发生什么事了?” 厉元朗将半截烟头往车外一扔,很神秘的说了两个字:“好事。” 胡喜德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反正有好事,那就按照厉元朗的部署来吧。 他们一共五个人,厉元朗分成两组,胡喜德带一个人,厉元朗带着另外两人。 之后,一行五人趁着夜色直奔裘铁冒家的老房子。 走到门口,厉元朗示意胡喜德那组去房后,守住后窗户。 他则直接让工作人员打开院门,用手机照亮,率先走进院子里。 院子荒草丛生,厉元朗摆手让那两人轻手轻脚不要弄出动静。 他头前引路,每走一步都特别小心,先用手轻轻拨开草枝,然后走过去,还要慢慢松开手,这样声音会小一些。 如此一来,仅仅五十米的距离,三个人也用了差不多十来分钟,这才到了门口。 这是一扇斑驳的木头门,红漆已经掉落不少,剩下少许部分还能判断出木门曾经的颜色。 上面有一把锁头,锈迹斑斑。 厉元朗观察一下,指了指靠着房门的那扇窗户。 其中一工作人员马上会意,关掉手机,走到窗户跟前。 窗户是老式木制,上面还有把手。 那人手抓住把手,看着厉元朗用手指比划出“三”的数字。 三、二、一。 当厉元朗的手指变成“一”之后,果断一把拽开窗户,腾地跳上窗台,然后用手电筒最亮的光柱照向屋内。 只听得里面房间传来“噗通”的声响。 那人手脚利落的冲向有响动的房间,厉元朗和另一人先后跳进去,跑进房间。 只见那人正和一名男子在一起撕扯,他们马上加入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把男子制服住。 当厉元朗站在男子面前,用手电筒照着他的脸,厉声说道:“我们是西吴县纪委的,请报上你的名字。” 这是一张蓬头垢面且胡子拉碴的脸,即使受到惊吓,依旧难掩朴实和憨厚。 “你们是纪委的?不是县政府的?”男子没有回答,反而发问道。 旁边的工作人员忙说:“这位是我们纪委的厉书记。” “厉元朗?”男子又问。 “如假包换。”厉元朗挺了挺高大身躯,问道:“你是米成良对吧?” 米成良点了点头,喃喃说:“我是米成良,早听说过你的大名,知道你是个好人。” “既然你知道我,就请你配合我们调查,把你知道的事情如实讲出来。” “我一定。”米成良回答的相当干脆,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行两辆车,胡喜德开来的那辆车在前,厉元朗跟在后面。 胡喜德坐在副驾驶上,不住点头称赞:“书记,我真对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你是怎么算到米成良藏在团结镇,藏在裘铁冒老房子里的?” 其实这事细想也不难。 厉元朗对于裘铁冒非要回团结镇来住,一开始没在意。 直到分析出来,裘铁冒帮着米成良写了那封举报信,厉元朗猜到,裘铁冒和米成良关系很深,绝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有几次接触的泛泛之交。 裘铁冒为何非要回到团结镇,除了那两条,应该还有第三条,就是就近照顾米成良。 米成良无处可去,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 任谁都不会想到,米成良会住在裘铁冒那栋荒废已久的老房子里。 再狡猾的狐狸,也都逃不过有经验的老猎手。 只是厉元朗不理解,裘铁冒既然早就知道米成良的藏身之地,为什么还让他躲着,是裘铁冒对自己不信任吗? 看来这个答案,只有裘铁冒本人解答了。 两辆车没有开进县城,而是直接到县城边上的那家小旅馆。 这是纪委办案的定点地方,早有纪委人员等候那里。 米成良到位后,由胡喜德主审,直接问他手串得手的来历。 米成良十分配合,没有隐瞒,将全部过程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交待个详详细细。 发现那个山洞时,米成良就在现场。 这之后,和他关系不错的一个工友张三,偷偷跟他说,山洞里面绝对藏着好东西,问他有没有兴趣探个究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米成良顿时动了心思,只是山洞让莫有根回填起来,仅凭他们俩个人怎么进得去? 张三说,他知道还有一条路,就是在山里面有个洞口,从那里应该可以进去。 于是两人趁着夜色,偷偷上山。 找到那个隐藏在树林草丛的狭小洞口,钻进去之后,用了近两个多小时走了不少冤枉路,终于找到几十个木箱子。 每个箱子上面都有铜锁锁着,张三撬开其中一个,顿时被里面金光闪闪亮亮晶晶的金银珠宝震撼住了。 乖乖,满满一箱子,这可真要发财,发大财了! 张三当即拿出麻袋,胡乱的往里面装起来。 米成良就劝他,说出去的洞口非常小,拿多了也运不出去,不如挑几件好的。 人不能太贪心,贪多嚼不烂。 张三此时已被财宝晃得眼花缭乱,哪里肯听。 仍旧闷头装东西,还说不拿白不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米成良劝他不成,自己只挑选了两件东西。 一个是镶宝石的小金佛,另一件就是那个手串。 张三则装了满满一麻袋,都把木箱子掏个干干净净,一件不剩。 结果出来时遭罪了,麻袋太大根本无法通过狭长细窄的洞口。 张三无奈,只好从麻袋里找出几件他认为值钱的东西,揣在身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爬出来。 等到他检查战果时,忽然发现身上那几件东西全都在攀爬过程中掉落回山洞里。 这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到底没落下好结果,白忙活一场。 看到张三就要返回去寻找,米成良动了恻隐之心。 拦住他并劝说,我这里有两件东西,你挑一件就算了。你要是回去万一出不来,命没了要宝贝有什么用。 听人劝吃饱饭。张三就在两件宝物里,挑选最大的小金佛留给自己,手串给了米成良。 殊不知,手串可比小金佛值钱多了。 胡喜德问米成良,张三人在哪里?小金佛还在不在他手上? 米成良叹了口气,张三死了,死于那次山体滑坡的事故中。 张三当时参加挖掘,造成山体土质松动,被埋在土里面,挖出来时早就没了生命体征。 胡喜德便问他,翱翔公司上报死了三个人,实际上死了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米成良非常坚决的回答:“莫有根那是胡说八道,十个人都不止。” 因为米成良亲眼所见,挖上来就有十具尸体,那时候还没挖完呢。 厉元朗坐在隔壁房间,盯着显示器观看审讯米成良的全部过程。 他的眉头拧得紧紧,心中却是义愤填膺。 十多条人命,就这么被莫有根白白葬送掉。 这个混蛋,怪不得翱翔公司在四个小时之后才上报,原来是处理那些尸体,来了个瞒天过海。 关键是,他明目张胆这样做,却没人深究,就连市里派下来的调查组,调查一大圈什么都没发现,这一点让人痛心也让人深思。 这会儿,显示器屏幕上,米成良又交待,说他那些木箱子外面都刻着一个字。 而那个字却引起厉元朗大大的疑问。 第395章 小事也会酿大错 据米成良交待,每个木箱上都刻着一个大大的“伍”字。 厉元朗由此推断出来,或许和伍英豪有关。 前一阵子,裴天德秘密前往西吴县,厉元朗得此消息,以为国豪集团是翱翔公司的合作伙伴,他的出现,许是跟莫有根商谈违建别墅有关。 现在看来,绝非表像那么简单。 这一夜,厉元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想了很多事情,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他刚一走进办公室,发现门口有个牛皮纸信封,显然是有人从门缝里塞进去的。 厉元朗拿起来一看,信封上什么也没写,摸着里面硬邦邦的,好像是一摞类似纸片的东西。 厉元朗坐在沙发里,往茶几上一倒,呼啦啦掉出来几张照片。 捏住其中一张仔细瞧了瞧,眉宇间顿时闪现出惊讶。 再把其余几张挨个看了一遍,厉元朗长叹一声,无奈的直摇头。 果然出事了! 照片上全是罗阳和几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暧昧跳舞的镜头。 又搂又抱,又亲又吻,还有和女人喝交杯酒的胡乱场面。 更为可观的是,有一张竟是罗阳赤着上身侧躺睡觉,旁边女子穿着露骨,对着镜头挤眉弄眼自拍的画面。 除了这些照片,信封里在没有其他东西,一封信一个字都没有。 送照片的人意图是什么?是在举报罗阳吗? 还有就是,这些照片只给厉元朗,会不会送给别人,尤其是苏芳婉。 罗阳是她的合法丈夫,新婚燕尔就出了这样事情,苏芳婉怎么想? 厉元朗顿觉头大如斗,连日来运用头脑,昨晚又没睡好觉,一想到这么多的事情接连发生,弄得他太阳穴生疼。 赶紧把身体往沙发后面靠了靠,两手不住捏着太阳穴使劲揉了揉,闭上双眼以便缓解头疼发作。 咚咚两声,罗阳敲门进来。 见厉元朗这个样子,马上关心询问厉元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厉元朗睁眼看了看他,发觉罗阳双眼布满血丝,身上还有酒气,就猜到他昨晚准是潇洒去了。 厉元朗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身旁的椅子,“你坐吧,我有事问你。” 罗阳一头雾水,拉过椅子坐在厉元朗对面,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跟随厉元朗多日,从没发现老板能跟他非常正式的说话,罗阳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在忙什么?”经过简单按摩,厉元朗的头疼有所缓解,也有了一点点精神头。 “我、我。”罗阳双手夹在两腿之间,不住搓动。 “就是在忙着装修婚房,还有、还有和朋友一起吃饭聊天。” “朋友?”厉元朗双眉一蹙,眼神冷峻的问道:“什么朋友?是翱翔公司的陆超?” “书记,你都知道了。” “哼!”厉元朗把脸一板,直接将牛皮纸信封推到罗阳眼前,“你自己看看吧,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罗阳不明所以,可当他看到那些照片后,脸色都变了,变得有些惨白。 “厉书记,我……” 厉元朗摆了摆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拿在手心,义正辞严道:“你千万别跟我说这些都不存在,或者是p的图,咱们就别在这上面浪费口舌了。” “是,我承认,可这些都是我喝多的时候不知是谁拍的。还有这张和女人躺一起的照片,我真的不知道。我那晚喝醉了,往后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早上醒来发现我躺在宾馆的床上,我是穿着内裤的,身边也没别人。” 厉元朗点燃香烟,抽了两口说:“罗阳,我对你一直都很信任,也知道你人品不坏。可你这人思想太单纯,容易被别人利用。就说你那个同学陆超吧,他和你多年不来往,突然找你,你就应该有所察觉。” “我们纪委是个特殊部门,你又在特殊位置上,要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让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落下把柄。现在可好,对方已经掌握了你的短处,如果用这些威胁你,你该如何应对。” “你是我的秘书,是我身边最近的人,就怕某些人对我正面下手不成,就从你这里打开缺口,威胁你或者利用你,做出对我和对纪委不利的事情。” “厉书记,我绝不会做有损于你,有损于纪委的事。” 罗阳站起身来,内心不再纠结下定决心说:“我马上向督查室主动说明情况,请求组织处理。” 厉元朗摆了摆手说:“这事不忙,好在你只是和异性举止暧昧,并没有实质性内容。不过出了这事也好,给你敲响警钟,让你学会如何严格要求自己,保护自己。” 他弹了弹烟灰继续说:“我不知道还有别人收没收到这些东西,特别是你的妻子,你最好去找一找她。” 经厉元朗的提醒,罗阳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是他有些犹豫不决。 “罗阳,你要取得苏芳婉的原谅,最好主动坦白,不要弄得不好收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主动坦白,或许还能得到苏芳婉的谅解,还有余地。可一旦苏芳婉最后一个知道,性质就变了,这段婚姻很可能就此了断,难以挽回。 在厉元朗的劝说下,罗阳点了点头,刚要拔腿离开,却被厉元朗叫住,“把这些都带上,你要亲手交给苏副局长,求得人家原谅,要有足够的诚心。” “我明白了。” 没想到,一大早就碰上这么个事情,厉元朗又要掉不少头发了。 他猜的没错,苏芳婉同样接到了那些照片。 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暴跳如雷,显得非常冷静,只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 苏芳婉比以前成熟许多,这跟她的经历有关。 父亲生病到去世,缺钱缺人脉,她一个小女子跑前跑后的照应。 大哥又不省心,撇妻弃子,和别的女人远走高飞,凡此种种,让她具有了超强的独立性和应对能力。 这之后在教育局,被时任局长蒋玉帆打压,发配到边远且人生地不熟的元索镇,遭受排挤和孤立。 那段难以回首的往事,也让苏芳婉不在像曾经那么任性,变得更加沉稳,懂得思考。 还有就是,厉元朗主动疏远她,令她那颗原本躁动的心逐渐冷却。 她也知道,要想在仕途这条路上走下去,她和厉元朗之间根本不可能。 所以,她才接受了罗阳。说无奈也好,说遗憾也罢,这辈子既然得不到你爱的人,索性就和爱你的人生活在一起,也算是不错的结局。 殊不知,自从和罗阳领证成为名副其实的夫妻之后,罗阳对她却没有往日的热情。 特别是罗阳成为纪委书记秘书,身份地位和她对等,再也不是那个惟命是从的小绵羊了。 苏芳婉后悔过,但事已至此,无可更改。 女人终究是要嫁人的,哪怕她不爱这个人。 她没有打电话质问罗阳,和平常一样,一头扎入到忙碌的工作当中。 她是想让工作减缓情绪,稀释她糟糕的心境。 忙乎了一个小时,就连罗阳站在她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她一抬头,看见木棍似的罗阳杵在那里,还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罗阳便说:“都快二十分钟了,看见你一直在忙,就没打搅你。” “什么事?”苏芳婉问道。 “想和你谈谈……”罗阳蠕动着嘴唇,下了很重的决心。 “谈什么,要谈回家再谈,你没看我很忙。” “占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这事很急。”罗阳始终把双手背在身后,而那双手此刻正紧紧攥着牛皮纸信封。 苏芳婉往后一靠,抱起胳膊直视罗阳:“那好,谈吧。” “我、我……”一路上,罗阳早就想好了开头,却不知为何,面对妻子时,他竟然结巴的不知该如何说起。 反倒是苏芳婉不紧不慢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摆在罗阳眼前,“是不是想谈这个?” 罗阳立时错愕,“你都知道了?” 苏芳婉把脸一板,“现在有两条路可供你选择,一个是你辞掉纪委书记秘书的工作,还有就是……离婚。” 离婚! 第396章 你想黑吃黑? 罗阳诧异了。 万没想到妻子反应这么强烈,都提到了离婚二字。 连婚礼仪式都没举行就离婚,这事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芳婉,你……我……你这么绝情!”他显得手足无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对。 苏芳婉正色说:“罗阳,我不是绝情更不是逼你。你想想看,陆超主动接近你,请你吃喝玩乐,为的什么?” 罗阳不假思索的回应:“是我们同学友谊,是感情。” 苏芳婉嘲讽的一笑,“你们是小学同学,上学那会儿才是十几岁的娃娃,哪来的感情?更何况你们都十多年不联系了,就是有感情也变淡了。” 罗阳一想,老婆说的在理,便傻傻的问:“那是为什么?” 苏芳婉真是无语了,真后悔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榆木疙瘩,脑袋就是不开窍。 “他是看中你的位置了。”苏芳婉一语中的,“你是厉书记的秘书,是他身边的人,如果对方想要对厉书记下手,可以从你这里打开缺口,继而一步步伤害到厉书记。” “他们拍摄到你的那些照片,手里就有你的把柄,以此作为要挟,不怕你不就范。”苏芳婉抿了抿嘴唇,即使不愿意但是必须要问出来。 “你和我说实话,除了这些暧昧照片,你到底有没有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你不要有顾虑,真有的话,我绝不追究,我就是要听你的真话。” 说完,她死死盯着罗阳,想从他的言谈举止和眼神里查验罗阳的反应。 罗阳仔细琢磨着,最后语气坚定的回答道:“没有,绝没有。芳婉,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眼睛是最诚实的,不会撒谎。 苏芳婉观察罗阳的眼神,确认罗阳没说假话骗她。 “你听我的,回去就打辞职报告,亲手交给厉书记。因为只有你离开现有岗位,对方见你没有利用价值,自然疏远你,你才会安全,厉书记也会没有顾忌和牵绊。” 至于后半段,罗阳不辞职就离婚的话,苏芳婉忍住没说。 她相信,她的话已经在罗阳内心深处泛起波澜,他能够听得进去,也应该认真对待。 胡喜德审问米成良直到凌晨才结束,他熬红双眼向厉元朗作了汇报。 厉元朗综合米成良交待的问题,在纸上写下几个人的名字。 米成良、莫有根、裴天德和伍英豪。 另起一行,写的是隋丰年名字。 把上面四人一个个连成线,最终直指伍英豪。 并且往下一拐,把伍英豪和隋丰年连在一处。 他在伍英豪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圆圈,并且还在隋丰年名字旁写上一个粗笔的硕大问号。 把笔一放,厉元朗赫然站起身,抱着胳膊眼望窗外。 凛冽的秋风肆意横行的刮着枯枝,枯黄的树叶纷纷落下,一片萧瑟景象。 同样的,厉元朗心情沉重,即便运用大脑会引起头疼,但他依然在思索着,分析着…… 想了良久,回身抓起桌上话机,打给张全龙。 这两天,张全龙可谓是焦头烂额,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都快熬干了。 也难怪他上这么大的火,刑侦大队按照他给的期限已经倒计时就剩不到俩小时了。 撒出去的人马反馈来的都是坏消息,隋丰年仍然没有一点音讯。 就好像这个人蒸发掉,消散在大气层里一样。 不可能啊? 荣自斌的催命电话,朱方觉不时找他,都给张全龙身上无形施加了压力。 他只有一遍遍的打给刑侦大队长,几乎隔半个小时甚至更短,就要询问一次。 弄得大队长索性直接来找他,把配枪手铐和警官证往他面前一放,“张局,大队长我干不了,你还是另找别人吧。” 大队长被逼无奈,干脆来了个撂挑子。 张全龙一拍桌子,指着他的鼻子怒吼道:“给谁耍态度呢!你日子不好过,我的日子就好过了吗!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有的是。你不干,有人会抢着干。好,我现在就批,让你下岗。” 说着,张全龙果真拿出纸笔,吓得大队长连忙按住他的手,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正在这时,张全龙的座机响了,他一看号码赶紧接起来,“厉书记,有什么指示?” 也不知道厉元朗在里面说了什么,张全龙的表情生动,一会儿吃惊,一会儿点头,一会儿“嗯嗯”答应着,后来变成眉头紧锁。 好久他才挂断电话,沉吟片刻,当即对刑侦大队长下达命令,如此这般的吩咐下去。 随后又把韩卫叫进来,面授机宜。 韩卫点头领命出去,张全龙又打了几个电话,忙乎完这一切,他总算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来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拿出一包泡面,泡好后大口吃起来。 和张全龙通话完毕,厉元朗果断联系到水庆章,都没通过秘书唐文晓,而是打到水庆章的私人手机上。 “爸,这件事紧急,我需要省委了解……” 当水庆章听完厉元朗的一番话之后,没有迟疑,把这件事迅速向省委书记王铭宏作了汇报。 “好,很好,庆章同志,元朗提供的消息非常及时,代我向他表示感谢。” 短短几句话,足以说明王铭宏的态度了。 与此同时,莫有根在自家别墅的会客厅里,他正和大成子说着话。 大成子脸上难掩兴奋,说道:“老板,我可听说了,山洞里的宝贝多了去,一件都很值钱。”说着话,他从随身拎来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样东西。 那东西用报纸包着,看样子不算很大,也就巴掌大小。 莫有根眼睛刷刷看过去,把脖子抻得老长,眼睛瞪如铜铃大小。 随着大成子一层层剥开报纸,很快展现在莫有根眼前的,是一尊镶嵌有各色宝石的小金佛。 佛像发着金光,和宝石光彩交相辉映,直闪人的眼睛。 哇! 莫有根当时惊讶不小,嘴巴开合的角度都快赶上一个圆了。 他一把抓过来,拿在手里细细端详,翻来覆去看个没够,嘴里还忍不住发出“啧啧”赞叹声。 莫有根边看边问:“你小子是怎么把这东西弄到手的?” 大成子嘻嘻一笑,“哥,我是从别人手里买来的。” 莫有根一撇嘴,“就你那个抠搜劲儿,肯花钱买别人的东西,见了鬼了。” “您别管我是怎么弄到手的,我要说的是,这东西可是从那些个木头箱子里流出来的,听说这还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件。我打听过了,这是个文物,最少值这个数!”大成子伸出五根手指,张开在莫有根眼前一顿晃悠。 “五十万?”莫有根使劲猜了猜。 他是按照金子现有价格,在综合文物价值,还是往上多估计了不少钱。 大成子摇了摇头,“五百万,最少五百万。” “这么值钱?”莫有根不相信,巴掌大的小东西,价值怎会如此之高。 “哥啊,这可是文物,年代很久远,距今差不多有五百多年。” “明代的?”莫有根历史在垃圾,也大约知道各个朝代,尤其是离着不远的大明王朝。 “嗯呐。”大成子点着头说:“据说小金佛是从一位王爷的家传珍宝,大哥,我想说的是……” 他故作迟疑,就是为了吊足莫有根的胃口。 “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事。” 大成子摸了摸鼻子,往莫有根身前凑了凑,还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四周,低声说:“您想,一件东西就这么值钱,要是十件八件的,或者一箱子,那不得值老多钱了。” “废话,这我还不知道么。”莫有根一瞪眼,忽然他明白大成子的深度用意。 “你是想黑吃黑?” 第397章 厉元朗病了 “哥,别说的那么难听,啥叫黑吃黑,这是咱们应该得到的。” 大成子信心满满地说:“藏宝的地方就在咱们的工地上,咱们多少也应该有点分成是吧。” “唉!”莫有根叹息一声,“我已经管伍家要了一成的好处,他也答应了。再说,咱们上次就背人挖掘,死了人不说,还弄得动静太大,伍家人已经注意了,派人暗中监视我们,有一点响动,就会被发现的。” 还有一点莫有根没说,就是伍英豪能力太大,惹恼了他,会不顾情面的收拾人。 莫有根对此是有所忌惮的。 “哥,实话告诉你,我知道山上有个洞口,是通往山洞的另一条路。” “是吗?”莫有根闻言慢慢放下金佛,手托下巴默不作声,他在衡量这个险值不值得冒。 大成子在一边不住撺掇:“哥,那么多的箱子,也没有数,丢失一个两件没人知道。您想想,一个小金佛就这么值钱,要是……” 莫有根摆手阻拦,身子往前探了探,和大成子保持很近的距离,差不多快贴上了。 小声说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放心,我已经找了两个人,以前都是干摸金校尉的,经验老丰富了。如果您信不过他们,到时候不行就来这个……”大成子阴险着脸,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这事动作一定要快,小心别让人发现。” 大成子胸有成竹,巴掌拍得砰砰直响。 莫有根摸了摸浓密的黑色大背头,感慨道:“好东西就要懂得分享,咱们总不能守着馒头店把自己饿死吧。” “哥,您说的太有道理了。”大成子伸出大拇指,适时奉送上一记马屁。 “你小子行,事成之后我不会忘记你的好处,你去吧。” 大成子心满意足的离开后,莫有根点燃一支烟,拿起那尊小金佛,边看边自言自语:“佛祖,保佑我幸运发大财。事情如果成了,我一定给你塑个大金身,放在寺庙里天天供奉,香火不断。” 厉元朗病了,头疼厉害,实在坚持不住,喊来陈玉栋。 自从没有熬上副书记,陈玉栋本打算另寻高枝,去县委宣传部王润华手下安度剩余时光。 可他一想,他和王润华私交不错,那是建立在不是上下级关系的基础上。 一旦地位身份变了,会不会还跟以前一样,他不敢保证。 虽然人挪死树挪活,那也得看这棵树能不能适应土壤。 干脆算了,混呗,反正在哪里都是混到退休。 所以这一阵子,他的心气没从前那么高了,也不关注厉元朗了。 当接到厉元朗的电话让他火速来一趟,陈玉栋故意拖拖拉拉,磨蹭一会儿才去敲厉元朗的门。 “进、进来。”听声音,厉元朗说话非常艰难。 陈玉栋感觉不妙,赶紧开门走进去。 只见厉元朗躺在长沙发上,双手正在使劲按着太阳穴,面色苍白,表情痛苦。 “厉书记,你怎么啦?”陈玉栋上前查看,有点不知所措。 “头疼得厉害,你去给我买点止疼药,吃一吃就应该没事了。”厉元朗说完,又在继续挤压太阳穴。 “这怎么行!”陈玉栋反应倒是不慢,当即掏出手机,打了120急救电话。 十分钟后,120救护车鸣着笛声,快速驶进县委大院,停在楼门口位置。 此刻正是上午十点多钟,还没到下班时间。 楼里不少人都伸长脖子往下望去,好奇是谁得了急病,惊动120,病情准是不轻。 左江正在办公室里写东西,听闻到救护车的笛声,和其他人一样,打开窗户向下观瞧。 正好看到厉元朗躺在担架上,陈玉栋指挥医护人员往车里放入担架。 厉元朗生病了? 左江感觉事情严重,马上打电话问陈玉栋。 得到肯定答复后,左江一刻没耽搁,直接奔向朱方觉的办公室。 而这会儿,朱方觉正在聆听老领导沈铮的训话。 沈铮很生气,隋丰年这个县长秘书突然失踪,这么大的一件事,朱方觉连个屁都不放,你眼里还有没有市委,有没有我这个市委书记! 朱方觉连连赔不是。他其实有侥幸心理,万一隋丰年马上找到,或者不是失踪而是暂时联系不上,很快就现身也说不定。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事情严重了,隋丰年将近两天两夜毫无消息,不是失踪还能是什么? 可这会儿向上级汇报已经晚了,莫不如等等看。 这期间要是找到了更好,找不到就擎等着一顿挨骂。 偏偏他的这种侥幸心理没存在多久,沈铮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劈头盖脸把他好一顿训斥,说话都带脏字了。 朱方觉除了认错,就是享受刺耳的骂声。 等到沈铮发完火,把指示说完了,气哼哼挂断电话后,朱方觉那张胖乎乎的脸,一开始还是冷汗连连,不过他仔细一寻思,反而笑了。 他笑什么?是脑子出问题了吗? 当然不是。朱方觉认为,沈铮对他大发雷霆,却在说明沈铮没拿他当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他。 事实就是这样,领导对你越客气越尊重,实际上是在疏远你。 轮到亲近的人,才会不隐藏的直接表述。好听难听的话,能对你讲,说明对你关系不外。 有那么一句话,打是亲骂是爱,适用于夫妻恋人,同样适合官场中的亲支近派。 就在朱方觉傻笑的空当,左江都没用秘书打招呼,直接推门进来,把朱方觉吓了一大跳,脸色立刻变得不悦起来。 “你风风火火的闯进来干嘛,敲门不会啊。” 左江也不在意,凑近说道:“朱书记,厉元朗得病了,救护车已经把他送到县医院去了。” “噢?”朱方觉一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救护车把他拉走的。”左江下意识的指了指窗外。 朱方觉轻轻敲击着桌子,想了一会儿做出指示,“左主任,你马上去县医院亲自督阵,让李宽组织最好的医学专家给厉元朗做会诊,要用最好的药,务必尽快治好厉元朗的病,让他早日康复。” 左江答应一声,刚要往外走,又被朱方觉叫住,“有情况随时和我联系,你解决不了的,我来协调。” “我明白了,朱书记。” 其实,厉元朗只是暂时性头疼,病情不算严重,跟他用脑过度以及休息不好密切相关。 只需用药和多多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没必要大动干戈。 但是左江一到位,马上组织县医院全体专家医生,开了个病情分析会。 在会上,左江着重阐述厉元朗的身份,并且强调了县委朱书记对此事非常重视。 要求全院上下务必行动起来,一定要治疗好厉元朗的头疼病。 李宽作为县医院院长,自然不敢懈怠。 代表全院表明决心,要以最好的医术,最先进的仪器设备,还有最有效果的药物,保证治疗好厉书记,给县委一个满意的交待。 接下来,在病情会诊上,神经内科,神经外科,普内科,普外科,心脑血管科,急诊医学科,重症医学科等等,就连五官科的主任都参与进来。 五官都长在脑袋上面,脑袋疼,备不住就跟这五官有联系,他参加会诊实至名归。 大家在会上七嘴八舌,各抒己见。 都把压箱底的本事拿出来分析,生怕不发言,会让李宽认为对这位厉书记重视不够。 左江认真听着,挑有用的内容记录下来,好向朱方觉汇报。 各科主任专家,你一言我一语,就是每个人说少一点,还得需要很久,何况不乏其中能言善讲之人,说个把小时都稀松平常。 不知不觉,这个会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还没弄个像样的治疗方案出来。 突然门一开,急症室护士长慌慌张张闯进来,把口罩一摘,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厉书记他、他昏过去了。” 第398章 昏迷三天 厉元朗的病本来不严重,吃点药打一打点滴,好好睡上一觉就好的差不多了。 偏偏县委重视起来,造成好心办坏事。 一个小病,医院也得当成大病治,否则就是对县委的亵渎。 因此,即便每个医生深知,却不敢乱下决定,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的。 大家在会议室里一顿乱吵吵,反而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加重了厉元朗的病情。 把个厉元朗疼得够呛,很快体力不支昏迷过去。 这下引起轩然大波,左江马上叫停会议,跟随李宽以及医生们急匆匆赶到急诊室。 左江坚决执行朱方觉的指示,亲自督阵。 非要进入急诊室,并且叫人搬来一把椅子坐在旁边,亲眼监督医生们对厉元朗采取抢救措施。 弄得参与抢救的医生非常紧张,深秋时节,脑门上直冒汗。小护士不时给他擦汗,心里却暗自腹诽,这位左领导真是不识时务,诚心添乱,却敢怒不敢言。 要么说抢救病人时,都把病人家属请出去,就是害怕在一旁影响医生的正常发挥,扰乱秩序。 由此可见,一顿官僚下来,耽误了抢救时机。 而抢救的医生越是小心越容易犯下大错,采取措施不当,造成厉元朗进入重度昏迷,病情更加严重了。 好在请来一位已经退休在家的老专家,检查之后给厉元朗换了药,改正治疗方法。 厉元朗总算脱离危险,但昏迷依旧持续。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厉元朗逐渐睁开双眼的时候,守在旁边的小女护士惊得打翻托盘,发出叮呤咣啷的声响。 她一溜小跑,正好和护士长撞了个满怀。护士长见状,冷着脸就要说她两句。 女护士语无伦次的比划半天,护士长直皱眉头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个……就是那个厉什么书记的,他醒了。” “是吗!”护士长也是小跑起来,到了厉元朗所住的高干病房一看,厉元朗睁着双眼正四处观瞧着。 “厉书记,你还好吧?”护士长凑过来急促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护士长忙说:“这是苏醒后的正常反应。”她简单检查了一下,确认厉元朗的各项指标正常,终于长出一口气。 并且马上电话告知了院长李宽。 随后,李宽带着院里的几个主要负责人火急火燎赶到病房,亲自给厉元朗做了诊断,拿下听诊器的他,表情终于露出轻松模样。 这会儿刚从卫生间回来的罗阳,一见病房里有那么多的医生护士,还以为出了大事,急忙跑过来,看到厉元朗正在和李宽说着话,他禁不住有些激动,差点掉下眼泪。 厉书记,你终于醒了! 闹哄了半个小时,在罗阳提醒厉元朗需要休息后,李宽及众位医生护士才算离开。 病房里只剩下他和厉元朗二人。 “我昏迷多久?”厉元朗终于逮着机会问起这件事。 罗阳一边给厉元朗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差两个小时三天。” “这么久……”厉元朗感叹起来。 在和罗阳聊天过程中他才清楚,由于医院措施失当,李宽遭受到来自县里的巨大批评。 县长荣自斌把他叫过去,代表县委严厉斥责他,要他做出保证,必须要把厉元朗救醒,否则他这个院长就别干了。 李宽是顶着巨大压力,厉元朗昏迷这段日子,他都没有回家,吃住在医院,几乎一会来一趟,生怕厉元朗醒不过来,他的院长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怪不得李宽看到厉元朗醒来,比见他亲爹苏醒还要兴奋,原来门道在这呢。 刚说会话,就听到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门口很快涌进来一大帮人。 领头的是县委书记朱方觉,身边是县长荣自斌。 在他俩身后,副书记倪以正、组织部长李士利,常务副县长葛云辉,以及常委副县长房大法和县委办主任左江。 朱方觉快步走过来,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感叹道:“元朗同志,你可把我们大家伙吓得不轻,昏迷整整三天,沈铮书记和鲁市长都很重视,纷纷打电话过问此事。” 荣自斌马上接过话茬,“金部长也非常关心你,几乎每天都打电话询问。” 厉元朗马上表示,“感谢市委领导和朱书记以及大家伙的惦记,我现在好多了,在此谢过大家。” 朱方觉连连拍着厉元朗的手背,安慰了几句,没做过多停留,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倪以正轻轻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好似有许多话要说,只是时机不对,生生憋进肚子里。 等县领导离开,厉元朗望着病房里不少花篮和果篮,对罗阳说:“你把水果处理一下,看看能不能送到特种教育学校,发给那些孩子吃。” “好的书记,我这就去联系。”罗阳前脚拔腿出去,胡喜德和陈玉栋携手一起来探望他。 说了一会儿话,好在胡喜德懂得厉元朗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没聊几分钟,便提议散去。 他刚走没几步,就被厉元朗叫住:“喜德书记,你等一下,我有事要问你。” 等陈玉栋走后,厉元朗让胡喜德把床头再调高一些,他几乎半坐着和胡喜德面对面说话。 胡喜德告诉他,在他昏迷的三天中,县里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个,隋丰年被找到了。 是在县城通往山湖庄园的半路上,在远离公路的一处废弃工厂的厂房里找到的。 发现他时,他被五花大绑在车子里,人有些神志不清,呆头呆脑的。 问他什么只会一个劲的傻笑,流鼻涕又流哈喇子的,整个人有些发傻。 后来送到医院一检查,他好像被人打了某种药物,才出现这种状况。 虽经医院全力治疗,人不傻了,但是记忆力却是超级差,连自己老婆都认不出来。 一看是这样结果,他难以胜任工作,县委紧急商讨,研究决定给隋丰年长时间放假修养,至于他的工作,暂时还挂在县政府办,级别待遇不变。 而纪委副书记的职务,则提拔陈玉栋兼任。 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出是这个结果,挺出人意料的。 第二件事和厉元朗有关。 他昏迷后,朱方觉立刻向广南市委作了汇报。 考虑到县纪委的特殊性,经广南市委磋商决定,由县委副书记倪以正暂时兼任县纪委书记,视厉元朗病情再做打算。 也就是说,多亏厉元朗及时醒来,要不然,广南市委会即刻选择新任人选。 倪以正还算不错,没有过多干预纪委工作。 他只是给县纪委中层以上干部开了个会,以稳定人心为准。 并且让胡喜德全面负责厉元朗的工作,有事向他汇报,其余仍延续厉元朗在任时的安排。 第三件事关厉元朗家的私事。 他的妻子水婷月曾经给他打过电话。 二人基本上每日一电,可是厉元朗接连两天没有电话,信息也没一条,水婷月着急,便主动打过来。 当时胡喜德就在旁边,随手接了。 他知道水婷月怀有身孕,就撒了谎,没有将厉元朗昏迷一事告知。 不过,胡喜德没告诉水婷月,却告诉了水庆章。 水庆章听闻十分重视,派他的秘书唐文晓来到西吴县探望厉元朗。 目前唐文晓还未离开,正在县委的牡丹宾馆等待消息。 胡喜德说他已经联系唐文晓,估计他很快就会赶来。 还有就是,林芳向胡喜德请假数天,说有私事要处理。 厉元朗猜想,隋丰年成了这样,林芳情绪不佳,指定回去调整心情去了。 不管她,反正隋丰年也算是得到报应。 下一步,市纪委应该对他会有所行动,因为厉元朗在发病前,已经把他所犯的罪行向市纪委徐忠德书记汇报了。 胡喜德说完这些,随口提起昨晚发生的一件事。 但这件尚未确定的事,厉元朗听到后,却感到有些震惊。 第399章 恶人自有恶报 胡喜德听说,昨天晚上,在卧龙山别墅工地附近山上,发生了大案。 现场有人听到枪声,至于怎么回事,目前还不清楚。 不过,那地方现在有好多辆警车,把方圆好几里,包括别墅工地在内全部拉上警戒线,并由几十名武警把守,外人不得靠近。 厉元朗震惊的是,可能要有大事发生。 他和胡喜德说话的当口,唐文晓急匆匆赶来。 问候厉元朗的病情,说了一会儿安慰的话,这才告辞离开,他要马上回去向老板交差。 谢天谢地,厉元朗总算没事了。 这两天水庆章急得不行,一会儿一个电话询问唐文晓。 要是县医院还是没有起色的话,他都准备动用直升机把厉元朗拉到省城治疗了。 胡喜德把能说的都说了,担心影响厉元朗休息,没有多待也起身走了。 一连几天,县里各部门以及乡镇领导,纷纷前来医院看望厉元朗。 就连当日没亮相的宣传部长王润华,也都出现在厉元朗的病房。 倒是团结镇的党委书记文墨,本人没来,打发党政办主任前来探望。 准是他还记着他当初住院时,厉元朗没亲自看他,本着礼尚往来的对等原则,以同样方式回敬了厉元朗。 唯独没见政法委书记黄维高。 厉元朗不是小肚鸡肠在意这些的人,他是感兴趣这位黄书记。 越来越多的迹象显示,黄维高和莫有根关系密切,万明磊交待的问题里面,黄维高涉及很多。 至于为何没动黄维高,或者何时动他,那是徐忠德的事情,厉元朗无权掌握。 张全龙最近忙疯了,没有抽出时间来医院。韩卫代表他,捧着花束和果篮,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主任,您好点了吧。” 正躺在床上看文件的厉元朗,听到“主任”二字如此亲切,不用看也知道是韩卫。 主任的名号,是韩卫的专属,现在都没人叫了。 听的厉元朗心里一阵舒服,放下文件示意韩卫坐下。 罗阳知道两人有话要说,归拢好东西,知趣的关上病房门走到外间当他的门神去了。 最近总有人来探望厉元朗,无关紧要的人,就由罗阳以厉元朗需要休息为由,负责打发走。 等病房就剩下他们两人,韩卫先是冲厉元朗竖起大拇指,“主任,您真高明。” 厉元朗微微一乐,开起玩笑:“就连你都学会拍马屁了,只是水平不高,拍得有点太露骨。” “主任,真的,我真不是拍马屁。”韩卫很认真的回答道:“这不是我说的,是张局说的。” 一听是张全龙,厉元朗便释然了。 张全龙这话,是在夸厉元朗当初给他打的那个电话,分析局势,找到了隋丰年。 米成良说,每个木箱上都刻着“伍”字,由此联想,这些东西很有可能跟伍英豪有关系。 再想到伍英豪在金老爷子拿到那副手串的反应,厉元朗更加印证自己的猜测没错。 伍英豪准是以为隋丰年偷走他家的宝物,于是派人将隋丰年抓起来审问。 隋丰年失踪的离奇,就在县城到山湖庄园之间,厉元朗认为,他绝不会跑出这个圈圈。 于是就建议张全龙扩大搜索范围,尤其是这中间所有能藏身的地方,一个都不要放过。 这才有了张全龙在距离公路很远且很不起眼的废弃工厂,找到隋丰年的结果。 只是和厉元朗预测稍有偏差的是,隋丰年没有被灭口,给他留了口气,却变成半个傻子。 另外,从那副价值连城的手串来历推算,山洞里的东西应该是文物。厉元朗当即通过水庆章联系到省委王铭宏书记,让省文物局迅速介入,采取保护措施,以防伍英豪狗急跳墙,先下手抢走那些文物。 在听到昨晚卧龙山上响起枪声,厉元朗便想到可能是警方出手行动了。 至于行动细节,他不清楚。但是他敢肯定,这次准是大行动。 而且武警都出动了,应该是省委在幕后组织,也就是说,水庆章不让他管的这件事,由王铭宏亲自管了。 果不其然,在随后的两天时间,西吴县相继出现多条新闻。 翱翔公司法人、总经理莫有根,在准备逃往国外,在边境机场被抓获。 同时,在他家别墅的书房里,找到那个保险柜。 里面除了一些现金之外,还有一个u盘。 u盘上存了一个账本,是这么多年来,莫有根送给西吴县乃至广南市甚至省里某些官员钱财的记录。 并且有一些官员在他的洗浴中心玩乐的视频和影像。 莫有根落网后,紧接着,黄维高被市纪委带走。 神奇的是,抓黄维高的时候,这家伙正在莫有根的洗浴中心潇洒。 一次叫了四个女技师陪他,疯狂发泄,似乎是在享受最后的自由。 被市纪委带走的还有隋丰年,即便他半精不傻,可他的问题不小,光是莫有根有记录的,他从翱翔公司拿走的钱物就超过一百万。 怪不得这家伙敢在省城买房子,原来是他发了不义之财。 而且按照账本上记录,西吴县各部门官员包括一位非常委的副县长都被牵扯出来。 如果真要抓的话,最起码有二、三十人之多。 同时,广南市副市长张超,受贿数额同样巨大,已被省纪委带走调查。 怨不得上次他来西吴县查山体滑坡事件,最后处理结果非常轻,敢情是他在里面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有一点厉元朗非常好奇,隋丰年都出了问题,作为他老板的荣自斌能独善其身? 关键是账本里并没有荣自斌的名字,也没有他从莫有根那里拿钱的证据。 就是那些在洗浴中心吃喝玩乐的官员中,也没见到荣自斌的身影。 难道真像水庆章说的那样,荣自斌只是和自己理念上有冲突,而他本人并不是为莫有根保驾护航的保护伞? 另外,在隋丰年被带走的第三天,林芳也被市纪委请去“喝茶”了。 真如厉元朗所猜的那样,林芳和隋丰年秘密在一起有几年。 只不过每次约会都选在外地,大都是偏远不起眼的地方,保密措施做得相当到位。 要不是厉元朗的意外发现,还有周宇提供的消息,任谁都不会想到,两个毫无交集的男女,暗地里竟然是那种关系。 同时,省委下文,直接叫停卧龙山别墅群的施工。 将召集有关部门的专家学者研究,如果真要是造成水土流失,容易引发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省委将会断然拆除这些建筑,重新种上树木植被,以保证自然生态平衡。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短短数日,西吴县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厉元朗怎能在医院里待住? 况且他身体恢复很快,在住院一个星期后,便痊愈出院了。 回到阔别几天但是感觉却很久的办公室,厉元朗心情超好,摸哪都新鲜。 这时候,罗阳敲门进来,站在厉元朗对面迟疑再三,还是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工整的摆在厉元朗眼前。 厉元朗一看信的封面,赫然写着“辞职信”三个大字。 罗阳斟酌再三,终于说:“厉书记,本来今天是您康复之后第一天上班,我不应该给您添堵的,只是我……” 他习惯性的搔了搔头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是啊,在他担任秘书的这段日子,事情没做几件,倒是给厉元朗添了不少麻烦。 苏芳婉说他心智不成熟说的没错,他自己也承认。 要不是厉元朗生病住院,这封信他早就交出去了,不至于在兜里都快揣烂了。 他都不敢正视厉元朗,生怕厉元朗会因此而动怒,或者训斥他。 可谁知,厉元朗稍作愣神之后,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把罗阳都给笑毛了,厉书记这是怎么了,他为什么要笑? 第400章 交心之谈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辞职是你老婆苏副局长的主意吧?” 神了,厉书记怎会知道? 厉元朗手里摆弄着信封,示意罗阳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罗阳,实话讲,你的确不是一个合格的秘书,可谁一生下来什么都会?还不是在不断的实践中积累经验,不断学习嘛。” “这封信如果在我生病之前收到,我会认真考虑的。不过现在不需要了,想害你和害我的人都已经绳之以法。听说你那个同学陆超,因为涉嫌经济犯罪,已被县公安局经侦大队拘捕了。害人的人终归没有好下场,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罗阳,我说了这么多,你自己在好好思量一下,到底要不要辞去现有职务。你若确实想离开,我不会勉强你,会在纪委内部给你安排一个不错位置,给你锻炼和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 “主动权就在你手上,留与不留,你做决定吧。” 罗阳思考着,正要回应,却被厉元朗抬手拦住,“不要急于回答我,好好想想再回答我也不迟。” 林芳出事,纪委班子成员一下子又少一个。 厉元朗便把胡喜德和陈玉栋叫过来,商谈分工的问题。 把林芳负责那一摊一分为二,由胡喜德和陈玉栋各自承担,要确保纪委正常运转,不能因为缺失领导而出现权利真空现象。 至于所缺职位,厉元朗征求了他们二人意见,决定提拔第一监察室主任侯建接替林芳,出任纪委副书记。 还有陈玉栋兼任的办公室主任人选,厉元朗准备让县委研究,不在纪委内部提拔。 毕竟,两个位置都由厉元朗推荐,显得他太独断,有把纪委凌驾于县委之外的意思,会引起朱方觉不满的。 一上午很快过去,午饭时间,他接到了倪以正的电话。 邀请他一起去外面坐坐,还是花清雅的清雅茶室,只是没在后院,而是选择茶室的一个雅间。 就他们二人,几样清淡的小炒,还有两碗鸡丝面。 下午还要上班,两人都没喝酒,一壶红茶,以茶代酒了。 不在于吃什么喝什么,以谈话聊天为主。 “元朗,这杯茶我敬你,祝贺你身体康愈。”倪以正端起茶杯,和厉元朗碰了碰,抿嘴喝了一口。 “来,这些都是清雅老板娘亲自掌勺,绝对不一样的味道。”倪以正拿起筷子让了起来。 还别说,味道真是不错。 倪以正介绍,别看都是素菜,花清雅是素菜荤做。 比如这道清炒藕片,用的是高汤,味道自然就上来了。 厉元朗深知,倪以正叫他来,绝不是谈论厨艺的。 喝了口茶润了喉咙,便说:“倪书记,倪老哥,咱们是老朋友,有话请直说。” 倪以正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点燃后徐徐说:“老弟,你知不知道,在你昏迷住院的日子里,市委对于你的安排产生过激烈的争论。” 争论? 厉元朗一时呆愣,不明所以的看向倪以正。 “是的,争论,不是讨论。”倪以正肯定地说:“当时有两种意见,一种是鉴于你身体抱恙,不适合纪委高强度的工作,要让你修养,市委会派一个人来接替你的位置。” “第二种就是保留你的职务,由我暂时替你主持纪委工作,视你身体恢复情况再做打算。” “当然了,你现在身体已经康复,你又可以活蹦乱跳的回来工作,看来坚持第二种意见的市领导还是挺有眼光的。” 厉元朗眉头紧锁,忍不住问出来,“老哥,这两种意见的持有者都是哪些位市领导?” 倪以正既然能说出来,想必也应该知道都有谁支持哪种做法。 “老弟,说出来你可能会很吃惊。”倪以正卖了个关子,斟酌着词语说:“市委沈书记、鲁市长和金部长三人,都同意第一种方案。常副书记和纪委徐书记则倾向于第二种。” 这番话说出来,足以让厉元朗惊愕万分。 说明沈铮、鲁为先和金维信三人,都对厉元朗有了看法。 好么,广南市的三位大佬难得意见统一,是想趁着厉元朗生病的契机,换掉他。 但是,常东方和徐忠德的位置同样不可小觑。 一个是市委三把手,一个是排名靠前且资格很老的黑脸包公徐忠德,双方几乎棋逢对手,不相上下。 徐忠德支持厉元朗,这不奇怪。 关键是常东方,厉元朗和他因为常鸣的关系,有过接触,但是可以归结为泛泛之交,谈不上深厚。 不过,经过深思和分析,厉元朗终于明白原因了。 当初水庆章离任之前,曾经向常东方透露过他要调走的消息。 常东方是省委副书记白仲明一系的人,本来打算走白仲明这条线试一试他升市委书记的可能性。 结果输给了看好沈铮的省委书记王铭宏之手,算是留有不小的遗憾。 可是投桃报李,常东方记着这份恩情,况且又有他侄子常鸣和厉元朗私交不错的这层关系。 这次能和沈铮三人硬杠,还了水庆章的这份情,也在显示他的声音和诉求。 倪以正抽了口烟,又说:“市委书记、市长和组织部长的分量还是很重的,常副书记和徐书记他们一度落入下风。这时候是省委王书记一个电话,才让沈书记妥协。你知道王书记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吗?” 厉元朗没有顺风耳,当然不知。 “王书记说,厉元朗同志是有功之臣,不能因为他身体出了一点问题就停止他的工作,会让这样同志寒心的。” 即使有了妹妹这层关系,王铭宏对待厉元朗的态度上并没有太大的改观,究其原因还是所处阵营不同。 厉元朗是谷家人,谷家老爷子年轻时和王家老爷子关系就一般,还不如王老爷子和已经去世的叶老爷子关系走的近。 要不然也不能促成王、叶两家联姻。 这一次,王铭宏能够替厉元朗说话,也是对厉元朗提供违建别墅以及卧龙山埋藏文物重要消息的直接回报。 王铭宏即将高升,如果在这个关键节点上,东河省出现问题,会对他产生极其不利影响,能不能如愿以偿都很难说。 好在有厉元朗反应迅敏,把本该冒出来的邪恶势头及时打压下去,没有引起大爆发。这份功劳,王铭宏深刻记得。 沈铮对厉元朗有想法,厉元朗倒是能够理解。 卧龙山违建一事,他是直接越过沈铮向王铭宏汇报的。 一个县纪委书记,向省委书记汇报而绕过他这个市委书记,况且沈铮本就不是一个心胸大气宽广之人,能不记恨厉元朗么。 可金维信竟然也在厉元朗背后补一刀,是出乎他的意料之中。 再怎么说,自己还是很受金维信器重的。从邀请他只有金家内部人才有资格参加的金老寿宴,足以说明问题了。 至于鲁为先,就是一个金家摆件,唯金家人马首是瞻,不足挂齿。 倪以正提供的这条消息对厉元朗敲响了警钟。 这是他最大的失误,忽略了上级领导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要不是他的背景强大,沈铮或许早就对他动手,把他打入冷宫绝不启用了。 水庆章曾多次提醒过他,厉元朗没有重视。在这点上,他照老岳父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差了很多。 厉元朗思考之余,也对倪以正产生好奇。 他的消息这么灵通,市委领导的言行他都了如指掌,想必他肯定和某位市领导走的非常近。 于是他问:“老哥,我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 “你是想说,我为什么知道这么多是吗?” 厉元朗诚实的点了点头。 倪以正微微一笑,随口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第401章 正义的名义 “常副书记让我问你好。” 常东方,真的是他。 其实厉元朗多少猜到一些,只不过从倪以正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意外。 如此说来,倪以正是常东方的人。 当天下午一上班,厉元朗接到左江的电话通知,三点钟将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县常委会。 是应该开会了。 短短数日,西吴县发生这么多的大事,尤其是从莫有根那里牵扯出来二十六名的各部门官员。 性质严重的已经被市纪委带走,剩下的十九人该如何处理,是摆在县委和朱方觉面前的头等大事。 朱方觉的那张笑脸,都被愁云覆盖住,真正的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一坐下,环视众人,特别看到专属黄维高的那张椅子空着,不禁面色严峻,痛心疾首的说道:“同志们,教训深刻,教训深刻啊。黄维高之流,和莫有根沆瀣一气,为非作歹大肆敛财,严重破坏了党和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声望,值得我们反思。” 这一次,荣自斌没有和朱方觉唱对台戏,他表情沉重的说:“朱书记,各位常委,隋丰年出现问题,我是有责任的。由于我疏于管束,任人唯亲,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作风,给党给人民带来不利影响。在此,我向县委检讨,请求组织处理。” 难得,一向妄自尊大的荣自斌,竟然能说出这种话,而且还是在常委会上,在朱方觉面前,即使他从始至终没有看朱方觉一眼。 仔细想来也不难理解。 隋丰年担任荣自斌的秘书好几年,又深得荣自斌的器重,抛开别的不说,荣自斌也有失察之责。 而且荣自斌应该庆幸,多亏隋丰年失忆又得了傻病,不然的话,指不定能说出什么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秘书出问题,领导能独善其身? 厉元朗不信。 只可惜,这些都是他的怀疑而已,没有证据就无法下定论。 荣自斌还算识时务,这个时候主动作检讨,放低姿态,实则以退为进,是彻底和隋丰年切割,能保证自己平安上岸。 不管是真是假,荣自斌能主动向县委检讨,给足了朱方觉的面子,朱方觉自是欣然接受。 于是朱方觉便说:“荣县长能够在大是大非面前摆正位置,坚持住党性原则,这一点我很欣慰。希望你以此为戒,在选人和用人方面把好关,不要再让隋丰年之流混入我们干部队伍,以保证我们队伍的纯洁性。” 荣自斌表示虚心接受,并且站起来面向所有常委深深鞠了一躬。 朱方觉带头拍起巴掌,继而会议室里响起了久违的掌声。 接下来,朱方觉谈起关于十九名官员该如何处理的问题,供大家讨论。 倪以正首先问道:“市委对于这十九人是什么态度?” 朱方觉叹了口气,说:“市委要求我们县委先拿个意见出来,说实话,我现在头疼,举棋不定。” 李士利是组织部长,掌握全县干部情况,自然清楚朱方觉为何头疼。 他摊开笔记本,一板一眼说:“这十九人当中,有六个是一把手,五个二把手,其余也都是各单位或各部门关键位置的关键人物……” “这是自然,莫有根是个多么精明的人,没职没权的他才不会搭理的。”说话的是宣传部长王润华,虽然话里带酸,但是道理却没错。 朱方觉白了他一眼,扬起下巴示意李士利,“你接着说。” 李士利把本子合上,身体往后一靠,“该说的我都说了,我的话完了。” 房大法是出了名的炮筒子,有人装枪他就放。即使没人装枪,他要是忍不住了也会往外喷射的。 “李部长,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十九人都在很重要的岗位上,如果把他们处理了,势必会影响到全县发展的大局,尤其是经济发展。” 李士利把嘴一撇,嘲讽道:“房副县长脑洞好大啊,都会联想了。我只实事求是讲了这十九个人的职务,至于影响这影响那的,我可一个字没说,都是你说的。” 房大法被李士利这番话噎的脸涨通红,就要攒足劲强烈反击,却听到葛云辉慢吞吞的发了言。 “大法副县长说的在理,经济发展是考核我们领导干部的一项重要指标。这十九名同志一旦接受处理,权利出现真空,肯定会造成不利影响。快到年底了,西吴县的经济排名已经掉到第三,而且排名第四的甘平县距离我们越来越近,照此发展,很可能在年底前超过我们。” “是吗?”朱方觉不管经济,但是对于西吴县经济整体下滑还是非常看重的。 “的确如此。”荣自斌低沉的说道:“目前我们县的经济发展遇到瓶颈,不像临近的甘平县,县域经济、乡镇民企这块发展都很快。特别是水明乡,这两年通过招商引资突飞猛进,一跃成为甘平县的龙头老大,甘平县经济发展的引擎。关于这一点,我想厉元朗书记最有发言权,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在来西吴县之前,一直担任水明乡的党委书记和乡长,对不对?” 荣自斌的一番话,引领众人都把目光全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冲荣自斌点了点头,“荣县长好记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直接关闭嘴巴,不再言语。 文墨却玩味的一笑,“荣县长提到甘平县的民营企业,让我深有同感。我们本来有个翱翔公司,经济势头很猛的,只可惜……”他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把下半句连同茶水都喝进肚子里。 他的话立刻引起王润华的反击,“文墨书记这话是在为莫有根惋惜呢还是要替他喊冤叫屈?” 文墨一听,差点呛了一口茶水,放下杯子连连摆手,“王部长可不要瞎说,省委定性的事情我怎么会?” 朱方觉很怕这次会议再像以前那样,开成吵架会,便岔开话题说道:“经济发展是大计,沈书记在担任西吴县委书记的时候,西吴县常年保持全市各区县第一,却没想到在我们这一届掉到第三不说,现在看来第三名都要保不住,我有愧于沈书记啊。” 在深深自责后,朱方觉便说:“如果对这十九名干部严格处理的话,影响到全县经济整体发展,是得不偿失啊。” “朱书记,我不这么认为。”一直没怎么言语的厉元朗,这时挺身而出,掷地有声地说:“这十九人和莫有根来往密切,为翱翔公司的违法勾当大开方便之门,已然丧失一名党员干部该有的原则和立场,并且造成很大的损失和极其恶劣的影响。不处理不足以平民愤,无法向党向人民交待。” “经济发展靠的是政策,靠的也是执行的人。我们不能因为担心处理这么多人会影响到全县经济而畏头畏尾。况且,处理他们,西吴县的经济就会腾飞就会快速发展吗?我看不一定。” “士利部长主管组织部,我相信即便把十九人全部处理,我们会找出比他们更加优秀的同志补充进来,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重振西吴县指日可待。” 厉元朗最后说:“所以我认为,对于这十九名党员干部,绝不能手软。该撤的撤,该追究的一定要追究,要让老百姓看到我们对有问题的党员干部零容忍的决心。” 他的这番言论,使得在场众人全都哑口无言,都在细细品味。 的确,厉元朗说的有道理。这十九人已然丧失原则,如果不处理,会失去民心民意。 再者,真要是不处理,就能保证西吴县经济腾飞吗? 谁能保证,谁也不敢保证。 只是,厉元朗的话能否顺利通过大家的认可,达成一致意见吗? 令人拭目以待。 第402章 以理服人 朱方觉沉思不语,荣自斌却说:“元朗书记还是气盛啊。” 他侧向身子先是扫了一眼厉元朗,继而看向其他人,给了大家一个他要发表长篇大论的信号。 “诚然,元朗书记是从本职工作角度看待这件事情,这一点无可厚非。对有问题的党员干部,我们党始终采取零容忍的态度,我是赞成和支持的。不过……” 他的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犀利起来。 “我是县长,是主抓全县经济的负责人,那么,我也从我的视角谈一谈。这十九人当中,绝大部分在政府部门就职,比如商务局的老徐,他在招商引资这一块有很强的人脉关系。这一次只不过参加过莫有根组织的几次饭局,收受一些礼物,就是一些购物卡和活动经费,总价值不超过八万元。” “难道我们就因为这点事情办了他?我觉得有点小题大做了。老徐一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前一阵子他亲率商务局的同志去南方招商引资,连续三天参加各种应酬,都把自己身体搞坏了。他轻伤不下火线,只去医院打了几天吊瓶,然后又投入到繁忙的招商引资谈判中。如果处理了这样的同志,我觉得有失偏颇,也会让他们寒心。” “这样的情况不止一例,我就不一一枚举占用大家时间了。我想说的是,我们可不可以换条思路,像老徐这样涉案较轻的同志,让他们把钱物退回上缴,党纪行政上不做处理,采取以批评教育为主,给他们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个提议好。”房大法当即拍手夸赞,“还是荣县考虑周全,我举双手赞成。” 葛云辉则问:“县长的意思是否要对这些人采取不同方式对待,轻的批评教育,重的按照党纪国法严肃处理?” 荣自斌点了点头:“大体上就是这个框框。” 倪以正发表了不同看法,“荣县长的出发点,我感觉是和稀泥的做法。就说商务局的徐局长,去南方三省九市,钱没少花,酒没少喝,真正落实到位的投资有多少,相信你荣县长比我清楚。” 厉元朗插言道:“徐局长不仅参加莫有根的饭局,还经常去洗浴城潇洒,利用公款大吃大喝,损公肥私,这类干部我们不处理留着有什么用处。” “况且,我们惩治腐败,处理不合格的干部,也是为创造良好的营商环境所做的举措。没有一棵健康的梧桐树,哪里会引来金凤凰。” “处理这十九名干部,是我们西吴县委反腐决心的体现,是响应上级号召的态度。至于他们留下的位置,我们完全可以向社会公开选拔招聘,把那些符合条件,思想向上的好同志补充进来,注入新鲜血液,展现出我们的新风尚和新面貌。也让外地客商看一看,一个崭新的西吴县,一个可以为外地客商营造良好经商条件的西吴县。” 崭新的西吴县。 厉元朗铿锵有力的发言,再次震撼常委会。 尤其是朱方觉的心。 荣自斌千番阻拦处理这些干部,摆明了不想撼动政府部门原有的根基。 这些人当中,有许多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关键时刻不为他们说话,会丧失荣自斌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威信和地位。 反过来说,朱方觉却认为这是一个契机,一个向县政府渗入的绝佳良机。 他担任县委书记有些年头了,在人事任免上始终有牵绊,最大的阻碍就是来自于荣自斌。 这位老资格的荣县长,又有市长和组织部长的双重支持,朱方觉即使有沈铮这个后台,但和荣自斌掰起手腕来,却稍显力不从心。 这也是荣自斌在多个场合敢于和他叫板的真正原因所在。 现如今厉元朗强烈要求惩治十九名带病干部,一开始朱方觉是有顾忌的。 一旦因为处理他们,导致全县整体经济大面积滑坡,他作为一县书记,常委班子的班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后来,在听到厉元朗所说,趁此机会给全县干部大换血,注入新鲜血液的提法,朱方觉动心了。 他把双手交叉在一起压在桌面上,身体往前探了探,意味深长的说:“元朗同志说的对啊,不处理他们不足以平民愤,也不好向市委交待。而且对于元朗同志提出的公开选拔招聘干部的想法,我认为非常好,我全力支持。” 这一次,朱方觉都没征询荣自斌,而是直接对李士利说:“士利部长,这件事就由你们组织部牵头,拟一个详细计划供大家讨论。至于这十九人嘛……” 他转脸看了看厉元朗:“元朗同志,你们纪委恐怕要忙起来了,这件事由你们纪委负责,我还会协调县检察院反贪局配合你们,该查的查,该抓的抓,绝不漏掉一个。” 反观荣自斌,脸色阴沉难看,但却始终隐忍着,没有爆发出来。 主要是隋丰年出事,对他的负面影响太大,他这个时候若是像以往那样公开唱反调,岂不是和上级反贪惩腐的决策作对吗? 他又没傻到家,干嘛去做傻事情呢。 荣自斌不出声,和他意见一致的葛云辉、房大法,包括文墨,在偷偷看了看荣自斌的表情之后,也全变成哑巴,嘴巴上贴了封条。 这次常委会,最终朱方觉一锤定音,没有听到一个反对声音,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还觉得有些不习惯。 散会后,朱方觉第一个离开,荣自斌紧随其后,走的脚步特别快,给人感觉像着急赶车似的。 其后,大家鱼贯而出,倪以正在和厉元朗并肩出来时,拍了拍他的后背,报以胜利的喜悦。 可厉元朗却反应平平,他没有什么胜利感觉,反倒认为这里没有谁赢谁输,有的就是正义和坚持。 他没有急于回自己办公室,而是直接敲响朱方觉的门。 张令高升为团结镇代镇长后,朱方觉还没选好新秘书,就由左江暂时代替。 可左江也有一大摊子事情,不可能像正规秘书那样时刻守在朱方觉跟前。 所以厉元朗只好自己敲门,贸然求见朱方觉了。 朱方觉还挺纳闷,刚散会厉元朗主动找他为的是什么事情,难道遇到麻烦需要他从中调解? 简单寒暄,朱方觉就要给厉元朗倒茶,却被厉元朗抢了先,“朱书记给我倒茶,我岂敢受用,还是我来吧。” 朱方觉因为心情超好,忍不住指了指厉元朗笑说:“你这个元朗啊,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谁给谁倒茶都是一样,你我不分彼此。” 话是这么说,谁知道朱方觉心里怎么想的。 厉元朗给朱方觉茶杯里续满水,自己则用一次性纸杯倒了一杯,而后和朱方觉面对面,谈起他的来意。 “你是说,纪委缺一名副书记和办公室主任?” 听完厉元朗的陈述,朱方觉陷入短暂的沉思,“你现在有合适人选吗?” 之所以征求厉元朗的意见,倒不是朱方觉有多高风亮节,实在是纪委是个相对独立的部门,人事任免不止县委说的算,还需要市纪委点头同意。 而厉元朗正是和市纪委沟通的重要渠道,一般说来,他同意的人选,市纪委会充分考虑他的意见,基本上不会过多干预和反对的。 在厉元朗只提出侯建一个副书记人选,把办公室主任留给朱方觉定夺后,朱方觉心里认为厉元朗还算识时务,表示他会尽快考虑答复。 等厉元朗走后,正好左江进来,朱方觉便问他有没有人选去纪委担任办公室主任。 左江略作犹豫,很快提到一个人的名字,朱方觉听着有点耳熟。 第403章 善变是任性的鼻祖 康永生,县委办综合组组长。 朱方觉一下子想起来,问道:“是不是厉元朗刚来报到那天,冲撞嘲笑他的那个人?” 左江点头,“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况且把康永生派过去,不更能证明厉元朗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么。” 朱方觉的眼睛迅速转动,忽然明白了,指着左江笑说:“你这个人啊,鬼心眼子真多,好吧,就是他了,回头我就告诉厉元朗。” 什么测试厉元朗心胸,摆明了给他添乱。 罗阳在担任厉元朗秘书之前,一直待在综合组,和康永生关系不睦,矛盾还不小。 这一次把康永生派到纪委担任办公室主任,就是在纪委扔进去一个癞蛤蟆,不咬人恶心人。 反正朱方觉满足了厉元朗的提名,他提出的康永生,厉元朗只能接受。 好玩,有趣。 接下来数日,县纪委、县反贪局联手,对十九名干部进行调查。 最终确定,有三人犯有严重的违法乱纪问题,其中就包括那位县商务局的徐局长。 按照有关规定给予双开,并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至于情节较轻的,分别给予不同程度的处理和处罚。 与此同时,西吴县在其官方网站公布了公开招聘干部的通知,报名者踊跃。 这可是西吴县百年难遇的机会,尤其那些身在官场的人,都想趁此机会鲤鱼跃龙门,来个彻底大翻身。 因为这件事不涉及厉元朗,他也好久没回省城没见到老婆了。 就在西吴县选拔干部的笔试当天,厉元朗正陪着老婆水婷月在家附近的公园里散步聊天。 水婷月对于丈夫瞒着她生病住院一事耿耿于怀。 厉元朗甜言蜜语好话说尽,并再三保证下不为例,还说这是为她和儿子着想。 一提起腹中儿子,水婷月气就消了一大半。 随着怀孕时间越来越长,还有不少已为人母的同事朋友提醒,特别是她的闺蜜方文雅,凭借经验肯定,水婷月这一胎是男孩的几率非常大。 后来,架不住水婷月再三央求,水庆章终于动用了一次特权,在允阳市妇幼保健医院做了彩超,经验非常丰富的女医生看完后,还对水婷月半开玩笑的说了一句话。 “祝贺你,你家的小建行非常健康。” 水婷月不明所以,再追问下去,女医生却只笑不答,让她自己寻思去。 当她把这事告诉方文雅之后,方文雅乐呵呵摸了摸水婷月凸起的肚子,“我告诉你答案吧,女孩叫招商银行,男孩呢,就是建设银行,这下你该懂了吧。” “啊!”水婷月惊喜万分,“这么说来,我、我怀的真是男孩?” “那还有假,人家医生是通过仪器看出来的,怎么会骗你呢!” 终于如愿以偿,水婷月激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一时间通过手机电波告诉了老公厉元朗,这才有厉元朗在百忙之中赶回允阳的经历。 其实对于生男生女,厉元朗一直看得很淡。 虽然这是他的第一胎,只要是孩子健康快乐,无论男女,他都一样对待。 国人固有的重男轻女思想,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甚至他喜欢女孩反而超过男孩一些。 这话可不敢跟老婆说,她要是知道自己重女轻男,还不跟他闹啊。 走了一段路,水婷月感觉累,腿酸疼。 也难怪,她的腿有些浮肿,走起路来极不舒服,非常难受 她突发奇想的说道:“老公,我走不动了,要不……要不你抱我回去吧。结婚后,你还没抱着我走过呢。” “抱你?”厉元朗一阵惊讶,倒不是他没有力气,可这么远的路,水婷月还怀着七个月的身孕,万一出现差错,后悔都来不及。 “怎么,你不想抱我,嫌弃我了是不是?” 水婷月怀孕后情绪不稳定,时不时挑毛病发邪火。 “哪里的话,我老婆这么好看温柔,还给我怀了一个大胖小子,我高兴还来不及,何来的嫌弃。” 厉元朗说着话,挽起袖子蹲下身体,水婷月抱着肚子,厉元朗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托起她的双腿,稍微一用力,就把水婷月抱了起来。 一路上,水婷月手紧紧勾住厉元朗的脖子,头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厉元朗身体上的温度和男人气息,十分享受。 厉元朗反而不轻松了。 水婷月怀孕体重增加不说,他走路小心又谨慎,生怕摔倒。 关键是水婷月的大肚子阻挡了他的视线,脚下的路有些看不清楚。 所以走路速度很慢,脸上还渗出汗珠,有轻微的气喘声。 “老公,你怎么出汗了,是不是累了?” 厉元朗连忙摇头,“你老公我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别说是抱你,就是背两个麻袋都不成问题。” 厉元朗嘴上这么说,双腿却明显感到发软。 说明他上一次生病还是伤了身体根基,并没有完全恢复好。 “你真的出汗了。”水婷月见状,赶紧让厉元朗放她下来,并且一再打量着他,撅起嘴来生气道:“你这么虚,别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 厉元朗顿时无语。 “老婆,我是生病之人,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还说,你要是有那个力,是不是就想做那个事了!” 厉元朗哭笑不得,解释道:“你真能联系,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老婆你是不知道,这一段时间西吴县发生多少大事,我就是因为用脑过度才诱发头疼住了院。我身体刚刚见好,元气还没恢复到最佳状态,刚才抱你又小心谨慎的很紧张,所以出了那么多的汗,你不要瞎想好不好。” 水婷月沉默不语,忽然眼圈一红,摸着厉元朗棱角分明的脸,抽泣起来:“老公对不起,是我瞎寻思惹你生气了,我向你道歉。” “谁让我是你老公来着,老公嘛就应该是老婆的出气筒,任老婆随意发泄和欺负的。” 听厉元朗都这么说了,水婷月破涕为笑,扑在他怀里撒起娇来。 这时,一阵凛冽的寒风袭来,水婷月下意识的浑身一阵哆嗦,厉元朗连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并温柔的说:“天冷了,咱们回去吧。” “嗯。”依偎在丈夫怀里,感受着外套带来的温度,水婷月幸福极了。小声说:“晚上,我……我想你……” 这是他们夫妻间的小秘密,可是厉元朗却不敢做。 “你都七个月了,我担心……” “没事,医生说了,这个月份更加安全。” 厉元朗灵机一动,劝慰道:“我听人说,如果怀孕夫妻常在一起的话,尤其月份大的时候,生出来的孩子浑身都是脏的。要是接生医生看到这种情况,都会说产妇几句,话可难听了。” “是真的吗?”水婷月眨着扑闪的大眼睛,看着厉元朗。 “当然,我是听我们纪委男同事讲的,他的孩子一出生浑身那个脏呀。”厉元朗两手随意比划着,就好像眼前就浮现出脏婴儿。 “我不是说孩子脏,我是指医生真会不讲情面的训人?” “嗯。”厉元朗诚恳的点着头。 “那……羞死人了。好吧,可我晚上要搂着你的胳膊睡。” 听此情况,水婷月只得降低要求,能抓着丈夫的胳膊睡觉,她会感觉非常安全。 回到水庆章的家,难得水庆章也在。 趁着谷红岩在厨房里和保姆忙乎晚饭,水庆章问起厉元朗的身体恢复情况。 厉元朗如实回答,说他恢复还好,偶尔有点发虚,在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水庆章微微点头,嘱咐厉元朗以后要注意身体,不要过度劳累。 厉元朗一直关心一件事,莫有根都被抓了,远在京城的伍英豪会不会涉及,省委对于伍英豪有何打算。 水庆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倒说了一件令厉元朗很意外的事情。 第404章 明升暗降 “王铭宏调走了,今天上午开的会。” “王书记调走了?”厉元朗非常吃惊,这意味着东河省将会结束王铭宏时代。 他忙问:“新书记是谁?曲省长吗?” 水庆章晃了晃头,否定了。 “不会是白仲明副书记吧?”厉元朗不确定的猜测道。 “连炳言省长都没争取成功,白仲明更是差了火候。”水庆章一摆手,说:“你就别瞎猜了,这人你我都不熟悉,他叫宫乾安,是从远南省调来的,之前曾长期担任远南省委组织部长。” 宫乾安,的确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厉元朗非常纳闷,若是跨省提拔省委书记,基本上是选派省长担任,再或者是省委副书记。 但是从省委组织部长一步到位省委书记,这种先例真是不多,可以说非常少见。 水庆章长叹一声,“朝中有人好做官。宫乾安是薛永相一系的人,薛永相目前风头正盛,高层都看好他,下一届极有可能进入七人小组。他在进入高层之前,肯定会提前布局,扩充他的人脉和地盘。” 厉元朗明白了,宫乾安这是沾了薛永相的光,直接跨越了省长这一关,一步登天成为东河省的新任霸主。 “您对宫乾安也不了解?”厉元朗又问。 “他这人非常低调,关于他的情况知之甚少,不过有传言说,他似乎和金家有些来往,不知是真是假。” 水庆章干脆一摆手,“不提他了,反正谁当省委书记都一样,天还是那个天,变不了。” 新书记到任,按说今晚应该有饭局的,老岳父怎么回家吃饭,没去参加吗? 水庆章倒是给他解了疑惑,“这位宫书记刚上任就放了第一把火,取消了原定的欢迎宴,还说以后吃饭机会多得是,只请我们大家吃了点水果,灌了一肚子茶水。” 欢迎宴改成茶话会,看来这位宫书记真不按常理出牌。 提到喝茶,水庆章摸了摸肚子冲厨房那边喊了起来:“饭还没做好,我都饿了。” 就听到谷红岩在厨房里回应说:“催,催,就知道催。光坐着不动弹,也不来帮忙,真把自己当成客人了。” 她含沙射影的牢骚话,厉元朗一听便明白是在说自己,就打算起身去厨房帮忙。 水婷月走累了,这会儿正在楼上卧室休息。 只有保姆和谷红岩两个人忙活,也是够她俩累的。 水庆章却一把按住他,“别搭理你妈说风凉话了,我还有事问你。”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坐着静等老岳父发话。 “今天我在欢迎宫乾安的会上见到沈铮了,他和我聊起了你。倒是没说你的不是,可我感觉他对你有成见。” 厉元朗点头承认,并把自己对沈铮的疏忽叙述给水庆章。 “唉。”水庆章叹息一声:“这一点你做的不好,上次我就告诉过你,早点向沈铮汇报卧龙山违建的事情,他这人心眼小,装不下大事情,很容易对你产生看法。” “爸,您说得对,其实在我昏迷期间,已经对我有动作了。”厉元朗一五一十讲述了倪以正对他说的那些话。 水庆章闻听顿时生了气,怒声说:“沈铮竟然和老金家联手搞你,太不像话了!” “你是我女婿,他们不看僧面看佛面,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留啊。” 水庆章仔细想了想,说:“无妨,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我还是省委常委,他们不敢对你怎样。找个机会我跟金维信通个电话,点一下他。大家都是老熟人,父一辈又都是多年老同事,我就不信我这张老脸不值钱。” 原本以为岳父都这么说了,厉元朗应该可以暂时无忧。 万不成想,就在他回到西吴县的第二天,突然接到广南市委组织部打来的电话,说金维信金部长要找他谈话,请他务必于下午三点前赶到金维信的办公室。 厉元朗越想越不对劲,以前金维信找他都是通过私人手机直接联系,地点也不在办公室这种的正式场合。 今天是通过他的秘书之口,而且还要去他的办公室,为了什么事? 厉元朗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是交待罗阳他要去广南市一趟。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厉元朗两点半出现在金维信秘书办公室的门口。 这位秘书厉元朗以前见过,忘记他的名字了,只知道他姓李。 “李秘,我是西吴县纪委的厉元朗,不知道金部长有没有时间见我。” 李秘书表情平淡,看不出来任何异样。 他说道:“金部长还有客人,你坐着等一会儿吧。” 并告诉厉元朗他这里有茶叶有热水,喝茶的话自己泡。他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陪着厉元朗说话了。 然后低着头开始忙乎起来。 厉元朗做过秘书,知道李秘是在故意晾着他。 李秘应该是副科级别,和自己的副处差了整整一级。关键人家可是组织部长秘书,背后的靠山硬朗得很。 而且在广南市委眼里,下面的各区县就是乡下。 别说县纪委书记,就是县委书记在广南市委都要矮人一头,要看秘书脸色行事。 秘书官不大,权利大,属于做糖不甜做醋酸的人物,下面的人根本不敢得罪。 李秘对待厉元朗态度还算好的,若是不好连搭理你都懒得搭理,晾着都是轻的,视而不见都得忍着。 厉元朗先给李秘的保温杯里续满热水,找到一次性纸杯又给自己泡了茶水,坐在一边慢悠悠品起茶来。 自然了,这里的茶叶都是当年高档新茶,味道和口感都不错。 李秘忙乎着,看到自己杯里倒满了水,这才不好意思的说:“厉书记你太客气了,怎么能让你给我倒水喝呢,都怪我刚才光顾着忙事情没注意到,受之有愧了。” “没事,举手之劳,何必在意。”厉元朗笑眯眯的说道。 听到对门金维信办公室开门声,李秘连忙起来直接走了进去。 不大一会儿出来,告诉厉元朗,“金部长请你进去。” 厉元朗还是第一次走进金维信的办公室。 风格古色古香,墙上挂着不少名人字画。 尤其在金维信办公桌正上方,挂着一幅毛笔字,写着七个大字:业精于勤荒于嬉。 仔细一看落款,题字人竟然是金老爷子。 金维信坐在椅子上,身子都没动,而是表情平淡的示意厉元朗意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元朗,你来西吴县多久了?”金维信扔给厉元朗一支烟,自顾点上。 厉元朗接过来并没有点着,认真回答起金维信的问话:“还有十天整整半年。” 金维信吐出一口烟线,感触道:“时间不算短了。” 然后一本正经的说:“我现在向你宣布市委的决定,经市委研究决定,任命你为广南市政府办副秘书长。请你尽快办理好交接手续,务必于三天之内去市政府办报到。” 这条消息犹如惊天之雷,把个厉元朗劈得外焦里嫩。 他在来的路上想好了各种情况,唯独没有想到市委会调动他的工作。 一时间他呆愣的坐着,毫无反应。 太突然了,一点预兆没有。 金维信以为厉元朗没有听懂,又重复了一遍。 并说:“元朗,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来,组织部就是干部的家,我这个部长就是你们的大家长,在自己家里什么都可以说,不过到了外面,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 还能说什么,事情已成定局,无从更改。 “市委对于你在西吴县纪委的工作是充分肯定的。”金维信侃侃而谈:“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官,调动工作十分正常。市政府副秘书长是正处级,给你提了半级,外放出去就是主政一方的大员了。好好干,你还年轻,机会有的是。” 厉元朗略作沉思,缓缓站起身正式的说道:“我服从组织安排,会马上办妥交接手续,即刻上任。金部长,再见。” 就在厉元朗转身的一刹那,听到金维信随口说出一句话,他才彻底明白金维信为何支持把他调离西吴县了。 第405章 临别前的嘱托 惩罚他,对,就是惩罚他。 金维信的原话是:“依梦辞职了,和展鹏飞远走高飞去了国外。” 看似很简单的一句话,信息量却是非常的大。 并且金维信在厉元朗身后说出来的话,更有震撼力度。 “别以为你耍小聪明我们就不知道。是你给展鹏飞出的主意吧,张文彬的视频也是你提供给依梦的对不对!” 厉元朗转过身来,赫然发现金维信眉头紧锁,脸色微红,显然是在压着火气没有爆发出来。 “我是那么信任你。可你倒好,反过来倒打一耙,做起了咬人的狼,和我们家作对,把依梦好好的前途毁掉了。你是谷家人又怎样,你是叶卿柔的哥哥有什么了不起,这次动你,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得罪我们金家会是什么下场。希望你好自为之,引以为戒,如果有下次,就不会明升暗降了,会让你连升的机会都没有。” 金维信恶狠狠的话语,深深刺激到了厉元朗的正义神经。 管他高不高兴,厉元朗要绝地反击,反正脸都撕破了,还在乎那一层皮么。 “金部长,你处理我无所谓,可我有些话还是要说的。你们金家为了依梦姐的前途,不顾她个人感受,硬生生捆绑她和张文彬已经死亡的婚姻,难道仕途真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吗?” “依梦姐和鹏飞是有感情的,他们真心相爱,依梦姐为了能和鹏飞在一起,工作都不要了,这一点足以说明问题。” “张文彬是个卑劣小人,把依梦姐的一生托付给这种男人,你们于心何忍?” “人心都是肉长的,依梦姐怎么说也是你们金家的人,你们硬逼她的时候,心就不疼吗?” “够了!”金维信大手使劲挥动着,这是驱赶厉元朗的手势。 他的脸因为愤怒已经变成猪肝色,差一点就要拍桌子大发雷霆了。 厉元朗不为所动,冷郁的扫了一眼金维信,坚定的一转身,昂首挺胸,大步流星走出金维信的办公室。 才走出没多远,身后便传来摔东西的清脆声音。 和金维信彻底谈崩,厉元朗找了个咖啡店,坐在窗边冷静思考,他深知自己接下来在市政府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该来的总是会来,心态平和的去面对吧。 这次工作调动不同于以往,来得太突然,厉元朗毫无准备。 该安排的人和该交办的事情,他一样没做。 时间紧迫,厉元朗当即驾车离开广南市,天黑之前返回西吴县。 望着这栋十层高的大楼,厉元朗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就要走了,还真有点不舍。 尽管在西吴县,是他从政以来经历过最艰难、最累心的时刻。但是这里有和他并肩战斗的战友,有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更有善良淳朴的老百姓。 厉元朗心里发酸,眼眶热了、湿了。 他擦了擦眼角,迅速调整好状态,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入大楼。 朱方觉此时见到厉元朗,表情中没有了上级对下级的威势和优越感,反而更多的显示了客气成分。 “元朗来了……”朱方觉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桌子主动伸出双手一顿摇晃,“祝贺你高升,厉副秘书长。” 称呼变了,等于告诉厉元朗,朱方觉已经知道了消息。 厉元朗升为正处级,和朱方觉一样。更为主要的是,从此他不在朱方觉的领导之下,双方身份发生质的改变,客套成分多了,距离却远了。 “快坐。”朱方觉拉着厉元朗坐下来,并且拿起桌上的软中华,抽出一支递给厉元朗。 朱方觉是不抽烟的,也讨厌烟味。能在他办公室里获得抽烟资格的人,少之又少。 “厉副秘书长以后就是市领导了,希望你能够念旧情,多多帮助西吴县,毕竟,这里也是你的家。” “朱书记客气。”厉元朗拿着烟却没有点燃。 他不想给朱方觉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前怎样,现在还是怎样。 客套话讲完,厉元朗以聊家常的口吻,提出他临走之前的唯一诉求。 他要提拔罗阳接替侯建留下的位置,担任纪委第一监察室主任。这个职位是副科级,需要得到县委书记的同意和认可。 副科级,还是纪委内部调动,朱方觉是看不上眼的。 何况调走之前安排秘书,是大多数领导的传统做法,人之常情,他能理解。 况且厉元朗这次调动,不是坐冷板凳而是高升。该给的面子要给,白送的人情照送。 朱方觉当即应承下来,一把手点头,这事十拿九稳了。 从朱方觉那里出来,厉元朗拐到楼下倪以正的办公室。 秘书知道老板和厉书记走得近,都没通报,打着手势告诉厉元朗,倪以正在办公室,没别人可以进去。 厉元朗敲开门,倪以正正在打电话,嘴里“嗯啊”答应着,顺手指了指沙发。 撂下电话,倪以正走到厉元朗对面坐下。 问道:“定了?” 厉元朗淡然回答:“定了。” “晚上一起喝一杯。” “行。” 短短数言,五分钟不到,厉元朗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抓起话机叫来了胡喜德。 等他坐定,厉元朗心情沉重告诉他:“喜德,我要离开了。” 胡喜德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厉元朗要去出差,便说:“书记,你去哪?京城吗?放心,这里有我,保证不会出乱子。” 长叹一声,厉元朗无奈的苦笑:“不是出差,是我要调走了。” “什么!”胡喜德腾地站起来,两眼盯着厉元朗,希望从他的表情里看到开玩笑的意味。 可是,他失望了。 呆愣愣的一屁股坐下,神情沮丧和落寞。 “书记,你……这是真的?” 厉元朗点了点头,“我才从市委组织部回来,金部长亲自找我谈的话。” 组织部长都发话了,这事就是真的,板上钉钉了。 “你的新位置是……” “市政府办公室副秘书长。”厉元朗摆弄着桌上的烟盒,对于这个职位,厉元朗并不喜欢。 他想做实事,而不是整天围着琐事转,但…… “新书记明天到任,是谁我也不知道。希望我走之后,你们能支持新书记的工作。”厉元朗认真交代起来。 “十九名有问题的干部,我们基本上调查的差不多了,后续一定要跟进,有问题的坚决处理,这是常委会决定的事情,切不可虎头蛇尾。要对党、对人民负责,最起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我明白……”胡喜德一个快五十岁的大男人,在听到厉元朗这番话后,竟然心里发酸,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厉书记都要走了,还不忘自身的职责。 这辈子能跟这样有觉悟心、有正义感的领导一起工作,值了! “还有一事,我要拜托你。” “书记,你……别说拜托,只要我胡喜德能够做到的事,我义不容辞。”胡喜德鼻腔忽然不顺畅,说话的音线都是抖的。 “罗阳跟我了这么久,虽然身上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人品不错,就是缺少锻炼,我想让他担任第一监察室主任,请你今后多多指点他。” “书记……”胡喜德实在忍不住,已经哭出声,话都说不出来了。 “喜德,别难过,我还在广南市,咱们见面的机会还有……” 厉元朗过来拍着胡喜德颤动的肩头,嘴上劝说,自己说话都带哽咽,他是强忍着,不让感情闸门喷泄出来。 送胡喜德出门时,厉元朗和胡喜德的大手紧紧握在一处,久久未能分开…… 第406章 家族间的角力 和胡喜德几乎一样反应,当听到厉元朗明天就要离开县纪委去广南上任后,罗阳摘下眼镜,把头深深一低,不再言语。 “罗阳,我已经向朱书记提出,想让你担任第一监察室主任,接替侯建的位置……” “书记,”罗阳连连摆手,“您别说了,您走我也走,我马上辞职不干了,您不在,我干着没劲。” 要不说罗阳心智不成熟,干工作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能说不干就不干吗。 厉元朗耐心的开导他,“别说气话了,你都是有老婆的人了,还这么意气用事,将来会在这上面栽跟头的。” 然后表情严肃的说:“监察室主任的位置很重要,是反腐战线的桥头堡、排头兵。你上任以后,要团结好周围的同志,多听取大家的意见和建议。” “第一监察室都是工作多年的老同志,经验丰富,值得信赖。对于腐败分子,要坚决打击,不要惧怕外界干扰,只要你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 “胡喜德同志一身正气,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领导。一监察室正是他分管的部门,有事要多向他汇报,多听取他的指示。我和喜德同志已经说好,遇到困难和难题,要向他讨教,他会帮助你的。” “苏芳婉是你的妻子,在许多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夫妻之间不止是伴侣,也可以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 “工作上遇到问题,多和苏芳婉交流沟通,这对你的判断有好处。还有……” “书记,您别说了,我心里难受……”罗阳双手捂脸,头更低了,深深埋进膝盖中间,身体都快弯成九十度形成一个直角了。 厉元朗同样情绪不佳,以抽烟来掩饰难过的心情。 此时此刻,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住,时间也静止不动了。 只有罗阳微微的抽泣声,还有厉元朗吧嗒吧嗒的吸烟动静。 一阵沉寂,要不是厉元朗手机剧烈响起来,这样的场景不知道还会持续多久。 厉元朗一看号码,是水庆章的私人手机号,便知十有七八和他调动工作有关。 罗阳这才徐徐抬起头,泪痕挂在他的眼角周围,表情痛苦的站起身,向厉元朗深深鞠了一躬,一句话没说,抓起眼镜佝偻着身子闪身离开。 厉元朗紧走两步,站在门口望着罗阳的背影,心酸不已。 关上门,他这才接起电话,喉咙里迸发出嘶哑的声音说了一个字:“爸……” “唉!”水庆章长长的叹息着,没有马上说话,他也在调整情绪。 “我是刚知道的。”良久,水庆章说:“这一次是金家动了怒调整你的工作,我使不上劲。” “元朗,金家的事情你不应该掺和,怎么弄都是他们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参与进来,影响不好。” “据我所知,金依梦拿着张文彬的视频找到她爷爷,和他摊牌,要他成全和你那个同学。” “金老爷子岂肯服软答应,和金依梦一言不合吵了起来。金依梦也够倔强的,第二天就向省委递交辞呈,手续都没办便和你同学飞往国外。” “金老爷子闻听此事大发雷霆,差点气过去,现正在医院治疗。金家上下全都乱了套,要是老爷子没了,他们家的地位会大受影响。” “金家后来一查,猜到是你在这里起了作用,抓不到你同学和金依梦,就把此事全都算到你头上,还不往死里整你。” 顿了顿,水庆章继续说:“原本他们是要把你调到一个清闲部门彻底闲置起来,让你永无出头之日。” “可他老金家有本事,咱们谷家也不是吃素的。你大舅得知此事,一个电话打给金佑柏,说的什么没人知道,反正你最后落到这么个结果,明升暗降。不过还好,终归提了正处,你先蛰伏一段时间,我会找机会给你选个合适地方。” 还有一点水庆章没说,新来的省委书记宫乾安专门找他谈话,说金老是党和国家的财富,这一次小辈惹他老人家生气住院,高层都非常重视。 还对厉元朗插手金家的事务予以指责,说他不识时务,多管闲事。 反正从头至尾偏袒之意明显,处处离不开金家的好,却也句句责怪厉元朗的错。 水庆章也不是好惹的,况且身后的谷家大树同样稳如磐石,当即回怼了宫乾安几句,把他怼的哑口无言,有气撒不出,差点憋出内伤。 家族背后的角逐,要不是水庆章告诉厉元朗,他上哪知道。 即使受到牵连,厉元朗也不后悔,他实在看不惯金家人为了权力,肯舍弃一切的做法。 亲情感情,在他们的眼里,都不如权力更有吸引力。 这种家族,真的可以长远吗? 晚上,还是在花清雅的私人小厨,还是熟悉的菜、熟悉的酒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人,可气氛却显得沉闷压抑。 倪以正端起酒杯,“士利,咱哥俩一起敬元朗,祝贺他高升。” 厉元朗说了句谢谢,三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当声响。 酒是辣的,厉元朗喝着却有些发苦。 倪以正放下酒杯,叹气道:“你来的时候我正跟常副书记通电话,他对你的事没能帮上忙深表遗憾。并让我转达他的话,请你不要气馁,振作起来,你还年轻,今后的路长着呢。” “多谢常副书记挂念,这种事情我经历过,以前甚至比现在还惨,我都能挺过来,这点小挫折算什么,打不垮我的。” 厉元朗所说不假,在老干部局闲置的那段日子无人问津。 事业上不顺,韩茵逼他离婚,本以为这辈子就这么蹉跎下去,怎能想到还有今天的正处级。 再怎么说,他也是升了半格。要知道,许多干部从副处到正处,用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难以逾越,他才用半年,和不少人比起来,他还是幸运的。 第一杯酒下肚后,厉元朗又举起酒杯说道:“倪哥,李哥,这杯酒我敬你们俩。有你们两个知己朋友,我也算没白在西吴县待上一回。干!” 又是一饮而尽,酒量不济的李士利,略有微醺的打抱不平:“沈铮也太不近人情。这次查处黄维高,铲除莫有根的黑恶势力,元朗是首功之臣,这样对待他,有失公允。” 倪以正也说:“是啊,沈书记这么做,让人寒心。” 厉元朗摇了摇头,“调动我工作的人还真不是沈书记,是另有其人?” “是谁?”李士利睁着半醉的眼睛,看向厉元朗。 倪以正则猜测问:“不是沈书记,难道是鲁市长?” “都不是。”厉元朗手里摆弄着精巧的酒杯,慢悠悠说:“是金维信金部长。” “是他!”倪以正和李士利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倪以正知道,金维信之前就支持撤掉厉元朗,可他只是一个组织部长,单凭一己之力撼动厉元朗的地位,还稍欠火候。 而且他清楚厉元朗的岳父是水庆章,这么深厚的背景,金维信想要触动,不太现实。 “金维信部长是京城金家的人。”厉元朗说出这句话,看了看倪以正和李士利的反应。 “京城金家?” 看来,这二位对京城的世家了解不多,并没有显示出来惊讶神色。 “金明宇,二位知不知道。”厉元朗进一步提醒道。 倪以正看了看李士利,李士利又瞅了瞅他,一副天不知地不知,你不知我也不知的样子。 “你们再想想,往很久以前想,高层有位……” 倪以正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你是说曾经的……” 厉元朗点了点头,“就是他,金维信是他的孙子。” 李士利看厉元朗和倪以正像说哑语似的,他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倪以正凑在他耳边一阵嘀咕,李士利眼睛瞪如铜铃大小,啧啧惊讶起来。 倪以正倒是非常担忧,“元朗,到底因为什么,你怎么就得罪了老金家?” 第407章 感人的欢送方式 “一言难尽。” 厉元朗还真不好说,主要涉及到金家的家事,错综复杂,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李士利自饮一杯,一挥手说:“管他呢,得罪就得罪。元朗是水书记的姑爷,是谷中原老爷子的外孙女婿。算起来,谷中原当年不比金明宇差,党内排名甚至比他还高,真要扳起手腕来,谁输谁赢都说不定呢。” 厉元朗苦涩一笑,大家族之间的争斗,可不是比谁曾经的地位,比的是现今人脉厚度。 李士利只是组织部长,眼界就在西吴县的一亩三分地上,更高层的东西他接触不到。自然,格局和看待事务的广度就小。 倪以正这点比他强,政治嗅觉更加敏感。 “也不能这么说,小辈之间的事情,谷老和金老不会轻易插手,毕竟他们的身份摆在那里,牵一发而动全身。” 并看向厉元朗:“你以后可要多加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凡事谨慎为妙。” “谢谢提醒,我们再干一杯。”在厉元朗的提议下,三个人几番端杯几番畅饮。 酒不醉人人自醉,厉元朗酒量不差,可今晚才喝半斤,他就晕乎乎了。 谢绝倪以正和李士利送他的好意,厉元朗独自一人走在初冬夜晚空旷的街道上。 县城不同于大城市,一到晚上十点钟以后,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一阵寒风吹来,厉元朗裹紧衣领,呼吸这座城市的空气,感受这座城市的味道。 来西吴县几个月,由于工作太忙,厉元朗都没机会欣赏这里的街景。 初冬的夜晚,寒气逼人,却也能驱散厉元朗神经细胞里的酒气,头脑变得更加清醒。 他漫无目的走着,穿大街走小巷,端详这里的每一栋楼房,每一家住户。尽管亮灯的少,黑灯的多,厉元朗依旧乐此不彼,兴趣盎然。 说白了,他是不舍,是留恋。 原本从清雅茶室到他的住处不过十几分钟,厉元朗绕着走着竟然用了一个小时。 一看都快夜里十二点了,厉元朗毫无困意,却知道该回去了,也该放下了。 当他走到小区门口,正准备推开角门走进去,忽然身后两道车灯白柱赫然亮起。 他一回头,灯光亮如白昼,直晃人的眼睛。 随即,关掉远光灯,打开近光灯,厉元朗这才看清楚,他身后竟然有一排车,足足一大溜十几辆。 排在第一位是他的那辆帕萨特,司机老张打开车门率先走下来。 紧接着,县公安局长张全龙和韩卫从第二辆车里下车。 然后是罗阳、苏芳婉夫妇。 就连裘铁冒,都在牛桂花搀扶下,现身在队伍中。 还有县纪委的一众同事们,胡喜德、侯建,包括新任办公室主任康永生等等。 大家很快汇集到厉元朗身边,把他包围在中间。 厉元朗感动了,眼睛也湿润了。 他没有想到,自己孤零零一人漫步在街道上,身后竟然还有这么多车这么多人默默陪着他走了一路。 和大家一一握手,厉元朗动容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嘴里只会不住念叨着俩字:“谢谢。” 胡喜德首先说:“厉书记,我们没有提前打招呼,偷偷跟着你,护送你。” 张全龙则解释说:“书记,本来想给你弄个欢送会的,可知道你今晚有事,所以我们大家一商量,就以这种方式为你践行。” 韩卫动容的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许久舍不得撒开,只说了两个字:“主任……”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罗阳和苏芳婉一起走过来,苏芳婉望着曾经的大叔,神情复杂。偷偷拽了罗阳一把,示意他赶紧说话。 可此刻的罗阳,什么也说不出来,激动和伤心已经令他语塞。 厉元朗笑呵呵叮嘱他们夫妻几句,要他们好好过日子,生活上互相照顾,工作上互相帮助。 临了还不忘调侃一句:“你们办喜酒时可要通知我,要是忘记了,我是不会送给你们大红包的。” 本来很高兴的一句话,却触动了罗阳脆弱的感情神经,摘下眼镜擦起了双眼。 苏芳婉则深深望着厉元朗,神情复杂,眼神中布满不舍和悲凉。 裘铁冒挤过来,双手抓着厉元朗的手,颤巍巍着一个劲抱歉,“厉书记,米成良的事我对不住您,我是想帮他,可是我……” 他深深低下头,懊恼又后悔。 “铁冒,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不要想这事了,我祝你和桂花姐生活美满幸福。” 女人泪点本就低,听厉元朗这么说,牛桂花当即掉下眼泪。 她深知,没有厉元朗就没有裘铁冒的今天,要是铁冒不在了,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支撑活下去。 厉元朗是裘铁冒的救命恩人,其实也是她一辈子值得记住的人。 她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呜呜的低声抽泣,令在场众人的心情都降入谷底,难受之意席卷全身每一根感情神经。 见大家都沉默不说话,厉元朗赶紧劝慰道:“别弄得像生离死别,我是去上任又不是上刑场。今后我们还有见面机会,时间不早了,请各位回去吧,别耽误明天上班。” 厉元朗抱拳面向大家,并且深深鞠了一躬。 话都在一连串的动作里,无需多言。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众人只好再次和厉元朗纷纷握手道别。 厉元朗站在小区门口,目送着一辆辆车离去,直到看不见尾灯了,他依然站在原地,挥动着的双手,久久没有停下来。 次日上午,到任的不仅有纪委书记,还有县政法委书记。 这位书记姓关,是从区政法委副书记提拔上来的, 但是接替厉元朗的新纪委书记,却出乎他的意料。 郑重,没想到是他! 之前没有听到任何风声,保密工作做的相当到位。 由于在公众场合,厉元朗和郑重只是握了握手,说了几句面上的客套话。 可厉元朗能感受到郑重心情不佳,握手时偷偷用了力气,厉元朗便知道郑重有话要跟他说,当然是私下的。 晚上,县委还要在招待所为新来的两个常委举行欢迎宴会。 自从省委书记宫乾安取消他的欢迎宴之后,省委下文,要求各地党员干部廉洁自律,并且特别强调,要杜绝迎来送往的歪风邪气。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西吴县响应省委号召,接风送行宴降低规格,缩小范围,只限县常委十几个人参加。 我们这不叫接风宴,就是同事之间简单吃个饭而已。 厉元朗接到通知后,嘴上答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这顿饭他是不会去吃的。 说是接风送行,其实主要是接风,将来大家要在一个班子里共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要互相摸底,彼此熟悉。 而他这个外人,处在这种场合显然不合适。 他和郑重在办公室做了交接手续,等到就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郑重一屁股坐进沙发里,扔给厉元朗一支烟,感慨起来。 “老三,真想不到,两年前,你我还有立伟还在一起畅谈。现如今各奔东西。立伟去了乌玛县,你又调到市政府,而我呢,竟来接替你的位置,真是造化弄人。” 厉元朗和郑重关系不外,坐过来好奇问他,怎么调到西吴县纪委来的? “徐书记以前也征求过我的意见,说我跟他年头也不短了,要不要出去锻炼一下。”郑重弹了弹烟灰,眉头紧锁。 “其实我这个人没什么大志向,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不愿意挪窝,也就没答应徐书记。只是现在,我不走不行了……” 为什么? 看着郑重落寞的神情,厉元朗预感到郑重是被逼无奈接他的位置,想知道详情的他,心里更加迫切了。 当郑重徐徐道出其中原因之后,厉元朗吃惊之余,有了种不好的直觉。 第408章 宫乾安的报复手段 徐书记要调走! 郑重怅然的点了点头:“定了,省人大法制委员会主任,正厅级。” 这件事太突然了,厉元朗真是没有想到。 怪不得郑重接替自己,这是徐忠德离开前的手笔,安排秘书。 厉元朗再往深层次一想,有点不寒而栗。 谁都知道,徐忠德和水庆章私交甚好,这次调动徐忠德,是做给水庆章看的,会不会和自己有关呢? 真要是这样,这位省委书记的气量可是不大。 他才来不久,屁股没坐热,心急火燎的动干部,会引起诟病的。 同时,厉元朗也对水庆章的处境有些担心,被省委书记惦记可不是件好事。 看来有必要和岳父大人沟通一下,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才好。 交接完毕,厉元朗一刻没有停留,驾车直接从西吴县前往允阳市。 他这么急着走,是有考虑的。 一来不想让大家知道,尤其是西吴县的老朋友们。 若是得知,还不搞个集体欢送啊。 那样的话,传出去对大家会有不好的影响,也会给新来的领导带来压力。 你人缘这么好,我该怎么做? 即便郑重是他要好的朋友,也得为别人着想是不是。 还有一个就是,他这人低调惯了,不喜张扬。 另外,他还要尽快见到水庆章,把徐忠德调走的消息和岳父分析利弊,做到提前亮。 中午他只在服务区简单吃了一口饭,下午三点便回到水庆章在允阳市的联排别墅里。 老婆大人临产期越来越近,已经跟单位请了长假,安心在娘家养胎。 谷红岩和水庆章都没下班,正好厉元朗可以好好陪一陪她,说些私房话。 没多久,谷红岩下班回来,看到门口男人的皮鞋,便猜到厉元朗在家呢。 直接上楼门都不敲,一把推开。 正巧水婷月依偎在厉元朗的怀里看电视,享受丈夫给她剥桔子,一瓣一瓣喂她吃的待遇。 被谷红岩粗鲁的推门声吓了一大跳,不满的说:“妈,你就不能敲门啊,万一吓坏小宝宝,看你后不后悔。” 闻听此言,谷红岩怒气冲冲的脸立刻缓和下来,走到水婷月面前,对着凸起的肚子双手合十好一顿道歉,嘴里一口一个“大孙子”叫着,听得厉元朗浑身不自在。 念叨完,对厉元朗脸色一板,甩头说道:“你跟我出来一趟,我有话对你说。” 不用猜,厉元朗也知道谷红岩要对他说什么,因为老婆早就向他透露过,谷红岩对他明升暗降十分不满,要他做好挨训斥的心理准备。 厉元朗刚要走,水婷月紧紧抓着他的手舍不得松开。 “你慢慢看,我一会就回来陪你。”安慰老婆一声,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果然,在会客厅里,谷红岩一本正经的坐着,就让厉元朗站在她面前,开始了长篇大论的斥责。 “你都快当爹的人了,政治上还这么不成熟,瞎掺和老金家的事情,这下好了,把你调到政府办随意使唤你,你舒服了!” 厉元朗一声未吭,毕竟谷红岩是他的岳母,他的长辈。而且在这个女人面前,反驳毫无意义和用处,只会加重谷红岩的怒气。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事弄得我们家很是被动。你爸爸为此和宫乾安吵了一架。还有你大舅给金佑柏说了好话,做了让步,才没有对你赶尽杀绝,争取到现在的位置。” 这还是厉元朗头一次听到,岳父为自己的事情和宫乾安吵架。还有谷政川,虽然他对自己颇有微词,关键时刻还是向着自家人。 他完全明白,宫乾安为何急于调走徐忠德,准是给岳父上眼药,让岳父看一看,跟我作对的下场。 我不能动你水庆章,就拿你的朋友开刀,让你哑巴吃黄连,无话可说。 这招够狠毒,厉元朗深深为岳父的处境捏了一把汗。 谷红岩又是把厉元朗从头到脚的一通批,厉元朗因为想着心事把她剩下的话全当成耳旁风,一句没听进去。 反倒他不反驳不辩解,谷红岩原本的怒气消掉一大半,口气越来越缓和,最后一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别在做小孩子的傻事,以小失大,断送了你的前程,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水庆章回来的比较晚,看样子平静如水,没有心情糟糕的痕迹。 还让谷红岩取出从老爷子那里拿回的茅台酒,要厉元朗陪他喝一杯。 这酒可不是市面上能够买到的。 老爷子虽然退下来多年,级别摆在那里,所食所用都是由特殊渠道提供。 就说这瓶茅台,商标上根本没有什么内部特供字样,外观看上去和普通茅台一样。 门道全在瓶盖里,那上面有一组数字,每一个数都有特别含义,代表这瓶酒提供给谁。 而且这种酒,从研制到生产再到出厂,有严格的监督制度,确保每一道工序不能出纰漏。 这可是给高层服用的,万一出问题,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厉元朗在老爷子家里没少喝过这种酒,甘醇绵软,可今晚喝进嘴里却辛辣无比。 水庆章有个习惯,在饭桌上很少谈及工作,谷红岩刚想说什么,就被他摆手阻拦。 “饭桌又不是会议桌,别说没用的,吃饭。” 吃完饭后,翁婿照例去了水庆章的书房。 和以往不同,水庆章没有抽烟斗,改抽过滤嘴香烟。 “尝尝吧,这是从你外公那里拿的,味道挺不错。” 厉元朗一看便知,又是特供烟。 黄盒,烟嘴特别长,抽的味道很柔,烟雾中有淡淡的花香,味道特殊又熟悉,貌似在什么地方闻过。 想了想,想起来了,三姐白晴抽的烟,散发出来的不就这个味道么。 恍然领悟,白晴到底什么来路? “想必你妈跟你说了吧,我同宫乾安吵过架的事。” 不等厉元朗开口说,水庆章主动提出来。 “说了。”厉元朗点头称是。 “昨天晚上,忠德和我通电话,谈到省委组织部找他谈话。唉!”水庆章叹息道:“忠德年纪不小了,是该给年轻人腾地方,换来正厅级退下,算是对他的肯定。” “你可能以为,这是宫乾安对我的报复。是有点,但也不全是。这次微调不止忠德一个人,涉及到全省各市十几个。王铭宏书记走之前没有做,就是留给宫乾安做的。” “你想想,王铭宏若是调走前突击提拔一批干部,引人诟病不说,还不等于直接告诉宫乾安,这些都是我王铭宏的人,宫乾安以后用人时,他们肯定会排除在外的。” “所以说,宫乾安就是利用这个机会把徐书记调走,还让人挑不出毛病。”厉元朗插话道。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有点。”水庆章摇了摇头,吧嗒吧嗒抽起了闷烟。 的确够烦闷的,宫乾安实际上已经向水庆章示威,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元朗,忠德离开广南后,你在广南就是孤身一个人了。”水庆章嘱托道:“沈铮对你有看法,鲁为先是金家的人。而且我听到你和金维信谈的不愉快,他都摔东西了。今后,你在广南要处处小心,金家人善于背后搞小动作,切记不要有把柄落入他们手里。金家收拾人,手法不是一般的狠。” 厉元朗岂能不知,他早就想好,有挑战才有动力。 只要我行得正,坐得端,还怕你们不成! 心里这样想,但前途之路到底是荆棘丛生,还是宽阔平坦,谁也不知道。 不管他,该来的终究会来,无所畏惧。 第409章 负责信访局 厉元朗曾经多次来过广南,市委去的比较多,市政府屈指可数。 市政府办公室秘书长穆启智,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年龄在四十岁上下,说话干脆利落。 和厉元朗公事公办的打了招呼,然后拨打电话说:“市长,厉元朗副秘书长到了,在我办公室。”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鲁为先是怎么说的,穆启智接连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向厉元朗交代:“鲁市长这就要见你,他很忙,时间最好控制在十分钟以内。” “我明白。”厉元朗答应着,跟随穆启智直奔楼上鲁为先的办公室。 鲁为先的办公室和金维信差不多,都以书画点缀,不同的是,面积稍微大一点。 厉元朗曾经在金老爷子家见过鲁为先,长了一张圆脸,由于胖五官挤在一处,给人第一印象,总以为他在笑。 “市长。”穆启智打了声招呼。 正在低头看材料的鲁为先这才抬起头来,摘掉眼镜往旁边一放,身子慢慢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肚子上,点了点头。 穆启智见状,知趣的转身告辞出去。 “厉元朗,咱们见过面的。”鲁为先表情平淡,不喜不怒。 “是的,在金老的家宴,一年之前的事了。”鲁为先没让他坐,厉元朗只能站着回答问题。 “金老是我们党和国家的宝贵财富,这次住院……”鲁为先顿了顿,看向厉元朗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不过还好,总算度过危险期,稍加调养,个把月就能出院。医生说,以后再也不能让他老人家生气了,不然会造成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话摆明了是说给厉元朗听的,通篇没有一句怪罪他的词语,实则批评他的意味浓厚。 厉元朗没有答话,说什么都没有意义,权当听众就行。 余下的,鲁为先简单交代几句,前后没用五分钟,和这位鲁市长的见面便匆匆结束。 其实对于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工作,厉元朗不算陌生。 他曾长期担任过县领导秘书,又在甘平县政府做过一段时间的办公室主任。 万变不离其宗,市政府副秘书长职责和这些差不多,区分在于市政府比县政府的事情多而繁杂。 秘书长说白了就是超级大秘,每一位秘书长都服务于市政府的市长、副市长们。 就说穆启智,他就是鲁为先的大秘,不过他还兼任市政府办公室主任一职,政府这边的吃喝拉撒都归他调动,所以相对要忙碌一些。 除了厉元朗之外,还有三位副秘书长,名字厉元朗一时难以记住,握个手先混个脸熟再说。 和大家见完面,穆启智便告诉厉元朗:“你主要负责协助方副市长的工作,我这边还有事,你自己去他那里见个面吧。”并且指给厉元朗方副市长的办公室位置。 方副市长? 哦,厉元朗恍然大悟,原来是老熟人啊。 方玉坤,原甘平县委书记,后提升为广南市副市长,这位可是沈铮面前的红人。 沈铮任市长的时候,方玉坤长期担任政府办秘书长,鞍前马后为沈铮服务。 耿云峰出事后,方玉坤临危受命,出任甘平县委书记。 当时和金胜因为理念不同没少闹矛盾,只不过厉元朗扫平水明乡党委书记马胜然之后,把水明乡的经济提升了一个新台阶,继而引领全县经济大翻身,从倒数第一发展成为排名第四的新贵。 经济腾飞,各种矛盾自然减少。 方玉坤和金胜合作多了,分歧少了,县委和县政府步调一致,团结一心,很快让甘平县大变样。 有了这份成绩单,厉元朗功不可没,金胜也没少操心费力。 但最后获利的却是方玉坤,没多久便调回广南市,担任非常委的副市长,成为副厅级干部。 再次面见方玉坤,他倒是很热情,还要亲自给厉元朗端茶倒水。 厉元朗眼尖手快,抢过来说:“方市长太客气了,以前你是我的领导,现在还是我的领导,这种事情怎么能劳你大驾,我自己来。” 给方玉坤续满水,厉元朗才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方玉坤对面的椅子上,听他说话。 方玉坤分管信访、公安、司法、仲裁、退役军人事务等。 他的意思,是让厉元朗把信访这一摊负责起来。 信访局是个费力不讨好,也是最令人头疼的部门。 每天接待群众来访,应对和解决各种问题,事情多而繁杂。 处理好了没功,处理不好有过。 方玉坤从始至终笑呵呵,但是把一块难啃的骨头甩给厉元朗,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好在厉元朗最不怕难题,而且信访局是接近老百姓的最前沿,也是为老百姓扎实做事的地方。 他不惧挑战,只要能帮助到老百姓,让老百姓顺心舒服,他心甘情愿。 不求名不求利,心底无私天地宽。 厉元朗当即痛快答应下来,连方玉坤都很意外。 还认为厉元朗会各种理由强调客观因素,百般推辞。答应这么干脆,方玉坤以为自己听差了,不由自主的又问了一遍:“元朗,你真的同意负责信访局?” “方市长交办我的事情,我义无反顾,坚决执行。”厉元朗回答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 方玉坤木讷的直点头,“好吧,那我就把这件事交给你,有什么困难和难题随时向我汇报,我来解决。” “有方市长的支持,所有难题都会迎刃而解的。” 方玉坤再次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心里不得不佩服厉元朗干工作的韧劲。同时也暗中嘀咕,别再等你哭的那天,后悔可就晚了。 厉元朗并没有像别人那样,直接把信访局长陶峰叫到自己办公室听他汇报。 反正他刚上任,在市政府这边还属于生脸,索性背着手一路打听,走进信访局接待大厅。 大厅里人群乌泱乌泱的,大多数都站着,仅有个别人坐在椅子上。 此时已进入十一月份,供热部门早就供暖了,可即便大厅里不少人,厉元朗还是感觉到了凉意。 大家全都戴着帽子手套,穿着厚厚衣服捂得严严实实,依然抵挡不住凉气袭来,只好跺脚取暖。 一时间,跺脚声加上说话声混合在一起,噼里啪啦的,现场显得乱糟糟。 厉元朗望向墙边那一排排暖气片,伸手一摸,竟然是凉的,没有一点热乎气。 怪不得把大家冻得够呛,原来大厅里根本没供暖。 他没有出声,心中悄悄记了下来。 厉元朗深入到人群中,一一问询老百姓为什么事情来这里。 他们反应的问题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有代表性的,尖锐突出的,厉元朗全都记录下来。 至于无中生有的扯淡事,一概忽略。 在人群里了解差不多,厉元朗又来到窗口,看信访局工作人员接待群众来访时的态度,解决过程的到位程度,群众是否满意等等。 看了一圈,厉元朗有了基本认知。 微服私访虽然老套,但也能真正了解详情,这比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真实多了。 有了第一手资料,厉元朗感觉今天没有白来。 他见差不多,起身正准备离开。 忽然门口齐刷刷闯进来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大多数是白发苍苍的老人。 看穿衣打扮,像是市区的居民。 一下子都涌到接待窗口,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 厉元朗立刻走了过去,问身边一位老大爷,“老人家,你们是因为什么告状?” 老头气的用拐杖使劲敲着地面,连连气愤说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这事说起来能把人气死。” 第410章 新官上任两把火 这些人都是市机械厂家属区五号楼的住户。 由于是老楼,以前五楼以上全都限时供水。 为了改变这种情况,市供水公司在十月初废弃旧的供水管道,接入新管道。 这样一来有了二次供水,五楼以上居民就可以享用二十四小时供水的惠民措施。 本来目的是好的,可接入管道的地点正好位于楼下一家餐馆,需要在餐馆的厨房里挖开管道接入点。 关键那家餐馆老板不同意,说这么做耽误他家做生意,会损失不少收入。 供水公司的施工队一商量,干脆一次性赔付餐馆两千块钱。并且保证两个小时之内完工,并把挖开的地方照原样恢复,顶多能耽搁餐馆一上午。 不过老板死活不同意,说两千块钱根本不够补偿他的损失,他一上午就能挣一万,说啥也要一万打底,否则免谈。 施工队多次上门协商,都找到门市房的房东,那人和餐馆老板一个鼻孔出气,张嘴闭嘴就是要赔偿,少了一万坚决不行。 如此一来,施工队实在没有办法,原有老管道已经拆除不用,只好从附近的四号楼接了一条临时管道,先保证这栋楼的居民正常用水。 因为临时管道走的是外面,用的只是普通不防冻的塑料管。 结果天一冷,塑料管里的水结冰冻上,整栋楼的居民全都没有水可用。 一天两天还成,这一停就是五天,给居民生活造成了很大的不便。 有的投亲靠友,没有地方可去的只能去附近打水。 为此,还有卖水车出现。 居民去找餐馆老板理论,老板不理这茬,他只跟施工队谈,还说,要他答应也行,你们这栋楼的居民凑够一万块钱,他立马同意。并口出狂言,愿意告就去告,他上面有人谁都不怕。 居民没办法,又去找施工队。 施工队说他们也没辙,这事得找市供水公司。 皮球又踢到供水公司,结果供水公司的经理说,他们最多能拿出三千块,剩下的由居民们自行承担。 反正都是你们受益,摊点钱也是应该的。 后来,大家伙一算,一家也就出个一百多块钱,就准备交钱了。 可这其中就有人不答应,别的楼房供水管道改造,每家一分钱不掏,凭什么让他们交钱。 持这种意见的不在少数,而且越来越多。 那些原本打算交钱的住户,一看不少人不同意交钱,他们如果交钱,等于承担了那些不交钱住户的分摊,他们还跟着受益,这种傻事谁能干啊。 于是,大家伙再次商量,干脆全楼每家出个代表,来市政府告状,希望政府出面帮助解决问题。 老头最后说,他们每天都来,已经连续三天了,信访局嘴上答应帮忙协调,可就不见有人管这事。 好些天没水,老头家又住在七楼,儿女不在身边。老两口为了省钱不买水用,去相隔一条街的亲戚家打水,一天往返几个来回,累的腰酸腿疼。 而且为了省水,上厕所都去附近公厕,吃饭更是只啃买来的馒头,好些天没有喝稀的了。 厉元朗听完,终于明白这是典型的推诿扯皮。 他把事情的详细经过记在本子上,回到办公室一个电话把信访局陶峰局长叫来。 陶峰接电话还在纳闷,李副秘书长是哪位? 他一打听,原来人家不姓李,姓厉,今天才上任,方副市长让他负责信访局这一块。 好么,这人原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怪他孤陋寡闻,政治敏锐度太低。 当陶峰拿着本子和笔,一路小跑来到厉元朗的办公室后,厉元朗也没客气,劈头盖脸的质问:“你们信访局是不是没钱交不起供热费,信访大厅的暖气直冻手,这是怎么回事?解释。” 陶峰一听就懵了,敢情这位厉副秘书长偷偷去了信访局,他怎么不知道? “这个……”陶峰犹豫着说道:“是、是供热管道出了问题,我马上催人去弄。” “哼!”厉元朗冷笑道:“真是供热出问题了么!别以为你耍小伎俩我不知道,故意把屋子弄冷,就是不想让老百姓上门,不想听他们唠叨,说白了,就是不想解决老百姓的疾苦。你这是懒政、怠政,是不把老百姓摆在第一位的官老爷作风!” 好家伙,厉元朗这么一说,可把陶峰吓个不轻。 虽然厉元朗没有撤掉他的权利,可人家好歹是主管领导,万一把这事汇报给方副市长,惹得方副市长生气,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陶峰见状,马上接连赔着不是,一个劲认错,态度是相当恭维。 厉元朗不想在这件事过多纠缠,便又谈及了机械厂五号楼没水的问题。 这事陶峰是知道的,可他也有苦衷。 如果政府出面,餐馆老板肯定会坐地起价,反正公家的钱,不要白不要。 陶峰只能先稳住五号楼居民,能拖一天算一天。 供水公司经理不听他的,餐馆老板更不鸟他。 信访局只是负责沟通协调,没有行政权力,说话不硬放屁不响,别人家根本不拿信访局当盘菜。 这也是信访不能有效解决问题的根本原因。 厉元朗不等听完陶峰的诉苦,打断他问道:“你知不知道机械厂家属五号楼在什么地方?” 陶峰愣愣的点了点头。 “走,咱们现在就去看看那里的情况。”厉元朗大手一挥,率先走出办公室。 半个小时后,他们两个站在五号楼的楼下。 只见楼里不少人进出,无论进去的还是出来的,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塑料桶或者装水的物件。 再看楼外面的白色塑料管,上面已经结了一层冰,这么冷的天,不冻上才怪。 遇见从楼里出来和进去的人,厉元朗上前打听询问,反映的情况和老头说的基本一致。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正好该吃午饭了,便对陶峰说:“走,咱俩吃饭去!” 陶峰摸不透这位厉副秘书长什么打法,上现场来问了几个人,就没有下文了,还要去吃午饭,是不是也要喝点小酒,和其他领导一样,下午迷糊糊的,什么事都不做了。 雷声大雨点小,还以为遇见一位干实事的领导,敢情天下乌鸦一般黑,全都这德行。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能说出来。 赶紧转变口风说:“行,正好我代表信访局给您接风。我知道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杀猪菜,味道正宗,要不咱们就去那里。” 厉元朗一摆手否决道:“何必舍近求远,你看那家鑫鲜餐馆就不错,咱们去那地方吃。” 说罢,率先往餐馆走去。 鑫鲜餐馆,名字咋这么耳熟? 陶峰猛然一想,这不就是索要一万块钱的那家餐馆吗? 瞬间他就明白了,厉元朗吃饭是假,探听虚实才是真。 三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餐馆。 现在正是饭口,餐馆里用餐的人并不多,零零星星有三桌人。 厉元朗挑了一个角落坐下,陶峰坐在他对面。 马上有服务员过来伺候他俩点菜。 厉元朗把菜单交给陶峰,自己则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观察着餐馆里用餐情况。 陶峰点了四菜一汤,两荤两素基本标配,并问厉元朗喝不喝酒? 厉元朗摇头道:“下午还有事,喝茶就行。” 服务员对于没卖出酒心有不爽,白了俩人一眼,慢吞吞的去通知厨房准备去了。 这会儿,厉元朗看见吧台那里有个长得肥头大耳的秃头男子,猜想应该就是餐馆老板,眼珠一转立时来了主意。 第411章 官员小事就是群众的大事 厉元朗起身在陶峰耳边耳语几句,便大步流星走向吧台。 “老板,借个火。”他掏出香烟,对老板说道。 老板白着眼仁瞅了瞅,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给厉元朗点上。 相由心生,一看这人就不是个心善的人。 抽了口烟,厉元朗扫了扫那几桌用餐客人,似是无意的口吻说:“你这里生意不太强,吃饭的人不多啊。” 老板“啪”的一声关掉打火机,冷脸道:“关你什么事,我这里有多少人吃饭用不着你瞎操心。” 厉元朗也不跟他计较,仍旧笑呵呵说:“既然吃饭的人不多,想必你一天营业额也没多少,撑死都卖不到五千块钱吧。” “你是什么意思?”老板立刻变了脸色,眉头皱在一起,人也从吧台里面转出来,直接站在厉元朗对面。 他个子不高,比厉元朗整整矮了半个头,看向厉元朗只能扬起脑袋。 “你是来找茬的吧。”老板咬牙启齿,看样子有要动手的节奏。 陶峰见此情景,赶紧放下手机,快速跑过来就想把厉元朗和老板分开,若是真要动起手来,厉元朗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他可担当不起。 厉元朗原本的笑脸立时变得严肃起来,直接掏出工作证亮给老板看,“我是市政府的,这是我的证件。我这次来是调查你们餐馆为了一万块钱,让全楼住户吃不上水。我想问你,是何居心。” 老板扫了一眼厉元朗的工作证,气冲冲说:“市政府的又能怎样?老子一不偷税漏税,二不做违法买卖,你们又能把我怎样。再说,一万块钱我都要少了。行啊,政府出面想解决问题,那好,拿两万块出来,我下午就关门谢客,让施工队来我家接管道。” 老板大言不惭,果真一听市政府的名头,感觉遇到了大肥猪,不割一块肉就吃亏,把原本的一万块瞬间涨到两万。 “行啊,不就两万块钱么,我们给你,但是你要立下字据不得反悔。” 不仅老板吃惊,就连陶峰也是一头雾水。 这位厉副秘书长怎么回事,老板显然是信口胡诌的乱刀宰人,干嘛答应他,这不是助纣为虐吗。 老板心里差点乐开了花,这家伙简直就是个冤大头,说给钱就给,真后悔要少了。若是三万块的话,看这架势,这位傻子也会答应的。 没办法,后悔药没地方找去,先把眼前两万块弄到手再说。 他当即痛快答应,拿出纸笔刷刷写下几行字,意思是收取市政府的两万块钱维修费,同意供水公司施工队在他家施工。以此立据,绝不反悔云云。 厉元朗亲眼看见老板签下名字,便掏出手机当场转给老板两万元。 老板一看钱已到账,乐得眼睛眉毛挤到一处,对待厉元朗马上客气起来。 还说今天中午这顿饭他请,厉元朗想吃什么随便点。 厉元朗直接回绝,走回原位悄悄问陶峰,“我让你打的电话你都打了没有?” “打完了,他们只等我一句话,马上赶过来。” “好,咱们先吃饭,后看戏。”厉元朗夹起一口菜,大快朵颐起来。 陶峰心里想了想,综合刚才厉元朗的做法,他终于明白这位厉副秘书长的良苦用心,不免对厉元朗有了重新认识。 这顿饭吃得很快,离开时厉元朗抢先付了帐,没有同意老板免单,连零头都不抹。 等他和陶峰离开后,老板笑眯眯的摸着双下颌,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女服务员凑过来问他为什么高兴。 老板一指厉元朗的背影,嘲笑道:“碰见市政府两个大傻子,甘愿做冤大头,让我随便宰,你说好不好玩。” 女服务员没听明白,眨巴着眼睛寻思半天。 老板也不想过多解释,告诉她下午给餐馆所有人放假,关门谢客。 听见没,他说的是关门谢客,并没有说关门是为了让施工队进驻干活。 这家伙准是动了歪心眼,要来个把门一关,谁也找不到他人的做法。之后再加码要钱,不弄个几万块誓不罢休。 人心不足蛇吞象,认为厉元朗白给他两万块钱,再要两万估计也没问题。 而这会坐在车里的厉元朗,距离餐馆不远,正好可以一窥餐馆门口全貌。 他吩咐陶峰,“赶紧打电话,我告诉你的部门一个不许少,全都要来。” 就在他说话后不到半个小时,区税务、工商、卫生防疫以及消防等五六个部门先后出现在鑫鲜餐馆里。 把个老板都给整蒙圈了,平时难得一见,今天是怎么了,上我这里聚会来了? 这些爷他一个不敢得罪,又是敬烟又是上茶的,还吩咐厨房马上炒菜,要好好招待大家伙一顿。 谁知,平常和他称兄道弟的这些人,此时全都绷起脸,公事公办照章做事,要查他的缴税情况,卫生合不合格,工商执照超没超出营业范围,有没有消防通道等等。 老板顿时傻眼了,真要是认真起来,他肯定有不合格的地方。 马上赔着笑脸希望大家能够通融,结果谁都不给他面子,仔细一查,问题还真不少,就要勒令关门查封。 老板简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得罪了谁,为什么有人治他。 总算有个和他还算有点交情的人,私下里透露,说他拿了不该拿的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闻听此言,老板立马想到收取厉元朗的两万块钱,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个让他以为是傻瓜的男人,给他的贪婪之心狠狠上了一课。 正好手头上有厉元朗留下的手机号,赶紧拨过去,好话说尽差点就要磕头作揖,央求厉元朗放他一马,他再也不敢了。 还答应一分钱不要,这就让施工队来他这里干活,接上供水管道。 放下电话,厉元朗微微冷笑:“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对这种丧良心的人就该狠狠治他,让他长记性。” 陶峰则适时的送上一记马屁,“厉副秘书长,您这招真是高明,我是彻底服了。” 厉元朗表情严肃地说:“陶局长,我们做事要有一颗正直的心。今天这件事,不是我们能不能办的问题,而是想不想办的问题。你看,现在施工队已经到来,我估计很快就能解决老百姓用水的事情。” “咱们换位思考一下,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你自己家里十来天没有水,会过成怎样的日子?信访无小事,往往在我们眼里的一件小事,可在老百姓心中何尝不是一件大事呢。” “厉副秘书长,我领教了。”陶峰这句话绝不是恭维,而是真情实感的流露。 这是厉元朗上任以来做的第一件事,他不想虎头蛇尾。 在现场等施工队干活的同时,他又安排市政环卫处开来两辆洒水车,负责给全楼居民免费送水。 还自掏腰包买了一大车的矿泉水,分发给每一个住户手中。 送水时特别强调,对于那些老年人和行动不便的住户,要亲自送到他们家里。 这边解决了住户的生活用水和饮用水,那边施工队热火朝天接着管道,不少人都聚集在餐馆门前,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大家还纳闷呢,十来天没有解决的事,转眼之间就要解决了。 并且还有洒水车送来使用水,一大车瓶装矿泉水,是哪位青天大老爷做的好事情? 一打听才知道,市政府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干部,狠狠惩治了贪心的餐馆老板,并督促施工队快速进驻干活。看样子,再有个把小时,许久未见的哗哗流水即将再现。 “来水了,来水了!” 仅仅过去半个小时,喜讯传来,住户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 当时就有人提议,一定做个大锦旗送给市政府,特别是那个帮助他们解决大事的年轻干部。 可是一问,谁都不知道这人姓什么叫什么。 有眼尖的人发现停在餐馆附近的一辆黑色小轿车,“对啦,好像那个干部就坐在车里,咱们去问一问。” 不成想,就在一大群住户奔向那辆轿车之际,车子如离弦之箭,“噌”的蹿出去,快速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第412章 信访无小事 厉元朗做好事不图名不求利,享受的是看到老百姓兴高采烈的样子,他就知足了。 上任第一天,他亲临现场,奔走协调,只用不到半天工夫,就解决了机械厂家属区五号楼几十家住户的用水问题。 虽然有些累心,可过得很充实。 同时,也给信访局长陶峰带来很大的感染力。 原来的他,官僚思想严重。 信访本身就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工作,干多了没人夸,干少了没人贬。 反正年终的时候,该拿的一样不少,混就得了。 所以他一直延续着以前的老路子,把上访人员和对接单位叫到一起,让他们自己去谈。 至于谈得拢还是谈崩了,不关信访局的事。他们就是负责协调,又不是解决问题的终端,何必操那个闲心。 今天和厉元朗在一起处理用水问题,陶峰是彻底开了眼界。 多少年来,还没有碰到一位真正肯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好领导,他遇见了,还是亲眼所见,不是道听途说。 不禁对厉元朗有了几分敬意和钦佩。 在车上,厉元朗对陶峰交代三件事。 第一个,马上安排人把信访大厅的供暖问题解决好。 老百姓是因为遇到不公平才找政府的,本来就委屈,还要他们大冷天的受冻,于心何忍。 第二个,让陶峰在信访大厅准备饮水机,供应热水热茶。 一杯茶虽小,但是它暖人心啊。 第三个,要切实做好上访户的跟踪回访任务,不能随便找个理由应付交差。 要实打实的询问,督促相关部门,要把解决问题放在首位。 能解决的尽量解决,解决不了的,直接找他。 还是那句话,信访无小事。 因为这里是政府的窗口,代表的是党和政府的形象。 陶峰将厉元朗交代的事情一一记在本子上。 他已下定决心,要让信访局彻底变个样,真正做到为老百姓解决疾苦,为老百姓办实事的职能部门。 忙碌一天,厉元朗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分给他的市政府宿舍。 一室一厅,不到五十平米。 所有家电家具一应俱全,他只带着少量的行李便可入住。 由于错过了食堂用餐时间,厉元朗泡了一碗方便面,就着咸菜填饱了肚子。 洗完澡和老婆通了一会话,实在太困了,手机都没来得及挂断便沉沉睡去。 早睡才能早起。 次日早上,天刚蒙蒙亮厉元朗就醒了。 洗漱完毕换上运动衣裤,去外面的大街上慢跑锻炼。 围着达鲁江边跑了一大圈,随着天色逐渐放亮,街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厉元朗停下来,看到远处有个早餐店,正好肚子也饿了,信步走过去,点了一屉小笼包,一碗小米粥慢慢吃起来。 这是一家夫妻店,两口子都在五十岁以上,男的精瘦,女的微胖。 小店不大,只有五张桌子,吃饭的人也不多。 夫妻二人就在门口包着包子,丈夫擀皮,老婆负责包。 边干活,两口子边说着话,正好厉元朗离他们很近,听得真切。 女的小声嘟囔着:“现在什么东西都涨价,咱们的利润越来越少。不行一屉包子涨一块钱,粥涨五毛,这样还能多挣点。” 男的直摇头,“吃饭的都是附近街坊邻居,你好意思这样做?反正我是拉不下这张脸。” “你的脸值钱还是面子值钱?”女的说声音不由得微微提高,“咱们就得多挣点,你马上就要退休,还要缴纳一大笔养老保险,我查过了,得有十来万呢。” “有这么多?”男的立时惊讶起来,“上次市领导不是说过,市里给咱们解决一部分,自己拿一部分,市里变卦了?” “哼!”女的气得将手中的包子皮往面板上一摔,怒气冲冲说:“那些官老爷的话你也信?说给解决一部分,一块钱是他,一百块钱也是他。昨天徐哥和我说,市里每人最多解决一千块钱,剩下的都由咱们自己承担。” “还有这事!”男的停下手中动作,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问了几句话,之后生气的站在一旁抽起闷烟。 “徐哥咋说?”女的问道。 “和你说的一样,他们前两天去问了,市里就是这个答复,还要每人签字同意,才能领到一千块。” 男的说着气愤的将半截烟往地上狠狠一扔,用脚使劲碾灭,咬牙说:“不行,还得去告,市里不行就去省里,我就不信了,没人管这事。” “看把你能耐的。”女的嘴一撇,不屑道:“以前的遭遇你还没长记性。因为你,咱闺女都受了牵连,报考公务员政审不过关,要不然也不会四处打零工,弄得找个对象都费劲。” “能不能不提这些闹心事。”男的顿时来了火气,露出坚毅神色,“他章昭本事再大也得讲理,我就不信法律不给咱们老百姓做主。” 想了想,他拿起手机又开始拨打电话。 女的赶紧一把夺过来,怒目而问:“你要干什么!” 男的脸色一凛,赌气道:“联系老哥几个继续告,再去市里试一试,不行就去省城,再不去京城。” “我的祖宗,你告状有瘾是不是?”女的气哭了声,呜呜的捂着脸,浑身抖动着。 “哭哭哭,就知道哭,哭顶个屁用!”男的一生气,无意中胳膊肘碰掉了旁边柜子上的碗筷。 噼里啪啦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啊,你还摔东西!,这日子没法过了!”女的哭声更大了,呜呜的。 弄得吃饭的人都往这边看,见势不妙,纷纷结账开溜。 有认识的还不忘劝解男的几句,“老侯,能忍则忍,咱们斗不过章昭。” 转眼间,其他客人都走了,唯有厉元朗还在。 男的见状过来客气的说:“这位同志,实在对不住,我家那口子身体不舒服,你看是不是……” 夫妻闹矛盾,买卖没法做了。 家丑不可外扬,让外人看到他们两口子吵架,终究不是体面事。 男的陪着礼一脸歉意,还说这顿饭钱不要了,撵人不好听,只能请厉元朗离开。 厉元朗没有在意,擦了擦嘴问:“大哥,我方便问一下,你和嫂子因为什么吵架吗?” 男的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反问:“你是干啥的?” 厉元朗摊了摊手,“我就是个普通人,完全出于好奇心理。你不方便说就算了,饭钱我放在桌上,再会。” 说着,厉元朗就要朝外走。 女的这会已经停止哭声,抬起头来望了望厉元朗,征询的目光看向丈夫。 “哎!”男的一拍大腿,“看你不像个普通人,倒像个……” 厉元朗驻足,转身和善的问:“我像什么?” “你是记者吧?” 厉元朗只是冲着男的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算了,既然你想问,这事也不是不能说,我就豁出去了。” 他拉着厉元朗重新坐下来,面对面的一五一十道出缘由。 男的叫侯成军,今年五十五岁,原来在市益宏钢铁有限公司上班。 益宏钢铁公司的前身是市轧钢厂,零五年破产倒闭,被章昭买下,改成这个名字。 章昭不是广南本地人,是通过招商引资来的外地客商。 当时和市里谈妥,要安排轧钢厂原有四分之三的职工就业。作为补偿,市里将给益宏公司免税五年。 五年税款可不是小数目,细算下来绝对有利可赚。 于是章昭按照市里要求,挑选年轻力壮且经验丰富的工人留下,其余的交由市里处理。 结果头五年正赶上房地产业红火,钢材需求量大,章昭狠狠赚了一大笔。 第二个五年,他把公司法人换成他老婆,公司名字也变了,又以招商引资的名义,让市里再次免除五年税款。 一直到六年前,政策有变,国家调控房价,房地产业陷入低谷,公司生意一落千丈。 反正钱赚足了,章昭又在市郊另选地方成立一家新的钢铁公司,目前还在生产。 这些不是主要的,侯成军要反映的问题,这事是前因。 而真正的后果,厉元朗听完,却是无比惊愕。 朗朗乾坤,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第413章 还有这种事? 据侯成军反映,一五年之后,他们在章昭手下干活的工人退休。 本以为干了大半辈子工作,终于可以拿到养老金回家享清福去了。 可是等了好久,工资卡里的钱始终不到位。 一打听才知道,这十年在章昭公司上班,章昭竟然没给他们交过一分社保的钱。 一查账户,十年社保金足足有九万元之多。按照规定,必须要把这部分钱补齐,才能领取到养老金。 九万块在有钱人眼中不算什么,就是一顿饭或者一件衣服的钱,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绝对是个大数目。 更何况这些家庭大都是靠工资生活,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钱有限,一下子拿出九万块对谁来说都难以承受。 关键是,这件事大家心里不舒服。 用人单位给职工交保险,这是法律上规定,天经地义。 章昭免了十年税,又逃避交养老保险,两项加起来,他多赚多少钱? 怪不得嫁女儿时风光大办,光请明星助阵这一项,听说就花了一百多万,那可都是工人们的血汗钱啊。 大家得知消息后,义愤填膺,纷纷摩拳擦掌就要找政府评理。 第二天,在侯成军的组织下,几十个人聚集在市政府大门口,高举横幅静坐,要求政府出面答复解决。 这件事,政府的确有责任,最起码有失察之责。 工商部门没有督促益宏公司交社保,而社保局在益宏公司不交钱的情况下,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工商部门上门催促。 一年两年还情有可原,整整十年,要说相关部门没责任,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更让人气愤的是,当初侯成军领着大家伙去市政府门口请愿静坐,是一位副市长出面接待他们几个代表,口口声声答应回去研究,一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可在当晚,侯成军他们几个代表就被区公安分局抓走,理由是妨碍社会治安,拘留十五日,罚款五千元。 这下倒好,事情没解决不说,几个人吃了十几天的白菜汤大馒头,交完罚款还有交给拘留所伙食费,加起来快一万了。 杀鸡儆猴,这下把不少要告状的工人吓得缩了头,再也不敢参与,只剩下以侯成军为主的几个人。 侯成军这人性子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之后的几年,他四处告状,市里省里都记住他这个人了,把他当成严管对象,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有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以防他再次出去上访。 换来的结果是,侯成军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事情最终没有得到解决。而且还连累了女儿。 女儿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报考公务员。 各方面优秀,不成想政审时查出她爸爸有进拘留所的污点,直接否定,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二十几岁的大姑娘,只好四处找工作谋生。因为工作不稳定,介绍不少对象,见过面之后全都没了下文,至今还是单身。 就在前不久,侯成军一伙仅剩下的几个人又去市里询问此事,市里一位姓史的干部接待他们,保证第二天一定给答复。 姓史? 这个姓氏据他知道的,副市长里肯定没有,倒是似乎有一个副秘书长好像姓史。 对了,史明,在副秘书长里排名第三,他正好负责民营经济和中小企业,招商引资也归他管。 第二天,史明果真兑现承诺。他告诉大家,经市领导研究,考虑到大家伙的实际困难,决定给每个人一千块补助。 市里也没钱,这还是动用了别的钱拿给大家。至于剩下的,市里正在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以银行低利息贷款的方式,先把欠社保的钱补齐,让退休工人拿到养老金,以后慢慢还银行。 侯成军对市里的解决方案十分不满意,归根结底这笔钱还不是他们自己补交,章昭仍旧一分钱不掏。 他欠下的冤枉债,让工人们买单,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所以他才有火没处撒,话赶话全都撒在老婆身上了。 厉元朗听完便问,“侯老哥,当初接待你们的副市长是哪一位?” 侯成军想了想,“好像姓张,叫张什么来着,记不起来了。” 他老婆马上插言:“叫张超。” 是他啊,厉元朗剑眉顿时锁在一处。 张超已经双规,正在交代问题,等待他的将是法律严惩。 他相信,张超这里准保有问题,和章昭指定有不可告人的勾当。 “李记者,”侯成军听厉元朗介绍自己姓厉,他误听成了姓李,以为厉元朗是记者,说话语气和外貌都像。 厉元朗也不纠正他,递给侯成军一支烟。 烟民就是这样,一支烟就可以拉近两个陌生人之间的距离。 “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如果没必要,就别报道了,我怕对你不利。” 厉元朗明白,侯成军嘴上说对自己没好处,实际上是在说他。 经历这么多的磨难,终究他还是有些怕政府。 “官”字两张口,怎么说怎么有。 民不与官斗,老祖宗留下来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厉元朗本来就不是记者,他之所以关心,刚开始就是出于好奇。 可现在他了解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特别知道钢厂那些工人们遭受不公平对待,心中正义的种子生根发芽,他暗自决定,这事他要管。 早上一上班,直接去了信访局。 经过一夜,信访大厅的暖气热了,一摸直烫手。 饮水机也装好了,里面放着一摞一次性纸杯,还有袋泡茶。 热水充足供应,拧开就有。 他看到大厅内不少老百姓都把帽子手套摘掉,有的甚至还脱掉大衣。 人人手里捧着热茶,坐在椅子上交头接耳,再没有乱糟糟的情况发生了。 走到窗口前,工作人员和访户交谈有了耐心,并认真做着记录,不时插话问的很详细。 经过他的要求,陶峰彻底做了改变。 看来,这位陶局长,是个能做事的人。 五分钟后,厉元朗敲开了陶峰办公室的门。 一见是厉元朗,陶峰马上笑脸相迎,将厉元朗让进沙发坐下。 正准备忙着沏茶倒水,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 “陶局长,你先别忙,我有事问你。” 陶峰以为厉元朗要询问昨天布置下来的任务,打开本子做好汇报准备。 却听到厉元朗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益宏的事情你知道多少,给我说一说。” 益宏? 陶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满脸不解。 厉元朗重复道:“益宏钢铁公司,老板叫章昭。” 陶峰恍然大悟,忙说:“知道一些,前些年钢厂工人经常来闹,不过这两年消停不少,偶尔有人问一问。主要是大多数退休工人补齐了欠下的社保钱,养老金已经领到手。只有极少一部分还没交,就是他们闹得最凶。” 他说的情况和侯成军反映的基本上差不多,区别在于陶峰是站在政府角度看待问题。 “这么说来,益宏公司的确没交工人的社保钱?”厉元朗问道。 “这件事……”陶峰犹豫也纠结,想了想才说:“这件事过去很长时间,前后经历了多位领导,很难说。” 显然他是有顾虑的,身在其中,他不得不做全面考量。 另外他对这位厉副秘书长不熟悉,才接触两天,到底这人是什么路数,他还摸不准。 厉元朗见状,忙说:“陶局长不要有顾虑,我就是了解一下,问一问。” 踌躇半天,陶峰才说:“这件事一句话两句话我说不清楚,这样,我叫人把资料调出来,您慢慢看吧。” “也好。” 当厉元朗回到办公室,一张张翻看这份资料后,不免有些吃惊,甚至说惊出一身冷汗。 第414章 都是老熟人 按照资料里面记载,当时负责招商引资和工商这一块的是副市长张超,而分管社保的竟是时任副市长的沈铮。 厉元朗顿觉头大如斗。 张超即将沦为阶下囚,不足以重视,关键是沈铮,他分管社保,也就是说和他有关。 这下难办了。 怨不得陶峰犹豫不敢说,如今的沈铮可是市委书记,手里攥着官帽子,要是把他得罪了,乌纱帽随时会丢,谁敢触碰。 牵连到沈铮,无形中给整件事的解决增加难度,厉元朗的眉头完全拧成一个硕大疙瘩。 他抽了一上午的烟,把眼睛辣的直淌眼泪,嗓子发干一个劲的直咳嗽。 由于有心事,厉元朗中午都没去食堂吃饭,到了晚上下班,他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的。 心情烦躁不安,厉元朗没去食堂,而是漫无目的走在广南市的大街上,寻思找个小饭馆对付一口得了。 初冬的寒气很冷,他裹紧衣领正在找地方时,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厉……厉哥!” 头一回听到这种叫法,厉元朗开始以为是在叫别人,没在意继续往前走着。 “啪”的一声,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肩膀头,他回身一看,既惊又喜。 常鸣,好久没见到他了。还是上次在韩卫的婚礼上见过一面,转眼一算,都快过去两个月了。 “常鸣,怎么是你!”厉元朗和常鸣握着手,自从离开水明乡之后,不知怎地,凡是见到故友旧交,厉元朗都显得异常兴奋。 “我一看背影就是你。”常鸣笑道:“真叫不惯厉副秘书长,我还是觉得叫你厉哥最亲切。” “这对了吗,我本来就比你大,叫厉哥正常。”厉元朗轻轻捶打了常鸣一拳,更显得二人关系不一般。 “走,咱哥俩找个地方喝上一杯。”厉元朗看常鸣应该也正在找吃饭的地方,索性提出邀请。 “厉哥,我有饭局了,有人请我吃饭。” “哦。”厉元朗微微有些失望,正想放常鸣走。 常鸣却说:“遇见你是缘分,正好咱哥俩一起去。” 厉元朗连连摆手,“人家请的是你,又不是我,算了,你自己去吧,我另找地方。” 常鸣诡秘一笑,“请我的人你也认识,不会唐突和尴尬的,听我的,走吧。” 不管厉元朗乐不乐意,搂着厉元朗肩膀就往旁边的一家酒楼里面走。 路上,厉元朗问常鸣请客之人是谁,常鸣偏偏故意卖关子,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厉元朗问不出来也不问了,倒是和常鸣闲聊起来,主要问水明乡的一些情况。 常鸣告诉他,水明乡一切都好,班子团结,以前那些破烂事再也没有发生过。 经济好了,班子间的分歧和矛盾自然少了。 归根结底,还是厉元朗在任时打下好的基础。 不过常鸣还透露给他,常鸣的工作发生变动,他已经接到组织部门的通知,马上要离开水明乡。 “你的下一站去哪里?”厉元朗好奇问道。 “戴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厉元朗一想,便明白了。 戴鼎县是云水市所辖的一个小县城,条件自然比不上甘平县。 常东方把常鸣弄到云水市,也有他的难言之隐。 毕竟他现在是广南市委副书记,如果常鸣要是按照仕途往下发展,避嫌起见,要么他调走,要么把常鸣派到广南之外的地方。 常鸣只是个小小副科级,还谈不到避嫌问题。 现如今常鸣提到正科,避嫌就起了作用。 “行啊,你小子这是产房传喜讯,升了。” 常鸣笑呵呵挠了挠头,“就是提了半格。厉哥,我这次去县政府那边当办公室主任,我正想找你要经验呢,你可要给我支几招。” 厉元朗痛快答应,“支招没问题,但是不能白说,一招喝一杯,不许耍赖。” “好啊,我常鸣说话算数,绝没问题。” 哥俩边说边往包房里走,常鸣有意无意的还问起关于叶文琪的消息。 看得出,这小子贼心不死,还惦记这位叶二小姐。 在妹妹订婚仪式上,他见过这位叶二小姐,两人联袂还戏耍了张猛一顿,现在想来都挺有趣。 二人说说笑笑走到包房门口,推开一看,厉元朗顿时惊讶起来。 原来常鸣说的这位竟是倪以正。 同样,倪以正看到厉元朗也是吃惊不小。 不过马上调整好表情,主动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厉元朗,笑呵呵说:“元朗,这么巧,你好啊。” 厉元朗这个后悔,早知道是倪以正请客,他说啥也不来了。 倪以正和他关系是不错,可他来广南请常鸣吃饭,却没有叫他,肯定是和常鸣有事要谈,他这位不速之客有些碍事了。 好在常鸣及时出来化解,他说道:“倪老哥你是我老哥,厉副秘书长也是我哥,我没经倪老哥同意就把厉哥叫来,老哥不要怪罪。” “哪的话。”倪以正连忙说:“我和元朗在西吴就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他临走之前我们还大喝特喝一顿给他践行呢。来来,都不是外人,赶紧坐。” 已经露面了,厉元朗再走就显得不合时宜,是在挑倪以正的理,也不给常鸣的面子。 倪以正作为东道主,坐在主位上,厉元朗和常鸣一左一右分坐两旁。想必倪以正早就安排好,很快,六菜一汤摆上桌子。 酒喝的是五粮液,笑话,请常公子总不能喝便宜酒,面上必须做到位。 这是一种态度,也是对常鸣,或者对常东方的尊重。 第一杯倪以正提议,就是朋友相聚叙友情,无关其他。 三人一饮而尽,常鸣迫不及待问起厉元朗,做办公室主任的诀窍。 厉元朗摆弄着酒杯说:“你在水明乡党政办干的就是这种工作,换到县政府也是一样。我就送你俩字,‘放权’。” “放权?”常鸣细品着厉元朗的话。 一边的倪以正马上领悟:“元朗这话聪明,你把权力下放到其他人手里,既能调动大家工作的积极性,同时你也能轻松。抓大不抓小,小事交给别人定夺,你只管大方向,大事情你做主就可以。” “原来是这样……”常鸣明白过来,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当即干掉一杯。 三人都是老熟人,喝酒没那么多讲究和顾及,你一杯我一杯,很快将一瓶白酒喝光了。 常鸣抹了抹嘴,借着微醺的劲头说:“白酒太辣,我去拿一瓶上等的红酒,咱们换换口味。” 厉元朗劝说道:“酒楼恐怕没什么正宗红酒,都是杂牌子,喝着不如白酒。” 常鸣挺起身板,“小看人,我车里就有,是纯正的外国货,是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没孝敬我叔,我请两位哥哥先尝尝。” 说罢,摇晃着身子走出包房。 此刻,就剩下厉元朗和倪以正两人。 倪以正再次端杯,歉意道:“元朗,这杯酒我敬你。” 话都在酒里,无需多说。 倪以正这是向厉元朗道歉,来广南市没找厉元朗,他心中有愧疚。 主要是无巧不巧的还让厉元朗撞见了。 “老哥,你这是见外,咱哥俩不存在的。”一仰脖,酒干杯尽。 厉元朗对倪以正印象不坏,他沉稳老练,想事周全,借着今天场合,正好把自己心中纠结之事告诉倪以正,让他帮自己出出主意。 倪以正听完厉元朗的讲述,沉吟良久,反问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想查……”厉元朗语气坚定,表情严峻。 不等他说完,却听倪以正断然说了一句话:“不可,千万不要这样做!” 厉元朗顿时一愣,问号写在脸上。 第415章 意外早产 “元朗,你想过没有,沈书记当年分管社保局,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是有责任的。你明目张胆的去查,这不是在翻他的旧账么,他岂能善罢甘休!” 倪以正继续分析道:“你这是以卵击石,触碰到他,你的处境可是不妙。” “老哥,依你之见呢?”厉元朗又问。 “很简单,这件事你如果真想查下去,就从章昭入手,抓住他的软肋,逼他就范,将欠下的这笔钱如数交给社保局,以平息众怒。” 倪以正给厉元朗支的招数是,查可以,但是不要深究责任,这样一来,难度相对会小,造成的影响面也会降低。 这才是明智之举。 说到这里,常鸣正好进来,倪以正换了个话题,和厉元朗热聊起来。 陪着倪以正常鸣又喝了一杯红酒,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厉元朗便以还有事为由,及时离席。 很明显,倪以正和常鸣还有私事要谈,厉元朗若是没完没了的待着不走,就太没眼力见了。 晚上躺在床上,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倪以正提供的思路不是没有道理,他现在的处境真要是把沈铮得罪了,以沈铮的度量,还不使劲整他。 到时候厉元朗别说查了,可能连查的资格都没有,直接下课甚至比下课还要惨。 但放手不管,又不是他的性格。 若是直接从章昭那里下手,厉元朗对章昭不了解,不知道他的背景到底有多深。 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看来,有必要和这位章总打交道,深入了解一下了。 厉元朗初来乍到,市政府这边几乎两眼一抹黑,熟悉的人不多,该怎样接近章昭不显得唐突,需要他好好思量。 真是够烧脑的。 但是还有比这更加烧脑的事情发生。 晚上十点多钟,厉元朗好不容易才睡着,手机骤然间响起来,一阵紧似一阵。 厉元朗惊得够呛,连忙抓起来接听。 里面传来水庆章急促的说话声:“快来,小月她、她摔了一跤,正在医院抢救……” 接下来,水庆章再也说不出话,准是由于过度紧张,或者被惊吓到了。 “啊!”厉元朗忍不住惊呼一声,边起来穿衣服边安慰岳父几句。 其实他比水庆章还要着急,还要紧张。 水婷月已经怀孕七个多月,又是大龄产妇,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厉元朗顾不得晚上喝了酒,开上他的捷达王,一脚油门蹿出市政府住宅区,直接奔向省城允阳。 路上全程高速,厉元朗即便心急如焚,却没给水庆章打电话询问。 岳父岳母一定也是心焦万分,他这个时候电话催问,只会火上浇油,给老两口添烦。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升车速,争取以最短的时间赶到医院。 此时已是晚上十一点,高速上拉货的大货车非常多,小车相对较少。 厉元朗是有多年驾龄的老司机了,他左躲右闪,捷达王穿梭在大货车之间,快速杀出一条路来。 才开出来没多久,尚未驶出广南地界,远处的对侧车道传来一阵马达的轰鸣声。 看远光车灯,厉元朗凭经验判断出这是一辆大排量的轿车。 等到那辆车逐渐接近厉元朗视线之内,他仔细一瞅,竟然是辆黑色法拉利跑车。 男人喜欢车就跟女人喜欢包包一样,越是豪车越会多注意看几眼。 他眼角余光一扫,开车的是一位年纪较大的男司机,至于车里还坐着什么人,由于光线原因,他没有看清楚。 只不过是一条插曲而已。厉元朗仅仅扫了一眼,关注这辆车,显示是广南的车牌照,尾数赫然三个八。 不到两个小时,厉元朗终于将车停在东河省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 这可是全省医疗条件最好和水平最高的医院了。 厉元朗一路小跑赶到手术室门口,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全身,脑门上也挂着豆大的汗珠。 谷红岩在一位女同志的陪同下,正坐在椅子上抹着眼泪。 水庆章则倒背双手,在门口来回踱着步,双眉紧锁,脸色阴沉。 唐文晓站在一旁看着,知道老板心情非常不好,此刻凑过去无异于没事找事,还是安静的站着,随时听候老板的吩咐才是明智选择。 “爸,妈!”厉元朗喘着粗气跑过来,和岳父母打了声招呼,便询问起水婷月情况。 谷红岩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在低头抽噎。 水庆章停下脚步,叹息说:“小月还在抢救,情况不明。”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电梯口方向传来一阵繁杂的脚步声。 一个高个子年近五旬的中年男子,在一群人簇拥下徐徐走来。 他的身边跟随一名身穿警服的警官,警衔是一麦两星,二级警监。 这种警衔,应该是市公安局的局长或者副局长之类,绝不在此之下。 呼啦啦,这群人齐刷刷走到水庆章跟前,围住他。 水庆章对中年男子说:“东起,这么晚还把你折腾来了。” “书记,婷月怎么样?”叫东起的男子和水庆章握了握手,关心地问起。 “在抢救,暂时还没消息。” 随后,水庆章对厉元朗介绍道:“盛东起,市委秘书长。这是我女婿,厉元朗。” “元朗同志,你好。” 厉元朗和盛东起握了手,打过招呼。 他此时心乱如麻,眼神不时飘向手术室门口。 盛东起赶紧交代秘书,马上联系医院的领导,尽快赶过来。 水庆章身份特殊,院领导若不露面,可就太过分了。 随后盛东起问:“书记,市局的吴喜华在这,让他给你汇报一下侦查结果如何?” 水庆章连忙摆了摆手,“我现在心情很乱,稍微等一等吧。” 厉元朗感觉话不对头,电话里只说老婆摔倒,怎么还跟公安扯上关系? “爸,到底怎么回事?”厉元朗焦急问道。 没等水庆章回答,盛东起气愤道:“元朗同志你还不知道?说起来真是气人。” 今晚九点左右,水婷月忽然想吃冻柿子。 因为家里没有,谷红岩就打发伺候水婷月的保姆去超市买。 水婷月这些天一直躺在家里,都躺腻了,就说想出去溜达溜达。 反正超市就在小区对面,来回用不了多久,再说有保姆陪着,没什么可担心的。 谷红岩拗不过她,嘱咐几句注意事项,便继续看她喜欢的宫斗剧了。 买完东西,水婷月和保姆走在斑马线上时,就见一辆小车闯着红灯一路冲过来,都没有减速的迹象,直接奔向水婷月。 好在保姆反应快,一把抓住往前走的水婷月,那辆车几乎擦着水婷月的衣服快速飞驰而去,差一点撞到她。 可由于惯性作用,水婷月身体往后一栽歪,保姆没有抓住她,直接导致她摔倒在地。 当时肚子就疼的不行,惨叫声连连,都流血了。 保姆见状不妙,赶紧拨打120救护车。 很显然,那辆闯红灯的小车是罪魁祸首,碰到人不说,还肇事逃逸,罪过不轻。 市委书记女儿被车碰到,消息一出,立刻惊动了允阳市公安局长吴喜华。 他不敢怠慢,当即下令在全市范围内查找那辆肇事逃逸车辆,一有消息立刻向他汇报。 “肇事车是辆什么车?”厉元朗问向吴喜华和范忠谋。 吴喜华马上说出:“是一辆黑色法拉利跑车。” “车牌号尾数是不是三个八?”厉元朗急切的又问道。 “是,车牌号尾数的确有三个八,至于所属地,我们正在查。”这次是吴喜华做了肯定回答。 厉元朗偷偷攥起拳头,发狠地说:“不用查了,我见过这辆车……” 第416章 母子平安 吴喜华顿时一惊。 厉元朗便将在来时的路上,看到这辆车的情况详细告诉了吴喜华。 他十分肯定,这辆车隶属于广南市,他没猜错的话,车的目的地就是广南。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吴喜华马上走到一边打起手机做了安排。 正当这时,医院院长和几位医生匆忙赶来。 听闻水书记女儿进了手术室,院长不敢不重视。 按说水庆章只是允阳市委书记,管不到他们医院。 关键水庆章身兼省委常委,那就是省领导了。 这个身份大的吓人,院长岂敢怠慢,马上带着医院相关科室的医术权威过来。 见过各位领导,院长说他已经安排好地方,请领导们去那里休息等候,他这就进手术室查看,随时将情况向各位领导汇报。 厉元朗便劝说水庆章,还是去休息室等候,这里有他盯着就行。 水庆章心脏本来就不好,遇到这种糟心事着急上火,更令他心跳加速,已经含下速效救心丸。 他点了点头,在盛东起等人陪同下,走向同一楼层的休息室。 谷红岩还想留在这里,被水庆章一个眼神示意,她才极不情愿的由那位女同志搀扶着,和这些人一起离开。 原本热闹的手术室门口,只剩下厉元朗还有唐文晓以及盛东起安排留下的市委办两名工作人员。 院长已经带人进入手术室,厉元朗烦躁不安,拿出烟来看到严禁吸烟的提示,只好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吧嗒”一声,打火机的火苗在他眼前一闪,唐文晓劝说道:“想抽就抽吧,没事的。” 香烟已经凑到火苗上了,厉元朗却一口吹灭了打火机。 他不想搞特殊化,规章制度不应只有老百姓该遵守,他作为政府官员同样不能去破坏。 忍着吧,少抽一支烟又憋不死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 突然手术室的门打开,院长从里面走出来。 厉元朗快速上前,抢先问道:“院长,我妻子怎么样了?” 院长脸色凝重地说:“经过我们全力抢救,你妻子已经脱离危险,但是孩子……” “孩子怎么了?”之前,厉元朗做过各种猜测,都已经有过最坏打算。 好在妻子没事,不过听院长的意思,莫非孩子保不住了? 他的心瞬时揪紧起来,手心里全是汗,浑身忍不住微微发抖。 唐文晓适时拍着他的肩膀,以便给他减压,缓解紧张情绪。 “孩子刚刚生下,是个早产儿,不过情况不稳定,已经送到保温箱,至于何时能度过这一阶段,目前还不好说。” “呼!”厉元朗长呼一口气,这位院长说话真是大喘气,吓了他一大跳。 院长告诉完厉元朗,赶紧去休息室向水庆章做详细汇报了。 看着他的背影,唐文晓立刻提醒厉元朗:“忘记问他是男是女了?” 可不嘛,不过之前做b超的医生曾说过,这一胎是个男孩,应该没有错的。 反正现在母亲平安,胎儿降生,应该算是不坏的结果。 厉元朗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微微落了下来一些。 没多久,水婷月就被推出手术室,她面色苍白,由于出汗导致发丝粘连在脸颊边上。 她闭着双眼,护士说麻药劲还没过,正在昏睡。 水婷月属于大龄产妇,又是意外摔倒,院方为了稳妥起见,做了剖腹产手术。 当时厉元朗还未赶到,是水庆章代表家属签的字。 厉元朗马上过来,把着推车一路跟随直奔病房。 水庆章、谷红岩等一干众人也纷纷前来,看到女儿的样子,谷红岩捂着嘴眼泪禁不住又流了下来。 没人再劝她,说喜极而泣也好,说伤心也罢,是时候放开感情闸门尽情发泄了。 等安顿完一切,厉元朗守在妻子身边,紧紧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肯撒开,生怕一松开她再也醒不过来。 没人打搅他,这时候丈夫陪在身边,对于产妇来讲,是最好的安慰。 当水庆章和谷红岩得知水婷月早产下一名男婴,体重不足两公斤,正在保温箱里,便迫不及待去看了。 水庆章还问厉元朗要不要一同去,厉元朗摇了摇头,相比儿子而言,妻子才是最重要的。 水庆章理解的点了点头,看到厉元朗对女儿的痴情程度,他还是十分欣慰的。 在护士的指点下,厉元朗用温水给水婷月擦了脸和手脚,之后就是寸步不离的陪着她,一直到她苏醒过来。 “老公,咱们的儿子呢?” 这是水婷月醒来的第一句话,她始终挂念胎儿。 在她身体里待了七个多月,母子血脉相连,已经建立起非常深厚的感情。 “儿子还在保温箱里。”厉元朗轻柔说道:“爸妈已经去看过,小家伙睡得香甜,挺招人喜爱的。” 这是水庆章夫妇反馈回来的信息,还用手机拍下孩子睡觉视频,厉元朗马上放给老婆看。 不成想,水婷月看后,竟然“噗”的一声哭了起来。 “老婆,别伤心,你看咱们儿子多好,医生说他发育不错,将近四斤,等到长到五斤之后,心肺功能发育完善就可以出院了。” “我不是伤心,我是高兴的。”水婷月看着屏幕里小家伙的样子,拿着手机爱不释手,忍不住对着屏幕亲了一口,破涕为笑,“臭小子,妈妈为了你遭了不少罪,等你好了之后,我非得打你的小屁股不可。” 提到遭罪一事,难免忘不掉撞她的那辆车和那个挨千刀的司机。 吴喜华早就离开,按照厉元朗提供的线索部署去了,目前还没有消息。 水庆章和谷红岩见到女儿平安脱险,小孙儿还算稳定,在厉元朗的百般劝说下,这才同意回去。 毕竟年龄都不小了,熬夜会对他们身体造成很大影响。 不像厉元朗血气方刚,熬一宿只是有点困而已,补上一觉又会生龙活虎起来。 眼瞅着东方鱼肚发白,天渐渐亮了。 厉元朗却毫无困意,陪着水婷月说着话,她的心情好多了。 不到六点钟,谷红岩带着保姆赶来,她特意煮了小米粥,用红糖拌上,里面卧了四个荷包蛋。 这是产妇餐,为的是恢复身体。 厉元朗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吃,还像哄小孩似的,逗着老婆,就是要让她开心,这样对身体有好处。 谷红岩看了一眼,便急匆匆的去瞅小家伙了。 隔辈亲是真的亲,这才几个小时没见,谷红岩抓心挠肝的,回去都没怎么睡觉,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小宝宝的影子。 水庆章何尝不是这样,只是他还要上班,再加上昨晚又惊又累的,心脏有些不舒服,吃过药之后需要安静休养。 否则,他也会和谷红岩一起赶到医院,哪怕远远的看上一眼这就足够了。 即便这样,谷红岩走的时候,水庆章还叮嘱谷红岩给他拍摄视频,回来后放给他看。 谷红岩去了很久才回来,把小家伙视频给女儿放了一遍,这工夫,她给厉元朗放了假,让他回去洗澡睡一会儿,这里有她和保姆照顾就行。 厉元朗本不打算走,水婷月都说他身上有汗味和烟味,熏得她直反胃,催促他快回去换身新衣服,睡足了觉再来替换。 今晚上还要厉元朗值班呢,他可是主力,不能有半点闪失。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按照老婆要求,只是他走之前,特意去看了在保温箱里的儿子。 这是他三十四年以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骨肉,初为人父的他,兴奋劲难以言表。 小家伙安静的睡着,小脸蛋粉嘟嘟的尤其招人喜爱。 看眉眼继承了水婷月大部分基因,只有鼻子和嘴巴像自己。 都说儿子像妈,女儿随爸,看来这话一点不假。 在保温箱那里观看小家伙很久,厉元朗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当他回到岳父家后,正赶上吴喜华在向水庆章汇报那辆肇事车的情况,认真听起来。 第417章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在吴喜华汇报时,由于涉及到妻子,厉元朗便搬了把椅子坐过来听着。 据吴喜华说,法拉利的车主名叫冷天薇,今年三十六岁,广南市人。 她有个独生儿子冷寒,刚满十八,辍学后在社会游荡。 冷天薇经营一家美容美体中心,生意不错,要不然也不能买得起几百万一辆的法拉利跑车。 “这么说来,撞倒小月的是冷天薇了?”水庆章凝眉问道。 吴喜华摇了摇头,说:“有足够证据显示,那天晚上冷天薇一直在广南,没来过允阳。” “开车的另有其人。”厉元朗徐徐说:“是一个年纪很大的男人。”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凭借良好的记忆力,厉元朗还能够回想起那个男人的大致模样。 “你看一看是不是这个人?”吴喜华递过来一张照片给厉元朗。 那是个粗眉大眼的男子,厉元朗不能完全确定,不过一打眼看,觉得非常像。 “他是冷天薇的司机老夏。”吴喜华指着照片说:“我们在撞倒婷月的地方以及附近几个路口捕捉到的摄像头辨认,开车的不是老夏,而是冷天薇的儿子冷寒。” 厉元朗恍然大悟:“应该是冷寒撞了婷月,后来换成老夏开的车?” 水庆章的脸色始终很冷,直接问吴喜华:“抓住冷寒没有?” 吴喜华摇了摇头:“冷寒和冷天薇都不见了,手机打不通,家里和学校都找遍了,暂时没有消息。” “难道说他们躲起来或者跑了?” 厉元朗担心,如果对方知道了老婆家的身份,肯定会出此下策跑路的。 “我已经安排警力布下天罗地网,全力通缉他们,他们跑不掉的。”吴喜华非常笃定的下了决心。 水庆章严肃的说:“小小年纪驾车闯红灯不说,还肇事逃逸。多亏小月命大,否则后果难以设想。这种害群之马绝绝不可饶恕!” 说完话,他攥起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沙发扶手,眼神里充满怒气腾腾。 都到这个份上了,本以为冷天薇母子一定会销声匿迹一段时间,万不成想,就在厉元朗冲澡的过程中,竟然接到谷红岩的电话。 告诉他,医院来了一对女人,承认就是她儿子撞倒了水婷月,还大言不惭提出私了。 不用猜,肯定就是冷天薇。 “妈,你千万不要暴露咱们身份,要稳住她,我这就赶过去。” 厉元朗澡也不洗了,囫囵穿好衣服,离开家前,把情况告诉了水庆章。 他闻听后却嘲冷一笑,“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祸,她竟然还敢送上门来。你去吧,你知道该怎样做。” 如果今天能够重来的话,相信冷天薇会对自己的错误判断做出另一种选择。 她这个儿子还真不让人省心,从小娇生惯养,十分溺爱。 长大了,飞扬跋扈,放荡不羁,没少闯祸。 这不,昨晚把冷天薇送他的十八岁生日礼物,价值三百多万的法拉利gtc4开出去兜风。 车里不仅有他,还有两个狐朋狗友。 广南的娱乐场所,冷寒早就玩腻了,三个人一商量,干脆去允阳耍一耍。 结果仨人在夜总会喝了个昏天黑地,出来时互相搀扶着还一个劲儿摔跟头。 冷寒看谁都是俩脑袋,天旋地转的,知道不能开车,就给司机老夏打了电话,让他开车把他们送回去。 刚好老夏正在允阳办事,答应这就打车去找冷寒。 和其他大城市一样,允阳一到晚上堵车严重,老夏一时半会儿难以赶来。 冷寒等的着急,心想干脆开一段路迎一迎,争取早点和老夏碰上头。 不听同伴的劝阻,他执意开上法拉利上了路。 酒醉的人更容易兴奋。再说这种大排量的跑车,给上油门,发动机那种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给人以极大的自豪和炫耀感,想不开快都难。 于是乎,在酒精和膨胀心态双重驱使下,法拉利一路狂飙。 遇到红灯都来不及刹车,干脆闯过去。 其中一个同伴看到水婷月倒地,马上提醒冷寒,“冷哥,咱们好像撞倒了人?” 冷寒透过后视镜,发现有人倒在地上翻滚,酒顿时吓醒了一半。 怎么说撞到人,而且他还喝了酒,这可是大事。 把车停在一个较远的胡同里,冷寒第一时间给他妈妈打去电话求助。 冷天薇先问人撞的厉不厉害。 冷寒告诉她,好像只是刮倒了,人没大事,还活着。 “这就好办了。”冷天薇长出一口气,吩咐冷寒原地等着,让老夏把车开回来,至于以后的事情,她来解决。 不就是赔几个钱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 为了给儿子压惊,冷天薇带他去广南市郊的一处温泉,好好享受一番。 因为那里信号不好,这才有吴喜华打手机不通的情况发生。 一觉醒来,冷天薇打听到水婷月只是轻微受伤导致孩子早产,关键是母子平安无事。 也活该她倒霉,她并没有深入了解水婷月的身份,冷天薇误以为水婷月就是普通家庭,所以才敢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医院。 一见到谷红岩水婷月母女,颐指气使的抱起胳膊,居高临下的语气说:“说别的都是浪费时间,你们开个价吧,多少钱我掏。” 谷红岩本来就不是好相与的,一看冷天薇这态度,立马来了火气。 “你们家撞了我女儿,却连个道歉的话都不说一句,上来就提钱,告诉你,我们家不缺钱。一定要把你儿子送去法办,没有商量!” 水婷月也很生气,非常支持妈妈的做法,跟着说道:“对,我妈说的没错,要让你儿子吃官司,不然我出不了这口气。” 对于母女的这种态度,冷天薇见惯不怪。 她给儿子擦屁股不是一次两次了,知道大多数人家开口闭口都把法律挂在嘴边。 可真正看到钱的那一刻,全都服软。 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自嘲的微微一笑,“现在是金钱至上的社会,道歉的话能值几个钱?说那些还不如钱实惠。这样吧,我给你们五十万,不够的话咱们再商量。” 说话间,冷天薇掏出支票本,作势要填数字的样子。 其实她也在观察谷红岩和水婷月的反应,以此决定要不要追加。 她已经看到,水婷月住的就是普通病房单人间。谷红岩穿的朴素,不是什么大名牌,想必五十万应该能够把她们吓到了。 可她失算了。 水庆章没有搞特殊化,拒绝院长要把水婷月安排在高干病房的提议,住的只是普通病房单人间。 而且谷红岩毕竟是体制中人,穿戴打扮尽量保持低调不张扬,怕引来麻烦。 “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我们不稀罕!”谷红岩气哼哼的站在冷天薇面前,怒目而视。 “嫌少是不是,我可以再加的。”冷天薇把价码提高到八十万。 欻欻写完一串数字,把支票往谷红岩眼前一亮,“这回满意了吧,八十万可够你们家用一辈子的了。” 谷红岩一把打掉冷天薇手中支票,气得浑身有些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恶狠狠道:“收回你的破钱!你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水家是干什么的,我非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冷天薇立时冷笑道:“还真够有骨气的,这年头还有跟钱过不去的。好啊,我倒是想要听一听,你们家是干什么的,是乡里干部还是县里的。” 她狂妄,有狂妄的资本。一个乡里或者县里的干部,在她眼里还真不够看的。 冷天薇的讥讽更令谷红岩怒不可遏,正要借机说出真相之际,忽听门口有人冷声回应:“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儿子已经涉嫌犯法了,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 第418章 起名风波 没错,说这句话的正是刚刚赶到的厉元朗。 他深怕谷红岩过早暴露水庆章的身份,把冷天薇吓怕逃走,那可就不好办了。 得知厉元朗是水婷月的老公之后,冷天薇上下观察厉元朗几眼。 看他穿戴不算出彩,心里立刻轻松了。 索性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说道:“经官也没问题,我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在广南有几个朋友,市政府的范市长和史秘书长都和我有些交情,就是你们允阳我也有认识的人,不怕你们去告。” 她说的范市长,应该是广南市常务副市长范仲谋,史秘书长铁定是史明无疑了。 随即,冷天薇那双勾人的凤眼一凛,冷冰冰说:“那样的话,你们官司非但打不赢,恐怕一分钱也捞不到。到底告与不告,我希望你们好好掂量掂量。” 别看冷天薇比厉元朗大两岁,由于皮肤保持的好,再加上原有的底子,这个女人还是有些风韵的。 想必年轻时,一定是个勾人的祸精。 厉元朗不为所动,沉声道:“不管你的朋友是谁,就是天王老子也得遵守法律。你儿子是在夜总会喝醉了酒,涉嫌酒驾。撞人之后逃逸,罪上加罪,逃脱不了法律制裁,这个状,我们一定要告到底。” “你有钱就很了不起么,有钱也要遵法守法,不允许践踏法律。别说八十万,就是八百万八千万八个亿,在法律面前,不值一分!” 厉元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以及他凝眉威严的气势,真把冷天薇震撼到了。 为儿子平息过那么多事,有的甚至比这次还严重,都没见有一个家属是这种态度的。 她有些慌了,儿子所犯的罪行她清楚,若要认真起来,恐怕要在里面啃几年窝头了。 她故作镇定,站起来嘴不饶人的说道:“好哇,我倒要看看,是你们能力大还是我的能力大,咱们走着瞧。” 风风火火着急忙慌的就往外走,刚到病房门口想起什么似的,麻溜回身捡起地上的支票揣进爱马仕坤包里,扭动活滑腰肢快速消失。 “厉元朗,就这么放她走了!”谷红岩余怒未消,看样子就要追出去拦住冷天薇。 还没弄出个结果就放走她,谷红岩岂能善罢甘休。 厉元朗则胸有成竹的笑声安慰:“妈,她跑不了的。” 短短几个字,便预示到冷天薇的下场。 她下了电梯,边走边打电话给一个对她十分重要的男人。 她预感到水婷月一家人十分难缠,百八十万估计解决不了问题,想要这个男人帮她出主意。 可是这个电话才讲了一半,就见面前犹如神兵天降,赫然出现几个穿警服的男女。 其中一人伸手拦住她,冷冷说道:“冷天薇,我们是允阳市刑警队,有事需要向你了解,请你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说话间,已经有两名女警一左一右站在冷天薇身边,看样子她是别无选择了。 “警察同志,因为什么抓我?”手机还未挂掉,她之所以大声,实际上是在向电话那一头的男子传递消息。 这时候,身边左侧的女警一把夺过她的手机,关掉后揣进兜里,不等冷天薇作反应,俩人搀着她直奔门口停着的警车。 把她塞进去之后,警车响着警笛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厉元朗搂着妻子,谷红岩倒背双手,齐齐站在楼上窗前,将这一切全部纳入眼底,同时心里也都松了一口气。 冷天薇被带走,她儿子就跑不了。 相信,凭借水庆章的地位和身份,肯定会给他们全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今天一大早,厉元朗就给穆启智打电话请了长假。 穆启智答应的倒是痛快,必定人家媳妇生孩子,还是遇到突发状况的早产,这个假不批就太不近人情了。 反正厉元朗就负责信访这一块,经过他的初步打磨,信访局重新走上正规,需要他操心的地方不多。 现在和西吴县纪委书记比起来,厉元朗的工作量真是轻松不少。 这段时间,他每天做的就是陪老婆,期间再去看看儿子。 把以前亏欠老婆孩子的陪伴,全部补齐回来了。 吴喜华雷厉风行,通过对冷天薇接二连三的轮番式审问,她实在扛不住,终于交代了冷寒的藏身之所。 冷寒顺利归案,警方又马不停蹄的审讯,他本来才十八岁,哪见过这样阵式,当时就吓尿了裤子。 竹筒倒豆子的痛快交代,连以前**的事情都交代个清清楚楚。 警方毫不费力拿到证据,以最快程序结案,并将冷寒移交检察院。 下一步,只等检察院审核完毕,就对冷寒提起公诉,最终的结果,就是等待法院开庭审判了。 冷寒酒驾肇事逃逸,证据确凿,根据刑法规定,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有了这个污点,他这辈子算是彻底完蛋了。 水婷月在医院恢复很好,不到一个星期就能下地行走,再有个几天便可以出院了。 而小家伙同样茁壮成长,几乎一天一个样。 每天观察他,看着他,就成为厉元朗夫妇和水庆章谷红岩的必做之事。 一家人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是最开心也是最快乐的。 不过有件事,倒是引起较大的分歧。 那就是给小家伙起名字。 水庆章翻遍书籍,又反复琢磨,终于想到一个名字。 厉玄生。 他解释说,小家伙是意外出生,非常危险,所以才起了“玄生”二字。 水婷月不同意,我儿子叫什么不好,非得叫玄生,听着就晦气。 起名字行,怎么也得起一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 厉元朗他家没有家谱,这一辈随便起名字,叫什么他都没意见。 本来嘛,老婆孩子长期由岳父岳母照料,有功劳也有苦劳,起名字这种事直接放权给他们,算是给老人家的一种安慰和补偿。 就在水庆章和水婷月父女为孩子名字争论不休之时,谷红岩却提出一个非常意外的想法。 她说:“我的意思是,孩子不姓厉。” 什么! 惊讶之情不仅是厉元朗,水庆章和水婷月都瞪大了眼睛。 自古孩子随父姓,也有个别随母姓的。 当时水婷月就问:“妈,你是说让我儿子随我的姓,姓水是吗?” “也不是。”谷红岩故意卖了关子,难得一见她竟然笑眯眯的,看得谁都不习惯。 这笑容透着算计,准没好事。 “不随父姓不随母姓,孩子随谁的姓?”猛然间,水庆章有种不好的预感,惊讶的问:“不会是随你的姓,姓谷吧?” “还是你了解我,是的,孩子就姓谷,名字我都想好了,叫谷雨。”直到这时,谷红岩才恢复之前的霸道性格,而且给人感觉是,没得商量。 同时她还解释了“雨”字的寓意。 “雨”代表了宣泄,代表了诗意,也代表了无限的思绪。 谷雨这个名字,是二十四个节气里,春季最后一个节气。 说明夏季即将到来,预示美好和温暖。 而且,谷子在雨中滋润,生长更加旺盛,茁壮。 怎么说,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关于这个名字有什么寓意,厉元朗不关心。 他关心的是,孩子为什么姓谷。 孩子随老婆的“水”姓他能接受,毕竟水婷月怀胎七个月,突遭车祸孩子差点胎死腹中。 在这件事上,水婷月付出的比他大很多,作为对老婆的歉意,孩子姓水无可厚非。 但是却没听过孩子姓外婆的姓氏的情况,这要是传出来,别人还不以为厉元朗有多窝囊,多没地位,他这张脸该往哪里搁,准让人笑掉大牙不可。 同理,水庆章水婷月父女也很抵触,尤其水庆章,觉得这样做太过分,厉元朗怎么肯答应。 不过,当谷红岩说出原因后,三个人都沉默了。 第419章 儿子不姓厉,姓谷 谷红岩说道:“我爸今年已经九十高龄了,还没见过谷家第五代人。” 谷家第四代仅有四个人。 谷政川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谷闯,小儿子谷翰。 谷政纲有个独生女儿,影视演员谷柳烟。 剩下的就是水婷月了。 谷家那三个姓谷的孙子孙女,年岁都不小了,却没一个结婚的,也都没有孩子。 相反的,排名最小的月丫头,竟然先于他们成家,现在又有了孩子,关键还是男孩。 谷中原必定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人,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根深蒂固。 谷红岩原来也没有孩子姓谷的念头,是她和老爸通电话报喜的时候,无意中听到谷中原叹气,说自己有生之年恐怕见不到姓谷的第五代人了,不免有些遗憾。 五世同堂,那将多么令人开心令人自豪的。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谷红岩当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随了老爷子的心愿,让孩子一定姓谷。 她还说:“如果我爸爸喜欢谷雨,谷家的资源将来势必会向他倾斜。不管从商还是从政,对小谷雨的前程只有好处绝没坏处。” 她的这番话,顿时让在场的其他三人沉默不语了。 尤其是厉元朗。 谷红岩说的没错,一旦得到谷中原的认可,谷雨就会被纳入谷家第五代的培养对象。 谷家所有资源定会向儿子倾斜,也会给他谋划出一个美好未来。 相比较普通人,他会少奋斗许多年,前程似锦非常辉煌。 要是姓厉或者姓水,只能享受到岳父岳母的照拂,而缺少谷家这可参天大树的庇佑。 为了儿子,厉元朗不说话了。 沉默就是默许。 厉元朗没有反对,水庆章父女更没有反对的理由。 可怜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好呢? 再者,无论孩子姓什么,都是自己的血脉,厉元朗这么一想,也就彻底释然了。 看到三个人都没有提出异议,谷红岩当即拍板决定,小家伙以后就姓谷,叫谷雨这个名字,定了。 于是她迫不及待的去楼上卧室,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通知老爸,因为老爷子此时正在家里焦急等待着…… 谷雨,谷雨! 这个名字,厉元朗感到耳熟。 他忽然想起在西吴县遇见的那位智乾大师,曾经送给厉元朗四句话,犹在耳畔。 其中第二句是“金穗连雨**中。” 金穗不正是代表谷子吗? 金穗连雨莫不是“谷雨”的意思? **是水,这么说来,第二句话说的就是水家,还有谷雨的名字。 一这么联想,厉元朗恍然大悟,这位智乾大师还真有两下子,能够算出来以后事,绝对有真本事。 他又反复推算第一句,“碧草寒天一飞冲”到底是什么注解。 碧草就是草字头,寒天不正是“韩”的同音字么。 一飞冲,是不是指要飞去呢? 如果第二句说的是水家和谷雨,显然第一句指的就是前妻韩茵。 想起韩茵,她现在还好吗? 厉元朗翻来覆去,注定又是一个难眠之夜了。 一晃半个月过去,小谷雨已经长到五斤一两,各方面指标完全正常,达到出院标准。 一家人欢快的把谷雨从保温箱里抱出来。 水婷月第一个,然后是厉元朗。 看着小家伙粉嘟嘟的小脸蛋,厉元朗恨不得掐上一把。 以前没有当爸爸的感觉,直到现在,他才真正体会做父母的味道。 可他还没有稀罕够呢,就看到一旁的水庆章急得直搓手。 想不到这位省委领导,堂堂省会的市委书记,这会子竟然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心性,厉元朗忍不住暗笑。 麻溜的交给水庆章。 谁知,水庆章刚要接过来,却被谷红岩毫不客气的一把抢夺过去。 直气得水庆章横眉冷对,一个劲的吵着谷红岩,说她不讲道理,商量好由他先抱,谷红岩却临时反悔,霸道抢去,说话不算话。 弄得一旁的水婷月一个劲儿的提醒,“妈,爸,你们轻着点,可别弄疼了小谷雨,他还小呢。” “废话,我是他亲姥姥,还能伤害他不成。告诉你,伺候孩子我比你有经验,你不也是我伺候大的么。” 谷红岩白了女儿一眼,可是一见小谷雨,眼睛马上眯成一条缝,满满的慈爱。 水庆章伸长脖子在边上眼巴巴望着,还向厉元朗抱怨道:“看见没,咱们家我的地位是最低的,抱孩子我都排在最后一个。” 惹得大家全都笑了。 从小谷雨一进家门开始,厉元朗便彻底感受到,谁在这个家的地位最高。 就是这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老婆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粘着他了,把全部心思都用在谷雨身上,看他厉元朗一眼都显得多余。 岳父岳母更不用说,一有时间就围在小谷雨的婴儿车旁边,始终看不够的看,就连吃饭都着急忙慌对付一口,回来继续看。 厉元朗一寻思在家待的也够长,是时候回去上班销假了。 而且他还有个想法,要把生儿子的事情告诉老爸。 虽然之前他曾经打过电话,可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况且老爸这种病情,要见面连比划带讲的,他才能够明白。 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厉元朗先开车回了一趟甘平县。 几个月没来,甘平县又变化不小。 街道变宽了,路变平坦了,高楼大厦起了好几栋。 街上不像以前脏乱无章,井然有序。 关键是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高采烈,即使是在寒风习习的冬日。 这次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偷偷去了老爸所在的养老院。 老爸状态还算不错,脸色红红的,精神头不错。 当厉元朗把小谷雨的照片和视频一一放给老爸厉以昭看了之后。 他兴奋的手直比划,在旁边工作人员解释下,厉元朗才明白,老爸是问小家伙的名字起了没有。 厉元朗一阵犯难,如实禀告的话,老爸准不同意。 怎么回事,我们老厉家生的孩子,凭什么姓谷。 欺负老厉家没人咋地。 厉元朗为了让老爸高兴,只好违心撒了谎,还让老爸给孙子起个名字。 厉以昭却直摇头,手语的意思是起名字是件大事,让厉元朗和他媳妇起就好,叫什么名字他都没意见。 看到老爸的豁达,厉元朗心存愧疚。 他这段时间很忙,见老爸的次数屈指可数,觉得作为儿子没有很好的尽孝。 他决定,今晚不走了,住在甘平县以便能多陪一陪老爸。 反正在甘平县,他有的是地方可住。 这里有他的家,他父亲的家,还有韩茵走后留下的那处房子。 无论将来他去了哪里,这三处房子他都不会卖掉。 因为甘平是他的根,他生在这里,长在这里,这里有他的回忆和过往,他永远忘不了。 中午陪着老爸吃过午饭,伺候他睡午觉。 之后,厉元朗回到自己那个冷清的家。 由于长时间没人居住,屋子里散发出一阵发霉的味道。 到处蒙了一层厚厚的灰烬,厉元朗脱掉外衣,打开窗户通风,撸胳膊挽袖子,该擦的地方全都擦一遍,能洗的也都用洗衣机轱辘起来。 忙乎了好几个小时,终于让家里焕然一新。 等他想着安静坐下来抽一支烟,这时手机响起,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接听起来,里面是个略感熟悉的声音,“是厉副秘书长吗?我是史明。” “哦,我是厉元朗,是史副秘书长,有什么吩咐?”厉元朗客气道。 史明忙说:“厉副秘书长真会说笑,我哪能吩咐你。你还在省城的家里?” 厉元朗如实回答:“没有,我刚到甘平县看我父亲,明天就准备回广南销假。” “是这样啊……”史明略作踌躇道:“不知厉副秘书长可否赏光,晚上来广南坐一坐,我想请你老弟喝一杯薄酒,庆祝你喜得贵子。” 他都这么说了,厉元朗拒绝的话,以后见面会十分尴尬,对自己在市政府也没有利好。 当即应承下来,约定晚上六点,在富丽堂皇大酒店百花厅见面。 挂断电话,厉元朗心存疑惑,史明见他,所为何事? 第420章 初会章昭 富丽堂皇是一座标准的五星级酒店。 厉元朗没少来,对这里算是熟门熟路。 在服务生的领引下,厉元朗推开百花厅的门。 只见史明正和一个中年男子交头接耳,抽烟热聊着。 厉元朗一出现,史明站起身来,男子掐灭了香烟,同时也将身躯离开座椅,还煞有介事的拽了拽西服衣襟。 厉元朗注意到,男子看上去五十岁左右,头发三七开,梳得油光锃亮。 戴了一副无框切片眼镜,金光闪闪,很有气度。 不是政府官员,就是一个成功商人。 史明笑呵呵的对厉元朗打起招呼,“元朗老弟还真守时,不到六点就到了。” 厉元朗和他握了握手,打气哈哈,“史老哥比我来的还早,守时的应该是你不是我。” “哈哈哈。”史明指了指厉元朗,笑说:“你这张嘴呀,实属厉害,我是说不过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认识。” 看史明和厉元朗的这股热乎劲,不明真相的还以为二人是老相识,实际上这才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熟悉谈不上,比陌生好点不多。 厉元朗早就猜到,史明无故请他吃饭,绝不只能是他们两个人。 因为他们的关系还没有近到,能够私下来往交流的地步。 所以赫然出现的这个男子,厉元朗一点也不意外。 “厉元朗,副秘书长,我的同事。” 史明向那个男子介绍完,又把男子告诉厉元朗认识。 “章昭,尚品房地产公司董事长兼总经理。” 章昭! 厉元朗大为惊讶。 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章昭,他竟然在这种场合见面了。 章昭不是开了家钢铁公司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为房地产老板? 还有不解的是,章昭无缘无故出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水? 他拭目以待。 当然了,厉元朗只是短暂的惊讶,表情马上恢复原态。 章昭个头不算高,大约一米七多一点,和厉元朗站在一处,需要扬起脸来看他。 “章老板,你好。”该有的礼数厉元朗还是要做到。 尽管他对章昭的印象不是很好。 “厉秘书长,久闻大名,你好你好。”章昭一开口,便露出带有南方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很不习惯。 厉元朗连忙摆手,“章老板,我要纠正你一下,我不是秘书长,我们秘书长姓穆,我是副秘书长。你这样叫,容易引起误会。” 章昭没想到这人这么较真。 他长期和各种官员打交道,熟识官场上一些常识。 比如在私下场合,叫副职官员不要带“副”字。 谁不喜欢做正职? 叫出别人副职,听上去有轻视之嫌,刺耳不好听。 却不成想,这个姓厉的反其道而行之,偏偏不吃这一套。 厉元朗还真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找章昭的毛病。 毕竟他和史明不熟,万一他应承下来,这事传到穆启智耳朵里,指不定引起什么事端出来。 小心谨慎,低调不张扬,这是厉元朗的座右铭,也是他在新环境生存的基本原则。 章昭是个老油条,对于厉元朗的纠错一笑而过,还不忘夸赞厉元朗是个有定位的好干部,值得他学习云云。 史明则哈哈打起圆场,向厉元朗解释说:“章总久仰元朗老弟的大名,早就想有机会结识。我把章总叫来,希望老弟你莫要怪罪。” “哪里的话,我也听说过章总其名,你的益宏钢铁公司更是如雷贯耳,不少工人现在对你还是念念不忘。” 厉元朗一语双关,听得章昭脸上表情极不自然,相当尴尬。 这话是在夸他还是贬损他? 他搞不清楚。 却对这位年纪不大的厉副秘书长有了重新审视。 三人分宾主落座,说了一会儿话,全是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 很快,包房门打开,进来一溜穿着大红衣服的服务员,端上来美酒佳肴。 大圆桌子上,瞬间摆满十几个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酒水有茅台、五粮液这种高档白酒,还有拉菲威士忌有名的洋酒。 看得出来,虽说史明在电话里说他请客,实则今晚主人是章昭,买单的也是他。 准是章昭想要见厉元朗,托史明引荐。 不过厉元朗非常好奇,自己和章昭没什么交集。如果有的话,也就是他要暗查章昭拖欠工人社保钱的事情。 关键这事他还没有启动,难道说章昭有未卜先知的能耐,发觉这一点要提前和他搞关系疏通? 管他呢,既来之则安之,先探听章昭虚实再说。 “厉副秘书长,您是喝白酒还是洋酒?”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问史明,“我无所谓,老哥,你喜欢喝什么?” 史明也不谦让,对章昭说:“各随其便吧,喜欢喝什么自己选。”他指了指茅台,“我还是喝惯咱们自己酿的酒,就是它了。” 厉元朗微微一乐,“好,我陪史哥喝白酒,咱俩一人一瓶咋样?” “千万别。”史明吓得赶紧举手投降,“我的酒量哪能跟你老弟相比,我就是半斤的量,咱们两个一瓶还差不多。” 喝酒人就是这样,能说喝半斤的,最起码八两打底,谁都会往少了说。 真要是有人往多说,肯定是喝醉了。 章昭是南方人,喝不惯烈性白酒,他选择的是拉菲。 当服务员将酒装进醒酒器里,摆放在每人跟前后,章昭摆手示意打发走她们。 偌大的包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人了。 章昭倒上红酒,起身提议第一杯酒就是相识酒,很高兴认识厉副秘书长。 开场白说完,三人分别喝了一口。 剩下时间,除了喝酒就是闲聊侃大山,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章昭今晚要见厉元朗的真实目的,他一个字没提。 厉元朗心知肚明,章昭正在找理由或者机会。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史明喝下四两白酒,略微摇晃着站起身,说要去方便。 很显然,他这是找借口离开。 百花厅本身就有洗手间,他去外面明显躲出去,给厉元朗和章昭创造独处的空间。 果不其然,当史明离开后,章昭站起身来,举杯对厉元朗说:“厉副秘书长,我敬你一杯。” 厉元朗稳稳坐着,没有动地方更没有端杯,而是看着章昭问:“章老板,这杯酒是什么名头?你不说清楚,我可不好喝下去。” “这个嘛……”章昭略作犹豫,他是在想该如何开口。 厉元朗静静等着,心里早就做好盘算和应对之策。 估计就是拖欠工人社保费的事情,章昭准是希望厉元朗不要插手此事。 迟疑良久,章昭深呼吸一口,徐徐道来。 “关于冷寒碰倒你太太的事,我想……我希望你,能给个方便之门,不要再追究下去,放孩子一条生路。” 章昭一出此言,厉元朗大为吃惊! 思来想去,怎么也不会想到章昭竟然是为了这事? “章老板,你什么意思?” “这个……这个,是这样子的。”章昭无奈的直摇头,“冷寒现在已经被移交省城检察院,马上就会起诉。我知道,这孩子从小疏于管教,整个事情都是他的错,并对给你太太造成的伤害深感抱歉,对不起!” 说毕,章昭向厉元朗深深鞠一躬,足足将近九十度,做给厉元朗看他的诚意十足。 厉元朗赶忙抬手示意章昭,“章老板,我可不敢当。” “唉!”章昭长长叹口气,“我真心实意的请厉副秘书长能够大人有大量,放过冷寒。你放心,只有你高抬贵手,我会给答应你的任何条件,只要我章昭能够做到,我绝不反悔。我们可以请律师公证,这一点我章昭用人格担保。” 厉元朗很是吃惊,章昭干嘛屈尊为冷寒说话,他们之间还有什么特殊关系不成? 可当他提出疑问之后,章昭的一席话让厉元朗很是意外。 第421章 说客 “冷寒是我的亲生儿子,不过是私生子。” 怪不得,冷寒姓冷不姓章呢。 厉元朗终于明白,章昭肯答应任何条件为代价,来换取冷寒的自由身,他这么做的真实原因了。 章昭继续说道:“天薇十八岁就跟了我,为我生下儿子。唉,可是由于其他原因,我不能认下这孩子,更不能给他父爱,这才让他从小缺少父亲管教,长大了胡作非为,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我有责任。” “厉副秘书长,您也是做父亲的,了解做父母对孩子的一片苦心。所以我恳求您大人大量,绕过冷寒这次的冒犯,同意私下和解。一旦法庭量刑时,您和您全家的态度,对冷寒至关重要,谢谢了。” 再一次的,章昭放低身段,向厉元朗深深底下曾经高昂的头颅,久久没有起身。 厉元朗过来搀起他,说道:“章老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法不容情,错了就是错了。如果这一次放过冷寒,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不会记住自己犯下的罪行。对不住,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相信即使我答应了,我的家人也不会同意。多谢你的款待,我还有事,告辞。” 话音一落,厉元朗毫不犹豫的一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包房。 正好撞见在走廊抽烟的史明,朝他点头致意后,直接离开。 史明掐灭烟头,走进来看着呆愣愣的章昭,便问:“谈的不愉快?” “他没答应。”章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表情沮丧,愁眉不展。 那天他和冷天薇正在通话时,知道冷天薇被允阳市公安局刑警队带走,章昭预感到事情不妙。 他马上探听消息,得知对方是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水庆章的女儿,气愤的把手机都摔碎了。 冷天薇这个蠢女人,光长一副好皮囊有个屁用! 不打听清楚自己送上门,得罪了省委领导,这下可是闯了大祸。 当即派人先把儿子冷寒藏起来,而且平生第一次打了冷寒一个大耳光! 你撞谁不好,偏偏撞到省委领导的女儿,这不是自己找死么! 生气归生气,管还是要管的。 章昭动用自己在东河省乃至广南市所有关系,希望得到水庆章的谅解,放儿子一马。 但是,从各方回馈来的消息,却让他失望无比。 水庆章态度坚决,公事公办,一点面子不给。 章昭急得抓耳挠腮,这些日子茶不思饭不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可他没办法,他再有钱,在权力面前,金钱不值一提。 怎么办? 思来想去,经人指点,他才想到走厉元朗这一条路。 拜托史明联系厉元朗,把他请到酒桌上,诚恳道歉不说,还提出答应任何条件,只求厉元朗不计儿子年少不懂事,能够私下解决。 只要厉元朗同意,其余的就好操作了。 万万想不到,厉元朗和水庆章一个态度,没得商量。 章昭真是欲哭无泪,冷寒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奋斗的动力。 一旦儿子进去,哪怕只判三年两载,这个污点将伴随他一生,这辈子都抹不掉。 他才十八岁,人生最好的年华。 何况章昭腰缠万贯富可敌国,这么一个不差钱的人,竟然连儿子都不能保护住,传出去对他有多大的负面影响。 他从小就没有陪伴儿子,在儿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无能为力,这顶不负责任的大帽子,将会对他造成怎样的负担和压力。 章昭越想越沮丧,越想越悲观,抓起桌上的酒杯,咕咚咚将一大杯红酒喝干。 这还不算,当他伸手要拿起五粮液的酒瓶给自己灌醉之时,史明却一把按住,恨铁不成钢的数落道:“你这是干什么,小寒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就这么自暴自弃,太让我失望了。” 章昭瞪着猩红的醉眼苦笑道:“能有什么办法,该想的我都想遍了,谁能说服水庆章,说服厉元朗!” 史明托着下巴沉吟道:“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估计他准行。” “谁啊?” 史明趴在章昭耳边,悄悄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章昭的眼神顿时变得精亮起来,惊诧说:“真要是这样,也只有他才有这个能力了……” 厉元朗上班后的第二天,接到方玉坤的电话,让他去一趟。 他还奇怪呢,昨天刚给方玉坤汇报完信访局这段时间的工作情况,方玉坤找他还有什么事? 和以往一样,方玉坤见到厉元朗依然很客气,甚至客气的有些过了头。 给厉元朗敬烟,还非要给厉元朗亲自点上。 厉元朗哪里肯接受,连忙摆手说:“方市长,我先不抽,这几天嗓子不舒服,少抽点好。” 方玉坤不怎么吸烟,点头回应说:“少抽好,烟这玩意抽多了对身体没好处。” 说完***,方玉坤在沙发里正了正身子,说:“婷月的事情我听说了,非常气愤。你说一个小毛孩子竟然酒驾撞人,还肇事逃逸,这事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原谅的。” 果不其然,厉元朗感觉方玉坤找他一定准有别的事情,万不成想,竟然提到冷寒这件事上来。 “不过嘛……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冷寒岁数还小,他固然犯了法,抓他判他都是应该应分的。可咱们也要为他考虑一下,他今后的路还长,身上背着坐牢的污点,这辈子都受影响。元朗,是不是可以给他个机会……” 厉元朗很是奇怪,方玉坤竟然为冷寒当说客,貌似他和章昭也有联系? 他不好当面回绝,只是表态自己会认真思考的。 一个方玉坤不算,在市政府走廊里遇见穆启智的时候,他旁敲侧击也提到类似想法,只不过不是那么强烈,随口一说,感觉更像是为了完成任务,敷衍了事。 接下来,常务副市长范仲谋直接把厉元朗叫过去,一支烟的工夫,就把替冷寒求情的意思表达清楚。 别看范仲谋只是常务副市长,可他是这座政府大楼的二号人物,仅次于市长鲁为先。 厉元朗要想在政府办做下去,这位范副市长也是不能得罪的人。 和对待方玉坤一样,厉元朗只得以考虑为由搪塞过去。 其实,不管史明或者穆启智,亦或范仲谋,这三人找他说情,他都不觉得意外。 因为冷天薇曾提起过这些人的名字,言外之意她和他们关系很深。 厉元朗认为这是冷天薇拉大旗扯虎皮,估计真正和这几人关系要好的不是冷天薇,应该是章昭才对。 倒是鲁为先专门找厉元朗过问此事,他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鲁为先是老金家的嫡系,一个小小的章昭,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和老金家扯上关系? 金家人在广南市的只有金维信,他这人为了能攀爬到更高位置,绝不会轻易和商人来往密切,容易给对手留下金钱方面的把柄,这对他来说,可是灭顶之灾。 思来想去,厉元朗想到金家有个金岚,她是红顶商人,章昭会不会搭上这根线? 史明的面子,厉元朗可以不给。包括穆启智,或者方玉坤,再或者范仲谋。关键是鲁为先都发话了,而且话说得很重,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他希望厉元朗多多考虑。 摆明了是在给厉元朗施加压力,就差逼着他同意放过冷寒了。 厉元朗想想头都大,周末回到允阳水庆章家里的时候,尽管他在家人面前尽量保持轻松,可还是被水庆章发现端倪。 把他叫进书房,问道:“看你气色不好,是不是工作上遇到麻烦事?” “爸,是这样……” 厉元朗一五一十的将和章昭见面,以及之后市政府多位领导说服他放过冷寒一事,详细告诉了水庆章。 想不到的是,水庆章接下来的一番话,让厉元朗深感不安和不解。 第422章 该给面子要给 “何止是你,最近找我来当说客的同样不少。别人不说,就连省委组织部长李军都劝我,得饶人处且饶人。还给我出了个馊主意,让我多向章昭要钱,哪怕把这笔钱捐给希望工程也是好的。你说说,这不是胡扯嘛。” 听着岳父说起牢骚话,厉元朗感同身受。 正这时,桌上的电话响起,水庆章接听“喂”了一句,并说:“炳言省长,你好。” 厉元朗知道这是省长曲炳言打给老岳父的,怕涉及到高层秘密,站起身就想离开。 却见水庆章朝他摆了摆手,示意可以留下来听。 不知道曲炳言说了什么,水庆章只是“嗯,啊”的答应着,最大的变化就是有个很吃惊的表情,“真是这样?” 通话时间不长,大约五分钟而已。 可当水庆章挂断那一刻,脸色变得严峻起来,已然没有刚才的轻松了。 厉元朗不好问,只能等待水庆章亲口给他解疑。 水庆章徐徐坐下来,拿过烟斗装满烟丝,厉元朗正要给他点上,他却慢慢放下。 家里只从有了小谷雨之后,谷红岩就下令,房子里不允许有一丁点烟味。 主要是为了孩子健康,才不到一个月的婴儿,小肺怎能经得起尼古丁的侵蚀。 这一次水庆章没有任何反驳,为了小外孙别说不在家里抽烟,就是戒掉他都没有怨言。 “爸,要不去外面阳台上抽……”厉元朗提议道。 水庆章摇了摇头说:“炳言省长刚刚告诉我,宫乾安和炳言省长说话时,提起过这件事,言下之意,说我有以权压人的嫌疑。这个宫乾安,还真记我仇了。上一次我怼他,估计这辈子他都迈不过这个坎儿。” “我不在乎,宫乾安是省委书记,可他还决定不了我的前程,只能在小事方面挑点我的毛病而已。” “还有一事挺出人意料的。”水庆章干巴巴抽着不冒烟的烟斗,以此过足烟瘾。 “金佑樟有个女儿叫金岚的你知不知道?” 厉元朗连忙点头,“以前见过,前段时间在金老爷子的寿宴上又见过一次。” “她的丈夫叫冼国平,西南省政府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这人你也应该见过吧。” 冼国平,一个阴阳怪气且阴险狠毒的家伙。 上次给厉元朗故意挖坑,要不是厉元朗反应奇快,非得被金家人轰走不可。 水庆章继续道:“冼国平的父亲叫宫乾安,咱们这位省委书记是金老三的儿女亲家,瞒得可真够严实。” 原来是这样! 厉元朗也大吃一惊! 怨不得宫乾安对待老岳父是那种态度,这是把自己和金家结下的仇恨发泄在水庆章身上了。 想不到啊万万想不到,金家人这一次可是如虎添翼,在东河省可以翻云覆雨了。 金老头子真是老谋深算,趁着王铭宏调走之际,没有安排金家人渗入东河省,却把金家的儿女亲家提升到东河担任一把手,这幅好牌,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看来,他们在东河省的日子,要面临更大的挑战。 金维信以前对自己还算客气,为何突然发难。这里固然有金依梦的关系,更多的是,想展示他们老金家的威严,发出更响亮的声音。 今时不同往日,我们金家人彻底翻身,终于可以在东河省耀武扬威了。 “所以啊,炳言省长也劝我,冷寒的事情宫乾安插手,也是金家人插手。他的意思让我识大体顾大局,别跟宫乾安和金家闹得太僵,这对谁都没有益处。唉!” “元朗,我可以顶住压力,可是你刚去广南,立足未稳,如果得罪人过多,这对你今后工作将极为不利。我看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重新规划了。” 水庆章难得露出失望神色,看来,在这件事上,他已有低头让步的念头了。 水庆章服软,厉元朗也有了些许松动。 不过他也只是松动而已,还没完全放弃和下定决心。 回到广南市的当天晚上,在宿舍接到一个座机电话,非常眼熟,这不是……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元朗,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嫂子!你是红娟嫂子?”厉元朗大喜过望,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吴红娟的声音了,即使这样,还是那么亲切。 吴红娟询问起水婷月和孩子的情况,祝贺厉元朗高升为爸爸,还调侃他要请客。 说了几句玩笑话,突然话锋一转,很认真地说:“元朗,你大哥最近有心事,我问他就是不说,后来打听才知道,有人给他施压,让他劝你放过那个混蛋孩子。” “你大哥的性格你是知道的,正直不低头,他是打心里支持你同情婷月的,所以这事他坚决不向你开口当说客。” “这不嘛,今天下午,市里的鲁市长又给他打电话催问,你大哥一气之下说了实话,结果鲁市长非常生气,说你大哥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讲原则,他这样的人,放在重要岗位上难以称职,要对你大哥重新考虑。” 吴红娟越说越气,声音也提高了一些,“你说,这不是欺负人么。知道你大哥在市里没有背景没有靠山,鲁为先就敢独断专行,威胁一个代表们选出来的县长,他凭什么!” “这不,你大哥心情不好,晚上回家喝了几杯闷酒,一下子喝多了,现在已经躺下睡着。我是背着他给你打的电话,元朗,你千万不要和他说啊。” 厉元朗沉默了。 方玉坤他不考虑,范仲谋不考虑,就是鲁为先他都可以不做考虑。但是,金胜他不能不考虑。 金胜不仅是他的老大哥,也是他在官场上的领路人。 是他把自己提到正科级,在自己低谷时,又是他力排众议把自己放到水明乡。 人要懂得感恩,要讲良心。 厉元朗心里乱糟糟的,就去外面走走,调节一下心情。 不知不觉,他竟然来到侯成军开的小吃店。 这么晚了,小吃店还在营业,而且只看见侯成军的老婆,一问才知道,侯成军眼见小吃店挣钱太少,经一朋友介绍,去货站打更去了。 反正厉元朗闲着没事,就溜达着去了货站。 也就半个小时的路程,当厉元朗赶到货站时,正好有几个人在往大货车上装货。 离老远他便在装货的人里面发现了侯成军。 他本来长的瘦弱,扛起一百多斤的麻袋走路踉踉跄跄,十分不稳。 厉元朗就想上去帮他一把,却被侯成军发现,微笑着摇了摇头,那意思不用,他能行。 看到侯成军的样子,厉元朗眼圈一热心酸不已。 侯成军为了挣钱,竟然骗老婆说是去打更,实则去当装卸工。 差不多一个小时,侯成军累得呼呼喘着粗气,头发因为出汗都打绺,纷纷黏在一处。 他一边拍着身上的灰尘,一边问厉元朗:“李记者这么清闲,到这里找素材来了。” 厉元朗苦笑着摇了摇头:“侯大哥,你干这么重的活,身体吃得消吗?” “不干咋整。”侯成军一脸无奈的说:“我年底就要退休了,还欠着社保局九万多块钱,要是不交就拿不到养老金,我是没办法了。” “你们就不告了?” “不告了。”侯成军露出失望表情,“章昭关系太硬,省里市里都有靠山。我一个穷老百姓啥都没有,怎么能告赢呢?所以大家都同意,彻底不告了,我们放弃。” 短短数日,原本最能坚持的侯成军都认输了,难道这几天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吗? 厉元朗顿时好奇起来。 第423章 取之于人用之于民 他请侯成军来到货站旁的一家烤串店。 侯成军出完苦力真是饿了,当即吃掉两大碗肉丝面,喝了四瓶啤酒吃了三十个羊肉串,这才打起饱嗝。 和厉元朗喷云吐雾之际,借着酒劲终于吐露真相。 前几天,市政府招聘一批乡镇工作人员,虽然不是公务员,可事业编同样吸引人。 他的女儿各方面条件都够,唯一的就是他曾经因为上访被抓起来的这个污点,是女儿最大障碍。 不过章昭手下有人给他出主意,只要他不追究这件事,签署同意书,他女儿的事情就好办。 侯成军一开始不信,可是他的朋友徐哥经不住劝,在同意书上签了字,他家孩子顺利报上名,就等着笔试了。 侯成军倔强一辈子,在事关女儿前途问题上他终于服软,签了同意书,女儿如愿报了名字,别提有多开心,现在正加紧复习,争取考上有一份稳定工作。 既然选择放弃告状,侯成军就要如数交上社保钱,九万多元,他东拼西凑还差三万,于是便想到了出去打工。 扛大包很累,可一晚上下来,能够挣到两百多元,一个月下来,加上小吃店收入,省吃俭用能凑齐将近一万块。 这样就不愁交不上社保钱,年底办完退休,就不用再这么累了。 厉元朗听着心里直发酸,吃到嘴里的东西全是苦的。 看着侯成军这张朴实的脸,厉元朗想着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些被章昭坑苦的工人们。 突然之间,他有了一个大胆想法。 这个想法还是来自于李军给岳父出的那个主意。 于是他让侯成军尽快核实出,那些欠社保钱的所有工人,包括已经交过钱的,共有多少人,需要多少钱。 他的唯一要求,就是必须准确,哪怕一角一分,都要计算清楚,他有用处。 侯成军非常纳闷,想来一个记者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亮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市政府办公室副秘书长,他叫厉元朗。 侯成军这些年副市长副秘书长的没少见,可这位厉副秘书长和其他当官的不一样,平易近人,一点架子没有,十分接地气。 他从一开始的不信,到逐渐接受,最后完全信任厉元朗。 因为厉元朗真诚,因为他的眼神清澈见底,没有私心杂念。 不到三天的工夫,侯成军完全统计出来,一共涉及工人一百零五名,钱有多有少,总数是八百八十万七千一百五十三元五角六分。 这些数字他算了好几遍,绝对不会出错。 “有了这个数字就好。”厉元朗没有透露真实意图,因为他还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他的条件。 当晚,厉元朗和章昭以及史明,还是在富丽堂皇大酒店,那个百花厅里。 厉元朗也不废话,直接提出他的条件。 就把侯成军算出来的数字告诉了章昭,只要他肯拿出这笔钱,厉元朗可以代表全家签字,同意私下和解。 章昭听完,即是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 不过对于厉元朗提出的八百多万的赔偿款,章昭兴奋之余,心里不禁腹诽。 还装清高呢,现在知道钱的好处了。 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你厉元朗还不是这德行。 只是他很奇怪,厉元朗要赔偿款干嘛弄得有零有整,连角分都出来了。 他索性大方的一挥手,别弄这些元角分了,听着头疼,干脆拿出九百万,省事又省心。 却不成想,厉元朗坚决不同意,这些钱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 真是个犟种。 无奈,章昭只好答应,并在律师的见证下,双方签字画押,钱也通过厉元朗的私人账户打了进去。 紧接着次日,厉元朗在多名证人,以及律师和公证处人员见证下,将这笔钱交到侯成军手里,再由他负责发给每一名工人。 原打算直接存在社保局账户里,但是这里面有的工人已经交完钱,莫不如把钱分发给大家,让他们自己去交。 当这些人拿到钱的时候,不少人热泪盈眶,齐齐围住厉元朗,向他鞠躬感恩道谢。 兴奋之余,大家一起将厉元朗举起来,抛向空中好几次,嘴里不住喊着:“厉青天,厉好官!” 并制作一面大锦旗送给厉元朗,现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比过节还要高兴好几倍。 当时就有人将整个过程拍下来,发到网上,立刻引起网友热议。 厉元朗这个名字,不知不觉成为人们街谈巷议的焦点人物。 消息很快传到章昭耳朵里,他此时才知道,厉元朗用他的赔偿款给工人交了社保钱。 还真是取之于他,用之于民。 章昭别提多窝火,不过一想到厉元朗同意和解并签了字,听律师说,冷寒很有可能面临判三缓二,不用去牢里服刑,心情稍微好转。 但是对厉元朗,他已经心生恨意。 广南市出了厉元朗这么一尊大菩萨,关键广南市政府却非常低调,没有对厉元朗提出任何表扬,甚至连官方的电视报纸和网站,都只字都不提,全变成了哑巴和聋子。 倒是允阳市的媒体有不少报道,东河省媒体也有少量提及。 一时间,不少自媒体纷纷来到广南市,借助热度采访厉元朗。 厉元朗做这件事本身并没想出名,完全是出于公心。 面对铺天盖地来自于各地的这些所谓媒体人,他是能躲就躲,坚决不上镜,更是拒绝报道他。 尽管这样,还是影响到广南市政府的正常工作。 为此,市长鲁为先十分不满,专门把厉元朗叫到办公室,生气说:“你想出名,你想成为厉青天我不管,但是现在已经严重扰乱市政府的工作。你看门口聚集的那些网红们,把咱们市政府当成了什么,旅游景点吗?” 随后不顾厉元朗解释,直接下令:“我给你无限期放假,你愿意去哪就去哪,只是不要在市政府就行。赶紧着把你的粉丝和那些蹭热度的网红们带走,别让我再看见他们,否则我就处理你!” 厉元朗本想安静的做一件好事,不成想弄了这么一个结果,真让他无语了。 回到允阳市的家,水婷月抱着小谷雨笑眯眯的调侃:“儿子,快看,你的明星爹爹回来了,快跟他打招呼。” “你就别取笑我了。”厉元朗说着,凑到儿子面前,逗了逗他,并且把自己被无限期放假的事情和盘托出。 “真是活该,你干嘛不用匿名,这样就没人知道你了。”水婷月出主意说。 “我是想过,可担心匿名会让我说不清楚的,八百多万呢,这要是有人说我贪污这笔钱,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我这个秘书长就会下课甚至坐牢。” 水婷月想想也是,涉及到这么一大笔钱,不考虑全面很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给厉元朗造成灭顶之灾。 “那你打算怎么办?”她又关心问起来。 “怎么办,凉拌。” “凉拌!”水婷月忽闪着大眼睛,眨巴半天也没明白。 “我现在就是要安心的在家陪你和儿子,等到这波热度一过,就没人关注我了。你比如说网上热炒的水泥妹啊,拉面哥啥的,不是很长时间没人提起了么。这就是他们热度没了,影响力下降的原因。” 别说,真让厉元朗猜到了。 还没过一个月,网上关于他的报道近乎没有,也没人联系他要采访他了。 厉元朗确定,自己已经彻底凉了。 这天,他正准备跟穆启智联系,准备回去上班的事情,突然接到常鸣的一个电话,说起他们戴鼎县刚刚发生影响面非常之大的一件事情。 第424章 是机遇也是挑战 上周末晚上,戴鼎县委书记、县长和县委副书记三人,在县委书记办公室里说事情。 不知什么原因,办公室突然发生大火,县委书记当场被烧死,县长送到医院抢救无效,于次日凌晨身亡。 只有县委副书记雷震受了轻伤,但因呼入有毒有害气体,目前尚处昏迷中。 好么,一场大火造成两死一伤,还都是县委排名前三的领导,这在云水市乃至整个东河省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省委书记宫乾安迅速作出批示,要求云水市委尽快查明火灾原因,公布事实真相,消除此次事件带来的负面影响。 是给死伤者及其家属一个交代,也给全社会一个交代。 同日,云水市委马上召开常委会,贯彻东河省委以及宫乾安书记的重要指示,并在会上研究部署执行。 最后决定,由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李月峰带队进驻戴鼎县。 县委书记走了,县长没了,副书记昏迷不醒,李月峰的首要任务就是稳定人心。 他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要求,所有党员干部必须坚守岗位,正常办公。要以身作则,严于律己,严格他人,要做到不造谣、不传谣,不信谣。 非常时期,一定要确保县委县政府这台机器正常运转起来,不要在干部及百姓心里造成恐慌和不安。 常鸣还说,即便这样,现在的戴鼎县还是人心惶惶,大家表面上安静,内心却是波澜起伏。 关键的问题在于,这场大火因何而起,县委书记和县长是什么原因没有及时逃离火海,活生生被烧致死。 他作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可以说心乱如麻。 毕竟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该怎样去做。 厉元朗经验丰富,希望能从他这里讨得良方。 他估计,常鸣准是询问过叔叔常东方,常鸣找自己应该就是常东方的主意。 不管咋说,厉元朗对于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兄弟印象很好,关键时刻遇到难题,于公于私,厉元朗都要帮助一把。 于是他说:“别人慌,你不能慌。首先要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政府办就是为整个政府服务的后勤保障部门,务必保证县政府要平稳有序的运行。另外,别人议论你不要参与,还要斥责这种行为。现在火烧眉毛,市委对这件事一定很恼火,非常时期只能帮忙不能添乱,而且这个时候越是沉稳冷静,越会给你加分的。” 说实话,厉元朗对于常鸣被推到现有位置,他是颇有微词的。 感觉常东方在给常鸣规划前程上,有点操之过急。 常鸣刚刚三十岁,沉稳不足稚嫩有余。 政府办主任就是政府的大管家,千头万绪十分繁杂,一点想不周到就会让政府遇到很大的麻烦。 如果让常鸣在下面历练两年,多积攒这方面的经验,也不至于搞得焦头烂额,百无头绪。 特别是在如此关键时期,把政府办这一大摊子交给他,他能否胜任,能否应付还真是个未知数。 最近一段时间,厉元朗由于陪着老婆和儿子,基本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外面的事情知之甚少。 而且他目前属于闲散类人员,负责的事情少又不重要。 在家这些日子,除了陶峰偶尔有个把电话之外,就没人搭理他。 沈铮对他有看法,鲁为先对他有意见,市里一二把手的态度决定了厉元朗现在处境尴尬。 严重的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其他人心知肚明,更不会主动接近他了。 这让厉元朗又有了从前被冷落的感觉,可他没有气馁,更不会破罐子破摔。 干工作为民做事,这是他的宗旨和原则。 在自己负责的范围内,能够帮助老百姓一点是一点。 还是那句话,官员眼里的小事,何尝不是老百姓心中的大事。 当天晚上吃完饭后,厉元朗在和水庆章聊天时,提到戴鼎县的事情。 水庆章点了点头,“确实很严重。宫乾安和炳言省长对此都非常重视,宫乾安还代表省委向高层做了专门汇报。” “省委的态度很明确,一定要严查事实真相,同时要确保戴鼎县平稳有序运行,不能再出岔子了。” 猛然间,他眼神一凛,徐徐看向厉元朗,并问:“你不会有什么想法了吧?” “爸,您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住,就喜欢挑战,所以我想……” “不行!”没想到水庆章断然否决,语气强硬,“你有婷月还有谷雨,他们不能没有你。再者戴鼎县处在烽火浪尖时期,谁去谁头疼,工作艰难不好开展,问题一大堆。还有就是……” 水庆章略作踌躇,“我还听说那场大火来的蹊跷,绝非简单。你若去了,这件事会牵扯你很大的精力。不查失责,查清楚了没有功劳。总之,戴鼎这地方就是个火山口,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这事就让赵功达浪费脑细胞吧,你想都不要想,我不支持。” 赵功达是云水市委书记,戴鼎县作为云水下辖县,出了这种事情,自然够这位赵书记头疼的。 在岳父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厉元朗深知,岳父这是为他好,不想让他涉足多事之秋的戴鼎县。 可他这人天生就喜欢挑战,越难越危险,越能够唤起他应战的神经因子,激发他的斗志。 只是岳父不支持,这件事操作起来就会有难度。 回到房间,水婷月正在婴儿床旁边逗儿子玩,一见厉元朗兴致不高,便问他一脑门子官司,是谁惹到你了? “没有,就是闲的有点腻歪,这不我给穆启智打了电话,提出回去上班,他却说要向鲁为先汇报,听一听鲁为先的意见。” 厉元朗是够郁闷的。 帮助侯成军那些工人,只是出于良心,没想出名。 却不成想遭到从市长再到秘书长的集体嫉妒,对他采取冷处理,有意雪藏他。 “太不像话了!”水婷月为丈夫抱打不平,气哼哼说:你又没犯错误,还帮助钢厂那些工人解决了燃眉之急,为政府消除不安定的隐患,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你,简直没道理。” 厉元朗苦笑着说:“人家嘴大咱嘴小,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服从,看来我还要继续休息了。” 他往床上一躺,头枕着双手,眼望天花板直发愣。 作为妻子,谁不希望丈夫事业有成,飞黄腾达。 水婷月也是一样。丈夫好了,不仅是她,儿子将来也有希望。 她想了想说:“要不我去问问爸爸,看他什么意见?” “算了,宫乾安和爸爸不睦,他也够闹心的了,就别给他添麻烦了。” 殊不知,他们夫妻在房间里聊天,同样的,水庆章和谷红岩也正在说着话。 谷红岩坐在梳妆台前往脸上抹着化妆品,嘴里不忘嘟囔着:“厉元朗整天在家闲待着,都快成家庭煮夫了。我看他也不急于回去上班,时间长了,市政府那边还不把他忘了,终究不是个事儿。我这就找他说一说,一个大男人整天围着老婆孩子转,还干不干事业了,真是个没出息的货。” “你坐下。”水庆章脸色一冷,叫停了谷红岩心急火燎的样子,怒气道:“你在不了解的情况下,不要急着下结论。” “元朗不是不想回去,是鲁为先人为设置障碍不让他回去!”水庆章这会儿长叹一声:“真不知道元朗去广南市政府,会遭受这么多不公平的对待。” 谷红岩望着丈夫,知道水庆章还有下文,索性坐下来认真听起来。 可当她听完水庆章的想法后,不免吃惊起来。 第425章 火眼金睛 “庆章,你这不是把厉元朗往火坑里推吗,我坚决不同意啊。” 谷红岩当即把头摇成拨浪鼓,态度十分坚决。 “其实一开始我听到元朗有这想法时,我跟你一样持反对意见。不过现在想来,与其他现在闲置不用,不如给他找点事情做。” 水庆章分析起来,“戴鼎县虽然不是理想地方,可越乱越差越容易出成绩。而且元朗又是个不服输的人,他勇于接受挑战,我相信他。” 谷红岩低头不语,她在思考着衡量着,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还是觉得不妥。戴鼎县太乱了,县委书记和县长都被烧死,这场大火本身就透着蹊跷。厉元朗这个人太意气用事,不善于圆滑,万一得罪了人,再弄个和那俩人一样,谷雨还那么小,婷月……不行,这事不行!” 水庆章何尝没这么想过,这也是他纠结于此的原因。 “唉!”水庆章叹了口气,起身下床准备去楼下的书房静心思考。 他前脚走着,谷红岩在他身后还不忘叮嘱:“厉元朗的事情你要想清楚,这可事关咱们女儿和小谷雨一辈子,你不要擅自做主张。” 水庆章没有回答,迈步下楼时,又听到谷红岩的唠叨声:“去书房不许抽烟啊。” 这个老婆,真叫人头疼。 水庆章摇了摇头,佝偻着身影走下楼梯…… 厉元朗真是闲得慌,穆启智这个问询电话都过去一个星期了,依旧没有回音。 在他要不要回到工作岗位上,广南市政府那边采取了拖延战术,这让他烦闷无比。 这天晚饭后,厉元朗走出家门透口气。 此时已是寒冬,风冷燥干。 他裹紧衣领漫无目的走在允阳市宽敞的大街上,欣赏霓虹闪烁,五颜六色的夜景。 看着街上男男女女匆忙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 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想着休息,真正闲了,反而羡慕和向往忙忙碌碌的生活。 厉元朗想喝酒,想找人说说知心话。 要是在甘平,甚至在西吴,合适人选有一大堆。 不过在允阳,能找的人却少得可怜。 周宇算是一个,关键他依旧很忙。甘平县棚户区改造进入尾声,在允阳又有新楼开盘,估计年底前他都没时间。 其实省城还有几个大学同学,只是厉元朗和他们接触少,不知道人家忙不忙,有没有时间陪他这个落魄之人。 不知不觉,厉元朗竟然走到状元楼。 这里有太多值得他怀念的故事了。 一想起邵瘸子,厉元朗干脆一跺脚,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这会儿已是晚上九点了,状元楼生意依然火爆。 大厅里坐满了吃饭的客人,热热闹闹。 服务员来往穿梭,喝酒说话声不绝于耳。 厉元朗直接走上楼梯,敲门进了邵瘸子的办公室。 邵瘸子正在饮茶看着一个鉴宝节目,对于厉元朗的突然造访十分意外。 很是热情的把他请了进来,招呼着沏茶递烟。 厉元朗对他可是有很大恩情的人,没有厉元朗,状元楼指不定是谁的了。 商小严被判死缓,小舅子申延伟也没好到哪里去,要在省一监吃馒头就白菜汤好些个年头。 如果当初邵瘸子把状元楼让给申延伟,等他一出事,状元楼肯定被没收拍卖,到时候谁买下就不一定了。 这份恩情邵瘸子始终没忘,只不过厉元朗不贪财,他想表达意思,甚至要给厉元朗状元楼一半的股份,厉元朗坚决不干。 他帮邵瘸子完全出于良心,没有任何私欲。 真要是收了钱或者拿了股份,性质就变了。 厉元朗不算富裕可也不穷,钱够花够用就行。物质生活上,他没有太多的追求。 闲聊几句,邵瘸子不愧是老油条,一眼就洞穿厉元朗想要喝酒的想法。一个电话叫人送上来四个下酒小菜,又从酒柜里拿出一个封了红布的小坛子。 他拍了拍说:“元朗老弟,别小看这坛子酒,一般人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喝呢。” 厉元朗好奇问:“邵哥,这酒还有什么特殊来历吗?” “倒没什么特殊的。”邵瘸子一脚高一脚低的走过来,打开封口,给厉元朗斟满说:“这酒是我自己选的高粱,自己参与烧的酒,全程没有酒精勾兑,纯粮食酿造。劲是大了点,不过喝完不上头,对身体伤害降到最小,少喝还能生津活血。”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端起酒杯闻了闻,的确和瓶装酒有不同的味道。 邵瘸子端起酒杯说:“第一杯我先祝老弟喜得贵子。” “多谢。”二人撞了一下杯子,同时一饮而尽。 喝完第一杯酒,邵瘸子变戏法般,从衣兜里掏出把长命锁,轻轻推到厉元朗面前,十分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老弟不爱财,可这东西是我的一份心意,送给我小侄子的,希望你收下。” 他还说,长命锁早就准备好了,担心厉元朗不收,一直犹豫着,要不是今晚见面,他还下不了这份决心。 厉元朗拿在手里看着,这是一个银制长命锁,上面镶嵌了几颗不大的红色小宝石。 外观模仿“锁”的形状,正面刻着“长命富贵,福寿万年”,背面是麒麟送子的图案。 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但是厉元朗马上想到一个事实,就问邵瘸子:“邵哥,你一直看鉴宝节目,跟我说实话,这东西是不是老物件,有年头了。” “这个……”邵瘸子托起下巴思索着说:“老物件肯定是,不过不是很老,清末民初,也就百十来年吧。” “邵哥,你没跟我说实话,我看它应该是明末清初,有三百多年了是不是?” 邵瘸子为之一愣,厉元朗是从政的官员,又不是什么鉴宝专家,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了解我的性格,三百年就是文物了。你的心意我领了,这东西我不能收。”厉元朗又把长命锁原封不动推回到邵瘸子眼前。 “唉!”邵瘸子叹息着,无奈的直摇头,“好吧老弟,既然被你识破,我不勉强。来,我再敬你一杯,祝你高升。” 第二杯酒同样喝的见了杯底。 厉元朗抹了抹嘴说:“什么高升,还不如在西吴县干着痛快呢。” “老弟,别怪我多嘴,你的事情我多少了解一些。你是个好人,好官,不过在大染缸里,别的布都是五颜六色花花绿绿,唯独你一块白布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厉元朗明白邵瘸子的话中之意,便说:“我做事是有原则和底线的。我觉得做人也好,做官也罢,永远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等你老了退下来了,回忆这些年所作所为,没有遗憾和愧疚,哪怕是受点委屈,也是值得了。” “老弟,你能这么想,我真是佩服你,打心眼里佩服。来,就为你这句话,能为老百姓不计个人得失,这杯酒咱哥俩干了。” 喝完后,邵瘸子提到了老张。 他说:“前几天我师弟张木森给我打电话闲聊,说他不开车了,转到后勤养老去了。” 厉元朗非常意外,按说郑重和他关系不错,不至于他前脚调走,后脚就去动他的人? 邵瘸子摆了摆手,“木森还真不是新来的郑书记不用他,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原来给你开车他舒心,和郑书记总感觉隔着点什么。反正他岁数也不小,是该给年轻人让路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人处事方法都不一样。 即使郑重没有别的想法,却改变不了老张的认可。 他习惯于厉元朗,换了别人他本身就不适应,与其难受,莫不如主动下来,谁都轻松。 二人正喝酒畅谈,忽听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状元楼的经理,他神色紧张的报告:“邵总,有人闹事!” 第426章 嚣张有嚣张的资本 邵瘸子一愣,腾地站起身,面色不善的说:“谁啊,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跑这里撒野。” 自从厉元朗帮他解困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生息,邵瘸子重整旗鼓,又恢复到之前只手遮天的地位和声望。 不同的是,他正在逐渐剥离不光彩的产业,打算金盆洗手洗白上岸,和旁门左道彻底划清界限。 即便这样,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曾经地下世界的王者名头,在允阳城小混混眼中,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没人敢在他的地面上惹是生非,曾经也有不长眼的家伙前来挑战尝试,结果下场非常惨。 所以时至今日,状元楼一直稳如泰山,已经很久没有顾客挑衅的事情发生了。 经理听到老板质问,便小心谨慎道出经过。 刚刚来了一群人,非要用状元厅吃饭。 因为没有事先预定,况且状元厅已经被人提前订走,经理没法答应他们。 只得好言相劝,状元厅实在不行,莫不如去榜眼厅,那里不比状元厅差多少,同样可以让诸位享受高档服务,愉悦就餐。 其中一个长着大马脸的男子坚决不同意,叫嚣今晚就是状元厅了,谁订的都不好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给他。 经理劝说未果,仗着邵瘸子的名头就跟大马脸争辩几句。 这下可惹怒了对方,大马脸上去踹了一脚经理不说,还让手下十来个人硬闯进状元厅,二话不说一顿开砸。 把能砸的全都砸个稀巴烂,状元厅现在已是狼藉一片,都没有一件完整的东西了。 “反了他了!”邵瘸子闻言,眼睛顿时一立,眼神里冒出寒光,抓起拐棍一瘸一拐的率先冲出去。 这根拐棍厉元朗知道,非比寻常,抽出来就是一把细长的剑。看样子,邵瘸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厉元朗紧跟在他身后,同时看见邵瘸子办公室对面房间呼啦啦冲出四个精壮大汉。 个个身材挺拔硬实,一看就是练家子,估摸应该是邵瘸子的保镖。 四名保镖把邵瘸子保护在中间,两人在前,两人断后,直奔楼下的状元厅而来。 路上,邵瘸子告诉厉元朗,今天三姐打电话预定状元厅,只是不知什么原因,直到这时三姐也未露面。 三姐名闻遐迩,又是邵瘸子的恩人。只要她发话使用状元厅,哪怕一直空着,也绝不会让给任何人。 此时,状元厅门口站着好些人。 有两个身穿黑皮衣黑皮裤黑皮鞋,戴黑墨镜的男子,倒背双手,面无表情的站在状元厅门口把守。 距离不远处有不少人围观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其中还包括几个服务员。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远远站着没人敢靠前。 状元厅大门紧闭,但是能够听到里面传来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动静,夹杂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很显然,里面的人还在砸东西,根本没有罢手的意思。 邵瘸子走到门口用拐棍一指两个把守的男子,铁青着脸冷声道:“我是状元楼的老板邵博年,告诉你们主子,我要见他。” 其中一人转身进去,不大一会儿,门开了,领头走出三个男子。厉元朗一看,真是巧极了,三个人当中,他竟然认识两个。 一个是白脸的沈知晓,另一个是精瘦的张猛。 而在他们俩中间的那一位,长了一张大马脸,长的有点过分,真正达到了“昨日一滴浑浊泪,今日方流到嘴边”的地步。 沈知晓当时就认出厉元朗,只不过早没有曾经的熟络劲儿,眼神变得陌生和冷冰冰。 张猛的表情感觉厉元朗看上去面熟,正在动用为数不多的脑细胞,回忆在哪见过厉元朗呢。 倒是中间这位大马脸,神态傲慢无比,撇着大嘴一副不鸟人的架势,把手一背,狂妄的扫了扫厉元朗他们几个,淡淡说道:“你就是邵瘸子啊。今晚我请朋友吃饭,你的经理不给面子,非说状元厅让别人给订下了。” “告诉你,别说订下了,就是有人用都得给我腾地方滚蛋。”大马脸大言不惭道:“知道我请的是谁吧?” 一指张猛,“这位京城来的张公子,他舅舅可是大名鼎鼎的薛永相薛书记。至于我……”大拇指反手指向自己,“我姓宫,东河省姓宫的是谁,你邵瘸子应该知道吧。” 邵瘸子虽然不是体制中人,但也听说过省委书记换人,王铭宏高升,新来的书记叫宫乾安。 原本怒气冲冲,正准备动用手段教训大马脸一伙的他,此时犹豫了。 站在他身后的厉元朗,心头也是一沉。 一个张猛,一个沈知晓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又加上宫姓的大马脸。 这家伙如此猖狂,的确有猖狂的理由。 显然他和宫乾安肯定是一家。官方给出宫乾安的照片,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长了一张大马脸,这家伙和他倒是有几分相像。 莫不会是宫乾安的儿子? 厉元朗有些震惊。 这会儿,大马脸眼见自己报出身份,已经起到震撼效果,更加肆无忌惮得意忘形,“邵瘸子,你的状元厅真不咋地,装修倒是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一点不抗砸。我的弟兄们都没怎么使劲,就给砸成稀巴烂了。” 随即对身后十来个手下,叫嚷道:“哥几个过足手瘾了吗,没有的话,这里还有什么榜眼厅探花厅的,你们还想练练拳脚,统统去那里继续砸,啥时候砸累了砸腻了,咱们啥时候撤。” 摆明了,大马脸依仗宫乾安的势力,这一次要把邵瘸子狠狠踩在脚下使劲摩擦。 面对大马脸的挑衅,邵瘸子忍无可忍,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这位宫兄弟,我邵博年好歹在江湖上行走大半辈子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欺负的。你是宫家人,我敬着你,砸了我的店,我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不要欺人太甚!” “呦呵!”没等大马脸回应,张猛却阴阳怪气的说道:“宫伟,在东河省你伯父的地盘上,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对你说话,我看你这宫少的名头是白叫了。你要是混不明白,干脆跟我去京城混吧,到时候我要让你看看我张公子在京城的能力。” 张猛煽风点火的一番话,激发了本就不可一世的宫伟。 他勃然大怒,伸手朝邵瘸子的脸猛扇过去。 邵瘸子万万想不到,宫伟再嚣张也不会大庭广众之下打他。 无论他的名声还是地位,敢抽他耳光的人屈指可数。 但是不可能的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就在他一愣神的工夫,宫伟的大巴掌已然将要打在他右脸颊上。关键时刻,一只大手横空出来,紧紧抓住宫伟的手腕子。 犹如铁钳一般,纵使宫伟用尽全力往下压,可那只大手却死死抓住不动,任他如何挣扎,一点作用不起。 没错,抓他之人正是厉元朗。 他怒视着宫伟,义正辞严的喝道:“宫伟,有话说话,你要是动手就太过分了!” 宫伟眼见面前这个比他高比他壮的年轻男子,抬手阻拦不说,还死抓着他的右手腕子不放,顿时气得大嚷:“你他妈的是谁,胆肥了竟然敢……哎呦疼死我了!” 他刚说到这里,厉元朗气愤的略微一使劲,当即把宫伟疼的妈呀爹呀的一通惨叫,五官痛苦的扭曲在一起,模样狰狞。 真是个废物! 厉元朗只用了七成力量,就把宫伟捏得哇哇乱叫。 准是酒色把他给掏空了,这么不抗折腾。 厉元朗根本没想把他怎样,毕竟宫伟是宫乾安的侄子,他岳父本来就和宫乾安不睦,若是在旧恨未消又添新仇的话,会给水庆章造成更大的麻烦。 但是他抓疼宫伟这一下,还是把宫伟气得暴跳如雷。 等厉元朗松开他之后,对着身后十来个帮手暴怒道:“你们他妈的眼睛瞎啊,给我揍他,往死里揍,揍死了我给你们扛着!” 呼啦啦,十来个人迅速横在厉元朗和邵瘸子以及四个保镖面前。 而那四个保镖早就按耐不住,齐刷刷挡在厉元朗和邵瘸子身前,摆开架势应对这十来个人。 眼看着一场大战即将爆发。 第427章 专治各种嚣张 真要是动起手来,先不论输赢,邵瘸子肯定是最吃亏的。 包房这里空间狭小,打斗中避免不了碰坏东西。 这还不是主要的,状元楼里尚有许多食客就餐,这边一旦乱了营,大家还不全跑了,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连老板都自身难保,谁还敢来? 还有更关键的,宫伟可是省委书记的侄子,自古民不与官斗,邵瘸子能耐再大,也斗不过一方诸侯的省委书记。 他刚才在义愤填膺的情况下,是压着火气和宫伟好说好商量的。 就是宫伟真打成了那记耳光,邵瘸子也只能忍着。 除非鱼死网破他不想活了,要宫伟给他陪葬。 所以,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刻,邵瘸子眼珠一转,对宫伟等人说道:“我不是不把状元厅给你们用,实在是三姐早就预定好了,我无能为力。” 邵瘸子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搬出三姐的名号,寄希望于宫伟知难而退。 开玩笑,在允阳乃至东河省,三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可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上能交达官显贵,下能交名门商贾,绝对是南波万式的女人。 然而巧就巧在,宫伟还真不知道三姐是何方神圣。 张猛更不用提,他一个京城人,自然不晓得东河的事儿了。 这里头唯一知道三姐厉害的,就只有沈知晓了。 可从始至终,沈知晓一言不发。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双方谁也不偏谁也不向,完全把自己当成局外人。 有那么一句老话,咬人的狗不叫。 这种人才是最冷血和最阴险的。 厉元朗分析,准是刚才宫伟介绍的时候,只提到张猛而忽略了他,沈知晓这是怀恨在心了。 “三姐是谁?”宫伟不以为然的看了看左右,没人回答他。 他便以为肯定是个半老徐娘式的风月人物,于是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邵瘸子,你编个三姐吓唬谁呢,是王三姐还是李三姐?你要这么说,我还是你三姐夫呢!” 哈哈哈…… 他这番话一出口,立时招致在场手下人一通嘲笑声。 唯独沈知晓没有跟着大笑,而是嘴角微微向下一撇,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是谁嘴巴这么臭,满嘴喷粪!” 笑声还未散去,余音尚在回荡。 只见从楼下款款走上来三个女人,领头的正是三姐白晴。 她高盘发髻,披着一件米黄色翻领风衣,挎着同样颜色的坤包,里面套着白色高领羊毛衫,下穿黑色直筒裤,脚蹬黑色小靴子。 光彩照人,靓丽有型。 她身后两名女子,都是短头发,一身黑衣黑裤黑鞋,里面是白色小衫。 面无表情,眼神凌厉,打扮的像是职场人士,实则走路姿势和警觉神态,一看就是保镖。 厉元朗以前和三姐接触,从没见她带着保镖,今晚这番亮相出场,还真让厉元朗大开眼界,大吃一惊。 只见三姐表情冷峻,显然宫伟的那番话惹她生气了。 三姐发怒,雷霆万钧! 果不其然,白晴缓缓走到厉元朗和邵瘸子身边,犀利的眼神直视宫伟。 抬起手来一指宫伟的鼻子,淡淡的问道:“就是你信口胡说吧?” “是我又怎样,你就是那个什么三姐的。”宫伟上下打量起白晴。 虽然白晴已经三十几岁,可她保持的非常好,再加之穿着高档,一身名牌,更加衬托出成熟之美。 宫伟那张大马脸由于垂涎三姐的美色,略微有些发红。 他舔了舔嘴唇,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笑嘻嘻的说:“美女,走,陪哥哥我喝一杯去,这里太乱糟档次低,咱们换个有情趣的清静地方。” 要不是面前有十来个保镖隔着,他准得动手动脚,对白晴不敬了。 白晴眼神微微一眯,看着宫伟却对身边俩女子命令:“小兰小青,替我教训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一顿,把他的嘴打烂。” 说的轻描淡写,给人一种说笑的意味。 把个宫伟逗得哈哈大笑,一边的张猛也跟着笑的摇头晃脑。 心想才来东河,真让他大开眼界,这地方的牛是不是很多不怕吹啊。 然而事实却大出他的意外,只见小兰小青一声“明白”后,欻欻两声,肉眼都没看清楚她们是怎么来到宫伟身边的。 一左一右抓住他的胳膊,噌噌两下拽出来。 小兰将宫伟两只胳膊不由分说“咔咔”两声掰断,只听宫伟“啊呀”惨叫起来,小青则冷漠的对准宫伟的那张嘴,左右开弓,“啪啪”打了起来。 这一切需要几十个字形容,实际上前后不过三两分钟的光景。 就连挡在宫伟面前的十来个人都没搞清楚,好端端的宫伟竟被两名女子抓走,而后就是一顿教训。 这还是人吗? 速度快的出奇,肉眼都跟不上趟看不清楚,简直就是妖孽的存在啊! 等到宫伟都被打得满嘴是血,牙齿纷飞之时,十来个保镖这才反应过来,穿过厉元朗和邵瘸子等人,直奔他们身后的白晴和小兰小青三个女人。 他们要解救宫伟,主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抓走收拾,就是他们的失职,这份保镖生涯恐怕要到此终结。 可为时已晚,小兰小青动作麻利迅速,下手凶狠,短短一分钟的工夫,宫伟双臂掰断,牙被打飞,嘴肿得老高,血肉模糊,远远望去,大马脸配肿起的嘴巴,更像大骡马了。 张猛顿时被震住,他好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白晴这俩女保镖的功力吓了他一跳不说,更为惊奇的是白晴敢对宫伟下此狠手,难道这个女人不想在东河省混了,这不等于自寻死路么。 他脸色阴沉的对白晴威胁道:“你知不知道你刚才打的是谁?” 白晴柳眉一挑,随意说道:“我才不管是谁,惹恼了我,就应该受到惩罚。” “他可是宫伟,宫乾安书记最喜欢的侄子。”张猛指着倒在地上成为一滩烂泥的宫伟,手都气得有些抖了。 “宫乾安啊。”白晴不以为然的从坤包里掏出那个薄如纸片的黑色手机,对上面说了一遍宫乾安的名字。 手机自动拨打,瞬间响起回铃音。 很快对方便传来一个男子深沉的声音:“喂,你是哪位?” 白晴将手机放在耳畔,平静而又轻松的说:“宫乾安,你侄子惹了我,被我的人打烂嘴巴掰断胳膊,替你好好教训他一顿,省得再惹是生非。就这事,挂了。” 轻描淡写,而且是和宫乾安通话,试问在东河省,就是省长曲炳言也不会这么随便吧。 可是白晴偏偏就这么做了,还是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 太震撼了! 张猛彻底傻眼,宫伟因为嘴疼叫不出来声,心里却非常清醒。 在被保镖搀起来之际,他呜啦呜啦的嚎叫着,那意思是白晴你这下惨了,被我伯父知道还不扒了你的皮! 邵瘸子屡见不鲜,厉元朗见惯不怪,看着白晴点头打了招呼。 白晴就跟没事人似的,对邵瘸子和厉元朗说:“我因为有事耽搁来晚了,状元厅还给我留着么。” 邵瘸子当即简明扼要的叙述了整件事过程,白晴杏眼一瞪,冷冷说了四个字:“打得轻了。” 而后便问邵瘸子,“榜眼厅空着没有,我去那里吧。” 既然白晴发话了,就是榜眼厅有人也得给请出来。 邵瘸子马上叫来严重吓傻的经理,吩咐一番,马上一瘸一拐的引领白晴走向榜眼厅。 主人被打成这个熊样,再者小兰小青身手敏捷凶狠,宫伟手下十来个保镖哪敢阻拦,只得眼巴巴看他们离去。 张猛狠狠瞪向白晴等人的背影,尤其和他擦肩而过的厉元朗,突然间他的脑回路畅通清晰,马上想起来这不是捉弄他的那个人吗? 第428章 听姐一句劝 张猛对厉元朗恨之入骨。 那一晚被人画了个满脸花,出尽洋相。 回去被姨妈薛璐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把他关在家里几天不许出门。 张猛郁闷至极,被耍了却不知道是谁干的。 等他出来后,马上去查京城饭店的监控,原来始作俑者竟是叶文琪和厉元朗。 差点把肺气炸了,心中暗自发狠,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只不过他拿叶文琪没办法,本身就是对叶文琪图谋不轨,这事打死也不能说。 就凭叶明天的火爆脾气,要是知道事情真相,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到时候连姨妈的面子都不会给。 叶文琪他惹不起,厉元朗算个嘚儿啊。 只不过他和厉元朗相距太远,一时间也找不到收拾厉元朗的办法,这事只能从长计议。 巧合的是,宫伟这时候向他发出邀请,让他来东河省玩几天,散散心。 因为薛家和宫乾安走得很近,他和宫伟认识很早,臭味相投很快成为朋友。 这一次宫乾安履新东河省委书记,宫伟就从老家一路跟随而来。 他请张猛来玩,一个是叙友情,另一个也是炫耀。 伯父成为东河省委书记,那么他这个亲侄子就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了。 这在东河省还不横着膀子走路啊,谁见他不得给足面子。 事实也的确如此。 张猛来东河几天,宫伟真是享受到伯父名头带给他的无尚荣光。 到哪里都是笑脸相迎热情款待,什么书记市长的,排着队跟他套近乎,都想以他做跳板从而登上省委书记这条大船。 宫伟乐此不彼,欣然接纳。 就说这个沈知晓吧,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和他接触到,今晚就是沈知晓做东,请他和张猛吃饭的。 宫伟又不傻,从伯父那里知道广南市委书记沈铮原来是王铭宏的人。王铭宏一调走,沈铮瞬间失去最大的倚靠,心里跟丢了魂似的,坐卧不安。 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书记来了肯定会培植自己的新势力,像他这样脑门贴上前任标签的人,很容易成为淘汰对象。 沈铮不奢望被宫乾安重用,最起码先要保住现有位子。 老子茶饭不思愁眉不展,沈知晓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通过朋友,和朋友的朋友,反正拐了一大圈,总算约到请宫伟吃饭的机会。 他对允阳不熟,上一次和常鸣以及恒勇来允阳,就是到状元楼吃饭的。 觉得这里挺上档次,所以才决定在状元楼宴请宫伟等人。 本来订好探花厅,宫伟一听就不干了。 老子是谁,堂堂省委书记的侄子,怎么能屈尊在探花厅吃饭。 要吃也得在状元厅啊。 这才有了宫伟大闹状元楼,打砸状元厅的经过。 万不成想,竟然闹了这么一个结果。 沈知晓心里在想,状元楼尤其状元厅,真是他的克星。 一连两次,想吃都没吃成。 上次恒勇被打,这次轮到宫伟,还都是同一个女人。 话说这个三姐到底什么来头,敢打恒勇没什么大不了,现在连省委书记侄子都敢打,除非…… 沈知晓暗自记下三姐的名号,她叫白晴…… 他还特意观察到,厉元朗认识白晴,看样子还很熟。 这小子目前老爸不看好,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俨然正在走下坡路。 他要是搭上白晴这条线,岂不是又要起飞了? 榜眼厅里。 邵瘸子和白晴说了几句话,便知趣的出去安排饭菜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始终是个局外人。 才出去没走几步,就见自己其中一个保镖凑过来,低声跟他说:“老板,我觉得刚才那个小兰和小青非同一般……” 邵瘸子一愣,反问:“怎么个不一般?” 他雇佣这四个人都是队伍上退下来的特种兵。 跟他说话的这人以前还是个分队长。 这人便告诉说,他有个战友,曾经给高层做过护卫,不是贴身那种,属于外围。 可就是这种身份,他和战友切磋过,三招之内必输,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他刚才观察了,小兰和小青的身手,快如闪电,灵如狸猫,下手稳准狠。 这是三姐手下留情,要是想结果宫伟的性命,这俩女子分分钟就能搞定。 他判断,就是他那个非常厉害的战友,和俩女子中的任何一人交手,十招之内肯定输。 由此猜测,小兰小青会不会来自高层,不是贴身也是不离左右的。 邵瘸子闻知一惊,别看他和白晴熟悉,也仅限于知道白晴能力超凡。 至于她的身世,永远是个谜,从没听说有谁知道。 邵瘸子走后,小兰小青看出厉元朗是主人的朋友,便放心的在门口站岗,榜眼厅里只剩下了白晴和厉元朗。 白晴从坤包里掏出那种特制细长杆的香烟,优雅的点燃抽了一口,说:“听说你现在处境不妙,沈铮鲁为先都不容你。” 白晴知道官场上的事情,不足为奇,厉元朗早就习惯了。 他从兜里掏出十四块的利群烟,刚要抽,却见白晴微微一笑,“你这人啊,总是那么接地气。开的是老掉牙的捷达王,抽的是老百姓才抽的低档利群烟,你这样可不行。” “白姐,我从小就生活在普通百姓家,多年养成的习惯,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厉元朗大惑不解。 “你这是严重脱节,是和你身份以及与你身份相同的人脱节。”白晴侃侃说道:“现在的官员,就说你这个级别的,都是软包中华,而你只抽便宜的烟。知道的,这是你的习惯,不知道的,会认为你这是故意做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清官。” 白晴吐了一个硕大烟圈,继续说:“在官场上行走,千万不要把自己弄成特立独行,那样会被孤立的。” 厉元朗不明所以,貌似自己在甘平县,在西吴是有朋友的。只是目前处于孤立处境,那也只是暂时的,不会长久。 白晴看得出来厉元朗不服气,便循循善诱道:“听姐的,把烟换掉,车也换掉。以你的经济实力,二三十元一包的烟能够抽得起。至于车不用太好,怎么也得二十万左右,这样才符合你的身份,也不至于遭别的官员非议。” 如果换做别人,厉元朗会不屑一顾。 可白晴身份不简单,她是一个有相当能量的人。 她都这么说了,厉元朗猜想准是有人背后议论过。 谈完这个话题,白晴便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能有什么打算,等单位通知呗。鲁为先什么时候同意我上班,我就什么时候去,总这么闲呆着,终归不是个事儿。” “哼!你呀!”白晴用烟指着厉元朗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鲁为先故意晾着你,你就不想一想是什么原因?” “我想过了,帮助钢厂工人解决燃眉之急,无意中成了名人,抢了鲁市长的风头,他能不嫉恨我么。”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白晴分析道:“鲁为先这是想要把你弄走的前兆。据我所知,他和沈铮统一了意见,想把你调出广南市,你留在广南的时间,我觉得应该倒计时了。” 什么! 厉元朗大吃一惊! 白晴继续给厉元朗解疑,“先不说你是水庆章的女婿,仅凭你是谷中原家里的人这一点,名头实在太大。沈铮和鲁为先都不认可你,但是对你又不能做得过分,惹恼你岳父倒没什么,若是把谷中原得罪了,他们是万万不敢的。” “这么说吧,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大火盆,谁端着谁烫手。与其这样莫不如早点把你送出去,这样他们才能安心。” 厉元朗被白晴点通透了,他终于恍然醒悟。 只不过,沈铮和鲁为先既然要把自己调走,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你的去向目前卡在一个人手里。”白晴悠然解释道。 谁? “宫乾安。”白晴点出关键人物,却话锋一转说:“不过今晚的事情,或许是个契机。” 第429章 意外转机 契机? “对,契机。” 白晴将只抽几口的半截烟扔进烟灰缸里,两手花插在一起托着下巴说:“我刚刚收拾了宫伟,想来宫乾安不会露面,一定有人替他善后的。” ‘善后’这次的寓意是不是代表会有人来找麻烦? 厉元朗不太确定,可白晴点到为止,再也不往下剧透了。 正这会儿,邵瘸子亲自布置的各色菜肴徐徐端上桌子。 邵瘸子亲自作陪,厉元朗刚才喝了不少邵瘸子自酿烧酒,经过刚才之事,酒精挥发出去,原本微许的醉意消散大半。 又喝了几杯白晴留在状元楼的特供茅台,味道和水庆章从谷老爷子那里拿回来的差不多,甘醇绵柔,回味悠远。 席间,邵瘸子对白晴出手相救深表谢意,白晴则摆了摆手说:“老邵,这件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是宫伟说难听话对我不敬,惹恼了我。宫乾安才来,我本不想和他闹得不愉快,宫伟是自作自受,触犯到我,他是活该。” “我不是罩着你,传出去好像你我之间有利益纠葛。你知道我不缺钱,什么都不缺,我不会和商人牵扯关系。希望你明白我的话。” “我懂,我懂。”邵瘸子连连点头。 白晴实际上在提醒邵瘸子,她不是邵瘸子的后台,不要把这事挂在嘴边传扬出去。 帮他只不过赶上了,并非刻意而为。 毕竟邵瘸子身份特殊,白晴如果和他走得太近,会遭人非议,影响不好。 也就十几分钟的光景,小兰敲门进来,说有人想见白晴。 白晴扯了张餐巾纸沾了沾嘴唇,“这顿饭是吃不消停了。”示意小兰,“让他进来。” 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细高个儿的男子。 看上去三十多岁,和厉元朗相当,油头粉面像个奶油小生。 特别是往后梳的大背头,锃明瓦亮,准是没少往上面抹油。 男子一一扫看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白晴身上。 他躬身说:“我叫吕浩,是宫书记的秘书。受宫书记委托,对宫伟冒犯了您,特地向您赔罪。” 说完,吕浩深深鞠了一躬,接近九十度,足以显示他诚意十足,不是应付了事。 够可以的了,吕浩可是省委书记的秘书,别看只是处级干部,他的能力甚至比某些副省长还要大,是多少人巴结的对象。 何况他鞠这一躬,不是代表他,而是代表宫乾安。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宫乾安在侄子的胳膊被掰断,牙给打飞,还能忍气吞声派人赔礼道歉,足能看出白晴的背景非常之大。 能够让省委书记如此低三下四,就算京城四大家族都不一定做到,除非比四大家族还要厉害,难道是…… 厉元朗一想,不觉浑身不寒而栗,后背直冒凉气。 不过他也好奇,白晴既然和高层大佬有瓜葛,为何住在东河省,在允阳定居? 眼见吕浩态度恭谨,白晴身子往后靠了靠,淡淡说道:“回去告诉你们宫书记,宫伟的事情到此为止,我不会追究的。” 此言一出,看得出来吕浩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白晴一指对面而坐的厉元朗,“这是我老弟厉元朗,他现在是……” 厉元朗赶紧接过话茬,“广南市政府办公室副秘书长。” “我这个老弟想要动一动,希望宫书记行个方便。” “好,好。”吕浩扫了一眼厉元朗,连连点头,“白小姐的话我一定转达到,我就不打搅各位用餐了,再见。” 仅仅几句话,要是放在旁人,说不定会费尽周折,可是在白晴嘴里提出来,效果绝非一般,基本上定了。 厉元朗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出来散心无意中撞见的事情,却为他谋取到了一份新的差事。 三天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 和外面的天气一样,厉元朗的心也是拔凉拔凉的。 工作的事还是没有着落,他特地给穆启智打电话问过。 穆启智说,鲁市长正在国外出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等他回来后,需要召开市政府党组会议讨论。 并劝厉元朗不要急,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多陪一陪老婆孩子不好吗。 能不急么! 算起来,厉元朗在家待着已经超过一个月了。 换做是谁,心里都会长草,坐卧不安的。 水婷月知道厉元朗最近心情不好,总是愁眉不展,也清楚他最需要什么。 为此,她偷偷找过老爸水庆章,寄希望于水庆章帮忙想办法。 水庆章也很无奈,省里面没有合适地方。 下面区县刚刚举行完换届选举,空缺的位置全都补齐到位。 至于允阳市,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组织有避嫌原则,女婿在岳父手下当差,这是不被允许的。 厉元朗烦躁不安,索性走到外面,享受冬雪的味道,也为了过足烟瘾。 正这时,他忽然发现远处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过来。 一看车牌号,这不是水庆章的专车吗? 眼下是中午,水庆章都会在单位就餐,除非是特殊情况。 难道说他有急事? 唐文晓率先下车,随后打开后车门,水庆章低垂身体走下来。 “爸,您这是……”厉元朗迎上前去,不解问道。 “回家说。”水庆章摆手示意,唐文晓坐进车里,红旗轿车迎着漫天飞雪,渐渐消失在厉元朗的视线里。 走进家里,水庆章脱掉大衣,抖了抖上面的雪花,问道:“一会儿你妈妈也回来,家里的饭够不够?” “应该够。”饭菜都是由保姆掌握,厉元朗只能根据判断回应。 他关心的不是这些,岳父岳母破天荒的赶回来,绝不是吃饭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事情。 “去我书房,我有事要和你谈。”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厉元朗跟随水庆章走进书房。 刚一坐下,水庆章躺在摇椅上,表情郑重而又严肃的说道:“你的去向定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禁不住脱口而问:“哪里?” “戴鼎县县长。”水庆章说出这句话后,面色更加凝重。“李军上午给我打的电话,说这是宫乾安的意思,要特事特办。” 他继续说:“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沈铮和鲁为先早就要动你,把你调离广南市。之所以晾着你,是他们还没找到解决你去处的地方。” 厉元朗并不奇怪和惊讶,这个消息白晴已经和他事先说过了。 顿了顿,水庆章抓着扶手忽然坐起来,扭脸直视厉元朗说:“我和宫乾安是有嫌隙的,在安排你的问题上,宫乾安始终怀有私心,人为设置障碍。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找了别人,不然宫乾安绝不会给你实权职务。” 厉元朗稍微动脑便明白了。 准是白晴的话起了作用,宫乾安不得不去做。 把厉元朗安排到戴鼎县担任县长,一个可以向白晴交代,一县之长相比较市政府办的副秘书长,绝对是重用。 另一个,戴鼎县领导出事的余烬尚未消散,人心不稳,实在是个不好收拾的烂摊子。 派厉元朗过去,工作不好开展,难度系数肯定会大。 好一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宫乾安真是好算计。 “爸。”厉元朗没有隐瞒实话实说,道出了白晴的名字。 “你是说那个三姐白晴?”没想到水庆章知道她。 他摸着下巴略有所思,“白晴这个女子不一般,都说她能耐大,可又没人知道她的底细。越是神秘,越能说明她的来历不凡,应该和最上层有关。” 厉元朗赞成水庆章的分析,他也想到这一点,只是没有实锤证据而已。 “不谈她了,我就想问一问你,对于去戴鼎县,你还是那个态度吗?” “我……” 没等厉元朗回答呢,书房门口便响起谷红岩火急火燎的说话声:“庆章,我已经打过电话,厉元朗不用去戴鼎县了。” 第430章 越乱越有挑战性 话到人到。 谷红岩推门闯进来,端起桌上水庆章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水,“我刚给政纲打完电话,说了厉元朗的事,政纲答应帮忙。” 谷政纲是安江省副省长,没有入常,不过听说就快调任省委秘书长。 相比于非常委的副省长,省委秘书长可是省委常委,商讨重大议题是有一票的。 如此一来,谷政纲等于是上升一个台阶,级别没变,权力变大了。 “安江省?”水庆章眉头一皱,“是不是有点远了?” 东河省在北方,安江省在大西北,坐个飞机都要三、四个钟头,的确不近。 “远怕什么!”谷红岩不以为然的说道:“政纲都想好了,这一次把婷月一并调走,他俩都安排在省城,也不用两地分居了。” “你想过没有,谷雨那么小离不开小月。而且小月还在坐月子,暂时不能去上班。咱们要是想谷雨了,去见一次也是很麻烦的。”水庆章道出实情,别的不重要,长时间看不见外孙子,他会憋出病的。 谷红岩当时就傻眼了。 光顾着考虑工作调动,还真没往这方面深想。 “我就说你打这个电话多余。”水庆章埋怨道:“政纲就要提省委秘书长了,敏感时期给元朗他们搞跨省异地调动,会惹人非议的。可你就是不听,自作主张,你自以为是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谷红岩也火了,“我还不是为他们好吗。厉元朗整天在家干待着也不是个事儿,男人不在外面干事业,围着老婆孩子转能有什么出息!” “元朗的工作已经有消息了,去戴鼎县担任县长。”水庆章如实相告。 谷红岩当即摇头否定:“不行,绝对不行。戴鼎县是个大火坑,谁去谁不好干。再说离省城那么远,开车要五六个钟头,回来一次太不容易,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有什么用!”水庆章辩驳道:“李军都说了,组织部这两天就会找元朗谈话,这件事板上钉钉,无从更改。” 谷红岩还想说什么,厉元朗适时插话道:“爸妈,感谢你们为我和婷月着想,也谢谢二舅的好意。” “如果让我选择,我更加倾向于戴鼎县。我这人天生不惧挑战,我也要让那些想看我热闹的人看一看,我厉元朗不是怂包软蛋,一个戴鼎县吓不住我。” “还有,戴鼎县政府办主任,是常东方书记的侄子常鸣,我们在水明乡的时候关系处得不错。有他在,会对我的工作有不少助益。” “最为重要的是,戴鼎县实在太穷了。人口面积在云水各区县排名第一,经济却排在最后一位。戴鼎县需要改变现状,老百姓也需要改变。” “这种情况和当初的甘平县还有水明乡何等的相似,所以我有决心和信心。只是……” 厉元朗略加沉吟,看向水庆章和谷红岩,踌躇道:“我一忙起来,照顾婷月和谷雨的时间就少了,会给二老增加许多负担,还请二老多加担待。” 谷红岩当即表态,“这叫什么话!婷月是我们女儿,谷雨是我们的孙儿,照顾他们是理所应当的。就是你不忙,谷雨也要由我们来管,给你们管我们还不放心呢。” 水庆章忍不住狠狠瞪了老婆一眼,什么好话在她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变了味道。 “既然你决心已定,我和你妈尊重你的选择,只是小月那边你需要好好解释清楚,这件事我们不能替她做主。” “谢谢爸妈的理解,我这就上去和她说……” 当厉元朗的背影逐渐消失后,谷红岩急得一拍大腿,惊叫道:“哎呀,我上了这小子的当!我原是劝他不要去的,怎么就会答应了呢!” “你好糊涂。”水庆章指了指对面的沙发,“你坐下,我好好和你分析分析。” 谷红岩坐定后,水庆章慢悠悠说:“这一次元朗是受我的牵连。宫乾安给他选了戴鼎县,知道那里水深,故意放元朗掉进去,让他身陷泥潭拔不出来,就是对我的报复。” “一边还了白晴的人情,一边报复了我,宫乾安这一招可够阴险狠毒的。” “白晴是谁?”谷红岩闻听到女人的名字,立刻有了警觉。 “她身份不一般,我估计跟京中高层有关,现在还不能确定。”水庆章如是说。 “庆章,你仔细讲一讲,厉元朗会不会和这个……这个叫白晴的女人有一腿!”谷红岩说着话,立刻站起来,怒目圆睁,一副要把厉元朗撕碎的架势。 “不是你想的那样。”水庆章连忙摆了摆手,“白晴身份高贵,怎么能看上元朗……简直胡扯嘛。” “那不一定,你是知道的,厉元朗可是有前科的,你忘了他和他前妻的事情了!” 就在这对老夫妻争论不休的时候,厉元朗正抓住水婷月的手,说着心里话。 “老婆,我的去向定了,戴鼎县县长。” 水婷月柳眉微微一蹙,“戴鼎县?不就是那个死了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地方?” 厉元朗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答。 “你可不能去!”水婷月当即摇头:“县领导都自身难保,说明那个地方该有多乱,不行,太危险了。” “老婆,你是知道我的,我不怕危险,越乱越有挑战性。以前在水明乡在西吴县,我经历很多,有治乱的经验,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没事的。” “可……”水婷月忍不住看向在婴儿床上熟睡的儿子,眼圈一红,眼泪禁不住滴答滴答流落下来。 “谷雨刚满月还那么小,我们娘俩今后要指望你呢,你这一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该怎么办,呜呜……” 厉元朗一把将水婷月揽进怀里,闭上眼睛,心情酸楚眼圈红润。 老婆的担心不无道理,就是现在他对戴鼎县的前景都是两眼一抹黑,尚处于未知。 既然选择了,就要一往无前的走下去! 厉元朗只能好言相劝,说了他的感想还有他的抱负。 男人要干事业,就要面临各种风险和不可预知的各种状况,一味的畏缩躲避,磨灭了心智,也磨小了胆子,到头来总是要面对的。 聊了一个多小时,在厉元朗的说服下,水婷月终于点头答应。 当天下午,厉元朗接到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电话,要他明天来一趟,领导要找他谈话。 有那么一句话,纪委打电话是帮助你,组织部打电话则是关心你。 如此说来,厉元朗远赴戴鼎县基本上成为定局。 谈不上高兴,更多的是凝重。 前途之路漫漫,将怎样走过? 厉元朗不知道,也不畏惧探索。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穿戴整齐,开车出家门直奔东河省委。 在白晴的建议下,厉元朗卖掉了捷达王,换上大众途观。 这车全款下来二十三万多,性能动力方面都不错。 考虑到以后下乡,这种车比轿车适合。 况且二十多万,对于他这样的家庭,完全可以承受得起。 厉元朗从政这些年,因为不搞钱权交易,存款并不多,收入全部来自于工资。 人没有不喜欢钱的,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厉元朗对金钱的概念认知度不高,钱不在多,够花就行。 何况他觉得,花着自己正常渠道得来的钱,安心,晚上也能睡得着觉。 办理完手续后,厉元朗正了正衣襟,大步走进省委组织部那栋灰白色的建筑里。 这还是他头一次来省委来组织部,不免有些紧张。 正准备询问工作人员干部一处所在楼层,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忙回身看去不禁一愣,真是巧极了,怎么是他? 第431章 面授机宜 倪以正! 想不到竟然在省委组织部看见老朋友。 同理,倪以正对厉元朗的赫然出现,也是报以惊讶神色。 非常明显,地方官员现身省委组织部,除正常公事外,也就只有组织谈话了。 被组织叫去,无外乎工作要有变动。 像厉元朗和倪以正,都是正处级。 如果去无关紧要的部门任职,市委组织部即可。 那么到了省委组织部,意义却不一样。 现如今,除了地级市,下面县区委书记、县区长,还有县区检察院、法院院长,都是省管干部。 对于省管干部,地市只有推荐权,没有任命权。 任命权在省委,在省委组织部。 倪以正轻轻喊了厉元朗的名字,俩人见面后,握了握手,不约而同的齐声互问:“去哪儿?” 厉元朗低声说:“干部一处,你呢?” 倪以正点头回应:“一样。” 然后二人再无交流,毕竟这里是省委组织部,不是菜市场。保持低调不张扬,是最明确选择。 干部一处处长先接待了倪以正,前后谈话不超过十五分钟。 倪以正满面春风出来,经过厉元朗身边时,悄悄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轮到厉元朗,这位处长说:“经省委研究决定,准备安排你担任云水市戴鼎县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 “原本根据组织法规定,省委只有推荐权,没有任命县长的权利。不过戴鼎县情况特殊,想必你也知道,县委书记和县长牺牲后,这两个位置不可能长期空缺。所以,省委这次属于特事特办,加速了办理环节,你不用代理,直接以县长身份上任。” 处长身体略微往前探了探,表情郑重而又严肃的说:“我现在代表组织正式找你谈话,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和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厉元朗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坚决服从省委和组织的决定。”说出这番话,意味着厉元朗离开广南,远赴戴鼎县已经成为定局。 “好,非常好。希望你轻装上阵,在戴鼎县干出一番大事业。”处长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这时候桌上红色话机骤然响起,处长接听后说:“是的,人在我这里,好的,我一定转告。” 挂断电话,处长告诉厉元朗,省委组织部李军部长请厉元朗过去一趟。 算起来,厉元朗对于李军不算陌生,见过两次面了。 李军和水婷月的二舅谷政纲是党校同学,关系甚密。 之前谷政纲前来允阳试探他,厉元朗见到过他。 后来在岳父家又见一次,想来也是老熟人了。 面见李军后,厉元朗没有显得半分拘谨和紧张,先给李军的杯里续满水,这才自己倒了一杯,恭敬的坐在李军对面。 “元朗,这一次去戴鼎,有什么感想?”李军吹着茶杯问道。 “李部长,我没什么想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摸索。” 李军抿了口茶水,微微颔首,“这倒是句实话。” 他长叹一声,伤感道:“潘杰同志和沈爱军县长的不幸离世,是省委和我们组织部的一大损失啊。我们培养一位领导干部不容易,两位同志在任上兢兢业业,为戴鼎县的经济发展做出过不小贡献,只可惜……” 这里提到的潘杰,是戴鼎县的原县委书记,沈爱军是县长。 尽管李军对于二人的评价相当,可厉元朗还是从称呼中判断出远近来。 潘杰称呼为同志,沈爱军叫的是县长。 他马上想起来,便问李军:“李部长,潘书记好像是从组织部走出去的吧?” “对的。”李军说:“他是从干部三处副处长的位置上,去戴鼎县任职的,是一位原则性很强的同志,当年在我手下,很得力。” 寥寥数语,厉元朗便猜透了李军叫他来的真实目的。 他顺着李军的话头接着往下问道:“云水市委对于这件事的最终结论下来没有?” 李军点着头说:“他们向省委汇报的结论定性为,因为电路老化而引起的火灾。堂堂的县委大楼才竣工没两年,哼!电路老化,可能吗?” 是够蹊跷的。 一个电路老化,就能让一间办公室瞬间发生大火,而且最先被烧死的是县委书记潘杰,县长沈爱军次之。反倒同时在场的雷震却只受了轻伤,现在已康复出院,这个结论太难以服众了。 关键是…… 省委竟然接受了云水市委上报的结论,就此盖棺定论。 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元朗同志,你这一次去戴鼎县任职,我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查清楚,到底是意外还是其他因素,我想要个结果,一个真实的结果。” 李军双目炯炯,表情真诚的问道:“你能做到吗?” “我能。”厉元朗没有半分的犹豫,坚定的回答着。 不仅仅是给死者一个交代,也是还社会一个公道。 “我代表潘杰同志谢谢你。” 瞬间,李军和厉元朗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刚从省委组织部大楼里出来,厉元朗的手机便响了。 一看正是倪以正的私人号码。 “元朗,开车来的吗?” 厉元朗称是。 “你跟着我的车,咱们找个地方聊一聊。” 不止倪以正想聊,厉元朗也有话要问他。 他开车刚出省委大门,便发现马路对过停着的倪以正专车。 那辆车按了按喇叭,厉元朗以同样方式回应后,两辆车一前一后驶离省委,东拐西拐的,最终停在一处很隐蔽的胡同里。 厉元朗会意,下车打开后车门坐进去。 倪以正的司机很有眼力见,麻溜钻出车里,站在很远的地方一边抽烟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毕竟厉元朗和倪以正分属不同阵营,在省城私下接触若是传扬出去,会留下不好话柄。 厉元朗递给倪以正一支烟,倪以正接过来一看,半开玩笑道:“芙蓉王,元朗,你换烟了。” “总抽一个牌子的有些腻了,换一换口味也好。” 正如白晴所说,倪以正对于厉元朗换车又换烟的做法,并没有半点意外,反倒十分接受。 感觉这才像处级领导该有的范儿。一味的平民化,搞特立独行,你让其他人怎么想该怎么做? 这是把自己搞孤立,远离大家。 一顿喷云吐雾,倪以正首先问厉元朗的去向。 厉元朗也不隐瞒,道出自己将要去戴鼎担任县长的事情。 “戴鼎县?”倪以正摇了摇头,“老弟,那里可不好管啊,省里这是给你送了个娄西瓜,表面光,里面的瓤可是烂的。” 厉元朗一声苦笑,他何尝不知道,只是这里面的苦楚没法说而已。 他岔开话题,对倪以正抱了抱拳,“老哥,看来你是多年的媳妇终于熬成婆了,祝贺你高升。” “噢?”倪以正不解反问:“你知道了?” 厉元朗呵呵一乐,“明摆的事还用猜么,你到省委组织部接受谈话,肯定高升啊。” 倪以正点了点头,喷出一口烟说:“算不上太高,县委书记而已。” “哪里?”厉元朗好奇的打听道。 “西吴。” 西吴县? 这个回答还是让厉元朗吃惊不已。 “朱方觉调走了?” “嗯,他去乌玛县,还是当一把手。” 朱方觉可是沈铮得力干将,沈铮还在其位,怎么会眼睁睁把他经营多年的西吴县,拱手让给别人? 况且和西吴县比起来,乌玛县各方面全都差了一个档次。 人口多耕地少,交通不便利,种种因素导致乌玛县常年排在广南各区县的倒数第一位,从未被模仿,也从未被超越。 厉元朗真是看不懂了。 可当倪以正接下来的一席话说出后,厉元朗更为震惊。 第432章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沈铮要动地方了。” 倪以正说的平淡,渗入厉元朗心里犹如惊天新闻,震撼力度实在太大。 “这事还和你有关。” “和我?” 倪以正十分肯定,“对,三姐收拾宫伟那天,你不是也在场吗?” “沈知晓当时连个帮忙的话都没说,事后宫伟记恨找他后账。宫伟拿三姐和你没有办法,就把火气全撒在沈知晓身上了。” “相互一关联,沈铮还能有好日子过?反正他不是宫书记的人,也不是争取的对象,调整他是早晚的事儿。” “这个沈知晓也真是的,本来帮老子的忙,因为疑心太重想法太多,反而帮了倒忙,惹得沈铮一身麻烦,到头来连自己的位子都给搞没了。” “他去哪里?”厉元朗又问。 “估计会在省里找个清水部门闲置起来吧,反正宫书记的任上,他是彻底凉透了。” 听闻倪以正的一番话,厉元朗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来,接替沈铮的会是常书记?” 倪以正笑了笑,没有做正面回答。 反倒让厉元朗相信,他的猜测正确无疑。 摆明了,若不是常东方接替广南市委书记,怎么会先把倪以正提到西吴县委书记的位置上呢? 只不过有一点他想不通,常东方还没就任,就已经搞人事布局,太不符合常理了。 厉元朗深层次一想,沈铮现在四面楚歌自身难保,私底下和常东方达成某种利益交换也说不定。 “元朗,你这次去戴鼎县任县长,常鸣正好在你手下工作。他还年轻经验少,希望你以后多提点他。” 倪以正透露出这么多信息,其实这才是正题。 他的意思,想必也应该是常东方的想法,只是通过倪以正之口转述出来罢了。 厉元朗如实说:“常鸣这个小伙子人不错,最起码血是热的,心是红的,我相信他。”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倪以正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我替常书记谢谢你。” 当天吃过晚饭,厉元朗询问水庆章,沈铮要被调走的事情。 水庆章说:“你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烦心,这件事就没跟你提起过。这次不仅仅是沈铮,就连省里都有大的人事变动。” “白仲明副书记要调到外地担任省长,临走之前安排了几个人,其中就有常东方。况且,白仲明这次属于高升,提了正省部级的省长,宫乾安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厉元朗不理解,王铭宏更是高升,怎么他前脚一走,宫乾安就对沈铮下了狠手。 “你好好想一想,沈铮除了儿子做错事之外,还有哪一点触动王铭宏逆鳞了?”水庆章大有考验厉元朗的意思。 厉元朗捏着下巴沉思一番,忽然明白了,原来如此! 自己怎么会忽略了这个重要细节呢。 他的政治敏锐度还是稍显欠缺。 “爸,你是说沈知晓私下接触宫伟,等于说沈铮要改换门庭,投入宫乾安阵营?” “对。”水庆章非常满意厉元朗的分析,“所以啊,在官场哲学中,墙头草的做法是大忌,不可触犯,否则下场会是非常惨的。你想一想,既然可以背叛原来的主子,那么新主子照样能够背叛。到头来,两边都得罪,两边不是人。谁敢用这号人,还不彻底打入冷宫,永不录用。” “沈铮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恰恰触犯到王铭宏的逆鳞,他还会管沈铮吗?所以宫乾安才会往死里整沈铮,杀一儆百,也给王铭宏那一系的人看看,他宫乾安不是好惹的,是有手段的。” 由此联想,厉元朗试探的问道:“爸,白书记调走后,他的位置……” 水庆章明白厉元朗的用意,没有直说,只是说了四个字:“事在人为。” 厉元朗释然了,老岳父有往上走一步的想法。 事在人为,说明他或许已经有所行动了。 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可以兼任省委副书记,不过先例并不多。 而且这种兼任时间不会太长,必定专职副书记有一大摊子事情需要处理,不会一肩挑两头都要兼顾。一心不可二用,分心严重,本人也受不了。 翁婿又谈到李军和倪以正各自所托事情,水庆章嘱咐厉元朗,“照顾常鸣难度不大,毕竟你是县长,他是你的大管家,多多指点就是。至于李军要你查潘杰和沈爱军的事嘛……我认为不宜操之过急,需要慢慢的来。” “爸,我也是这么想的。”厉元朗深感兹事体大。 云水市委已经定性的事,他一个县长脚跟还未站稳就去触及,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书记的事定下来了吗?” 厉元朗点头回答:“李部长告诉我,书记是雷震,原县委副书记,火灾事件亲历者也是唯一幸存者。他刚出院就上任了。省委这么做也是为了稳定人心。另外,还从云水市调去一位副书记,明天我先去广南市办交接,之后就去云水市委报到,最后会和这位副书记一起赴任。” “这么说来,雷震是最大的受益者,也是知道真相的唯一的人?”水庆章摇了摇头,十分玩味道:“元朗,对这位雷震书记,你一定要注意,明白吗?” 早在李军告诉他雷震成为戴鼎县第一把手之后,厉元朗就有种感觉,认为这起火灾绝非简单,肯定不是云水市委上报的那样,是电路老化引起的。 但是他毕竟职位卑微,权力有限,有疑问只能暂时憋在心里,不能大张旗鼓的去调查。 “早点休息吧,你明天还要赶路呢。” 水婷月知道老公明天就要去几百公里以外的戴鼎县上任,什么时候回来一次她愣是做了硬性规定,一个月最少一次,否则就抱着儿子去戴鼎县找他,看他有没有金屋藏娇。 厉元朗一把将老婆搂在怀里。小谷雨已经满月,水婷月之前曾去医院做过相关检查,她的身体恢复良好。 掐着指头一算天数,今晚正好可以共度良宵。 这算是厉元朗临走之前,送给老婆最好的安慰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完全亮。 厉元朗便偷偷起床,亲了亲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蛋,掖了掖被子。又看着老婆,在她额头吻了一下。 蹑手蹑脚走下楼梯,穿戴整齐特意照了照镜子,感觉满意后。这才放心大胆的出门,发动途观,直奔广南市。 厉元朗之所以走得比较早,想着在广南早点办完交接手续,快点赶到云水市委。 其实他还有个私心,不想在广南面对更多的人。 这段时间厉元朗真是看到了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在家一个多月,广南市的同事,只有陶峰打过一次电话,其余的没有。 大家都对他不得市委书记和市长重视心知肚明,感觉厉元朗像个瘟神似的,离他越远越好。 人本身就是现实动物,好的时候全都围上来,不好的时候躲得远远,生怕沾染上晦气。 八点半,等到上班时间一到,厉元朗率先去见了市政府秘书长穆启智。 果然和以往不同,穆启智见到厉元朗笑呵呵的主动伸出手来,“厉县长,恭喜高升。” 穆启智是正处级,厉元朗也是正处,可相比于市政府秘书长,厉元朗可是实权正处,县政府的一把手。 不管穆启智的笑有多假,该有的礼数,面子上还要做到。 客气一番,厉元朗便提出交接事宜。 穆启智说:“可以,我还有个会,咱们尽快办理。” 如他所说,交接过程很顺利,前后不到十分钟。 办完后,穆启智和厉元朗又握了握手,说了一些没营养的客套话,便去忙了。 厉元朗走出市政府大楼,特地去看了看陶峰。 他在市政府的这些日子里,总算还有个能说话的人。 陶峰对待厉元朗一如既往的十分客气,厉元朗和他聊了几句勉励的话,谢绝陶峰要给他践行的好意,起身告辞。 至于鲁为先以及他的老领导方玉坤,厉元朗想了想还是算了。 广南市已经没有令他可留恋的了。 不对,有个地方他该去看一看。 厉元朗开着车,穿梭在广南市的大街小巷,徐徐停在“海欣茶艺”门口。 抬头望去,不禁一愣! 第433章 师生情义 海欣茶艺的牌子还在,却大门紧闭,上面贴着“对外转让”的字样。 难道说郑海欣生意不做了? 想想实属正常,郑海欣在水明乡有药厂和研发基地,本人也要读研,根本没时间打理茶艺社的生意。 是时候该走了! 厉元朗这么一想,打起方向盘一脚油门,直奔广南市高速收费站。 从广南到云水全程高速,赶到地方也将近中午了。 一进入云水市区,厉元朗便有个直观感受,这里可比广南市差远了。 同样高楼大厦林立,不过平房区相对多了些。 大街上行人如织,车辆来往穿梭,却是秩序混乱。 行人、电动车闯红灯的现象非常普遍,途中就看见两起在十字路口,发生车辆和电动车剐蹭的交通事故。 关键是,他都走了一大圈,街上竟然连个执勤的交警都没看见。 以小见大,厉元朗由此推断出,云水市在管理方面也比广南差了一截。 已经是午饭时间,厉元朗自然不能去市委组织部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迎着冬日正午的阳光,看到有一家不大的小苍蝇馆子,便开门走了进去。 厉元朗对于吃穿没什么大要求,吃饱穿暖即可。 而且他还特别喜欢这种小馆子,虽然环境差了点,往往菜的味道不次于大酒店的星级厨师。 时值饭口,小店里的顾客并不多,只有两桌客人。 厉元朗挑了一张临街的位子坐下,点了一菜一汤一碗米饭,他一个人点多了吃不完浪费。 等菜的工夫,门一响,走进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男的看上去三十来岁,穿了件黑色羽绒服,夹着个已经掉了皮子的黑色公文包。 身后跟着的女孩稚气未脱,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扎着马尾辫,一件深粉色的羽绒服,皱皱巴巴的,略微有些脏。 女孩长相倒不难看,一会低头,一会抬头四下里偷偷踅摸,胆胆怯怯,还不时摆弄着衣角。 厉元朗对于这俩人的举止搭配非常好奇,忍不住点燃一支烟,仔细观察起来。 正好他们坐在厉元朗旁边的桌子,说话都能听得真切。 刚一坐定,男子把菜谱递给女孩,“黄丽娟,你想吃啥就点啥,今天老师请客。”男子大方的说道。 “王老师,我……”黄丽娟蠕动了一下嘴唇,又把头埋下,低得更深了。 换做王老师的男子见状,也不勉强,招呼服务员点了四菜一汤,荤素搭配的倒是很合理,尤其符合女孩子的口味。 点完菜,王老师问黄丽娟:“你妈妈的病情怎么样?” “不好,医生说……”黄丽娟抿了抿嘴唇,声音非常小,“医生说需要手术……” “手术费还差多少?”王老师急切的问道。 “最少还要五千块钱……”黄丽娟说这番话的时候,眼泪已然在眼圈里打转转。 “五千!”王老师皱紧眉头,他想了想便告诉黄丽娟,“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说罢,男子快速起身走出饭馆,厉元朗透过窗户看到他一溜小跑着不知干什么去了。 正这会儿,服务员给那一桌端菜上来,看到女孩样子忍不住问:“那个男的呢?” “啊!”黄丽娟一抬头,唯唯诺诺小声说道:“王、王老师出去了。” 女服务员眉头一蹙,似乎感觉到不对劲,马上喊来老板。 俩人一唱一和的逼问黄丽娟,女孩本来就胆小,被这二人轮番打听,吓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急得小脸蛋涨红着,一句完整话都答不上来,差点急哭了。 老板一见马上朝女孩要饭钱,他们已然把王老师当成逃单对象,故意撇下女孩做人质溜之大吉了。 这顿饭一共不到二百元,黄丽娟把兜里全翻干净了,只能凑出来五十多块钱,差着还远呢。 “叔叔,阿姨,要不然把这些菜都退掉吧,我实在没有那么多钱,只有这些……”女孩带着哭腔,一脸无助。 “怎么退,菜都炒好端上来,谁吃啊!”老板瞪起眼珠子吼道。 “可我一口没吃,动都没动……” “不行,菜点了就得付钱,没有退掉这一说。”女服员狐假虎威,在老板身边助威呐喊。 厉元朗气不过,当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怒声喝道:“不许你们难为小姑娘,那一桌饭钱我来付!” 老板一听,这好啊,有人帮买单,自己指定亏不到。 马上变作笑脸,凑过来说了钱的数目,厉元朗加上自己这一桌统统扫码付给老板。 总算有人帮着解决了燃眉之急,黄丽娟过来冲着厉元朗深深鞠了一躬,含着泪水颤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厉元朗连连摆手,“小姑娘,你们老师应该出去办事了,你先吃饭,慢慢等着他。” “我……等着他……”黄丽娟回到座位上,抓起桌上餐巾纸擦着眼睛,依然低着头,手里不停摆弄着餐巾纸,任由冒着热气的饭菜逐渐变凉。 厉元朗本想劝解一番,可一想还是算了。 就是他说了,小姑娘也不会做的,显然,她很信任她的那位王老师,绝不会抛下她不管的。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王老师才夹着公文包急匆匆赶回来,脑门上还挂着汗珠。 坐下后,用餐巾纸擦了擦脸,气喘吁吁道:“黄丽娟,这里是四千八百块钱。”说着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钞票,摆在黄丽娟眼前。 然后又从衣兜里掏出一把钱来,有零有整的,他数了数,把自己兜里的钱全部掏光,总算凑足五千块钱,还多出十几块。 一股脑全都给了黄丽娟,让她先给妈妈看病要紧。 黄丽娟推脱着不要,架不住王老师一再要求,并且把脸一板,“你要不收下,老师真生气了。” 无奈之下,黄丽娟噙着泪水紧咬嘴唇把那些钱揣进衣服内兜,由于激动,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出来。 “好啦,咱们吃饭。”王老师拿过筷子正准备递给黄丽娟。 黄丽娟却小声把刚才老板逼要饭钱的事情说了,还偷偷指了指厉元朗,说是这个叔叔帮她结的帐。 王老师闻听,赶紧过来握住厉元朗的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厉元朗连忙说不用谢,王老师见状马上掏兜要把饭钱还给厉元朗。 结果这一掏,立刻露出窘色。 自己刚才把钱全给了黄丽娟,现在兜比脸还干净,哪有闲钱啊。 扫微信吧,银行卡上的钱一股脑全都提出来,就剩下点零头,根本不够。 只是当着黄丽娟的面,王老师不好说什么,冲厉元朗低声说:“这位同志,你替我垫的饭钱,容我一会儿给你行不行?” “不急,你们先吃饭。” 厉元朗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即使不还他也不打算要了。 看得出来,这位王老师是个不错的人,对自己学生倾囊相助,对得起“老师”这两个字。 在王老师要求下,黄丽娟吃了一小碗米饭,尽管她吃相很文雅,还是能够感觉出来,小姑娘准是饿坏了。 等她吃完,王老师要来打包袋,把剩下的饭菜全都给黄丽娟打包带走。 送走黄丽娟,王老师才坐到厉元朗对面,十分歉意道:“对不起,我……我暂时没有钱。”想了想,便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厉元朗面前。 “这个手机虽说是老款式,用的也有年头了,想必也值个百八十块钱。你先收着,等我凑足钱就还给你。” 厉元朗便说:“手机给我你用什么?我刚才都看到了,你是位不错的好老师,对你的学生肯倾囊相助,这一点就挺让我佩服的。饭钱的事算了,就算我帮助那个小姑娘的心意吧。” 厉元朗一看时间不早,他也吃完了饭,抓起桌上的羽绒大衣就准备起身离开。 万万想不到,王老师竟然伸出两只手,身子直直的横在厉元朗面前,不放他走。 第434章 分别谈话 “这位同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这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手机放在你那里权当抵押,请你把地址留下,我一定会把钱给你邮寄过去。” 王老师语气坚定,没有一分一毫的商量余地。 厉元朗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云水市里的人,下午可能就要离开。手机放在我这里也没用,还耽误你用。再说一个手机邮来邮去的麻烦,这样吧,我们加个微信,等你有钱了就还我,没有的话也不用急,这样好不好?” 于是,厉元朗和王老师互加了微信,厉元朗的微信名是“平淡是真”,王老师却用的是“怀才不遇”四个字。 这位王老师,挺有个性的。 下午上班后,厉元朗在市委组织部见到了组织部长靳春晓,四十多岁,个头中等,稍微有点胖,戴了一副眼镜,颇有知识分子的风范。 同时,在靳春晓的办公室,还坐着一位女性。 看年龄,三十岁上下,短发,模样算不上好看,但是挺有气质。身材也不错,一米六五左右,凸凹有致。 靳春晓把厉元朗和那位女性相互做了介绍。 直到这时,厉元朗方才知道,女子名叫初宁,是新任戴鼎县委副书记,一个班子的同事。 “厉县长,你好。”初宁也在打量厉元朗,并且主动伸出手和他握在一起。 只不过搭了搭手,毕竟大家才第一次见面,只是礼节性的认识而已,尚处在互相了解阶段。 靳春晓按照惯例,对厉元朗和初宁说了一些戴鼎县的情况,以及一些勉励话语。 因为考虑到戴鼎县距离云水还有一百多里地,而且路况不是很好,只有十几里是高速,剩下的全是省道。 况且刚下过一场大雪,为了安全起见,明天一早,将由靳春晓带队,送厉元朗初宁二人上任。 如果换做以前,市委组织部只需要派一位同级别的副部长即可。不过戴鼎县情况特殊,这次靳春晓不仅送他们二人上任,还要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讲话。 本来,厉元朗还打算见一见市委书记赵功达和市长石坎。 只是他若贸然前往显得太突兀,万一人家不想见,反而适得其反。 他只好等在市委招待所的房间里,给老婆水婷月微信聊天报平安。 洗了个热水澡,驱一驱身上的风寒。 厉元朗接到市委组织部办公室的电话,通知他晚上靳春晓要在招待所设宴招待,望他六点钟准时出席。 本以为只有靳春晓,还有组织部副部长和相关人员,不成想,市委书记赵功达、市长石坎竟然联袂出现在宴会现场。 市里一二把手同时出席,这可是省委领导才有的接待规格。 还有更为意外的是,县委书记雷震竟然从戴鼎县赶来参加晚宴。 雷震四十岁上下,三七开的分头,个子高大,和厉元朗差不多,身体却很瘦,有轻微的驼背。 两只眼睛大而有神,给人第一印象,这人很有心计。 由于没有单独接触机会,雷震只和厉元朗以及初宁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市里之所以重视,还是因为潘杰和沈爱军之事,赵功达和石坎不放心,要在厉元朗初宁上任前,对戴鼎县新班子的三位领导做一番交代和指示。 赵功达主要谈的是,这次事件之后,戴鼎县委县政府,要紧密团结,要将事件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要让县委县政府马上走入正轨,快速运转起来。 和赵功达不同,石坎作为市长,主抓经济,自然离不开经济发展的话题。 戴鼎作为人口和面积大县,经济不温不火,长期在中下游徘徊,一直没有起色,严重拖云水市的后退。 石坎才四十多点的岁数,正是干事业最有精力,最旺盛的年龄。 他雄心勃勃,要在云水市干出一番大事业出来。 关键云水这盘棋,总有个戴鼎县扯后腿,拉低gdp,把石坎急得直上火。 另外,在宴会上,他还提到今年年底明年年初,要进行机构改革,精简编制。 政府这边,部门能合的要往一块合,多余出来的人员要做好分流安排,千万不可闹出事情。 谁出事谁负责,绝不姑息。 厉元朗一听,不禁心里一震,想不到自己刚一上任,就要面临如此大而又艰巨的任务。 机构改革,是上层早就提出来的方案,为的是降低行政成本,提高行政效率,是一项利国利民的举措。 关键是,那些精简下来的人员该如何安置,如何保障他们应有的权益,实在是个烧脑的事情。 晚宴进行时间不长,前后一个半小时。 之后,市委书记赵功达先后找雷震、厉元朗和初宁三人分别谈话,地点就在市委招待所,赵功达专用的房间里。 至于和雷震以及初宁说的什么,厉元朗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和雷震谈了半个小时,初宁十五分钟。 反倒和他这个县长,说了将近四十分钟。 厉元朗刚一进来,赵功达坐在沙发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道:“元朗同志,你坐吧。” 厉元朗只有半个身子坐在椅子上,面见上级领导,可不能大马金刀的坐着,这会令领导极其反感,有不把领导放在眼里的意味。 “庆章书记身体还好吧?”赵功达随口问道。 “谢谢赵书记惦念,他身体挺不错的。”厉元朗恭敬回答。 厉元朗是水庆章女婿一事,算不上什么秘密了。 何况赵功达这一级别,掌握到实属正常。 赵功达马上言归正传,说道:“你这一次去戴鼎县,首要任务是一定要和雷震同志团结好关系,我不希望你们之间出现什么事情,闹出问题。” “有事情你们商量着来,不要你搞你的,他搞他的,弄出书记一派,县长一派,不利于工作,更阻碍了戴鼎县的发展大计。这样不好,十分不好。” “你之前在党委口,在政府部门都做过,这一点你应该清楚。一个班子,如果一二把手搞不好关系,会出现很多难以预知的问题,造成很大影响。” “我这里先给你打个预防针,你和雷震不管是谁,一旦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会对你们两人都做严肃处理的,这些话我也说给雷震听了。元朗同志,你懂我的意思吗?” 即便赵功达说的很隐晦,厉元朗也能听明白,所谓严肃处理就是把人调走。 虽然市委对县委书记和县长没有直接任命权和撤职权,但是有推荐权和建议权。 县委书记和县长是省管干部,在省委组织部手里。 可是一旦市委向省委组织部提出建议,本着现管的原则,组织部更倾向于听取市委的意见。 所以说,赵功达绝不是危言耸听,他是说到做到。 “赵书记,我会记住您的指示,也会和雷书记搭好班子,请您放心。” 赵功达微微点着头,“我希望你言行一致,让我看到实际行动,不要让我失望。” 接下来,赵功达谈到了机构改革。 详细的方案和步骤,以及原则性问题,赵功达不便发表看法,这都是石坎要做的事情。 市委书记管官帽子,市长管钱,这是亘古不变的分工。 谁也不要插手对方那一摊,各做各的事,这样才能平静不起波澜。 赵功达主要谈的是,厉元朗在进行机构改革时,一定要稳,切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要搞一刀切。 要在人员安置时,考虑全面。 毕竟涉及到每个人的利益,要是侵犯到或者有不公平出现,不仅会让政府被动,而且很容易造成大的群体事件,这是万万不可的。 最后,赵功达还给厉元朗交代一项任务,厉元朗听完,感觉到很奇怪。 第435章 上任前的交流 “潘杰和沈爱军同志不幸离世,我深感痛惜。”赵功达叹息道。 听他讲述,潘杰和沈爱军关系不睦,多次发生过言语冲突。 出事那晚,雷震在办公室看材料,就见潘杰的秘书急匆匆来找他,说潘书记和沈县长吵起来了,吵得很激烈。 等雷震和秘书赶到时,潘杰全身是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沈爱军也成了火人,四处乱窜引燃窗帘,致使火势迅猛加大,很快屋子里浓烟滚滚。 雷震本想用衣服扑灭火势,结果被熏得头晕眼花很快就昏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市委副书记李月峰带领的调查组,的确发现县委大楼电路老化的证据,并严惩了大楼的承建商。 但是对于为何在县委书记办公室里突发的这起火灾,却没有一个明确结论。 由于省委对这件事催得很急,云水市委,包括赵功达本人都不能确定起火原因,只能归咎于因电路老化引起,造成潘杰和沈爱军双双遇难。 听赵功达的意思,他对此只是接受,并不赞同。 “厉元朗同志,我听说你在西吴县担任纪委书记的时候,是一位嫉恶如仇非常有原则性的好干部,你在任上处理过贪腐和铲除了邪恶势力,为我们党和政府挖疮去脓,刮骨疗毒,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所以我在此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查清楚,遇到难处和阻力,可以随时向我汇报,由我来解决。我坚决支持你,也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做好。” 又是一份重托,一个想要真相的交代。 同样的,赵功达让厉元朗一定要秘密进行调查,切不可打草惊蛇。 打谁的草?惊谁的蛇? 厉元朗瞬间明白赵功达的意有所指,他对李月峰的调查结果,是持怀疑态度的。 谈话过后,雷震召集厉元朗和初宁在他的房间里碰了个头。 直到这会儿,戴鼎县的三位大佬才有机会坐下来说话。 雷震郑重说:“赵书记已经向我下达了重要指示,接下来咱们戴鼎县的首要任务,就是稳定。” 并对厉元朗说:“厉县长,政府那边就请你多费心,要按部就班保持公务畅通,正常运转。” 随即又看向初宁,“初副书记,县委这头要请你多多协助我做好工作。目前,县里各部门人心不稳,火灾事件的影响犹在。大家背后议论纷纷,小道消息满天飞。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我觉得咱们有必要统一认识,在明天全县干部大会上作硬性规定,谁触犯一定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别看初宁是位女同志,说起话来雷厉风行。 “我支持雷书记的想法,响鼓需要重锤敲,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住妖言惑众,封住嘴巴,恫吓人心。害怕了,人心才能稳定。隔靴搔痒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厉元朗则从另一方面考虑问题。 他说:“雷书记,我们是否可以召开一次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公布事情真相?仅凭行政手段强行封住悠悠之口,恐怕难以服众,效果也不一定理想。” “这个……”雷震略作踌躇,沉吟片刻说:“我看还是不用了吧,相比较而言,行政手段更有震慑效果。一旦我们公布事实真相,会招惹出更多议论,反而适得其反。” 初宁则品味着厉元朗的话,说道:“厉县长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身正不怕影子斜,群众有知道真相的权利。现在是自媒体时代,网络发达,我们一味的藏着掖着,反倒给别有用心之人以可乘之机,借助网络大造声势,什么怪话难听话都会出来。那样一来,岂不是更令我们被动?” “这点你们二位不用操心。”雷震说:“我以责令宣传部长詹尚华同志注意网上言行,一旦发现不利苗头,第一时间删除封停,追查造谣者源头,依法严肃处理,以绝后患。” “另外,电路老化一经公布,社会怎么看?群众怎么看我们?县委大楼竣工刚刚两年就出现严重的质量问题,会降低党委和政府的形象,这样做不妥,很不妥。” 初宁看了看厉元朗,厉元朗也瞅了瞅她。 在这件事上,厉元朗是持保留看法的。 不过他还没有上任,如果和雷震硬刚的话,就显得太不成熟了。 戒急用忍,稍安勿躁,路还长着,一步步慢慢来。 休息一夜。第二天上午,由市委组织部长靳春晓带队,厉元朗和雷震以及初宁等人,坐在市委的考斯特中巴车上,由警车开路,两辆轿车殿后,一行数人直奔一百公里以外的戴鼎县。 从云水市上高速行驶大约十几公里,拐下来后,其余走的全是省道。 在省道跑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进入戴鼎县境内。 只见柏油路面到处都有修补过的痕迹,远远望去,就像一块块补丁,难看极了。 有的修补处没有补好,露出小石子,坑坑洼洼的。 过往车辆要不然避开,避之不及就会造成车辆颠簸,而且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靳春晓忍不住问雷震:“你们和省公路局谈的怎样了?什么时候能重修这条路?年年坏年年补,终究不是办法。” 雷震回答:“沈爱军在任时,曾经多次和省公路局有过接触,省交通厅也跑过好几趟,效果并不明显。”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咱们戴鼎县穷,地理位置又不突出,人家瞧不上眼,总拖来拖去的。坏了修,修了坏,依然还是老样子。说白了,就是咱们省里没人,支持力度不强。” 雷震扭脸看了看厉元朗,又道:“以后希望厉县长能够出面多去省里跑一跑,听说厉县长在省里有关系,不妨在这方面多下点功夫,帮助县里解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却没有说话和表态。 他初来乍到,戴着眼睛少带嘴巴,一切需要了解和掌握,夸夸其谈,大说特说,不是该有的表现。 本来不远,就是因为路况不好,车队速度受到影响,慢吞吞用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戴鼎县城。 在进城路口,县公安局派来的警车早已等候多时。 之后,由这辆警车在前面引导,车队紧随其后,浩浩荡荡驶向戴鼎县委。 厉元朗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从进城开始,就采取了交通管制措施,给车队让路。 路口有交警执勤,路两边不时出现闪着警灯的警车,还有全副武装的特警,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维持秩序。 这么大的阵势,想必县委早在之前就有过布置。 厉元朗向来低调惯了,不喜张扬。 对于这种动用公共资源壮威的做法,并不认同。 尤其看见那些被搁在特警身后的老百姓,对着车队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厉元朗感觉脸颊瞬间一热,赶紧把脸扭回到车里。 无意中看到,雷震露出满意神色,靳春晓则见惯不怪,脸色波澜不惊,一如平常。 相反的,初宁却微微一蹙眉,不过很快恢复原有神态。 与此同时,在县委大楼门口,一字排开站满了迎接人群。 除了县领导班子成员外,一些老同志也参与其中,足足有二三十人之多。 县委办主任朱宁山跑前跑后,不时和前导警车保持通话联系,并把相关情况第一时间和常务副县长陆定方沟通。 陆定方四十二岁,个子很高,不胖不瘦。 他气定神闲,眯缝着双眼望向车队即将到来的方向,抽着烟略有所思。 厉元朗,堂堂戴鼎县的二号人物,到底有何过人之处? 他拭目以待。 第436章 秘书要用良将 在整个欢迎队伍里,心情最好要数常鸣了。 当他得知厉元朗最终脱颖而出,成为戴鼎县长的时候,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本来他还担心,自己能力和经验上的欠缺,能够伺候好这位新来的县太爷? 现在他的心彻底放松,不用提在嗓子眼了。 有厉大哥帮助,相信他会很快上手,不再纠结于此。 一想到这里,常鸣忍不住搓了搓手,嘴角微微往上一翘,喜悦之情立马浮现出来。 不过也就是稍纵即逝,马上消失,这要是让别有用心之人看到,指不定弄出什么事端出来呢。 大约十来分钟之后,老远听见警笛声音,紧接着,两辆警车先后驶来,考斯特跟在后面,徐徐停在众人跟前。 车门打开,率先下车是靳春晓,之后是雷震,厉元朗跟在雷震身后,然后是初宁。 “靳部长,一路辛苦。”陆定方跨前一步伸出双手,主动和靳春晓握起了手。 目前的县委班子,除了厉元朗和初宁是新面孔之外,其余没有变动,依然沿用原班人马,这也是市委为了稳定人心的一个举措。 陆定方担任常务副县长将近五年,算是老资格,靳春晓自然熟知他。 握手时不禁说道:“让县里这么多的同志在寒风里等着,雷书记,你们的阵势不小啊。” 这话多有怪罪之意。 没等雷震发话,陆定方马上解释道:“靳部长莫要怪雷书记。靳部长远道而来,又有新同志上任,这在戴鼎县可是大事,同志们参与的热情高涨。即便这样,我们还是缩小规模,没有大张旗鼓搞得轰轰烈烈。雷书记这是响应省委号召,在迎来送往方面没有搞特殊化,为大家伙树立了标杆和典范。” 靳春晓毕竟只是组织部长,不会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挑三拣四。话不在多,点到即止。 轮到和厉元朗握手时,陆定方有些吃惊。 他之前看过厉元朗的照片,知道这个比自己年轻八岁的新县长。可一见厉元朗本人,实际比照片上还要年轻。 内心禁不住一阵腹诽,省里把这么一个年轻人放在县长之位,他能行吗? 厉元朗握着陆定方的手,很是沉稳的说道:“陆县长,今后在一起工作,还望陆县长多多帮助。” 这里说的是“帮助”二字,不是说指教。 很明显,厉元朗是县长,陆定方只是他的副手,帮助一词合适恰当。 “帮助不敢当,有事大家可以商量着来,才能将政府这摊事情管好做好。” 这句话就深有含义了。 商量着来,无外乎是在提醒厉元朗,不要独断专行搞一言堂。若是如此,恐怕就没有帮助了。 表面上提醒,暗地里威胁,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 他便淡淡的回应道:“陆县长有心了。” 有心了,言下之意,操心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不要管别人的事。 陆定方瞧了瞧厉元朗,没有回答,心里却对这位年轻县长有了认真对待。 接下来,厉元朗又和众人纷纷握手打招呼。 当见到常鸣时,厉元朗没有任何表情,就跟对方是个陌生人似的。 常鸣马上领会,也装作第一次看见厉元朗的样子,没有过多寒暄,中规中矩。 随后,众人簇拥着靳春晓一起走进县委大楼。 别看戴鼎经济不发达,可是县委大楼却建的相当气派。 八层高的县委大楼坐落于县城东南角,依山傍湖,松树环绕,景致优雅。 只是到了冬季,湖面结起了一层冰,树枝上挂着薄薄雪片。若是到了夏季,绝对是另一番景色。 走进县委小会议室,由云水市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宣读对厉元朗和初宁的任命决定。 宣布完毕,会议室立刻响起阵阵掌声。 厉元朗和初宁分别讲了话。 这种场合,没必要讲太多,厉元朗只讲了几句官面上的场合话。 “感谢省委和市委的信任与支持。今后我将和在座各位共同做事,希望在县委和雷书记的带领下,我们共同努力,争取把戴鼎县的经济再上一个新台阶,谢谢大家!” 寥寥数语,简短而又不失本分。 县长本来就是抓经济的,并且体现出要在县委领导下,还特意提到雷震。 这让雷震很满意,望着对面而坐的厉元朗,赞许的点着头。 年轻人还懂得礼数,能够摆正自己位置,这点不错,非常不错。 初宁的讲话和厉元朗差不多,没讲多少。 本来就是大家相互认识,又不是正式场合,简单说几句就行。 这之后,雷震和厉元朗一起陪着靳春晓去休息。 和西吴县不同,戴鼎县的招待所不对外,只针对政府接待。 位于一街之隔的七层县政府大楼后身,是一个只有六层高的建筑。 一楼是县政府食堂,二楼是宴会厅,三楼全是单独的包间,三楼以上则是宾馆。 里面装修豪华气派,一进门就是红色地毯,走在上面松软舒适,说明地毯很厚。 雷震和厉元朗把靳春晓送到宾馆房间门口,各自离开。 中午在二楼宴会厅还要招待靳春晓以及市委组织部的随行人员。趁着这段时间,厉元朗在常鸣陪同下,走进县政府大楼,他的新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不是沈爱军曾用过的那间,位于六楼东边。 常鸣说,原来那间太晦气,已经改作他用。 办公室重新布置,严格按照上级规定,使用面积不超过二十平米。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二十平米只是办公室的面积,隔壁还有个小型会议室,有会议桌,接待十来个人没有问题。 办公室布置的还算可以,常鸣深知厉元朗的性格,就没有搞得太过分,中规中矩,但是书香味很浓。 “坐吧。”厉元朗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示意常鸣坐下来说话。 “县长,这些是县里的资料,还有几个人的简历,请你过目。” “常鸣,你我不用客气,有啥说啥,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有那么多讲究。” 厉元朗话是这么说,常鸣觉得,该有的礼数必须要有,这叫摆正位置。 县里的资料厉元朗需要有时间认真观看,不过其中几个人的简历,倒是让他明白常鸣的用意了。 “这是让我选秘书是不是?”厉元朗平淡无奇的问道。 “是的,这几个都是我从县政府办公室甄选出来的,你看着满意可以随时考察面试。” 经过罗阳的经验教训,厉元朗决定在戴鼎县,一定要找个能力出众的人担任自己的秘书。 当初只是考虑情感使用罗阳,结果弄出很多麻烦。 帮不上忙不说,还给自己添乱。 戴鼎不同于西吴,厉元朗也不再是纪委书记,而是主政一方的县长。 县长搞务实,工作量非常大,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秘书帮他,会很累。 所以厉元朗并没有急于选定,而是看了两眼后,问常鸣:“你觉得这几个人怎么样?” 常鸣略作沉吟道:“总体上还不错,都在政府办多年,经验丰富,能力是有的。至于忠诚度,我不敢保证,你也知道,我才来没多久。” 这倒是实话,常鸣算起来,到任刚刚一个月多点,比自己强不到哪里去。 “这件事不急,容我慢慢考虑再说。” 厉元朗认为,这种在政府办多年的老油条,经验有,但是人际关系免不了错综复杂,要是牵扯到其他的方方面面,会更麻烦。 能不能从别的地方找到合适人选呢? 他这么想着,忽然间手机响了一声。 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微信信息。 厉元朗扑哧一乐,怎么是他? 第437章 施政讲话 对方是个名叫“怀才不遇”的微信名字,发过来一条信息。 “谢谢你帮助我解决燃眉之急,红包已发出,请收下。” 怀才不遇,正是厉元朗帮助付饭钱的那位王老师。 对方发来一个200元红包,附上几句感谢话语,还有一个抱拳的表情。 厉元朗并没有急于收下,他是在考虑,王老师为了帮助黄丽娟倾其所有,这二百块钱这么快就还给自己,指不定是从哪里借来的。 于是他便给对方回信,“钱不急,你先用着,等你手头宽裕再还也不迟。” 发完信息,厉元朗递给常鸣一支烟,二人喷云吐雾间,聊起了前任潘杰和沈爱军的事情。 这会的常鸣才逐渐适应,说起话来也相对随便了一些。 厉元朗问道:“我听说,当时参与救火的除了雷书记之外,还有潘杰的秘书,他还好吧,现在怎么样了?” 由于潘杰死的突然,他的秘书并没有安排,估计这会儿应该坐冷板凳了。 “你说的是小吴吧。”常鸣深吸一口烟,摇头惋惜道:“他疯了,被关进精神病院。” “疯了!”厉元朗不禁眉头一皱,露出不解神色,“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发生火灾之后,有人说他整天胡言乱语,被吓疯的。” 有人?这个人是谁? “县委办主任朱宁山。” 厉元朗立刻想起来,刚才在迎接队伍见到的那个胖胖的,见人就笑的朱主任。 胡言乱语和突然发疯,厉元朗有种直观感觉,或许不是那么简单。 他正在思考着,手机忽然响起来。 这是厉元朗的私人手机号,知道的大多是他认识的人,而且都做了标准。 只是这个号码陌生,显示的是云水移动字样。 貌似自己在云水并没有什么朋友,会是谁呢? 厉元朗稍作犹豫,还是接听起来。 “喂,你好。” “这位同志你听好了,我叫王中秋,是戴鼎县第二中学的语文教师,就是昨天欠你饭钱的那个人!” 对方口气不善,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串,震得厉元朗耳根子嗡嗡直响。 “我感谢你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可我是有工资的人,现在手头宽裕,足够还你钱的,请你立刻收下,我不想欠别人的人情,谢谢!” 都不等厉元朗回答,王中秋毫不客气的挂断手机。 他竟然是戴鼎县人,而且就住在县城。 关键这人有文人的傲骨和脾气,厉元朗挺欣赏的。 他收起手机,对常鸣说:“有件事你帮我查一查,二中有个叫王中秋的语文教师,看看他这个人怎么样。” “没问题,我这就去查。”常鸣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中午,在县招待所摆了六桌酒席,县各大班子的领导悉数出席。 由于下午两点,要召开全县副科级以上的干部大会,靳春晓带头以茶代酒,雷震只好撤掉各种酒类,只上矿泉水鲜榨果汁等饮品。 这下可苦了那些个酒蒙子们,面对满桌佳肴却不能喝酒,一个个都快憋出痔疮了,坐着浑身难受。 没有喝酒,这顿饭吃的波澜不惊,非常平静。 时间不长,靳春晓放下筷子,众人也都跟着停止用餐,不到一个小时,饭局结束。 下午不到两点,在县委大会议室里已经乌泱泱的坐满了人。 两点钟,在欢迎曲的伴奏带响起之际,云水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靳春晓在前,雷震以及厉元朗紧随其后,一行人陆陆续续走上主席台。 靳春晓居中,左侧坐着雷震,右面是厉元朗,其余每人都找到自己名字的位子,依次坐下。 会议由县委常委、县委书记雷震主持。 首先请云水市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宣读省委对厉元朗的任命,同时还宣布云水市委对县委副书记初宁的任命决定。 接下来,在一片热烈掌声中,厉元朗做上任后的就职讲话。 这是正式场合,厉元朗没有使用常鸣准备好的讲话稿。 他打开笔记本,上面只简单列了几条,其余的全靠他临场发挥,基本上属于脱稿讲话。 感谢省委和市委对我的信任,任命我为戴鼎县县长。 我深知这一信任的分量,在你们身后是八十六万戴鼎百姓的重托。 县长的任期是有限的,而责任是无限的。 我将为戴鼎县的建设与发展,奉献自己的全部的热情、智慧和汗水,不负大家的期望,不负历史的重托。 在今后的工作中,我将努力做到以下几点: 一,不辱使命,真抓实干。 我将以科学发展观和正确的政绩观为指导,始终把经济发展作为政府的第一要务。 抓机遇,谋发展,竭力做好各项工作,不断壮大产业经济,大力发展各项社会事业,积极构建和谐社会,努力实现经济社会持续快速协调的健康发展。 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按客观规律办事,察实情、说实话、出实招、出实效,不做虚假表面文章,不搞沽名钓誉之事,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和抓工作落实上,扎扎实实多做取信于民的实事,树立政府干事发展的良好形象。 二,与时俱进,开拓创新。 戴鼎县过去的工作取得了一些成绩,受到市委的高度关注。 在这样特殊的地方,处在这么重要的岗位,我深有“临渊履冰”的感觉。 我将始终保持一种时不我待、只争朝夕的紧迫感,寝食难安、拼搏争先的责任感,不进则退、慢进也是退的危机感,以加快发展为己任,吃透上情,体察下情,关注外情,洞悉内情,用创新的胆识,创新的作为,把法律法规、上级政策和戴鼎县实际相结合,创造性的开展工作,不断开创政府工作新局面。 三,牢记宗旨,勤政为民。 我将把广大群众的安危冷暖放在心上,做到眼里有百姓的利益,心里有百姓的位置,时刻倾听群众的呼声,体察社情民意,关心群众疾苦,及时研究和解决群众最关注的热点难点问题。 多做访贫问苦、扶残助困、雪中送炭的好事,多做暖民心、得民心、稳民心的实事。 真正做到大事要求得到群众支持,难事要得到群众理解,好事要办得群众高兴,努力把广大群众的切身利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 四,科学决策,依法行政。 我将不断健全政府决策机制,完善决策程序,杜绝随意性、盲目性。 特别事关广大群众切身利益的重大决策,要广泛征求意见,搜集社会信息,向群众说明,向社会交底。务求政府的决策更加贴进群众的需要,更加贴近发展的需要。 同时,加强政府的法制建设,强化公务员队伍的教育与管理,切实提高依法行政的能力和水平,完善行政执法的监督体系,全面落实行政执法责任制和执法过错追究制,重点解决不作为和乱作为的问题,真正做到守法不违法,作为不乱为,利民不损民。 五,严于律己,清正廉洁。 我将倍加珍惜群众赋予我的权力,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为官,为群众掌好权,用好权。 绝不搞以权谋私,带头执行廉洁自律的各项制度和规定。 不为名利所困,不为利益所诱,不为人情所扰,构牢拒腐防变的坚强防线,以公生明,以廉树威,永葆党员的政治本色。 最后,厉元朗说道:“我将紧紧依靠县委的坚强领导,紧紧依靠全县八十六万百姓群众的智慧和力量,紧紧依靠政府班子的团结协作,尽职履责,真抓实干,开拓创新,为全面建设戴鼎县的小康社会而努力奋斗!” 当厉元朗几乎脱稿讲完话之后,会场顿时陷入一段空静期。 没一会儿,在靳春晓左侧的雷震率先鼓掌,紧接着,掌声由几个发展成为一片接着一片,连绵不绝,经久不息…… 第438章 强调纪律性 县长讲完话,县委书记带头鼓掌。 这在戴鼎县不说绝无仅有,却是许久未见了。 当初的潘杰和沈爱军势同水火,发展到后期,面子上都过不去了。 像这种场合上的会议,二人甚至连讲话的内容都是矛盾的。 弄得底下人听完一脸蒙圈,不知道谁说是对,谁说是错,到底应该听谁的。 现今,新县长上任,县委书记对县长是赞许的,县长也对书记恭敬有加,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另外,这位看上去很年轻的县长,口才也是十分了得,全程不照稿子脱稿讲话,讲得还挺好。 只不过他的能力怎样,别再是说的比唱的好听,徒有一副空皮囊。 厉元朗讲完,县委书记雷震做了总结性发言。 县委书记是管干部的,他的话,对参加会议的人有足够的的震慑效果。 好么,一把手的话要是当成耳旁风,除非脑子进水不想干了。 雷震将麦克风拿在嘴边,环视全场说道:“刚才厉县长的讲话非常好,全面透彻,说出了县委和县政府全面发展戴鼎经济的心声。对此,我要给厉县长一个大大的赞。” 说完,还冲厉元朗微笑着点了点头。 厉元朗也报以颔首致谢,作为回应。 转过脸来,雷震面对台下,脸色一沉,冷峻道:“从即日起,新班子正式走马上任,戴鼎县将进入一个崭新时期。” “原来的一切都已经翻篇过去,我希望大家不要在纠结于曾经,尤其火灾事件。我再强调一遍,如果有人还以此事为由,造谣非议说三道四。一经查实,无论是谁,无论你官有多大,地位有多高,我雷震绝不轻饶,定当严肃处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第一把火正愁没地方放呢,你们可不要主动撞上来,给我树威的机会。” “同时,也要把我的话传达给你们部门的每一个人,还有你们的亲属朋友们,要把这股不良之风彻底扼杀在摇篮里,不允许滋生和壮大。” “谨慎言管住嘴,用党性原则保持自己正确的思想观,把想歪事和错事的时间,多用在为老百姓做事上面,你们才称得上是个合格的党员,合格的领导干部。” “在座诸位都是咱们戴鼎县的精英,不少同志还是有着多年党龄的老党员。我相信,你们会有自己的判断,也衷心希望,在党性纪律方面,能够做出榜样。” 他再一次看了看台下众人,身体往后一靠,干脆利落的说:“我的话讲完了。” 又是一阵平静,继而有人率先拍起巴掌,紧接着汇聚成一片如雷般的掌声。 会议结束后,靳春晓谢绝了雷震和厉元朗的挽留,带领市委组织部一行人,坐着考斯特离开戴鼎县返回云水市。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常鸣马上跟随进来,等着厉元朗吩咐。 “你去通知一下,明天上午召开县政府党组会议,所有人都要参加,不得缺席。” 戴鼎县政府实行一正六副,一名县长,六名副县长。 县长是党组书记,其余副县长全是党组成员。 厉元朗不想上任后的第一次党组会议上,有任何人缺席,所以他才对常鸣下达严要求。 常鸣又向厉元朗汇报了关于他住处和车辆使用的安排。 厉元朗挥挥手说:“我是一个人,不用那么麻烦,安排在县招待所就行。我这人你是知道的,要求不高,有张床即可。至于车辆,我自己有车,公务方面使用公车,司机你看着选,私人事务我用自己车。” “是的,我这就去办。”常鸣将厉元朗交办的事情一一记下。 刚要出门,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回来对厉元朗说:“王中秋的情况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王中秋? 厉元朗一个愣神,没想起来这人是谁。 常鸣赶忙解释,“二中的语文教师,就是你替他垫付饭钱的那个人。” 瞧这记性! 厉元朗锤了锤额头,“一忙起来反倒把他给忘了,调查的结果怎么样?” “这个人嘛……”常鸣苦笑着直摇头,“怎么说他呢,人挺有才的,东河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正经的高材生,只不过……” “继续说下去。”厉元朗身体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趣的看向常鸣。 “别人都是越混越好,可他却是越混越差。他是很早一批考上咱们县委公务员的人。当年笔试第一,因为面试成绩不理想,总成绩掉到第三,勉勉强强进了县委办。” “在县委办公室做文字秘书,笔杆子挺硬实,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得罪了县委办主任朱宁山,就被调到县团委办公室。” “听说和团委书记吵了一架,又被踢到县教育局。教育局领导知道王中秋是个刺头,干脆把他分配到县二中做了一名普通语文教师。” “这个王中秋还真有意思,顶撞领导的人,应该性格耿直,有正义感。看不惯的事情直接就说,不藏着掖着。” 厉元朗倒是觉得,王中秋有吸引他的地方,尤其是骨子里的正义感,这一点和他很相似。 “好,我知道了。” 等常鸣离去后,厉元朗用微信给王中秋发过去一条信息。 “钱我已收下,方不方便我请你吃一顿饭,聊一聊。” 然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放,又接着埋头看起材料来。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手机响起微信提示音,有信息进来。 他拿过来一看,正是王中秋的回信。 “十分感谢你的好意,我在戴鼎县,不方便去市里,有机会去云水,我请你。” 厉元朗微微一笑,知道王中秋能回他的信息,就说明王中秋不忙,干脆直接拨打过去,省着在信息里回来回去的麻烦。 很快,便传来王中秋低沉浑厚的声音:“你好,哪位?” “我就是约你吃饭的那个人。”厉元朗笑呵呵说道:“巧极了,我正好也在戴鼎县,如果你有时间,下了班我请你吃饭。” “哦,是这样。”王中秋果断说道:“行,还是我请你,是你帮了我的忙,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呢。” “也好,那么我们下班后再联系。”厉元朗没有和王中秋争,他知道像王中秋这种文人有傲骨,最反感被别人瞧不起。 厉元朗看材料入神,等到手机响起铃声时,才发觉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天都黑了。 电话是王中秋打来的,约厉元朗半个小时后在县城商业街见面。 常鸣却没有走,敲门进来后说,他已经通知了所有副县长,明天上午九点整在政府小会议室开会。 还问厉元朗有没有时间,打算请他吃个饭。 “咱们哥俩不用客气,吃饭机会多得是。另外,我晚饭不在招待所吃了,我和王老师已经约好,请你转告食堂,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按照惯例,厉元朗作为县领导,是享受食堂小灶待遇的。 每天饭菜,招待所都由专门师傅负责烹制,味道和菜品肯定不能和食堂大锅饭一样。 若是厉元朗想要和其他人一样排队打饭,你让其他县领导怎么想怎么办? 厉元朗刚来就弄这么一出,就像白晴说的那样,特立独行反倒招致别人疏远,最后弄成孤家寡人。 既来之则安之,顺其自然吧。 他穿上外衣,从县政府后院步行出来,走了很长一段路,招手拦停一辆出租车,直奔县商业街。 县委和县政府所在的地方是新城区,穿过一条跨江大桥进入老城区,商业街就位于老城区中心位置。 一路上,厉元朗望着车窗外霓虹闪烁的璀璨夜景,心中感慨万千。 看来,戴鼎县的亮化还是搞得不错么。 谁知,他这一微小动作,却被眼尖的出租车司机看出来,问他不是本地人吧。 厉元朗笑眯眯反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成想司机的一句回话,却让厉元朗感到惊奇。 第439章 遭受奚落 “我们走的这条路是戴鼎县的标杆路,是原来烧死那个县长的杰作,应付上级检查用的。”司机边开车边指着前面的路。 “你看见没有,这条路又宽阔又平整,两边树上都安装彩灯,一到晚上特别漂亮。反倒是老城区,道路又窄又破,坑坑洼洼的,已经有好多年没修了。反正领导又不住在老城区,眼睛看不到,根本没人管。” 的确,上午来的时候,引导车挑选的都是宽阔笔直的好路,是绕着老城区走的,厉元朗当然看不见也不了解。 闻听此言,厉元朗便跟司机商量,让他多绕老城区走几圈,他加钱。 司机当然乐不得,绕路又不费劲,于是便按照厉元朗的要求,故意走老城区的多条街道,让厉元朗尽情看个遍。 果然,虽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可路上行人和车辆还是不少。 老城区街道狭窄不说,路况非常差,坑洼到处都是,还经常堵车。 路上行人和电瓶车闯红灯比比皆是,由于天冷路滑,车辆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开快,生怕碰到引起交通事故。 这一点倒是跟云水市有一拼。 “太乱了,行人都不按照交通指示灯走路,胡闯乱闯的太不安全,早晚会出问题。”厉元朗忍不住发起牢骚。 “这算什么,白天也这样。”司机一副见惯不怪的语气。 “白天?”厉元朗一愣,“交警不管吗?” “谁有那个闲心管这事。”司机吐槽道:“交警早上八点上道,因为这个时候他们领导要上班路过,所以装装样子。九点钟一过,你看吧,所有岗亭上的交警全都没影了。你看人家多好,一天上一个小时的班,每月工资还不少挣。要么不说,多少人都争着抢着应聘这个岗位。轻松不累,待遇不错,白捡钱一样。” 厉元朗闻听,禁不住眉头紧锁,不再言语了。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终于停在商业街入口处。 厉元朗下车结账,远远望去,王中秋正四下里踅摸等他呢。 “对不起王老师,让你久等了。”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和王中秋握了握,歉意说道。 “没关系,我也是才来不久,因为点小事耽搁了。”并问厉元朗想吃什么。 厉元朗说:“我工作调动今天才来戴鼎县,人生地不熟,最好有什么特色小吃推荐一下。” 王中秋想了想,便提议说,商业街里面有个“老祥记”牛肉面非常有特色,味道好料足还实惠。 厉元朗把手往里面一指,“就是他了,老祥记。” 商业街是条步行街,车辆禁止入内,只有行人和电瓶车自行车在街道上穿梭。 老祥记面积很大,一楼是大厅,二楼全是雅间。 正值晚饭档口,大厅里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几乎要坐满了。 “厉同志,要不我们去二楼雅间吧?”望着人满为患的一楼大厅,王中秋商量道。 “不用,就咱俩人随便找个位子坐下就成。”厉元朗放眼看了看,正好旮旯有个二人位,便指了指那里。 王中秋明白,这位厉同志不想让他破费,心里颇为感激的点头同意。 厉元朗刚上任,露脸的次数不多,估计很多人不认识他,这样零距离接触,正好可以亲身体验老百姓的市井生活。 王中秋抢先一步占了位子,和厉元朗依次坐下。 这会儿,服务员过来问他们点东西。厉元朗没吃过就没有发言权,点东西的任务自然交给王中秋。 他没什么忌口的,王中秋点什么他吃什么。 王中秋都没看菜谱,点了两碗牛肉汤面,一荤一素两样拌菜,还特别嘱咐要了两瓶冰花露饮料。 厉元朗不解:“碳酸饮料喝了对身体没好处,容易得糖尿病和钙流失,还是换成矿泉水或者清茶为好。再说大冬天的喝饮料,太不适宜了。” “厉同志,”王中秋说:“冰花露是我们戴鼎本地产的饮料,不是碳酸类型的,而且糖分也低但是味道超好,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噢。”厉元朗点头:“本地产的东西当然支持,好,就来一瓶尝尝。” 面上来的很快,热气腾腾的一大海碗,上面还有不少的牛肉块,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冰花露瓶子不大,300毫升,纯白色液体。王中秋给厉元朗打开,倒入杯子里。 厉元朗尝了尝,一股小时候饮料的味道,嗯,不错,挺让人怀旧的。 他又拿起筷子挑起面条吃进嘴里,面条筋道,牛肉软烂,入口即化。而且卤的味道恰到好处。这么大一碗面才十五块钱,不贵又好吃,值得品尝。 满意的冲王中秋点头说:“你选的地方挺不错,面好吃,饮料也好喝,给你点赞。” “厉同志,你太客气了,以后想吃了我们就常来,一碗牛肉面我还请得起。” 王中秋美滋滋的话音刚落,就听身旁有人说话:“哟,这么巧,这不是人民好教师王中秋吗!” 王中秋抬头一看,面前站着一男一女,不禁脸上变了颜色。 一男一女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男的油头粉面,女的穿金戴银,显得很俗气,说话挑衅的正是这个女人。 王中秋看了看她,没做任何表示,依然低头吃面。 “王中秋,装不认识了,忘了你死乞白赖的追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时候了。” 然后对着挽手的身旁男子说:“老公,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招人讨厌的王中秋,二中老师。不过好像不在二中了,我听说你就要被下放到乡村教书了。” 男子鼻子里冷哼一声,眼睛直接长到天花板上,看都不看王中秋一眼。 王中秋实在被气得憋不住火,起身怒气冲冲对女子说:“乔娜,我们早就分手了,已经没有关系,请你不要打搅我吃饭。” “谁稀罕搭理你。”乔娜嘴角往上一撇,“我就是想告诉你,某些人要有自知之明。看见没,这是我老公,在县财政局上班,马上要提预算股副股长了。哪像你,至今还是个穷教书的,一点出息都没有,哼!” “你愿意嫁谁就嫁谁,就是嫁给一头猪,跟我也没有一分钱关系。” “喂,你说谁是猪呢。”男子闻听,立刻将高傲的双眼射向王中秋,攥起拳头就要动粗。 厉元朗早已经眉头紧锁,把手一抬冷声制止:“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你们要吃饭就消停的吃,不要没事找事。” “你是谁,我们和王中秋之间的事情,要你一个外人插嘴。”一看乔娜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估计撒气泼来,绝对是一流的。 “我是谁不重要,请你不要搅了别人吃饭心情才是正理。”厉元朗冷冷回应。 “你……”乔娜还想还嘴,被她老公一拽胳膊提醒道:“算了,跟这种没素质的人较劲不值得,万副局长就要到了,咱俩赶紧去大门口迎一迎,以尽地主之谊。” “是的呢,要不是看在万副局长的面子上,我非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于是,乔娜两口子一转身,就奔着大门口走去。 谁知没走几步,就见大门口出现一个腆胸迭肚的的大胖子,正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 “万局长,我们在这里。”乔娜老公赶紧摆手打着招呼,那张原本傲气冲天的脸顿时桃花灿烂,老远伸出双手,直奔万副局长而来。 万副局长闻听,扫了这边一眼。先是一愣,突然间五官挤在一处,嘴角乐的都快裂到耳根子了,伸出那双手往这边大步流星走过来。 乔娜老公受宠若惊,今晚请万副局长吃饭,就是夯实他预算股副股长的任命。 没想到,万副局长竟然如此看好他,不仅同意吃饭,还热情的老远就要跟他握手,实在是太给他面子了。 他信心感爆棚,就连乔娜也是乐得脸上开了花,扭动活滑腰肢,嗲声嗲气就要冲方副局长撒娇。 结果…… 意外发生了。 第440章 这脸打的爽! 万副局长来到这二人面前,看都不看一眼,直接从他二人中间穿过去,一直走到厉元朗跟前,低眉顺眼的弯腰讨好道:“厉县长,您好,我是财政局的万连。” 说实话,厉元朗还真不认识眼前这一位。县里各部门一把手他都没认全呢,何况这位副局长了,还不知道是排名第几的副局长。 “哦,万连同志,你好。”厉元朗依旧坐着,只是礼节性的和他握了握手,人家双手都主动伸过来,该给的面子就得给。 万连和厉元朗握完手,又看了看王中秋,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王中秋的身份,万一搞错了将会非常尴尬。 这下可把乔娜两口子彻底整蒙了。 厉县长! 乔娜不了解官场上的事情,她老公身处体制中,自然知道里面的门道。 县长,那可是一方父母官,戴鼎县排名第二的金交椅。 能够让平时趾高气扬的万副局长如此放低身段,联想到新上任的县长好像就是姓厉,难道说…… 他忍不住上下打量着厉元朗,从对方的气势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不禁暗自惊呼:“坏了,这位可能真是新来的县长!” 一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恨得差点怒扇几个大嘴巴子。连忙稳了稳神,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奔着厉元朗就要握手讨好。 却被早就弄得蒙头转向的王中秋,及时阻挡住。 他从没想到,这位看上去平和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竟然是堂堂的一县之长! 这个消息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原本以为厉元朗不过是个刚调来的普通人,万万不成想,人家还有这么个强大的身份。 短暂的惊讶之余,看到乔娜老公要趁机讨好,王中秋立刻横在厉元朗身前。 保护也好,趁此给对方一个教训也罢,反正这个时候的王中秋心里却乐开了花。 让你嘚瑟,这下倒好,嘚瑟大劲儿了吧。 活该! 万连陪着笑脸对厉元朗说:“厉县长,我在楼上有包间,要不咱们一起……” 厉元朗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起身说:“我们已经吃完了,中秋,咱们走。”说罢,率先迈着方步往大门口走去。 万连赶紧小跑着跟了出去,乔娜还一脸不解的捅咕老公,“喂,这人是谁啊,这么牛。” 她老公现在的脸阴得比锅底还黑,运足了气力大吼一声:“滚!” “你……”乔娜委屈的差点哭了。 这时,万连才回来,脸色十分不好看的问乔娜老公:“你是不是刚才惹到厉县长了,我看他的样子很生气。” 她老公不敢撒谎,大致说了事情经过。 “蠢货。”万连忍不住骂了一句,“你闲出屁来惹他干嘛,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我看你这么不成熟,实在不适合预算股副股长这个位置。另外你还是去后勤吧,多做服务工作,能让你静下心来好好反思。” 万连训斥完,饭都没有吃就怒气冲冲走了。 乔娜也傻眼了,直到这时候,这个智商欠费的蠢女人,终于意识到自己惹祸了。 老公从令人羡慕的政治宠儿,一下子成为政治弃儿完全拜她所赐。 看着老公理都没理她去追万副局长,悔得差点瘫倒在地。 厉元朗走在商业街上,王中秋紧跟身后追上来,说道:“厉……厉县长,实在不好意思,说好的我请客,结果没用我请,万副局长把面钱给结了。” “他结了就结了,你要不让他结账,他该睡不着觉了。”厉元朗笑眯眯的说道。 的确是这个道理,不是谁都有机会给县长买单结账的,万连这个事情够回去吹半年的了。 “厉、厉县长,我不知道你是县长,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还请你原谅。” 一向伶牙俐齿的王中秋,此时说话竟然变得不利索了。 厉元朗哑然一笑,“县长又能怎样?又没长三头六臂?我上班时是县长,下班后和你一样,就是老百姓。” 说实在的,王中秋真正面对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委办主任朱宁山了。 别看他当初在县委上班,是没有机会接触到县委书记,以及副书记等等大领导的。 因为这些人楼梯是专用的,电梯也是专用的,不会和其他普通工作人员一样,挤电梯或者一起走楼梯。 这就是特权,领导独享的特权! 但眼前这位厉县长,显然和那些领导有区别。 因为王中秋从他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夜色阑珊,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店铺里播放的音乐和招揽生意的广告声此起彼伏,充斥着商业街每一个角落。 厉元朗边走边听王中秋讲述他和乔娜之间的往事。 乔娜其实就是个势力女人,当初看王中秋在县委办公室上班,想到将来肯定在仕途上有发展,就主动追求王中秋。 俗话说,女追男隔层纱,王中秋很快坠入情网。 意想不到,王中秋得罪朱宁山被调到县团委,而后又被发配到县二中当老师。 消息传来,乔娜立刻提出分手,从此以后,每见到王中秋就奚落他一顿,都快成为乔娜的习惯了。 “亏了她没成为你妻子,要不然,你迟早会毁在她身上。”厉元朗如是说。 “县长说的对。”王中秋说:“所以我现在的女朋友就比乔娜强多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始终对我不离不弃。” “有女朋了?她多大?”厉元朗问。 “比我小三岁。” 厉元朗粗略一算,“小三岁,今年也不小了吧,女同志这个年纪应该结婚了。中秋,什么时候吃你们的喜糖?” 王中秋失望地说:“她父母非要二十万彩礼,还必须在县城最佳地段买一套房子,我哪有那个实力。” “傻小子。”厉元朗点了点他:“人家这是故意刁难你,让你知难而退。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做什么工作的?” “她叫刘婷,幼师,在一家私立幼儿园上班。” “不错,她是幼师,你是教师,你们还挺般配的。”厉元朗用调侃语气说道。 王中秋眼望夜空,竟然长叹一声,“恐怕没那么简单……” 厉元朗忽然想起乔娜曾说,王中秋就要被发配到乡下教学,便问起原因。 听王中秋讲,校长在老师评级上吃拿卡要,甚至还对个别有姿色的女教师提出非分要求。 这次,王中秋各方面条件都够,是有机会评级的。 可校长却暗示他十万块钱保他评上,否则,想都别想。 王中秋就是一个普通老师,思想上又正直,给学生补课从来不收一分钱,全部是义务辅导。 有时候遇到家庭困难的学生,他还自掏腰包往学生身上搭钱。 几年下来,才攒了不到五千块钱,还都给了黄丽娟。 况且,他本来就看不上校长为所欲为的搞腐败,一气之下,就跟校长掰扯起来。 他之所以说有事耽搁,就是和校长在办公室里吵了一架。 气得校长当即发飙,恶语威胁他,不把王中秋送去下乡教书,他这个校长就不干了。 厉元朗忽然站住脚步,眼眉间立刻闪现出愤怒。 不过,他很快慢慢消气。 才来还未站稳脚跟,暂时不宜有大的动作。 何况他现在是县长,不是纪委书记,查腐败不是他的职权范围,这事不能急,需要慢慢的来。 于是,厉元朗岔开话题,问王中秋:“你既然在二中干的不开心,有没有想过换一个工作?” 一开始,王中秋还没反应过来。 等他仔细一寻思,忽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莫不是这位厉县长要…… 第441章 棋友亦战友 还真让王中秋猜对了,厉元朗是征求他的意见,想不想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做他的秘书。 这真是天上掉下一个大馅饼,正好砸在他王中秋的头上。 给县长当秘书,何等的风光! 不过王中秋并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他马上冷静下来,他在考虑,自己能否胜任。 他以前只做过文字秘书,伺候领导他没有经验。 他怕自己做不好,万一搞砸了,会给这位厉县长造成很大的影响。 所以,王中秋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告诉厉元朗,他想考虑考虑再做答复。 从这一点上看,王中秋还是很成熟的。 如果他马上答应,就会给人一种浮躁和不稳重的表现。 作为秘书,越是沉稳有思想,越能起到帮助领导分忧的作用。 “好,我不催你,等你想好了可以马上告诉我。” 厉元朗和王中秋有微信联系,也互留有手机号码,十分方便。 厉元朗和王中秋边走边聊,吃完饭溜达正好消食,权当锻炼了,而且顺便还能观赏一下夜景。 即便寒冬冷风硕硕,不过厉元朗并没有感到冷,或许那碗热乎乎的牛肉面起了作用吧。 这期间,厉元朗发现一个怪现象,别看大街上行人有一些,但不是中老年,就是未成年的学生,这里面缺少一个断层,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戴鼎县可是个人口大县,全县八十六万人。县城在籍人口就超过三十万,保守估算的话,年轻人怎么也得有几万人,他们都去哪里了? “多半都去外地打工了。”王中秋解释道:“而且我估计,人口会越来越少的。就说县一中吧,那是全县排名第一的高中。多少学子考上大学之后选择在外地定居,然后把父母接过去,一来二去,人只会越来越少。” 他还打了一个比方,戴鼎县现在最好地段房价顶多四千,偏远地方两千多一点,有的甚至奉送精装修。 有人说,房价是衡量一个地方经济好坏的指标,虽然有些偏激,但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地方经济发达,流动人口就多,也能带动当地消费指数上升,同时拉高房价。 相反,经济不好,人口严重流失,即便消费指数略有小幅上升,但是人少,买房子的自然就少。房子不降价,更卖不出了。 厉元朗长叹一声:“留不住年轻人,到头来还不是因为咱们戴鼎县穷么。” 脱贫致富,是首要问题,解决起来,却任重道远。 二人说着话,厉元朗想去人多的地方,王中秋说就去棋牌室吧。 厉元朗一愣,棋牌室不是赌钱的地方吗? 王中秋解释道:“现在天冷,不少老人没地方去,就把一些生意不好的棋牌室包下来。每个人交点费用钱,去里面可以打牌,可以下棋,还可以聊天。算不上赌博,玩的都不大,权当消遣了。” “噢。”厉元朗点着头,顺着王中秋带路指引,走进不远处一家棋牌室。 棋牌室里烟雾缭绕,人头攒动,说话声此起彼伏,非常热闹正好附近不远处,围着一群人,不时还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走,过去看看。”厉元朗和王中秋走到那里,仔细一瞅,是个下象棋的棋摊。 对弈双方一个是头发胡须全白的长者,另一人戴着鸭舌帽低着头,看不清楚他的脸。 厉元朗喜欢围棋,象棋也有些功底。 只是由于工作原因没时间也没机会找人玩。闲暇时,就在网上找对手博弈厮杀,借以加强棋艺。 此时棋盘上,红方单车马炮在手,黑方只有一个马和两个小卒子迎战。 看棋面,红方胜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周围观战的棋友也大都这么认为。 本着观棋不语非君子的原则,厉元朗默不作声。 王中秋则在身边偷偷问他,谁会最终获胜? 厉元朗非常肯定小声回答俩字:“黑棋。” 马上就有旁边人报以耻笑,“说胡话呢,黑棋就这么两个小卒子又加上一个瘸腿马,你看红棋,再看布阵。喂,你到底会不会下棋。” 厉元朗并不生气,并且笑而不答。 很快,双方你来我往开始厮杀。 红方咄咄逼人,黑方步步防守,显得很是被动。 不成想,红方一个没注意,两个过河小卒长驱直下,直捣红方老巢。 最终,凭借两个小卒子一上一下将死老帅,一举获胜。 “你真神了。”王中秋禁不住夸赞厉元朗:“你怎么猜到黑棋会赢?” “不是有那么一句歇后语么。”厉元朗解释道:“小卒过河,要吃老帅;难以回头,有进无退,一步一步往前拱,无人挡。” “千万别小看小卒子,他一过河能当车使用,这就叫蚂蚁也能顶起个大石头。” 厉元朗话音未落,输棋的白发长者立刻就说:“年轻人,看你说起来一套一套的,要不你试一试,我这个对手今晚没人能赢他。” “对啊,别光说不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马上就有人跟着附和,此起彼伏声不绝于耳。 那个对手此时抬起头来,和厉元朗四目一对,两人都愣住了。 非是外人,竟然是县纪委书记宋云涛。 太出意外了,堂堂县委领导,大晚上的竟跑到棋牌室下棋玩,这事怎么都透着不可思议。 好在厉元朗跟宋云涛都非常默契的没有揭露各自身份。 “玩就玩。”厉元朗一时来了兴致,坐下来开始摆棋。 “这位棋友,咱俩都要拿出真本事,不许藏私货。”厉元朗实际上暗示宋云涛,不许让棋,那样输赢便无意义。 谁知宋云涛却回答:“到现在还没人能赢我,相信你不是那个能赢我的第一人。” “那就试试看。” 王中秋站在一旁,觉得新鲜。宋云涛他是知道的,老牌的纪委书记了,他在县委办时就久闻大名。 刚正不阿,专业军人出身,外号“黑脸包公”。 他对象棋没有研究,基本规则熟悉一点点,至于棋艺属于入门类型。 很快,红黑双方以当头炮把马跳进入新一轮的厮杀。 一开始周围观棋的还有说有笑,指指点点,慢慢地,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都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因为,双方一看就是老手,执黑棋的宋云涛以攻为主,拿红棋的厉元朗始终处于守势,采取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这棋下的,双方互有来往,互有折损,但是始终未分胜负。 白发老者捋着白胡子,不住点头称赞:“二位一出手就能看出来,都是高手,我们这些人只能算是爱好者。” “老人家过奖了,达不到您说的级别,就是喜欢琢磨这玩意,纯属个人爱好。”厉元朗谦虚的回应。 宋云涛则说:“你那是客气,我看你的水平不在我之下。” 说完这番话,厉元朗主动出击,大车吃掉对方的当头炮。 宋云涛后手用车吃掉厉元朗的车,拿着棋子得意说:“刚夸了你就把大车丢了,不抗夸。” 厉元朗笑笑没说话,又走其他棋子,并且都是以失去一个重要棋子为代价。 很快棋盘上,厉元朗这边只剩下三个小卒和一个炮了。 反观宋云涛这边,一车一马四个小卒,其中还有一个已经过河。 还用下么,棋面上他已经站了上风,就剩下逐一吃掉红棋的棋子,留下老帅一个光杆司令了。 但是他却失算了,本以为杀对方片甲不留,一个没留神,吃掉一个过河小卒,却被厉元朗仅用两个小卒和隔山炮,就把他的老将给弄得没有了退路。 宋云涛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投子认输。 哗…… 人群中有人带头鼓掌,继而掌声响成一片,都夸厉元朗棋艺精湛。 宋云涛输得心服口服,撇下棋子却用异样眼光看向厉元朗。 第442章 互相探底 “这位棋友,你看着好面生,不是本地人吧?”宋云涛玩味的样子,似乎在给厉元朗下套。 厉元朗气定神闲,报以同样的表情说道:“我是外地的,今天才来戴鼎县。” “呵呵,我怎么看你像一个人?”宋云涛掏出一支烟,吧嗒点上,笑呵呵看向厉元朗。 他用这种语气问话,很像要把厉元朗身份暴露出来的前兆。 厉元朗却认为,不可能。 我是县长,你还是纪委书记呢。 两个县委大佬,大晚上的跑到棋牌室下棋,传扬出去,定会成为戴鼎县的头条新闻了。 于是他便饶有意味的问宋云涛:“你说我像谁?” “像……”宋云涛故意拉长声调,以便吊起在场所有人的胃口。 果不其然,马上就有人帮腔:“快说说,像谁?” “是啊!”不少人都把目光对准厉元朗,仔细打量起来。 宋云涛见目的已经达到,索性大咧咧的笑起来:“像一位象棋大师。” 哈哈哈…… 众人齐齐笑出声来,厉元朗却是连连摆手,“这位棋友,谬赞了。” 当厉元朗和宋云涛以及王中秋三人走出棋牌室,身边再无其他人时,宋云涛这才低声说道:“厉县长真是棋高一招,宋某人佩服佩服,甘拜下风。” “哪里的话,是宋书记让着我。”厉元朗谦逊的回应。 客气的话说完,宋云涛说他的车停在不远处,询问厉元朗有没有车。没有的话,可以搭他的车一起回去。 王中秋非常有眼力见,知道两位县领导有话要说,适时提出告辞,独自一人离开。 “这个人看起来好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望着王中秋的背影,宋云涛嘀咕道。 “他叫王中秋,曾经在县委办做过文字秘书,现在二中任语文教师。”厉元朗如是说。 “对对对。”宋云涛连连点头:“我说的嘛。看来厉县长这是找好新秘书了。” “我是有这个意思,不知道他答不答应。”厉元朗怅然道。 “他能答应。谁不知道县长秘书的分量有多重要。只是……”宋云涛略作迟疑,说了半截话而隐藏后半句。 “宋书记的意思是,王中秋是个刺头,不好管理是不是?” “也不完全是。”宋云涛答道:“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你厉县长看好的人,经过精雕细琢,会成为一方美玉的。” “过奖了。” 说话间,厉元朗和宋云涛走到停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旁。 司机马上下车,冲着厉元朗点头致意打了招呼,并打开后车门,请宋云涛和厉元朗上车。 谦让一番,宋云涛先钻了进去,厉元朗随后跟上。 在路上,厉元朗就问:“宋书记真是好兴致,看样子这里不是第一次来吧?” 宋云涛回答道:“下了班闷在宾馆里没意思,我就喜欢到处走走,感受一下百姓的乐趣,纯属闲着没事做。” 厉元朗笑说:“纪委书记清闲是好事也是坏事。” “这话怎么讲?”宋云涛问道。 “纪委书记没事做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本地风气好,没有干部犯错误,也就没有案子可查。另一种是有案子却没法查,只能宝刀押在刀鞘里,无法亮出来。” “厉县长好头脑,一针见血。”宋云涛长叹一声:“纪委这边每天都会收到举报官员的信件,说实话,很是触目惊心。可没办法,牵一发而动全身,有的案子不能查也不敢查。” “为什么?”厉元朗非常吃惊。 宋云涛苦笑一声:“涉及到重要人物呗!” 厉元朗马上意识到,宋云涛有苦说不出。 毕竟俩人刚接触不久,不可能什么话都往外说。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实属正常。 宋云涛的家在云水市,和厉元朗一样,他也住在县招待所。 厉元朗的房间在三楼,宋云涛住在他的楼上。 “有时间过来坐坐。”厉元朗站在自己306房间门口,向宋云涛客气说着。 “一定。”宋云涛点了点头,并往上指了指,“我住在406,咱们是邻居。” 等厉元朗打开房间门,立刻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这里也是里外两间,大约一百平米。外间是客厅,里间是卧室。 房间全都打扫完毕,摆放了几盆好看的盆栽,还有盛开的鲜花,花香味就是从这上面散发出去的。 厉元朗刚看完,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打开一看,除了常鸣,他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 一米七的上等身高,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搭配在深蓝色职业套装里,衬托得恰到好处。 柳眉凤眼尖下颌,琼鼻朱唇榴齿,绝对的顶配级别的美女。 站在她对面,就能闻到一股香味。 绝不是那种劣质香水味道,好像是花的香气。 “县长,抱歉这么晚打搅您。” 开口的并不是常鸣,而是这名美女子。 常鸣马上介绍,女子名叫岳瑶,是招待所总经理。 招待所是县委办公室下属机构,总经理就挂在县委办,有的地方总经理都高配至兼任县委办副主任,十足的正科级干部。 常鸣只道出岳瑶是总经理,并没有说她岳主任,很显然,岳瑶并没有兼任县委办副主任的职务。 出于礼貌,厉元朗便把常鸣和岳瑶让进来,请他们坐下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岳瑶因为中午有事,没有在招待宴上露面。 今晚漏夜前来,不过是在厉元朗面前混个脸熟,以方便今后开展工作。 不得不说,岳瑶不仅人长得漂亮,说话声音也是超级好听。 尤其那双凤眼,顾盼生姿,感觉会说话似的。 全程都是岳瑶在问厉元朗,对这里的环境可否满意,还有什么要求等等。 感到常鸣就是个陪绑的,准是岳瑶硬拉着他前来。 若是她单独一人夜入厉元朗的房间,孤男寡女的,好说不好听。 仅从这一点上来讲,岳瑶考虑还算周全。 岳瑶只是礼节性拜访,没待多久,就起身告辞了。 常鸣则留下来,陪着厉元朗抽了一支烟聊了聊今晚面见王中秋的经过。 得知王中秋还在考虑秘书事宜,常鸣直摇头,笑说王中秋真是有金元宝不捡,偏偏去捡要饭的破碗。 “我猜想他不是不想当我的秘书,而是他担心做不好。”厉元朗很有信心的猜道。 趁此机会,厉元朗又向常鸣侧面打听宋云涛。 他对这位没事常和老百姓下象棋的纪委书记,十分感兴趣。 厉元朗觉得,宋云涛喜欢象棋只是一方面,接触老百姓或许还有别的想法。 常鸣对宋云涛了解的还算透彻。 基本上和厉元朗掌握的差不多,军人出身,黑脸包公,在处理贪腐事情上,不徇私情。 而且常鸣还低声告诉厉元朗,这位宋书记最喜欢下象棋,听说经常乔装打扮混进老百姓堆里,和高手过招。 厉元朗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因为他刚刚就跟这位宋书记玩过一局,还旗开得胜。 常鸣前脚刚走,岳瑶再次敲门,领着一个女服务员进来。 女服务员名叫小娇,人长得却不是娇小可爱。 个头比岳瑶还要高一些,大约在一米七五左右。 身材丰满,尤其是领口那一处,有种要把衣服撑爆的感觉。 二十多岁,长着一张网红脸,似乎化妆品没少抹,而且身上有种很浓烈的香水味道,非常的刺鼻。 岳瑶说:“厉县长,以后您的房间就由小娇专门负责打扫,您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小娇去做。” 尽管对小娇第一印象并不是很好,厉元朗也没好意思拒绝。 殊不知,他的没好意思,却给日后埋下隐患。 第443章 立威 厉元朗睡得早,起得也早。 天冷了,厉元朗没有晨起慢跑,而是开车直奔老城区。 听出租车司机说,戴鼎县交警八点上岗,九点下岗,完全走形式执勤。厉元朗决定观察一番,到底是不是真有此事。 他把车停在路边,找了一家小吃店,一碗汤一屉小笼包,简单吃完,一看七点五十分,结完账走出来。 此时正值上班高峰期,街上行人和车辆逐渐多起来。 他开着车随着车流慢慢前行,途经十字路口时,看到交警慢悠悠的走上岗亭开始指挥交通。 尤其在中心大街的路口等红灯时,只见一辆白色丰田汉兰达按着喇叭呼啸而来。 交警见状,立刻跑到路中间,用手势阻拦住其他正常行驶的车辆,留出一条路来,任凭汉兰达闯着红灯疾驰而过。 而且,所有交警还齐刷刷向汉兰达敬着礼,目送它远去。 谁这么牛! 闯红灯不说,还得让别的车给他让路。 既没有挂警灯,又不是什么特殊车辆,车里坐的是何方神圣? 厉元朗暗中记下那辆车的车牌号,回去定要差个水落石出。 由于九点还要召开县政府党组会议,厉元朗头一次主持,不能迟到,所以一踩油门,直接开往县政府大院。 奇怪的是,当他把车停在停车场的时候,意外发现了那辆白色汉兰达,一看车牌,正是那辆特权车。 很显然,这辆车出现在县政府,车的主人不是来办事就是在这地方办公。 会是谁呢? 他回到办公室,正好常鸣进来,便问:“楼下那辆汉兰达是哪个人的车?” 常鸣往下瞅了瞅,答道:“是李副县长的专车。” 李副县长? 厉元朗回想起来,李本庆,戴鼎县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 怪不得交警都得向他的车敬礼,原来是这位尊神坐在车里面。 厉元朗对于刚才发生的一切,心里极其不舒服,对待李本庆有了一些别样看法。 常鸣观察到厉元朗的面部表情变化,想问却欲言又止。 虽然厉元朗以前是他大哥,今时不同往日,人家现在是县长,有些话能问,有些话需要斟酌着问。 从这一点上来说,常鸣正在慢慢转变身份,他也逐渐变得成熟起来。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去开会。” 厉元朗拿起笔记本和笔,率先走出办公室,直奔楼上的小会议室。 县政府党组成员,除了县长、副县长之外,常鸣的政府办主任也是其中之一。 走进会议室的时候,五位副县长已经到位,唯独没看见常务副县长陆定方。 而且厉元朗一进来,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在座五个人,有四个大烟囱,每人面前放着一个烟灰缸,喷云吐雾聊着天。 哪里像政府党组会议,分明就是菜市场的茶话会么。 厉元朗也是烟民,可他一直秉承在郑重场合不吸烟的习惯。 现在公共场合都戒烟了,怎么说这里是县政府,不是吸烟室。 于是等他坐在座位上,看了看面前的烟灰缸,对常鸣命令道:“常主任,把烟灰缸撤掉,再把窗户打开,放一放烟味。” 他的话一出口,在座四个烟民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除了吃惊之外,全都自觉将手中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端起茶杯喝水以掩饰尴尬。 在场的唯一女性,副县长杨梅边用手扇着风边说:“还是厉县懂得吸烟有害健康,吸二手烟危害更大。不像你们几个,一进来就抽个没完,呛死了。” 李本庆没有着装,穿身便服。他把身子往后一靠,冲向杨梅一撇嘴:“杨副县长这话有些过头了,我记得你爱人就是个大烟囱,你吸二手烟都吸了二十几年,我看你还不是活蹦乱跳的,身体好好的吗。” 常委副县长邢东也跟着帮腔:“李副县说的没毛病,以前开会我们抽烟没见你这么大的反应,今天这是咋了,上来就对我们这几个烟民开炮,苗头不对啊。” 说着话,邢东眼角余光扫向厉元朗,那意思杨梅是想通过这事表明立场,她是站在厉元朗这一边的。 “你,你们俩……”杨梅被两个大男人一致对她炮轰的做法,气得脸涨通红,就要鼓起腮帮子反击。 却被厉元朗适时用笔敲击着桌面,冷声制止道:“这里是会议室,不是菜市场,请大家注意言行和分寸。” 他看着自己旁边空着的座位,就问常鸣:“陆副县长怎么还没到?常主任,你问一下。” 常鸣赶紧叫人进来撤走烟灰缸,并把窗户拉开,他则掏出手机联系陆定方。 副县长张忠强对厉元朗说:“厉县,要不咱们先开始吧,等会儿我还要去永年乡检查工作,来回二百多里地,太晚了恐怕今天赶不回来。” 本来陆定方缺席,就令厉元朗大为光火。 怎么地,我堂堂一县之长的话,你陆定方当成耳旁风,故意不来,这是给我下马威么! 自己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树立住威信,不然的话,以后别人都拿你的话当成放屁,不予理会,毫不在乎了。 他把脸一板,眉头紧锁着对张忠强说道:“张副县长,今天的会可能有些长,你要么改时间,要么在永年乡住下。陆副县长还没到,我们要等他,等他来了在开会。” 说罢,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扔,抱起胳膊冷冷看向会议室的门口。 张忠强被厉元朗说的造个大红脸,索性低头不说话,跟笔记本较起劲来。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得罪就得罪。厉元朗心想,得罪了总比被轻视好。 其他人则不做声,只有常鸣捧着手机,心急火燎的等着对方接听电话。 陆定方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接电话呢?真正急死个人。 正在常鸣急得差点跺脚之时,就听到门口传来手机铃声还有人走路的动静。 很快,陆定方现身在会议室门口,一进来连连拱手抱拳,“对不起,来迟了。” 之后坐在厉元朗左手边,把笔和本子一放,顺手掏出香烟刚要点燃,发现桌上没有烟灰缸,就问常鸣:“常主任,烟灰缸呢?” 常鸣正要回答,却被厉元朗抢了先,“是我让常主任把烟灰缸撤走的。我宣布一条纪律,以后开会,会场禁烟。” 陆定方双眉一下子柠在一起,一把薅掉嘴上的烟卷,攥在手心里狠狠捏碎,扔在地上。 厉元朗毕竟是县长,县政府一把手,他制定的纪律又是无可厚非挑不出毛病,陆定方想要反驳却无从下口,只剩下干瞪眼和生闷气了。 这还不算完,厉元朗扭脸向他说:“陆副县长,你迟到了,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也让我们大家伙干等了你十五分钟。我想问一下,是你不知道开会时间还是另有原因?” 陆定方嘴角一抽搐,讪讪回应说:“是雷书记找我谈事耽搁了,我刚才已经道歉,厉县长还要怎样?” 这话就是硬生生的挑衅了。 意思很直白,你不要揪着不放,不就迟到个十几分钟,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没完没了是吧。 厉元朗批评道:“陆副县长,我们做干部的,严格要求自己才能要求别人。迟到事小,意义却很大。你这是破坏了规定,如果大家都迟到,势必会推迟开会的时间。” “我们做县领导的,每天都有大量的公务要做。因为开会而耽搁,就会耽误许多事情的处理,不能及时得到解决。由小引大,这样的后果,希望你能仔细掂量清楚,下不为例。” 面对厉元朗中肯的批评,又是在这种公开场合,陆定方被训得脸色通红,就跟喝了一斤酒似的。 只见他双眼冒火,使劲咬着腮帮子,狠狠瞪视着厉元朗。 那架势,大有一触即发的趋势。 第444章 现场办公 厉元朗却不为所动,而是以冷峻的眼神回应他。 现今无论如何,也要把陆定方小瞧他的举动打压下去。 若不然,在县政府将何以站稳脚跟。 新官上任三把火,厉元朗的头把火,直接烧在怒目而视的陆定方身上。 常鸣感觉气氛不对,生怕双方发生争执,马上适时提醒道:“县长,人都到齐了,该开会了。” 厉元朗扫了扫陆定方,把脸转过来面对大家伙,淡淡说道:“今天是我到戴鼎县正式工作的第一天,也是头一次主持县政府党组会议,议题已由常主任发给诸位了。不过,在开会之前,我临时增加一项内容……” 说完这话,厉元朗环视一圈,看到众人面面相觑,一脸的不明所以。 他接着说道:“这项内容不是在会议室里,而是请诸位随我一起到外面看看。” 厉元朗首先站起身,大步流星率先走出会议室。 “他这是抽的什么风!”陆定方纹丝未动,坐在座椅上发起牢骚。 一直没说话的副县长钟康提示道:“不是说了么,让咱们跟着他,那就走吧。” 陆定方看了看他,摇摇头说:“我头疼回去躺一会儿,你们愿意去就去吧,我是不去了。” 李本庆劝慰道:“陆常务,该去就去,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李说的对,权当看热闹了。”邢东接茬说。 “走吧,整天闷在办公室多没意思,去外面透透气也好。”张忠强这么说着,却不时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心说,今天下乡估计是泡汤了,只能改日再说。 只有杨梅白了一眼,第一个跟着厉元朗走出去。 常鸣之所以没有急于跟着,他是在观察众人反应。 倒不是有意打小报告,实在是相比起来,还是跟厉元朗关系最近,自然偏向于他。 拗不过众人,陆定方也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装作极不情愿的样子,徐徐站起来迈着方步和大家伙走到楼下,钻进各自车里。 他毕竟是这幢大楼的二号人物,除了厉元朗就是他,别的副县长不可能不把他当成一盘菜哄着。 常鸣给厉元朗找的司机姓钱,五十来岁,开车手法娴熟,少言寡语。 有个奇特现象,当领导的选秘书,都喜欢用年纪轻的。 因为年轻人头脑反应快,而且好支使。 反之,司机都爱用岁数大的。 岁数大,相对沉稳,早就过了年轻气盛,开车不急不恼,安全系数高。 按照厉元朗的要求,老钱开着车在县城主要大街转了一圈儿,最后停在相对车流量少的一处十字路口。 厉元朗下车后,其他七辆车也纷纷停下。 当众人齐齐汇聚到厉元朗身边后,他便问道:“诸位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再一次的蒙圈写在每个人脸上,你看看我,我瞧一瞧你。心里暗说,真如陆定方所言,这位新县长刚一上任,就搞了个什么现场办公。 这一路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到底办个哪门子公? “我提醒一下,刚才在各个十字路口,就没看到有谁脱岗吗?”厉元朗伸出一根手指头,来回晃着。 “县长,你是指执勤岗上没有交警指挥?”常鸣马上反应过来,猜测问道。 “常主任所言正是。”厉元朗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执勤岗说道:“诸位看看,那里都是空的。我想问的是,交警每天上岗多长时间?” 李本庆老脸一红,知道厉元朗这是在找交警不在岗位的毛病。他作为主管公安局这一块的第一负责人,当仁不让的由他回答这个问题。 “是这样,正常来讲,交警工作时间是早七点至晚七点,晚上查酒驾的话,还要加班。我们没有节假日,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工作,同志们都是轮流值班的。” 李本庆继续解释道:“现在是冬天,天太冷,考虑到同志们都很辛苦,我就让他们不用总是待在执勤岗上,可以下来避一避寒。大家都是人,我认为人性化管理更有利于调动同志们的工作积极性,这一点,想必厉县长应该理解。” 陆定方接过话茬,抽着烟说:“李副县这是体恤下属的做法,我赞成。” “我也赞成。”说话的是常委副县长邢东。 其他人也都一一附和,唯独杨梅一声未吭。 “交警们辛苦,我理解。可是你们看到没有,大街上行人电瓶车和电动三轮车肆意闯红灯,没有任何人阻止处理,一旦发生交通事故,后果难以预料。为了行人的安全,我看有必要加强这方面的管理。” 厉元朗说毕,李本庆运了运气,点头应声道:“厉县长对于我们公安口的批评,我诚恳接受。马上回去开会研究整顿。” 他也是没有办法,厉元朗说的在理,根本无法反驳,只好硬着头皮同意。 “那就辛苦李副县了,你们把整顿方案尽快报给县政府,我们到时一起研究,要以政府的名义下达要求,不管行人还是机动车,谁违反处理谁,绝不留情。” 厉元朗的话刚一落定,忽然看见十字路口不远处,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 其他人也都往那个方向望去。 只见一辆警车开道,徐徐从众人眼前开过来,警车后面,是一辆黑色殡葬车,车顶上安装的大喇叭播放着低沉的哀乐。车前挂着一张老太太的巨幅遗像,车后面跟着长长的车队,都是好车,一眼望不到头。 排场这么大,这是谁家在出殡? 别人是本着看热闹的心态,唯独李本庆,此时已经气得脸色煞白了。 好么,厉元朗刚刚批评完交警,他好不容易摆平,马上又来这么一出,这不是给他上眼药吗! 仔细一看,殡葬车后面跟着的是一辆黑色劳斯莱斯,五个九的车牌号甚是扎眼。 不禁一愣,原来是他啊,难怪这么大的阵势,不足为奇。 “这是谁家在出殡?”厉元朗忍不住问道。 张忠强叨咕一句:“还能有谁,整个云水市就这一辆劳斯莱斯,五个九自然是冯满的车了。” “冯满是谁?” 常鸣告诉他,“佳阳集团董事长,戴鼎县首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 杨梅又补充了一句:“这位冯老板可不简单,既是县人。大代表,又是县政协委员,同时也是市政协委员,名头很响亮。” 钟康不咸不淡的说道:“冯满的佳阳集团不仅是利税大户,还为县里解决了许多就业岗位,是县委大力支持的民营企业,是标杆,就连雷书记对他都是敬重有加。” 等于是在告诉厉元朗,冯满可是尊大神,没事不要招惹他。 厉元朗眉头紧皱,一句话没说,反身上了车,告诉老钱:“回县政府。” 在回去的车里,李本庆对秘书命令道:“马上给高度打电话。” 高度是戴鼎县公安局政委、常务副局长,同时兼任党委副书记。 纯粹的二把手,仅次于李本庆。 手机在响了十来秒后,秘书说道:“高政委吗?我是小周,请等一下,李县长要同你说话。”然后把手机递给后座的李本庆。 李本庆冷着脸,语气不善道:“高度,你现在翅膀硬了,私自给冯满出警车的事情都敢瞒着我了。” 正在车里的高度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解释:“李县,知道您日理万机。我寻思给冯董出警车是件小事,就没敢麻烦您……” “小事?”李本庆冷哼一声,质问道:“让厉县长看到了还能是小事?另外,刘安然怎么回事,交警怎么都不在岗上,跑哪里躲清静去了。” 李本庆越说越气,“早就告诉过你们,新来的县长肯定要烧火立威,让你们都小心点,你们就是当成耳旁风。这下倒好,这把火烧到咱们公安系统了,看你们怎么向厉县长交代!” 高度闻听到李本庆不善的语气,立刻意识到坏了,出大事了! 第445章 支教是假报复是真 李本庆接续训斥道:“我才来政府这边办公没几天,你们就给我上眼药,看来我不在公安局坐阵是不行,没一个让我省心的。” 顿了顿,他命令道:“你马上通知,下午一点半在局会议室开班子成员会,商量交警队整改事宜,谁都不许请假。” 高度忙说:“李县,胡召俊在下边办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 “哼!”李本庆冷哼一声:“戴鼎县就屁大点地方,几个小时还回不来么!你把我的原话通知胡召俊,他若是不到我们就等他。一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不到位,还叫什么班子成员会!” 都不等高度回答,李本庆气呼呼的把手机挂掉,嘟囔道:“这个胡召俊,总是和别人不合拍,要不看在他是刑侦英雄的份上,我早就建议县委把他撤换掉。” 秘书小周连忙附和着,“李县,那是您大人有大量不跟他一般见识。胡召俊仗着有点本事,不把您的话当回事儿,这次雷书记上来,看还有谁给他撑腰,让他有恃无恐。” 李本庆眯了眯双眼,鼻子里哼着,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在县二中校长室里,吴校长将一张调令放在王中秋面前,信誓旦旦的说道:“王老师,学校研究决定,派你去多山乡中学支教,时间暂定一年,你回去准备一下,尽早去报到吧。” 王中秋看着吴校长那张油光锃亮的脸,心里非常清楚,果然开始报复他了。 “吴校长,学校这么做,是对我实名举报二中部分教师私下给学生补课,并收取不菲的补课费用而在报复我是吧?” 刚和吴校长吵完架,便借着实名举报的由头,一脚把他王中秋踢到穷乡僻壤。嘴上说去支教,以后能不能回得来都很难说。 “这叫什么话!”吴校长顿时变了脸色,“根本就是两码事嘛。你举报有功,我们才把仅有的一个支教名额给了你。况且你家就在多山乡下面的村子,去乡中学上班离你家也近,方便照顾老人。你可不要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辜负了我们大家的一片好意。” 好一个好意! 乡中学的条件能跟县直二中作比较么,明显是对他王中秋秋后算账,却说的冠冕堂皇。 王中秋说道:“吴校长,我带的班级马上就要中考了,我这一走,会影响到学生们语文成绩的发挥,对他们中考很不利。” “你不要太高看自己了,没有你,学生们照样发挥。”吴校长挥了挥手,低下头不再搭理王中秋,就差撵他了。 王中秋满肚子怒火,却无从发泄。他一个普通语文教师,无权无势无根无蔓,况且,校长的理由他挑不出毛病,只能悻悻离开校长室。 回到组里,王中秋收拾办公桌上的东西,就有同屋的女老师挖苦道:“哟,这不是大功臣回来了吗,校长叫你去是不是升职了呀,是教研组长还是教务处主任?” 无聊,王中秋看都不看,权当废气处理。 他实名举报,断了许多老师的发财之路,能对他有好态度才怪。 马上就有人接茬,继续冷嘲热讽:“你官说小了,人家王老师是省城师范大学毕业生,他带的班级又是咱们学校的尖子班,年年考第一。我看是不是提了校长助理,成为校领导也说不定,是吧,弟弟。” 这些老师都比王中秋岁数大,又是女人,好男不和女斗,王中秋继续装聋作哑,置之不理。 这会儿,电话响了,接电话的老师转告王中秋,“王老师,吴校长叫你立刻去他的办公室。” 王中秋一听,怒火喷涌,有完没完! 老子都让你贬到山旮旯里了,还想怎样! 气哄哄的他大步直奔校长室,门都不敲一把推开,正要发火,却被眼前景象弄得大愣。 原本对他冷若冰霜的吴校长,此时却笑脸相迎,热情将他让进沙发坐下,并把自己的烟递给王中秋,还要给他点上。 王中秋以为自己眼花,搞的是什么鬼?不禁高度警惕起来。 吴校长也不想低眉顺眼,是他刚才接到政府办的电话,才改变了态度。 对方的态度盛气凌人。“吴校长吧,你让你们学校的王中秋马上赶到政府办,我找他有事。” “哪个王中秋?”吴校长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嘴问道。 “教语文的王中秋!”对方生气道:“你一个校长连自己手下的兵都不知道么!” 吴校长也来了火气,“你是谁啊,说话这么冲!” “我是常鸣!”都不等吴校长回答,常鸣直接挂断电话。 其实这个电话本不用常鸣亲自打,吩咐手下人去办即可。 实在是厉元朗没有秘书太不方便。 他作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手上事情一大堆,不能总往厉元朗办公室里跑。 开完政府党组会,常鸣回去处理完一些事物,走进厉元朗办公室的时候,却发现厉元朗正在给送来的文件分门别类做记号。 而且桌上的茶杯见了底,还不时接听打进来的电话,内容大都是想来汇报工作的各部门头头。 原本秘书的工作,现在却由厉元朗自己去做,忙得脚不沾地满头大汗,常鸣心生闷气。 这个王中秋真不识好歹,送上门来的金饭碗他却犹犹豫豫,到现在不给厉县长回信。 不行,县长没空管这事,作为政府大管家的他,一定要迅速敲定。 所以他才亲力亲为,打了这个电话。 吴校长拿着话机,任凭嘟嘟音不停想着,脑袋却在飞速运转。 常鸣?那不是县政府办的主任吗。 怪不得敢训我呢,人家堂堂县领导,自己一个小小的初中校长,还真不够看。 常鸣越是对他严厉,越是说明王中秋此番去县政府办,好事的成分居多。 怎么回事?这家伙交了什么狗屎运?会不会是实名举报得到常鸣认可,这家伙要提拔了? 因此才有了他由阴转晴的举动,想方设法要从王中秋嘴里套出点东西。 王中秋也是一头雾水,根本没心思搭理吴校长,便以不能让县领导等他为由,匆匆离开。 吴校长还不忘在他身后提醒:“你去找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常鸣。”后面又加上一句:“人家可是县政府领导啊。” 王中秋打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戴鼎县政府大楼前,早有人在门口接他。 在常鸣办公室里,他仔细打量起眼前的王中秋。 三十来岁,和自己差不多大。瘦高个儿,白白净净穿的很普通,浑身上下都是地摊货,估计超不过三百块钱。 他知道王中秋是个刺头,也听过他的事情。省师范大学高材生,大学本科学历。因为经常顶撞领导,从最有发展前途的县委办公室一路贬到二中当老师。 如果王中秋不离开县委的话,光凭这几年熬资历,最差也能弄个股级干部了。 而且他看王中秋的样子,虽然站得标杆溜直,但是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反正挺傲气。 他就纳闷了,厉元朗是哪只慧眼相中了王中秋,这小子真正是交上好运气了。 常鸣看半天也没说话,拿起桌上的杯子要喝水,却发现已经见底了。 王中秋见状,赶忙拿到饮水机那里续上水,双手恭敬放在常鸣面前。 还好,算是有眼力见,要是这点都做不到,常鸣可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王老师,厉县长想把你调到他身边当秘书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常鸣端起茶杯润利润嗓子。 本以为王中秋会很痛快的答应下来,却不成想,王中秋略作沉思后说:“麻烦常主任,请替我转告厉县长,多谢他的赏识,还是另寻他人吧。” 第446章 代理秘书 “什么!”常鸣端杯的手僵停在半空中,瞪着眼睛十分不解的看向王中秋。 “你竟然推辞掉了!” “常主任,我想过了,教书是我的本行,我也享受把知识传授给孩子们的快乐。做厉县长的秘书固然好,我怕我的性格太过直接容易得罪人,到时候连累厉县长犯难,给他增添烦恼。” 很显然,王中秋还是在纠结不能做一名合格秘书的事情。 常鸣真是无奈,劝说道:“谁一生下来什么都不会,还不是靠后天慢慢掌握么。你和厉县长打过交道,了解他这个人。他是一名非常好的领导,跟在他身边你能学习到很多东西,你可要想清楚再作决定。” 王中秋略作沉默,昂然道:“谢谢常主任好意,我决定了,我放弃这个机会,请原谅。” “你呀!”常鸣指了指王中秋,真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就在王中秋准备起身告辞之际,桌上电话响了,常鸣抓起来接听。 他边听边不住点着头,抬手示意王中秋先不要走。 王中秋是文人,懂得该有的礼数,就坐着没动。 只听到常鸣点完头,对着话筒说道:“我不忙,正在和王中秋老师说话呢。”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常鸣叹息道:“王老师已经决定还是回去教书,他喜欢那项工作,县长,他让我转告谢谢你的赏识,只不过他怕做不好给你添麻烦。” 原来打电话的是厉元朗! 常鸣又说了几句,放下话机对王中秋说:“厉县长想见一见你,希望你能给他个面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中秋心想也好,当面说清楚不留遗憾。 于是便跟随常鸣一前一后走向厉元朗的办公室。 忙了大半天,厉元朗凭借以前做秘书的底子,将资料归拢好,看完的放一边,没看完的放在另一侧,并做记号不至于弄乱。 这才有时间坐下来,边喝茶水边等着。 常鸣把王中秋带进来,都是熟人不用介绍,他朝厉元朗点了下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坐吧,中秋。”厉元朗抬手示意王中秋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抽烟不?”厉元朗把香烟盒敞开盒盖对着王中秋说道。 “我就不客气了。”王中秋从里面拿出一支,看着厉元朗也叼上,掏出打火机先给厉元朗点燃,自己才点上火,二人面对面开始喷云吐雾。 “中秋,你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中秋节的生日吧?”厉元朗笑眯眯的问道。 “厉县长睿智,其实我原来的名字叫王仲秋,后来大家叫中秋叫习惯了,索性就改成现在的名字,读着顺口。” “你是学中文的,我考一考你,中秋和仲秋是否一样,有没有区别?”厉元朗把烟灰缸往王中秋面前推了推,仍旧一脸轻松的问起来。 “我才疏学浅,就班门弄斧的试一试了,如果有说不对的地方,还请厉县长指正。” 厉元朗微微颔首,看着王中秋。 “中秋是节日,单指农历八月十五这一天。” 王中秋接着详细讲解道:“一年分四季,一季三个月,古人常用‘伯仲季’称呼某季的第一个月、第二个月和第三个月。仲秋为秋季的第二个月,既农历八月。所以,中秋是八月十五,单指这一天;仲秋则是秋天的第二个月,是整个八月,区别就在于此。” “那为什么又叫中秋还叫仲秋呢?”厉元朗饶有兴趣的又问。 “古时称为仲秋,传到民间改为中秋,就是叫法上不同,早就混为一谈了,就像我的名字一样。” “好,回答得不错,看来你的学识挺渊博。”厉元朗满意的夸赞道。 “也不是多渊博,上大学那会儿闲着没事,就喜欢看书。书中自有黄金屋,我的许多知识就来源于那里,看得多了,知道的也多了。”王中秋如实说道。 “噢?”厉元朗剑眉一挑,问道:“你都喜欢看什么书?” 当王中秋说出一连串书名的时候,厉元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了指王中秋说:“你是不是打听过我什么,这些书我都看过,而且都喜欢。” 王中秋马上骚的脸通红,连连解释他真没刻意扫听过,他说的全是实话。 “我知道,和你开个玩笑。”厉元朗说:“中秋,你是学中文的,我也是,只不过我是东河大学,算起来,我们两所母校还紧挨着,是邻居呢。”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正色道:“你发现没有,我们在一起聊天很轻松,也有共同话题。我知道你对担任我秘书这事很担心,生怕做不好,这一点和我当初做县领导秘书时,想法差不多。” “不瞒你说,我一开始也是经常犯小错误,为此没少挨县委办主任的批评。可我就想了,别人能干好,为什么我就不行?我反思找根源,吃一堑长一智,慢慢地把坏习惯改正,一点一滴认认真真,逐渐适应新环境和新身份,直到把所有事情做好为止。” “中秋,我不勉强你,只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厉县长,您请说。”听着厉元朗敞开心扉的话语,王中秋很里很暖和,态度也有了些许改变。 “我想把你先调过来,在我身边工作一个月,我们试一试了解彼此。一个月之后,你若是觉得不习惯或者我不行,再把你调回县二中。给你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你觉得怎么样?” 厉元朗话都这么说了,而且态度诚恳,眼神真诚,王中秋要是再拒绝,就太没有人情味了。 只是他惨然一笑,“县长,一个月后要我把退回去二中恐怕不行了,吴校长已经派我去多山乡中学支教了。” 厉元朗闻言,心中暗说,这个王中秋啊,认可去偏远山村支教,都不想当我的秘书,还真有个性。 不过他喜欢。 这件事基本敲定下来,王中秋暂时借调县政府办公室,级别仍然是教师身份。 自然了,这种事情全交给常鸣去办即可。 而且由他出头,各方面还不是一路绿灯,办起来快捷迅速。 单说王中秋走出县政府大门,翻出手机想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女友刘婷。 巧极了,刘婷的手机却正好打进来。 “中秋,听说你被学校发配到多山乡支教去了?” 刘婷的消息还停留在两个多小时之前,那会儿的王中秋还被吴校长拿捏死死的。 王中秋正想解释,顺便告诉她好消息。 却听到刘婷叹了口气:“中秋,没关系的,即使你丢了工作我也不嫌弃你,我永远支持你!”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王中秋全身每一处,由外向里的暖乎乎。 有什么还能比至亲爱人的理解和包容更好呢。 王中秋动容了,要不是在大街上,他都会被感动的掉眼泪。 刘婷接着说:“中午表姐请客,全家都要去。中秋,别在饭桌上提你的事情好不好,我不想让他们知道。” 说实话,要不是刘婷善解人意,王中秋或许早就和她分手了。 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刘婷家人,包括她的亲属们。 个个都是势利眼,妒人有笑人无。每次聚会,取笑王中秋都快成了家常便饭。 他真是不想去,不想面对他们。架不住刘婷的一再相劝,看在女友面上,王中秋总算应承下来,答应半个小时之后,和刘婷在嘉阳酒店门口见面。 刘婷长相文静,说话温声细语,非常好听。 女友生怕王中秋和大家见面像以前那样,发生激烈冲突,在去包房的路上,不时劝他多吃菜少说话。 王中秋拍着刘婷温软的手背,连连表示:“为了你,我会注意的。” 当刘婷手挽着王中秋走进包房的时候,却被眼前景象惊住了。 第447章 一家子势利眼 包房里,一大桌子的家里亲戚几乎全部坐满。 刘婷父母见状,齐刷刷皱起眉头,都没拿正眼瞧王中秋。 她妈妈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小婷,你过来坐。” 只留了一张椅子,却没给王中秋留地方,足以看出来,有多么不待见王中秋。 他表姐夫名叫何站,他连讽带挖苦的说:“想不到王老师能大驾光临,没给你预留位置,门口那儿有个地方,你去搬把塑料凳凑合坐吧,再叫服务员加套餐具。” 被何站一顿奚落,王中秋咬了咬牙使劲隐忍着,找来一把塑料凳坐下,就连服务员拿上来的一次性餐具,都和别人的不一样,没有他们的精美。 今天中午表姐请客,是庆祝老公何站荣升教育局政工股股长。 千万别小瞧这个政工股,同时还加挂戴鼎县语言文字办公室和县毕业生就业管理办公室两个牌子。 主要负责机关及教育系统各单位的干部人事、人力资源、机构编制、计划生育、党建、纪检监察、意识形态、统战、离退休人员管理服务等工作,权力是相当的大。 为此,原股长年龄到站退下后,争这个位子的人不下五个。 何站最终能够脱颖而出,完全是找对了人,送足了钱。 全家人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表姐一想,干脆请亲戚们吃个饭祝贺一下,也趁此机会显摆显摆。 何站目前可是整个家族里,官衔和地位最高的,祖坟都得冒青烟了。 自然,何站稳坐正位,就连岳父岳母都得陪坐一旁,彰显出他不可一世的尊严和地位。 此时的何站满面红光,并且拿出上位者的气势,身板坐得挺直,看人基本上指用下眼皮,尤其是对面而作的王中秋。 一身地摊货,也不像他那么有派头,心里不免乐开了花,更加的耀武扬威。 他掏出一盒软中华,掏出一支叼在嘴边,谁都没让的自顾自抽起来。 喷出一条细长烟线,何站对王中秋颇有玩味的说道:“王老师,我怎么听说你被老吴发配到多山乡中学支教去了,有没有困难?若是不想去的话,回头我知会老吴一声,怎么说你也是家里的亲戚,这个面子他老吴要是敢不给,看我不收拾他的。” 这话听起来是给王中秋打抱不平,实则讽刺意味浓烈。 刘婷只想着王中秋不提这事,却忽略了何站就在教育局,什么事能瞒得了他。 于是她马上接过话题说:“表姐夫,中秋本来不想去,吴校长看中他,全校就一个支教名额给了他。不就一年么,忍忍就过去了,回来还有机会参加评级的。” 她爸闻听,立刻炸了窝,“怎么回事?王中秋,是不是你得罪了吴校长,好端端的把你弄到乡下去干什么!” 她妈嘴角一撇,“老刘你问的多余,不得罪领导是王中秋的性格吗?”并迅速换上一副笑脸,“她表姐夫,你不是政工股长么,下面校长谁不给你面子,你去和吴校长说一说,把王中秋留下来,事情办成了,三姨给你封个大红包。” 何站的岳母排行老二,自然护着女婿,便说:“三妹,不是二姐不管这事,王中秋还只是小婷的男朋友。你说我家姑爷张一回嘴,要搭很大的人情,事情办妥了,王中秋要是和小婷不成,人情不是白搭了吗。” “是这个道理。”刘婷妈妈嘟囔着。 反过来问王中秋,“我说的那些条件你父母是什么意思?老这么拖着可不行,你拖得起,我们家的刘婷可拖不起。” “阿姨,我爸妈都是庄稼人,一年到头就挣那么点钱,勉强维持温饱,二十万彩礼和一套市区的房子总共要好几十万呢,根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容我们攒一攒,我一定会给小婷一个幸福美满的家……” “得得!”刘婷她爸连连摆手阻止,“这话我都听腻了,每次总这样。你说你穷我们忍了,又把自己弄到农村去教书。假如你们成家就得两地分居,不是个长久之计,我看啊,这事趁早拉倒。” 刘婷没有坐在父母预留给她的位子上,而是串到王中秋身边。 听到父母刺耳话语,偷偷在底下抓了抓王中秋的手腕,暗中提醒他千万不要发火,能忍则忍,别到时候弄个收不了场就更加糟糕。 王中秋自然知道拉倒俩字的含义,运了几下气,生生憋着一句话都没说。 表姐见状,还不忘在伤口上撒一把大粒盐。 “三姨夫说的是呢。人家都是越混越好,你像我家何站,五年前还是教育局普通员工,自从给陈局长当了两年秘书之后,先提办公室副主任,这一次又升任政工股长,我看再有几年,说不定就会是副局长了。” 而后又将得意忘形的眼神飘向刘婷,“我说妹子,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你可得注意,选不好老公,一辈子可就毁了。” 何站闻听,更加美滋滋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不提这事了,添堵。”并率先端起酒杯,“今天中午把大家召集来,是很久没有在一起聚了,来,都把酒倒满,咱们一同喝一杯。” 马上有别的亲戚附议道:“祝贺你何大股长高升,以后多多照顾大家。” “是的,要是你哪天成了县领导,我们全家都要跟着沾光。” “低调,低调。”何站嘴上说着,脸上早已是桃花灿烂,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 王中秋根本没心情喝酒,倒了一杯矿泉水,自顾自喝起来。 反正也没人搭理他,就是喝空气都没人管他。 只有刘婷给他夹菜,细心照顾。 酒过三巡,何站出去上厕所回来,表情极其严肃的说给老婆听,可声音又很大,全桌人都能听得见。 “我刚才在卫生间看到陈局了,他正跟杨县长他们一起吃饭,我得去敬一圈酒,顺便把单买了。” 表姐也是一顿紧张,连连点头支持丈夫的行为。 “好,我这就去。”何站再次起身,拿着酒杯管服务员要来一瓶五粮液,估计领导喝得准是价值不菲的好酒,低档酒拿不出手。 他正准备出去,却被刘婷喊住:“表姐夫,求你一个事呗。” “你说。”何站还算给刘婷面子,没有急于走。 “你把中秋也一起带上,那一桌全是你们教育系统的头头脑脑,让中秋见识一下,万一搭上关系,也不用去乡下教书了。”刘婷说的极为恳切,差点就要求他了。 王中秋上来倔强劲,正要拒绝,并想当众宣布他的新工作。 但是一看到刘婷企求的眼神,顿时心软了,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进肚子里。 奇怪的是,何站稍作犹豫,竟然破天荒答应了。 倒不是他大发善心,而是想趁机向王中秋炫耀,我何站在陈局长面前到底有多红。 王中秋实在受不住刘婷的央求眼神,只得跟在何站身后,一起走出包房,朝另一侧走去。 “一会儿见到陈局他们,你什么都不许说,一旁看着就行。”说完,还把酒瓶子递给王中秋,让他负责拿着倒酒伺候。 等到何站敲开大包房的门之后,那张原本颐指气使的脸瞬间笑得开了花。 点头哈腰的冲着在座众人,尤其是坐在首位的副县长杨梅。 杨梅是主管文教卫的副县长,整个戴鼎县教育系统全由她负责。自然了,在座教育局的领导们早就将她奉若上宾,以她为尊。 不过,当教育局陈局长无意中看到何站身后的王中秋时,突显惊讶神色,并对身旁的杨梅耳语几句。 杨梅边听边不住点头,眼神也变得温柔起来,竟然率先站起身,端起酒杯做了一个超乎意料的举动。 第448章 王秘书! “原来是王秘书啊。”杨梅脸上笑若桃花,本来喝了点葡萄酒,这会儿反倒更有些红扑扑的了。 何站刚才已经喝了酒,耳朵一时不灵光,把杨副县长所说的王秘书听成了何秘书。 也是,他曾经给陈局长做过两年秘书,只是现在没人叫了而已。 一想到堂堂的杨副县长竟然还知道他,顿时喜不自胜,差点感动的要哭了,忙说:“杨县长,您还记得我曾经是陈局秘书这事,太让我激动了,我一定要敬您一杯酒。” 并且马上示意王中秋打开酒瓶子,给杨梅斟酒。 殊不知,陈局长一个劲朝他使眼色,意思赶紧让他闪到一边去,把王中秋让出来,他把正主挡住了。 何站不明所以,许是喝了酒脑袋不好使的缘故,还直往自己身上看,以为哪地方不对劲儿呢。 眼见杨梅面色略微一沉,直气得陈局长差点跺脚,干脆吼道:“何站,你躲一边去,杨县长要跟王秘书喝酒,你碍事了。” 王秘书! 直到这会儿,何站方才听清楚,他身后竟然站着个王秘书。 回头一看除了王中秋,也没见有别人啊! 他呆呵呵的木然往旁边闪出一步,正好露出王中秋来。 而且令他及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杨梅竟然离开自己位子,大步走到王中秋跟前,举起高脚杯,笑眯眯说:“王秘书,我是杨梅,希望王秘书上任以后,能够在厉县长面前多行方便。这杯酒我喝干,你随意。” 早就有眼明手快之人,递给王中秋一小杯白酒在他手上。 王中秋不疾不徐,稳重且又不失礼貌的说道:“谢谢杨副县长的抬举厚爱,我实在愧不敢当,这杯酒您随意,我喝了。” 说罢,当着众人的面,一饮而尽。 “王秘书好酒量,怪不得厉县长选你做秘书,自然有过人之处。”杨梅笑呵呵的夸赞起来。 同样将多半杯葡萄酒全都喝了下去,并用餐巾纸沾了沾嘴唇。 剩下的教育局各个领导,包括陈局长全都过来争相要跟王中秋喝酒。好像有一个落下,就是看不起王中秋似的。 要是一杯杯喝下去,王中秋非得被抬走不可。 好在陈局长适时出来打圆场,提议大家共同敬王中秋一杯酒,不必拘于形式,意思尽到就行。 王中秋的酒量不算太强,两杯酒就有点晕乎乎的了。 这里不宜久留,和杨梅陈局长等人打过招呼,有点摇晃着率先走出大包房。 反倒是把前来敬酒的何站,惊得到现在还满脑袋嗡嗡的。 怎么回事?听意思王中秋好像是什么李县长的秘书? 全县就一个李本庆副县长,他的秘书好像姓周,不是王中秋啊。 陈局长看着原地发傻的何站,咳嗽一声问道:“小何,你怎么和王秘书在一起?你们是什么关系?” 何站木讷的回答:“他是、是我老婆的未来表妹夫,陈局,王中秋不是被发配到多山乡中学支教去了吗?咋就成了什么秘书。” 要不是看在昔日伺候自己的份上,陈局长真想大骂何站一顿。 只不过看到杨梅在场,他忍了忍火气,耐心的告诉何站,“瞎说,王中秋现在可是新来的厉县长选中的秘书,上午刚在我这里办的借调手续。支教是之前的误会,你不要再提了。另外我要送你一句忠告,好好对待你这位表妹夫,你得罪不起他。好了,我们这边还有事情要谈,你出去吧。” 当何站大脑缺氧一般回到自己包房,坐在椅子上,老婆关心问起他:“怎么了老公,我咋看你失魂落魄的,难不成惹恼了陈局长?” 好一会儿,何站才醒过味来,强挤着一脸笑意,端起酒杯晃悠悠走到王中秋面前,十分恭敬的说道:“中秋,不,王秘书,我何站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您,请您不要怪罪。” 都不等王中秋表态,一仰脖,二两白酒瞬间倒进肚子里,还客气的向王中秋亮了亮杯底。 所有人,包括刘婷全都一脸蒙圈,不知所以然。 刚才还对王中秋讥讽且不可一世的何站,出去敬了一圈酒,回来就对王中秋改变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速度实在太快,大家都没跟上趟儿。 王中秋十分大度道:“算了,大家都是亲戚,看在刘婷面子上,我不做计较。” 这话已经给何站一个完美的台阶下,他自然领情。 向王中秋深深鞠了一躬,态度相当的诚恳和恭敬,绝没有一丝掺假的成分。 “中秋,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刘婷急不可耐,用胳膊直捅咕王中秋。 何站抢答道,声音很高,也是在向众人宣布:“中秋刚刚被新来的厉县长选中当秘书,以后就是县长身边的人,咱们家最高首长了。” 啊!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全都傻眼。 真是乌鸡变凤凰! 原来还不受人待见的王中秋,这是踩到哪坨狗屎,交上如此好的运气。 特别是刘婷父母,短暂惊愕之后,立刻全都挺直身板,感觉呼吸都比以前顺畅了。 何站算个屁,你看我家姑爷,现在可是县长秘书,比你何站强了不知多少倍。 刘婷爸双眼马上眯成一条缝,这个姑爷怎么看怎么顺眼,人长得精神不说,气质也有,小婷嫁给他一辈子就剩享福了。 刘婷妈则起身过来,一把拽住王中秋的胳膊,好像第一次见面似的,那张老脸都笑出核桃纹了,光会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刘婷还算清醒,扭脸轻声问王中秋:“姐夫说的是真事吗?” 王中秋微微点了点头,朝她深深一笑,算是做了肯定回答。 谁知,刘婷竟然弯眉拧在一处,瞪大眼睛气呼呼说:“中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这是不信任我!” 随后拿起坤包,起身哭着跑了出去。 “刘婷,你等等……”王中秋顿时吓得酒醒了一半,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这孩子,怎么回事,可别放跑了我的金龟婿!” 刘婷妈就要追上去劝慰女儿,却被老公狠声喊住:“你就别跟着瞎掺和了,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来,咱们接着喝酒……” 刘婷在凛冽的寒风中奔跑着,王中秋在她身后边喊边追。 好不容易才撵上来,他一把抓住刘婷的胳膊,气喘吁吁说道:“刘婷,你听我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哼,你骗人!”一向温柔体贴的刘婷,此时气愤已极,“你摆明了是在试探我。王中秋,我们相处一年多了,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你穷你落魄的时候,我不离不弃,你用得着试我吗?” “小婷,我真没有那个意思,我本来想告诉你的,就是没找到机会……”王中秋极力辩解道。 “胡说,咱们有多次单独的机会,你愣是一个字没说,你根本不尊重我,不信任我!我、我们……还是算了吧!” 算了吧,不是等于将他们的恋人关系彻底了断,提出分手吗? 王中秋一听急了,就想着拽住刘婷求她原谅。 结果他越是这么做,刘婷越是挣扎得厉害,索性使劲一仰胳膊,快速往马路对面跑去。 由于天冷路滑,刘婷又是跑得急,一个没小心,直接滑倒在地。 偏偏这会儿,一辆轿车飞驰而来,司机一个没注意,眼看着就要压到刘婷身上了。 王中秋大叫一声:“不好!” 不顾危险一步冲到刘婷跟前,一把推开她,自己则来不及躲闪,只好闭上双眼,任凭轿车撞向他…… 第449章 帮倒忙 轮胎紧抓地面发出刺耳的“嘎吱吱”尖叫声响,伴随着轮毂间冒出一股淡蓝色烟雾。 即便司机全力狠踩刹车,惯性使然,轿车却没有立刻停下来,带着巨大的撞击力直接冲向王中秋。 只听得“砰”的一声响,王中秋的大腿处跟轿车的前保险杠来了个零距离接触。 整个身子瞬间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五六米远的地面。 后身先着地,并轻微弹了一下,王中秋便感觉到胸膛里一阵翻滚,刹那间喘不上气来。 刘婷赶忙从地上爬起来,风速般扑到王中秋眼前,一手托起他的头,不停召唤着他的名字:“中秋,你怎么样了?中秋,你没事吧!” 司机吓得直发懵,从车里出来就傻呵呵的站在那里看着。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味,匆匆过来询问。 “快点打电话叫救护车!” 这是刘婷焦急中叫醒轿车司机的一通怒喊。 “啊,对,120救护车是多少号来着?” 司机真给吓傻了,120都说出来了却不知道号码多少。 马上汇聚过来的人群中有人提醒他,“120啊,赶紧拨120。” 有好心人直接替司机拔打出去,也有的趁此机会用手机拍摄画面,准备发到网上…… 过了好一阵子,王中秋长出一口气,并不断喘着粗气,感觉到身上酸痛,踉跄着在刘婷以及司机帮助下,徐徐坐起来。 万幸,因为冬天穿得比较厚实,最为关键的是,王中秋没有头着地,真要是伤到脑袋,后果不堪设想。 喘匀了几口气,王中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着急得直掉眼泪的刘婷连连安慰:“小婷,我、我没事……” “还说,你怎么那么傻,为了我不顾生命安全,你要是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刘婷越说越伤心,眼泪止不住哗哗往外流出。 “只要你好,我做什么都愿意……”王中秋费力的说出这番感人质朴的话来。 “你真傻……”再也忍不住的刘婷,脸贴在王忠秋起伏的胸膛上,哇哇大哭起来。 人群中有个人说道:“这位先生能够说出话来,应该问题不大。” 就有人问他:“你这么知道?” 那人便回答,他是医生。说着过来翻看王中秋的眼皮,并且号了号脉搏,十分肯定点着头,意思他的判断很准确。 在场众人包括刘婷和轿车司机在内,全都松了一口气。 也有个别人觉得没有发生大事,马上失去兴趣,该干嘛干嘛去了。 过了几分钟,县医院的120救护车响着警笛快速开过来。 王中秋这会儿已经逐渐好转,没有刚才那么难受,就不想去医院了。 随车医生,还有刘婷和轿车司机都劝说他,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大家都能放心。 无奈,王中秋只好躺在担架上,由刘婷跟车陪同,直接驶向县医院。 做了一圈检查,在等结果的过程中,刘婷爸妈还有何站等人急匆匆赶到医院。 这些人是刘婷在救护车上一时着急,给她妈妈打的求助电话。 当时全桌上的亲属闻讯后,饭不吃了酒不喝了,全都争抢着要来探望。 帮不帮得上忙是其次,在王中秋面前露个脸才是最主要的。 人家现在可是堂堂县长的大秘书,要是把王中秋得罪了,以后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该怎么开口? 况且,亲属们更觉得,他们此时身份不一样了,县长秘书家的亲戚,到哪里还不让人高看一眼?就连走路的姿势在无形之中,眼睛可以看向天花板,身板也比以前挺直多了。 尤其何站,他可是这群人里面见过世面的。 毕竟他是吃公家饭,端公家碗的人物。 当看到王中秋还在大厅的座椅上等结果后,立马就火了! 当场叫嚣道:“怎么回事?让王秘书坐在这种地方,太不像话了!” 于是就对旁边护士台的护士颐指气使道:“你们院长呢,科主任呢,赶紧把他们叫来!” 其中一小护士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愣呵呵看向何站。 另一护士蹙眉问:“找我们科主任和院长干什么,有事我可以为你解答。” 何站一指坐着的王中秋,对她用不善的语气说:“知不知道这位王秘书是谁吧,县长的秘书,是正县长不是副的。还不把你们科主任和院长全叫来,要是怠慢了王秘书,他们可是担待不起的!” 那个护士看了看王中秋,不免嘀咕道:“郑县长?咱们县长好像不姓郑吧……” “什么郑县长,是厉元朗厉县长,县政府一把手!”何站这个气,小小年纪咋就耳朵不好使了呢! 王中秋见何站借着他的名声在那里大吵大嚷,这让平时就低调惯了的他很是不舒服,就想上去劝说阻止。 刘婷一大家子亲属们全都赶到这里,忙帮不上不说,就剩下添乱了,非常招人反感。 可是王中秋刚要起身,突然感觉头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身躯一阵摇晃,多亏刘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才不至于摔倒。 “中秋……” 刘婷爸妈还有一大堆亲戚全都围过来,眼神里满是担心。 可千万别出问题啊,刚当上县长秘书,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就指望不上了。 众人七嘴八舌,嘘寒问暖。 把王中秋吵得头都疼,索性闭上眼睛,以身体不好为挡箭牌,谁问话都不搭理。 “大家都别说了,没看我家中秋身体不舒服么。” 这会儿的刘婷妈妈,已然把王中秋当成他家的乘龙快婿,自己家里的一份子了。 刘婷爸则说:“孩子他三姨三姨夫,各位亲戚,大家有事都去忙吧,中秋有我们就够了,不需要这么多人。” 明显是下了逐客令。 也是,一个人得病,一大帮子人围前围后的闹闹吵吵,让人心烦。 刘婷爸都这样说了,再加上刘婷妈的好言相劝,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留下几句安慰话,先后离去。 除了刘婷一家人,只剩下何站没走。 这么个表现机会,就是撵,何站也绝不会离开半步。 为的就是让王中秋看到,他何站跑前跑后的忙碌效果,要王中秋感觉欠他一份人情。 在看到小护士给领导电话之后,何站又开始询问轿车司机出事经过。 了解到是刘婷先摔倒在马路上,王中秋为了救刘婷,奋不顾身替刘婷被车撞到。 当即发火,把司机狠狠训斥一顿。 司机一开始还辩解,称责任不在他身上,是刘婷他俩不走人行斑马线,乱闯马路在先所致。 “行人是弱势群体,你车撞到人了,你就是主责。而且你撞的不是普通人,他是县长的秘书,后果你自己去想吧。” 王中秋皱紧眉头摆着手阻止何站:“不能全怪司机师傅,是我突然闯进马路上,他已经尽全力踩刹车了。” 司机听到王中秋的身份,顿时吓了一大跳! 他也是体制中人,怎么会不知道县长秘书的身份何等高贵和重要? 脸都吓白了,马上向王中秋不住赔礼道歉,寄希望得到王中秋的;谅解。 王中秋连说没事,并把责任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揽。 正这会儿,科主任赶来。 院长得到消息后,打了一个电话询问县政府朋友,有没有一个叫王中秋的人,说是县长秘书。 那人职位不高,自然消息也不灵通。 而且王中秋调动的事情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出去,仅限几个人知道,所以便告诉院长,没听说过这个人。 于是院长就没当回事儿,派个科主任先去打探清楚再说。 偏偏这位科主任是个技术型干部,对于官面上的弯弯绕不感冒。 什么县长秘书,就是县长本人,在他眼里和普通病人一样看待,没什么特殊可言。 也没核对王中秋的身份,只把他一人叫进办公室,看了所有检查结果,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第450章 走马上任 王中秋紧张极了,忙问:“大夫,我……怎么样?” 科主任摇头晃脑的直咂嘴:“按说你被车撞了,身体多少会有些损伤,不过从检查结果来看,你非常的健康,就是有点咽炎。” 咽炎很可能和王中秋长期吸烟有关,但不是大碍,吃点消炎药或者打点滴即可。 “呼……”王中秋长出一口气,大夫说话大喘气,吓死个人。 “可是我刚才还头晕,一站起来天旋地转的……” “没大事,肯定是被惊吓到了,我给你开一些安神补脑的药,你回去按照说明书的要求服用就行了。” 刷刷几下,科主任在处方上龙飞凤舞写了两行不知道是什么的字体,交给王中秋。 王中秋连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拿着处方走出办公室。 这会儿,刘婷他们一大帮人全都围过来,没等刘婷问,何站和刘婷爸妈你一言我一语的盘问个没完。 “主任怎么说?” “中秋,你有没有事,需不需要住院?” 司机则紧张得满头大汗,脸都有些惨白。 把王中秋吵得头大如斗,摆了摆手叫停住,说道:“我没事,身体一切正常。医生只给我开了一些安神补脑的药,回去吃一吃就行了。” “什么!”何站一听就炸了锅,“不可能,让车撞了还没事,拿咱们当成铁甲金刚了。不行,我去问一问,是不是个庸医啊。” 刘婷爸妈也是这态度,坚持要去找科主任问个明白。 还是刘婷及时制止住,“爸妈,表姐夫,人家是科主任,没必要隐瞒。再说你们看中秋状态,和以前一样,我相信他没事了。” 司机也是连连点头肯定,并且一把抢过王中秋手里的处方单子,跑去交钱取药。 阿弥陀佛,这位王秘书总算没事,司机如释重负。 刘婷爸妈他们还不甘心,非要王中秋留院观察几天,何站甚至提出来不行去市里大医院,他那里有朋友。 又是一顿叽叽喳喳的吵闹,王中秋正在心烦意乱之际,忽然手机响了,一看号码,他心里乐了,终于可以摆脱这些人了。 “喂,厉县长,我是中秋。” 刚才还吵得厉害的何站等人,立刻闭住嘴巴,全都怔怔看向王中秋。 厉元朗不知道王中秋出车祸的事。 他只知道王中秋要明天才能上任,就商量道:“我刚刚接到市里通知,明天上午要召开全市政府部门精简机构大会。戴鼎县距离市里远,我担心若是明早动身恐怕来不及,想下午就去市里在那住一夜,不知道你能不能提前上岗,和我去市里开会。” 王中秋巴不得早点离开,痛快答应,“好的县长,我这就过去。” 大家一听是厉元朗的召唤,也都不问了,一致催促王中秋马上动身,可别耽误了领导的正事。 当刘婷一家三口回到家把门一关,刘婷爸妈非常正式的把刘婷叫到客厅,问她王中秋好好地怎么让车撞了。 刘婷也没隐瞒,一五一十讲述了事情经过。 她爸听完,气得直拍大腿,“小婷啊你真是太任性了,中秋这是没出事,真要出了事,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她妈也说:“中秋多么好的一个孩子,没告诉你当秘书的事,备不住想给你个惊喜也说不定。” 刘婷算是彻底看透,爸妈在权力和亲情面前,明显选择了前者。 把她气得一句话不说,索性回到自己卧室躺在床上生闷气。 “这孩子,还不让人说了。”刘婷妈嘟囔着便和老公商量:“我说老刘,小婷和中秋的事情要马上定下来,我看咱们还是主动点,早些和亲家见一见面,商量结婚的事。” “嗯,这事要快,要不然以小婷的性格,指不定哪天和王中秋闹掰彻底分手,可就白瞎这么好的金龟婿了。” “可不是嘛。”刘婷妈满意的直点头,“你没看何站刚开始耀武扬威的样子,拿话贬损咱们姑爷。谁成想到最后,低三下气像个三孙子似的给咱们中秋赔礼道歉,看着就解气!” 刘婷爸也是赞同,还提到今天中午这顿饭何站根本没花钱,他亲耳听吧台说,是教育局买的单。 “还有这事?”刘婷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难以置信。 “当然。”刘婷爸撇嘴道:“何站算个屁,他都要给教育局那桌买单的,到头来反倒让教育局自掏腰包,还不是看在中秋的面子上么。” 然后叼上一支烟,不禁感叹:“这就是权力的能量,别看中秋级别不大,可他的位置重要,就连杨副县长和陈局长都给他面子,将来中秋的前程难以预估,不可限量。” “所以,这个女婿咱们必须拿下,绝不能便宜给外人。” 殊不知,他们夫妻的对话,却被卧室里的刘婷听个真切。 一翻身仰头望向天花板,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吗? 厉元朗的专车是辆老款的奥迪a6,原来沈爱军的座驾并不是这辆车,而是丰田霸道。 倒不是厉元朗嫌弃沈爱军曾经坐过不吉利,实在是那车太过招摇,九成新价值四十多万,远远超过省里要求。 这辆奥迪已经跑了五十万公里,八年多的老爷车,市场价格不超过八万,完全符合省里正县级领导专车要在二十万以内的规定。 雷震上任后,依然坐着他曾经的座驾,一辆新款的大众帕萨特,显然比厉元朗的奥迪要好许多。 好在奥迪车老是老了点,车况还行。 再者司机老钱是个老手,不仅车开得稳当,还了解修车的一些基本知识。 在厉元朗使用之前,老钱特地把车送去保养一遍。 该修的修,该换的全换了,以确保车辆在运行过程中不至于发生半路抛锚的情况。 毕竟这辆车由于老旧,被弃置在车库里好几年,有不少地方已经生锈。 老钱为此特别感慨,别的领导上任都换好车,唯独这位厉县长,好车不用,偏偏用这辆老爷车。 是作秀还是真的廉洁,老钱不得而知。 从坐上这俩车副驾开始,王中秋便知道,自己将正式进入到秘书的角色当中。 虽然他是第一次伺候领导,凭借以前在县委办综合组的文字秘书经验,多少对这个行当有所了解并不陌生。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厉元朗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清楚厉元朗想趁此机会休息大脑,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打搅他,更忌讳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或者什么时候说,都是有门道的。 管好嘴巴才是生存大计。 所以,王中秋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注视前方,保持高度清醒。 领导若是眯着,你也跟着打盹,万一碰到意外状况,秘书不能第一时间通知领导,要你何用。 出了县城没多远,奥迪车就开始了一段颠簸路程。 尽管老钱已经放慢车速,尽量躲避坑洼处,还是避免不了车子的晃动。 “这破路!”老钱忍不住低声嘀咕起来。 谁知,睁开双眼的厉元朗同样发出一声感慨:“是够破的,这条路真该修一修了。” 老钱顺着说:“沈县长在任时也想修这条路,往省交通厅和公路局跑过多次,就是没有结果,难啊。” 厉元朗正了正身子,饶有兴趣的问老钱,“钱师傅,听说过为什么没成吗?” “这个……”老钱支吾着迟疑不定。 倒是王中秋毫不隐瞒道:“还不是因为冯满,他想把修路工程包下来,省厅不同意,说他资质不够。” 冯满? 就是那个老母亲去世,动用警车给送葬队伍开道的人! 挺有意思,厉元朗瞬间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第451章 言传身教 “中秋,你听说什么,不妨讲一讲。”厉元朗问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民间早就传遍了。沈县长去省里只争取修路资金,工程早就包给佳阳集团下属的佳通公司。” 王中秋继续讲道:“佳通公司连三级资质都没有,就挂靠云水市一家有资质的修路公司名下,挂羊头卖狗肉。省交通厅了解真相后,没有批准,所以这事就一直拖着,一拖就是好几年。” 听王中秋这么说了,老钱才说:“王秘书了解的挺详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 厉元朗没有说话,而是眼神飘向车外,陷入沉思之中…… 赶到云水市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王中秋在市委招待所办理好入住手续,三人又在招待所餐厅吃过晚饭。 总共开了两个房间,王中秋和司机老钱住双人间,厉元朗单独住标间。 两个房间是斜对面,方便厉元朗随时召唤。 能够跟老钱住在一起,王中秋有机会从老钱那里了解做秘书的一些诀窍。 老钱在县政府车队干了二十几年,却从没有成为某位领导的专职司机。 不是他水平和能力不够,实在是寡妇上面,他没人。 这一次好不容易得到常鸣赏识,能够为厉元朗开车,为此高兴好几晚睡不着觉。 别看老钱没有这方面经验,吃过见过,对于秘书伺候领导,还是有一些心得。 于是他俩在房间里一顿喷云吐雾,加之王中秋不耻下问和诚恳的态度,老钱便徐徐讲述起来。 做秘书的,首先要勤于观察。领导想什么要做什么,都要抢先想在前面,替领导提前做好准备。 还有就是,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只有在领导主动问的时候,在做答复。 千万要经过深思熟虑再回答,因为你的话有可能左右领导的判断。 而且老钱告诉王中秋,有一点特别重要。 就是四个字:难得糊涂。 有时,你要装做笨一点,不要表现出比领导聪明。 只有这样,才能衬托出领导的高明。 有那么一句话“宁用庸才不用人才”,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王中秋把老钱的话暗自记下来,这对他以后的工作很有帮助。 虽然厉元朗给他一个月的试用期,即便这样,王中秋觉得也要把事情做好,有始有终。假如不做那一天,他没有遗憾,这是他的信念和职业操守。 俩人聊着,不知不觉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在老钱的提醒下,王中秋这才想起来该去厉元朗房间看一看,问问老板有没有什么需要。 老板这个名称,也是老钱传授他的。 对外叫县长,私下里还是叫老板显得亲切,又不失尊重。 可是王中秋敲厉元朗房间门敲了半天,里面却没有半点反应。 他有些慌了,赶忙去楼下问前台,得知厉元朗早在半个小时之前,自己一个人就离开了。至于去哪里,他们不知道。 王中秋便掏出手机,准备拨打厉元朗的私人手机号。 正好老钱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悄悄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打,省得招人烦。” “为什么?”王中秋不解,县长私自外出,他作为秘书不知道行踪,就是失职。万一出问题,他是有责任的。 “厉县长没有通知你我,就说明他有私事要办。谁没有个私人空间?你要是打电话问,厉县长会怎么想?还不认为你不识趣,打探领导的隐私吗?” 闻听此言,王中秋恍然大悟,暗怪自己想的不周全,差点犯了大忌。 只是县长偷偷走掉,他一点事情不做有些说不过去,就向老钱讨教。 老钱告诉他,“你接下来就一个字,等。就在大堂里等厉县长,手机要保持畅通,以方便厉县长随时找得到你就成。” “等下去?” “对!”老钱非常笃定的说:“我猜想厉县长不会太久,今晚肯定回来。” “你就那么确定?”王中秋十分不解。 “他要是不回来一定会告诉你的,听我的,你就在这里等,千万不要离开。” 这句话王中秋懂了,在这里等厉元朗,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一个关心领导的态度。 看来,官场里的学问太多,不是他这个书呆子一时半会儿全都能掌握的。 “谢谢你钱哥,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有时间我一定请你吃饭。”王中秋说的非常真诚。 “吃饭就免了。”老钱呵呵一笑,“等你王秘书哪天发达了,还记得有我这么一个老哥哥就行。” 说罢,转身回房间休息去了。 他留在这里反倒多余,更彰显不出来王中秋关心厉元朗的作用。 还真是让老钱猜准了,厉元朗的确是在办一件私事,非常重要的私事。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辆吉普车里,对开车人说道:“秦队长,还得麻烦你大老远的从省城赶来,为我联系市精神病院的事情,万分感谢。” 开车的正是秦景,他是在得到厉元朗的召唤后,即刻启程赶到云水市的。 并且马不停蹄的去市精神病院,把尚在住院的吴秘书从里面接出来。 当然,整个过程不可能那么顺利,是秦景通过关系,直接找院长得到特批许可。 毕竟是精神病人,随便放出来,万一出问题,责任可是很大的。 “厉县长,跟我就不用这么客气了。”秦景实在的说道:“前不久,大小姐曾专门给我打过电话,要我多照顾你。” 他嘴里的大小姐正是厉元朗的妹妹叶卿柔。 厉元朗上任前夕,曾经和妹妹通过电话。 叶卿柔知道厉元朗此次去戴鼎县,人生地不熟。而且哥哥为人正直,不徇私情,容易得罪别有用心之人。 为了安全起见,特地联系秦景,要他尽量保护哥哥,不至遭到坏人毒手。 对于厉元朗,叶卿柔真是挺上心的。 所以,得到厉元朗的求助,秦景没有丝毫犹豫,痛快答应,并且办得非常完美。 吴秘书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旅馆内,由精神病院派来的一名专业医生陪同,还有秦景的手下跟随。 厉元朗见到他,发现吴秘书的眼神炯炯,很有灵性。 这和大多数精神病人不同,因为精神病人看人的眼神是直的,而且始终盯着看,一动不动。 他甚至怀疑,吴秘书到底疯没疯。 真是一个迷。 在和吴秘书谈话之前,厉元朗征求过那名医生的意见,可不可以单独和他对话,有没有危险。 医生考虑良久,点了点头。说他已经给吴秘书服过药,问题应该不大。 他和秦景等人就在隔壁房间等着,一旦出现危险,希望厉元朗能够及时通知他们。 而且安全第一,要把吴秘书的胳膊和双脚绑在椅子上,只留出两只手可以活动。 厉元朗答应了。 他之所以不带王中秋,不让其他人在场,实在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涉及到很多需要保密的东西。 等到准备妥当,房间里就剩下厉元朗和吴秘书。 他坐在吴秘书对过,掏出烟来问他:“抽不抽烟?” 从事至终,吴秘书非常配合,绑的过程里都没有反抗过。 却在厉元朗问他抽烟的时候,竟然发出一声冷笑,“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疯子?” 厉元朗那烟的手顿了一下,说道:“我不是专业医生,不能确定你的病情。不过在我眼里,你跟正常人没分别。” 吴秘书闻言,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看出来,你说的是实话,谢谢。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你是唯一相信我不是疯子的人。” 既然谈到了实质,厉元朗索性顺着往下问道:“提到那件事,能否说一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县长,我劝你还是不要问了,这里面水太深,涉及到很多事情,我怕你……”吴秘书瞬间沉默。 厉元朗则正色说道:“我既然想了解真相,就已经做好应对各种麻烦的准备了,这一点请你不用担心。” 吴秘书沉思良久,突然冒出来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把厉元朗惊得外焦里嫩! 第452章 令人头疼的新问题 “沈爱军不是好人!” 吴秘书气愤的青筋暴露,咬牙切齿大喊起来:“他就是个贪官,是个混蛋!” 说话间,吴秘书挣扎就要站起来,可由于胳膊和双腿被绑得死死,他动弹不得。 空闲出来的两只手攥成拳头,奋力挥舞着,声嘶力竭暴喊:“沈爱军,你个王八蛋,你死有余辜。可……” 吴秘书说到此,忽然痛声大哭起来,“你死了,为什么还要害潘书记和你同归于尽,潘书记啊……您死得太冤了,潘书记,我想您……” 他深深低下脑袋,双手使劲抓着头发,一把接一把的往下薅着头发丝。 “吴秘书,请你冷静些!”厉元朗本想劝解他。 可是他根本劝不了,吴秘书一阵哭一阵骂的,都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了。 厉元朗长长叹息一声,无奈的拨打了医生的手机号。 没想到第一次和吴秘书接触,就犹如对方的姓氏一样,无功而返,收获有限。 不过,吴秘书说的沈爱军是贪官,到底有没有可信度? 关键他是潘杰的秘书,而潘杰和沈爱军长期不和,难免会掺杂个人情感因素。 拿不出真凭实据,决不可偏听偏信。 反正时间还长着,等到吴秘书情绪稳定下来在问也不迟。 可是从医生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称,吴秘书犯病,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计划只得泡汤。 厉元朗这个泄气,只能就此罢手,坐着秦景的车返回市委招待所。 一进大堂,就看见坐在沙发里直打盹的王中秋。 走过来扒拉他几下,王中秋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睁开朦胧双眼,打了声哈欠问道:“老板,您回来了?” 厉元朗颇为感动的说:“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去睡觉?” “您不回来,我睡也睡不踏实。”王中秋徐徐站起来,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 “唉,你呀,以后再有这情况,你不用管我,该睡就去睡,省得明天弄出一双熊猫眼。” 说着话,拍了拍王中秋的肩膀,二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回到各自房间。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厉元朗赶到市政府大楼会议室,参加全市关于精简人员缩减机构大会。 云水市各区县的政府部门一把手悉数出席。 会上,市委副市记、市长石坎宣读了东河省委、省政府关于《精简机构,是深化政治体制改革的主要内容》的重要讲话。 他指出,精简机构是为了克服官僚主义,提高工作效率而精简政府工作机构。 政府机构庞大臃肿,层次过多,职责不清,互相扯皮,是形成官僚主义的重要原因之一。 因此,必须对政府机构进行改革,刻不容缓。 并对改革过程中遇到的难题问题,进行了如下多方面的分析和讲解。 石坎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由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云水市精简机构领导小组常务副主任艾忠奇,详细讲解具体细化内容。 按照云水市政府党组会议研究决定,基本上各区县保留各大局的数字为,大县三十八个,中等县三十六个,小县三十二个。 这个数字不可更改,必须按照这个数字进行优化组合。 该合的合,该裁撤掉的裁撤掉。 至于多出来的人员分配去向,交由各县区自行处理。 但是前提下,一定要保证分流人员的基本权利,切不可闹出不稳定的事端出现。 否则的话,谁出问题谁处理,并且问责政府第一责任人。 说白了,就是哪个地方出现不和谐现象,比如闹事或者群体事件,哪个地方的县长区长,就要接受处分。 这点绝没商量,板上钉钉。 此话一出,与会绝大多数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出现了担忧神色。 说是简单,执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目前,各地政府机构臃肿,人员超编严重。 不是多出一两个人,而是一大群一大片。 还有许多重叠结构,把部门裁撤掉了,剩余人员如何安置,还要保证他们原有的级别和编制不变,想一想都让人头疼。 由于戴鼎县是人口大县,市里给出保留三十八个局的规定。 看着是比小县和中等县多出来几个局,同样的,人员也多,背着抱着一般沉,形势不容乐观。 整个会议持续了一上午,因为事情紧急,市政府都没安排午餐,就要求各区县领导火速返回商议。 云水市给各区县的截止日期为春节前务必进行完毕。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末,满打满算下来,仅仅有两个月的时间,并不算充裕。 厉元朗和大多数人一样,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坐车直接返回戴鼎县。 下午三点钟,他刚一回来就立刻召开政府党组会议。 这一次,没有人缺席更没有迟到,全都准时准点出席。 厉元朗在会上首先传达了省委省政府以及云水市政府的会议精神,最后谈到了戴鼎县这次精简机构的重点要求,并让在座的副县长们畅所欲言,都谈一谈。 陆定方作为政府二把手,第一个发言。 他说:“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咱们县这次撤掉的局办有十五个之多,人员超过二百三十人。如何安置这些人需要好好思量,切不可操之过急。” 这话等于没说一个样,事实摆在眼前,谁不知道。 厉元朗在本子上刷刷写着字,始终低着头。 紧接着,常委副县长邢东说道:“这二百三十多人,年龄到线和接近到线的有三十个人左右,我们可以给些优惠措施,让他们提前退下上来,这样就只剩下二百人了,困难相对小了些。” 邢东的话比陆定方有干货,至少他提出一个解决办法。 张忠强便问邢东:“邢副县,你能不能说的详细点,给什么优惠措施,说具体点。” “这个嘛……”邢东故意拖出长声:“我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这不是还有最高决策者么,我的话说出来别人要是不采纳,等于白说。” 他没有说出来名字,却明显指向厉元朗。 对此,厉元朗却依然一言不发,只顾低头写字,权当没听见。 杨梅接过话茬,“譬如长几级工资,给些甜头,如此一来,那些老同志一定会认真考虑。这年头,还没谁跟钱过意不去的。” 陆定方是主管财政的副县长,立马把头摇成拨浪鼓,“杨副县说的简单,长几级工资,我想问一下,钱从哪里来?咱们县本来底子就薄,平时给大家发工资都四处化缘,哪里来的闲钱?况且,这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问题,这是三十个人啊!仔细算下来,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不是你杨副县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说的那么容易。” 李本庆今天参加会议,本打算只带耳朵不带嘴巴的。 他主管公安政法和信访,精简机构这事和他关系不大,没有兴趣参与浪费唾沫星子。 听到陆定方这么说了,马上帮腔道:“就是,杨副县的上嘴唇下嘴唇离着远,所以口气才变得很大,把大事说成小事,想法太天真了。”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毛病,可杨梅是女同志,仔细品起来却有一点荤腥掺杂在里面,让人浮想联翩。 杨梅岂能听不出来? 臊得她满脸通红,又气得直喘气。 李本庆怎么说也是公安局长,说话咋就这么没水平,拿女性开玩笑,太欺负人了。 “李本庆,你说话注意点,你什么意思,把话解释清楚!” 杨梅彻底发怒了,修饰过的弯眉拧成一个疙瘩,虎视眈眈怒视李本庆。 而李本庆却满不在乎的一撇嘴,十足的一脸挑衅相。 双方剑拔弩张,各不相让,眼看着就要大吵特吵起来。 第453章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待遇 厉元朗立刻停下笔,用笔使劲敲了敲桌面,厉声说道:“咱们是在开会,是研究精简机构方案。不相干的话题不要说,有些话回家冲老婆说去!” 很显然,厉元朗提到老婆,等于间接批评李本庆的不是。 李本庆黑着脸冷声问:“厉县长,你不要含沙射影,你要说我就直接说,别扯没用的!” “啪”的一声,厉元朗将碳素笔使劲往桌子上一拍,用力过大,笔被摔成两截。 他怒目看向李本庆,大声吼道:“李副县,杨梅同志不管咋说,提出来一种方案。而你呢,上来就是怪话连篇,这里是县政府会议室,不是讲荤段子小剧场,你要注意你的言辞还有你的身份!” 厉元朗已经忍无可忍,从李本庆坐着特权车开始,就对他有了很强烈的想法。 “诚然,我提出后,你李本庆有了整改措施。交警不再一个小时执勤,而是全天坚守在执勤岗上,也对行人和电瓶车采取了有效管控。” “但是这不能就说公安局一点毛病没有。” “本来这些都是你们应该做的。况且身为公安局一把手,你自己大搞特权,下面的人如何想和如何做?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才歪,根源就在你李本庆身上。” “你还自不量力,大言不惭的在会上公开调戏女同志,你还是一个合格的警察,合格的党员干部吗!” 当厉元朗讲埋藏心底的不满一股脑倾斜出来之后,李本庆顿时惊呆了。 他万万想不到,厉元朗竟然如此大的火气,如此犀利的言辞,一点面子不给,当众对他大发雷霆。 “你……”李本庆腾地站起身来,浑身发抖却一个字讲不出来,只剩下气得苍白的脸,腮帮子的肥肉一个劲儿的乱颤。 厉元朗毫不畏惧,冷眼死死盯住他,眉眼间已经暗藏着火山喷发前的炙热火焰。 二人双目对峙着,原本散发暖气片热乎乎的温度,瞬间将会议室变得寒冷彻骨。 气氛一时凝滞住。 常鸣马上出来打圆场,劝说道:“厉县,李副县,都消消火,咱们还有事情需要商量呢。” 钟康也慢条斯理的说道:“厉县,李副县是觉得话题太沉重和严肃了,想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没别的意思。” 陆定方也说:“厉县长,你说的李副县坐特权车的事情,是你听来的还是猜的,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好像你亲眼所见似的。” 厉元朗一声冷笑:“陆副县这是不相信我的话了?不瞒你们大家伙,我到任的第二天早上,有幸在中心大街十字路口,亲眼看到李副县的汉兰达,连闯红灯不说,还让其他车辆给他让路,而且所过之处,交警全都敬礼放行。李副县,我没有撒谎吧。” 此刻的李本庆,连迎接厉元朗目光的勇气都没有了。 人家说的句句是实,他无从反驳,更无力应对。 看着李本庆瞬间低下脑袋,陆定方就已经认定,李本庆这次栽了,彻底栽在厉元朗怒火喷烧的第三把火上面。 所以,他不再替李本庆说话,把嘴一闭,抱起胳膊看向李本庆,眼神中已经有恨其不争的怨气。 李本庆身旁坐着的张忠强,马上拽了拽他的衣襟,劝道:“李副县,坐吧,站着说话腰疼。” 李本庆使劲甩开张忠强,索性一屁股坐下来,呼呼喘着粗气一言不发。 接下来,调整好情绪的厉元朗,打开笔记本,逐条念着他的大致想法。 他支持邢东提出来的建议,三十个年龄到限的人员可以给一些优惠政策,譬如杨梅所说的涨工资待遇。 这样才能促进大家积极性,也能安抚人心。 至于财政问题,容厉元朗慢慢思考良策。 第二个就是,合并和裁撤同时进行。 合并时,要充分考虑原有人员的待遇问题。 本着原有级职、待遇不变的原则,该享受的继续享受。 第三,他新提出来一种想法,那就是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待遇。 这句话该怎么解释呢? 老人如果原来是事业编,要是被分流到企业单位,那么还是按照老人原有的事业编待遇执行。 新人的话,如果分到企业,就按照企业的待遇走。 这一点,就是保证老人应有的权利。 新人由于在精简机构之后入职,采用这种办法,他们也挑不出毛病来。 杨梅一听,马上点头赞同,“厉县,你的这个提议充分照顾了老同志,又可以让新同志无话可说,是一个一举两得的好主意。” “嗯。”张忠强微微点着头,“厉县这个提议我也觉得很恰当,这样我们以后做工作就会有很小的阻力,对于机构改革有很好的推动作用。” 常鸣也说道:“我支持厉县的这一提法,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待遇。我想,这要是成功了,今后会成为一个不错的经验,值得推广。” 至于陆定方和邢东二人,没说赞同也没反对。 李本庆还沉浸在火气之中难以自拔,咬着腮帮子,甚至都没听清楚厉元朗说的是啥。 在会上,厉元朗还提出来成立精简机构临时办公室,由他亲自挂帅,担任领导小组组长,副组长就由各位副县长担任,常鸣任办公室主任。 并且还选举了其他成员,以及相关事宜。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走回办公室,这才感觉到肚子里饥肠辘辘直叫唤。 光顾着忙于工作,中午饭没吃,这都晚上了不饿才怪。 他早就把王中秋放回去下班了,人家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能耽误小两口谈情说爱。 至于老钱,他今晚不用车,同样让他早点回去和老婆孩子团聚去了。 常鸣跟在厉元朗身后,厉元朗便问他:“你晚上没事吧?” “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会有事?”眼珠换了转,常鸣笑问:“厉县,是不是想喝上两口?” 厉元朗微微一笑,点了点常鸣的鼻子,“算你小子聪明,猜透我的心意了。” “好,你回房间等着,我去去就来。”常鸣说毕,一溜烟似的快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厉元朗摇了摇头,背着手下楼直奔后面的招待所。 当他打开房门,发现除了花香味,还有一股刺鼻的香水味。 味道有些熟悉,难道有谁来过他的房间? 仔细一想,肯定是那个叫小娇的女服务员。 她一直负责自己房间卫生,趁他不在进来打扫也属正常,就没放在心上。 厉元朗进去先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睡衣睡裤,刚弄利索,常鸣拎着个食盒敲门进来。 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菜香味,厉元朗好奇问道:“你不是在食堂弄的吧?” “没有,厉县,我发现了一家不大的小馆子,别看环境一般,贵在菜做的地道,都是以前老味道,吃起来非常有食欲。” “嗯。”厉元朗提鼻子仔细一闻,还别说,满屋飘香,余味不绝。 常鸣把菜摆好,变戏法般从大衣兜里掏出两瓶酒,展现在厉元朗眼前。 并不是什么名酒,商标上有四个大字:云水大曲。 “是不是咱们本地酒?”厉元朗拿过来边看边问。 “正是。”常鸣指着商标详细讲解:“名字虽然叫云水大曲,实际上酒厂就在咱们戴鼎县光安镇。酒的味道绵软甘醇,就是知名度低,效益只能说勉强维持。” 提到这事,厉元朗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想来到戴鼎县也有几天了,是时候出去转一转,了解下面的情况,尤其是民营企业这一块。 当他把这一想法和常鸣沟通时,常鸣却提出来一个让他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第454章 步步有险 冯满的佳阳集团。 他可是戴鼎县民营企业的龙头老大。 又是冯满! 厉元朗暗自思量。看来,关于冯满这个人,需要他好好仔细的审视一番了。 喝着本地产的云水大曲,吃着苍蝇小馆的特色美食。 厉元朗心情超赞,和常鸣一小杯接一小杯的谈天说地,热聊起来。 不知不觉,话题自然离不开常务副县长陆定方。 从和陆定方第一次接触,厉元朗就看出来,陆定方对他语气不善,有很大的成见。 貌似厉元朗和陆定方从前没有任何交集,他为何如此对待自己? “县长,”常鸣夹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边嚼边说:“沈爱军死后,陆定方接替县长的呼声非常高,为此他没少往省里跑。据传陆荣夫是他的本家叔叔,我也只是听说,不能确定。” 陆荣夫,东河省政府常务副省长,厉元朗知道此人,商小严曾经的老板。 商小严出事后,陆荣夫一度很被动,为了摘清自己,特地在省常委会上做过深刻检讨。 怪不得呢,准是陆定方认定厉元朗抢了他唾手可得的县长之位,对他恨之入骨,百般为难。 假使没有厉元朗的横空出现,陆定方晋升县长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很简单,雷震就地提拔,县长一定选择外地人。 不然的话,书记县长都来自戴鼎本地,还不把这里经营成水泼不进的世外王国。 另外根据新颁布的《公务员法》规定,公务员在担任乡镇以及县级机关主要领导职务时,应当按照有关规定,实行地域回避。 也就是说,厉元朗是甘平县人,那么他就不能担任甘平县县委书记或者县长。 至于之前水明乡马胜然的那种情况,今后将不会再有发生。 厉元朗微微点着头,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他在想,自己初来乍到,已经跟陆定方李本庆发生了不愉快。 但他必须这么做。 要想站稳脚跟,一定要树立起县长的威严。若不然,还不让底下人给欺负死。 又打又拉,这是他的做法。 目前看来,陆定方和李本庆这类人就是他打压的对象,他跟这两人的关系难以调和,绝不能心慈手软。 至于其他四个副县长…… 厉元朗放下酒杯,说道:“常鸣,我看邢东和陆定方李本庆关系不错,至于钟康,他这人感觉不是那么坚定,有点见风使舵的墙头草行为。” “县长分析到位。”常鸣递给厉元朗一支烟,帮他点燃后说:“邢东和陆定方走的是挺近。其实早在沈爱军时期,他们三人就穿一条裤子。李本庆那会儿也经常参加沈爱军组织的饭局,不过我认为,他跟随沈爱军的步伐没有那么紧,反倒和政法委书记韩明国有些来往……” 细想也正常。韩明国主管戴鼎县政法系统,公安局正是他的管辖范围。别看李本庆是副县长,也属于县领导。可他不是县委常委,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就比韩明国差了不少。 “您提到的钟康,他是有这个毛病。从我对他的了解看,他这人随附性强,看谁能力大他就偏向于谁。沈爱军主政那会儿,沈爱军特别强势,所以就跟沈爱军走的勤一些。” “张忠强和杨梅呢?”厉元朗问道。 “张忠强副县长是省农大毕业的,他又主管农业,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往下面乡镇跑,他属于技术型干部,游离于所有人之外。至于杨梅,她是女同志,我和她接触比较少,只知道她跟李本庆关系不睦,尿不到一个壶里。” 听常鸣最后一句话,惹得厉元朗忍不住“扑哧”一笑,用筷子指着常鸣笑说:“你这话有毛病,她一个女同志怎会和男人往一个壶里尿呢!” 常鸣顿时脸臊得通红,赶忙解释:“我是打个比喻……” “开玩笑的,别当真。”厉元朗调解完气氛,心里多少有了谱。 又打又拉,打的已经打完,拉的人选,他基本上有了眉目。 这顿酒喝得畅快。两瓶酒,厉元朗干掉一瓶,常鸣只喝了不到七两多点,舌头就硬了,还非要缠着厉元朗把叶文琪介绍给他认识。 这小子可真是个情痴,这么久了还没忘记那个疯丫头。 真要是把叶文琪娶进家门,常鸣可是有的是头疼了。 厉元朗好不容易把常鸣送回房间,自己也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冒汗。 看着杯盘狼藉的房间,厉元朗正打算收拾,忽听到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竟是服务员小娇。 “领导,是常主任让我来帮您收拾房间的。”小娇轻柔说道。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闪身放小娇进来。 “领导,我给您放洗澡水吧,看您没少喝酒,泡个热水澡正合适,解酒又解乏。” 看起来,小娇一点不紧张,非常放得开。也是,身处这个地方,迎来送往接待过很多领导干部,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厉元朗之前已经冲过澡,由于送常鸣弄得身上出了不少汗,再洗一次也无妨。 “有劳你了。”他说着话走进里间卧室。 那有个他带来的小皮箱,临来时,水婷月给他准备了好几件换洗衣服,有内衣内裤和睡衣什么的。 其实房间里已经备好换洗衣物,叠的整整齐齐,还有好闻的香气。可厉元朗用不惯,觉得还是用自己穿过的舒服。 小娇倒是合格,给厉元朗放的洗澡水温度正合适,厉元朗泡在里面,顿觉全身毛孔瞬时张开,释放着汗水,排解着酒精,非常舒爽。 厉元朗差不多用了四十分钟才洗完澡,穿着浴袍出来,却愕然发现,小娇正背对他蹲着擦地。 由于小娇的上衣很短,裤子的裤腰也不高,正好把一片雪白展现在厉元朗眼前。 厉元朗本就喝了不少酒,即便泡澡消弭了一些,但是酒精的作用依旧还在。 男人的本能反应令他血往上涌,赶紧把脸扭向一边并说:“小娇,时间不早你可以走了。” “领导,您洗完了。”小娇根本不回他的话,急急走进浴室打扫去了。 厉元朗无奈的摇了摇头,抓起吹风机正要吹头发。 小娇闻声赶忙跑过来说:“领导,我给您吹头发吧。” 也不管厉元朗同不同意,抢过吹风机硬生生把他摁在椅子上,嗡嗡吹起来。 一开始,厉元朗还闭上双目,可是吹着吹着,就感觉有东西不住撞击他的后脑勺。 凭借过来人的经验,厉元朗已经猜出来是什么了。 于是把头略微往前移了移,尽量远离那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地方,不至于令他浮想联翩。 小娇毫无察觉的还说:“领导,您别乱动啊,您这一动,我该吹不好了。” 这话说的,很容易让人往歪处去想。 小娇吹了一会儿,见后面的头发都干了,索性转到厉元朗正面,又对着他前面那一部分的头发吹起来。 厉元朗坐着,小娇站着,这个角度正好和小娇那爆炸的身材来了个近距离接触。 她身上散发着那种奇怪的香味,再加上小娇不时弯腰低头,某些地方若隐若现,弄得厉元朗好生难受。 “哎呀!领导,您都有白头发啦。”小娇忽然娇声一叫,身体离着厉元朗更近了,都已经贴到他鼻子上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长白头发不是很正常么。”厉元朗已经面露不悦。 “不是的,您还这么年轻,一定是操劳过度……”小娇说话间,身子更加往前探着,不止贴得更紧,还产生了摩擦效果。 “够了!”厉元朗怒吼一声,一把推开小娇,手却不经意间碰到不该碰的地方,赶紧迅速拿开,眼神里却如喷火一样。 第455章 是非漩涡 “领导,您……我,我怎么了?”小娇紧咬嘴唇,眼圈含泪,一副楚楚可怜相。 “行了。”厉元朗一摆手:“你赶紧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了。” “领导,我做错什么了。”小娇含泪叫着冤屈。 “哼!”厉元朗一阵恼怒,很严肃的训斥道:“你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会勾引人了。” “领导,您说的我不懂!” “还要我说清楚么,你现在就走,我这里不欢迎你。”厉元朗一指门口,小娇捂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从他房间跑出去很容易让人往坏处想,厉元朗这身打扮又不能去追。 他干脆拿起电话给岳瑶打了过去,厉声质问:“岳经理,你们宾馆服务员的衣服裤子都那么短吗?” 电话那头的岳瑶听得云里雾里,忙问:“厉县长,您怎么了?谁惹您发火了?” “怎么了,我告诉你,明天给我换一个服务员,穿着打扮正经一些的服务员。要是衣服裤子还穿的那么短,就不要给我派了,我自己收拾卫生!” 也不等岳瑶回答,厉元朗重重挂断电话。 呵斥走了小娇,又训了岳瑶一通,厉元朗余怒未消,气呼呼抽了一支烟方才平息。他走进卧室里躺下,在酒精作用下,才慢慢进入梦乡。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他不追究便就此罢休了。却不成想,这个夜晚,会让许多人睡不好觉。 今晚,李本庆在县招待所有接待活动,酒足饭饱之后,把客人送回房间。 途经岳瑶办公室的时候,见里面亮着灯,李本庆心想这么晚了,大美女咋还在单位没回家呢? 他早就垂涎岳瑶的美貌,只可惜这个美少妇他只能看不能碰。 不过近距离欣赏,想入非非倒是可以的。 于是李本庆敲了敲岳瑶办公室的门,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女声:“请进!” 推门进来,看见岳瑶正拿着手机冥思。 那小模样,把个李本庆看得两眼发直,一时没做任何反应。 “哦,是李副县,这么晚了还没回去休息?”岳瑶淡淡问道。 “啊!”李本庆这才反应过来,面露尴尬马上掩饰道:“这不刚接待完客人,正好见你这屋亮着灯,就过来看看。” 说话间,不禁由上到下仔细打量起岳瑶来。 今晚的岳瑶上穿一件宽松的鲜红色针织毛衣,下穿白色打底裤,足蹬白色长筒靴,将两条修长笔直的大长腿展现得淋漓尽致。 再看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粉嫩脸蛋,眉眼间却是愁云不展,心事重重。 李本庆关心的问起来,“瑶总,谁惹你不开心了,告诉你李哥我,我收拾他!” “倒没人惹我,不过是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岳瑶欲言又止,犹豫不决。 “呵呵。”李本庆大咧咧灌进沙发里,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得意洋洋道:“哥哥我在戴鼎县还没有摆不平的事,你说说看,我帮你解决。” “这事恐怕……”岳瑶娇美身躯靠在办公桌前,拍打着手机,心里很矛盾,到底要不要告诉李本庆?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李本庆身子往前一探,落下翘起的右腿,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李哥,还真让你猜对了,不是我得罪人,实在是……怎么说呢,有点难以启齿。” 岳瑶越是不说,李本庆越是着急,足以吊起人胃口的事,快把他急出心脏病了。 “妹子你快说,别吞吞吐吐的,哥哥我都快急疯了。” “好吧……”岳瑶咬了咬嘴唇,徐徐说道:“小娇是我派去给厉县长服务的。不知什么原因,刚才她哭着跑出厉县长的房间,我问她,她也不说,就是一个劲儿的直哭。” 还当什么事儿呢? 李本庆长出一口气,“这没什么吧,是不是小娇惹恼了厉县长,被厉县长训斥到,一时想不通才哭鼻子的。” “要是这样就好了,我也不用跟着操心。只不过……她把这东西给了我……”说着话,岳瑶一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李本庆看。 这是一见白色的女士胸衣,正面上有几根黑色头发十分显眼。 李本庆不愧是干公安出身,一眼叼见这里面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说,这几根头发是……” “那么短,根本不是我们女人的头发。”岳瑶解释道。 “这么说来,是厉……县长的!”李本庆的脑洞越想越大。 厉县长的头发沾在小娇内衣上面,说明什么?谜底不言而喻。 “不会是厉县长对小娇……他把小娇那什么了吧!” 一念及此,李本庆大惊失色,乖乖,这可是大新闻了! 堂堂一县之长,利用身份之便,非礼宾馆小服务员,这都够判刑的了。 李本庆瞬间石化,不知是吃惊还是激动,拿烟的手一直颤抖个不停。 好半晌他才问岳瑶:“小娇在哪里,我去问问她,真要是姓厉的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我这个公安局长就有权抓他!” “她应该还在宿舍,我们这就去见她。” 可是当岳瑶和李本庆打开小娇宿舍门的时候,却没见到小娇本人。一问同屋的室友,说小娇走了有一会儿,没说去哪,反正是一个人走的,就拿了洗漱用品。 “别再去洗澡了吧?”李本庆急得差点跺脚。小娇万一冲洗,还不把证据全都洗没了。 岳瑶马上给小娇打电话,却提示关机。 于是俩人又去同一楼层的女士专用澡堂,岳瑶进去转了一圈出来,两手一摊,小娇根本不在。 人去了哪里? 找不到当事人,这事可有点难度了。 李本庆大脑迅速活跃着,避开岳瑶走到一旁,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 陆定方今晚有应酬,一回到家便洗了个热水澡,刚钻进老婆被窝,一通急促的手机铃声就跟了进来。 “谁啊?”陆定方心存不满,大晚上的打电话,很不礼貌,也很耽误事儿。 “陆县,是我,李本庆。” “什么事情?非得这么晚了还要打电话,明天说不行吗!” 陆定方毕竟是县政府二号人物,在李本庆之上,说话用不着客气。 “陆县,十万火急,我必须马上向你汇报。”李本庆急切地说:“招待所的服务员小娇,晚上给厉元朗打扫房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哭着从厉元朗屋里跑出来。瑶总问她原因她也不说,就是一个劲的哭。” 李本庆喘了口气,调匀呼吸继续说道:“还把她的内衣给瑶总看,那上面竟然沾着几根男人头发……” “什么!”陆定方“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大脑飞速运转,很快便得出结论,“难不成厉元朗把小娇……给那个了? “我也是这么判断的,就是没有过硬的证据。”李本庆如是说。 “你去问一问小娇不就知道了?”陆定方提醒他。 “关键是,小娇人不见了!宿舍没有,招待所也全翻遍了,根本没有人影,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派人去找,马上!”陆定方果断下起命令,“江边野外这些地方是主要目标。我担心小姑娘家家的若是被人欺负到,一时想不开,后果可就严重了。” “好,我马上执行。”李本庆连连点头。 “还有,咱俩需要碰个头,好好研究下一步该怎么做……” 李本庆马上想到一个隐秘去处,随后打电话安排部署起来。 当夜深人静之时,在戴鼎县出城的那条路上,忽然出现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着扬长直奔城外。 看似平静的夜晚,实则暗流涌动…… 第456章 一招不慎被蛇咬 昨夜喝了酒,厉元朗比平时醒来的要晚一些。 奇怪的是,小娇并没有给他送来早餐,而是常鸣打完端来的。 常鸣双眼泛红,没有精神头,一看就是宿醉后的表现。 厉元朗也没细问,准是小娇被岳瑶换掉,可能新人还没选好吧。 和常鸣一起吃完东西,厉元朗收拾妥当,王中秋适时敲门进来,和厉元朗步行走向办公室。 反正招待所距离政府大楼没多远,也就五分钟的路程,权当散步锻炼了。 刚进办公室没一会儿,厉元朗正在看王中秋送来的资料,桌上红色话机骤然响起来。 厉元朗办公室一共有两部话机,一部为黑色,是即可打内线也可以打外线的二合一电话。 另一部则是这个红色话机,又称党政专网话机,是领导专用的保密电话。 每台红机都设有一个四位数的号码,只能与其他四位数的号码相连,整个系统经过严格加密。 按规定,只有副省以上级别才能有此待遇。不过现阶段许多地方,包括地市以及县区,主要领导也都照猫画虎,全安装了这种红色话机。 除了保密之外,也是彰显身份的一种体现。 厉元朗一看小号,立刻接听起来,主动打起招呼:“雷书记你好,有什么指示?” 雷震微微一笑,“厉县长客气,没什么事,就是问一问你昨晚睡得还好吧?” 这句话把厉元朗问得如坠雾里,大早上的书记问他睡觉状况,几个意思? 于是他说:“多谢雷书记关心,我睡的还好,一夜到天亮。不知雷书记……” 故意留下后半截话,厉元朗想听一听雷震怎么说。 雷震马上说道:“我这里有今年的新茶,厉县长可否过来尝一尝?” 由始至终,雷震对厉元朗非常客气,厉元朗也对他是最起码的尊重。 戴鼎县一二把手,至少在表面上看起来,还是相当和谐的。 不过,厉元朗认为,雷震找他绝不是喝茶那么简单,一定有事情要谈。 便客气道:“我这就过去,讨一杯茶喝。” 厉元朗叫上王中秋,没有坐车而是步行十来分钟,出现在雷震办公室门口。 雷震秘书小陈的办公室和雷震是斜对门,可以方便他随时观察书记门口的动静。 此时,小陈屋里还有几个人等候,大家一见厉元朗,马上都起身,一口一个“厉县长好,厉县长早”的打起招呼。 厉元朗频频点头以作回应,并问小陈:“雷书记找我,劳你进去通报一声,我到了。” 开玩笑,二把手见一把手,肯定是绿灯放行,其他人都要让路。 小陈没有怠慢,立刻敲门进去。 厉元朗心想,这么多人等候在此,雷震却要立刻见他,一定是临时加进来的内容,不是提前就有的计划。 很快,小陈出来,“厉县长,雷书记正在等您。” 当厉元朗走进雷震办公室后,雷震见状马上起身绕过办公桌,和厉元朗握手寒暄几句,并让进旁边的沙发里坐下。 小陈给厉元朗泡好茶叶,知趣的转身离开并把门随手带严。 雷震递给厉元朗一支烟,二人各自点燃后,雷震慢悠悠的说:“厉县长,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昨晚招待所服务员小娇哭着从你房间里跑开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事,厉元朗也不隐瞒,就把小娇如何用过分举动招惹他的全部过程,详详细细的告诉了雷震。 “竟然是这样!”雷震闻言皱了皱眉,起身从办公桌上拿过来一个白盒子,放在厉元朗面前,指了指说:“这东西你看一看。” 厉元朗一瞅,竟是一件白色的女人胸衣,上面还有几根黑色头发,并且用塑料袋封好。 他不解的问:“这是一件女人的东西啊,雷书记,什么意思?” 雷震指着说:“是小娇的胸衣,上面发丝已经做过dna比对,证明是你的头发,这是化验报告单,你看一看吧。” 他从盒子底部抽出一张纸,交给厉元朗。 看着上面的数字,尤其最后那句话,厉元朗瞬间石化。 他终于搞明白,雷震没有明说,其实已经怀疑厉元朗,想要听他解释清楚。 “我说过,小娇给我吹头发,她的身体又离我那么近,难免我的头发粘在她身上,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厉元朗心里头没鬼,自然从容不迫,镇定自若。 “元朗县长,这屋里只有你我,你不妨说出实情,我好帮你。” “雷书记,事实就是这样,我没什么可隐瞒的。” 雷震直摇头,“这可是小娇的内衣啊,她给你吹头发的时候,难道就只穿着内衣吗?” 厉元朗腾地站起身,义正词严的质问道:“雷书记,你不会认为我把小娇怎么样了吧?请你把小娇叫过来,我和她当面对质。” “元朗,你别激动,坐下来说。”雷震劝说道:“小娇已经失踪,从昨晚到现在,我们都没找到她的人影,也没她的消息。” “她失踪了?”厉元朗冷哼道:“失踪的真是时候,是存心不良不敢露面吧。” 雷震连连摆手,“元朗,你不要多心,我没别的意思,只想知道事实真相。” “事情真相就是,我没有碰过小娇一根手指头,还对她的行为大加斥责。之后,又给岳瑶打过电话,让她给我换一名服务员,小娇已经不适合为我服务了,因此她才哭着离开我的房间。不信,你可以调查,我一定配合。” “你是说岳瑶还接过你的电话?”雷震一脸不解。 “是的,我手机里有给她打电话的记录,完全可以通过特殊方式调出我们通话内容,这一点不难。” 不怪厉元朗生气,堂堂的县委书记,怎会相信没有说服力的一件女士胸衣,却不相信他的话? “这个岳瑶……”雷震嘟囔着并对厉元朗说:“元朗,事情经过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调整好情绪,政府精简机构的大事还要指望你去做呢。” 本来厉元朗还想就精简机构的事情和雷震汇报,意外发生的这个小插曲,让他一点心情都没有了。 厉元朗冷着脸和王中秋走出县委大楼,王中秋见老板面色阴沉,情绪不好没敢过问,紧紧跟在厉元朗身后,尽着他做秘书的本分。 二人刚走出县委大院门口,正准备拐向县政府。 突然一辆黑色轿车直直开过来,车门打开,下来三个穿黑羽绒服的男子,抬手把厉元朗拦住。 为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亮出证件并对厉元朗严肃说道:“厉元朗同志,我们是云水市纪委的,有事问你,请你配合。” “市纪委的?”厉元朗拿过那人证件仔细辨别一番,问道:“什么事需要我配合,请你讲清楚。” 那人并没正面回答,而是说:“到地方你就知道了。”一使眼色,其余二人过来,一左一右架住厉元朗的胳膊,二话不说直接把他塞进车里。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王中秋惊得外焦里嫩。 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冲上去使劲拍打车窗玻璃,一口一个厉县长叫个不停。 这时候,副驾驶车窗降下,为首男子冷脸吼道:“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办案,当心我把你也一起带走!” 王中秋这时才冷静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那辆黑色轿车徐徐启动,转眼间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我该怎么办? 短暂的思考后,王中秋马上飞奔着跑向县政府大楼,门都没敲一下,一把推开常鸣办公室的门。 常鸣正在低头忙着,一看王中秋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模样,便有了不好预感,忙问:“王秘书,你这是怎么了?” “大事不好……”王中秋使劲咽了口唾沫,喘息道:“厉、厉县长在县委大楼门口,被、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什么! 常鸣一摆桌子,猛然站起身,瞪大双眼惊问道:“你、你再说一遍!” 第457章 谣言满天飞 王中秋上气不接下气,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一遍。 常鸣连忙问他:“知道厉县长为什么被市纪委带走吗?” 厉元朗和雷震说话时,王中秋不在身边,自然不知原因。 “你先去吧,记住这件事对谁都不要说,暂时保密。” 常鸣这么做是对的。 厉元朗刚上任没几天,就被市纪委带走,这事一旦传扬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何况,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切不可妄作评论。 现在只能瞒一时是一时了。 关键是要打听清楚,市纪委带走厉元朗的理由。 常鸣毕竟经验少,遇到突发事情有些慌乱,毫无头绪。 好在他马上稳了稳心神,抓起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没错,他这个电话就是打给即将上任广南市委书记的叔叔常东方。 姜还是老的辣,面对这种情况,常东方稍作惊讶后,马上变得冷静多了。 他给常鸣出主意说:“你只是县政府办主任,身份不适合跟云水市纪委联系。你马上给县委书记雷震打电话,把事情告知他,剩下的由他去做。” “我该做些什么?”常鸣问道。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打听清楚原因。”常东方分析道:“正常来讲,市纪委要带走县委领导,都会提前和县委书记打招呼的。不过这事透着诡异。” “诡异?”常鸣不解的重复这俩字。 “对,就是诡异。如果市纪委来人把厉元朗从雷震办公室里直接带走,我倒觉得正常。却是在县委大院门口把人拉走,让人觉得匪夷所思,太不正常了。似乎雷震不一定知道此事。” 还真让常东方猜中了。 当雷震从常鸣口中得知厉元朗被云水市纪委的人用车带走之后,气得脸色发青,眉宇间迅速拧成一个大大的疙瘩。 不为别的,市纪委在戴鼎县,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抓人,却不通知他这个一把手,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么。 雷震气得够呛,差点摔了话机。 不过冷静下来一想,马上用红色话机联系了市委书记赵功达的秘书。 并且很快就跟赵功达通了电话,将厉元朗之事,包括前因后果一并向赵功达作了汇报。 赵功达也是吃惊不小。 戴鼎县到底怎么了,原县委书记和县长尸骨未寒,新县长才上任不到一个星期,就出现这事,实在不让人省心。 随后,他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云水市纪委书记姜明孝。 把事情一说,结果姜明孝非常肯定的答复他,这件事他并不知道。 赵功达蒙了,马上命令姜明孝:“明孝同志,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却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如果厉元朗真是触犯了党纪国法,我们绝不容忍,一定严办。若他是清白的,就要尽快查清楚,还他一个清白之身。戴鼎县刚刚经历过大风浪,不能再有任何闪失。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戴鼎县,不是一个风雨飘摇的戴鼎县。” “赵书记,我知道了,我会随时向你汇报的。” 尽管常鸣守口如瓶,王中秋坚守秘密,可是厉元朗被市纪委带走的消息,在事发不到一个小时,就已经在戴鼎县委县政府传得沸沸扬扬。 而且传言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 这个说:“厉县长把服务员小娇给那个了,还死不认账,最后小娇实名举报,市纪委才派人把厉县长抓走的。” 那个说:“我亲眼看见了,是被五花大绑塞进车里,把嘴都用毛巾堵上,老惨了。” 还有人说:“你那纯粹是瞎说,厉县长是被拷上了手铐脚镣,嘴巴贴了胶带,眼睛也用黑布条蒙上。” 更有人描述出厉元朗和张小娇之间发生令人脸红的细节,还大言不惭说,厉元朗事后还给张小娇一千块钱作为封口费。 张小娇因为钱少后悔了,才举报的厉元朗。 一时间,谣言传言满天飞,还被别有用心之人发到网上,恶意炒作。 雷震得知此事后,大为光火。 这岂止是埋汰厉元朗,简直就是攻击戴鼎县委,给他这个县委书记脸上泼墨汁。 简直是岂有此理。 马上召开县委常委会,研究解决对策,绝不能让谣言肆无忌惮的持续发酵了。 经过两个小时的讨论,最后决定,下午五点召开全县干部大会。 在会上,雷震拿出一把手的气势和威严,当场宣布,如果公职人员恶意散布谣言传言,一律开除,情节严重者,将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并且由县委宣传部出面联络相关部门,对网上以及个人散布不实言论,要依法追究,绝不手软。 在会上他还说道:“厉元朗同志的事情,我正在和市委沟通联系。据我了解,市纪委的主要领导并不知晓此事。那么问题来了,市纪委来人,并不是纪委领导委派的,很可能是绕过纪委领导而采取的单独行动。” 环视一圈在场众人,雷震调整了麦克风的高度,以便他的声音更加响亮。 “同志们啊,谣言不可怕,可怕的是,谣言的制造者和散布者,他们是什么心态?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戴鼎县刚刚平静下来,新班子尚处磨合之中,政府精简机构改革也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在这个紧要关口,作为主要执行人的政府县长,出现这样事情,已经严重影响到机构改革的推进。” “厉元朗同志提出的新人新待遇,老人老办法,这是最大限度的保留老同志待遇不变,这点我是赞成的。老同志工作多年,为党为民贡献了青春和热血,县委县政府是看在眼里,也是了解的,能够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替你们排忧解困,我们义不容辞。” “可我听说,有些人,包括有多年党龄的老同志,在此事中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煽风点火,造谣传谣,上蹿下跳,带了一个极不好的头。为此我不得不有了新的考量,县委是否还值得为这种人考虑后路?还需不需要这种人留在政府部门中,继续妖言惑众?” 刚开始雷震的长篇大论,也仅仅起到吓唬人的作用。 可他的这番话,则是具有相当大的威慑含义。 目前正处在精简机构的关键时期,如果有谁因为快活了嘴巴,却触碰到雷震的龙须,那么就有可能借此机会被改下去。 不仅仅失去的是名声地位,还有红红的钞票! 这年头,有谁嫌钱多,又有谁跟钱过不去的。 所以这次大会,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最起码有些嘴巴不严实的人,也会有所顾忌的。 整个大会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方才结束。 王中秋目前还未解决级别,不过因为他的身份特殊,也旁听了大会。 从县委大楼里走出来,已经晚上六点半多了。 看着手机上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刘婷的电话。 王中秋这才回拨过去。 “你怎么不接电话呢,急死我了。” 面对刘婷的质问,王中秋叹了口气,情绪明显不高。“刚刚开会来着,要求手机静音不许接打电话。” “哦。”刘婷倒是很兴奋,“今晚家里包饺子,爸妈请你去吃饭,说有事情要商量。” 听这语气,一定是好事。 除了同意他和刘婷结婚,还能有什么称之为好事的呢。 若是以前,王中秋准会高兴得直蹦高,可如今…… 商量好见面地点,王中秋打车赶到刘婷家楼下,和她一起走进家门。 一进来,就闻到煮饺子的香气,还是王中秋最喜欢的猪肉酸菜馅。 但是他却没一点胃口,心事重重提不起精神来。 正在厨房忙碌的刘婷妈笑眯眯走过来,冲着王中秋直说:“看你这孩子,来就来呗,还买什么东西。” “阿姨,也没买啥,就是点水果,您别介意。” “介意个啥,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没那么多讲究。” 刘婷妈的话音刚落,刘婷爸却黑着脸从外面进来,口气立刻变了,“王中秋,你登门就买这个?这是对我们家的不尊重!” 气呼呼坐进客厅沙发里,冷着脸怒视王中秋,忽然爆出来的一句话,令刘婷以及她妈妈全都吃惊起来。 第458章 报信 “我都听说了,那个什么厉县长的,已经被抓进大牢,下一步就等着判了,没个十年八载,他是出不来的。” 刘婷爸气鼓鼓的掏出烟盒拽出一支,随手把烟盒往桌子上使劲一扔,点燃后指着王中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絮叨起来。 “你说说你,好不容易熬上县长秘书,才几天工夫,你的靠山就出了问题。我看啊今后你可咋办,弄不好就给发配回二中教书去了。” 刘婷妈拎着勺子坐在丈夫身旁,抓着他的胳膊紧张问:“老刘,你说的是真是假?” 刘婷爸鼻子冷哼一声:“那还有假?整个县城全都传开了,不信你问王中秋。” 刘婷妈立刻将眼神飘向王中秋,就连刘婷都面露吃惊神色,紧张看着他。 刘婷在幼儿园,整天和孩子打交道,她妈妈是个退休的家庭妇女,消息自然闭塞。 唯独她爸爸还在县水务局上班,是个快退休的小科员,知道的比起她们娘俩要多一些。 “没你们传的那么邪乎,厉县长只是被市纪委带走配合调查,只要他把事情说清楚,很快就会回来工作的。” “真被抓走了!”刘婷妈老脸立刻变色,“王中秋啊,这下你……你还能当县长秘书吗?” “当个屁!”刘婷爸一阵恼怒,“新县长不会用原县长的人,王中秋这下真是彻底凉透了,咱们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啥好日子啊。”刘婷妈失望的都快哭了,“王中秋刚当上秘书,咱们家还没借到光就……你说,今后小婷可咋办,唉!” “咋办?凉拌!”刘婷爸赌气的站起身,直接走进卧室,把门重重关上。 刘婷妈见状,唉声叹气的一脸衰相,忽然想起什么大叫一声:“哎呀,我锅里还煮着饺子呢……”风一般冲进厨房。 哪还有心情吃饭了! 王中秋本来心里不好受,又遭到刘婷爸妈现实般的对待,索性一转身对刘婷说:“我走了,你们吃吧。” 推开门,大步离开刘婷的家。 外面刮起凛冽的寒风,就像王中秋此刻的心情一样,冰凉刺骨,寒彻心扉。 他裹紧了衣领,才走没几步,刘婷喊着他的名字,小跑着追上来。 “中秋,你不要难过,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王中秋无奈的摇了摇头,仰头长叹:“难啊。” “我替我爸妈向你道歉,他们就是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有时候王中秋真想不通,刘婷爸妈那么势利眼,生出的女儿却非常懂事,真不知道刘婷到底是不是他们亲生的。 “小婷,我不怪他们,我是心情不好。厉县长对我不错,可他出了事,我却帮不上忙,我心里着急,我觉得对不起他。” 这是王中秋的心里话,发自肺腑。 刘婷主动挽起王中秋的胳膊,边走边劝慰他:“中秋,你也不必自责,咱们能力有限,做到问心无愧尽最大努力就好。” “唉!”王中秋长声叹息着,眼望天际,凛冽寒风夹杂着点点雪花纷纷扬扬飘落下来。 “谢谢你能陪着我说话。小婷,不早了,你回去吧,要不然你爸妈该惦记了。”抓着刘婷冻得冰凉的手,王中秋还真有些舍不得撒开。 看着刘婷也是恋恋不舍的朝他挥手告别,王中秋有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 刘婷忽地折返回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王中秋的身躯一刻不松开。 好半晌,似乎想到什么,趴在王中秋耳边低声问:“你说厉县长被带走这件事,他的妻子和家里人知不知道呢?” 似是无意中的一句话,反倒提醒了王中秋。 是啊,厉县长被纪委带走,肯定会没收手机,不让他与外界有联系。 关键是,自己刚刚跟随厉元朗,不掌握他妻子的电话号码,无法告知。 “我只知道厉县长是从广南市政府办公室调过来的,关于他家里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嗯,我想想。”刘婷眨了眨大眼睛,忽然一闪说道:“我上大学时,同寝的室友有个表妹,那女孩儿的家就在广南下属的甘平县,她叫什么来着……” 刘婷想了半天,王中秋连忙给她出主意,“你问问你室友不就知道了。” “对啊,我怎么给忘记了呢。”刘婷掏出手机,查找联系人,很快翻出室友手机号,快速拨了出去。 一阵嘘寒问暖,刘婷便进入主题,询问之后,告诉王中秋:“那个女孩我记起来了,她叫苏芳婉,不过她已经不在甘平县,调到西吴县教育局当副局长了。” 听没听见,这个比刘婷还小的女子,已经是实权的副局长了。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 相比之下,王中秋还只是个教书匠,连个小女子都不如。 刘婷很快打通苏芳婉的手机号,说明她的身份,并询问起厉元朗妻子的情况。 电话那头的苏芳婉十分纳闷,突如其来的这个陌生号码让她好一阵子回忆。 终于想起刘婷就是她表姐的同学加室友,并且知道刘婷男朋友正是她恩人厉元朗的秘书,心里已不设防线。 以前暗恋厉元朗的时候,苏芳婉还真存下了水婷月的手机号,准备有一天若是和厉元朗比翼齐飞之时,好跟水婷月摊牌。 只可惜,这个号码她没用上,也从没打过。 “刘婷姐,我把号码给你发过去,不过这是他妻子以前的号,不知道换过没有,我不能确定。” “没关系的苏局长,用不用得上我也要谢谢你。”刘婷欣慰的感谢起来。 “刘婷姐,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问。” “你问。” “你要厉……厉县长妻子的手机号干什么用,方便说吗?” 刘婷怔怔看向身旁的王中秋,征求他的意见。 王中秋摇了摇头,意思刘婷还是不说为好。 刘婷计上心来,胡乱编个理由糊弄过去,并把手机号告诉了王中秋。 王中秋当然不能在街上打这个电话,人多眼杂不说,而且外面不肃静,又刮风又有车辆来回经过,实在不适合。 等他匆匆回到自己在县城的出租屋,调匀了气息,这才颤巍巍的拨打出那一连串的号码。 自从有小谷雨之后,水婷月和厉元朗的通话次数比以前少了很多,原来一日一话,现在三五天聊一次都算不错了。 而且每次时间都不太长,几分钟或者十来分钟,这还得看小谷雨闹不闹人。 今晚尤是如此。吃完晚饭,水婷月照例趴在婴儿床边逗儿子玩。 小谷雨一天天长大,眉眼越来越像厉元朗,鼻子和嘴倒是有几分水婷月的影子。 反正小家伙是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用谷红岩的话说,咱们家的谷雨将来一定是个美男子,指不定祸害多少女孩子呢。 每听这话,水婷月便自豪说:“那说明我儿子有本事,有女人缘。备不住还有许多小女孩主动往上贴,愿意让他祸害,哼!” 正在逗着儿子,水婷月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个陌生号码,以为是骚扰电话,索性挂掉没接。 殊不知,那个电话紧接着再一次打进来,水婷月一蹙眉头,嘟囔着:“谁啊,这么执着。” 随手滑动接听,口气有些不耐烦的问了一声:“喂,你是谁?” “你好,是水部长吗?” “噢,我是,请问你是……”因为长期在家休产假,已经很久没有人称水婷月“部长”了,猛地一听感觉有些新奇。 “水部长,我叫王中秋,是厉县长的秘书。”王中秋顿了顿,大脑里迅速编织好语言,这才徐徐道出:“有件事非常重要,涉及到厉县长。这件事就是……” 第459章 一箭三雕 “什么!元朗被市纪委的人抓走了!” 听完王中秋的叙述,水婷月当时震惊的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 “因为什么?”她的双眸瞪起老大,眼神里已经有怒火在燃烧。 “据说是为厉县长服务的招待所服务员张小娇,昨晚哭着从县长房间里跑出去,然后就把一个沾有县长头发的胸衣交出来……” 王中秋马上解释:“厉县长为人正派,我不相信他会对张小娇做过什么。而且事发当晚,张小娇就失踪了,到现在也没见人影,我感觉这是有人故意陷害……” 故意陷害! 水婷月脑袋里一片空白,整个人立刻陷入呆愣状态。 就连手机那头王中秋一连几个“喂”的声音,她都不予理会了。 正巧,谷红岩端着热好的牛奶走进来,一看女儿这样子,立时感觉到不对劲儿,碰了碰她的胳膊,询问她怎么啦? “妈!”水婷月再也忍不住,一头扎进谷红岩怀里,嗷嗷大哭起来。 她的哭声立马传染给婴儿床里尚在咿咿呀呀的小谷雨,小家伙竟然也跟着啊啊哭起来。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大的哭小的哭,愁死人了。”谷红岩赶紧把谷雨从婴儿床上抱起来,温柔的哄着。 “小月,你快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要急死我是不是。” “妈……”水婷月擦干眼泪,断断续续讲述了厉元朗被带走的原因和经过。 别看谷红岩平时对厉元朗有看法,可真要到关键时刻,她或多说少还算清醒。 “不可能!”谷红岩双眉皱紧,连连摇头,“厉元朗就是馋女人身子,也不会招惹一个服务员,除非他是昏了头,前程彻底不要了。” “妈,我也觉得元朗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可我心里听着就是不舒服,就是想哭。” “傻孩子,咱们哭就会让有的人笑,不值得。”想了想,谷红岩将谷雨交给水婷月,风风火火的拿过水婷月掉在地上的手机,啪啪拨了一个手机号出去。 好一阵子,才传来水庆章的说话声:“小月啊,我有个应酬,告诉你妈,我晚一点回去。” “还有心思应酬呢!”谷红岩大声吼道:“你再应酬,咱们女婿就要进大牢了!” 听到是老婆的动静,水庆章顿时一惊,“红岩,你在说什么呢!” “我可没有骗你,厉元朗现在已经被云水市纪委带走调查了。小月刚刚接到厉元朗秘书的报信电话,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水庆章一阵沉默,好一会才说:“我马上就回去,有话家里面说。” 在回家的车里,水庆章一个电话直接打给云水市委书记赵功达,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个清清楚楚。 回到家后,见到谷红岩当即问她:“你从老爷子那里弄来的一斤武夷山大红袍呢,赶紧给我。” 谷红岩一脸不解,“大红袍非常珍贵的,你要它做什么!” 这话说的没毛病。 相比较于市面上卖的大红袍,谷中原分配的可是极品中的精品。 茶叶从生长到炒制成品,都有严格的监督。而且炒茶的老师傅手艺精湛,一年也就炒那么几十上百斤,全都特供给高层领导。 轮到谷中原手里总共只有两斤,这还是偏袒女儿偷偷送给她一半,就连两个儿子谷政川和谷政纲都没有份儿。 “我自然有用。”水庆章焦急道:“厉元朗的事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事肯定与他无关,这是有人冲我下黑手。” 的确,高层组织部刚刚对水庆章进行考察,人还在东河省没走,马上出现厉元朗的事情,这对水庆章可不是个加分项。 明摆着,水庆章正在竞争省委副书记一职,如此关键时刻,女婿被市纪委带走,这让高层怎么看他? 谷红岩马上反应过来,翻出那包茶叶递给水庆章,并问:“你不会是送给考察你的李组长吧?” “糊涂!”水庆章狠狠瞪了老婆一眼,“亏你还是个副厅级干部,这点常识都没有。我主动贿赂考察组长,这不等于给竞争对手抓把柄的机会吗?我现在要尽快把元朗弄出来,查明事实真相,还元朗一个清白,也迅速消除对我的影响。” 谷红岩彻底明白丈夫的良苦用心,并且问道:“你说这件事是不是姓陆的暗中搞鬼?” “陆荣夫?”水庆章道出对方的名字。 “我觉得他有嫌疑。”谷红岩分析道:“他和你旗鼓相当,都有成为副书记的可能。如果元朗这事久拖不决,对你不利,对他却有利,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久拖不决……”水庆章双眼立时一亮,“老婆子,你跟我这么多年,唯独今晚分析的最到位。我已经打探清楚,带走元朗的是云水市纪委第四监察室主任黄思修,这是他的个人行为,没有得到市纪委的批准,就连纪委书记姜明孝都不知道。” “如此说来,他们带走元朗就是要大造声势和舆论,至于到底有没有事不是主要的,就是在考察组还在东河省之际,给我设置人为障碍,让我当不成这个副书记!” “等考察组一走,再把元朗放出来,然后让高层对我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把我淘汰出局,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哼!”水庆章冷笑一声:“真是好算计!” 随即立刻转身,抓起桌上电话拨打出去,“炳言省长,这么晚了还在工作?我这里有从老爷子那里弄来的一斤武夷山大红袍,知道你喜欢喝茶,就送给你尝尝鲜。” “我这可不是送礼哟,应该叫转送,送给懂得喝茶的人,哈哈哈!好,我十分钟后就到,我见面谈。” 当水庆章匆匆离开之后,谷红岩想了想,马上噔噔上楼,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儿,省得她着急。 还真让水庆章猜中了,厉元朗从上午被市纪委的人带到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后,只有两个人轮班看着他,却没有人提审他,直接把他晾起来。 这里应该是某个宾馆的房间,有一张双人床,有桌子沙发,独立卫生间。没有电视,手机被没收。 而且窗户都给遮死,看不到外面的情景,也不知道时间是多少。 他做过纪委书记,熟悉被关押人的环境。 但是没人审问,也没人要求他写交代材料,这点透着匪夷所思。 于是便问看管他的纪委人员,为什么带走他?理由是什么? 那名纪委人员双手一摊,“对不起,无可奉告。” 厉元朗估计从他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便在房间里做着各种动作,锻炼身体。 中午,有人给他送来盒饭,他想抽什么烟,纪委也是完全满足,但是只有一盒,抽完再给,并且不给打火机。 想抽烟,需要看管他的人亲自点着。 厉元朗都觉得好笑,自己刚刚担任完西吴县纪委书记,却没想到也有成为被关押人的一天。 要么说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不过他躺在床上冷静思考的时候,思来想去,就觉得这次被抓实在异常。 不审不问,就是关着他。 明显是有目的所为。 是他得罪了人有人报复? 觉得不太可能。 能够调动市纪委的人,陆定方和李本庆有这个能量吗? 那会是谁? 猛然间他想到了水庆章,知道考察组正在对岳父考察,也清楚陆荣夫是竞争对手,再一联想,陆荣夫不是陆定方的本家叔叔吗? 难不成是陆定方和陆荣夫串通一气,借着这个由头把自己关起来,搞臭水庆章的名声。 借此机会,陆定方既报了自己和他之间的恩怨,又能够给陆荣夫加分,说不定趁此机会再把自己搞下去,他来接县长之位? 厉元朗想到于此,噌地坐起来,暗道,好个一箭三雕! 第460章 有收获,也有遗憾 赵功达万万想不到,他会在一天之内接到两个重量级的电话。 一个是省长曲炳言,另一个是省委组织部长李军。 曲炳言是东河省的二号人物,李军和他有私交。 巧合的是,二人打电话口气不一样,但是内容却极其相似。 都是关注厉元朗被市纪委带走之事,要求云水市尽快查明真相。 曲炳言给赵功达两天期限,李军没有限期,却劝他马上找到厉元朗,越快越好。 这二人都是省委大佬,赵功达哪个都不能得罪。 于是乎,他就将这副挂着铁块的重担,压在了姜明孝的身上。 只给他一天时间,无论如何在明天中午之前,赵功达要看见厉元朗出现在他面前。 这事板上钉钉,不允许商量。 姜明孝也是气得不行。黄思修,你真是胆大包天,竟敢不听指挥独自行事,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纪委书记! 回去后马上召开纪委班子成员会议,商讨对策。 大家在会上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表看法,讨伐黄思修之外,却对关押地点争论不休。 事不宜迟,姜明孝果断叫停争论。他认为,既然是黄思修的个人行为,就不会用纪委专用的关押场地,肯定另辟蹊径。 而且参与进来的几个办案人员,全是黄思修的铁杆下属,打电话也联系不上他们,全部关机,则是摆明了不让人找到。 “我就不信了,他们不用手机,不和外界联系?” 姜明孝一时生气的这句话,立刻让一名副书记想到个办法,监听黄思修和那几个人家里的电话,万一有人忍不住往家里打电话呢? “光监听电话不行,还要监视他们的家人。时间不等人,这件事马上去做。”姜明孝果断下令。 并且兵分几路,在云水市郊区和周边的宾馆、农家院等等一切能够藏身的地方找,因为这些都是纪委常常用来关押嫌疑人的首选。 黄思修长期在纪委工作,意识里跑不出这个圈圈。 说干就干。 云水市纪委上下齐动员,把闲着的人全部分派到位,又有市公安局的配合。为了找到厉元朗,真可谓是大动干戈。 结果一整天过去,却没有丝毫进展。 把姜明孝急得嗓子哑了,说话都费劲。 一天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就在办公室里一个劲儿的抽烟,烟灰缸倒掉一次,不大一会儿烟头又堆成小山。 “今晚熬个通宵,入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姜明孝恨得咬牙切齿,暗骂:“黄思修你个王八蛋,等老子找到你,非把你的皮扒下来不可。”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各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除了失望就是失望。 姜明孝已经是第五次接到赵功达的问询电话,每次听到没有进展的汇报后,赵功达没有说什么,只有微微的叹息声。 不知不觉,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 秘书好心好意把食堂做的面条端给姜明孝面前时,姜明孝尚在打盹之中,猛然一睁眼就问:“是不是有消息了?” 秘书苦笑的摇了摇头,“我让人给您做了一碗热汤面,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一点吧。” “端走,我吃不下。”姜明孝烦躁的摆了摆手,之后拿起桌上的烟盒,点燃一支继续提神醒脑。 “您……”秘书欲言又止,知道劝下去一点用没有,只得怎么端来的怎么端回去。 刚出办公室门口,就见一位副书记兴奋的走过来,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 “书记你……” 那委副书记挥了挥拳头,说道:“有眉目了。” 秘书赶紧跟进来,双手还始终端着盛面条的托盘,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就在刚刚不久,跟黄思修在一起的一个办案人员,因为每天必须准时准点吃降压药。结果药吃完了,就偷偷用一个陌生手机号往老婆手机上打电话,询问降压药的牌子问题。 他老婆便告诉了他常用的牌子,嘱咐他别乱吃。 那人无意中说出一个叫恒顺大药房的名字,说那里没这个牌子降压药,换一个行不行。 由于通话时间太短,没有锁定到手机的具体位置。 恒顺大药房? “赶紧查,全市共有几个叫这个名字的药店。” 由于有公安部门配合,很快查明,云水市包括下面区县一共有十三家叫恒顺的药店。 其中叫恒顺大药房名字的,只有三家。 两家位于市区,一家在距离市区二十五里地的大云镇。 姜明孝摁灭烟头,马上又叼上一支,点火之前皱眉分析道:“大云镇的这家可能性最大,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分成三路,一家都不放过,马上开始行动!” 剩下的就是无尽的等待了。 从半夜十二点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两点多钟,姜明孝桌上的电话始终没有响起来。 期间他曾准备打电话询问,可是担心接电话容易暴露行动目标,忍了忍把抓话机的手又缩了回去,变成拿烟的动作。 有人做过调查,人在最困的时候,是在凌晨两点至三点之间。 姜明孝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熬夜程度肯定敌不过年轻人。 坚持到后半夜一点时,上下眼皮已经严重打架,喝咖啡浓茶还有抽烟完全不管用。 索性半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打起盹来。 秘书本打算劝他在沙发上躺着,看老板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他,就把外衣盖上,然后蹑手蹑脚的往外走。 忽然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姜明孝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立刻睁开朦胧双眼,拿起桌上话机下意识的“喂”了一声。 秘书赶紧过来提醒,“书记,是您的手机响。” “啊!”姜明孝一个愣神,抓过桌上的手机接听道:“怎么样了?” 然后就是他一个接一个的“嗯”声连带着不住点头,还插言问:“厉元朗人怎么样,好,他精神状态不错就好。嗯,黄思修呢,你把他立刻带到我这里来。” 听着听着,姜明孝腾地站起身,导致盖在他身上的外衣滑落在地,他都无心搭理,怒目而又惊诧的问道:“什么!他跳窗逃走被摔死了!” “你们是怎么搞的嘛,怎么还弄人命出来了呢。”姜明孝的眉头紧皱着,“算了,赶紧收队回来,其余的事情咱们再议。” 趁着给姜明孝点烟的机会,秘书壮起胆子问老板。 姜明孝深吸一口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说:“黄思修他们藏在大云镇,租了一个四层楼的最顶层。我们人去的时候,黄思修吓得拔腿就跑,一时着急就从四楼的栏杆上跳了下去,头着地,当场摔死了。厉元朗没事,其他人也都被捉住,只有这个黄思修,唉!他可是关键人物啊,可惜了!” 可惜可不是指黄思修这个人,而是能够从他嘴里得到更多有用消息,却因此而中断了。 找到厉元朗仅用一天多的时间,赵功达没有想到,曲炳言、李军以及水庆章全都没有预料到。 事情竟会如此的顺利,还跟水庆章设想的一样。 这伙人只关着厉元朗,不审不问,根本就是给水庆章添堵添恶心。 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厉元朗平安无恙。 并且这件事已经传到考察组耳中,至于会给水庆章造成何种影响,就不得而知了。 当晚在允阳市家中,谷红岩难得再一次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的菜,给厉元朗压惊。 尽管还是那几道熟悉不能再熟悉的菜了,厉元朗却是吃的非常可口。 或许是这几天总吃盒饭的缘故,猛然换口味特别有食欲吧。 等他风卷残云吃饱喝足,水庆章把他单独叫进书房,慢条斯理地说:“元朗,你要有心理准备,这件事还没完呢。” 厉元朗心头一沉,顿时明白了。 第461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水庆章说道:“炳言省长为了这事,专门找了宫乾安。宫乾安只说了七个字,‘太不让人省心了’。” 厉元朗一声苦笑,“宫乾安就差点我的名字了。让人不省心的不是我,是戴鼎县的某些人。” “听你的意思,你上任以来和别人有过冲突?” “冲突是避免不了的。”厉元朗点出来两个人的名字,“常务副县长陆定方和副县长兼公安局长李本庆,我的头两把火就是冲他俩放的。” 并且,厉元朗大致讲述了原因和过程。 他还说:“那天晚上我和常鸣在我屋里喝了酒,是我把常鸣送回到他的房间。偏偏小娇随后进来,楞说是奉了常主任的命令来我屋里打扫,常鸣喝的酩酊大醉,不可能给她下命令。” “我洗澡之后出来吹头发,小娇非要帮我。期间,借用吹头发的机会,拿身体往我头上蹭。我感觉到不对头,立即阻止她,并呵斥她离开。” “她当时就哭了,捂着脸跑出我的房间。我穿浴袍没法去追,也不能去追,就给招待所经理岳瑶打电话,让她给我换一名服务员。小娇人品不好,行为也危险。而且她身上那股很刺鼻的香水味,我也觉得有问题,必须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把持住……” “至于胸衣上有我的头发,肯定是她在吹头发过程中,偷偷弄到放在衣服上的。所以,整件事下来,就是人为的陷害,是有人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 由始至终,水庆章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插言。 当厉元朗讲完,他才分析道:“如果是小娇的个人行为呢?你训斥了她,她一气之下对你采取报复心,做了此等龌龊事,她一走了之就是很明显的做法,这说明她做贼心虚,不敢面对你。”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陆定方是陆荣夫的本家侄子,沈爱军死后,他接替县长的呼声一度很高,没少往省里跑。所以,我不得不对他产生怀疑。” “什么!还是有这事?”水庆章猛然站起来,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如此说来,陆定方怂恿小娇主动勾引你,勾引不成故意栽赃嫁祸,有实锤的动机了。” “我想是的。”厉元朗点头同意水庆章的判断。 “这个陆荣夫,为了上位真是不择手段!”水庆章气愤至极。 为了竞争采取阳谋,这都可以理解。 谁不想往上走一步呢? 可是用阴谋和见不得人的手段,这就超出底线了。 水庆章想了想,说这件事他来想办法。 不能撼动陆荣夫的地位,也要让他见识一下水庆章的厉害,尤其是要让陆荣夫知道,谷家人不是好惹的。 当晚,水庆章便跟谷政川通了电话,至于通话内容,就连他老婆谷红岩都不知道。 就在这个电话打过不久,陆荣夫便接高层组织部的通知,要他即刻前往京城接受谈话。 次日,陆荣夫意气风发、春风满面的带着秘书直飞京城。 仅仅过了一天他就匆匆返回,整个人却变得愁眉不展,面色憔悴,请了三天假说是身体不舒服。 天知道是身体不好还是心理原因。据说他在家整整躺了三天,谁都不见。 相反的,在白仲明调走不到一个月,空缺的省委副书记之争终于尘埃落定。 水庆章接替白仲明,出任东河省委副书记,同时仍然兼任允阳市委书记。 只不过这个兼任估计不会太久,他会很快卸任此职务,专心致志成为东河省的三号人物。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陪着妻子和儿子享受天伦之乐的厉元朗,只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开车率先赶到云水市,面见市委书记赵功达。 赵功达端详着厉元朗面色说:“看你精神头还可以,想必没有被那件事影响太多。” “多谢赵书记关心。”厉元朗正色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做过的事情,有人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可这种卑劣伎俩打不倒我,我会一如既往的做下去,不忘初心,不辱使命。” 赵功达眉间微微一蹙,问道:“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你?” “是的,赵书记。我反复琢磨过,从事发到结束的全部过程,有太多的疑点了。” 厉元朗便把自己的分析娓娓道来,没有忽略每一个细节。 赵功达听得仔细,随后问:“你认为县里谁的可能性最大?” 和赵功达对话,就不能像水庆章一样,什么话都往外说。 毕竟他是市委书记,需要强有力的证据,仅凭假设是行不通的,也站不住脚。 “对不起赵书记,我不能确定只是猜测。” 赵功达明白,厉元朗有些话还不想说。 “雷震的态度怎样?”赵功达更加关心县委书记在这件事情上,站在怎样立场上。 之所以看中这一点,也是基于潘杰和沈爱军他们在任时,闹得水火不容势不两立。 当初二人关系很僵,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为此,市委多次调解,效果并不理想。 本来打算把其中一人调走,怎奈潘杰背后有李军支持,沈爱军则跟京城金家子弟有些瓜葛。 而省委书记宫乾安又是金家老三的亲家,一番想下来,赵功达谁都不敢过深得罪。 说起来,他这个市委书记实在窝囊,连手下的县委书记县长,他都无权撼动,还不是因为他朝中无人么。 眼下,又来了个厉元朗,谷家的外孙姑爷,水庆章的乘龙快婿,又是一个难以触碰的角色。 好在厉元朗没有潘杰和沈爱军那种张狂劲,对他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一点能够让他多少安心和宽慰。 不过,相比较于厉元朗,雷震的背景就没那么强大了。 雷震之所以上位,是因为石坎极力推荐,而市长石坎则跟省委秘书长蒋兆俊走的非常近。 王铭宏担任省委书记时,蒋兆俊是他的左膀右臂。 现如今换成宫乾安,蒋兆俊就没以前那么风光了。 看得出,宫乾安换掉蒋兆俊是迟早的事儿。 一朝天子一朝臣,王铭宏不在,宫乾安不会在这么个关键位置上,放以前的老臣,肯定会选择他信得过的自己人。 只不过需要时间和机会。蒋兆俊毕竟是副省级,动他需要得到高层同意,不是他一个省委书记说换就能换的。 “雷书记对这件事的反应还是正面的。”厉元朗如实说:“他找我谈话只是了解过程,不带半点的感情色彩。而且当天下午,还召开了全县干部大会,在会上严厉斥责造谣生事的人,并采取实际行动,终于将戴鼎县造谣传谣的邪风压了下去。这一点,我要感谢他。” “嗯,不错。”赵功达满意的连连点头,“相比较于前任,你们这届班子配合很好,我很欣慰。” 随后,又问起厉元朗,办公室着火那件事,有没有最新进展。 厉元朗答道:“我已经查明,现场参与救火的除了雷震书记之外,还有潘杰的秘书小吴。只可惜,小吴精神出了问题,目前关在市精神病院。我曾经找他了解,但是他情绪激动,他的话是否可信我不确定。” “噢!”赵功达神情一震,问道:“小吴说了什么?” “他说沈爱军是个贪官,往后由于他的反应太过强烈,我只好终止谈话,我准备有机会再去试一试。” “可以试一试,也许从他身上能够找到突破口也说不定。别以为他精神出问题,他的话就不可信,至少可以作参考。往往精神病人比正常人还要可靠,因为他的思想单纯,能说真话。” “我懂了,赵书记,我会继续查下去的。” 在和赵功达握手道别之际,赵功达通知厉元朗一件事。 而这事听上去,却让厉元朗为之一振,精神抖擞。 第462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明天上午,姜明孝将和你一起去戴鼎县,还要代表市委说明你被带走的纯属黄思修的个人行为,不代表市委和纪委的态度。” 说到这里,赵功达握紧厉元朗的手,极其郑重的说道:“市委在这件事上,已经全盘否定黄思修的做法,要不是他死了,会让他当着戴鼎县所有干部的面,向你道歉的。” 不言而喻,赵功达能够这么做,是在为厉元朗洗清不白之冤,消除给他带来的负面影响,便于他今后顺利开展工作。 说实话,小娇失踪,黄思修身亡,整个事件最关键的两个人物缺失,等于这件事还没水落石出,没有最终结案。 云水市委能够在此时力挺厉元朗,足以表明对他的信任,怎能不让厉元朗深为感动呢。 他双手紧紧握住赵功达的手,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无声胜有声。 随后,厉元朗又拜访了市纪委书记姜明孝。 在营救厉元朗的时候,姜明孝亲自部署,熬了整个通宵,费尽心血。这份情,厉元朗深深记得。 姜明孝这人倒是没有纪委书记职业病般的威严,看上去更像是慈眉善目的长者。 虽然厉元朗和他不算熟悉,可是感觉聊天说话非常的自在,放得开。 得知厉元朗曾经在西吴县做过一段时间的纪委书记,姜明孝呵呵一乐,“看来咱们还是同行呢。” 聊了一些***,姜明孝这才直奔主题。 “厉元朗同志,我想赵书记已经和你说过,我明天将要同你一起去戴鼎县的事情。” 厉元朗点头以示肯定。 “我之前了解过你,知道你是从一名基层干部做起,一路走来,为老百姓做过许多实事、好事,留下过良好口碑。” “我相信你是一名合格的党员领导干部,有良心有担当。我们做干部的,在做事过程中,难免会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遭受不公正不合理的对待。” “从人类学角度上讲,有好人也有坏人。其实说白了,所谓好人坏人之分,就是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好人利他,坏人利己。当涉及到自身利益时,好人想的是别人,坏人考虑的是自己。” “所以,坏人在自己利益受到侵犯时,就要全力保护还有强力的回击。而这种人因为心里自身狭隘的思想作崇,回击的方式不仅狠,更多的是阴。” “阴,是阴谋的阴。我们通常讲,用阳谋不用阴谋,偏偏这类人不习惯于使用阳谋,甚至不知道阳谋是什么。” “就像你这次遭受的问题,很明显就是用阴谋手段,想要把你搞臭,甚至搞下去。” “你在纪委做过,自然懂得,我们现在处理干部,两个方面最容易拉下马。一个是经济问题,另一个就是作风问题。” “我们先不讨论那个女服务员为什么主动勾引你,我要讲的是,在这件事情发生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恶意煽风点火,把事态搞大。” “那么这种人会是谁?很简单,最大受益者。只有把你搞下去,他们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说了这些,姜明孝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十分笃定的说道:“相信你已经能够判断出来,这种人是谁了。” 厉元朗很惊讶,第一次与这位和善的纪委书记对话,他能直言不讳和自己讲了这么多的实在话、心里话。 完全超乎他的意料。 或许看出来厉元朗的疑惑,姜明孝掏出烟来甩给厉元朗一支,厉元朗赶忙给他点上。 深吸一口姜明孝说:“我之所以说这么多,完全是因为祖民同志对你的评价全是正面的,我相信你是名好同志,值得信赖的好同志。” “祖民?莫非您说的是甘平县的王祖民?” “对的。”姜明孝颔首回答:“他兼任过一段纪委书记,现在就连组织部长都卸任了,已经调到外地去了。” 算下来,厉元朗很久没有王祖民的消息了。 很显然,这位姜明孝书记和王祖民有不错的私交。 “姜书记,祖民同志现在怎样?” 在甘平时,王祖民对他帮助良多,是老朋友,厉元朗自然关心。 姜明孝指了指厉元朗,“和你一样,县长。” 哦,敢情也是高升了。 别看正处和副处只有半步之遥,却是许多人一辈子迈不过去的坎儿。 王祖民走到实权正处级,他还不到五十岁,想来还有上升空间。 离开姜明孝的办公室,厉元朗本想顺便去石坎那里汇报工作,主要谈一谈戴鼎县机构改革的事情。 吸取了在西吴县的经验教训,厉元朗转变了思路。 勤汇报,多在上级领导面前露脸。 这是一个态度问题,更是重视领导的行为。 只不过石坎正在区里检查工作,厉元朗只好作罢,另找时间再汇报也不迟。 吃过中饭,厉元朗开车去了一趟是精神病院。 这次把吴秘书单独叫到一个房间里。还是老规矩,手脚固定,没办法,这是为了保证厉元朗的安全。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厉元朗没有直接问起那晚发生火灾的过程,而是和吴秘书聊起天来。 从吴秘书上大学谈起,谈到他是如何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县委工作。 后来被新任县委书记潘杰相中,成为他的秘书。 跟随潘杰三年,吴秘书说起潘杰,满嘴的赞誉之辞。 “潘书记是个干事的人,这和我接触到的县委其他领导不同,我能够感受到。”吴秘书侃侃说道。 “潘书记喜欢到处走走,了解民生疾苦和百姓诉求。他爱锻炼,每天晚上无论睡多晚,哪怕喝了酒,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必然起床,出去慢跑,风雨无阻。就算是出差在外地,这个习惯都没改变过。” “他从县招待所出来,沿着小路一直往北面,然后就到了老城区。一圈下来还会到中心公园的健身器材那里运动一会儿。” “这期间就能遇到锻炼的老百姓,经常和大家聊天侃大山。从中能够知道一些老百姓对县委县政府直观看法。” “一开始大家都不认识他,也愿意和他说话。后来有的人认出了他,知道他是县委书记,就不敢靠前,即便靠前了,说话也没那么随便。” “可潘书记依然坚持锻炼,依然按照原有路线跑。渐渐地,老百姓和他接触少了,官员反倒多了起来。” “一时间,县里不少各部门领导,有时候甚至还有乡镇官员,全都养成跑步习惯。有意无意的和潘书记在跑步时巧遇,打招呼的,还有刻意在他健身时凑过来说话,都成为当时戴鼎县一道特殊风景线。” “老百姓都在背后调侃,说潘书记一来,把县里很多领导的作息习惯改变过来,都喜欢起早锻炼身体了,呵呵。” 吴秘书说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厉元朗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椅子的挡板上面。 吴秘书的胳膊被固定住,两只手可以灵活运用,捧起水杯咕咚咚喝光,擦了擦嘴说:“能给我一支烟吗?” 厉元朗掏出芙蓉王,抽出一支让他叼住,“啪嗒”一声点燃。并问:“那么多领导干部趁锻炼之机主动接近潘书记,他后来还锻炼吗?” “厉县长,你的想法跟我想的一样。”吴秘书接连吸了几口烟,由于着急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厉元朗赶紧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咳嗽总算停止,又喝了几口厉元朗倒的温水,连声说谢谢。 擦了擦嘴,吴秘书才说:“潘书记照跑不误,只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才让潘书记彻底决定,今后再也不出去跑步了。” 第463章 新的发现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吴秘书说,有天早上,潘书记在跑步时被一个老农民拦住喊冤。 老农是种西瓜的,一早开着农用车在县城早市卖瓜。 结果遇到几名城管粗暴执法,不仅没收了老农几百斤西瓜,还把车给扣下,要老农交两千元罚款才能取车。 一年到头辛苦种几亩地西瓜,总共也收入不了几个钱。再说瓜刚下来,还没见到回头钱,哪来的钱交罚款? 老农万般无奈之下,经人指点才想到拦县委书记告状。 潘杰查明原因,当即把县住建局长叫到他的办公室,对于县城管粗暴对待老农一事提出严厉批评。要求无条件把农用车归还,撤销无理罚款。 另外,让当时在场的几名城管人员做出深刻检讨,向老农赔礼道歉,并且自掏腰包赔偿老农几百斤西瓜钱。 不得不说,潘杰的处理手段干净漂亮,赢得了老百姓拍手称快,深得民心。 只不过此事之后,潘杰再去晨跑,却没有遇到过有人拦他告状的现象。 整条路线几乎都没有行人,就连过往车辆也没见一个。 而且他还发现,在自己周围出现好几张年轻人的生面孔,始终跟着他一起跑步,不远也不近。 后来他才打听清楚,这几个人是县公安局的便衣,是副县长李本庆刻意安排的,说是为了保护潘书记的人身安全。 另外,县交警大队还对潘杰跑步路线进行了交通管制,限制车辆和行人。 把潘杰气得不行,这不是变向搞特权么! 为此在县常委会上,针对此事提出了批评。 自然遭到县长沈爱军的极力反对,替李本庆辩解,还说潘杰好心当成驴肝肺,不懂得感恩,并有作秀之嫌。 于是乎,县委书记和县长又是一番争吵,吵得不可开交。 潘杰一气之下,干脆只在县招待所院子里活动身体,不再去外面慢跑了。 吴秘书一阵苦笑:“沈爱军嘴上一套背后一套,什么保护潘书记,还不是找借口。这是他害怕,群众举报多了,影响到他的名声。” 并对厉元朗说道:“厉县长,你去信访局看一看吧,好多告状的,大都是县政府部门不作为,侵犯老百姓的利益。” 由于厉元朗才来上任,还没有时间挨个部门走一走。看来,他回去之后,要把这件事尽快付诸行动了。 提到沈爱军,吴秘书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 他说,冯满的佳阳集团有不少县里干部的股份,都是以亲属名义参股入股的。 其中沈爱军就占了百分之十左右,这些还是保守估计,实际上也许比这还多。 厉元朗眉头一皱,问:“你说的占股之事有没有证据?” 吴秘书摇了摇头,“我的大县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让你抓到把柄?我是从佳阳集团内部人那里听说到的,冯满每到年底给这些人分红一次,少则几万十几万,多则几十万上百万不等。” 嘶…… 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此事是真,那么可以说是一件腐败大案,还是窝案。 太震撼了! 要是真的话,沈爱军岂不就是个实锤的贪官、赃官! 稳了稳心神,厉元朗借给吴秘书点烟的机会,小心的询问起那晚着火之事。 谁知,一提到此事,吴秘书眼睛瞬间长得老大,嘴里叼着的烟掉在腿上,脸色下得惨白,连连舞动双手,颤巍巍的乱叫着:“太吓人了,着了,身上全是火,还有一股烤肉的味道……啊!,我不敢想,真不敢想……” 手脚极力挣扎着,叫喊着,放声大哭起来,还使劲抓着自己的头发,声嘶力竭,难以控制。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得再次叫来医生,强制给吴秘书打了针,让他镇定下来。 没办法,谈话又中断了。 厉元朗由此判定,吴秘书准是被那晚着火一事吓出毛病了,不然也不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 晚上躺在市委招待所的床上,厉元朗辗转反侧,思绪万千,难以入眠。 忽然之间,手机铃声响起来。 拿过来一看,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郑海欣号码。 他接听起来还没说话,却传来郑海欣的声音:“听说你又高升了,是县长了,祝贺你。” “没什么好祝贺的,官做大了,想事情也多,太费脑细胞。”只有在郑海欣那里,厉元朗说话才可以放松自由,不累。 “那就不要想,想多了也不能解决问题,还让自己变得很累。人为什么要在晚上睡觉,就是给自己休息和放松的。” “我倒是不愿意去想,可是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没办法不想。不说我了,你怎么样?哎,你的茶室怎么关门了,不做生意了吗?” 郑海欣说道:“我放假了,明年开春结业考完试,我又变成自由人了。” 至于说到关闭海欣茶室一事,她幽怨说道:“人都不在了,我还开茶室干嘛?没有意思。” “谁不在了?”厉元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谁去世了呢。 郑海欣却岔开话题,“我在水明乡还有基地和药厂,我又不会分身,等到读完研究生,就会留在那里。若是腻了,就去各地方走一走,反正我是一个人,来去无牵挂。” 一听郑海欣这么说,厉元朗便明白她那句“人都不在了”指的是什么了。 这么敏感的话题,厉元朗不想继续下去,只好说:“多去外面走走也好,开阔眼界,旅游也是一种释放身心的好办法。” 郑海欣笑了笑,感觉她的笑声略微有点苦。 她又问道:“你当爸爸了是吗?” “是的,孩子快两个月了,是个小子。” “叫什么名字?” “谷雨。” 换做别人,一定会好奇问厉元朗,你的儿子怎么姓谷? 而郑海欣却没有半点的惊奇,反倒说:“名字挺有诗意,像个女孩子,文静、肃雅。” “这是孩子姥姥给起的,随了谷家姓氏。”厉元朗深入解释道。 “我明白,这是为小家伙将来考虑。毕竟是男孩,以后要和你一样走仕途的,谷家这个姓,值钱。” 或许感觉自己说的有点过头,郑海欣连忙又说:“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海欣,我懂,你我之间没必要有太多想法,显得生分。” 郑海欣略作沉吟道:“我给小家伙准备了一件礼物,不知该怎么送给他。等到有机会见到你,由你转送吧。” “我替孩子谢谢你了。” “跟我还客气。”郑海欣说话间却听到古筝声音,厉元朗就问她是不是就坐在古筝跟前。 “是啊,我本想弹一会儿的,忽然想起你来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给我弹奏一曲,我想听。”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熟悉的古筝声音了,厉元朗还真有些想了。 “就不怕你老婆吃醋?”郑海欣调侃道。 “她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正躺在市委招待所的房间里,今晚有点失眠。” 郑海欣闻听扑哧一声笑了,“你意思我弹古筝有催眠曲的效果?”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要放松,想要睡个踏实的好觉。”厉元朗连忙辩解。 “你想听什么?” “随便,只要是你弹奏的,我都想听。” 郑海欣思索片刻,“就弹一曲《云水禅心》吧,保证你听不完就能呼呼大睡。” 随着优美的古筝声调响起,带有流水哗哗的质感,厉元朗听着听着,果然快速进入梦乡,手机却一直开着免提没有关掉。 岂不知,这时候的戴鼎县,却发生了一件令人瞠目结舌的大事! 第464章 大新闻 这件事说来算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高度是戴鼎县公安局政委,常务副局长兼任党委副书记,可以说,除了李本庆之外,他是实打实的二把手。 今天下午,由他主持召开全县公安干警大会,李本庆在会上再次强调了组织纪律性。 因为厉元朗一上任就拿交警大队开刀,让他很没面子。 不过厉元朗被纪委带走之后,李本庆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以为姓厉的或许不能回来了。 谁成想,厉元朗不仅没事,市纪委书记还要亲自送他一起返回,这可让李本庆大出意外。 得了,我得罪不起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自己这一摊管好,别再出问题,他这张老脸可没地方搁了。 大会结束后,李本庆因为还有事情,提前离开。 高度就召集班子成员还有几个亲信,在县郊的一处农家院摆了一桌酒席,胡吃海喝起来。 县公安局副局长胡召俊主管刑侦,最近一直在外忙案子,今天下午的的大会他没来得及赶回去,就请了假。 等到和刑侦大队几个老部下侦查回来,正好也在那个农家院里就餐。 只是高度他们是在订好的包间,胡召俊一行几人就坐在大厅吃饭。 期间,县公安局办公室主任出来正好看见胡召俊,返回去就把这事告诉了高度。 此时的高度已经喝下将近一斤白酒,有点晕乎乎的,看人都出俩脑袋了。 本来胡召俊没参加大会就令他不快,加之他和胡召俊根本尿不到一个壶里,平时就对不上眼。 所以闻听此事他非常生气。 怎么地,你胡召俊大会不来参加,吃饭也跑到我所在的饭店,你是什么意思?监视我的还是跟我唱对台戏,和我叫板! 于是他借着酒劲,来到胡召俊吃饭的这一桌,呼呼说道:“胡副局长,真是巧极了,你们也在这里吃饭?” 又看了看桌上只有四个清淡的素菜以及几碗白米饭,大手一挥说:“走,跟我去包间,咱们一起喝点。” 胡召俊还算客气的回应道:“多谢高政委的好意,我们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喝酒。” “不喝酒也不能亏待了弟兄们。”他对饭店老板大声喊道:“给这桌加几个好菜,全算在我身上。” 又招手要了一瓶五粮液,打开后给在坐的每一名刑警倒满酒,端起酒杯对大家说:“刑警队的弟兄们,你们常年在外办案子,辛苦了,这一杯酒我代表李副县长和局党委,敬大家一杯。” 咕咚咚一口,高度眉眼不眨的一口喝干。 可是意外来了,桌上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竟没有一个人端杯,全都齐刷刷看向胡召俊。 高度脸立刻挂不住了,怎么?没人给我面子? 他脸变得阴沉起来,就对胡召俊冷声说:“胡副局长,你们这是看不起我这个政委了,一点面子不给!” 胡召俊说的是实话,他们夜里还要去蹲坑守候,喝酒的话容易犯困,大家只不过是填饱肚子,吃饭时就没上酒。 而且今晚是他自掏腰包请客,部下们知道这位胡副局长家里并不宽裕,不忍心点好吃的,全点清一色的素菜,说是减肥,实则是给胡召俊省钱。 这几个人跟随胡召俊很久,唯胡召俊马首是瞻,胡召俊没发话,他们就不会端杯喝酒的。 别说是高度了,就是李本庆在这里,一样的不好使。 高度遇到冷场,胡召俊也不想得罪他。同为副局长,可高度还是政委,正科级干部,比他大了半级,是他名副其实的领导。 于是,胡召俊便站起身,咬了咬牙说:“高政委,弟兄们真不能喝酒,这杯酒我代表大家伙,感谢高政委的好意,我干了!” 说罢,胡召俊一仰脖,喝掉这杯五粮液。 要是放在以往,胡召俊给了台阶,面子也找回来了,高度就应该见好就收。 可是今晚他喝酒了,还没少喝,就有些不依不饶的找茬起来。 胡召俊代表不行,非要在座每一个人都要喝下去,不喝就不给他高度的面子。 其他人全都没动,任凭高度用酒杯和大家挨个撞杯,全都无动于衷,犹如木头人一样。 高度急了,厉声大喝道:“怎么地,你们不是戴鼎县公安局的人,是胡召俊的人是吗?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好!” 他咬牙切齿的吼着:“我现在命令,你们都把酒杯端起来,全都喝下去!” 依然没有奏效,就连他身边的办公室主任都看不下去了,碰了碰身旁一名刑警的胳膊,“小李,高政委发话了,赶快端酒杯。” 那个小李咬了咬嘴唇,把头深深低下,两只手使劲抓着裤子,依旧没有拿到桌子上面来。 胡召俊看高度这样子也是非常气愤,强忍着劝说道:“高政委,你要是喝得不尽兴,我再陪你喝一杯,弟兄们真不能喝酒,见谅。” 他准备拿那瓶五粮液的瓶子,谁知,高度却一把抢过来,使劲摔在地上,酒渣和瓶碴子溅了一地,并且痛声骂道:“喝他妈的什么喝,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话可就过分了,胡兆军忍无可忍,就跟高度理论起来。 骂人摔瓶子,这是一个政委该做的么! 俩人越说越激动,越说声越大,把吃饭的客人都给招来看热闹。 就连高度那一桌的人也都过来,劝架的劝架,还驱散看热闹的人群。 最后,高度气得暴跳如雷,指着胡召俊的鼻子怒吼道:“姓胡的,你别过分,我今天跟你没完。” 当即发话:“胡召俊竟敢藐视局党委,马上把胡召俊给我拷起来,立刻送去关禁闭。” 大家以为这是高度的气话,也没当真,都劝说起来。 谁知道,高度根本不是说着玩的,他较真的命令县公安局巡特警大队长,要他调来特警抓人。 在场其他人一听高度的神色,知道他是来真格的,全都懵逼了。 什么! 警察抓警察,这不是千古奇闻么,出大笑话了。 一见没人敢动,高度立刻大骂特警大队长,什么难听的都往外说。 大队长被他骂的狗血喷头,一咬牙一跺脚对胡召俊说了声:“胡副局长,得罪了。”便当即给手下打电话下命令。 很快,特警大队两辆车响着警笛开进农家院。 这下可把农家院的老板吓得够呛,慌乱中偷偷告诉小服务员,“要出事,赶紧打110报警。” 小服务员低声提醒他:“老板你吓迷糊了,他们就是警察啊,还是当官的呢。” 可不是嘛,真要是打了110,热闹更大了。 当那些不明真相的特警们呼啦啦冲进来之后,一见眼前情景当时就蒙了。 这不是副局长胡召俊吗,怎么让我们把胡副局长抓起来,他是犯罪分子吗? 胡召俊没有想到,高度会给他来这么一手,真把特警队的叫来抓他。 “我犯了哪家王法,你们敢随便抓人!”胡召俊挺直身板,双眼炯炯,怒视高度。 “少废话!”高度挥了挥手,命令特警们:“你们还愣着干嘛,把他们都给我抓走,全部。” 他指的是,在场的所有刑警。 “看你们谁敢!”其中那个叫小李一时没有控制住情绪,从腰间掏出手枪,枪口对着高度和特警们。 坏了! 胡召俊一见小李这么做,就知道事情闹大了。 不掏枪他们有理,一旦掏枪,性质就变了。 果然,高度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当时还真有点胆怵,谁知道子弹上没上膛,万一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 胡召俊马上制止小李道:“小李,你昏了头,快把枪收起来。” 他的话,反倒提醒了高度,他颤巍巍一指小李,竟然喊出来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出来! 第465章 如何善后 “不好了,有人袭警!” 这话可就大了。 袭警可是犯罪,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特警大队好歹没有全副武装,小李是掏了枪的。 这下,高度更加有话可说了。 就连他的那些手下们,原来不敢得罪胡召俊的人,这次都有了名义。 于是,特警们在领导命令下,把胡召俊一伙人全都带上警车,小李还给专门上了手铐。 一时间,公安局政委把副局长抓走的新闻,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戴鼎县的大街小巷。 厉元朗知道此事的时候,是坐在自己车里往戴鼎县赶回的路上,听到王仲秋打来的报信电话。 “什么!” 厉元朗当时就把眉头皱的很紧,鼻子差点没气歪了。 想了一想,他一个电话打给了县委书记雷震。 “厉县长,我正在训李本庆呢。” 听雷震的口气,他也是在气头上,估计李本庆这下可要遭罪了。 “好吧,雷书记你继续,我们回去再聊。” 真是那句话,戴鼎县就没有让人省心的地方。 下车后,厉元朗和纪委书记姜明孝并肩走路时,悄悄把这事告诉了他。 反正也瞒不住,说了要比不说好,省得被动。 姜明孝却冷冷一笑:“戴鼎县啊,还真是竟出大新闻的地方。” 这话倒是贴切,短短几天,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雷震早就率领县委一众领导,在县委大门口迎接姜明孝一行人。 大家握手彼此寒暄,雷震和厉元朗握手时,笑呵呵说:“厉县长,欢迎你回来。” 并且低声说:“怎样平息公安局的事情,到时候咱俩碰一下。” 厉元朗点了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陆定方对于厉元朗回来,没有任何表情,很是平淡。 和厉元朗握手只是礼节性的一搭,甚至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反观李本庆,脸色出奇的难看。尤其硬挤出来的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在县委小会议室里,姜明孝代表市委,宣布厉元朗正式回到工作岗位的决定,并且还隐晦的表示,厉元朗是值得信赖的好同志。 言下之意,小娇之事已成过去时,大家不要在揪着不忘,市委都相信厉元朗没问题,你们要是执迷不悟,就是和市委作对了。 哪里是来送厉元朗的,分明是给厉元朗站台的吗。 当然,这些心里话全都是看厉元朗不顺眼的心声。 有一些人,却是不同感受。 县委副书记初宁,她看厉元朗就觉得别有一番想法。 这位和自己一起来上任的县长,几天之前还被人遗忘在臭水沟里。短短数日风云突变,人家又像之前那样意气风发的杀回来。 还有市纪委书记亲自护送,背后撑腰的意图非常明显。 这个厉元朗到底什么来头,看起来背景不简单,甚至比自己还要强大。 看起来,有必要和这位厉大县长多多走动了。 王中秋是最高兴的。 他不知道厉元朗回来和自己的那个电话有没有关系,反正他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情,问心无愧。 并且昨晚,刘婷爸妈又把他叫到家里,这次不仅包了他爱吃的酸菜馅饺子,刘婷爸还当面向他赔礼道歉,说那晚他的话过分了。 不管咋说,刘婷爸妈是他的长辈,看在刘婷面上,王中秋也不好计较。 在饭桌上,刘婷爸捏着小酒盅,脸喝得通红,当场宣布,刘婷和王中秋要尽快订婚,还让王中秋把他父母请来,双方家长敲定订婚的日子。 在当地有个习俗,订婚不能反悔,如果有一方反悔,不止让人背后议论指指点点,还要给另一方不小的赔偿。 所以说,订婚等同于结婚,一点不为过分。 老板回归,又要抱得美人归,王中秋属于双喜临门,一整天心情都超好,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美在心里。 姜明孝马不停蹄,简单吃过午饭,下午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再次发表讲话,谈起市委的决定,又把相信厉元朗的话讲述一遍。 雷震代表县委发言,基本上和姜明孝说的换汤不换药。 厉元朗讲的不多,没有谈及自己的事,主要讲了全县党员干部要团结在县委周围,支持县委和县政府的工作,把心用在刀刃上,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其实,这次大会,大家对于厉元朗的事情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感兴趣了。 他们都在私下里谈论昨晚县公安局的那出闹剧。 政委把副局长一伙几个人抓走,并关了禁闭。 当然,李本庆在得知此事后,已经下令把胡召俊几人放出来,并且大骂高度一顿。 说他脑袋里生了酒虫子,没事找事,去招惹胡召俊也就罢了,还借酒撒疯,把人家全关起来。 谁给你的权力抓人!还抓的自己人,你是不是光屁股抓贼,不嫌磕碜啊! 高度被李本庆骂的连还嘴都不敢,低着头一声不吭。 他酒醒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倒不是他后悔抓了胡召俊,而是后悔这件事竟然传的沸沸扬扬。 本来厉元朗的事情大家都还感兴趣,结果这个事情一出来,马上全都跟风议论,大有事态扩大化的趋势。 已经引起县委书记雷震的严重关注,并且雷震很是愤怒,等待他的不知是什么处理结果。弄不好,再给撤职,那样可就用坏了。 现在唯一能救他的只有李本庆了,所以对于李本庆骂他,祖宗十八代都快问候一遍了,他仍旧不敢出声,像个乖宝宝一样,把最诚恳的认错态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他只能祈求李本庆骂累了,气完全消了,在适时发言。 李本庆骂了他近半个小时,终于停下来喝水。 当高度把茶杯双手奉送到李本庆跟前时,小心谨慎的再次认起错来。 “你必须给胡召俊赔礼道歉,还有那几个刑警。”李本庆喝了一大口茶水,命令高度。 别说道歉了,就是给他们跪下都成,只要能保住自己位子,高度豁出来这张脸不要了。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征求的问:“李县长,那个小李我看就不用了吧?” “小李!小李是谁?” “就是拿枪指着我的那个人,我现在还关着他呢,他有袭警动机,这可是犯罪。” 李本庆寻思良久,“这人要处理,严肃处理。” 本来么,高度找胡召俊的茬,也是为他李本庆出头。 只不过方式方法没有掌握好,让胡召俊占了便宜。 听说小李是胡召俊一手培养带起来的,这次他的不冷静反而给了李本庆报复的机会。 这样的机会不利用,就是太傻了。 大会开的时间不长,姜明孝和其他市委领导一样,没有在戴鼎县多待,立刻坐车返回云水市。 送走姜明孝,厉元朗敲门走进雷震的办公室。 没有寒暄,二人直奔主题。 雷震说:“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厉县长,我们要抓紧研究出来一个处理方案,并且要立刻实施,堵住别人的嘴。” 厉元朗思虑片刻,点头同意。“是不是把李副县长一起叫来,还有韩明国书记。” 李本庆是公安局长,责无旁贷。 韩明国主管政法,他也逃不脱干系。 “我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先统一意见,然后再叫他们共同商量。” 雷震这话就是指他和厉元朗先研究,到时候把结果告诉韩明国和李本庆就行了。 他和厉元朗才是戴鼎县的主宰,其他人都是辅助作用,真正拍板的,还是县委一二把手。 厉元朗马上听出来,雷震商量是幌子,实则他已经有了决断。 正好,厉元朗倒想听一听,雷震要怎样处理此事。 第466章 公平的处理结果 “雷书记,我才回来,还没考虑过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厉元朗如实说道。 “我认为……”雷震略作沉吟说:“高度有错在先,不过胡召俊也有过失。明知道高度喝了酒,还是他的领导,就不应该和他顶撞,激化矛盾。所以,要对高度和胡召俊提出严肃批评,以此为戒下不为例。” “至于刑警小李,公然用枪指着他的领导。公安配枪是干什么的?是为了维护正义,是对待犯罪分子的。小李的行为非常严重也非常危险,一定要严肃处理。我看,直接开除,永不录用。” “厉县长,你觉得呢?” 厉元朗闻听,心里咯噔一下。 雷震的处理想法感觉有和稀泥的意思,高度和胡召俊各打五十大板,没分孰是孰非。 于是厉元朗说:“高度和部下在饭店大吃大喝,严重违反了八项规定。而且借着酒劲挑衅胡召俊,是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对他的处理是不是轻了?” 并且还表示,“胡召俊没有及时冷静,批评教育的意见我赞同。” “高度违反八项规定,胡召俊当时也不是和几个手下在吃饭吗?难道他就没有责任?”雷震微微蹙眉,问向厉元朗。 “雷书记,你看看这个?”说话间,厉元朗摆弄了几下手机,把一张截图送到雷震眼前。 雷震看了看,算是明白了。 高度那一桌酒席花费两千多,是公安局办公室主任签的字。 而胡召俊几个人才吃了一百多块钱,还是胡召俊现金结算。 如此看来,高度有公款吃喝的嫌疑,胡召俊自掏腰包,人家还没有喝酒,那桌菜的档次明显低于高度他们。 雷震还在纳闷,厉元朗不是刚回来么,没见他离开过自己的视线,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弄来的? 只有厉元朗自己知道,这是他交给王中秋的任务,是由王中秋完成的。 这个临时秘书办起事情来,让厉元朗很是放心。 “所以,高度应该给予警告处分。还有小李,他的做法是不对,不过考虑到他还年轻,我们培养一名刑警不容易。雷书记,你看可不可以给他一次机会?” “机会?你的意思是……”雷震徐徐问道。 “留职察看,以观后效。” 厉元朗说出这八个字后,开始观察雷震的反应和态度。 雷震考虑再三,点头应允,“就按你说的办。” 之后,叫来韩明国和李本庆,雷震便把他和厉元朗商量好的处理意见告诉两人。 韩明国一副老僧坐定的样子,别看他分管政法系统,可这件事属实和他半毛钱关系没有,他也不想掺和进来惹到麻烦。 何况他也知道,公安局是李本庆的一亩三分地,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他才不想因为这事和李本庆闹出不愉快。 最好的办法就是装聋作哑,置身事外。 于是乎,这位韩书记抱着胳膊一言不发,眼神直接看向李本庆。 “咳。”李本庆轻咳一声,说:“雷书记、厉县长,对高度政委的处理是不是有些重了?还有小李,他可是掏枪了,这种人还留在公安局,留有祸患。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做了出格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证。” 厉元朗便说:“李副县长,公安局有严格的配枪管理制度,不执行任务时是不允许佩戴枪支的,这一点你比我清楚。” 雷震也说:“高度违反八项规定大吃大喝,又主动挑衅胡召俊,我和厉县长一致认为,对他采取警告处分是有必要的。” 李本庆刚张开的嘴,看到雷震和厉元朗坚定的神态后,肚子里还有许多为高度争辩的词语,瞬间咽了下去,闭上了嘴。 一二把手定下来的事情,很难改变。 其实他也知道,高度做的实在过分。之所以替他说话,倒不是能够改变什么,是要让高度明白,他李本庆是力保他的,关键时刻是为他说了话的。 仅此一点就足够了。 整个上午,高度心乱如麻,不知道县委对他该如何处理,一股火上来,嗓子都发炎了。 好在没多久就接到李本庆的电话,告知他县委已经研究决定,给予他警告处分。 谢天谢地,位子总算保住了。 当然,李本庆还不忘卖好,“这可是我能为你争取来的最好结果了。要是按照厉县长的意思,非得把你调出公安系统不可。” 听没听见,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李本庆无端的添油加醋造谣生事,让高度深深记恨起厉元朗来。 高度又问关于胡召俊和小李的处理结果。 李本庆如实转述,高度闻听立时炸了锅,“李县长,姓胡的和小李是不是处分太轻了!” “有什么办法,厉县长替他们说了话,雷书记也不好不给面子。” 妈的,这个姓厉的,老子是记住你了。 高度手里抓着的烟盒,被他狠狠捏得变了形…… 与此同时,在县公安局刑警大队,小李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物品,抱着纸壳箱子和昔日的同事战友逐个告别。 尽管大家深有不舍,可谁都知道,小李这次恐怕难以躲过被开除的厄运。 掏枪行为委实严重,就连胡召俊都没法为他说话。 关键是,胡召俊自身难保,他的话在戴鼎县公安局还有多少分量? 刑警大队长拍了拍小李的肩膀,惋惜道:“小李,我们大家都为你鸣不平,不过毕竟人微言轻。兄弟,没有帮上忙,请你谅解。” “队长,心意领了。弟兄们,咱们后会有期。”小李鼻子酸酸的向在场所有人抱了抱拳。 大队长掏出一封信递给小李,嘱咐道:“这是我给一位在物业当经理的朋友写的推荐信,你如果想去,可以去试一试。” “队长……”小李哽咽着,再也讲不出话来。 正待他就要离开之际,大队长接到胡召俊的电话,让小李火速去他办公室。 当小李见到胡召俊后,胡召俊没有废话,直接告诉他,“你和我的处分都出来了,我是批评教育,你是留职察看。” 不会吧? 小李以为自己听岔了,等到胡召俊又重复一遍,他才慢慢反应过来。 向胡召俊敬了一个标准的礼,动情的说:“谢谢胡局,谢谢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 胡召俊摆了摆手,“实话告诉你,这不是我能够决定的,听说是厉县长的意思,就连我的处理决定,也是厉县长争取到的。要谢,就谢他吧。” 厉县长? 小李见都没见过这位新来的县长,他能为自己说话,大出他的意料。 就连胡召俊也在想,这位厉县长做事公平、公正,是位值得尊敬的好领导。 厉元朗一回到工作岗位,当即听取了精简机构小组的汇报。 可以说,他不在的这些天,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各单位各部门都在观望,谁也不想被拆分,更不想由原来牛气哄哄的事业单位变成自负盈亏的企业。 这哪能行! 厉元朗在会上直接发了飚,要求各单位在月底之前,一定要有动作,谁落在后面,就要那个单位的领导到他这里来,亲口解释落后的原因。 真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晚上,厉元朗在办公室简单吃了王中秋打来的饭菜,继续低头看着文件。 这时,常鸣敲门进来,开玩笑道:“县长,看你这样子是要熬通宵的节奏。” “不熬怎么办。”厉元朗无奈的苦笑,“我不在的时候,积攒一大堆事,弄不好还真要熬一个晚上才能看完。” “你今晚熬完,明天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把自己熬没精神头了,也耽误第二天的工作。听我的,回去睡觉养足精神。” 忽然间,常鸣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厉元朗必须面对的问题。 第467章 换了新的服务员 “县长,我已经给你安排了一名新的服务员,她叫宋清爽,人长得秀气文静。” 厉元朗摆手道:“长相无所谓,又不是选妃子,大致过得去就行。关键人品要好,身世清白足够了。” “我打听过,宋清爽家在乡下,父母都是农民。她才来招待所不久,和各方都没有瓜葛,清白得很。” “好,一会儿咱们去见一下,行就留下来。”厉元朗抻了个懒腰,被常鸣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困了。 王中秋早被他打发回家了。于是就和常鸣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大楼,走向后面的招待所。 半路上,常鸣和厉元朗闲聊时提到了宾馆总经理岳瑶。 他说,是岳瑶把小娇的事情告诉了李本庆,之后这件事就迅速传开了。 厉元朗纳闷问:“岳瑶和李本庆之间还有来往?” 县招待所是县委办下属机构,岳瑶第一时间汇报给朱宁山无可非议,为什么告诉了李本庆?是报警吗? “听说李本庆在招待所陪客人,正好遇到了。”常鸣说道。 对于岳瑶的所作所为,厉元朗颇有微词。 如果岳瑶知道后,可以去找厉元朗核实,而不是将此事扩大化,告诉别人。 偏偏这个别人,还是被厉元朗斥责过的李本庆。 但是他也不想就此追究岳瑶什么,毕竟事情已过,就让它消散在时间的长河里吧。 在房间里,常鸣将宋清爽带到厉元朗面前。 小姑娘长得的确秀气,尤其那双大眼睛,看上去清澈透明,非常纯净没有杂质。 说话温声细语,看厉元朗时而抬头时而低头,脸颊上铺满红晕,一看就是未见世事的良家女孩。 厉元朗全程保持着和蔼的笑意,询问宋清爽的家庭和本人情况。 了解到她今年刚满二十,来自永年乡下面的小村子,父母都是农民,高考落榜后上了三年技术学校。 刚毕业正赶上县招待所招服务员,各方面成绩优异顺利录取,算下来,正式上班还不到一个月。 厉元朗打听完毕说道:“我的房间,以后就请你多多费心了。” 等宋清爽离开后,厉元朗便告诉常鸣:“可以留下来试一试。” 有了小娇的前车之鉴,厉元朗多了个心眼。尽管宋清爽第一印象不错,可还需日后观察再做打算。 接下来,厉元朗向常鸣提出,下个星期他准备去下面乡镇走一走,让常鸣安排路线和时间表。 明天是周五,厉元朗想先去县城知名的私营企业转一转,和大家开个座谈会,了解私企现状。 由于早年的企业改制,戴鼎县原有的国有企业全都改为私有制。 这中间又经历过数次深入改革,目前支撑戴鼎县经济发展的全是私营企业。 常鸣告诉他,戴鼎县最具有代表性的私企共有三家。 第一个肯定是实力雄厚的佳阳集团。 还有是以制造家具为主的玉山实业有限公司。 最后就是开发戴鼎县幸福里小区的伟顺房地产有限公司。 厉元朗想了想,说:“明天先去玉山公司,然后是伟顺房产,最后去佳阳集团。” “好,我马上安排。你看,还需要谁陪同?” 厉元朗想了想,交代道:“钟康吧,他是负责工业的,再叫上工商等相关部门就可以,控制在十人以内,不用太多。” 冯满接到常鸣电话的时候,正在自己的私人会所招待陆定方和邢东。 这家私人会所从不对外营业,就隐藏在他在县郊的一处三层楼的别墅里。 餐饮洗浴娱乐样样都有,一点不逊色于大城市里的高档会所。 只有和冯满有交情极深的人才有机会光临于此,说白了,是能够让冯满看中,能给他创造巨大财富的人。 冯满可谓白手起家。 他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他爸是个木匠,那年月有门手艺就比土里刨食强。 而且,那时候都家家都是自己请人做家具,木匠行业非常吃香。 也因此,他家条件过得比普通人强不少,冯满的童年可以说衣食无忧,满满的幸福感。 只可惜,这种日子没坚持多久,他爸突发脑淤血,倒在了木匠台上,再也没有醒过来。 那一年,冯满刚刚十岁。 他妈妈守了一年的寡,日子苦得没办法,就嫁给了村里一个从没结过婚,且比她大了十几岁的老光棍。 一开始,继父对冯满母子还算不错。 只是冯满妈妈接连生下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之后,继父对待冯满的态度一落千丈,粗暴本性暴露无疑。 非打即骂,冯满吃不饱饭成了常态。 在他初二那年,就以家里没钱为由,硬逼着冯满辍学在家照顾弟弟和妹妹。 有一次,冯满看到弟弟和妹妹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块饼干,才十五岁的他馋得口水直流。 经常捡残羹剩饭吃不饱的冯满,已经很久不知道饼干的味道了。 趁着家里没人,偷偷骗弟弟和妹妹手里的饼干,没敢多拿,一个人上面只掰了一小块。 才放进嘴里没等到嚼的时候,突然被回来的继父看到,气愤的抓起一把铁锹直接拍向冯满。 冯满吓得四处乱窜,他妈妈正好赶回来,用身体护住他,向继父求饶放过冯满。 继父不依不饶,嘴里嚷嚷着非要把冯满拍死不可。 撕打中,他妈妈还替冯满挨了一下子,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冯满正要过来看妈妈的伤势,却听到他妈妈捂着头使劲大喊:“还不快跑,你就等着被你爸打死啊!” 一句话提醒了冯满,连滚带爬的跑出家门,直奔村外面的山上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一藏就是一夜,没吃没喝饥肠辘辘。 第二天早上,听到他妈妈喊冯满的名字,他才敢出来。 他妈妈头上缠着绷带,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泣不成声的说:“小满,妈对不起你,你继父容不下你,我看你还是自己出去闯一闯吧。” 说罢,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十块钱,塞在冯满手里,“这钱你拿着应急用。” “妈……”冯满眼泪止不住徐徐落下。 一个家庭妇女,继父又对钱管的非常严,十块钱指不定他妈妈怎么偷偷攒下来的呢。 “妈,我不用……”冯满已经哭成泪人。 “儿子,拿着,妈妈没能耐,只能帮你这些。”把钱放在冯满黑黢黢的手上,紧紧摁住他的手指头,让他攥严实了。 还给冯满两张烙饼和几件干净衣裤,包在一个布包里,搂着他恋恋不舍送到通往村外的路上。 望着妈妈孤独的身影,冯满手里握住那张十块钱,泪如雨下。 之后,他步行几十里地到了戴鼎县城。 在一家名为佳阳的小饭馆里找了一个打杂的活,算是安稳下来。 老板欺负他未成年,每个月只给二十块钱,活却干的比谁都多。 冯满为了生存,老板让干啥他全答应,毫无怨言。 后来还和老板商量,晚上他想住在饭馆里,工钱可以减半,给十块就行。 老板自然高兴,平白无故省下十块钱不说,还有人给看店,一举两得。 冯满在小饭馆一干就是三年,由于他机灵手脚勤快,老板对他非常满意,不仅涨了工钱,还让他去厨房给炒菜大厨打下手。 冯满聪明又会看人眼色,一来二去就把大厨哄得团团转。 并趁此从大厨那里学到不少厨艺,趁晚上住在店里,偷偷炒菜品尝,找出差距和不足并加以改进。 一晃又过去两年,冯满从大厨那里偷艺学得差不多了,幻想着哪一天自己能独立炒菜,成为老板都不敢得罪的大厨呢? 思来想去,他灵机一动,有了计划。 第468章 背景都不差 大厨长期闻油烟,嗓子不好,经常咳嗽。 冯满自掏腰包给他买来胖大海,每天早上给他泡一大茶缸子,大厨乐此不彼,直夸冯满会来事儿,都动了要收他为徒的念头了。 可冯满等不到这一天,他要超过大厨,要成为下一个有名的厨师。 于是就在大厨的胖大海里偷偷放了泻药,弄得大厨那天一个劲儿往厕所跑,身体都拉虚脱了,掂不动马勺根本无法炒菜,只能回家休息。 没有大厨,那些吃惯他家饭菜的食客们肯定不买账。 老板急得火上房,就要关门歇业之时,冯满主动提出来他想试一试。 还当众炒了一道大厨的拿手菜,让老板品尝。 这一尝不要紧,老板吃出来和大厨手法毫无差别,就是一个味道。当即答应,由冯满暂时顶替大厨,担当主灶。 冯满忙活一天,没有一名食客挑出毛病,还说菜的味道比以前好吃多了。 由此,冯满挤走了大厨,正式成为小饭馆的掌勺。 五年后,他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娶了老板的独生女儿,等老板年岁大退下来之后,他便接手了小饭馆。 再往后,佳阳小饭馆变成佳阳大酒楼,然后又成为佳阳大酒店,短短十几年,冯满就成为富甲一方的大老板。 房地产火爆那几年,他又凭借独到眼光,投资房地产业,并趁此实实在在的狠捞了一大笔钱。 生意越做越大,眼光也越来越长远,最后,将名下的几家公司合并在一起,成立了佳阳集团。 他自任董事长兼总经理,大权在握,整个集团全由他一个人说了算。 今晚,他在会所里招待陆定方和邢东二人。 三个人只有六个菜,并且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也没摆什么花样。 千万别小瞧这些,菜看上去一般,却贵在精致。 一道浇汁白菜,光是那汁水就非常繁琐。先用老母鸡熬成汤,又放了上等海参和鲍鱼,熬了足足有十来个小时。 淋到白菜上面,顿时香味扑鼻,刺激人的味蕾,迸发出超级食欲。 陆定方尝了一口,连连竖起大拇指,“你的会所厨师水平越来越高了,比省城大酒店的特级厨师水平还要高。” 邢东也是赞不绝口,一筷子不够,又夹了一筷子,细细品着意犹未尽。 冯满则笑说:“不瞒二位领导,这道菜是我亲自下厨烹制的。从选材到熬汤,再到最后的工序,全程没让外人插手,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噢!”陆定方眉毛一抖,拿起筷子又尝了一口说:“难得冯老板亲自下厨,味道的确不一般,今晚我真是有口福了。” 邢东也说:“以前听沈县长提起过,说你冯老板厨艺精湛,果然名不虚传,老陆我们俩是三生有幸啊。” 冯满何等聪明,岂不能听出来邢东这话里带有明显的酸味,立刻解释道:“二位领导莫要挑理,我不下厨是因为很久没有摸过马勺,手艺都荒废了,不敢献丑。那次给沈县长炒菜,是因为我打赌输了,迫不得已。不过今晚我之所以献上这道浇汁白菜,还有一个名头。” 陆定方和邢东纷纷对视一眼,齐问什么名头? “老母亲去世,您二位都送了祭品,我十分感谢。”说着从身边的手包里掏出两个白皮纸信封,分别推到陆定方和邢东面前。 “这是给二位的回礼,万望收下。”冯满说的诚意十足。 当地确实有回礼的风俗,白事过后,丧家会以不等数额的金钱送给尊贵的客人。 “冯老板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陆定方说着,手很自然的放在信封上,摸着是个硬邦邦的卡片。 邢东也照猫画虎,用手指感受到那是一张银行卡。 二人装模作样的推辞一番,冯满当然不可能收回去,诚恳的请求几句,陆、邢两个人才将信封揣进兜里。 邢东说:“唉,那天我和老陆本来要去的,谁知道厉元朗抽的什么风,非要开会还来个现场办公,偏巧遇见警车给你家送葬车队开道,这下可把李本庆的脸彻底丢尽了。” 陆定方一摆手,无所谓的说:“看见又能怎样?百善孝为先,冯老板送自己老母亲最后一程,是在尽孝道。他姓厉的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就没有父母吗?” “这位厉县长不如沈县长平易近人,一来就拿交警队开刀,这不明摆着给李副县长难堪么!” 冯满一席话,正好捅到陆定方的肺管子,他当即冷哼道:“难堪,还有比他非礼宾馆女服务员更难堪的事情吗。” 邢东则酸溜溜说:“非礼又怎样,他还不是官复原职,就连市委都给他撑腰,你看姜明孝在会上说的那些话,明显有警告意味。” 冯满插言问:“这位厉县长看来不简单,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背景?” 陆定方点燃一支烟,边吸边慢悠悠而又极为平淡的说道:“不就是水庆章的姑爷嘛,没什么了不起的。” 水庆章? 冯满关心时政,同样也知道省委领导的姓名。 那是建立在省委书记和省长的名讳,至于其他人,知之甚少。 倒是邢东毕竟在体制内,见多识广,立刻就想到是谁。 忙问:“老陆,你说的是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水庆章?” “嗯。”陆定方眯缝着眼睛点了点头。 好家伙,吃惊的不仅仅是邢东,就连冯满都惊得嘴巴张开老大,塞进一个咸鸭蛋不成问题。 怪不得呢,厉元朗和小娇一事还没搞清楚,他能够全身而退,没事人似的回来,并受到市委力挺,敢情人家上面有人啊。 冯满倒吸一口凉气,对于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厉县长,他有了重新认识。 要夹菜的邢东,忽然把筷子停在半空中,想起什么的问陆定方:“我听说水庆章正在竞争副书记的位置,这事可靠吗?” 陆定方不经意的回应道:“的确有,和我家老叔不分高下,谁能最后胜出,还不好说。” “你家老叔?”邢东马上想起来,脸上立刻现出无比灿烂的笑容,“陆县长是说陆副省长吧,他是你的叔叔?” 陆定方故作神秘的说道:“老叔,我爸的兄弟,都是一个老祖宗,要低调,低调。来,喝酒喝酒。”然后端起酒杯,比划一下。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让邢东和冯满刮目相看。 怨不得陆定方敢于在会上和厉元朗针锋相对,原来他的背景同样不差,陆荣夫在省里的地位甚至还略高于水庆章。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若论起来,除了陆荣夫和陆定方都姓陆之外,他们的血缘关系都快扯到大气云层以外了。 三个人推杯换盏,喝得尽兴之时,冯满突然接到常鸣通知,厉元朗明天要来佳阳集团考察,请冯满提前做好准备。 冯满不敢怠慢,拿出手机就要部署下去,做接待厉元朗的准备。 却被陆定方抬手拦住,不以为然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厉元朗来么,你派个副总应付就行,来,咱们接着喝酒。” “对!”邢东附和道:“冯老板,咱几个干一杯。”喝下后,邢东还笑眯眯的提议,“陆县长这两天手气超级好,打牌没输过。我还真不服气,一会儿吃完饭,陪陆县长玩上八圈,我就不信陆县长还有这么好的手气,总是赢。” 陆定方哈哈大笑起来,“你个邢东,不服是吧,一会儿咱们牌桌上见分晓,我非把你输的裤衩子都不剩。” 陆定方喜欢打牌是出了名的,关键是他输少赢多。 就连冯满如此聪明之人每次都是大输特输,其实谁都明白,冯满这是故意放水。 不过,输谁都会,但是输得让人感觉自然,就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了。 只是冯满此时却在暗想,陆定方不在乎厉元朗,是因为他有个在省里当大官的老叔。自己一个没根没蔓的草根富豪,能轻视厉元朗吗? 第469章 视察私企 次日上午,厉元朗轻车简从,没用警车开道,一行八人分乘一辆轿车和一辆面包车,首先赶到位于县郊的工业园区。 戴鼎县工业园区总规划面积近十六平方公里,经过几年开发建设,已经建成大约四平方公里,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厉元朗坐在面包车里,望着窗外被围墙围起来一片片白雪皑皑的荒凉之地,不免发出感慨,“这里的入驻率不高啊。” 县政府招商引资办公室于主任马上接过话茬解释道:“县长,我们招商引资还是卓有成效的,建成头几年,入驻商家就有十几个。” “那么现在呢?还剩下多少?”厉元朗剑眉一拧,转脸问道。 于主任面露尴尬,回道:“不到五家。” “不到五家,也就是只有三四家喽。你们分析过没有,是什么原因造成商家流失的?”厉元朗露出咄咄逼人的目光,直视于主任。 “这个……”他想了想回答道:“原因是多方面的。一个是我们这里地处北方,冬季漫长,气候寒冷。光说建造厂房这一项,在南方只用一层砖就可以,而在我们这里,需要两层砖才能起到防风御寒作用,这还不算供热花销。” “还有就是运输这一块。商家的产品大多销往南方,从北方到南方,无形中就会增加运输成本。这样算下来,不少商家因为投入多,成本高,相反效益降低,最后才选择离开,回到南方发展。” “仅仅是环境的因素吗?”厉元朗又问道:“就没有政策方面的?譬如,给商家一些优惠措施。” 税务局的尚局长说:“政策是有倾斜的,我们执行五年免税政策,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厉元朗由此想到广南市益宏钢铁公司的事情,五年免税之后,商家换了公司名字和法人,又来个五年免税,里外通吃。 他没有说话,相信从这些人嘴里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出来。 这些部门都是执行单位,不是政策的制定者,政策是县政府,也就是县长拍板的。 说了不算,算了不说,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很快,车队开到玉山实业有限公司大门口。 总经理庞玉山率领公司高层,已经站在门口迎接厉元朗一行人的到来。 庞玉山六十多岁,身材消瘦,脸上挂着沧桑和皱纹。 和厉元朗等人挨个握手打过招呼,引领大家走进办公楼。 老远就看到,办公楼门口上面挂着条幅,上写:欢迎厉县长一行莅临我公司指导。 在公司小会议室,厉元朗听取了公司副总对玉山实业有限公司的全面介绍。 厉元朗简单讲了几句话,他今天主要目的是走一走看一看,了解戴鼎县私营企业现状。 尽量少说话,只带耳朵不带嘴巴。 所以,他的话不多,寥寥数语。 随后,又在庞玉山等人的陪同下,走进生产车间实地考察。 庞玉山边走边介绍,还特别强调,公司雇佣的工人大多都是戴鼎县本地人,下岗工人优先,这些年总共解决了五百多个就业岗位。 “庞总,你有这方面的认识非常好,你这么做也是为政府减轻负担,我要为你大大的点个赞。” “厉县长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庞玉山如是说:“我是戴鼎本地人,帮助家乡建设家乡,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庞总是戴鼎人啊。”厉元朗感触良多,并且问:“园区内像你这样的本地老板多不多?” 庞玉山认真回答道:“还有几家,不过外地投资商也有,没我们多。” “你说说看,造成外地投资商少的原因是什么?” “原因是多方面的,气候啊环境啊等等。”庞玉山掰着手指头斟酌讲道。 “气候是自然因素,你说的环境是不是指营商环境,对于政府有没有什么诉求?”厉元朗引导着问起来。 庞玉山马上反应过来,扫了扫厉元朗身后的官员,笑说:“挺好的,政府为我们私营企业考虑的很周全,排忧解难,是我们私企的坚强后盾。” “哦。”厉元朗猜出来庞玉山有真话不敢说,毕竟身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一嘴巴说露了,准没好果子吃。 知道不说破,厉元朗便没在这上面纠缠,转了一大圈,便登车前往下一个地方。 不得不说,伟顺房地产有限公司开发的幸福里小区,无论从小区规模到规划和物业管理,在戴鼎县都是数一数二的。 目前已经建成了一期二期和三期,一期二期前几年投入使用,早已售罄。三期刚刚开始销售,四期尚在建设中。 由于冬季,工程暂时停工,要等到来年开春继续施工,用总经理严伟的话说,明年年底,就可以竣工售房了。 严伟是南方人,说话有口音,厉元朗需要仔细听才能听明白。 “严总,三期的销售情况怎么样?” 严伟便说:“总体上不错,您看我们这里位于新城区,距离县委县政府都近。还有道路宽阔,交通便利四通八达,医院学校超市将来都要建在附近,相比较于老城区,什么都不缺的。” 他身边的副总插言说:“我们一开始就定位于高档小区,价格虽说高了一些,贵在我们物业和服务各方面都是一流的,针对客户群体主要是有钱人和公职人员,总体上销售情况还算乐观。” 厉元朗微微点着头,说道:“你们的定位很好啊,不过严总,县里还有大片的平房区域,接下来有没有兴趣参与旧房改造?” 严伟则直截了当的摇起了头,直言不讳的讲道:“请厉县长莫要见怪,我们生意人是将本求利的,旧房改造的利润空间不是很大,没有吸引力的。还有就是……算啦,都是过去的事情,提起来没意思。” 厉元朗一皱眉头,便问:“看出来严总是个快人快语的人,怎么话说一半不说了呢。” 副总赶紧打圆场,“厉县长,各位领导,我们在会客室给诸位准备了热茶,大家不妨喝一杯茶暖暖身子,今天实在太冷了。” 厉元朗为了问清楚严伟的心里话,本不想在这里多待的他,当即同意了副总的盛情邀请。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伟顺房产的办公楼。 在严伟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厉元朗和严伟二人。 厉元朗边抽烟边问严伟,剩下的那半句话可否告诉他。 感觉到严伟的确有一肚子牢骚话,在厉元朗真诚的眼神中,他思虑再三,终于吐露实情。 严伟是看到房地产的巨大利润后,倾其所有,又联合几个股东凑足七千多万只身来到戴鼎县投资幸福里小区工程。 等到跑完相关手续,工程即将动工上马之时,突然被时任县长的沈爱军叫停,理由是图纸设计不合格。 沈爱军还提出来,要求严伟他们去京城一家知名的设计公司,请著名设计师重新设计。 先不说停工一天,严伟就要损失多少钱,光是那家设计公司的设计费就高达两千万。 严伟前期投入基本上把钱花的差不多了,上哪再弄出两千万的设计费,就是砸锅卖铁他也凑不出来。 这时候有人提醒他,沈县长这是故意刁难,要他赶紧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的结果,就是严伟用二百万的银行卡,做通了沈爱军的工作,幸福里小区才得以开工建设,有了今天的发展规模。 二百万! 如果是真的,沈爱军可是个十足的贪官,还是大贪。 严伟也会因为行贿罪名,够进里面啃馒头喝白菜汤了。 不过厉元朗搞不懂,严伟明知道有罪,为何敢向他坦露心声? 第470章 敢于直言 严伟似乎看出来厉元朗的心中疑惑,便说:“厉县长,我晓得你的想法。不过我可有沈县长逼我行贿的证据。我问过律师,被迫行贿不是行贿,不会追究法律责任的。” “严总,你的证据是什么,可以让我看一看吗?”厉元朗表现出非常诚恳的态度。 “嘿嘿。”严伟笑了笑,“厉县长,不是我不给你看,这是我自保的金饭碗。再说,沈县长人都死了,揪着死人不放没有意思。算啦,反正我的投资基本上全都回笼,等到四期工程一结束,我就可以拿钱回去给我太太交差了。” 厉元朗无不惋惜的说:“看来,严总是对我们戴鼎县彻底失望,以后不打算再投资做生意了。” 严伟一想,反正他去意已决。而且厉元朗给他的印象,和之前接触的政府官员不一样,没有冠冕堂皇的讲大道理,真诚地方多。 感觉这人还不错,也就毫无保留的谈起了他对县政府的一些看法。 北方的政府官员和南方不一样,南方招商引资是拿商人当成金凤凰,各种优惠措施能够落实到位,还处处维护商人利益。 反观北方,招商引资来之后,各方面都把商人当成大肥猪,这个来咬一口,那个来割一块肉。 说白了,企业一开门,迎来的就是方方面面的检查,各种鸡蛋里挑骨头。 答对不好,不是罚款就是让你关门停业整顿。 商人不得不疏通关系,请客送礼才能过得了这一关。 等到企业走上正轨之后,看你挣钱了,那些管理部门又是一窝蜂的找上门来,各种理由让你开不成买卖。然后又是一通公关,让他们满意。 无形之中,增加了成本不说,还不让人省心,净想着怎么和方方面面搞好关系,才能安心的做生意。 所以,戴鼎县当初招商引资来那么企业,到最后没剩几家,就因为吃拿卡要,让企业不堪重负,迫不得已离开伤心之地,这辈子都不打算回来了。 至于厉元朗提到的气候原因,是有但不是主要的,主要原因还是没有创造出良好的营商环境。 不可否认,严伟的话有片面性,也不是空穴来风。 厉元朗在东河省工作多年,经历过也看到过。 他不会和严伟拍胸脯保证,劝他留下来继续为戴鼎县经济发展出力。 嘴动不如行动,他要用切实有效的行动,让严伟这些南方客商看一看,戴鼎县不会和以前一样,将来会给他们提供一个良好的营商条件。 谢绝了严伟留下来吃饭的邀请,厉元朗一行人最后来到佳阳集团。 和玉山公司以及伟顺房产比起来,佳阳集团的办公大楼可是气派不少。 这是一栋六层高的灰色建筑,远远望去,巍峨耸立,一点不逊色于县委和县政府大楼。 冯满亲自率领集团高管在门廊里迎候。 厉元朗第一眼看见冯满,说实在话,印象不坏。 他五十来岁,中等身材,长得仪表堂堂,想来年轻时也是帅哥一枚。 穿了一件黑色普通牌子的棉衣,黑色裤子,脚穿一双黑白相间的旅游鞋。 不像某些暴发户,浑身名牌不说,不是戴玉就是手里捻着价值不菲的手串。 和厉元朗握过手之后,冯满客气道:“欢迎厉县长在百忙之中,来我集团光临指导,请进。”一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颔首回应说:“打搅冯老板了。” “哪里哪里,厉县长是贵客,我想请还不一定请得来呢,快请进,外面冷,别冻着厉县长和各位领导。” 坐在热乎乎的会客室里,工作人员马上送来一杯杯沏好的热茶,还有新鲜水果和各种糕点。 和前两家基本上一样,都是副总介绍佳阳集团的基本情况。 始终陪着厉元朗的钟康,之前一直没说话。 这次等到副总介绍完,他端着茶杯吹了吹热气,说道:“冯董的佳阳集团这几年发展迅猛,势头良好。我听说你们准备明年上市,有没有这事?” “钟副县长说的没错,集团明年的上市计划,已经得到董事会的批准,相关部门正在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冯满往前探了探身子,朝厉元朗和钟康分别点头表态示意。 “佳阳集团若是成功上市的话,那可是我们戴鼎县第一家上市的私营企业,值得祝贺。”厉元朗感慨道。 “佳阳集团能有今天,离不开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和帮助,我代表集团一千五百名员工,真诚希望厉县长和县政府继续支持我们集团。” 厉元朗说道:“只要你们佳阳集团能够为戴鼎县经济发展作出贡献,奉公守法,本分经营,县委和县政府会全力支持你们的。” 在会客室聊了一聊,接下来,县政府又请来几家私营企业家,在会议室里广泛深入的探讨一番。 会上,各企业家相继发言,中心议题都谈到营商环境的问题。 厉元朗边听边记,不时插言问询。 最后,由他做了总结性的发言。 他说:“县政府这次组织召开私营企业家座谈会,主要目的是通过零距离的接触交流,与大家谈心交心,沟通思想,让大家鼓足干净增添信心,进一步把企业做大做强。” “刚才各位企业家都做了发言,讲的很好,很实在,也很坦诚。对你们提出的意见和建议,县政府会高度重视,尽最大努力解决,为你们创造一个良好的氛围和环境。” “私营企业是县域经济的中流砥柱,前途光明,潜力巨大,取得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 “接下来,我要谈一下几点……” 厉元朗一共详细阐述了六点,分析民营企业的现状;找出民营企业的自身不足;民营企业的创新和出路;民营企业的诚信经营;县政府对民营企业的细化支持以及民营企业的舆论宣传和导向。 最后他说:“各位企业家,加快发展的主体在企业,企业的关键在企业家,企业家是跨越发展的根基。” “县委县政府对我县企业的发展充满信心,对各位企业家寄予厚望。大家一定要振奋精神,迎难而上,负重前行,加快发展,创造更大更好的成绩。” 他的话音一落,在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不得不说,这位厉县长仅靠着笔记本上写的几条,就能够滔滔不绝,而且对私营企业分析得很到位。 特别是细化县政府对私营企业的各方面支持,如果真实有效的落实,将会给私营企业带来极大的便利。 以前沈爱军也召开过类似的座谈会,一上来就夸夸其谈,先从省里精神,再到市里要求,最后是县里的部署,空洞的话讲了一大堆,很少有涉及到解决私营企业问题的实质性东西。 大家听得个个没有精神头,有的甚至忍不住哈欠连天。 我们是来听取县政府要为私企服务措施的,不是听你长篇大论讲政策的。 结果以后县政府再召开这种会议,大多私企老板都会派副手前去应付,参与性显然不高。 今天之所以老板们全都能来,其实就是想要听一听这位新县长说的怎么样,会不会还是老一套。 同时也是监督,看一看新县长以后会不会按照说的那样,真正为私营企业实打实的帮助支持。 反正厉元朗给他们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至少在说的这块,比他前任的沈县长说话要实在,中听。 会议结束后,时间已到中午时分。 冯满作为东道主,自然提出来要厉元朗一行在集团就餐的邀请。 熟悉厉元朗的都以为,他肯定会拒绝。 不在私营企业家这里吃饭,是厉元朗的一贯做法。 但是厉元朗的回答却让人很是意外,他竟然答应了。 第471章 识破小把戏 意外的不止是常鸣和王中秋,就连钟康都惊掉了下巴。 他以为冯满不过是象征性的让一让,他一定没有准备。 好家伙,堂堂县长大人在佳阳集团就餐,总不能跟食堂吃大锅饭吧。 于是私下里偷偷问集团副总,他们准备了没有? 副总也是一头雾水,没听老板吩咐过大摆筵宴招待啊。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集团不少高管为冯满捏了一把汗,生怕招待不周,再惹怒这位县长大人不高兴,那对集团来讲,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反观冯满不急不忙,笑眯眯的引领着厉元朗一行人走向集团的食堂。 路上,钟康紧撵几步追上冯满,低声问他:“老冯,你真让厉县长吃食堂啊?” 冯满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钟康这下子真是看不明白了,冯满貌似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如此糊涂,这么大的企业,让县长吃食堂,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另外,这也有慢待厉元朗之嫌。 冯满带着大家伙走进食堂,直接上了二楼雅间。 这里装修的很豪华,里外两间,地上铺着地毯,外间有沙发和大屏幕电视,里间是一个足足容纳二十几人的大圆桌。 餐具早已摆放齐全,锃明瓦亮,全是上好的瓷器。 屋里古色古香,清一色实木桌椅。 谦让一番,厉元朗坐在主位上,左边是冯满以及集团高管们。 右侧钟康,接着是常鸣以及随行人员。 王中秋则坐在背对门口的椅子上。 厉元朗全程没有说话,表情平淡不威严,始终盯着圆桌中间摆放五颜六色的鲜花。 “厉县长,上菜吗?”冯满征求道。 “可以。”厉元朗点了点头。 冯满冲着门口站立服务人员一点头:“上菜。” 并问厉元朗喝点什么? “按照规定中午不喝酒,上点茶和矿泉水吧。”厉元朗提议道。 “好。”冯满也不强求,就让服务员端上茶水矿泉水还有鲜榨果汁等饮品。 没等多大一会儿,好几个服务员端着菜徐徐走进来,一一摆放在众人面前。大家一瞅,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为什么? 因为端上来的是一个个精致托盘,上面有四个小菜,两荤两素,看不出有任何出彩,就是家常菜。 还有一碗米饭和一碗清汤,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冯满见东西摆好完毕,冲大家解释道:“集团崇尚节俭,上到老总下到每一名员工都是吃一样的饭菜。今天没有刻意准备,只好委屈各位领导吃员工餐了。” 然后转过脸来,向厉元朗歉意的点头问道:“厉县长,您觉得怎样?要是吃不惯,我马上在县城大酒店订一桌上等酒席。” 厉元朗呵呵一笑,“冯老板不必客气,这样很好,管饱就行。” 直到这时,钟康才反应过来,冯满这家伙是故意为之。 众目睽睽之下,厉元朗怎么好意思拒绝? 他冯满招待厉元朗,事后陆定方肯定不高兴。 反而用大众菜请厉元朗,陆定方就说不出个所以然了。 另外,冯满指定研究过厉元朗,知道这位新县长不喜欢搞排场。 如果大鱼大肉的伺候,反而会引起厉元朗的反感,只有弄出平民饭菜,厉元朗挑不出任何毛病,还会以为冯满是个不错的企业家呢。 这一招,冯满可谓一石多鸟,算计到家了。 姜还是老的辣,这点真是不假。 “请大家动筷吧。”冯满让道,并半开玩笑说:“饭菜没了可以加,但是有一点,要吃完才能加,不要浪费。” 因为没有喝酒,这顿饭吃的平淡无奇,时间也快。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厉元朗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说:“真没想到,佳阳集团食堂的厨师水平很高,饭菜味道不错,比我们政府食堂做的还有味道。” “厉县长夸赞了,若是喜欢,随时可以来,我随时招待。”冯满打着哈哈说道。 吃过午饭,厉元朗也没有过多停留,带领一干人等上车返回县政府。 刚走进办公室,常鸣便跟了进来,询问他对冯满的印象如何。 厉元朗点起一支烟,徐徐说道:“这个人,不可小看,太精明了。” “你的意思是……”常鸣不解的看向厉元朗,一副侧耳倾听状。 “他故意把自己包装成平民老总的形象,岂不知由于装的过分,到底露出狐狸尾巴。” 常鸣摇了摇头,表示他没听明白。 “你想想,一开始冯满穿的那身衣服极其普通。可是他这身衣服是新的,闻着还有新衣服的味道,说明他是刚买来就穿上的。” “哦。”常鸣没想到厉元朗竟然这么细心,就连这种小细节都没逃脱他的法眼。 厉元朗继续分析道:“中午请我们去食堂吃便餐,我还有个发现?” “什么发现?”常鸣真正被厉元朗调动起来兴趣,眼珠不动的看着他,急于等他揭晓答案。 “走出那个包房时,我无意中看到隔壁那屋,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精美菜肴。我琢磨着,一定是最开始冯满要用那桌招待我们,是他临时改主意请我们吃员工餐。” “我明白了。”常鸣兴奋的说道:“他准是认为你不喜欢搞排场,才换的员工餐。” “也是也不全是。”厉元朗说:“冯满这是在试探我,其实我也在试探他。” 常鸣又一次被厉元朗带进沟里,大脑一时不够用,想不出这俩人为何相互试探,到底在试探对方什么? 厉元朗不说,常鸣也不好追问,干脆不想了,省一省脑细胞吧,太累。 让他累的事情马上就来了。 常鸣接了个电话,眉头顿时一紧,嘟囔道:“怎么又来了?好,让她们等着,我这就过去。” 挂断手机说道:“是沈爱军的老婆和他女儿,为了沈爱军留下的财产,整天争来争去的吵个不停,烦透了。” 本来这是别人的家事,可毕竟涉及到沈爱军。 而且从目前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沈爱军极有可能像吴秘书所说那样,身家不干净。 厉元朗便好奇的询问起原因。 沈爱军原配妻子因车祸去世后,娶了一个比他小二十岁的空姐罗欢。 罗欢只比沈爱军独生女儿沈佳佳大六岁,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俩女的戏份也不少。 经常吵架拌嘴,谁都不惯着谁,谁更不服谁。好在沈爱军活着时候,有他压阵还能勉强维持。 可沈爱军一死,俩女的立刻翻脸,就为争夺沈爱军的财产。光骂不解气,甚至还大打出手,最后都闹到雷震那里去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雷震不愿意管,就让朱宁山处理。 朱宁山更是鬼精明,话里话外提醒,说沈爱军毕竟曾是政府的人,这事你们还得去找县政府,那才是正管,一下子推到常鸣这里。 这俩女人见面就掐,话都没说完便恶语相向,差点上演全武行。 常鸣本身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对于处理家庭纠纷没有经验。况且这俩女人积怨已深,各说各的理,弄得常鸣一时束手无策。 罗欢见常鸣不起作用,就提出来要找县长解决,沈佳佳也同意。 好在厉元朗当时正被黄思修关着,不在县里。 而且什么事情都麻烦县长,常鸣这个办公室主任不能为县长分忧,是他的失职。 所以,这件事就一直没向厉元朗汇报,常鸣打算自己处理。 厉元朗听完对他说道:“你把她俩带到我这里来吧,我试一试。” “县长……” 常鸣还想说什么,却被厉元朗抬手拦住,“躲着不见终究不是办法,今天躲过去明天她们还会来。叫来吧,我倒想听一听,沈县长到底留下多少财产,让她们大动干戈。” 第472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当罗欢和沈佳佳齐齐出现在厉元朗面前的时候,他有两个没想到。 一是罗欢非常年轻,超不过二十五六岁。 披肩长发,瓜子脸,柳眉杏核,皮肤白皙。 不愧是空姐,身材相貌绝对算上乘。 只不过眉眼间隐含着尖酸刻薄,面相上就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相反的,沈佳佳长得又胖又矮,还化着浓重的烟熏妆,耳朵上打着大耳钉,脖颈上还有纹身。 嚼着口香糖,站着不直溜还浑身乱晃,一看就是缺少管教的小太妹。 厉元朗让她们坐下,自己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罗欢和沈佳佳则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把她们两个分开坐,也是担心挨得太近,一上来就动手不好弄。 可能是碍于不熟悉厉元朗,或者他的身份,这俩人还好,只是相互瞪了瞪对方,并没有做出太过分的举动。 王中秋趁着上茶的机会,眼神望向厉元朗,意思需不需要他留下来。 厉元朗冲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可以应付。 尽管这样,王中秋离开带上门之后,没有走远,耳朵时刻听着里面动静。万一厉元朗独木难支,他好第一时间冲进来帮忙。 沈佳佳摇头晃脑,翘着二郎腿踅摸厉元朗办公室一圈后,自言自语道:“这间办公室没有我爸的大。” 罗欢表现还算中规中矩,杏眼使劲剜了沈佳佳一下,露出鄙夷神色。 厉元朗眉头一紧,没有搭理这个缺少教养的小太妹,而是面向罗欢问:“你们一直吵着要见我,那就说一说吧?” “厉县长,是这样的。”罗欢先说:“老沈去世后,他名下的所有财产应该由我和老沈的父母还有……沈佳佳共同继承。老沈父母早就不在了,财产就应该有我一半……” “放屁!”不等罗欢说完,沈佳佳瞪着眼睛直接打断她,“罗欢,你好意思胡说八道!你和我爸爸结婚之前的那一部分财产,和你没有半毛钱关系,那是我和我妈妈该继承的。” “我妈妈不在了,就全是我的,沈佳佳的!” 罗欢咬了咬嘴唇,尽量隐忍着说:“行,这些我可以不要。但是我和你爸结婚也有三年了,这期间的财产总得有我的份吧。可是沈佳佳把东西全都藏起来不给我,还要背着我把房子卖了,让我睡大街上去。” 沈佳佳却把嘴一撇,晃着二郎腿鄙夷道:“赶你上大街都是轻的,急眼了让我姐妹扒你衣服给你拍照,把照片发到网上去,看你今后怎么做人。” “算你狠!”罗欢咬牙切齿,指了指小腹说:“我现在怀了你爸爸的孩子,他应该有一份继承权的,这点你不能否认。” “哼!”沈佳佳站起来掐着腰气哼哼道:“你和我爸结婚好几年没孩子,我爸一死你就怀孕了,孩子是谁的还不知道呢!分个屁,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做梦吧你。” “沈佳佳,你不要血口喷人玷污我的名声。”罗欢气鼓鼓的回击道:“我怀孕的时候,你爸爸还活着。” “活着又怎样?活着就不能给他戴绿帽子了。”沈佳佳‘呸’的一口,把口香糖吐进茶杯里,愤愤然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中我爸的钱和地位,嫁过来还跟你的前男友勾勾搭搭,都让我爸撞见过,差点就要和你离婚。” “胡说,你有证据吗!”罗欢眉毛立起来,那架势感觉要吃人。 “你这种烂女人还要什么证据,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你有多烂,烂到家了都。” “沈佳佳,我、我和你拼了!”罗欢气呼呼冲过来,伸手抓向沈佳佳。 沈佳佳也不甘示弱,撸胳膊挽袖子,一把薅住罗欢的长发,二人很快扭打在一处。 “够了!” 厉元朗一巴掌重重拍在茶几上,起身站立,横眉怒目喝道:“这里是县长办公室,不是市井大街。若是你们胆敢在这里撒泼胡闹,我立刻让保安把你们轰出去,以后绝不让你们再踏进县政府大门一步,我说到做到。” 厉元朗发怒,真把俩女人镇乎住了。 毕竟是堂堂一县之长,说话非同儿戏。 罗欢和沈佳佳这才松开对方,各自悻悻的坐回到沙发上。 “还有你!”厉元朗一指沈佳佳,“把茶水杯子里的口香糖扔了,这是给你喝水的,不是垃圾桶。你爸爸就没教过你要学会尊重别人,不要把社会上不良风气带到我这里来,我不吃你这一套!” “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看你的打扮哪有一点新时代年轻人的样子,简直和小太妹没分别。” “满嘴的污言秽语,一副目中无人的做派。你要记住,你现在不是人见人捧的县长千金,就是一普通人。要摆正你的位置,要是以这种态度步入社会,没谁会惯着你的毛病,更不会立足!” 厉元朗振振有词,说得沈佳佳目瞪口呆,竟然机械性的将口香糖从茶杯里捞出来扔掉,规规矩矩的把茶水倒了。 同时,厉元朗扭头面向罗欢,“你为自己争取继承权,完全可以通过正当的法律途经,大吵大闹解决不了问题。好歹你和沈佳佳还做过亲戚。她年龄小不懂事,你是她的长辈,要让着她点,不就是为了几个小钱吗,至于闹成这样,就不怕别人看笑话,有损于你们的名声。” 没等罗欢回应,沈佳佳马上抢话,““哪里是一点钱,我爸的房产加存款就有上千万,对了,还有股份,每年都能分一百多万。这些都应该由我继承,不能便宜了那个烂女人。” 罗欢气势汹汹的吼起来,“你说谁是烂女人呢,再说一句我撕烂你的嘴。” 等等! 就在俩女人剑拔弩张,再次要上演全武行之际,厉元朗突然皱紧眉头的插问:“什么股份,一年分那么多钱?” 啊! 罗欢和沈佳佳全都傻了眼。尤其罗欢,惊讶之余死死瞪向沈佳佳,暗恨她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往外说。 “不是,我,是我买的股票分红……”伶牙俐齿的沈佳佳一时语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越是这样,越说明心里有鬼。 还是罗欢比沈佳佳多吃了几年咸盐,反应奇快。 她马上话锋一转,“厉县长,你工作忙我们就不打扰了,我们的事情自己解决,谢谢你的接待。” 朝着沈佳佳一使眼色,两个女人逃也似的慌乱离开。 面对她们的背影,厉元朗一声冷笑,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更加感觉到,吴秘书所说绝非空穴来风,沈爱军肯定有问题。 想了一下,直接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喂,雷书记,我是厉元朗,有件事我想和你当面说。嗯,好,我马上过去。” 十五分钟之后,厉元朗坐在雷震办公室里,一五一十将刚才之事说了一遍。 “沈爱军有上千万遗产!”雷震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县长年薪十几万,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下这么多钱,除非有不可告人的不义之财。 雷震沉吟片刻,征询的问:“厉县长,你的想法是……” 厉元朗非常坚定的口气说:“马上将此事汇报市委,请求市纪委出面立即查封沈爱军的遗产,并查明来源。沈佳佳无意中说走了嘴,不马上行动的话,我担心她们转移财产。” “是要快……”雷震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苦思冥想。 厉元朗非常着急,同时也在纳闷。 雷震这是怎么了? 嘴上说要尽快,实际上却没有一丁点的行动,他在顾忌什么吗? 第473章 揪出大蛀虫 思虑良久,雷震长出一口气。当着厉元朗的面,拨通了市委书记赵功达的电话,汇报了此事。 得到消息的姜明孝反应迅速,命令戴鼎县纪委书记宋云涛马上控制罗欢和沈佳佳。同时查封了沈爱军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房产、存款、股票证券等等。 多亏行动及时,宋云涛他们找到罗欢和沈佳佳的时候,这俩女人正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就是在生死逃命的关口,这俩奇葩还因为抢夺沈爱军的金银首饰而大打出手,撕扯抓挠的,场面极度辣眼睛。 经纪委查实,沈爱军共有七处房产,戴鼎县有五个,云水市和允阳市各有一个。 其中,四处商品住宅,三处门市房。 存款证券,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名烟名酒,私家车等等所有加在一起,总计高达两千五百多万。 好么,一个县处级干部,就有这么多的财产,没有证据定他贪污腐败,也能定个巨额财产来源不明。 至于股份的事情。 沈佳佳在办案人员面前,都没怎么费劲就给吓傻了,交待个彻彻底底。 是沈爱军酒后失言提了这么一嘴,被沈佳佳听到,说他家有股份,一年最少分一百万。 到底那家公司是谁,为什么给钱她统统不知道。 罗欢是根本不知晓此事,别看她和沈爱军生活三年,沈爱军对她存有防备之心,不是很信任她。 即便如此,收获也不算小,实锤了沈爱军贪赃枉法的证据。 经云水市委研究决定,并报请省委批准。 开除沈爱军的党籍,取消其原有的一切待遇,包括因公殉职的补偿和认定,没收其非法所得。 还将此事公布于众,并作为反面典型和反面教材警示后人。 至此,沈爱军一事暂时告一段落。 而他的老婆和女儿,因为遗产闹得不可开交,到头来一分未得不说,还差点进去吃了牢饭。 想必,肠子都该悔青了。 这件事经过加工,马上成为街头巷尾的热门话题。 揪出沈爱军这个大蛀虫,厉元朗头功一件,市委书记赵功达很是赞赏,并亲自打电话予以表扬。 可厉元朗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正被一件急事所困扰。 周日早上,他刚接到甘平县敬老院的电话通知,他爸爸厉以昭突然发病摔倒,正在医院抢救。 厉元朗当即收拾停当,给常鸣打电话,说他要去甘平处理私事。 常鸣再三追问,厉元朗才道出老爸住院抢救的事情。 常鸣说:“我和你一起去吧,正好我也该回广南了,一脚油门的事儿。” 厉元朗不好意思麻烦他,常鸣劝道:“你离开甘平县太久了,有些事情我替你跑一跑,多少能起些作用。” 并向厉元朗透露,他叔叔常东方担任市委书记的任命已经定了,下周就会宣布。 言外之意,常鸣以市委书记侄子的身份,在甘平县没人不给面子。 厉元朗现在毕竟不是甘平县的官员,人走茶凉,即便有金胜和季天侯这两位朋友,厉元朗也没打算打扰他们。 很快,厉元朗和常鸣开着各自的车出发,直奔甘平县而来。 这一次,厉元朗叫上了王中秋。 通过这段时间观察,王中秋考虑周全做事有分寸,有他帮忙,厉元朗能省不少的心。 路上,坐在副驾驶上的王中秋,不好意思的直挠头。 “县长,都怪我懒,寻思这辈子买不起车就没学车。等有时间了一定去考驾照,你开车我坐着,实在不像话。” “你我之间没那么多讲究。”厉元朗宽慰他并问:“中秋,听你的意思,是打算留下来了?” “县长,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王中秋反问。 “竟问废话,当然是真话了。” 王中秋正色直言,“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我要留下来。” “我不是攀权附贵之人,我有傲气,文人骨子里的那种傲气。” “我曾经偏激认为好人不当官,当官没好人。直到遇见了你,才让我彻底改变看法,因为你有良心,有一颗为老百姓实实在在做事的良心。” “你一上任就处理了交警不按时执勤的弊病,现在城里交通状况有了很大改观,老百姓出行比以前安全多了。” “还有就是查出沈爱军贪赃的问题。昨晚我听到大街上有人放鞭炮,我还纳闷,不年不节的,放哪门子炮仗?结果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大家是在庆祝沈爱军被查。” “他在戴鼎县这些年,好事没做几件,却把戴鼎县的风气搞的乌烟瘴气,群众反响特别强烈。据说潘书记来之后发现问题,多次和他较量,怎奈戴鼎县排外势力太过强大,潘书记双拳难敌多手,力不从心。” “查处沈爱军,让老百姓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未来。县长,这可是老百姓对你最大的肯定。” “所以我想留在你身边,为你服务,同时也想从你身上学到东西。” 还有这事? 厉元朗也听到过昨晚放鞭炮的声音,并没在意,怎么也没想到,这是老百姓表达心声的最真诚、最直接的做法。 但是,王中秋的话并没有让他沾沾自喜。 他在想,老百姓实在太善良了。本来惩处腐败就是官员应尽的职责和义务,没什么值得赞扬和肯定的。 官员分内的本职之事,就让老百姓得到最大的满足和期许。厉元朗深深感觉到,目前的政治生态出现问题。 主要是存在于不少官员脱离群众,甚至远离群众。 不了解老百姓的疾苦,不知道老百姓的诉求。 整天坐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都是窗外花团锦簇和明媚阳光。 却不知道,在阳光下,隐藏在阴暗角落里的污垢。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作风。 只不过,凭借厉元朗目前的身份和地位,他改变不了大环境,只有扎实的深入群众中间,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了解他们的温饱和冷暖,帮他们解决最需要解决的问题,这就足够了。 无愧于心,坚守使命。 一念及此,厉元朗又问道:“中秋,我想你应该还有私心吧?” “有。”王中秋毫不隐晦的说:“我有私心。先不说从前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如今对我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观,单说我和刘婷的事吧,是你挽救了我和刘婷的姻缘。她爸妈已经完全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订婚都免了,直接敲定我们的结婚日期,就在元旦这一天。”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我要提前祝贺你抱得美人归。” “谢谢。” “不过……”厉元朗稍作犹豫,好意提醒道:“你的准岳父岳母可是非常现实,你以后要小心。” “我知道县长的担忧。”王中秋表示道:“我会掌握好分寸的,能做的我做,不能做的坚决不做。” “中秋,我相信你的忠诚,更喜欢你的坦诚。忠诚是秘书应有的操守,坦诚则是难能可贵,也是我最欣赏你的地方。” 王中秋没有接茬,心里已经明了厉元朗这番话的深刻含义。 戴鼎县距离甘平不近,二百多公里,中间在服务区吃了午饭,赶到甘平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钟了。 厉以昭早就抢救过来,正在留院观察。 据主治大夫介绍,厉以昭半身不遂,发一次病就要严重一次。人是抢救过来了,不能保证下次能否成功,所以,他身边要时刻有人照顾。 再送回敬老院去肯定不行,在戴鼎县吧,厉元朗又抽不出身。 思来想去,就和老婆水婷月商量对策。 在对待老人上面,水婷月挺通情达理的。 她提议,父母给他们住的房子还空着,让厉以昭住进来,再雇个保姆二十四小时伺候。 水婷月还在休产假,空闲时也可以去看一看。关键有小谷雨,厉以昭见到孙子,心情和状态会好一些,对他身体恢复也有帮助。 “老婆大人,那样可就辛苦你了。”厉元朗歉意满满。 “说什么呢,我是你老婆,这是我应该做的。”水婷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提出来一嘴,厉元朗顿时陷入纠结之中。 第474章 老友再次相聚 “谷雨爷爷搬到省城来,你干脆就把甘平县的房子卖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与其房子空着没人住,不如卖给需要的人。”水婷月提议道。 真的没什么可留恋了? 那可是厉元朗从小到大生活三十几年的老家,有他的童年少年和青年。 老妈的坟墓还再甘平,这里也有他的朋友和伙伴,厉元朗实在割舍不掉。 思虑一番,他决定把自己住的三室一厅卖掉,暂时留下老爸的老房子。 联系转院事宜,没用厉元朗张罗,常鸣就帮他把事办了。 王中秋则去联系房屋中介,把厉元朗的房子挂牌出售。 厉元朗急于出手,价格不是很高。 况且那里属于学区房,紧挨县实验小学和县二中,挂出去不到一个小时,就有买家要求看房。 谈妥价格,一手交钱一手交房。 王中秋又找好搬家公司,把需要的东西全部搬到厉元朗的老房子里,安顿完后,天早就黑了。 省城那边有水婷月负责接待老爸,有水庆章的关系,相信不用水婷月出面,早有人帮忙安排好一切的。 厉元朗打算晚上就住在老房子里,王中秋没用厉元朗操心,自己找好宾馆先行回去休息了。 有这么一个得心应手的秘书帮忙,厉元朗的确省心不少。 在老房子里简单归拢着东西,厉元朗接到了季天候打来的电话。 “你也不够意思,回来不告诉老朋友一声,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厉元朗直了直腰,懒洋洋说道:“时间太匆忙,还没来得及。” “废话少说,半个小时后老地方见。”季天候都不等厉元朗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这个季天候,厉元朗无奈的苦笑着。 所谓的老地方,就是指县郊的农家院。 一壶烧酒,四个小菜和一个锅仔,房间竟然还是当初他们常去的那间。 季天候比厉元朗先到。 几个月不见,季天候还是老样子,只是有些发福,肚子变大了。 “看看你,长了个腐败肚子。”老朋友相见,厉元朗免不了要调侃季天候几句。 “没办法,有些酒不得不喝。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工作小酒天天有,喝坏了党风喝坏了胃,喝的夫妻感情直倒退。”季天候拍了拍肚子,笑眯眯打起了哈哈。 “你呀,赚了个好肚子,还屁话连天。”厉元朗指了指季天候,在他对面坐下。 “老爷子怎么样?”玩笑归玩笑,说起正事来,季天候面色透出担忧。 “已经送去省城了,那边有婷月负责,不用我插手。”厉元朗如实说道。 并且他还好奇问道:“你小子是怎么知道我回来的,我记得你是念中文系的,不是克格勃。” “这还不容易。”季天候说道:“堂堂市委书记的侄子,一举一动还不被许多人关注啊。” 原来如此。 准是常鸣太高调了,惊动了县里的人。 厉元朗仔细一想,便问起季天侯,“金县长何时到?” “你呀,太聪明了,怪不得比我小一岁,你能当县长,我还是个正科级的镇长,什么事情都瞒不住你。”季天侯点了点厉元朗,“金县长还有个会,随后就到。” 厉元朗问道:“天侯,你还在古铜镇?” “调回来了,甘平镇的镇长。” “那也不错。”厉元朗感触道:“你是不想往上走,要是想的话,三姐一句话,何尝比我差。” “元朗,跟你说句实在话,还真让你猜对了。”季天侯端杯比划了一下,一仰脖喝下一盅酒,说道:“三姐真给我打过电话,问我想不想成为正处级,全省地方随便挑,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厉元朗不解。 “我知道,和三姐的交情只有一次,就是当初我救她那回。”季天侯认真说:“这次机会我要留着,关键时刻用得着。” 厉元朗听出来季天侯话里有话,不免担心起来。“天侯,跟我说句实话,是不是你……” 后半截话,厉元朗生生咽进肚子里。 “元朗,你不会以为我能够出事吧?”季天侯反应过来,立马说道:“哥哥我可以拍胸脯给你保证,我没有做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 “元朗,有那么一句话,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在这个位置,以后怎样我无法预料,你应该明白吧?” 厉元朗彻底恍悟,敢情季天侯这是为自己留条后路。 “天侯,我做过纪委书记,你是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官员,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诱惑,怎样把握自己,要如何应对,必须有自己的底线,千万不可逾越。” 厉元朗苦口婆心的劝道:“我见过进去的官员,每个人都非常后悔,甚至后悔走上仕途之路,不如老百姓那样,挣着心安理得的钱,睡着踏实安稳的觉。” “其实我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为什么有那么多官员,最后平能安上岸,享受轻松而又幸福的晚年生活?那是因为他们坚守了自己的底线,掌握住自己的命运。” “所以我希望,你的最后救命稻草不要用上。每当遇到这种事情,想想家庭,为了你,为了孩子还有冯芸,值不值得冒险尝试。” 季天侯没有说话,只是大口的抽着烟,半晌,才抬起眼皮看向厉元朗,却问了一句不可思议的***:“元朗,你跟我说一说,除了韩茵、水婷月还有那个吴红丽,你还有其他的女人吗?” 这句话把厉元朗问一个愣神,要说没有,他都不信。要说有的话,也只有郑海欣了。 怎么说呢,郑海欣算是红颜知己,毕竟他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层。 今后怎样,他不好说,也不敢保证。 有时候厉元朗也想,始终保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挺好,男女不一定非要有亲昵,能够在一起说说知心话,没有防备之心,相互挺轻松的。 见厉元朗沉思,季天侯忍不住扑哧一笑,“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一样,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大家都是男人,谁也不是圣人,能够坐怀不乱。不过事在人为,有的人可以全身而退,有的人会深陷其中,还不是靠个人的手腕高低么。啥也别说了,喝酒吧。” 端起酒杯和厉元朗碰了一下,一口喝干。 厉元朗明白,季天侯指定遇到让他心动的女人了,只不过他正处于纠结状态,还没下定最后的决心。 他想劝,却因为自己的不检点,底气严重不足。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和沉闷之时,包间门一开,金胜顶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不住搓了搓双手,并吹着哈气说道:“真是太冷了,没把我的手指头冻掉。” 厉元朗站起身,握了握他的手,开起玩笑话,“金县长,让我把热气传导给你吧。” “好你个元朗,好久不见竟学会调侃起我了。” 此时季天侯则问:“没让司机送你吗?” “没有。”金胜摇着头说:“他今晚有事,我是打车过来的。出租车司机的暖风开得太小,车里跟冰窖似的,没把我冻成冰棍。” “赶紧喝点热汤,暖和暖和。”厉元朗给金胜盛了一碗锅仔汤,让他喝下去。 喝了热汤,又干了一杯酒,金胜由里到外顿时暖乎起来。 “元朗,想不到短短三年时间,你就从正科级升到和我一样的正处级县长,还得了一个大胖儿子,可谓双喜临门,可喜可贺。来,咱们哥仨干一杯,祝贺你。” 在金胜的提议下,三支酒盅碰到一处,发出清脆声响。 厉元朗给金胜和季天侯分别倒满酒,金胜却举杯说:“这杯酒我想和你单独走一个,我有件事对不起你,要向你道歉。” 厉元朗一怔,不解的看向金胜。 第475章 这个忙,我帮! “金县长,什么事?” “唉!”金胜幽叹道:“章昭的事情,是你嫂子背着我打了电话,事后我说了她一顿。女人家家的,瞎掺和什么官面上的事,这不是给元朗出难题么。” 厉元朗诚恳说:“金县长见外了,我们之间不用客气。你是我进入官场的指路明灯,而且嫂子这么做是为了你好,我完全理解你有苦衷。再者,我也没损失什么,还用章昭的这笔钱,解决了钢铁厂一百多名职工未交的养老保险金,取之于他,用之于民,做了一件好事情呢。” “这是怎么回事?”金胜和季天侯不约而同齐齐问来。 “先干了这一杯,容我慢慢讲。” 厉元朗拿出说评书人的口气,原原本本将章昭没给钢铁厂职工上缴养老保险一事,从头至尾讲述一遍。 “真有你的,竟然想出这么一招。”季天侯拿筷子指了指厉元朗,夸赞道。 不过金胜则紧锁眉头,担忧说:“元朗,按说你是做了件利民的好事,只是你的方式方法容易产生问题,没人追究好说,一旦有人拿这事做文章,对你可是不利。” 这句话反倒提醒厉元朗,他思来想去,觉得此事已经公证过,又有那么多证人,应该不会出差错。 季天侯一摆手,不以为然道:“怕什么,只要水书记在位,谁敢拿元朗说事儿。” 提起水庆章,金胜便问:“据说水书记正在竞争省委副书记,情况怎样?有几成把握?” “我也说不准,他和陆副省长旗鼓相当,难分伯仲。”厉元朗如实回答。 在这二位面前,没必要藏着掖着。 “元朗既然这么说了,我估计问题不大。”金胜分析道:“有谷家老爷子这课参天大树在,陆荣夫胜算不多。” 聊完水庆章,季天侯将话题扯到了即将上任的常东方身上。 自然了,提到常东方,就不能不提常鸣。 “元朗,你和常鸣以前关系就不错,他又是政府办主任,你的直接下属,有件事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你们谈,我去方便一下。”金胜闻言站起身,转身推门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厉元朗知道,今晚金胜之所以前来,还有季天侯请客,绝不是简简单单的叙旧,接下来的话题才是今晚的主角。 他心里暗叹一口气,不由得非常怀念三年前的时候,那会儿他们是多么纯洁,而现在…… 掺杂了利益纠葛,或许永远也回不去了。 “说吧天侯,我知道你是替金县长当说事的。” “好,咱哥俩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知道的,金县长性格耿直,又不属于任何一派。三年来,方玉坤高升到副市长,就连魏奇正眼看要调走,听说是去新河市担任市委秘书长,也提升到了副厅。” “反观金县长,事情没少做,还是原地踏步,就因为上面没有赏识他的人。” “常书记这次扶正,这对于金县长来说是个机遇,常书记上任后,正是用人之际。金县长的诉求是想上一步,填补县委书记的空缺,不知你能不能从中周旋。” 县委书记虽然是省管干部,由省委决定人选。但市委有推荐和建议权,而且市委还是替省委代管县委书记。 本着地方熟悉地方的原则,只要市委推荐的人选不出大问题,省委一般都会尊重市委意见,很少反对。 也就是说,常东方一旦认可金胜,向省委推荐,那么他担任县委书记的可能性会很大。 最为关键一点,金胜并不是甘平县本地人,这也符合原籍回避的规定。 “天侯,我可以试一试,但是成不成的我没把握。” 不管咋说,金胜对厉元朗有恩,他还是个干实事的人,这次想成为县委书记,于公于私,这个忙,厉元朗必须帮。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来,咱哥俩干一杯。” 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喝酒谈感情。尽管这种感情有了私欲掺杂,三个人还是喝得不亦乐乎。 每个人都喝了一斤酒,季天侯喝得都快在桌上睡着了,金胜也强不到哪里去,舌头有些硬,说起话来前言不搭后语。 厉元朗比他俩稍微强一些,属于半醉半醒。 酒宴散尽,厉元朗结完账,让老板找来出租车把他俩分别送回去,自己则迎着凛冽的寒风,步行回家。 这么做也是为了能够醒酒,更是想欣赏老家的夜景。 他不知道再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也许一年,或者更久。 不知不觉间,厉元朗竟然走到韩茵曾经住过的小区楼下。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厉元朗想着,双腿不由自主的上了楼,掏出始终揣着的房子钥匙,插进锁孔轻轻宁动打开,立刻闻到一股好久没人住的味道。 和他最后一次离开时差不多,房间里到处都盖着白被单,上面铺满灰尘。 厉元朗手插在羽绒服的外兜里,挨个房间观察着,脑海里想着曾经的过往云烟,唏嘘不已。 当他转到里间的卧室时,却骤然发现,床头柜上面摆放着俩个相框。 一张是韩茵的个人照,她依旧光彩照人,所不同的是,多了一份成熟和自信。 而旁边的那张照片,是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扎着甜美双马尾,模样十分可爱,胖嘟嘟的甚是招人喜爱。 厉元朗仔细端详着,竟然有种似乎熟悉的感觉。 对了,长得很像韩茵,也有另一种影子,或许是她爸爸的基因吧。 听谢客提起过,韩茵有个女儿,丈夫是谁一直是个谜。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立刻想到,准是韩茵曾经回来过,要不然哪来的这两张照片? 看房间的样子,时间应该是很久以前。 她回来做什么? 厉元朗一时充满好奇。 唉,自己有了家,韩茵也有了女儿做寄托。 尽管知道韩茵就在南陵省镜云市,可他和韩茵已经是过去式了,就好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今后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开车载着王中秋一起返回戴鼎县。 本打算今天就要下去转一转的,可由于回甘平县有耽搁,只能改在明天了。 王中秋坐在车里,提鼻子一闻便问:“县长,你昨晚喝酒了?” “酒气很大吧?” “我离着你近能闻到,远点就闻不到了。” 现在酒驾查的严,厉元朗一寻思,干脆找个服务区多待一会儿,下午在开车回去也不迟。 于是,他把车停在服务区,中午在那里吃了一口饭。 总算感觉好多了,上车之后他突发奇想道:“中秋,你说咱们去光安镇走一圈怎么样?” 厉元朗从手机地图上查到,去光安镇只绕不到五十里地,就是停留一两个小时,五点钟也能赶回戴鼎县。 之所以选择光安镇,一个是云水大曲生产厂家的所在地,另一个冰花露也产自这里。 厉元朗想去看一看这两家工厂的情况,做一个全面了解。 “我马上给光安镇的全书记和汪镇长打电话。”王中秋掏出手机,就要拨打号码。 厉元朗抬手拦住,“就不要惊动他们了,咱们只去两家厂子看一看,了解咱们县本地特产就可以。” “县长,你是准备来个微服私访?” 厉元朗没说,点头作为回应。 前几天走访私企时,厉元朗没有带记者,也没让人拍照发新闻。目的就是把自己这张脸隐藏起来,越少人越认识他最好。 他知道,这种隐藏不会持续太久,以他县长身份,今后面对镜头的机会越来越多。 瞒一时是一时,至少这样才能接近老百姓,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车子拐下高速公路,行驶在省道上。 这条路的路况要比戴鼎县好一些,相对平整宽阔。 行驶不到一个小时就进入光安镇地界,没开多远就遇见了麻烦事。 第476章 路遇不平事 厉元朗的途观开到光安村时,前面竟然堵了一大溜车,主要以货车居多。 他纳闷了,小小的光安村为何堵车? 修路不可能,天寒地冻不是修路时节。 “县长你坐着,我下去看看。”王中秋一把推开车门。 “我们一起去。”厉元朗下了车,跟在王中秋身后,往前面走去。 走了大约一二百米,就见前方聚集了不少人,吵吵嚷嚷个不停。 厉元朗便问身边一人,发生什么事? 那人是大货车司机,指着前方说道:“光安镇不让我们这些大货车通过,说怕压坏了路面,要求从光安村子里面通过,再走一条土路进入光安镇。” “昨天还让走呢,今天一大早,光安村就拦住我们,要求交过路费才能进入村子里,不交钱就不让走,真是没道理。” 厉元朗又问这些大货车都是去光安镇干什么的? 司机告诉他,大部分是去云水大曲制酒厂拉酒的货车。并抱怨说,那条土路又窄又凸凹不平,他们货车全都小心翼翼,生怕颠簸大了把酒弄碎。 即使这样,每次都会有数量不等的酒瓶碎掉,产生损耗,无形中增加了运输成本。 运输成本提高,只能运费涨价,恶性循环造成酒的价格也会往上涨,最终的结果是消费者买单。 厉元朗顿时眉头紧锁,光安镇此举做法,明显是没有道理的。 现在对运输货车的超载情况查的很严,处罚力度也大,基本上杜绝了超载现象。 光安镇这么做,显然对云水大曲销量只有阻碍没有促进。 望着前方光溜溜的路面,一条栏杆横在其中,空荡荡的没有一辆车,厉元朗眉头紧锁起来。 回到车上,厉元朗开车慢慢超过前面一辆辆大货车,直接开到最前边停下。 他按了按喇叭,围观人群闪出一条路来,正好看到横在车前的一个栏杆。 有几个穿着军大衣的男子见状,立刻站在车前抬手拦住。 其中一三十来岁的男子叼着烟,胳肢窝夹着小红旗走过来,敲了敲车窗。 厉元朗降下车窗,那人把嘴里半截烟吐在地上,看了看厉元朗以及王中秋,拉长脸用不善的语气训道:“谁让你插队的,赶紧把车倒回去,后面排着。” 对于光安村这种做法本就有气的厉元朗,没给对方好脸色,阴冷着脸质问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拦路?谁给你的权利!” “呦呵!”男子把嘴一撇,大拇指冲着自己,大言不惭道:“我是光安村的治保主任,是奉我们刘主任之命在这里设置路卡。怎么地,就凭你是省城的车就牛是吗,赶紧退回去,要不然老子不让你过路,交钱都不行。” “刘主任!”厉元朗冷哼一声:“他就有权利擅自拦车,逼迫过往车辆交过路费么!把他给我叫过来,我要他当面解释清楚,哪条规定哪家王法允许他这么做!” “你算老几,敢这么说我们刘主任。”男子冲身后的人一指厉元朗:“你们记住了,这辆车不让过,谁放行我跟谁急。” 然后吹着口哨耀武扬威的把小红旗一挥,又对前面那些司机喊起来:“说什么都没用,不交钱就跟那个白车一样对待,不许过光安村。我说话就好使,我的话就代表刘主任,代表政府。” 听着多么猖狂,简直就是霸王拦路,目无王法。 厉元朗义愤填膺,吩咐王中秋,“马上给光安镇书记镇长打电话,限定他们半个小时之内赶到这里,晚一分钟后果自负。” 此时此刻,光安镇党委书记全来风和镇长汪启正在开党委会。 秘书急匆匆进来,趴在全来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全来风闻听,眼珠顿时瞪得老大,并且和汪启交头接耳说出三个字:“出事了。” 随后挥手说:“我和汪镇长临时有事需要处理,会议停止。” 说罢,率先起身,夹着笔记本走出会议室。 汪启则紧跟其后,二人接过各自秘书送来的大衣,走出镇政府大楼。 全来风则对汪启说:“坐我的车吧,咱们好商量商量。” “好。”汪启点了点头,和全来风一左一右钻进他的那辆丰田凯美瑞。 车里,全来风说:“刚刚接到县政府王中秋秘书的电话,厉县长限定我们半个小时之内赶到光安村。听意思,厉县长发火了。” 汪启便问:“厉县长因为什么事发火?” “我上哪知道去。”全来风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担心道:“就是不知道他为啥事发火,我才找你商量的。” 汪启摸着下巴寻思一会,揣测道:“能不能因为拦大货车的事情?” “嗯。”全来风微微点头,“不是没可能,进镇里必须经过光安村,不过咱们只要求拦截大货车,不拦小车的。” “就怕刘安东捣鬼,这家伙再从中加码,自作主张搞小动作也说不定。”汪启分析道。 全来风立刻朝秘书说:“你马上给刘大脑袋打电话,问他拦车有没有收取费用,是不是按照镇党委的要求只拦大货车,马上给我问清楚。” 秘书不敢怠慢,迅速拨通刘安东的手机,呜哩哇啦的问了一通,如实相告给全来风和汪启。 刘安东果然见钱眼开,看到那些大货车通过光安村,不免动了歪心思,擅自做主每辆大货车收五十元过路费,并且小车收二十到三十元不等的费用。 还不给开具任何票据,钱却直接进入村委会腰包。 他还表示,这笔钱是修路用的。 “好你个刘大脑袋,想钱是想疯了。”全来风恨得咬牙切齿,一把抓过秘书手机,对着里面大喊:“姓刘的,你个王八蛋,谁叫你收钱的!我叫你只拦大车,小车放行,你他妈的拿我的话当空气是吗!” 手机那头的刘安东被全来风骂的浑身发冷,全哥为啥发这么大的火,不就是收几个小钱至于么。 嘴里一个劲道歉赔不是,并且试探全来风问什么生这么大的气,气大伤身。 “厉县长就在你们光安村的拦截点,他让我和汪镇长马上赶过去,我看他要发飙。刘大脑袋,你赶紧先去安慰这位厉县长,把他惹急了,对你没有好果子吃。” 全来风之所以让刘安东打头阵,就是想让厉元朗把火气都撒在刘安东身上。 此消彼长,轮到他的时候,兴许厉元朗就不会大发雷霆了。 可刘安东也不是傻子,马上明白全来风没安好心,在厉元朗气头上主动伸出脖子,还不是等着要厉元朗挥舞大刀,拿他祭旗么。 思来想去,刘安东立时给在县交警大队当大队长的哥哥刘安然打了求助电话。 哥俩一商议,刘安然如此这般出了主意,刘安东领会,挂掉手机迅速召集手下人做了交代,然后换上干活的脏衣服出去准备了。 而在赶往光安村的路上,全来风却是忐忑不安。 他早就了解到这位新来的厉元朗县长了,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一上任就拿交警队开刀,出了和宾馆小服务员不明不白的事情,非但没被处理还好端端的回来,并且得到市委的力挺。 据说沈爱军被查,也是厉元朗出力和推进的结果。 恐怖如斯,这位厉县长实在太厉害了,说什么都不能得罪,否则会吃不了兜着走,弄不好乌纱帽再受到影响,得不偿失。 汪启反倒没有那么大的压力,全来风是书记,第一责任人。他这个二把手都是按照书记旨意行事,顶多算是陪绑的。 况且货车绕行的事情,他是持反对意见,架不住全来风一意孤行,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任由全来风的性子来。 此刻,全来风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分钟,感觉车速还是不快,忍不住催促司机再开快点。 汪启忍不住嘴角一动,露出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477章 怒砸拦路杆 凯美瑞在光亮的路面上风驰电掣,所过之处扬起一片雪沫飞舞。 与此同时,在拦截路卡。有几个司机和货主实在耽搁不起,万般无奈之下交了五十块的冤枉钱,放行通过。 而厉元朗则把车开到一边停下,站在车旁边独自抽起了烟。 治保主任收到钱,手里捏着票子,还往厉元朗这边耀武扬威晃了晃,意思看到没,有人愿意交钱。 厉元朗阴着脸注视这一切,一言不发。 这时候,有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来到他身边,以借火的名义点燃香烟,小声对厉元朗说嘟囔:“看你也不是差钱的主儿,这么地,你给我二百块钱,我这就和我们主任说一声放你过去。” 厉元朗玩味问:“你们治保主任可是发话了,谁都不好使,二百块钱能行?” “嘿嘿。”小个子舔了舔嘴唇,两只手插在袖筒里,开导起厉元朗,“大冷天的我们也不容易,二百块钱弄顿酒喝,又不会耽误你的事,咱们互相得利,多好。” “你的意思,这二百块钱不会上缴村里,你们自己揣进腰包是吗?” “别说那么难听,这是我们余外得的喝酒钱,刘主任不会追究的。哥们,怎么样?考虑考虑。”还用胳膊肘碰了碰厉元朗。 厉元朗抽了口烟,断然说道:“不考虑,不该交的钱我一分都不会交。” 小个子马上变了脸色,“唉我说,你这人咋这么死性呢,二百块钱又不多,我看你真是舍命不舍财,拦着你活该。” 王中秋一见小个子露出不善一面,立刻站在他身边,随时做好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如果小个子对厉元朗动粗,他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厉元朗,和小个子拼命。 好在他只是不满,并没有大动干戈,朝厉元朗一撇嘴,撂下一句狠话,“软硬不吃,就是交钱,你也别想打这过。”悻悻走开。 王中秋凑过来,看到厉元朗面沉似水,劝说道:“县长,别小人一般见识,气坏自己不值得。” “中秋,这种人在村里任职,他们那个刘主任也好不到哪里去,一丘之貉。”厉元朗愤然道。 “我打听过了,刘主任名叫刘安东,是交警大队长刘安然的亲弟弟。县长,他们刘家在戴鼎县很有势力。”王中秋好意提醒道。 “哼!有势力又怎样?这里还是老百姓的天下,我就不信他刘安东还能大得过天去!” 俩人正说着话,就听到从光安镇方向快速开来一辆黑色丰田车。 因为整条路上没有其他车辆,这辆车特别显眼。 当车开到栏杆前,司机按了一声喇叭,治保主任一见车牌号,马上让人放开栏杆,并向车里摆手打起招呼。 丰田车停下,车门打开,全来风和汪启先后下车。 “全书记,我是……”治保主任笑嘻嘻的主动上前,伸出双手准备和全来风握手。 却不成想,全来风看都没看他,而是抻着脖子往前面找了找,一眼叨见站在途观车旁的厉元朗,大步流星直奔过去。 汪启也是近乎小跑着,偷眼看了看手机时间,还好,才二十五分钟,没晚。 光安镇一二把手齐刷刷奔向厉元朗,把治保主任看了个目瞪口呆。 这人是谁啊?这么牛,看样子书记和镇长都是冲他来的。 全来风特意装出火急火燎的样子,老远陪着笑脸说道:“厉县长来也不提前招呼一声,我好迎接您。” 汪启也客气解释道:“厉县长,全书记我们一接到王秘书的电话,把会都停了急着赶来,不知道您有什么指示?” 对于全来风主动伸出来的双手视而不见,厉元朗背着手冷冷说道:“你全书记和汪镇长好大的威风,你们要是迎接我的话,我就能够省下过路钱了是不是。” 这句话说的够狠,把全来风和汪启骚的老脸通红,不知该怎样回答。 厉元朗不再搭理他俩,迈开大步走到那些观望的司机以及货主面前,对大家抱拳诚恳说:“我是戴鼎县县长厉元朗,因为我们管理不善,出现这种擅自设卡收费的违规行为,耽误大家出行和宝贵时间,我要向大家真诚道歉,对不起了!” 说着,厉元朗向在场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后对全来风命令道:“给我拿一把斧头来。” 全来风没有反应过来,有些发愣发呆。 倒是汪启反应迅速,让秘书快去找。 很快,秘书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将一把斧头递给汪启。 汪启则双手转递到厉元朗手中。 厉元朗拎着斧子,徐徐走到栏杆接头处,那是由几根麻绳捆着的地方。 他举起斧头,二话不说狠狠砸向麻绳处。 啪啪几下山响,麻绳被砍断,木头栏杆滚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咣当声响。 王中秋见状,马上跑过来,把木头栏杆抬起来扔在路边,并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大家请过吧,赶紧办你们的事情,别再耽搁了。”厉元朗把手一伸,做出放行的手势。 厉元朗一连串的举动,立刻招致所有司机及货主们齐齐拍起巴掌。 掌声在寒天雪地尤为热烈,响彻不停。 随后,众人纷纷上车,徐徐开过去。 每辆车经过厉元朗身边时,都会按一声喇叭,这是对厉元朗的肯定,也是对他伸张正义的赞扬。 车辆渐渐通过,原本拥堵的路面顿时变得通畅起来。 等到最后一辆车开走,厉元朗才回身问全来风,“我怎么只看见往镇里面的车子,出来的一辆没见?” “出镇的车不从这里走,光安村只拦截进镇的车辆,而且主要是运酒的大货车。”全来风解释道。 汪启插言,“我们就是这样定的。至于拦截小车和收过路费,完全是刘安东的个人行为,全书记和我不知道,刚才在来的路上,全书记还训斥了刘安东。” 提起刘安东,全来风马上四处找了找,并问:“刘安东人呢,怎么还不来?” 治保主任和那个小个子早就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钻地缝的心都有了。 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厉元朗竟然是县长。 完蛋啦,这下篓子捅大了。 厉元朗砸栏杆的时候,治保主任趁机给刘安东打了电话,汇报此事。 刘安东此刻正在挥汗如雨,按照他哥哥出的主意,临时拉来几车炉灰渣子,把村里通往光安镇的那条土路垫平整。 修路不是目的,做做样子而已。 平时养尊处优的刘安东,此时竟然卖力干活,把自己弄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衣服上裤子上还有鞋上,沾满灰尘。 大约干了十几分钟,他算计时间差不多了,这才骑上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其余全响的破自行车,晃晃荡荡吃力的骑到拦截卡点。 一下车,刘安东奔向全来风喘着粗气说:“全、全书记,我正带领大家伙修路,一接到您的电话便赶来了。”还煞有介事的用衣袖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珠。 “修路?修哪条路?”全来风眉头一紧问道。 “就是大货车常跑的那条路,被压得坑洼不平,我就组织村民用自家的炉灰渣子垫平。大家出工出力,总得给点报酬,村子里没有钱,又不好向村民集资摊派,也不想麻烦镇里要钱。” “所以,经村委们集体讨论,才决定收取过路车辆一点费用,反正都是用在修路上面,大家都获利,就没有多想。” “如果因为这件事给大家造成误解,是我考虑不周,任凭全书记处置。” 乍一听刘安东这话没毛病,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全来风果然没有当即发火,而是把刘安东介绍厉元朗认识。 奇怪的是,厉元朗并没有疾言厉色。反倒主动握住刘安东的手,说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来。 第478章 恩怨已久 “刘主任的手好软。”厉元朗握着刘安东的手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心里直纳闷,这位县长大人什么毛病,竟然夸赞一个大老爷们手软,难不成他有特殊癖好? 把个刘安东弄得一脸蒙圈,尴尬的直搓手,不知该如何回答。 厉元朗和颜悦色的问:“刘主任,你们修路修了多久?” 刘安东眼珠叽里咕噜一顿乱转,颇为得意道:“秋收之后,我就组织村民们修路,算来也有一个多月了。” “这么说来,刘主任身先士卒也参与其中的劳动了?”厉元朗又问。 “怎么说呢,我是当干部的,村民们选我上来,就是要带领大家奔向好日子,什么事情我都要带头走在前面,给大家做出榜样来。” 一旁的全来风帮腔道:“安东工作干得不错,你看他这样子,身上脏兮兮的,指定是从修路工地赶过来。虽然不应该收取车辆过路费,可这也是筹措修路资金的一个办法。目的是好的,就是方法不正确考虑不周全,要提出批评。” 刘安东紧忙接过话茬,“我接受全书记的批评。唉,只怪村里太穷了,老百姓一年到头就靠几亩薄田过日子,收入不高。我只想着给大家弄点零花钱,兜里宽裕些,却忽视了做法,这事全怪我,都是我的责任。” 汪启则说:“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却造成了不好的影响。刘主任,路还是要修的,回头我想一想办法,争取给你挤出点资金,让出工又出力的村民不白忙活,多少给他们分一些补助。” “真要是这样的话,就太谢谢汪镇长了,我替全体村民谢谢你。” 就在刘安东正准备和汪启握手之际,厉元朗却突然面色一板,质问道:“刘主任,我看你不应该当村主任,应该去演戏,因为你有表演天分。” 什么意思? 刘安东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瞪着眼睛望向厉元朗。 这番话显然不是在夸他,分明带有很大的怒气成分。 “厉县长,您……” 厉元朗冷声指责:“刘安东,长期摸锹摸镐的人,手心里都有老茧。而你的手光滑无比,哪有干活的印记。” “还有,今天没刮风,又刚下过雪,炉灰有灰尘也不会弄得满身都是,你这是故意把自己弄脏,造成干活的假象。” “别以为你的那点小聪明能够浑水摸鱼,你是瞒不住我的。” 之后,厉元朗面向全来风和汪启,义正词严道:“像刘安东这种谎话连篇,欺上瞒下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当村主任,简直就是给政府抹黑。我建议你们光安镇党委通过相关程序,罢免刘安东村主任的职务,并立刻查处光安村委会的财务状况。” 啊! 刘安东闻言顿时傻了眼,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厉元朗说出那句话的意思,握手是假,试探才是真。 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要是有,他刘安东肯定会第一个买来吃掉。 本以为耍点小聪明,却被厉元朗火眼金睛识破,这下可好,弄到最后,连乌纱帽都给搞没了。 后悔不跌的刘安东直拍大腿,却无济于事。 全来风心里腹诽,却不敢提出半点反对意见。 厉元朗有理在先,况且刘安东的确做得过分。 算啦,为了刘安东不值得罪这位县长大人。 这位可是连副县长都不给情面的人,自己一个镇委书记,哪有底气触碰龙须? 于是点头回应:“我们镇党委坚决支持厉县长的决定,尽快启动相应程序,解除刘安东村主任的职务,并派工作组进驻光安村,检查村委会账务。” 汪启只是点头附和着,反正刘安东唯全来风马首是瞻,眼睛里只有镇委书记,从没拿他这个镇长当回事儿。 罢免就罢免,割肉也是割全来风的心头肉,与他无关。 处置完刘安东,厉元朗还要搞清楚,光安镇为何对拉酒货车采取绕道行为,制裁酒厂。 只不过这里不是讲话场所,就在全来风和汪启陪同下,开车来到镇政府。 在全来风办公室里,厉元朗在听取全来风主讲汪启补充后,才搞清楚其中原因。 光安镇和云水大曲制酒厂的恩怨由来已久。 云水大曲制酒厂隶属于戴鼎县政府经济局,是全县为数不多的国营单位。 其厂长高配副科,并兼任经济局的副局长。 级别上只比光安镇一二把手差了半级,关键是光安镇没有权利管理酒厂事务。所以酒厂也不买光安镇领导的帐,这令镇领导十分不爽。 酒厂建在光安镇地面上,是看中光安镇附近清来泉的泉水,云水大曲能卖得好,山泉水作为酿造用水至关重要。 计划经济时代,人们意识淡薄,凡事都以大局为重。 进入市场经济后,思想活络,考虑的利益也多。 看到云水大曲卖得红火,光安镇就想从中薅点羊毛出来。 别的插不上手,清来泉可是光安镇的。 于是乎,光安镇在清来泉附近建成一座矿泉水厂,直接切断外供水源,全部归于矿泉水厂使用。 没有了清来泉的泉水,势必影响到云水大曲的口感。 酒厂和光安镇协商,光安镇提出来,用水可以,酒厂需要拿钱买。 别看一吨水钱不算太多,可架不住酒厂用水量非常大,算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所以酒厂对光安镇抢劫式做法即为不满,协商未果,酒厂便将此事捅到县政府,请县政府出面解决。 毕竟酒厂是全县利税大户,一千多人的大企业,县政府对酒厂还是偏爱的。 通过县政府运作,最终同意每年向光安镇政府支付用水费用。自然了,价格距离光安镇政府的报价低了许多,说象征性的一点不为过。 胳膊拧不过大腿,光安镇在县政府面前只得低头同意,少是少了些,总比没有强。 达成这个协议,光安镇政府和酒厂这些年来和平共处,相安无事,直到年初出现的一件事,才彻底打破平静。 镇办的矿泉水厂因经营不善,破产倒闭。 少了一个用水大户,酒厂看到时机,就打算增加一条管道直通厂里,这样对于提高生产量有很大助益。 光安镇一听,增加行,你们给的用水钱也要增加一倍,必定你们原来只用一条直通管道,现在增加一条,我收双倍的钱无可厚非。 酒厂不干了,我用多少水就交多少钱,这跟增加管道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因此,两家又把官司打到县政府。 时任县长沈爱军偏听偏信,坚决支持酒厂增加管道的行为。并以保护本地企业为名,驳回光安镇政府多收取水费的要求。 这下,光安镇政府输的彻彻底底,一点好处没捞到。 “所以,你们就让拉酒车多跑好几里地,以此报复酒厂对不对?”厉元朗冷着脸质问道。 “不是这样的。”全来风辩解道:“我们输了,可并没有采取报复措施。实在是酒厂之后的做法太气人了,简直欺负到我们头上,才不得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酒厂做什么了?”厉元朗问道。 汪启接过话题,说道:“前不久,酒厂辞退了一百多人,全是光安镇的职工。厉县长,这不是摆明找镇里的后账吗。” “一百多人没了工作,来找镇政府评理,我们能坐视不管吗?我为这事前后去酒厂好几趟,和井之焕谈判多次,他的态度相当傲慢,直接告诉我,就是不用光安镇的人,你能把我怎么样?” 说起这事,汪启一肚子苦水,并且还提到另一件更让人气愤的事情。 第479章 调解纠纷 汪启说道:“酒厂每年产生大量废水,全都排进光安河里,造成严重污染,都影响到附近居民的正常生活了。” “治污的费用就该酒厂拿,可县环保局却让我们镇里出钱治污,镇上本来就没钱,收取的那点水费根本不够治污的。县长,你说我们冤不冤。” “井之焕仗着沈县长给他撑腰,更瞧不起镇里。上一次辞退一百多人,听说年底前还要裁掉二百人,宣称永久不再用光安镇的人,明摆着跟镇政府对着干,一点道理不讲。” 全来风气得老脸通红,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茶水。 厉元朗听完,深知光安镇和酒厂的矛盾不好调和。 尤其沈爱军偏袒酒厂的做法,更是加重了双方的积怨。 如果不及时加以制止的话,双方大动干戈,到头来损失的可是政府。 正在这时,镇政府秘书敲门进来,说云水大曲酒厂的井厂长到了。 全来风哼了一声,嘟囔道:“井底蛙来了准没好事。” 汪启则看向厉元朗,估计要是厉元朗不在场,这二位肯定不接待井之焕。 井底蛙? 厉元朗心说,全来风给井之焕起的外号还挺有意思的。不过也从另一方面反映出来,全来风对井之焕意见很大。 厉元朗告诉秘书:“让井厂长去会议室。”并转脸看了看全来风和汪启,“我们一起去会议室,今天我就要解决你们之间的问题。” 在会议室里,厉元朗坐在中间,左侧是全来风和汪启,右面是井之焕。 井之焕四十多岁,梳着大背头,四方脸,肥头大耳,长相富态。 他把黑色真皮手包往桌子上一放,对厉元朗说:“厉县长,我一听说您在镇政府就马上赶来了。您在正好,请您给我们酒厂评评理,光安镇政府做法是不是太过分了。” 井之焕的目光又转向对面的全来风和汪启,愤然质问:“让拉酒的货车绕远路不说,还设卡收费,弄得司机货主们叫苦不迭,一个上午就有两家提出来不进我们的酒了,还都是大客户。这让我们损失多少,你们知道不知道。” “我们是戴鼎县的利税大户,明星企业。我们前面为全县创收,你们却在背后拆台。正好厉县长在这,就请县长评评理,有他们这么干的吗!” 全来风不甘示弱,拍了拍桌子说:“你井厂长辞退光安镇职工,他们到我们这里讨公道,差点搞出群体事件,要不是汪镇长苦口婆心的劝说安抚,早就跑到县里上告了。” 汪启沉声说:“全书记说的在理,是你不讲道理在先,我们才被迫做出反击。一百多人下岗,给镇里弄出那么大的不稳定因素,这是对和谐社会的公然挑衅,是对上级政策的蔑视。” 井之焕一撇嘴冷笑道:“汪镇长这大帽子扣得,差点把我砸晕了。请你不要偷换概念,这一百二十五人的合同已经到期,我们不在续签挑不出任何问题。再说,他们集体年龄偏大,我们是企业,不是养老院,没有责任也没义务给他们养老,这笔庞大支出,我们负担不起。” 汪启辩解说:“井厂长,这些可都是建厂时就在的老人,没功劳也有苦劳,他们年岁大了你们就一脚踢开,于心何忍!” “可不是嘛,你井厂长也是有父有母的人,对这些老同志下手,你良心不疼,晚上能睡着觉么。” 面对汪启和全来风连珠炮式的轮流质问,井之焕气得那张四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脸上的肌肉都在乱颤。 他腾地站起身正要反击之时,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并且冷着脸说:“你们唇枪舌战大吵大嚷成何体统,这里是镇会议室,不是辩论会现场,都给我住嘴,少说两句。” 一见县长大人发怒了,井之焕只好坐下,呼呼喘着粗气,心意难平。 全来风和汪启相互对视一眼,也都安静了。 “我今天是来调解你们矛盾的,不是听你们诉苦的。”厉元朗身子往前一探,两手花插在一起,心平气和道:“合则两利斗则两伤,而伤害的可都是咱们县委县政府以及全县八十六万老百姓的利益。” “我不评判你们孰是孰非。我有个想法,不过在这个想法说出之前,我看咱们就不要在这里开会了,换个地方,去制酒厂实地看一看,没有考察就没有发言权。” 说罢,厉元朗站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 井之焕马上跟出去,全来风和汪启对视一看,各自脸上全都写满不解。 得,这位厉县长还真跟别人不一样,竟摆出迷魂阵,搞得大家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云水大曲制酒厂距离镇政府大楼不过三五百米,几个人步行十几分钟便到了。 酒厂的副厂长总工程师等一干众人早已等候在大门口,欢迎的指定是厉元朗这位县太爷,至于全来风和汪启,他们都懒得多看一眼。 打过招呼后,一行人簇拥着厉元朗走进工厂大院。 制酒厂规模的确不小,占地近一万平方米,年产白酒五百吨。 据井之焕介绍,酒厂目前正在和冰花露饮料厂展开谈判,由酒厂出资收购饮料厂,把饮料厂并入酒厂的发展规划,也填补酒厂不能生产饮料的空白。 厉元朗连连赞许的点头,“井厂长看得的确够远,如果成功收购,就像五根手指一样,攥在一起才能成为拳头,才更有力量。” “多谢县长的夸赞。” 一行人走进酿造车间,老远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香。 总工程师讲解道:“我们酒厂自建厂以来,一直秉承传统酿酒方法,用粮食发酵,不用酒基勾兑,这也是我们云水大曲这么年来一直畅销不衰的原因所在。” 厉元朗赞同道:“和酒基勾兑不同,原始方法虽然落后,产酒量低,但是酒的口感回甜绵柔,喝完不头疼,对身体伤害小。酒香不怕巷子深,你们用心去做,为消费者考虑,这种做法值得表扬。” 之后又连续参观了制曲车间、包装车间以及化验室和酒窖等地方。 还去了展室,这里有各种品牌的云水大曲,分高中低三档,低档的价格便宜,度数低,自然酒的成分也一般,包装相对简陋。 中档和高档包装精美,度数高,主要区分在价格和酒的品质上。 望着墙上一面面锦旗,还有各种各样的奖杯,井之焕面露自豪,身板挺得非常直。 最后来到排污车间,看到老旧落后的排污设备,厉元朗提出,酒厂更换排污设备的要求。 井之焕叹气道:“我们不是没有考虑,实在是排污设备太过昂贵,就酒厂而言,一套新的设备至少也要二百万。” “厉县长,酒厂要收购饮料厂,还要增添生产设备,扩大经营,盖厂房租地皮等等都需要钱。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用钱的地方太多了,一下子拿出二百万,有些费劲。您看,是不是县里能够支持一些……”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他:“酒厂还要扩充设备加大经营?” 副厂长抢话道:“是的,目前酒厂的产量已经供不应求,我们正准备找地方开设分厂。” 找地方? 厉元朗灵机一动,当即提出来去破产的矿泉水厂转一转。 这里人去房空,倒是没什么好看的。 厉元朗指着空厂房说:“井厂长,你看这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改造成分厂,离着清来泉近,用水不成问题。” 井之焕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们倒是早就看中这地方,可全书记和汪镇长不同意,就是光安镇的任何地方,他们都不批。实在没办法,我们才有意向,将分厂地址选在几十里之外的富沙镇。” “哼,对镇里没有好处的事情我们凭什么要支持,回头在养个白眼狼出来反咬一口,太不值当了。”全来风赌气的嘟囔起来。 厉元朗却说:“全书记你不要泄气,我眼下有个主意,或许对你们双方来讲,都能互惠。” 什么主意? 在场众人全都支起耳朵,认真等待厉元朗揭晓答案。 第480章 合作才能共赢 “我建议,分厂可以采取合作形式,光安镇政府和酒厂各占百分之五十的股份,由你们共同经营。” 厉元朗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井之焕马上提出异议,“厉县长,光安镇凭什么占一半股份,他们能拿得出钱么!穷的都快尿血了,砸锅卖铁也掏不出几大毛来。” “喂,姓井的,别门缝里瞧人,把我们看扁了,你怎么就知道我们没钱。” 全来风的话音刚落,汪启接茬道:“就算我们没钱,可我们有地有人,这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厉元朗赞许道:“汪镇长这话正是我想说的,光安镇可以用人和地入股,酒厂反正也要扩大规模。如此一来,你们就省下租地钱。你们再看一看这里,有许多现成的设备,想来修一修都能用上,另外这几座大库房,也是可以利用的资源。” “井厂长,如果选择富沙镇,舍近求远还增加运输成本,不值得。还有你们……” 厉元朗转脸看向全来风和汪启,“要转变思想观念,头脑灵活一些。你说你们这么多年来,和酒厂对着干,得到什么好处?我看啊,你们失去的要比得到的多得多。” “你们作为一级政府,是最接近老百姓的地方,也最了解他们的疾苦。我看了,光安镇并不富裕,守着酒厂和饮料厂这两个聚宝盆,你们不想着利用,反而竟是扯皮斗气,这一上午就让酒厂损失两个大单,损失的不止是酒厂,也是我们戴鼎县的利益。” “同志们啊,我们做干部的,应该舍小家成全大家。可你们倒好,反而舍弃大家快活了自己,这种自私自利的行为要不得!” 厉元朗的一番话,把全来风和汪启说的无地自容,全都深深低下头。 同时,他又对井之焕说道:“井厂长,你的做法我也不赞同。赌气赌的是什么?是你们酒厂无形中往外支出一大笔冤枉钱。酒厂毕竟是在光安镇地面,你不想着和地方政府搞好关系,而是互相怄气拆台,到最后让老百姓为你们的痛快买单,损害了老百姓的利益,这种做法值得吗?” 井之焕被说的哑口无言,说实话,作为戴鼎县利税大户,明星企业,井之焕可以说备受恩宠。 历任县长包括县委书记,对他都是另眼相看,这也是他敢于不把光安镇领导放在眼里的底气。 唯独这位厉县长,众目睽睽之下训说他,让他既意外又颜面扫地。 厉元朗随后说道:“酒厂和光安镇合作,曾经的恩怨一笔勾销,大家的目的都是为了产生效益,谁再消极对待,我第一个不答应。” “有钱大家赚,何乐而不为。我希望井厂长,还有全书记汪镇长你们各自考虑一下,看一看有没有可行性。” 全来风瞅了瞅汪启,井之焕也不说话了,全都低头沉思起来。 厉元朗苦口婆心的继续说:“无论光安镇也好,制酒厂也罢,全是戴鼎县的宝贵财富,手心手背都是肉。县政府这边绝不偏袒一方而伤害另一方的利益。我在这里表个态,只要你们双方有合作意愿,县政府大开绿灯,极力促成。” 三个人都在权衡利弊。 厉元朗的提议很有建设性和前瞻性。 真要是合作经营制酒厂分厂,酒厂这边省去不少建设资金和麻烦事。 同时,光安镇也会受益。先不说解决一百二十五人的就业问题,按照目前酒厂的效益,每年算下来,光安镇会额外得到一笔不小的收入。 只不过,双方目前还处于不信任彼此状态,心里都在犯嘀咕,合作能成功吗? “我不逼你们表态,都回去好好想一想,若是有合作意向,可以形成书面报告直接找我。” “井厂长,还有排污问题,你们要尽快给我答复。环境污染是国之大事,在这方面,县委县政府零容忍,一旦你们排污不达标,我会命令县环保局立刻关停你们酒厂,到那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厉元朗说完,招呼王中秋走回镇政府,谢绝了全来风和汪启挽留,开车直奔戴鼎县城。 没走多远,就见井之焕站在一辆皮卡车旁边,伸手拦下厉元朗的途观车。 笑呵呵凑到厉元朗跟前,低声说:“厉县长,我特意准备了十箱高档云水大曲,请您带回去品尝,给我们提出宝贵意见。” 厉元朗面色一板,严肃道:“井厂长,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这酒我不能收。你只要把酒厂做大做强,比什么都好。” 说罢,厉元朗一踩油门,途观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井之焕一脸茫然的视线之中。 这年头,还有不收礼的县领导,真是怪事。 井之焕暗自腹诽道。 路上,天色已经黑下来。 王中秋问道:“县长,你说井厂长和光安镇能合作开分厂吗?” 厉元朗微微一笑,反问:“你说呢?” “我认为可能性比较大。” “说一说你的理由。” 王中秋思索一会儿阐述道:“首先这是双赢,合作下来谁都不吃亏。还有你各打五十大板的做法,也能够促进这件事往前推动。” “是吗?”厉元朗剑眉飞舞,好奇问:“为什么?” “理由很简单,你不偏不向,让他们看到了希望,尤其全书记和汪镇长。” “每次和酒厂打官司,光安镇都是输的一方,原因就在于酒厂能给县里赚大钱争面子,县里始终偏袒酒厂。” “现在不同,你是少有当面批评井厂长的县领导。井厂长没有你的支持,他还能像以前那么硬气么!所以,他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希望博得你的好感。” “中秋,我严重怀疑你上大学时学的不是中文系,是哲学系的,逻辑学的,分析事物头头是道。” “县长说笑了。”王中秋咧嘴乐道:“要不说跟在你身边能学到很多东西,我第一个就学会了思考。” 厉元朗肯定的点了点头:“嗯,不仅是思考,你还会分析,而且分析很到位。” 得到老板的赞赏,王中秋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没表现出来沾沾自喜。 这种好事,看来只能和女朋友刘婷分享了。 车子进入县城,王中秋在距离刘婷家不远处下了车,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正处热恋中的情侣呢。 厉元朗在街边找了一家小饭馆,简单吃完饭,出来一看,这地方好眼熟。 他想起来了,这不是刚到戴鼎县城的时候,街边那个棋牌室吗? 反正时间还早,厉元朗想了想,迈动双腿推门走进棋牌室里。 和曾经一样,一进来就感受到烟雾缭绕,香烟味直呛人的眼睛。 厉元朗背着手在一桌桌玩乐休闲的人群中间穿梭着,观瞧着。 猛然发现了一顶黑色针织套头帽,正低着头在象棋摊和人对弈。 厉元朗禁不住心里一笑,这位宋云涛书记果然有瘾,又在这里下棋了。 不过这一次,厉元朗只是站在边上看着,并没有参与权其中,也秉承观棋不语真君子的做法,只看不说。 过了好一会儿,这盘棋才下完。 宋云涛在丢失大半个棋子之后,趁对方一个不留神,偷袭成功,获得胜利。 他笑呵呵站起身,掏出一支烟直直走到厉元朗面前,装成对火的样子低声说道:“你来就来呗,干嘛还带了一条尾巴过来。” 厉元朗立刻意识到,有人跟踪自己。 他没有回头去找,而是问宋云涛:“人在哪里?” “就在你身后门口的位置,大高个儿,穿了一件黑色羽绒服,长得……”宋云涛形容出那人的大致模样。 厉元朗听后在脑子里一寻思,顿时有些吃惊,怎么是他! 第481章 出难题 肖剑! 可是好久没有见过他了。 厉元朗一回头,果然肖剑就站在门口,手插在兜里远远望着他。 能够跟在自己身后不被发觉,也只有肖剑这种有特殊本领了。 “这人我认识,我过去打个招呼。”厉元朗和宋云涛交代完毕,大步走到肖剑身前,问:“肖队,有什么指示?” 肖剑连连摆手,辩解道:“厉先生可不敢这么说,我担当不起。我哪里敢指示你,是大小姐找你。” “我妹妹来了?”厉元朗又惊又喜。 这小丫头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非得搞个突然袭击。 “她在哪里?”厉元朗急切问道。 “佳阳大酒店。”肖剑如实告知。 “快带我去。” 肖剑的军用悍马在前,厉元朗开着途观车跟在后面,两辆车很快开到佳阳大酒店的停车场。 佳阳大酒店是佳阳集团下属企业,四星级酒店,这在戴鼎县算是条件最好的了。 肖剑把厉元朗带到顶楼2006号房门口,很快隐身消失。 摁了门铃,房门打开,露出叶卿柔那张笑眯眯的脸蛋,“哥,你来了。” 厉元朗本想刮她的鼻子,却改成拍了拍妹妹的头,装成生气的样子说:“还跟你哥搞了个突然袭击,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呵呵,哪是突然袭击,是要给你一个惊喜才对。” 叶卿柔一闪身,让出厉元朗进来的路径。 这里是酒店最好的房间,宽敞豪华,有好几个房门,像个迷宫。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厉元朗环视一圈说:“我妹子也会搞腐败了,住这么贵的房间,一晚上不得上万啊。” “一万八千八一宿,我才住不起呢,是有人请客。”叶卿柔扮了个鬼脸,故意吊足厉元朗的胃口。 “让我猜猜,准是……”厉元朗眼珠一转,笑呵呵冲房间四周喊:“叶二小姐,出来吧,别捉迷藏了。” 果然,右侧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打开,叶文琪悻悻走出来,一脸的不高兴。 “姐本想跟你也来个惊喜的,却让你识透了,没劲没劲真没劲。” “能住得起这么豪华房间的,也只有你叶二小姐的手笔了。” 厉元朗清晰记得,叶文琪给他一百万支票时,眼睛不眨一下,这就说明,一百万在叶文琪眼里,和一百块差不多。 “姐?”叶卿柔顿时一愣,问叶文琪:“你怎么在我哥面前自称是姐,你才多大啊。” “姐姐,这是我的口头语,说习惯了的。没看你哥都没挑理,他早就认可了。喂,那个谁,是不是这样?” 厉元朗无奈的一摊手,这位叶二小姐人来疯,她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只要不发飙就成。 “你们俩聊吧,我进去打游戏了。”叶文琪抻了个懒腰,打开另一个房间的门,闪身走开。 兄妹两个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叶卿柔凑过来一把抓住厉元朗的胳膊,喜气洋洋道:“哥,你都成县长了,好厉害。” 厉元朗回应:“当县长意味职责大了,事情也多,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劳心费力,头发都掉了不少。” “我看看。”叶卿柔观察厉元朗好一阵子,关切的咂起嘴来,“真是这样,哥,你都有白头发了,以后可不许这么拼命,要注意身体。不止为你自己,还有嫂子和小谷雨。” 提起老婆和儿子,厉元朗忽然有种预感,便问:“小丫头,你是不是见过他们娘俩了?” “你的反应好快,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叶卿柔如实相告,来戴鼎县之前,她先去了省城,见过水婷月和谷雨,还有…… 叶卿柔蠕动着嘴唇,“我去看了厉……厉叔。” “你看过我爸爸了?” “他的病比以前严重了。”叶卿柔担忧的直点头:“都不认识我了,说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字。” 厉元朗深深叹息,的确,在甘平县医院,厉以昭看厉元朗都没什么反应。 以前还能呜哩哇啦和他聊上几句,现在说不出话认人都费劲。 老爸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真的是没有办法。 水婷月专门请省城最权威的医学专家,检查老爸的病情之后同样无能为力。 唉! 不过话说回来,叶卿柔见过老婆儿子,水婷月竟然没有告知,厉元朗很是奇怪。 而且他隐约感觉到,这次叶卿柔突然造访,或许不止是看他这么简单。 “妹子,跟哥说实话,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嗯……”叶卿柔真实的点头,“哥,我想、我想把妈妈的骨灰安放到京城去,不知你……” 厉元朗浑然一惊,禁不住脱口而问:“为什么?” “是这样。”叶卿柔松开厉元朗,解释道:“我在京城最好的墓园买了一块地,我是想那里的环境比甘平要好,所以才……” “甘平是妈妈的老家,叶落归根,再说姥姥和姥爷的墓地也在甘平。老话讲,入土为安,妈妈都已经去世那么久,还要惊动她干嘛!”厉元朗情绪激动起来,并且坚决反对。 “哥,你想过没有。”叶卿柔说:“你不在甘平,我又在京城,咱们哪有时间打理妈妈的墓地。我去看过了,妈妈的墓地上全是雪,名字都盖住了。” “冬天下雪很正常,公墓有专人管理,下次我去的时候打声招呼,让他们多照顾一下就可以。卿柔,你说的这些不是理由,给妈妈迁坟应该不是你的意思,是不是你爸爸叶明仁的主意。” 面对厉元朗的质疑,叶卿柔有些慌乱,都不敢正视他,把头扭向一边,极力否认,“没有,真的不是他……” “妹子,你看着我的眼睛,我要你说真话,不许撒谎。” “哥,真的没有,真是我……” 叶卿柔越是躲藏,越能说明她心里有鬼。 厉元朗非常生气,好你个叶明仁,把我们家害得还不够惨是吗。又要对我去世的妈妈下手,让她在地下不得安宁,你安的是什么心! 想到此,厉元朗“腾”地一下站起身,怒目而视看向妹妹,“卿柔,请你转告叶明仁,只要有我在,这个事情就不行,没得商量,再见!” 说完,愤然转身,头也不回的拉开房门,大步离去。 “哥,你听我说……”叶卿柔快速追到门口,怎奈厉元朗走意已决,根本听不进去她的召唤。 叶卿柔忍不住放声痛哭,泪水瞬间覆盖住她的双眸。 “姐姐,是不是那个谁惹到你了。”叶文琪闻声跑出来,见叶卿柔哭成泪人,一撸袖子,“你等着,我找他算账去。”噌地窜了出去,立刻没了人影。 “哎!”叶卿柔一把没拉住,心里担忧,她越掺和恐怕越乱。把肖剑叫过来,让他跟着叶二小姐,别再闹出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 单说厉元朗刚坐进车里还没启动,就见副驾驶的车门被人拽开,叶文琪坐进来,以命令口吻说:“我想喝醉,陪我喝酒去。” 厉元朗无奈直摇头,“我说叶二小姐,你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喝醉呢?我还有事,而且开车不能喝酒。” “我心情不好,薛璐要把我介绍给张猛,整什么亲上加亲。” 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 张猛无论长相还是人品全是垃圾,叶文琪若是嫁给他,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臭哄哄的牛粪上面了。 怪不得这位心比大海还要宽的叶二小姐心情不好呢,原来因为这事儿。 “关键是你父母的意见,他们不同意不就行了。” “哼!”叶文琪一撇嘴,“我爸不同意,可我妈同意,她是看中薛永相将来能当大官,和老薛家沾亲带故,对我爸有帮助。” “又是一场政治联姻。”厉元朗嘀咕道。 “懒得管他们那些破事,反正打死我也不会嫁给那个混蛋的。”叶文琪嘟囔着,并说:“喂,你把我姐姐气哭了,我要找你算账。” 说着,竟然做出一个惊人举动。 第482章 个中缘由 叶文琪一把抢过厉元朗的车钥匙,套在手指头上摇晃着得意道:“去不去?不去的话,我就把车钥匙扔进雪堆里,让你找不到。” 对于这位叶二小姐,厉元朗真是无计可施。 反正他心情也不好,花钱买醉吧。 厉元朗一伸手,“干嘛?”叶文琪惊问。 “把钥匙给我,咱俩总不能走着去吧。” “你同意了,可不许反悔。”叶文琪似信非信的将钥匙还给厉元朗。 “我是那样的人么。”厉元朗启动车子,一打方向盘驶离佳阳大酒店的停车场,拐到大街上。 而坐在悍马车里的肖剑,望着途观车背影,手指头敲击着方向盘,想了想一摇头,没有跟上去。 他知道厉元朗对叶二小姐没有恶意,自己若是跟踪,就太不懂事了。 别看厉元朗是戴鼎县长,其实对这所城市,他认知度不高。 好在车载导航导出最近有个酒吧,厉元朗停好车,便和叶文琪走了进去。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左右,正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 二人挑了一个卡座,叶文琪连单子都不看,当即点出许多名酒,有红酒还有啤酒,结果把服务生听得眼睛瞪得老大。 “对不起美女,您说的这些,我们店里一样没有。” “什么破店,这都没有,你们还开个鸟啊!”叶文琪露出不满意。 厉元朗赶忙拿过单子看了看,随便点了啤酒和下酒小吃。 等到服务生离开后,他才说:“这里是县城,哪有那些高档酒,别说服务生了,我都没听说。” “切,孤家寡闻。”叶文琪直撇嘴,一脸不屑。 “是孤陋寡闻才对。”厉元朗纠正道,掏出芙蓉王自顾点燃。 叶文琪不客气的拿过来抽出一支,“喂,你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抽烟也不让让我。” 厉元朗苦笑,“没发现你还会抽烟呢。”打火机啪嗒一声,火苗一闪给她点着。 叶文琪深吸一口,装作很熟练的样子,可是接连剧烈的咳嗽出卖了她,她根本就不会吸烟。 这时候,服务生推着小车,把酒和小吃一一端上桌。 厉元朗给叶文琪起开一瓶啤酒,二人不用杯子,直接拿瓶吹。 嗨!真爽。 凉嗖嗖的啤酒下肚,厉元朗顿觉神清气爽,全身经络畅快起来。 “文琪,张猛是啥人你比谁都清楚。干嘛不把那天晚上,他要对你欲行不轨的事情告诉你家里人,他们就不会同意了。” 叶文琪吃着一粒盐焗花生,边嚼边说:“我又没证据,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没劲。” 并鬼魅的一笑:“姐姐我正想着怎么玩张猛呢,我要玩死他,那样才过瘾。” 联想起叶文琪找剪刀的一幕,厉元朗不无担心的提醒道:“文琪,闹归闹,你可不许下狠手,万一闹出大乱子,谁都不好收场。” “小瞧人,我不会让张猛那家伙见血的,就是想整治他,让他出尽洋相,就像那天他被咱俩画个满脸花。” 提起这事,叶文琪笑得花枝乱颤,似乎眼前正在出现张猛那张被涂鸦乱七八糟的大花脸。 厉元朗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为咱们联手,干一个!” 酒瓶子撞击发出清脆声响,咕咚咚,一瓶啤酒瞬间灌进二人肚子里。 接下来闲聊中,叶文琪谈及了迁坟事情。 她本来没兴趣听这些事,怎奈她这次全程参与,叶卿柔又不背着她,就是不注意听,也会嗖嗖往耳朵里灌。 听她说,这件事又是薛璐的主意。 她大伯叶明仁,原本有希望成为南陵省的省委书记,可到最后输给了竞争者,还是省长。 叶明仁都干了一届省长,这次没有成功上位,等于又白白浪费五年时光。 他都五十多了,若是再这么空耗下去,省部级有可能就是他仕途的终点站,再无上升可能。 纵然叶老爷子去世,对他以及叶家有影响,可后劲不足,不仅仅是这方面,还有诸多因素。 薛璐就想着,或许是叶家风水不好,通过介绍认识一位得道大师,结果大师掐指一算,果真是叶家出了问题。 当即就指出来,叶明仁年轻时犯了一个大错误,伤了一个女人的心。 那女人为此郁郁寡欢英年早逝,现如今化作冤魂报复,让叶明仁不得安宁。 薛璐当时都听傻了。 这些属于家丑的事情,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位大师怎么了解这么详细? 当时就对这位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一再恳求大师破解,让她家和叶明仁早点走出霉运。 大师就告诉她,要给那女人迁坟,并且按照他选择的吉地重新下葬,方可消除女人的怨气。 叶明仁起初不信,可是当他和那位大师单独交谈一番后,竟然变得坚信不疑。 于是说动女儿叶卿柔,这才有了叶卿柔连夜飞到东河省,住在二叔家。 她和二叔以及婶婶商量妥当,先去看望嫂子和小侄子,毫无隐瞒的将此事告诉了水婷月。 水婷月说这事她做不了主,最好他们兄妹商量好,什么结果她都接受。 原来如此。 厉元朗便好奇打听,那位大师的名讳。 “叫、叫什么来着?”叶文琪蹙眉苦思冥想,一拍桌子终于想起来,“叫印钱大师!” 噗! 厉元朗刚喝进嘴里的一口啤酒瞬间喷发出来,好在是对着地面,要不然就给叶文琪洗澡了。 “姑奶奶,你喝多了吧,还有人叫这名字?印钱大师,你咋不说印钞大师呢!” 面对厉元朗的讥讽嘲笑,叶文琪不服气的说:“真叫这个名,我听我姐说完,我还特意问过,世上还有这么好玩的名字,简直奇葩。” 厉元朗又哈哈笑起来,举起酒瓶和叶文琪对撞一下,“就为这个印钱大师,咱们再走一个。” 喝进去一大口,厉元朗嘴里叨咕着印钱大师的名讳,忽然间他停止了,眉头紧皱的自言自语,“印钱大师,印钱大师,不会是智乾大师吧!” “你说什么?” 许是酒吧的音乐声太过吵闹,叶文琪一时没听明白,禁不住询问。 “我说的是智乾大师,是不是叫这个名儿。” 叶文琪恍然回想,马上兴奋的连连点头,“就是他,对,智乾大师。” 厉元朗顿时一惊,要是智乾大师说的话,还真不可掉以轻心。 至少他给厉元朗算的四句话中,有一句已经成为事实。 金穗连雨**中,算出厉元朗的儿子名叫谷雨,还捎带出“水”这个姓氏。 要是这个名字是厉元朗给起的,他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关键这是谷红岩的意思,她又不知道智乾大师,不得不说,智乾大师还是有真本事的。 由此,他对小妹的提议,也没原来那么计较了。 但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最起码也要征求老爸的意见。 将来老爸百年那天,是要和妈妈埋葬在一起的。 风水吉地,也要老爸同意才可。 不知不觉,厉元朗陪着叶文琪喝了不少,桌子地上全是空酒瓶子。 厉元朗酒量尚可,也喝得差不多,但这位叶二小姐明显是喝大了。 说话不连贯,舌头硬的像钢丝球,身躯坐着就摇晃个不停。 厉元朗知道不能再喝了,劝说要送她回酒店。 叶文琪哪里肯,吵着非要去蹦迪。 厉元朗三十四岁了,早就过了爱热闹的年纪。 何况他一个一县之长跑去蹦迪,万一被人发现可就是大新闻了。 这边叶文琪不依不饶,看样子要是不满足她蹦跳发狂的意愿,指不定就要大闹发飙。 没办法,厉元朗实在拗不过,无奈答应她。 只不过他不能去,可不可以找个人代替? 略作思考,马上想到一个人。 第483章 勇斗蒙面男 没错,他想到的人正是常鸣。 反正常鸣对叶文琪念念不忘,这个机会送给他,估计他一定乐不得。 常鸣这会儿正在招待所里摆弄手机,人早就钻进被窝里,听厉元朗让他救急,常鸣真不想去。 无奈县长发话,他只好硬着头皮穿戴好衣服,开车赶到那家酒吧。 进来一看,除了厉元朗,还有那个令他神魂颠倒,做梦都能梦见的大美女叶文琪。 把他都看呆了。 “傻愣着干嘛,还不去伺候叶二小姐。” 在厉元朗的提醒下,常鸣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 若是清醒的话,叶文琪才不会搭理常鸣,这人是谁她都不认识。 只不过她真喝多了,看谁都看不清,任凭常鸣拽着她的胳膊走出酒吧。 “交给你了,蹦完迪一定安全送回佳阳大酒店2006号房。”分手时,厉元朗不忘叮嘱常鸣。 常鸣扶着叶文琪坐进车里,冲厉元朗做了个‘ok’手势,驾车扬长而去。 厉元朗有几分醉意,车是不能开了,就去打出租车。 真是奇了怪了,接连过去几辆车租车,招手都没停。早知道着样,不如让常鸣先送他回招待所好了。 没辙,他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召,边走边低头摆弄手机,不知怎么搞得,竟然走进一条小胡同里。 两边都是黑乎乎的高墙,只有远处高楼里散发出来点点亮光。 厉元朗不熟悉路,生怕走错了,就打算按照原路返回。 突然间,他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救命”喊叫。 声音沉闷,可在寂静夜空里却是非常明显。 本能驱使,厉元朗毫不犹豫朝着呼救声处跑过去。 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再次听到呼救声音传来。 厉元朗辨别清楚,迈动双腿,跑了没多远,驻足仔细观瞧。 只见两团黑影纠缠在一起,声音就是从他俩中间传出来的。 “住手!”厉元朗大吼一声,当即把那俩黑影惊得僵住,全都停下动作。 厉元朗打开手机电筒,对准黑影照去。 亮光刺人双眼,却能够让厉元朗看清楚,是一个戴着黑色头套遮住脸的男子,手臂正锁住一名女子的喉咙,显然欲行不轨。 短暂的愣神后,男子恶狠狠的威胁道:“少管闲事,不想死的话赶紧滚。” “救我……”女子发出微弱呼救,看不清她的脸,全凭声音判断出来她的性别。 厉元朗双手插兜,义正词严的对蒙面男子吼道:“快把人放了,不然要你好看。” 说着,他抽出一只手,摸向腰间,做了一个要掏枪的动作。 蒙面男子见状,手里立刻出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声音有些颤抖的命令着,“别动,再动我就废了她!” 匕首直接顶在女子的脖颈处,吓得女子一动不动,生怕惹恼他,逼他做出没有理性的动作。 厉元朗则把双手亮出来,却在一步步走向他们,边走边说:“你现在放手还来得及,若是就范的话,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你、你站着别动,不许过来。”说话间,蒙面男子又把匕首指向厉元朗。 并且迅速返回去又对着女子,尖利的东西触碰到女子的皮肉,丝丝凉气把女子吓得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好,我不动。”厉元朗停下脚步,却依旧劝说男子要冷静,别做傻事。 蒙面男已经完全把厉元朗当成了便衣,粗暴叫嚷他把裤兜里的家伙扔过来,否则他就对女子不客气。 面对威胁,厉元朗毫不畏惧异常冷静。 按照蒙面男的要求,他从裤兜里闹出一件黑咕隆咚的家伙,慢慢低下身,看样子是要扔到蒙面男脚下。 就在蒙面男将注意力放在那团黑东西的一刹那,厉元朗竟然猛地一起身,直接将东西砸向蒙面男。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到呼呼声飞过去,“砰”的一下,正好砸在蒙面男肩膀上。 疼得他“啊呀!”一声惨叫,忍不住甩开女子,接连后退好几步。 与此同时,厉元朗飞奔过去,照着蒙面男的肚子就是一脚狠踹。 蒙面男毫无防备,被这一脚踹了个结结实实,当即仰面朝天摔倒在地。 厉元朗还要扑过去,却被女子一把拦住,好心提醒,“他有匕首……” 果不其然,蒙面男倒地之后迅速起身,弓着身子捂着肚子,看了看厉元朗,咬着后槽牙恶狠狠丢下一句:“我记住你了,你等着的。”说完跌跌撞撞跑掉。 厉元朗作势要追,其实不过是吓唬对方一下。 他手无寸铁,又不是武术健将,刚才不过揣了半块砖头,趁其不备偷袭成功。 若是和对方动起手来,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他采取的是出其不意,出手稳准狠,且一招制胜。 要的就是吓退对方,救人才是第一位。 “你没事吧?”厉元朗问女子。 “我、我没事。”想必女子还没从惊吓中走出来,声线是抖的,而且还紧紧抓住厉元朗的胳膊,没敢撒开。 “你怎么一个人走这么偏僻的地方,多危险。” 好一会儿,女子才松开厉元朗,颤巍巍说:“我家就在附近小区,想着抄近路,却不成想遇上坏人……” “报警吧。”厉元朗说道。 女子摇了摇头,“这么晚了,那人又蒙面,看不清楚长相。去派出所还要录口供,我刚加完班,真的很累,就想回去早点休息……” 一想女子说的也对,就是报案的话,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难以破案,“我送你回去吧。” “太谢谢你了。”女子朝着厉元朗感动的点着头。 回去路上,女子逐渐走出阴影,这才想起来询问厉元朗的名字。 恩人救了她,怎么也要知道是谁。 “我就是路过,谁遇到都会出手相救的。”厉元朗避开话题,他只是尽到一个有良心的男人该做的事情,没必要留名。 所以,女子无论如何追问,他就是不说。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女子所在小区楼下。 借着单元门口的灯光,厉元朗看清楚这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长相甜美,尤其是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很有灵性。 “我到了,谢谢你。”女子向厉元朗鞠躬致谢。 厉元朗连忙伸手阻拦,“回家早点休息,把这一切都忘掉,愿你睡个好觉,再见!” 女子已看清楚厉元朗的相貌,记住了这张脸,这张恩人的脸。 等到厉元朗转身离去之后,望着那个高大壮硕的身影,女子终于松了口气。 推开单元门,慢慢走上楼时,她突然僵住,脑海里迅速蹦出一个人来。 不会吧? 想到此,女子加快脚步,走到家门口急匆匆打开门,进去连外衣都没顾得上脱掉,而是快速打开笔记本电脑。 搜索县政府门户网站,找出县领导的相片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厉元朗,果真是他,是县长救了我! 此时的厉元朗,走出小区总算拦住一辆出租车,十几分钟后在县政府附近下车,步行几分钟回到招待所。 打开房间走进来,经过刚才一番搏斗,厉元朗酒醒大半,感觉到浑身黏糊糊的。 在客厅里脱掉外衣外裤,走进卫生间里,发现门口整齐的摆放着换洗的内衣内裤,还有睡衣睡裤,准是宋清爽早就准备好的。 小姑娘还算用心,最起码不至于让厉元朗担心再出现小娇的事端。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裤,厉元朗来到里间卧室。 打开床头灯,厉元朗掀开被子,片腿上床,往宽大松软的床上一躺,疲惫感顿时来袭,上下眼皮不听使唤的直打架。 他打了个哈欠,关掉床头灯,仰面躺下。 闭上双眼,厉元朗往里面一翻身,手自然而然的一搭。 忽然间…… 怎么回事?软塌塌的,一摸,腾地坐起身。 竟然有个人躺在他的床上,顿时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第484章 一拍即合就闪婚 谁! 厉元朗急忙打开床头灯,放眼望去,只见背对着他的确躺了一个人。 看穿戴打扮,竟然是宋清爽。 她睡得香甜,还发出轻微鼾声。 厉元朗真不想叫醒她,可是不行。 小娇的前车之鉴让他倍感警觉,况且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家家躺在自己身边,实在不像话。 “喂,你醒醒。”厉元朗轻轻拍了拍宋清爽的腿,尽量做到少跟她有身体接触。 “哦。”宋清爽翻了个身,慢慢睁开双眼。 一见厉元朗那张警觉的脸,顿时吓得从床上坐起来,眨巴着眼睛,惊讶看向厉元朗。 本能的双手护在胸前,还惊问:“厉、领导,你怎么在这儿?” 小姑娘一定是睡糊涂了,躺在厉元朗床上,却以为厉元朗闯进她的房间呢。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这可是我的卧室我的床,你为何睡在这里?” 看样子,宋清爽并无恶意,厉元朗口气相对平静,没有发火。 “啊!”宋清爽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房间四周,吓得赶紧跳下床,连连赔起不是来。 “对不起,我、我错了,我不应该、我实在太困了,就想着躺一会儿,没寻思竟会睡着了……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宋清爽急得眼泪哗哗流出来,一个劲儿向厉元朗鞠躬道歉赔不是。 可不是么,真要引起这位县长大人不愉快,她的工作指定完蛋了。 厉元朗心平气和的安慰道:“小宋,我不怪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接过厉元朗递来的纸巾,宋清爽边擦眼泪边叙述起来。 因为她是新来的,又是农村人,备受歧视。 领班不仅让她打扫卫生,还要求她必须等到县长回来,县长不需要她服务了,才可以回去休息。 只有在厉元朗不回来的情况下,她才能够解脱睡个安稳觉。 今晚宋清爽收拾完卧室后,望着大床困意来袭,实在坚持不住,便躺在上面想眯一小会儿。 结果太累就睡着了,睡得太沉,厉元朗回来弄出那么大的响动,她都不知道。 真是岂有此理! 厉元朗告诉宋清爽,“你回去休息吧,这件事我不会追究,你也要保守秘密,不要外传。” 宋清爽千恩万谢,等她离去后,厉元朗抓起座机按照桌上的号码本直接打给岳瑶。 “岳瑶同志,小宋是为我服务的工作人员,如果她受到不公平对待,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你也要好自为之。” 都不听岳瑶回答,啪的挂断电话。 把岳瑶听得一头雾水,抓着手机愣了半天,以至于身边男人问她都没反应。 “谁啊,大晚上的给你打电话?” “啊。”岳瑶反应过来,忙说:“是厉元朗,为给他服务的小服务员出头呢。” 男人腾地坐起身,赤着上身将腰间被子掖了掖说:“给我点支烟。” 岳瑶从身边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交给男人。 他抽了一口缓缓道:“厉元朗真是个怪人,先前和小娇不明不白,这又替小服务员说话,他到底扯没扯事?” “可不是么,要不然咱们在他房间里安装隐蔽摄像头,什么不都知道了吗?” “不行!”男人断然否定,“一旦暴露,这可是大事情!厉元朗的背景扎实,咱们触碰不得。” “你是说他……” “对!”男人说道:“据说水庆章上位基本稳了,有个当省委副书记的老丈人,就是赵功达都得让他三分,何况是咱们了。” 岳瑶眨了眨大眼睛,出主意说:“这不正好吗,要是厉元朗真和女服务员搞上了,水庆章还不炸窝,到时候你可是头功一件。” “糊涂!”男人气得把刚抽几口的大半截烟使劲摁灭在烟灰缸里,数落起岳瑶,“若真有此事,这可是家丑,你揭了水家的短,挨收拾的不止是他厉元朗,咱们也好不了哪里去。” “哎呀,我还在真没往这方面想,都怪我头发长见识短。”岳瑶连连自责。 “算了,你赶紧处理一下,别让那个小服务员受委屈,非常时期,咱们和厉元朗和平相处才是上策。” 岳瑶起身拿手机去外间打电话,望着她那薄如蝉翼的睡裙,隐藏在里面婀娜多姿的背影,男人忍不住口干舌燥,血往上涌,欲罢不能,心说:“妈的,药劲怎么又上来了,这不要命么。” 急忙抽起烟,强行给自己降温。 岳瑶一个电话打给副经理,层层询问,最后问到领班那里。 领班听完,正好遇到宋清爽洗漱完毕回宿舍,冷着脸问她:“厉县长那边都弄完了?” 宋清爽胆怯的点头回答:“都弄好了。” 领班没再说话,见宋清爽推门正要进去,她才想起来,“从明天开始,你不用等厉县长回来再下班,还按照以前的规定执行。” “哎。”宋清爽回答的干脆,心里却乐开了花。 并偷偷在想,是不是厉县长帮她说话了。 次日天还没亮,厉元朗尚在睡梦中,就被叶卿柔的电话吵醒了。 她着急的说:“哥,文琪你们干嘛去了,她怎么一夜没回来。” 厉元朗顿时惊得坐起来,“她彻夜未归?” “可不是么,打她手机关机,你的手机又不接,都快把我急死了。还是肖剑查到你的座机号码,我才打过来的。” 厉元朗拿过手机一看,不知怎么搞得,铃声竟然调成静音模式,好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妹妹的手机号。 这个常鸣,护花使者怎么当的。 “你别急,我马上打电话问一问,文琪没事的。” 他没法详细解释,着急挂断座机,马上打给常鸣。 铃声响了好半天,才传来常鸣慵懒的声音:“谁啊,这么早打电话。” “我是厉元朗,常鸣,你把叶文琪弄到哪去了,让她一夜未归,她姐姐急得差点要去报警了。” “县长……”常鸣声音瞬间变小,似乎走路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常鸣才正常音调说:“嘿嘿,县长,我正要向你报喜呢。” “报喜?”厉元朗一愣,“大早上的,何来喜事。” “那个……那个什么,我结婚了。” 什么!厉元朗惊得差点掉到地上去。 昨天还是光棍一根的常鸣,从没听说他最近谈恋爱,一夜之间竟然结婚了,开的什么玩笑。 “真的。”常鸣解释说:“新娘子是文琪,我们昨晚找关系,特事特办领的证。等到办酒席那天,还得请你证婚呢,因为你是我们的红娘月老。” “什么什么?”厉元朗连连问了两声,大脑还是处于高度迷茫之中,一时难以适应,或者说难以置信。 貌似不相干的两个男女,怎会擦出爱情火花,弄出闪婚。 真是拿婚姻当成儿戏来玩的。 常鸣不厌其烦的道出来龙去脉。 昨晚,他陪叶文琪蹦迪,期间又喝了不少酒,最后俩人都喝醉了。 借着酒劲聊起天来,聊着聊着,叶文琪感触说她玩累了,不想一个人四处玩乐,她想结婚过日子了。 常鸣也有这个想法,他已经从政,再不结婚的话,对自己将来的仕途肯定有影响。 结果叶文琪当即提出来,你想结婚我也想,干脆咱俩结婚,省着再找别人,多麻烦。 常鸣本就喜欢叶文琪,乐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快刀斩乱麻,说结就结,一分钟都不想耽搁。 按说大晚上的,还是半夜,根本无法办证。 可别忘了,这俩人是谁啊。 一个是市委书记的侄子,一个是省军区政委的千金。 况且常鸣还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民政局正是县政府下辖部门。 一个电话打给民政局长,常鸣直接提出来他要办结婚证,现在就办,马上。 民政局长再怎么不愿意,可碍于常鸣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爬出被窝,到单连夜给常鸣和叶文琪办理了结婚证。 先办证,至于其他程序,等到第二天上班后补。 所以这对酒醉男女,凭借一时兴起,拿了证随后就洞房花烛夜了。 厉元朗闻听不禁担忧,这桩婚姻会收到恭喜和祝贺吗? 第485章 闪婚事小后果事大 常鸣这会儿偷偷告诉厉元朗,“文琪,不对,是我老婆还在睡着,我这是偷跑到外面和你通话的。” 厉元朗长叹一声,“常鸣,你结婚是件喜事,我祝贺你。只不过,常书记和叶政委那里你要尽早通知。说句实话,这一关不太好过。我给你放几天假,先回去处理好家务事,不用急着来上班。” “县长,你是说……”常鸣不免担心起来。 “你去问一问文琪,噢,就是你老婆,便什么都明白了。” 之后,厉元朗再次提起话机,给妹妹打了过去。 “这事怎么说呢。”厉元朗犯起难来。 “快说,哥,你要急死我啊。”叶卿柔真是着了急,若是叶文琪有个三长两短,她该怎么向二叔二婶交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文琪昨晚上……”厉元朗斟酌一下词语,放缓语速,“她昨晚上结婚了。” “啊!”叶卿柔大叫一声,估计肯定惊得外焦里嫩。 这都什么啊,一晚上没回来,就成了人家的媳妇了。 即便火车提速,也没有这么快吧。 “是真的,新郎是我们县政府办的主任,他叫常鸣,广南市委书记常东方的侄子,还算门当户对。小伙子人不错,他很早就喜欢文琪……” 没等厉元朗说完,叶卿柔惊呼起来:“是不是常……那个常什么的把文琪给那什么了,生米煮成熟饭,文琪没办法才嫁给他的?” “妹子,你真是电视剧看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厉元朗解释说:“俩人都喝多了,文琪想结婚,常鸣也需要结束单身生活,俩人一拍即合,当晚找关系领了结婚证,人家现在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你说的根本不存在。” 停了停,厉元朗接着劝说:“文琪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别人做不出来,她偏偏就敢做。闪婚又不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早有人做过了,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另外,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参与,让他们小两口自己去解决。咱们都是局外人,插手反而多余,费力不讨好。” 叶卿柔沉默了。 她不仅要消化厉元朗的告诫,还要接受既已成真的事实。 临了,厉元朗还告诉她,至于给妈妈迁坟一事,他要得到爸爸的同意。 虽然厉以昭不能说话,厉元朗会尽量想办法得知老爸的心意,这很关键。 他没有去送妹妹,相信用不了多久,兄妹俩还会再次见面的。 常鸣休假,暂时由县政府办副主任李一方主持工作。 厉元朗一上班,叫来李一方吩咐他落实几件事。 第一个,就是将王中秋的关系调到县政府办公室,落在秘书组。 一般来讲,秘书组组长,都是由县长专职秘书兼任。 正常情况下,县处级领导是不配备专职秘书的。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地方还是有秘书专门负责领导日常事务,只是对外不那么明显罢了。 由于王中秋才来,身份还属于科员。而且秘书组组长只是正股级干部,副科级才算迈入领导序列。 这个不急,要看王中秋以后的表现。 反正他是县长秘书,身份摆在那里,即便秘书组组长见到他,也不敢造次。 第二个,厉元朗要到各乡镇走一圈,常鸣之前已经拟定好路线,他让李一方尽快安排,越早越好。 第三个,他要听取几个局关于精简机构的汇报,他列好单位,要李一方迅速通知下去,排好时间。 李一方是县政府老人,伺候过好几任县长,对于厉元朗交办的事物应付自如。 整个一上午,厉元朗接待几个单位的一把手,听取他们关于机构改革的具体实施情况,并且提出相关要求。 下午,李一方送来下乡计划请厉元朗过目敲定。 “政府这边就让张忠强副县长一起去就行了。”厉元朗拿笔在张忠强的名字上画了个圆圈。 “咱们轻车简从,人越少越好,不要弄得太隆重。” “我明白。”李一方点着头,便说:“上一次您去私企,没叫上县电视台的记者,文广新局都有意见了。” “是吗?”厉元朗好奇问道。 “您不在新闻里露面,宣传部认为这是新闻媒体失责,不干正事,他们压力大啊。”李一方如实说。 厉元朗明白了,准是文广新局挨了宣传部的批评,县委二把手检查工作你们不报道,眼睛里还有没有县委、县政府。 “好吧,你去联系,人员看着安排,还是那句话,不宜过多。” 中午吃饭的时候,厉元朗接到一个电话。 号码是隐藏的,声音却有些熟悉,“厉县长,我是省军区的瞿波,叶政委要找你说话。” 很快,传来叶明天冷冰冰的说话声,“厉元朗,我女儿和你出去一趟,回来却成为别人的媳妇。你挺有本事啊,县长不务正业,开起婚姻介绍所来了。” 厉元朗理解叶明天心中的气愤,叶文琪和常鸣结婚,等于他和嫂子薛璐彻底撕破脸皮,把薛家得罪了个透心凉。 很显然,薛璐极力撮合叶文琪跟张猛在一起。 恰恰这个时候,叶文琪闪婚常鸣,不是在打薛家的脸吗? 薛璐不高兴,薛永相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叶明天在省里不属于任何一派,他本就是部队上的人,不涉及到自身利益,极少插手地方事务。 他跟宫乾安就是普通上下级关系,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平时相安无事。 现在,他得罪了薛家,得罪了薛永相,自然而然,也得罪了宫乾安。 和省委一把手关系不睦,对于他接下来在省里的处境一下子变得微妙起来。 仅仅一桩婚姻,就影响到诸多方面的利益纠葛,这是叶明天始料未及,也是厉元朗最为担心的事情。 但是,叶明天把怒气完全撒在他头上,厉元朗知道,这顶大黑锅,他是背定了。 “二叔,您听我解释……”身边没有其他人,厉元朗便没有叫叶明天的官职。 “别叫我二叔,我没有你这个侄子。” “好吧,叶政委。”厉元朗换了称呼,心平气和的说道:“文琪老大不小了,有自己的判断和选择。张猛是什么人,想必您也知道一些。” “上一次在我妹妹的订婚仪式上,他对文琪欲行不轨,差点占了便宜。被我发现后及时阻止,才没发生难以预料的后果。” “你说的是真的?”叶明天声音变得狐疑起来。 “千真万确,您不相信我可以问一问您的女儿。” 叶明天短暂的沉默起来,准是被厉元朗所说之事给震撼住了。 张猛敢对他的女儿下毒手,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欺负到他们老叶家头上来了。 亏薛璐还大言不惭的力促女儿和她外甥成为一对,原来张猛早就垂涎女儿的美貌,没安好心。 只是他还不能接受常鸣,关键这人他不了解,所以依旧冷言道:“不管怎么说,我连一个是谁都不知道的人,转眼之间成为我女婿,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这是给我们老叶家脸上抹黑,成为别人的笑柄。” “叶政委,常鸣我是了解的,在水明乡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工作。别看他是常东方书记的侄子,可他身上并没有沾染纨绔子弟的坏习惯,一心一意扎实工作,做了不少好事实事。和张猛比起来,至少常鸣有一颗善良、正派的心。” “叶政委,您恐怕还不知道,文琪这么做,其实是对您和您爱人表达不满的发泄。” “您们忙于工作,疏忽了对文琪的关爱,让她缺少安全感。直到常鸣的出现,忽然有人关心她呵护她,让她感受到了温暖。和常鸣结合,自然顺理成章,绝不是只图一时之快的不理智行为。” 再一次的,叶明天又陷入沉默。 恰在这时,手机里提示有电话打进来。 厉元朗一看号码,不禁哑然一笑,心说,他到底沉不住气,主动找上门来了。 第486章 传声筒 这个电话,是常东方打来的。 绕来绕去,最终绕不过厉元朗。 常东方彻底坐不住了,犹豫再三,还是拨打了厉元朗的手机号。 对方占线,常东方只得放下话机,摸了摸梳得油光水滑的背头,坐在椅子上陷入沉思,同时也在权衡利弊得失。 和老叶家攀上亲戚他是乐观其成。 必定那棵大树遮天蔽日,尽管老爷子驾鹤西游,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余威犹在。 叶明仁是南陵的一省之长,他那个亲家叶明天也不差,东河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 那可是手握军权的地方诸侯,自己这个市委书记在人家眼里还真不够看。 不过他也有忧虑。 担心这桩婚事恐怕不会被叶家接受,原因很简单,常家和叶家比起来,地下天上,差了太多。 叶文琪成为常家儿媳属于下嫁,反倒常鸣是叶家女婿,却是高攀。 地位不对等,让常东方陡然间增加不小压力。 他本打算直接和叶明天取得联系,只是不知道叶家的态度如何,冒昧讨饶万一对方不答应让他下不来台,面子事小,关系彻底搞砸才是大事。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厉元朗。 这人和叶家有联系,正好可以作为媒介当个传声筒。 好歹他和常鸣关系不错,自己对他尚可,应该不会推辞。 于是才有了这个电话的诞生。 而厉元朗这边,叶明天在厉元朗的说服下,态度有了些许改变,不在像先前那么咄咄逼人了。 特别是对于女儿,他自感厉元朗说的没错。 这些年来,他无暇照顾女儿,更别说给予她父爱了。 总认为,在经济方面满足她就够了。 岂不知,女儿需要的不是钱财,是关心是爱护。 就是在遭受到张猛那个混蛋的欺负后,却不告诉他这个当父亲的,足以说明,他在女儿眼里,不过是名义上的亲人罢了。 叶明天再无一语的挂断电话,站在书房眼望窗外,深深思索着。 这时候,妻子安静贤端着茶杯走进来,放在桌子上,充满怨气的说道:“我没劝动女儿,她死活不答应离婚。还说什么生是常家的人,死是常家的鬼,你说说,她真是冥顽不化,怎就这么倔强呢。” “给我一支烟。”叶明天伸出手指,夹住妻子递过来的香烟,等安静贤点着后,叹口气道:“女大不由娘,随她去吧。” 安静贤瞪起眼睛,吃惊问道:“你、你是说同意这门婚事了?” “不同意还能怎样。”叶明天无奈道:“他们已经是夫妻,受到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咱们棒打鸳鸯没有意义了。” “那、薛璐那边怎么答复?” “哼!”叶明天冷哼一声,“张猛那个混蛋,竟然想要占咱家文琪的便宜,差点让他得了手。这种人,我没崩了他算他捡了便宜,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休想。” “明天,你说什么,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儿。” 于是,叶明天变将张猛试图欺负叶文琪一事,说了个大概,“不信你去问问文琪,这事到底有没有?反正我瞅着张猛就不是什么好鸟,长相猥琐,小眼睛里全是坏水,文琪若是嫁给他,那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惜了咱们女儿。” “竟有这事!”安静贤吃惊程度不小,连忙急匆匆走出书房,上楼找女儿求证去了。 叶明天接连抽了几口烟,将半截烟蒂掐灭在烟缸里,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摁了几个号码,打通后说道:“大哥,我是老二,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和叶明天通话完毕,厉元朗思考一番,这才回拨了常东方的电话。 “常书记,您好,我是元朗。” “哦,是元朗啊。”常东方语气平缓,“工作怎么样?相比于县委,政府那边琐事繁多,你可要注意身体,别把自己累坏了。” “谢谢常书记的关心,我还好。”厉元朗客气回答,“常书记也要保重身体,别太操劳,广南需要您,老百姓也需要您。” “唉,我倒是不想那么累,可是不行啊,一个常鸣就让我头疼。你说他都快三十的人了,搞什么闪婚,简直拿婚姻当儿戏,实在不懂事。” “常书记,姻缘就是这样,盼的时候盼不来,真正到了眼前,推都推不走。”厉元朗说道:“常鸣早就喜欢叶文琪,一见钟情,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呵呵。”常东方笑了,“所以你就给他们创造了时机对不对。” “也不能这样说,是他们姻缘已到,我把叶文琪交给常鸣照顾,也没想到他们会连夜领了结婚证,这点我和您一样,大出所料,大感意外。” “唉!”常东方叹息道:“不管怎么说,常鸣成家,我和他婶婶还是高兴的。只是不知道叶政委是什么态度,毕竟我和他不是很熟悉。” 这点厉元朗同意,常东方原来只是副厅级干部,和叶明天差着一个级别。 况且,叶明天虽然是省委领导,主要精力放在军区那边,地方事物很少插手,了解的也不多。 “我才和叶政委通过话,把我能说的都说了,相信他会仔细考虑的。” 这句“能说的都说了”,令常东方立时明白,无需多问,厉元朗已经尽力了。 “元朗,十分感谢你。”常东方实心实意说:“有时间的话,来家里坐一坐,一晃咱们爷俩好久没在一起聊天了,我家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我会的,常书记,一定会登门讨扰的。” 吃过中饭,利用午休时间,厉元朗和老婆视频聊天。 看着儿子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的玩乐,所有愁云全都烟消云散了。 厉元朗足足看了好几分钟,这才恋恋不舍的和水婷月说起话来。 “啊,叶文琪竟然闪婚了!”水婷月同样是惊讶不已。 不过很快她又说:“也是啊,这么神奇的事情也只有叶文琪做得出来,她整天疯疯癫癫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谈到叶文琪,自然离不开叶卿柔。 水婷月解释,叶卿柔来看她和孩子,是要水婷月保密,准备给厉元朗惊喜的,这才没告诉他。 “还惊喜呢,惊吓差不多。” 提起给老妈迁坟事宜,厉元朗说这要听他爸爸的意见。 这些日子,一有时间,水婷月就抱着儿子去看厉以昭。 不过很奇怪,厉以昭平时不是睡就是发呆,可一见到孙子,他的眼睛却直勾勾瞅着小家伙,甚至还咧嘴笑过,尽管幅度很小,至少他能笑。 “说起来,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也不是合格的父亲。”厉元朗由衷叹息起来,“没时间照顾他们,全都由你代替我,老婆大人,辛苦你了。” “你走仕途,肯定有得就有失,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提到仕途,水婷月透露,“爸爸今天要去京城接受谈话,下午的飞机。” “这么说来,他的事情有眉目了?” “嗯,听妈妈讲,大舅和爸爸通过话,基本上定了。” 这点倒不出厉元朗的意料。 自从听说陆荣夫请病假之后,他便猜到陆荣夫已经出局,那么水庆章出任东河省委副书记就十拿九稳,板上钉钉了。 下午上班不久,厉元朗就接到雷震亲自打来的电话,说有事要和他沟通。 厉元朗赶到时,雷震已经吩咐秘书泡好了茶,坐在沙发上等着厉元朗。 二人握了握手后,雷震便说:“厉县长,叫你来是想谈一谈人事变动的问题。” 厉元朗为之一震,这届班子才上任不久就动干部,雷震会不会心急了些? 第487章 有求于人 雷震说:“县里刚稳定,本来不宜调整干部。实在是这几个位置急需动一动,有几个空缺太久,都影响到正常工作了。” 他回身拿过来一张纸递给厉元朗,“这是组织部唐普部长草拟的名单,你看一看有什么意见,咱们共同讨论。” 上面十来个名字,涉及到七八个部门。副职居多,正职仅有一个,戴鼎县多山乡党委书记,候选人名叫万连。 万连,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哦,厉元朗想起来了,当时和王中秋吃面时,那个替他们买单的人不就是万连么,县财政局副局长。 去多山乡当书记,万连等于提了半级,实权正科。 这人脑袋活分反应快,升职并不奇怪。 关键是他空余出来的财政局副局长的位置,厉元朗特别关注。 书记管官帽子,县长管钱袋子。 若是财政局不能掌握住,这对厉元朗来讲,绝不是好消息。 不过,财政局副局长后面一栏写着周先让的名字,但是画个了圈,还在旁边点了个大大问号。 再往下看,还有水务局副局长同样如此,王泉的名字上也都是圆圈和问号。 雷震见状,解释说:“财政局和水务局这两个副局长,我觉得还是厉县长定吧,毕竟都是政府口的。” 言下之意,其余的雷震都看好。他还算仗义,没有大权独揽,明显是给厉元朗留下两个位置,让他决定。 “雷书记,我才来不久,尚处于熟悉阶段,人事方面你看着办,我就不插手了。” 厉元朗说的实话,不过也有客气的成分。 他不想和雷震关系搞僵,一二把手整天内斗,对于发展戴鼎县没有好处。 他经历的前车之鉴太多了,不希望在这方面浪费精力和脑细胞。 “不熟悉可以慢慢熟悉嘛。”雷震笑说:“水务局和财政局你决定,定好了咱们再研究,争取下周一上会直接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节外生枝。” “好的,我回去就研究,周末之前向你汇报。” 谈完正事,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厉元朗才起身告辞。 差不多在此时,县水务局水旱灾害防御股里,刘远山正在办公室翻看已经看过多次的材料。 他就是刘婷父亲,还有不到两年退休。 单位也不给他安排重要工作,每天上班点个卯就成。 可刘远山却照常上下班,没活就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反正不想闲待着,给人他就要退休的印象。 一旦退休,不就说明自己老了么。 正这时,办公室主任王泉端着保温杯笑眯眯走进来。 股长一见,马上站起身打招呼,“什么风把王主任吹到我们防御股的,快请坐。” 刘远山坐着没动,只是冲王泉点了点头。 这位王主任可是局长张万友眼前红人,平常眼睛都是看天花板的,除了班子成员,看别人从没平视过。 刘远山都是要退下来的人了,没必要阿谀奉承,再者他和王泉素无往来,简单的同事罢了。 谁知,王泉对股长的热情却视而不见,径直走到刘远山跟前,依旧保持难得一见的笑脸,十分客气说:“刘师傅,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困难需要局里帮助解决的?” 不止股长吃惊,就连刘远山都是一头雾水。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王大主任何来跟他如此客气,弄得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劲。 “还好。”刘远山机械性的回答着。 “刘师傅,不打搅的话,可否移步到我的办公室,我有点事情想同你说。”王泉还是那么客气,客气得让人有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感觉。 “好,好。”刘远山放下手里东西,跟在王泉身后走出防御股。 股长看着王泉背影,心里禁不住暗自嘀咕:“抽的什么风!” 王泉是班子成员,有专门的办公室。 他把刘远山让进沙发里,竟然还亲自给刘远山沏茶倒水。 刘远山受宠若惊,连连表示,“王主任不必客气,我自己来。” “刘师傅,德高望重,为你服务是应该的。”王泉把茶杯放在刘远山身旁的茶几上,坐下来递给他一支高档香烟,亲自给他点着。 “王主任抬举我了,我担当不起。”刘远山接连摆手否认。 “这话一点不为过。”王泉说:“记得差不多二十年前我刚上班那会,就是你带着我的,算下来,我还是你的徒弟呢。” 刘远山尴尬的点着头,连说是。 内心早就腹诽不已,王泉刚参加工作的确跟过他一段日子。 只是他这人心思不在工作上,整天就想着怎么巴结领导。 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 那时候的王泉还不会吸烟,兜里却揣着一盒好烟。 但不是没拆封的烟,而是故意抽出来一支扔掉。 遇到管他的领导就让烟,然后还把烟送给人家,说他不抽烟,揣着也是浪费。 只不过,第二天兜里还有好烟,还是拆了封缺少一支的烟。 仅从这一点上,就知道王泉多么有心计。 关键是,刘远山那么诚心实意的带他,却从没抽过王泉的一支烟。 所以才有这么多年来,他和王泉形同陌路,没有往来。 这人太势利,太现实,根本交不透。 今天王泉主动找到他,绝不是单纯的叙旧聊天。 果然,闲聊几句后,王泉便问:“刘师傅快退了吧?” “还有一年零十个月。”刘远山弹了弹烟灰说道。 “哦。”王泉摸了摸厚密的头发,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随即他话锋一转,正色道:“局里有几个涨工资的内部名额,我争取来一个。考虑到刘师傅手把手带过我,对我有恩情,我就想把这个名额给你……” 他故意留了一半的话,偷眼瞄着刘远山的表情变化。 果然,刘远山吃惊之外,情绪稍显激动。 要知道,他是快退休的人了,涨工资意味着养老金也会增加,谁听谁都会兴奋不已的。 “王主任……”刘远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剩下干张着嘴了。 王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这个动作可不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他还有话要说呢。 “刘师傅,听说你家刘婷就要结婚了?” 刘远山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承认道:“是有这事,婚期定在元旦,王主任到时可要捧场的。” “一定一定。”王泉接连点头,又问:“你女婿是干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他叫王中秋,在县政府给县长当秘书。”刘远山不忘补充一句:“厉县长的秘书,是正县长不是副的。” “哦!”王泉眼睛一亮,夸赞道:“刘师傅可是钓了个金龟婿,恭喜啊。” “哪里哪里,同喜同喜。” “我有什么可喜的。”王泉叹了口气,“我这一次有机会竞争副局长,可是咱没门路,正为这事发愁呢。” 说完,露出求助的目光看向刘远山。 直到这时,刘远山才搞明白,王泉对他客气,又是敬烟又是敬茶的,还提出给他涨工资,真正目的原来在这里等着。 也不能说刘远山政治嗅觉低,实在是好事来得太突然,光顾着高兴了,一时没往别处想。 其实,王泉这是有求于刘远山,意思让王中秋在厉元朗面前替他说话,如果事情办成,涨工资肯定兑现,或许还有其他好事也说不定。 刘远山想都没想的直接拍了胸脯,“王主任,你别急,等我回家就找中秋,让他在厉县长面前替你美言。” 提起王中秋,刘远山炫摇头晃脑显摆起来:“我家中秋可受县长器重了,县长家里的事都要中秋跟着忙乎,我看厉县长都离不开中秋了。” “是吗。”王泉眼珠一转,立刻凑近刘远山,如此这般交待起来。 第488章 一字之差寓意不同 王中秋正在办公室里忙着,忽然打了个喷嚏,还暗自寻思,这是谁在叨咕我呢。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是准岳父的号码,伸头往厉元朗办公室方向看了看,这才接听起来。 “中秋啊,晚上我请你吃饭,你可一定要来。” 王中秋也没多想,便说:“我这里要是没事的话,下了班我和刘婷一起回去。” 自从定了婚期,王中秋经常在刘婷家蹭饭,都习以为常了。 “不是在家里,也不叫上刘婷,是我单独请你,佳阳大酒店,晚上六点,你要准时到别放我鸽子。” 王中秋感觉出来不对劲,好端端去外面吃饭,还是他们两个人,又去那么高档的地方,这可不是刘远山的性格, 忙问:“刘叔,您单独请我?有什么事吗?” “你来了就知道了,我可跟你说好,六点钟,不见不散。”之后,挂断了手机。 王中秋越想,这里面越透着诡异。 本打算给刘婷打电话询问,却听到厉元朗叫他。 交待他一些事情,主要是明天下去检查工作,让他多准备一些衣物,这次估计需要两三天时间。 王中秋点头应允着,就在他正要离开之际,厉元朗忽然问道:“你岳父好像是在水务局上班吧?” “他在水旱灾害防御股,快退休了。” “嗯,你有时间打听一下,王泉这个人怎么样?” 王中秋闻听恍然大悟,准岳父这个电话的真实意图他马上明白了。 如实告诉厉元朗,“他才给我打过电话,说晚上请我吃饭。我估摸不是他请我,一定是王泉做东。” 厉元朗身子缓缓靠向椅背,手里摆弄着签字笔,禁不住嘲讽一笑:“这个王泉还真会钻营,走后门都走到你这里来了。行,我今晚没什么事,你可以去参加,听一听他怎么说,也替我把把关。” 晚上六点,王中秋出现在佳阳大酒店二楼包房。 一进来,除了岳父刘远山,还有两人。 一个他认识,县水务局局长张万友,另一个不熟悉,猜想准是王泉。 “王秘来了。”正在和刘远山聊天的张万友马上起身,和王中秋握了握手。 王泉则站在一旁,笑呵呵看向王中秋。 直到张万友介绍完毕,他才过来,双手握住王中秋的手不住摇晃起来,并说:“我们刚才还和刘师傅聊起你来,王秘可是个大才子,要不然也不能被厉县长看中。” “张局王主任客气了。”王中秋点头报以回应。 刘远山站都没站,冲着王中秋摆了摆手,说道:“中秋,张局和王主任都不是外人,都是我多年的领导和同事,对我没少照顾。” 一句话就定下今晚的基调,意思王中秋也要学会投之以李报之以桃,他们都照顾了你老岳父,你也应照顾他们。 王中秋岂能听不出来,却没有说话,选择坐在背对门口的位子上。 王泉哪里肯依,一再要求王中秋坐在主位上,刘远山的旁边。 张万友坐在王中秋另一侧,王泉则坐在张万友的下垂手。 王中秋没习惯坐在这么重要的座位上,在坐的都比他年岁大,除了岳父,级别上也比他高,他不能僭越占了别人的位置。 一再谦让,还是张万友做出决定,“王泉,就让王秘坐在刘师傅下垂手吧,我挨着劳苦功高的刘师傅,你坐我旁边。” 刘远山此时乐得差点飞起来。 上班三十几年,还从没和局长一起吃过饭,并挨得如此之近。顿时自豪感爆棚,眼睛始终眯成一条线,睁开都费劲了。 “王秘,跟着厉县长感觉如何?”张万友把桌子上一盒软中华直接转到王中秋面前。 王泉赶紧拿着打火机走过来,啪嗒一声打开,静等给王中秋点烟。 “还是我自己来吧。”王中秋谢绝王泉的好意,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刘远山一支,先给他点燃。 张万友则摆了摆手,“你们抽吧,我刚扔。” 王中秋这才回答:“就是一个字,忙,县政府千头万绪,事情多,张局长是知道的。” “我了解,我了解。”张万友连连示意他理解。 这会儿,包房门打开,服务员穿着统一红色上衣黑色裤子,推着小车上菜。 四个人,足足点了一桌子菜,生猛海鲜,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不得不说,佳阳大酒店的厨师水平一流,菜肴不仅看着精美,飘出来的香味足以激发人的味蕾和食欲。 酒类有白酒、红酒和啤酒,还有鲜榨果汁和矿泉水。 “王秘,喝点什么?”王泉作为东道主,自然要征求这桌上职位不高,但是位置重要的王中秋。 “我来点啤酒吧。”王中秋解释说:“我不能喝太多,万一县长有事召唤,我要随叫随到。” 其实还有个理由他不能说,今晚他可是带着任务来的,把自己喝多明天怎么向厉元朗交待。 “理解。”张万友点头道:“王秘喝啤的,刘师傅,你可是能喝的,今晚必须来白酒,咱们不醉不归。” 刘远山乐得心里开花,望着茅台,早就勾出肚子里的馋虫了。 这一辈子,他只喝过一次茅台,才喝了一小杯,一点不过瘾。 看着桌上四瓶茅台,刘远山恨不得拿家里两瓶珍藏起来,到时候可以尽情跟人显摆了。 就这样,服务员打开两瓶茅台,分别倒进三个醒酒器里,逐一放在刘远山、张万友和王泉面前。 第一杯酒是张万友张罗的,“王秘、刘师傅,我和王泉敬你们爷俩一杯,这是感情酒,一定要干了。” 随着玻璃器皿的撞击声,四个人全都喝干。 余下来,就是王泉上阵,满嘴溢美之词,把个王中秋快捧上天了。 好在王中秋头脑清醒,一个劲儿自谦,始终保持着谨慎态度。 反倒刘远山乐呵呵的,好话进到他的耳朵里,消化在他的肚子中。 酒过三巡,王泉倒了一杯酒,站起来特意对着王中秋说:“王秘,这杯酒我专门敬你。” 王中秋只好也起身,端着酒杯问:“王主任,单独和我喝酒有说法吗?” “这个嘛……”王泉咬了咬牙果断讲道:“我有话直说了,我知道厉县长正在斟酌水务局副局长的人选,我只想请王秘帮我在厉县长面前美言几句,仅此而已别无他求。” 该来的果然来了。 好在王中秋早有心理准备,于是说:“王主任,该说的我一定会说,这杯酒我喝了。” 这句话有深刻含意,王中秋用了“该”字,而不是“能”字。 该说的,就是他会把今晚之事如实禀告厉元朗。 能说的,则是挑好的说,负面的不说。 别看一字之差,意义却天壤之别。 不过,这话消化在王泉耳朵里,却认为王中秋已经答应帮他说话,吃了定心丸,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彻底掉进肚子里了。 这顿酒没白喝。 王泉该表达的意思表达清楚,王中秋也同意帮忙了。 他索性放开酒量,和张万友刘远山拼起酒来。 王中秋没有喝多少,不过啤酒涨肚,很快就想着要去上厕所。 包房里有卫生间,王中秋不习惯。 别人在外面吆五喝六,他在里面稀里哗啦,不像话。于是就起身去外面的卫生间。 方便完洗手的时候,正好撞见一个人也从里面走出来,在他身边洗手。 王中秋没有注意那人,可那人却看到了他。 仔细端详几眼,忽然灵光一闪,脸上立刻堆满笑意。 赶紧擦干手,还用力的甩了一甩,拍了拍王中秋的肩膀,笑着打起招呼:“是王秘书吧,这么巧,你也在?” 把王中秋造个直愣神,看着面前这人,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 第489章 县长,我受贿了 “财政局的万连。”那人马上自我介绍:“王秘书还记得在老祥记牛肉面,你和厉县长在一起时,咱们见过面的。” “哦!”王中秋拍了拍脑门,这才想起来。 财政局副局长万连,他可是替自己付了饭钱的人,怎么给忘记了呢。 “万局长,你好。”和万连握了握手,万连无意中打听到王中秋所在的包房,并没有声张,招呼之后二人返回各自包房。 今晚万连受邀,和财政局的班子成员吃饭,也是提前为他践行。 他去多山乡担任乡党委书记,下周一就要提上议事日程,不出大的意外,成功率基本上百分之百。 虽然多山乡距离县城比较远,又是个穷乡,好歹他是一把手,堂堂正科级。下一步调回县城,孬点的是局长,好一点说不定就提拔为县领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万连没少喝,说是上卫生间方便,实际是去向大地怒吼,抠嗓子眼吐个干净。 不成想意外遇到王中秋。 王中秋记不起万连,可万连却不能不知道王中秋。 县长秘书,是可以替县长当一半家的人物,谁不想巴结? 都想着和王中秋搞好关系,通过他这座独木桥,继而搭上县长的顺风车。 万连回到座位上,想着心事没有刚才热闹劲了。 一旁的财政局长商永海问他:“老万,你咋啦,撒泡尿把魂儿撒没啦。” “不是,我刚才遇见一个人,王中秋。” “王中秋是谁啊。”另一边的财政局预算股股长周先让打趣道。 “老周,你还别不当个事儿,王中秋可是厉县长的秘书,你说他是谁,或许他是能够决定你前程的那个人。” 此话一出,饭局顿时鸦雀无声,人人都面面相视。 唯独商永海还算镇静,他向厉元朗汇报工作时见过王中秋,便问万连:“真是王秘书?” “当然是了,我见过他一次,不过那时候他还不是厉县长的秘书呢。”万连非常肯定的回答。 “这人的确关键。”商永海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并看向周先让,“据说这一次,雷书记把水务局和咱们财政局副局长的人选决定权给了厉县长。厉县长不是咱们戴鼎县的人,他不了解老周你,王中秋可是土生土长的多山乡人,他在县委办和团委做过几年,要是厉县长问他意见,你说他重不重要?” 这种人就是做糖不甜做醋酸,他的一句话,或许就能改变领导的判断和决定。 周先让立刻重视起来。 就是万连也在揣测,厉元朗对他担任党委书记是什么态度。 支持还是否定? 若是厉元朗在常委会上提出异议,雷震为了搞平衡,自己能不能上位都很难说。 于是他提议,去包房给王中秋敬酒。 商永海冲周先让一瞪眼睛,“还傻看着干什么,赶紧着,咱们一起过去。” 王中秋正在和张万友王泉他们说着话,忽然包房门被打开,齐刷刷进来三个人。身后的小推车上摆放着各种高档酒,看样子是来敬酒的。 大家一看都认识,正是商永海、万连还有周先让。 财政局和水务局不同,在县政府下辖的各大局里面,财政属于一流大局,管钱的么,实实在在的财神爷。 好家伙,财政局的一二把手,连同最有实权的预算股长,几乎囊获了整个财政局领导班子,主动来水务局的饭局敬酒,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水务局给财政局敬酒还差不多,这还得看人家财政局愿不愿意搭理你。 如今彻底来了个大反转,完全因为一个人,王中秋。 张万友和王泉马上过来和他们三人打招呼,而商永海他仨则是象征性搭了搭手,马上走到王中秋跟前。 商永海王中秋自然熟悉,万连是他才想起来的人,至于周先让,他是一点不认识。 经过介绍,王中秋才知道周先让是预算股股长。 张万友又把刘远山介绍给三人认识。 听说是王中秋的岳父,三个人马上笑着握手打招呼,连连夸赞刘远山找了个好女婿,这辈子是有福气了。 张万友王泉招呼商永海他们坐下,反正桌子足够大,再来几个人照样没问题。 坐定后,又是把酒言欢,新一轮的吹捧王中秋。 王中秋没打算喝多,可架不住这帮人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他招架不住,不止喝了白酒,还喝了几杯红酒,加上之前的啤酒,王中秋很快醉的耷拉下脑袋,看哪都是天旋地转。 至于后来是怎么回的家,他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欲裂,一看时间惊得差点摔了跟头。 距离上班还有半个多小时,从担任厉元朗秘书开始,王中秋还从没迟到过。 简单梳洗一番,着急忙慌的拎起公文包打车前往县政府。 当他给出租车付钱时,无意中摸到外衣兜里竟然有个硬邦邦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一张银行卡,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卡的密码,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王中秋吃惊不已,吓出一身冷汗。 这可不是小事,他竟然收了别人的礼物,糊里糊涂的还不知道是谁送的。 赶紧在附近找到哪家银行的atm机,把卡插入输了密码,很快显示出数字。 乖乖,前面是一个“3”,后面好几个零,一数,整整三万块。 这对于一个工资只有三千五的王中秋来讲,绝对属于巨款,。 王中秋傻了,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走进厉元朗办公室,规矩的站在厉元朗面前,整个人都在发蔫。 “中秋,赶快准备,咱们半个小时之后出发。”厉元朗边归拢东西边说。 “咦!”他见王中秋没动地方,不禁一愣。 “县长,我、我受贿了,请你处置我。”说话间,王中秋将那张银行卡以及白纸条放在厉元朗面前。 “怎么回事?”厉元朗拿过来看了看,怔怔问道。 王中秋便将昨晚他能记住的过程和厉元朗讲了一遍。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是谁给你的银行卡了?” “我真的想不起来,一点没有印象。” 厉元朗分析着,跑不出王泉和周先让两个人,他们都是此次要提拔的人选,趁此机会巴结王中秋,好让厉元朗选择他们,小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亮。 “问一问你岳父,他或许知道。”厉元朗提醒道。 一提起刘远山,王中秋气不打一处来。 他在来的路上给刘婷打了电话,得知刘远山同样喝得烂醉如泥,家里不知怎么还多出一箱茅台酒以及一箱中华烟。 算下来,也有一万多块钱了。 更可气的是,王中秋让刘婷劝说刘远山不要动烟酒,不退回去就上缴。 刘远山一百个不答应,还说这是别人送的,又不是他主动要的,送回去岂不是傻子。 唉,这个老丈人,真是财迷心窍,没治了。 “中秋,你这不算是受贿,至少你向组织及时交待清楚,这件事等咱们回来再做打算。咱们这就下楼,准备出发。” 厉元朗这次真是轻车简从,县政府按照他的要求,只派出一辆中巴车。 张忠强、李一方还有农业局等相关部门的领导,只有八个人,早已等在楼下的中巴车旁边。 厉元朗登门上车,坐在司机后面,正要挥手开车之时,李一方凑过来说:“县长,县电视台的记着马上就到,咱们用不用等一等他们。” 厉元朗眉头一紧,“不是已经通知过他们了,怎么不遵守时间呢。不等了,马上出发,他们后追就是。” “好。”李一方正准备通知司机开车,忽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从里面下来一男一女两人。 男的扛着摄像机,女的手拿麦克风。 厉元朗一看那女的,貌似这么眼熟,仔细一想,不免有些吃惊。 怎么是她! 第490章 新见解 两人登上中巴车,女子躬身向厉元朗以及众人致歉道:“车子半路上出了故障,我们是打车赶过来的,耽误各位领导的宝贵时间,实在对不起。” 厉元朗再次打量起这名女子,二十多点的年龄,青春靓丽,尤其那双大眼睛,水灵灵,晶闪闪。 没错,就是他救过的那名女子。 只是女子表情如常,没有半点波澜。 一定是把厉元朗忘了。再说,她绝不会想到,救她的怎能是县长呢。 女子大方的坐在厉元朗身边,主动伸出手来。“厉县长,您好,我是县电视台的实习记者柳思思。” 厉元朗和柳思思握了握手,说道:“实习记者,你应该刚走出校门不久。” “是的。”柳思思爽快回应:“今年夏天毕业,才上班不到两个月。”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 新闻单位在正式录用采编人员之前,都要经过实习期和见习期两个阶段的锻炼。 实习期满后,会提升实习记者的待遇,这时候就是见习期了。 见习期就是试用期,如果考核合格,才会成为正式员工,名副其实的记者了。 “你是哪所大学的毕业生?”厉元朗随便问道。 “东河大学新闻系。” 厉元朗闻言眼睛一亮,“看来,咱们还是校友呢。” “是吗?”柳思思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睫毛忽闪忽闪的,饶有兴致的问:“县长也是东河大学毕业的?” “嗯。”厉元朗微微颔首,感慨道:“我是中文系的,想来毕业也快有十年了。” “原来是学长,学长,你好。”柳思思大方的再次和厉元朗握了手,就连称呼都变了。 “学长,能否允许你这个小学妹采访你呢?”柳思思俏皮话语,吐气如兰的芳香,令厉元朗心情超好。 一旁的李一方心里着急,柳思思随意坐在厉元朗身边已属不敬,见缝插针的行为更是令人担心。 记者想要采访县长,要事先提出申请,征得县长同意方可进行。 而且采访内容需要审核,不是你想问什么就能随便问的。 他赶忙站起身来,想要过去阻止,就连后面坐着的王中秋,都面露紧张神色,二人却看到厉元朗眼神分别示意他们,不用。 和比自己年轻的柳思思说话,厉元朗感觉很轻松,也很有意思。 于是厉元朗笑眯眯的摇了摇头,“采访就不要了,你看看车里面晃晃悠悠的,再把这位摄像师傅的腰给闪了,太不值得。聊一聊天倒是可以的。” 此话一出,立时引来车里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 柳思思一见这位厉县长说话幽默风趣,还没架子,她也放得开。 “行啊,学长大人发话了,那我们就聊聊天。”收起麦克风,柳思思从包里掏出录音笔。 “聊天嘛,就是简单说一说话,不必拘于形式,我看啊,你这个东西也不要用,要用就用这个。”厉元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意思柳思思用脑袋记。 “好哇。”柳思思把录音笔揣回去,用心记事是她学过的课程,不费劲。 柳思思正了正身子,问道:“县长,可以谈谈您对咱们县农村工作的想法吗?” 厉元朗笑了笑,“你看,说是聊天,你又整得这么正式,放松一点,你正式起来我也紧张。” 他的话又引起车内的一片欢笑声。 柳思思望着这位父母官,感觉到厉元朗没有一丁点架子,反而说话风趣幽默,紧绷的心也松弛下来。 “提到农村工作,我倒是有点心得。”厉元朗的逐渐收起笑容,神色也变得正式起来 他说道,戴鼎县人口多耕地少。现在种子、化肥、人工等等都在涨价,粮食价格涨幅却不明显,农民一年辛苦到头,靠种地剩下不几个钱,甚至还赔钱。 怎么办? 所以,目前不少农民都把土地租出去,举家搬迁到城里谋生或者外出打工,这就造成农村人口大量流失。 不少村屯,留下来的人还不到一半,有的比这还少。 这就有个问题出现,农民不种地了,剩下的耕地该由谁去种?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本条件,而且未来还会提高粮食产量。 只有解决人们的温饱问题,国家才会长治久安的发展。 其实,农业的发展方向已经慢慢体现出来了,国家对农村一些列的改革政策,也在印证这一点。 合村并镇,土地确权,打破土地的地皮性质,农用地可以入市,可以对外租赁,大量闲置土地就能空出来。 我们现在的种植方式,还是以分散种植为主,规模化、集约化程度并不高。 从长远来说,要提高粮食产量,就要改变传统的种植模式,向机械化、规模化和集约化种植模式发展,提高粮食的种植效率,降低种植成本。 国家经过一系列的整改而空余出来的大片土地,正好符合大规模、机械化、集约化的种植条件。 虽然大批农民不种地了,但未来并不影响农业的发展。将来肯定会有大批的种粮大户出现,也会有很多的农场出现。还会有一个新型的职业诞生,就是职业农民。 “职业农民?”柳思思瞪起双眸,兴趣盎然的问:“好新颖的名词,您能详细讲讲什么是职业农民吗?” 厉元朗呵呵笑说:“这个不难理解,职业农民就是以种地为职业,不再像以前那样,不受管理和约束的种地,这是新形势下的新型产物。” 按照刚才的议题,厉元朗继续往下讲。 新型农民也就是职业农民,会用更先进的机械和先进的种植方法,对土地进行综合的运用管理,相信不久的将来,这批人就会出现。 国家在这些年一直鼓励有知识、有文化的青年回乡创业,帮助建设新农村。 年轻人朝气蓬勃,思想先进,想法多,点子新。 他们会把传统的种植业,养殖业和第三产业以及服务业,来一次新型的大结合,开发农村旅游业还有体验种植为一体的新型农业方式,把农村发展推向一个新台阶。 厉元朗说完,张忠强补充道:“厉县长提到的青年人回乡创业,其实早在去年,我们县就在实施了。” “按照省里要求,已经安排十名大学生充实到农村第一线去工作。” “接下来咱们要去的永年乡,就分配到一名大学生,担任村委会副主任,主要工作就是负责发展村域经济。” 厉元朗不住点头称赞,并问张忠强:“这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张忠强回答:“中光村。” “一方副主任,咱们视察的名单里有这个村子吗?” 李一方摇了摇头,说:“永年乡提供的名单中没有他们。” “把这个村子加上。”厉元朗说:“想来这位大学生村官上任也都一年多了,我看咱们干脆先不去永年乡政府,先到这个村子实地转一转,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而且,我希望大家都要保守秘密,不要提前打招呼。” “好。”李一方走到司机身旁,耳语交代一番。 不过,他并没通知永年乡党委书记郝志平和乡长何贵,因为厉元朗有言在先,这次想要来个微服私访,要看到最真实的一面。 单说永年乡政府二层楼里,郝志平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墙上挂的钟表,算计着时间,估摸厉元朗一行半个小时之后才会到,不着急的抽着烟,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心情超级放松。 而在同一楼层的另一侧办公室里,乡长何贵正认真看着手里的材料。 厉元朗做事认真他已有耳闻,提前做好准备,汇报工作时不至于出纰漏。 这时,手机响起短信通知音,拿过来一看内容,不免大吃一惊。 第491章 来个突然袭击 县长的车子突然改变行程,没来乡政府,而是直接去了中光村。 这位厉县长还真是不走寻常路,这是要搞突然袭击的节奏。 何贵马上抓起桌上的电话,就要打给郝志平,刚拨了一个数字键,他的手忽然停住了。 中光村支书杜民,是郝志平的马前卒,眼睛里只认杜民,对他这个乡长爱答不理。 何贵由此一想,反正中光村出问题的话,你郝志平是乡党委书记,第一责任人,挨说的是你,我就是个陪绑的。 于是他把话机重新放回去,并且删除了那条信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拿起资料又看了起来。 中光村的村支书和村主任是杜民一人兼任。这会儿,他正在村委会招待重要客人。 这人是县党史办主任老黄,他和杜民有点私交。 这一次前来,主要是受杜民邀请,吃野猪宴的。 杜民前两天,领着村民打了一头重达三百斤的大野猪,今天用野猪肉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黄主任一行。 当然,黄主任也不是白来混吃混喝的,他正在和杜民聊天,准备送给他一份大礼。 黄主任弹了弹烟灰,问道:“老杜,我们编纂县志时,知道你们村子附近山上曾经有一支游击队,和敌人打过几次仗。现在,山上有没有这方面的遗迹可以提供?” 杜民抽了一口烟,摸着下巴想了想,失望的直摇头,“年头太久了,快八十年了,就是有也早就烂没了。” “你呀,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黄主任指了指杜民,直咂嘴。 “黄主任,你有什么妙计,快说说。”杜民知道黄主任绝不是没事闲的,这里面肯定有说道。 “多简单的事啊。”黄主任开导他:“没有条件可以创造条件,你不会找几个人,在山里面搭几间木板房子,再弄几个地窨子,越破旧越真实,就说这是游击队曾经住过的房子。还有,随便找个地方,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此地就是某某战役之处,一切不都齐了。” “我弄那个有什么用?能当钱花吗?”杜民一头雾水,满脸不解。 “还真能当钱花。”黄主任解释道:“你找村里的老人,年纪越大越好,让他们讲述当年游击队如何跟敌人作战,如何精彩,是如何克服艰苦环境,和敌人周旋的。这些材料,我会提供给你……” “接下来呢?”杜民眼珠叽里咕噜一通乱转,有了兴趣。 “剩下的由我来做。”黄主任满意的晃着脑袋,“我把这些材料报上去,你们就是老区了,就会得到一笔资金,多了不敢说,这个数没有问题。”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杜民面前摇了摇。 “一千?”杜民问道。 “加个零。”黄主任说道:“至少一万是没有问题的。关键你也不费力气,白得一万块钱,有钱拿干嘛不要。” 杜民眼冒精光,舔着嘴唇说:“有点意思。”不过又露出担忧神色,“好是好,可我们村子里剩下的老人不多,最大才八十来岁,当年打仗时他还没出生呢。况且,这老头糊里糊涂的,话都说不利索,能行吗。” 黄主任马上说:“这还不简单,找一个七十多岁的,对外就说九十了,反正也没人看他身份证,冒充一下不就行了。” “对啊。”杜民兴奋的紧紧抓住黄主任的手,说:“现成的就有,我叔七十多岁,留着白胡子,说他一百岁都有人相信。” 并且使劲摇着黄主任的手说:“一会儿,你可得多喝几杯,就凭你的点子,就给村子里解决一万块钱的活动资金,我代表全村人感谢你。” “客气,咱哥俩谁跟谁。” 二人正说着话,门一开,村委会副主任陶思瑞敲门进来,把杜民叫到外屋,问道:“杜支书,开春时我领着四名村民给咱们村子挖边沟,那笔钱什么时候给结算?” 杜民顿时老脸一沉,质声说:“乡里没给我结算,我上哪里给你钱。” “我去乡财政所问过了,说那笔钱早就拨给村里了。这钱都是我自掏腰包垫付的,眼瞅着要到年底了,我家里急需用钱,你就给我吧。”陶思瑞言辞恳切,语气真诚。 “扯淡!”杜民摆了摆手,“财政所说给就给啊,有什么证据?” “财政所长给我看了报账单子,上面有你的签名,这还不算证据么。” “那是有人冒领,不算数。”杜民批评道:“陶副主任,这事我不得不说你两句,你不应该自己掏钱垫付,我早就跟那四个村民说过,年底一起结算工钱,你自作主张提前给了,这不是啪啪打我脸嘛。” “杜支书,我不给钱能行吗。他们拿不到钱就不干活,超过工期咱们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要赔给人家钱的。” “你说什么都没有用。”杜民一挥手,极不耐烦的说:“我还是那句话,等到乡里把钱给我,我才能给你结算。现在我有客人,你要想留下来喝一顿酒,这没问题。你要工钱,免谈。” 说罢,杜民一转身推门走进去,留给陶思瑞一个黑黑的背影。 把陶思瑞气得咬牙切齿,心说:“这年头想要干点事咋就这么难呢。” 他无奈的走出村委会,仰望碧蓝的天空,长长叹了一口气。 “同志,中光村的杜支书在不在?” 陶思瑞一看,面前站着一名男子,三十来岁,中等身材,不胖不瘦。 男子身后,相距不远处,赫然有十来个人,但是只远远站着,并未上前。 陶思瑞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是……” “我叫王中秋,县政府办公室的。” 一听是县政府的,陶思瑞赶紧主动伸出手来,“你好,我是陶思瑞,村委会副主任。杜支书就在里面,我这就带你进去见他。”并且礼让王中秋身后那帮人,一起进来暖和暖和。 于是,陶思瑞把厉元朗一行人让进村委会的会议室里,自己则返身回去找杜民报信了。 杜民一见陶思瑞回来,语气不善的问:“陶副主任,你还有什么事?饭菜正在做着,好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不是杜支书,外面来了一伙人,说是要见你。”陶思瑞连忙解释说。 “谁啊,这么会赶时候,是闻着味来的吧。”杜民跟黄主任交代着:“老黄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指不定是听说野猪宴过来打秋风的。” 当杜民走进村会议室时,只见有十来个人正坐着,其中一男子三十多岁,相貌堂堂,样子不怒而威。 杜民眨巴着眼睛,这人他不认识,但是张忠强却是熟悉的。 赶紧脸上堆笑,跨前一大步,直奔张忠强,主动伸手打起招呼:“原来是张副县长,您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迎接您。” 张忠强对于杜民一脸媚态熟视无睹,直接指了指身旁端坐的厉元朗给他认识,“这位是厉县长。” 厉县长! 杜民大脑一阵神转,马上想到,县里新来的一位县长,不就姓厉吗? “哎呀!原来是厉县长,您好,我是中光村支部书记杜民。” 杜民学乖了,没敢伸手,而是站得标杆溜直,躬身向厉元朗点头致意。 一旁的陶思瑞同样吃惊不小,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县长大人。 他一个小小的村委会副主任,别说县长了,就是见乡长都难。 免不了有些紧张和激动,站在杜民旁边,两只手不住捏着衣角,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厉元朗表情平和的指了指陶思瑞,“这位小伙子看样子年纪不大,你是……” 陶思瑞马上反应过味,做了自我介绍。 “哦。”厉元朗连连点头,“你就是去年分来的大学生村官,不错,年轻有朝气。” 和陶思瑞对完话,厉元朗突然目光一凛,变得犀利起来,直视杜民,问了一句让杜民心惊胆战的话出来。 第492章 自作孽不可饶 “刚才我们来的路上,闻到一股肉香,听说那是你家正在做野猪宴。杜支书,是不是有这事?” 杜民一听,吓出一身冷汗。 野猪虽然不是重点保护野生动物,但是已经被林业部门列入野生动物名录,私自捕杀是违法的。 他咽了咽唾沫,狡辩道:“这个,不是、不是野生的,是我们在养殖户手里买的。” 厉元朗目光如炬,脸色阴沉的冷笑道:“我问你野猪是买来还是打来的么,你心虚什么,我看你这是不打自招。” 张忠强同样语气不善的说:“杜民,你要老实交代,野猪到底是通过什么途经弄来的。别到时候乱讲话,不好收场。” 杜民禁不住全身发抖,冷汗嗖嗖往脑门上跑,大冬天的,却让他全身冒汗,都把里面衣服浸湿了。 “那个,是……”杜民一咬牙,索性来了个死不认账,干脆回答:“是,是从养殖户手里买来的。” “是从谁家,说出他的名字。”厉元朗根本不给杜民喘息机会,连珠炮的直接提问。 “是从、那个……”杜民使劲挠着脑袋,报出一个名字出来。 “中秋,你马上去查。”厉元朗吩咐王中秋。 张忠强无奈的直叹气,“杜民,你呀你,我实话告诉你,你老婆还有在你家帮忙的村民都告诉厉县长了,野猪是你和村民下套抓来杀了吃肉的。你死不承认,真要是被厉县长查出来,你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什么!”杜民惊得眼睛瞪得老大,浑身筛糠一般,抖得更厉害了。 王中秋没用多久,返身回来告诉厉元朗以及众人,杜民说谎,那家早就不养野猪了,这事根本不存在。 厉元朗一拍桌子,厉声喝道:“杜民,你明知野猪不允许擅自捕杀,知法犯法,罪不可恕。”并让王中秋马上联系森林公安,将杜民依法惩办。 这边说的热闹,在另一屋的黄主任早就听个明白。 一听是县长来了,还因为杜民捕杀野猪一事办他。 吓得赶紧躲过众人视线,偷偷跑了出去。 连鞋都跑丢了一支,顾不上找,慌慌如犹如惊弓之鸟,魂飞魄散。 钻进自己的车里,一脚油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还吃个狗屁的野猪宴,没把自己搭进去就算万幸了。 同时,他心里也忐忑不安,祈祷杜民千万别把他供出去,因为嘴馋丢了乌纱帽,实在不值得。 永年乡政府乡长办公室里,何贵的手机再一次响起信息声音。 他一看,这次可比刚才还要惊讶。 什么!中光村支书杜民被森林公安带走了! 他因涉嫌捕杀野猪,触犯相关法律,等待他的可是牢狱之灾。 这条消息不亚于重磅新闻,足够震撼何贵的大脑神经。 这位厉县长果真不好惹,一上任先是对交警部门下手,后来又参与到前任县长沈爱军的调查。死人他都不放过,何况活人呢? 何贵震惊之余,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条消息告诉郝志平。 他倒要看看,失去臂膀的郝志平,该如何应对。 “郝书记,办公室没别人吧?” 郝志平却说:“何镇长,我正要找你呢。刚才我给李一方打电话,他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你快过来帮我分析分析。” 何贵心里却说,你郝志平自诩在县里有关系,可到了关键时刻,连一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混到这个地步,真是悲哀。 他故意磨蹭了一会儿,走往郝志平办公室的路上,迈着方步,直到门口,调整了情绪,这才敲了敲门。 郝志平屁股没动一下,只是朝着何贵招了招手,示意坐在他对面,说道:“何乡长,你总算来了,都快把我急死了。我看时间过这么久了县长他们还不到,就给李一方打电话询问,你猜李一方怎么说。” “他说什么?”何贵问道。 “他没说别的,却问我中午饭菜里有没有野猪肉,真是奇怪。”郝志平分析道:“现在打野味是犯法的,难道厉县长明知故犯,想吃野味不成。” 何贵知道,李一方的真实用意并不是要吃野味,这是间接告诉郝志平,杜民就是因为一头野猪出了事。 只不过李一方可能由于特殊原因没法明说。 反正这件事终究纸里包不住火,早晚会让郝志平知道的。 干脆送他个顺水人情,别让他瞎猜了。 于是,何贵便把杜民一事告诉给郝志平。 “不会吧?”郝志平嘴巴张的老大,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事情就是这样。”何贵提醒道:“这条消息千真万确,郝书记,咱们还是做好该怎么迎接厉县长的准备吧,杜支书之事已经难以挽回,认证物证俱在,这一次他难逃牢狱之灾。” “这、这……”连说了两个‘这’字,郝志平真是再也找不到恰当的词语了。 厉元朗真够可以的,人还没到永年乡,却已经处理了村支书,还是他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郝志平这个大嘴巴挨得,一点争辩的机会都没有。 够狠,手段够辣。 “好吧。”郝志平站起身来,忽地感觉天旋地转,马上双手扶住办公桌,定了定神,但是腰板却怎么也直不起来。 他瞬间觉得,自己难道真的老了? 厉元朗他们所乘坐的中巴车,比原定时间整整晚了四十分钟,才徐徐开进永年乡政府大院。 郝志平率领乡班子成员,齐刷刷等在乡政府大楼门口。 等车子停下,厉元朗首先走下来,紧接着是张忠强,然后是其他随行人员。 柳思思坐在位置上,并没有急于下车。 她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心绪难平。 一直以为这位县长平易近人,可当她看到厉元朗处理杜民的过程之后,才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该有多么幼稚。 厉元朗的平易近人是有选择性的。 对于杜民这种触犯党纪国法的罪人,他威严无比,冷酷无情。 她从这位县长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那是正直,还有正义的身影。 “小柳,还不下车。”摄像师提醒着她。 “好。”柳思思机械的点着头。 今天可是让她大开眼界的一天。 其实采访的车子并没有坏,柳思思这是临时想出来的主意。 就是想要坐上县长的车子,以便有机会近距离接触到县长,这对她跟随采访绝对有帮助。 她正处在实习期,非常渴望得到记者的位子,非常需要一份稳定而又体面的工作,从而在戴鼎县站稳脚跟。 为了能够留在县电视台,从实习到见习,再到正式记者,她必须要拿出好稿件,引起台领导注意,为自己加分。 她家庭普通,没有硬实的关系,要想达到目的,就要比别人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 柳思思一念及此,暗地里给自己加了加油,心中已经想好稿子的内容该如何写。她轻迈双腿,最后一个下了车。 这会儿,厉元朗已经同郝志平、何贵等乡班子成员见过面,大家簇拥着走进乡小会议室。 待大家坐定之后,厉元朗首先说道:“宣布一个事情,中光村支部书记杜民,因私自捕杀野猪,已经被森林公安带走处理。” 哗…… 此话一出,永年乡的人全都面现惊愕神色。 杜民是老牌的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大权在握不说,关键他可是郝志平的嫡系,郝志平非常看重的人。 好些双眼睛禁不住都飘向于郝志平,想看看他的反应。 此刻的郝志平,老脸涨得通红,粗重的喘息着,使劲压制着不满。 但是这还不算完,厉元朗继续严肃说道:“鉴于杜民触犯法律,我建议永年乡党委会撤销其村支部书记的职务,同时建议中光村民委员会,按照《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罢免他的村委会主任一职。” 好家伙,直接来了个双开! 会议室再次响起一片哗然声。 “厉县长,我有不同意见!” 第493章 先斩后奏 郝志平沉默良久,终于按耐不住,站起来直视厉元朗。 “郝书记,你有意见可以提,坐下来讲嘛。” 说话的是县政府办副主任李一方,并冲郝志平摆手示意。 郝志平看都不看他,直接对厉元朗说道:“撤销杜民村支部书记我没意见,可他是村民选举出来的村主任,是中光村全体村民意愿的体现。你这么做,不仅伤害了村民们的心,也不符合相关规定,我对此持保留意见。” “郝志平同志,你首先要弄明白一个问题。”厉元朗眼神犀利,面色严峻的说:“杜民已经被公安机关带走调查,而且他捕杀野猪有人证也有物证,如果公安机关对他量刑定罪的话,他还能不能履行村主任的职责呢?” “另外,我强调的是,建议中光村的村民委员会,依照相关法规行事,我没有罢免他的权力,你也没有,只有中光村的村民才有权决定。” “至于你提到伤害村民们的心,这一点我是赞同的。他在中光村担任领导职务多年,群众有很大反响,村委会账目不清,他有严重的贪污嫌疑。” 说罢,厉元朗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电话,“云涛书记,我是厉元朗。嗯,纪委监察室的同志们已经进驻中光村,马上就要清查账目?好,非常好。谢谢你们的配合,再见。” 不言而喻,厉元朗这个电话是打给县纪委书记宋云涛的。 也就是说,县纪委已接手此案,即便杜民能从森林公安那里脱身而出,纪委这一关,他无论如何也难以逾越,除非他是清白的。 郝志平顿时傻眼了。 本以为抓住厉元朗有私权干涉的嫌疑,想趁此发难。 万万想不到,这位县长大人还留有后手,前一步追查杜民捕杀野猪的犯罪行径,后一步就让纪委介入,估计这下杜民难逃法网,不把牢底坐穿也差不多。 “郝志平。”厉元朗对于郝志平的做法相当不满,从郝书记变成郝志平同志,现在直呼其名。 “你还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出来。” “我、我。”郝志平算是彻底见识厉元朗的厉害了。 他此时后悔万分,真不该一时冲动挑战这位县长大人。 陆定方怎样,李本庆又如何,还不乖乖败下阵来。 他算什么,这不是没事找抽么! 何贵拉了拉郝志平的衣角,“你坐下,站着说话腰疼。” 郝志平根本无心听何贵这番话是否有嘲讽他的嫌疑,呆愣愣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脑到现在还是空的。 厉元朗环视众人一圈,最后落在郝志平跟何贵二人脸上,说:“杜民贪赃枉法,你们作为他的主管上级,你们有没有责任?” 把个郝志平跟何贵问的哑口无言,大眼瞪小眼,全都蔫了。 “最起码你们也有失查之责。”厉元朗冲着其他乡党委成员问道:“哪位是负责纪检的同志?” 一个和厉元朗年岁差不多的男子站起来,自我介绍道:“厉县长,我叫李伟光,是永年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 “李伟光同志,我想问一问,你们乡纪委有没有收到检举杜民的信件?” “有。”李伟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你们是怎么处理的?” 李伟光想了想,说:“没有处理。” 厉元朗眉头一皱,“为什么?” 李伟光心里做着艰难抉择,最后下了很大决心,坚定的说道:“因为有阻力。” “哪方面的阻力,谁的阻力?”厉元朗目光如炬,直直盯着李伟光,逼他做最后的决定,敢不敢说实话,说真话。 “这、这……”李伟光接连语塞,眼角余光禁不住望向郝志平。 “伟光同志,你是纪委书记。做纪委工作的,首先要有勇气,要有敢于说真话的勇气,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就不是合格的纪委干部,也愧对于当初宣誓的那面旗帜!” 厉元朗的话深深刺痛了李伟光心里的良知。他鼓起勇气,面向厉元朗一字一顿的说道:“阻力来自于郝志平书记,我每次向他汇报时,他都压着不办。还说这是村民无理取闹,干工作难免得罪人,肯定是村民对杜民的报复,让我不要理会这些。” 郝志平现在真是感觉到了什么是四面楚歌,什么叫墙倒众人推。 以前李伟光对他言听计从,绝不敢说一个“不”字。 现如今在厉元朗面前,竟然倒戈了。 这可是在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大粒盐。 气得他蹭地站起来使劲一拍桌子,指着李伟光的鼻子大吼道:“李伟光,你少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你要有证据!” 反正已经撕破脸皮,被逼到悬崖边上的李伟光不再顾忌,大声回应:“就是上周四,在你办公室里,何乡长当时就在,何乡长,有没有这事?” 何贵不想参与进来,便模棱两可的回应道:“我是在场,不过郝书记说了什么,我记不清了。” 厉元朗冷声说:“你撒谎,这么重要的事情才几天你就忘记了,何乡长,你不会得了健忘症吧。” “这个,我没有……”何贵面色尴尬,忽然发现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这时候说谎,绝对不是最佳选项。 领导说你得了健忘症,不就间接指你身体有问题,你还能胜任目前岗位吗? 何贵不容多想,马上改口十分肯定的回答:“厉县长,我、我想起来了,郝书记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说完这番话,何贵看不都不敢看郝志平一眼。 厉元朗心里已经有了定数,便对郝志平沉声说:“你的事情,会有专门人员处理的,希望你认真配合,老实交代。” 他说完话,问王中秋:“中秋,你把郝书记带出去,交给纪委同志。” 众人又是一愣,难道说门口就有纪委办案人员? 随即,又都齐刷刷看向会议室门口。 果然,有两个人站在那里,正等着郝志平呢。 此时的郝志平如同输光了的赌徒,整个人散了架子一般,全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王中秋走过来,对他正言道:“郝书记,请吧。”说完,准备拉郝志平一把。 郝志平则一把推开王中秋,旋即站起来,在走到门口之际,忽然回过头来恶狠狠瞪视厉元朗一眼,咬了咬腮帮子,一句话没说,跟随纪委人员离开了。 郝志平被带走,会议室陷入一片安静之中,没人吭声。 “说了这么久,我累了也饿了,想必大家肚子都唱空城计了吧。”厉元朗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对何贵说:“何乡长,乡里有食堂吗?” 何贵木讷的点了点头,这才想起来,赶紧吩咐党政办主任通知食堂开饭。 午饭准备的挺丰盛,可因为郝志平一事,大家兴致不高,况且都没喝酒,这顿饭吃的相当沉闷。 吃完饭,何贵安排厉元朗一行人,在乡政府对面的旅馆暂时休息。 安顿完,他离开厉元朗的房间之后,看了看左右没人,便偷偷溜进李一方的房间里。 小旅馆的条件自然赶不上县城的大宾馆大酒店,床是硬了点,好在有独立卫生间,洗洗涮涮的不成问题。 李一方刚洗完脸,拿着手巾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是何贵,一歪头,何贵心领神会跟他走进卫生间里面。 拧开水龙头,李一方边擦脸边说:“何老弟,有啥想问就问吧,这里的话传不到外面去。” 不用猜了,三番五次给何贵发短信的人,指定就是这位李副主任了,显然,他跟何贵有私交。 “李哥,厉县长这是带着气来的,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李一方一声冷笑,道出几个字:“还不是因为一个女人么!” 女人?何贵一愣,更懵了。 第494章 都是蠢惹的祸 这事李一方也不在场,还是从王中秋那里知道的。 当时车子进中光村后,厉元朗说兜里没烟了,就下车去买烟,只让王中秋陪同,其他人都在车里等候。 整个中光村只有一家小卖店,还是杜民老婆开的。 从这一点足以看出,杜民该有多么霸道。他老婆开店,别人就不能开。 厉元朗和王中秋走进去,小卖店里聚集不少人,一桌打麻将,一桌玩扑克的,还有一些看热闹的人。 桌子上放着钱,显然是在赌博。 满屋子乌烟瘴气,炉子上的大铝锅里呼呼冒着热气,散发出阵阵肉香,角落里还放着一个野猪的猪头。 这些全部进入厉元朗的法眼,他眉头微微一皱,却没说话。 直接走到柜台前,掏钱买一盒芙蓉王香烟。 厉元朗给杜民老婆一张面值五十元的钞票,可杜民老婆找给他的竟然只有十五元钱。 厉元朗很是诧异,一盒芙蓉王二十五块,怎么到这里变成三十五了? 就问杜民老婆是不是找错钱了。 女人说,你给我五十,三十五一盒,我找你十五块有什么不对劲的。 厉元朗倒不是在乎这十块钱,而是认为杜民老婆哄抬物价,贵的有点离谱。 他不想找事情,就把烟退回去,把钱还给他,他不买了。 结果杜民老婆一瞪眼,你把烟都摸了,说不买就不买,没门! 她嗓子一通吼,立刻招致屋子里的那些人全都过来,把厉元朗和王中秋围在中间。看样子,厉元朗要是不买这盒高价烟,是走不出这间屋子的。 这不是强买强卖么! 厉元朗顿时火了,毫不畏惧的和杜民老婆争论起来。 杜民老婆平时就嚣张惯了,又有这么多帮手,更加肆无忌惮。 争吵中,嘴巴一时没把住门,难听的话,炫耀的话一股脑全都说出来。 由此厉元朗才知道,杜民背后有郝志平撑腰。 而且他家中午的野猪宴,请的就是县里来的大干部,让厉元朗识趣,不要找麻烦。 当时王中秋争辩几句,还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 女人威胁厉元朗,赶紧拿烟滚蛋,否则就不是挨一脚那么简单了。 厉元朗生了一肚子气,和这种人讲不出道理来,拿起烟悻悻离去。 上车之前,厉元朗和宋云涛通了电话,说的什么王中秋也不知道,反正之后,县纪委监察室出动,直接赶往永年乡。 同时,厉元朗让王中秋和森林公安取得联系,尽快出警中光村。 “蠢女人,没事招惹厉元朗,活该他们家倒霉。” 何贵生气的倒不是杜民和郝志平相继被带走,而是害怕厉元朗。他这一气,雷霆万钧,竟然把一个乡党委书记和村支部书记拉下马,自己可要小心谨慎了,别成为下一个郝志平。 “何老弟,不是我说你,在会议室那一出,你是怎么想的。本来郝志平保不住了,你还替他掖着藏着,你看看李伟光多会见风使舵,一见郝志平掉进沟里,非但不救,还往他脑袋上砸石头。落井下石的功夫,你可是照李伟光差远去了。” 面对李一方的埋怨,何贵无言以对。 他知道自己一时糊涂,可想挽救已然来不及了。 在厉元朗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与此同时,厉元朗也没闲着。 处理了一个村支书倒没什么,关键是郝志平。 怎么说,他也是一乡之书记,正科级干部。 这件事必须要向雷震通气,他才是管干部的。自己这么做不算越权,厉元朗毕竟在党内是排名第二的副书记。但是,知会县委书记是必然要走的程序。 厉元朗想了想措辞,这才拨通雷震的私人手机。 “雷书记,午休时间打扰你实在不好意思,只是有件事必须要向你汇报……” 听厉元朗叙述完毕,雷震第一反应不是很满意。 先斩后奏,把人都处理完了你才告诉我,有点晚了吧。 好在厉元朗接下来的话,让雷震心里多少舒服一些。 “雷书记,听云涛书记讲,郝志平的问题不少,这一次他恐怕是回不来了。是不是请雷书记考虑一下,永年乡党委书记的继任人选,和这次人事调整一起上会讨论。” “厉县长的意思是,你有人选了?”雷震问。 “这是雷书记要决定的事情,我没有意见。” 雷震明白,这是厉元朗的送蛋糕行为。 永年乡党委书记可是实权正科,这次小范围调整,只有一个多山乡党委书记是正职,无形中又增加了一个名额,他也多了一份选择。 再者说,郝志平是沈爱军的人,现在和陆定方又打得火热,这种朝三暮四的人,拿掉就拿掉,谁让他管不住底下人,招惹厉元朗的。活该! “厉县长,我支持你的做法,拔除掉郝志平这样的毒瘤,是为我们党和政府刮骨疗伤,不能让一条鱼腥一锅汤,影响到党和政府的威信、形象。” 雷震想了想,又说:“水务局和财政局的副局长人选,还要厉县长费一费心,早点定下来。不瞒你说,这一阵子通过关系找我的,都让我应接不暇了。” “雷书记,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的。如果再有人找你,可以推到我这里来,由我应付。” “那就太好了。”雷震松了一口气,“人事调整真是费心费力,又不讨好。要用有能力有责任心的同志,把这样的人推到领导岗位上,说是容易,做起来难啊。” “我理解雷书记的苦衷,也相信雷书记会把这件事做好。” “有你这句话,我心领了。咱们两个搭班子,只有俩字,合作。有事商量着来,只有这样才能把戴鼎县的工作开展好,做扎实。” 厉元朗有感而发的说:“雷书记这话非常正确,我十分赞同。戴鼎县有雷书记掌舵,就不怕偏离航向,我们这条大船才能扬帆远航。” 哈哈哈! 雷震爽朗大笑起来,“你这个元朗啊,别给我扣高帽子,再让我找不到北,到时我唯你是问。” 挂断手机,厉元朗一时一刻也睡不着觉,满脑子想的都是心事。 与此同时,陆定方正在县政府的办公室里,厉元朗不在,他理应坐镇。 这会儿,邢东走进来,一句话就把他的魂儿给勾走了。 “老陆,我的手可是痒痒好几天了,晚上做梦都梦见自摸红中,你说奇不奇怪。” 邢东笑眯眯递给陆定方一支烟,吧嗒给他点上。 陆定方不以为然的冷哼一声:“你那不是好兆头,别忘了,梦都是反的。” “你别小瞧人,我就不信赢不了你。” 陆定方一撇嘴,“赢是靠本事,不是靠嘴巴。” “呦呵,不服气是吧,要不咱们比试比试。” 陆定方当即站起身,不过马上又坐下,“厉元朗不在县里,你我总得有个人值班吧,都走了不像话。” “老陆,你怕他作甚!”邢东说道:“再说都有手机,又不远走,有事打电话就得了。” “嗯,有道理。” 见陆定方点头应允,邢东立刻联系冯满。 冯满就这点好,只要是陆定方或者邢东找他,他每次都痛快答应,哪怕手上有事情,也会推掉陪着。 于是,冯满带上集团副总,直奔私人会所。 安排布置完毕,陆定方和邢东一起赶到。 没有什么寒暄,直接坐下开整。 果然,今天邢东的手气超级好,一上来就连坐五把庄,跟前的筹码堆得老高。 反观陆定方,手气有点背,一圈下来,竟是点炮了,好不容易胡一把,还被邢东截胡了。 好在陆定方久经牌局,牌风稳健,无论输赢,老僧坐定,一点不急。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陆定方慢悠悠接听起来。听着听着,抓牌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脸上显现出惊诧神色。 第495章 交流与体会 “郝志平被纪委带走了!” 这句话一出,就连邢东都是大吃一惊。 继而,秘书给他打来电话,夯实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又是厉元朗!” 邢东愤愤说道:“厉元朗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下去检查工作就老实检查呗,处理了杜民不算,还把老郝给搭进去。我真怀疑,他是不是纪委工作干上瘾了,不处理几个人心里不平衡!” 陆定方把麻将牌往桌子上一放,点燃一支烟深吸起来,“厉元朗是闲出屁来,可杜民的老婆,这个蠢婆娘,平常不看电视不看手机,连厉元朗都认不出来。还敢强买强卖,一盒破芙蓉王敢收厉元朗三十五块钱,真是自找麻烦,这下倒好,十块钱把老公送进去了,看她肠子不悔青才怪。” 冯满见状,一个眼神示意,副总马上起身离开。 “二位领导,用不用洗个澡精神精神?” 有火气就该发泄,那么发泄的唯一办法就是洗澡。 邢东连连摇头,“你会所的小妞都熟悉遍了,看着就没想法,还是回家搂老婆算了。” 冯满往前一探,低声说:“我刚招来几个东欧妹,全是金发碧眼大长腿,皮肤粉白粉白的,要不要来点西餐换一换口味?” 邢东闻听,舔了舔嘴唇,使劲咽了口唾沫,眼神直勾勾问:“真的假的?” “我骗谁也不敢骗你邢县长啊。” 邢东这会儿看了看陆定方,征求他的意见。 陆定方站起来,将烟头按进烟灰缸里,说道:“我没兴趣,你们玩吧。”说罢,转身走出去。 邢东无奈的一耸肩,紧跟着陆定方离开。 两辆车离开会所,邢东电话告知陆定方他不回县政府了,直接回家睡大觉。 陆定方挂断手机,嘴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意。 果不其然,邢东的车子转了一圈又原路返回,给冯满打电话问:“老冯,你说那几个大洋马是不是货真价实?” 冯满呵呵一乐,“邢县长,你验一验不就知道了。” 陆定方不是不想,实在是他没有心情。而且他不像邢东那样不挑食,见到美女就迈不动步,最主要的,他嫌脏。 下午,厉元朗听取了何贵代表乡党委和乡政府做的工作汇报,又按照原有计划走了两个村屯。 这两个村都是乡里提前安排的,挑的是最有代表性也是最好的。 即便这样,厉元朗还是发现出问题。 整个村子,留守的都是老年人,年轻一点的,就是四十岁左右的人几乎看不到。 何贵介绍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年轻人都搬走了,不是在外地打工,就是在城里安家,农村留不住人,尤其冬天。 厉元朗望着远处皑皑白雪,群山连绵起伏。 他想过,这里可不可以按照甘平县那样,发展特色农家旅游。 但是这一念头,很快就被打消掉。 原因很简单,这种景色在戴鼎县遍地都是。 不像水明乡的海浪村,那地方常年下大雪,围绕雪就可以营造出旅游特色。 看来,单纯的搞旅游不现实,种地又不挣钱,发展农村经济何去何从,还真是个大难题。 北方的冬天黑的很早,才四点钟,夕阳西下,天色逐渐黯淡下来。 厉元朗一行没有在永年乡停留,直接开往下一目的地,多山乡。 临走时,厉元朗不忘叮嘱何贵,尽早启动中光村委会罢免杜民的程序,选举新的村委会主任时通知他,到时候他一定来参加。 望着中巴车逐渐远去,何贵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一想到厉元朗留下的那句话,他一刻不敢耽搁,赶忙回到办公室,去完成厉元朗布置的任务了。 因为自己关键时刻脑袋短路,已经给厉元朗留下不好印象,还不趁此机会挽回,能挽回一点是一点。 路上,厉元朗把王中秋叫到跟前,和他聊起了多山乡。 王中秋的家就在多山乡下面的王家岗村,距离乡上不到十里地,他父母和哥哥目前还住在村子里。 据王中秋讲,多山乡和永年乡差不多,各个村子情况基本一致,冬天村里很少有人住,大多都搬走了。 就拿他们王家岗来说,剩下的不足三分之一,多以老人为主。 还是那句话,就是因为穷。 本地经济发展不起来,导致人口大量流失。 要是经济好了,谁愿意舍家撇业去外地谋生呢? 张忠强补充说:“这样的情况开春会好一些,还有不少没有把土地租出去的农民,夏天会回来种地的,村里的人自然就多了。” 厉元朗点头分析道:“这些应该是土地比较多,或者还对种地有信心的农民,我们可以制定政策支持他们。” “而且,对于农村合作社也要大力普及,正所谓五根手指才能形成拳头,才会更有力量。” “如果把所有土地合在一处,用大型机械耕种,不仅省去人工成本,还能提高产量,这和我们国家制定新的农村政策相辅相成。” 张忠强同意厉元朗的说法,不过他也产生疑问,“目前看来,农业社还难以让广大农民接受。我们以前曾经办过农业社,结果弄来弄去成了大锅饭形式,干多干少一个样,这是农民排斥的最根本原因。” “也不一定全是这方面的问题。”厉元朗说:“我认为还是思想观念转变的原因。这就需要我们政府部门多宣传,多普及。最好是找出一两家成功样板,让农民切身实际的看到,农业合作社的好处,真正赚到钱,这才是关键。” 农业局的领导说,他们已经联系农广校,以后会在这方面加大投入力度,让更多的农民在此学到专业知识,提高种地的科学化和系统化。 厉元朗表示赞同,并要求农业局多在这方面加入农业社的推广和宣传,普及大众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前面的厉元朗他们侃侃而谈农村工作议题,坐在后座上的柳思思听得认真仔细,不遗漏每一句话。 她始终没有打开录音笔,听从厉元朗的建议,用脑袋记事。 叮的一声,手机微信显示来了信息。 柳思思打开一看内容,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变得低落起来。 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中巴车开到多山乡政府大门口。 多山乡的乡长吴成光率领乡班子成员,早已等候多时。 多山乡政府是一排排的平房,院子很大很宽敞。 中巴车停稳后,厉元朗下车和吴成光等人一一握手,连连歉意的说:“让同志们久等了。” 吴成光四十多岁,长相憨厚,个子中等,微胖。 “厉县长、张副县长,各位领导,请赶快进屋,外面冷。” 大家鱼贯进入乡会议室里,分别坐定。 厉元朗注意到,这间会议室并没有暖气,只有一个火炉子,烟囱是从窗玻璃上打个圆孔,接到外边伸展出去。 便问吴成光,“吴乡长,你们为什么不安暖气片?” 吴成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憨笑道:“还不是因为财政紧张,煤炭太贵,这些平房全都安装的话,一个冬天算下来要不少钱的。” 厉元朗感触颇深,喝了一口热茶叹息道:“同志们辛苦了,在这种艰苦环境下,还能够坚守岗位,为广大农民服务。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你们这种吃苦耐劳的精神,由衷的感谢和佩服。” 吴成光连连摆手说:“实在承受不起,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应当应分的。” 聊了一会儿,吴成光便提议,请各位领导去食堂吃饭。 食堂和会议室在一排平房的最东侧,大家步行没多远就到了。 当厉元朗等人走进食堂,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可是在厉元朗站住后定睛观瞧,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住了。 第496章 老观念和新事物的碰撞 吃惊的不止有厉元朗,其余众人也都是这种表情。 只见面前几张桌子上,每个上面都摆放一个大盆子,里面冒着热气还有散发出来的阵阵香味。 除了碗筷,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李一方望着盆子里黏糊糊的东西,禁不住问吴成光,“老吴,这盆里装的是什么?” 吴成光马上回答:“这是杀猪菜,别看样子不咋地,可里面有猪心、猪肝、猪肚、猪肥肠、还有五花肉和酸菜,自家做的土豆粉条,吃起来可香了。” 李一方忍不住眉头一拧,质问道:“就这些?” “还有,还有,食堂大师傅正在里面炒菜呢。”吴成光招呼着众人坐下。 不大一会儿,服务员相继端上来四个盘子,全是清一色的素炒,没有一道荤菜。 实在隐忍不住的李一方质声问吴成光:“老吴,厉县长可是第一次来你们多山乡,你就用这些招待县长?” 吴成光尴尬的两手直摸裤子,苦笑道:“厉县长,各位领导,实在不好意思,乡里太穷了,拿不出太好的东西招待大家,让大家受委屈了,万分抱歉。”说着,起身向在座众人连连拱手抱拳。 另一桌的乡秘书见状插言道:“就是这些,还是吴乡长特意杀了自己的年猪,贡献出来做的杀猪菜呢。” “不提那事,厉县长能来我们多山乡,是我们全乡的荣幸。一头猪得了算什么,终归是要杀了吃肉的。” 李一方还打算说点什么,却被厉元朗抬手拦住,“吴乡长的苦处我已经看到了,吃什么无所谓,能填饱肚子就行。我刚才一进屋就闻到杀猪菜的香气,味道应该不错。” 说着话,厉元朗第一个站起身,率先盛了一碗。 县长都没挑,其他人还能说什么。 吴乡长问厉元朗喝点酒吧,天气冷,喝酒御寒。 还专门介绍,白酒是村里酒坊自酿的玉米酒,味道醇正,关键喝完头不疼。 “行,喝点酒暖和暖和。” 于是,吴成光吩咐人拿来一个白塑料桶,给厉元朗以及众人纷纷倒在玻璃杯里。 厉元朗尝了一口,还别说,酒味不冲,回口还有丝丝甘甜,的确是纯粮食酒。 又吃了一口杀猪菜,非常的香,特别是五花肉片,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杀猪菜是东北独有的美食。 每到年底,各家都会把养了一年的肥猪杀掉,遍请左邻右舍亲戚朋友聚在一起,这叫“吃年猪”。 到时候,会把猪下水,五花肉以及用白菜腌制而成的酸菜,还有粉条,猪血灌成的猪血肠,放在一起用大铁锅熬制。 这种铁锅都是以木柴为燃料,受热均匀,而且炖的时间越长,味道越浓郁。 显然,这一盆杀猪菜炖的就够火候,美中不足的是,没有猪血肠。 “好,真不错,酒香,菜也好吃。”厉元朗边喝酒边不住称赞。 吴成光见厉元朗高兴,悬着心终于放下,并且礼让厉元朗尝一尝那四个素炒菜。 四盘菜分别是清炒滑蘑、白菜炒木耳、肉丝炒蕨菜,还有炒黄豆芽。 吴成光介绍说,蕨菜是五月份,蘑菇和木耳是入秋后在附近山上采的,全是纯天然绿色食品。 多山乡顾名思义,山多。 这里不仅有这些山产品,还有榛子松籽,以及众多山野菜。 厉元朗吃着炒菜,并跟吴成光闲聊起来。 他问道:“你们多山乡山上这么多的山产品,就没考虑过包装一下往外地销售吗?” “考虑过。”吴成光坦然回答:“只不过投资建厂需要钱啊,多山乡最缺的就是钱。” “没钱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厉元朗出主意,“你们的山产品纯天然无公害,在大城市备受欢迎,只要打着这个旗号,销路不成问题。” “不瞒厉县长说,银行不给我们贷款,说我们乡政府信用低。唉,全怪前几任乡政府领导,有钱了就吃吃喝喝,拖着贷款不还,都把乡政府的这块牌子搞臭了。” 听着吴成光诉苦,厉元朗和他单独喝了一口酒,开导着,“建厂这条路走不通,你可以想着变通一下吗。” “变通?”吴成光一愣,“怎么个变通法?” “先建立一个小作坊,简单做山产品的袋装加工,然后通过自媒体往外销售,这也是一种尝试。” “自媒体?”吴成光更是一脸茫然,“啥叫自媒体?” 厉元朗顿是无语了。 这都什么年代了,作为乡长的吴成光竟然不知道自媒体是什么。 他解释道:“自媒体就是普通大众通过网络等途经,向外发布自身的事实和新闻的传播方式。” 见吴成光眨着眼睛,一头雾水的样子,厉元朗又详细讲解起来。 “手机有吧,手机能上网知道不?就是用手机拍摄发到网上。现在有不少直播平台,可以在网上注册一个账号,通过手机网络向外宣传你们的产品,客户下订单,你们按照客户提供的地址发货。成本低,见效快,非常便捷。” 吴成光想了想,终于一拍大腿,醒悟道:“你一说直播我就懂了。我家那小子每次放假回来,整天捧个手机看个没完。我问他你看啥这么痴迷,他就告诉我看游戏直播。” 他抹了一下嘴,说道:“县长,我了解过,网上直播卖货竟是骗人的,炒作卖假货,乌烟瘴气的。说实话,我不信网络,还是觉得面对面最真实。” 厉元朗叹了一口,“老吴啊,你说的情况固然有,可不能代表全都是,太片面了。直播平台有相关的措施,国家也有严格的法律规定,净化网络,绿色直播,将来是大趋势。” “另外,你也要转变思想,不要老是用传统观念看待新鲜事物。我们国家近年来发展迅速,尤其在通讯技术方面,已经赶超世界强国了。” “我们做干部的,要把眼光放长远一些,要读懂国家政策方向,更要跟上时代步伐,不能落伍。” “比如直播这一块,本身投入成本低,只要坚守质量保证,不作假、用诚心,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家产品好,不用刻意搞宣传,一传十,十传百,生意肯定不愁。” 不知道吴成光听没听进去,反正他低头沉思,估计是在消化厉元朗的这一番话的意义。 可能是饿了的缘故,厉元朗喝了一杯白酒,就着杀猪菜吃了两大碗米饭。 酒足饭饱之后,由于时间太晚,厉元朗他们就住在乡政府宿舍。 虽说是平房,好在屋子里有炉子,有大炕,烧得非常热乎。 厉元朗单独一个房间,躺在被窝里,睡着硬炕,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本打算跟老婆聊天,手机信号还不好,时有时无。 他索性坐起来抽了一支烟,感觉房间里发闷,干脆穿好衣裤走到外面。 深冬的夜晚,明月高悬,气温很低,冻人手脚。 他就抽着烟在院子里溜达着。 忽然看见前面有个身影,也围着院子慢慢走着。 不过,厉元朗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声响,却让黑影听到,忍不住警觉的问了一声:“谁?” 厉元朗闻听,顿时一笑,半开玩笑道:“我是厉元朗,柳记者,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在院子里找灵感呢。” 柳思思赶紧打开手机屏幕,借着微弱光亮终于看清楚走过来的正是厉元朗,不好意思冲他点头打起招呼,反问道:“厉县长不也是好兴致,晚上不睡觉出来欣赏山村的冬夜景色么。” 厉元朗怅然道:“吴乡长是好意,把炕烧得热热乎乎,生怕冻到咱们。殊不知,就是太热了,热得人睡不着觉,只好出来透一口气。” 本以为柳思思也会这么回应,却不成想,她竟然做出一个动作,令厉元朗匪夷所思。 第497章 感悟 柳思思挺直身板站在厉元朗面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把厉元朗造个愣神,连忙伸手搀扶,并问:“柳记者,你这是……” “厉县长,你那晚救了我,我还没有向你正式道谢呢。” 原来柳思思一直记挂这件事,始终隐藏着没有机会表达。 正好和厉元朗单独相处,才能由衷感谢厉元朗。 “不必挂在心上,这没什么。”厉元朗开解道。 “唉!”柳思思幽叹道:“多亏你出手相帮,要不然我都……不敢想了。” “你一个人走夜路多不安全,以后可得注意。”厉元朗好心提醒道:“再有这事,可以让你家里人或者男朋友接你。” “他?”柳思思一声苦笑:“他只知道玩游戏,我还没有游戏重要呢,指望不上他。” “那么,他……对你不好?” 柳思思苦涩道:“以前挺好的。自从他失业在家,整天迷恋打游戏开始,心思全放在游戏里面,和我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失业了可以继续找工作,现在失业又不是什么难堪事。天天宅在家里,会把进取心磨没了。” “我也是这么说他的,可他听不进去,还说以后要靠打游戏赚钱养我。”柳思思无奈的直摇头:“不提他了,心烦。” 并问厉元朗,“学长,你爱人是做什么工作的?也在县里的干部吗?” “她在省团委上班,不过现在休产假。” “哦。”柳思思思索着问:“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才三个多月。”提起儿子,顿时勾起厉元朗的思子之心。只可惜多山乡的网络不好,看不见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可爱样子了。 “我能感觉出来,你在家一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柳思思眨巴着眼睛,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却晃了晃头,“这你可是猜错了。我工作在外,家里的事情全是妻子打理的,我是一点帮不上忙。” “你家不在戴鼎县?” “在省城允阳。” 柳思思一听,捉住厉元朗的两只胳膊一通摇晃,兴奋道:“哎呀,这么说来,咱们还是老乡呢。” “噢?你家也在省城啊。” “嗯。”柳思思连连点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厉元朗却开起玩笑,“最好不要泪汪汪,冬天冷,容易把眼泪冻住。” 柳思思发觉自己正紧紧抓着厉元朗,赶忙松开,并问:“我一直好奇,你们当领导的过日子,和我们老百姓有什么不同,是不是没烦恼,整天除了乐就是乐。” 这句话,问得厉元朗顿有感悟。 “我们也是人,是人每天就离不开衣食住行,离不开柴米油盐。我回家也要做饭做家务,和妻子聊天伺候孩子。” 厉元朗深有感触道:“柳记者,你这话让我听起来不好受,说明我们干群之间已经产生了很大的距离和隔阂。” “以前多好,干群之间往来频繁,当时经常讲要依靠群众,实际上也是这么做的。可现在呢,生活好了,反而这种关系被无限拉大了。” “群众对干部陌生,这不是好现象。我们常说,干部是鱼,群众是水,鱼儿离不开水的滋养,水更是鱼儿的根基。” “我们现在有许多干部高高在上,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不了解百姓的疾苦,不倾听百姓的声音,充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自己事。” “这种现象要不得,而且很危险。我们当年能够战胜武装到牙齿的封建王朝,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群众支持,没有群众,就没有我们这个新社会、新国家,就没有今天的繁荣富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厉元朗最后总结道:“不过,这种现象已经引起上面注意,会有这方面的弥补。我相信,只要能够重拾彼此的信任感,缩短彼此的距离感,我们这个国家一定会好,也必然会越来越好。” 厉元朗的一番话,把柳思思听得如醉如痴。 她万万想不到,一个县长,竟然心系国家,想得如此长远。 告别厉元朗回到房间,柳思思立刻打开笔记本电脑。 尽管没有网络,她还是忍不住在键盘上敲击起来,写下一行大字标题:采访随记——我认识的一位官员。 她没有直呼厉元朗的名字和职位,从旁观者的角度,写了一整天遇到的几件事。 惩处村官,严办乡党委书记,还有厉元朗由感而发的干群之间那些话。 中间从未停顿,越写越有灵感。 当她把洋洋洒洒的两千多字写完,敲下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柳思思从头到尾审核一遍,修改语句和错别字,不仅长长松了一口气。 保存在硬盘里,柳思思构想着,等她回去之后,找个网站发布出去。不为别的,就位厉元朗这么好的一位领导,她值得去做。 一夜无话,次日厉元朗一行吃过早饭,在吴成光等人的陪同下,走访多山乡以及下面的一个村子。 情况和别处村屯一样,村子都没什么人了,绝大多数以留守老人为主,留存量不足一半,人去屋空现象非常普遍。 厉元朗没有在多山乡过多停留,中饭之前离开,赶往下一目的地,富沙镇。 顾名思义,富沙镇的最大特点就是沙子多。 而且这里沙子含金,且含金量比例特别高。 一般情况下,一吨沙子经过提炼,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克。但是富沙镇的沙子里,足足有三十一克之多。 千万别小看只多出六克,架不住沙子多啊。 经过勘探,富沙镇的河床两边,足足有几十万立方米,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想当年,富沙镇仅靠开采黄金这一项,产生了许多暴发户,也让镇里赚得盆满钵满,富得流油。 只不过,后来由于过渡开采,造成河床整体下切,影响下游生活用水以及农田灌溉。 更为紧要的是,汛期来临时,会导致险段增加,影响防洪抗洪。 所以,上级部门立刻下令,富沙镇所有黄金开采企业全部停止生产,无限期关闭。 一晃,这道禁令已经过去近十年了。 如今的富沙镇,由于缺少这项赚钱产业,都快变成“穷沙镇”了。 镇党委书记凤凌雪,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干部,梳着齐耳短头,个子中等,不胖不瘦,长相算不上漂亮,但是很耐看。 镇长张坚,三十九岁,身材高大,比一米八的厉元朗还高出几公分。 见过富沙镇主要党政领导之后,坐在镇小会议室里,凤凌雪首先开口说道:“欢迎厉县长、张副县长以及各位领导莅临我们富沙镇。” 之后,她故意停顿一下,直接看向厉元朗,“厉县长,我对你有意见。” 厉元朗一听,不禁微微一笑,这位女书记的开场白倒是有特点,别人都恭维着说,她却反其道行之,直来直去找县长毛病。 “说吧,凤书记,对我有什么意见。” 凤凌雪不客气的指出来,“云水大曲制酒厂原本要在我们富沙镇建立分厂,合同细节全都敲定好了。就因为你的建议,他们决定不来了,要和光安镇政府合作,由双方共同出资,合伙经营分厂。” “厉县长,光安镇和富沙镇都是在县委、县政府领导之下,你不能厚此薄彼,分成三六九等吧。我想不通,我们镇党委、镇政府也想不通。” 说完,她还看了看身旁坐着的镇长张坚。 张坚马上接过话茬,他颤抖着嘴唇说:“厉、厉县长,凤、凤书记说的、没错,我们大家都、都想不、想不通。” 这家伙,镇长的这一番话让厉元朗听下来,感觉都喘不上起来。 这位镇长怎么是个结巴? 第498章 考察富沙镇 倒不是厉元朗歧视,作为一镇之长,说话口吃会影响到工作传达,也有损于官员自身形象。 看得出来,富沙镇,尤其凤凌雪对于厉元朗的做法颇有微词,他需要给出理由说服他们。 于是厉元朗心平气和的说道:“富沙镇距离光安镇几十里地,如果分厂设立在你们富沙镇,无形中就增加了运输成本。这只是其一。” “其二,云水大曲之所以畅销,除了酿酒工艺之外,用的是清来泉的泉水。” “富沙镇附近没有泉水,只有自来水。用自来水的话,口感会有影响,也会砸了这块牌子,得不偿失。” “若是从光安镇运送泉水的话,又会增加一笔支出。做生意将本求利,制酒厂何必舍近求远,无端的掏出那么多的冤枉钱呢。” “县政府是全盘考虑,也是为酒厂的长远发展做打算。酒厂原来和光安镇政府存在多年恩怨,我调和了他们之间的矛盾,达成合作意愿,这是双赢结果。” “反观你们富沙镇,不能因为分厂落户你们这里,带动镇里经济,而让酒厂蒙受不该有的支出。这对酒厂没有好处,也会影响到全县经济发展的大局。” “富沙镇也好,光安镇也罢,手心手背都是肉,县委县政府对你们,始终是一碗水端平,不偏袒任何一方。只不过,这是有前提条件的,就是不能影响到全县整体经济的这步棋。” 厉元朗手指敲击着桌面,严肃说道:“我看了,富沙镇关停采金厂到现在也有近十年时间,中间换了好几届领导,就没有一届班子研究制定出来新的经济发展策略,还幻想着金厂开采那一天吗?” “我明确告诉你们,这种破坏自然生态的做法,国家严令禁止。省委包括我们县委县政府也绝不会只顾眼前利益,从而透支子孙后代的生存环境,拿老百姓生命财产当儿戏,这样的春秋大梦最好不要做,根本不可能出现。” 既然提到经济问题,作为镇长的张坚是躲不过去的。 他干张着嘴唇,憋了半天说:“厉县、县长,发展富、富沙镇的镇域经、经济,我们考、考虑过,也、也想过……” 这会儿,凤凌雪柳眉蹙起,直接打断他的发言抢话道:“还是我来说吧,张镇长你补充。” “我们富沙镇平原居多,本地土壤多以沙土地为主。适合种植的花生、大豆等农作物。我们也尝试了种枸杞,并在清凉河两边种植大量的沙棘。” “沙棘是一种落叶性灌木,特性是耐寒和抗风沙,可以在盐碱化土地上生存,对于水土保持有很大作用。” “另外,它的果实中维生素含量高,具有药用价值。” 厉元朗频频点头,“凤书记说的这些很好,我们接下来要去实地看一看。那么,除了农业方面,富沙镇在发展镇域经济有何举措呢?” “这个,这个举、举措是、是有的。”张坚补充道:“我、我们打算利、利用……” “厉县长、张副县长,已经中午了,是不是咱们先去吃饭,吃过饭之后,我们接着汇报。” 不等张坚说完,凤凌雪再次插话进来。 厉元朗看了看张忠强,得到赞同后,一拍桌子站起身,大手一挥,“好,客随主便,咱们先去吃饭!” 于是,呼啦啦一行人簇拥着厉元朗以及张忠强,一起走进富沙镇政府食堂。 纳入眼前的景象很是特别,富沙镇并没有专门摆桌迎接,而是采取了自助餐形式。 摆了十来种菜肴,有荤有素,主食有米饭、馒头花卷以及包子,有热汤还有各种饮料。 凤凌雪招呼大家说:“各位领导,这里有十几种菜肴可供选择,如果想吃别的,可以提出来,食堂师傅随时都能做。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大家吃好吃饱。不好意思的是,没有酒,但是我们专门准备了各种饮品,有热饮还有鲜榨果汁,供大家饮用。” 走了好几个地方,富沙镇是唯一用自助餐招待县领导的,别出心裁。 厉元朗感觉非常满意,对凤凌雪和张坚说道:“我们这次下来,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吃吃喝喝上面。你们这点做的非常好,我要为你们来个大大的点赞。” 张坚马上说:“厉、厉县长,这都是凤、凤书记的想法,她、她也常说这、这样的话。” 凤凌雪连忙说:“多谢厉县长的理解。其实我也没有过多想法,就是觉得中午也算上班时间,不想把时间白白浪费,多用在工作上不好么,所以我一上任就下了个中午禁酒令。” “我们是一级政府,是最接近老百姓的前沿基层,如果带酒工作或者接待老百姓,你让老百姓怎么想?会在老百姓心中留下不好印象,会降低政府形象和威信力。” 她又继续补充:“其实我心里曾经忐忑不安,担心厉县长以及各位领导不理解呢。” 一旁的张忠强插言道:“凤书记,你是不了解我们这位厉县长,他最反感吃吃喝喝,你这下可是说到厉县长的心坎里去了。” “忠强这话说的在理,我们是检查工作不是吃喝游玩的。另外,凤书记的禁酒令正符合高层的八项规定,对于约束党员领导干部自身休养,提升意识感知以及为民务实等方面,有很大的帮助。” 说完,厉元朗第一个拿起托盘,走向选菜点。 他选了四样菜,主食选的大米饭和一小碗紫菜蛋花汤。 紧接着是张忠强,还有李一方等一干众人。 厉元朗坐在四人小桌上,旁边是张忠强,对面则由凤凌雪和张坚陪同。 四个人一边吃饭,一边聊着天。 厉元朗发现张坚再和他说话时,已经不像刚才结巴的那么厉害,说话利索多了。 他估计,张坚准是紧张,越紧张说话越结巴,越不想结巴,越控制不住自己,反而结巴的更严重了。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长,可厉元朗却吃的很饱。 吃完饭也没休息,厉元朗一行人首先来到废弃的采金厂。 这里荒废已久。空荡荡的厂房,斑驳生锈的设备,在皑皑白雪中似乎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这个地方空闲这么多年,设备早已老化。”厉元朗说道:“能拆的都拆掉吧,把地方腾出来,争取好好利用。” “县、县长,这能、能干什么用?”张坚忍不住问道。 “这就需要你们去考虑,不能事事都让县里给你们做决定。” 下一句话,“都让我这个县长帮着想,要你这个镇长做什么!” 厉元朗忍住没说。 但是张坚岂能听不出来,吓得赶紧一缩脖子不再作声。 “县长,我们回去一定好好研究,争取废地利用起来。”凤凌雪如是回答。 在距离采金厂不远处的地方,就是清凉河。 时值寒冬,河水早就结冰上一层厚厚的冰。 在河岸两旁,厉元朗见到了沙棘这种植物。 树叶早就落光,只剩下枝条在寒风中摇动。 但是,枝条上结满橙黄色的小粒果子,一串串的,十分耀眼好看。 凤凌雪介绍说,这种果子叫沙棘果,富含维生素c,被誉为维生素c之王。 同时,果粒中的沙棘籽也有很高的经济价值,富含黄酮,可以榨油,对人体健康特别是心脑血管有很好的效果。 厉元朗把果粒拿在手里,观瞧着,嗅闻着。 并说:“你们镇政府首先尝试种植沙棘,这种做法值得称赞。取得成功,可以考虑大力推广,让更多的老百姓参与种植,共同致富。” 凤凌雪连连点头,表示这也是他们当初种植沙棘的初衷。 并向厉元朗介绍,关停采金厂的这些年,不在从清凉河两边取沙子采金,清凉河再也没有发生过洪灾。 正说着话,王中秋匆匆过来,将手机交给厉元朗,说是雷书记的电话。 厉元朗接过来刚听了几句,马上眉头紧锁,面色凝重起来。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第499章 发生大案 大家面面相觑,全都一脸茫然。 厉元朗最后只说了一句:“我马上赶回去。”便迅速挂断手机。 等到厉元朗一行人登上中巴车离去之后,一直没有多嘴问的凤凌雪,手机也在这会适时响起来。 只听了几句后,身旁的张坚问她:“刚才厉县长接完电话急匆匆走因为什么事?” “县里刚发生一起凶杀大案,陈正用枪把严伟给崩了。” “啊!”这会儿的张坚也不结巴了,吃惊得呆若木鸡,一声不吭。 再说厉元朗坐上中巴车,把张忠强叫到身边,低声说:“伟顺房产老板严伟,刚刚被正宁挖沙场的陈宁用枪打死了,事情紧急,雷书记叫我回去商量。” “陈正!”张忠强脱口而出道:“怎么可能?他是多老实的一个人。” “老实人才敢干大事。”厉元朗分析道:“估计是把老实人逼急了,才下如此的狠手。” 这期间,中巴车里陆续响起手机铃声,或者信息音。 很快,大家都接到这样的讯息,戴鼎县发生一起性质严重的枪杀案。凶手陈正潜逃,县公安局正在全力搜捕。 由于出了这么一件大事,车里的气氛相对沉闷,没人再说话了。 中巴车加快速度,一个小时之后,停在县委大楼前。 厉元朗率先下车,王中秋紧随其后,其余人等也都返回各自岗位。 遭遇大事,不能脱岗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县领导如今火烧眉毛,全都带着火气,谁都不想这个时候给自己找不自在。 雷震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不时和韩明国以及李本庆保持通话联系,询问搜捕陈正的进展情况。 厉元朗一进来,雷震连忙把他让进沙发里,直截了当的说:“你可算回来了,现在事态严重,陈正的车被发现停在佳阳大酒店的停车场,在后备箱里发现了土制的爆、炸、装置。” “什么!”厉元朗也是一惊,“的确够严重的,万一他身上若是还有的话,后果不可设想。怎么样?有线索了吗?” “李本庆他们调取了监控,发现陈正已经出城,往城西方向去了。” 厉元朗心头一紧,城西全是山,深山老林,会给抓捕工作带来很大的难度。 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件事,就问雷震:“向市委赵书记汇报了吗?” “我正等你回来商量这事呢?”雷震迟疑道:“咱们用不用等一等再汇报?” “不可,事发突然,而且李本庆他们已经联系了市公安局,纸里包不住火,必须马上汇报。”厉元朗断然说道。 他心里这个着急,真不知道雷震是怎么想的,从事发到现在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即便这时候汇报都算晚了。 “我是想着等案件有进展再汇报也不迟……” “赶紧打电话,我估摸赵书记肯定会生气,你要做好挨训的准备。” 雷震这才醒悟过来,紧要关头,他真没有厉元朗冷静和考虑长远。 于是快速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拨出号码静等着对方回音。 很快就接通赵功达。果不其然,当赵功达知道后,第一句话就是质问:“雷震,这事都发生两个小时了,你才给我打电话,你想向市委隐瞒是吗?” 雷震急忙辩解:“赵书记,是我忙昏头了,我向您向市委检讨。” “好了好了。”赵功达显露出极不耐烦的语气:“现在不是检讨的时候,你快说说,搜捕的进展怎样了。” 雷震便把最新情况讲述一遍,。赵功达当即指示,要全面部署警力展开大规模拉网式的搜捕行动,要将百姓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绝不允许出现大的伤亡事件。 同时他将联系驻云水市的武警部队,请求他们增援。 雷震挂断电话,长长舒了一口气,脑门上全是汗珠。 重新坐下来的他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几大口,说道:“厉县长,真让你猜到了,赵书记把我大训一顿。” “你说我真是鬼迷心窍,怎么没想着马上向赵书记汇报呢。” “雷书记,你也不用自责。”厉元朗开导着并问:“陈正怎会对严伟下次毒手呢?” “嗨,还不是因为钱闹的么。” 听雷震讲,陈正的挖沙场始终向严伟的建筑工地提供沙子,每次都不是立刻给钱,要等到年底一起结算。 可是到了年底,严伟总以各种理由推脱,钱没有,要的话就给陈正几套房子相抵。 关键戴鼎县的房子不值钱,而且严伟给的楼层和位置都不理想,非常的难卖。 所以,陈正打定主意,只要钱不要房子。 只是他每次要钱,严伟就是不给,实在追得紧了,就像挤牙膏那样一点点往外挤,到最后,总共欠陈正将近八十万的沙子款。 陈正开沙场也是有成本的,这边严伟欠他的钱,那边手底下工人吵着要工钱,不给钱就不干活。 陈正被逼无奈,把家里的房子抵押,向银行贷款,只是这点钱去不足以解燃眉之急。没办法,只好借高利贷。 高利贷可是利滚利,和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到头来,陈正原本只借了三十几万,却欠下高利贷多达一百来万。 高利贷不管那个,没钱就以各种方法追讨,把陈正折磨的老婆都不跟他过了,抱着孩子远走高飞。 本来他开沙场是赚钱的,就因为严伟欠他的钱不给,到头来弄得妻离子散,房子都成了别人的。 陈正气得七窍生烟,对严伟恨之入骨,他的凄惨下场全是拜严伟所赐。 一气之下,今天中午他喝了一斤酒,借着酒劲去严伟的私人别墅找他做最后的谈判。 严伟依然用老办法搪塞他,把陈正逼急了,索性掏出枪对着严伟的脑袋连开三枪。 枪枪致命,严伟当即一命呜呼。 陈正杀了严伟,却跟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碰到严伟的司机还和他打起招呼,说要请他出去喝酒。 严伟司机以老板有事为由没有答应,坐在车里左等严伟不来,右等严伟没动静,便去里面一看,严伟早已倒在血泊中,死相非常的凄惨恐怖。 吓得他腿都软了,好半天才反应过味,撒丫子跑出去,在别人帮助下报了案。 雷震刚给厉元朗讲完,桌上的电话就响了,是李本庆打来的。 由于在陈正车里发现爆。炸。装置,市公安局巡警支队特警大队的排爆专家已经赶到戴鼎县,准备现场拆除爆、炸。装置。 “走,去看看。”厉元朗站起身来说道。 “这个,我还是留在这里指挥为好。”雷震犹豫着。 他的话固然有一定道理,却也暴露出雷震的另一面。 厉元朗想了想也没逼他,毕竟,他是县委书记,坐镇指挥责无旁贷。 可厉元朗不行,他是县长,不亲临一线指挥搜捕,给大家打气,说不过去。 况且,厉元朗早就经历过生死,危难关头,他绝不会畏缩不动。 “好吧,雷书记,你在这里等电话,我随时向你汇报。” “辛苦你了,我今天就在办公室里,不抓到人,我一夜不睡。” 此时的佳阳大酒店的停车场,早就拉上警戒线,为了以防万一,酒店所有人全部疏散完毕。 酒店附近,在安全距离以外,站满了看热脑的人群,就连周围的商铺住户,都隔着窗户往停车场的方向看。 厉元朗带着王中秋赶到地方,韩明国和李本庆全都过来。 李本庆向厉元朗介绍了大致情况,并把市局安检及搜排爆中队的中队长叫来给厉元朗认识。 这位中队长说,他们来的排爆人员有丰富经验,并且做好充足预案,确保一次成功。 厉元朗说着感谢的话,眼神却早已飘向排爆现场。 只见排爆人员已经穿戴完毕,拎着工具一步步走向停车场,那里孤零零的只停着一辆白色小轿车。 第500章 搜捕凶手 排爆人员穿的是重达五十多斤的防爆服,提着便携式x光机等工具,缓缓移步到车前。 后备箱早就打开,他经过探测,排除定时和遥控起爆的可能。 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轻轻捧出来,放到距离小轿车很远的空旷地带。 现场所有人,包括厉元朗在内,全都屏住呼吸,眼睛直直看向那名排爆人员。 只见他卧倒在地仔细观察,这是一个装在食用油桶里的爆、炸、装置。 用水泥加模,又用胶带反复缠绕,有电线隐约露出。 他用排爆剪小心谨慎的剥开一处口子,结合x光机探测,判断该引爆方式为拉发式。 也就是说,在移动和处置过程中,一旦爆、炸、装置连接电线稍稍用力,电池正负极就会碰撞起爆。 这名人员仰起头来使劲喘了几口气,在下着最后的决心,也为自己打气鼓劲。 现场所有人都把心提到嗓子眼,有许多人的手心全是汗,即使现在是冬天。 随后,只见这人手持排爆剪夹住电线,一、二、三,断! “咔吧”一声,电线被剪断。 呼…… 就在剪断电线的一刹那,不少人都捂上眼睛捂住耳朵,看都不敢看了。 随着电线剪断,爆炸声并未响起,爆、炸、装置静静的立在地上,纹丝未动。 不过,这位排爆人员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对着爆、炸、装置认真检查了一遍,发现有许多钢珠填充其中,一旦发生爆炸,杀伤力会成倍增加。 好险! 等他徐徐站起身,朝着厉元朗他们所在方向伸出一个大拇指之后,厉元朗激动的带头鼓起了巴掌。 继而,他身边的人,以及那些看热闹的群众,还有附近楼上的人们,也都纷纷报以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既是对这位排爆人员的勇敢,又是为安全排爆而鼓掌庆祝。 等到这人脱下防爆服,厉元朗头一个走上前来,双手紧紧握住这人的手,能感受到他的手心里也全是汗。 “感谢你的勇敢,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谢谢你,你真棒,辛苦了。”厉元朗十分激动,连连摇动他的手,许久才松开。 顺利排爆,等于是打响胜利的第一枪。 厉元朗马不停蹄的又赶往西山的搜捕现场,在西山脚下净化水厂的会议室里。 县公安局政委高度,副局长胡召俊正在这里指挥搜捕行动。 这是胡召俊第一次见到厉元朗,只是情况特殊,没有过多寒暄。 高度向厉元朗以及韩明国和李本庆汇报说,县公安局除了在家值班的警察外,能来的警力全部到位,正在拉网式的从山下往山上寻找凶手陈正。 只不过现在天已经黑了,给搜捕工作带来相当大的难度。 厉元朗问高度:“陈正有迹象进山了吗?” 高度回答:“西山附近的十字路口监控,捕捉到陈正现身的画面,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看到他,由此判断陈正肯定跑到山里了。” 他身边的胡召俊则说:“监控显示的时间是在一个小时之前,如果他刻意躲避监控,没去山里呢?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 “胡副局长,依你的意思陈正不在山上?”李本庆凝眉冷冷问。 “我只说有可能,并不能确定。”胡召俊实话实说。 高度一撇嘴:“没有你说出来有什么用,别瞎分析,打乱领导的思路,出现错误判断,耽误最佳抓捕时机,这个责任你负的起么。” “你……” “好了,都少说两句。”厉元朗皱眉叫停他们的争论。 他抱着胳膊分析道:“咱们换个思路,陈正这次是不是只报复严伟一个人?” 胡召俊接过话茬说:“据我们了解,陈正以前曾经说过,严伟是罪魁祸首,伟顺房产公司的一个副总也是他不共戴天的仇人。因为就是这人出主意,不让严伟给陈正结算钱的。” 厉元朗听完,点燃一支烟,边抽边在会议室里来回走着,苦思冥想。 正这时,有人进来报告,市武警部队派来一个排的战士,已经赶到这里。 厉元朗带着大家出去,和武警部队的领队见了面,介绍了搜捕情况。 这位领队是个少校,他奉上级命令赶来,并且接受厉元朗的指挥调度。 厉元朗客气了一番,招呼少校进来,现场有韩明国,还有以李本庆为首的公安局领导。 几个人站在戴鼎县地图前,厉元朗猛抽了一口烟,自言自语道:“陈正要是跑进山里,数九寒天的,冻也把他冻死了,他会那么做吗?” 面对厉元朗的质疑,韩明国点头表示赞同,“西山的山里面没有可容身之处,陈正是戴鼎县本地人,他应该知道这一点。” “他不会往别的地方跑吗?”高度插言问。 胡召俊摇了摇头,十分肯定的说:“我们在进山和出山的路口全都设了卡,他插翅难飞。” 厉元朗继续沉思着,忽然他眼前一亮,快步走到地图前,指着一处问众人,“你们看,这里是戴鼎县殡仪馆,严伟的尸体正在那里停放,伟顺公司的人还有那个副总肯定也在。你们说,陈正会不会去那里找副总报仇呢?” 高度马上回应:“我们在殡仪馆也有警力部署,陈正不会自投罗网吧?” “我的意思你没弄明白。”厉元朗拧起剑眉,“他当然不会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他会不会暗中观察,或者就在殡仪馆附近转悠?” 胡召俊立时醒悟:“您的意思是说,要在殡仪馆扩大范围寻找?” “嗯。”厉元朗赞许的点了点头。 武警的那位少校心领神会,当即请令,他带领那排武警战士即刻赶往殡仪馆。 “胡副局长,你也抽调一些警力配合武警同志们行动。”厉元朗对胡召俊下达命令。 “是。”胡召俊向厉元朗敬了一个礼,转身和少校一起离开。 正如厉元朗所料,就在二人走后不到十分钟,李本庆就接到电话,有人报案,称在距离殡仪馆对面的一个废弃小房子附近,发现了一名形似陈正的男子。 由于公安局之前已经通过媒体发出悬赏通告,如果有人发现陈正举报有功,将会得到两万至五万不等的奖励。 这会儿,又有几个电话打进来,都是举报发现陈正踪迹的线索。 进一步夯实了厉元朗的判断是正确的。 陈正果然不在西山里,而是在距离殡仪馆不到五里的范围内活动。 于是,厉元朗重新部署,将西山的警力全部调到殡仪馆周围,并且派出无人飞行器带着灯光,在这个范围区域内寻找。 这样会给陈正带来很大的压力,让他觉得无路可逃,只有投案才是唯一选择。 同时,厉元朗也把指挥部迁移到殡仪馆的办公楼里。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搜捕行动也在紧张有序的进行着。 厉元朗心急如焚,晚饭都没有吃,坐在馆长办公室里,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雷震那边同样不好过。 赵功达之后,市长石坎打来电话询问案件进展情况。 市委书记和市长虽然没有给他破案时限,可是如此关心,也在给雷震陡然增加压力。 毕竟,陈正身上有枪,有没有爆、炸、谁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十分危险,雷震都给公安局下达了不能活捉就地击毙的指令。 王中秋始终不离厉元朗左右,时不时拿来点心和牛奶,劝说厉元朗好歹吃一口,别饿坏了身子。 厉元朗摆了摆手,“中秋,牛奶不喝了,给我沏一杯咖啡吧,提提神。” “县长……” “去吧,要是没咖啡,浓茶也行。” 不大一会儿,王中秋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送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用小勺一边搅动一边问:“你帮我分析分析,陈正此时会干什么?” 王中秋没有回答厉元朗的问题,反而说出一个他的大胆预测,厉元朗听后为之一震。 第501章 结果不好也不坏 “县长,如果我是陈正的话,我会选择自杀。” 厉元朗搅动咖啡的手忽然停止,望着王中秋喃喃自语:“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陈正肯定逃不掉。以他老实人的性格,往往会走极端,自杀可能性很大。只是我担心,他会不会来个鱼死网破……” 就在此时,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啪”的一声响。 声音本身不大,却在静寂的夜空中十分响亮。 厉元朗赶紧把咖啡杯放在桌子上,全然不顾咖啡液溅在他的手上,冲到窗前往外眺望。 黑漆漆的,除了星星点点的灯光,什么都看不清。 厉元朗赶紧用手机联系了胡召俊,询问那一声脆响的来历。 “县长,我们也是刚听到,正在往响声地方搜寻,有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召俊同志,要确保同志们的安全,陈正手里毕竟有枪,安全是第一位,懂吗?” “我明白。” 厉元朗挂断手机,递给王中秋,同时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边。 他已记不清这是今晚抽的第几支烟了,反正烟灰缸已经被王中秋倒过两次。 “县长,您别急,就快有消息了。”王中秋安慰道。 此时的等待是最令人煎熬的。 一分钟哪怕一秒钟,在厉元朗看来都犹如一年之多。 终于,在等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之后,胡召俊打来电话告诉他,陈正已被发现,他自杀了,死的地方距离殡仪馆直线距离不超过五百米。 是在一个垃圾堆附近找到陈正的尸体,他死时,嘴边还叼着一片烂白菜叶子。 准是饿极了,去垃圾堆里找食物,最后找到烂菜叶充饥。 想一想山穷水尽,毫无退路的他瞬间崩溃掉。 人在生与死之间做选择,往往就是一个念头。估计当时的他想了很多,最终把所有怨气化作扣动扳机的最后力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从事发到陈正自杀,前前后后不到十个小时。 轰动整个戴鼎县的枪杀大案,以凶手陈正饮弹身亡而落下大幕。 直到这时,厉元朗总算松了一口气,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他一个人,上到戴鼎县的领导,下到参战民警全都松弛下来。 总算能吃顿饱饭,能睡个安稳觉了。 厉元朗处理完所有事情之后,回到住处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人就是这样,精神绷紧的时候,不饿不困,可一旦放松下来,上下眼皮就跟正负极一样,老往一块儿凑。 厉元朗哈欠连天,澡都没洗直接钻进被窝,很快沉沉睡去。 他太累了,身体累,心更累。 厉元朗是睡了,可有的人却睡不着,冯满就是其中之一。 在他会所的隐蔽房间里,冯满坐在椅子上,偌大的房间只点着一盏台灯,倍显阴暗。 灯光落在冯满面前办公桌上,那几沓大钞上面,反射出来的红光十分耀眼、醒目。 在他对面,则坐着一名男子,正低头使劲嘬着香烟,一口接一口,烟头的星火一闪一闪,照亮出他那张愁眉不展的脸。 这张脸看似普通,嘴边的痦子却十分明显。 “这些钱你拿去,我已经给你订好机票,到地方会有人接应你。记住,没有我的命令千万不要回来。” 那人抬眼看了眼冯满,笃定的点着头。 他把半截烟狠狠碾灭在烟缸里,徐徐起身过来,将那一沓沓的钞票揣进衣兜,扫了冯满一眼,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去,重重关上门。 等到那人离开,冯满用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接通后直接说:“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送他走了。” 对方只是淡淡回应一声:“知道了。” “你看,是让他平安落地还是……”冯满斟酌的问道。 那人略作停顿,叹息道:“留着吧,不到万不得已,还是留着好。” “明白,就按你说的做。” 简单几句话说完,冯满挂断手机,抠出那张手机卡,扔进茶杯里,决定出它最终将被下水道冲走消失的命运…… 陆定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弄得他老婆一个劲的嘟囔:“大晚上的你能消停点不,还让不让人家睡了。” 呼的一下,陆定方索性坐起来,看了一眼背对着他的老婆,干脆掀开被子,套上睡衣睡裤走到外间的书房里。 陆定方抽了几口烟,抱着胳膊坐在沙发上低头沉思,片刻,抓起手机打了出去。 接通后,里面传来嘈杂的问话声:“谁啊?” “本庆,是我,陆定方,这么晚了你还在娱乐?”陆定方禁不住眉头一锁。 “哦,陆县,有何指示。”李本庆那边很快变得鸦雀无声,肯定是他用手势叫停了说话声。 “找个方便点的地方,我有话和你说。”陆定方语气很是严厉。 就听到里面传来推门声以及走路声,然后又是开门动静。 “陆县,这里只有我,你说吧。” “严伟的事情牵扯不到我们,我是担心陈正那边……” 李本庆大大咧咧的说道:“陈正有什么事?他死了,一死百了,什么事都和他一样进了火化炉,变成了永久的秘密,不用担心。” 陆定方还是心有余悸,“你可别忘了,县里还有个厉元朗呢,这人在水明乡和西吴县的时候,就闹出不小动静。商小严可是我叔的前秘书,他都给送上断头台了。还有西吴县的黄维高,那是县政法委书记啊,现在还不是在吃牢饭?本庆,切不可小看他。” 李本庆沉默了,随后问陆定方:“你说该怎么办?” “先下手为强,我估计陈正手里面肯定留有扎实的东西,你搞出来销毁掉,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就去办,回头你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挂断这个电话,陆定方依旧不放心,坐在书房里继续沉思起来。 同样睡不着觉的还有柳思思。 她真是累坏了。 作为记者,遇到这样一桩大案,她岂能松懈下来? 全程参与跟踪报道,包括排爆现场,还有搜捕行动。 视频采访以及拍照的照片,将整个过程尽可能收纳齐全。 当陈正最终饮弹自尽,案件收官之后,柳思思连夜赶回台里,整理剪辑。 忙完这一切,她才赶回到出租房。 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 推开卧室一看,只见男友匡辉正在电脑前忘我的玩着游戏,都没注意到她进来。 满屋子烟雾缭绕,吃剩下的外卖盒子还有桶面扔的到处都是。 床上的被子随意卷在一起堆成小山,枕头东一个西一个,床头柜上还有几个空着的啤酒易拉罐,柳思思气得直皱眉头。 大步过来一把拽掉匡辉的耳机,厉声质问:“你看你把屋子搞成什么样了,比猪窝还乱。” 匡辉不以为然的说:“乱了你就收拾呗,没看我忙着么,忙着给咱们挣大钱呢。” “屁钱!”柳思思大声嚷嚷起来:“你失业在家都快两个月了,我就没见你拿回来一分钱。挺大的男人不知挣钱反而花我的钱,传出去你就不嫌害臊么!” 匡辉笑嘻嘻的一把抓住柳思思的手,哄道:“我现在刚摸出玩游戏挣钱的门道,马上就要变成现钱了,等我有钱了咱们就买房结婚……” 柳思思一把甩开他的手,不耐烦的数落道:“你这话我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没有一次兑现过。” 匡辉无奈的一耸肩,“还不是我现在电脑太少,就这么一个台式机。唉,你给我点钱,我再买两台,那样来钱就多了。” “我还是个实习生,一个月那么点的工资刚够咱俩日常花销,还得算计着花,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柳思思边说边收拾着被匡辉弄乱的屋子,任凭匡辉如何花言巧语,她就是两个字:没钱。 收拾完,柳思思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擦着头发走进卧室时,却被眼前一幕彻底震住了。 第502章 错上加错 匡辉正用着她的笔记本玩游戏,还玩的津津有味。 “你干嘛!”柳思思眼睛瞪得溜圆,冲过来一把推开匡辉,赶紧找自己存在硬盘里的文件。 “别找了,你标注重要不许删我都没删,只删了没用的文件。”匡辉叼着烟满不在乎的说:“你的笔记本配置太低了,硬盘也小,等我有钱了一定给你换个最新款,这老掉牙的玩意专门留给我打游戏用。” 柳思思不搭理他,手指在触摸鼠标上一顿忙乎,还好,最有用的采访稿件和视频图片都在。 不对,她写的那篇采访随记呢? 柳思思清楚记得,那晚她写完后实在太困了,就没有保存在标有‘重要’的文件夹里,而是随便放在别处。 “匡辉,我的那篇采访随记呢?”柳思思眉毛蹙在一处,眼睛直冒火。 “哦,可能是给删掉了吧,没办法,我玩的游戏文件有点大,你的硬盘不够用,必须删掉一些没用的垃圾文件。” “你、给删了!”柳思思又急又气直跺脚,那篇采访随记是她准备发到贴吧网站的。 关键是那篇文章她写的时候非常有感觉,一气呵成,中间都没停顿过。 两千多字对于手残党的她来讲,只用了半个小时,绝对是一篇值得一看的文章。 然而,却让匡辉手贱的给删掉了,就为了给他的游戏腾地方。 “你快给我找回来,快啊!”柳思思发疯一般,拽着匡辉就不撒手。 “删了上哪去找。”匡辉无奈的直摊手,“不就是一篇文章嘛,删没了你再写一篇不就得了,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柳思思气得眼泪直掉,“你知不知道,那篇文章对我有多重要,那可是我对厉县长随行采访的感想,要是引起轰动效应,说不定我就会很快转正……” “你,呜呜!”柳思思气愤的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思思,你别生气……”匡辉麻溜过来赔礼道歉,刚说了几句好话,突然听到电脑里有提示音,赶紧过去观瞧是不是gm找他。 柳思思对匡辉失望透顶,擦干眼泪二话不说开始收拾拉杆箱。 匡辉这边敲打键盘忙着,那边还问柳思思这么晚了干嘛去。 柳思思根本不搭理他,倔强的收拾完,套上外衣外裤直接拽着拉杆箱走出房子。 本以为她这么走了,匡辉指定追出来劝她回去。 如果说几句好话,在表现出悔过的诚意,看在好几年的感情份上,柳思思心一软也就算了。 可是她站在单元门口,盼望匡辉追来的脚步声却没有出现。 她的心凉透了,索性推开单元铁门,顶着凛冽的寒风走在空荡荡的小区里,又拐到空旷的大街上。 寒风嗖嗖的刮,还飘下漫天雪花。 泪水夹杂着雪花遮住她的双眸,柳思思就这么一直走着。 此时已是后半夜,大街上除了路灯,还有寥寥无几的小车通过。 直到这会儿,柳思思才发觉,在偌大的戴鼎县城,她竟然没有可以投奔的去处。 放眼望了望,远处正好有一家小旅馆,柳思思走过去准备先在这里对付一宿再说。 不成想旅馆的门是从里面锁上的,她敲了几下门,屋里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别敲了,客满了。” 没有办法,她又去找下一家,结果都让她失望,就连宾馆同样不接待她。 正好途经一家酒吧,显示还在营业中。 柳思思便拽着拉杆箱推门走了进去。 她点了最烈的酒,一杯接一杯往肚子里灌,完全是花钱买醉。 不知不觉,柳思思喝多了,天旋地转的。 正好也到了酒吧打烊的时候,服务生很客气的把她请出了酒吧。 柳思思再次陷入不知去哪儿的窘境,倒是服务生提了一嘴,说她可以去旁边的浴水金沙洗浴城。 那里有休闲服务区,可以睡觉休息。 柳思思强挺着走到浴水金沙,一进大厅里,发软双腿的实在迈不动步,好不容易摸到沙发跟前,身体瘫软的顺势躺了下去。 前台吧员见状马上过来询问,柳思思此刻已经昏昏沉沉的,说话都不利索,并且才说几句就睡了过去。 任凭吧员如何叫她,就是叫不醒。 没办法,吧员只好找来前台经理。 前台经理打远一闻,就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扒拉半天柳思思也不醒,正琢磨着该如何安排她。 偏巧这会儿,洗浴城副总袁志鹏从楼上下来,一见情况马上询问前台经理。 这名经理把事情一说,袁志鹏凑过来仔细端详着柳思思的脸,忽然一怔,纳闷着,会不会是她啊? 浴水金沙表面上是个十分正规的洗浴城,实则也是藏污纳垢的场所,只不过不对外而已。 在洗浴城后面,有个二层小楼,能进去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寻常人等根本靠不上前。 那里有不少漂亮女技师,专门为这些人服务。 自然了,服务项目肯定是带有颜色的。 县公安局政委高度此时就在那里,他早就看不上这些胭脂俗粉,非要换一换口味,最好是女大学生,那才别有风味。 其实高度来也是有原因的。 今晚,搜捕行动大获全胜,虽然陈正自杀身亡有了一点点小瑕疵,却也让县公安局没有白忙活,至少可以向县里有所交代了。 于是,公安局政委高度,宴请李本庆以及公安局班子成员好好吃了一顿。 由于有了上次教训,这顿饭选在了公安局食堂进行,没有去专门的酒店。 本来招呼韩明国的,韩明国以累了为由没有参与。 席间,大家原本绷着的神经全部放松下来,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唯独胡召俊只喝了一点点就,中途便离席了。 他走更好,留下的全是高度的人,更是李本庆在公安局内的嫡系人马,这酒还能少喝了。 酒宴完毕,李本庆醉醺醺的走了。还交代高度一项重要任务,明天一早就去正宁挖沙场陈正的办公室,把那里封了,等他的电话再做打算。 高度本来想回家的,可一看时间这么晚了,干脆去了浴水金沙洗浴城,洗个澡舒服舒服好解乏。 由于酒精的刺激,高度便有了想法。 这里的女技师一概不要,他就喜欢女大学生,非逼着袁志鹏赶紧去找。 袁志鹏倒是通过特殊渠道联系了一名在校女大学生,名字叫薇薇,今年二十岁,看照片人长得清纯有活力,相当奈斯。 薇薇答应今天就到,可左等也不来右等不见人影,手机又联系不上,把个袁志鹏急得团团转。 没办法,那边的高度催得急,他可不敢得罪这尊大佛,万一惹不高兴了,一怒之下查封了洗浴城都能做得出来。 眼见睡着的柳思思,再一看离他不远的拉杆箱,袁志鹏调出来手机里薇薇的相片大约一对比,倒是有几分相像。 若是放在以前,袁志鹏肯定认为这俩不是一个人。 只是当今社会,照片都是经过几级美颜过的,和真人比起来差距是有的。 况且柳思思模样并不差,心急如焚的袁志鹏便认定柳思思就是薇薇了。 这会儿又有人给他打电话,说高度生气直骂人,还说再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把洗浴城给砸了。 袁志鹏顾不了那么多,吩咐人将柳思思抬到后面,送进房间里。 之后满脸笑意的把高度请进去,让他尽情潇洒。 弄完这一切,袁志鹏提着的心总算落在肚子里,躺在专用的按摩室里,让他最中意的女技师给他按摩放松。 忽然有人进来告诉他,说外面有个叫薇薇的女大学生找他。 袁志鹏腾地从躺椅上坐起来,瞪着双眼惊恐的问:“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得到同样回复后的袁志鹏顿时傻眼了。 薇薇来了,那么那个被他送给高度享用的女孩是谁? 第503章 谈判 错了,肯定搞错了! 袁志鹏赶紧下床,顾不得把鞋穿好赶紧冲出去,慌不择路正好撞到等在门口的薇薇身上。 薇薇也真够倒霉的,从省城允阳坐大巴到人生地不熟的戴鼎县,在车上就把手机弄丢了。 这还不算,半道上大巴车又坏了,偏巧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手机也没信号,想借电话联系袁志鹏都成为不可能,只好干巴巴等着。 好不容易换到一辆接应的大巴车,赶到戴鼎县境,正好碰上警察设卡抓捕陈正,又耽误了一段时间。 下车后,碰倒不良出租车司机,载着她在戴鼎县城来了个绕城一圈游,额外挣了不少昧良心钱,总算把她送到浴水金沙。 袁志鹏听完更是急得直拍大腿,火燎屁股似的赶忙跑到高度房间,接连敲了半天门,里面却一点反应没有。 这下可把袁志鹏彻底惊到了,别再出什么事了吧? 他要来房间钥匙,一开却发现门是从里面反锁上的。 坏菜,反锁了钥匙打不开,这个时间又找不到开锁师傅。 如果贸然冲进去,万一惊吓到高度,可是很严重的后果。 拨打高度的手机,真是见了鬼了,手机竟然关机。 思来想去,袁志鹏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拍打着房门,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仍然没有用,没人回应更没人开门。 他甚至都派人在外面登梯子想从窗户进去看个究竟。 然而窗户却是在里面锁着的,更为可气的是,窗户外面安装了防盗窗,破窗而入都成为不可能。 折腾了半天的袁志鹏,想尽一切办法,全都无功而返,他只好放弃。 服了,真特么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思思才从睡梦中醒来,头痛欲裂。 并且感觉到喘气都费劲,好似有什么东西压在她身上。 仔细一看,忍不住“啊”的尖叫起来。 只见一个赤着身子的男人,趴在她身旁,一只手还搭在她肩上。 柳思思第一反应,不会是被那啥了吧! 掀开被子一看,全身只剩下内衣内裤,感受了一下,似乎没有异样。 那也不行! 好端端的怎么有个陌生男子躺在身边,还没穿衣服。 柳思思怒气迸发,用被子围住身体,一脚踹向那个男人。 高度正睡得香甜,脑子里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被柳思思这一脚正好踹在肋条上,疼得他“啊呀”大叫起来,睁开眼睛正好对着怒目圆睁的柳思思。 “你有病吧!”高度大吼起来,“你疯了吗,敢踹我!” “踹你都是轻的,谁叫你……”柳思思所处的角度正好面对高度,马上把头扭向一边。 死男人,真恶心! 不对!柳思思眼前忽然一亮,转脸怔怔看着高度,忍不住问:“你、你是公安局的高政委!” 高度惊得不行,这个小妞是谁啊,她怎么会认出来自己?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高度都没搭理柳思思,转身边穿衣服边拿手机拨出号码大骂起来:“姓袁的,你个王八蛋,赶紧滚过来!” 高度不直接面对自己,更说明他就是了。 柳思思眼睛一转,趁机用手机偷偷拍下视频,并且做着打算。 等到高度把门打开,袁志鹏刚一进来,就被高度一脚踹了过去,骂道:“姓袁的,你摊上事儿了。” 不怪高度气愤,本来都做好准备,就是吃了袁志鹏给他的药,刚脱了柳思思的外衣外裤,正想下一步的时候,忽然上下眼皮直打架,一下子栽倒在柳思思身上,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除了睡觉啥也没干成,全拜袁志鹏所赐,他能不生气么。 还有,袁志鹏找的是什么大学生,不是说省城来的吗,怎会认出他来,这可不是好现象。 柳思思没哭没喊,此时此景,她若是追着高度不放,绝不是上佳首选。 而且她也在体制中,传扬出去的话,对她绝没好处。 高度踹完袁志鹏,悻悻离去。 袁志鹏疼得捂着肚子,身子都直不起来,龇牙咧嘴,表情痛苦,还要硬挤出笑脸追着高度赔不是。 高度一路上不说话,直接坐进自己车里,发动之前探出来脑袋对袁志鹏说:“你他妈找的什么人,她认出我来了,这事你摆不平,就等着关门歇业吧。” 随后一脚油门蹿出去,留给袁志鹏一脸的汽车尾气。 这才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以为趁机拍高度的马屁,不成想没拍好,愣是拍到马蹄子上了。 袁志鹏真是后悔不跌,都快把大腿掐青了。 回到房间后,柳思思已经穿戴整齐,坐在沙发里静等着袁志鹏送上门来。 她冷着脸问袁志鹏:“你是谁?是高政委的说客?” 袁志鹏自知理亏,再次硬挤出笑脸,掏出一张名片规规矩矩双手递给柳思思:“我是洗浴城的副总袁志鹏,这是我的名片。” 柳思思扫了一眼丢在旁边的茶几上,口气不善的说:“我好端端来你们洗浴城要入驻休息,你却把我送到高度的床上,还发生了……你说,这事怎么算!” “这位女士,请问你是……”袁志鹏避重就轻,直接打探柳思思的身份。 凭他的经验,袁志鹏猜想柳思思绝没吃亏,要不然她不会是这种反应。 悬起来的心稍微有了些许安慰。 “别管我是谁,你就告诉我,我怎么出现在高度床上的吧。” “唉!”袁志鹏叹了一口,“全是误会,误会啊。” 他接连搓着手,脑子里却在编排着该怎么向柳思思解释,这个理由要让柳思思接受,还能把高度撇干净,还不能听出来是太假,真是烧脑。 “事情经过是这样的……”袁志鹏说道:“昨晚你喝醉了,倒在大厅的沙发里怎么叫都不醒。本着人道主义精神,我就让女服务员把你送到这里的房间休息。” “你也知道高政委他们为了案子忙碌一天,就来这里洗个澡放松放松。因为时间太晚怕回家打搅家人,就在我们这休息了。” “高政委的房间在你隔壁,他洗完澡回房间不小心走错了,误入进来倒头便睡。” “高政委为了这个案子心力交瘁,实在困极了,也没注意到别的,所以才弄出这么一场误会。这是我们洗浴城的过错,给你造成不好的影响,我们会给你相应的补偿,真是对不住了。” 说着话,袁志鹏站起身,向柳思思深深鞠了一躬。 “真是高度走错房间?”柳思思露出狐疑神色,她在回想着高度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总感觉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关键是她昨晚的确喝多了,大脑处于断片状态,真正拿捏不准中间的过程。 “真是这样啊,不信我可以给你调出监控,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袁志鹏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监控他看过,的确是柳思思先被抬进去,高度后脚去房间的,根本看不出高度就是奔着柳思思而来。 柳思思细品着,并观察袁志鹏的表情,想从他眼睛里看出来他有没有撒谎。 袁志鹏是何等的人精,什么样的人他没遇见过,从柳思思犹豫的态度中,他便猜到自己的瞎话起了作用,必须趁热打铁,向柳思思抛出诱人的筹码出来。 于是乎,袁志鹏从兜里掏出一件东西推到柳思思面前,笑着说:“这位女士,对于此次误会给你造成的影响我们洗浴城是有责任的,为了表达我们诚恳的歉意,送给你一样东西,请你收好。” 柳思思望着面前的那样东西,忽然感觉出来不对劲儿。 第504章 利益最大化 “这是洗浴城的金卡,用它在洗浴城的所有消费全部免单,这表达了我们的诚意,烦请收下。” 袁志鹏说着,将金卡往柳思思那边又推了推。 柳思思扫了一眼后,并没有拿,而是提出来她要看一看昨晚的监控录像。 袁志鹏沉吟片刻,点头答应。 在监控室回放出房间门口的视频,柳思思目不转睛紧紧盯着画面,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视频中,柳思思被人抬进房间后不久,晃晃悠悠的高度就跟着走了进去。 就是这段视频,令柳思思发现了问题,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有大约两分钟是直接跳跃过去的。 她是做记者的,剪接镜头没少弄,自然懂得其中的关窍。 不过,柳思思并没声张,她悄然记下,什么话都没说,拿上那张金卡回到出租房。 此时的匡辉正在蒙头大睡,呼噜声震天响。 把柳思思气得七窍生烟,一把掀开被子,推搡了匡辉几下,他只是翻了个身并没醒来。 好,我让你睡。 柳思思端来一盆凉水,直接浇在匡辉身上。 把匡辉凉的猛然坐起来,冲柳思思大嚷:“你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睡了!” “睡,你就知道睡,我让人欺负了你都不管。”柳思思眼含泪水,是屈辱的泪,更是气愤的泪。 “欺负了!”匡辉瞪大了眼睛,看着柳思思的反应,这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急忙抓住柳思思的肩膀摇晃着问:“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明白。” “我、我……”柳思思哽咽着讲述了那段经历。 “这么说来,你被姓高的那个混蛋给睡了?”再怎么说,柳思思也是他的女人,女人被欺负,这和给他戴绿帽子没区别。 “睡是睡了,可他什么都没干……” “骗鬼呢,一个大男人只睡觉不干事,谁信啊!”匡辉怒火中烧,气得直喘粗气。 “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没感觉到。”柳思思倔强的回应起来。 “你醉的跟死猪一样,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了。”匡辉咬牙切齿,觉也不睡了,抓起烟来使劲嘬着,坐在床上呼呼的不说话。 柳思思见状,马上过来扶在匡辉的肩膀上,安慰道:“我自己的身体我了解,他真没把我怎么着,真的。” “不行,不能让这个混蛋白占了便宜,妈的,我去找他算账!”匡辉一把推开柳思思,烟一撇,起身下床就要出去拼命。 却被柳思思一把拦住,“你别忘了,高度是公安局政委,你没有证据是没用的,他不会认账。” 匡辉的确是气昏头晕了,柳思思的提醒,他立刻安静坐下来,皱着眉头问:“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白白便宜他吧。” “我有这个。”柳思思摆弄几下手机,便显示出高度背对着她穿衣服的镜头。 不过,仅有这些是不够的,证据并不充分,而被删掉的那两分钟镜头,或许更有力度。 匡辉的游戏没白玩,把事情往金主群里一发,立刻引起大家议论,其中就有一个人私下联系了匡辉。 他自称是电脑高手,可以进入洗浴城的监控系统,通过特殊手段把删掉的两分钟恢复出来,前提是,需要五万块钱的好处费。 五万?别说五万了,就是五千,匡辉和柳思思都没有。 匡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笔冤枉债自然要算在高度身上。 为了试验这个所谓电脑高手的本事,匡辉让他演示一遍,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材实料。 那人立刻隐身,大约半个小时左右,传给匡辉一条视频,正是洗浴城监控显示屏上的内容。 怕匡辉不相信,这人还演示了调取洗浴城任意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这人果然是高手! 匡辉和柳思思一商量,当即转给这人两千元过去,算是定金,等到事成之后,再把剩下的钱给他。 这人略作考虑答应了。 再说高度,从浴水金沙那里出来直接回了一趟家。 他和老婆的感情早就淡了,目前各过各的,只是碍于身份和年龄,不好意思离婚罢了。 反正他回不回来的,他老婆也不闻不问,倒是省得高度编瞎话费脑子了。 高度回家简单洗漱一番,吃完早饭还没撂下碗筷,李本庆的电话就追来了。 询问他去查封陈正的办公室没有? 高度这才想起来,昨晚这事一闹,反倒把正事给忘了。 连忙撒谎说,他正在安排人去办。 “这事你亲自办,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明白吗?” 高度连连表示他明白。 随后,高度套上外套,急匆匆走出家门,开车驶离小区直奔县公安局。 他的车刚开到公安局大院,等着栏杆放行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男人横在他的车前。 高度以为是碰瓷的,这年头碰瓷的胆子都这么大了,公然在公安局大门口找政委碰瓷。 他接连按了几声喇叭,那人却从车前绕过来走到他这里,敲了敲车窗,示意要和他说话。 高度一见这名男子瘦高个儿,二十几岁的年纪,看着眼生,本不打算搭理他。 可是男子却把手机贴在他的车窗上,放出一段画面给高度看。 高度只扫了一眼,顿时惊得不行。 那不是自己早上穿衣服的镜头吗?这家伙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降下车窗伸头冷冰冰问:“你要干什么!” “高政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聊?” 高度一想,打开车门锁,那人一拽副驾驶车门,片腿坐进来。 高度一句话不说,把车子开到城郊一僻静处,停好车子问:“你是谁?你想怎样?” “实话跟你说,我就是昨晚被你欺负的那个女孩的男朋友。”匡辉也不隐瞒身份,直白的和高度讨价还价起来。 “我没有欺负她,是走错了房间产生的误会。”高度已经从袁志鹏那里知道他的处理结果。 本以为那个女孩拿了金卡这事就算摆平了,万不成想,对方竟然不依不饶的找上门来。 “你没欺负她?”匡辉冷笑着又放出第二段画面。 那是袁志鹏在房间不远处,和高度说话的镜头。 高度笑呵呵的不住点头,表情里透着色眯眯的迫不及待。 就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哪里是他走错房间的反应,分明是故意为之。 再结合自己光着身子穿衣服的镜头,这两样如果送到纪检部门,高度根本解释不清。 “你女朋友是干什么的?你又是谁?” 高度马上明白,女孩绝不是风尘女子,她既然能认出自己,想必应该有过接触。 “我明告诉你,我女朋友叫柳思思,是县电视台的实习记者。我叫匡辉,无业游民。” 高度点燃一支烟,深吸两口问:“说吧,你的条件?” “高政委不愧是见过世面的,懂得浪费口舌没用。”匡辉当即提出三点。 第一,帮着柳思思转正,成为县电视台的正式记者。 第二,给匡辉找一份稳定工作,收入要高,至少保证衣食无忧。 最后一个,匡辉提出来赔偿十万,这些条件全部办妥,他会当着高度的面销毁所有证据,绝不留后手。 高度思索着,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你下车吧。” “痛快,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你若是有一样没办成,我就会把这东西邮寄给有关部门,还会发到网上,你掂量着办。” 匡辉推开车门,想到什么似的又扭脸看向高度,“你也别想着把我怎样,这东西我有好几个备份,我一旦出事,马上会有人捅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高度实在隐忍不住,堂堂公安局的政委,竟被一个无赖给威胁,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马上大吼一声:“滚下去!” 匡辉也不生气,推开车门下了车。 当高度的车卷起雪片扬长而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挥手大喊道:“哎,你怎么走了,荒郊野外的,我怎么办!” 第505章 疑点重重 厉元朗本打算自然醒的,却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是他老婆水婷月打来的视频通话,一开口就问陈正的事情结果怎样。 厉元朗如实相告,水婷月听完说了几句感慨的话,又把小谷雨放在屏幕前,让厉元朗感受到小家伙招人喜爱的模样。 他是真想孩子了,只不过目前事情太多,抽不开身。 喜欢完儿子,水婷月这才说:“爸爸的事情周一就要宣布了,还有就是,他的允阳市委书记也要卸任。” “哦。”厉元朗好奇问:“继任者是谁?” 水婷月故意卖起关子,“你猜猜,看你猜的对不对?” 厉元朗沉吟起来,说道:“我猜会是……” “别吊胃口了,你快说,” 厉元朗呵呵一笑,“蒋兆俊。” “哎呀老公,你太神了,这你都能猜出来!”水婷月惊喜道。 “其实也不难,蒋兆俊是王铭宏看中的人,宫乾安铁定不会再用他。关键王铭宏是高升调走,宫乾安即便想把蒋兆俊送走,也要礼送出境,决不会亏待他,也给足王铭宏的面子。” 厉元朗头头是道分析起来,“正好咱爸腾出来的允阳市委书记的位子,蒋兆俊接任王铭宏也挑不出毛病,所以,蒋兆俊接替咱爸正合适。” “不过,副省级调动需要上面点头,以宫乾安和薛家的能力,这点不难办到。” “相比较于秘书长,允阳市委书记还算不错的,最起码手握一方大权,总比伺候宫乾安要强许多,蒋兆俊这次是赚到了。” 他又问水婷月,秘书长是谁? 水婷月告诉他,这人是从外省调过来的,曾经是宫乾安的下级。 果然,宫乾安用的是自己人,这点倒不意外。 和水婷月聊了不到本个小时,就被小谷雨哇哇哭声打断了。 放下手机,厉元朗一看都上午十点钟了,起身下床收拾停当。 正好宋清爽送来早餐,他边吃边问宋清爽,还有人难为她吗? “没有。”宋清爽回答干脆,看样子她没说假话。 自从厉元朗帮她说了话,在没人敢随意使唤她。县长这块金字招牌还是挺管用的。 吃过饭,厉元朗和雷震通了电话,雷震说,他今早才把陈正的事情向云水市委书记赵功达作了汇报。 毕竟事情结束时间太晚,担心打搅市领导休息,雷震才选择的早上。 “厉县长,赵书记让咱们周一去市委做汇报,你要准备好,你主讲我给你打下手做补充。” “雷书记可不要这么说,你应该是主讲,我才是你的助手。”厉元朗注重主次分明的关系,这次向市委汇报,是以戴鼎县委的名义,雷震是县委书记,他不能抢了雷震的风头。 “那好,我们说定了,咱俩要好好配合。”雷震说罢,又提起财政局和水务局副局长人选的事情,要厉元朗早点下决断。 厉元朗心里已经有了谱,放下电话,拿起私人手机联系了王中秋,是该早下决心的时候了。 只是很奇怪,当厉元朗接通王中秋的时候,那一头的王中秋却所问非所答的说:“噢,县纪委?是关于香烟和茅台酒的事情要我说清楚?好的,我马上就到。” 厉元朗心里一笑,一言不发的配合王中秋演戏。 半小时后,王中秋敲门进来,见到厉元朗十分不好意思的一挠头,“对不起县长,我刚才是……”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这是逼你老丈人把高档烟酒交出来的小把戏,我明白。” “县长睿智,你猜的完全正确,不用这一招,我那个见钱眼开的老岳父哪里肯退回来。唉,没办法,只好出此下策。” 厉元朗思索着,跟王中秋如此这般交待几句,王中秋听完马上点头应允,并去办了。 下午,厉元朗把财政局的周先让和水务局的王泉叫到他的办公室,当面拿出两张纸分别递给二人,说道:“这是给红十字会捐款的发票,一张是三万元,一张是两万三千五百元,你们收好。” 周先让和王泉面面相视,都露出不解的表情。 厉元朗便说:“这张三万元是你们给中秋的银行卡,两万多是中华烟和茅台酒的估价,我以你们二人的名义捐给红十字会了,你们收好发票。” 王泉马上说:“厉县长,你误会了,跟我没关系,我没送。” 周先让也跟着附和,“我也是。送礼是要挨处分的,我不会冒着风险做傻事。” “噢。”厉元朗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既然不是你们送的,那是我搞错了。我还以为你们有爱心,想通过中秋的手把这些捐给红十字会做慈善呢,本以为你们这么有爱心,我会考虑你们的诉求,现在看来,真是误会了。” 随即,他冲站在一旁的王中秋说:“中秋,请代我送一送他们。”然后,厉元朗端起茶杯喝水,做了个端茶送客的暗示。 还是王泉反应快,一拍脑袋改口道:“真该死,厉县长对不起我给忘了,这钱的确是我给王秘书的,是想通过他捐给红十字会,给需要的贫苦百姓做点事情,尽我的一份力。” 王泉说完,一把抓过那张两万多的捐款发票,看也不看的揣进兜里。 周先让脑袋也转过弯来,差不多是同样的表述,也把那张三万的发票揣进衣兜。 等王中秋将二人送走之后,王中秋返回来问厉元朗,“县长,你怎么就猜到一定是他俩送的?” “只有三个人有可能。”厉元朗亮一亮手指头,“万连和他们二人。” “万连的主动权掌握在雷书记手里,他不会给你表示的。” 王中秋微微颔首,又问:“我看你把发票给他们的时候,三万元给的是周先让,两万多那张是王泉,真让你猜中了,你真高明。” “不是猜,是判断。”厉元朗嘿嘿笑着说:“王泉有求于你,可毕竟你老丈人还在他手下,送点高档烟酒不失身份又能彰显对你重视。周先让跟你不熟,干脆直接送钱,用钱打动你给他办事。” 王中秋对于厉元朗的分析和判断能力真是心服口服,不过他却搞不懂,厉元朗会像他说的那样,真同意这二人担任副局长吗? 厉元朗长叹一声:“算了,就是他们两个吧。我初来乍到还不熟悉人,雷书记催得又紧,暂时先把他们推上去,以观后效再作打算。” 二人正交谈着,忽然厉元朗的手机响了,是胡召俊要见他,说有要事汇报。 没过多久,胡召俊急匆匆赶来。 王中秋先给厉元朗的茶杯续满水,又给胡召俊倒了一杯茶,识趣的关门离开。 “召俊,什么事这么急?”厉元朗问道。 “我去陈正挖沙场他的办公室,找到几样东西,发现了一些疑点。” “是吗?”厉元朗身子往前一探,好奇问道:“说一说,有什么疑点?” 胡召俊从随身公文包里掏出两样东西,一一展开放在厉元朗面前。 他指着其中一样介绍道:“这是陈正手写日记本,没想到他还有记日记的习惯。我在里面发现一个人的名字,他叫楚英寒,是伟顺房间公司的财务主管,就是他向陈正透露,严伟有钱故意拖着不给,还爆出这是副总的主意。” “另外。”胡召俊又指了指另一样,“还有这个账本,记录着沙场的几个大主顾,其中一个我觉得奇怪,你看看这里。” 胡召俊打开那个账本,指了指一行字体,最后点在那个主顾的名字,以便厉元朗能够注意到。 厉元朗仔细一看,眉头立刻皱在一起,泛起了嘀咕。 第506章 站队问题 不怪他犯嘀咕,竟然是富沙镇政府的名字。 富沙镇可是产沙子的地方,但他们每年竟然从挖沙场买进大量沙子,这是为什么? “召俊,如此说来,楚英寒有唆使陈正杀死严伟的嫌疑?”厉元朗分析后做出判断。 “我也有这个疑问。”胡召俊说:“我通过走访调查,陈正和楚英寒最近一段时间走的非常近,而且陈正的枪还有那个爆,炸装置,有很大可能是楚英寒提供的。” “幕后黑手?”厉元朗马上又问:“抓到他没有?” 胡召俊遗憾的摇起头:“跑了,枪杀案发生之后,就没有了他的消息,我正准备发通缉令抓他。” 这是有人故意挑唆陈正和严伟之间的矛盾,明显要置严伟于死地。 关键是,严伟得罪了谁,对方为什么想要他的命? 厉元朗想罢,便又问道:“富沙镇买沙子这事,你是怎么看的?” 胡召俊想了想,道:“我觉得非常蹊跷,富沙镇不缺沙子,就是不允许他们挖沙了,这几年富沙镇也没见有什么大工程,买沙子干什么用呢?” 厉元朗徐徐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眺望着,良久他才转过身来对胡召俊说:“这件事情暂时保密,宜静不宜动,楚英寒那边你可以继续调查,全力捉拿。” “是县长,我一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等胡召俊走后,厉元朗又把这件事和雷震通了气。 雷震也觉得不可思议,并同意厉元朗的做法。 这件事,让厉元朗思索半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就在当天晚上,常鸣回来了。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常鸣满面春风,一进厉元朗的房间,就给他扔了一包糖和一条软中华。 厉元朗笑着问:“看你这模样肯定是见过老丈人了,还得到老丈人的认可对不对?” “猜的正确,给你打十分。”常鸣坐下来,递给厉元朗一支烟,给他点燃后说:“我叔我婶和叶政委一家人见过面了,谈的还算融洽,基本上达成一致,春节前后给我和文琪办婚礼。” “好事啊。”厉元朗祝贺道:“到时我可要讨一杯喜酒喝喝了。” “岂止是一杯酒,告诉你,我们要在京城省城和广南三地办婚礼,你都要到场,那时候可不是一杯酒的问题了,非把你喝吐不可。” 听常鸣这么说,厉元朗便会忆起自己当初的三场婚礼,把他忙个底朝天,差点没脱掉一层皮。 “还有,我叔想要见你。”常鸣补充道。 “什么时候?” “随时。”常鸣吐了一口烟圈说:“我叔知道你最近忙事情多,等你有空去广南,他要感谢你这个大媒人。” 提到事情多,厉元朗免不了有许多事想跟常鸣聊一聊。 不过两个大男人干聊没意思,常鸣提议,他去弄个火锅,边吃边喝边聊,那才有味道。 一瓶云水大曲,一个涮肉火锅,厉元朗和常鸣坐在一起,推杯换盏热聊起来。 聊着聊着,就聊到富沙镇买沙子的事情上面。 “倒是真奇怪,富沙镇也不缺沙子,干嘛要买进沙子,莫不是和陈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商业往来?”常鸣听完想到了这一层。 “也不是没有可能。”厉元朗说道:“凤凌雪和张坚这俩人,我通过这一次的考察,发现张坚不过是个摆设,凤凌雪在富沙镇的话语权很重,张坚都要看她脸色行事。” “凤凌雪是有名的女强人,干工作要强,在家里也强势。”常鸣说:“她老公在县二中教书,性格懦弱,对凤凌雪唯命是从,听说在家竟受窝囊气。” 厉元朗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就对了,每个强势的女人背后,都有个窝囊老公,要不然婚姻不会长久。” 不过听到凤凌雪老公在二中当老师,厉元朗便想到王中秋不是从二中出来的吗,找他或许对这位雷厉风行的女书记了解更多一些。 常鸣夹了几片羊肉放进火锅里,边涮边问:“县长,听说你岳父担任省委副书记已成定局?” “差不多吧。”在常鸣面前没必要隐瞒,况且以常东方这一层级,消息自然畅通,或许知道的比厉元朗还要多。 常鸣用公筷夹出一筷子熟羊肉放进厉元朗的料碗里,看样子似有踌躇,犹豫不决。 厉元朗端起酒杯比划了一下,道:“咱们哥俩日子也不短了,有什么话你尽管可以说,别藏着掖着。” 常鸣思索片刻这才说道:“按说我们这个层面操心不到省里的事情,可我叔叔他,唉!” 长叹一声,常鸣情绪低落道:“我结婚的事情让他很高兴,不过没人的时候,我看到他长吁短叹,感觉他有心事。” 厉元朗没有打断常鸣,静静听着,把自己完全置于听众角色。 “你有所不知,我叔叔这次能够扶正,是白仲明副书记调走之前的唯一诉求,宫乾安书记说到做到,在我叔叔担任广南市委书记这件事上,宫书记是说了话的。” “现在我和文琪成为夫妻,我们家也和叶家成为割舍不掉的亲戚关系。薛璐是文琪的伯母,薛永相又是薛璐的大哥,而宫书记又是薛永相的人,这一串关联下来,我叔叔自然成为宫书记一系拉拢的对象,包括我岳父叶明天,都难以逃避这个问题。” “可关键是,我叔叔对宫书记的挺多做法并不认同,理念想法也不一致。还有我岳父,他也和我叔叔一样,不想和宫书记走得太近。” “我岳父是叶家人,在宫书记那里耍一耍态度,宫书记拿他没办法,可我叔叔不行。他资历尚浅,根基不深,若然引起宫书记不满,他这个市委书记还能不能干得愉快,或者长久都很难说……” 厉元朗押了一口酒,问道:“你的意思,宫书记逼常书记站队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这也是我叔叔最为苦恼的事情。”常鸣唉声叹气,一脸苦闷。 “我叔叔今年都五十五了,干完这一届就该退休了。正厅级的市委书记已经到顶,他没有更高的追求,只想着平平安安做完这五年,回家抱孙子安享天伦之乐。” “至于站队问题,他兴趣不大,也不想淌这趟浑水。我叔叔说,站队就跟赌博一样,是有风险的。赌赢了荣华富贵,赌输了万丈深渊。” “我叔不想冒险,架不住宫书记那边总有人找他表明态度,让他头疼不已寝食难安。” 常鸣之所以和厉元朗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一个是不吐不快。另一个希望这位老大哥帮他出出主意,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能够让常东方度过此次难关。 厉元朗了解常东方的苦衷。自从白仲明调走之后,常东方已无树可挡无荫可遮,只能暴晒在阳光下,彻底沦落为孤水中的小苗要独自经受风吹雨打的洗礼。 于是他想了想便说:“现实官场中,总会面临站队问题,实难避免。不过细想起来,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却也简单。” “县长,你的意思是……这事有解决的办法?” 厉元朗身体往后靠了靠,指了指常鸣非常肯定的说:“办法倒是有,或许有个人能帮上忙。” “谁?”常鸣眨巴着眼睛,一脸迷惑的望向厉元朗。 “这个人嘛,你应该知道。”厉元朗慢悠悠的点燃一支烟,笑眯眯看着常鸣。 “县长大哥,就请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一说。”此时的常鸣心急如焚。 他迫切想知道,厉元朗所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帮他叔叔走出目前困境。 第507章 支招 “她叫白晴,外号三姐。” 厉元朗在喷云吐雾间,说出一个人的名字。 这人听着好耳熟,常鸣思索着,并在厉元朗的提醒下,想起来那次他和沈知晓还有恒勇在状元楼的经历。 恒勇因为要强占白晴的状元厅而大言不惭,惹恼白晴,让邵瘸子的人把恒勇扔了出去。 “县长,白晴果然有那么大的能力吗?”常鸣还是不敢确认。 厉元朗徐徐道:“前一阵子我在状元楼,亲眼目睹白晴出手,知不知道她那次收拾了谁?” 常鸣木讷的直摇头。 “宫伟,宫乾安书记的侄子。因为冒犯白晴,被白晴手下的女保镖胳膊掰断,牙给打飞。事后,宫书记的秘书吕浩竟然代表宫书记给白晴赔礼道歉,希望得到白晴的原谅。常鸣,你想想,能够让堂堂省委书记低头的人物,她的能量还会小吗。” 我去! 常鸣惊得爆出一句粗口,夹烟的手一哆嗦,半截烟蒂掉落在桌子上。 他大脑一转,马上联想起厉元朗貌似和白晴有来往,莫不如求一求厉元朗让白晴出面,这事不就好办了么。 厉元朗似乎看出他心里的小九九,摆着手说:“我不好总是麻烦白晴,倒是你老婆叶文琪出面求她,我估计这事八成有戏。” “文琪她行吗?”常鸣面露难色,“你知道她的性子,只有别人求她,你让她去求别人,她能低下这个头吗?” 相处一段时间,常鸣算是彻底看明白她老婆的为人了。 有点混不吝,眼睛都是冲天看的,对什么事都嗤之以鼻,毫不关心,尤其官场上的事情。 他心里真的没底。 “呵呵。”厉元朗笑道:“以前不行,她现在不是你老婆了么,你甜言蜜语哄她,她心一软准会答应。” 常鸣似有所悟的点着头,还是有担心。“假如文琪答应,可我们也不认识白晴,她肯帮忙吗?” “她不认识你们,却是知道叶家的,叶家这块牌子还是很响亮的。”厉元朗非常笃定的说:“说服白晴,她的话在宫书记那里绝对管用。” 这个忙,厉元朗只能帮到这里。 提供了白晴手机号码,厉元朗把该做的都做了,至于常鸣如何操作,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了。 厉元朗之所以帮他,一个是看在曾经的友情份上。再有一个,叶文琪毕竟是妹妹的堂妹,算下来,他和常鸣夫妻还有点拐弯亲戚关系。 于情于理,他值得去做。 喝完这顿酒,厉元朗被酒精烧的睡不着觉,索性披着外衣走到招待所大门口,边抽烟边感受冬夜寒风的吹拂,以此给自己降一降温。 没一会儿,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来。 厉元朗借着灯光一看车牌号,不禁哑然一笑。 果然,宋云涛从车里下来,走进招待所一眼发现站在门口走廊的厉元朗,便主动走过去打起了招呼。 “厉县长真是好雅兴,在这里欣赏什么呢?雪景还是夜景?” 厉元朗和宋云涛握了握手,一闻,都忍不住问对方:“喝了?” 之后又都异口同声的回答:“喝了。” 哈哈哈! 二人相互指着对方,爽朗大笑起来。 显然,宋云涛是刚刚赴宴归来,指定没去棋牌室下棋。 反正也睡不着觉,厉元朗便问:“宋书记回去就睡吗?” 宋云涛摸了摸稀疏的头顶,怅然道:“岁数大了,没那么多觉,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提议道:“若不耽误厉县长休息的话,可否有兴趣杀一盘?” “我正有此意。”厉元朗把烟头一撇,和宋云涛一起往楼上走去。 招待所有电梯,这俩人却都选择步行上楼,算是活动腿脚了。 宋云涛的房间和厉元朗比起来差别不大,也是里外套间。 二人坐定,在桌子上铺好棋盘,厉元朗执红棋,宋云涛执黑子,摆好之后,宋云涛做了个请的手势,“红先黑后,厉县长,请吧。” 当头炮,厉元朗走了一步老派走法。 把马跳,宋云涛飞马迎击。 两人有来有往,一招一式厮杀起来。 下棋中,厉元朗似有所想的说:“宋书记最近应该很忙吧。” 宋云涛一笑:“厉县长这次下去转一圈,查了一个村支书和一个乡党委书记,我们纪委可是忙得脚底朝天,消停不着了。” “案子进展怎么样?” 宋云涛叹气道:“怎么说呢,进展是有,难度也不小。” 厉元朗做过纪委书记,自然懂得宋云涛所指难度其实就是阻力,只不过没说的那么直白而已。 “哪方面的?”厉元朗掂着手里的棋子,看似不经意的问道。 “还能有哪里?呵呵。” “哦。”厉元朗深有所思,眼睛看着棋盘,实际上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这会儿,宋云涛的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略作停顿,还是当着厉元朗的面接听起来。 “喂,陆副县长,我已经回到住处。今晚喝的有点多,刚躺下准备睡了。”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免看了一眼厉元朗。 “是,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我心里有数。嗯,好,晚安。” 挂断手机,厉元朗仍旧低头看着棋盘,什么都没问。 但是通过宋云涛的对话中,他已然知道,今晚宋云涛是跟陆定方一起喝的酒。 至于宋云涛为什么没有背着他,厉元朗心里也能猜出个大概。 厉元朗没问,宋云涛也不说,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二人继续将注意力放在棋子的对弈中。 双方你来我往,杀性正起之时,宋云涛的手机再次响起。 厉元朗把棋子往桌子上一放,站起身来说:“宋书记的业务繁忙,要不然我弃子认输算了。” “别,你看我剩了一马一炮,你有三个小兵和一个马,到底谁赢很难定论,等一下我接完这个电话,咱们继续。” “好。”厉元朗重新坐下,摸着下巴埋头琢磨。 这一次宋云涛依旧没有背着厉元朗,接听之后说道:“你好,原来是初副书记,嗯,我这方便,你请说。” “对,郝志平的案子还在审查阶段,这个……”宋云涛稍作思索才说:“初副书记,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我只能告诉你,郝志平有事。” 初副书记? 初宁过问郝志平的案子,厉元朗还是挺意外的。 不过他仍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专心致志思索着棋盘上的残局。 “我会的,在郝志平的案子上,我一定秉公办理,嗯,再见。” 摁下挂断键,宋云涛这次不再绷着了,直言告诉厉元朗,“厉县长你听见了吧,这两天找我替郝志平说情的人,都快把手机打爆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厉元朗抬起眼皮,抓起旁边的烟递给宋云涛一支,说:“想必宋书记心里早就有了决断,我再说就显得多余了。” “噢?”宋云涛眉毛一挑,拿着烟闻了闻,饶有兴趣的问:“厉县长这话我听得糊涂,烦请赐教。” “赐教谈不上,我只是瞎猜的。” “猜的也行,要是能够猜出来我心里所想,我宋某人真心佩服。” “既然如此,我就冒昧的说了。今晚你赴陆定方的宴请,我估计他肯定会提起郝志平的事情。以你宋书记的性格,你应该给予他模棱两可的回答,让陆定方误以为你答应了他。” “至于初宁,你的回答很官方,她也没办法。初宁曾经长期供职于市团委,和下面区县接触本就不多,更不会熟悉郝志平这个人,她一定是受人所托,帮不帮得上忙不是重点,她只要过问就行了。” 听厉元朗说了这些,宋云涛不住点头,说明厉元朗猜的基本上正确。 不过他马上又问:“厉县长,你说我有了决断,我想请教,我的决断是什么。” 第508章 深入交流 厉元朗玩味一笑,没有回答,而是抓起一个小兵往前拱了一步,一指棋盘,“看见没,小兵直捣黄龙,你输了。” 宋云涛低头一看,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把棋子一扔,弃子认输。 不过,对于厉元朗的这一做法,宋云涛立刻意识到,厉元朗已经给出答案,忍不住意味深长的频频点头,“厉县长果然厉害,一语中的。” 之后,二人心照不宣握了握手,结束了棋局,也结束了今晚的互相探底。 其实厉元朗早就看出来,宋云涛一定会不徇私情,秉公办案。 很显然,他不避讳的,当着厉元朗的面分别接听陆定方和初宁的电话,就是说给厉元朗听的。 毕竟郝志平和杜民,是厉元朗力主查办的。 让厉元朗感受到他宋云涛面对的阻力来自何方,正说明宋云涛有依法办案的的想法。 否则的话,他一定会背着厉元朗接电话,如此一来,有些话就不在明面,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只是宋云涛不知道厉元朗的决心有多大,如果得不到这位二把手的背后支持,宋云涛孤掌难鸣,办起案子来难度相当大。 这时候,厉元朗用一小兵直捣黄龙,将死了他的老将,等于是在告诉宋云涛,审理郝志平可以从杜民身上打开缺口。 同时也在表明,厉元朗的决心和他一样,坚决查办,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有了厉元朗的支持,宋云涛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信心更足了。 在送走厉元朗之后,宋云涛马上打了个电话吩咐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今晚必须撬开杜民的嘴巴。至于郝志平,还是老规矩,不审不问,让他自乱阵脚。” 周日下午,厉元朗和雷震同乘一辆车,赶往云水市。 因为周一上午九点,雷震和厉元朗要在市委常委会上,做陈正枪杀案侦破情况进行说明。 如果周一就走的话,肯定来不及。 在车上,雷震和厉元朗交流起来。 首先谈到了富沙镇的购进挖沙场沙子的问题。 雷震说:“这事我了解过,每到汛期,清凉河经常涨大水,会冲走不少沙子。富沙镇的沙子可是含金量高的宝贝,看着大量沙子流失掉,富沙镇就想出这么个办法,用从正宁挖沙场买来的沙子,覆盖在原有沙子上面,这样一来,会减少损失。” 厉元朗眉头一紧,便说:“担心沙子冲走,他们完全可以兴修河道啊。” “唉,修河道费用太高,你是知道的,咱们县财政不宽裕,整个工程修下来需要不少钱,你这个主管全县经济的负责人,清楚咱们兜里有多少钱。相比较于修河道,富沙镇这个做法我认为还是行之有效的。” “而且,他们在清凉河两边种植了大面积的沙棘,也能起到防范作用。厉县长,这件事我看莫不如从两方面下手,一个是继续沿用富沙镇的方法,用别的沙子填充清凉河两边。另一个,你跑一跑市里还有省里,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修河道的资金。我们双管齐下,把这个事情彻底解决掉。” “说实话,看着那么多沙子白白冲走,我真觉得可惜。富沙镇这么做,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厉元朗没有言语。 跑资金他责无旁贷,关键是富沙镇的做法,他觉得还是值得商榷。 接下来,雷震问道:“你说那个楚英寒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厉元朗便将楚英寒唆使陈正的事情,还有他提供了枪支等一事,全面的复述给雷震听。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雷震气冲冲道:“他挑拨离间搭上两条人命不说,也给咱们造成被动。这件事,曲省长都过问了,赵副省长也给赵书记打电话询问。” 赵副省长名叫赵尚明,是赵非凡的老爹。 提起这位赵非凡,厉元朗还是很有印象的。这位赵非凡当初追求水婷月,还是厉元朗的竞争对手呢。 既然聊到省领导,雷震不免问起厉元朗,“听说水书记接替白仲明担任省委副书记已成定局,厉县长,恭喜啊。” “多谢。”厉元朗说道:“我岳父是我岳父,我还是我,雷书记可不要弄混淆了。” “话是这么说,有个当省委副书记的老丈人,厉县长以后往省里跑项目跑资金,可就容易多了。” 雷震打着哈哈,厉元朗却觉得这里面有股酸酸的醋味。 一时间,车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当车子轻微颠簸一下,雷震又提起另一件事:“财政局和水务局副局长的人选你想好了没有?” “我斟酌再三,还是按照唐部长提供的人选,财政局的周先让和水务局的王泉,我觉得他们还算合适。”厉元朗也是无奈之举,这俩人不是合适人选,就冲给王中秋送礼一事,厉元朗是打心里反对。 只是他才来没多久,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况且雷震催得很急,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赶鸭子上架,就是他俩了。 “好,很好。”雷震频频点头道:“我看这事等我们回去后,争取尽快上会定下来,宜快不宜迟。让这些同志尽早到位,也省得人心惶惶,影响正常工作。” 在住进市委招待所之后,雷震当晚就出去了,至于去见谁,厉元朗没那个心思,他今晚还有重要任务,就是去见吴秘书。 一晃这么长时间了,厉元朗对于当初沈爱军和潘杰着火一事还没查出个头绪出来。 虽然沈爱军的事情已经被调查,但是潘杰到底是怎么死的,仍然是个谜团。 这一次,吴秘书没有绑着,厉元朗相当自信,吴秘书对他没有恶意。 有日子没见他了,厉元朗看他脸上有块淤青,便问他是怎么弄的。 吴秘书苦笑一声:“厉县长,我说是自己碰的,你相信吗?” 厉元朗直接摇头,给予了否定态度。 “跟你明说吧,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吴秘书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往门口看了看。 “放心吧,只有我们两个人。”厉元朗说着,关闭了录音设备以及摘掉和外面联络通话的耳机。 “吴秘书,屋子里只有你我两人,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你都看见了,你说的话传不到外面去。” 吴秘书确认了厉元朗没有说谎,这才敢吐槽:“我在这里受尽了罪,有人一不顺心就收拾我,说是要拿我给他助助兴。厉县长,你知不知道,一个人被绑在床上三天三夜是什么感觉?” 厉元朗一皱眉,“有人在故意惩罚你?” 吴秘书点了点头,“三天三夜啊,吃喝拉撒全在床上不说,还不给吃饱饭。我稍做挣扎反抗,就会多绑一天。什么时候解绑,全看别人的脸色和心情。” “吴秘书,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了。”厉元朗闻听,立刻想到这一层。 “是的,有人传话进来,要我闭嘴,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不要说,不然就会要我的命。” 厉元朗腾地站起身来,问道:“知道是谁吗?” 吴秘书摇了摇头,“人家只告诉我有这么一个人,要我小心,其余的什么都没说。” 他长声叹息道:“厉县长,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可我真是无能为力,你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帮不到你,你另想办法吧。” 吴秘书退缩了,在危及生命的关口,他力求自保,这是人之常情。 可他是整个事件非常关键性的人物,厉元朗不想就此放弃,他思虑再三,有了一个大胆想法。 第509章 巧遇老同学 “吴秘书,你不要气馁,我想试一试,争取把你弄出来,你看怎么样?” “什么!” 吴秘书不相信的瞪大双眼,望向厉元朗的眼神里充满希望之光。 “这件事你不要急也不要声张,我需要好好斟酌。” 厉元朗不是逞一时之能,要想吴秘书开口说出真相,就要打消他的顾虑。 “真的可以?” “相信我。”厉元朗给了他肯定的表情。 吴秘书咬了咬牙,“我信你,只要我能离开这里,你想要的我会全部告诉你。” 他的话刚一落下,门被猛然推开,看护吴秘书的那名医生慌慌张张冲进来。 厉元朗拔掉通话联络,在旁边那屋的医生还以为出了事情,一见厉元朗平安如常,他才松了口气,喃喃道:“没事啊。” 临走时,厉元朗特地询问起吴秘书的病情。 那名医生说,吴秘书情绪还算稳定,具备了出院的条件,不过按照要求,需要得到他家人的签字同意,方可出院。 厉元朗了解到,在吴秘书住进精神病院后,他的妻子只看过一次,之后再没消息。 厉元朗心中有了打算,告别吴秘书直接返回。 在出租车上,厉元朗给王中秋打了电话。 这次来云水,因为是坐雷震的车子,王中秋留在家中没有同行。 厉元朗让王中秋明天去找吴秘书的妻子商量,希望她能够同意接吴秘书出院。 出租车没有停在市委招待所附近,厉元朗选择在云水最繁华热闹的市中心下了车。 今晚雷震不在,他一个人吃饭没意思,索性步行溜达。 来云水市多次,都没有好好熟悉这里,趁此机会欣赏一下冬夜的景色,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此时已近晚上六点半,即便天气很冷了,可街上依旧行人如潮,车流如织,热闹非凡。 街道两边霓虹闪烁,色彩斑斓,树上挂满发光灯泡,五颜六色,好一番十足的美景。 厉元朗双手插在衣兜里,边走边欣赏,身边不时有行人经过,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或说笑或打闹。 不知不觉,厉元朗便来到步行街。 这里比街上更热闹,行人也多,两边除了商铺,还有不少餐馆。 有面馆,有快餐,还有麻辣烫等各色小吃。 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气,厉元朗的肚子叽里咕噜的叫唤起来,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晚饭。 站在那里选择了一下,决定去一家有特色的苍蝇馆子。 所谓苍蝇馆子,就是指卫生条件一般但是味道极佳的小饭馆。 而且价格实惠,生意大多不错,顾客盈门。 厉元朗走进去,果然看到人头攒动,全部坐满,门口还有好几个人排队等着就餐。 厉元朗拿了号码,他前面还有十来个人,这顿饭要吃上,最起码需等半个小时以上。 反正他也没事,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边翻看手机,边透过窗户观瞧街上的行人。 忽然间他看到一名男子夹包急匆匆从餐馆门前走过,羽绒服的帽子遮盖住大半张脸,并且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不时回头四下张望,神色紧张而又谨慎。 就在他回头张望的一刹那,厉元朗看到那双眼睛,不禁眼前一亮,心中暗道:“莫不会是他?” 厉元朗赶紧出来,悄悄尾随那人,紧紧跟了上去。 那人步履急促,走了没多远,看到旁边一条小胡同,闪身走了进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厉元朗都没犹豫,身形一闪,也走进胡同里。 这里黑乎乎的,他只好打开手机灯光照亮。 胡同深处没人打扫,还有一层很厚的积雪。 厉元朗深一脚浅一脚,踩在雪地上面,发出“嘎吱”声响。 他刚走没两步,忽然从背后闪出一道黑影,冷冰冰问:“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听到这个声音,厉元朗却没害怕,反而更加确认,肯定就是他! “海泉,是我,我是厉元朗。” 说话间,厉元朗徐徐转过身来,看到那名男子一个愣神,不相信似的问:“你真的是元朗?” “猴子,我不是你厉大爷还能是谁。”说出此言,厉元朗已经带出来调侃意味。 “我天,果然是你!”男子喜出望外,一把摘掉口罩,大步上前紧紧抓住厉元朗的胳膊,从上到下仔细端详起来。 没错,就是他! 能够叫他‘猴子’外号的只有厉元朗,他的大学同学,同寝室友。 这人名叫詹海泉,是厉元朗的大学同学。因为人长得又瘦又小,所以厉元朗才给他起了个‘猴子’的外号。 不过,也只有厉元朗这么叫他,这个外号并没有传扬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詹海泉兴奋问道。 厉元朗不紧不慢的回道:“这话该是我问你,猴子,你不是在允阳么,跑到云水来干嘛?” “唉!”詹海泉叹了一口气,“一言难尽。” “走吧,咱哥俩找个地方细聊。”厉元朗拍了拍詹海泉的肩头,二人走出胡胡同,詹海泉却没有选择在这里就餐,而是提供一个地方,说那里安静,没人打搅。 打车竟然到了市郊一个不起眼的小旅店,在旅店旁边就有一家小饭店,环境条件非常一般,甚至还很简陋。 詹海泉和小饭店的老板熟悉,直接要了一个雅间,菜谱都不看,让老板看着上。 坐定后,厉元朗分发给詹海泉一支烟,他却摆手道:“戒了,气管不好,一狠心就把烟给戒掉了。” 厉元朗半开玩笑道:“听人说能把烟戒掉的人,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猴子,谈谈你自己,这么多年都在忙什么。我记得周宇跟我讲过,你好像迷恋上看风水了?” “唉!别提了,说多了都是眼泪。”詹海泉直晃脑袋,一脸无奈相。 这会儿,饭店老板相继端上来四样炒菜,还有一个羊下水汤。 酒是云水大曲,不过是最普通型,度数自然也低。 詹海泉给厉元朗和自己分别倒上一小杯,哥俩自从大学毕业,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这杯酒算是感情酒,全都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詹海泉擦了擦嘴角,说:“这么多年来,我光顾着给人看风水,和同学们都疏远了,大家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元朗,你在干什么?还在甘平县?” “我早就离开那里,调到这边来工作。”厉元朗没有报出自己的身份,主要担心詹海泉知道后,产生疏远感,有些心里话不说了,那样就没意思了。 不等詹海泉继续问下去,厉元朗抢过话题,询问詹海泉,看他小心谨慎的样子,准是遇到难事了。 “不瞒你说,这些年我看风水看得不错,在业界算是小有名气,当然了钱也没少挣。” 詹海泉抿了一口酒,继续说:“前不久,我到戴鼎县给一个老板看事,那老板很有钱,财大气粗,出手非常大方。他只写了三个字,让我给他批运气。” 厉元朗插嘴问:“你不光是看风水,还能给人批八字?” “元朗你有所不知,风水不是封建迷信,他是有一定道理的。” 詹海泉详细解释道:“风是元气和场能,水是流动和变化。它是一种研究环境与宇宙规律的哲学,人既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风水的核心思想是人与大自然的和谐,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厉元朗连忙摆了摆手,“猴子,你别说了,你说多了,我在一时兴起哪天跟你学了风水。” 随后很认真的问:“言归正传,你说给戴鼎县看风水的那个老板是谁,我或许知道。” 厉元朗原以为詹海泉会报出来冯满的名字,可他却说到另一个人,厉元朗颇感意外。 第510章 慧眼识真相 姚文举? 好陌生的名字,从没听说过此人。 听詹海泉讲,姚文举邀请他专程来戴鼎县,只为他给破解三个字。 厉元朗问他,“是哪三个字?” 詹海泉手沾着茶水,在木桌面上刷刷写出来“金洼坑”三个大字。 “金洼坑?”厉元朗顿时一愣,这是个地名,他似乎有点印象,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是的,就是金洼坑。”詹海泉不是戴鼎县本地人,自然不知道金洼坑在哪里。 不过他说:“姚文举这人很仗义,他当时说,这三个字我批好了,就给我这个数。”詹海泉伸出两只手,两根食指交叉在一起,形成一个十字。 “十万!”厉元朗猜道。 “对,整整十万块。”詹海泉使劲咽了一口唾沫说:“元朗啊,我几句话就能挣十万,你说我们这行来钱快不快,真跟大风刮来的一样。” 厉元朗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抱着胳膊端详一眼雅间环境,不免犯起嘀咕。 若然按照詹海泉这么说,他应该住大酒店吃山珍海味才对,怎么到了这种小店来呢? “海泉,你跟我讲实话,十万块钱你挣来没有,看你行色匆匆,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唉,都怪我得意忘形,开始批字的时候,按照我们行业的固有一套,竟挑好的说,把姚文举说得眉开眼笑,当即给我转了十万块钱。只可惜……” 他顿了顿,后悔道:“我这人有一个原则,好话说尽还要讲真话。于是我就把真话写在一张黄纸条上,告诉姚文举一天后方可拆开看。” 厉元朗急问:“你写的是什么?” “你看金洼坑三个字的字面含义就能明白。金代表的是黄金,黄金价高,自然是好的。但是洼表示地势低矮,又加了一个‘坑’字。坑是什么?坑是专门埋东西的地方。如此一来,金洼坑所表现出来的意思就是金子埋在坑里,实乃‘金子坟’,真正的下下签,绝对不吉利。所以我写的也是三个字。” 厉元朗马上反应过来,说:“我猜你写的是‘金子坟’对不对?” “就是这个。”詹海泉冲厉元朗伸出赞许的大拇指。 厉元朗却说:“姚文举要是看到还不气疯了,海泉,你可是惹恼了他。” “可不是嘛。”詹海泉十分懊悔道:“我让姚文举一天后拆开,想着他就是知道内容,我已经离开云水了,他上哪找我去。万不成想,这家伙提前打开纸条,得知内容后暴跳如雷,愣说我骗了他的钱,正在四处找我呢。” 直到这时,厉元朗终于明白詹海泉为何鬼鬼祟祟,小心谨慎,原来他的麻烦出在姚文举身上。 厉元朗举杯和詹海泉碰了一下,劝说道:“海泉,这种不义之财不要也罢,直接还给他不就行了。” 詹海泉苦笑一声,“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可是元朗,姚文举嘴上说要我还钱,你以为他是真想要那笔钱么,他是想要我的命!” 这么严重,至于吗! 厉元朗闻听心头一紧,詹海泉不过就是个江湖术士,说对说错权当一听,怎么还闹到人命上面了。 况且现在是法制社会,姚文举再牛,也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肆意妄为想杀谁就杀谁吧。 厉元朗义愤填膺,给詹海泉出主意,“他抓你你不会跑嘛,云水交通这么便利,想跑还不容易。” “你错了,你是不知道姚文举那伙人有多大的能力。他们在高速出口,在火车站都有人守着,我只要一露面就会被他们抓住。实不相瞒,我的助手就是被他们抓走了,到现在生死不明。” 厉元朗抽着烟,观察着詹海泉的神情,便说:“海泉,你跟我说实话,真的就是你只批了三个字,姚文举兴师动众的抓你?” “真的,我还能骗你吗。”詹海泉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既然你能掐会算,能不能给我算一算?”厉元朗弹了弹烟灰,一副轻松样子。 “给你算?”詹海泉立刻摆手摇头:“咱是哥们,那些把戏不能用在哥们身上,算了吧。” “其实你是知道我身份的,今晚故意找个机会接近我,是想让我把你安全送走。海泉,我猜得没错吧?” “元朗,你……” 詹海泉瞪大双眼,表情凝固。 他万万没想到,厉元朗竟然识破他的内心想法,很快像个泄气的皮球一般,低下头来承认了。 “海泉,我们是同学,是最要好的同学,你我之间应该坦诚相见,真没必要演戏。你要是认为我厉元朗能帮你,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哥们,就把你所了解的真相告诉我,这样我才好帮到你。” 詹海泉沉默了。 半晌,他才抬起头,冲厉元朗伸手道:“给我一支烟。” 厉元朗抽出一支芙蓉王,给詹海泉点上,剩下的就等詹海泉说实话了。 猛抽了几大口,詹海泉由于长期不抽烟,引得他不住咳嗽起来。 厉元朗递给他一杯茶水,詹海泉咕咚咚喝下,一抹嘴这才说出原委。 其实他来戴鼎县不是给姚文举批字,而是看风水的。 在富沙镇深山里,詹海泉被人蒙上黑布条,带到一处四面都是山的地方,这里就是金洼坑。 姚文举让他给金洼坑看风水。 詹海泉手拿罗盘观察地形后告诉姚文举,此地名字就不好,金洼坑乃是‘金子坟’含义。 你再看看这四周的地形,四面高起,中间低洼,正寓合了地名的意思,就跟埋坟是一样的。 姚文举思索着,认为詹海泉说的在理,并且当场给詹海泉十万块钱,以作感谢。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詹海泉和助手也都收拾好,就准备离开戴鼎县打道回府了。 偏偏当晚在戴鼎县,姚文举欢送詹海泉和助手的晚宴上,詹海泉的助手啤酒喝多了,紧着往厕所跑。 因为他们是在姚文举开的私厨吃饭,詹海泉的助手上完厕所迷路了,竟然走错房间,进了一个办公室。 在那里,他见到不少关于挖沙设备以及从沙子里提炼黄金方面的书籍,回到饭桌上,借着敬酒的机会便提起这件事。 当时姚文举面色一惊,不过很快遮掩过去。 那晚詹海泉喝多了,是被人搀扶回到宾馆的。 等他半夜醒来找水喝,赫然发现助手不见了。 打他电话关机,詹海泉就想出去找人。结果看到宾馆楼层门口,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在哪徘徊。 詹海泉走过去,那俩人却把他拦住,警告他回到房间里不准出去,吃的喝的由他们负责送。 詹海泉感觉出来不对劲,这不是把他软禁了么。 到底为什么,他想破脑袋都没搞清楚。 助手失踪,自己又被软禁在宾馆里,詹海泉猜出来准是姚文举的意思。 他思来想去,偷偷把床单撕成布条,好在他住的是五楼,就把布条固定住,顺着布条滑下来,趁着夜色偷偷跑了。 他拦住一辆出租车,着急忙慌的直奔云水而来。 等到云水火车站,正要买票却发现看守他的那俩人带着好几个同伙,正在四处找他。 詹海泉一看坏了,麻溜离开火车站,打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省城。 结果又在高速路口发现有人在盘查过往车辆。 这几个人其中有个人正是姚文举的手下,显然是奔着詹海泉来的。 詹海泉立刻明白,自己成了姚文举追缉的目标。 云水市的铁路公路都有姚文举的人,此地又没机场,詹海泉想要离开云水市,势比登天还难。 怎么办? 他联系到昔日好友周宇,得知厉元朗正是戴鼎县的县长,并且还搞清楚厉元朗此时正在云水市出差。 于是便弄了这么一出巧遇把戏,寄希望于厉元朗看在同学份上帮他一把,送他离开云水市。 厉元朗在听完詹海泉的叙述后,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丝判断,这里面有事,不是小事,是大事! 第511章 解决之道 “海泉,你能详细说说,你的助手看到的那些材料内容吗?” 厉元朗非常严肃的问道。 詹海泉摇了摇头,“他不过提了一嘴,我那会儿又喝多了也没在意,我真的不清楚。” 他身体往前探了探,诚恳的说:“元朗,求求你了,送我离开这里吧,我真不想多待一分钟。姚文举的人正在市里四处找我,我只好躲在附近的小旅店里,提心吊胆的,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折磨死我了。” 又问厉元朗:“你说我没得罪姚文举,他为什么软禁我,真是怪事。” 厉元朗想了想,分析道:“富沙镇的沙子含金量非常高,早些年因为过度开采,以此提炼黄金,造成河床整切下沉,河水泛滥成灾。上面早就明令禁止开采,一晃有十来年了。” “你所反映的情况,我猜姚文举有偷挖掘沙子提炼黄金的想法,估计金洼坑就是他们选择黄金提炼的场地。这事我们县里是不允许开采的,所以他们才秘密准备。” “偏偏这个秘密被你的助手无意中发现,而你也知道此事,你想一想,他们能放你走吗?” 詹海泉听完恍然大悟,怪不得呢? 急忙向厉元朗讨教,他该怎么办? 厉元朗说:“这事你先别急,我帮你离开没有问题,关键是姚文举能放过你吗?你即使回到允阳,他也会派人追到那里,我看不把姚文举一伙人彻底端掉,你就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那我也不能总是东躲西藏,终究不是个办法。” 厉元朗站起身来,在雅间里来回转着,想了一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召俊,我是厉元朗,有个事我问你……” 厉元朗说着电话,推门走了出去,詹海泉并没有听到他的通话内容。 大约几分钟后,厉元朗折返回来,告诉詹海泉:“我已经给你找到一个安全地方,你现在那里躲避一下,等到我这边警报解除,你再走也不迟。” “好吧。”詹海泉无路可退,只能听从厉元朗的安排了。 最起码他这个老同学,是不会害他的。 詹海泉的心稍微放松一些,和厉元朗推杯换盏才喝下两杯酒,便听到雅间外有人敲门。 许是这几天吓怕了的缘故,詹海泉忍不住浑身一哆嗦,端杯的手跟着发颤,酒都撒在手背上了。 厉元朗安慰他不要怕,没事。 并且冲门外问道:“谁啊?” 门口立马有人回答:“请问是厉先生吗,我是市局的。” 厉元朗应了一声:“请进。” 门一开,走进来两名男子,一个四十来岁,另一个年轻一些,二十多三十不到。 其中年纪大的看了看厉元朗和詹海泉,低声问:“请问哪位是厉县长?” 厉元朗站起身来说:“我就是,请问你是……” 那人马上向厉元朗敬了一个礼,尽管一身便装,厉元朗心知肚明,估计是来接詹海泉的。 “厉县长,我是市局刑警队的王峰,是胡召俊派我来接人的。” 王峰说完,还当众拿出手机视频接通胡召俊,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份,准确无误。 “王警官你好,给你添麻烦了。”厉元朗握住王峰的手,说着感谢的话语。 “厉县长客气。”王峰说道:“我和召俊是警校同学,关系铁着呢,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尽力相帮。” 等詹海泉被王峰等人领走之后,厉元朗没有在此停留,急忙打车返回市委招待所。 在房间里他给县委书记雷震打了电话,里面的声音略显嘈杂,雷震说话舌头偏大,厉元朗猜到雷震没少喝。 他本想把刚发现的这件事告诉雷震,可细一寻思还是算了,等到雷震回来再说吧。 厉元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已经命令胡召俊派人把姚文举监视起来。 听胡召俊说,这个姚文举可是个能人。 别看他没开任何买卖,但生活非常滋润。 在县城最贵的高档小区有好几套房子,开着上百万的豪车,城郊还有个大院子,是他招待朋友的私人地方。 姚文举和冯满以及县里几个大款土豪都有联系,公安局掌握姚文举的是,他每年都有几个月不在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反正回来之后就是潇洒挥霍,指定是挣了大钱。 “你们盯住他,看他把詹海泉的助手弄在哪里去了。”厉元朗交代道:“仅凭他私自扣押人这一条,姚文举就触犯法律,人赃并获就能治他的罪。” “好的,县长,我明白了。”胡召俊略作沉吟道:“县长,还有一件事,我要向你反映。” “嗯,你说。” “是这样,我的人无意中发现高政委和一个长相很斯文的男子接触频繁,而且高政委去浴水金沙洗浴城的次数非常多。” 厉元朗顿时眉毛一挑,问:“召俊,你在监视高度?” “县长,我向你保证,我没有监视高政委,真是刑警队的同事办在案过程中无意发现的。” 听到胡召俊的解释,厉元朗总算放下心来。 胡召俊和高度不和,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倘若胡召俊暗中监视高度,那可对公安局内部的团结产生不利影响。 “好吧,我相信你。高度作为国家公职人员去洗浴城是不对的,回头我敲打一下他,让他今后注意就是。” 厉元朗和胡召俊通话后一个多小时之后,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开门动静,知道雷震是回来了。 他起身敲开雷震房间门,雷震酒气熏天,见到厉元朗就是笑,并请他进来说话。 正准备给厉元朗倒水,厉元朗赶忙示意不用,他有话要说,说完就走。 雷震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问道:“刚才你给我打电话,吵吵闹闹的听不清楚,你说的什么事?” 厉元朗长话短说,很快叙述完毕。 雷震吧嗒抽着烟,直眨巴眼睛,哈欠连天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姚什么来着?” 厉元朗这个泄气,自己白说了,雷震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干脆一拍沙发扶手站起来,说道:“雷书记,还是明天再谈,不打搅你休息,告辞。”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雷震不禁嘀咕道:“怎么还生气了,我没说错什么吧。”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和雷震到楼下餐厅吃饭时,雷震双眼有点浮肿,一看精神状态就是昨晚喝大了。 回想起来厉元朗找他,便问什么事。 厉元朗又把姚文举的事情和自己猜测讲述一遍。 “这个姚文举简直是在找死!”雷震气愤的把筷子一摔,引起其他桌吃饭的人都往这边看。 他根本不在意,掏出手机说:“我这就给李本庆打电话,直接把姚文举抓起来,还反了天了,竟敢打沙子的主意,眼睛里还有没有王法。” 厉元朗却一伸手阻止道:“雷书记,咱们目前没有证据,抓姚文举的话以什么名义?” 雷震胸有成竹道:“想收拾他还不容易,姚文举私自扣人就是理由。” “我已经让胡召俊派人盯着他了,他跑不了。我看是不是等找到我同学助手再抓他也不迟。”厉元朗提议。 “也好,不过这事我必须和李本庆交代一下,胡召俊势单力薄,我怕他们盯不住。” 胡召俊可是管刑警的出身,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若是李本庆插手的话,厉元朗担心人多嘴杂,万一泄露出去可就难办了。 他本想着再次阻拦,手机这会儿却突然响起来,一看是胡召俊的手机号。 厉元朗忍不住心头一紧,暗自祈祷:“但愿是好事。” 第512章 争执 “喂,召俊,什么事?” “县长,姚文举不见了!” 听闻胡召俊的汇报,厉元朗大吃一惊,“你再重复一遍!” 得到相同的回答,厉元朗瞪大双眼,徐徐放下手机。 “怎么了?”雷震看厉元朗神色不对,马上问起来。 “姚文举跑了。” 雷震双眉紧锁,“胡召俊不是一直盯着吗,怎么会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跑了呢,我就说他势单力薄不行嘛。” “听胡召俊说,姚文举找了一个和他身材相貌很像的人,开着他的车在城里到处乱逛,又是喝酒又是唱歌洗澡的,以此引开跟踪人员的注意力,他自己则趁着夜色跑了。” 雷震冷静下来一分析,马上猜出来,“一定是在咱们内部出了奸细,有人提前把消息透露给了姚文举。” “我也是这么想的,姚文举这条线断了,实在可惜。”厉元朗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 “算了,回头我让李本庆他们下个通缉令,这小子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还有,要让李本庆好好查一查,是谁走漏的风声,公安内部出了叛徒,不是小事。”雷震如是说道。 吃罢早饭,厉元朗雷震二人一起前往云水市委大楼。 在小会议室旁边的会客室里,他们一人一杯热茶,静等着隔壁市领导的召唤。 没一会儿,市委书记赵功达的秘书进来,十分客气的请他们二人进去。 这会儿,云水市十三名常委悉数到齐。 雷震和厉元朗向各位常委们点头致意,坐在最末端的椅子上。 赵功达开腔道:“今天,我们要听取戴鼎县委和县政府的主要领导,汇报侦破枪杀案的详细过程。雷震同志,你先说说吧。” 雷震展开面前的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向赵功达以及众常委们点了一下头,说道:“下面,就由我代表戴鼎县委,说一说枪杀案的侦破情况……” 雷震口才不错,本子上只记了几条框框,接下来全靠他的即兴发挥,基本上脱稿讲了起来。 不过,厉元朗却深深感觉到,雷震说得辞藻华丽,内容显得很空洞,洋洋洒洒讲了一大堆,实际东西却很少。 等他说完,赵功达表情平淡的说:“雷震同志说得很好,元朗同志,听说当时在排爆和抓捕现场都是你在指挥,你也谈一谈吧。” “是的,赵书记。”厉元朗没有笔记本,全程脱稿。 他讲了大致经过,没有体现出他自己的功劳,而是通篇表扬了公安干警以及武警部队的同志们,是他们克服严寒,冒着风险战斗在第一线。 还特别指出市公安局排爆那名人员,是如何冒险又是如何细致工作,最终凭借高超的能力以及勇敢精神,排爆成功,引来现场几百名观看群众热烈掌声的。 最后,厉元朗说道:“陈正虽然饮弹身亡,可是给我们却留下一个思考空间。陈正为什么要杀严伟?仅仅是因为严伟欠他钱那么简单?” 这时候,市长石坎插言问道:“元朗同志,你的意思这里面还有别的事情?” “是的,石市长,县公安局副局长胡召俊同志向我反映,伟顺房产公司的财务主管楚英寒,是他给严伟提供的枪支,是他挑拨陈正和严伟之间的矛盾,可以说,楚英寒就是这起案件的幕后黑手。” 厉元朗的话音刚落,市委副书记李月峰便问:“楚英寒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归案了吗?” “没有。”厉元朗摇了摇头,“案发之后他就跑了,所以这一连串的疑问,至今还是个谜。” 常务副市长艾忠奇则说:“看来,这起案件不仅仅是表面那么简单。雷震书记,你们戴鼎县有很多工作要做,至少现在,你们是留了尾巴的。” 雷震马上接过话茬:“艾副市长的指示我们记下了,回去我就布置。” 赵功达环视一圈众人,说道:“戴鼎县最近很不平静啊,出了枪杀案,引起省委领导高度重视。宫书记和曲省长都给我打电话做了指示,赵副省长则做了批示。你们大家也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向省委省政府做汇报。” 市委组织部长靳春晓说:“凶手已经自杀,应该结案了。至于元朗同志反映的问题,只是这桩案子的延伸,算不到案子里来。” “我同意春晓部长的提议,本来嘛,案子的主体就是凶手,凶手死了,案子就算完结了。”说话的是市委秘书长安俊。 姜明孝也表达了相同意见。 其余的常委们都纷纷点头,认为这件案子已经完结,可以向省委汇报。 赵功达和石坎交流了一下意见,点头赞同大家的观点。 市委领导达成一致,也宣告雷震和厉元朗的使命完成,便起身离开会议室。 刚走没多远,就见赵功达书记的秘书跟出来,叫住二人后说道:“雷书记厉县长请留步,赵书记吩咐过,等会议结束请你们二位去他的办公室。” “好的,谢谢。” 于是他们两个又都返回旁边会客室里。 这里只有他俩,雷震绷着脸对厉元朗说道:“厉县长,刚才你说的楚英寒一事,你应该提前和我打招呼。你在会上提到这事让县委很是被动,今后咱们要多商量,不要擅作主张,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你也看到了,赵书记就因为你的话有多犯难。” 面对雷震的埋怨,厉元朗正色回应道:“雷书记,我实事求是讲了问题,这件事的确留有尾巴,楚英寒有借刀杀人的嫌疑,是不是还有幕后主使,我们不得而知。” “提前向市委领导反映真实情况,也给我们留有余地,这有什么不对的?” 雷震争辩道:“我没说你做的不对,我只是强调,我们在处理事情上面,要提前协商。别忘了,你代表的不止是县政府,你还是县委的一份子。” 这话就比较重了。言外之意,厉元朗是县委副书记,可是他的上面还有县委书记,还有雷震。 等于间接批评厉元朗,眼里对县委对他雷震不尊重。 自从二人搭班子以来,这是第一次发生了正面冲突。 对,就是冲突。 一直以来,厉元朗对雷震的态度始终恭敬,但是这一次,在原则面前,厉元朗坚持住了,却触犯了雷震的龙须,他自然不高兴。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雷书记,我们都很激动,这件事下不谈了。我们要想一想,赵书记留下我俩,该怎么应对吧。” 雷震运了一口气,脸色逐渐平缓下来,说道:“赵书记刚才那句戴鼎县不平静应该是意有所指,估计是要和我们谈这方面的事情。” 是啊,是够不平静的。 厉元朗心说,何止不平静,简直就是风浪迭起,漫天飞沙。 有了这个小插曲,厉元朗和雷震再无交流,静静等着常委会开完,好去赵功达办公室听指示。 这会儿,厉元朗的手机了来了一条信息,是老婆水婷月发来的一行字:明天省委开大会,宣布咱爸的事情,你能回来吗? 厉元朗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道:“太忙了,没时间。” 水婷月只回了一个字:哦。 短短一个字,厉元朗听出来她的失望。 估计是想他能够回来,全家人好好庆祝一番的。 看来这个计划,只好落空了。 在无聊的等待中,时间过去一个半小时,常委会才结束。 赵功达的秘书过来通知他俩,现在就去赵书记的办公室。 雷震在前,厉元朗紧随其后,在通往赵功达办公室的路上,厉元朗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座机号码,他接听起来,对方竟然是石坎的秘书,说石市长要见厉元朗。 这边市委书记召见,那边市长等着他。 突如其来的这个电话,让厉元朗一时犯起难来。 第513章 分别谈话 厉元朗只好告诉石坎秘书,等他见过赵书记之后,再去拜访石市长。 “那好,我这就转告市长。” 前面的雷震听闻后,转身说:“去见市长正好提一提,兴修清凉河的河道,咱们需要市里的财政支持。” “我会的。”厉元朗简短回答。 在赵功达的办公室里,厉元朗和雷震一左一右坐在他对面。 赵功达看了看二人说:“你们这届班子上任已经有十几天了,我看你们配合的还算融洽,我和市委很满意。” 雷震屁股略微欠了欠,十分恭敬的回答:“多谢赵书记和市委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我的想法是,什么事都要和厉县长商量着来。我的年龄毕竟比厉县长大了几岁,能担待的自然会多担待一些。” 这话说的,显而易见是指厉元朗不够成熟,雷震会让着他,以此彰显出他的大度来。 雷震的话中有话,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 这话不好回答,如果较真反击,倒显得厉元朗年轻气盛不让人,但不说的话,反而是默认。 厉元朗斟酌再三,巧妙的回应道:“雷书记是我们班子的大班长,我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 赵功达看了看厉元朗,又扫了扫雷震,点头说:“很好,你们能够互相尊重和谐共处,这是市委最想看到的结果。我不希望潘杰和沈爱军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是市委对你们的最基本要求。” 提到沈爱军,赵功达说:“根据市纪委的调查,每年都有一个私人账户给他汇钱,少则一百来万,多则三五百万。” “这个私人账户是在南陵省镜云市注册,我们还查到,有个海外账户经常和这个私人账户有往来,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些钱是海外账户通过私人账户最终汇给沈爱军的。” “由于当事国的法律不允许提供个人隐私,我们无法查到这个海外账户的具体情况,所以沈爱军的这笔额外之财,我们只能当做财产来路不明处理。” 厉元朗当即想到,沈佳佳说的分红,很可能就是指的这笔钱。 “我和你们讲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们,作为戴鼎县的主要领导,你们一定要洁身自好,时刻记住,莫伸手,伸手必被抓。沈爱军就是死了,我们也不会放过对他的审判。” 赵功达说完,眼神在厉元朗和雷震之间来回扫看,警告也好,忠告也罢,反正表情中流露出一种难以琢磨的味道。 雷震首先表态,沈爱军就是前车之鉴,作为领导干部,他会谨记赵书记的真言敬告。 反腐倡廉要从自身做起,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力度。回去后,一定将赵书记的指示传达下去,让戴鼎县的每一名党员,每一个领导干部都要记住,更要做到。 厉元朗没有多说。毕竟雷震是管干部的,也是管意识形态的,他的话就代表了县委县政府,自己说多了反而是重复,是多余。 之后,赵功达对雷震说:“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元朗同志,你留一下。” 雷震见状,向赵功达点头告辞。 走出赵功达的办公室,雷震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客气的问道:“刘秘书,我是戴鼎县的雷震,我想问一下,李副书记有没有时间,我想向李副书记汇报工作。” 李副书记正是市委副书记李月峰。 征得李月峰同意后,雷震快速走向市委副书记的办公室。 赵功达留下厉元朗,询问着火案查的如何。 厉元朗提到了吴秘书,把从吴秘书那里得到的信息告诉了赵功达。 赵功达深思片刻,问道:“你认为吴秘书的话有几分可信度?” 厉元朗明白赵功达的担心,毕竟吴秘书精神受到过刺激,他的话是真是假难以判断。 “我认为吴秘书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厉元朗胸有成竹,“一个人可以撒谎,但是他的眼睛不会,我相信他。” “嗯。”赵功达徐徐点着头,“你可以通过他爱人把他从精神病院接出来,等他情绪稳定了再问清楚。” 谈完这件事,厉元朗又将姚文举一事向赵功达做了汇报。 不成想,赵功达听完后一点不惊讶,“富沙镇的沙子就是聚宝盆,有人惦记实属正常。” 他正色且严肃的说:“元朗同志,我有种预感,富沙镇这里面有事情,有可能牵扯出各方面利益。这事你查起来会遇到难以想象的阻力,我劝你一定要慎重,千万不可操之过急,要多看多想多分析,直到十拿九稳后,方可出手。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戒急用忍事缓则圆,要懂得用这个,而不是用这个。” 赵功达所指,分别点了自己的太阳穴和嘴。 厉元朗立时明白,赵功达的意思要让他多动脑,少用嘴巴逞一时之快。 这个和他岳父年纪相当的老者,以其人生阅历和哲学,忠告他这个晚辈,准是看出来厉元朗刚才和雷震的那番对话。 表面上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真不愧是老同志,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 任何一丁点的小风浪,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多谢赵书记的教诲,元朗谨记在心。” 这是厉元朗的心里话,绝不是阿谀奉承。 临别之际,赵功达和厉元朗握了握手,随口说:“我和石市长明天将去允阳参加全省大会,元朗,你何时回去?” 厉元朗听出来赵功达的弦外之音,却没有点透,只是叹口气说:“我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事情太多,可能还要忙一阵子。” “工作再忙,也要抽出时间回去看一下家里人嘛。要不然水副书记看到我,一定会管我要人的。” 厉元朗笑了,赵功达同样笑得很随意。 在石坎办公室里,石坎起身和他握了一下手,示意厉元朗坐下后,石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元朗同志,叫你来就是想听一听,你对戴鼎县经济发展有什么规划。” “戴鼎县是全市所有区县中,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一个县。长期以来,经济发展始终位于所有区县的末尾,严重拖了全市的后腿。” “当然,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有前任班子的影响,也有大环境的因素。不过我想知道,你上任也有一段日子了,考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市长谈经济,厉元朗早有准备。 他几乎没怎么想,便随口道来。 “这个问题我想过。戴鼎县经济发展滞后,我认为除了市长指出的那几个方面,我觉得人的因素也是重要原因。” 石坎忍不住插嘴问道:“人的因素?” “是的。”厉元朗点头说:“石市长,我前几天刚到下面乡镇转了一圈,我发现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干部思想陈旧,缺少新观念和新意识。” “哦?你详细说说。”石坎看样子非常感兴趣,身体往办公桌前探了探。 “我在多山乡和吴乡长谈话时,这位老实憨厚的吴乡长竟然对目前流行的自媒体,认知度非常的差,甚至抱有怀疑态度。” “自媒体是新兴事务,有个庞大的受众群体。现在人人都有手机,通过网络,人们可以从上面购物,可以相互交流,可以面对面,这里有很大的商机。” “就说我们不少乡镇,有很多的山产品和农产品,以前要通过联系中间商,寻找客源。有了自媒体,有了平台,我们完全可以将商品放到网上,可以面对面的介绍。” “如此一来,就能省去很多流程,同时也会降低成本,让商家和顾客面对面交谈,将以低廉的价格,买到称心如意的产品。” 谁知,石坎却大手一挥,直接打断厉元朗的讲话,提到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 第514章 大胆的设想 “元朗同志,自媒体的事情我不比你懂得少。大道理就不要讲了,我想听一听你的举措和想法。” 厉元朗不疾不徐的说:“石市长,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你说吧。”石坎平静回答。 “我准备要将戴鼎县打造成一座网红城市。”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石坎的惊讶,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八级大地震。 “网红城市!?” “是的,网红城市。”厉元朗信心倍足的坚定回答。 “不会是要把戴鼎县培养成为一个专出网红的城市吧?” 厉元朗摇了摇头,解释道:“石市长,随着诸多短视频平台的爆火,关于城市的短视频也在陡增,从而使一批城市在互联网平台上被人们所熟知。” “我想在这方面下点力气,制作短视频,在平台上多宣传我们戴鼎县,让广大网民们知道戴鼎县,熟悉戴鼎县。” “接下来,我还要注重培养一批年轻人,成为网上代言人,为我们戴鼎县做宣传。” “石市长,您是知道的。戴鼎县在籍人口八十六万,我算了一下,实际上长期留在本地的不足一半,大部分村屯就只剩下老年人留守。这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穷,如果条件好,谁肯背井离乡远赴外地给别人挣gdp?” “要改变现状,首先要转变思想,要懂得与时俱进,适应时代潮流,接受新鲜事物。所以还是那句话,要撤掉一批思想保守的老派干部,注入新鲜血液,换上思想先进且活跃度高的年轻人,充斥到一线领导岗位上,带领大家共同致富。” 石坎沉吟良久,甚至站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了又走。 半晌,他才问厉元朗:“你刚才和赵书记谈话时提到过没有。” 厉元朗直接否定摇头,“没有。” “你的想法很前卫也很超前,不过这可是一个大的工程。试想想,你们戴鼎县这种老派干部有多少?应该很多。撤掉一个两个还好说,一撤一大帮,会引起很大的轰动,也会带来不利影响,甚至有可能引发群体事件。” “市长,我想过后果。我觉得暂时不用大动干戈,先挑一个或几个地方做试点,如果成功了,再大面积推广展开。” “另外,趁这次精简机构的机会,换上一批年轻同志上来,也是个不错选择。” 石坎走到厉元朗旁边,厉元朗刚要站起来,却被他拍着肩膀示意坐下,并说:“你说的这个事情,我会和赵书记沟通。省里倒是有个彩虹工程,就是扶持大学生自主创业。这次去省里我跑跑看,能不能再争取几个指标名额,到时候分给你们戴鼎县一些。” “要是那样就太好了。”厉元朗十分兴奋,石坎对于他的想法,俨然已经显示出支持的态度。 之后,厉元朗提到向市政府请求一笔兴修清凉河道的资金。 石坎寻思一下说:“市政府的财政也不宽裕,需要钱的地方很多。你既然头一次张嘴,我也不好让你空手回去。这样吧,我批给你们三十万。” 三十万! 厉元朗这个泄气,三十万恐怕连个零头都不够。 也罢,有总比没有强。 离开市政府,厉元朗接到雷震的电话,说他在市里还有事情需要处理,问厉元朗要不要等他。 这话说的就有问题,实际上雷震是不打算和厉元朗同乘一辆车回去了。 厉元朗便告诉他,自己要马上赶回戴鼎县,就不等雷书记了。 “啊,好吧,我会安排一辆车送你,你报一下你的位置,我让司机联系你。” “谢谢雷书记好意,不用雷书记操心,我自己回去就行。” 雷震只谈谈说了俩字:“可以。” 厉元朗苦笑一下,看来雷震对他有想法了。 不管了,厉元朗打了一辆车,直奔云水市客运站。 那里每天都有发往戴鼎县的客车,不过一天只有两班,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由于此时临近中午,下午那趟车要到一点钟才发车。 厉元朗看时间尚早,就在客运站附近吃了一碗热汤面。 吃面过程中,他接到王中秋的电话,说没有找到吴秘书的老婆。 邻居说她早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里,没人知道。 王中秋又去他老婆的单位去问,得知此人半个月前已在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去向不明。 算下来,他老婆是在看完吴秘书之后,就离开了。 这事可就难办,吴秘书父母双亡,又是独生子,老婆失踪,要想给他办出院,家属签字这一关就是难事。 厉元朗只好另想他法。 坐在班车上,他始终在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可能由于太累的缘故,想着想着,厉元朗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急刹车,把厉元朗闪的脑门差点撞在前排椅子背上面。 这时候就听司机在车里大骂:“不要命了,瞎他妈骑车。” 厉元朗伸长脖子通过班车的风挡玻璃望出去,只见班车已经进入戴鼎县城。 在班车前方,一辆黄色的共享单车倒在路中间,两名穿学生服的中学生男孩,正在从地上站起来,拍打着衣服。 看得出来,准是这辆共享单车忽然摔倒在车前,好在司机反应及时一脚刹车,从而制止住这起交通意外。 “多悬!”厉元朗身边坐着的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吐了个槽。 厉元朗便问他,共享单车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县城的。 男子是个话痨,厉元朗的问话正好满足了他不说话浑身难受的毛病。 据他讲,共享单车是昨天亮相在戴鼎县城的大街小巷。 “这些车子都是从别的地方淘汰下来,你看脚蹬子全是坏的。”男子还往共享单车上指了指。 厉元朗定睛一瞧,摔倒的那辆共享单车的确没有脚蹬子。 “骑车的都是年纪不大的学生,没有交通意识,肆意闯红灯不说,车子质量没保证,有的车闸不好使。再者咱们这里冬天路滑,走道不注意都能摔跟头,何必骑车了。” 听闻男子的叙述,厉元朗放眼车外,果然,戴鼎县马路两边,出现好几辆这种黄色的共享单车。 骑车的多以学生为主,间或也有大人。 学生们骑车,有的两人骑一台,互相追逐打闹,的确存在安全隐患。 他顿时眉头一紧,往窗外看了看交警执勤岗。 交警正在指挥车辆,却对擅自闯红灯的骑车学生熟视无睹,管都不管,简直就是摆设。 他强忍怒气,下了车走出县客运站,就在客运站门口给王中秋打了电话,让他通知住建局的武局长和交警大队的大队长刘安然,要他们二十分钟之内赶到客运站门口。 王中秋从厉元朗的语气中预感到事态严重,当即打了两个电话。 刘安然此刻正在高度办公室里,自从弟弟刘安东被厉元朗拿下之后,刘安然对厉元朗恨之入骨。 可碍于身份,他只能把这股怒气深埋进肚子里,时不时在老领导县公安局政委高度面前发个牢骚。 人家是县长,他一个交警大队长能把厉元朗怎么地。 今天他来高度办公室,是高度找他办一件事。 “安然,有个人你先安排进交警队,暂时弄个工勤编,至于合同制还是事业编,以后再说。” 老领导交办的事情,刘安然自然不敢不办,只不过有些话是要问一问的。 “老领导,这个人有什么特长?我好给他安排工作。” “特长嘛……”高度摸了摸下巴,苦想半天,“他会打游戏,对电脑方面估计懂得多一些。” “哦。”刘安然明白了,“我让他负责维修队里的电脑,这工作清闲,不用出去执勤上岗,工资待遇方面我会尽量给他最高。还有,他叫什么名字?” 高度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两个字:“匡辉。” 第515章 作为与不作为 不怪高度恨得咬牙切齿。 才短短几天,这是匡辉从他这里要来的第二份工作了。 之前给他办到浴水金沙洗浴城坐办公室,刚去第一天就跟部门经理吵了一架,直接不伺候了,并找高度非要换一个工作。 就是没人管还清闲,整天抠脚丫子还能不少挣钱的那种。 高度一听,肺都要气炸了。 当初匡辉提出来的三条要求,高度全给办到了。 柳思思直接从实习记者转为正式记者,十万块钱也进了匡辉的腰包。 还通过袁志鹏的操作,把匡辉安排进浴水金沙坐办公室,底薪就是四千块,这可比他玩游戏强多了。 自然了,匡辉也当着高度的面,把视频删除得一干二净。 按说,钱货两清,彼此不欠,这件事就当看书一样,翻篇了。 可高度不放心,匡辉有没有备份,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从他和匡辉几番接触下来,这小子十足一个无赖,永远没有满足心。 当匡辉再次找他要工作,更加印证高度的猜测,匡辉准是留了后手,以此作为威胁他的筹码,俨然把他当成匡辉的提款机了。 高度气愤的钢牙差点没咬碎,但也只能答应他,并且告诫匡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但愿没有下次了。 刘安然这边正在和高度说着话,接到王中秋的电话,说县长要求他二十分钟内,必须赶到县客运站。 “妈的,他犯什么羊角风!”刘安然愤怒的挂断手机,禁不住爆起粗口。 “谁啊,把你气成这样。”高度问道。 “还能有谁,厉元朗让我二十分钟到客运站,他以为是谁,还给我规定时间,我偏不去。” 高度赶紧劝慰道:“别跟他置气,怎么说他也是县长,得罪他没好果子吃。” 看了看时间,高度摆了摆手催促着,“快点去吧安然,下班后我叫上李副县,咱们几个好好喝一盅。” 等到刘安然走后,高度原本平常的脸上,忽然变得冷峻,继而狰狞起来…… 住建局的武常枫局长以及交警大队长刘安然,分别在十五和十七分钟之后,站在厉元朗面前。 王中秋早于他们两人,此时正在厉元朗身后右侧垂手站立。 厉元朗面色不善,眉头紧锁,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车流人群,指着问武常枫:“武局长,这么多的共享单车,得到你们住建局的批准了吗?” 武常枫很干脆的回答:“没有。这家公司早前提出过申请,我们住建局党委经过研究,认为不符合实际要求,就没有批准。” 厉元朗便问武常枫:“说一说你们的理由。” 武常枫轻咳几声,“主要有三点。第一个是这批车子都是淘汰下来的二手车,质量无法保证。” “第二个就是我们老城区道路狭窄,难以规划出共享单车的投放区域,很容易造成乱停乱放现象,给人们出行带来不便。” “第三是群众交通安全意识还很淡薄,不遵守交通规则,会带来安全隐患。” “还有就是我们县地处北方,一年有半年冰冻期,道路结冰,而且还冷,这些都是不适宜共享单车存在的理由。” 就在武常枫说话期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便有一辆共享单车因骑在冰面上滑倒。 好在后方的车辆行驶较慢,早早踩了刹车,即便这样,车子也滑行几米远,差一点就碰到骑车人了。 “看看,多悬啊!”武常枫忍不住抱怨起来。 一旁的刘安然见此情景,嘴角微微往下一撇,眼神乜斜的扫了一眼厉元朗。 他十分不明白,共享单车这事是住建局管辖范围,厉元朗把他叫来的干嘛,他又管不到城市管理这一块。 谁知,他的这份不理解还没捂热乎,厉元朗就冲他开了炮。 “刘队长,你们交警队上岗执勤的任务是什么?” 刘安然愣乎乎的,脱口而出:“维护交通秩序,指挥和疏导交通畅通。” 这些谁都知道,刘安然不解,县长为何这么问他。 “好一个维护交通秩序!你看没看见,满大街的共享单车私闯红灯,不遵守交通规则,你们交警队就是这么指挥交通的吗!” 果然,刘安然远远望去,在距离他们几十米的地方有个十字路口,一辆交警车辆就停在路旁,车里的交警根本没有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上。 他顿时明白了,敢情这位厉县长叫他来,是因为交警不作为。他这张老脸顿时挂不住,气愤加上尴尬混杂在一起,表情别提有多丰富了。 “你作为交警队的首要责任人,不巡视工作,不掌握了解第一线的情况,任由这种乱象出现,你是怎么带的队伍!” 厉元朗的话一句比一句重,臊得刘安然老脸通红,使劲咬着腮帮子,一句反驳的话也讲不出来。 他是真没话可讲。 事实就摆在眼前,他能说什么呢。 “我来戴鼎县任职才多长时间,你们交警队就让我抓到两次不履行职责的问题出现。我想问一问,你是怎样要求的,到底能不能做好。你要是做不好,我可以向县委和市交警队反应,换一个能管理好交警队的人!” 厉元朗十分愤怒。 刘安然竟然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敷衍了事。 这种占着茅坑的人,要他有何用! “那个……我、我一定……” “好了!”没等刘安然把话说完,厉元朗十分霸气的打断他。“我不想听你表决心,我要看到实际行动。俗话说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我希望你好自为之。” 随即,厉元朗转向武常枫,“武局长,你也看到了共享单车的弊端,我同意你们住建局党委的决定,你们立刻对这些违规共享单车进行处理,把处理结果向我汇报。” “是的,县长。” 厉元朗钻进老钱开来的轿车,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二人视线之中。 刘安然气得火冒三丈,顾不得和武常枫打招呼,迈开大步直奔不远处停放的那辆警车旁,上去飞起一脚踹在车门上面。 正在车里摆弄手机的两名交警,听到有人竟敢踹警车的车门。这是那个不长眼的家伙,吃了雄心豹子胆,主动挑衅警察! 结果仔细一看,刘大队长脸色铁青站在车门旁,吓得二人急忙下车,齐刷刷站在刘安然眼前,敬了个礼。 还没等问话,就听到刘安然破口大骂道:“你们两个王八羔子,躲在车里干嘛呢!” “刘队,我们……”其中一个年龄略大的刚要辩解,却被刘安然直接打断,“你们两个,从明天开始做待岗处理,好好给我反省,不反省明白了,就脱下这身警服,以后都不要穿了!” 随后当着二人的面,给办公室打电话,要县交警队大全体交警,下班后开大会,他有话要说。 与此同时,武常枫则跟县城市管理执法局取得联系,商讨厉元朗对于共享单车的指示意见。 坐在车里的厉元朗闭目养神,轻轻拍了拍脑门,他感觉到累,不是人累而是心累。 戴鼎县要想大力发展,仅靠目前这批人浮于事的官员,是难以实现的。 要想改变这种情况,任重而道远。 “县长,您事无巨细,这样会很累。”坐在副驾驶的王中秋,半转过身来面对厉元朗好心的劝说道。 “我倒是不想管那么细,可是不行啊。懒政怠政现象严重,交警队的刘安然就是一个。” 这会儿,开车的老钱插言道:“厉县长,有个事儿我想告诉您。” “你说吧,钱师傅。” 老钱手把方向盘,道出一个又令厉元朗头疼的问题来。 第516章 财政没钱等于白玩 老钱说道:“县长,我听说这个月县财政遇到困难,工资恐怕要拖后延期。” 厉元朗听闻心头一紧,戴鼎县财政困难他是知道的。 但是因为没钱开不出工资这么大的事情,作为主管财政的常务副县长陆定方没有向他汇报,这就是一个令人玩味的事情了。 “你听谁说的?”厉元朗聚眉问道。 老钱回答说:“大家都是这么传的,说得有鼻子有眼。”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事关全县几千人的切身利益。 处理不好的话,容易引起大的事端。 毕竟有许多家庭全靠工资的度日,延缓发放工资,会影响到家庭日常生活,也对工作带来消极负面。 厉元朗告诉王中秋:“你给陆副县长还有财政局的商永海打电话,让他们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的,县长。”王中秋掏出工作手机,先联系陆定方。 此时的陆定方正在麻将桌前大战四方,今天他的手气出奇好,都把邢东输得耷拉脑袋了。 陆定方知道厉元朗去云水市,下午在单位闲的难受,主动给邢东打电话闲聊。 这俩人在一起,聊天的话题永远离不开麻将。 自然而然手全都痒痒起来,于是一拍即合,很快坐在冯满私人会所的麻将桌子前面。 依旧是雷打不动的四人组。 冯满和他的副总,还有邢东以及陆定方。 没什么好说的,按照老规矩,四人很快进入战斗状态。 陆定方第一把胡牌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打了不到七圈,邢东只胡了三把牌。 反观冯满和副总,全是牌架子,二人本着有牌也不胡的奉献精神,这一次可把陆定方哄得眉开眼笑。 他扫了一眼上家的邢东,喷着烟圈调侃道:“邢副县,该胡就胡,千万不要手下留情,那样钱遭罪。” 邢东赌气道:“别得着便宜卖乖了,告诉你,这把我已经上听了,还是三头叫,不自摸我都不好意思胡。” 陆定方把拍往桌子上一扣,说道:“我也上听了,不过叫头不好,是个卡张,我瞧一瞧你的牌。” 说话间,陆定方身子一歪,瞥到了邢东手里的麻将牌。 这一把,邢东胡二五八条,他自鸣得意。 而陆定方看完,耸了耸肩说:“你这把是截胡我满圈,我除非自摸。” 冯满和副总相互一对视,立刻心领神会,采取了拆牌战略,什么生张打什么。 偏偏他们打的不是万子就是饼子,即使条子也没打对,邢东不胡牌,陆定方自然也胡不上。 这样抓了两圈牌,邢东每次一看都大失所望,底下只有三张他要的牌,怎么手里却抓不到一张? 于是乎他接连把手在牌桌上蹭来蹭去,以此涨手气。 就在他又摸了一张一万之后,晦气的把牌扔出去,嘟囔道:“是不是牌都码后面去了,怎么摸不到呢。” 陆定方呵呵一笑:“你纯粹是大便干燥赖厕所板太厚,看我的。” 说着话,陆定方撸起袖子,抓起一张牌搓了搓,而后笑的更加灿烂,“啪”的一声往桌子上一拍,兴奋的大喊道:“自摸二条,卡张!” 之后,把牌一推,哗啦啦露出来整副牌,的的确确没有错误,卡张二条。 把邢东气得鼻子都歪了,妈的,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老子截胡他满圈,到头来却让陆定方胡了,还是个卡张,一下子又输出去两千来块,还有没有天理了。 邢东翻了翻面前的票子,直接甩给陆定方,不服气的说:“拿去输去。” “老邢,你的态度可不好,上钱要快面带笑容,这样才能给自己涨运气。” “还有啥态度,你看看我,三万块就剩下这么几张了,我哪里还有笑容,只剩哭了。” 邢东此话一出,冯满冲副总一使眼色。 那名副总心领神会,从包里掏出三捆大钞,放在邢东面前,“邢县长,这三万你先拿着。” 邢东见惯不怪的摸了摸,说道:“我从你那里借了多少,你自己记着,回头我就还你。” “好,我记着。”副总笑眯眯的回应着。 陆定方撇了撇嘴,邢东嘴上说还钱,他何时还过钱? 大家心知肚明,都不捅破而已。 这一点上,陆定方要比邢东做得好,他很少从冯满这里借钱玩牌,即使输了也不要冯满支援,大不了输光不玩就行。 跟这些商人打交道,能少拿就尽量少伸手。 商人将本求利,你从他这里得到的好处,他会加倍从你那里拿回来。 你又不是他爹,他绝不会白往你身上贴钱的。 很快,打完八圈牌,照老规矩,四个人要中场休息,喝点茶吃点东西,养一养精神头继续下半场。 而偏偏这会儿,陆定方接到王中秋的电话,要他马上赶到县政府厉元朗的办公室,县长有事找他。 陆定方眉头一拧,问:“厉县长找我什么事?” “好像是关于财政问题的。”王中秋没有告诉很多,说了个大概。 “有事不能明天说吗?”陆定方抬眼看了看窗外,天都黑了,也快到下班时间。 王中秋没说话,他只负责通知,至于陆定方来不来决定权不在他手上,他也做不了这个主。 “行吧,你告诉厉县长,我正在外面,估计再有个……”陆定方故意拖长声音,看了看手表说:“再有个四五十分钟才能赶回去,厉县长想等的话就等。” 王中秋把陆定方的原话汇报给厉元朗之后,厉元朗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管他,商永海怎么说?” “他马上就来,估计快到了。” 在等待的过程中,厉元朗正好看着王中秋给他送来的文件。 其中就有光安镇政府和云水大曲制酒厂合作经营分厂的计划书,里面内容和厉元朗说得基本上一致。 光安镇政府和制酒厂各占一半股份,前期需招募大约二百名工人,等于给光安镇解决了二百人的就业岗位。 不过,光安镇提出来,想向县财政申请五十万,作为他们入股资金。 厉元朗对此并不认同,光安镇真是狮子大张口,一个镇要五十万,你让其他乡镇怎么想? 给的话,县财政本身就没钱,而且也开了个不好的头,如此一来,其他乡镇一窝蜂冲上来,全都向县财政伸手要钱,怎么办? 不能厚此薄彼,一碗水总要端平吧。 不给的话,又落下不支持光安镇发展经济的骂名。 厉元朗寻思一番,马上给全来风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明确告诉全来风,要他们自筹资金,没钱的话,可以向信用社申请贷款。 “贷款?”全来风大出意外,本以为厉元朗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对,贷款。”厉元朗的态度非常坚定,“制酒厂名声远扬,这次合作你们光安镇稳赚不赔,贷款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也是你们的动力。” “可是……厉县长,县政府总得支援我们一点吧,五十万不行,三十万也可以啊。” “全书记,你首先要弄明白一点,县财政不是摇钱树,变不出钱来。我给你们出主意,给你们政策,你们不要成为不能自理的巨婴,事事需要县里帮你们。要学会独立思考,要学会变通。” 全来风揣摩着厉元朗的话里含义,直到厉元朗挂断电话,他依然举着听筒寻思着。 厉元朗长叹一声,戴鼎县这些老旧思想一天不根除,戴鼎县想要全面发展,就是痴人说梦。 蓬蓬一阵敲门声,商永海跟在王中秋身后,点头哈腰的走了进来。 “坐吧,商局长。”厉元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没有一丝一毫的客套,直奔主题问:“咱们县财政这个月开工资还有多大的缺口?” 商永海眨了眨眼,呼出一口长气,报出一个数字,令厉元朗很是吃惊。 第517章 老婆的高招 “五百万!差这么多!”厉元朗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 商永海掰着手指头和他算了一笔账,并说:“县长,这只是保守数字,马上要到年底,各方面都需要钱。五百万只够这个月工资款,下个月还没着落呢。” “咱们县经济发展水平低,产业基础薄弱,缺乏大的龙头企业带动,税源少。还有就是在公务员正式招考之前,体制内无序进入,很多单位人满为患,人多工资需求也多,这都给财政带来不小的压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这个财政局长也是犯难,尽量减少不必要的支出,能省一点是一点。可即便这样,咱们县的财政总是入不敷出,经常出现断粮缺钱的现象。” “以前县里都是怎么做的?”厉元朗问道。 “还能怎么办?”商永海也是愁眉不展,一副苦相。“拆东墙补西墙,举债度日。” “举债度日?”厉元朗一愣,“这么说来,已经向银行系统贷过款了?” “是的,基本上县里所有银行都贷过,我们是利用各个银行还款日期不同,打个时间差,用刚贷下来的款还之前的债,所以我说拆东墙补西墙就是这个意思。” 听闻商永海的牢骚满腹,厉元朗对于县财政初步有所了解。 按说之前商永海曾经向他汇报过工作,谈论过县财政的实际情况。 不过当时只是谈论个皮毛,没有进行深入交流,就被琐事打断。 现如今商永海谈到问题关键,厉元朗马上重视起来。 继续举债度日,这也许是目前解决问题的唯一出路。 厉元朗又和商永海谈论向银行贷款可行之处。谁知,商永海立刻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县长,恐怕很难。” “怎么个难法?” “我们之前出现过还款不及时,为这事,差点被银行告到法院,这事还是沈爱军担任县长时的事情。” 商永海继续道:“好在银行规定的最后期限前一刻,我们才把钱凑齐还上。否则,我们戴鼎县真是出大名了。” “有了这事,县里其他银行都对我们望而却步,以各种理由搪塞拖延。实在拖不过去,就借个几十万。说实话县长,我感觉我们县政府就跟乞丐一样,靠四处乞讨度日。” 所有银行都不买县政府的账了,这对厉元朗来说,绝不是个好消息。 他俩正在谈论时,陆定方姗姗来迟。 他只淡淡说了一声:“厉县长我来晚了,路上堵车。” 厉元朗没有纠缠这个话题,直接问陆定方:“财政困难到已经影响开工资的地步了,陆副县长对此有什么好的办法?” 陆定方闻言摊了摊手,耸肩说道:“你厉县长要是都没有良策,我更想不出什么高招了。” 看到陆定方这个态度,厉元朗顿时来了火气,他强忍住板脸说:“陆副县长是主管财政这一块的,财政遇到困难,你就没有想过如何应对吗?我不相信你会没有这份责任心。” 这话说的比较重,言外之意,等于间接批评陆定方没有把本职工作做好。 陆定方还真没法反驳,本来么,这件事他没有及时向厉元朗汇报就是失职。 反观厉元朗并没有纠缠这个问题,而是向他讨问解决之道,陆定方若是再不拿出点干货,厉元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算啦,反正对付这种事陆定方轻车熟路,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一会儿,他便说道:“实在不行就只有向银行贷款这一条路了。” 商永海接茬道:“咱们现在还欠银行的钱,我担心若跟以前一样,拿出个三五十万敷衍咱们,这么大的缺口,还是无法解决。” 厉元朗手指头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音,问道:“商局长,你算一算,咱们接下来需要多少才能不影响县里正常运转?” “嗯……”商永海在心里默念着,直接伸出“八”的手势。 “八百万。” 商永海用以点头回应,“至少八百万。” 一旁坐着的陆定方面带笑意,其实是看热闹的心态。 厉元朗不是厉害么,我看这么多钱你去哪里搞。 就是一张张的去印,八百万你也需要印好久。 “好吧,今天先谈到这里,耽误你们下班了。”厉元朗分别看了看陆定方和商永海,这二人点了点头一起离开。 厉元朗今晚失眠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和老婆视频聊天,也提不起一点兴趣。 水婷月看出来他有心事,便问原因。 “也没什么,就是县里面太穷,百家姓里缺第二个字。”厉元朗强挤欢颜。 “赵钱孙李,你们缺钱是吗?”水婷月马上反应过来。 “可不是么,财政缺口八百万,三天之内弄不到这笔钱,就开不出来工资了。几千号人,影响面实在太大。” “那样可不行。”水婷月分析道:“你才上任的第一个月就开不钱来,多少人背地里骂你,这对你以后的名声可没好处。” “我岂能不知,可由于前几任县长有过逾期不还款的前科,银行都不给我们贷款了。我现在真是山穷水尽,想不出对策,头疼厉害。” “老公,我有个主意你可以试一试。” “是吗?”厉元朗闻听,立刻来了精神头,本来躺在床上的他,把枕头往床头提了一提,变成半躺半坐的姿势,并兴趣盎然的问道:“快说说,我的聪明老婆有什么好主意?” 水婷月却故意卖起了关子,“你先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再告诉你。” “行,只要别让大家因为没钱而饿肚子,别说一个,十个八个我都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千万不许反悔。” “一言为定。”厉元朗笑着点头,还做了个拉钩的手势。 水婷月同样以此回应,并说:“我要你这个周末回家里一趟,我、我想你了……” 这句我想你了,厉元朗马上明白老婆的含义。 这是她需要在一起的生活了。 想一想,厉元朗也是很久没尝过女人味了。 整天忙的昏天黑地,都快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没问题,我答应你。”厉元朗爽快的回答。 就是水婷月不说,厉元朗也要回家一趟。 不仅仅要见老婆孩子,他还要看看老爸厉以昭。 前两天妹妹叶卿柔打过电话,嘘寒问暖之后,间接提到要把妈妈的骨灰迁到京城的意愿。 厉元朗还是原有想法,他要跟老爸商量。 不管使用什么办法,厉元朗必须要征得老爸的点头。 “快说吧,我都快急出病来了。”厉元朗半开玩笑的催促道。 “你想一想,咱妈是干什么的?” 是呀!厉元朗恍然大悟,老婆大人果然聪明,一语点破梦中人,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谷红岩是省建行的副行长,仅凭这块招牌,县建行还不给这位主管上级领导一个面子? “我可以跟咱妈商量,八百万的贷款,咱妈肯定值这个面子。”水婷月如是说。 厉元朗却连连摇头,“不用跟咱妈打招呼,这件事我去操作。” 他是有这个私心的。谷红岩对自己本就不待见,如果找她,估计会帮忙,就怕引来谷红岩的一通说教,到时候耳根子就别想着清净了。 主意打定,笼罩在心头上的阴云豁然消散,厉元朗的情绪也好多了。 水婷月和他通话是躲在自己房间里的。 这会儿忽然听到视频那头传来一阵说笑声,厉元朗便问水婷月,“这么晚了,谁在家里?” 他听得出笑声不是岳父水庆章的,那么还会是谁?二楼都是卧室,能够在这里的只有家里人。 倘若是外人的话,一定是和岳父岳母关系非常亲近的人。 会是谁呢? 第518章 这事,我管! 厉元朗的好奇之心还没超过五秒,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水婷月马上放下手机去开门,继而一张熟悉的脸庞显示在厉元朗的眼前。 谷政纲,水婷月的二舅。 “二舅,你好。”厉元朗赶忙冲着屏幕另一侧的谷政纲摆手打招呼。 谷政纲脸色红扑扑的,显然刚喝了酒,正在兴头上。 “元朗,怎么样?在戴鼎县干得愉不愉快?” “还好,正在逐渐适应。”厉元朗有个疑问,谷政纲突然出现,所为何事? 进入官场之后的人,走亲戚就不能像普通人家那么随便了。 倒不是不认亲,而是大家平时工作都忙,就连打电话的时间都得特意挤出来,何必说见面了。 况且水庆章和谷政纲现在都是副省级领导,事情更多,不到重要且非见不可的地步,很难凑到一起。 就是老爷子谷中原的生日或者春节,全家人也有凑不齐的时候。 “二舅,您怎么这么清闲?”厉元朗好奇问。 这时,岳父水庆章的脸也出现在屏幕那一头,看样子也没少喝,“你二舅这次高升了,安江省常务副省长,还不祝贺他。” 在水庆章的提醒之下,厉元朗说了几句祝贺的话。 谷政纲忙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随后逐渐收起笑容,正色道:“元朗,和你商量个事儿,我这次来是传达老爷子的话,他想见一见谷雨……” 厉元朗立刻意识到,不是一个好现象。 大脑高速运转的他,严肃问:“二舅,是不是外公他……” “嗯,不算怎么好,最近总闹小毛病,身子骨不如以前了。”谷政纲忧心忡忡。 厉元朗深有同感。 谷中原是谷家的一杆大旗,他在与不在,大不相同。 就说叶家吧,自从叶老爷子西去后,叶家整体实力明显下降,和其他三家相比,都不在一个档次了。 谷家虽然已经出了三位副省级大员,但是缺少一位能够统领一方的正省部级领导。 可以说,羽翼尚未丰满,还需时日锻炼。 如果此时谷老爷子不在的话,谷政川、谷政纲还有水庆章能不能跨过这一步,从副省到正省级还真不好说。 “什么时候去京城?”厉元朗问道。 谷政纲回道:“越快越好,老爷子一直念叨谷雨,还说他有生之年见到这个孩子,就没有遗憾了。” 厉元朗明白谷中原老人的这番话,谷家已是四代同堂,作为第四代仅有的谷雨,是老爷子的心头肉。 毕竟其他孩子都没结婚,唯有谷雨这一根独苗。 当初谷红岩选择谷家姓氏,看来是高瞻远瞩,这对儿子将来的人生规划,有很大的益处。 “我懂了二舅,你们看着安排吧,我也会尽量早点抽出时间回去一趟,和我爸妈还有婷月商量此事的。” “谢谢你,元朗。”难得谷政纲用这么客套的语气跟他说话,厉元朗一时难以适应。 次日,厉元朗醒来梳洗完毕,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正是宋清爽推着餐车给他送早餐。 厉元朗看见小姑娘眼角挂有泪痕,强挤出来的笑容难以掩盖她曾经哭过的痕迹。 “小宋,谁欺负你了?”厉元朗坐下来,拿过一个馒头掰开一半,问道。 “没、没有。”宋清爽摇了摇头。 “小宋,你是我的服务员,你好与不好和我关系很大。我关心你也是我的本职工作之一,你若是信任我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多个人就多个思路,你说是不是道理?” “领导,我……”宋清爽一时语塞,竟然忍不住滴答的掉起了眼泪,还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成线,瞬间变成了泪人。 “你先别哭,大早上的在我房间里面哭,别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厉元朗从纸抽里抽出几张面巾纸,递了过去。 “嗯,对不起领导,我忍不住就……”宋清爽立刻止住哭声,用面巾纸不停擦拭眼角。 “到底什么事,你说一说。” 宋清爽在哭泣中断断续续说出原委。 前不久,家里给她订了一门亲事,男方叫何大宝,和她同村。 这人打架斗殴横行乡里,就是因为打架把人打坏了从而被判三年。 何大宝和宋清爽是同学,早就垂涎她的美貌,上学时没少骚扰她。 出狱后,何大宝曾经让人上门提过亲。不过他穷的叮当乱响,住的是茅草房,连个零花钱都没着落,宋清爽爸妈自然不答应。 可不知何大宝踩了什么狗屎运,失踪一段时间后回来,穿金戴银,整个人满面春风,出手相当大方,一看就是发了大财。 兜里有钱了,何大宝对宋清爽又动了心思。 这次他亲自登上宋家门,当即拿出三万块钱往宋清爽父母前面一放,大言不惭的说想娶宋清爽。 三万块钱不多,宋清爽父母便婉言拒绝。 不成想何大宝却表示,这只是见面礼,他马上就去做一笔大买卖,如果成功,他能挣到二十万。 等到那笔钱一到手,就当彩礼钱了。 而且何大**硬兼施,露出混不吝的本来面目,把个宋清爽父母吓得够呛,万般无奈之下,口头答应了这门亲事。 这不,昨晚何大宝就来找宋清爽,一口一个老婆叫着,还提出既然老人已经同意咱俩做夫妻,就该早点入洞房变成真两口子。 他已经在佳阳大酒店定好房间,今晚就入洞房。 并且还对宋清爽动手动脚,一副急不可耐之相。 宋清爽费了好大的劲才逃出何大宝的魔掌,没让他得逞。 回来后,宋清爽越想越怕。好在她的宿舍在县招待所,何大宝再混也不敢上这里来造次。 今早又是一个接一个的电话骚扰,宋清爽根本不敢接听。 没过多久,她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何大宝才来她家,说宋清爽若是再躲着不见,他就不客气,话里话外透露出杀机,威胁不答应就不让他们全家好过。 宋清爽当时就掉了眼泪,和她妈妈在电话里相互痛哭不停。 这才带着哭痕为厉元朗服务,被厉元朗发觉。 “岂有此理。”厉元朗恨得一拍桌子,怒气冲冲道:“何大宝胆大包天,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他想了想,安慰宋清爽说:“你不必害怕,这件事我来解决。” 宋清爽千恩万谢,厉元朗送走他之后,给胡召俊打了电话,提起何大宝这个人。 胡召俊一听略作沉思道:“何大宝,这人我知道,曾因伤害罪入狱三年。县长,您的意思是……” “他硬逼我的服务员嫁给他,还威胁她的家人。这种人渣败类为非作歹,实在不像话。”厉元朗义愤填膺,发狠说道:“召俊,你传话给他,不想再进去就老老实实的,否则我决不轻饶他。” “县长,我懂了。”胡召俊马上意识到,何大宝这是作茧自缚,撞到枪口上了。 对于这种人,胡召俊有一百个理由让他放规矩点。 其实都不用他亲自出手,刑警队随便叫个人去,何大宝不敢不听。 开玩笑,公安登门,特别对于刑满释放人员,看到那身警服就会吓尿裤子。 和公安作对就是跟电干,根本不是对手。 考虑到厉元朗亲自交办,胡召俊还是自己开车去找何大宝。 当何大宝一见胡召俊走进院子,脸都吓绿了。 自己当初就是被胡召俊送进去的,本能反应他全身抖如筛糠,大冷天的,脑门上全是冷汗。 马上推开后窗户,翻身跳了出去,然后攀上院墙闭起双眼,一咬牙噌地蹦了下去。 结果落地不稳摔了一跤,还把脚脖子崴了。疼得他龇牙咧嘴,忍痛刚要站起来,蓦然发现一双黑皮鞋映入眼帘。 往上徐徐望去,却看到一张威严无比的脸,正冷冷怒视着他。 第519章 敲打何大宝 “政府,不,胡局长……我,那个……”何大宝吓得语无伦次,两手胡乱比划起来。 胡召俊板着脸死死盯向他,栽绒帽上的帽徽,在阳光下烁烁发光,晃得何大宝两眼发直,神情呆滞。 “何大宝,你跑个什么!”胡召俊冷冷说道:“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何大宝这才反过味来,“胡、胡局,我没有,我是清白的。” “你清白,你要是清白,岂不是说当年我抓你抓错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胡局,您误会了。” 何大宝费劲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连连解释。 “屋里说。”胡召俊一歪头,何大宝无奈的一瘸一拐走在前面,从后院绕到前院,推开房门,恭请胡召俊进屋。 这是个茅草房,屋子里还未生火,站在这里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胡召俊感受到寒气,裹紧衣领,都没进里面,就站在外间屋,跟何大宝面对面说道:“你对村西头老宋家做了什么,尤其是他家女儿。” 何大宝一听,原本绷紧的心顿时松懈下来。 原来为这事儿,吓死老子了。 “胡局,我没干什么,男女之间正常谈恋爱,这不犯法吧。” “正常交往没问题,可你威胁女孩子一家,还要强占宋家丫头,这就犯了法,我现在就可以拿你。”胡召俊说着,做了个手摸向腰间的举动。 他这个姿势,一个是掏枪,另一个就是掏手铐。 何大宝赶忙伸手阻拦,连连赔着笑脸,请胡局手下留情,发誓他再也不敢了。 胡召俊这才作罢,警告何大宝,宋家丫头是为县长服务的工作人员,你要是胆敢打她的歪主意,我一定再把你送进去。 那时候,可就不是三年刑期那么短了,非让你把牢底坐穿不可。 何大宝一听宋清爽还有这么坚硬的后台,吓得本能一缩脖子。 看来,准是宋清爽去找县长出面帮忙,怪不得惊动到堂堂县局副局长胡召俊亲自登门,县长那尊大佛,他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 他点头如啄米,指天对地的发誓,绝不敢再去招惹宋清爽了。 “你知道就好。”胡召俊把该说的都说了,非常肯定何大宝的表态绝对真心。扫了他一眼,转身推门离开。 望着胡召俊的车扬长而去,直到消失在视线里,何大宝才敢对着车子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这会儿,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一接听,里面传来一名男子低沉而冷漠的声音:“定金已经给你了,那件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老板,我正在准备,一个星期之内,你看结果就是了。”何大宝打着保票。 男子冷笑一声:“我可警告你,别想着耍我,你要是说到做不到,我就要你好看!” 都不等何大宝回答,对方霸道的直接挂断。 “呸”!何大宝又啐了一口,今天也不知招谁惹谁了,都跟他过不去。 不行,一会儿非得找个女人发泄一顿,好把晦气送走不行。 只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刚把脚给崴了,一瘸一拐的别说干大事,就是跑都不利索。 要想做成那个老板交代的那桩买卖,自己肯定是白给,得找个人帮忙。 思来想去,何大宝眼睛叽里咕噜一通乱转,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合适人选。 嗯,就是他了! 厉元朗上班后,吩咐王中秋备车,他要出去一趟办件大事。 坐上老钱把那辆老款的奥迪a6,厉元朗对老钱说一声:“去县建行。” 老钱“嗯”了一声,一打方向盘驶出县政府大院,拐到大街上,直奔县建行而来。 厉元朗眼望车窗外,此时正值上班高峰期,行人和车辆来来往往,交警站在执勤岗上,不远处,还有别的交警执勤,不时阻拦闯红灯的行人,并对其说服教育。 另外,厉元朗也注意到,原本在大街上存在的黄色共享单车,一夜之间全都不见了。 如此一看,他的话还是管用了。 最起码,交警全都上岗指挥交通,共享单车也都被弄走,县城又恢复到以前的井然有序。 当厉元朗的那辆黑色奥迪开进建行后院的停车场,正在办公室品茶看财报的行长卢美光,忽听一阵急促敲门声。 谁啊,手按电门了,敲门用这么大的劲儿。 卢美光心里嘟囔着,随口说了句:“进来”。 很快,办公室主任小跑着进来,双手拄在他的办公桌上,神情紧张道:“行长,不好了,我看到县长的车开进咱们大院了。” “县长!哪个县长?”卢美光惊奇的问道。 办公室主任忙解释:“厉元朗,就是新来的那位厉县长。” 卢美光眨了眨眼睛,喃喃道:“县长来咱们建行,招呼都不打一个,这是准备搞突然袭击啊。” “我看不见得。”办公室主任摇了摇头,“行长,据说县政府财政出现困难,这个月的工资都快发出不出来,您想一想……” “哦!”卢美光恍然大悟,“准是找咱们借钱来了。” “您见不见?” 县建行直属于市建行管辖,县政府甚至县委都管不到他们这一块儿。 不过,毕竟是在人家地面上,级别上也比他卢美光高,于情于理,不见不好。 可关键是,县长亲自出面贷款的话,尺度不好掌握。 贷多了,害怕还不上。 贷少了,不好向这位县太爷交代。 可以说,厉元朗这次来,让卢美光左右为难。 办公室主任看出卢行长心情纠结,便出主意:“行长,反正厉县长这次是突然袭击,我觉得还是不要见面为好。您随便找个理由,让副行长接待一下不就行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担心他还会来的。”卢美光还是有些担心。 “您想想,拖过这几天,万一县长找到别的门路,至少这一个月您是清净的。” “嗯,言之有理。”卢美光频频点头,便让办公室主任去接待,就说他到外地出差了,不在单位。 安排完毕,卢美光赶快收拾好,穿戴整齐从侧门溜出办公室,想着先躲起来再说。 厉元朗和王中秋被办公室主任热情迎进会客室,泡上好茶叶,又是敬烟敬茶的,好一顿忙碌。 没一会儿,建行副行长走进来,远远伸出双手客气道:“厉县长大驾光临我们县建行,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到门口迎接您。” “不必客气。”厉元朗和这位副行长握了握手,询问他们的卢行长在不在。 办公室主任无奈的摇起了头,“实在不巧,我们卢行长今天去外地出差,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回来。” 副行长心领神会,跟着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厉县长有什么事,我可以代为转达。” 这句话意义非常明显,我一个副行长只负责转达,做不了主。 等于是直接封掉厉元朗想要贷款这条路了。 偏巧这时候,卢美光走到会客室旁边,听到里面对话。他一寻思,干脆偷偷听一听,这位县长此番前来有何目的。 反正他躲在暗处,厉元朗也发现不了他。真要是厉元朗出来,他再躲起来也不迟。 只听到厉元朗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车子经过这里,进来看一看。” 副行长略微松了一口,只要不是借钱就好。 于是他说道:“厉县长这是指导工作的,我们欢迎。” 并且示意办公室主任马上安排,他要陪同厉元朗一起走走看看。 谁知厉元朗却根本没动地方,而是端着茶杯吹拂着茶叶,并说道:“指导谈不上,对于你们建行系统我了解不多,主要是通过我岳母多少知道一点。” “您岳母?”副行长禁不住问:“她也在我们建行系统工作?” “是啊,不过她在省建行,姓谷。”厉元朗平淡的回应着。 姓谷? 第520章 贷款五百万 副行长和办公室主任没怎么在意,躲在暗处的卢美光,大脑立刻加速运转。 省建行姓谷,担任领导职务的只有一人,就是副行长谷红岩。 这位谷副行长是仅次于行长的二把手,据说她是京城人,是谷家的女儿,老公正是大名鼎鼎的水庆章,刚刚提拔的省委三号人物。 如此一联想,卢美光吓出一身冷汗。 好家伙,这位厉县长背景不是一般的大。 他此时真后悔自己躲起来,万一得罪这位厉县长,在老丈母娘面前说几句对自己不利的话出来,谷副行长雷霆震怒,递过来一双小鞋,他穿还是不穿? 不行,决不能做缩头乌龟。 卢美光整理了一下外套,长呼一口气,大踏步的走进会客室。 他的出现,反倒把副行长和办公室主任吓了一大跳。 卢行长这是怎么搞的,不是说好躲着不见,咋就现身了呢? “厉县长实在对不住,来晚一步,还请见谅。”卢美光边走边拱手抱拳,脸上灿烂成一朵花。 厉元朗慢慢站起身,和卢美光握了握手,好奇问:“卢行长,你不是在外地出差吗?怎么会……” 卢美光很自然回答:“我是在外地来着,刚接到市行电话,有事让我回来一趟。这不嘛,我刚赶回行里,就听说厉县长莅临我行指导工作,您看,我连外套都没脱就赶来见您。” 谎话说的挑不出毛病,厉元朗也没深问。 卢行长说笑着,邀请厉元朗去他办公室说话。 当工作人员奉上香茗离去之后,办公室里只剩下厉元朗和卢美光二人。 卢美光给厉元朗点燃一支烟,便问:“厉县长此次来,不止是为了指导我们工作吧?” “卢行长快人快语,我也不隐瞒,我主要是来为县政府向你们贷款的。” 要是没有谷红岩这一层,卢美光自然会找出一大堆理由拒绝或者搪塞的。 今时不同以往,这位厉县长可是谷副行长的乘龙快婿,他万万不能得罪。 “县长,您说个数,要贷多少?”卢美光把所有理由全部锁起来,直来直去。 “这些。”厉元朗伸了一根手指头。 “一百万?”卢美光猜道。 厉元朗摇了摇头。 乖乖,一千万呐! 卢美光倒吸一口凉气。 按照规定,他是没权特批一千万的贷款,这需要得到上级,也就是云水市行的批准。 还需要一大堆的审批流程,非常的麻烦。 厉元朗狮子大张口,这让卢美光面露难色,于是说:“厉县长,这么多的贷款我实在无能为力,您看一看是不是可以少一些,哪怕三五百万的还好说,一千万真是太多了。” 厉元朗略作沉吟,“也好,那就尽你最大努力,你说多少我就贷多少,能帮我们解决燃眉之急就行。” “这样吧,我马上向市分行提出申请,争取给你们贷出五百万,您觉得如何?” “可以,卢行长费心了。”厉元朗起身,再次和卢美光握了握手,还不经意间提到,“我调来之前,岳母曾经和我提过,说卢行长这人不错,有事可以找。看来我岳母真是慧眼识人,卢行长果然够仗义。” “多谢谷副行长和厉县长对我卢某人的评价,我实不敢当,惭愧,惭愧啊。” 卢美光嘴上谦逊,心里却已乐开了花。 不管咋说,得到省分行副行长的青睐,这对于他来讲,只有好处没有弊端。 坐在回去的车里,王中秋好奇问:“县长,我看卢行长是在撒谎,他根本没有出差,他是躲着你的。” 厉元朗呵呵一笑,颇有玩味的说:“我不仅知道他说谎,我还知道他在偷听。” 王中秋立时闪现求知欲出来,开启了一万个为什么的问答模式。 “县长,你是根据什么猜到的。” “很简单,当我提到岳母后,卢行长立刻现身,他准是听到了这句话,要不然不会这么凑巧。” “是啊。”王中秋顿时醒悟,又问道:“县长,你岳母是不是省分行的领导?” 司机老钱闻言,轻轻咳嗽一声,以此提醒王中秋,他问的有点多了。 “是吧。”厉元朗随口应着,眼神已经飘向于车窗外。 能够贷到五百万,厉元朗非常满足。 他估计,这次去建行贷款五百万会很快传遍戴鼎县的金融系统,尤其银行这一摊。 其他还持观望态度的各银行肯定会觉得,建行都贷款了,如果再找他们,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费劲,至少再贷个几十万上百万,问题不大。 所以一回到办公室,厉元朗便给商永海打去电话,叫他去其他银行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再贷一些钱出来。 只是厉元朗认为,光靠贷款不发展经济不是长久之计。 就像商永海说的那样,戴鼎县基础薄弱,没有大型龙头企业带动,税源非常少。 而且机构臃肿,人员偏多,这就造成人浮于事,干实事的人少。 看来,精简机构要抓紧进行。 事不宜迟,厉元朗再次着急精简机构领导小组会议,在会上,他听取了小组的专门汇报。 目前精简机构的工作进行还算顺利,厉元朗提到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待遇,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 并且对于那些临到退休年龄的老同志,厉元朗采纳了副县长杨梅的意见,给予同意提前退休的同志,连涨三级工资。 如此一来,见到实惠的老同志,不少人签了字,大约有三十几个人,这给精简机构减少不小负担。 对于安排分流的人员,厉元朗认为要加紧落实。 原来在事业单位的,这次如果安排进企业,仍然保留事业待遇,直到退休。 这样就稳定了人心,解决了后顾之忧。 眼看着戴鼎县的机构改革正在稳定推行,这对于市里的规定期限,厉元朗很有信心按时完成,有可能还提前。 当天下午,厉元朗接到县委办主任朱宁山的电话,通知他明天上午九点,在县委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 不用说,准是雷震已经回来。 县委办发下来的议题里,就有研究人事这一项。 当天晚上,厉元朗接到秦景的电话。 “秦队长,怎么样,人找到没有?” 秦景说道:“吴秘书的爱人去了南方的镜云市,我们找到她后提出要求,她不答应。并且,我发现她有了新的男人……” “这个女人……”厉元朗心里说,亏了吴秘书和他闲聊时,对他的老婆念念不忘,不成想这女人早就变了心,尚未离婚的情况下就找到下家,真是可恶。 这事就不好办了。他老婆另有新欢,巴不得吴秘书住在精神病院永远不出来,怎会同意接吴秘书出院呢。 还有一个就是,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吴秘书的话,会对他造成更大的刺激,对他病情有影响。 该怎么办呢? 厉元朗头大如斗,连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都开始掉头发了,一薅一大把。 厉元朗只好让秦景继续监视吴秘书老婆,他担心这次去找此女人,弄不好惊动了她,她若跑路,那样会更加糟糕。 总是麻烦秦景,厉元朗十分过意不去。 他在想,等到一个合适机会,想给秦景弄个特殊身份,让他成为自己一个名副其实的好帮手,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这么累。 晚上躺在床上,厉元朗脑海里想着许多事。 楚英寒、还有那个姚文举,至今都下落不明。 这二人一个事关陈正枪杀案,一个是富沙镇的问题。 另外他还从王中秋口中了解到,凤凌雪在家的确是个强势女人,而且听传言,她似乎在外面有别的男人…… 哎呀,不想了,厉元朗越想心情越加烦乱。 岂不知,还有更让他头疼的事情正在等着。 第521章 一点小风波 这件头疼事,就是第二天开常委会时,在关于人事议题上,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其他的人选,基本上全都顺利通过,包括县财政局副局长周先让和水务局副局长王泉,没怎么引起大的风浪。 可是在永年乡党委书记的提名上,却引来县委副书记初宁的极力反对。 原来的郝志平,因为出了问题,被县纪委直接带走,目前尚处于调查阶段。 宋云涛接受了厉元朗的建议,通过加大对杜民的审讯力度,最终他扛不过去,做了全盘交代。 这里面有很多涉及到郝志平的事情,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郝志平原本高昂的头颅,终于低下,彻底坦白交代。 郝志平撂了,这件案子实际上已经进入尾声,就等着完全落实后,把郝志平移交到司法机关依法处理。 当初,厉元朗就把永年乡书记的提名权交给了雷震。 雷震欣然接受,并且继任人选是县委办副主任李万龙。 这个人厉元朗不算太熟悉,毕竟他的主要精力都在县政府这边。 李万龙在县委办的地位是仅次于朱宁山,并且他还身兼县委政策研究室主任的职务。 这些全都是组织部长唐普,在介绍李万龙个人简历的时候,厉元朗听到的。 县委组织部给予李万龙的评价是,这位同志长期以来,一直从事政策理论的研究。为我县政治、经济、社会民生等方面献计献策,取得不错成绩。 李万龙同志是一位经得起考验的好同志,他为人正派,刚正不阿,团结同志,积极向上。 所以,经县委和组织部研究认为,李万龙完全可以胜任永年乡党委书记这一职务。 当唐普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初宁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 她的理由很简单,李万龙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把永年乡这么一个大的乡镇交给他,实在让人难以放心。 唐普辩解道:“初副书记的反对理由有点牵强了吧。试想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还不是靠后天锻炼才有的。李万龙同志是没有在基层工作的经历,这恰恰是我们把他放到乡党委书记位置上的原因。” “以唐部长的意思,是把永年乡当成试验场,给李万龙涨经验去了?”初宁柳眉一挑,露出不善的意味。 “请初副书记不要偷换概念,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打了个比方。女人的联想力真是不得了,看来我以后说话要斟酌着说了,不然的话,让初副书记揪住小辫子,我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唐普嘿嘿一笑,本以为这句半开玩笑的话,会引起会场上其他男士的共鸣,最起码陪着他笑一笑也是好的。 但是,他的如意算盘落空,没人回应他,别说跟着笑了,就是说话声都没有一个。 一时间,会议室陷入非常尴尬的短暂冷场。 雷震见状,清了清嗓子看向全场,问道:“还有哪位同志对此有异议,请继续发言。” 陆定方抬了抬眼皮,说道:“我觉得唐部长说得在理,李万龙同志我是了解的,正如唐部长所说,是个很有理论功底的好同志,工作水平也有把他派到永年乡,我举双手赞同。” 他的话音刚落,邢东马上接过话茬:“算我一个,我也同意。” 马上,就有三个人对李万龙投下赞成票。 厉元朗观察到,雷震嘴角微微往上一翘,露出赞许的表情。 只是初宁顺着唐普的话说道:“刚才唐部长提到女人联想力的问题,我觉得唐部长这话有歧视女性的意思。唐部长,我要求你道歉,并收回你的话。” 宣传部长詹尚华也说:“初副书记的意见很有道理,唐部长那句话一点不好笑,还容易引起女性同志的反感,你有必要向初副书记说声对不起。” “呵呵。”唐普反驳道:“我记得詹部长是管宣传的,什么时候又兼任裁判的职业了,学会判罚对与错了。” 詹尚华脸色涨得通红,强辩说:“我就事论事,请唐部长不要顾左右而言其他,转移注意力。” “是的唐部长,你还没有按照我的要求给我道歉,说别的没用。”初宁面露不喜,柳眉都快拧成一个疙瘩了。 这时候,雷震用签字笔轻轻敲击着桌面,大声说:“跑题了,我们研究的是人事议题,不是研究文明用语。” “雷书记,你这么说就是等于间接认可唐部长不尊重女性的行为,我对此反对。”初宁得理不让人,在这件事上,她坚持到底,不罢不休。 雷震无奈的直摇头,并对唐普高声说:“唐部长,你就向初副书记道个歉,收回你那句不好笑的话。” 见雷震都这么说了,唐普只好运足了力气,声音高出八度的向初宁说声对不起,他收回刚才的话。 “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是我的态度不变,我不同意李万龙出任永年乡书记。” 初宁说完,詹尚华表达了同样的意见。 这二人一唱一和,厉元朗全看在眼里,活动到心上。 看不出来,初宁和自己一起到任,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个同盟成员,这个女人不简单。 “我说几句。”政法委书记韩明国说道:“关于永年乡书记的人选,我觉得是不是还有其他候选人,不能只有李万龙一个人吧。” “噢?”雷震抬眼看了看韩明国,问道:“明国同志,你是不是有了其他人选,不妨说出来,常委会畅所欲言的地方,有什么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共同讨论。” 谁知,韩明国一耸肩摊开双手,“不好意思雷书记,我暂时没有想好,就是这么一说。” 气得雷震直咬腮帮子,心想,你没有说个嘚儿,摆明是捣乱的么。 他狠狠瞪视一眼韩明国,可人家根本不看他,双眼死死盯着桌面上的茶杯。 白瓷茶杯上啥都没有,似乎在韩明国眼里能看到一朵花出来。 朱宁山发言道:“李万龙同志既是政研室主任,又是县委办副主任,和我长期搭班子,我对他是了解的。说句不见外的话,我真有点舍不得万龙同志调走,他这一走,我的工作难度无形中加大不少。” “李万龙工作能力强,在处理县委办日常工作中,给予我很大帮助,我觉得,他不仅能胜任永年乡书记,就是县里其他重要部门,我相信他同样都能做好。” 要么说,在了解李万龙上,朱宁山倒是有发言权的。 毕竟李万龙身兼县委办副主任,是朱宁山的直接下属,他的话应该最有说服力。 但是初宁今天也不知为何,貌似就要把李万龙拉下来,让他做不成永年乡党委书记。 “朱主任这话我认为可信度不高,你要懂得避嫌嘛!李万龙是你县委办的人,你自然会偏袒他,向着他说话。” 詹尚华也表达了同样的立场,“老朱啊,初副书记这话有理,避嫌是我们一贯做法。按我说,你都不应该出席会议应该主动离开。” 被初宁和詹尚华二人同时攻击,朱宁山老脸挂不住,有些暴怒的吼道:“詹尚华,我希望你回去好好读一读避险原则。李万龙只是我的下属,不是我的亲属!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县委常委的身份,你是市委领导吗!” 看到没有,说着说着,味道就不对了,大有一触即发大打嘴皮子之战的苗头。 作为会议召集人,还有戴鼎县最高权位的雷震,见此情形,忍不住使劲一拍桌子。 “啪”的一声,把在场众人惊得心脏陡然一紧,全都把目光洒在雷震身上。 第522章 原来如此 “像什么话!”雷震面色铁青,从他担任县委书记以来,这是他头一次正式主持常委会。 万不成想,会议才开了个头,就弄成你来我往针锋相对,且言辞激烈的嘴皮子交战。 大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不肯让着谁。 看样子,他要不及时制止,常委会准能吵翻天。 雷震发怒,还是有足够震慑力度的。 原本还要和朱宁山争辩个没完的詹尚华,刚张开的嘴巴,慢慢合拢上。脑子里早就想好的反驳之词,只能无奈的咽进肚子里,转化成一股浊气,在胃里无助的翻滚起来。 结果这股气又通过肠道加工,三弄两弄的聚集在尾端末处,一时没控制住,爆发出一种撕裂裤子的声音。 嗞啦! 这声顿时响彻会议室的每个角落。 坐在他身边的副县长邢东,本能的一捂鼻子,眉头紧皱不满的嘟囔一句:“早上吃啥了,味儿这么大!” 另一侧的统战部长鲁丰,则干呕一声,怕出洋相,赶紧双手捂嘴,生生憋住。 很快,这股气味弥漫会场,大家全都不约而同的捂住口鼻,生怕被熏到。 除了詹尚华,唯有韩明国稳坐泰山,一动未动。 倒不是他不讨厌屁味,而是他有严重的鼻炎,嗅觉大幅减退,闻不出来。 就连初宁都把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对于詹尚华的丑态,她的脸都挂不住了。 “雷书记,我……”詹尚华马上举手,“我请假,有急事要去处理……” “去吧去吧!”雷震厌烦的直摆手。 詹尚华没有想到,自己一时没忍住,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事,哪还有脸坐在这里,趁这机会举手告假,捂着肚子一溜小跑的出去了。 雷震又好气又好笑,无奈的朝着秘书一使眼色,意思跟着去看看,哪怕递张手纸也好。 这味道一时难以消散,雷震立刻叫停会议,嘴上说的好:“大家都出去透透气,犯烟瘾的可以抽支烟。” 然后他第一个起身离开,走进隔壁会客室。 厉元朗跟在他身后出来,点燃一支烟后,推开会客室的门,信步进来。 “厉县长,坐吧。”雷震指了指旁边空着的沙发。 “刚才在会上,厉县长一言不发,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样子,雷震对于厉元朗的表现并不满意。 厉元朗不急不忙的回答:“我对李万龙不太了解,不了解就没有发言权……” “没发言权你就不说话是不是?” “是的。”厉元朗点了点头,毫不避讳。 “厉县长啊,我在赵书记面前表过态,事事我们都要商量,达成统一意见。永年乡的书记你之前已经同意,现在却来个封门闭嘴,你让其他人怎么想?还以为咱俩不和,你在看我的热闹呢。” 厉元朗微微一笑,“雷书记这话言重了。现在看来,对于李万龙投反对票的只有初副书记和詹部长,如果举手表决,你已然十拿九稳,我表与不表态,都不重要了。” 雷震面色变得严峻起来,声音微微高了一点,“我不是要你这一票,我要的是你的态度。厉县长,希望你懂我的意思。” 他说完,把半截烟狠狠捻灭在烟灰缸里,起身离开。 当厉元朗走出会客室时,正好看见宋云涛和鲁丰一起走过来。 鲁丰正在用餐巾纸擦着嘴角,想必刚才准去吐了。 “厉县长。”宋云涛招呼厉元朗一声,眼色里却饱含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意味。 显然,这些日子和宋云涛几番接触下来,他已经对厉元朗的态度,由当初的试探,转化为想要接近的念头。 那个眼神是在传达着一种态度,一种顺应厉元朗的态度。 “嗯。”厉元朗只微微点了一下头,人多眼杂,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 大约一支烟的工夫,众人全都重新回来。 只有詹尚华的位子是空的。 雷震便问秘书,詹部长呢? 秘书回道:“詹部长身体不舒服,要我向您请假,这个会他就不参加了。” “好吧。”雷震看向朱宁山,“你回头把会议精神转告给詹部长。下面,我们继续开会。” 因为刚才关于李万龙的人事任命还未讨论完毕,雷震当即决定,“咱们还是举手表决吧。” “我同意。”陆定方第一个点头。 紧接着好几个人也表达了同样观点。 “那好。”雷震环视一圈会场,说道:“同意李万龙同志就任永年乡党委书记的请举手。” 说完,他第一个举起了右手。 随后,唐普、陆定方、邢东、朱宁山一一举手。 宋云涛偷偷瞄了一眼厉元朗。 厉元朗老僧坐定,在雷震眼角余光下,慢吞吞举起右手。 紧跟着他的是宋云涛,韩明国却紧随其后,就连擦着嘴角的鲁丰,由于右手拿着纸巾,顺便举起左手。 发觉不对劲,马上换成右手。 雷震打眼一瞧,除了初宁,还有请假不在的詹尚华,戴鼎县十一名常委,竟然有九票赞成。 可他却没有高兴起来。他完全发现,厉元朗不声不响的,竟会有三个人看他眼色行事。 真是奇了怪了。 厉元朗才来戴鼎县没几天,他用了什么摄魂大法,一下子把宋云涛、韩明国还有鲁丰整到一起的。 貌似这三个人平时也没看到走得近,怎会在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这事必须要重视起来,不能掉以轻心。 厉元朗这边有四票,自己这方有五票,几乎旗鼓相当。 关键是还有初宁和詹尚华不确定的两票,倘若被厉元朗争取到,那对自己可不是有利的。 作为一把手,要想牢牢把控住常委会,必须要掌握足够的票数,这样才能在常委会上立于不败之地。 否则的话,每次需要表决都通不过,他就是失责,传到上级领导耳朵里,会造成能力不行的诟病,对于他的前程可没有好处。 “反对的请举手。”雷震说这话的时候,拿眼瞟了一下下垂手的初宁。 奇怪的是,初宁竟然没有举手。 “弃权的请举手。” 这一次,初宁才徐徐举起手来。 唐普见状,马上说:“九票赞成,零票反对,一票弃权,少数服从多数,我看这事可以定了。” 雷震频频点头:“唐部长,你按照组织程序,把今天决定的人选尽早公示出来。” “是的,雷书记,我会后就办。” 讨论完人事,余下的议题很快结束。 走出会议室,厉元朗还没走多远,初宁便紧随其后跟上来,和厉元朗几乎肩并肩的一起走着。 “厉县长,你怎么不坚持原则,竟然举手同意李万龙担任永年乡书记?” 面对初宁咄咄逼人的态度,厉元朗并没感到不喜,反而挺有兴趣的想知道,初宁为何极力反对。 “初副书记,你对李万龙很熟悉吗?” “他作风不好。”初宁直截了当,没有藏着掖着。 “是吗?”厉元朗便问:“详细说说。” 初宁上任之前,一直在云水市妇联工作。 当初李万山的老婆曾经找到市妇联,正好是初宁接待的。 他老婆哭诉说,李万龙长期和一名年轻女子交往密切,都被她堵过好几次了。 那女的是实验小学语文教师,因为仰慕李万龙的文采,俩人先以笔友方式来往。 一来二去的,笔友成了朋友,再往后就是男女关系。 她知道李万龙在县里有身份有地位,就是告他也有人替他说话,所以这才跑到市妇联来,请求妇联帮她夺回老公,惩治那个不要脸的女人。 之后,初宁到戴鼎县实地调查过,李万龙的的确确和实验小学的魏如月关系不正常。 “这么说来,李万龙是乱搞男女关系了?”厉元朗立刻谨慎起来。 然而初宁的回答却让他非常意外。 第523章 预感不妙 厉元朗对于初宁的反应很重视。 真要是在这方面有问题,那么李万龙担任永年乡书记就不合适了。 他可以马上去找雷震,重新讨论。 不成想初宁却说:“以前他是,现在他不是了。” “你的意思……”厉元朗面带疑惑和不解。 “他离婚了,现在的妻子就是魏如月,受法律保护的。”初宁叹了口气。 厉元朗恍然大悟,“这就是你在最后关头投了弃权票的原因吧。” “让你猜对了。”初宁愤愤然说:“我知道李万龙有朱宁山保着,还有雷书记关照,我一人之力难以改变最终结果。可我这么做,就是想恶心他,谁让他是当代陈世美的,男人背叛家庭,就该千刀万剐!” 不知为何,初宁无心一说,却引得厉元朗脸色微微一红。赶紧把脸扭向一边,以掩盖尴尬。 咦! 却无意中发现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发觉厉元朗看过来,一闪即逝。 有人监视? 厉元朗一愣,那人的眼睛似乎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也是,在县委大楼众目睽睽之下,他和初宁虽然站在走廊里说话,还是会让某些别有用心之人产生联想,实在应该避免。 抛开男女之间的性别问题,二把手和三把手接触多了,一旦传到雷震耳朵里,绝不是什么好新闻。 此地不宜久留。 有了这样想法,厉元朗没有说话,只是朝初宁点了点头,之后便转身步行离开县委大楼。 刚才厉元朗和初宁说话,王中秋不好站在身边,这会才快速跟上来,说道:“县长,我刚刚接到永年乡何贵打来的电话。他说,中光村已经启动村民委员会罢免杜民村主任的程序,明天就要选举新的村主任,问你有没有时间参加。” “村支书的选举出来没有?”厉元朗问道。 王中秋不愧为合格的秘书,他在跟何贵通话期间,早就问了个清清楚楚,所以回答起来相当自如。 “出来了,经过全体支部委员投票选举,陶思瑞同志全票当选。” “噢?”厉元朗心头一亮,不禁喃喃自语:“看来,村民们也希望改变。” 并且告诉王中秋:“你通知何贵,我明天尽量抽出时间,不过必须告诉他,不要惊动村里的同志,明白吗?” 王中秋点着头问:“县长这是还要来一次微服私访?” “咱们就是以普通身份参加,现场感受村民们选举的真实情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回到办公室,商永海给厉元朗打来电话,难掩兴奋的告诉他。今天上午,商永海跑了三家银行,大出意外的是,三家银行都同意贷款给县政府。 商永海算了一下,加上厉元朗谈妥的五百万,县财政一下子就有将近九百万进账。 这么一来,按时开工资不成问题,正常运转也活跃起来。 厉元朗还是叮嘱商永海,这笔钱一定要掌控住。 县里各单位部门包括乡镇政府,一旦知道县里有钱了,肯定会一窝蜂的涌上来。 看着钱不少,架不住要钱的单位多。给谁不给谁都不好掌握,所以接下来,是商永海运用智慧的时候了。 “县长,您放心,我商永海一定会把这笔钱捂得严严实实。” “嗯,我相信你。”商永海是老财政局长了,见多识广,指定应付自如。 下午的时候,刘安然打开电脑正准备使用。 可是主机打开,显示器却是黑屏,他一个电话叫来办公室主任,让他去找匡辉给看一看。 结果办公室主任一脸愁云,抱怨道:“队长,可别提这位大爷了,才来几天啊,我就没怎么看到他人影。” 刘安然一皱眉,“怎么?他连班都不来上吗?” “来倒是来,就是早上点个卯,转身就不见踪影。我听人说,他这人喜欢打游戏,说咱们单位的电脑太垃圾,配置低,还经常卡,不如网吧速度快。” “真实岂有此理!”刘安然气愤的一砸拳头,“他娘的,拿这里当网吧了,懒懒散散的成什么样子!” “就是。”办公室主任继续吐槽,“队长,这种人混进咱们交警队,狗屁事不干,明显多余。” 刘安然马上瞪起眼睛,“这话你只能在我这里说几句,别到外面瞎嚷嚷,得罪了人,你吃不了兜着走,我都保不住你。” “我懂,我懂。”办公室主任连连点头,并陪上一百八十度的大笑脸。 “行了,你去吧,另外赶紧找个懂电脑的人给我看看,这玩意怎么黑屏了。” 办公室主任领命离开,马上联系电脑公司了。 柳思思现在可谓很得意,不过也有让她失落的地方。 不知道男友匡辉如何神通广大,竟然把她的工作办成了。 她已然是县电视台的正式记者,工资待遇全都转为正式编制,该给的一样不少。 唯一的遗憾是匡辉和她分开睡,说在睡一起影响他玩游戏。 柳思思尽管一百个不愿意,也只能无奈同意,搬到小卧室里面独守空床。 匡辉可是牛气冲天,刚在浴水金沙坐了一天办公室,就和主管经理大吵一顿,索性辞职不干,不伺候了。 没过几天就告诉她,又找了个新的工作,在交警队专门负责修电脑,虽说是工勤编,可好歹说出去好听。 而且听匡辉的意思,下一步会给他转入正式编制。 柳思思好奇问他,工作是谁给办的。 匡辉故意卖了个关子,还说等到他转正之后再告诉真相。 反正,如今的匡辉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穿的用的都是好的,还打算贷款买一辆车开一开。 匡辉兜里有几个钱,柳思思是知道的。 担心他别不是借了高利贷,那玩意可不能沾染,利息会越滚越多,这辈子想还清都难。 结果匡辉把嘴一撇,神秘的说:“思思,你就别闲操萝卜淡操心了。这点都算小钱,实话跟你讲,以后我匡辉想要多钱,就有人给我多少钱,只是呢……” 说这番话的时候,匡辉眼望天花板,露出一副贪婪神色,“我觉得还是放长线钓大鱼为好,不要一次要太多,慢慢来,小刀割肉。这样,那个人才不会疼。” “匡辉,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柳思思真是看不懂这个曾经深爱她的男人了。 “亲爱的,你不用懂,你就等着跟我享福就成。”匡辉狡黠一笑,脸上泛起锃明瓦亮的油光。 今天下班后,柳思思特意去超市买来很多好吃的。 今晚是她和匡辉相恋五周年的纪念日,早上离家时,她就和匡辉商量好,晚上要弄个烛光晚餐,以此庆祝。 本来打算去外面吃的,结果戴鼎县没有一家像样的西餐厅,就有诸如肯德基和德克士这类的快餐店。 在快餐店营造不出浪漫气氛,不如在家里。 反正就是煎牛排,再弄一瓶高档的红酒,把灯一关,两根蜡烛一点,气氛就出来了。 回到家,柳思思系上围裙,在厨房里一顿忙乎,差不多用了将近一个小时。 摆好盘子,放上红酒,一看时间,估计匡辉也快回来了。 趁此机会,她赶紧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换上比较惹人眼球的衣服,端坐在餐桌前,静静等着男友的到来。 大约等了十几分钟,还没听到匡辉开门的动静。 柳思思便拿起手机拨了出去。 奇怪?不在服务区? 试着再拨一次,依然如此。 柳思思坐不住了。 匡辉去网吧玩游戏,那里不应该没有信号的。 再说,匡辉就这点好,手机从不关机,找他随时能打通。 今晚有些怪异,柳思思越想越觉得不安,在房间里来回走着,隐隐有一丝不祥预感袭上心头。 他,该不会出事了吧? 第524章 有人欢喜有人哀 呸呸呸! 瞎想什么呢! 柳思思很快打消这个不良念头。 再等等吧。 坐在客厅,无聊的打开电视,随意翻弄到一部宫斗电视剧。 柳思思把修长的双腿一片,斜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滋滋有味看起来。 可能是白天工作太累的缘故,看着看着,柳思思困意来袭,头靠在抱枕上,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思思冷不丁醒来,下意识的看向门口,以为匡辉开门回来。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仔细瞧着,门口根本就是空无一人,哪来的匡辉人影。 准是睡蒙了,产生幻觉。 不过,柳思思一看墙上挂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按说以往匡辉早该回来了,是不是又躲在卧室里玩游戏? 这么一想,柳思思赶紧走进卧室,里面黑乎乎一片,一点光亮没有。 打开灯,电脑桌前没人,床上也没人,匡辉不在这里。 卫生间里没有,厨房没有,整个房间里全没有。 柳思思愣住了,赶忙再次拨打匡辉的手机,依然是那个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 不行! 柳思思穿上外衣外裤,拎着挎包走出房子。 外面飘起雪花,凛冽的寒风吹拂在她的脸上,雪花粘在她的头发上。 柳思思感觉不到一丁点的冷,反而着急的心思让她从里往外的热。 她一家家的网吧寻找匡辉,每次都是抱着希望而来,揣着失望而走。 前前后后找了十几家网吧,全都没见匡辉的踪影。 直到这时候,柳思思不淡定了。 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突然间不见了? 她预感到不妙,思来想去,用颤巍巍的双手捧起手机,拨打出一个只有三位数的号码。 “同志,我、我要报案……” 此刻的厉元朗,刚从外面喝酒回来,泡在浴缸里,享受着热气带给他消散酒精的享受。 下午的时候,厉元朗接到宋云涛的电话,邀请他晚上出去吃饭。 对于宋云涛主动抛来的橄榄枝,厉元朗欣然接受。 不管咋说,最起码他跟宋云涛有一个共同爱好,都喜欢下棋。 如果要是往下深究的话,他们两个还都有一颗正直的心。 就说在处理郝志平这件事上,宋云涛能够顶住压力秉公办案,将隐藏在内部的蛀虫绳之以法。 所以说,厉元朗对于宋云涛的评价不低,至少他们能够谈得来。 吃饭地点是宋云涛选的,在县郊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只有三个雅间,吃的是麻辣火锅。 厉元朗赶到进去一看,果不其然,鲁丰在座。 从他的观察来看,宋云涛显然和鲁丰有交情。 坐定后,鲁丰向厉元朗解释,他还叫来了韩明国。 这事有意思,宋云涛鲁丰交情不浅,而鲁丰又和韩明国有来往,如此一联系,宋云涛与韩明国关系也不外道。 厉元朗当然不介意,多个朋友多条路。 他要想在戴鼎县站稳脚跟,必须要有和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 这算不得搞小圈子,人与人交往,本是人之常情。 大家不是生活在真空世界,需要和各种人打交道。 当官的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这点无可厚非,实属正常。 都是熟人,能够做到这个位置上的,差不多全是人精。 不用客套,心里都清楚这顿酒为什么要在一起喝。 反正整个过程大家全都放开酒量,能喝的不能喝的,统统往肚子里灌。 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慢慢的随着酒精在身体里的堆积挥发,不能说的都可以说了。 要么说,酒是最好的沟通桥梁,通过这一次相聚,加深了感情,也增进了解。 反正到最后,这桌上酒量最好的厉元朗,也都感觉到星球在自转。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在他眼里,就像松软的大床,差一点要躺在上面呼呼大睡了。 就连此刻躺在浴缸里,厉元朗都是上下眼皮直打架。 全靠着身体里往外排出的汗液,让他尽力克制,保持仅有的那点清醒。 洗漱完毕,厉元朗裹着浴袍,晃晃悠悠的走进卧室,确定了大床的位置,一头倒在上面,拽着被子盖在身上,都没用过多酝酿,很快沉沉睡去。 这一晚,厉元朗睡得相当沉实,梦都没做,一夜到天亮。 睁眼醒来,拿过手机一看,竟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是昨晚上的,显示宋云涛的号码,猜想应该是问他是否喝多的关心问候。 厉元朗摸着炸裂般疼痛的脑袋,使劲揉了揉太阳穴。 说实话,他真不想起床,倒想美美的再睡个回笼觉。 可是不行,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于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厉元朗走进浴室洗漱完毕。 刚穿戴好,宋清爽按时敲门送来早餐。 厉元朗吃饭的时候,询问宋清爽,何大宝有没有再来骚扰她。 “没有,领导,谢谢您。”宋清爽不知道该说什么,以此感谢这位非常正直而又体贴的大干部。 自从厉元朗过问之后,何大宝别说骚扰她了,就连她家的门都没再登过。 “那就好,你可以安心工作了。” 厉元朗很快吃完饭,宋清爽还想说点什么,酝酿期间,王中秋便来接厉元朗上班,她只好作罢。 都怪自己嘴笨,想说的话说不出来。 以后只有好好伺候这位领导,用以报答他三番五次的帮助了。 走出县招待所,厉元朗一见外面到处皑皑白雪,禁不住说了一声:“昨夜下雪了?雪还挺大的。” 他是真喝断片了,自己当时还要趴在雪堆里睡大觉的人,竟然记不起来。 踩在厚厚的积雪上,脚底发出“嘎吱”声响,王中秋问道:“县长,雪这么大,咱们还去中光村吗?” “去吧。”厉元朗想了想说:“我答应的事情,不能爽约。中秋,今天没有别的重要事情吧?” “没有。”王中秋摇了摇头。 “你让老钱备车,最好找一辆越野车,我拍轿车走雪路不行。” “好的,我这就给老钱打电话。”说话间,王中秋掏出手机,拨通老钱,转达了厉元朗的意思。 坐进车里,老钱问道:“县长,不着急吧?” “不急,昨晚刚下过大雪,路上慢点开。” “好嘞。”老钱应了一声,这辆白色三菱越野慢慢驶出县政府大院。 刚拐到街上,忽然车头前面闪出一个人影,直接扑向越野车。 老钱反应奇快,一脚紧急刹车。 惯性作用下,厉元朗和副驾驶上的王中秋,全都忍不住身子往前一晃,厉元朗的头差点磕到副驾驶的椅背上。 “老钱你……”王中秋还想说点什么,忽见一只手拍在后车窗上,倒把厉元朗吓了一跳。 王中秋赶紧开门下车,一看竟是柳思思,县电视台的女记者。 此时的柳思思,发丝黏在一起,稍显凌乱,整个人神情悲泣,泪痕还挂在冻得通红的脸颊上。 她趴在后车窗上面,使劲拍打着呜呜大哭起来。 “柳记者,你这是……”王中秋过来,一把搀扶着她,连忙询问。 这时,厉元朗也感觉到不对头,打开车门走下车,一看是柳思思,便让王中秋把她让进车里坐下。 一个女人趴在县长车旁哭,这让别人看了指不定怎么想,尤其还是在县政府大门口。 “柳记者,到底怎么了?”厉元朗焦急询问身旁坐着依旧嚎啕的柳思思。 “厉县长,我、我男朋友匡辉他、他失踪了,呜呜……” “失踪了?”厉元朗一时纳闷,“你报案没有?” “报了,可是、可是,呜呜……” 厉元朗这个着急,尽量保持耐心的问:“柳记者,哭不解决问题,请你详细说一说。” 当柳思思哽咽说出原由后,厉元朗禁不住低头沉思起来。 第525章 亲临选举现场 “他们说,匡辉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不予立案。” 听完柳思思哭诉,厉元朗眉头一皱。 他们,显然是指警方。 “中秋,你给胡召俊打个电话问一问。”厉元朗吩咐道。 很快,王中秋便打通胡召俊的手机,并把手机递到厉元朗手中。 “召俊,有个事我问一下,如果有人失踪不到二十四小时,你们会接手案子吗?” 胡召俊直截了当的回应道:“按照规定,失踪人口都是以二十四小时为时间限制,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说,有证据证明,失踪人的人身安全会有危险,或者有可能遭受侵害,这个是不受时间限制,随时可以报案,我们会马上介入侦查的。” 胡召俊感觉到厉元朗这么问肯定有原因,便问:“县长,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暂时不用,等我问清楚了再做打算。” 挂断电话,厉元朗递给柳思思几张纸巾,让她先把眼泪擦干,再将前因后果说清楚。 柳思思只讲了昨晚匡辉没有回家,打手机不在服务区,找遍县城所有网吧,也没找到他。 今早,柳思思给匡辉所在单位,县交警大队打电话,得知匡辉昨天早上到单位露了个面就再也没见人影。 种种迹象表明,匡辉失踪的可能性很大。 至于她和高度那段不堪之事,柳思思自然隐去没说。 厉元朗听完,便问柳思思,她是不是和匡辉吵架了。 “没有,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柳思思逐渐恢复常态,但是依然很着急。 “是这样。”厉元朗告诉柳思思胡召俊的手机号,让她联系,自己这边再给胡召俊打声招呼。 “县长,谢谢。”柳思思朝厉元朗点了点头,这才下车。 看到柳思思离去的身影,厉元朗深深叹了一口气,“中秋,你给召俊打电话告诉一声吧。” 随即,他眼望车窗外,陷入沉思。 对于柳思思的陈述,王中秋感觉他这位老板听完后的状态并不是很满意。 至于什么原因,他没有问。 之前他问多了,就被老钱咳嗽提醒,事后还送他八个字:少问多看,自己琢磨。 一时间,车内气氛出现短暂的沉默。 老半天,厉元朗正了正坐姿,叹气的说了句:“她没说实话。” 这个“她”显然是说柳思思。 王中秋就在想,既然柳思思有所隐瞒,县长为何还帮她? 心中分析着,王中秋总结出来厉元朗帮柳思思的两大原因。 一个是,毕竟事关重大,人命关天,于公于私,厉元朗不会坐视不管。 其二,可能是看在校友的份上,厉元朗不好拒绝。 由于昨晚下了雪,虽然不是很大,但通往中光村的乡道上依然堆积得很厚实。 好在老钱车技娴熟,况且这辆三菱越野车看着老旧,动力还是不错的。 奔驰在雪地上不吃力,却不能开得太快。 赶到中光村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何贵早已在村口等候,一见厉元朗的车到此,急忙扔掉香烟快步走上来。 厉元朗打开车门走下来,并问:“选举开始了吧?” 何贵说:“刚开始,也就十来分钟,来得及。” “咱们走着去。”厉元朗对于何贵的表现还算满意,至少是按照他的意思,没有惊动村委会。 悄悄的来,不打搅大家,这是厉元朗此次前来的原则。 路上,何贵紧跟厉元朗身旁落后半个身位,做好随时听候县长吩咐的准备。 他已经得到消息,永年乡的新任书记,将会在公示期结束后走马上任。 对于李万龙,何贵是知道的。 这个和他年纪相仿的人,长期从事政策研究,说他是书呆子一点不为过。 何贵觉得,李万龙这种性格,他能执掌好永年乡吗? 毕竟乡里是接近老百姓的前沿,琐事繁多。 人多事杂,不像政策研究室,搞理论研究那么轻松。 只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不好问,更没法提。 厉元朗慢慢走着,踩在松软的雪地上面,任由脚下发出咯吱声响。 “何乡长,乡里情况怎样?” 听厉元朗的意思,是问郝志平出事之后,乡里是否正常运转。 “都好。”何贵忙说:“我们没有受到郝志平事件的影响,一切井然有序。” “嗯,这点你们做得很好。”厉元朗满意的点着头,“有那么一句话,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你们做乡领导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群众都看在眼里。你们的行为和做法,是稳定群众的根基。”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都要从我做起,严格要求自己还有身边人,做到廉洁自律。要把良心放在首位,要有一颗金子般的正直心,时刻想着为群众服务,为老百姓谋福利,只有这样,才能经得起风浪,经得住考验。” “是的,县长,我记下了。”不知为何,何贵在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尽管数九寒天,他的脑门却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 厉元朗见到不说透,而是提示道:“李万龙同志即将上任,我希望你们乡党委和乡政府要和谐相处通力合作,拧成一股绳,用上一股劲,才能做出实际成绩。” “我看了,你们永年乡这几年经济发展不强,基本上还在原地踏步,没有什么大的进展。这样可不行,要有个大的规划和大的改观。” 提到经济发展,何贵露出愁云,一脸无奈,“厉县长,不是我们不想,而是没有好的发展项目。” “论地理位置,我们有山,却没有多山乡的多,有平原,也没有富沙镇的广。这些年,村民们除了种地之外,大部分都去外地打工挣钱。” 厉元朗没有批评何贵,而是说:“我听说你们永年乡有一支很庞大的建筑大军,常年在外省包工程,可有这事?” “有的。”何贵承认道:“这是由罗家村的罗生财组织,有一百多人的工程队,每年都去省内省外承包建筑工程。” “效益怎么样?”厉元朗好奇问道。 “听说还不错,年底都能揣一笔钱回来,比种地可观。据说罗生财明年还要成立公司,大量招收人员,扩充实力。他们村还有外村的人都跃跃欲试,就等他招人呢。” “目前看来,外出打工不失为一个改变生活状况的举措。只是……”厉元朗微微叹息着。 他的后半截话没有说出来。 人都走了,留下空房子空地,对于戴鼎县来讲,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可是没办法,谁叫戴鼎县穷来着。 真要是地方经济好,谁愿意背井离乡去外地讨生活。 说话间,厉元朗何贵几人已经走到村委会。 他们两个直接走向村委会的会议室。 此时,会议室的门开着,烟雾缭绕。 有两个村民还倚在门口,抱着胳膊看向里面。 他们一眼瞧见何贵,都笑着点头打过招呼。 其中一个正想告诉村干部,却被何贵拦住,竖起食指示意别出声,我们就是来看看。 此时,村民们已经投票完毕,正在全神贯注听着唱票人唱票。 厉元朗悄无声息进来,低着身子跟何贵以及王中秋还有乡政府人员找到最后一排空着的椅子坐下来,认真观察着现场的一切。 黑板上写着两个人的名字,除了陶思瑞,还有另外一叫吕平的人。 目前看来,陶思瑞的选举票数和吕平旗鼓相当,甚至陶思瑞还落后吕平两票。 吕平是什么来头?厉元朗充满兴趣的问身边何贵。 没等何贵回答,乡政府的人员悄悄告诉厉元朗。 吕平是杜民时期的村委会委员,他之所以被村民提名为候选人,就是因为一点,人多。 人多? 厉元朗顿时一愣,不解这个人多是什么概念。 第526章 一票险胜 “就是说,吕平他家在中光村的熟人多。” 听那人解释,吕平老妈嫁过三户人家,每家都生有子女。 如此一来,吕平姊妹十二人,光哥们就有七个。 别看他们姓氏不同,可他们都有一个老妈,而且老妈今年八十多了,身子骨还挺硬朗。 有妈在,就有家。 老太太在世,能够将这些子女凝聚一起,不会分崩离析。 所以,吕平这一大家子相处和谐,往来频繁。 而他的姊妹们又都有下一代,跟村里的人家结成亲家,这么一连下来,村里和吕平沾亲带故的占了很大一部分。 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心理,投票当然会选自家人,这点毋庸置疑。 吕平之前能够当上村委委员,就是家里人把他选上去的。 以前杜民在任,由于杜民有郝志平罩着,吕平就是想要竞争村委会主任也不敢。 现如今杜民倒台,他看到机会来了,便全家总动员,开了个家庭会议,争取到足够选票,圆他村主任的大梦。 根据目前态势,吕平距离他的梦想越来越接近,几乎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 “他这人怎么样?”厉元朗低声问那人。 “怎么说呢……”那人略作踌躇,偷偷瞟了一眼何贵。 何贵却一瞪眼,“你有啥就说啥,看我做什么!” “吕平哪样都好,就是、就是好喝两口。”还做了个端酒杯的动作。 显然他的话是做了斟酌,厉元朗直接理解到,吕平准是个酒鬼。 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从上次接触陶思瑞来看,这个年轻人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这也符合厉元朗希望年轻血液多多注入一线基层的理念。 况且,吕平在杜民时期就是村委委员,对于杜民一手遮天胡作非为,他最起码没有予以制止,有失他村委委员的职责。 他又是个贪杯之人,这种人真要是被家里人推到村主任的位置上,对于中光村的老百姓来讲,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不过,这是村民们自由选举,他无权干涉,即使出现他不想看到的结果,也只能接受。 “陶思瑞一票。”唱票人继续念着。 “吕平一票。” …… 厉元朗看着黑板上画的“正”字,陶思瑞现在和吕平的差距逐渐缩小。 这可以看成是吕平家族和其他村民的角逐,是新旧思想的竞争。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黑板上,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厉元朗跟何贵混在村民当中。 这次选举采取的是差额选举,具有选举权的人数已经过半,选举有效。 剩下的,只要这两个候选人,谁的票数超过在场村民选举人数的一半,即可当选。 现在看来,陶思瑞和吕平都还没有达到这个数字。 陶思瑞还差五票,吕平差三票。 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到来。 唱票人看着手中越来越少的选举票,嘴里不停念着吕平和陶思瑞的名字。 而黑板上二人底下的“正”字,完完全全一模一样,谁的笔划也不多,谁的也不少。 关键是,这两个人如果谁再拿到一张选票,就可以超过半数,成功当选。 更有意思的是,唱票人手里竟然只剩下最后一张选票了。 也就是说,这张不起眼的选票,却能决定今天的归属,到底谁会成为最终赢家。 原本唱票流利的唱票人,激动也好,紧张也罢,展开选票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抖动起来。 当他颤巍巍的手逐渐展开那张选票,眼前先是一亮,深呼吸一口,就有底下村民不住催促:“快说啊,这张选了谁。” 唱票人清了清嗓子,用颤音喊出来一个人的名字:“陶思瑞……一票!” 哗!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当场就有好几个人猛地站起来,振臂高呼着:“我们赢了!” 之后,不少人围拢在陶思瑞身边,和他击掌并拥抱庆祝。 一时间,小小的会议室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有人欢喜有人愁。 一票之差输给陶思瑞的吕平,低垂着脑袋,率先走出会议室,紧接着和他一起的一批村民也都陆续跟了出去。 原本拥挤的会议室,顿时显得空旷不少。 厉元朗心想,就凭吕平愤而离开的做法,就能看出来这人不大气,是个输不起的人。 单说陶思瑞接受着大家伙的祝贺,猛然看到几个人站在人群外面。 他先是一愣,何贵他认识,而在何贵身旁的这个三十几岁的男子,看上去眼熟。 一拍脑袋,他马上想起来,这不正是前几天撤掉杜民的那位新任县长大人吗! 陶思瑞分开众人,走到厉元朗面前,笑呵呵向厉元朗跟何贵打起招呼:“县长好,何乡长好,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厉元朗同样报以笑脸说道:“我们早就来了,并且有幸观看到选举过程。陶支书,祝贺你险胜,成功当选中光村的村主任。” 陶思瑞赶紧伸出双手,和厉元朗主动伸过来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在村支书办公室里,陶思瑞分别给厉元朗和何贵倒上热茶,坐在二人对面聊了起来。 厉元朗主要询问他,上任之后,对中光村整体发展的规划。 陶思瑞不愧是上过大学的大学生,想法还是超前和颇有见地。 他也看好如今兴起来的自媒体,陶思瑞下一步,准备就从这方面入手。 他本人已经注册了两个平台账号,之前发过几个记录中光村人文地貌的小视频,点赞收藏和评论都不错。 陶思瑞打算,将以直播方式展示中光村。 等到汇聚了一定数量的粉丝,再卖中光村的山产品。 这些山产品都是纯绿色无公害,相信会有一定市场,前景应该不错。 厉元朗点头表示赞同,他还建议,陶思瑞可否在山产品深加工这块下点功夫。 这样一来,效益会更大。 陶思瑞面露难色,何贵便告诉他,不要拘谨,有什么话尽管说。 “主要是资金问题。”陶思瑞下定决心说了实话。“杜民在的时期,村里账务混乱,并且已经出现亏空。二位领导实不相瞒,我们村子里的账面,现在还剩下一百多块钱。” 没钱! 厉元朗深有感触,对于想要干一番大事业的人来说,缺钱是最大的绊脚石。 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 这个道理,他早就领教过了。 于是,厉元朗半开玩笑道:“你缺钱不要紧,这不,有何乡长这个财神爷,你不用担心。” 殊不知,何贵也开起了厉元朗的玩笑,“厉县长,相比较于你,我这个财神爷哪有你这位玉皇大帝有神通啊。我那点散碎银两,在你面前不值一提,呵呵。” “好你个何贵,这是把你隐藏起来,把我推到前面。”说笑归说笑,厉元朗虽然心里支持陶思瑞的做法,但是涉及到钱的问题,他还是很小心谨慎的。 关键是这个口子不能开,政策可以给,钱是万万不能随便答应。 要是他给陶思瑞一家,你让别的村屯怎么想。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说白了,传授给人既有知识,莫不如传授学习知识的方法。 他可以给陶思瑞出主意发财致富,不能给钱让他成为富翁。 最后,厉元朗给陶思瑞出主意,可以先弄自家小作坊试一试,看一看效果如何。 你陶思瑞带头挣钱,这就是最好的广告。 说话间,陶思瑞一看已经到了午饭时间,说啥也要留厉元朗何贵他们吃一顿便饭。 厉元朗一想,也好,反正这么大的雪,回去也得下午了,索性答应了陶思瑞的邀请。 这顿饭是陶思瑞私人请客,也没准备什么山珍海味,就地取材,做了一桌子地道的农家菜。 当厉元朗坐定后,看着满桌子菜肴,尤其正中间摆放的一道家常红烧鲤鱼,个头很大,足有三斤以上,不仅好奇问:“陶支书,这条鱼是你们从哪里买到的?” 陶思瑞微微一乐:“不是买的,是我哥哥在河里打的。” 河里打的鱼! 厉元朗惊讶之时,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第527章 冬捕大会的可行性 “思瑞,这条鲤鱼是从村边上的那条清凉河里打出来的?”厉元朗饶有兴趣的问道。 “对啊。”陶思瑞解释说:“因为我们村特殊的地理位置,一到冬季,清凉河的鱼类都会聚集于此过冬。所以,村民们大多会在河面上凿冰窟窿,下网捕鱼。” 厉元朗微微颔首,陶思瑞怕讲不明白,还把他哥哥叫来。 他哥哥是村里的捕鱼能手,这方经验丰富,说起来头头是道。 听他讲,鱼在秋天的时候会大量进食,补充体能,就像熊存脂肪一样。 到了冬季,鱼会躲在河底不动,尽量减少觅食的时间,保存体能。 因为水在0摄氏度至4摄氏度会热缩冷胀,所以河底最深处的水温能保持在4摄氏度左右,适合鱼类生活。 而清凉河在中光村有个名叫“拐三拐”的地方,据老辈人说,那里的河底水温更高,达到了5摄氏度以上,因此那地方鱼最多。 “你这条鱼就是从拐三拐那里捕上来的?”厉元朗看着新鲜且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红烧鲤鱼问。 他哥哥摇了摇头,“时间仓促,我弟弟催的急,我是从村子附近河里捕得。要是在拐三拐,这条三斤多重的鲤鱼根本不算啥,有的是大鱼。” 这时,陶思瑞请厉元朗品尝鱼肉味道如何。 厉元朗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鱼只要新鲜,哪怕烹饪手艺一般,味道也绝对差不到哪里去。 况且,清凉河是沙底,鱼就没有养鱼池的那股子土腥味。 嗯,鱼肉紧实,味道鲜美,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厉元朗忍不住连连夸赞。 在陶思瑞的邀请下,全桌其他人也都伸出筷子,夹起鱼肉美滋滋的吃起来。 厉元朗边吃便询问陶思瑞他哥哥,清凉河里的鱼类品种以及其他情况。 他介绍,清凉河里有花白鲢、草鱼、鲤鱼以及鲫鱼等等,他曾经捕获过一条大花鲢,重达十六斤。 他估摸,拐三拐那里,如果大面积拉网捕鱼的话,一次弄个上千斤没有问题。 厉元朗频频点头,并且提议,吃完饭他要亲自去拐三拐看一看。 陶思瑞以为这位厉县长是个钓鱼发烧友,也没在意,急忙让酒敬菜,好把饭桌气氛搞起来。 喝着自家酿制的烧酒,品尝味道鲜美的活鱼以及农家菜,厉元朗食欲大开,吃得不亦乐乎。 酒足饭饱之际,厉元朗一行人在陶思瑞和他哥哥以及村委委员们的陪同下,实地去拐三拐看了看。 所谓拐三拐,就是天然形成一个“s”形的大拐弯,水的流向造成拐三拐这地方水流不急,深水的温度相对偏高,正好给鱼类过冬提供了非常适宜的温度。 厉元朗放眼观瞧四周的风景,到处皑皑白雪,成就一片白色世界。 他有感而发,心想,如果郑海欣在此,说不定会喜欢上这里。 因为在郑海欣的世界,白色是她最神往的颜色,最纯洁的代表。 就如同他一样,他也喜欢白色,喜欢它的静,它的唯美纯真。 “思瑞,你有没有想过,利用中光村捕鱼搞个冬捕大会,借此把中光村的名气搞大搞上去。” 冬捕大会! 陶思瑞眨巴着眼睛,大脑一转,立时眼前一亮,恍然大悟。 原本以为县长喜欢钓鱼才来这里,敢情人家眼光更加高明,看得更加长远。 真如厉元朗所说,借此弄个声势浩大的冬捕活动,由此带来的不仅仅是中光村的名气,更会带来大的商机。 陶思瑞忍不住一拍巴掌,兴奋道:“厉县长,您的这个想法太棒了,我要为您点赞。”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就是临时起意,有了这么一个打算而已,不过这事需要周密策划,全方位安排。” 随后他对身旁的何贵说:“你们永年乡回去和中光村他们好好商量一下,做出一个详细计划。回头我跟雷书记研究,看一看可否能施行。” “是的,我们一定认真研究,尽快向您和县委提出详细的计划出来。”何贵如是答道。 冬捕在北方不是什么新鲜事,有许多地方借此宣传,壮大名声,为本地拉来外地客商,以冬捕的名义,引起外地客商的注意力,继而引来一笔笔投资。 当陶思瑞把厉元朗他们一行人送走之后,他老妈急匆匆找来,说:“儿子,你看这事怎么说呢。” “妈,您老别急,什么事?”陶思瑞看老妈焦急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 “你看。”老妈说着,从兜里掏出几张大钞,“我在收拾屋子的时候,在咱们家电视机底下,发现五百块钱,你说这是咋回事?” 陶思瑞手捏着五百元钱,心里却感慨万千。 本以为用自家东西招待县长以及乡领导,完全是发自内心的盛情邀请。 万不成想,县长却偷偷留下五百块饭钱,他岂能不感动。 跟着这样的好干部,他只有尽心尽力的为乡亲们谋福祉,才能对得起厉县长的一片苦心,别无他求。 回到县里天都黑下来。 在路上,厉元朗接到了胡召俊打来的电话,说根据柳思思提供的线索,他们已经接手了匡辉的失踪案,正在紧密进行侦查。 初步发现,匡辉是在昨天上午十点,打出租车出的城。 经过调查了解,他出城的地方是县郊的西山。 那里山高林密,加之昨晚上下雪,把脚印都覆盖住,给寻找匡辉带来不小的难度。 厉元朗分析道:“匡辉独自前往深山老林里,他去干嘛?” 胡召俊说:“我们调取了匡辉在网吧的视频,看到他是接到电话后离开的。至于打给他手机的那个号码,我们正在通过技术手段查找。” “召俊,有消息随时给我打电话。”厉元朗略作沉吟:“我感觉,匡辉恐怕凶多吉少。” “县长分析的和我判断的一样。”胡召俊说道:“匡辉从失踪到现在已经十几个小时了,一点消息没有。凭我的直觉,他遇害的可能性很大。” “辛苦你和同志们了,尽快侦查,早一点找到匡辉。” “多谢县长的理解,刑警就是办案子的,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在这件事情上,厉元朗没有深层次分析,还是留给胡召俊他们去想吧。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叫来了常鸣,扔给他一支烟说:“我有个想法,你帮我参谋参谋有没有可行性。” “你说。”常鸣抓过香烟并没急于点燃,而是放在鼻子底下贪婪的闻了又闻。 于是,厉元朗便将中光村拐三拐那里冬季鱼多,想以此弄个冬捕大会,宣传中光村的同时也向外界推广戴鼎县。 常鸣没有马上回答,想了一想,不住点头赞许,“县长,这可是好点子。咱们等于借捕鱼给戴鼎县做了免费广告,我看其他城市就有冬捕节,红红火火热热闹闹,有的地方都进行了好多年,效果不错。” “而且,到时候在整个头鱼拍卖,弄些个冰雪活动,吸引南方客商来此,若是洽谈投资的话,对咱们县可是大大的好消息。县长,这事可行,可以试一试。” 听闻常鸣的分析,厉元朗的信心更足了。 他点燃一支烟,把打火机递给常鸣。 “你抽吧,我闻一闻烟味就行。” 厉元朗噗嗤一声笑了,“怎么着,要戒烟啊。” 常鸣无奈的一摊手,“不是戒烟,是这段时间不能抽,文琪说想要个孩子……” 厉元朗是当爹的人,自然明白。 “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有个孩子拴一拴你狂野奔放的心了。” 常鸣一脸委屈,“县长,你可是冤枉我了,我的心早就不狂野了。再说,我现在有了文琪,我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了。” 厉元朗理解常鸣,叶文琪可不是一般女子,要是惹恼了她,老天都能让她捅出个窟窿来。 提起叶文琪,厉元朗突然想起一件事。 第528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常鸣,文琪找过白晴了吗?” 常鸣把烟放在桌子上,两手花插在一起,身子往前探了探,说道:“找过了,白晴答应帮忙,还问文琪,是不是你出的馊主意。县长,看来你在这位能力无边的白晴那里,是挂了号的。” “我问过我叔了,这一阵子还真没人逼他表明态度,耳根子清净多了,这事我得感谢你。” “跟我还用客气。”厉元朗笑了笑说:“从卿柔那边算,咱们还沾亲戚呢。” 想不到常鸣竟然灿烂的笑了,“县长,说实话,我一直等你叫我一声妹夫,就是不好意思提起这事。” “不提也罢。若是让别人知道这层关系,咱们就不能在县政府共事了。” “我知道,避嫌么,保密最重要。”常鸣连连保证。 不过,他又提起来,说他叔叔常东方非常想见一见厉元朗,好好聊一聊。 厉元朗想了想说:“明天我要回一趟允阳,在家里待两天处理一些事。周日吧,你看看常书记有没有时间,我好去讨扰。” “没问题,我来安排。”常鸣非常痛快的答应。 下班后,厉元朗刚回到房间,等着宋清爽给他送来晚饭。 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号码,竟然是许久未联系的郑海欣。 “海欣,你好吗?”厉元朗关心的问道。 “厉大县长,还以为你早把我给忘记了呢。”郑海欣娇嗔的一说。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厉元朗一语双关。 “得了,别嘴巴上抹蜜,净捡好听的话说,我又不是十六七的未成年少女,几句话就能哄住我。” “海欣,我这一阵子实在太忙,琐事缠身……” “我知道。”郑海欣抢白道:“你不仅琐事缠身,还有风流快活事围着你转。” 厉元朗一愣,不明白郑海欣提到的风流快活有何所指。 自从和吴红丽彻底断了联系之后,厉元朗再没有风流韵事,就是老婆水婷月,他都已经很久没光顾过了。 “海欣,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我提一个名字,你就懂了。”听郑海欣的口气,并没有怪罪厉元朗,反而调侃的意味浓厚。 “谁?” “张小娇,有没有印象。” 厉元朗闻听恍然醒悟,“海欣,你是说招待所的服务员张小娇?” “对的,就是她。” 厉元朗十分好奇,郑海欣怎会知道这个女子,自己被张小娇冤枉,貌似没跟郑海欣提起过。 “你不用猜了,是我无意中碰到的。” 原来,有一天,郑海欣在苗玲陪同下去京城的燕莎逛街。 累了,就坐下来喝咖啡吃点心,借以放松心情和身体。 就在她的隔壁桌,郑海欣听到一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在通电话。 她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习惯,架不住那名女子说话声音实在过大。 郑海欣本就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对于大吵大嚷十分厌烦,正准备一个眼神,让苗玲过去提醒女子一声。 却听到女子通话时,提到了“厉元朗”三个字。 郑海欣一下子不淡定了,便侧耳认真听起来。 看样子,女子和对方是因为钱的事情吵个不停。 好像女子把钱花光了,要求对方给她打钱过来。 如果不给她钱,她就威胁对方,自己去找厉元朗主动坦白交待。 郑海欣有心,一直坐着,等到女子离开时,偷偷告诉苗玲跟踪她,看她在哪里住,再打听出来女子的身份。 这种事对于苗玲来说,小菜一碟,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子的住处和详细身份查个清清楚楚。 她正是张小娇,住在京城一处小区里。 不过,张小娇的房租就要到期,还没续交。 怪不得张小娇急着要钱,在不交房租的话,房东就要把她扫地出门了。 苗玲还打听到,张小娇是戴鼎县招待所服务员,因为诬陷厉元朗出逃,目前躲着不敢回去,就怕厉元朗或者警方找到她,明显做贼心虚。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郑海欣无意中的发现,却给厉元朗证明清白,提供了一个强有力的人证。 “张小娇现在在哪里?”厉元朗急切的询问起来。 “我已经让苗玲监视她了,她跑不掉的。” 半晌,厉元朗十分真诚的说:“海欣,我真得要好好感谢你,这个情我记下了。”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我又不是刻意帮你,只不过是碰到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袖手旁观的。希望你早些派人过来,我可能下个星期就要回甘平了。” “去水明乡你的基地?” 郑海欣幽怨的叹息道:“还能去哪儿,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只能四海为家了。” 厉元朗没法往下接茬,只好半开玩笑道:“谁说你是一个人,你哥哥不是你的亲人啊。” “是亲人,但不是爱人。” …… 厉元朗再次无语,老半天,他才劝慰道:“海欣,要不然你试着找一个,就连常鸣都结婚了。你是该找一个呵护你爱你的伴侣……” “得,打住。”郑海欣直接叫停,并说:“你怎么跟我哥哥似的,口气和内容都一样,烦透了,不和你聊了,我挂了。” 随着挂机声响起,厉元朗拿着手机依然在发呆。 趁着吃饭的间隙,他想了想,便打出去一个号码。 “秦景,有个事想请你办一下……” 厉元朗如此这般吩咐完毕,再次感叹着,他想了很多很多,也想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上午,厉元朗去雷震办公室,和他商量了想要召开戴鼎县第一届冬捕大会的想法。 雷震对此事非常赞同,往脸上贴金的好事谁会反对。 只不过这件事需要论证,并向云水市委市政府汇报。 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妥,必须得到上级领导支持,方可进行。 雷震和厉元朗商妥,下周他们一起前往云水市,向赵书记和石市长汇报。 之后,厉元朗向雷震告假,他要回家几天。 雷震痛快答应,还说不要着急,把家事处理好再回来也不迟。 当天中午吃完饭,厉元朗独自驾驶他的那辆大众途观,从戴鼎县直奔允阳市。 为了给老婆一个惊喜,厉元朗没有告诉水婷月他今天回来。 一路无话,在天色擦黑的时候,厉元朗终于把车开进老岳父家的楼下。 水庆章目前身份已变,搬出原来住在允阳市委家属院的那栋联排别墅,搬进省领导住的三号楼。 这栋二层小楼,曾经的主人就是早已调走的白仲明。 只不过,厉元朗的车子在门口就被执勤的武警拦住,他没办法,只好给老婆打了求助电话,让她来接自己。 得了,本想给的惊喜,也惊喜不成了。 到了这一层级,必须有严格的规定。 即便水婷月亲自来接,也要办理好各种手续,才予放行。 坐进厉元朗车里的副驾驶上,水婷月轻轻把头靠在厉元朗的肩上,嗅闻着厉元朗身上的味道,像极了刚谈恋爱的小女生。 那股甜蜜味道,侵蚀着水婷月的全身,由里到外,贯通她的每一根神经。 “真好闻。”水婷月由衷散发着感叹。 厉元朗噗嗤一笑,“一股烟油子味道,还好闻呢。” “我就喜欢这股味道,已经好久没有闻到了。”水婷月的头在厉元朗的肩膀上,不住摩挲着,蹭着…… 不过这种甜蜜没有多久,厉元朗的车子便开到了三号楼的楼下。 他的车子刚停稳,就见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徐徐驶来,停在厉元朗车子的后面。 不用说,肯定是岳父的专车。 车子停下后,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率先走下一人,厉元朗还以为是岳父的秘书唐文晓。 定睛一看,竟然不是他,而是另外一人。 而这个人却是…… 第529章 老友叙事 厉元朗仔细一瞧,这不是黄立伟么! 水庆章在广南担任市委书记时的秘书,后来在他离任之时,把黄立伟派到乌玛县担任副县长了。 想不到,黄立伟在乌玛县蛰伏一段时间,竟然会被老岳父重新启用,调到身边当起了秘书。 真是大大出人意料! 水庆章的身躯,在黄立伟手搭凉棚下,慢慢走出轿车。 一看是厉元朗和水婷月,他朝着厉元朗点头打招呼:“刚回来?” “爸,您今晚下班这么早?” 水庆章摆了摆手,一指房门,“进屋说。” 说着,水庆章走在前面,厉元朗夫妻紧随其后,黄立伟则在水庆章身后的斜右侧。 这样既不会阻挡厉元朗和水婷月,又能随时跟在老板身边伺候。 走进别墅,黄立伟的任务也算完成。 水庆章却对他说道:“晚上在家里吃饭吧,正好元朗也回来了,你们应该好久没见过面了吧。” 看得出,黄立伟是真想留下来,他跟厉元朗本就不外,况且老板也发话了。 不过考虑再三,毕竟是领导的家宴,他一个外人在场实在不合适。 便朝水庆章微微一躬身:“老板,我还有事,就不打搅了。” 水庆章也没强留,告诉厉元朗,“去送送立伟。” 就是岳父不说,厉元朗也会出去送的,借此机会和这位好大哥聊一聊。 走出家门,厉元朗笑着打起哈哈,“我是叫你黄哥好,还是叫你黄处好。” 按照惯例,水庆章这位三把手,他的秘书会兼任办公厅秘书二处处长,这是实职的正处级,和厉元朗一个级别。 黄立伟之前已经解决了副处,这一次能够重新回到水庆章身边,水涨船高,级别肯定会往上升半格。 “你这个元朗,许久不见,还是爱开玩笑。”黄立伟笑道:“叫我黄哥吧,私底下的。我才调过来没多久,没有担任秘书二处的处长。” 厉元朗则说了一句:“早晚的事儿。黄哥,你能调到我岳父身边,我是一点风声没听到,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啊。” 黄立伟解释说:“你人不在家,偏偏你老婆对这方面兴趣不大,整天就知道围着你儿子转,你的消息自然不灵光。” “其实这事运作有一段时间了,主要是……”黄立伟看了看周围,指一指厉元朗的途观车,“去车里说吧。” 二人坐进后,厉元朗刚掏出一支烟,猛然想到黄立伟不抽烟,便没有点燃。 “给我一支。”万不成想,黄立伟竟然朝他伸手要烟。 “黄哥,你不是讨厌烟味不抽的吗?” 黄立伟点燃之后,熟练的深吸一口,感叹道:“人都会做出改变的……在乌玛县的时候,整天心情烦躁,慢慢地学会了抽烟,这玩意能解忧解愁解心宽,抽过一支赛神仙。” 厉元朗没有追问,想必黄立伟在乌玛县过得并不开心。 当然,这不是今晚讲话的重点,厉元朗迫切想知道,黄立伟为何调过来,唐文晓是怎么安排的。 “唐文晓调走了,去允阳下面的一个县当副书记,你老丈人给了他一个不错的安排。” 或许猜出来厉元朗的想法,黄立伟直接道出唐文晓的去处。 唐文晓之前已经解决了副处级,这一次去下面的县城任三把手,看得出来,水庆章对于唐文晓还是认可的。 在厉元朗的印象中,唐文晓还是不错,人有眼力见,做事中规中矩。 “其实,我这一次重新回到老领导身边,是因为老领导职位升迁,所面临的环境不同,也复杂,身边急需一个信得过的人。你也知道,我在老领导身边工作多年,他熟悉我,我也熟悉他,工作起来得心应手,配合默契。” 尽管黄立伟没说太直白,厉元朗马上猜得到。 现在宫乾安和岳父关系不睦,而岳父又跟曲炳言走得近一些,如此一来,形势就复杂了。 身边有个黄立伟,岳父会省心不少。 唐文晓人是不错,可他缺乏处理复杂关系的经验,水庆章担心他这方面的不足,会成为他的软肋。 “你怎么样?戴鼎县可不好弄,穷山恶水出刁民,还经历过书记和县长双双罹难的事情,你做事可千万要小心,切不可急于求成。”黄立伟将半截烟扔出车窗外,关切的询问道。 “多谢黄哥提醒。”厉元朗客气道:“哎,一晃我去戴鼎县也有月余,怎么说呢,不算好也不算坏吧,还行。” “我是知道你的,从甘平县到西吴县再到如今的戴鼎县,我始终在关注你。” “你在关注我?”厉元朗非常好奇。 “当然,除了咱们私底下的关系,你在西吴县搞那么大的动静,拿下黄维高,查处莫有根和他的翱翔公司,并在卧龙山违建别墅发现大量文物珍品,保证了文物没有流失,抓贪治腐也取得很大的成绩,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黄立伟顿了顿,继续说:“都是广南市下辖县,你的一举一动,别的县岂能看不见听不到?况且我们乌玛县的书记就是朱方觉,他可是从西吴县调来的。” “朱书记是不是背后说过我?”厉元朗很有兴趣朱方觉对他的评价。 “你想听吗?” “当然想听。”厉元朗自嘲道:“不过允许我猜一猜,我猜朱书记肯定会认为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特别能搞事情,对吧?” “元朗,我跟你说实话,这你可是错看朱方觉了。他对你评价非常的高。” “是吗?”厉元朗眉头一展,“他说我什么了?” “只亲耳听过朱书记说的一句话,他是这么说的。厉元朗这个人有一点我非常赞赏,他有一颗正直不徇私情的心,这点难能可贵。” “他真是这样说的?”厉元朗想不到朱方觉会对他这样高的评价。 是正面的,还是褒奖的。 想当初,自己在坚持原则方面,可是跟朱方觉较量过。 “的的确确。”黄立伟点头肯定,“朱方觉的老领导沈铮失势,他干完这一届就要退下,什么事情都看开了,才会说出真实想法。” 厉元朗心中感慨万千,直到黄立伟离开后,他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返回家中。 进来之后,厉元朗本想去楼上看看儿子,好久没见小家伙了,因为和黄立伟聊天的耽搁,他此刻的心情变得更加迫切和急不可耐。 “儿子正在睡觉,再者你身上有凉气,等你暖和过来再上去看一看,不急于这一时。” 听着妻子的相劝,厉元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慢慢降下来,但是眼睛已然飘向楼上,儿子睡觉的房间。 水庆章今晚回来早,并不是因为厉元朗,而是他吃完晚饭还要去参加外事活动。 考虑到会跟外商共进晚餐,吃的肯定是西餐。 那玩意他吃不惯,半饥不饱,没有在家里吃家常便饭舒服。 所以提前回来,先垫一垫肚子,省着到时候挨饿难受。 自然了,今天晚饭就不能喝酒,只是专门吃饭。 即便没有特意准备,晚饭还是挺丰盛的,四菜一汤,新来的保姆厨艺不错,非常合胃口。 望着佳肴,厉元朗真想喝上一口,要不然就对不起这么好吃的菜了。 水婷月看得出来,给厉元朗的碗里夹了一口菜,并说:“为了儿子,你以后少喝酒吧,尤其在家里。儿子可不想从小就闻他爸爸一身酒气,这对他将来的成长可不利。” “我懂。”厉元朗看了看老婆,诚恳的点头答应。 殊不知,他的话音刚落,坐在斜对面的丈母娘谷红岩,突然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发出清脆声响,双眼圆睁,怒视厉元朗,说出一句冷冰冰的话来。 第530章 难道是她? “厉元朗,我问你,在戴鼎县建行,你是不是打着我的旗号,做了违法违规的事情?” 面对岳母冷声质问,厉元朗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谷红岩为何生气了。 水庆章闻听,也是一个愣神,水婷月更是紧张的看向丈夫,看老妈的模样,莫不是厉元朗犯了大事? “红岩,你把话说清楚,元朗到底怎么了?”水庆章拧着眉头问。 “你让他自己说。”谷红岩抱着胳膊,头扭向另一侧,看都不看厉元朗,呼呼生着闷气。 “当时戴鼎县政府财政吃紧,我就想着向县里几家大银行贷款。”厉元朗放下筷子,坐直身躯慢慢讲述起来。 “由于以前县政府有过不良信誉,其他银行都不给我们贷款,已经严重影响到县政府的正常运转,工资都开不出来。我就想着去县建行贷款,担心他们不贷给我们,于是我就说出我妈妈的姓氏……” 水婷月听闻恍然大悟,连忙抢话补充:“妈,这个主意是我出的,你有什么火气冲我来,不关元朗的事。” “唉。”水庆章长出一口气,埋怨起谷红岩,“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呢,你呀就喜欢小题大做,弄得全家人心惶惶,吃个饭都不消停。” “这是小事情?”谷红岩辩解道:“这事关我的名誉问题。我谷红岩别的不好,可我在坚持原则方面,从不徇私情,也从不让儿女利用我的职务之便搞特殊化。” 水庆章开导她说:“这叫什么特殊化。元朗用这笔贷款是为了解决县财政的燃眉之急,是为了群众不是他自己,这点你要分清楚。” 并且转脸看着厉元朗问道:“戴鼎县的财政真是这么紧张?” “是的爸爸。”厉元朗应道:“一直是举债度日,戴鼎县基础薄弱,没有大型企业,招商引资做的又不够好,想要发展经济,可谓难上加难。” “这点我能理解。元朗,你是政府县长,要在这方面多下功夫,不要总把目光锁定在以前老思想上面,要想的长远,要懂得创新,要想出一条新的致富门路。” “爸爸,我有这方面的打算,我在想着可不可以把戴鼎县打造成一个网红城市。现如今是自媒体时代,我们要借助这个大好机会,在线上发展戴鼎县,要让这座城市有知名度。” “我昨天在参加中光村的村民选举时,无意中发现那里有个地方盛产鱼类,我就想可不可以开个冬捕大会,以此为契机,扩大宣传,把我们的知名度搞上去。” 听到此,水庆章立刻来了兴趣,十分肯定道:“你这个想法好啊,如果成行,不失一个宣传戴鼎县的好机会,或许还可以拉来外地客商,给你们投资。” 厉元朗同样兴奋,就把他的心里构想和盘托出。 听得水庆章滋滋有味,临了跟他提议道:“这事你可以找省旅游局的董一万局长,他和你二舅是同学,你们见过面的。” “爸爸,你的提议太好了,我怎么把他给忘记了。” 看着翁婿在这里大谈特谈,一旁的水婷月则给她妈妈谷红岩碗里夹菜,并且劝解道:“妈,你快点吃饭,一会儿谷雨醒来,你还得哄他玩呢。” 谷红岩一瞪眼睛,赌气道:“孩子是你生的,哄他也轮不到我。” 水婷月则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撒娇道:“我还要和元朗去看电影,午夜场的。” 提起看电影,厉元朗心头一暖。 是啊,从跟老婆谈恋爱开始,他们看电影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想来,亏欠老婆的地方太多了。 “你们出去玩,让我一个老婆子在家带孩子,太不像话了!” 谷红岩刚这么一说,忽听楼上传来保姆的说话声音:“谷行长,谷雨醒了。”紧接着,便传来谷雨哇哇的哭声。 “真是的,吃个饭也不消停。”谷红岩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不管,一听到小谷雨的哭声,赶忙急匆匆的往楼上跑去。 水庆章见状,无奈的直摇头。 提起谷雨,他便和厉元朗商量:“你外公身体越来越不好,我和你妈寻思,准备这个周日,让你妈妈和小月带着小谷雨去京城。我这边脱不开身,我估计你也没时间,你看这样安排可不可以。” “爸,我的确很忙,回去还有冬捕大会的请示工作。快到年底了,精简机构渐近尾声,事情太多。” 厉元朗转过身来,一把抓着水婷月的手,温柔说:“老婆,就辛苦你和咱妈去一趟,带我向外公他们问好。” “我会的。”水婷月理解的点了点头。 水庆章布置完毕,一看时间不早,穿上外套走出别墅,专车早已等候在门口,却没见黄立伟的影子。 估摸今晚不需要带秘书,水庆章才没叫上黄立伟。 厉元朗和水婷月快速吃完饭,他跑到楼上,看着小家伙手刨脚蹬的在婴儿车里咿咿呀呀玩个不停。 厉元朗忍不住把他抱起来,在他粉嘟嘟的小脸蛋上,左右开弓,狂亲个不停。 由于他没及时刮胡子,碰巧有胡子茬扎到小谷雨嫩嫩的脸蛋上面,引得小家伙大声哭起来。 弄得一旁的谷红岩埋怨个不停,“快点别亲了,再把我们的脸给扎成漏勺。” 赶紧一把抢过来,抱在怀里哄起来。 谷红岩对待厉元朗是横眉冷对,可一见小谷雨,立马闪现出温柔的一面,弄得厉元朗好不尴尬和一脸无奈。 水婷月却在一边偷偷拽了一下他的衣襟,努嘴示意赶紧走,别耽误了晚场电影。 厉元朗会意,和水婷月就像地下工作者似的,蹑手蹑脚离开房间,快速下楼穿戴好之后,坐在厉元朗车里直接奔省城最大的电影城而来。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大街两侧霓虹璀璨,行人如织。 路上车子一辆接一辆,即便冷冬数九,省城依然热闹非凡,这一点可比戴鼎县哪怕是云水市都强上不少。 没一会儿,他们便来到影视城。 厉元朗上大学那会儿,由于家里不宽裕,他囊中羞涩,每每经过电影院,都不好意思提出看电影。 倒是水婷月条件好,硬拉着厉元朗,圆了他人生第一次在大型电影院看电影的梦想。 只是电影票是水婷月买的,当时把厉元朗臊得差点钻了地缝。 之后,他请水婷月看过一次,因为这次看电影,厉元朗吃了一个星期的馒头和免费汤。 如今条件好了,电影院也变成影视城,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水婷月挽着厉元朗的胳膊,在大厅观看今晚上映的影片,选了一部国产喜剧片。 厉元朗买完票,又买来爆米花可乐等小吃,看着时间正好,二人便一起走向楼上的第五放映厅。 其实看电影不是主要的,厉元朗就是要陪着老婆重温恋爱时光,不时聊着以前看电影的经历。 这部国产喜剧片还算不错,笑点挺多的。 现在的人生活压力普遍大,看一看这种让人笑的电影,可以放松心情,愉悦神经,不失为一种好的享受。 电影一个半小时,水婷月笑了差不多这么长时间。 厉元朗看到老婆高兴,他心里对老婆的亏欠度还能减轻一些。 结束散场,厉元朗和水婷月并排随着人们往外走,他俩几乎殿后,边走边听着水婷月讲述电影中的搞笑镜头,亲亲我我,好不开心。 就在厉元朗无意中往楼下一撇的时候,他猛然发现楼下有一男一女,女的挽着男的胳膊,男的则搂着女的腰,举止非常亲密。 男子个头高大,身材魁梧。 但是那个女人,厉元朗越看越眼熟,不禁为之一愣,难道是她? 第531章 老爸的决定 看背影非常像一个人。 厉元朗正打算仔细瞧一瞧,确认到底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却见二人走进放映厅里,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老公,你在看谁?”水婷月看出来厉元朗的不对劲,好奇的问道。 “很像我们县里的一个人。”厉元朗喃喃自语:“或许是我看花眼了,不应该是她。” “你说的是谁啊?” “富沙镇的女镇长,凤凌雪。”厉元朗如实回答。 “挺有诗意的一个名字,是不是人长得也有诗意,很漂亮是吧。” 厉元朗马上反应过来,老婆大人肯定是吃醋了。 他摸着水婷月的手解释说:“她快四十岁了,都熬成黄脸婆了,你说能漂亮吗。” “我看不见得,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更有韵味。”水婷月撇嘴反驳道。 “你说错了,人家说的是,女人二十是精品,三十是赝品,四十是待处理品,五十就是废品了。” “哼!我都三十多了,依你的意思,我就是赝品了。” 厉元朗连忙哄道:“我是说别的女人那样,我老婆可不是赝品,是我一辈子的精品,极品。” “这还差不多。”水婷月转怒为喜,并偷偷附在厉元朗耳边说起悄悄话,“咱们去开房吧?” 厉元朗一愣,“小谷雨咋办?他可是还等着你喂饭呢。” “傻瓜,家里冰箱有我早就准备好的,冷藏着呢,他吃的时候热一热就行。” “那……”厉元朗一阵犹豫。 水婷月立刻露出蛮横劲,“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不好交代,故意躲着。” 厉元朗当即用手指一点她的鼻子,坏笑道:“看你蛮不讲理,等一会儿非得好好收拾你,让你走路都费劲。” “讨厌,你真坏,不过我好喜欢。” 厉元朗履行诺言,说到做到。 当二人从酒店出来后,看着老婆走路姿势,他忍不住小声嘲笑起来,“服不服,不服的话,我们回去接着来。” “坏死了,赶紧回家吧,我是担心谷雨闹……” 厉元朗也不拆穿她,发动车子正要离开,再一次看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背影。只不过这次,俩人没有一起走进他们才出来的那家酒店。 是那个女人先进去的,男人则站在原地抽着烟,并且时刻警惕的观察周围环境。 厉元朗越看,越觉得女人像凤凌雪,至于这个男人,他很眼生,印象里从没见过他。 他多了个心眼,用手机偷偷拍下男人的照片,还有女人的背影,保存下来。 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厉元朗开车载着老婆儿子去看老爸厉以昭。 水婷月告诉过他,老爸目前状态还算稳定。 奇怪的是,他不认识水婷月这个儿媳,却能记住小谷雨。 每次见到孙子,尽管表情不那么丰富了,嘴里呜呜的,听身旁的护工解释,这是老爷子兴奋的反应。 从这点足以说明,老爸不识别人却知道孙子,证明他思想里还存在一点意识的。 厉元朗心里有了谱,思考着用什么办法让老爸对于迁坟一事,表明个态度出来。 关于这一点,昨晚回来后,厉元朗和水婷月曾经谈论过。 水婷月讲,她觉得真要是把婆婆迁到京城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为什么这么说呢? 水婷月谈了几条。 首先说,岳父目前在这个位置上,万一有了新的调动,允阳这个家要交上去,老妈肯定会追随岳父而去。 到时候,允阳只剩下老婆一人,岳父岳母放心不下,厉元朗同样更是担心。 最终的结果,水婷月和儿子会跟着岳父母一起搬走。 其次,京城终归是谷红岩的娘家,照岳父的升迁速度,下一步很有可能去外省担任二把手,执掌政府这一摊。 岳父才五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还有多大的上升空间谁也说不准。 真要是一切发展好的话,最后归属有可能就在京城。 到那时候,落户京城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还有一个就是厉元朗,三十四岁的正处级,这速度不说坐火箭了,也差不到哪里去,将来的前程无法估量。 与其厉元朗飘忽不定不时搬家,倒不如把家安在京城,同样是个不错的选择。 最后是小谷雨,京城在教育、医疗等等方面都是首屈一指。对于小谷雨还有岳父母和公公厉以昭,全是理想之地。 还别说,老婆谈论的这几点,确实有道理。 厉元朗没有想到,有些日子没见,老爸不仅苍老,精神状态也大不如前。 以前他还能跟老爸聊上几句,哪怕老爸咿咿呀呀说不清楚,最起码还能认得他这个儿子。 现在,老爸见到他没有任何反应,却是对水婷月怀里抱着的小谷雨情有独钟,浑身扭动,似乎想要表现出来点什么。 男护工赶紧安慰老爸,让他尽量克制不要激动。 这是家老年休养康复中心,条件要比甘平县敬老院好上百倍。 不仅提供衣食住行,还有医疗康复等保健机构。 老爸享受的是比较高级的服务,有专门的护工照料,每天都会去做康复治疗。 趁着护工推老爸做康复治疗的机会,厉元朗特意去找这里的医生了解老爸的病情。 据医生讲,老爸的康复有点效果,但是不大。 老爸这病属于犯一次严重一回,也没有太好的治疗药物,只能是勉强维持。 而且老爸不认人,说明这是小脑萎缩的症状。 老爸还不到六十岁,身体已经垮掉,厉元朗伤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 世界上最好的医学专家都攻克不了的难题,他一个普通人根本无能为力。 厉元朗深深叹了一口气,看样子,想要老爸表态根本不可能。 他能做的,只有尽力保持现状,请医生和院方多多费心了。 院方早就知道水婷月的身份,自然不能慢待厉以昭。 等到老爸做完康复,厉元朗推着老爸的轮椅,情绪不佳眉头紧锁。 护工便问他原因。 厉元朗如实相告,这名只比老爸小三岁的男护工,想了想告诉厉元朗,他有办法。 厉元朗眼前一亮,就请护工帮忙试一试。 在老爸住的房间里,护工当着厉元朗的面,弄出几块儿童积木,摆了又摆。 整个过程他用手势比划着,还不时用“哎,哦,呀,啊”等叹词。 老爸则以摇晃头以及“呜呜”声和护工交流,前后大约半个小时左右,护工额头上直冒汗,终于停下来。 在走廊上,厉元朗焦急问起结果。 护工说道:“你爸爸对于迁坟一事没有表态,却表示他死后不跟你妈妈埋在一起。” 会是这样? 厉元朗有些吃惊,不过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直到现在,老爸还不原谅老妈背叛他。 唉,也罢! 厉元朗暗中一运气,咬牙做了决定。 不管咋说,护工帮了这么大的一个忙。而且为了他能精心照顾老爸,厉元朗封了一个三千元的红包送给护工,要他无论如何也要收下。 护工推脱不过,收下红包,并请厉元朗放心,老爸在他这里会得到最好的照料。 离开康复中心,厉元朗先把老婆和儿子送回去,然后从岳父那里问出董一万的电话,打了个过去。 十分不巧的是,董一万正在南方出差。 不过,厉元朗提及的冬捕大会这件事他很有兴趣,还说省旅游局全力支持,这给厉元朗吃了一颗定心丸和决心。 开车在省城闲逛之时,厉元朗忽然想起一个人,正好趁此机会和他聊上一聊。 于是,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打了出去。 第532章 实锤了 对方接起来的速度非常快,八成正在摆弄手机。 “猴子,是我。” 不用猜,这人正是厉元朗的同学詹海泉。 姚文举连夜外逃,詹海泉的警报解除,助手也被胡召俊解救出来。 他这会儿应该在省城,一问,果然如此。 “你在哪儿?在省城吗?”詹海泉反应还算机灵,猜想到厉元朗这通电话打过来,很大程度人在允阳。 “昨晚上回来的,闲着没事想找你聊天。”厉元朗说道。 “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来我的住处。”詹海泉貌似十分警觉。 大出厉元朗意料的是,詹海泉竟然住在一个很老旧的小区,还在四环以外。 这栋楼的外墙还是红砖,不少是木制门窗,想来至少在二十年以上。 詹海泉住在一单元的三楼,厉元朗敲了半天门,詹海泉才把门打开,一把拽厉元朗进来,还伸长脖子往楼梯口那里看了看。 “我又没长尾巴,你至于这么紧张吗?”厉元朗一脸的不解。 詹海泉把厉元朗让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边倒茶水边说:“元朗,你有所不知,我是吓怕了,这不刚刚换了住的地方。” 正如詹海泉所说,厉元朗细细观察房间,看到衣柜等物品上还盖着白被单,上面有一层灰,想必是很久没人住过了。 并且屋子里冷若冰窖,说话时嘴里都带着哈气。 厉元朗捧起茶杯,用以暖和双手,并问詹海泉:“你为什么躲?姚文举跑了,你的助手也给找到了,危险暂时不存在,你怕个啥。” 詹海泉瞪起眼珠,很是认真地说:“我昨天看到姚文举了,这小子在允阳,他是不是还在找我?” “你看到姚文举了?”厉元朗顿时一惊,他的惊讶在于,姚文举的胆子实在太大。 明知戴鼎县警方正在抓他,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在省城露面,太肆无忌惮了。 “没错,就是姚文举!我看见他当时和一个长相很有气质的女人在一起……” 有气质的女人?厉元朗立时反应过来,会不会是…… 他如梦初醒,急忙调出手机拍摄的照片拿给詹海泉看,以此确认照片上的男子是不是姚文举。 詹海泉只扫了看一眼,便很确定的点着头,一指手机屏幕上的男子:“是他,准是他。”并问厉元朗:“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昨晚和婷月看电影时碰见的,那个女人……”厉元朗马上终止了下文。 毕竟凤凌雪是富沙镇的书记,堂堂一级领导干部,却和姚文举出双入对,显然有损于官员形象。 姚文举在允阳,并且和凤凌雪保持不正当关系,厉元朗万万想不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他不淡定了。 马上站起身,点燃一支烟,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思虑对策。 找胡召俊的话,不是首选。 戴鼎县距离省城很远,况且胡召俊他们还在搜寻匡辉的下落,事情繁多,恐难脱身。 另外,这里毕竟是省城允阳,胡召俊在此能力有限,办起案子来各方面掣肘太多,实在不方便。 而秦景此时正押着张小娇往回赶,再说总是麻烦人家,心里也过意不去。 要是有韩卫在就好了。 不过韩卫以及张全龙目前都在西吴县,自己怎好意思开这个口? 况且西吴县和戴鼎县一样,在省城同样有耍不开的弊端。 允阳市局的局长吴喜华,厉元朗是认识的,只不过那是建立在岳父还在允阳市委书记的任上。 现在老岳父已经调走,即便是省里三把手,县官不如现管,吴喜华会买他的账吗? 厉元朗不确定,心里没底。 该找谁帮忙,此时成为他最大的难题。 忽然,他灵机一动,抽烟的手瞬间停止下来。 直把一旁的詹海泉看得如坠雾里,心想这位县长同学在干嘛,看情形也没喝啊。 厉元朗不管那些,马上一个电话联系了邵瘸子。 “邵哥,有个事想请你帮忙,给我查个人。” 邵瘸子回答的相当干脆,“厉老弟,有话请说。” “这人名叫姚文举,人在允阳,你只要查到他躲在哪里,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你把他的照片发给我。” 厉元朗很快摆弄完毕,并且告诉詹海泉,“你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抓他的。” “那就太好不过了。”通过上一次,张海泉已经领教过厉元朗的能量,对于这位室友的话,詹海泉坚信不疑。 “海泉,不能在这里久留,我要去办一件事。”厉元朗跟詹海泉迅速道别,开车直奔省军区。 要是以为厉元朗去找叶明天,那就大错特错了。 由于厉元朗错安鸳鸯谱,叶明天对他还心存不满。 即使他已经认可这门婚事,但是对厉元朗的怨念依然不减。 他这一次是去找叶文琪的。 别看叶文琪已经和常鸣领了结婚证,在没有正式举办婚礼之前,她仍然住在娘家。 主要是常鸣在广南市的婚房还没收拾好,况且常鸣不在,叶文琪待在人生地不熟的广南市,以她的性格还不给憋出病来。 同样,要想进军区大院,厉元朗只身一人肯定不行。 好在他已经联系了叶文琪,让她出来接自己。 没想到这丫头直接坐进他的车里,对厉元朗说:“喂,那个谁,你是不是惹我姐了。” 面对叶文琪的质问,厉元朗为之苦涩一笑:“卿柔和你说了什么?” “还不是你家里的事情,你妈妈迁到京城有什么不好。喂,我说你太自私了,那是你妈妈也是我姐的妈妈,她把自己的妈妈迁到身边来方便祭扫,有什么不好。” 还别说,原以为叶文琪就是个混不吝,可她这话说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 “文琪,这件事我已经想通了,你告诉你姐,迁坟的事她做主吧,我们没意见。” 这个“我们”既包括了厉元朗,还有他爸爸厉以昭以及妻子水婷月。 “你干嘛不自己去说,让我当传声筒,我没兴趣。”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亲自给妹妹打电话,是因为他的心里作崇,总感觉这件事不是为了妹妹,而是薛璐为了她男人。 看来,心里这个结,他一时半会儿是打不开了。 “不够意思,我都撮合你和常鸣的婚姻了,感谢的话不说一句也就算了。你帮我这个忙,咱们算是礼尚往来,彼此不欠。” 不知为什么,厉元朗和叶文琪说话,他很随便,心里想啥说啥,不用过脑子,更不会累。 “别提了。”想不到叶文琪竟然后悔起来。“瞅瞅你介绍的是什么人,我现在看见常鸣就烦,烦透了。” “你烦他还……”厉元朗正想说:“烦他,还跟他搞闪婚,一言就合直接上了床。” 考虑到这话太难听,不说也罢。 “常鸣多好一个人,对你百依百顺,挑着灯笼都难找。”厉元朗只好把下半句换成这句话了。 “我烦的就是他这样,什么事都顺着我,太没意思了,没挑战没难度,平淡无奇。” 厉元朗心中暗笑,这种念头也就叶文琪能想出来。 男人对她太好还不行,非得找个一天收拾她八遍的才有挑战性,真是服了她。 “行,等我回去就跟常鸣说,让他对你不好,把十八般家法挨个拿出来对待你,你看这样好不好。”厉元朗开起了玩笑。 叶文琪却一点不恼,还十分自信的说:“得了吧,借常鸣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看来,我今后会和这种没个性的男人过一辈子了。” 最终,厉元朗好说歹说,叶文琪总算答应传话给妹妹。 谈完这件事,厉元朗问叶文琪:“肖剑呢,他没跟你出来保护你?” “我没叫他。” “是吗?”厉元朗回答着,透过后视镜一看,禁不住微微笑起来…… 第533章 扑朔迷离 因为他已经发现,肖剑正站在距离车子几十米远的地方,观察这边。 很显然,肖剑不放心,仍然跟出来保护叶文琪。 估计是看到了厉元朗,肖剑才会现身。要是陌生人的话,他早就躲在暗处,根本看不到他。 “文琪,跟你商量件事,把肖剑借我用几天,我想让他帮我抓个人。”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说起此次前来的目的。 “用呗,反正他这些日子也闲的够呛,整天就知道在院子里炼拳脚,给他找点事做挺好。” “那就说定了。”厉元朗手机里有肖剑的号码,一旦邵瘸子那边有消息,他会第一时间通知肖剑的。 总算敲定好抓捕姚文举的计划,下一步就看邵瘸子的了。 别看邵瘸子不做大哥好多年,毕竟从前打下的根基雄厚。 只要他一声令下,哪怕是警方做不到的事情,在邵瘸子这里都不是难事。 通过一层又一层的传递,很快,在允阳城的大街小巷,就出现了好多拨三三两两的社会人。 拿着手机里一张比较清晰的单人照,到处找人辨认照片里的姚文举,打听他的去向。 而邵瘸子则坐在状元楼的那间宽大办公室里,静等手下传来消息。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一晃两个多小时了。 邵瘸子原本平静的心也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按说,以他的经验,即便在几百万人口的允阳城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可架不住他派出去的人手几乎铺天盖地,别说找一个,就是十个八个都不应该这么久还没消息的。 除非那个人不在允阳。 正在他焦急之时,手机突然响了。 邵瘸子一把抓起,接听后问:“怎么样,人有消息了?” “老板,不好了,小五他……他被人开枪打了!” “什么!”邵瘸子一愣,“小五人怎么样?你详细说说。” “打在左肺上,正送往省医院的路上……” 邵瘸子不淡定了,马上备车直奔省医院。 在车里,他立刻联系了厉元朗,告知他这一突发状况。 听手下人的描述,小五和另一同伴打听到在省城一个小区里,有个像姚文举的男子,于是二人按照地址,装成物业前去敲门。 门开后,小五看那人非常像姚文举,他的同伴却愚蠢的拿起手机对照着看了几眼。 这一举动立刻引起姚文举的警觉,质声喝问他俩到底是干什么的。 小五本就是个最底层的小人物,平时也没什么经验。 一看被姚文举识破,就直截了当暴露身份,说是他大哥让姚文举去一趟。 姚文举此时根本分辨不出小五是社会人还是便衣,想都不用想,直接掏枪对着小五就是一枪。 小五中枪应声倒地,他的同伴则吓坏了,连滚带爬的跌落楼梯,都顾不得疼了,撒丫子就跑。 开玩笑,那玩意可不是吃素的,谁会傻到往枪口上撞,除非活腻了。 等他跑到外面,躲在一处自认为安全的地带,才想起打电话报告。 结果小五那一拨的人马很快赶到,其中有俩人带着真家伙,壮着胆子摸到房门口。 定睛一看,小五已倒在血泊中,胸前的衣服上全是血,奄奄一息。 再翻遍整个房子,哪还有姚文举的影子。 厉元朗赶到医院手术室,邵瘸子就把刚才一事全盘说一遍。 姚文举开枪伤人潜逃,事不宜迟,要马上报警通缉他! 然而邵瘸子却一把按住厉元朗拨打号码的手。 以邵瘸子的本意,姚文举打伤他的人,他一定会以牙还牙,调动人马去找姚文举,报复他。 但是不行! 此事干系重大,同时又涉及到凤凌雪,厉元朗不会同意邵瘸子用他的那套方法解决问题,那样做只会越闹越大。 “好吧。”邵瘸子满脸怒容,却在厉元朗坚持下,无奈做了妥协。 打完报警电话,厉元朗紧接着和雷震取得联系,把姚文举一事向雷震做了汇报。 “你是说……凤凌雪和姚文举在一起,而姚文举又开枪打伤了人?”雷震惊讶之中却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 “厉县长,你确定那个女人是凤凌雪?”雷震再次质疑。 “雷书记,我手里有她的照片,我还在影视城见到了凤凌雪,我非常的肯定。”厉元朗如实相告,他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这就奇怪了。”雷震自言自语:“昨晚我在外面吃饭,正巧碰倒凤凌雪,她还来我这桌敬酒,怎么可能出现在允阳城呢?” 怪不得雷震质疑厉元朗所说的话,算起来,凤凌雪敬酒的时间大约在晚上八点多将近九点,而那个时候,电影才开演。 厉元朗看到凤凌雪是在电影散场后,整部电影一个半小时。 由此推算,厉元朗看到凤凌雪是在晚上十点半,凤凌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赶到允阳市,除非她是坐着火箭去的。 “厉县长,你等我问一下,昨晚凤凌雪那一桌是几点散的。”雷震没有挂断手机,估计用的是座机。 很快,雷震又重新回到听筒前,非常肯定的说:“那一桌喝到十点多,有人专门把凤凌雪送回家的。厉县长,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昨晚看到的那个女人绝不是凤凌雪,准是另有其人。” 难道自己搞错了? 因为厉元朗看到的竟是背影,那张脸只是一扫而过,他也不能完全确定。 不是风凌雪,会是谁? 厉元朗揣着满肚子的狐疑,等到警察赶到后,就把姚文举的事和他们谈了。 这两名警察一听是枪击案,感觉事态重大,马上向上级汇报此事。 没多久,分局的刑警大队赶来,厉元朗亮明身份,并说姚文举是他们县局正在追捕的嫌疑犯。 刑警大队的队长在核实厉元朗的身份后,说道:“厉县长,我们警方一定会全力抓捕姚文举,请您放心。” 留下联系方式,厉元朗感谢邵瘸子帮忙,临走时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之后没多久,邵瘸子打来电话告诉他,那个叫小五的手下,经过医生全力抢救,手术非常成功,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正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人活着就好,厉元朗总算放下心来。 要是因为自己而断送那个年轻人的性命,厉元朗会难以安心。 出了这件事,厉元朗感觉头大如斗。 他一直在寻思,那个很像凤凌雪的女人是谁。 他真懊悔,早知道拍下那个女人的正面照就好了。 詹海泉都认为,那张背影照很像他看到的有气质女人。足以说明,厉元朗和詹海泉看到的绝对是同一个女人,这点准没错。 难道这世上,还有个和凤凌雪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 咦!会不会凤凌雪是双胞胎? 一念及此,厉元朗当即打通王中秋,想从他那里得到真实消息。 “没听说凤书记有双胞胎姐妹啊。” 王中秋和凤凌雪老公曾经是同事,他的话可以给厉元朗提供准确判断。 这就怪了。 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 无意中发现姚文举,还以为他已经成为瓮中之鳖,难逃自己的股掌,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 厉元朗瞬间泄气,提不起一点精神。 回到家,水婷月见他这种样子,免不了要关心问候几句。 “没什么,就是有点心烦。”厉元朗强挤笑容,回应着她。 “别烦了,我要告诉你一件好事。”水婷月挽起厉元朗的胳膊。 “什么好事?” 水婷月凑近厉元朗的耳边,悄悄说:“大舅这次高升了。” “你是说……大舅谷政川?” “嗯。”水婷月笑着使劲点头。 “去哪里?”厉元朗非常好奇。 谷政川一直在直辖市沈城担任三把手,这一次的高升,准是跨越半步,成为正省级领导。 水婷月也没卖关子,直接道出谷政川的去处,厉元朗却是吃惊不小。 第534章 再登常家门 “南陵省!” “嗯。”水婷月肯定的回答:“一把手。” “大舅和叶明仁搭班子?”厉元朗禁不住一愣,这倒是个新鲜组合。 不过往深层次一想,厉元朗立刻有了不同认知。 等岳父回来之后,厉元朗特意敲开书房的门,闪身走了进去。 “爸,婷月说,大舅去了南陵?”厉元朗直来直去的问起。 水庆章放下手中的材料,摘掉老花镜,看着厉元朗眯了一下眼睛,算是做了肯定表示。 “大舅走这一步,是不是外公的身体……” 厉元朗首先想到的就是谷中原身体状况,可能不容乐观。 因为谷政川几乎是跨过一个步骤,直接升任一把手。 这么着急落实,谷中原准是起了很大作用。 或许这也是谷中原最后一次用力,那么可以肯定,老人家是在为自己百年之后提前做准备了。 “元朗,你在政治嗅觉这方面越来越成熟了。”水庆章拿起一支烟在鼻子底下闻着,怅然道:“你外公的身体真不是很好,能够支撑到这个春节就是一大关。” “这么说来……”厉元朗不敢往下想了。 “对。”水庆章徐徐点头,“他老人家随时会……医生要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人固有一死,这是自然规律。 谷中原八十多将近九十,在普通人眼里已经是高寿了。 只不过,万一他驾鹤西游,谷家这杆大旗的旗杆一倒,今后的日子以及这个家族的走向如何,谁都不好预测。 “爸,您说我用不用明天和婷月他们一起去趟京城,见一见外公?” 水庆章摆了摆手,“暂时不用,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上你的。” 这一晚,厉元朗辗转反侧,失眠了。 次日,厉元朗开车把老婆儿子以及岳母送到机场,道别之后没回允阳,而是直奔广南。 他和常鸣联系好,今天要拜会常东方。 这是常东方很早就提出的邀请。 主要是感谢厉元朗促成常鸣和叶文琪的婚姻,还有帮他解决了最为头疼的心中大事。 允阳距离广南很近,开车进入广南市区还不到一个小时。 常鸣开着他的那辆大奔等在收费口。 厉元朗对于广南相当熟悉,不用常鸣领路,他轻松能找到常东方的住处。 只是常鸣在这里迎接厉元朗,是礼节也是态度。 哥俩见面相互摁了一声喇叭,常鸣的车在前,厉元朗紧随其后,没用多久便开进市委家属区大院。 有常鸣这张熟脸,把守大门的武警痛快放行。 停好车,厉元朗从车里拎着几样礼品下来,常鸣便说:“都是自家人,不用客套。” 厉元朗笑道:“跟你自然不用客气,你叔叔是长辈,哪有空手的道理。” “不过,我还有一事要告诉你。”厉元朗板起脸来,“你老婆对你有意见了。” “文琪对我有意见!”常鸣直摇头,一脸的不相信,“绝不可能,我对她那么好,恨不得拿个板把她当祖宗供起来,怎会有意见。” “你还别不信,就是因为你对她太好了,她觉得没有挑战性,说你们在一起平淡乏味,缺少激情。” “我去!”常鸣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她脑袋里整天想什么,是不是有受虐倾向。”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你要注意,文琪可是个不好伺候的主儿,你要有思想准备。”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嫁给她……”常鸣顺嘴一说,感觉到不对味,赶忙收住。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常鸣鼻子说:“你呀你,一着急就说出了实话,妻管严这顶帽子,你是摘不掉了。” 常鸣尴尬的一摸脑袋,辩解道:“妻管严也没什么不好,说明咱大度有涵养。” 俩人正说着话,房门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人,正好跟厉元朗打了个照面。 仔细一瞧,竟然是金维信。 在这里见到老熟人,本应该高兴才是。 只是他们俩先是一愣,继而死死盯住对方,谁都不说话,一度陷入冷场。 彼此都有心结,又分属两个不同阵营,出现这种情况也很正常。 好在常鸣及时上前,主动向金维信打了声招呼,“金部长也在。” 金维信点了点头,“常鸣回来了。”随即看着厉元朗,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厉县长,别来无恙。” “金部长,你也挺好。” 厉元朗手里拎着东西,就没有主动伸手,本来他也没打算握手。 “好,好,你们请。”说着,金维信从厉元朗身边穿过,头也没回的大步流星离去。 “请吧。”常鸣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这才将目光从金维信的背影转过来,抬腿走进常东方家里。 他不是头一次来,对这里多少有些熟悉。 况且,岳父住过这种小楼,每家的格局一样,区分就在于家具摆设不同罢了。 常鸣的婶婶迎出来,和厉元朗客气几句,保姆接过厉元朗拿来的礼品。 这会儿,常东方正从客厅走出来,笑呵呵的跟厉元朗打着招呼:“元朗,来就来嘛,还拿什么东西。” 厉元朗自然客套回应,“常书记是我长辈,又是我的老领导,于情于理,我都应该早就前来拜访的,只不过事情繁多,拖到今天才来,还请常书记见谅。” “跟我客气个啥,来,快坐。” 常东方把厉元朗让进客厅的沙发里,常鸣忙着沏茶倒水,并在厉元朗身旁坐下。 常东方不抽烟,也反感抽烟,不过今天他却破例的指了指茶几上的软中华,“元朗,想抽烟自己拿。” 厉元朗搓了搓手,以为这是常东方客套,想想还是算了。 一边常鸣却很兴奋的从里面抽出一支,递给厉元朗,“抽吧,我叔叔这是大发慈悲,给你开了先例。” 一想到常东方不抽,常鸣为了下一代健康,暂时戒着烟,他怎好意思独自喷云吐雾? 摆了摆手,阻挡住常鸣递烟的手。 常东方也不勉强,问厉元朗:“水副书记身体还好?” “挺好的,自从有了我儿子,岳母不让他在家里抽烟,岳父的烟量减少,我看他都有戒烟的想法了。” “不错,水副书记要是能戒烟,那可是大新闻了。我记得他的烟瘾很大,在广南的时候,一天一包烟都不够。”常东方说道。 谈完水庆章,常东方又问了问厉元朗的妻子以及儿子。 其实今天见面,纯粹就是聊家常,增加感情,没有什么实质内容。 不过,厉元朗之前已经答应过金胜,想在常东方这里帮他说话。 关键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机会,如果贸然提及,效果不好不说,还会让常东方产生误会。 接下来,常东方问起厉元朗的工作情况,还希望厉元朗以后多帮助常鸣。 毕竟常鸣在政府办的经验少,做事难免出现不周全。 “常鸣挺好的。”厉元朗看了一眼,说:“我在戴鼎县两眼一抹黑,多亏了常鸣在我身边给我出主意,我对他的工作非常满意。” “元朗你这是客气。常鸣从小就在我和他婶子身边长大,我是了解他的。浮在上面的多,沉下来的东西少。” 常东方说着,看了看常鸣,交代道:“你以后多向元朗学习,看看人家怎么做事,怎么处理人际关系,这点很重要。” “我知道了叔叔。”常鸣连连点头应允。 “你去厨房看看你婶子准备的饭菜做好没,我肚子开始唱空城计了。”常东方冲着常鸣吩咐着。 “好,你们聊,我这就去。” 等到常鸣关上门离开后,厉元朗感觉常东方故意把常鸣支开,肯定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只是,他会说什么? 厉元朗一时拿不准。 第535章 姜还是老的辣 “元朗,有件事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常东方支开常鸣后,和厉元朗开诚布公讲了他的意图。 “您说。” “你刚才见到金维信了吧?”常东方问道。 “在门口见过,打了招呼。”厉元朗如实回答。 “他找我来,跟我提到一件事。”常东方斟酌一番后说道:“他提到了人事问题。” 厉元朗双眉一锁,脱口而出:“这么急着就动人,是不是早了点?” “的确是这样。”常东方赞成厉元朗的观点,“我刚上任没多久就动干部,终归影响不好,会引起诟病,也不利于稳定。只是……” 厉元朗马上反应过来,问道:“是金维信给您压力了?” “嗯。”常东方点头承认。 “用宫乾安压您还是另有其人?” “倒不是宫乾安,金维信这次搬出来的是他家老爷子。” 厉元朗闻听,当时就有了别样想法。 外公身体欠佳,金老爷子就按耐不住寂寞,开始人事布局了。 别看只是一个广南市,但牵一发而动全身。 自从王铭宏调走之后,王家几乎退出东河省的政治舞台。 叶家只剩下一个叶明天勉强维持。 现在能跟金家较量的只有谷家了。 谷家不仅有水庆章这个姑爷,还有和水庆章走得非常近的曲炳言。 倒是老金家,以前只有两个还是副厅的金维信和金维昂,后来又加入一个广南市长鲁为先。 终究在省里没有拿得出手的过硬人物,稍显不强。 可是宫乾安的空降,立刻给老金家的天平增添一个重量级砝码,使得原本不足瞬间发生了质的改变,一跃而成为东河省的最大赢家。 很显然,金维信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动干部,是授了他爷爷的意。 看到外公身体不佳,金老爷子马上瞄准东河省,想先从广南入手,安插金家人脉。 然后以点带面,迅速覆盖东河省其他地市,逐渐蚕食谷家势力。 这一点不能不防。 怪不得外公管金老爷子叫“金老滑”,看得出来,此人在权力方面,的确有着非同小可的胃口。 常东方发愁在于,他的根基尚浅。 一个宫乾安就让他寝食难安了,更何况名气远在宫乾安之上的金老爷子呢。 答应吧,不是他本意。 反对吧,他又没这个能力。 想来,这件事应该发生已久,只不过这次被厉元朗碰见而已。 “常书记,您的意思是……” 厉元朗拿不准常东方到底怎么想的,他需要知道常东方的态度。 “我一直在考虑,说实在话元朗,我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这话更加印证了厉元朗猜测,果真有好久了。 “常书记,在您面前,我是班门弄斧了。” 常东方就是要厉元朗的班门弄斧,给他支招。 因为厉元朗的身份实在特殊。 谷家的外孙女婿,和叶家又有联系,就是离开东河省的王家,厉元朗也脱不开的这层关系。 这年头,要想在官场站稳脚跟,没有强大的背景是行不通的。 就是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或者县长,上面没人支持你,就是白扯。 用官员,谁不使用自己了解而又熟悉的人? 哪怕你能力再强,政绩和口碑再好,如果不被上面看好,照样一辈子在原地打转转,成不了大气候。 “元朗,你说。”常东方特意身子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做出侧耳倾听的举动。 “我觉得,当前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应金维信。” “答应他?”常东方以为厉元朗准是想着和金家作对到底。 他知道,厉元朗得罪了金维信,只是不知什么原因。 “对,答应他们,这对于哪方面都好交代。我认为,金维信肯定趁此机会,要大力安插他的人。同样,您也可以使用提拔信得过的干部。” “您在广南市多年,这里的人您了解。况且您是市委书记,在官员使用上,您有绝对发言权。金维信也好,鲁为先也罢,他们最终是绕不过您的。” “道理我都懂,可关键是……” 常东方的后半句,厉元朗通过分析恍然大悟,他终于搞清楚,常东方和他谈起这事的真正原因了。 他还有一届就要退下去,常东方在任上提拔的这些官员,一旦他离开现有位置,还会不会买他的账,常东方没底。 现在的人多现实,人走茶就凉,一点热乎气都不留。 他担心的是常鸣,这个始终当儿子养的侄子。 是他唯一希望。 虽然常鸣的岳父老子也不差,是老叶家的次子,高居省军区政委。 关键是,叶家今不如昔,已见颓势。 相比之下,谷家正处旺市。 从水庆章仅在两年多的时间,就从正厅级的市委书记晋升为排名第三的省领导,足以看出来,谷家能量之大。 另外,厉元朗三十四岁的年龄,就官至正处级的县长,前程不可限量。 而且,他又跟儿媳有亲戚关系。 与其把宝压在那些不确定的因素上,莫不如给厉元朗奉送上一份大礼,让厉元朗在这次广南市的人事调动上,安排一些他认可的人。 由此厉元朗记住这个情,将来对常鸣会多有照顾,这才是常东方的最终意图。 于是厉元朗便说道:“常书记,我在甘平和西吴都待过一段时间,切身体会到有些不错的干部。有能力,有担当,还有一颗正直的心。把他们放在更重要的岗位上,才能够发挥更大的潜力,让您和市委放心。”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等于是回应了常东方,也表明厉元朗完全读懂常东方的良苦用心。 “很好。”常东方的面色逐渐放松,显然厉元朗的回答让他满意。 至于提谁,常东方不会主动去问,大家心照不宣,仅此而已。 正事讲完,二人又聊起别的事情。 偏巧常鸣适时敲门进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请叔叔和厉元朗入席。 自然了,这顿饭相当丰盛,且气氛非常好。 酒桌上,厉元朗陪着常东方喝了三杯茅台,都是小杯,一杯一两酒。 三两白酒对于酒量大的厉元朗来说,相当于漱了漱口,根本不会产生醉意。 常鸣不仅戒烟,还戒了酒,这会子只能以矿泉水和厉元朗周旋,倒是把他馋得够呛。 酒足饭饱,厉元朗没有久留,起身告辞后,常鸣亲自送他出来,一屁股坐进厉元朗的车里,递给他一张白纸,说:“你写名字吧。” 厉元朗瞅了瞅他,也没多问,当即刷刷写下三个人名。 金胜、季天侯和张全龙。 金胜自不必说,能力各方面都优秀,在甘平县长任上两年多了,是时候往上走一走。 张全龙是厉元朗在西吴县时最得力的干将,也是非常信任的人。他目前只担任非常委的副县长,不再兼任县公安局的局长。 至于季天侯,厉元朗是存了私心的。 这位自己大学时最好的同学,还只是个镇长,他想借此机会助推季天侯一把,让他晋升到副县级。 名字写完后,厉元朗交给常鸣。 厉元朗只选这三人,如若选多了,会给常东方留下贪婪印象。 常鸣看都没看的折起来揣进衣兜,并叮嘱厉元朗不要急于赶回去。 厉元朗一想也好,他喝了酒,酒驾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不会冒这个险。 常鸣在广南市有房子,他开车把厉元朗送到刚装修好的婚房,打车离开。 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厉元朗这一觉睡得相当沉。要不是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他的好梦,他的自然醒还会持续很久。 一看号码是秦景打来的,厉元朗把手机放在耳畔,刚听了没几句便深深的皱起眉头。 第536章 声东又击西 和秦景通完话,厉元朗叫来常鸣,开着他的车直奔云水市。 路上,常鸣问起原因。 厉元朗说:“张小娇已被抓住,正从京城押回来。她态度死硬,根本问不出来为什么陷害我,受何人指使。” 常鸣手把着方向盘,大脑却在活动着思路,说道:“我记得云水有个军分区,莫不如把张小娇押到那里去审问……” 这句话一下子提醒到厉元朗,“对呀,把张小娇带到军分区,在精心布置一番,不怕她不交代。可关键是……” 提到部队,厉元朗立刻犯起难来。 云水军分区政委可是市委常委,他一个小小的县长,在人家眼里根本不够看。 “我的县长哥哥,你别忘了,我可是叶政委的乘龙快婿。” “嗨,我怎么把这茬给忘记了。”厉元朗兴奋的一拍大腿说:“叶常氏,赶紧着打电话联系,我倒要看一看,您这位叶家女婿的面子够不够大。” “我试一试。”常鸣说着,调出来一个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在他一问一答的短暂对话后,笑呵呵的挂断手机,只对厉元朗说了俩字:“搞定。” “行啊,没想到你小子深藏不露,能量无边,竟然能搞定云水军分区。”厉元朗调侃起常鸣来。 常鸣大咧咧的讲道:“其实也没啥,军分区政委尤佳超,是文琪她爸爸的老部下,我第一次登叶家门的时候见过他。” 怪不得常鸣这么有底气,敢情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搞定军分区,厉元朗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慢慢闭上眼睛…… 赶到云水军分区时,天色已晚。 尤佳超亲自出面接待了厉元朗和常鸣。 他这么做,完全是看在叶明天的面子上。换做旁人,打发秘书即可,他根本不会露面。 “尤叔,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戴鼎县的厉元朗县长。” 一提起厉元朗的名字,尤佳超眼前忽然一亮,笑呵呵的主动伸出手来,说道:“哦,原来是水副书记的女婿,卿柔的哥哥,不错,很不错。” 毕竟尤佳超是云水市委常委,厉元朗的顶头上司。 他双手紧紧握住尤佳超的手,十分谦逊和尊敬。 正如常鸣所说,尤佳超知道厉元朗的这两个身份,足以看出来他和叶明天关系有多近。 在会客室落座后,尤佳超问厉元朗:“水副书记可好?” 厉元朗恭敬的回答:“多谢尤政委关心,岳父身体很好。” 尤佳超亲自接见,只是礼节性的表明个态度,聊的也都是些客套话和官面话,没什么实际意义。 倒是常鸣说出此番来意后,尤佳超派人喊来王参谋,交代说,有事可以吩咐王参谋去做。 王参谋三十来岁,看样子比常鸣略大,比厉元朗稍微小一两岁。 他脸部较窄,下巴削瘦,鼻子较长,两眼间距大。 这种面向之人一般智商都高,非常精明。 尤佳超本来想安排厉元朗和常鸣吃饭的,可是考虑到秦景快到了,厉元朗还要提前准备。 和厉元朗常鸣打声招呼,交代王参谋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送走尤佳超,厉元朗来不及客气,如此这般的和王参谋耳语起来。 王参谋边听边点头,明白后也出去布置了。 这期间,厉元朗又联系秦景,得知他的车已经进入云水市地界。不知为何,厉元朗竟然有些许的紧张和期待。 只有靠不停的吸烟,来缓解他此刻的情绪。 这次去南陵省查找吴秘书的老婆,秦景只带了两名部下。 他开车,后座上两名部下一左一右夹着张小娇,以防万一。 张小娇头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谁知道她是真睡着了还是想着别的事情。 二十分钟后,车子通过云水收费站,没有进城区,而是顺着绕城公路前往军分区所在地。 等到了军分区大门口,秦景立刻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只见大门口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其中一人站在车前方把右手一抬,拦停了车子。 等到车子停稳后,这名士兵小跑着过来向秦景敬了一个军礼,核实完秦景的身份后,这才抬手示意放行。 之后,车子徐徐开进大院里。 从大门口通往军分区大楼的一路上,两边分别站满荷枪实弹的士兵。 放眼望去,足足有三四十人之多,场面相当的壮观和严肃。 纵使秦景是从省军区出来的,这种场面以前见过不少。 但是今时今日,还是令他吃惊不小。 不清楚军分区搞出如此之大的动作,因为什么。 车子停下,一名佩戴少校军衔的年轻军官走上前来,和秦景握手之后,在他耳边低声交代几句话,秦景边听边连连点头。 “带走。”这位少校军官正是王参谋。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两名士兵从秦景手下接过已被吓得抖如筛糠的张小娇。 这么大的阵仗,就是秦景都很意外,何况张小娇一个小小女子了。 她的脸早就吓白了,尤其看到黑洞洞的枪口,仿佛自己要上刑场一般。不知怎地,双腿竟然软的站都站不住了。 “我,你们……我没犯法,我是好人……”张小娇苍白的辩解起来。 王参谋嘴角微微一撇,随即板起脸来对士兵一挥手:“马上带到审讯室!” 士兵向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哪管张小娇是男是女,一左一右架起她,由于张小娇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进大楼里的。 这间审讯室没有全开灯,只有桌子上那盏台灯亮着。 昏暗中,张小娇被放在审讯椅子上,而在他对面,则坐着王参谋和一名负责记录的中尉军官。 张小娇惊恐的双眼四下里踅摸着,特别是身旁站着那俩面无表情且全副武装的士兵。 黑黑的枪管加之这间光线发暗的房间,已经在她心头种下深深的阴影。 她此时的双腿还在不停的抖动,早就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 来之前,秦景和手下轮番审问她,她就是三个字回应:“不知道。” 把个秦景气得够呛,一点办法没有。 要是换成男人,他有一百个招数能撬开对方的嘴。 可张小娇一介女流之辈,他一样都用不上,只剩下干着急了。 王参谋坐在张小娇对面,冷冷看着她,一句话不说。 把张小娇都给看毛了,实在忍不住颤巍巍的问:“兵哥哥,你们、你们为什么抓我?” “为什么?”王参谋冷笑一声,“啪”的一下,猛然一拍桌子,怒声吼道:“张小娇,都到了这里,你还不老实交代!” “交代、我、我交代什么……” “你还嘴硬。”王参谋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档案袋,在张小娇眼前晃了晃,冷声说:“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跟境外敌特来往密切,出卖军事情报,获取大量钱财……” “啊,你们说我……”张小娇顿时慌了,大脑处于一片空白,除了蒙圈还是蒙圈。 听这意思,这是把她当成卖国贼,叛徒了! 关键是,张小娇根本没做过,她岂能承认。 于是张小娇极力辩解说:“兵哥哥,你、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你说的那些我、我真的没有做过,真没做过……” “没做过?”王参谋死死盯住张小娇,语气依然冷冰冰,“你没做过,我们怎会有你的照片和视频,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我对天发誓,我真、真的没有,除了……” “除了什么!”王参谋抓住时机,厉声质问。 “我、我就是受人指使诬陷厉……” 王参谋一刻不停的继续追问:“说下去,快说!” 张小娇使劲咽了一下嗓子,吞吞吐吐说:“就是诬陷我们县的厉县长非礼我。” “你说受人指使,那个人是谁!” 在王参谋的逼问下,张小娇实在扛不住,慢吞吞说:“他、他就是……” 第537章 又有人通风报信 “他叫邢东,是、是副县长!” 当张小娇嘴里说出邢东的名字后,在隔壁观看审讯视频的厉元朗,大感意料! 万没想到,给自己下套的竟然是邢东,而不是陆定方。 他曾经分析过,认为陆定方的嫌疑最大。 毕竟陆定方觉得,自己出任戴鼎县的县长,是从他手里抢去的。 但这个人偏偏是邢东,那么会不会是邢东受了陆定方的指使呢? “王参谋,请你问一问张小娇,邢东为什么要她这么做。” 厉元朗通过无线设备,给王参谋下达了指令。 “他没说原因,只给了我五万块钱,还说、还说……”张小娇一阵犹豫,欲言又止。 王参谋根本不给她任何喘息机会,再次逼问张小娇。 “他说,要是能跟厉县长上床留有证据的话,钱就翻一倍,给我十万。” 太无耻了! 厉元朗心中暴怒,胸膛里迅速燃起一团火焰,久久消弭不散。 他狠狠攥起拳头,半晌才逐渐松开…… 这更能印证,当时郑海欣听到和张小娇通话的男人,肯定就是邢东。 事不宜迟,厉元朗担心时间长了,邢东再得到消息跑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也不管这会正是周日的晚上,当即掏出手机联系了赵功达的秘书,询问赵书记可否有时间,他有紧急的事情想要见赵书记。 好在赵功达正在云水市,刚刚接待完客人,正准备和客人共进晚餐。 大约过了几分钟,秘书传话给厉元朗,“赵书记同意接见你,不过时间要控制在十分钟以内。” “好,我马上过去。” 按照秘书提供的地址,厉元朗驾车很快现身在云水市委招待所。 在后楼宴会厅旁边的一个房间,他见到了正在专门等他的赵功达。 相互之间没有过多寒暄,赵功达直截了当问:“什么事这么急?” “赵书记,我有件事必须马上向您汇报……” 于是乎,厉元朗将抓回张小娇以及她的交代,简明扼要叙述一遍。 “邢东!”赵功达面色冷峻,粗壮的浓眉紧紧皱在一处。 厉元朗有当事人以及供词,这件事八成错不了。 赵功达感觉事态严重,略做思考后,走进里间去打电话了。 片刻之后,赵功达出来告诉厉元朗,让他去找姜明孝,这件事他已全权委托姜明孝处理。 姜明孝是在他的办公室接见厉元朗的。 都是老熟人,自然省去客套。厉元朗单刀直入,再一次详细讲述事情的前后过程。 姜明孝听完后说:“夜长梦多,必须马上控制住邢东。”随即拿起红色话机,直接打给雷震。 奇怪的是,雷震手机竟然打不通。 厉元朗马上把雷震秘书的手机号提供给姜明孝。 姜明孝打完之后,面部表情变得愤怒起来,“怎么回事,秘书手机也不在服务区。雷震干什么吃的,不知道手机要时刻保持畅通的规定吗!” 见姜明孝发起了火,厉元朗主动提议道:“要不然联系一下宋云涛书记?” 经过和宋云涛的那次聚会,厉元朗和他的关系已经高度上升,不在是从前的试探,变得近乎不少。 宋云涛的家在云水市,好在他没回家,此时正在戴鼎县。 姜明孝是宋云涛系统内的上级,他不敢怠慢,挂断手机后马上思考对策。 邢东是常委副县长,和宋云涛同一级别。 按照规定,县纪委没有对他采取措施的权力,只有云水市纪委才可以。 不能抓他,但是能派人监视他,保证邢东在市纪委的人到来之前,掌握到他的行踪。 于是,宋云涛当即联系他最为信任的纪委副书记,如此一般布置下去。 与此同时,姜明孝也没闲着,马上安排市纪委常务副书记带队,即刻启程前往戴鼎县,捉拿邢东。 注定了,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然而,此时的邢东还蒙在鼓里,正在冯满的私人会所里,进行着“特殊”放松。 刚喝完酒的他,浑身充满力量,玩得那叫一个尽兴。 尤其这个叫娜塔莎的洋妞,把邢东伺候得舒舒服服。 他此时正躺在硕大的冲浪浴缸里,身旁的娜塔莎在往他身上一点点的撩着热水。 邢东见状,色眯眯打量着娜塔莎那双深邃的蓝眼睛,金黄色的发丝在他手中随意拨弄着,忍不住刮了一下娜塔莎高耸的鼻梁,坏笑道:“小妖精,是不是又想了,等我歇一歇气,一会儿再收拾你!” 娜塔莎根本不知道邢东在讲什么,她是一句话也听不懂。 唯一明白的是,把眼前这个男人伺候得劲了,就会有大把的钞票揣进兜里。 “哪点都好,就是听不懂话,没法交流。”邢东无奈的直摇头,腾出来的一只手做了个夹烟的动作。 这一手势,娜塔莎还是能够明白,起身去取浴缸旁放着的高档香烟。 她这么一动,洁白身躯沾着晶莹水珠,正好在邢东的角度中看到令人欲罢不能的一面。 邢东禁不住连连吞咽着唾沫,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火焰,站起身子准备悄悄从娜塔莎身后一把抱住她。 可就在这么一个关键时刻,邢东听到外间卧室里,他的手机在响。 妈的,这是谁啊?这么不长眼睛,打搅老子的好事! 邢东本想不接的,可架不住手机铃声一个劲的响不停,实在吵得脑瓜仁子生疼。 无奈之下,他这才慵懒着从浴缸里站起来,扯过浴巾围在腰间,临走时还不忘抓了娜塔莎一把。 慢慢悠悠走到床边,一把抓起手机随手滑动接听,看都没看对方的号码,大咧咧的问了一句:“谁呀?” 语气中夹杂了相当的不耐烦以及不满意。 可邢东这种无所谓的表情仅仅持续几秒钟,他的脸逐渐转化成惊讶神色,两只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张开的嘴巴足以塞进一个咸鸭蛋。 “什、什么!” 邢东呆住了,拿手机的手缓缓下落,手一松,手机掉落在地,发出“啪嗒”声响,任凭对方大声喊道:“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千万别回来……” 这会儿,娜塔莎裹着浴袍走过来,正想过来挑逗邢东。 却被邢东一把推开,惊慌失措的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急匆匆夺门而出。 娜塔莎懵了,这位老板是怎么了,干嘛这么粗暴无礼。 她本能的摊开双手,无奈的耸了耸肩。 她随后通过翻译将此事告诉领班,然后传到了冯满耳朵里。 冯满感觉到不正常,赶紧打邢东的手机,却传来已关机的提示音。 坐在办公室里的冯满,想了想,马上联系到了陆定方。 “陆县,刚才邢副县长突然从我这里离开,看样子很急,我打他手机打不通,您说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老邢能出什么事?”陆定方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却在认真盘算起来…… 厉元朗该做的已经做完,把张小娇移交给云水市公安局。天色已晚,他就在市委招待所开了房间,安排秦景等人住下。 吃过晚饭,厉元朗和秦景去了一趟市精神病院,看望吴秘书。 秦景在这里有老关系,他认识吴秘书的主治医生,他今晚正巧值班。 谁知道,当秦景说明来意之后,那位医生惊讶的问道:“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厉元朗和秦景相互对视一眼,都抱以不解神色。 “吴秘书他疯了!” 疯了?他本来就是疯的,不疯关在这里干什么! “我是说,他的病情突然加重,摔东西打人,还大吵大闹,说什么没人管他,老婆都不要他了。” 医生的一席话,立刻引起厉元朗的深思和警觉,一种不好预感油然而生。 第538章 逼疯吴秘书 很显然,一定是有人故意透露消息给吴秘书,把他老婆的事情告诉了他。 “医生同志,是不是有人对吴秘书说了什么?”厉元朗蹙眉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医生摇了摇头。 管理病人是护士的事情,他只负责治疗。 厉元朗提出来要去看望吴秘书一眼,医生马上阻止道:“实在抱歉,他现在属于高度危险的病人,最好不要见。” 秦景忙说:“我们就在外面看一看,不让他知道总可以了吧。” 医生想了想,无奈的点头答应,并一再叮嘱,千万不许露面,否则出了乱子,他真是承担不起。 得到厉元朗和秦景的保证后,医生带着他俩走到楼下,穿过长长的走廊,打开一道又一道的铁栅栏门,最后驻足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门口。 “就在这里,你们看看吧。”医生甩头示意。 厉元朗透过门上的小窗户放眼望去,这间只有几平米的屋子里,在墙角处,吴秘书仰面朝天,被好几根绳索死死绑在一张单人床上。 他面容憔悴,两眼空洞,胡子拉碴,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早已没有之前的精神头了。 整个人也比原来瘦了一大圈,看着不禁令人心疼。 “他现在还处于暴躁期,十分危险,我们只能采取这种办法让他冷静下来,请你们理解。”医生手插在衣兜里,对厉元朗解释起来。 “唉,人得到了这个份儿上,哪还有尊严可讲了。”厉元朗心头一沉,不忍再看下去。 秦景扫看几眼,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他也有同感。 “我可不可以调取监控录像看一看?”停顿半天,厉元朗提出来新的要求。 “这个……”医生为难道:“我们是不允许随便调取监控的,因为这涉及到个人隐私。所以,你们最好找保卫部门协商一下,我真没这个权力。” 秦景便告诉厉元朗,他可以试一试。 真别说,秦景在这方面的确有能力,出去打了几个电话就全部搞定。 很快,厉元朗和秦景出现在精神病院的监控室里。 负责接待他们的监控人员,按照厉元朗的要求,从上次见到吴秘书的日期一直到他犯病的这件时间。 前后十几天,从病区到病房里的监控录像全部找出来,告辞时还给他俩各倒上一杯温水。 “秦队长,你负责看病区,我看病房里。” “好的。”秦景听着厉元朗的吩咐,很快调出来图像,认真观看起来。 这是一个非常考验人耐心的时刻。 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细致的观看着。 吴秘书所住的病房是个四人间,除了他,还有三名病友。 厉元朗目不转睛,死死盯住屏幕。 虽然调快了速率,但是看起来还是挺费时间的。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厉元朗才看了区区三天。 一旁的秦景比他略微快一些,也只看到四天之后。 太慢了。 厉元朗揉了揉眼睛,喝了一口水,深呼吸一下,继续耐心看下去。 一开始一切如常,看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但是在吴秘书犯病的前四天,厉元朗发现一个怪象。 同寝的一名病友,经常接近吴秘书,和他说话的次数也很频繁,一下子引起厉元朗的警觉。 于是他便问身旁的秦景,指了指那个人,“你看他,以前和吴秘书不怎么来往,这一天忽然跟吴秘书接触,我查了一下,共有六次,就是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秦景看着那个人,微微点头道:“我也注意到,他在病区走廊还有大厅,有两次主动坐在吴秘书身边说话。” “好,继续看下去。” 厉元朗说完,又将目光落在屏幕之上。 来了,终于来了。 就在吴秘书发病当天上午,厉元朗注意到,那人不知和吴秘书说了什么,只见吴秘书突然发愣,继而整个人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坐着,一言不发。 之后,吴秘书便低下头抽泣起来。 然而当天晚上,吴秘书就出现反常举动,从床上一会儿坐起来,一会儿下地来回溜达,再不就躺在床上不动弹。 他这么折腾很快引起同屋的一位病友不满,当时那人不知对他说了什么。 吴秘书死死盯住那个病友,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在暗中憋气。 突然之间,吴秘书张牙舞爪的冲向那名病友,猛然两只手死死掐住对方的脖子,骑着他按倒在床上。 另一病友见状,赶忙冲过来,试图拉开吴秘书。 怎奈吴秘书用劲太大,怎么弄也掰不开他的双手。 那人便对着吴秘书不管身上还是脑袋一通拳打脚踢。 吴秘书后有人打他,底下那人又极力反抗,前后夹击,终因寡不敌众,这才松开双手。 帮忙之人随即一把将吴秘书摔倒在地,又是一顿拳脚相加,直打得吴秘书抱着脑袋满地翻滚躲避着。 而被掐的那人徐徐坐起来,深呼吸几口,看见同伴正在暴揍吴秘书,自然加入到战团之中。 骑在吴秘书身上,轮圆胳膊左右开弓,使劲狂扇吴秘书的嘴巴。 这个时候,接近吴秘书的那名患者,却坐在床上鼓起巴掌,欢快的模样就像过大年一样。 一切都明了,始作俑者就是拍巴掌的那名患者。 厉元朗找到医生一问,知道那名患者外号叫“欠登”。 因为人欠嘴也欠,在这里没少挨打。 但是想要从他嘴里问出他都对吴秘书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人指使,受谁指使,医生不敢保证,只能说试试。 很快,他就找来欠登,软硬兼施的情况下,终于问清楚,是本病区一名姓高的男护士,一句一句教他对吴秘书说的。 他告诉欠登,就说吴秘书的老婆在外面有人了,不同意接他出院,还说一个姓厉的大官也不管他,让他自生自灭。 混蛋! 厉元朗心里大骂高护士。 很明显,这些话深深刺痛了吴秘书的神经,故意让他病情加重。 这是有人不希望吴秘书清醒过来,阻止吴秘书说出那晚看到的事实真相。 事已至此,赶紧抓捕高护士才是关键。 可是那名医生却说,高护士在吴秘书出事的第二天就不辞而别,估计早就没影了。 没影可以查他! “交给我吧。”秦景私下里告诉厉元朗,他非常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厉元朗实在不好意思,一而再的麻烦秦景,只因为他是叶明天曾经看好的部下,也不能事事找人家吧。 “秦队长,我一直有个想法,准备给你弄个身份。你想去什么样的部门,我可以试试。” 这是厉元朗早就有的打算,如今正好趁此机会说出来。 “谢谢厉县长的好意。我当初退役的时候,叶政委曾经也有过同样的念头,只是被我谢绝了。” 秦景如实相告,“我这人散漫惯了,受不住体质内的约束,还是这样最好,来去自由,想干嘛就干嘛,不必考虑太多。” “可是我总找你帮忙,不为你做点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厉县长,其实您也不用觉得亏欠了我。实话告诉您,我在省城开了一家私人保镖公司,雇佣的都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特种兵。而且,我每次受您指派出去执行任务,都是收费的。” “收费?”厉元朗一时愣住,貌似自己从没给过秦景一分钱,他是从哪里收的费呢? “实不相瞒,帮助您之后,我都有一笔可观的收入进账。所以说,我非常愿意为您服务。既有钱挣,又能锻炼我的下属,可谓两全其美。” 这么说来,始终有人在暗中支持自己,并且时刻关注自己? 奇怪了,这个人是谁呢? 第539章 好事还是坏事? 时间紧迫,容不得厉元朗多想。 “那就再次麻烦你了。”厉元朗拍了拍秦景的肩头,使劲捏了捏。 厉元朗在返回招待所的路上,和宋云涛再次通了电话。 “云涛书记,找到邢东没有?” 宋云涛一听厉元朗这么说,马上明白,姜明孝此番行动,厉元朗一定参与其中。 他叹了口气说:“邢东不见了,我们找遍了他能去的地方,就是没有他的人影,手机关机,也锁定不到他的具体位置。” 顿了顿,他又说:“我怀疑有人提前给他通风报信,厉县,咱们县里有内鬼啊。” 内鬼! 厉元朗分析,从他知道此事到找赵书记汇报,这里面牵扯的人并不多,消息是从哪个环节泄露的? 在他和宋云涛通话期间,手机有电话打进来,正是雷震的私人号码。 “云涛,我不和你聊了,雷书记找我。” 挂断后,厉元朗旋即接通了雷震的手机,只听到雷震气呼呼说道:“我正在从富沙镇往县里面赶,该死的有一段是手机盲区,没有接到姜书记电话,气死我了。” 听口气,雷震准是被姜明孝训斥过,有些气急败坏。 “厉县长,邢东控制住没有?”雷震着急问道。 “听宋书记说,邢东不见了,估计是有人提前给他打了招呼,雷书记,县里有内鬼。” “内鬼?”雷震同样大惊。 “先不谈内鬼的事情,当务之急是必须要抓住邢东。这个坏家伙,竟然敢指使张小娇陷害你,罪大恶极,必须要严肃处理。” 雷震想了想,说道:“我马上联系李本庆,让他们公安局即刻出动,封锁戴鼎的所有出口,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邢东给我挖出来。” 回到招待所,厉元朗见常鸣正在他斜对过方间门口东张西望。 一见厉元朗,马上跑出来说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等你都快等疯了。” “什么事,打个电话不就行了。” “你进来,我跟你说件事。”常鸣拽着厉元朗走进他的房间,把门关上后神秘地说:“你猜我见到谁了?” “我没心思猜,你直接说就是了。”由于邢东下落不明,厉元朗心情不佳。 “嘿嘿。”常鸣不介意的说:“我看见徐曼了。” “徐曼?”厉元朗一个愣神,好陌生的名字,“徐曼是谁?” “她是潘杰,也就是潘书记的老婆。” 潘杰死后,徐曼曾经因为潘杰后事没少到戴鼎县委县政府来,一来二去,常鸣就认识了她。 今晚吃过饭,常鸣在招待所附近溜达,正好碰见来云水市办事的徐曼,就和她在咖啡厅坐了坐。 这些倒是次要的,常鸣告诉厉元朗,聊天中,徐曼向他反应过一件事。 说潘杰活着的时候,曾经提过一嘴,说他和沈爱军的矛盾没有那么大,是有人在中间故意挑拨,才让沈爱军恨透了他。 他还提到,戴鼎县的领导层里,有一小撮人,表面上看不怎么来往,暗地里却经常联系,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利益。 至于是什么利益,潘杰还不确定,他正在查。 常鸣提供的这两条信息,厉元朗非常重视。 如此说来,潘杰和沈爱军之死,不是日积月累矛盾造成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个人是谁? 还有,戴鼎县领导层,也就是指县领导里,有一帮人因为某种利益联系在一起,那么是何种利益呢? 太烧大脑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厉元朗顿时感觉头大如斗,头皮发麻发涨,太阳穴蹦着疼。 他实在熬不下去,就让常鸣去给他弄点止疼片,让他舒缓一下神经。 厉元朗在西吴县的时候,就因为用脑过度而发生过昏迷的现象。 这一次他不能不重视起来,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事情,好让脑细胞处于休眠状态,不再活跃。 常鸣办事得力,给厉元朗弄来一大堆药,其中还有一板有助于睡眠的药片。 只是他叮嘱厉元朗,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吃。 毕竟厉元朗才三十四岁,这么年轻就靠药物睡觉,对他来讲有害无益。 “我尽量不用。”厉元朗点头答应。 还别说,他吃了两片止疼药,脑袋终于不疼了。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静等着水婷月打来电话。 中午那会儿,水婷月给他发过来一条信息,只有短短八个字:平安到达,晚上联系。 厉元朗一看时间,都快十点了,老婆那边还没消息。 他想打电话,却不知道那边情况如何,正准备打几个字问一问,手机适时响起来,正是水婷月的视频通话。 “外公怎么样?”厉元朗接听之后,看着老婆的脸,首先关心谷中原的身体情况。 “外公今晚特别高兴,尤其是见到咱们儿子,一直看个不停。晚上吃饭时,破例喝了一小口保健酒。” 那就好,厉元朗提着的心总算有所放松。 水婷月特意往别的方向瞅了瞅,低声说:“老公,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估计是有大事,厉元朗马上提起精神头。 “今晚,外公把大舅二舅以及谷闯谷翰还有谷柳烟他们都叫来了。在饭桌上,外公就说,以后谷家的所有政治资源都要留给谷雨,这是雷打不动的要求,还让大舅二舅当场表态。” 谷中原这么做,厉元朗倒不觉得意外。 他这是要把谷雨当做谷家第四代接班人培养。 谷雨是谷家目前唯一的第四代,谷中原也是人,也希望子孙福泽绵延,这是人之常情。 “大舅和二舅的态度如何?” 水婷月声音放得更低,“二舅同意,可是大舅……他有些不情愿,回答的非常勉强。” 这点不难理解,毕竟谷政川还有两个儿子,虽然还没成家,但不代表以后不结婚。如果将来有了孩子特别是男孩,那才是堂堂正正的谷家重孙。 “我猜,外公准是训斥了大舅。” “嗯,你猜的非常对。”水婷月兴奋道:“外公痛斥了大舅,还说谷雨身上同样留有他的血液,这跟谷闯谷翰还有谷柳烟一样,等到他们有了孩子,都是谷家的后辈,和出自哪一家没关系。” 厉元朗微微点头,心里却理解到不同的另一面。 他猜想,谷中原应该自知时日不多,这是有托孤的意思了。 在老爷子还清醒的时候,把话说明白、说透,立下规矩,这对于今后谷雨挑起谷家这根大梁非常有用。 只是他不知道,这么做,对于儿子是好还是坏。 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接受最好的教育,铺就最平坦的仕途之路,缺少风吹雨打,很容易磨平上进心。 就像许多二代或者三代那样,最终在仕途上是有了不错的安排,但却不是出类拔萃,到达不了金字塔的最上沿。 反而那些能吃苦耐劳,饱经风霜洗礼,或者有大起大落的人,才能站在至高点。 因为他们经历过高端,也遭受过低谷,早就练成了异于常人的抗压心态。 如果小时候养尊处优,一旦遭受打击,很容易崩溃,至此一蹶不振。 这才是厉元朗最为担心,也最不希望看到的。 “老公,你发什么愣啊?”见厉元朗沉默不说话,水婷月忙问。 “我在想,这对于儿子是好还是坏。”厉元朗沉声回道。 “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厉元朗当即说了自己的担忧,穷养儿富养女,厉元朗真心希望儿子多有磨难,才能茁壮成长。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到彩虹。 谁知,厉元朗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屏幕上闪现一张脸,喝声质问:“厉元朗,你安的什么心!” 把他吓了一大跳。 第540章 自杀和死亡本质不同 不用猜也知道,能这么说话的除了丈母娘还能有谁。 谷红岩大嚷着:“厉元朗,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不希望你儿子好是不是。” 厉元朗心说,老婆真是的,私人聊天也不知道背着旁人。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认为谷雨要多多经过摔打,才能尽快成熟起来。外公的想法没错,他是想让谷家子孙越来越好,可我不希望拔苗助长,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最好。” “厉元朗,您难道是说我们家的人浮躁,不脚踏实地是吗!要知道,你外公为了今晚的这番话,斟酌了多久。” 厉元朗顿时无语,老丈母娘怎么竟往歪处想,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么? “你倒是说话啊,没词了吧。” 没等谷红岩继续往下讲,水婷月一把抢过手机,就见画面忽上忽下的直闪,并且里面还传来水婷月和谷红岩的吵架声。 很显然,老婆对于谷红岩擅自掺和他们夫妻聊天,非常不悦。 别看谷红岩对待厉元朗趾高气扬,可在女儿面前,尤其女儿生气发火时,她很快败下阵来,只能嘟囔着:“行了,我不管你们之间的烂事,愿意怎样就怎样,我是多此一举瞎操心了。” 撵走老妈,水婷月又和厉元朗聊了聊,方才挂断。 本来不打算想事了,却由于在这不久,手机再次恼人的响起铃声,而且这个电话竟然是胡召俊打来的,厉元朗快速接听。 “县长,告诉您一个惊人消息,邢东死了!” “什么!”厉元朗腾地坐起来,惊恐万分,“他死了?” 太意外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才发现,还没有向上级报告,我是先给您打的电话。” “你详细说说。” 胡召俊简明扼要,就在十几分钟前,他们正在御河畔小区办案子,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忽见有一黑色东西从高处落下。 胡召俊赶忙跑过去照亮一看,竟然是一个男人仰面朝天躺在地上。 瞪着双眼,后脑勺一片血迹,把周围的雪都浸成红色。 他仔细一看,这不是副县长邢东吗? 所以,胡召俊第一时间把这一重大消息告诉了厉元朗。 厉元朗迅速冷静下来,叮嘱道:“召俊,你立刻向上级报告,一刻不能耽误,别让人挑出你的毛病来,懂不懂?” “是的,我这就向高度汇报……” 他是担心胡召俊汇报晚了,担负不该担负的责任。 而且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告诉他这个突发状况。 厉元朗赶紧穿衣下床,并且敲开斜对过常鸣房间的门。 “快点收拾。” 常鸣迷糊糊的还问:“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邢东跳楼死了。” 常鸣同样惊得瞪大双眼,突如其来的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撼,任谁都不会想到。 “咱们得马上赶回去,要不然就是失职。” 不到五分钟,厉元朗和常鸣边坐在车里。 厉元朗早就没有酒精度了,可他不能开车,他估计一会儿将有不少电话打进来。 他首先想的是,这个消息必须要向赵功达汇报。 本来应该是雷震汇报的,但这件事因他而起,况且也是他首先反应给赵功达,从哪方面来讲,他这么做不算喧宾夺主,僭越权限。 赵功达这会儿正跟客人把酒言欢,气氛融洽。 秘书走过来,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厉县长的电话,说有紧急事情向您汇报,您接吗?” 赵功达想了想,朝着秘书微微点了点头。 秘书会意,知道赵书记需要跟客人打声招呼,便匆匆走到外面,告诉厉元朗稍等片刻,赵书记马上就来。 就在厉元朗等待的过程中,相继有两个电话打进来,一个是雷震,另一个就是宋云涛。 先不管他们,等和赵功达通完话再说。 不大一会儿,那边传来赵功达深沉的声音:“元朗同志,你有什么急事?” 厉元朗直接说道:“赵书记,我刚刚得到消息,邢东跳楼死亡。” 赵功达也是一愣,并把经过问了个仔仔细细。 随后问道:“你现在哪里?” 厉元朗如实回答:“我正在赶回县里的路上。” “很好,你做得很对。非常时期,你和雷震一定坚守在岗位上,做个榜样。现在首要任务,就是保证县委县政府正常运转,将这件事的影响面降到最低。” “是的,赵书记,我一定遵照执行您和市委的指示。” 赵功达挂断手机后,当即联系了姜明孝,把这一突发事件告知他,同时也给云水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师本湘打去电话。 让姜明孝和师本湘带队,连夜赶往戴鼎县处理此事。 这两个电话打完,赵功达看了看时间,让秘书联系市长石坎。 接通后,赵功达说道:“石市长,戴鼎县又出事了,还不小。” 石坎镇定的说道:“赵书记,你请说。” “副县长邢东跳楼身亡。” “呼……”石坎同样吃惊不小。 “我已经让明孝书记和本湘副市长带队赶往戴鼎县了。我看……咱们过半个小时先碰一下头,商量之后的应对方案。” 石坎痛快回应:“好,半小时后我去你的办公室。” 厉元朗这边同样也在接听电话,第一个便是雷震。 “厉县长,我刚刚得到消息,邢东竟然自杀了!” 厉元朗当然要装出刚刚知道的语气,不过有一个细节他却觉得意外。 雷震说的不是邢东跳楼死亡,而是说他自杀。 但他没有指出来,说自己正在往回赶。 “好,我在办公室里等你,咱们俩有好多事情需要商量。” 宋云涛所说的同样是死亡。 毕竟死亡跟自杀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死亡包括自杀和他杀,在没有确定之前,用“死亡”这个词显示的是严谨。 但是雷震却说自杀,难道他听到的消息有误? 因为是冬季,常鸣的车速不快,厉元朗担心他一个人走夜路容易疲劳,中间两个人就换着开。并且靠着香烟支撑,以保证不犯困。 路上,常鸣跟厉元朗说:“看着吧,这件事又会在县里引起轩然大波,小道消息满天飞。” “所以我和雷书记要尽快商量,一定要把这件事压住,千万不能影响到正常工作。” “县长,现在是自媒体时代,有些事想瞒是瞒不住的,尤其是老百姓。你越是隐瞒,他们越是好奇,各种谣言就会越多,这样对咱们可是不利。”常鸣担忧道。 “我想过了,这次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请各种媒体记者到场,要实事求是说明真相,不给谣言和谎言以可乘之机。”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表情相当坚定。 “我赞成,你的做法非常正确。” 二人这一路上,相互说着话,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倒不觉得困。 进入戴鼎县城的时候,已是后半夜两点多了。 一开进县委大院,厉元朗远远望见雷震办公室的灯还在亮着。 他独自一人走到雷震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是雷震秘书开的门。 小伙子双眼通红,身上一股浓重烟味,估计是熬到现在没睡。 “雷书记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这就通知他。”秘书说道。 厉元朗便说:“还是我叫醒他吧。” 这一句话非常贴心,如若秘书叫醒,怕会引起雷震不高兴。 厉元朗就不同了。 小伙子感激的冲厉元朗点了点头,并没有跟厉元朗一起走进雷震办公室。 他知道两位县里大佬有要事相商,他不应该出现。 当厉元朗轻轻叫醒雷震之后,雷震仔细一看是他,慢慢坐起来打了个哈欠,“实在太困了,就在这里打个盹。” 厉元朗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在和雷震谈话之前,他首先要搞清楚,因为这很关键。 第541章 自杀结论为时尚早 “雷书记,你认为邢东是自杀还是他杀?”厉元朗递给雷震香烟的同时,他要问清楚的就是这件事。 “不是自杀吗?”雷震反问道。 “有没有他杀的可能?” 雷震一边抽烟一边说:“李本庆说的是跳楼自杀。” “我们侦破案子,在排除他杀的可能性之后,才可以确定是自杀。”厉元朗认真分析道:“邢东诬陷我,最多是丢了官职蹲几年班房,罪不至死。他会因此而自杀吗?” 雷震拿烟的手捏着下巴,紧皱双眉,喃喃道:“嗯,有道理,厉县长,你认为是他杀?” “我只是猜测,没有确凿证据,我们还是要听一听胡召俊他们的侦查结果为好。” 雷震却纠正道:“这事由高度负责,李本庆亲自点的将。” 他揉了揉太阳穴接着说:“在你没回来之前,由于事情紧急,我召集在家的常委们开了个会。在会上,高度讲了现场勘查的结果。” 邢东在御河畔有个房子,十七楼。 他是昨晚十点四十左右去的那里,现场只有他一个人的指纹和脚印,没有发现其他人在场的证据。 而且,那个房子里有大量现金以及金银首饰还有古董字画,初步估算,价值在千万以上。 可以肯定的是,这里是邢东安放财物的地方。 厉元朗听完,看了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胡召俊给他打电话的时间是十一点十分。也就是说,邢东在房子里待了二十分钟就跳楼了。 雷震说:“尸检报告显示,邢东胃里没有任何药物,肚子基本是空的。现场没有第二个人,也排除他吃药的嫌疑,所以高度他们才认定邢东是自杀。” 厉元朗凝眉思考,感觉到有几个不可思议。 一个就是,邢东从失踪到跳楼,中间相隔三个小时,这期间,邢东干什么去了。 按理说,他得到消息,首先要想着逃走,而不是留在本地,一留还是三个小时,这样做岂不是太危险了。 另一个是,邢东之前在什么地方,这也很关键。 宋云涛他们没有找到,说明邢东所待的地方外人不知道,一定是个极其神秘之处。 还有,邢东为什么要跳楼? 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邢东罪不至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况且,一个人要想死,得需要非常大的勇气。 以邢东的为人,他能够做出这一步,会不会有人逼他去死。 当厉元朗把心中疑问告诉雷震的时候,雷震频频点头,“厉县长,你分析的很全面。不过,邢东一事发生突然,又是半夜,这给调查带来不小难度,我们应该理解。” “另外,由姜书记和师副市长带领的市调查组马上就要到了,咱们去迎一迎吧。” 雷震去洗了一把脸,提起精神头,和厉元朗一起走出办公室。 这会儿,在一楼大厅,副书记初宁,纪委书记宋云涛,政法委书记韩明国,常务副县长陆定方,组织部长唐普,宣传部长詹尚华以及县委办主任朱宁山,都等在这里。 除了统战部长鲁丰,还有已死的邢东,戴鼎县其他常委均已到位。 看他们一个个的样子,全是睡眼惺忪,显然刚刚睡醒。 正这时,李本庆带着高度也匆匆赶来。和大家不同,高度的眼睛里带着血丝,显然他没有休息。 雷震一挥手,众人便跟在雷震和厉元朗身后鱼贯而出,走向县委大院的大门口。 大家站在凛冽的寒风中,手都插在衣兜里,不时跺着脚取暖。 没人说话,只能听到跺脚声音。 大约等了十分钟,就见不远处出现了两道刺眼灯光。 一共三辆车,警车开道,中间是一辆考斯特中巴,后面跟着的是一辆警用面包车。 这会儿已是凌晨三点多钟,看到大家顶着寒风迎接,姜明孝便说:“太冷了,咱们还是去暖和的地方说话吧。” 直接省去握手环节,雷震厉元朗陪着姜明孝和师本湘,一起进入县委大楼里面。 在楼上小会议室,姜明孝和师本湘还有市局的领导坐在一侧。 雷震和厉元朗以及其他县领导坐在另一侧。 高度则挨着雷震秘书坐在县领导身后的椅子上。 雷震首先说:“这么晚了,还劳烦姜书记师副市长来戴鼎,我真心过意不去,给市委领导们添麻烦了。” 姜明孝一摆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先谈谈邢东的事情。” 李本庆作为县局一把手,展开笔记本,将他们现场侦查结果说了一遍。 “你们认为邢东是自杀?”师本湘表情严肃的问道。 “是的。”李本庆又把自杀理由复述一遍。 一旁的姜明孝则对于在房子里发现大量钱物感兴趣。 “邢东只不过是个副处级干部,竟然存有这么多财物,这可是超出他收入好几倍了。云涛,你们纪委需要从这方面入手,查一查邢东的财产来源。” “是的,姜书记,其实我们已经在查了。”宋云涛马上回答。 师本湘是老刑侦出身,从专业角度提出几点疑问,其中就有厉元朗分析的那几条。 李本庆便说:“师副市长,您的疑问就由县局政委兼副局长高度同志回答。” 他回头示意高度。 高度马上站起身,师本湘朝他做了个坐下手势,雷震则说:“高度,你坐到前面来,方便市领导听到你说的话。” 高度答应着,坐在最边上的椅子里,同样掏出笔记本,按照急得密密麻麻的字体,一字一顿的念起来。 内容是讲述了详细的现场勘查结果,尸检报告的结论。 师本湘眉头紧皱,直接打断他的话,“刚才本庆同志说过的你就不要重复了,我想听一听,邢东逃走到跳楼的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你们调查没有?” 高度解释道:“邢东事情发生在半夜,我们没法走访调查,需要等天亮后才能进行……” 显然,师本湘对于高度的回答相当不满意,声调变得大了起来。 “邢东是怎么到的那个房子?是开车、坐车还是步行?只需要调监控就能查到,不用找人问的。高度,这些你们查了吗?” 高度脸色一变,慢慢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还没来得及查。”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亏你还是学刑侦出身,这点常识性的问题都没有想到吗?”师本湘当即发了脾气,差一点就要拍桌子了。 虽然师本湘斥责的是高度,可李本庆却挂不住脸,紧紧咬了咬腮帮子,暗自运气。 本来,李本庆出于私心,认为这是个露脸的绝佳机会,所以才将此事交给高度,让他全权负责,并且弃用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胡召俊。 在县局分析会上,李本庆坐了一小会儿就哈欠连天,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眯了一觉。 至于高度在会上是如何安排如何布置的,李本庆一概不知。 只在来的路上,他简单问了几句,并没有深入了解。 倒是不停叮嘱高度,要把握住机会,争取在市领导和县领导面前好好露个脸,以显示他高度有能力,绝不是草包一个。 高度信心百倍,综合各方面的分析和判断,邢东自杀已是板上钉钉,绝无更改了。 有了自杀定论,基本上就可以结案了。 谁成想,仅仅一个回合,高度就被问得无言以对。 别说露脸,这下都把屁股给露出来了。 李本庆心里这个气,恨高度不争,却又无法发泄出来,只能暗自憋着。 师本湘本想继续追问,可一看到李本庆的表情,忍了忍没在问话。 一时间,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第542章 各查各的 不过,这种冷场没有持续多久,姜明孝就提出另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 就是要怎样阻止网络上的谣言问题。 李本庆这时候说,“我已责令网监大队全程监控,一旦发现有人借此事造谣生事,一定要严肃处理。” 詹尚华插言道:“我们宣传部门也准备介入此事。” “很好,这点十分重要。”姜明孝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转脸看向雷震:“雷书记,关于邢东这件事,你们县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雷震便说:“我准备今天就召开全县干部大会,明确要求,严明工作纪律。不允许擅自离岗脱岗,不允许公职人员及其家属散播传播谣言,一经发现,该开除的开除,该处理的处理。” “还有呢?” 雷震一时被问住,僵在当场。 厉元朗见状,接过来说:“我和雷书记商量过,准备在适当时机召开新闻发布会,把事情真相向社会和百姓交代清楚。” “对,现在这个时代,什么事都别想瞒住。要公布与众,老百姓有知道事实真相的权力,我们也有这个义务。” 由于雷震和厉元朗见面仓促,这个问题厉元朗还没来得及和雷震商量。 既然姜明孝问到这里,厉元朗只能自作主张说出来。 雷震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厉元朗,表情复杂。 这场会议没有进行太久,主要是已经凌晨四点钟了,不少人都是强忍着困意,尽量提起精神。 若是再多一会儿,就得有人打起盹来。 “我看今天先谈到这里,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姜明孝和师本湘互相交流一声,说道:“散会。” 厉元朗和雷震陪着姜明孝师本湘去县招待所休息。 朱宁山已经安排妥当,由厉元朗雷震陪着市里两位领导吃了点东西,说宵夜有点晚了,说早餐还有点早。 市里领导大晚上的来,总不能空着肚子睡觉吧。 安排完毕,雷震出来后说:“我就住在这里,省得来回折腾。宁山,记得让人一点钟再招呼我。另外,你通知全县所有科级以上干部,下午三点准时开会,不许缺席,不许请假。如果请假,需要得到我……” 看了一眼身旁的厉元朗,雷震补充道:“必须要得到我或者厉县长的批准。” 朱宁山立刻答应。 说完,雷震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徐徐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 朱宁山朝厉元朗点了一下头,快速小跑着跟上雷震。 厉元朗则从楼梯另一侧回到自己的房间,就在他低头开门的时候,就听到身边响起个声音:“县长,你回来了。” 一看,竟是王中秋。 “中秋,你怎么在这里?” 因为情况紧急,厉元朗来不及喊王中秋。 王中秋强打精神的样子,估计等在这里多时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睡也睡不好。知道你在县委那边开会,我没有打搅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哦。”厉元朗推门进来,边走边说:“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休息吧,下午三点召开全县干部大会,你想着叫我就成。” 王中秋只走了几步,听完厉元朗的吩咐后,正准备转身离去。 厉元朗提鼻子一闻,说道:“这么大的酒味,中秋,你喝酒了?” “昨晚遇到老同事,他心情不佳,陪着他喝了点。”王中秋不好意思的尬笑。 “喝了点?”厉元朗撇嘴道:“现在还酒气熏天,准是没少喝。” 王中秋挠了挠头发,没有说话。 “也难为你,喝了酒没回去睡觉就在我这里干等。”厉元朗说着脱掉外套,王中秋眼尖手快,一把接过来挂在衣帽间。 厉元朗脱掉鞋子,王中秋又赶紧拿来拖鞋,低身整齐的放在厉元朗脚边。 厉元朗换上鞋随便问了一句:“老同事,是二中老师吧?” “是,他叫沈志刚。”王中秋归拢厉元朗棉皮鞋的时候,顺嘴说道:“就是凤书记的爱人。” “你是说风凌雪的老公?” “是的,志刚人老实巴交,可惜碰到一个强势老婆,婚姻不幸福,他又没什么朋友,就和我还有点话可聊。昨晚话匣子一打开,我俩就没少喝,全都喝得差不多了。” “他都说了什么?”厉元朗好奇的又问道。 “唉!”王中秋长叹一声:“志刚说,他早就和凤凌雪分居了,那点感情也都没了,他曾经提出离婚,凤凌雪不同意,担心影响她的前程。志刚拗不过她,将就着过而已。” “不过,昨晚志刚跟我说,他不打算过了,一个大男人,头上顶着个绿帽子,实在窝囊。” “你是说,凤凌雪在外面有人了?”厉元朗顿时提起了精神头,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 “肯定是的。”王中秋回答得相当干脆,“以前她还能按时回家,最近这几天,她都夜不归宿了。” “夜不归宿?”厉元朗一把扯下嘴上的香烟,攥在手里,详细问清楚凤凌雪不回家住的日期,立时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胡召俊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听着刑警大队长向他做着汇报,眉头瞬间拧紧,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大步走着。 “你查出来邢东是从城东方向回来的?”胡召俊再一次询问起来。 得到大队长的印证后,胡召俊分析道:“城东那边都是往下面乡镇去的路径,并不是往云水市。邢东第一时间没有选择立刻逃走,反而往乡下跑,这里面透着诡异。” “我也觉得奇怪。”大队长说:“那边有好几个乡镇,有光安镇、富沙镇和多山乡。只不过,乡镇的监控有不少地方是坏的,我们只能通过单位或者个人那里的监控查找了。” “嗯。”胡召俊点了点头,“等到天亮后,还需要你们刑警大队的同志们多多辛苦一下,能够查出邢东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对于此事有很大的帮助。” 顿了顿,他又问:“邢东的手机恢复你们要抓紧,手机摔碎了,我们也要查出他的通话记录,看一看他和什么号码通过电话。” 大队长当即领命,站起身来刚要走,忽然想起什么,折返回身问道:“胡局,高政委管我们刑警大队要人,您看……” 胡召俊心里有气,作为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却被排除整个调查事件之外,李本庆为了给高度长脸,真是不惜余力。 高度本身不是搞刑侦的,治安大队倒是他的御林军,关键这帮人抓个打架斗殴的在行,破案子就差了许多。 这时候想起刑警大队了,晚了。 另外,他对于高度绕过他这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而直接找刑警大队要人的做法,十分反感。 于是,胡召俊对大队长说:“人是死的,树是活的,你就不能动一动脑子,刑警大队不还是有一些文职人员嘛。” 经胡召俊的提醒,大队长立刻明白,“我懂了,正好我这里还有几个刚毕业的年轻警员,派他们过去可以长长经验,顺便锻炼一下。” “嗯,不管别人怎么说,还是要按照咱们既定方案执行,有了进展我直接向厉县长汇报。”胡召俊说道这里,又问:“匡辉那里还没有线索吗?” “没有。”大队长无奈的直摇头,“本来还想进一步查找的,可是山里的雪太大,又赶上邢东这事,我们人手实在不够。” “暂且先放一放,我估计这人够呛。” 大队长离开之后,胡召俊坐在椅子上,不住掐着太阳穴,一看时间都已经是早上快五点了。 心里感叹,戴鼎县,真是个多事之地啊。 第543章 真相渐浮水面 厉元朗是在上午九点多钟,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看号码,是水庆章的私人手机。 他接听起来,水庆章声调急促的问:“邢东是自杀还是他杀?” “爸,您是怎么知道的?” 水庆章冷声回道:“一个副县长死了,你不想想,放眼全省,有哪个地方会出现这种事情,也就你们戴鼎县才有的专利。这才多长时间,先是县委书记县长,现在又是常委副县长,这个戴鼎县,还真是让人头疼。” 听水庆章说,赵功达已经将此事向宫乾安以及曲炳言作了汇报。 并且在这之后,他专门给水庆章打了电话,详细说明此事,当然也包括邢东是诬陷厉元朗的幕后主谋。 “所有迹象和证据显示,邢东自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厉元朗如实陈述道:“只是我有几点疑问……” 当厉元朗把心中问号告知水庆章之后,水庆章沉吟良久,“你的意思我明白,即便邢东自己选择结束生命,一定是有人逼他这么做。” “嗯,这个可能性是有的。那他在这三个小时中间到底做了什么就很重要了。” “好了,这些就留给师本湘他们去搞清楚,你不要掺和。元朗啊,说心里话,把你派去戴鼎县我现在后悔了,那里实在不太平,要不然……” 水庆章留下的后半句,厉元朗猜也猜得出来,老丈人这是动了要把他调走的心思。 “爸,我不想半途而废。”厉元朗坚定的说:“潘杰的老婆徐曼曾经听潘杰生前提起过,戴鼎县有一小撮人明里互不来往,暗中抱团,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利益将他们捆在一起。我猜想,潘杰和沈爱军还有邢东的死,或许都跟这些有关。” “噢?”水庆章发出很惊讶的语气,“你的意思是说……” “对!”厉元朗回答的斩钉截铁,“我要留在这里,我要搞清楚这一切。” “元朗,我知道你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可你千万不要冲动,毕竟你已经过了冲动年龄。于公,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干部,于私,你是我的女婿。小月和谷雨还要倚仗于你,他们不能没有你。” “况且,这些人已经丧心病狂,他们能要了三个人的性命,就不差多你一个。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要你同意,我会给你安排个不错的位置,照样让你充分发挥能力,可以为老百姓做实事做好事。所以,我希望你三思,不要急于做决定。” 听闻岳父老泰山的肺腑之言,厉元朗心里一动,不过,他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爸,我不考虑了,我决定继续留在这里,我要和那股邪恶势力斗下去,直到将他们绳之以法,还戴鼎县一个晴朗的天!” “唉!”水庆章长叹一声,“元朗,我是劝不动你了,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小月。但是你要保证,遇到危险的时候,切不可贸然行动,因为你对付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 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我保证。” 当水庆章挂断手机之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远处,脑海里却在活动着思绪。 片刻后,他抄起红色话机,打了个号码出去…… 被老丈人的一个电话弄醒,厉元朗再也没有困意,抽了几口烟,将半截烟蒂摁灭后,给胡召俊打去了电话。 说实话,他根本不信任高度能够查出个子午卯酉出来。 要想查案子,还得是胡召俊。 况且,邢东跳楼时,胡召俊就在现场。 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而使用高度这个蠢材,厉元朗就知道,这是李本庆嫉贤妒能、任人唯亲的心理在作崇。 听胡召俊的声音,显然是被他从睡梦里叫醒的。 “召俊,打搅你休息了吧。” “没事,我眯了有一会儿,县长,有什么指示,您请说。” “看样子,你没有受到李本庆弃用而产生消极影响,这一点你做的很好。” 胡召俊说:“李本庆用不用我是他的事儿,参与案件侦破是我的分内职责,我不会为了迎合某个人而放弃我的原则。” “县长,我知道您打这个电话,不仅仅是安慰我,一定还有别的事情,是关于邢东的事吧。” “嗯,邢东失踪的三个小时非常重要,我想知道你这个刑侦高手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查明,邢东是从城东方向回县城的。”接下来,胡召俊阐述他和刑警大队长的那番分析。 “我正在等他们反馈回来的消息,如果确定邢东的具体方位,这对于邢东为什么自杀将会有所突破。” 厉元朗喃喃叨咕着:“的确。城东是通往光安镇,多山乡还有富沙镇……” 等等,富沙镇,又是富沙镇。 难道…… 巧合,一定是巧合。 怎么可能呢,准是自己想多了。 他摇了摇头,很快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但是富沙镇却引起他的注意力。 凤凌雪是镇委书记,姚文举选的那个叫“金洼坑”就在富沙镇。 还有富沙镇从陈正的沙场买沙子等等。 怎么全集中在富沙镇? 和胡召俊通话一结束,厉元朗下床后,走到外间坐在桌子上,拿来一张白纸,在上面写下这几条疑问。 随即,写了“富沙镇”三个大字,再把这些疑问全都指向富沙镇上面。 最后,在“富沙镇”三个字后面,画了三个大大的问号。 他看着这张纸,苦思冥想。 不行了,太阳穴又是一阵蹦跳着疼。 他赶紧用手指摁住,找来去痛片吃下,返回去躺在床上。 人就是这样,越不想,可是脑神经总是往那方面想,都控制不住。 厉元朗被折磨的翻来覆去,一眼瞅见药盒中那一板白色药片,拿过来看了看上面的说明。 他十分纠结,到底吃还是不吃? 刚刚四个多小时的睡眠时间,显然是不够的。 反正下午的大会,要到三点进行。 这中间还有三四个小时,不养足精神做事也做不好。 算了,就吃一片,多了不吃。 于是,厉元朗抠出一片药,就着水咕咚咚灌下肚子,这之后便平躺在床上,眯着双眼,全身放松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元朗逐渐产生困意,上下眼皮就跟粘上似的,直往一块凑,他极力想瞪起眼睛,却不听使唤一样,慢慢粘合在一起…… 厉元朗终于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的相当踏实,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不知道。 等他睁眼醒来,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房间,那张床。 再一瞅窗外,天竟然黑了下来。 坏菜,几点钟了! 厉元朗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正想抓起手机看时间,愕然发现身旁的椅子上,王中秋正在打着盹。 “中秋!”厉元朗推了推王中秋的肩膀。 “啊!”王中秋揉着眼睛,惺忪看向厉元朗,边打哈欠边问:“县长,你醒了。” “这都五点多了,你怎么不叫我!”厉元朗赶紧下床换衣服,显现出不悦情绪。 王中秋赶忙解释:“我叫你了,怎么也叫不醒。” “全县干部大会结束了?”厉元朗焦急问道。 “结束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结束的。”王中秋给厉元朗边递衣裤边说。 “真耽误事。”厉元朗穿好后,询问他睡觉的这六七个小时有没有什么事。 王中秋当即向他汇报说:“胡副局长给你打过电话,听出来他很着急。” 厉元朗“哦”了一声,忙问:“他说了什么没有?” 听王中秋说完,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是这样?” 第544章 匡辉之死引来高度被查 “匡辉的尸体被找到了,在城西山涧底下发现的。” 匡辉也死了! 厉元朗大感意外,即便他早就猜到匡辉失踪凶多吉少,可是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令厉元朗非常震惊。 “还有呢。”王中秋继续讲道:“柳思思闻讯哭得死去活来,并且跑到招待所师副市长房间里,实名举报高度是凶手。” 呼…… 厉元朗第二次震惊到差点掉了下巴。 这件事怎么跟高度有关系? 不过他转念一想,不对啊,按说县招待所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闯进来。 更何况市领导所住房间,肯定有保卫值守,柳思思是怎么面见市领导的? “马上联系雷书记。”厉元朗指着王中秋手里的手机。 “雷书记正在和姜书记以及师副市长在开会……” 厉元朗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不早说,你呀,真是……” 算了。 厉元朗一刻没耽搁,出门坐上老钱开来的车,直奔县委大楼。 原本步行也就十来分钟,厉元朗心里着急,这才让老钱出车。 等他赶到小会议室里,只有姜明孝、师本湘和雷震三人,正在说着话。 看样子,气氛有点压抑,个个表情凝重。 厉元朗一进来连连抱拳,“各位领导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姜明孝看了看他,表情平静没有说话。 师本湘则指了指雷震旁边的空椅子,“你坐吧。” 雷震扫了一眼厉元朗,然后转过头来,面向姜明孝和师本湘说道:“柳思思手里的确有高度背着她穿衣服的视频,还有高度进入柳思思房间的镜头,但是柳思思说高度趁着她昏迷不醒侵犯她,我认为有出入。” “雷震说的有道理。”师本湘接话道:“这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柳思思才想起来告状,这中间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事情。” 姜明孝手里摆弄着碳素笔,浓眉微微一蹙,徐徐说:“不管怎么说,柳思思实名举报,而且她手上有视频,并且已经检查过,视频没有伪造痕迹。还是暂停高度的工作,接受组织调查。” “我同意。”师本湘直接表明态度。 雷震刚要说点什么,不过略微张开的嘴瞬间闭上,点头道:“我……也同意。” 并问身边的厉元朗:“厉县长是什么意见?” 这句话问得,厉元朗要是强调自己睡过头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太显得没有水平了。 他综合三人刚才的讲话,判断出来柳思思和高度的事情,便说:“我之前了解到,匡辉一个无业人员,竟然进了交警队,这里面有没有高度发挥作用呢?” “如果查实到匡辉的确通过高度运作,那么高度就有问题,这点需要他交代清楚。所以,我同意高度停职接受调查。” “好,既然你们戴鼎县的一二把手都同意,师副市长,我看咱们两家联合接手这件事,尽快查清楚。” “可以。”师本湘痛快应承下来。 姜明孝又说:“现在正是关键时期,县局这边需要提一个人迅速顶上来,正好本湘副市长也在,雷震、厉元朗,你们商量一下,提一个人选出来。” 雷震说:“李本庆跟我说,副局长洪河不错,不知他可不可以。” 师本湘当场摇头否定:“洪河是管后勤的,资历尚浅,我看他难以服众。” 厉元朗则说:“我认为胡召俊同志是个有担当讲原则的好干部,他主管刑侦多年,成绩有目共睹,可以让他暂时接替高度,主持县局工作。” “胡召俊?”雷震眉头一拧,“上一次他和高度发生不愉快,他的手下掏枪差点闹出大事,这样的人能不能带好队伍?我是心里没底。” “雷书记,这件事已经查实清楚,和胡召俊没有关系,该处理的我们都处理完了。我坚持我的提议,请各位领导予以考虑。” 厉元朗说完,身体往后一靠,不再言语。 “胡召俊这位同志我是了解的,业务能力强,又有多年领导经验,有他暂时主持县局工作,我认为可以。” 姜明孝听师本湘这么说了,点了点头,“反正是暂时性的,如果高度没有问题,照样可以官复原职。雷震同志,你说呢?” 四个人中,三个人同意了,雷震还能说什么。只不过,他的同意非常勉强。 倒不是为别的,自从担任县委书记以来,雷震第一次在人事方面,做了妥协。 没办法,谁叫两位市领导都支持厉元朗呢。 由此,胡召俊暂时接替高度主持县局工作,就这样定下来。 当厉元朗和雷震一前一后走出小会议室,雷震突然站住,转身面向厉元朗,情绪不佳的问:“厉县长,你明知道下午要召开全县干部大会,这么重要场合,你却无故不参加,这样很不好。敏感时期,咱们两个要保持团结,要让底下人看到县委县政府高度一致,不要给人以错觉。” “雷书记,我接受你的批评。我是因为睡不着觉,吃了药片睡过头了,我诚恳向你道歉。” 厉元朗没有硬顶,他知道雷震说这么重的话,是因为刚才在人选问题上受挫发邪火呢。 大丈夫能屈能伸,该伸的时候必须要伸,该屈的时候也要屈。 何况,厉元朗的确有错在先,雷震说他,他得认。 “我不是批评你,在这种非常时期,一件件一桩桩事情接二连三发生,够让我头疼的了。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出现问题,给人以不好的联想。” 伸手不打笑脸人,厉元朗态度恭顺,语气诚恳,雷震即便心里有一百个不满意,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难听,只能适可而止。 当雷震在厉元朗面前,身影逐渐消失后,厉元朗的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中秋,你给胡召俊打电话,马上。”厉元朗命令道。 电话很快接通,厉元朗让胡召俊找个安静地方,他有话要说。 胡召俊明白,厉元朗说的安静地方是什么意思了。 必须没有外人打搅,必须安全。 这地方倒是有一个,在县城边上,他一个朋友开的狗肉馆。 三间大瓦房,春暖花开后营业,天一凉就关门。 现在正是冬天,这里早就停业了。 他派人先去升了炉火,之后先于厉元朗赶到。 坐在桌子前烤着火,没一会儿,厉元朗便出现在他的眼前。 “太冷了。”厉元朗吹着哈气,徐徐坐在胡召俊对面。 这会儿,王中秋冲胡召俊手下警员一使眼色,二人一起离开,屋子里只剩下厉元朗和胡召俊。 “调查得怎么样了?”厉元朗边搓手便问道。 “我们已经查到,邢东开的那辆白色丰田,在富沙镇光安镇都露过面,多山乡没有。” 厉元朗分析说:“光安镇距离县城最近,然后是富沙镇,最后才是多山乡。这么算来,邢东去富沙镇的可能性最大。”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富沙镇的监控有限,不能确定他去富沙镇什么地方。” 厉元朗想了想,问胡召俊:“你知道金洼坑在哪里吗?” 胡召俊是老戴鼎县的人,又由于长期办案,下面的乡镇非常熟悉,包括各村各屯,哪一个地方都逃不过他的记忆。 “那好,我想今晚咱们来个夜探金洼坑。” “去金洼坑!”胡召俊一愣:“那里很大的,四周全是高山,下面有个低洼处,这么晚了,山高林密,还有大雪,我担心您……” “没关系的,有你这个向导,不用担心我。而且,这件事要秘密进行,必须要晚上才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厉元朗说的这么神秘,倒把胡召俊的兴致勾出来。 真不知这位厉县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召俊越来越看不懂了。 第545章 夜探金洼坑 为了安全起见,胡召俊又叫上两名他最信得过的年轻刑警,他的车在前,厉元朗开着他的途观紧随其后。 同样,厉元朗连常鸣都没叫,只有王中秋跟着。 倒不是他不信任常鸣,实在是今晚行动有许多不确定性,他认可自己去冒险,也不想拉上常鸣共同承担。 本来他也不打算带上王中秋。 可因为一时疏忽,把厉元朗至于不利境地,王中秋自知心中有愧,说啥也要跟在厉元朗身边,打都打不走。 路上,王中秋几次想张嘴向厉元朗承认错误,不知为何,话都到嘴边了,愣是说不出来。 终于,王中秋咬了咬牙关,双手使劲抓了裤子,正准备说话,却听厉元朗先开了腔。 “中秋,我下午的话有些过火,你不要介意。” “县长……”一段暖流瞬间传遍他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畅游全身的每一根神经,逐渐从里到外迸发出来。 尽管外面很冷,可王中秋的心却是热乎乎的。 领导竟然向下属认错,这种只有在几十年前才会出现的画面,却生生展现在王中秋面前,让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答了。 感动得王中秋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话:“县长,我受宠若惊,承受不起……” “中秋,咱们之间抛开官职不谈,更像是谈得来的朋友。所以,我一直拿你当成我的朋友,希望你也能够接受我这个朋友,虽然有时候我喜欢发个火,呵呵。” 听厉元朗这么一说,王中秋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说话相对随便一些。“多亏你跟我发火,你要是不发火,我会好几天睡不着觉的。” 这话没错,领导对你越尊重,说明领导对你越疏远。 反观他越是骂得狠,越说明领导跟你关系越近。 会有人说,这不是贱皮子嘛。 错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当贱皮子的,却有很多人喜欢当贱皮子。 这就是官场上的哲学,当然书本上是不会出现这类知识,全靠后天积累的经验。 如此一来,车内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 王中秋也可以毫无顾忌的打开话匣子了。 他自然不知道詹海泉和姚文举的那一档子事,所以就很好奇,厉元朗为什么要夜探金洼坑。 “说来话长。”厉元朗长叹一声:“中秋,我不说,你慢慢看,自己琢磨。” 王中秋开始运用大脑,把他知道的信息汇聚到一处,仔细思量起来。 车厢内,顿时又变成一片沉闷,闷得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 厉元朗打开音乐,他车里存的都是舒缓轻音乐。 尤其高山流水,是厉元朗最喜欢听的,因为他能想起某人某事。 只不过,他不知道这个人现在干什么,是否也在听着音乐想他。 有人说,精神出轨也是出轨,厉元朗对此却不认同。 人生难得一知己,他觉得那个人不应该是令人不齿的三夫人,应该算是他的红颜知己。 一个可以说说话,可以诉说心扉的人。 本来身处官场,就是最累心的。 要是总绷紧神经,不能随便说说话,会把人累出病来。 他对待那个人,不是放纵,是发泄,是精神上的发泄。 但是这种发泄却不能跟老婆说,以水婷月的性格,她不一定能接受。 相反的,那个人会听,会认真的听。哪怕她不发表任何言论,却是自己一个最好的听众。 这就足够了。 胡思乱想间,车子已经离开广安镇。 在出镇的地方,厉元朗还特意瞅了瞅正在兴建的云水大曲制酒厂的分厂。 哪怕在夜里,这地方依然亮如白昼,工程车马不停蹄的进出,一片热闹景象。 看来,光安镇和制酒厂合作已上正轨,想必很快,这座分厂就会建成并投入使用。 厉元朗心里顿时畅快许多。 几十里地,用了不到半个小时,他们便赶到富沙镇。 胡召俊的车一刻未停,直接穿过富沙镇主街,一路向前。 出了镇子没多远,前方车子打了左转向,慢慢悠悠拐下公路,开向旁边一条不宽的小路。 厉元朗同样操作,依旧紧紧跟随,一步不落。 这条小路难走多了。 崎岖不平,尽管路面有白雪覆盖,却颠簸的厉害,车子都快成摇车了。 这种路况,车子自然开得都慢,大约一个小时后,方才停下。 胡召俊从车里下来,那两名警员则站在车旁。 厉元朗把车停在路边,和王中秋走过去。 “我才接到李本庆打来的电话,通知我明天开局班子成员会议。”胡召俊说道。 “有个事我提前告诉你一声,高度被停职接受调查,你将接替他暂时主持局里工作,我猜想李本庆就是要宣布这件事的。” 出乎意料的是,胡召俊听完,表情非常平静,只是冲着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县长,谢谢你赏识我。” 话不在多,却已经表明胡召俊的心思。 “像你这种有良知,有担当的干部,我们就是要让你担负更重要的职位,这样才是人尽其用,才尽其专,用尽其才。” “什么都不说了,厉县长,以后看我的行动吧。” 胡召俊说完,一指身旁的那座高山说道:“翻过这座山,就是金洼坑。那里没有进山的大路,只有这一条小路可走。” “听你的,走一走正好出出汗。” 这时候,王中秋已经从路边找到一根不算太粗的树枝,掰掉枝杈,做了一个简易的拐棍。 “县长,这个用得着。”说着,把拐棍递给厉元朗。 “我还没七老八十,正是年富力强,你留着用吧。”厉元朗摆手阻止道。 胡召俊则说:“王秘书,听县长的,你先用。” 王中秋会意,拿在手里。 随后,那两名年轻警员在前面领路,厉元朗和胡召俊在一起,王中秋则跟在最后面,一行五人,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里进发。 今晚老天爷还算给力,圆月悬空,在白雪掩映下,浓见度很高。 他们先是沿着进山小路缓慢行进。 两边是空旷的大地,仅有微微的寒风吹过,算不上很冷。 路上,厉元朗详细问起发现匡辉尸体的情况。 胡召俊告诉他,匡辉是被巡山的护林员发现的。 他的后脑有遭受钝器击打的痕迹,尸检结果也是如此。 显然,是有人乘其不备,从后面对匡辉下此毒手,一击致命。 匡辉是在接到一个手机号码后,打车去了城西山下,之后步行上山。 那个手机号码胡召俊查了,机主的手机丢了,就在他补办新卡的过程中,凶手使用这个号码联系的匡辉。 种种迹象显示,匡辉应该没见过凶手,但是知道这个人,要不然,他也不能接完电话只身一人前往西山。 “匡辉喜欢玩游戏,会不会是在游戏里面认识的网友?”厉元朗提出他的分析结果。 “我也是这么想的。”胡召俊说道:“通过技术部门的帮助,我们调取了匡辉在游戏里的通话记录,果然有了新发现。” “他最近常跟一个网名叫‘紫色蔷薇’的网友聊天,就在出事那天,紫色蔷薇约他在西山见面……” 如此说来,紫色蔷薇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别看是一个带有女性色彩的网名,是男人冒充也说不定。 “所以,接下来查找紫色蔷薇就是我们的首要任务。” 说到这里,胡召俊忽然原地站住,说道:“县长,我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个疑点,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 “哦?”厉元朗同样驻足,显现出很大的兴趣。 第546章 雪夜深聊 “说说看,什么疑点?” 胡召俊说,他发现匡辉的尸体有人为动过的痕迹。 按照常理,匡辉被人杀死,尸体掩埋在雪堆里,还用树枝掩盖住,就是不想被人发现。 可是,胡召俊通过勘查分析,显然,匡辉是被人从雪堆里挖出来的,这岂不是故意暴露,让人看到么。 实在看不懂,凶手这么做有何目的。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慢慢的吸起来。 他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群山,一双眼睛发出炯炯目光,陷入沉思。 目前,县里正在调查邢东死亡一事,这个时候匡辉被害的案子出来,这是有人故意搅局,让本就混乱的戴鼎县乱上加乱。 不!也不完全对,应该是转移视线,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到匡辉的案子上。 那么就是说,对方肯定想要隐瞒什么? 他们隐瞒的是什么呢? 这个很关键。 单凭瞎想也想不出个结果,厉元朗果断放弃,把烟一扔说道:“咱们继续赶路。” 这一段山地走行没多远,就到了林子里。 白雪覆盖的这片红松林,尽管有一条小路,可是行走没多远,前面的两个警员看了看地形,一指左边回头说道:“咱们得踏雪走路了,翻过这座山,山脚下就是金洼坑。” 踏雪之前,几个人都把裤腿扎紧,以防止雪灌进鞋子里。 随着“嘎吱”声响,他们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一步步向林子纵深处走去。 一开始,厉元朗还能跟胡召俊聊起高度和柳思思之间的事情。 这里面的弯弯绕,绝大多数人不知道,包括胡召俊。 厉元朗也只是一知半解,全凭分析和推理。 但是,高度和浴水金沙的副总袁志鹏有私下往来,胡召俊是知道的。 就是他向厉元朗反映过,高度常去浴水金沙洗澡。 厉元朗为此对胡召俊歉意说:“召俊,你向我反映高度去浴水金沙的事情时,我还以为你跟踪他,当时对你的态度……真是不妥。” “县长,我不怪你,换做是我也会这样想。县局本来矛盾重重,关系复杂,您是站在全局角度考虑问题,我只是以我的职责向您汇报,没有想那么多。” “你提到关系复杂,雷书记我们在商量接替高度人选时,说李本庆提出来的洪河,也是你们班子成员,是不是洪河跟李本庆走得比较近?”厉元朗问道。 “也是,也不全是。” “为什么?” 胡召俊喘了口气,说道:“您知道洪河的小姨父是谁吗?” 厉元朗当然摇头,做了否定回答。 “李月峰。” 厉元朗顿时止住脚步,惊讶的自言自语:“你是说,市委副书记李月峰。” “嗯,就是他。” 怪不得,真是朝里有人好做官。 李月峰是云水市三把手,仅次于赵功达和石坎,手握大权。 胡召俊继续说:“雷书记还是县委副书记时,我就听说他和李副书记经常来往。还有就是……” 这时,胡召俊突然变得迟疑起来。 “说吧,这里可没有窃听设备。”厉元朗轻松的看了看周围的参天松树,半开玩笑。 “我听说,李副书记的爱人和雷书记爱人关系非常好,是干姐妹。” 原来是这样…… 如果两人的妻子都是这种关系,想必雷震和李月峰更应该紧密了。 厉元朗有种直觉,雷震能够成功上位,这位李副书记应该功不可没。 只不过后来走了一会儿,厉元朗便有些气喘吁吁了。 自从到戴鼎县上任以来,厉元朗原本保持良好的晨起锻炼,因为工作太忙,已经停止了多时。 不进行锻炼,不光是长体重,身体状况也大不如前。 刚刚走了没多久,厉元朗全身已然冒汗,喘的非常厉害。 王中秋马上将简易拐棍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无奈的自嘲起来:“还以为用不上,我这体质真是不如原来了。” 他也不客气,接过来往雪地里一插,迈动灌铅的双腿,一步步向前艰难的行走着。 由于要照顾厉元朗,几个人走走停停,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或许有人觉得,厉元朗既然走的这么费劲,干嘛不背着他。 这是万万不可,即使那两名警员都是年轻小伙子,厉元朗一百几十斤背在身上,走平路都会累够呛,何况是皑皑厚雪的山路。 这么做只有一个结果,两个人都会累坏,反而更加拖后腿耽误时间。 就这样,等他们五个人终于走出松树林,站在山顶的时候,厉元朗看着手机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他呼呼喘着粗气,一旁的胡召俊指了指山脚下,“那就是金洼坑。” 厉元朗往下望去,黑黢黢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好,继续。”他再累,也只是稍微站了站,并跟随着其他人慢慢往山下走。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一点不假。 而且还是在松树间行进,甭提多费劲了。 反正又是经历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几个赶到金洼坑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 顾名思义,这里就是一个大坑。 只不过这个坑很大,方圆有好几里地。 满地是荒草,还有厚厚积雪。 风倒是很小,明显比山上小了许多。 几个人站着观察一会儿,年轻警员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蹭了蹭嘴唇。 “县长,您也可以试一试,记住只需要沾嘴唇,不能吃下去容易闹肚子。”胡召俊说着,也抓起一把雪,在嘴唇上拍了拍。 走了这么远,肯定口干舌燥,用雪湿润嘴唇,能够起到一定的解渴作用。 一旦吃进肚子里,由于全身发热,冷热相互交叉,会对肠胃造成影响,消化功能不好的话,可想而知会坏肚子。 不过,要是等身体逐渐凉下来,这个时候再吃口雪,就不一样了。 厉元朗照猫画虎,同样抓起一把雪,抹在嘴唇上。 这里人迹罕至,雪是非常干净的,没有任何污染。 简单休息一会儿,厉元朗提议再往深处走一走。 于是乎,五个人排成一队,继续前行。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半小时左右,厉元朗严重的感觉力不从心,两条腿像是绑了沙袋,每迈一步都费劲。 要是今晚没什么意外发现,这次夜探金洼坑就是失败。 厉元朗通过一系类分析判断,感觉这个金洼坑指定有点东西。 听詹海泉的助手说,他被关押的时候,无意中听到有人说金洼坑,还不止一次。 还有什么沙子质量以及出金率什么的,可他也只是听个囫囵半片,完全不理解这些人在说什么。 厉元朗由此联想,越来越勾画出一个大概轮廓,真如他想的那样,这个金洼坑就有东西,有让人眼前一亮的东西! 不过,他们走了这么远,都快都到头了,依旧没什么惊奇发现。 难道说自己判断有误? 厉元朗都开始怀疑,没有信心了。 “你们看,那是什么?” 就在厉元朗胡思乱想之际,突然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警员,用手电筒指了指前方。 厉元朗这个时候,就跟打了鸡血一般,紧走几步顺着灯光方向望过去。 前面是一大片开阔地带,地面似乎很平整。 “去看看。”厉元朗说着,第一个率先走过去。 胡召俊王中秋等人,也快速跟上。 百十米远,几分钟就到了。 站在这里,厉元朗掐腰又顺着灯光仔细瞧了个遍,喃喃自语道:“我有种感觉,这里似乎被人整理过。” 胡召俊深深喘了口气,看了看四周说:“我好像记得,这地方原来都是树……” 哦? 厉元朗非常感兴趣的又看了一大圈,紧走几步,忽然脚下一停,他站在原地竟然一动不动了。 第547章 放长线钓大鱼 如果有人认为,厉元朗踩到地雷之类的,就大错特错了。 这里同样是厚厚的积雪,但是脚底下却是非常的坚硬。 冬天了,地都冻硬了,可以理解。 只是厉元朗用双脚慢慢蹭挪了几步,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原因何在? 地面非常平整,要是土地的话,应该高低不平才对。 他马上蹲下身子,戴着手套的双手使劲扒拉开眼前厚厚的雪,露出来一块地面。 胡召俊紧跟而来,用电筒一照,不仅脱口而出,“是水泥地面!” 水泥地面在城市哪里都可以看到,没什么稀奇。然而荒山野外看到,只有一个解释,这地方人为修整过。 于是,胡召俊以及手下两名警员扩大范围,在开阔地带看了又看找了又找,发现这片区域里,有不少都铺着水泥地面。 也就是说,这里曾经有人待过,因为地面上所有东西都给拆除了,根本判断出是干什么用的! 王中秋凑过来对厉元朗说道:“县长,这里四周全是山,又处于低洼地带,夏天下大雨的话,山上水流下来,这里岂不给淹了。谁会在这么个地方干事情,眼光也太差了。” “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隐蔽性极好。咱们进来时,前面有一小片树林,周围还有树木,能够起到一定遮挡作用。” 厉元朗思索着,心里基本上有了答案。 王中秋同样也在想着事情,忽然他眼前一亮,“县长,你是说,邢东在失踪的那三个小时里,来过这里?” 然后马上犯起嘀咕:“他来这么一个荒郊野外干嘛,啥也没有,能看什么或者找什么吗?” 这句无意中的自言自语,一下子提醒了厉元朗。 他生气的直拍大腿,“是我判断有误,邢东不会来这里,他会去一个对他很重要的地方,或者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是什么地方?什么人?” 厉元朗一时陷入疑问的怪圈,心里挣扎起来。 姚文举啊姚文举,这个人非常重要,从他身上一定能够找到很多答案。 只可惜,这个人打伤小五之后,再也没有消息。 是死是活,至今仍旧是个谜。 今晚这趟没有白来,至少在厉元朗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而且依据眼前情形,他已然勾画出这里曾经热闹的场景。 即使人工破坏掉,总会留下星星点点的痕迹。 “辛苦大家了,咱们回去吧。” 厉元朗向在场众人抱了抱拳头,大晚上的好几个小时,别人都在睡觉,他们却摸黑长途跋涉走到这里,厉元朗感觉仅仅抱拳是不够的。 若是有谜团揭开那一天,一定要给大家记上一功。 回去比来时省去不少时间,可也用掉三个多小时,等他们返回县城的时候,已是早上快五点了。 整整折腾了一夜,大家都没睡觉。 “再次谢谢你们,辛苦了。”这一次,厉元朗深深鞠上一躬。 “县长,您太客气了。”不止胡召俊,那两名警员都摆手示意承受不起。 堂堂的县长能向普通人鞠躬致谢,都够回去跟家里人吹上半年的了。 厉元朗让王中秋住在招待所,自己则回去泡了个热水澡,洗漱干净,他没有睡觉,他还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马上去办。 穿戴完毕,厉元朗提了提精神头,一看时间差不多了,走出来直奔楼上姜明孝的房间。 有个年轻小伙子站在门口,厉元朗认识,正是姜明孝的秘书。 打了招呼,厉元朗请他进去通禀,他想见一见姜明孝。 尽管没有提前预约,彰显突兀,只是情况紧急,厉元朗来不及管那么多了。 不大一会儿,秘书出来,开门请厉元朗进去。 姜明孝正在用早餐,一见厉元朗便问:“吃过饭了吗?” 厉元朗不客气的说:“还真让姜书记猜准了,没吃。” “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并让秘书再去弄一份早餐过来。 姜明孝喝了一口粥,抬眼看到厉元朗眼睛里布满血丝,便说道:“昨晚没睡好吧,准是白天睡多了,睡过头了。” 厉元朗自然懂的姜明孝话里有话,可他并不在意,反倒说:“不是没睡好,而是根本没睡,出去溜达一宿。” “溜达?”姜明孝一个愣神,“戴鼎县有什么可溜达的,屁大点地方,能有什么兴趣。” 厉元朗笑了,“我没在县城,我是去了富沙镇的金洼坑。” “你小子就别给我布迷魂阵了,有话痛快说。” “是的。”厉元朗长话短说,讲述了他昨晚的战果。 “那么你的意思是……”姜明孝还是听的一知半解,搞不清楚厉元朗到底要说明什么。 “我基本上可以确定的是,姚文举买挖沙设备,是在金洼坑秘密开沙厂。您是知道的,清凉河里的沙子可以提炼金子,只不过由于乱开乱采,严重影响了河床,容易造成洪水泛滥成灾。” “所以,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关闭了附近所有采沙厂。我通过姚文举事件,猜想他们没有完全停止,是在秘密进行,地点就选在了金洼坑。” “我昨晚夜探金洼坑,就是想要找到证据。只可惜,那里的所有东西早被拆掉运走,只留下一片平整的水泥地面,显示这里曾经有人用过。” “有道理。”姜明孝微微点着头,“这件事和邢东自杀有没有联系?” “一定有。”厉元朗回答的相当肯定,“我原先设想,金洼坑的采沙厂或许还在,邢东也许就是去了那个采沙场,和某一个人见面。可我疏忽了,出了我同学詹海泉的事情,这个采沙厂变得不安全,不可能继续存在。” “潘杰爱人曾反映过,潘杰生前说,县里有一些领导因为某种利益联系在一起,我想这个利益就应该是采沙厂。您想一想,清凉河的沙子含金量那么高,一年会产生非常可观的收入。” “是金钱的诱惑,让县里某些人形成一个小集团,达成一条利益链。他们拧成一股绳,攥成一个拳头,一致对外。凡是那些对他们利益集团有威胁的人,都会采取果断措施,取人性命只是其中一个选项,也许还有更阴险卑劣的手段。” 听了厉元朗说了这么多,这么深,这么通彻,姜明孝再也没心情吃饭了。 他抱着胳膊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半晌没有言语。而是眼望他方,随后转脸问厉元朗:“这些人都有谁,你心里有点谱没有?” 厉元朗很实在的摇了摇头,“我发现了一丝端倪,但是不敢肯定,我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胡乱猜疑人。不过,沈爱军和邢东肯定是其中一员,这从他们二人留下与收入不相符的财产里,就可以断定他们不干净。” “你和我说了这些,最终的想法是什么?”姜明孝非常严肃且认真的问。 厉元朗搓了搓手,下定决心只说了四个字:“虎头蛇尾。” 虎头蛇尾! “对。”厉元朗坚定地说:“邢东是自杀,这点毋庸置疑。您和师副市长的任务已经结束,况且还收获了一个高度,这样回去也好交差。” 姜明孝马上明白了厉元朗虎头蛇尾的含义。 “你这是让我们撤离戴鼎县,我们留在这里,某些人就不会活跃,你是放长线钓大鱼?嗯,好手段。” 厉元朗忙说:“姜书记能够理解就太好了,我还真怕您一时误会,认为我是在撵您们……” 姜明孝突然神情一变,板起脸来道:“说的比唱的好听,油嘴滑舌,你分明就是在撵我们,你还不承认!” 第548章 伺机而动 厉元朗以为姜明孝生气了,略显意外。 岂不知姜明孝这是故意跟他开了个玩笑,旋即呵呵笑起来。 “行啊,我回头和本湘商量一下。反正这一次没白来,揪出高度这条臭鱼,带回去好好审一审他。” “高度没有交代?”厉元朗说完突然后悔了,自己也曾经在纪委待过,怎么忘记不要乱打听的规定了。 “说说也无妨。”姜明孝说道:“高度嘴硬的很,坚决不承认他侵犯柳思思,其实我们也认为他没撒谎。不过我们已经传唤了袁志鹏,呵呵,这个袁志鹏,仅仅几个回合就拉松套了,交代个彻彻底底。高度那点破事他说了个一干二净,我看高度这次难逃制裁。” “还有那个柳思思,我听说她是你的校友?你们之间还有某种特殊关系?” 多亏厉元朗没跟柳思思如何,自从和吴红丽那段不堪回首的一段发生之后,厉元朗对自己有了严格约束。 要想在官场上站住脚跟,女人这事很容易让他粉身碎骨,这是雷区,他不能再去触碰了。 尽管现在还有个郑海欣,那也只是红颜知己,属于精神上犯错,暂无大碍。 “姜书记,我曾经救过柳思思,当时有坏人要对她欲行不轨,是我吓跑了那人。” “原来是这样。”姜明孝微微点头道:“你还是见义勇为呢,这些别有用心之人,真是什么脏水都往你身上泼。” 厉元朗一阵苦笑,“我已经被泼习惯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事实能证明一切。” “那就好,你没事最好。” 还有一件事,厉元朗也想搞清楚。 “姜书记,柳思思是怎么闯到师副市长房间的?按说,以她的身份,想接近师副市长不太容易。” “她不是记者吗?”姜明孝说道:“她亮起记者证,骗过工作人员进入招待所。正好本湘出来,她便直接拦住本湘,大喊冤枉。本湘这人正直讲原则,就接待了她。” 原来如此。 “你为什么问这个?” 厉元朗解释道:“是胡召俊副局长跟我讲的,匡辉被人杀害后,尸体已被埋掉,却被人挖出来,我怀疑这是有人故意以此事转移注意力,从而达到隐瞒其他事情的目的。” “唉!”姜明孝长叹一声:“元朗,这个戴鼎县真不太平。我对你非常担心,你只身一人,对面可是一大帮人,你能应付得了吗?” “感谢姜书记对我的关怀和爱护。”厉元朗真诚的说道:“我想,戴鼎县的领导干部不全被腐蚀了,还有一些正直且有正义感的人存在。我会和他们一起工作,把这件事这群人搞清楚,挖掉这块毒疮。” “那好吧,我预祝你成功。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向市委向赵书记汇报。请你相信,你不是一个人,身后站着人民,站着党。” 两只大手,紧密的握在一处…… “吃饭吧,竟顾跟你说话,粥都凉了。” 当姜明孝坐下后,秘书非常适时的端着早餐进来,摆在厉元朗面前。 分寸和尺度把握的恰到好处,这才是一个合格秘书该有的做法。 上午十点,雷震和厉元朗代表戴鼎县委县政府,目送市领导的车队驶离县委大院返回云水市。 看到车队的尾灯逐渐消失,雷震长出一口气。 回身对厉元朗说:“到我办公室坐一坐吧,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商量。” 不用雷震提,厉元朗也有此意。 二人坐在沙发里,秘书奉上茶水后离开。 雷震身子往后靠了靠,摸着锃亮的背头,怅然道:“这几天觉都没睡好,看厉县长也是双眼通红,准是和我一样吧。”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失眠是难免的。”厉元朗如实相答。 “作为老哥还是要劝你一句,今后少吃那种药,副作用还是很大的,记忆力减退很容易忘事。”雷震拍了拍厉元朗的大腿,神色里充满关心。 “我只不过想试一试,谁知道药劲那么大,睡过了头。” “不说这事了。”雷震摆了摆手,“我们还是谈一谈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吧。” 当然,稳定人心是主要任务。 昨天,雷震已经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强调了纪律,暂时堵住悠悠之口。 并且,雷震一反常态,非常支持厉元朗召开新闻发布会,借助媒体的声音,向公众解释邢东自杀事件。 这件事,将以县政府的名义进行,自然交给厉元朗去做。 至于冬捕大会,雷震也表态支持。 他还提议,把冬捕大会改成冬捕节,遍请省内省外的客商,以捕鱼为乐趣,以品尝鲜鱼为契机,搞大搞强。 此事正合厉元朗的心意,二人当即拍板决定,马上制定方案,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谈完这些事,雷震表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幽幽说道:“厉县长,邢东死了,他的那一摊你看着分配,暂时由其他副县长接管。只不过,他的位置不宜空闲太久,我会尽快向市委向赵书记汇报,请市委考虑人选。” 这是雷震的事情,厉元朗不好多说什么。 戴鼎县一二把手在办公室里谈论着邢东之后的安排,殊不知,有的人比他们着急,早就动了心思。 这其中,副县长钟康以及李本庆最为活跃。 如果云水市委要从本地提拔的话,论资排辈,钟康和李本庆的希望最大。 这不,李本庆刚在县局会议室宣布完胡召俊暂时主持县局日常工作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返回县政府。 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敲响了陆定方的门。 虽然同为副县长,可邢东是县委常委,比普通副县长高出一截。 走仕途的,谁不想更进一步。 “本庆来了,坐吧。”看样子,邢东之死,给陆定方打击不小。 不仅仅失去一个牌友,还有一个始终和他站在一起的坚定支持者。 “陆县,邢东一事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要向前看。”李本庆安慰道。 “唉!”陆定方长长叹息着,眼圈泛红的说:“这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我这心里……算了,听你的,万事往前看。” 李本庆看着陆定方的脸色,想了想问:“陆县,你说邢东的位子,市里会怎样安排?” “我又不是赵功达,我哪知道他心里的想法。”陆定方摇了摇头。 也是,李本庆只不过是想从陆定方嘴里套出重要信息,可看见陆定方情绪不佳的模样,他便明白,陆定方这是不想掺和这件事。 算了,没你这个臭鸡蛋还做不了槽子糕了。 借故找个理由,李本庆告辞离去。 看到李本庆的背影,陆定方嘴角微微一撇,鼻子里冷哼一声。 就你这个随风倒,还想染指常委副县长的位置,想得美! 不知是凑巧还是另有别的原因,李本庆前脚离开,钟康后脚就到了。 和李本庆不同,钟康安慰完陆定方之后,小声说:“我看你最近情绪不好,人也瘦了一圈。我家亲戚刚搞到一瓶鹿心血,可是野生的梅花鹿,血非常新鲜,回头我放到你车里。这东西大补,特别是对心脏有好处。” “老钟,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个,你的心意我领了,真不用。”陆定方连连摆手。 “定方,你跟我就别客气了。”钟康说完,干脆直入主题,询问起陆定方对于常委副县长的想法。 “你既然问了,我就给你分析分析。”陆定方接过来钟康递的香烟,点燃后深吸一口说:“我觉得,市里为了稳定,这个人选从本地提拔的可能性要大些。” 钟康双眼突然放光,身体往前探了探,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549章 区别对待 “你想想,厉元朗是从广南调来的,初宁是云水市的,就连雷震书记,之前也是市委的。” 陆定方分析道:“你在放眼看县常委,还有政府这边的副处级干部,本土比例都不到百分之四十,占比率太低,这对于戴鼎县整体发展是不利的。” “这只是其一。其二,戴鼎县太穷了,谁愿意到这地方吃苦?镀金的干部肯定不来,干不出成绩耽误晋升。若要是从外地派人来接替邢东,必须要给人家好处,怎么也得提个一官半职,否则没人会来。” “还有最为关键一点,自从潘杰和沈爱军死之后,戴鼎县就没平静过,始终有事。” 陆定方掰着手指头算起来。“先是厉元朗和张小娇的事情,又有郝志平杜民犯事,现在就连高度都进去了,更别说邢东跳楼事件,足以轰动全省。” “接二连三的事情,上头首先会怎么想?我认为无非俩字:‘稳定’。稳定人心,可千万别再出岔子了,要不然谁也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钟康细细品味着陆定方的话,不解的问道:“出了这么多事情,市委还会信任雷书记和厉元朗吗?会不会对他们……” “你呀。”陆定方点了点钟康的鼻子,“这年头,能够坐到县里一二把手的人,谁屁股底下没有个尿不湿,要不然就是白混了。” 钟康立刻会意,“雷书记是李副书记的人,这我知道,莫非厉元朗也有市里的大人物罩着?” 谁知,陆定方竟然一撇嘴,“市里的算什么。老钟,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厉元朗的老婆姓什么吗?” 钟康自然不知道,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不怪钟康,他在县政府属于骑墙头的人,哪边风大他往哪边倒,和谁关系不近也不远,自立一派不依赖任何人。 这次邢东出事,钟康没打算竞争的。他年纪不小,混到副处退休,也算功成名就,给他们老钟家的祖坟烧出好几道青烟。 关键是他老婆,望夫成龙心切。 一看邢东的位子空出来,马上就产生想要丈夫更进一步的打算。 被老婆没日没夜的吹枕边风,钟康的心思也活分起来。 可不利的是,钟康上面没有政治资源,说白了就是没人肯为他说话。 曾经提携他的人,早就进了火化炉,谁能帮他呢? 思来想去,他想到了陆定方。 曾经听邢东提起过,省里的陆荣夫是陆定方的叔叔,那位可是排名前几的大领导,若是陆定方肯出面帮忙,说不定就有机会。 这才有了他没事献殷勤,给陆定方搞来一瓶鹿心血孝敬他。 这只是投石问路,如果事情办成,岂止一瓶鹿心血,就是弄个国宝在家当宠物养着,他钟康都会想尽办法的。 反正当官的都喜欢养生,往往一件稀罕物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陆定方提起厉元朗的老婆,钟康自然一头雾水。 他哪里知道,又没人跟他提起过。 钟康瞪大眼睛,满满的求知欲。 “她姓水,你从这个姓氏能联想到什么?”陆定方循循善诱,因势利导。 “水,水……”钟康接连重复着,忽然恍然大悟:“莫不是水副书记?” “呵呵,你还算可造之材,就是他!” 钟康惊讶之中,不免嘬起牙花子。多亏没得罪这位厉县长,原来人家背后有这么一个有权有势的老丈人。怪不得他一来,谁都敢怼,怼天怼地对空气,什么陆定方、李本庆,就是雷震,厉元朗在原则问题上,也绝不让步。 相比较李月峰而言,这位水庆章可厉害多了,李月峰在水庆章面前根本就不够看,不是一个层级的人。 “老钟,这下你明白了吧。” 钟康啧啧感叹:“厉县长真是太低调了,换做旁人还不嚷嚷得让地球人都知道,他却隐瞒从不提及。陆县,也就是你在省里有关系,换成我们小人物,上哪里知道呢。” 一提到省里关系,钟康干脆直言不讳,说出自己的想法。 还从衣兜内掏出一盒没商标的烟放在茶几上,徐徐推向陆定方,颇有意味的说:“陆县,这烟是自己家烟丝卷的,你拿去抽,味道柔,不呛嗓子。” 一开始,陆定方还以为钟康抠搜的拿一盒啥都没有的白包烟给他,心里就对钟康直接打了个叉。 但是,钟康一而再的强调这盒烟味道不同寻常,要细细品尝才能体会。 “噢?”陆定方拿在手中细细端详,手指间立刻感受到烟盒里有硬邦邦的东西。 马上变成笑脸说:“老钟,自家种的好烟丝我当然要尝一尝。”临了心知肚明的补充一句:“拿回家仔细尝。” 哈哈!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大笑起来。 送走钟康,陆定方拆开那盒烟,果真是一张银行卡。 在通过手机查询,一看里面的数字,陆定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钟康真肯下血本,一出手就是十万块。 这还只是投石问路,若是给他办成了,估计得翻番。 这年头,谁会跟钱有仇? 关键问题是,陆荣夫只是陆定方的本家叔叔,并不是很近的亲属关系,况且陆荣夫也管不到组织人事这一块。 即便陆荣夫肯出面给赵功达打招呼,赵功达会不会卖给陆荣夫的面子都不好说。 毕竟省府和市委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火候,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味道。 再说,能否说动陆荣夫,陆定方是一点没底。 他有心不想管,可一看到那张银行卡,似乎是十沓大钞正向他招手。 最为重要一点是,他若是不管这事,传扬出去,别人还不以为陆定方大言不惭,说省里有关系是在吹牛皮啊。 说实话,陆定方之所以能在戴鼎县混得风生水起,陆荣夫这块牌子起了很大作用。 他一指对外宣称陆荣夫是他的叔叔,有了这块金字招牌,谁都愿意往他身上靠。 要是真把钟康推上常委副县长的位置,自己岂不是还有这么一个铁杆,何乐而不为。 不行,无论如何也要帮钟康! 陆定方抓着头发在办公室苦思冥想,头皮屑都抓掉不少。 找谁呢? 忽然之间,陆定方灵机一动,对了,就找他! 这个人就是陆荣夫的秘书游离。 是在商小严出事之后,陆荣夫亲自选定的人。 有了前车之鉴,陆荣夫对游离严格约束,生怕再产生第二个商小严,对自己造成恶劣影响。 他没竞争过水庆章,商小严的事情也是一大硬伤。 陆定方熟悉游离,逢年过节,他去看望陆荣夫的时候,都给游离带份礼物,私下里还在一起喝过酒。 千万别小瞧秘书,那可是领导的门面,是领导的代言人。 据说他们做秘书的也有个小圈子,脾气相投的经常走动,能力不可小觑。 于是,陆定方翻出来游离的号码,拨打过去。 第一遍游离没接。 陆定方猜想他可能不方便,也没着急,抽完一支烟后,拿起手机再次拨出去。 这一次游离接了,第一句却问:“你好,哪位?” 陆定方第一反应,游离没有存他的号码,不免有些失落。 必定有求于人,陆定方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说:“游秘书你好,我是陆定方。” “哦,原来是陆哥。”还成,最起码游离知道他这一号。 “游老弟,最近忙不忙?” 陆定方当然不能一上来就直说,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才提出想请游离出来聊一聊,叙叙旧。 做秘书的,哪个不是人精。 游离准知道陆定方无事不登三宝殿,便说:“陆哥,我现在有事,你等我电话,回头咱们细聊。” 言外之意他现在不方便说话,需要等合适时机。 这一等,可把陆定方等得烦躁不安,差不多一个小时游离还没给他回话。 这家伙是不是在放老子鸽子? 陆定方不淡定了,看着时间心说,过五分钟,就五分钟,绝不多等,再不来电话我就打过去。 可就在这会儿,手机突然响了。 第550章 无利不起早 陆定方急忙抓过来,一看号码,顿时乐了。 果不其然,正是游离。 时间紧急,陆定方也不墨迹,直截了当提出来钟康的事情,并且一再声称,事成之后,决不亏待游离。 听完陆定方的诉求,游离眉头皱成一个疙瘩,久久未散开。 他对这位陆副县长的印象可不算好。 仗着和老板是八竿子才打得着的亲属关系,厚着脸皮往上贴。 殊不知,陆荣夫根本不怎么买陆定方的帐,每次见面都是敷衍,还多次提醒陆定方,要在基层沉下心来好好做实事,别总想着偷奸取巧,搞歪门邪道。 老板的态度,就决定了秘书的想法。 即便陆定方提出来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这个重谢无非就是金钱馈赠。 游离已然走仕途,尤其身处这么一个敏感位置,他才不会为了一点小钱而影响到自己。 他本打算直接回绝陆定方,可转念一想,这么做会得罪陆定方。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万一得罪陆定方这种人,保不齐他会在陆荣夫那里胡说八道,给自己弄双小鞋穿一穿。 偏巧今天,陆荣夫正陪着宫乾安在外面参加活动,游离打电话这个时候,两位大佬在一起吃饭。在他们秘书这一桌,刚好有宫乾安的秘书吕浩。 还真让陆定方猜对了,他们秘书的确有个圈子。 吕浩和游离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二人关系相处不错,主要是宫乾安最近和陆荣夫走得很近,自然不反对他俩的秘书私下往来。 游离是在卫生间打的这通电话,正巧吕浩从里面出来洗手,便朝着游离点了点头。 “我先不聊了,回头告诉你消息。”游离忽然有了个想法,马上挂断手机,问吕浩:“吕处,晚上有时间吗,咱们好久没聚了。” 吕浩边擦手边照着镜子说:“你还不知道,咱们的时间得看老板的。老板忙咱们就没时间,老板不忙,咱们就有时间。” “行,那我等你电话。” 吕浩做了“ok”手势,率先离开。 为了不得罪陆定方,游离干脆把吕浩介绍给他认识,自己则不掺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操心。 随后,游离一个电话追过来,告诉可以请吕处一起吃个便饭,在饭桌上聊。 “吕处?”陆定方一个愣神,这位处长大人是何方神圣,找他做个鸟。 一个处长,在县城就是一方霸主,可在省城多如牛毛,根本不算什么。 “吕浩,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陆哥不会不知道吧。”游离一副嘲笑语气。 宫乾安的秘书都不知道,难怪陆定方混了这么多年,还在副县长位置上原地踏步,政治嗅觉也太差了。 “宫书记的秘书!” 此刻陆定方张大的嘴巴,形成一个大大的“o”型,两只眼睛瞪成铜铃大小。 乖乖,游离能耐不小,竟然能请动全省第一大秘。 陆定方赶紧点头如捣蒜,“太好了,游秘书,晚上几点?” “这事我定不下来,还是你们找好地方,等我的电话就是了。” “一定,我们这就出发,请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吕处请来,拜托了。” 游离“嗯”了一声,挂断手机,忍不住撇了撇嘴。 真是乡下人,没见过大世面。 在游离眼里,县领导就是乡下人,和村干部没啥区别。 太棒了! 陆定方惊喜的在办公室来回画圈,满面春风,腰杆瞬间挺直。 站在落地窗前,仿佛有种登高望远的仪式感,好似脚底下是人山人海的臣民,他就是那个振臂一挥的大首长,不断挥舞胳膊连连拉长声音高喊:“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装了一会儿,陆定方总算清醒过来。 没想到替钟康办事,却能够和第一大秘吕浩联系上,这可算是意外之喜了。 陆定方算了算时间,已经是中午了,不能耽搁,要迅速启程,别让吕处等他们,那就是大不敬。 他根本没心思吃饭,一个电话叫来钟康。 钟康同样没有食欲,不知道抛出去的小石子能不能让陆定方满意。 这一次,为了能够上位,他老婆可是攒足了粮食,几乎把家底都快掏空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有舍才有得。 正在这会儿,手机响起,一看是陆定方,钟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听起来。 “陆县……” “老钟,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要事告诉你。” 钟康忙不迭的连连点头,走向陆定方办公室的脚步差一点就要飞起来。 一见面,陆定方急促说:“赶紧收拾东西,跟我去一趟省城。” 钟康大眼瞪小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还愣着干嘛,傻了,快点,车上跟你细说。”陆定方再次催促道。 “好,好。”钟康转身刚要走,陆定方却叫住他,一语双关的提醒说:“别忘了,要多做准备。” 这句“多做准备”,钟康马上明白,这是让他带足银两的意思,这么说来,事情有眉目了。 “陆县,开我的车还是你的车?” 陆定方说道:“我的车,我在车里等你,要快,懂吗?” “我懂。”钟康三步并做两步,回到办公室联系老婆,得知家里的银行卡存放的位置,随后坐上陆定方的车子,先回家取了几张银行卡揣好。 陆定方一脚油门,快速出了县城,直奔允阳而去。 这一次属于私人外出,又是私事,陆定方和钟康谁都没带,只有他们两个人。 路上,陆定方边开车边说:“老钟啊,为了你的事我可费尽周折,好不容易联系了游秘书。” 钟康不知游秘书是谁,忍不住问道:“是哪位游秘书?” “游离,我叔的秘书。” “哦。”钟康连连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陆定方这是品尝了他的那盒白包烟。 游离出面,自己这事就有希望。 岂不知,陆定方随即轻描淡写的又说:“只是我觉得,游秘书的分量还不够大,我又请了一位神秘人物,他答应今晚可以见个面。” 神秘人物! 莫不会是……陆荣夫? 钟康想着头皮都发麻,能够和这位大人物坐在一张饭桌上,就是做梦都不敢有的事情。 见钟康没说话,陆定方原本炫耀的心态瞬间降至冰点,不悦道:“老钟,你也不关心这位大人物是谁,我真是狗拿耗子。” 钟康忙陪上笑脸,“我是不敢随便乱猜,万一猜错了,该有多么尴尬。” “我估计你也猜不出来。”陆定方得意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慢吞吞道:“也不是太大的人物,就是吕浩吕处长。” 钟康闻听,顿时蔫了。 弄半天才是一个处长,只比自己大了半级,他有何许能耐决定自己的前程。 “这个处也不是很大,就是省办公厅秘书一处,吕浩是那里的处长。” 省办公厅?一处处长,那不是…… 钟康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瞪大眼睛颤巍巍的问:“你是说……是……宫书记的秘书!” “嗯。”陆定方故作冷静的点着头。 他越是表情平淡,越能显示出他高深莫测的一面。 钟康不住吞咽着唾沫,心情荡漾很久,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兜里的那几张银行卡,不知道这些意思能不能入得了吕浩的法眼。 单说厉元朗,回到办公室,翻看何贵呈报上来的关于冬捕大会的活动方案,详细看完并在上面略作改动之后,叫来常鸣,让他通知县政府党组成员,下午三点开会研究落实。 谁知常鸣说出的一番话,立刻引起厉元朗的愤怒之火。 第551章 通报批评 “你说什么?”厉元朗顿时发起火来,“陆定方、钟康还有李本庆都请假了!” “是的。”常鸣点头道:“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通知,说是都给雷书记请完假了,让我这里做个记录。” “啪”的一声,厉元朗火冒三丈的拍了桌子,怒声道:“领导干部外出请假的通知是怎么说的,副县以上领导有事外出,需提前两天向县委书记和县长报告,并且履行书面报备的程序。他们三个谁告诉我了,把我这个县长至于何地!” “县长,你别生气,气大伤身。还不是邢东那事给闹的,大家都迫不及待了,都想要争取这个位置。”常鸣好意提醒道。 “想升官,就连最基本的原则都不执行了是吗?”厉元朗气得咬牙切齿,当即抓起桌上话机,打给了雷震。 “雷书记,咱们县的干部外出请假通知有人擅自违背不执行,雷书记看看该如何处理。” 雷震马上明白,说道:“你是指陆定方、钟康和李本庆?” “他们请假直接越过了我,这件事我请雷书记给句公道话,至于怎么处理,我服从县委的决定。” 厉元朗等于直接将这道难题抛给了雷震,看他的态度如何。 “厉县长,稍安勿躁,回头我对他们批评教育,给你赔礼道歉,下不为例如何?” “雷书记,这不是他们跟我请不请假的问题,这是不执行县委的规定,要是宽进宽出的话,你让下面的人怎么想?若是大家都不执行,我们还制定请假规定有何用处。” 雷震那边停顿一下说:“依你的意思该如何处理?” “全县通报批评,该罚的罚,该惩治的惩治,绝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这个嘛……”雷震沉吟道:“厉县长,这么做是不是处理的太重了,干脆让他们在常委会上做书面检讨就算了,做事要留有余地嘛。” “雷书记,有再一就有再二,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请你予以考虑。”厉元朗语气坚毅,显示出决不妥协的意思。 “好吧,你容我想一想,回头打给你。” 听到雷震那边传来滴答忙音,厉元朗放下话机,眉宇间仍旧皱成一个疙瘩,怒气尚未消散。 “县长,你这样可是把他们三个都得罪了,值得吗?”常鸣露出担忧神色。 厉元朗一声冷笑:“这三人无视于我,这一次放过他们,下一次指不定做出什么。我要让他们看一看,无视我的代价。” “如果雷书记不向市纪委反映,你该怎么办?”常鸣又问。 “我就直接联系姜书记,反正这次我是下定决心,这事不容商量。”厉元朗使劲攥起拳头。 下午三点,在县政府小会议室里,张忠强刚坐下,副县长杨梅也姗姗来到。 坐下来后,杨梅一挑修整过的柳眉,笑问张忠强:“我听说陆副县和钟副县都去了省城,李副县也去了云水,张副县怎么没去溜达溜达?” 张忠强微微坐直身体,感叹道:“我一把年纪了,能够做到现在位置挺好,我无欲无求,只想安稳的做到退休,回家颐养天年。” “张副县年纪并不大,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华,往上再走一步,前程似锦岂不更好。” 张忠强微微一笑,“杨副县比我还年轻几岁,你干嘛不去试一试,反倒让我一个老头子去趟这股水。” “我倒是想,可我去找谁,人家认不认识我?”杨梅苦笑的摇了摇头,其实也说明,她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 张忠强何尝不是如此,这样反倒让他死了心,心境也平和许多。 不争,就不用操心,安安稳稳,能吃能睡也挺好。 二人说着话,厉元朗在前,常鸣跟在他身后,二人走进会议室。 厉元朗坐定后,摊开面前的笔记本说道:“会前我宣布一条组织处理决定,经研究,对陆定方、钟康和李本庆三人,无视不执行县委外出请假的通知,给予通报批评。” 并对常鸣说:“会后,你将处理决定告知他们。” “是的,县长。”常鸣点头答应。 厉元朗扫了一眼空着的四把椅子,面色沉重,很快调整了心情说:“今天的会议内容是商量冬捕节的可行性问题。” 张忠强杨梅以及常鸣都掏出本子,看向厉元朗准备做记录。 “永年乡的何贵报上来的策划方案我看了看,做了几处修改。常主任,你把这几份材料发一下。” 常鸣马上将两份打印材料分别放到张忠强和杨梅面前。 这二人打开后,慢慢看起来。 活动方案大体如下: 一、主题:捕大鱼,品鲜鱼,感受自然,健康养生。 二、目的:扩大地域品牌影响力,提升戴鼎地区品牌影响力,劳动新农村产业集群冬季旅游新动力。 三、内容:冬捕节分为永年乡中光村和戴鼎县两个分会场。 这里被厉元朗改动为“若干”二字,也就是说,分会场不止两个,或许三个或许四个,暂时未定。 内容继续,白天现场参加冬捕节,冒着寒风体验丰收捕获的喜悦,获取新年有余的头彩。 晚上回到戴鼎县招待所,品尝鲜鱼宴以及各种绿色山产品和农产品。 第一分会场永年乡中光村,祭祀祈福,凿冰冬网捕鱼,头鱼捕捞,幸运抽奖,活鱼售卖,非遗展演,鱼宴品鉴。 第二分会场戴鼎县招待所,邀请来的客商,每天鲜鱼免费做,免费品尝,并且参观戴鼎县具有冬季特色的自然美景。 四、时间待定。 接下来就是活动亮点以及相关细则等等。 杨梅看完后说道:“这份策划书经过县长的润色,很完善,就是分会场的问题,我想知道县长有什么打算?” 张忠强接过话茬:“冬捕节一旦启动,会有带动地方经济发展的前景,谁办谁受益。说实话,咱们县下面的乡镇景色相差不大,哪地方都下雪,都有拿得出手的自然风光,我估摸,一旦得到消息,乡镇领导会一窝蜂的跑到县里,跑到你这位大县长面前争取机会。到时候,厉县长该如何应对?” 厉元朗早就胸有成竹,语气非常轻松的说道:“这个我已经想好,谁来我都欢迎,我会亲临实地考察,优中选优,相互对比,谁的条件更加符合县里的要求,谁就有机会。” “这样最好。”杨梅赞同厉元朗的观点,“我们可以成立一个由各方面组成的评判小组,经多方面审核评议,挑最好的呈现出来,让这些客商一下子就记住,也给他们了解的机会,并趁此推广我们县的地域特色,若是能拉来投资,真正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杨副县长的这些话,正是我们要承办这次冬捕节的目的,以冬捕为契机,吸引资金,从而带动我们县的整体经济。” 张忠强连连摇头晃脑,“还是厉县长的点子多,我是心服口服。我是主管农业的,每年没少往下面跑,中光村也经常去。你说,每次尝到他们冬天捕获的鲜鱼,只知道鱼的味道鲜美,却想不到这里面还能创造商机,实在惭愧。” “张副县长也不要自责,每个人的出发点不一样。就像都是开餐馆的,有的爆满,有的门庭冷落。要是比起来,农业方面的知识,我还需要向你请教呢。” 厉元朗没有贬损别人而抬高自己,谦虚的精神深得张忠强的肯定,杨梅也是略有所思的不住点头。 本来这个会还打算把邢东分管工作给其他人分一分,只是缺人太多,厉元朗想一想还是罢了。 会议结束后,杨梅故意没走,而是对厉元朗说:“县长,有件事我想单独向您汇报。” 看她神色,厉元朗心里不禁嘀咕起来:“别是又有什么事了?” 第552章 以小想大 在厉元朗的办公室,杨梅坐在他面前,王中秋送上茶水后,知趣的转身离开。 自始至终,杨梅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王中秋看,不止王中秋,就连厉元朗都觉得奇怪。 当杨梅看到王中秋的背影消失后,没等她说话,厉元朗先问道:“杨副县长,你对中秋这么感兴趣?你若是想牵线搭桥可是晚了一步,他有女朋友了。” 对于厉元朗的玩笑话,杨梅却一点笑不起来,反倒面色凝重,表情迟疑。 “杨副县长,你莫不是……”厉元朗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是的。”杨梅深深点了点头,“我要向你反映的情况,就是关于王秘书的。不过不是他本人,是他女朋友刘婷的。” 前不久,县教育局的陈股长被纪委查出问题,他交代时提到,刘婷曾经给他送过一万块钱现金,让他帮忙运作,进入县幼儿教育中心,成为一名在编的正式幼儿教师。 厉元朗闻听,眉头紧锁,想了想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有一年多吧,具体时间陈股长也记不太清楚了。”杨梅如实相告。 “也就是说,那时王中秋还没进入县政府成为我的秘书?”厉元朗点了点头,“杨副县长,你反映的问题我会调查清楚的,对于你的做法,我十分赞赏。” 话都这样说了,杨梅便起身告辞。 等她离开后,厉元朗马上给宋云涛打电话询问此事。 宋云涛说:“这件事我们已经核实清楚,的确是有。只是刘远山行贿数额没有超过五千元,我们考虑再三,决定对他批评教育,不予立案。” 法律上倒是有这一条,行贿数额不超过五千元不立案的规定。 厉元朗一愣,不解问道:“刘远山?不是说行贿人是刘婷吗?怎么成了刘远山?” “就是刘远山,这一点都核实完,刘远山已经承认。”宋云涛露出惊诧的语气,“厉县长,你是从哪里听到刘婷送的礼?” 厉元朗没有回答,而是又问:“行贿金额不是一万么,怎么就成了不到五千?” “是这样,陈股长事情没办成,之后给刘远山退回六千,那四千他以请人办事为由私吞了。” 厉元朗顿时感觉到,这件事不简单,不单纯就是一件普通的行贿事件。 杨梅反映的问题和实际情况有很大出入,是她消息有误还是故意为之?或者有人造谣向他发难,厉元朗一时难以判断。 王中秋是他最为欣赏的秘书,小伙子做事稳健,头脑灵活,深得厉元朗的赏识。 他非常担心,如果有人借此做文章,那么对于王中秋,甚至他都是不利的。 和宋云涛通话完毕,厉元朗叫来王中秋。 “中秋,你我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还是那句话,私下里我拿你当朋友,朋友间应该坦诚相待,有些话我需要你如实回答。” 很少见到老板这么正式和自己说话,王中秋陡然紧张起来,一种不祥直觉油然而生。 “县长,你请问。”王中秋忍不住搓起了裤子。 厉元朗直截了当询问,王中秋知不知道刘远山给陈股长送钱的事情。 “不知道。”王中秋回答的相当干脆,一点不拖泥带水。 “现在有人向我反映,说行贿人是刘婷,送给陈股长的是一万块钱。中秋,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这是有人故意抹黑我,其真正的目标是针对你。”王中秋变得异常冷静,当即表态道:“县长,我会主动去纪委说明情况,不给某些人以可乘之机。” 厉元朗却摆手道:“不用。你和刘婷目前只是男女朋友关系,而且我已经查明,送钱的不是刘婷,是她爸爸刘远山的个人行为,与你无关。另外,云涛书记已经核实完毕,对刘远山只做批评教育,不予立案。” “其实我想说的是,这件事给你我都敲了个警钟。这是有人警告我,要我不要做对他们不利的事。哼!” 厉元朗这个“哼”字,已经表明他的立场,他不会害怕,不会放弃,一定要坚持到底。 “中秋,我相信你,我也信任你。只不过,你的那个未来老丈人你需要好好和他谈一谈,别钻进某些人的圈套,一旦出了问题,谁都保不了他。” 厉元朗这是中肯之言,刘远山贪财又好炫耀,一辈子小科员,终于有人重视他,难免得意忘形,做出愚蠢的事情。 提前打好预防针,省得他给王中秋惹麻烦。 “我会的。”要是放在以前,王中秋可不敢打保票。 本来刘婷一家就看不起他,他哪有那个胆子。 现在不同,王中秋在刘家已然是说一不二,就连刘远山在单位,上至局长张万友,副局长王泉,下至各个股长主任什么的,都拿他当上眼皮对待。 这些还不全靠他有个给县长当秘书的未来女婿,是借了王中秋的光。 所以在刘家,王中秋的话还是有一定说服力的。 狗咬丑的,人敬有的,这句老话绝对有道理。 当晚在刘家吃晚饭的时候,王中秋直接提到刘远山送礼一事。 等他说完,刘婷妈顿时惊得不行,筷子都掉地上了,一把拽住刘远山的胳膊,惊恐问:“她爸,中秋说的是真的吗?你真被纪委叫去喝茶了?” 别看她是个家庭妇女,可最近反腐电视剧没少看,里面常提到“喝茶”这个词语,她就记住了。 刘婷更是惊讶,直接质问老爸:“你给我办工作送礼,为什么要瞒着我!” 弄得刘远山脸色难看,本来端起的酒杯使劲往桌子上一放,愠怒道:“可别提姓陈的那个王八蛋了,事情没办成不说,还私吞老子四千块钱,活该他被查,太黑心了。” 旋即喝干一杯酒,抹了抹嘴巴说:“混蛋玩意,临了还把我供出来,去纪委接受调查。好在他给我退回六千,要不然我麻烦就大了。” 并且看着女儿,口气温和说:“婷婷,我背着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结果事情没办成,还被姓陈的讹去四千块钱,我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哪好意思提啊。” “爸……”刘婷眼眶湿润,动情道:“我是您的亲生女儿,您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咱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后可不许在做这样的傻事了。” 刘婷妈知道老公没事了,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可一想到白白损失掉四千块钱,顿感肉疼。 忍不住骂起陈股长,说他不得好死之类的痛快话。 还想着堤内损失堤外补,对王中秋说:“姑爷啊,你不是县长秘书吗,干脆你去陈股长家里管他老婆要,实在不行就带上警察。我还不信了,现在不是法制治社会吗,胆敢贪污咱家四千块钱,还有没有王法。” “妈,你这种想法使不得。”王中秋苦口相劝:“我爸给人送礼本身就属于违法,没有追究责任已经开恩了。还有,今后咱们一定要注意洁身自好,不该拿的钱千万不要伸手,这也是厉县长的意思。” 刘远山顿时瞪大眼珠子,惊问:“就连厉县长也知道这件事了?” 为了能引起让准岳父母重视,王中秋决定把这件事说的严重些,吓唬他们一下也好。 于是,他把厉元朗的原话添油加醋说了一遍,果真,刘远山不吭声了,刘婷妈也傻眼了。 就连刘婷都大眼瞪小眼的瞅着王中秋,不解的问:“你是说,这是有人故意设套,针对你也针对厉县长本人?” “嗯,这些人势力强大,而且还不止一个人,是一大群人。所以你们要格外小心,别让那些人抓住把柄,闹出大事情。” 立刻,饭桌上陷入沉寂,只能听到时钟走的滴答声音。 与此同时,在省城允阳却在上演一出好戏。 第553章 是档次,也是态度 在路上,陆定方和钟康就在商量,晚上选在什么地方接待这两位重磅人物。 吕浩是十足的正处级,游离也享受副处待遇,从官面上来讲,都不次于陆定方和钟康。 关键的关键,人家背景强大,尤其是吕浩。 全省第一大秘,请他吃饭的人估计都能排出好几里地之外。 好不容易请动他,地方一定不能差了,最起码是五星级大酒店。 这是钟康的真实想法,反正他不差钱,腰杆子挺的很直。 结果陆定方却直接摇起了头,“老钟,吕处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况且大酒店人多眼杂,万一碰到不想碰到的人,对于你的事情都是不利的。” “你说说,该选在哪里?”钟康已然将陆定方视作他的指路明灯,事事任凭陆定方做主。 “如今吃饭大都选在高级会所,只不过,这种会所都是私人性质,不对外,只针对会员使用。” 钟康一时陷入犯难境地,他在省城两眼一抹黑,私人会所在哪他都不知道,更甭提会员了。 “陆县,你见多识广,快帮我想个办法,咱们要早点下手,万一晚了怠慢吕处可就不对了。” 陆定方略作沉思说:“前面服务区你来开车,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很快到了服务区,趁着钟康上厕所之机,陆定方一个电话打给冯满,让他给定地方。 冯满走南闯北,这事对他来讲小菜一碟。 他在金钗会馆正好有会员,虽是银卡,但一年会费也高达上百万。 并且金钗会馆在允阳城相当有名,排不上前三,却也出不了前五名,绝对的上档次。 据说金钗会馆的幕后老板大有来头,只是到底什么来头,没人知晓。 越是神秘,越说明这人不简单。 这年头,能够始终保持神秘的人物是什么级别,想一想就应该猜得到。 不管咋说,在金钗会馆招待吕浩和游离,绝对有面子,也符合身份。 临了冯满还说:“陆县,我在会馆有账户,请您尽管享用。” 陆定方没有答应,就是他自己的私事,他也不想这么做。 他和邢东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和冯满相处,该占的便宜他会斟酌着占,不该占的,他坚决不占。 尤其涉及到金钱这一块,陆定方非常小心。 冯满是商人,在商言商,你从他那里获得一点好处,冯满会从你身上加倍拿回来。 他能够从一个苦命的穷孩子混到今天,绝不是只靠运气,还靠他高度发达的头脑。 这也是混到如今,陆定方还好端端活着,邢东为什么没了性命。 等钟康回来,陆定方正用手机给游离发消息,告诉他地址和包房名字。 “定完了?”钟康问道。 “嗯,金钗会馆可卿包房。”陆定方淡淡回答。 “好有意思的名字。”钟康自然知道《红楼梦》里的十二金钗,而可卿包房就是排名最后一位的秦可卿,准是以她的名字命名。 只是排名最后一位的包房,会不会让吕浩感觉不满意呢? 钟康疑惑着,想要问还不好意思问,干张了几下嘴巴,忍住没说。 或许看出来钟康有想法,陆定方就说:“老钟啊,能定下来就不错了,金钗会馆十二间一等包房,一般都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咱们临时加塞,能够抢到一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人要懂得知足。” “我懂陆县,你这个人情我一辈子忘不了。”钟康马上表明态度,一打方向盘,驶离服务区。 两人是在天黑前赶到允阳市的,先定好酒店房间,各自休息一下,然后开车直奔金钗会馆。 和有的会馆低调不张扬有所不同,这里可是大张旗鼓的建在闹市区,外观是一栋高五层的灰白色楼房。 仿欧式建筑,门口铺着红毯,有专人把守。 来人需要报出会员号码,详尽核实后方才放人。 好在之前冯满已经联系妥当,陆定方和钟康没怎么费周折就跨门而入。 通过狭长的走廊,在专人引领下,二人走进金钗会馆。 正如《红楼梦》里那样,他们此时完全变成刘姥姥进大观园,被眼前金碧辉煌的装修,震撼得不行。 陆定方还好,尽量保持见惯不怪的体面,其实他的眼角余光始终没闲着,这里的一切尽收眼底。 相反的,钟康则是四下踅摸张望,特别是那些穿梭在会馆里面,穿着红色旗袍,露出修长美腿的女服务员,引起他足够的眼球注视。 各个身材高挑,在旗袍的包裹下,将完美曼妙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 再看脸上,全都略施粉黛,没有一个浓妆艳抹,几乎素颜。 即便这样,也难掩绝色容貌,任何一个拿出来,绝不比美女明星差。 身旁的钟康左看右看,陆定方微微一皱眉头,忍不住轻咳几声,提醒钟康别像个土包子似的给他丢脸。 钟康这才收回眼馋的目光,摆出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跟随陆定方走进电梯,到二楼左拐右拐,终于进入可卿包房。 包房分里外两间,装修风格古色古香。 外间墙壁上挂着一副很大的秦可卿工笔画,旁边还有几幅书法作品,落款都是目前国内有名书法大师的名字。 陆定方不仅啧啧暗叹,先不说那张工笔画水平高超,想必也是出自名人之手。 光是这几幅书法作品,任何一张拿出去拍卖,绝对不低于百万。 如此看来,这家会馆来头足够大,几百万的真迹就这么随便挂着,全当成了装饰用品。 里间则是一张宽大的实木圆桌,坐十个人不成问题。 因为预定是四个人,所以只摆了四张仿古实木椅子。 时间尚早,陆定方和钟康坐在外间,品着味道不错的精品红茶,吃着点心水果,一边抽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就这样,从晚上六点半钟一直等到将近八点,期间美女服务员不时进来提醒催促,何时上菜。 钟康只能以人未到齐为由,往后拖延。 而陆定方则和游离发着消息询问。 他还不能发得太频繁,万一惹恼对方不来,岂不前功尽弃。 其实游离这边早就没事了,只是吕浩暂时脱不开身。 左等右等,都把钟康的耐心等没了。 他实在憋不住,就问陆定方:“别不是吕处不来了吧?” 陆定方心里发焦,没好气的说:“你也是做官的,这点小常识都不知道。秘书身不由己的事情多了,他要拔腿出来,还得看宫书记有没有事情。” “老钟,我可跟你交代清楚,今晚就是等到天亮也要等,否则你就没机会了。” “那是,我就随便问问,你别生气,都怪我多嘴。”钟康连连赔礼道歉,脸上始终保持笑模样。 他这会儿还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这么艰难,莫不如不去争这个常委副县长。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就是折磨人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陆定方手机响起,一看正是游离的号码。 他都有点紧张,手指都是抖的。 心里暗说:“可千万是个好消息啊。” “游秘书,到了吗?”陆定方小心翼翼问。 “我们正在路上,估计半个小时左右能到。” 一听游离提到的是“我们”,陆定方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 并且声音很足的朝门外喊:“服务员,上菜。” 钟康得知也是精神抖擞,赶紧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把自己置于最佳状态,还照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并用水沾了沾头发丝,以保证头发油光锃亮。 第一印象很重要,他深知此理。 准备完毕,菜肴也相继摆上。 这会儿游离也告知他们马上就到,于是陆定方和钟康并排站在门口,静等客人到来。 不大一会儿,门开了,游离在前,身后却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吕浩,而吕浩旁边这个人倒显得面生。 这位不速之客是谁? 第554章 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有个最大特点,就是脸特长,模样也不及格。 不用猜,此人正是宫伟。 自从上一次被三姐白晴的保镖小兰小青打掉了牙,胳膊掰折之后,宫伟一直被叔叔宫乾安关在家里,一步也不让出门。 憋了这么久,宫伟都快憋出小肠疝气了。 堂堂宫书记的亲侄子,却在众人面前尤其是张猛亲眼所见,受了如此的奇耻大辱,把宫伟气得肝疼,说啥也要报复回去。 结果动用特殊关系调查白晴身份,想暗算白晴一把,让这个人面蛇蝎的女人尝一尝他宫大少的厉害。 可奇怪的是,调查人员不仅一无所获,没多久一个个全都莫名失踪,再无消息。 弄得这个行业闻风丧胆,哪怕给座金山银山,都没人敢接手此任务,还放出风来,“就怕有命拿没命花。” 白晴到底什么来头,引起宫伟足够大的兴趣。 在一次和叔叔吃饭时,宫伟好奇提出疑问。 谁知宫乾安把手一拍,呵斥道:“你不要瞎打听更别想惹她。你不想一想,我都不敢触碰,你算什么!掰你胳膊腿那是白晴手下留情,就是想要你的脑袋,你都得给她!” 见叔叔说得这么严重,宫伟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摸了摸那张大马脸,后背冷汗嗖嗖直冒。 因为这句话,宫乾安又多关他好些天。直到昨晚上,宫伟那帮狐朋狗友找他潇洒,他才壮着胆子向叔叔提出去外面放松的请求。 宫乾安自是不答应,好在吕浩帮忙说了好话,宫乾安勉强点头,但是要求玩可以,必须有吕浩跟着。 正好游离邀请吕浩吃饭,宫伟也把小哥们叫到金钗会馆。 这样一来,你吃你的,我玩我的,彼此互不干扰,也能满足宫乾安的规定,可谓两全其美。 就因为这件事,害得大家干等吕浩一个多小时。 游离一直想告诉吕浩,今晚这顿饭的真实情况。 可是吕浩身边有宫伟,他没法说,只能见机行事了。 这位宫大少的本事还是有的,特别是那张大马脸,在允阳城几乎成了免检通行证。 金钗会馆一见是宫大少,自然痛快放行。 在通往可卿包房的路上,宫伟的小哥们还没到,吕浩便提出来先去他们那里坐一坐等着。 于是便有了这张大马脸出现在陆定方和钟康二人面前一事。 他们俩当然不知道大马脸何许人也。 同时吕浩也纳闷,还以为是他们秘书帮聚会,怎么有两张陌生面孔呢? 他不解的看向游离,寄希望游离解释明白。 游离抢先一步,首先把宫伟介绍陆定方和钟康认识。 “这位是宫伟宫大少。” 之后,才报出陆定方和钟康二人的名讳和官职。 陆定方反应奇快,能够把宫伟摆在前头,足以说明此人身份不凡。 又听到他的姓氏,还有这张高标号的大马脸,立刻联想到某人那张独特的相貌。 莫不是…… 陆定方赶紧主动伸出双手,脸上的褶子堆积一处,身体差不多形成近九十度的弯曲弧度,向宫伟打起招呼。 “宫大少好。” 一旁的钟康也不是白给,宫乾安的视频照片他岂能不知,一想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这位绝对是宫书记家人。 紧跟着陆定方,摆出同等表情,向宫伟做出低三下四的举动。 对此,宫伟早就习以为常,心底里油然而生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再说,这俩人就是个小小副县长,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 对于陆定方主动伸过来的双手,他熟视无睹,背手回头问:“吕浩,什么时候吃饭,我还真有些饿了。” 陆定方见人家根本没鸟他,很快掩饰尴尬,忙说:“酒菜都已经摆好,就等宫大少吕处游秘你们到了。” 宫伟背着手,直接从陆定方和钟康面前穿过,瞅都不瞅的走进里间。 趁这机会,游离又把吕浩介绍给陆定方和钟康认识。 并且一个眼神示意,陆定方先要紧着宫伟伺候。 等陆定方和钟康齐刷刷走进里间的时候,游离趴在吕浩耳边把事情说了,着重提到事情办妥,钟康绝不会亏待一事。 吕浩拧了拧眉头,心里不悦。 事到眼前游离才跟他交待明白,这不是意志绑架逼他就范吗。 要不是有宫伟在场,吕浩会转身就走,连游离的面子都不给。 这种事情他懒得管,对自己好处不大,风险却大。什么决不亏待,哪是给自己送钱,分明送个药包,随时会被炸的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吕浩的脸立时显现出不满,游离岂能看不出来? 马上哄着他说了几句好话,搂着吕浩的肩膀,近乎生拉硬拽把他让进里间。 陆定方本来定好四个人,突如其来多了个宫伟,他赶紧让服务员再准备出一个位子和餐具。 宫伟自然被让到上座,旁边一左一右分别是吕浩和游离,陆定方则跟钟康坐在最下垂手的位置上。 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宫伟不顾众人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好久没在外面吃了,宫伟狼吞虎咽,一点没有东河省第一大少的做派。 谁心里都觉得宫伟有些丢人,这吃相,就跟没见过吃似的。 可谁也不敢说,脸上还要始终挂着笑意。 这位宫大少吃得越嗨皮,越能说明这顿饭值了。 等到宫伟垫巴的差不多,陆定方才问:“宫少,喝点什么酒?” 宫伟把筷子一扔,打着饱嗝擦嘴说:“我都吃饱了,酒不喝了,你们喝吧。” 于是陆定方又询问吕浩和游离,游离见状问:“吕处定吧,我随便。” 既然已经坐在这里,吕浩只能硬着头皮指了指,“矿泉水吧,我怕有事,不能喝酒。” 本来应该是客随主便,反倒成了主随客便。 吕浩不喝酒,其余几人想喝也不能喝,都改成矿泉水。 宫伟吃饱喝足,谁也不搭理,自顾低头玩起手机。 那部手机呈乌黑色,看不到logou,不知是什么牌子的。 可宫伟摆弄间,手机背面却闪闪发光,一个金色的五角星映人眼目。 都把陆定方和钟康看呆了。 这种手机从没在市面上见过,肯定是稀罕物。 到底是宫书记家人,用的东西都跟咱们不一样。 不怪他们如此好奇,越是官大,他们使用的东西绝不会在市面流通。 普通百姓,哪怕是富豪大款或者不到这个级别的官员,花多少钱你也弄不到。 说白了,这就是特权。 游离见陆定方和钟康的眼神始终在宫伟的手机上来回踅摸,却没人主动和跟吕浩搭话,成何体统。 于是,他赶紧说道:“陆副县长,你说句开场白吧,你不说谁好意思动筷子。” “啊,”陆定方反应过来,端起水杯首先说道:“感谢宫少吕处还有游秘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赴宴,不胜荣幸,这杯我喝了,三位随意。” 虽然是水,可也得按照酒场上面的话进行,要不然更显得沉闷没意思。 四个人喝完,陆定方还有钟康赶紧谦让大家吃东西。 吕浩一直按捺火气,要不是宫伟在场,指不定大发雷霆。 他暗中寻思,宫伟一来,自己这个主角变成配角,这是不拿我当回事儿。 他吃了口菜,放下筷子,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装作不经意的问:“陆副县长还有这位……” 钟康马上递过话去,“鄙人姓种。” “还有钟同志,你们是哪里的?” “戴鼎县。”钟康抢先回答。 “戴鼎……”吕浩微微一皱眉,“耳熟,归哪里管?” 陆定方忙说:“云水市。” “原来是赵功达的地盘。”吕浩微微点着头。 “你们书记是谁?” 钟康说:“姓雷,雷震。” 吕浩摇了摇头,意思他不熟悉,又问:“县长呢?” “县长姓厉,厉元朗。” 当钟康报出厉元朗的名字出来,宫伟忽然抬起头来,问道:“谁?你说的是谁?” 第555章 金钱决定态度 “雷震,雷书记。” “不是他,我问的县长是谁?” 钟康重复道:“厉元朗,厉县长。” 厉元朗的名字一出,吕浩在想,好熟悉的名字? 谁呢? 哦,他恍然大悟,这不是跟白晴在一起吃饭的男子吗! 他当时去的就是这个戴鼎县,貌似还是白晴的要求,宫书记操作的。 游离同时也在活动着心思,厉元朗,不就是把他前任商小严送上断头台的那一位么。 好像他还是…… 想到此,忍不住脱口而问:“水副书记的姑爷,是不是他?” “是他。” “就是他。” 宫伟回答,吕浩也在回答,就连陆定方和钟康都连连点头。 尤其宫伟,由于气愤,大马脸涨得通红。 白晴他惹不起,厉元朗他可不惧。 是水庆章的姑爷又能怎样,他还是宫乾安的侄子呢。 比起来,老子才是东河省第一大少,他厉元朗算个屁! 况且张猛也对厉元朗恨之入骨,那么这家伙同样就是薛家的死敌。 宫伟的眼珠子叽里咕噜一通乱转,看样子这两个乡下人应该不是厉元朗的同伙,否则能撇厉元朗单独行事吗。 他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放,直接问起:“你们来省城为了什么事?” 见他对陆、钟二人感兴趣,在场其他人全都如释重负,暗中松了一口气。 吕浩本来没打算管这破事。 游离呢,更想一推二六五,要不然也不会拉上吕浩同来。 反观陆定方,这位宫大少若是插手的话,冲着宫乾安的面子,赵功达敢说个“不”字? 钟康更是喜出望外,宫少出手,板上钉钉,自己这件事希望大增。 这种事情别人无法代替,只能由钟康自己去说。 钟康身体前倾,索性直截了当提出来,他想竞争戴鼎县常委副县长一职。 原来是这样。 宫伟掏出一支烟,钟康正准备起身去给他点着。 宫伟却拿出一个金光闪闪的打火机,这是一个24k纯金火机,“啪嗒”一声自顾点燃。 他边抽烟,手指头边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慢悠悠说着:“这件事嘛……” 眼睛却飘向身旁的吕浩。 吕浩何等的聪明,立马领会,站起身来说:“我去一趟卫生间,游离,你去不去?” “去,我正好也憋得难受,咱俩一起。” 陆定方也看出来端倪,起身招手道:“等等我,我也去。” 呼啦啦,传出接二连三拉椅子的声响,三个人先后离开包房,只剩下宫伟和钟康两个人。 钟康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宫大少此举意欲何为。 起身走到宫伟身旁,低着身子诚恳的说:“宫大少,我的事情还请您多多费心。” 说着,他掏出一张银行卡,双手恭敬的放在宫伟眼前。 宫伟瞄了一眼,问道:“多少?” 钟康伸出五根手指头,“五十。” “五十啊,不够我玩一把牌的,你拿回去下崽吧。” 明显告诉钟康,给少了。 “对不起宫少,我记错了,这里还有。”钟康再次掏出一张银行卡奉送上来。 “这里面有一百。” “一百五嘛……”宫伟摇晃着大马脸说:“倒是可以,我能够确保,我叔叔在任期间,你不会有事。” 我天,一百五十万只能买来自己仕途安全,胃口可真大啊。 钟康咬了咬牙,又摸出一张银行卡,同样存有一百万。 二百五十万,不算少了。 又不是一把手,只是个常委,在县政府仅排名第三,这个数额足够可以了。 “行啊,二百五就二百五,我会帮你说句话给赵功达的。” 要换做平常,宫伟肯定不会答应。 关键是他现在缺钱,被叔叔关了这么久,没地方弄钱,囊中羞涩。 再者要是把这个姓钟的推上去,他还不感谢自己,无形中能给厉元朗增添一个对手,种下一颗钉子,何乐不为。 见宫伟收下,钟康乐得差点找不到北。 收下就好,收下就表示他会给自己办事,升迁有望。 省城这边的龌龊事,厉元朗上哪知道。 只是今晚也不知怎么了,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不是感冒,是不是有人叨咕我? 岂不知,叨咕他的何止一个,好几个呢。 宫伟收了钱,却也犯起难来。 他不是体制内的人员,插手人事任免,别说他了,就是他叔叔宫乾安也不会那么随便答应的。 更何况还收了钱。 宫伟先想到的是,这件事万万不能让他叔叔知道。 否则就不是关他禁闭那么简单了。 他倒不担心吕浩会不会告诉他叔叔,毕竟是他们的家事。一个秘书哪怕在得宠,断然不会轻易插手领导家事,尤其这种告密,弄不好会引起领导反感,从而断送前程。 他现在想的是,该如何操作,把姓钟的弄上县常委。 随后和一帮小哥们在金钗会馆里嗨皮,这帮人大体和他一样,都是老爸老妈担任要职的纨绔二代。 整天花天酒地无所事事,靠着父母的福泽过着寄生虫的日子。 只不过,他们背景都和宫伟没法比,自然而然,就把宫伟捧成他们的大哥,事事以宫伟为主,全都围着他转。 看起来,今晚宫哥兴致不高,心不在焉愁眉不展。 找了个借口,宫伟独自一人走到外间,坐在那里发呆。 这伙人里面有个叫严目的,他爸爸是省组织部排名靠后的副部长严鼎益。 别看严目胡扯瞎混,受家里环境影响,耳闻目染,多多少少对组织人事方面有些了解。 因为他这个人爱琢磨,脑袋瓜好使,大家都管他叫“师爷”。 “大哥,怎么了,我看你好像有心事。”严目过来,坐在宫伟旁边,递给他一支烟,亲手点上。 “唉,有件事挺难办。师爷,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件事该怎么弄。” “你说。” 宫伟深吸一口烟,徐徐说:“戴鼎县的副县长钟康,托人找我想当常委副县长。你知道我这个人,热心肠,拉不下脸不好意思拒绝。” “我看那个钟康人还不错,就想着帮他一把。可我叔叔那人,正派讲原则,我没法找他开口,所以现在头疼,不知道怎么帮他。” “原来是这样。”严目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宫伟也不催促他,只是紧紧盯着严目,希望这位“师爷”能帮他想个万全之策。 两百五十万已经进了他的衣兜,可不想飞出去还给人家。 而且这事一旦没办成,不仅仅是得不到钱那么简单,他宫大少的名气会大打折扣。 狗屁大少,这点事情都办不妥,以后谁还跟他混。 见严目低头沉思,宫伟自然不会亏待他,就抛出诱饵,“这事你要是想出好主意,事成之后,我的那辆跑车就是你的了。” 还拿出车钥匙拍在严目面前,以示他的诚意满满。 严目脸上顿时笑成一朵花,“大哥,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嘴上这么说,眼珠子已经掉在车钥匙上面了。 宫伟倒不介意,反正二百五十万足够他买一辆新车了,那辆旧车给就给了,无所谓。 严目手里攥着打火机,啪啪的打着火,想了想自言自语说:“戴鼎县归云水市管,讨论戴鼎县的常委副县长,主动权在云水市委,在赵功达手里。要是能够说服他,这事准成。” 宫伟一撇嘴,“你等于没说,我还不知道赵功达说的算么。关键我贸然去找他,以赵老头的性格,肯定会问我叔叔的,那样一来,事情就暴露了。” “我知道,赵功达这人不好对付,老奸巨猾。但是……”严目忽然一个停顿,眼前一亮,马上有了主意。 第556章 另辟蹊径 “赵功达会找宫书记问,有的人应该不会问。” 听闻严目的这句话,宫伟一时没明白。 “你把话说清楚,别拐弯抹角,我听着费劲。” 严目解释说:“据我所知,市里的副书记李月峰一直想见你叔叔,可始终没有成行。” 严目没撒谎,严鼎益有时候在家里,和老婆闲聊时谈到省里事情,多少刮进严目的耳朵里,他就记住了。 他这人脑袋好使,对于这些轶事有天生的敏感,只可惜,聪明劲没用到正经地方。 “老大,你要是能够让李月峰见到你叔叔,他在讨论戴鼎县副县长的任命时,为那个叫钟康的说句话,这件事八成就有希望。” “副书记!” 宫伟一听有些泄气,副书记能行吗,若是只会放哑屁,顶个鸟用。 “老大,这你就不懂了吧。”严目摇头晃脑起来。 他曾经想走仕途,严鼎益为此没少教他在官场上的一些经验和知识。 就比如市委副书记吧。一个市只有两名副书记,一个是市长兼任的副书记,还有一个专职副书记。 专职副书记是协助市委书记做好日常工作,包括市管干部的任用事务,就连组织部都在专职副书记的管辖范围内。 一般情况下,组织部长提供拟提拔干部名单,副书记初审后,提交常委会集体讨论。 原则上,市委书记不直接管干部任用。但干部提拔是一件十分令人关注的大事,市委书记不点头同意,很可能在常委会上通不过。 所以,市委副书记会提前向市委书记通气,听取市委书记意见,并绝对服从市委书记。 看起来,市委书记在任命上能够占六成决定权,不过那四成,有市长两成,副书记也能占一成,其余常委占一成。 为什么说副书记还能占到一成比重呢? 因为副书记地位特殊,在党内排名第三,仅次于书记和市长。一旦一二把手有一个空缺,本地提拔的话,副书记将是第一人选。 由此看来,李月峰在干部任用上,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 而且严目还分析,李月峰一旦见过宫乾安,绝不会提及帮宫伟忙一事。 很简单,这是李月峰和宫伟的等价交换,这种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他怎能会说。 听严目说了这么多,宫伟兴奋不已,大马脸油光锃亮。 还亲自给严目倒了一杯茶水,让他润一润口干舌燥的喉咙。 有了这个主意,宫伟一不做二不休,第二天一大早,就启程赶往云水市。 一到地方,由严目联系了李月峰的秘书,报出他的名字,还煞有介事的说,有一位很重要的人物,想要见一见李副书记。 此时的李月峰正在赵功达的办公室里谈事,其中就有戴鼎县常委副县长人选一事。 不过没有深入讨论,只是赵功达提了一嘴,让李月峰和组织部长靳春晓尽快拟定人选供他参考。 等李月峰从赵功达办公室里出来,秘书跟上前提到严目来电话一事。 “严目?”李月峰一皱眉,反问:“这个人我没听说过,是谁?” “他爸爸是严鼎益,省组织部副部长。”秘书马上报出严目的身份。 “哦,是老严的儿子。”李月峰微微点着头,心里还是直犯嘀咕。 我跟严鼎益平日素无往来,他儿子找我做什么? 况且,严鼎益在组织部是排名靠后的副部长,和自己一样是副厅级。 让他去见一个小屁孩,实在有失身份,掉价。 李月峰便说:“你告诉他我有事脱不开身,你替我去见一见他。要是他想在云水玩一玩,你尽管安排就是,要热情周到,别让他挑出理来。” 秘书却没动地方,李月峰明白,他是有话要说,只是现在不方便。 等他回到办公室坐进宽大的真皮椅子里,秘书才说:“严目让我转告您,他还带来一位大人物,我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弄得挺神秘。” “大人物!挺神秘?” 人就这样,越是神秘就越表明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李月峰也不例外,心中分析着这件怪事,还有那个所谓大人物到底是谁。 按说严目绝不会危言耸听,也没那个必要。 思来想去,李月峰决定,要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 半个小时后,李月峰和秘书出现在严目所定的酒店大堂。 为了不让人认出来,李月峰特意戴上墨镜和口罩,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可他越是这个打扮,越引起别人注意。 这位把自己的脸包裹成木乃伊,谁碰到,都忍不住好奇看上两眼,弄得李月峰浑身不自在。 严目没有住太好的房间,只选择一个套间。 要按宫伟的意思,怎么也得住总统套房,要不然不符合他的身份。 严目劝说,“咱们谈事为主,本来这次是背着宫书记来的,就要低调。若是传讲出去你来云水,还不弄出轰动效应,再让宫书记知道就不好了。” 宫伟一想也是,他这次出来,本来就是跟叔叔撒了谎,还是听严目的,要学会低调。 二人在房间里没等多久,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严目起身去敲门,还示意宫伟去里间先不要露面。 这样才能更加起到宫伟不凡的身份。 严目通过猫眼看见一个年轻小伙子,身后跟着一个戴墨镜和口罩的人,猜想这人就应该是李月峰。 打开门,秘书问道:“你是严目先生?” “我就是。”严目点头称是。 “我姓安。” “安秘书,请进。”严目赶紧侧身,把安秘书和李月峰让进来。 见客厅没有别人,李月峰心中疑惑,并没有说话。 “这位是……”严目问着安秘书。 不等安秘书介绍,李月峰摘掉墨镜和口罩,露出庐山真面目。 别看严目不是体制中人,来之前他已经做足功课,通过网上查询,记住了李月峰的模样。 “是李叔叔吧。”严目主动伸出手,李月峰和他握了握,表情平静的说:“你就是鼎益部长家的小孩,嗯,不错。” 李月峰说着话,眼角余光还在踅摸,这位深藏不露的大人物到底是谁,在哪呢? 严目看得出来李月峰着急的心态,他却欲擒故纵,并不急于让宫伟出来。 把李月峰让进沙发里坐下,忙着沏茶倒水,一口一个李叔叔叫着,就是不提这茬儿。 不得不说,严目的确精明善攻于心计。 只是他不喜欢仕途,说受限制太多。 不敢抽好烟,不敢穿名牌,不敢大张旗鼓的把妹,有钱都不敢随便花。 还要整天提心吊胆,要不就是跟人斗,要不就是没日没夜的干工作,就是晚上睡觉,大脑都在思考,活得太累。 人生就那么短短几十年,干嘛不好好享受,要不然也对不起来这世上一回。 听着严目东扯西聊,李月峰微微一蹙眉,安秘书看在眼里,便替主子问严目:“你说的那位先生在哪里,我怎么没见他?” 严目一拍大腿,解释道:“他正在休息,李叔叔,他可不是一般人,不是谁都想见就能见到的。你们等一下,我去叫他。” 说罢,严目慢慢悠悠走进里间卧室。 严目故意吊足胃口这招,真挺管用。 纵然李月峰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也被他弄得抓心挠肺,坐立不安。 严目在里间,用手势悄悄告诉宫伟不要着急,越拖着越能起到宫伟的重要身份。 又拖了几分钟,见时机差不多了,宫伟才装着打哈欠的样子,由严目拽开卧室的门,他挺胸直腰,背着双手从里面徐徐走出来。 这会儿,李月峰急得差点就要发火了,忽然看到宫伟出现,禁不住一愣。 第557章 值得一试 来人三十左右岁,中等个头,眉眼看上去还算可以,就是那张过分的大长脸,拉低了他整体外貌的分数,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恰如其分。 严目抢先一步,向李月峰介绍说:“李叔叔,这位是宫伟,我最要好的哥们。” “宫伟!”李月峰心中气愤。严目搞什么搞,弄个丑八怪出来,还整得神神秘秘,这不是玩我嘛。 他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更别提想要握手了。 冷着脸,皱紧双眉不悦道:“严目,你什么意思,让我见你朋友干什么!我那边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理,没心思陪你玩。小安,咱们走。” 这时候的李月峰怒发冲冠,按捺住火气,站起来瞅都不瞅宫伟和严目,拔腿就要走。 宫伟哪里受过这种气,在省城谁见他都是笑脸相迎,就是曲炳言也是一口一个“小伟”叫着,你一个小小副书记算老几,正眼都不敲自己。 他当时就火了,怒声说:“姓李的,别不识好歹,你现在要是敢走出这屋一步,我让我叔叔明天就把你撤掉,不信咱就试一试!” 李月峰顿时一惊。大马脸好大的口气,你谁啊,竟然敢大言不惭。 我堂堂一市委副书记,岂是你一个小娃娃能左右得了,你以为你是宫书记吗? 宫书记!等等。 李月峰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宫乾安那张脸,在和眼前这位一对比,竟然有出奇的相似之处。 还有,他叫什么来着? 对了,宫伟! 他姓宫,还提到他叔叔,莫非是宫书记的……侄子! 好在李月峰反应奇快,立刻意识到这个人真不简单,果真是大有来头。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以秒为单位,将自己愤怒表情转换成媚笑的模样,转过脸来,极其客气的问道:“请问这位宫……宫伟同志,宫书记是你的叔叔?” 宫伟余怒未消,一屁股坐进沙发里,乜斜着看向李月峰,“这还用问,你没见我长得像我叔叔。” 李月峰心说,是挺像,简直就是从宫乾安脸上扒下来一样,尤其这张大马脸。 或许有人会问,宫伟为何跟宫乾安长得如此之像,而他的儿子冼国平却跟老子不太像。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容以后详说。 既然表明身份,李月峰态度立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连连陪着笑脸向宫伟抱拳示好。 只是他心里直犯嘀咕,宫伟大老远的从省城跑到云水单独见他,是不是宫书记的本意。 严目见状,赶紧说道:“宫少,你别生气,李叔叔是跟你开玩笑呢,是吧李叔叔?”并且一个劲冲李月峰挤咕眼睛。 一旁的安秘书也出来打圆场,“宫少,李书记为了见你,把会都停了,这份诚意还请宫少体谅。” 李月峰一个劲儿的点头,“是啊,我对宫书记以及宫少钦佩之至,早就想和宫少交个朋友。今日得以相见,万分荣幸。” 严目则偷偷碰了碰宫伟,小声提醒:“宫少,谈事为主。” 好吧,为了二百五,不,二百五十万,老子忍了。 宫伟连喘几口闷气,由于愤怒而涨红的长脸,逐渐恢复到本来颜色。 翘起二郎腿,点燃一支烟深深吸起来。 “李叔叔,您坐。”站在宫伟身旁的严目,一指宫伟对面的空椅子,示意李月峰坐下来说话。 李月峰坐下后,宫伟才说:“我不喜欢拐弯抹角,咱们打开窗户说亮话。我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把钟康弄上戴鼎县常委副县长,作为回报,我安排你见我叔叔一面,你看这个买卖划不划算,你掂量掂量吧。” 宫伟直筒子性格,倒是省去不少唾沫星子,关键他把人事安排说的如此轻松,还整成了买卖,这让李月峰心里极不舒服。 这种人也就仗着有个好叔叔做后盾,狂妄自大,情商偏低,智商欠费,人又长得恶心。 放到普通人家,就是要饭,估计都没人会给。 如今社会,能干的不如会干的,会干的不如会看的,会看的不如会生的。 有的人生在好家庭,注定一辈子衣食无忧,甚至当大官发大财。 因为这类人的起点就比平常人高,起跑时就站在别人前头,自然距离终点更近。 就像宫伟或者严目,他们是没有选择从政,如果走上这条路,绝不会当个小兵任人摆布。 家人培养他们,不是让他们从底层平民百姓做起,而是要让他们从底层的管理者做起,然后一步步走向权力的巅峰。 这就是厉元朗为何同意儿子姓谷不姓厉的原因。 再正直再高尚的人,儿女都是软肋,是弱点。 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没人希望自己孩子不好,没人肯让自己的孩子吃大苦遭大罪。 人无完人,将心比心,相信把这条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扪心自问,都不会持反驳观点。 除非心是石头做的。 李月峰的心里不爽,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他在权衡宫伟这番话的利弊和后果。 买卖也好,交易也罢。 他在常委副县长人选上为钟康说话,那么,自己就会得到宫乾安的接见,算是公平。 反过来,若是不答应,以宫伟纨绔的性格,他在宫乾安面前说上自己几句坏话,那他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而且他也倍感意外,钟康这人不声不响,竟然能让宫伟为他出头。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确有道理。 钟康真有本事,那么他上位,即使不找自己,有宫伟这块活字招牌,成功率也会很高。 放眼全省,谁能不给宫乾安的面子,除非不想在东河省混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关键时刻出手相帮,对己对别人都有利。 此事他值得一试。 李月峰毕竟老于世故,他并没有马上答应,而是问:“宫伟同志,你这次来云水,是否见过赵书记了?” 宫伟则摇着头说:“赵老头是个老脑筋,我叔叔不喜欢他,我瞅他也别扭。” 这句话李月峰愿意听,赵功达资历深资格老,在全省的地市书记中,就数他和常东方年岁最大,这俩人干完这一届都会退下去,回家颐养天年。 这也是李月峰为何急着想要抱上宫乾安这条粗腿的真正原因。赵功达一旦退下,竞争此岗位的只有他和石坎了。 石坎是市长,他是第一候选人,即便李月峰排在石坎后面,副书记提书记的不是没有,常东方就是最好的例子。 关键是你上面得有人,得有人为你说话,而且说话的这个人必须有力度。 退一万步来讲,书记不成,市长也不错。 所以,李月峰对于此番宫伟的提法,他是真心接受的。 不过,他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只是告诉宫伟,这件事容他回去好好想一想,毕竟不是他一个人能决定的。 临了,李月峰握住宫伟的手说:“你和严目等我消息,云水市有不少旅游景点,别看是冬天,冬季的景色同样非常迷人。你们喜欢就住下,我会让小安陪你们玩个痛快。” 宫伟倒是想留下,可他只跟叔叔请了一天假,回去晚了害怕遭宫乾安训斥,想了想还是决定即刻打道回府,回家等消息。 李月峰也没有强留,吩咐秘书小安代表他送宫伟和严目,自己则返回市委。 刚一坐定,李月峰一个电话叫来了组织部长靳春晓。 “春晓部长,赵书记让我们研究一下几个需要补缺的人事安排,你先拟一个名单出来给我看看。” 靳春晓答应下来,并问:“赵书记提没提过心仪人选?” 李月峰摇了摇头,“赵书记没说,只是把这件事交给我,他先看名单再作决定。” “原来是这样。”靳春晓马上又问:“李副书记你有什么指示吗?” 这句话正好问到李月峰的心坎上,他心头一乐,马上有了打算。 第558章 出了岔子 李月峰身体往后一靠,摸着稀疏的头发,慨然道:“我和赵书记一样,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供你参考。” “我们的一贯原则是,能者上庸者下,要用那些有能力有担当的同志,给他们加更重的担子,这样才能更好的为人民群众服务。” “你像戴鼎县原副县长邢东,他就是一个典型例子。明孝他们现已查明,邢东家产高达上千万,他一个副县长不贪不占,上哪有这么多的钱?他肯定有问题,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在戴鼎县的人选问题上,你们组织部要慎重再慎重,一定要选个德才兼备的人才出来,坚决杜绝不出现第二个邢东。” 靳春晓立刻明白,李月峰嘴上说没人选,特意提到戴鼎县,就是说,他十分关注这个职位。 于是便问:“李副书记,你看戴鼎县谁去好呢?” “我认为,当前戴鼎县还处于混乱时期,为了稳定,暂时不要外调,就地提拔为好。” 这个家伙,冠冕堂皇说了一大堆,就是不提人名字,这让靳春晓怎么去猜?他又不是李月峰肚子里的蛔虫。 “好吧,我回去先拟个名单出来,到时候交给你审议。” 靳春晓站起身正准备往外走,就听李月峰嘴里叨咕出一句话:“我记得戴鼎县有个副县长叫钟……钟什么来的?” 靳春晓马上告诉他:“钟康。” “啊。”李月峰连连点头,再无下文。 这是给靳春晓释放一个明确信号,戴鼎县常委副县长的心仪人选,就是钟康。 之所以李月峰故意装作不知道钟康的名字,就是以免给人落下把柄,说他有意提名钟康。 看没看见,我连这个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我怎会认识他?更甭说提拔他了。 而且,他对靳春晓可是啥都没说,就是问了一下钟康的名字,至于靳春晓怎么拟定名单,那是靳春晓的事情,和他无关。 人老奸,马老滑,这句话放在李月峰身上,正当合适,一点不为过。 靳春晓的名单是在第二天上午送到李月峰桌子上的,果不其然,戴鼎县常委副县长人选上,就有钟康的名字。 李月峰只注意这个位置,至于其他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看完后,照例给赵功达打去电话,把名单呈给赵功达审阅。 人家才是一把手,最终定拍的是这位赵书记。 出乎意料的是,李月峰认为赵功达不会在他心仪的钟康上面有过多纠缠。 实话实讲,钟康在资历上也够上常委的了。 其余的李本庆或者张忠强还有杨梅,都没有钟康资历深,资格老。 而且钟康这些年并没有什么让人诟病的地方。 这一点很有意思。 常干工作的人,难免会出现差错,会觉得这人怎么老出毛病。 而不干工作的人,就不会出任何问题。 这就是懒政、怠政。 钟康就属于后者,不干活自然挑不出毛病来。 当赵功达看完名单后,唯独在钟康名字后面,用笔点了一下。 并问:“月峰啊,这个钟康是你的意思还是春晓的想法?” 李月峰连忙解释道:“名单是春晓部长定的,而且我认为,钟康同志这些年兢兢业业,各方面条件都够,所以就没提出异议。赵书记,你的意思是……” “戴鼎县太不平静了,让我很是担心。”赵功达发着感慨:“看来雷震和厉元朗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压住阵。我想借此机会,给他们派一个强有力的同志过去……” “赵书记,你是说,要从外面调人?”李月峰非常吃惊,他原以为赵功达为了安稳人心,铁定会从本地提拔,万不想最后时刻才表明从外调人的心迹。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必须要阻止。 李月峰便提醒道:“赵书记,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仅供你参考。” “嗯,你说一说。” “我认为这样做有两个不妥当。其一,会让雷震和厉元朗产生错觉,认为市委对他们不信任,不满意他们的工作。” “其二,雷震以前是从市委过去的,厉元朗也是从广南市政府调去,就连初宁都是市妇联任上去的戴鼎。这样一来,戴鼎县本土干部占比实在太低。新人一来,熟悉环境熟悉人,需要一段时间,不利于开展工作。” “嗯,你说的有一定道理。可我们干工作,不要用旧思想旧头脑想事情,要学会用新思路。干部在一个地方做的时间太长,难免会有自己的小圈子,形成固有的利益集团,这就是我们为什么要搞干部异地交流,就是防止此类情况出现。” “还有你说的第一条,我觉得给雷震敲一敲警钟也好。纵观全市,哪一个县哪一个区能够出现这种事情?堂堂副县长,胆敢利用服务员诬陷县长,以下犯上,岂不是乱了套,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原则性!” 赵功达一席话,把李月峰说的哑口无言。 可他还是不死心,便说:“赵书记,邢东只是个案,他代表不了戴鼎县本土干部,绝大数还是好的,不能一棒子全打死。” 赵功达眯起眼睛看向李月峰,不再说话。 李月峰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话太多了,有点迫不及待。 赶紧转移话题问:“赵书记,你准备从什么地方调人?” “我还没有完全想好,需要等对方回话。”赵功达平静说道。 “哦,是这样,我知道了。”李月峰见状,马上起身告辞。 回到办公室,他告诉秘书小安,不许任何人打扰,他谁都不见。 他要想事情,看来赵功达决心已定,他这条路走不通,该怎么阻止呢? 还真让张忠强猜中,厉元朗这两天就接到了下面乡镇干部的电话,询问可否在他们那里设立一个分会场的打算。 厉元朗全是一个套路回答,需要考察再做定夺。 只有富沙镇的凤凌雪打电话时,厉元朗明显有了极大兴趣,好像就在等她的电话一样。 他告诉凤凌雪,这需要实地考察,看一看富沙镇有没有拿得出手的地方。 “厉县长,您什么时候来,我们欢迎您考察。”风凌雪回答得相当干脆、利落。 她还说:“我们的沙棘种植,就是一个很好的招商引资项目。如果在我们富沙镇设立分会场,招来金凤凰,何尝不能带动戴鼎县整体经济。” “我已经联系了省城一家化妆品加工生产厂,他们可以从沙棘果中萃取沙棘果素。沙棘果素是很好的祛痘品,目前在化妆品市场十分受欢迎。” “是吗?”厉元朗挑起眉头问道。 “当然了,电话里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真诚希望厉县长能够实地来看一看。” “好吧,我会考虑的。”厉元朗挂断电话,面色迅速变得严肃起来,陷入沉思之中…… 当晚,雷震联系了他,说明天他们要去一趟云水市,向市委主要领导汇报冬捕节的可行性,要厉元朗提前做好准备。 就在这天晚上,厉元朗忽然接到了季天侯打来的电话。 “元朗,我估计要和你并肩战斗了。” 厉元朗吃了一惊,“天侯,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明白。” “你这小子,还跟我装糊涂。你是不是背着我帮我来的,你不会不记得吧。” 这事厉元朗倒是知道,他给常鸣的名单里,的确是有季天侯的大名。 投之以李报之以桃,季天侯没少帮他,关键时刻,厉元朗怎能忘记老朋友。 只不过他不理解的是,季天侯不是在广南市范围内提拔吗,怎么跑到戴鼎县了? 这里面准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必须要搞清楚。 “天侯,我只是和常书记提了提,可你怎么……莫非你要来戴鼎县?” 季天侯却说:“不是我要来,是有人要我来。” 要你来戴鼎县? 厉元朗一时懵了。 第559章 谜团套谜团 “天侯,你别跟我打哑谜了,你快说说清楚。” 季天侯笑着说:“你去问一问你老丈人,就什么都知道了。” “还有……”季天侯略作停顿,说道:“这一次本来金县长要提区委书记的,不知为何,他的任命被冻结了。听说,听说……” “你别吞吞吐吐,快说。”厉元朗急得不行,语气加重起来。 “听说是你岳父和常书记通完话之后,金县长的提名突然被叫停。他不让我和你说,可我憋不住。元朗,金县长对咱们有恩,他是个有能力有抱负的好官,这样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唉!” 季天侯实在说不下去了,要不看在水庆章是厉元朗岳父的份上,估计都得骂娘。 金胜也没得罪水庆章,他为何出手阻拦,这让季天侯真是看不懂了。 看不懂的岂止是他,就连厉元朗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老岳父为何这样做。 厉元朗没有找水庆章,先把常鸣叫到他的房间里,询问此事。 常鸣倒没隐瞒,提到厉元朗当初给他的那三个人名单,常东方都做了安排。 金胜拟任广南市区委书记,季天侯升任甘平县副县长,张全龙担任西吴县政法委书记。 区委书记属于省管干部,提拔有两个途径,一个是省里任命,另一个是市委推荐,再由省里研究决定。 基本上,市委的推荐,没有太大的问题,都会通过。 常东方已经做好向省里推荐的准备,可在这个时候,水庆章却突然给他打电话,提出建议,金胜暂时不动,季天侯调任戴鼎县任副县长。 只有张全龙,从西吴县副县长兼公安局长成功升任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看来,事已至此,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因为季天侯告诉他,云水市委组织部已经通知他,要他明天报到。 这该如何是好? 厉元朗感觉都没脸见金胜了,虽然他对此一窍不知。 他心里憋得慌,心情坏到极点。 本打算找老婆水婷月聊一聊,可这些日子,水婷月带着谷雨一直住在京城。 原计划明天就返回省城允阳,但是老爷子谷中原特别喜欢小谷雨,每每看到这个小家伙,他的精神气色非常好。 谷红岩由此决定,在京城再多住一段时间,多陪陪老父亲。 每天晚上,家里人都带着小谷雨在老爷子那里呆上一阵,逗老爷子开心。 厉元朗算了算,这会儿水婷月应该还在老爷子房中,就没有打搅。 他披着衣服走出房间,想到外面吹个风,借以消散心中不快。 刚走没几步,兜里的手机响了,接听之后,却是柳思思略感沙哑的声音:“厉县长……我、我……” 厉元朗眉头一拧,换做以前,他对这个小师妹还是有点好感的。 自从知道她和高度的龌龊事之后,好感度骤然下降。 他认为,这个女孩子可不像她长得那样清纯可爱,她是个有心计的女孩。 “柳记者,你有话快说,我这里还是事情需要处理。” 柳思思明显感到厉元朗的语气冷冰冰,她并不在意,因为她需要厉元朗,这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 “厉县长,我有个发现,电话说不清楚,您能来我家一趟吗?” “这不好吧。”厉元朗犯起嘀咕。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在一处,难免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这种事在戴鼎县又不是第一次了。 “外面不安全,只有在我家里,我才能说。” 厉元朗想了想,便说:“这样吧,我带一个人过去,这是我的条件,你要是不答应,我不会去的。” 柳思思沉默良久,“好吧。” 随后,厉元朗联系到王中秋,开上自己的车,直奔柳思思租住的小区而来。 开门看到柳思思,只见她穿着得体,素面朝天,眼角上还挂着湿痕,想必刚刚哭过。 是啊,一晃匡辉死了好些天,胡召俊那里还是毫无头绪,案子没有任何进展。 虽然高度进去了,但是凶手没抓到,这对于死者以及死者家属来讲,终归难以接受。 其实也不能全怪胡召俊,一个邢东就够他们忙乎了。 就在前一天,县政府新闻办邀请全县新闻机构和自媒体,举行了邢东案件的发布会。 相关单位的领导悉数出席。 厉元朗没有参加,全程看了直播。 在会上,胡召俊代表警方详细讲明邢东自杀的全过程。 当然了,至于有些事不方便说,只能暂时隐去。 反正会后,从网友的反应来看,正面居多,负面较少。 厉元朗没有让人过滤掉这些负面评论,他要的是真实,不是报喜不报忧的自欺欺人。 柳思思把厉元朗和王中秋让进家门,正准备沏茶招待客人。 厉元朗抬手阻止道:“别忙了,咱们言归正传,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尽管说吧。” “不是帮忙……”柳思思说着,偷偷瞄了一眼王中秋。 王中秋马上会意,“县长,你们聊,我去门口抽支烟。” 厉元朗点了点头,看见王中秋关门离开,柳思思才说:“我辞职了。” “哦。”厉元朗倒不觉意外,柳思思的转正是高度帮忙弄的,高度一倒,想必柳思思在台里的日子也不好过,辞职是情理之中。 “我原来打算离开戴鼎县这个伤心之地,可我不能走,我要等到看见凶手伏法的那一天,让匡辉在天之灵得以慰藉……” 说着,柳思思鼻子一酸,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厉元朗扯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看她如今的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孰对孰错。 “你也别伤心了,我已经指示县局继续加紧侦查,法网恢恢,凶手绝不会逍遥法外的。”厉元朗劝解道。 “我信你。”柳思思擦了擦眼角,“我今天用匡辉的电脑,无意中发现他留下的一段录音,你看看对他的案子有没有帮助。” “在哪里。” 柳思思起身,很快从卧室里出来,拿着录音笔按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匡辉的声音,他的意思是说,如果他有不测的那一天,凶手肯定就是高度。 他在里面讲了,他从高度手里拿了十万块钱,还有安排他和柳思思工作的三点要求。 并且他还录下和高度的谈话录音。 没错,里面真切的听出来,高度和他说话的内容以及语气。 这些录音,要说高度是凶手,缺乏足够的证据。 高度没有说过威胁的话,仅凭这个,高度有一百个理由反驳。 “录音笔我先拿走交给警方,让他们去甄别判断。” 柳思思答应下来,她已经做了备份,拿走无妨。 “还有事吗?” 厉元朗见状,就要起身告辞。 柳思思摇了摇头,站起来准备送厉元朗,忽然她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厉元朗,“你等一等,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厉元朗停住脚步,就见柳思思返回卧室,一阵翻找声音响起,三两分钟后,她再次出来,手里面竟然是个黄澄澄的东西,金光闪闪。 那东西竟是一根金条,只有打火机大小。 “你看看这个……” 柳思思交到厉元朗手中。 这根金条是个长方形,可外观极不规则。不像正规金条那样,有棱有角。 它的棱角光滑,看得出来,上面有人为加工的痕迹,但是做工粗糙,一定就不是从银行流出来的金条。 “这是从哪里弄来的?”厉元朗严肃的问道。 “是我在整理匡辉遗物时发现的,一直藏在衣柜的角落里,用衣服压着。” 厉元朗又问:“这东西你以前见过吗?” 柳思思诚实回答:“我猜想应该是匡辉遇害前不久才有的,之前从没见过。” 厉元朗手里惦着金条,心中却疑问连连。 第560章 简单变复杂 市委书记赵功达和市长石坎,在听完雷震和厉元朗的汇报后,态度出奇的一致,支持! 尤其石坎,表情激动地说:“戴鼎县能够从村庄的一条河里面发现商机,本身就值得称赞。” “我在这里表个态,市政府对冬捕节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物给物。我们会拨出一笔专项资金出来,做好冬捕节的筹备工作。” 赵功达则分别看向雷震、厉元朗,笑眯眯问道:“这么好的点子,是谁想出来的?” 雷震倒没贪功,指了指厉元朗,“这是厉县长在去中光村参加村委会主任选举的时候,无意中发现拐三拐有大量鱼群在那里过冬。说起来惭愧,我在戴鼎县工作好几年了,却没有想到这些,我是真心佩服厉县长的头脑和眼光。” 厉元朗忙说:“一开始,我只是决定搞个冬捕大会,还是雷书记向我提议改成冬捕节的。如此一来,就把一个小型捕捞,扩大到举办一个大型活动,在这点上,还是雷书记比我考虑的长远。” 二人互捧,赵功达是看在眼里,喜上眉梢。 这样子就对了嘛,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结果。 县委和县政府通力合作,不互相使绊子,不制造麻烦,才能把事情做好。 至于详细计划,自然交到厉元朗的手中。 他是政府县长,雷震考虑全盘,他负责执行,这是他的本职工作。 说白了,书记是活动嘴的,县长是活动腿的。 谈完冬捕节事宜,赵功达又说:“我现在向你们两个宣布件事情,经市委研究决定,钟康同志任戴鼎县常委副县长,季天侯同志任副县长。因为事情紧急,这二位同志很快就会赴任。希望你们书记和县长要紧密团结,把戴鼎县的工作做扎实,做好。” 对于季天侯出任副县长,厉元朗已经得知消息,不觉得意外。 倒是钟康接替邢东,挺让他吃惊。 反观雷震,钟康是老资格的副县长,这次成功上位,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个季天侯是何许人也,雷震是一窍不知。 等到他们两个从市委会客室里出来,在一楼大厅,正好碰见刚刚结束完组织谈话的季天侯。 厉元朗叫住他,并且给雷震做了介绍。 看到厉元朗一口一个“天侯”叫着,雷震顿时明白,季天侯和厉元朗是认识的。 “雷书记你好,我是季天侯。”季天侯主动伸手一只手,和雷震握了握。 “厉县长,你和天侯同志……认识?”雷震问道。 “岂止认识,我们是大学同学,在甘平县一起工作过。” “哦。”雷震连连点头,心中却闪现出不愉快。 不是为别的,这么大的人事动静,他一个县委书记却蒙在鼓里,太有点说不过去了。 “你们聊,我还有事情。”打完招呼,雷震匆匆走到外面,坐进车里直接给李月峰打去了电话。 他要问明白,为什么这次人事变动,为何他不知情。 李月峰接听后,却说:“中午老地方,我们见个面再聊。” 他说的老地方,是一处私家厨房,老板曾是国宴上的厨师。 菜品无论色香味,都是绝佳。 退休后,他把自家房子做了装修改动,设有两个雅间,每天中午和晚上,最多能接待四桌客人。 而且不面向普通大众,只招待达官显贵。 笑话,国宴厨师,岂是老百姓随便就能品尝到手艺的,那也太掉价了。 雷震提前一步赶到,静等李月峰的到来。 差不多等了四五十分钟后,李月峰才姗姗来迟。 都是老熟人了,省去大部分客套话,雷震直截了当询问他的疑惑。 李月峰微微一乐,问:“你知不知道,那个季天侯是什么来头?” “上午见过了,说是厉元朗的大学同学,还一起在甘平县共事过。” “的确,他们还是死党。”李月峰慢慢悠悠讲述起来。 其实,钟康能够上位常委副县长,在赵功达那里碰了一鼻子灰的李月峰,当时心灰意冷,以为他会彻底输掉,都没有信心了。 万不成想,在第二天的常委会上,赵功达一反常态,竟然支持钟康担任常委副县长,并提出季天侯只任非常委的副县长,接替钟康原来一职。 把李月峰都给整不明白了,一夜之间,赵功达的态度为何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令人费解。 他在和宫伟通话时,首先作了检讨,自己没在钟康问题上使上劲,辜负了宫少的信任。 不成想,宫伟竟然没有怪罪他,还透露,叔叔宫乾安有意见他一面,具体时间待定。 这又是怎么回事? 事情还得从水庆章身上谈起。 他给赵功达打电话,原意想让季天侯出任戴鼎县常委副县长。赵功达对于这位三号人物的要求,自然服从。 这也是他当时为何不同意钟康的原因。 偏偏这件事让吕浩知道了,找准一个机会,直接告诉了老板宫乾安。 宫乾安本来就跟水庆章不对付,听闻这件事非常不高兴。 回到家里发起牢骚时,正好让宫伟听到。 宫伟便说:“叔,姓水的能插手,您怎么就不行呢,您可是一把手。我看钟康这人不错,让他当常委副县长,狠狠的教训姓水的一下。” 宫乾安眉头一拧,冷声问:“钟康是谁?” “他现在是戴鼎县副县长。” “你怎么认识他?” 宫伟也不管叔叔的态度了,索性全都抖搂出来。 不过自然隐去钟康给他送钱这一段,说钟康是严目介绍认识的。 并且还提到,他刚去云水市见过李月峰,请李月峰帮着钟康上位的事情。 宫乾安闻听立即火了,指着宫伟鼻子吼道:“你个小兔羔子,谁让你参与这事的,你这不是给我找话柄吗!” “叔,您别急,听我慢慢给您慢慢分析。”宫伟不慌不忙,“赵老头是个死脑筋,石坎又是个工作狂人,榆木疙瘩。您说,您在云水就没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我才秘密接触李月峰。” “李月峰对您非常崇拜,早就想见您一面。叔,您需要在云水市有自己的人,这对于您打开局面非常有利。” 还别说,看着宫伟一副酒囊饭袋样,分析起来倒头头是道。 只不过,这些话大部分都是严目教他的,宫伟只融合了自己的一点想法而已。 宫乾安踌躇起来,宫伟则在一旁给他鼓劲,狂扇阴风。 于是,他当即给赵功达打去电话,过问此事。 赵功达犯起难来,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常委副县长,省里两位大佬先后出手参与。 到底怎么办?谁都不好惹,谁都不能得罪。 万般无奈之下,赵功达只得将此事告诉了水庆章。 水庆章“嗯”了一声,略作沉吟后说:“功达,你也别为难。就听宫书记的,钟康上位,季天侯接替他。” “多谢水副书记理解,功达一定遵照执行。” 于是才有了这个变化。 考虑到这里面的复杂性,赵功达便下了暂时封锁消息的命令。等到组织程序履行完毕,再对外宣布。 季天侯这是和厉元朗关系不外,况且他是在去云水组织部之前告诉厉元朗的,当时并不知道封锁消息这件事。 所以说,雷震蒙在鼓里也就不足为奇了。 听完李月峰的话,雷震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 他原以为,别人不告诉他,李月峰不会瞒着他,怎么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 如果李月峰是故意的,那就是不信任自己,对他来讲可是灾难性的。 好在这是赵功达的要求,李月峰不得不执行。 “雷震,这次水庆章突然插手戴鼎县人事安排,我觉得不简单,你千万要注意。” 雷震忽然一愣,不解的看向李月峰。 第561章 诱因 就在雷震转身离开之际,季天侯看了看厉元朗,嘴角微微一撇,说:“看来这位雷书记对我并不欢迎啊。” “就咱俩的关系,谁知道谁不防备。别说你了,就是常鸣,现在有多少人防备他,也就他心大不在乎,不当回事儿而已。” “元朗,我看你在戴鼎县过得并不开心。” 厉元朗感叹道:“我才来没多久,戴鼎县发生的事情,我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你说我上哪开心去。” 正说着,厉元朗接到电话,是石坎秘书打过来的。 石坎要见厉元朗,让他马上就去。 市长工作繁忙,时间自然有限,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提前规划好。 想必见他,秘书都会提醒,给出谈话者的时间限定。 “得,我还得去市政府。”厉元朗歉意的摊开双手。 季天侯说道:“你那边完事后给我打电话,咱哥俩好久没聊了,找个地方咱们说会儿话。” 就是季天侯不提出来,厉元朗也正有此意。 点了点头,厉元朗抢先一步走出市委大楼,坐车直奔市政府。 这次,他坐的还是自己那辆老掉牙的奥迪a6,司机老钱开车,王中秋照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在车上,厉元朗告诉老钱和王中秋,说他中午有事,让他们俩自行安排。下午要是没什么特殊情况,就往回赶。 二人点头答应,奥迪车开出市委大院,直奔市政府而去…… 钟康自从和陆定方从省城回来,心神不宁,吃不下饭睡不好觉。 在回去的路上,陆定方倒是问起他,事情结果怎样? 钟康只回答了四个字:“顺其自然。” 他没法多说,更不能告诉陆定方,他给了宫伟两百五十万的好处。 他不会傻到什么都往外说,哪怕作为牵线人的陆定方也不行。 这种暗箱操作,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成功几率也会越高。 陆定方当然明白,给钟康和宫伟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钟康准会给宫伟送实惠。 至于给多少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此事一旦促成,自己的那份能有多少。 他又不是活雷锋,跑前跑后的一通忙乎,钟康先前的十万块钱只是投石问路,后续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 钟康不说,他也没追问。所以这一路上,车里相对安静,都在想着心事。 不过很快,有件事就让他俩找到共同话题。 是得知他们没开会,一人得了一个通报批评。 把个陆定方和钟康气得肺都要炸了,一问雷震,才知道是在厉元朗一再要求下,雷震不得已做出的决定。 “姓厉的,欺人太甚!”陆定方咬牙切齿的使劲一拍方向盘,由于用力过大,导致车子在高速路上晃了一下,差点撞到护栏上。 吓得钟康赶紧抓住扶手,提醒道:“陆县,生气归生气,可不要带着情绪开车,生命只有一次。” “还用你说。”陆定方怒气冲冲,“老钟,厉元朗这是存心和咱们作对,你要是上了常委,以后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有数。” “陆县,我明白。” 一句我明白,钟康已经表明心迹,将来会站在他这一边。 失去邢东,又来个钟康,陆定方的平衡没有被打破,依旧稳如泰山。 但是,他这种把握没持续多久,就被一件事给气到了。 钟康回家后,老婆陈燕自然要问这次省城之行收获如何。 钟康可是带走了家里的三百万,别不是打了水漂。 女人嘛,看问题的眼光,终归比男人要差一点。 即使钟康上位是陈燕的主意。 钟康一五一十把事情经过全都告诉了陈燕,陈燕一听钟康竟然和宫书记的侄子有了联系,大喜过望。 连连告诫他:“这条关系千万不要断,陆定方算个屁,还是人家宫大少名头大,以后要是有了宫大少这座大靠山,你还愁不会飞黄腾达吗。” 钟康便说:“不管咋说,是陆定方帮了咱们的忙,这份情咱们应该记住。” 又问陈燕:“你说事情成了的话,该给陆定方多少?” 陈燕想了想说道:“先前给了他十万,再给十万,二十万跑跑腿,不少了。” “能不能多给点,二十万我感觉少……” “咱家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你知道攒这些钱容易吗,提心吊胆的,我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钟康一摆手,“算了,事情没成呢,成了再说。” 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天,他就接到云水市委组织部的电话,要他前去接受谈话。 对方在电话里暗示,一定要严格保密,不许外泄。 钟康心里清楚,自己上位已成定局,就是不明白组织部为何要封锁消息。 他不敢违抗,接完电话后,按捺住内心狂喜,只跟陈燕说他要去一趟市里。 陈燕多敏感,便问他:“是不是那事有眉目了?” 钟康想了想,只告诉她:“别瞎寻思,我去办事。” 办事?办什么事? 哼,骗谁啊。 她还想继续追问,却被钟康警告道:“非常时期,不要瞎嚷嚷,八字还没一撇呢。” 听到老公这种语气,陈燕抿嘴一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她在县实验小学是管后勤的,和魏如月关系不错。别看年龄差了十来岁,却成为无话不谈的闺蜜,时不时在一起逛街和吃饭。 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时,陈燕和魏如月照例坐在一起。 魏如月见陈燕心情不错,就问:“燕姐,看你神采奕奕的,是不是中了彩票?” “哪有,你姐我要是中了大奖,还会累死累活的上班,早就远走高飞享福去了。” “那是……”魏如月用勺子搅拌着蛋花汤,眼神却飘向陈燕的脸,细细观察她的反应。 “没什么,你姐夫不让说。”陈燕装不住事情,偷偷看向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她俩说话,这才压低嗓音:“如月,这事你可要嘴严,千万不能说出去。” “你说吧,姐,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于是,陈燕便告诉她,老公钟康这次极有可能提常委副县长,今天早上就赶往市里接受谈话去了。 魏如月为之一惊,免不了向陈燕道喜祝贺。 不过她也想,这事我不告诉别人,告诉我老公总没错吧。 魏如月的老公正是永年乡新任党委书记李万龙。 李万龙听到老婆说出钟康将出任常委副县长后,不禁很惊讶和意外。 他坐上这个位置,自然对县里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 万万想不到,钟康不声不响的竟然争取到县常委的位置,实属人不可貌相。 于是,李万山第一个便向他的老上级,县委办主任朱宁山打去电话求证。 朱宁山自然一无所知,连连询问:“万山,你说的可是真的?” “主任,这可是钟康老婆陈燕亲口说的,我怎么敢跟您开这种玩笑。” “那就是真的了。”朱宁山颔首着思考起来。 他也纳闷,钟康是走了哪条路,搭上哪位大神给他说的话? 朱宁山马上就想到,李本庆不也正在四处找关系上位吗? 李本庆和他有些关系,他想到此事已定,不想李本庆再做无用功,当即联系李本庆,把这话告诉了他。 “老朱,钟康真的竞争成功?”李本庆眼珠子瞪得老大,有些不相信。 在得知朱宁山确切回答后,李本庆失望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 等他清醒过来,马上打听出来,钟康前几天和陆定方一起去了一趟省城。 李本庆以为准是陆定方走了他叔叔陆荣夫的关系,帮忙给钟康争取到这个位置。 好你个陆定方,老子怎么说和你关系不错。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却帮助平时不怎么来往的钟康,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定方,老子跟你没完! 第562章 彻底决裂 李本庆气急败坏,有些失去理智,直接走向陆定方的办公室。 秘书一见李本庆到来,正想拦住他,客气问他什么事。 却被李本庆一把推开,门都不敲一下,径直闯进陆定方的办公室。 当时正有俩人向陆定方汇报工作,一看李本庆来势汹汹,面色铁青,就知道这位李副县长来者不善。 果真,李本庆冲这两个人一挥手,“你们都出去,我要和陆副县长单独说话。” 陆定方眉头一皱,冷冷问道:“老李,你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不行吗。” 李本庆根本不理他的茬,冲那俩人吼道:“你们还不快走,赶紧滚蛋!” 那俩人被吓得浑身一激灵,预感苗头不对,连个屁都不敢放,灰溜溜的逃离办公室。 而陆定方的秘书马上过来,挡在陆定方面前,伸出双手说:“李副县长,有什么话你好好说……” “啪”的一声,没等他的话说完,李本庆用足力气,甩手就给秘书一个大嘴巴。 由于用力过度,把秘书的嘴角都打出血了。 “你算老几,也敢跟老子说话,滚出去,快滚!” 陆定方一看李本庆如此发疯,眼神示意秘书出去,实际上让他赶紧叫人。 随即阴沉着脸怒视李本庆,语气不善道:“李本庆,你想干嘛,你疯了吗?” 李本庆走到门口把门反锁上,冷哼道:“陆副县长,咱们怎么说也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沈爱军在任时没少在一起。这次竞争常委副县长,我是找过你的,你没帮我,我认了。可你却帮助钟康成功上位,你是什么意思,是不拿我李本庆当人看是不是!” 面对李本庆的质问,陆定方也没他好脸色,尤其是李本庆当着他的面打了秘书。 打狗还得看主人,李本庆分明是和他陆定方撕破脸的节奏,陆定方岂能善罢甘休。 他一指李本庆的鼻子说:“你少在这给我叽叽歪歪,我帮不帮谁用不到你管。再说,我和钟康去省城,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帮他了,你有证据么!” 李本庆“哼”了一声,“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勾当你会证据?陆定方,别以为你干的那些破事我不知道,以前看在咱们关系不错的份上,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今天明确告诉你,咱俩今后各走各的,你是你我是我。” 都不等陆定方回击,李本庆转身打开门锁,却听到陆定方大喝:“姓李的,你把说清楚,我有什么事?” 这会儿,门外响起剧烈敲门声以及喊话声。 李本庆冲着外面吼了一声:“住嘴。” 回过头来,冷笑看向陆定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姓陆的,别落到我手里,你好自为之吧。” 呼啦一声,他开门之后,却愕然发现,包括秘书还有两名保安正站在门口侧脸探听。 李本庆狠狠瞪了几个人一眼,大步流星离开。 他这次失去理智找陆定方算账,陆定方帮他的竞争对手只是一个诱因,还有更深层次的原由。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可以说,自从沈爱军死之后,原本团结在他周围的那些人,已经分崩离析,各怀心眼了。 陆定方和沈爱军走得最近,李本庆次之。 沈爱军活着的时候,他俩就谁都不服谁,可碍于沈爱军的面子,矛盾没有摆到桌面上来,暂时还能和平相处。 真正让李本庆对陆定方有了重新认识的,还是邢东的死。 当时张小娇诬陷厉元朗发生之后,李本庆第一时间联系的就是陆定方。 陆定方得知后,告诉李本庆他们要碰个头一起研究。 等李本庆赶到时,陆定方正在和邢东低声说着悄悄话,一看到李本庆,二人立马不说了。 李本庆心中不悦,明摆着防备他。 接下来三人一商议,邢东提出来要把这件事弄大,最好是满城风雨,把厉元朗的名声搞臭。 李本庆觉得,邢东这人城府没有陆定方深,属于装枪就放的主儿。 始作俑者肯定就是陆定方。 于是三个人一合计,把事情搞大的最有效方法,就是把这件事捅到市里面。 这项任务自然就落在邢东身上,当然了,李本庆在这里也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可事后,厉元朗却跟没事人一样,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李本庆清醒下来,很是懊悔。 陆定方原意是把厉元朗搞成一块臭肉,让他滚出戴鼎县。 那样一来,他就有可能接替厉元朗,成功上位。 但是邢东和李本庆,作为直接执行者,却没有捞到半点便宜的好处。 无非就是陆定方口头上画了个大饼而已。 说什么他一旦成为县长,邢东接替他,李本庆再接替邢东。 仔细想来,纯粹胡扯么。 你陆定方以为自己是谁,你是市委书记还是组织部长,谁上谁下,你说的算吗! 可事已至此,后悔药没出去买,否则的话,李本庆一定要买来吃下几颗,好治一治他发昏的脑细胞。 好在这事没有暴露,张小娇在邢东安排下跑路,把所有真相也全都带跑了。 千算万算,却算不出来张小娇会被厉元朗抓住,还供出了邢东。 至于邢东为何自杀,李本庆也不清楚。 他和厉元朗想的一样,邢东败露,罪不至死,为什么会选择走上不归路,一直是个谜。 李本庆认为,或许跟陆定方脱不开干系。 只可惜,他没有任何证据,一切全凭他在几十年警察生涯中的经验判断得出来的猜测。 另外,邢东死后,跟他关系最铁的陆定方却选择隐身,看不出来一点悲伤情绪,这让李本庆彻底认清,陆定方这人铁石心肠,毫无人情味。 现在知道陆定方不帮他,却帮助他的对手,摆明是要跟自己对着干。 李本庆越想越气,才大闹陆定方办公室,和他来了个分道扬镳,彻底决裂。 在李本庆离开之后,陆定方气得脸色发紫,深深喘了几口气,让秘书去医院看看,最好弄个伤情检验报告出来,他留着有用。 随后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接连抽了好几支烟,打了几通电话,至于打给谁都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经过冷静分析,钟康背着他去云水市委组织部谈话,陆定方心存不满,感觉钟康有吃完饭骂厨子的嫌疑。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厉元朗正坐在市长石坎的办公室里,倾听石坎和他说话。 石坎首先谈到冬捕节,他和赵功达商量一下,决定以云水市政府的名义主办为最好。 毕竟,云水市要比戴鼎县大名气大,邀请客商更容易得到认可,档次高出一大截。 厉元朗没有提出异议,而且他还认为,石坎是个真正干工作的人,这一点和金胜还有自己都像。 接下来,石坎还提到上次厉元朗说打造网红城市的想法,他说,市里已经从省里要来三十人指标,准备从这三十人里面,给戴鼎县再拨去十个人,充实到一线基层岗位,注入新的活力。 厉元朗喜不自胜,连连感谢石市长对戴鼎县的支持。 这番谈话进行了不到一个小时,期间秘书进来提醒石坎两次,说他下面还有活动。 要不然,看这势头,两个人说一上午都有可能。 厉元朗离开石坎办公室后,由于手机调成静音,他看到有好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常鸣打的。 并有一条王中秋发来的信息,告知他,李本庆大闹陆定方办公室一事。 厉元朗就给王中秋打电话求证,得到详细经过后,厉元朗很是意外,这俩人怎么会窝里斗呢? 只是没等他详细分析,胡召俊打进来,急切的说:“县长,何大宝出事了!” 第563章 交心交底 何大宝? 厉元朗疑问时,胡召俊提醒他,“就是那个对您服务员小宋图谋不轨的何大宝。” 原来是他。 厉元朗忙问:“何大宝出什么事了?” 据胡召俊讲述,何大宝是被人从后面袭击打伤头部,目前还在抢救中。 脑后袭击? 厉元朗嘀咕道:“匡辉死因不就是后脑遭到钝物袭击吗?” “县长说的是,根据作案手法,我们怀疑可能是同一凶手所为。也就是说,何大宝认识凶手。只可惜,他现在昏迷不醒,而且情况不容乐观……” 听得出来,胡召俊非常失望。 好不容易有了线索却被掐断,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你们务必跟住何大宝的这条线,如果县医院不行,就送到市医院或者省医院,千万不要让这条线断了。” 挂断手机,厉元朗心绪难平。 他有种预感,匡辉的死绝不简单。 季天侯找了一家不大的饭馆,吃饭事小,说话才是主要的。 雅间里,一个杀猪菜配上两样下酒菜,喝的是云水大曲。 本来,季天侯原打算下午赶回甘平县,明天办理交接手续,然后休息两天就跟随市委组织部的人一起去戴鼎县上任。 今天遇到厉元朗,干吃饭不喝酒不是他的性格,索性在云水市住一夜,明天再回甘平也不迟。 厉元朗给季天侯倒上酒,端起酒杯说:“咱哥俩走一个,祝贺你高升。” “这杯酒应该我敬你,我能上副县全是你的功劳,元朗,谢了。”说罢,和厉元朗的酒杯碰了碰,季天侯一饮而尽。 “客气,咱俩用不着,显得见外。”厉元朗也喝光这杯酒。 放下酒杯,季天侯问道:“元朗,我猜你没给你岳父老子打电话吧?” 厉元朗一声苦笑,“打电话有什么用,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天侯,你回甘平的时候,替我问候金县长一声,说实话,我都无法面对他,我对不起他。” “这事和你无关。”季天侯摆了摆手,“金县长理解你,但是不理解你岳父的做法。算了,不提这事了,咱们再走一个。” 二人斟满酒,随着“啪”的撞杯声音响起,同时举杯喝干。 “天侯,我以前跟你讲过,西吴县就够复杂的,现如今的戴鼎县,比那时候更加混乱。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这里不是甘平,不会平静如水,前面的道路崎岖坎坷,一团迷雾,要保持十二分的清醒头脑和警惕性,不要随便相信人,只信你自己就行了。” 厉元朗表情严肃,语气诚恳,季天侯感觉到,这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是在给他交实底。 扔给厉元朗一支烟,季天侯给他点火的时候,问道:“我来之前,特意研究了戴鼎县的形势,尤其是你上任之后发生的一连串事情,我有种感觉,有人针对你。” 厉元朗摇了摇头,“天侯,你说的不完全对,不是有人,而是有一大群人。” “一大群人?”季天侯面露狐疑神色。 “是的。”厉元朗面色凝重的说道:“在戴鼎县领导层中,有一小撮利益集团。这伙人手段毒辣,谁阻挡他们的发财之路,就会消灭谁。” “有这么严重?”季天侯眼睛瞪得老大。 他不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无论你信与不信,他们就真实的存在那里。只可惜,我目前还不知道这些人都有谁。”厉元朗叹了一口,“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就好比战场上,你找不到你的敌人,而子弹却在你身边肆意穿梭,时刻会打中你。天侯,这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季天侯微微点了点头,不解问:“你说的这个集团,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总得有个理由吧。” “很简单。”厉元朗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钱”字。 “是钱。”他释然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只有钱才能改变一个人,改变他的思想和行动。 厉元朗又详细讲述在他头脑里早就形成的雏形。 他分析,在富沙镇某处,或许有个采金厂,邢东临死之前极有可能去了那里。 至于他到那里干什么,亦或见了什么人,厉元朗不知道也推测不出来。 原来他以为,那个采金厂或许就在金洼坑。 可他那次夜探金洼坑,事实已经证明他分析是错误的。 姚文举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这个地方还能存在吗?对方肯定会转移,而且隐藏得更深了,或者彻底处于停工停产的沉默状态,让你根本找不到。 这次各乡镇给厉元朗打电话,要求设立分会场。 厉元朗猜到,凤凌雪肯定会找他。 这个女人好胜心强,不会眼瞅着机会在她眼前白白溜走。 自己正好可以借考察富沙镇的时机,找一找那个神秘采金厂到底藏在哪里。 一旦找到它,就会揭开这层神秘面纱,找出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人,从而一网打尽。 想象是美好的,只不过不知道现实怎样。 厉元朗势单力薄,季天侯来得正好,他是自己最信任的人,最了解的人,最亲密的同学、朋友、伙伴。 今天,厉元朗把掏心窝子的话和他讲了,是让季天侯有个心里准备,别到时候措手不及。 “天侯,你要切记,这事万不能心急,要一步步慢慢来。” 季天侯性子急,厉元朗最担心他的就是这一点。 季天侯手里把玩着酒杯,说道:“元朗,感谢你跟我交心。在水明乡时我犯过的错误,经过这几年的沉淀,我已经学会了收殓。” “事关重大,我不会给你拖后腿。我来是帮你的,不是给你制造麻烦,请你相信我。” “你,我自然是信任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和你说了这么多。这些话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不是我不信任别人,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少,成功机率越大。在戴鼎县,我还是有几个不错的朋友,等你来之后,我会介绍给你认识,他们值得信赖。” “好,我们说定了。” 再次举杯,二人喝下了这杯意义非凡的感情酒。 下午的时候,雷震带着酒气和厉元朗见了面。 “上我的车吧。”雷震打开后车门,厉元朗低身钻了进去。 车子开动起来后,雷震怒气冲冲说:“厉县长,李本庆大闹陆定方办公室的事情你听说没有?” “知道。”厉元朗点着头。 “太不像话,你说咱俩一不在县里,就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是啊。”厉元朗生气说:“我回去找他们两个谈一谈,怎么说都是县领导,有矛盾也不能公开化,做出这么没有涵养的事情出来,让底下的人看笑话,成何体统。” 雷震点了点头,说道:“还是我来吧,毕竟我是搞政治思想工作的。厉县长,你还是把精力放在冬捕节的筹备上面,我是不想让你分心。” “现在当务之急,要把冬捕节办好,这一次赵书记和石市长都对咱们寄予厚望。如果成功,就形成一年举办一届的机制,这对于咱们县的长远发展十分有利。” 厉元朗便说:“感谢雷书记替我分忧,县政府这边事情繁杂。我接下来还要去几个乡镇转一转,争取再选择一个分会场出来。还有,精简机构临近尾声,各单位各部门都已经行动起来,目前看来进展不错。” “今天上午,石市长把我叫过去,和我谈了谈要给咱们县再分配十名大学生,充实到乡镇村屯第一线,以改变现在乡镇村屯干部年龄偏大,思想老旧的现象。” “噢?”雷震眼睛一亮,“你是说让这些小毛孩子进入乡镇村屯领导班子?” 一听雷震这么说大学生,厉元朗心头顿时一沉。 第564章 落实冬捕节 “雷书记,不能称他们为小毛孩子吧?” 厉元朗表露出不同见解,“他们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大学生,思想超前,能够很好的消化实时动态。” “目前,我们国家已经进入5g时代,由信息主宰社会。尤其最近几年,自媒体发展迅速,网络平台多如牛毛。只要注册一个账号,在家里就可以面对客户,讲解和销售各类产品。” “这么一来,省去了中间商差价,降低了成本,只要保证产品的质量和真实性,前景还是非常不错的。” “我之所以有这方面的考虑,是以咱们县的实际情况做的斟酌。我上一次去下面转的时候,发现有不少乡镇领导,对这一块了解甚少,不重视网络平台,不了解它的性质,更不知道它的影响力有多大。” “雷书记,这样可不行。当干部的要是思想僵化,不与时俱进,会丧失大好商机,这对于我县整体发展极为不利。” “我还有个想法,准备请这方面的专家给县里各部门包括乡镇领导上一课,最起码让大家懂得5g是什么,到底跟咱们生活有什么联系,有什么改变,带来什么好处。” 厉元朗夸夸其谈,雷震边听,大脑边在活动,不住点头道:“你说的这些听起来很有道理,这件事你看着办吧。我的原则是,大学生充实到一线可以,但是主持全盘工作,还是需要老成持重的同志……” 唉,厉元朗心里感叹着,看来,转变思想绝不是口上说说那么简单,任重而道远。 “厉县长,我看季……”雷震岔开话题,转移到季天侯身上。 “季天侯。” “你这位同学之前在甘平县是做什么工作的?” 厉元朗回答:“他是甘平镇的镇长。” “是这样。”雷震嘴上说着话内心却在想,季天侯能够从镇长绕过镇委书记,直接上了副县长,准是托了他这位老同学厉元朗的光。 人家老丈人厉害啊,省里三把手,一句话的事情。绕过镇委书记又如何,就是弄个县常委当当都不在话下。 朝中有人好做官。忍不住瞄了厉元朗一眼,雷震心头竟然冒出一股酸酸的醋意。 回到县城的第二天上午,雷震就冬捕节相关情况主持召开了县常委会议。 会上,雷震首先谈到冬捕节的重要性,厉元朗做陈述发言。 他说,现在不少地方都在搞冬捕节活动。 我们要以大规模冬捕为契机,演绎清凉河古老的渔业文化。 在吸引眼球、聚集人气、促进鲜鱼销售的同时,展现我们清凉河独特的文化魅力,增强休闲体验的深度,提升旅游品牌形象,打造以渔业为主的休闲旅游盛会。 活动时间初步定在一月上旬,为期十天左右。 戴鼎县设立主会场,永年乡中光村设立第一分会场,其余分会场待定。 邀请的嘉宾是省内省外知名企业家,到时候,云水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兼市长石坎将亲临开幕式。 至于媒体记者,厉元朗说道:“我已经联系了公民日报的记者张伟,他欣然接受。还表示,会带上华新社和光华日报等知名媒体记者一同前来。” 他的话音刚落,宣传部长詹尚华忍不住问道:“厉县长,你说的话当真?” 厉元朗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韩明国忍不住嘀咕道:“詹部长这话问的好搞笑,这么重要而又严肃的场合,厉县长当然说的是真话了。” 詹尚华立刻明白,自己问错了话,赶紧向厉元朗解释:“厉县长,我没别的意思,我是觉得,这几家可是国内非常有影响力的媒体机构。说句不该说的话,就是省宣传部出面,也未必能够请得动他们。” 的确,就拿公民日报来讲,那是党报,代表上层喉舌,他的一句话,就是上面的风向标。 谁敢不重视? 厉元朗一个小小的县长,竟然请得动这么重要的人物,不得不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尤其是雷震,再次被厉元朗的能力给震撼住。 这小子真有命,又给自己脸上贴了一层金膜。 厉元朗则介绍:“我在水明乡海浪村的时候,和张记者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和他偶有联系,由此建立了不错的关系。这次我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请他,没想到他能答应。” 噢,原来是这样。 雷震接过话茬,说道:“厉县长的面子实在够大,都能请来这么有影响力的新闻媒体记者。” 并且看着詹尚华说:“张记者他们一行人你们宣传部一定要接待周到,千万不能慢待他们。” 詹尚华连连点头答应。 他又看向厉元朗说:“厉县长,既然是你的老朋友,不妨请他多给咱们宣传宣传,一个豆腐块的版面就够。” 厉元朗说道:“我会试一试的。” 这次常委会涉及的是如何办好冬捕节事宜,没有关联各自的切身利益,自然会场上就没有了吵吵闹闹。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献计献策,说得不亦乐乎。 最后定下基调,初步达成了一些共识。 会议结束的次日,厉元朗便前往乡镇考察。 这次他带着张忠强和杨梅还有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而且县公安局还出了一辆警车开道,胡召俊就坐在警车里。 第一站,厉元朗选择了富沙镇。 镇委书记凤凌雪和镇长张坚,率领镇班子成员在镇委大院门口迎候。 中巴车停下后,王中秋走下来,站在门边上等厉元朗下车。 冯凌雪和张坚紧走两步,伸出手来和厉元朗握住。 厉元朗半开玩笑道:“凌雪同志,我可是第一个就来你们富沙镇的。” “那是,厉县长对我们镇这么重视,是我们的荣幸。” 厉元朗又握了握张坚的手,随后向其他镇领导抱了抱拳,歉意道:“大冷天的让同志们在这里受冻,抱歉了。” 众人连连以拍着巴掌做回应,并七嘴八舌说了几句客套话。 没有过多停留,凤凌雪和张坚一左一右陪在厉元朗身边,其余众人则簇拥着张忠强和杨梅等人,跟随厉元朗徐徐走进镇委大楼里。 在小会议室,厉元朗等县里人坐在一侧,凤凌雪率领富沙镇的班子成员坐在对面。 当工作人员摆上热茶之后,厉元朗双手捧着茶杯,边暖和着边说起开场白。 “我们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好好欣赏富沙镇的风光景色,看一看真像凌雪同志向我保证的那样,能不能拿出一份让大家眼前一亮的东西出来。” 凤凌雪则笑说:“厉县长您放心好了,我们早就准备妥当,绝不会让您失望而归的。” “那好,我看话不多说,咱们还是以实地检验为主,还是那句话,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厉元朗征求了张忠强和杨梅的意见,大家也都歇得差不多了,便纷纷起身。 凤凌雪却抬手阻止道:“厉县长,各位领导,我有个不情之请,咱们可否吃完午饭,我在带领大家去看一看呢?” 厉元朗顿时一愣,现在才上午十点来钟,这时候吃早饭晚,吃午饭还早,再说,大家肚子也不饿啊。 看见厉元朗面露不解,凤凌雪马上解释道:“我们要去的地方距离镇里比较远,开车到地方最起码需要一个半小时。这一来一回的恐怕得三个多小时,咱们现在出发,回来就很晚了,恐怕要让大家饿肚子。” 厉元朗便问:“中午吃完饭去,赶回来天不得黑了?” “天黑没关系,镇上有旅店,条件不错,如果各位领导不介意的话,可以住在镇上。” 当凤凌雪说完,厉元朗心中一悦,扫看了一眼站在身旁不远处的胡召俊,对视之后,二人都有了打算。 第565章 再临富沙镇 “既然凌雪同志这么热情,我们也不好辜负大家的心意。凌雪同志,在富沙镇你是主,我们是客,客随主便,就听你的安排了。” 凤凌雪难掩兴奋,当即叫来党政办主任,如此一番交代下去。 剩下来,凤凌雪代表富沙镇向县领导汇报富沙镇的一些情况。 她说:“清凉河这些年经过治理,有了很大改观。尤其是我们在河道两边种植的沙棘树,不仅能固沙防风,坚固河道,保证水土不会流失,它的果实经过提炼,有药用价值还有美容功效。” “我们已经联系了允阳市一家化妆品加工生产厂,达成合作意向,他们会收购我们的沙棘果,如此一来,会给镇里增加不错的收入……” 厉元朗插话问道:“我上次来看到了沙棘,你们种植规模还不是很大。凌雪同志,既然已经初见成效,我建议你们增加种植面积,还要把它迅速推广,让更多的农户参与进来受益。” “是的,厉县长,我们当初选择种植沙棘,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由镇里率先种植,从中摸索经验,一旦成功肯定会向清凉河两边的村民推广。” “很好,你们富沙镇这种做法值得提倡。敢于尝试,敢于担当,用事实说话,我要为你们大大点个赞。” 厉元朗接着说:“老百姓想看什么?不是过程,是活生生的结果。沙棘种植成功了,你们赚钱了,他们看到实惠,这才是最有力度的证明。” “我们做干部的,要心系百姓,心想百姓,处处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要尸位素餐,懒政、怠政,坐在办公室里,不深入到老百姓当中,你永远不会知道老百姓的诉求,他们需要什么,他们的生活到底怎样。” “凤凌雪和张坚同志,通过种植沙棘这件事,我看到了你们想做事,想为百姓做实事的壮举。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你们提出表扬和肯定。” 啪啪! 厉元朗的话音刚落,现场有人带头拍起了巴掌。 继而掌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 “感谢厉县长对我们工作的肯定和支持。”张坚说道:“种植沙棘是凤书记提出来的,为此她还去外地考察和学习,积累了不少经验。当初镇党委研究时,大家还有异议,是凤书记果断拍板决定,并且当场立下军令状,如果失败,她主动辞职……” “张镇长,你说这个干嘛!”难得这个雷厉风行的镇委书记,露出女人的娇羞状,挑了一下耳畔发丝,怪嗔的瞄了一眼厉元朗。 “凌雪同志,刚才你提到省城的化妆品工厂,是哪家?资质怎样?”厉元朗始终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凤凌雪,态度秉正。 “名字叫爱利倍思,他们的资质非常不错,总部设在南陵省镜云市,允阳有他们的分公司,化妆品厂就是他们旗下产业。” “爱利倍思?镜云市?”厉元朗微微一怔。 凤凌雪以为厉元朗不相信对方实力,续说道:“我上网查了一下,爱利倍思这几年发展迅猛,尤其在南陵,在业界小有名气。他们主打的化妆品系列已经远销海外,特别是美白祛痘这一项,有不少专利产品。” 杨梅这时候忍不住插了一句:“说起化妆品,我和凌雪都是女同志,我们最有发言权。厉县长,不瞒你说,我现在用的都是爱利倍思的产品,别说,使用效果相当不错。” 说着,杨梅故意扭脸看向厉元朗,以展示她白净光滑的脸上皮肤。 厉元朗扫了一眼,只是礼貌性的点头,对杨梅做以回应。 其实他心里则有另一种想法。 他恍然记起来,谢克当初给他的名片,上面显示的就是爱利倍思化妆品公司,老板正是他的前妻韩茵。 这么说来,韩茵已经把她的公司偷偷开到省城,要不是凤凌雪说出来,厉元朗至今还蒙在鼓里呢。 她为何回到东河省开分公司,厉元朗十分费解。 这会儿,凤凌雪继续说:“厉县长,如果您选择我们富沙镇为分会场,我向您保证,会邀请爱利倍思的老总参加冬捕节,尽量说服他们在咱们县投资。” 张忠强则说:“凤凌雪,你这话说的不对。怎么,要是不在你们这里设分会场,这件事你就不会促成是不是。你明摆着是和县里讲条件,这种想法要不得。” “张副县长可真会开玩笑。”凤凌雪马上改口道:“我不是和县里谈条件,我是实话实说,反正不在我们富沙镇开分会场,我的积极性肯定不高。” 对于凤凌雪的这番话,厉元朗并没有反驳。 他此刻心事重重,本来不想和韩茵再有任何瓜葛,却感觉到,韩茵并没有离他多远。 见厉元朗没说话,众人以为厉元朗生气了。 张坚赶紧转移话题商量道:“厉县长,各位县领导,我看已经中午了,是不是请大家先用餐?” “可以。”厉元朗缓过神来,点头同意。 其实其他人的肚子早就唱了空城计,于是纷纷响应。 中午就在富沙镇食堂,一共摆了三桌。 一进来,就感受到一股热气夹杂着阵阵菜香味扑鼻而来。 厉元朗一闻,禁不住脱口而出:“好香的炖鱼味啊。” 张坚则笑着回应道:“县长猜的正确,今天中午,咱们就是以活鱼为主。” “噢?”厉元朗饶有兴趣的又说:“你们用活鱼招待,我看是用心良苦。” “既来之则安之,大冷天的尝尝活鱼,喝点鱼汤也是不错的。”张忠强打着哈哈说道。 “好,听你的。”厉元朗一摆手,众人纷纷找位置坐下。 县里和镇里的主要领导坐在一桌,用屏风隔开,其余众人坐在另外两桌。 很快,一道道冒着热气和香味的菜肴纷纷端上来。 这一次,富沙镇每桌都准备了八道鱼。 有红烧、清炖、清蒸、生拌、干炸、还有水煮鱼、溜鱼片和一大海碗的鱼丸汤。 再辅以四道清炒山野菜,有红有绿,有荤有素,五颜六色的搭配,激发出每个人的味蕾和食欲。 凤凌雪见菜上齐了,主动询问厉元朗:“厉县长,是不是来点酒御御寒气?” 厉元朗看了看身边的张忠强和杨梅,征求道:“张副县和杨副县,你们的意见呢?” 张忠强大咧咧的说:“我无所谓,客随主便嘛。” 杨梅则笑了笑,“厉县长,这么多的佳肴,若是没有美酒陪伴,就体会不到佳肴的美味了。” “你们俩呀!”厉元朗笑着指了指二人,“没人直接说喝酒,却把喝酒的意思表达清楚。那就少喝点吧,只要不耽误下午的日程就行。” 领导都发话了,顿时把那些酒蒙子的酒虫勾出来。 的确,面对这么多好吃的,要是不喝酒,味道真吃不出来。 党政办主任马上安排,一共上了两种白酒,一个是云水大曲,另一个是本地自酿烧酒。 云水大曲厉元朗没少喝,倒是对这种自酿烧酒产生兴趣。 他点了烧酒,表态只喝一杯,用以去除寒气即可。 于是,在座诸人,喝白酒啤酒的都把酒杯斟满,喝饮料的也都倒上。 凤凌雪自然喝的是白酒,她站起身,端着酒杯说了感谢和客气的话语,并带头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 其余众人纷纷响应,都喝了起来,唯有厉元朗只浅尝了一小口。 他是这里最大的官员,喝多少没人说什么,只要尽兴就好。 喝完之后,凤凌雪首先请厉元朗给一条重达五斤的胖头鱼剪彩,尝尝味道。 厉元朗夹了一块鱼肉,别说肉很紧实,咸淡正好,不禁连连点头称赞,问道:“我猜这鱼应该是从清凉河里打捞上来的吧?” 谁知,凤凌雪却笑而摇头,留下悬念。 第566章 一场视觉盛宴 我猜的不对?”厉元朗为之一愣。 “富沙镇当然不止清凉河一条水域。”凤凌雪故意卖了个关子,还说要把悬念留在下午,到时候厉县长就会知道了。 好吧,就看一看你凤凌雪是否给我一个惊讶还是惊喜了。 由于厉元朗先前有话,众人喝酒点到为止,过点酒瘾足以。 吃完饭之后,厉元朗等人稍事休息。 富沙镇这家宾馆条件还算不错,里外套间。有暖气和空调,独立卫生间,并提供二十四小时热水。 大床宽大松软,非常的舒服。 厉元朗刚一坐下,胡召俊便敲门闪身进来。 厉元朗便问:“召俊,何大宝情况怎样?醒来没有?” “经过县医院的全力抢救,命是保住了,但是仍处于昏迷状态。据医生说,只有两种可能,一个是醒不过来,另一个醒来的话,还要看他自身的恢复能力,好的话,可以正常交流,不好的话,变成痴傻也说不定。” 厉元朗摸着下巴分析,“你的意思,他成功几率只占三分之一,还得靠他后天的恢复情况而定。” “嗯,所以,他的事情不好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得出来,胡召俊的信心不大,有些事情不是人力可为的。 放下这个话题,厉元朗又谈起两人都关心的事情。 “召俊,你的人准备好没有?” “按照县长的吩咐已经到位,就等您的一声命令了。” “很好,下午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考察,这样正好能转移注意力,我看你们可以行动,切记打草惊蛇,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停止。” “好的,我这就去布置。”胡召俊说罢,转身离开。 胡召俊走后,厉元朗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眯了一会儿,以便养精蓄锐,应对下午事宜。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中秋轻轻敲击着卧室的门,小声叫道:“县长。” 厉元朗冷不丁醒来,问道:“是中秋吗?” “是我。”王中秋小心翼翼的回答。 “进来吧。” 随着门开,王中秋漫步走进。 “是不是该出发了?” 王中秋点着头。厉元朗一看时间,都快两点了,告诉王中秋:“通知出发吧。” 简单洗漱一番,厉元朗走出房间,其余众人早已等在楼下,于是乎大家分乘几辆车,浩浩荡荡开往目的地。 这次胡召俊的警车并没有随行,凤凌雪亲自驾车头前领路,车队紧跟其后。 其实去的地方距离富沙镇并没有多远,主要是道路不好走。 路面有积雪,又怕打滑,车速都不快,慢慢悠悠的。 而且都是小路,弯弯曲曲,左拐右拐,耽误了时间。 在车上,厉元朗和张忠强以及杨梅等人闲聊起来。 这次他没有带上常鸣,因为急着办婚礼,常鸣最近有点忙,厉元朗不想耽搁他的婚事。毕竟,结婚是人生一大喜事,做到尽善尽美才好。 三人话题自然离不开冬捕节的筹备情况。 张忠强说:“我看啊,这一次各乡镇都铆足了劲,都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咱们看。县长,你这一关不好掌握。” 杨梅赞同张忠强的观点,“不瞒你们二位,走我这里关系的不在少数,有人都想到我家他了。昨天他还套我的话,想打听你这位大县长喜欢什么呢。” “呵呵。”厉元朗一笑,“杨副县是怎么回答的。” “还能怎么说。”杨梅无奈道:“我就告诉他,厉县长又不是我老公,我上哪里知道去。” “你这话说的……”厉元朗苦笑直摇头,“实话有,毛病多。别闹出误会来,清管难断家务事,我可不负责解决家庭纠纷。” “我家那口子心思大,不会多想的。”杨梅连忙解释。 自从上一次她误传消息,厉元朗便认定这个女人不简单。 也是,能够坐上县领导位置的人,哪一个都不是白给,拔了毛比猴都精。 所以,和这样的女人聊天说话,始终要保持高度清醒,万一哪句话说不对,就会引来麻烦。 厉元朗和她说话形式大于内容,打哈哈才是最佳选择。 “你们说的都是实情,我这两天接的电话比平时多好几倍,光解释就把我的嘴磨出泡了。” “我的意思是,咱们多走走多看看,优中选优,这次冬捕节不仅仅是戴鼎县的事情,也事关云水市。” “我同意,多做比较才能分辨出来高低,就让他们忙活去,咱们到时候做个评判就行。” 张忠强的话,引起共鸣。 说话间,车队又是行进了四十分钟左右,穿过一片白雪皑皑的大地,拐了一个大弯,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宽大结冰的湖面。 张忠强没少往下面跑,即使他这个戴鼎县的老地图,对眼前情景也是一脸的诧异。 “张副县长,这里你没来过?”厉元朗好奇问道。 张忠强连连摇头,“我是头一次来,以前没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大湖。” “孤陋寡闻。”杨梅调侃道:“我记得这里应该是清凉河的一个分支,叫什么来着?哎呀,你看看我,都到嘴边了愣是想不起来。” “那就不想,咱们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中巴车停在湖边,厉元朗起身下车,其余人等陆陆续续跟下来。 这会儿,凤凌雪和张坚齐齐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到他们面前。 厉元朗问道:“凌雪同志,这是什么地方?” 张坚抢先回答:“它是清凉河的一个小分支,当地人管它叫小湖。” “名字应该是由湖的面积不大得来的吧?”张忠强手搭凉棚,放眼远眺。 厉元朗接过话茬问:“咱们中午吃的活鱼是不是来自于这里?” “县长说的正确。”凤凌雪举起戴着真皮手套的右手,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里只能看到厚厚的冰面,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这是杨梅发出的观点。 “别急嘛,县长,好戏不怕晚,您稍等一会儿,我打个电话。” 凤凌雪掏出手机,当着大家的面说道:“人到齐了没有?好,可以开始了。” 之后,她请众人将目光移向宽大的湖面。 大家睁着眼睛,都不知道凤凌雪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巴巴等起来。 随着一阵寒风吹过,冰面上刮起纷纷扬扬的雪沫,除了这,也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不免一个个心里犯起嘀咕。 就在大家狐疑之际,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咚咚的击鼓声。 紧接着,逐渐出现一群身穿黄上衣红裤子,扎着腰鼓,头上缠着白毛巾的男子。 他们穿着冰刀鞋,步伐一致的滑到众人面前不远处。 远远望去,黄红白三色搭配,甚是壮观。 厉元朗粗略一算,至少有三百人。 在这群人面前,有一个大爬犁,上面立着一面大鼓。 一个年纪略大的男子,先是向众人身鞠一功,随后挥动手中鼓槌,有节奏的敲了敲鼓边。 队形马上站成规整的几排,大家站好后,他高高举起鼓槌,在空中划了个圆圈,应该是提醒开始的信号。 之后,鼓槌敲击大鼓,那些人马上敲击着腰鼓,并且开始在湖面上按照队形滑起来。 大鼓擂动,和小鼓声有节奏的交叉在一起,非常好听。并做着不同信号,队形也在有规矩的变幻着。 一会儿菱形,一会儿三角形,又是圆又是方,整齐划一,再加上相同的衣服,足够带给人一种视觉盛宴的体会。 凤凌雪满意的观看,不时给县领导尤其厉元朗做讲解。 她说,这是附近名叫蓝旗村的村民组成的冰嬉表演队。 蓝旗村,顾名思义,这里居住的绝大多数是满族人。 冰嬉起源尚无从考证,只是在清王朝时达到鼎盛。 这跟满族人风俗习惯紧密相连。 当初他们祖先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将狩猎逐渐演化成民族舞蹈。 厉元朗心中不禁感慨,凤凌雪能力的确很高,若是她没有任何瑕疵的话,不失为一个不错的人才。 只不过…… 第567章 用心良苦的安排 富沙镇搞的这套冰嬉活动,融合了陕北人的腰鼓,又有满族人粗狂豪迈的民风。 几百人穿着冰鞋,在冰面上滑动,伴随着鼓点不时变换队形,远远望去,黄衣红裤,白色头巾,在锃亮反光的冰面上闪烁跃动,美轮美奂,十分壮观。 整个活动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左右,在爬犁上一阵紧密的“咚咚”鼓点声中,随着年老男子最后将鼓槌砸在鼓面上之后,整个表演才宣告结束。 三百人齐刷刷站住,向在场众人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快速滑走离开。 看完这一套冰嬉表演,天色已经逐渐黯淡,黑夜即将来临。 厉元朗便问凤凌雪,“这套表演好是好看,但是仅凭这一点还不足以打动大家。凌雪同志,还有没有其他节目安排了?” “厉县长,您别急,好戏才刚刚开始。”凤凌雪莞尔一笑,再次卖了个关子,继续保留悬念。 张坚接过话茬说道:“厉县长,各位县领导,前面不远就是蓝旗村,那是一个以满族人为主的村落,请大家移步那里看看怎样?” 厉元朗已经注意到,夕阳余晖下,前方不远处烟雾腾腾,有一大片黑色建筑物,想必这就是蓝旗村了。 凤凌雪提议,“我有个不情之请,咱们步行进村可以吗?” 目测也就三五百米,厉元朗也想锻炼一下腿脚,欣然应允。 于是二十几个人,顺着进村大路,踩着积雪,一起往村里走去,车队则跟在一行人的身后。 看着不远,其实走起来就要耗费一些时间。 北方的天黑得早,还不到村口,天便黑了个大概,全靠后面的车灯照射指路。 张忠强忍不住说:“大黑天的深一脚浅一脚,凤凌雪、张坚,你们这是搞什么名堂,要是把谁摔倒了,你们可是要负责任的。” 张坚马上说:“实在对不起领导们,为了显示效果,请大家辛苦一下,再走不远就到了。” “显示效果?”张忠强一愣,停下来喘了一口粗气,仍旧一头雾水。 杨梅跟上来气喘吁吁道:“张副县,我看啊,凤凌雪他们这是在考验我们大家伙的身体素质,大冬天的让咱们出出汗,减肥都有了。” 面对调侃,凤凌雪不徐不疾,也不解释了。 想她一个女同志,在雪路上行走,看不到一点劳累,反而精力旺盛。 相反的县里这些领导,已经有人浑身冒汗气喘连连了。 厉元朗还算不错,毕竟之前夜探金洼坑,有过在雪地里长途跋涉的经验积累,况且他还算年轻,比起那些四十几岁的男人,体力上有明显优势。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天已经完全黑下来,蓝旗村各家各户的灯光星罗棋布,显现出村子的基本轮廓。 就在此时,村口突然出现五颜六色的灯光。 而且这些灯光全都挂在村口两边一排排的大树上。 灯光照射下,树上覆盖着冰雪,发出璀璨光彩,伴随冉冉升起的寒气,给人一种身临仙境的奇妙之感。 这种大自然与现代化的完美结合,在众人因为赶路而身陷疲惫之际,非常醒目壮观。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凤凌雪让大家步行几百米,要的就是这个耳目一新和眼前一亮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个凤凌雪,在迎接他们考察上,的确是煞费苦心。 就在他还为此感触的时候,村子里面骤然间亮起一个个红色灯光,悬挂于高处,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我猜这是各家都点起了灯笼吧?”厉元朗在海浪村曾经见过这种场景,不免触景生情有感而发。 “是的。”凤凌雪解释说:“村子里特意让各家各户挂上大红灯笼,欢迎县领导们前来做客。”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只见前面走来一大帮人,为首的是蓝旗村支书和村主任。 两人首先见过凤凌雪和张坚,并在凤凌雪的介绍下,和厉元朗等县领导一一握手。 这二位姓氏特殊,支书姓佟,村主任姓关。 厉元朗便说:“你们二位一定是满族人吧,佟姓和关姓可是满族八大姓之一啊。” 佟支书笑着直搓手,“厉县长学识渊博,您说的正是,我们佟姓是从佟佳氏演变而来。” 关主任紧跟着说道:“我们关姓,满族姓瓜尔佳氏。” 张坚则提议道:“咱们别这里说了,请各位领导去屋里说话吧。” 当走进蓝旗村的时候,厉元朗感受到这里不一样的氛围和气息。 即便是这个现代化年代,这里的房子多以青砖瓦房为主。 坐北朝南。和汉族不同,满族民居的烟囱没有修在屋顶上,而是烟囱坐在地面上。 烟囱修在房屋的一侧,有孔道和火炕相通。 这样一来,烟囱坐在地面上,不仅可以延长室内烟道的长度,提供供暖的效力,关键是满族人的烟囱,过火量较大,烟囱为宽大的台柱形,修在地面比较适宜。 村委会倒是和一般汉族房子差不多,外面贴着白色瓷砖。进去后,左面一侧是办公室阅览室等等,右面则是一个大的会议室。 由于来人较多,除了县里的还有乡里以及村委委员等,加在一起,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所以,佟支书和关主任就把大家让进会议室里。 早就放好桌椅板凳,厉元朗他们县领导和乡领导坐下,佟支书他们村里干部则坐在对面。 屋子里的暖气烧得热热乎乎,马上有几个年轻妇女给领导们送上热茶,用以驱赶寒意。 大家坐好后,厉元朗看了一圈众人,深深感触道:“下午我们刚刚观看了你们的冰嬉表演,晚上又欣赏到蓝旗村的彩灯树挂和大红灯笼。而且我还特别注意到,你们蓝旗村在房屋建筑上,保留了满族民居的传统特色,这一点能够做到,实属不易。” 关主任说:“我们蓝旗村绝大多数都是满族,祖上都是在乾隆朝时期,陆续从京城迁居本地,在此落户。” “经过这么些年,一直保留满族传统习俗。我们村目前还有不少老人会写满文,会说满语。” 佟支书随即介绍:“今晚,我们还要请厉县长、张副县长、杨副县长还有凤书记张镇长等领导们,品尝一下我们满族的特色风味。” 听到佟支书提到吃饭,在场不少人都感觉到了饥肠辘辘。 虽说中午一顿活鱼宴让大家饱了口福,架不住经过这一路的跋涉,促进消化系统功能,肚子里的食物早就消化差不多。 况且冬天,人本来就容易饿,只有吃得饱饱,才能去除寒气。 “行啊,佟支书不提我还真感觉不到饿,你这么一说,倒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厉元朗半开玩笑,引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随后,厉元朗等人被带进村委会旁边的一间大房子里。 南北两面大炕,屋子西面沿着山墙一溜窄炕,把南北炕连了起来,俗称“万字炕”。 此刻,南北大炕上各自摆了一张圆桌子。 桌子上已经摆放好大大小小各种美食。 佟支书和关主任礼让厉元朗凤凌雪他们坐在北炕的桌子上,并说,他们满人北炕为大,南炕为小,所以,请各位领导坐在北炕上。 客随主便,厉元朗也就没客气,率先脱鞋上炕。 自然被让到主位上,厉元朗入乡随俗,盘腿而坐,立马感受到身下热乎乎的炕面,暖意席卷全身,非常舒服和放松。 还没等厉元朗欣赏一桌子佳肴美食呢,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号码,心中登时有了疑问。 第568章 谷老爷子病重 来电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婆水婷月。 因为他们夫妻平常都有固定的通话时间,水婷月突如其来的电话,一定有急事。 他向众人摆手做了个手势,赶紧起身下地穿鞋,走到外面僻静的地方,小声问道:“老婆,什么事?” “外公……”电话里的水婷月哽咽着说:“他、他老人家……病重,昏迷不醒了……呜呜……” “啊!”厉元朗大吃一惊,嘴巴瞬间张得老大。 这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万没想到,发生的这么快这么急,之前一点迹象都没有。 “老婆,你先别哭,快说说怎么回事?” 每天中午,老爷子都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 他一般睡个半个小时左右,这期间,任何人不许打扰。 可是,老爷子睡了半个小时,仍然听不见他醒来的动静。 身边工作人员没敢去叫,害怕惹来老爷子不痛快。 又耽搁了十来分钟,感觉到不对头,这才进去一看,老爷子怎么叫也不醒,急忙找来保健医生一检查,发现老爷子已然昏迷。 火速把老爷子送到军区总医院进行抢救,目前生死未卜。 由于悲伤,水婷月直到心里平静了,才给厉元朗打了这通电话。 “老婆,你别急,我马上想办法赶过去。” 厉元朗挂断手机,心中有个疑惑,岳父应该知道的比他早,为什么没告诉他一声呢。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厉元朗打了水庆章的私人手机,接听的竟是黄立伟。 “黄哥,我爸在不在?”厉元朗急切的问道。 “水副书记正在开会,你有什事情?”黄立伟反问。 “没有我家其他人打电话吗?”厉元朗仍旧纳闷,按说老爷子病重,家族总应该通知一声水庆章这个姑爷吧。 “没有啊。”黄立伟否认道。 “黄哥,我刚刚接到消息,老爷子病重昏迷,请你尽快通知我岳父,我等他的回话。” 厉元朗知道,他要火速赶往京城,省城此时有没有航班还不一定,需要水庆章想办法。 挂断电话,厉元朗返回屋中,对张忠强杨梅等人歉意的一抱拳,说道:“实在对不起,家里临时有事,我要先离开一步了。” 张忠强连忙问:“县长,什么事?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谢谢了,暂时不用,你们大家继续。”再次向众人拱手抱拳,随后急匆匆往外就走。 王中秋在对面桌子上,闻听到厉元朗这番话,屁股按了弹簧一般,噌地从炕上站起来,马上穿鞋拎着公文包追了出去。 其余众人哪还有心思坐着,也都呼啦啦跟出去送厉元朗。 厉元朗来的时候坐的是中巴车,为了赶时间,他坐上另一辆越野车,由司机开车把他送回县里。 在车上,厉元朗朝众人挥了挥手,嘱咐张忠强和杨梅,让他俩继续带队进行接下来的考察任务,等他回来后再做研究。 然后,越野车便加速驶离蓝旗村,直奔富沙镇而来。 路上,厉元朗看着手机,双眉紧皱一言不发。 副驾驶上的王中秋有心想问,可一看到厉元朗的表情,想起司机老钱的那番话,不该问的千万不要问,只能忍住闭上嘴巴。 没人说话,车里的气氛相当沉闷和压抑。 只不过这种氛围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厉元朗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终于被打破。 “喂,爸,外公他……”厉元朗刚提了个头,却被水庆章打断,“你不要说了,我全都知道了。你马上赶到云水市军分区找尤佳超,他会派直升机把你送到省城,我们在那里见面细谈。” “好,我知道了。”厉元朗挂断手机,跟司机说,让他把自己送到县招待所即可。 接着,他闭上双眼,陷入沉思之中。 老爷子这次昏迷可不是个好兆头,毕竟老人家已年近九旬。 这时候任何一点小毛病,对他这样的老人都是大问题。 何况,老爷子最近身体大不如前,走到这一步是早晚的事。 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只是老爷子万一……这对于谷家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旗帜一倒,谷家还会和之前一样,起到呼风唤雨的程度吗? 厉元朗想了很多,也考虑到各种情况的发生。 说实话,谷老爷子一旦西去,对他的影响并不大,他只是一个县长,还波及不到他这个层面上。 关键是岳父水庆章,还有谷政川和谷政纲。 他们都是各自省里的高级领导,是上层注意到的人物。 老爷子在,有些事情好办。 老爷子一走,没了这层保证,有许多事情就不好说了。 不过令人欣慰的是,如今谷家第二代里面,这三个人已经站住脚跟,想要对他们不利,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司机虽然不是老钱,可也是县政府的老司机了,他判断出来厉元朗的事情绝对紧急,便说:“厉县长,要不然我送你吧,晚上开车不安全。” “谢谢你的好意,还是我自己开车去吧。” 厉元朗客气的回绝了,他不想让局外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还是去军分区,毕竟军方不同于地方,禁忌比较多。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才赶回县城。 厉元朗都没回房间,直接找到自己的途观车,上车前一刻,他才告诉王中秋:“我有事去京城,你最近多注意县里动静,有紧急事情再找我。” 王中秋点头答应,目送厉元朗开车快速驶离出招待所大院。 在车上,厉元朗给雷震打去电话,说他家里老人病重,需要马上去省城。 雷震知道厉元朗的老父亲在省城敬老中心,还以为是厉元朗的父亲病重,就问需要县里帮什么忙。 “不用了雷书记,是……”厉元朗略作停顿说:“我要去京城一趟。” 京城! 雷震有些吃惊,厉元朗是谷老爷子的外孙女婿,莫非是老爷子…… 他当即痛快说:“你快去吧,处理要事为主,县里有我坐镇,你不用惦记。” 厉元朗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挂断手机,加大油门直奔云水市军分区。 这一路又经过近三个小时,这还是厉元朗几乎达到超速的临界值。 此时已是晚上近十点,尤佳超亲自接待厉元朗,并领他去院里停着的一架小型军用直升机前。 都没多做交流,目送厉元朗坐在直升机里面,缓缓升起,迅速消失在夜空中。 同样,直升机停在省军区,水庆章的红旗车已经等在停机坪上。 这次,他们翁婿换的是另一架大型直升机。 水庆章面色沉重,见到厉元朗没多说别的,只是一挥手:“赶紧上飞机。” 当翁婿二人坐定后,直升机马上发动,迅速冲上夜空中。 在飞机上,厉元朗急切的问道:“外公怎样了?” 他急着赶路,给老婆倒是打了电话,不过那头显示关机。 所以,现在算来也有六个多小时过去,不知道老爷子那边情况如何。 水庆章叹息一声:“还在抢救,不容乐观。” “爸,您是说,外公恐怕难过这一关?” “院方已经下过一次病危通知书了,我感觉,老爷子此番……”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可是谁都不愿意提及那个字。 “我妈她们……” 一提起谷红岩,水庆章生气的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妈那个人,可真是……都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认为老爷子只是轻度昏迷,还抱有幻想。脑袋里不知整天想啥,出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想着及时通知我。” “我还是通过小月才联系上你妈,女人一到关键时刻,脑子就不够转了,真是没用。” 自从得知水庆章插手戴鼎县人事任命后,这还是厉元朗和他第一次面对面。 厉元朗犹豫再三,要不要解开自己心里的疑惑呢? 第569章 星夜兼程 水庆章靠在松软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别人安睡的时候,这对翁婿却在各自想着心事。 厉元朗不好打搅岳父,毕竟五十几岁的人了,精力肯定不及他一个三十四岁的青年人。 更何况,水庆章无论身份和地位,都需要他想很多事情。 将要发生的或者突发状况,他都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以便于应对。 今晚的天气还算给力,夜空风不大,繁星点点,能够看出去很远。 厉元朗眼望窗外,思绪已经飞向上千公里之外的京城…… “你最近一直没给我打电话,就没有什么想要问的?”好半天,水庆章依旧闭着双眼,却向对面的厉元朗问起了话。 “爸,您没睡啊,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却给岳父送去关心的话语。 水庆章这才徐徐睁开双眼,动了动身体,慨然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睡也睡不着啊。”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里就我们两个人,说说无妨,权当在家里一样。” 水庆章的意思很清楚,驾驶室和他们相隔,后舱里只有翁婿二人,值得放心。 况且,这是省军区的直升机,无论老一辈还是厉元朗跟妹妹叶卿柔的关系,水庆章叶明天二人都有瓜葛且无大的矛盾,相处还算融洽。 要不然,星夜动用省军区直升机,即便宫乾安,叶明天不给面子的话,宫乾安也拿他没辙。 “我……”厉元朗踌躇起来,正不知如何开口之际,水庆章却说了出来。 “你准是在埋怨我,冻结金胜提名的事情对不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厉元朗索性摒弃顾忌,直接点头承认,“是的,我想不明白。” 只听水庆章说了一句:“别以为有些事只有你在做,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们这帮老家伙也不是吃素的,你看到的猜到的或者知道的,我们同样了解。元朗,等等看吧,终究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用心。” 话只说到这里,也就是点到为止,剩下的便是厉元朗自己琢磨了。 听岳父的意思,莫非省里面也对戴鼎县有了注意?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水庆章私人手机声想起来。 他接听之后,说道:“炳言,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对,我正在赶往京城的飞机上,我理解。感谢你的挂念,嗯,好,我会随时和你保持联系,再见。” “是曲……”厉元朗问道。 “曲炳言,问候你外公的事情。” 水庆章这边还在说话时,手机又响了。 这一次,水庆章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宫书记,你好。”然后就是水庆章边听边点头,最后也说了几句客气话,方才挂断。 不用问了,电话指定是宫乾安打来的。 内容也就是询问老爷子的病情。 这时候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态度大于意义,走个过场而已。 “睡吧,攒足精神,指不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水庆章说着话,慢慢闭上眼睛…… 经过近四个小时的低空飞行,直升机终于在凌晨三点半降落在京城军用机场。 早有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停在附近。 来人厉元朗认识,正是丁原,老爷子的警卫队长。 由他来接机,说明老爷子应该没事。 为了养精蓄锐,厉元朗和水庆章都在飞机上睡了一小会儿,也没给各自老婆打电话询问。 真要有事的话,对方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的。 果然,一问起丁原,得到还算不错的结果。 经过近五个多小时的抢救,老爷子醒了,只是身体虚弱,正在观察。 车子直接开到军区总医院,门口迎接他们俩的是谷红岩。 她精神不振,萎靡不堪,两眼通红,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夜熬的。 水庆章没说话,拍了拍妻子的肩头,送去慰藉。 厉元朗只是叫了一声“妈”,其他的也不好说什么。 谷红岩告诉厉元朗,水婷月在旁边的酒店休息,厉元朗若是想去的话,可以让别人领他去。 “还是看外公要紧。”厉元朗如是回答。 随即,水庆章夫妇在前,厉元朗跟在后面,三个人一起走向老干部专属病区。 门口有守卫严格把守,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好在有谷红岩,守卫认识她,没有过多盘问,痛快放行。 厉元朗三人赶到重症监护室时,谷政纲以及谷闯谷翰和谷柳烟四人,正隔着玻璃往里面望着。 看到水庆章厉元朗到来,小辈们先是打了招呼。 水庆章问谷政纲:“老爷子情况怎样?” “之前醒了,现在又睡着了。”谷政纲说道。 厉元朗插言问:“这次是睡觉吗?” “是睡觉,不是昏迷。” 二人闻听如释重负,稍微放宽了心。 “大舅呢?”厉元朗没有看到谷政川。 按说,谷政纲所在的安江省比南陵省还远,谷政纲都赶回来了,谷政川也应该到了。 “大哥找院长,谈老爷子的病情去了。” 水庆章和厉元朗都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的望向病床上的谷老爷子。 老爷子闭着双目,眼窝深陷,嘴上扣着氧气面罩,仪器上显示着老爷子各项指标数据还算平稳。 没一会儿,一个三十左右的年轻男子徐徐走过来,轻咳一声,面向众人低声说:“谷副书记、水副书记还有谷福行长,我们谷书记请你们过去一趟,有话商量。” 三个人便跟随男子一起离开。 厉元朗问身边的谷闯,“大哥,那人是谁?” 谷闯看都没看的回答:“我爸秘书,王龙仙。” 他背着双手伸长脖子扫看几眼后,手机响了。 谷闯便躲到一边小声接听起电话来。 谷翰这会儿也看累了,走过来碰了碰厉元朗的胳膊说:“姐夫,抽支烟去吧。” 厉元朗倒是没有犯烟瘾,只不过犯困,需要抽烟提神。 而且他看到谷翰似是找他有话说,便说:“医院不就让抽烟。” “你跟我来吧。”谷翰说着头前引路,离开重症监护室,拐进一条长长走廊里。 打开一间房门,只见一个年轻男医生正在桌子上看东西。 谷翰板脸对他说:“你出去一下,我们有话要谈。” 医生知道谷翰,麻溜收拾好桌子上的东西,夹起来冲谷翰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转身离开,还把门轻轻带上。 谷翰大马金刀的灌进沙发里,掏出一支烟扔给厉元朗,自己叼上一支,点燃后深吸一大口,喷出浓重的烟雾。 厉元朗看着房间里的布局,拿着烟却没抽,提醒道:“这里是医生办公室,咱们抽烟可不好,违反规定。” “规定?”谷翰微微一乐,“我的傻姐夫,规定是给老百姓制定的,咱们不需要。” 这句话深深刺痛了厉元朗的神经。 是啊,谷翰说的没有错,但是厉元朗听着却很刺耳。 他坐在谷翰身旁,把烟放在茶几上,别人不执行是别人的事,他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原则,不去触碰。 谷翰也不计较,抽了几口烟解决了烟瘾,边弹烟灰边说:“我爸找我谈了,让我好好走仕途,将来挑起谷家的大梁。” 谷家正统的第三代里,只有谷翰一人从政。 当时厉元朗第一次来谷家时,谷翰就是某部的副处长了。 两年多过去,厉元朗从当时的科级干部,到如今正处级的一县之长,人生已经迈入一个大的飞跃。 谷翰呢,依旧原地踏步,还是副处长,没有任何起色。 不是谷翰不努力,而是他对从政没有兴趣,反倒特别希望像他大哥谷闯那样,在商海里奋勇搏击,闯出一片天。 听谷翰的意思,厉元朗油然而生一种想法,难道说,谷政川布局第三代,这是为老爷子身后事做打算了? 第570章 当面一套,背后一语 一旦这样的话,不就说明,老爷子这关难过吗? 只是要谷翰这样一个玩世不恭的人挑起谷家大梁,厉元朗还真不敢苟同。 这是他的想法,却不能说,他告诉谷翰:“大舅是大舅,关键你是怎么想的,这很重要。” “我嘛。”谷翰摇了摇头,“我对政治没有兴趣,非逼着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但你不敢反驳,因为是大舅的意思,所以你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办是不是。” “姐夫,你说的太对了。”谷翰佩服的冲厉元朗一伸大拇指。 以前,无论谷翰还是谷闯,对于厉元朗就是一个瞧不起,嘴丫子恨不得撇到耳根子后面去。 自从厉元朗给他们哥俩平息在紫水晶一事后,态度有了明显改观。 尤其是这两年,厉元朗平步青云,从一个乡下干部做到一县之长,不得不对厉元朗刮目相看。 当初的起点,谷翰比厉元朗高出半截,现在被人家半路超车。 他服了,服透了,这位姐夫能力的确不一般。 所以,谷翰有点小心思,没有找他亲哥哥聊,而是选择了县长姐夫,这跟厉元朗从政有关,也跟他的身份有关。 现实社会,人也是现实的,这点不足为怪。 厉元朗继续说:“你不愿意从政,更不愿意挑起家族这副重担,完全可以跟你爸爸推心置腹的谈,不用这么纠结的。” 谷翰直接摆手否决,“根本谈不了,我爸的性格你应该知道,在家一言九鼎,谁也说服不了他,我妈都不行。” 他叹了口气,征求道:“我爸都跟我交代清楚了,他已经安排妥当,让我下一步去地方上锻炼,弄个什么副县级当一当。姐夫,你在下面这么多年,给我出出主意,我去还是不去?” 这个主意可不好瞎参谋,厉元朗明白,谷政川给谷翰设计的道路,先去基层镀一层金。有了这方面的履历,对于将来的提拔任用,会是很好的铺垫。 “谷翰,这件事还要你自己去选择,我没法给你意见。”厉元朗实话实说。 “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谷翰面带失落,半截烟直接摁灭,起身走了出去。 他重新回到监护室那里,正巧遇见谷闯刚接完电话,看了看谷翰身后,低声问:“你和他谈了?” “嗯。”谷翰点着头。 “他的态度怎样?” 谷翰说道:“没给我出主意,也没什么变化,真像咱爸猜的那样,厉元朗城府很深,在他身上你什么都看不出来。” 谷闯点着头,赞同弟弟的观点。“厉元朗在官场上混迹了十几年,早已练就护体神功,插上毛比猴都精,你要是从他脸上看出来什么,他就不可能混到县长的位子。” “老二,地方上的事情不像在京城部委,那里面的水很深,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万劫深渊。所以啊,哥哥我要提醒你一句,把你好玩的心思收一收,别总想着挣钱做生意。” “咱们家有我挣钱就足够了,你的那份我给你保留着,想花钱就跟哥说一声,咱们不差钱。” 谷翰感激的冲着谷闯直点头,“大哥,咱家就咱哥俩,一笔写不出两个‘谷’字,我懂。” “那是自然。”谷闯有些忿忿不平的说:“你这话我爱听,咱们才是谷家名正言顺的正统血脉。你说谷雨那个小娃娃凭什么被爷爷立为谷家四代传人,他身体里留着可是姓厉和姓水的血,就是个外人的种。” “哥,你的观点和我一致,咱爸不说了么,等到你和我以后有了孩子,就全力辅佐他们,谷雨想要争夺咱们家的政治资源,做梦去吧。姑姑已经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没资格跟咱们竞争,姓她的姓也不好使!” “对嘛。”谷闯连连赞同,“听哥的,下到地方好好干,千万不要贪财,这是你的底线。反正我不会让你缺钱,这样你就会对金钱免疫。” 谷翰呵呵一笑,不过发现此时此地不适宜出现这样的表情,马上收住,把嘴贴在大哥耳边小声说:“我最近手头不宽裕,先给我拿点救救急。” 谷闯顿时眉头紧皱,“我不刚给你一千个么,这么快就花完了。” “那点钱哪够花,我是省了又省才跟你张嘴要的。”谷翰撞了撞谷闯的身体,央求道:“再给点,大大方方的两千个就成。” 谷闯无奈的直摇头,“回头我给你,你哥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尤其爷爷现在身体不好,若是万一……我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赚钱了。” “哥,你就是死脑筋。你说咱爸在南陵当一把手,你就不会去南陵发展啊。”谷翰出着主意。 “我可不敢,要是让老头子知道,还不把我打出南陵省去。我还是在我的一亩三分地混吧,挣多挣少安全。” 这哥俩暗地里交流的时候,厉元朗已然赶到旁边的酒店,敲开老婆所住的房间门。 水婷月由于要照顾小谷雨,孩子还处于喂饭状态,水婷月不想两头跑,干脆在这里租了酒店住下,也把小谷雨接过来。 她去医院的时候,就由保姆照看,回来喂完饭,水婷月累了,就在酒店眯起了觉。 厉元朗想老婆也想孩子,一晃又是多日不见。和谷翰闲聊完,他就马不停蹄的赶到酒店来。 保姆不认识厉元朗,待到厉元朗亮明身份,赶紧把他让进来。 这是里外间套房,有两个卧室。 知道女主人和孩子都在睡觉,保姆指了指里面的卧室,然后知趣的去了自己房间。 此时天已微微泛亮,一股疲惫感席卷厉元朗全身。 他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蹑手蹑脚走进里间卧室。 看到大床上的老婆睡着正香,并发出轻轻鼾声。 大床边的婴儿床上,小谷雨粉嫩嫩的脸蛋上红扑扑的,两只小手攥起小拳头,同样睡得香甜。 厉元朗忍不住,低身在他的小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 只是嘴唇略微沾了沾,生怕吵醒他,立马离开。 转身再到老婆身边,厉元朗爱怜的瞅着,随后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用以祛除疲惫,换上浴衣出来,挨在水婷月身边慢慢躺下。 想必老婆也是熬困了,厉元朗躺下她毫无反应。 现在要抓紧时间补觉,攒足精神。 而且和妻子在一起,厉元朗顿觉轻松,很快就进入梦乡。 这一觉他睡的很沉,直到感觉有东西搭在他的胸口,稍微有点透不过气来。 厉元朗这才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是老婆的手,忙攥在手里握了握。 却听到水婷月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你醒了?” “你是不是早就醒了。”厉元朗刮了一下老婆的鼻子,并问道:“几点钟了。” “都快十点了。”水婷月说道。 “糟糕。”厉元朗赶紧坐起来,“外公那边有消息吗?” 水婷月轻微的摇了摇头,“没消息就是没事儿。” “你有小谷雨怎么都好说,我不能耽搁太久。”厉元朗穿戴好,走过来看到小家伙已经醒来,正在自己玩着挂在婴儿车上的玩具,玩得不亦乐乎。 这一次,他可以大胆的稀罕儿子了。 抱起来鼻子对鼻子,狠狠的磨蹭起来。 把小家伙逗得哈哈直乐,咿咿呀呀的小手小脚又蹬又刨,让厉元朗尽享天伦之乐。 逗完儿子,厉元朗拍了拍妻子的肩头,然后大步流星赶往医院。 酒店距离医院仅有一街之隔,步行十来分钟就到。 可当厉元朗走到医院后院那栋楼,老远就听到门口传来争吵声,而且还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禁不住定睛一看,十分意外! 第571章 打探虚实 只见一个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子,手捧一大束鲜花,正在和执勤警卫激烈争吵,似乎想要硬闯进去。 由于老爷子在这里住院,保卫级别提高,警卫局特意派警卫值守。 而警卫人员则在阻拦,不过看样子,女孩子若是再有下一番冲动的话,警卫就会毫不犹豫的对她采取措施。 因为厉元朗已经看到,其中有个警卫已经把手摸向腰间,做好准备了。 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孩跟前,抓住她的胳膊往后面微微一拽。 女孩子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接连后退好几步,瞪大双眸正要发作,看到厉元朗,同样发起怔来。 “你是……厉元朗。”女孩手指着惊呼。 “金可凝,你在这里做什么?”厉元朗早就认出来是这个主儿。 虽然他俩这是第二次见面,但首次经历,厉元朗历历在目,难以忘记。 前段时间金老爷子过寿,金可凝不在场,不知道这个丫头片子跑哪里去了。 “我代表我家老太爷子来看望谷老,可是他们竟然不让我进,岂有此理。”金可凝气得直跺脚。 她蛮横也是有分寸的,刚才只是和警卫争吵,却很好的保持了距离,如果再进一步,警卫会对她毫不客气的。 哪怕过后挨批评,保卫领导是他们的天职,谁都不行。 他们可没有怜香惜玉这一说,逼得急了,掰断胳膊腿都是轻的,取你小命都不在话下。 “可凝,你太爷爷也有警卫保护,你应该知道这地方既然设立警戒级别,就不能擅闯擅进。刚才我已经注意到,你再往前一步,他们就要对你采取措施了,多悬。” 厉元朗诚心诚意的劝说道。 “你别这么称呼我,搞得我全身肉麻死了。我们金家早就和你没关系了,你还是叫我金可凝或者金大小姐。” 金可凝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慢样子,死死盯住厉元朗。 “好,金大小姐,你代表金老来看我外公,我代表家里人感谢你们。花,我替老爷子收下了,你请便吧。” 既然金可凝受她爸爸金维信的影响,对自己已没有任何尊重,厉元朗公事公办,直接露出严肃表情,伸出双手准备接过那一束鲜花。 金可凝冷笑一声,把花往旁边一躲,蔑视道:“就你,还能代表谷家?痴心妄想!我要见到真正的谷家人,你还不配。” 这句话太扎心了。好在附近没人,否则厉元朗都能钻进地缝里去。 他老脸忽然一热,算了,好男不和女斗,何况还是个不讲理的人。 厉元朗深吸一口气,板起脸来说:“行,你不认可我的身份,我和你也无话可讲,你好自为之吧。” 说罢,厉元朗双手插兜,转身大步走进医院里面。 他之前已经来过,并且办好相关手续,进去一点不费劲。 金可凝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却站在原地没动,有些发呆。 心中不禁暗想,他要是不和我爸爸作对该有多好。 出了这个小插曲,厉元朗心情没受太大影响。 反正他和金维信针锋相对,想必金家人早已把他视作对手,亦或当成敌人了。 无所谓。 厉元朗正通过走廊走向重症监护室,旁边的房间门一开,谷政纲摆手叫他进来。 这是一间会客室,除了谷政纲,还有岳父老子水庆章。 空气中弥漫一股浓重的烟味,想必这两人刚过完烟瘾。 “去见小月和你儿子了?”水庆章精神状态还算可以,应该是休息过了。 “嗯,我刚从酒店回来,外公情况怎样?医生是怎么说的?” 谷政纲凝重的低沉着头,水庆章便说:“情况不理想,你外公身体机能都在下降,以后恐怕要长期住在医院,靠药物维持了。” 厉元朗明白,这是老爷子人生的最后路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病。 那样的话,谁也说不好是什么情况了。 看到二人情绪不佳,厉元朗便转移话题,“我在楼下看见金可凝了。” 水庆章一愣,“金可凝是谁?” 谷政纲告诉他,“金维信的女儿,金老滑的重孙女。” “她来做什么?”水庆章又问。 “说是来看一看外公,被警卫拦下了。” “金老滑会派这个小丫头来?我持怀疑态度。”谷政纲直来直去的表明立场。 “探一探虚实来了。”水庆章说:“是在看咱爸还在不在。” 谷政纲生气道:“金老滑不会这么不讲武德吧,好歹咱爸还是他的老战友,生死患过难。怎么,人一住进医院,他就要有什么想法不成,太拿咱家人不当回事儿了吧。”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利益面前,那点战友情只是过眼云烟罢了。金老滑为了他们金家人会不惜一切代价,他岁数也不小了,身子骨硬朗的时候,就给子孙后辈铺平道路,有他不在那一天,也好给儿孙留下政治遗产。” 水庆章这话在理,谷政纲原本愤怒的心,暂时按捺下来。 “我去找大哥聊一聊。”谷政纲的性子有点急,他忍受不住被人算计的欺负,估计是和谷政川商量对策去了。 等谷政纲离去之后,水庆章拍了拍身边空着的沙发,示意厉元朗坐过来。 “听说谷翰找过你了,谈的什么?” 厉元朗没有想到,这件事都逃不过岳父的火眼金睛,准是有人提前报过信了。 “他说,大舅已经安排他正经走仕途,好接过谷家第三代的旗帜……” 没等厉元朗说完,水庆章止不住“扑哧”冷笑一声,嘲讽道:“谷翰挑起谷家大梁,谷政川是怎么想的,他根本不是那块料。” “爸,是不是那块料暂且不说,谷翰可姓谷,血统纯正。”厉元朗好心提醒着。 “那又怎样?”水庆章不以为然,“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是粪球,在哪里都是臭的。谷翰吊儿郎当,心思根本不在做官上面,和他哥哥一样钻进钱眼里。这种人走仕途,本身就有瑕疵,一个金钱旋涡就能把他吞噬掉,毁掉的不只是他一个人,还有整个家族都会受到牵连。” 他脑袋往后靠在沙发背上,长长叹息着:“谷政川啊谷政川,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不惜损害整个家族的利益,太自私狭隘了。” 看见水庆章闭紧双眼,不住用拳头砸着额头,厉元朗赶紧起身询问:“爸,您身体是不是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水庆章摆了摆手,“不用叫医生,你去叫你妈过来,我有话对她说。” 厉元朗一刻没耽搁,打听到谷红岩还在重症监护室那里,小跑着找到她,说了水庆章的意思。 谷红岩走之后,这里只剩下谷柳烟和他两个人了。 一直以来,厉元朗对这位大姨姐接触少之又少,单独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 谷柳烟年纪不小了,她比厉元朗还大三岁,算来也是快奔四的人了。 虽然保养不错,但仔细观瞧,依稀会在脸上找到岁月的痕迹。 她都这个年龄了,依然独身一人,在影视圈里摸爬滚打多年,也仅仅算是个三流明星。 就是在各大影视剧中经常露个脸,看着眼熟却叫不出来名字的那种。 谷柳烟环抱着胳膊,眼睛盯着病床上的爷爷,却问:“你是没时间看影视剧吧?” 厉元朗无奈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看,是真没时间看。 “怪不得你第一次见我,一点感觉不到惊讶。” “柳烟姐,我……” 没等厉元朗说完,谷柳烟抬手做了个阻止手势,“别叫我柳烟,我改名字了,是找个大师给我算的。” “大师?”厉元朗微微一怔。 当谷柳烟说出那名大师的名字后,厉元朗更是惊住了。 第572章 男人的肩膀,女人的山 “你找的是智乾大师?” “嗯,是他给我算的,名字也是他给我改的。我以后就叫陈沫,他说这个名字一定会让我火起来的。” 智乾大师,厉元朗印象深刻,他送给自己的四句话中,前两句已经应验了。 厉元朗本身是个无神论者,不相信封建迷信之说。 但是智乾大师彻底让他有了松动。 当时他送给厉元朗四句话的时候,儿子还没降生,他就知道儿子名字会叫谷雨。 关键是,这个名字不是他厉元朗起的,是岳母谷红岩的杰作。 谷红岩根本没见过智乾大师,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至于后两句,厉元朗权当玩笑听了。 因为以现在的势头,他不相信自己会败走麦城。他会一路向前,将来到达更高更大的广阔空间,施展他的才华,实现一心为民的理想和夙愿。 陈沫这个名字,厉元朗觉得不好。 这个是沉默,寡言少语的意思。 但这个也是沉没,那可是沉到水底永不见天日的意思,绝不是好兆头。 “柳……陈沫姐,这个名字……会让你火吗?”厉元朗试探着问道。 “我马上就会上一部新戏,我在戏里演女二号,智乾大师说了,这部戏会让我火得一塌糊涂,我会很快出名的。” 谷柳烟信心百倍,“我都演了快二十年的戏了,女一号也做过,可是没一部拿得出手,甚至我第一次当女一号的那部戏,因为某种原因至今没上演。厉元朗,你不知道一个演员的梦想,就是希望有一天爆火起来,让观众都认识你熟悉你,那种成就感,外人是不理解的。”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眸已经望向远方,似乎那里是一个大舞台。 她站在舞台中央,享受着激光柱的单独照射,映射在她身上。而台下的追星族们,则声嘶力竭呼喊她的名字,鲜花、掌声不断…… 厉元朗瞅着发呆的谷柳烟,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 她是太想出名了,已然到了痴迷的程度。 不过有一点厉元朗挺佩服谷柳烟,在利欲熏心的影视圈,谷柳烟并没有借助她爸爸谷政纲的身份,给自己创造机会。 全靠她自身努力,靠着扎实的演技,一步步走到今天。 毕竟厉元朗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不好对此过多评论。 看到谷柳烟进入忘我境界,厉元朗赶紧咳嗽一声,好给对方提个醒,这里是医院,不是你理想中的梦境。 到底是演员,谷柳烟一点也不觉得尴尬,面色平静的说:“我真是看到我未来的一切了,厉元朗,你没有看到吗?” “我看到了。”厉元朗忽然睁大眼睛,惊喜道:“我看到外公醒了。” 也不管谷柳烟,直接快速去找岳父岳母报信去了。 医生在里面检查一番,出来后告诉谷家众人说:“谷老身体还很虚弱,要想见人的话,尚需要一点时间,请你们做家属的耐心等待就是。” “据你估计还得多久?”谷政川严肃的问道。 毕竟这些人里面还有好几个身在体制中,又是重要身份,不可能总是留在这地方干等,还有好些事情等着回去处理。 医生推了推眼镜框,低着头略微想了想,之后抬起头来说道:“最起码需要两到三天左右,这还得看谷老恢复情况,请你们做好安排吧。” 两到三天,这是能够接受的日期。 谷政川当即宣布,“咱们不用都留在这里,排一下班次,每个班一到两人,轮流值班,一有情况马上汇报。” 这个做法得到大家的赞同和认可。 基本上确定,小辈男人都是晚班,一人值一夜。白天就由儿女们以及谷柳烟轮流值守。 水婷月因为要照顾孩子,情况特殊,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用参与倒班。 现在已是中午,水婷月主动留下来照顾外公,其余众人则去谷政川秘书王龙仙安排好的酒店享用午餐。 厉元朗自然要陪老婆,就没有跟随而去。 他们夫妻已经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正好借此机会,坐在监护室外的椅子上,聊起了天。 这些日子,厉元朗在戴鼎县经历过许多事情,话题离不开的也是戴鼎县。 他不可能什么都告诉老婆,主要是怕引起她的担心。 全是挑着简单轻松的事情讲给她听,碰到有趣的事情,水婷月不时跟着小声笑起来。 谷老爷子暂时脱离危险,大家悬着的心也跟着放松,不像一开始那样气氛凝重了。 厉元朗握着老婆软软的手,和她倾诉着自己的事情,不知不觉,水婷月歪着身子,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不说话了,就这么直挺挺坐着,任由老婆安静的闭上双眼。 女人最需要的是男人的肩膀,是依靠也是指望。 因为男人是家庭的顶梁柱,是女人在脆弱时候的支撑。 都说男人的臂弯是女人的避风港湾,其实男人的肩膀恰如航道上的灯塔。 如果没有了灯塔的指引,女人就找不到想去停泊的港湾,就会迷路,就会在心里犯嘀咕。 同样,男人的肩,女人的泪,其实夫妻都挺累。 男人也有脆弱,也有需要被女人体贴照顾的时候。 这种体贴不是日常的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很多时候,男人疲惫的心也需要一个靠山,希望自己也能靠在心爱女人的肩上,哪怕只是歇一会儿,放松一下身心,这就足够了。 所以说,这一点男女是相互的。 就好比此时的厉元朗,把头略微偏一下,轻轻压在水婷月的头发上面,嗅闻着发丝中的芳香,沁人心脾,舒服极了。 如果此刻拍上一张照片,绝对是一副精美作品。 名字都想好了,就叫“依靠”。 渐渐地,他俩都不说话,手抓着对方的手,十指紧扣在一起,默默看向监护室里。 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没有一丁点声音。 只不过这种场景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厉元朗的手机铃声打断。 水婷月赶紧坐起来,还整理一下头发。 厉元朗接听后,便说:“小妹,你来了,在哪里?楼下,好的,我去接你。” 挂断手机,厉元朗对水婷月交代着:“卿柔来了,我去接她。” “嗯。”水婷月点着头。 叶卿柔手捧一大束鲜花,正在下面等着,身旁站着王松,同样也捧了一束花。 他们是被警卫阻拦,自然没敢硬闯。 二人从小都是在高级家庭长大,深知警卫不是好惹的。 “哥,谷爷爷怎么样了?”在通往重症监护室的路上,叶卿柔关心问起来。 厉元朗便把谷老爷子的情况简单做了介绍,王松趁机插言道:“爷爷也让我问候谷爷爷一声,他一知道消息,更不愿意说话了。在屋子里一坐就是一整天,都不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了。” 王松爷爷外号“王老蔫”,性格使然,本身就不爱说话,听到老战友身体欠佳,就用这种方式表达心情。 二人见过嫂子水婷月,又往里面看了看,算是尽到一份心意。 之后,叶卿柔和嫂子小声交谈,王松则和厉元朗在另一边闲聊着。 “王书记在沈城市干着还顺手吧?” 王铭宏已经高升,担任沈城市委书记,并且正式入局。 王家正是如日中天,最为关键的是,王松爷爷身体非常好,没啥大毛病,除了不爱说话之外。 谁知道,王松却摇了摇头,露出一副担忧的神色。 “怎么,王书记遇到麻烦了?” 王松深深点了点头,沉声说道:“麻烦还不小呢。” 第573章 说到点子上 什么麻烦? 王松挠了挠头,直言他也不知道。 反正老爸经常唉声叹气,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不知在干什么。 王松不在体制中,自然不了解,只有听老妈断断续续透露出一点点消息。 归纳一块他也搞不懂,就知道老爸心情不佳,老妈也跟着着急上火。 在家里待得非常压抑,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厉元朗也不好深问,便聊起他和妹妹的婚事。 “大体上全都弄完了。”谈到婚事筹备,王松兴奋说:“大哥,告诉你一件好消息,我和卿柔已经领完结婚证,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 “好哇,祝贺你们。”厉元朗拍着妹夫的肩头,使劲摁了摁,半开玩笑说:“你们成家了,要相敬如宾,互相恩爱。可不许欺负卿柔,我可是她哥,要是让我知道她挨欺负了,我就唯你是问。” “哥,你还不知道我的性格嘛,随我爷爷,又蔫又软,我哪敢欺负她,只有她欺负我。” “这就对了,男人嘛,怕老婆不是病,是爱。”厉元朗以过来人的姿态,给王松送去宽心。 那边,叶卿柔和水婷月也聊的差不多了。 该尽的心意已经做完,叶卿柔王松两人便告辞离开。 “元朗,你代我去送一送他们。” “嗯。”厉元朗点头明白,把妹妹和妹夫送到门口时,王松对叶卿柔说:“你和大哥聊吧,我去车里等你。”向厉元朗点头道别。 就剩兄妹两人,叶卿柔低着头摆弄衣角,明显有话要说。 “卿柔,关于给咱妈迁坟的事情,我和我爸还有你嫂子都商量好了,就按照你的意思办吧。” 厉元朗读懂妹妹的心思,率先开口。 “哥,我不想勉强你……” “不是勉强。”厉元朗说道:“我想过了,我工作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就是允阳,也不一定保证将来就在那里扎根。” “我不在甘平县,你又在京城,逢年过节祭奠咱妈都不方便。” “京城这边你选好墓地,挑个时间定下来,我会赶回去和你一道办理迁坟事宜。” “哥,谢谢你。”叶卿柔露出感激之情,眼神里闪烁着晶莹。 “咱们是兄妹,自家人用不着客气。”厉元朗交办道:“卿柔,迁坟事宜就劳你多费心,需要这边做什么和你嫂子联系就行。整个费用咱们兄妹两个我出九成,你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不行。”听到摊钱一事,叶卿柔果断的否决。“哥,这样做不公平,那是你妈也是我妈,我绝不接受!” 叶卿柔不缺钱,她在国企公司属于高级管理人员,薪水自然不低,况且以叶家的实力,家产足够子孙后代用好几辈子的。 见妹妹非常执着,厉元朗妥协了。 “我们一家一半,总可以了吧。” “哥,我知道你两袖清风,和我嫂子全靠那点死工资,你们手头也不宽裕,还是我来承担……” “咱俩就别争了,一人一半,要不然谁心里都不过意不去。” 叶卿柔知道争不过哥哥,勉强点头同意。 这件事情说完,叶卿柔和哥哥告辞,出去找王松了。 在门口,差点和一个进来的人撞个满怀。 那人正是谷柳烟,她只扫了一眼叶卿柔,顾不上细看,着急忙慌的大步走过来。 问厉元朗:“小月呢?” “她在楼上,怎么啦?” 谷柳烟直摇头,“大伯和大姑吵起来了,吵得不可开交。” 厉元朗闻听头都大了,丈母娘和大舅丈人不会这么没有分寸吧,老爷子可还在病床上躺着呢,什么事至于大动干戈,不分主次吗! “我懒得听他们说的那些事,是我爸让我来叫小月去劝一劝,烦透了。”谷柳烟说着话,蹬蹬往楼上走,估计是替换水婷月了。 厉元朗在楼下等着,没一会儿水婷月匆匆下来,二人心照不宣的走出医院,直奔他们吃饭的酒店。 那里正是水婷月开房间的地方。 王龙仙定的是个大包间,非常有档次。 当厉元朗夫妻走到包房门口时,看见谷闯和谷翰兄弟两个人耳朵贴在门上正在偷听。 谷闯一见是厉元朗他们俩,赶紧招手,悄声对水婷月说:“你妈和我爸吵起来了,挺激烈的。” 厉元朗便问他们哥俩原由。 谷翰摇头说:“谁知道呢,你没看见把我们都撵出来,不让我们在场。” 厉元朗仔细一听,正是谷红岩的说话声,听得不太清楚,一个字都听不出来。 谷政川和谷政纲两人的老婆都没在场,谷政川老婆身体不好,就留在老爷子家中休息。 谷政纲的妻子在驻外使馆工作,常年不在国内。 不用说,里面就是谷家三兄妹和水庆章了。 “谷翰,你说实话,是不是为了谷家接班人的问题,他们才吵起来的。”厉元朗逼视着谷翰的脸,质声询问。 “我……”谷翰看了一眼谷闯,无奈的低头承认了。 “唉!”厉元朗叹了口气,拍了拍老婆的肩膀,然后一把推开双扇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一进来,厉元朗立时感受到浓重的火气味儿。 大圆桌上,一侧的谷政川坐在椅子上阴沉着脸,似乎都能捏出水来。 紧挨着他的是谷政纲,抱着胳膊一个劲儿的喘粗气。 在他们哥俩对面,是由于生气而脸涨通红的谷红岩。 谷红岩身旁则是抽着闷烟紧皱双眉的水庆章。 一看是厉元朗独自一人推门而进,谷政川没好气的一指厉元朗:“我们长辈说话,谁叫你进来的,出去!” 谷政纲也说,不过口气相对温和,“元朗,这里不需要你,你外面等着。” 但是谷红岩和水庆章夫妻两个,没人出声,等于默许厉元朗在场。 厉元朗既然打算进来,就没想着灰溜溜的走。 他心平气和的说:“大舅、二舅,爸妈,外公尚未痊愈,咱们自己可要团结。外公在的时候,金家人就对咱家虎视眈眈,巴不得咱家出事情,咱们自己要是乱了方寸,正好给老金家以可乘之机。” “谷家后辈将来谁扛起这杆大旗,我认为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因为这件事不仅仅涉及谷家的人,还有那些看好谷家这面旗帜的追随者。” “说得轻巧。”谷政川冷声道:“是你妈妈主动提出来的,要我们按照老爷子的意愿,将来全力辅佐谷雨。厉元朗,我看这里面不止有红岩的意思吧,你这个当爸爸的是不是也希望你儿子借谷家的人脉,能够出人头地,执掌谷家的这块大印啊。” 摆明了,谷政川这是给厉元朗出难题。 他说是吧,会招致谷政川甚至谷政纲极大的反感。 不承认的话,一个是违背老爷子的意愿,更是主动放弃。 谷红岩第一个不干。她费尽心思,总算得偿所愿,让老爷子接纳小谷雨成为第四代接班人。 反过来,作为孩子生父的厉元朗,若是此时否决,不正遂了谷政川的心愿吗。 厉元朗稍作调整,不疾不徐道:“大舅,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外公还在,谷家这杆大旗依旧岿然不倒,我们要向外界释放的不是由谁继承这杆旗帜。而是要让大家知道,外公身体只是稍有抱恙,我们要稳定人心,别给某些人以可乘之机,这才是上策。” 他的这番话说下来,在场这些比他年龄大,官职比他高的人,全都一言不发,默不作声了。 这话的确有道理,攘外必先安内,内部出现不和谐,岂不是自乱阵脚,给对手留下很大的漏洞么。 一时间,包房里陷入静寂之中。 第574章 树大招风风撼树 谁都没说话,可谁都听进去了。 谷政纲见状,马上出来打圆场。 “大哥,小妹,元朗说的在理。当务之急,我们一家人要团结,不能给某些人尤其老金家得到机会,对我们家不利。” 这时候,水庆章慢悠悠的插话道:“其实老金家已经开始动手了。” “什么意思?”谷政川凝眉问道。 “前不久,宫乾安提出让金维信任新河市的书记,是我和曲炳言联合阻止,才没让提名通过。不过,阻止一时却不能阻止一世。金维信不行,还有金维昂,有老金家其他人,我们要提高警惕,不可掉以轻心。” 谷政川叹了一口气,“难啊,老金家目前如日中天,还有薛永相的背后支持,咱们相对来讲,终究实力弱了一些。” “大舅,我不这么认为。”厉元朗果断说道:“事情都有两面性,无非利与弊。” 谷政纲眉头一挑,问:“说说你的想法。” “金家此前咄咄逼人,已经得罪了叶家。还有王家,王铭宏调走之后,宫乾安正在大肆接收他的人,已然令王书记不满了。现在又来招惹咱们,正所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金老爷子急于求成,反而树敌太多,成为众矢之的。” 厉元朗扭脸看向岳父,说道:“爸,宫乾安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硬来伤身,不如顺其自然,以退为进。” 他的话音刚落,谷政纲禁不住连连拍起巴掌,指着厉元朗说:“好一个以退为进,这步棋真是奇哉妙哉。” 看向水庆章劝说道:“你和宫乾安不要硬刚,你们之间矛盾太突出,对你不利,莫不如听元朗的,顺其自然,以退为进。” 谷政川也醒悟过来,他终于弄明白厉元朗的利弊之说,到底是何深意了。 摆弄着面前的筷子,低垂着眼皮说:“新河曾是王家的地盘,当初鲁为先能够去广南,是和金家做了利益交换的。现在金家反过来要霸占新河的一把手交椅,这是明晃晃在向老王家开刀。” “庆章,就听厉元朗的,不要为别人做嫁衣,他们愿意斗咱们成全,省得招惹一身麻烦。” 水庆章岂能不知这里面的弯弯绕,这时候说出来,自然有他说出来的道理。 刚才因为谷红岩的一句话,说小谷雨就是谷家未来的希望,从而惹恼了谷政川。 本来他就对老爷子偏疼谷雨有意见,正好借此机会便跟妹妹掰扯起来。 谷雨毕竟是厉元朗和水婷月的儿子,身上流着是厉家和水家的血脉,和谷家只沾了一点边。 再说,谷闯和谷翰虽然没结婚,不代表一辈子当和尚,终究会有下一代,那才是谷家名正言顺的正宗传人。 谷红岩这人嘴冷心热,因为是家里唯一女儿,从小就备受父母宠爱,从不把大哥二哥放在眼里。 以前能够忍让,那是水庆章没混个名堂出来。 如今不同了,老公官位不比大哥低多少,和二哥一模一样,腰杆自然能挺直说话了。 所以兄妹两个,你一言我一语,针尖对麦芒,越说火气越大,直到最后拌起嘴来。 好在厉元朗及时出现,分析利弊,暂时抑制住这股窝里斗的苗头。 可是看样子,谷政川对于厉元朗依然有看法。 水庆章便道出这件事,分散大家伙的注意力,借以烘托出厉元朗不俗的形势判断能力。 还别说,至少目前看来,效果还是不错的。 吵架声烟消云散,厉元朗看着满桌子的菜肴,肚子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谷政纲见状忙说:“元朗,你和月丫头还没吃饭,去旁边那屋叫一桌吧。” 谷政川站起身来对厉元朗说:“你们先去吃饭,我们回医院那头看一看。” 说罢,他率先走出包房,谷政纲紧随其后跟出去。 这会儿,水婷月走进来,对着她爸妈说:“我在楼上有房间,你们去睡一会儿,元朗我俩吃完饭去医院守着。” 谷红岩还在犹豫,刚才厉元朗分析利弊,她是一点也插不上嘴,索性干脆不说话,任由他们说去。 这就是眼界和格局问题。 接触不同,自然想的和看到的也不一样。 看妻子坐着不动地方,水庆章碰了碰她,“走吧,我可是有日子没看见谷雨了,咱们正好去瞅一瞅他。” 等到众人先后离开,水婷月招呼厉元朗去隔壁吃饭。 厉元朗望着那一桌没怎么动的饭菜说道:“我看就不要浪费了,这些菜挺好的,咱们就在这吃了。” 水婷月一皱眉,“菜都是剩的,凉了怎么吃。” 厉元朗找来一双干净筷子,夹起一口菜塞进嘴里不住赞叹:“味道不错,挺香的。”并大快朵颐的狼吞虎咽起来。 “你可真是的,有新鲜的不吃吃剩的。”水婷月无奈的直摇头。 “你知道农民辛苦种出来的蔬菜和米面多不容易,白白扔掉就是对他们劳动成果的不尊重。” 水婷月把嘴一撇,“我不管你了,我去隔壁点几个热乎菜。” 厉元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风卷残云,很快把肚子填饱。 他端起来茶杯喝了一口凉茶,刚擦了擦嘴巴,手机忽然响了。 一看号码却是胡召俊的,马上接听。 按照厉元朗的部署,胡召俊昨晚派刑警大队的人,在富沙镇的清凉河两边仔细寻找,看一看有什么意外发现。 “县长,我们行动了一个晚上,非常遗憾,没有任何进展。” 倒不意外,要是这么容易找到,岂不说对手太菜了。 “别灰心,这事急不得慢慢来。你们没引起别人注意吧?” “没有,我们趁着黑天,部署得又周密,天还没亮就都撤了,应该没问题。” 厉元朗想了想,“让同志们都撤回去休息吧,等我回去咱俩再做打算。张副县长他们还按照既定计划吗?” “是的,我们正在路上,下一站是多山乡。” “好的,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挂断手机,厉元朗陷入沉思,不免有一丝丝的失望。 根据排班,头一夜是谷闯,第二晚是谷翰,厉元朗是在第三天傍晚到的医院,换走了谷柳烟,独自一人坐在监护室外面,看着正在入睡的谷老爷子。 这两天,厉元朗一有时间就守在监护室外面。 期间,他接到过赵功达和雷震的电话,都是问候老爷子病情的。 另外,季天侯、常鸣还有宋云涛以及韩明国鲁丰等人,也通过微信或者短信方式联系了厉元朗。 宋云涛和鲁丰还有韩明国,现在才知道厉元朗和谷老爷子的关系,对于厉元朗的低调不张扬,都不禁另眼相看。 戴鼎县还算平静,没有起什么大的波澜。 王中秋告诉了他一个情况,何大宝的病情稍有好转,据医生检查后得出判断,何大宝醒过来的几率比之前有了提高,能达到百分之五十。 这么久了,总算有个好消息。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前半夜还好说,等到过了十二点,上下眼皮就跟粘上了一样,总往一块凑。 他尽量控制着,让自己清醒。 越这么想越困,不知不觉中,厉元朗头一歪,竟然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感觉有人在扒拉他。 厉元朗以为在梦中,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是老爷子的主治医生。 而他对厉元朗说的一席话,更让他感到诧异。 第575章 托孤之语 “谷老要见你。” 厉元朗一愣,下意识的看向监护室里面,不禁大吃一惊! 老爷子的那张床竟然是空着的,人呢? 主治医生表情平静,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请随我来。” 厉元朗木呵呵的跟随在医生身后,从一侧小门里走进去。 这个门之前一直上锁,并且有“禁止入内”的牌子。 现在门是开着的,牌子也不见了。 走进里面,是一条狭长的走廊,两边全是水泥墙壁,显得肃穆庄严。 走廊尽头,是个双扇实木门。 医生打开门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看到,里面还有一个镶嵌毛玻璃的木门。 “一直往前走,谷老在等你。”医生指给厉元朗看,他并没有跟进去。 仅仅十余米的距离,厉元朗走在猩红松软的地毯上,却感觉有上百米之远。 当他推开这扇门放眼一看,禁不住再次吃惊起来。 这里不是病房,竟然是一个会客室。 只见谷老爷子端坐在沙发里,目光如炬,脸上泛着红光。 哪里像一个刚刚生过大病的人,看样子比厉元朗的精神头还足。 “外公,您……” 房间里只有谷老爷子一人,他努嘴示意对面空着的沙发,让厉元朗坐下来说话。 “茶几上有热茶和香烟,想喝水想抽烟随便,在我这里不受控制。” 老爷子声如洪钟,精神饱满,气度不凡,整个人的状态,比厉元朗之前看到的任何时候都要好。 “外公……”厉元朗刚一坐下,便迫不及待的询问起老爷子的病情。 关键是这个变化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晚上接班时,老爷子还面容憔悴、形如枯槁,转眼间几个小时过去,却是异常康健,甚至比之前还要好,任谁都搞不懂是什么原因。 忽然之间,厉元朗产生个直觉,莫不是…… 老爷子装病? “今晚上就你我两个人,而且我们谈话内容,只限于你我之间,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外公,我明白。” 厉元朗感受到,谷老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非常重要。 他身体略微往前探了探,支起耳朵认真倾听。 “我这次住院,也让我看到了我百年之后,这个家族会是什么样子。” “兄妹相争,手足算计,为了一己私利不顾全局,别人已经磨刀霍霍,自家却要窝里斗。唉!想我谷中原这辈子坦坦荡荡,胸怀磊落,却生下这几个不肖子孙,家门不幸啊。” 厉元朗刚想张嘴,却被老爷子抬手制止住。 “你不用替他们说话,我自己的儿女和孙辈我了解。好在关键时刻,你头脑清醒,能够及时出面阻止,让大家团结一心。在大局观面前,你作为谷家的一份子,你是称职的。” “金家,尤其金老滑诡计多端,老奸巨猾。不过,这人太过精明了,容易做些蠢事。就像你分析的那样,金老滑操之过急,会成为众矢之的。都不用咱们出手,有人会对他的行为予以警告的。” “其实,对于外人我并不担心,我担心的还是咱们自家人。看来,有我在,政川还能隐藏锋芒,能够维护这个家。我要是不在的那一天,我怕他把持不住,因为政川私心太重,太看中自己的儿子了。” “政纲呢,性格比他大哥平和一些,只是他这个人耳根子软,拿不定主意,容易受别人的影响,这点和他妈妈很像。” “红岩是我的独生女儿,从小就被我和她妈妈宠坏了,养成独断专行的性格,现在都五十几岁的人了,这个毛病还没改掉。” “柳烟是我独有的孙女,她是不食人间烟火,游离于我们家族之外的人。她在那个是非漩涡的圈子里能够把控住自己,我对她还是放心的。” “还有我外孙女小月,自从嫁给你之后,她的性格改变不少,尤其有了儿子,心思都在儿子身上。再者你们夫妻还算恩爱,又有庆章的庇佑,她不会差到哪里去。” “说完他们,我再说说我那两个不争气的孙子。谷闯,这些年借着我和他爸爸的名头,在外面买空卖空,钱是挣了不少,可也结下了不少对手仇家,将来在这方面,肯定要吃大亏。” “谷翰呢,政川一直把他视为谷家第三代接班人。元朗,我实话告诉你,他不行。” “为官者,必须要戒掉一个‘贪’字。这个贪,可以是贪权,也可以是贪色,更可以是贪财。” “贪权,只是迷恋权杖。贪色,是喜欢女人,而贪财则是永无止境。” “偏偏谷翰这三点里,他就占了后两点。即便政川给他铺石筑路,我想谷翰走不多远,一个贪字,就会毁掉他的前程。” “元朗,你和谷翰不同,这些年来,我没有听到你在金钱这方面有过问题,说明你这人不贪财。至于贪权,我反倒认为,走仕途的人,谁都希望自己往前走的更远,更高。” “以我老朽多年的识人经验,我觉得你将来会有不错的发展。尽管你不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完人,你也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和瑕疵,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你有一颗正义的心,有为党为民的良知,这一点难能可贵。” “今后,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变故,遭受什么样的经历,你要记住,谷家永远和你是不可分开的整体。如果谷家遇到问题,我想请你在不违反原则和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出手帮一帮,毕竟,你的儿子也姓谷。”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老爷子终于停下,身体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大口喘着粗气。 厉元朗则感受良多,他万万没想到,谷老爷子会和他推心置腹说了这么多心里话。 还对他寄予厚望,大有托孤之意。 不过,厉元朗心里也有惭愧。 老爷子提到他不贪财,提到贪权,唯独没提贪色一事。 直觉告诉他,老爷子对于自己在女人方面的不检点,似乎已有察觉,只不过给足了他的面子,没有提出来而已。 厉元朗老脸一热,深深低下头。 “外公,我向您老人家承认,我有毛病,我……” “话,点到为止,你以后注意就是。”不等厉元朗提出来,老爷子抬了抬右手,做了个停止手势。 “我有点累了,今晚你不用值班,回去好好陪一陪你的女人和孩子吧。” 厉元朗知趣的站起身,向老爷子深鞠一躬,慢慢退了出去。 就在厉元朗离开之后,谷老爷子身旁的一扇门打开,走出一个六十来岁的干巴瘦老头。 他望着厉元朗离去方向,徐徐说道:“主人,你说他能听你的话吗?” “听不听值得赌一次。他儿子可是姓谷,还被我点名成为第四代接班人,于情于理,他不会坐视不管。” “是的主人,我明白了。” “阿才,政川和政纲到了没有?”谷老爷子问完话,身体略微往前探了探,阿才清晰的看到,他沙发背后有一大团湿痕,不禁眼圈一红,鼻子酸起来。 老爷子和厉元朗聊了这么久,明显出了许多虚汗,他完全是在硬撑啊。 “主人,要不您先休息一会儿,身体要紧啊。” “你别劝我了,今晚不把许多事交代完,我死不瞑目。”谷老爷子连续长喘几下,命令阿才,“再给我打一针吧,我要多撑一会儿,不要让儿女们看出来我身体的实际情况。” “主人……这种药打多了,对您伤害更大。” 谷老爷子苦笑着:“我的身子骨已如筛糠,伤害不伤害的没有意义,我不把心里话全说出来,更加难受。去准备吧,就打最后这一针,再不打了。” 随后,老爷子头靠在沙发上,闭起双眼…… 第576章 陨落 当厉元朗回到酒店水婷月身边时,老婆很吃惊问他,怎么会来这么早? “外公已经离开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他老人家身体恢复不错。” “是吗!”水婷月兴奋的坐起来,由于声音偏大,把熟睡的小谷雨都给吵醒,呜哩哇啦的好一顿哭。 水婷月赶紧下床,抱着儿子哄起来,并且向厉元朗打听详细情况。 厉元朗没有说实话,老爷子已经告诫过他,他们之间的谈话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属于他们之间的绝对秘密。 他要保守老爷子的要求,便告诉老婆,他睡着了错过老爷子被送入病房的那一刻。 不管咋说,老爷子身体恢复好,就是全家的一大幸事,水婷月都想着马上把这一消息告诉父母了。 却被厉元朗劝住,毕竟已是后半夜,担心打搅他们休息。 反正他看老爷子的精神状态不错,明天一早再去看也不迟。 哄睡了小谷雨,夫妻这才相拥而眠,这一夜,他们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只不过,这一觉才睡了不到四个小时,水婷月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她迷糊糊睁开双眼,拿过来放在耳边刚说了一个“喂”字,却听里面传来水庆章沉痛的声音:“小月,你、你外公去世了……” “什么!”水婷月猛然坐起来,不相信似的又问了一遍:“爸,你、你说什么?” 水庆章重复了他不愿意说的那几个字:“就在十几分钟前,老人家在安睡中走了,走的很安详……你们赶快来吧,见他最后一眼……” “啪嗒”一声,水婷月的手机掉落在地,整个人先是一阵发呆,继而捂着脸呜呜大哭起来。 厉元朗被她的哭声惊醒,顾不得婴儿车里的儿子啼哭,连忙询问。 得知谷中原是在今天凌晨的睡梦安详辞世之后,厉元朗同样大惊失色。 “别哭了,咱们赶紧去医院。” 当夫妇二人赶到医院的病房里,谷中原的遗体已经盖着白色被单。 谷政川、谷政纲以及谷红岩夫妇,还有谷家孙辈全都在场。 大家围着老爷子的遗体前站好,神情肃穆,不时有抽鼻子哭泣的声音。 在谷政川的要求下,医生打开被单,露出老爷子的遗容,立刻,房间里传来一阵山呼海啸的痛哭声。 就连谷政川和谷政纲这样见过大世面的人,也都眼含泪水,尽量控制住,但眼泪还是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是未到伤心处。 昨夜还精神矍铄的老爷子,几个小时之后却阴阳两隔,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泪水融化掉,何况是感性人了。 房间内充斥着一片哭声,撕心裂肺,感天动地,令人动容。 良久,谷政川擦了擦眼角,示意医生盖上被单,声音悲痛的说:“爸爸已经走了,人走不能复生,咱们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因为老爷子的特殊身份,作为长子的谷政川需要通知有关部门。 接下来几天,不少高级领导都派秘书或者家里人赶赴谷家自设的灵堂祭奠探望。 谷政川、谷政纲还有水庆章等人忙于接待各方人士,不可开交。 厉元朗没有跟戴鼎县任何人打电话告知,唯独告诉了赵功达和石坎。 他们俩是云水市的父母官,还有一个身份,是水庆章的直接下属。 有必要把消息通知二人,至于如何表达,那就不是自己该操心的事了。 厉元朗始终守在灵堂里,即便还轮不到他出头,可这是一种态度,还有他对谷老爷子的深深之情。 闲暇的时候,厉元朗的脑海里总是浮现那晚和老爷子单独交流的景象。 老爷子的那一番话,他记忆深刻。 万没想到,这竟会是他和老爷子的最后一面。 每每回想起来,厉元朗心如刀割,难以忘怀。 遗体告别仪式的前一天,办公厅的领导前来谷家,和家里人开了一个临时会议,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毕竟明天的遗体告别仪式要有高级领导参加,要面对电视镜头的。 他一再强调纪律,家属不许哭出声,要保持现场的绝对肃静。 并且要谷政川拟定家属出席人数,向他直接汇报,原则上只允许直系亲属参加,不宜过多。 等到送走办公厅主任离去后,谷政川在灵堂里临时召开全家会议,口头宣布了明天出席的名单。 谷家儿女以及儿媳女婿必须出席,孙子和孙女还有外孙女也要到场,唯独没有提及厉元朗的名字。 “大哥,你什么意思!”谷红岩第一个不答应。 虽然她横眼竖眼看不上厉元朗,可他怎么也是自己的姑爷。 谷政川不让厉元朗参加,分明是在打她的脸,她岂能容忍。 “没别的意思,家里不能没人守着,厉元朗正好留在家里,给咱爸守灵。” “明天是咱爸的出殡日子,你却让一个外孙女婿守灵,传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谷红岩反唇相讥,态度相当坚决。 “那好啊,你怕有人笑话,不行就换成你留下。”谷政川冷笑着看向谷红岩。 谷红岩一听火气更大了,“爸爸生我养我,临走送他老人家一程的权利都被你剥夺了,爸爸一走你就欺负我。” 随即扑向灵堂,跪在老爷子的遗像前,嚎啕大哭起来。 水婷月也气得直咬牙,“大舅,你太过分了,元朗是我老公,是外公的外孙女婿,你凭什么不让他参加,你没这个权利。” 说罢,赶紧去劝老妈。 水庆章同样阴沉似水,冷脸说:“大哥,你这么做实在不妥当,都是一家人。老爷子尸骨未寒,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手足相向,自己人窝里斗。” 谷政纲见状,也赶紧出来打圆场,“大哥,就让厉元朗去吧,实在不行,让柳烟留在家里。” 谷柳烟根本不屑于参加这种场合。不为别的,就是那些只在电视里见到的大人物,真正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会感觉浑身发麻,极其不自在。 反正她已经见过爷爷的遗容了,去不去的真无所谓。 于是她便接茬说:“行,我留下,你们全都去。” 谷政川皱紧眉头,生气道:“像什么话,你是谷家孙女,你姓谷,不姓厉。” 作为小辈,厉元朗本来不打算跟谷政川计较。 毕竟老人家尸骨未寒,自家人要是闹个底朝天,传讲出去,成何样子。 不去就不去,待在家里守着老爷子的灵堂,同样尽孝。 关键是谷政川的话实在难听,他再也按捺不住愤怒,反击道:“大舅,你看现在这个样子,是外公生前希望看到的吗!作为家族长子,您应该维护家族团结,不应该把家人分成三六九等。儿子是谷家人,女儿同样也是,血管里留着的都是谷家血液。” “送老人家最后一程,是每个谷家儿女都该享受的同等权利。您说的留下家里人守灵堂,明天是外公的出殡之日,灵堂不是重点,重点是遗体告别仪式。” “刚才主任已经讲明白了,只有直系亲属出席,我们谷家人本来就不多,如果少了谁,让外人知道了,会以为我们内部出现矛盾,他们还不擎等着看谷家热闹吗。” “外公光明磊落一辈子了,临了您弄这么一出,这不是给人以笑柄,背后讲究的谈资吗!” “所以,我希望大舅以大局为重,以谷家团结为第一要素,让外公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慰。我的话讲完了。” 厉元朗的话音落下,气得谷政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直咬腮帮子。 你一个晚辈,大庭广众之下却敢这么说我,真是岂有此理! 正待谷政川发火之际,忽然听到开门声,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众人寻声望去,看到那人全都愣住了神。 第577章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进来的是一个身材瘦小,但是眼神犀利,表情严肃之人。 看样子六十来岁,头发乌黑,一身黑衣黑裤黑鞋。 “阿才!” 谷政川率先叫出来人名字。 而小辈们则全都叫着一声:“才叔。” 非常奇怪,阿才的出现,屋子里所有人全没了声音,目光都折射在他的身上。 阿才面色平静,但是却能从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 即使他不说一句话,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能让人压抑和喘不过气来。 厉元朗看着来人眼熟,忽然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谷家的时候,就是这个人开的门。 只不过往后,这人再也没有出现在厉元朗的视线里,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大少爷,二少爷和大小姐,你们不必争了。明天你们全都去吧,由我给主人守灵就行。” 短短一句话说完,阿才招呼不打的转身离去,很快消失。 厉元朗偷偷问水婷月,“才叔是谁?” 水婷月小声告诉他:“这是我外公帮过的孩子,一直养在身边。外公有许多秘密事都是安排才叔去做的,对他十分信任。” 谷政川一看才叔都这么说了,气哼哼的瞄了一眼厉元朗,背着手离开灵堂,两个儿子也匆匆跟了出去。 事情解决,谷政纲无奈的摇了摇头,招呼着女儿跟他一起走掉。 “爸,您送我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婷月守着。” “嗯。”水庆章面色不好看的拽着谷红岩,夫妻二人也走了。 硕大的灵堂里,只剩下厉元朗和水婷月。 刚才人多,现在清净了,厉元朗便问起阿才的详细情况。 阿才从小是个孤儿,想当年,只有十来岁的他流落到谷老爷子工作的城市。 一天他饿昏过去,谷老爷子坐车正好经过。 看他衣衫褴褛十分可怜,老爷子动了恻隐之心,送他去医院救醒过来,还给了他一些钱,并把他送到福利院安顿下来。 一晃过去一年多,老爷子受到不公平对待,被下放到农村劳动。 家里人受此牵连,被赶出原来住的大房子,水婷月的外婆也被发配到街道工厂里做活,工资停发,只发生活费。 那时候,家里最大的谷政川才五岁,最小的谷红岩尚处于襁褓之中。 一家人仅靠水婷月外婆微薄的工钱度日,还时不时要给谷老爷子邮寄生活费,日子过得捉襟见肘,经常吃不饱饭。 直到有一天早上,外婆竟然在家门口发现十来个鸡蛋还有几斤的小米。 上面留有一张纸条,字体歪歪扭扭,还有用拼音代替的。 意思是这些东西都是正道来的,专门送给他们吃。 东西不多,却解了燃眉之急。 最起码让幼小的谷红岩,不至于因为吃不饱整天哇哇大哭了。 之后隔三差五,陆续有一些米面或者鸡蛋送到他家门口。 一次两次的行,更何况是在那个供应十分匮乏的年代,总有人往门口送东西,外婆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于是她就留了个心眼,经常早起藏在家门口蹲坑守候。 终于在某一个下雨的早晨,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用衣服包着东西蹑手蹑脚走到他家门口。 打开衣服,竟然拿出一罐麦乳精。 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买到手的,需要糖票不说,价格还挺贵。 有时候你的糖票和钱准备好了,商店还不一定有货。 除非托关系走后门,有内部人提前给留下,方才买到手。 外婆当时感动得不行,并没有去抓那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 而是尾随着他,看到他冒着雨,把自己浇的浑身湿透,躲在桥洞子底下烤火。 她才慢慢走了过去,一看那个孩子瘦的皮包骨,身边只有一个破毯子铺在地上,火堆里有一个烧得黑乎乎的土豆。 当即,她的眼睛就湿润了。 动情的询问这个孩子,才知道他是个孤儿,没有姓,大家都叫他阿才。 他就是被谷老爷子救的那个孩子。 由于粮食短缺,阿才在福利院吃不饱饭,就偷偷跑了出来。 刚开始在街上捡垃圾生活,后来听说去码头扛麻袋挣钱多。 他一个小孩子软磨硬泡的争得同意,就加入到扛麻袋大军之中。 他能吃苦,又拼命干活,每天挣的钱不比大人少多少。 阿才一直把谷老爷子当做他的救命恩人,打听到谷老爷子人在农村,可是一家子四口人还住在城里。 于是,阿才便把自己攒下的钱,在黑市花高价买来一些紧俏食品,偷偷送到老爷子家门口,以此报答老爷子的恩情。 只不过,由于高价买东西,那点钱支撑不了多久,即便阿才每天干的活多,也架不住这么贴补,很快入不敷出。 他干脆勒紧裤腰带,从自己的嘴里省下来。 原来一天吃三顿饭,改成一天两顿,而且竟吃便宜的东西,比如长芽的土豆,发烂的菜叶。 外婆感动得眼泪直流,一把将阿才抱进怀里,之后领进家门。 反正她有三个孩子,也不差这一个了。 阿才特别懂事,坚决不同意去上学,而是依旧去码头扛麻袋,挣下的钱一分不少的全都交给外婆。 有了两个人的收入,家里的日子不再是那么紧巴,也把谷家三兄妹养得白白胖胖,肚子鼓鼓溜溜。 等到谷老爷子恢复工作后,阿才一直留在他们家,帮着打理一些事务。 原本,谷老爷子曾经想收阿才为干儿子,也让他姓谷。 但是阿才死活不答应,始终称谷老爷子和谷老太太为“主人”,谷家儿子叫少爷,女儿叫大小姐。 阿才的出现,之所以能够震住在场的谷家人,就连谷政川都对他的话不予反驳。 就是因为当年,可以说是阿才养活了他们,三兄妹心有愧疚感。 一场风波,因为阿才的出现得以平息,可是厉元朗心却能感觉得到,这只是开头,今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坐上派来的中巴车,在警车开路下,直奔郊区的公墓。 这里是最高级的公墓,只有够级别或者有突出贡献的人,才有资格在此安葬。 大家先去休息室休息,办公厅主任再次向大家宣布了相关的纪律和要求。 不到九点,一家人陆续走进礼堂。 按照子女孙辈大小顺序排列站好,厉元朗站在水婷月身旁,整个队伍的最末一位。 礼堂里庄严肃穆,哀乐低回。 正厅上方悬挂着黑底白字的横幅“沉痛悼念谷中原同志”,横幅下方是老爷子的遗像。 老爷子的遗体安卧在鲜花翠柏丛中,身上覆盖着鲜红的旗帜。 这会儿,有关领导还未前来,办公厅主任等相关人员巡视整个仪式现场,并且又一次强调了纪律性。 见到领导该说什么,该怎样做都有严格规定,谁要是这个时候违反,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看得出来,纵使像谷政川、谷政纲还有水庆章这样的人物,此时各个神情肃穆,挺直腰杆,目视前方。 更不用提谷闯谷翰还有谷柳烟了。 谷闯一个劲儿的舔着嘴唇,谷翰也强不到哪里去,紧着咽唾沫,喉结一动一动的,十分明显。 谷柳烟则不住撩着耳畔头发丝,借以消除紧张心理。 水婷月偷偷抓着厉元朗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毕竟那些只在电视里见到的人物,有幸真实的面对面,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机会的。 厉元朗同样紧张,好在没人能从他的面部表情中看到任何异样而已。 办公厅主任正在和谷政川交头接耳说着话,有人过来耳语几句。 他马上走过来,摆手示意大家,“都准备好了,领导们马上就到。” 没一会儿,随着哀乐声变大,所有人屏住呼吸,都把目光转向门口,静等着来人出现…… 第578章 仅仅一句话 上午九时三十分许,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徐徐走过来,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伴随着低沉哀乐,他向谷老的遗体深深三鞠躬。 然后围着遗体缓步走了大半圈瞻仰仪容。 最后来到谷政川跟前,双手握在一处交谈几句。 接着,依次和谷政川妻子、谷政纲、谷红岩以及水庆章握手安慰。 再往后,则是谷闯、谷翰、谷柳烟和水婷月。 轮到最末一位的厉元朗,握手之时却意外的说了一句话:“你叫厉元朗?我知道你,节哀。” “谢谢。”厉元朗颇为感动,甚至说激动也不足为奇。 他一个小小的县处级干部,却被领导知道,那该有多么荣幸,多么引以为傲! 放眼国内,处级干部多达几十万人,厉元朗竟然在领导的脑海里占有一席之地,岂止是一个知道那么简单。 还有一个是意外。 因为他在和孙辈们握手时,只有跟厉元朗说了话,其他人仅仅是握手而已。 别看一个小小动作,一句话,却折射出不同凡响的另一面。 而站在头里的谷政川、谷政纲,哪怕是谷红岩水庆章夫妇,全都尽收眼底。 每个人心里五味杂陈,活动着不同心思。 厉元朗何德何能,领导竟会主动和他说话? 还有,他说的是什么? 自然了,谷红岩和水庆章心里是满意的,能在这种场合,得到领导的说话认可,绝对是个不错信号。 余下来,依照排名,其他领导相继露面。 厉元朗最大感受是,这些人的气场十分足,哪怕就是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也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这就是威严,一种上位者的威严气势。 整个告别仪式持续了两个来小时,共有上千人到场送别老爷子最后一程。 而这些人当中,还有几张熟悉的脸。 金家派出的是次子金佑柏,还有金维信。 王家则由王铭宏代表。 叶家的自然是长子叶明仁了。 他现在和谷政川一起在南陵省搭班子,于公于私,他都要前来。 王铭宏已经入局,身份尊贵。 他依次和大家握完手后,轮到厉元朗时,有意加重了力道。 紧跟在王铭宏之后,是个中等个头,戴着眼镜,模样还算和蔼的中年男子。 很有派头,不过和刚才那几位相比,气场没有那么强大。 听到谷政川说了一句:“薛书记。” 厉元朗果断判别出,此人准是薛永相。 薛永相在和厉元朗握手之时,表情波澜不惊,很是平常。 叶明仁却玩味许多,握住厉元朗的手说:“节哀,振作起来。”并且轻轻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 别看金佑柏和厉元朗见过几次面,但基本上是零交流,表情淡淡,握了一下手即刻松开,转身就走。 倒是金维信还说了几句场面话,“元朗,你要节哀顺变,照顾好家人,他们需要你。” 不管是真假,最起码这话听起来让人舒服。 “谢谢。” 这种场合,毕竟人多眼杂,能说的就那么几句话,不过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可以代表许多意思了。 整个告别仪式持续近两个小时,随后,老爷子的遗体安放在水晶棺中,由家属和办公厅主任等人陪同,送去火化。 按照老爷子生前遗愿,骨灰将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和老伴一起安葬在公墓,另一部分埋葬在他的老家,父母的坟墓旁边。 当天晚上,电视里播放了老爷子遗体告别的新闻。 画面中,除了谷家儿女外,孙辈中只有厉元朗露了面,还是领导和他握手说话时的那个镜头。 当晚在家里吃饭时,谷政纲首先提出这个问题。 “元朗,领导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谷政川则颇有意味的说道:“老二,这可是机密,厉元朗能随便和你和我们大家伙说嘛,别忘了组织纪律。” “是我多嘴了,就当我没问。”谷政纲连忙把话收回来,端起酒杯自罚了一口,借以掩饰尴尬。 厉元朗解释道:“其实也没什么,都是家里人,说一说无妨。他当时只说知道我,没说别的。” “哎呀!”不等别人说话,谷红岩首先惊讶起来。 “还没说别的,你的名字能够被领导知道,那得是天大的好事情!” “红岩,你别一惊一乍好不好,不就是个知道么,客气话而已,没什么大惊小怪的。”谷政川白了一眼谷红岩,表情中透着浓浓的酸味。 “大哥,我看不尽然。”谷政纲说:“几十万的县处级干部,能够被人记住,实属不简单。元朗,好好干,我看好你。” 说着,他举了举酒杯,和厉元朗隔空比划一下,相互一饮而尽。 水庆章自然看出来谷政川犯了红眼病,不想因为这个话题刺激谷政川,出现攻击厉元朗的情况发生。 于是他转移话题,聊起了老爷子丧事之后的安排。 谷政川正好借着全家人都在的机会宣布,他会代表全家,和相关部门人员一起,将老爷子另一半骨灰护送回老家,安葬在他爷爷奶奶的坟墓旁边。 至于家里其他人,这些日子都很劳累,早点回去休息。 从明天开始,可以返回各自工作岗位,有事情他会通知大家伙的。 吃完饭,小辈们相继散去。 只剩下谷家三兄妹没有走,就连谷政川的妻子和水庆章都没留下,他们三人有话要说,并且还请来阿才参加。 阿才神情落寞,还没有走出老爷子去世的悲痛之中。 谷政川首先开腔,“才哥,按照规定,这里的警卫、秘书、保健医生等工作人员都要撤走。我在南陵省,老二在安江,小妹在东河,我们都不在京城……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他没好意思直说,老爷子不在了,房子空了。 这不是一间两间房子,而是一个大院落,整个加起来足有二、三十间之多,接下来该如何安排,尤其是阿才的去处。 谷政川代表家族提出来,想听一听阿才自己的想法。 “大少爷,我懂。”阿才噙着眼中的泪水,伤感的问:“这里的房子上边是不是要收回去?” “是有这样的规定,不过,办公厅会充分尊重我们家属的意见,看我们是如何安排的。” 阿才长叹一声,抬起头环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是老爷子生前的书房,依旧保持着老爷子临走时的原貌,仿佛空气中,还残留有老爷子的气息。 “如果……”阿才感叹道:“如果不给你们添麻烦的话,我想继续留在这里,给你们看房子……” 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深深低下头,好像提出一个非分要求那样,极其不好意思,声音也如蚊子叫,非常的小。 谷政纲理解的点头说:“才哥对这里有感情,你要是想留就留下来吧。” 谷政川则从另外角度看待问题,他说:“这么大一处房子,最起码需要六到八个仆人,才能维持正常运转。当然了,这笔钱我们可以负担,关键是,我们三人都在体制中,会不会造成不良影响?” 谷红岩快人快语,反驳道:“能有什么影响?实在不行,就以谷闯的名义雇人,反正他不差钱。” “大人的事情你扯到谷闯身上干嘛,别没事找事儿。”谷政川听闻谷红岩的话,眼珠子都快瞪了起来。 谷政纲再一次充当和事佬,摆手叫停兄妹俩就要爆发的战争,劝解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吵不解决问题。” 随后看向阿才,缓缓说:“才哥,我大哥的意思是说,留下这么大的一处宅子,雇人打理怕引起非议。所以,我想不如给你置一处房产,京城或者任何地方随你挑选。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的晚年生活。” 阿才听完,徐徐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神变得混浊起来。 嘴唇张了几下又合上,似乎欲言又止…… 第579章 不说不知道 望着眼前从小和他一起玩到大,不是兄妹胜似兄妹的三个人,阿才缓缓闭上双眼,痛苦的点了点头。 “你们要都是这个想法,我同意。如果不添麻烦的话,就在主人的老家给我找个房子,最好离他的墓地近一些,我想给他守墓,守一辈子……” 这事好办,一个电话就能解决。 谷政纲分别看了一眼大哥和小妹,得到点头应允后,当即拍板决定,即刻安排阿才去老爷子老家的养老事宜。 当阿才佝偻着身子走出房间到了院子,仰头眼望夜空,心中充满无限伤感。 自己跟了谷家人一辈子,临了却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但他不后悔,因为没有老爷子,或许他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这个时候,厉元朗正在院子里打电话。 自从电视里有他和领导握手的镜头之后,云水市的赵功达、石坎,还有姜明孝等人,纷纷给他打来电话,过问老爷子丧事。 还有戴鼎县的雷震、初宁,就连宋云涛、鲁丰以及韩明国也都一一向他表示问候。 至于副县长张忠强、杨梅,包括陆定方、钟康、李本庆全都打来电话。 更不用说季天侯、常鸣、王中秋和胡召俊了。 就是下面乡镇的领导,也都以通话方式表达了心意。 常东方也打来电话,最令厉元朗感到意外的是,金胜的电话。 自从出了岳父一事之后,厉元朗始终不好意思面对金胜,毕竟对他有愧。 不过金胜在电话里语气平和,好像又回到几年前他和厉元朗不分彼此的亲近关系。 他和金胜聊了许久,最后诚恳说道:“金县长,我对不起你……” “元朗,我们之间没必要那么客气。说实在的,一开始我也想不通,不过我现在明白了。当不当一把手无所谓,只要还给我为老白姓做事的平台,无论在哪里,在什么岗位,都一样。” “等到退休之后,回忆起自己这一辈子的所作所为,没有遗憾,没有愧疚,不被人骂就行。” 听着金胜胸怀坦荡,厉元朗深感动容,久久未能平复。 他点燃一支烟深吸着,无意中发现站在不远处背手望天的阿才。 厉元朗从未和阿才面对面的交流过,不过,从水婷月那里听了阿才当年的报恩之举,厉元朗深为感动,觉得阿才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他扔掉香烟,慢慢走到阿才身边。 阿才依旧保持着原有姿势,嘴里却说:“姑爷,都说人死后会变成一颗流星,我刚才看到一颗流星飞过,那会不会是主人?” 厉元朗本身是个无神论者,可他不想为此破坏阿才的怀念之情,便说:“民间有一个说法,人死七天之后,魂魄会回到原来居住的地方看一看。家属都要准备死者生前最喜欢的菜肴美酒,但是菜必须是单数,等待死者的魂魄享用,这叫做出魂。” “看起来,你懂得倒是不少。”直到这会儿,阿才缓缓看向厉元朗,眼神中露出赞许的目光。 “要是不耽误你睡觉的话,能不能跟随我一起祭奠主人?” 厉元朗想都没想的当即答应。 于是,他跟随阿才一起走出院子,来到阿才所住的房间里。 这里是一栋大房子,分三间。 左右各一间卧室,中间是堂屋。 厉元朗走进去一看,只见正中间的圆桌上,整齐的摆放着五盘菜,主位的前方,有一副碗筷和酒盅,旁边是一个白色酒壶。 “才叔,原来您早就准备好了,您……有心了。” 从老爷子去世到今天,整整七天,正好就是老爷子的出魂之日。 谷家的儿女没有准备这些,反倒是外姓的阿才却有这份心,厉元朗心里十分的不好受。 “这些菜都是主人生前最喜欢的,别看清淡却很可口。”阿才说着话,走到主位旁边,拿起酒壶把酒盅斟满。 “主人年轻时就喜欢喝酒,不愿意喝那种瓶装酒,钟爱的就是这样小烧酒。” “我原来打算在主人住的卧室里摆一桌,可是大少爷不愿意,说他有信仰,不能搞这个。我就自作主张,在我房间里弄了这些。” “才叔,谢谢你做了这么多。”厉元朗向阿才鞠了一躬。 阿才连连摆手,“姑爷,你不用谢我,这是我就应该做的。我和主人情同父子,是他救了我的命,我才能活到今天,我知足了。” “才叔,您不要这么说,您为这个家也贡献不少,当年要不是您,都不知道日子会过到什么程度。”厉元朗颇为感慨,十分动情。 “人是相互的,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怎么对待你。主人对我非常好非常信任,他的心里话只跟我一个人说,就是他的子女,他都不提一个字。” “主人十五岁参加部队,从最北边一直打到最南边,经历过生死,把许多事情都看透看明白了。在他面前,你永远不要藏心事,因为你骗不了他。” 这番话,厉元朗十分认同。 每当面对老爷子时,厉元朗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威势,一种让人不敢撒谎的气场。 所以,他和老爷子对话,都是有啥说啥,从不敢藏私心。 “姑爷,你是一个不错的人,你心地善良,为人正直。我在主人身边几十年了,他多次提过你,说你是可造之材。就是他的亲孙子,都没有这个待遇。” 阿才继续说道:“可你也有毛病,有当官的男人经常犯下的错误。跟你讲句实话,当时我问过主人,你对待二小姐这么不忠诚,主人为什么不出手制裁你。” “主人却告诉我,他不出手有三个原因。第一个,你本质不坏,现在的官员,像你这样的不多。如果真要是把你扼杀,损失的不止是你一个人,而是许许多多的老百姓。” “第二,你懂得及时罢手,没有藕断丝连。就是和你那个红颜知己,也仅限于精神层面,没有深入发展下去。” “第三个,你还有个雷区,这个雷可能要给你制造麻烦,关键要看你怎么处理。主人的意思,要顺其发展,不用他的手段横加干涉,改变一些固有的事情。” “而且主人也觉得,人这一生不要太过一帆风顺,有些曲曲折折沟沟坎坎不是什么坏事。从古至今,你看哪一个当大官的,不是经历了起伏,最后才能获得成功。” “真正成功的那个人,绝不是没经历过任何磨难,那样不符合自然规律。” 想不到,阿才这样一个文化不高的人,竟能说出这么一大段道理出来。 厉元朗都自愧不如。 真是跟在什么人身边久了,就能像什么人。 而且,他也暗自后怕,好险啊。 自己那点事情,老爷子了如指掌,除了那晚和他说话,以前从没提起过。 想必也正常,像老爷子他这种家庭,女婿什么样,必须要打听个清清楚楚。 万一是那种空心大萝卜,外孙女这一辈子岂不毁了。 再者厉元朗来自于平民之家,本身不是门当户对,地位的差距造成了对他的审核更加严格。 阿才能够掏心掏肺和他说了这些话,也拜厉元朗能够有心和他一起祭奠老爷子,说明他是一个懂得情义的人。 不知不觉,两个人说了很久。 屋中的老式挂钟的钟摆忽然响起十二下,一声紧似一声。 “到时间了。”阿才说着,找出三炷香点燃,规规矩矩的插在酒盅前方的香灰炉里。 厉元朗依葫芦画瓢,同样点上三炷香。 然后,两个人面向酒盅方位深深鞠了三个躬。 做完这一切之后,阿才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厉元朗感到莫名其妙。 第580章 各有苦衷 阿才竟然把堂屋的窗户全部打开。 时值隆冬,外面很冷。 伴随着寒气侵袭进来,厉元朗感觉到冷风刺骨,禁不住直打哆嗦。 他跟在阿才身后,打开堂屋的窗户还不算,阿才继而又把两个卧室的窗子全部推开。 厉元朗禁不住问:“才叔,您这是……” “主人的魂魄会在午夜时分回来,他一定会来我这里看我的……” 阿才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望繁星点点的夜空,似乎老爷子就在他的头顶上方的半空中,看着他一样。 哦,原来是这样。 厉元朗裹紧了衣领,跟随阿才凝视的方向,一动不动。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阿才的话音落下不久。 就听得他卧室里传来一阵哗哗风声。 阿才快步赶过去,见到窗户来回扇动几下,似有一股风刚刚吹走。 “主人,您、您真回来看我了……”阿才望向窗外老泪纵横,追随着那股风,他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来,一滴滴一串串溅落在他的衣服上。 阿才哽咽道:“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您的家人,不受人欺负……” 说到此,阿才强忍着没有放声大哭,但是泪如泉涌,心如刀割,站在地上,浑身不住颤抖着。 厉元朗深为感动。 纵然是老爷子的亲生儿女,都没有阿才对待老爷子的感情这么亲,这么深,这么浓。 受此影响,厉元朗脑海里回忆着与老爷子的点点滴滴,心里泛酸,眼圈不由得湿润起来。 良久,他转身擦拭着眼角,无意中看到,桌子上竟然摆放一个黑色旅行包,就连阿才床上的被褥也是卷起来的。 看样子,阿才已经收拾好行囊,这是要走的节奏吗? “才叔,您要离开这里?” 直到这会儿,阿才终于关掉窗户,叹息道:“主人去了,我留在这里没有意义。主人在,这里是我的家,主人不在,我就是多余的累赘。” 厉元朗感觉出来阿才话中有话。 联想起吃完晚饭,长辈们赶走其他人,只留下谷家三兄妹。厉元朗马上意识到,准是他们三个找阿才谈过话了,难道要把他赶走吗? “才叔,大舅他们是不是要你离开此处?” 阿才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环视房间四周,喃喃自语:“是应该走了,生活了几十年,应该换一个新的环境,呼吸新的空气了。” 厉元朗顿时义愤填膺,谷家三兄妹当年可是靠着阿才瘦弱身躯扛麻袋养活大的,到头来,老爷子一去世,就把阿才赶走吗! 太不像话了! “才叔,我去找他们评一评理,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铁做的。”厉元朗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阿才一只大手死死拽住胳膊,“姑爷,千万别去。他们已经按照我的要求,给我在主人坟墓附近找一处房子了。我要给主人守墓,这是我最好的归宿,切莫更改。” 厉元朗感受到阿才眼神里的真诚,同时也感觉出阿才手上的力道很大,犹如一根铁钳子,拉动厉元朗寸步难行。 “求求你,姑爷,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实在不想看到因为我,你和大少爷他们再次翻脸……” “才叔,可、可这样谷家亏待了你……” “别说了,谷家亏待我无所谓,主人他对我好就足够了。我挺满意,真的,我不骗你。” 厉元朗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进阿才手中。 这是来之前,水婷月给他以备不时之需。 “才叔,这张卡你拿去,钱不多,十万块,你先用着,不够我再想办法。”厉元朗攥着才叔的五根手指,帮他缓缓并拢在一起。 面对厉元朗的真诚,阿才笑了,眼神里再次闪烁出晶莹,“姑爷,我不用,我已经攒了养老钱,足够我晚年生活用的。谢谢你的好意,谢谢。” 一阵推脱,厉元朗实在拗不过阿才的拒绝,只好收起银行卡。又聊几句,被阿才提醒早点回去休息,别让二小姐惦记,厉元朗这才和他分开。 回到水婷月的房间,厉元朗见老婆睡得很沉,没有打扰她,躺在一旁却一点困意没有,陷入沉思中。 次日早上起来吃饭时,谷政川没有出现,去相关部门办理老爷子后事去了。 老爷子虽然已经下葬,不过还有许多遗留事宜需要商量解决,最起码要敲定回老家安葬另一半骨灰的行程。 谷闯谷翰哥俩也不在,他们在京城还有住处,就是以前老爷子在时,逢年过节,哥俩吃完饭就走,很少在这里过夜。 谷政川妻子身体不好,饭菜都是给端到她的房间里吃,上桌的次数有限。 只有谷政纲和女儿谷柳烟,还有谷红岩一家在场。 厉元朗喝了一口粥,装作无意的提道:“昨晚我看见才叔了,和他一起祭奠外公出魂。” 此话一出,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谷政纲只是看了一眼厉元朗说:“才哥已经走了。” “走了!”厉元朗有些吃惊。 因为这个“走”字,已经超出本来含义。 人死了,也叫走了。 “哦,”谷政纲猜出厉元朗反应过大的原因,马上改口:“我是说,他已经离开咱们家了,下落不明。” “二舅,他不是要给外公守墓吗?” 谷红岩接过话茬,“守墓只是他的一个说辞,给我们一个障眼法。他留下的纸条告诉我们,他会去个清净的地方度过余生,不让我们找他,也不希望我们打搅他。” 水庆章则说:“爸爸去世,才哥心思已死,谁劝都没有用。咱们还是尊重他的选择,或许这样才是他最想看到的。” 谷政纲点了点头,感慨道:“我早就有预感,爸爸不在,我们和阿才的情分就算走到头了。” “爸爸那么信任他,我猜爸爸生前肯定会给他安排好一切的,咱们就不要瞎操心了。” 听着谷红岩这么说,厉元朗如鲠在喉,即便他喝的是稀粥,却感觉难以下咽。 谷家兄妹在对待阿才这件事情上,很没有人情味,听着让人寒心。 只是阿才已离开远去,厉元朗在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了。 吃过饭,谷政纲要赶飞机回安江省。 谷柳烟在京城有家,她也要为了新戏的拍摄,急着去见导演。 水庆章和谷红岩收拾妥当,东河省驻京办的派来的专车已经开到老宅子的大门口。 厉元朗以及水婷月怀抱小谷雨,这会儿全都站在院子里,等候岳父岳母。 好半天,他们才看到谷红岩擦着眼角,在水庆章搀扶下走出房子。 “庆章,我再看最后一眼……” 水庆章理解的松开老婆的胳膊,让她再次环视这个曾经的家。 谷红岩没在这里生活多久,因为老爷子上位之后,分到这所房子时,谷红岩早就嫁给水庆章了。 不过,老爷子在世,这里就是她的娘家。 她每次来京城,这地方便是她的落脚点。 如今,母亲早已过世,父亲也驾鹤西去,父母都不在了,她的娘家也就没了。 其实昨晚,关于阿才想留在这里守着老房子的遗愿,兄妹三人出奇一致的没同意,是有原因的。 什么房子要上交,什么影响不好,什么需要六到八个仆人,开销会很大等等,全是借口。 他们不想留房产的真正因素,是不想回来触动伤心事。 看到老房子,就仿佛想起老爷子还在,会让他们始终念念不忘,始终处在伤心境地拔不出来。 如果一个人长期伤感,情绪低落,不仅体质弱,各种疾病容易找上门,还会使自己身边磁场受到波及,造成霉运缠身。 他们兄妹都是体制中人,最在意自己的政治羽毛,一旦总有不好兆头围绕,影响到仕途发展,那可是灭顶之灾。 所以,兄妹三人要学会忘记,必须尽快忘掉这段伤心之事,赶紧走出来,恢复到正常状态。 再说,阿才再好,他也代替不了老爸。 逢年过节,兄妹回到老宅子干嘛,难道去看一个阿才吗? 第581章 引来关注度 这些内容,厉元朗显然意识不到。 还是在回去的飞机上,水庆章告诉他的。 某些人会说,谷家三兄妹自私自利没有人情味。 没办法,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一个人从普通科员,奋斗到三兄妹如今的地位,需要三、四十年的时间积累和磨练。 能做到这个位置不容易,哪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跌落神坛。 当一个人从拥有权力到一无所有,那种落差感非常折磨人。 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在位时,意气风发,精神饱满。 可一旦退下来,便会大病一场,很久走不出来,接受不了现实。 唉!厉元朗听完,是同情阿才,还是理解谷家三兄妹,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在这件事情上,他有些迷茫。 要想在是仕途路上走得更远,就要没有人情味吗? 见厉元朗沉思,水庆章便错开这个话题。 “老大说他知道你,这对你不仅是无上荣光,还有深意。” “爸,我挺奇怪。”厉元朗低声说:“他怎么会知道我?” 水庆章则告诉他:“你不要纠结原因,关注结果就是了。” 厉元朗一脸迷惑,什么结果? “自己去想。老大和你交谈,关心的人有你朋友,你的对手或者敌人同样感兴趣。” 说完这番话,水庆章合上双眼,不在言语。 厉元朗明白了,毕竟他和领导交谈的画面上了电视等新闻媒体。 熟悉他的人一定很好奇,领导和他说了什么? 可是不管说什么,终归是领导和他说了话,这点很重要。 飞机落地在允阳机场,出乎意料的是,办公厅秘书长韩学义竟会亲自前来接机。 韩学义是接替蒋兆俊原来的位置,出任秘书长。他和宫乾安曾经在一起工作过,是宫乾安把他要过来的,关系指定不一般。 他紧紧握着水庆章的手,表情悲痛的说:“庆章书记,我代表宫书记问候你,对于谷老的不幸辞世深表哀悼。” “谢谢宫书记,谢谢学义同志。” 说完话,韩学义又和谷红岩握了握手,说着意思相同的话语。 轮到厉元朗的时候,韩学义仔细打量了他几眼说道:“元朗同志,不错,很不错。” 也没说什么不错,简单两个字,就能让人想浮想联翩。 水庆章和韩学义坐在一辆车上,想必有话要说。 厉元朗坐的是水庆章的红旗车,谷红岩水婷月还有小谷雨则坐上另一辆mpv商务车,这种车坐着舒服,并方便水婷月带娃。 看来,黄立伟安排车辆还是挺用心的,这一点上,唐文晓就差了一些。 一行三辆车走的特殊通道,很快驶离允阳机场。 红旗车里,黄立伟照例做在副驾驶上,回身对厉元朗说:“老爷子去世,没有给你打电话问候,担心打搅你,别见怪。” 厉元朗摆手说:“黄哥见外了,咱哥们不用这么客气。” “这是我和郑重的一点心意,你收下。”说罢,黄立伟递过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厉元朗当即用手挡住,“黄哥,这是干嘛。” “你接着。”黄立伟略微一用力,直接把信封撇到厉元朗身上。 “老人家已经入土为安,黄哥,真的不用。”厉元朗说着话,就要把信封送还回去。 黄立伟根本没瞅他,目视前方说着:“你要是看得起我们哥俩,你就收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看样子,厉元朗要是不收,黄立伟会很生气。 罢了,厉元朗无奈揣进衣兜,拱手说:“谢谢黄哥和郑哥了。” “没事。”黄立伟停顿一下,慢慢回转身说:“我看电视了,对老爷子的评价挺高。” 厉元朗赞同点了点头,“是啊,重大损失,很不错了。” 像谷老爷子这一级别的老干部去世后,媒体电视都会发出讣告,除了宣布老爷子去世的消息外,还要介绍老爷子生平简介,并在结尾处,对老爷子一生作出评价。 大体分为:一大损失、重大损失和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 不过近些年来,重大损失就是最高的表态了。 能够给老爷子下此评语,说明是高层对老爷子的肯定,这也是家属们最在意的事情。 当得知这个消息,全家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提着心也终于放下。 尤其是身在领导岗位上的谷家儿女。 黄立伟继续说:“我看到了,老大还跟你说了话,元朗,这是好事。” 这句话一语双关,说明黄立伟关注这个事情,并希望听到老大当时和厉元朗说了什么。 只是他没好意思直接询问,毕竟涉及到高层机密,不是随便可以打听的。 厉元朗终于明白岳父那番话的意义所在,这件事会有许多关注,还有许多人想知道说话内容。 他立马感觉到,越不说越神秘的道理。 厉元朗只好摆了摆手,“没什么特别,就是打个招呼而已。” 黄立伟吃惊不小,厉元朗说得如此轻松,莫不是他们之前见过? 不可能吧? 就在此时,厉元朗掏出手机拨个电话问:“中秋,县里情况怎么样?哦,一切正常,好,我周一回去。” 挂了手机,厉元朗告诉黄立伟:“我要打几个电话。” “你打吧。”黄立伟回应道。 厉元朗首先打给赵功达,由秘书接听送到赵功达手里。 赵功达是市委书记,厉元朗此举是规定也是尊重。 “噢,你们都回来了?”赵功达问道。 “都回来了,刚下的飞机,正往市区赶。” 厉元朗明白,赵功达其实问的水庆章也一同返回,得到肯定回应后,他便说道:“元朗同志,把家里的事情安顿好,县里有雷震在,你不用担心。” “谢谢赵书记,家里这边一切都好,我准备周一就返回戴鼎县。” “可以,我尊重你的意见。” 挂了手机,厉元朗又给雷震打了过去。 这次他没有通过雷震秘书,他是县长,可以和雷震直接交流的。 “雷书记,你好,我是厉元朗。” 雷震那边似乎很乱,不过很快趋于平静,想必雷震准是做了手势。 “厉县长,你还在京城?” “刚到省城,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雷书记受累了。”厉元朗客气道。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雷震说:“我今天加班正在开会,研究冬捕节的相关事宜。” “那好,我就不打搅雷书记的工作了,今天是周六,我周一回去,咱们见面再谈。” 雷震显然很意外,停顿一下才说:“厉县长你不用着急回来,毕竟德高望重的古老刚刚去世,他们心情不好,多在家陪一陪水副书记和你爱人,县里有我在,请你放心。” 闻听到雷震这么说,厉元朗还是挺感动的。 “多谢雷书记关心,家里这边不用我操心都挺好的,我明天回去吧。前后耽误了十来天,我呆在家里也不安心。” “好吧,决定权在你手里,什么时候回来工作随你的意愿。” 厉元朗这边和雷震刚撂下电话,就听黄立伟很有意味的说:“听出来,你们这位雷大书记对你回去热情度不高。” 厉元朗苦笑一声,没做回答。 他心里明镜似的,难怪雷震不希望他尽快回去,究其原因是担心厉元朗回去抢了他的风头。 冬捕节本来是县政府的事情,现在趁厉元朗不在,雷震一把抓过来,亲自开会亲自部署,全心全意要把冬捕节做大做强,做出一个像样的成果。 如果冬捕节开得成功,所有功劳非他莫属。 厉元朗现在回去,不等于半路摘桃子来么! 第582章 捧上天的感觉 不过厉元朗对此却不以为然,他早就想好了,既然雷震主动挑头接过去,他会全力配合。 只要能为戴鼎县老百姓带来好处,他不会去抢去争,功劳是谁的无所谓。 水庆章和韩学义的车直接开去了省里,厉元朗他们一行则返回允阳的家中。 好些日子没有看见老爸了,厉元朗下车之后和水婷月打了招呼,然后开车直奔老爸所在的修养康复中心。 老爸还是老样子,起色不大。 自从经历过老爷子去世,厉元朗对待生死看得很重。 老爸在,这是他的精神依托和支柱。 尤其是谷老爷子这一走,谷家原本就寡味的人情,更加淡薄了。 真不知道,今年春节,他们在一起团聚的机会还有没有。 厉元朗中午特意留下来陪着老爸,给他喂饭和他聊天。 老爸一如以往那样,反应含混不清,厉元朗仍旧乐此不彼,兴致很高。 期间,郑海欣给他打来电话。 她已经从京城返回水明乡的基地,全身心的投入到药品研发之中。 老爷子去世的消息,还是听她哥哥郑海洋提起的。 郑海欣很是小心翼翼,得知厉元朗说话方便后,她才说:“我真不知该怎样安慰你。” “海欣,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知道你的这份心意,谢谢你。” “跟我还客气,我又没做什么,安慰你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厉元朗岔开这个沉重话题,问了问她目前的情况。 “我还是一个人,也不全是,身边始终跟着个尾巴。”郑海欣提到的尾巴,自然是指苗玲。 “苗玲跟着你,我放心。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小心为妙。”厉元朗好心提醒着。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郑海欣轻松道:“水明乡这里我熟悉,人都挺好的,不会出现问题。” “不要掉以轻心,上一次在你的基地,还不是混进来一个小义吗?安全第一,保护好自己,这是我对你的最基本要求。懂吗?”厉元朗真诚说道。 “好,我听你的。” 只有和郑海欣说话,厉元朗才感觉到不累,十分放松。 这边,两人通话时,厉元朗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一看是季天侯的号码。 厉元朗只好恋恋不舍和郑海欣道了别。 “天侯,你上任了吧?”厉元朗开口问道。 听着电话那头的季天侯声音嘈杂,厉元朗禁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 “上任有几天了,这不嘛,我在云水市竟然碰到了老朋友。元朗,你听一听他是谁。” 说话间,手机显然换到另一人手里,那人客气的问道:“厉县长你好,听出来我是谁吗?” 声音很熟悉,不过厉元朗一时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听到厉元朗没反应,那人就说:“厉县长贵人多忘事,我是田东旭啊。” 田东旭! 自己卸任甘平县办公室主任之后,推荐的就是由田东旭接任。 “东旭,你……你怎么在云水市?” 那边,季天侯抢话说:“元朗,东旭调到云水来了,光云区教育局局长,上任不到一个月。” 听季天侯讲,田东旭今天做东,邀请在云水市的朋友相聚,知道季天侯担任戴鼎县副县长,为了给自己壮门面,力邀季天侯到场参加。 要不是厉元朗在京城,田东旭肯定也会请他来的。 因为今天在座的朋友,有做生意的,有在政府部门做事的,除了季天侯,最高的田东旭一样,也就是个正科级。 季天侯虽然没入常委,可他副处的级别,在这一桌算得上高官了。 坐在主宾席位,旁边陪着的除了田东旭,还有光云区建设局的李局长。 席间,大家都唯季天侯为上宾,一杯杯的敬酒,一句句的追捧,把个季天侯美的差点飞上天。 这里面,最会说的当属光云区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任凯了。 身为田东旭新收的得力干将,老板请客,他自然奋力冲到第一线,首要任务就是要把大家陪好喝好吃好。 酒局上,他要展现自己非凡的一面。 作为办公室主任,酒量必须要好。恰恰任凯这人别的不行,喝酒是强项。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从来不知道喝醉是啥感觉。 作为今天最尊贵的客人,任凯看得出来,老板对待季天侯非常尊敬,又知道季天侯身份高贵。 所以,好听的话,让人肉麻的奉承话,任凯全都往季天侯身上浇灌。 反正说好听的也不花钱,不说白不说。 或许从没被人这么捧着,季天侯一时找不到北。 几杯酒下肚,他已经处于迷糊糊的半醉状态了。 见任凯活跃,季天侯便说:“小任啊,你用小杯这么喝没诚意,我可是听说你酒量超群,可不可以展示一下给大家看看。” “好啊,既然季副县长喜欢,我就献丑了。”任凯来者不拒,管服务员要来三个高脚杯,一瓶五粮液正好倒满三杯。 这瓶五粮液是425毫升,八两多酒。 任凯此前喝得并不算多,知道这话虽然是季天侯说的,也代表了田东旭的意思。 于是,任凯指着三大杯白酒说:“季副县长,田局长,各位领导,这一瓶酒我分成三杯喝,可不可以?” “没问题。”季天侯当即点头答应。 任凯端起酒杯说道:“第一杯,我预祝季副县长、田局长以及在座各位心想事成,步步高升。” 说罢,任凯一仰脖,一口气喝光。 脸上没有任何不舒服,就像喝白开水一样。 “小任这位同志表现不错,老田,是你手下一员猛将。” 田东旭乐得满脸笑开花,今天这顿饭,他既是招待大家,也是考验任凯的能力,果然非同凡响,特别是在喝酒这一块。 “第二杯,感谢田局长对我的信任和关照。” 接着,气都不喘一下的,喝掉第二杯。 只是这一次,任凯使劲往下咽了一口,紧闭嘴唇,然后张开吹出一大股气流。 他调整好呼吸,举起第三个酒杯,“这杯酒,我单独敬季副县长,愿季副县长工作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 再一次的一饮而尽,还向诸人亮了一亮杯底,表明他喝的很干净,没有存货。 “好!”季天侯忍不住拍起了巴掌,其他众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任凯兴奋的连连向众人抱拳行礼。 在他的这一瓶酒感召下,酒局进入最高阶段。 大家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不过这时候的任凯,却有点发蔫。 他强打精神,笑眯眯和大家周旋,期间又一连气的喝了几大杯白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桌上众人也喝的里倒歪斜,有腿软的,有去上卫生间向大地怒吼的。 唯独任凯强忍着没去吐。 他知道无论如何也要表现出他没喝醉的状态,首次出征若是让田局长看出来他喝醉了,对自己前程十分不利。 任凯看到大家都喝差不多了,就提议请大家去唱歌然后蒸桑拿。 自然了,这一切之后,晚上还要来一顿,美其名曰透一透。 田东旭马上征求季天侯的意见,季天侯赞同道:“今天是周六,适当的放松一下也好。” “小任,你去安排吧。”田东旭吩咐道。 任凯这方面是行家,走出包房后,他忽然感觉天旋地转,一把抓住旁边的墙壁,使劲喘了一口粗气,努力睁开双眼打电话联系地方。 等到一行人赶到ktv时,只剩下七个人了。 其余的都因为喝多,半路尿遁先行离开。 难得放松,季天侯兴致颇高,原来的半醉状态,经过这么一折腾,竟然有些醒酒。 唱歌时,他展开歌喉,拿着麦克风一口气唱了三首歌。 即便他五音不全,多数处于跑调状态,还是引来众人山呼海啸的赞誉,不时向他敬酒,竖大拇指,连连发出赞佩声。 季天侯向大家直抱拳,一个劲儿的说:“献丑了,献丑了。” 坐下后,碰了碰身旁坐着的任凯,本想让他也唱上一首助助兴。 谁知,他这一碰,任凯竟然身子一栽外,直接倒在沙发上。 第583章 节外生枝 季天侯呵呵一笑,调侃道:“怎么,你这个酒神喝多了?” 任凯却一声不吭,依旧躺着一动不动。 田东旭挂不住脸,有些不悦的走过来,扒拉着任凯说:“快起来,季副县长招呼你唱歌呢。” 任凯还是老样子,因为歌厅灯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脸色,田东旭以为任凯装睡,一摆手说:“算了,让他睡吧,咱们继续。” 心里不住犯着嘀咕:“还说自己是酒神,我看你就是个酒渣,不堪大用。” 几个人又是唱又是喝的,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个来小时。 季天侯一看时间都快五点了,拍了拍巴掌叫停住,“老田,我看差不多了,咱们散了吧,今天玩的挺尽兴。” 田东旭忙说,“季副县长,哪能就这么散了,夜生活就要到来,咱们得继续。” 建设局的李局长接过话来:“各位,难得周末,咱们来个周末喜相逢。接下来由我安排,吃完饭咱们去蒸桑拿,那里有棋牌室,干脆咱们洗完澡,再陪着季副县长玩上八圈,乐呵乐呵。” 其余几个都是做生意的,尤其一位姓陈的老板,唯李局长马首是瞻。 今天他能来参加这个酒局,有田东旭的关系,更多是为了讨李局长欢心,从他那里包点小工程。 李局长说是他安排,陈老板才是真正掏钱的那个人。 所以,他叫得最欢,力邀在场众人进行下一项。 季天侯来戴鼎县才几天,人生地不熟。 熟人里除了常鸣就是厉元朗。 常鸣最近忙于筹备婚礼,请了长假,厉元朗又不在县里,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都快憋坏了。 好不容易碰倒老熟人田东旭,难得放松一次。 象征性的推辞一番,也就欣然接受了。 大家纷纷起身穿戴好衣服,走出包房那一刻,忽然有人提醒道:“好像少了一个人?” 田东旭一看,可不是嘛,来时七个人,现在只有六个。 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少了任凯,这家伙还在里面睡大觉呢。 着急出来,也没人喊他。 田东旭折返回去,这一次不是扒拉,而是使劲摇着他的肩膀,一个劲儿的怒声喊道:“任凯,别睡了,快起来,咱们撤了。” 咦?凭他如何摆弄,任凯一声不吭毫无反应。 而且田东旭也在奇怪,按说任凯睡觉,怎么没有呼噜声呢? 因为包房里灯光昏暗,田东旭看不清楚任凯脸色,索性把灯全部打开。 当他再次过来,一看任凯的那张脸,吓得“啊”的大叫一声,差点摔了一跤。 门口众人听到田东旭这声不是好动静的叫唤,赶忙进来。 季天侯抢在头里,忙问田东旭:“怎么啦?” 田东旭眼睛瞪得如铜铃大小,手指颤巍巍的指向倒在沙发上的任凯,语无伦次道:“他、你看看,他……” 季天侯拿眼观瞧,只见任凯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双眼半睁半闭,嘴唇呈青紫色,仰面朝天躺着,一动不动。 不对劲! 季天侯壮着胆子走到跟前,手背放在任凯的鼻孔处一探,猛地把手一缩,后退几步,惊诧道:“他、他怎么没气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胆大的陈老板也试了试,还伸手摸了摸任凯的手腕,也是惊叫着:“脉搏都没有了。” 几个人全都吓傻了,没有呼吸没有脉搏,再看任凯的模样,这不是挂了吗! 好半天,其中一人掏出手机并说:“赶紧打120,送去抢救。” 陈老板一把按住他的手提醒:“人都死了,120来有个屁用。” 一句话反倒叫醒懵圈中的季天侯,他想了想说道:“是啊,人救不过来了,120也白费。不信你们摸摸试一试,手脚肯定冰凉。” 陈老板点头同意,“我刚才摸他手腕就感觉到,的确非常凉,拔凉拔凉的。” “末梢神经循环不良,血已经凝固,人恐怕完蛋了。” 季天侯皱紧眉头,思虑道:“小任是和咱们在一起没命的,如果叫救护车,势必引起在外人注意。现在自媒体这么发达,若是有人拍摄发到网上,指不定闹出多大的风波来。” 田东旭赞同的说:“季副县长,多亏你提醒,我们光顾着惊讶了,忘记这茬事情。” 李局长便说:“季副县长说的在理,大家都冷静冷静,想一想该如何处理,把影响降到最低。” 季天侯眉头皱成疙瘩,田东旭摸着下巴,李局长则一口接一口的抽着闷烟。 其余三人也都站在原地沉思,一时间,包房里变得异常安静,好似停尸间一般。 阴森、寒冷、寂静。 好半天,李局长将烟头往地上一扔,说道:“我看吧,咱们还是把人送到医院去,不叫救护车,偷偷背着去,没人会注意。” 田东旭分析道:“老李这话有道理,人死了,有医院的死亡证明,后续的事情就好办。” “可以。”季天侯补充道:“关键怎么把人弄出去,你们想好没有?” “背啊。”陈老板快速回答道。 “我还不知道背,你背啊。”李局长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 陈老板吓得直缩脖子,好嘛,背死人不仅需要体力也需要胆量。更何况,这是多么晦气的事情,特别是他们做买卖的,非常在意,担心把好运弄没了。 旁边有人出主意,“老陈,你的工程队人多,多给俩钱,重赏之下,肯定有人干的。” 陈老板一寻思,只能这样了。 一个电话打出去,还别说,真有人同意了。 这人名叫赵铁,才来工程队没几天,听说有一千块钱好处,也没细问,半个小时就赶到ktv包房。 当看到眼前是个死人,赵铁却没有丝毫胆怯,只是要求陈老板再加一千块钱。 陈老板不差钱,点头答应。 随后,由赵铁背着任凯,和众人一起把他拉到医院。 医生检查完,告诉大家,人送晚了,死亡时间至少在两个小时以上,让他们赶紧联系家属送走。 这下子,任凯死亡彻底实锤。 田东旭顿时傻眼,任凯是他带出来的,也是他组织酒局喝死的,他首先难逃其责。 季天侯没有慌乱,他冷静下来一分析,叹口气说了三个字:“私了吧”。 大家马上明白,无非是花钱买平安,也只有这样了。 田东旭打听出来,任凯早就离婚,只有父母和一个妹妹。 等到任凯父母妹妹三人赶到医院,看到硬邦邦的任凯尸体,哭得死去活来,非要找田东旭要个说法。 若是田东旭不能解决,他们就要找上级告状。 田东旭自知理亏,好心安慰家属。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要向前看。 这个“前”就是钱的意思,他提出来这件事私了。 无非就是给任凯家属一笔钱,以堵住他们的嘴。 用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算事儿。 只要任凯家属拿了钱,再把任凯火化,这件事就会风平浪静,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而且,他们六个人里,除了季天侯、田东旭和李局长外,其余三个是生意人。 这年头,有钱的遇到有权的,自然甘拜下风。 所以,田东旭和死者家属一谈,最后谈妥,给家属一百万,他们就会同意不把这件事捅出去。 六个人私底下一商量,季天侯、田东旭和李老板三人合计拿十万,剩余的九十万,那三家老板均摊,一人三十万。 说实在的,这么分配明显不合理。 可这三个老板也不傻,他们清楚,自己多拿的钱,三个当官的肯定会通过其他方式,给他们补偿回来。 况且,经此一事,他们和三个官员建立了一种特殊的同盟关系,这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事情进展顺利,一百万送过去,任凯家属拿到钱也安静了。 实指望这件事已经翻篇,却不想出了岔头,给季天侯等人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第584章 凡此琐事 事情是这样的。 任凯虽然已经离婚,可他属于离婚不离家,和前妻还在一起生活。 前妻患有不孕症,无法给任凯延续香火。 任凯父母硬逼着任凯离婚,希望他找个能生孩子的女人。 其实任凯和他前妻关系不错,离婚是给他父母做做样子,私底下,依旧十分恩爱。 当得知任凯陪领导喝酒猝死,尤其是任凯的父母和妹妹一共得到一百万的赔偿,而作为任凯的女人,她一分钱没捞着。 他前妻不干了,直接去找田东旭理论。 偏偏田东旭不了解内情,以为这女人无理取闹,讹人,置之不理,连面都不见。 把女人惹恼了,一气之下,把这件事捅到了云水市纪委,实名举报田东旭。 纪委接到举报材料,马上派人核实。 几个回合,手段一用上,田东旭立马败下阵来,交代个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单说厉元朗,他在周一准时返回戴鼎县。 “县长,你可算是回来了。”王中秋一见到他,就跟久别重逢一样,难掩兴奋之情。 “这段时间我不在县里,你怎么样?”厉元朗脱掉外衣,缓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 王中秋一脸落寞,“每天按时上下班,没什么可忙的。” 厉元朗便说:“我交代你多跟胡召俊联系,你做到了没有。” 提起这件事,王中秋坐在厉元朗对面说:“胡政委那里倒是有点进展。” “你详细说说。” 据王中秋讲,上一次胡召俊跟随厉元朗去富沙镇,趁着夜色他们的人基本上转遍了富沙镇远近深山,没有任何发现。 胡召俊综合分析,提出一个大胆设想,那个神秘地方或许不在富沙镇。 这倒是有可能。 从邢东开车回来的那条路线上,有光安镇,富沙镇和多山乡。或者,邢东是去别的乡镇,然后从那里返回? 可能性不大。 以邢东当时的心态,他应该没有心思搞这一套。 厉元朗一想至此,抓起桌上电话联系了胡召俊,先是问起何大宝的情况。 “他醒了,不过昏昏沉沉的,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胡召俊说:“而且,他昏睡中和清醒时,嘴里都在念叨一个人的名字。” 谁? “这人叫赵铁,是何大宝的狱友,和他前后脚放出来。” 一个被人伤害重新获得清醒的人,嘴边挂着的这个人一定对他十分重要。 “找赵铁询问没有?”厉元朗又问。 “赵铁一个人,来无影去无踪,身上没有通讯设备,找他的难度非常大。况且,他没有案子,我们又不能大张旗鼓的通缉他,只能联系兄弟单位帮忙查找。” 至于挖沙场的情况,胡召俊还是倾向于扩大搜索范围,把目标从富沙镇扩大到周边的光安镇和多山乡。 厉元朗略作沉吟说:“主要放在多山乡,你想一想,光安镇在前,富沙镇在后,如果邢东去光安镇,他不可能多此一举在富沙镇露面。” “要是邢东故意麻痹我们呢?”胡召俊提出他的判断。 “人在慌乱的时候,想法往往最执拗。邢东当时知道他的事情败露,只有一门心思准备逃跑,不会绕道给我们设置障眼法。” “还有一点我也觉得奇怪,邢东死后,他的家人尤其他老婆,反应异常平静。邢东死后第二天,就带着孩子去了外地,这点非常可疑。” “县长,我也关注到这件事,派人去外地和他老婆谈了,可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倒是有一点,他老婆过得非常滋润,现在居住的小区房价不菲,一套房子至少在五百万以上,而且她开的车子也价值百万,女儿就读的是贵族学校,她还雇了一名保姆照顾她们母女生活。” 噢? 厉元朗对于这条消息十分感兴趣,这可不是简单的变阔,里面大有文章。 “他老婆这条线千万不要弄断,你们调查一定秘密进行,不要打草惊蛇。” 厉元朗所说的秘密进行,胡召俊顿时明白,挂断电话马上部署对邢东老婆的秘密监视。 这边,王中秋搓着手,略显兴奋道:“县长,我看到了你,在电视上……” 厉元朗抬手说道:“中秋,我明白你想知道什么。大领导平易近人,非常亲切。” 这话说的没错,级别越大,架子越小。 说话聊天贴合实际,给普通人最低压力。 相反的,只有那些要说大也不大,小也不小的人,才乐意摆出官威,这就是人的地位不同,出发点和眼界不一样。 难怪王中秋有此想法。 当晚,他正在刘婷家里吃晚饭,刘远山顺手打开电视机,正好是准点新闻,播出的是谷中原遗体告别仪式的画面。 最开始,谁都没在意。 王中秋自顾低头吃饭,忽然之间,刘远山惊叫一声,把大家吓了一跳。 刘婷妈没好气的问:“老刘你干嘛,踩在电门上了。” 刘远山瞪着一双大眼,指着王中秋说:“中、中秋,你猜我看见谁了?” 王中秋一脸的莫名其妙,我哪知道你看见谁了。 就在他摇头不解之际,刘远山说道:“我看见、看见厉县长了。” 王中秋还在纳闷,“县长没在家,去京城了。” “不是的,刚才电视里有厉县长的画面,老大和他握手还说了话的。” 一家人马上把目光投向电视画面,只可惜此刻画面已过,到了下一条新闻。 好在电视有回放功能,刘远山马上调出来,四个人八双眼睛齐刷刷看过去,果然有厉元朗和老大握手交流的场景。 刘远山毕竟在政府部门,这方面知识丰富,一联想就知道了,原来厉元朗是谷老的家属。 “中秋,真没想到,你的老板背景深厚,谷家的人,厉害啊。” 王中秋不相信似的,又把镜头调到回放,确认是他的老板没错,其惊讶程度不逊于刘远山。 刘远山晃着脑袋,十分得意的说:“中秋,一定要好好干,跟着厉县长,你将来肯定差不了,我和你妈还有刘婷全都指望你了。” 王中秋自然明白,还是要叮嘱准岳父,不要声张,自己知道就行。 厉元朗不喜欢张扬,王中秋始终记住这一点。 说完话,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想继续和王忠秋交流,却被常鸣的敲门声打断。 王中秋立刻起身相迎常鸣,并且给常鸣倒上一杯茶,知趣的退了出去。 “怎么样,家里那边都安排好了?”厉元朗扔给常鸣一支烟,问道。 “都没事儿了,就等着举行婚礼的那一天。” 常鸣把烟抓在手里,小声问:“哥,老大和你说了啥?” 厉元朗苦笑着直摇头,“常鸣啊,你一个对仕途野心不大的人都问我,可以看出来,有多少人对此非常关心了。” 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厉元朗告诉道:“没说什么,就是问候,不足挂齿。” 厉元朗没说实话,不是他不信任常鸣,而是要营造出一种氛围,神秘的氛围。 这对于他在戴鼎县开展工作,极为有利。 还是那句话,不说强过多说,神秘中透露着一丝威势,就让有些人苦思冥想去吧。 不知常鸣是否理解,反正他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哥,这辈子你行了,不是谁都有机会看见他,更别提握手还有说话了。” 厉元朗没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烟,略有所思。 这会儿,常鸣站起身,打开公文包,倒过来一阵抖动,哗啦啦,竟然掉出好些东西,几乎铺满厉元朗的办公桌上。 厉元朗仔细一瞧,不禁一愣。 第585章 人情世故 哗啦啦,掉下来的竟是一个个牛皮纸信封,足有几十上百个之多,在厉元朗的面前,堆成一座小山。 他惊奇的看着常鸣问道:“这是什么?” 常鸣解释道:“老爷子去世,这些都是大家伙的一点心意,你清点一下。” 厉元朗身体往椅背上一靠,不悦道:“常鸣,这样做很不好,变相收礼的事情,我坚决拒收。你给大家退回去,代我谢谢他们,心意我领,礼钱我一概不要。” “我的县长哥哥,这是人情世故,不是收礼受贿。再说你退回去,寒了人心不说,会得罪人的。”常鸣劝说道。 厉元朗望着那些牛皮纸信封,甚至有好几个都露出百元大钞的边角。 他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好吧,你先放在这里,容我想想该怎么处理。” “好。”常鸣刚要往外走,却被厉元朗叫住:“你去通知一声,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县政府党组会议,没有特殊情况,都要参加。” 等常鸣领命离去后,厉元朗把王中秋叫进来。 看着一堆东西,王中秋迟疑的站着,欲言又止。 “中秋,交给你一项任务,把这些整理出来,列个名单给我,还有每个人钱数以及总额。” 王中秋奇怪的看着厉元朗,有些不解其意。 以他认为,厉元朗会让他统计出来总数,然后捐给红十字会之类的慈善组织。 不过这一次,厉元朗却要看到详细名单,有点出乎意料。 莫不是县长改变初衷,也学着别人那样,搞人情世故往来了? 带着疑问,王中秋回到办公室,犹豫之间,也从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那里有一千块钱。 他一直迟疑,以对厉元朗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收礼。 但是政府部门包括县委那边,全都随了份子,就连下面乡镇的主要领导,也都用这种方式表达了心意。 大家都随钱,领导可能记不住,要是谁不随钱,肯定会记下。 一开始王中秋没有这打算,他认为厉元朗一定坚决不收。 架不住刘婷一再提醒,分析利弊,王中秋才包了这个信封,视情况再做定夺。 此时的情景,王中秋一咬牙,干脆把自己的信封放在一起,认认真真的统计起来,并将自己的名字和钱数一并算了进去。 这会儿,厉元朗抓起话机打给雷震,询问雷书记可否有时间,他想见一见。 雷震痛快应允,还说他会亲自泡上热茶等着和厉县长一起品尝。 厉元朗看到王中秋在忙,没有带上他,独自一人坐上他的奥迪车,让老钱把他送到县委大院。 雷震果然没有食言,等厉元朗一进来,他马上起身迎过来,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上下打量道:“元朗,你瘦了,也憔悴了。” “这些日子没怎么休息好,吃的也不多,瘦是难免的。” “我理解。”雷震边说边把厉元朗让到沙发里坐下。 茶几上的养生壶里泡着红茶,雷震亲自给厉元朗倒上一杯,“这是今年新茶正山小种,听说你对茶有研究,尝一尝这茶的品质如何。” 厉元朗的确对茶有点研究,当初因为郑海洋喜欢喝茶,为此他还班门弄斧,和郑海洋喝茶论真谛,交流感情。 只见眼前的茶汤亮黄带微红,清澈明亮,入口鲜醇。 正山小种的核心特点为纯、醇,顺、鲜,且伴随着浓厚的松烟香、桂圆汤,香气馥郁,汤色鲜美耐泡。 “不错,是今年的新茶,品级还不低。”厉元朗品尝一口,连连点头赞誉。 “我对茶没什么大研究,就是喝着解渴而已。”雷震当即又给厉元朗倒上。 “我听人说,一年四季喝的茶都不一样,好像是春饮花茶,夏饮绿茶,秋、秋……什么来着?” 厉元朗忙接过来,“秋饮青茶,冬饮红茶。” “对对,还是你知道的比我多,一看你对喝茶就有研究,呵呵。” 以喝茶作为话题,可以使谈话气氛轻松,雷震还真是用心良苦。 “雷书记,这次冬捕节,县政府将会全力配合县委,把这次活动办得成功圆满。” 厉元朗首先表明态度,告知雷震,县委为主,县政府辅助,这正是雷震希望看到的结果。 “不要什么我为主,你为辅的,县委县政府就是一家,都是在党的领导之下,为老百姓服务工作嘛。” 雷震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热乎乎的。 接下来,二人又对冬捕节的一些事宜交换意见,达成一致。 谈完这件事,雷震颇为动容的说:“谷老的辞世,是对国家对人民的重大损失。上面对谷老的评价很高也很中肯,元朗,你要节哀。” 还拍了拍厉元朗的大腿,送以安慰。 “多谢雷书记。”厉元朗颔首报以回应。 “我看到你在告别现场,老大还跟你握了手说了话,元朗,荣幸之至。”雷震感叹道:“咱们这些人,这一辈子能够看到他老人家真容都是一大幸事,更别说和他握手说话了。元朗,我好羡慕你。” 这话乍一听起来是好话,可仔细一想,有浓浓的酸味。更有厉元朗是靠攀上谷家高枝,才有这种机会的嫉妒。 厉元朗便说:“雷书记,其实有些事想通了,也就释然了。官做到多大,都是人,都和咱们一样,没什么特别。” “不、不。”雷震连连摇头,“那可不一样,做到什么位置,眼界和角度就有不同,想的做的有很大区别。” “这点我不否认,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看得太重。我还是我,还是在戴鼎县委领导下的政府县长,和以前一样。” “哈哈,元朗啊,你这话说的……”雷震指了指厉元朗,隐藏的后半句,却是他十分乐见。 “雷书记,还有件事我要向你汇报。” 雷震端起茶杯沾了沾嘴唇,“你请说。” “常主任给我拿来一大堆随的份子钱,雷书记,你是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搞这一套,我想……” 没等厉元朗说完,雷震插话道:“这事我知道,元朗啊,礼尚往来,人之常情。当初宁山主任问我意见,毕竟是老人家辞世,于情于理,大家都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对你的慰问,无可厚非。” “既然是大家的意愿,我不好驳回。不过请你放心,我作了硬性规定,全凭自愿,份子钱最高不得超过一千元。这对你没有任何不利影响,终究是大家的情分,你要是不收可伤了人心,这对于你将来开展工作可不好。” 厉元朗沉吟片刻,“行,我懂雷书记的意思了,我想这笔钱由我支配可不可以?” 雷震笑了,“本来就是你的钱,当然你说的算了。”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把张忠强叫过来,询问他们去下面乡镇考察分会场一事。 因为出了老爷子病重事情,厉元朗只去了富沙镇,其他几个乡镇,改成张忠强带队。 “县长,这是我们赶出来的报告,你过目吧。”说着,张忠强递过来一份打印好的材料。 “我就不看了,忠强,你说一说最后的考察结果。” 张忠强说:“我们一致认为,富沙镇在这些乡镇里面最有优势。他们主打蓝旗村的满族民俗风,很有特点和新意。” 厉元朗赞同的点着头,“是啊,凤凌雪在这方面的确下了很大功夫,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况且,他们紧挨清凉河,冬捕这块不逊于中光村。” “但是……”张忠强却露出难言之隐,非常踌躇。 怎么回事?厉元朗看出来他的表情,一时不解。 第586章 季天侯被带走 “是这样,我们把想法向雷书记汇报后,他却提出反对意见,并且推荐了紫坝镇。说,和富沙镇比起来,紫坝镇有着同样优势,他们搞的冰雕和雪堡很有创意。” “另外,凤凌雪也不像之前那么有积极性了,似乎认同紫坝镇成为分会场的做法。” 厉元朗闻听,心里不禁想到,莫非凤凌雪受到雷震的压力,才选择的退出? 本打算通过富沙镇这条线,让胡召俊得以查清楚是否隐藏有采沙场,看来,这个想法要落空。 反正胡召俊他们并没有收获,更倾向于采沙场不一定就在富沙镇的判断。 算了,既然雷震做的决定,就按照他的意思来吧。 在有些事情上,只要不涉及到原则问题,厉元朗并不想和雷震关系搞僵。 该让步就让步,能屈能伸,圆滑变通,才是处事哲学中的真谛。 中午在食堂吃饭,厉元朗特意叫上季天侯和自己在包间里一起用餐。 “天侯,忙了一上午,终于有时间咱们见了面。”厉元朗端起水杯,“我以水代酒,祝贺你上任。” 季天侯同样以水回应,“没什么好祝贺的,戴鼎县比我预期的要差很多,不及甘平县一半。” 看得出来,季天侯情绪不高,或许就是这个因素。 “咱们都是甘平县人,一开始的甘平县不是和现在的戴鼎县差不多,事在人为,只要咱们两个同心协力,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戴鼎县还是挺有前途和希望的。” 季天侯无奈的苦笑,“我说的不是戴鼎县穷,说的是戴鼎县的人,感觉十分复杂。元朗,我和他们打交道,每句话都要经过大脑深思熟虑,过一遍筛子,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引来麻烦。反正来这几天,就一个字,累,俩字,心累。” 厉元朗理解季天侯的苦衷。 他不像自己,经历过西吴县的风吹雨打。 季天侯始终生活在甘平县,而且还是那个政通人和的甘平县,自然对于戴鼎县这样错综复杂的形势不习惯。 “累是正常的。不瞒你说,我从上任到现在,几乎每晚都失眠。越睡不着觉越想事,越想事越睡不着觉,都成恶性循环了。” 季天侯又端起水杯,敬着厉元朗,“我深有同感,你这个县长做的真不容易,表面上风光,实际比谁都苦。” “还是那句话,习惯就好。”厉元朗举了举杯,抿了一口热水。 并提议道:“晚上下班后,我摆个场,叫上宋云涛韩明国和鲁丰,给你介绍认识,沟通一下感情。好些日子没喝酒了,倒有点想。” “行啊,我心里也愁得慌,喝点酒能舒服解心宽。” 季天侯正说着话,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嘴里嘟囔道:“是雷震的电话,他找我干嘛?” 边说边滑动接听,“喂”了一声。 不知道雷震那边说了什么,只听到季天侯连连点头,最后说:“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手机,季天侯把筷子一放,站起身告诉厉元朗,“雷书记要我去一趟他的办公室,你先吃吧,晚上下班后咱们电联。” 厉元朗朝着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眼见季天侯匆匆离去。 当季天侯推开雷震办公室的门时,赫然看到雷震正和两个中年男子说着话。 看到季天侯进来,雷震板着脸介绍说:“季副县长,这二位是市纪委的同志,找你有事。” 二人直直走到季天侯面前,正式亮明身份,要求季天侯跟他们走一趟,配合组织调查。 季天侯没有任何慌乱,非常平静的问道:“我犯了什么事情,能告诉我吗?” 其中年岁大一点的男子说:“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说着,二人一左一右分别站在季天侯身边。 “不用架着我,我不会逃跑的。”季天侯看了一眼面前倒背双手的雷震,那张严肃的脸,已经把他归纳为坏分子了。 就在季天侯被纪委带走不到十分钟,王中秋急匆匆赶来,第一时间把这一消息告知厉元朗。 “什么!”厉元朗大吃一惊,拿筷子的手一抖,筷子直接掉在地上。 “确定吗?”厉元朗再次询问。 王中秋做了十分肯定的动作,“有人亲眼看见,季副县长是在雷书记办公室,被两名纪委人员带走的,千真万确。” 厉元朗马上联系了雷震。 “我在办公室,你过来我们详谈。” 当厉元朗从雷震口中得知,季天侯是因为在云水市和田东旭等人喝酒,致使光云区教育局办公室主任任凯因过量喝酒死亡,前后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一遍。 厉元朗惊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怎么会是这样? 任凯前妻实名举报,季天侯等人这次是难逃其责。虽不至于判刑,可是官帽子能不能保得住,绝对是个大问题。 厉元朗急得团团转,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一支接一支抽着烟。 当他把第五支烟蒂碾灭在烟灰缸里,抓起电话,决定给姜明孝打过去询问。 可只拨了两个数字键,厉元朗犹豫了,也迟疑了。 这个电话到底应不应该打,他做过纪委书记,知晓组织纪律。 更何况,姜明孝是他的领导,而他和姜明孝的关系还不到可以随便打听的地步。 若是姜明孝不给他面子,训斥一顿,逮不到狐狸弄一身骚,得不偿失。 厉元朗慢慢放下话机,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眼发呆起来。 滴铃铃…… 手机响起一阵铃声,他一接听,竟然是季天侯老婆冯芸的电话。 “元朗,我、我刚刚听说,天侯他、他被纪委的人带走调查了?这事是真的吗?” 冯芸声音发颤,语速急促,显然非常慌乱。 厉元朗知道,此事已经隐瞒不住,痛苦的闭上眼睛,鼻子里“嗯”了一声。 “啊,是真的!”冯芸声音略有哽咽,“天侯,他、他犯了什么事情?” 厉元朗只好把真相和盘托出,并劝解冯芸不要着急,他正在想办法。 “天侯啊天侯,他好糊涂,平时就是管不住这张嘴,有酒就是娘,谁找他喝酒他都去,这下好了,喝酒摊上事,你说冤不冤。” 冯芸连珠炮的数落起季天侯。 厉元朗心里不好受,可他并不赞同冯芸的说法。 怎么说那也是一条生命,就因为哄领导开心,把命搭进去,任凯那才叫一个冤枉呢。 想是这么想,可季天侯毕竟是自己的老同学,老朋友,多年的情义,厉元朗不能坐视不管。 他安慰了冯芸几句,挂断手机一直寻思着解决之策。 思来想去,厉元朗认为,只有一个人能帮助到季天侯,这人非白晴莫属。 说实话,他真不想再次麻烦白晴。 白晴三番五次的帮他解决难题,而且是无任何附加条件。 虽然白晴说过,她帮助厉元朗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是对厉元朗的政治投资。 但是厉元朗却认为,这不过是白晴的一种说辞罢了。 自己一小小的正处级,在白晴眼里还不够看,今后他能混成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政治投资。 由于涉及到季天侯的前途,厉元朗只好腆着这张老脸,厚着脸皮拨打了白晴的号码。 半天,话筒里传来的竟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语音。 坏菜,白晴的手机打不通,这可怎么办? 厉元朗一时慌了手脚,如果白晴不能及时介入的话,一旦处理结果出来,什么都晚了。 厉元朗急得抓心挠肝,试着再次拨打过去,心中祈祷这次别让他失望。 第587章 隐藏矛盾点 可厉元朗还是失望了。 手机依旧无法接通。 不能指望白晴这棵树了,必须想别的出路试一试。 他当即联系了宋云涛,“云涛,季副县长的事情你知道吧。” 宋云涛回应:“我也是刚刚听说,厉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我不清楚事情进展,如果方便的话……” 宋云涛略作停顿,只说了三个字:“我试试。” 毕竟一个系统,怎么说宋云涛也是一县的纪委书记,在市纪委肯定有朋友的。 等待期间,厉元朗备受煎熬。 王中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只可惜,他帮不上任何忙,看着厉元朗一支接一支抽着烟,来回在办公室里转圈圈,只能默默将满是烟头的烟灰缸倒掉,沏好茶水摆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陆定方在得知季天侯被市纪委带走调查后,并没有多少兴奋。 按说,他和厉元朗势同水火,季天侯又是厉元朗的同学加朋友。季天侯出事,陆定方自然乐见其成,只要是对厉元朗不利的事情,到他这里都是好消息。 但是,他一点高兴不起来,原因在于这些日子陆定方感觉心里憋屈,有点窝囊。 他帮钟康跑前跑后牵线搭桥,圆了钟康成为常委副县长的升官梦。 钟康当初可是答应,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先前的十万块钱只是探路,重谢肯定要比十万块多得多。 万没想到,钟康瞒着他去了云水市委组织部接受谈话,要不是看到钟康的公示消息,陆定方还不知道钟康上位已成事实。 行,你瞒着我也就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可当钟康过了公示期走马上任,陆定方认为钟康该把剩余的意思表达了吧。 关键钟康就跟没事人似的,绝口不提,完全忽略了陆定方在他上位之路所起到的重要桥梁作用。 甚至陆定方私底下看见钟康,旁敲侧击的暗示,钟康却装起了傻,说归说,唠归唠,重谢的事情就当没说过。 把个陆定方气得咬牙切齿,姓钟的,你行啊,卸磨杀驴,咱们走着瞧! 事已至此,陆定方嘴上快活,实际上还真拿钟康没办法。 所以,他最近心情不佳,总是皱着眉头,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季天侯出事,陆定方只是“嗯”了一声,眉头依然没有舒展,眼睛里还在冒着火苗。 其实,一开始钟康是打算送给陆定方一、二十万意思意思,吃水不忘挖井人,好歹没有陆定方,钟康也不会结识宫伟,更不可能晋升为常委副县长。 只是他老婆的耳边风就跟风扇似的,一直吹个不停。 她告诉钟康,陆定方是起了作用,可他只是个跳板,真正帮助咱家的大恩人是宫伟才对。 把给陆定方的钱,拿来孝敬宫伟不香吗? 何况他们也没亏待陆定方,十万块已经揣进他的腰包。 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他金山银山,他也够呛满足。 再者,现在的钟康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了,他背后有宫伟撑腰,人家可是宫书记的亲侄子,比起陆定方那个什么叔叔陆荣夫强多了。 人要学会硬气,要学会拒绝,什么位置上说什么话,真把你陆定方得罪又怎样。 以钟康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跟陆定方比较起来,仅仅是排名上的先和后而已。 钟康听着老婆不厌其烦的说教,倒是觉得这个女人不光头发长,见识也不短。 一来二去,他逐渐接受了老婆的建议,同时也慢慢疏远了陆定方。 陆定方憋气,在跟冯满聊天时提起了这件事。 邢东死后,他们的麻将局子三缺一,只能斗地主了。 陆定方不喜欢玩扑克,又不能有别人加入,冯满便有意把钟康拉拢进来。 商人讲究利益,钟康负责的那摊正好是冯满涉猎的生意范围之内。 考虑到陆定方和钟康关系僵硬,对冯满弊大于利,他就准备做个中间人,调和一下他们的矛盾。 于是,他给陆定方打了电话,请他晚上到会所喝酒,同时也请了钟康。 只不过,都没告诉二人,担心得知后,他们肯定都不会来。 当晚上下班后,钟康首先到位,冯满便将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给了钟康,让他转交给陆定方,以此化解矛盾。 钟康假意推辞,最后欣然接受。 当然了,钟康的那一份,冯满也不会给少了。 二十分钟之后,陆定方离开办公室,坐进自己的车里,直奔冯满的会所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楼上正有双眼睛死死盯着陆定方车子的尾灯,看见驶离出县政府大楼,那个人拿起手机冷冷的下了一道命令:“盯住姓陆的车,看他去了哪里。千万要记住,别让他发现了,出了问题,我可保不住你。” 陆定方一进来,看到钟康在场。 原本正常的脸顿时黑下来,狠狠瞪了一眼冯满,转身就走。 却被冯满客气的拦住,主动赔不是,并表示钟副县长有话要说。 冯满好话说尽,加之钟康主动搭话,态度恭敬,陆定方总算勉强留下来。 这会儿,冯满便以安排饭菜为由,知趣离开,留给钟康和陆定方私人谈话的空间。 不知道他们两个说的什么,反正等到冯满再次踏入,这俩人有说有笑,原来的紧张气氛早就烟消云散,一派祥和。 这顿酒喝得很畅快,陆定方和钟康全都没少喝,都已经达到九分醉态。 陆定方借着酒劲,酒足饭饱之后,非要摸上八圈。 冯满乐得逍遥,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就在四个人大战四方的时候,在会所外一处隐蔽角落里,一辆黑色轿车中,有人用望远镜往里面看了又看,然后通过手机向上报告。 最终到了那个人手里,他听到陆定方和钟康全都在冯满佳阳集团后院的一栋三层小楼里,心中暗喜,姓陆的还有姓钟的,不急,时间长着呢,咱们慢慢来…… 厉元朗在焦急中,终于接到了宋云涛打来的电话。 “厉县,我一会儿把地址给你发过去,咱们见面聊。” 听着电话里宋云涛的语气,厉元朗预感不妙,心头陡然升起一片乌云。 半个小时之后,厉元朗在一处茶馆的雅间里,见到了宋云涛。 这里说话方便,宋云涛直截了当告诉厉元朗:“季副县长这次麻烦大了,毕竟是死了人,影响极坏。姜书记向赵书记做了专门汇报,赵书记十分生气,要求严肃处理,估计……” “云涛,你说吧,季副县长的最坏结果是什么。” “目前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估计要降职,不仅是他,田东旭和建设局的李局长都会被这样处理。” “降职?”厉元朗叹了口气,问道:“降到哪一级别?” “恐怕要被降到四级主任科员……” 厉元朗大吃一惊! 乖乖,这样的处理结果的确很重。四级主任科员是公务员里的非领导职务,仅相当于副科级。 季天侯从领导职务的实职副处,直接降到非领导职务的副科级,不止是降一个级别那么简单,等于完全堵死了季天侯的仕途之路。 他才三十四岁,这辈子不完了吗。 他知道,在这件事上,宋云涛爱莫能助,帮自己打听到这么有价值的消息已经不易了,真正起到作用的,还是三姐白晴。 关键的问题,白晴的手机始终打不通。 厉元朗又没有别的渠道可以找到白晴,这可咋办? 他实在被逼没辙,除了白晴,也只有央求岳父水庆章了。 万般无奈之下,厉元朗翻出岳父的私人手机号,长呼一口气拨了出去…… 第588章 高举轻放 水庆章听完厉元朗打电话的目的,许久未说话。 但是听得出来,水庆章在运气。 “爸,这件事我知道难办,我是真没有办法了才求的您。您也知道,天侯是我和婷月的大学同学,我俩又是好哥们,这次真要是被降到四级主任科员,他这辈子的所有努力就全白费了。” “哼!”水庆章冷哼一声,“那也是他活该!我让他去戴鼎县帮助你,忙没帮上,自己反倒出了事,这种人留他何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为我插手戴鼎县的人事问题,宫乾安已经对我有了意见,现在你又让我为季天侯说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了!难道说云水市委是我水庆章开的不成,想干嘛就干嘛!” “元朗,没想到你在政治上这么不成熟,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意气用事,我对你非常失望。” “现如今的政治环境有多复杂有多严厉?自媒体时代,什么事都有可能曝光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出头保季天侯,你让其他被处理的人怎么看?死者家属怎么想?一旦惹出众怒,谁都不好收场。” “季天侯的事情,我劝你不要再插手了,顺其自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谁叫他季天侯管不住自己的嘴,什么人都敢交,什么酒都敢喝,他自食恶果,怨不得别人。” 水庆章连珠炮似的训斥,虽然手机信号远隔几百里,厉元朗这张老脸还是红一阵白一阵,十分不自在。 不过,水庆章的话,仔细回想起来,的确有道理。 厉元朗也是因为心急想帮朋友,从而忽视了这些重要问题。 看来,老岳父这条路是走不通了,死胡同。 厉元朗真不甘心,眼看着好朋友出了事,他却无能为力,不由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痛苦的闭上双眼。 晚上,厉元朗没心思吃饭,把自己关在招待所的房间里,躺在床上直抽闷烟。 原本空着的烟灰缸,烟头很快堆成一座小山。 滴铃铃! 手机再一次响起,厉元朗腾地坐起来,以为是白晴的救命电话,没想到却是老婆水婷月打来的。 “我听咱爸聊起天侯的事情,老公,你要理解咱爸的苦衷,不要怪他。” 厉元朗叹息着,“我没怪他,他说的有道理,是我没想周到,只顾着帮天侯了,政治敏锐度降低,是我的错。” “你不会找白晴姐么!”水婷月出着主意。 “找了,白晴手机打不通,我这才找的咱爸。” 咦! 水婷月灵机一动,提醒说:“你不是之前因为常书记的事情,让叶文琪和白晴联系过吗?你问问叶文琪,或许她有别的渠道能找到白晴呢。”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厉元朗咋就把这茬给忘了。 挂了老婆手机,他干脆噔噔出去敲响了常鸣的房间门。 偏巧,常鸣开门时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显示叶文琪的画面,他跟老婆视频通话呢。 厉元朗也不客气,管常鸣要来手机,向叶文琪询问是否得知白晴的其他联系方式,他要马上找到白晴,十万火急。 可能是已经成为人妇的原因吧,叶文琪曾经的混不吝性格收敛不少,也不再一口一个的“姐”挂在嘴边了。 她告诉厉元朗,“你找不到白晴的,她去的地方没有信号。” 没信号? 难道说白晴是去了哪个深山老林? 叶文琪一撇嘴,“我说的没信号是手机不允许有信号。” 厉元朗更懵了,叶文琪越解释他越不明白,不少地方都建有移动网络基站,除非坏了,怎会有干预手机信号这一说。 忽然之间,厉元朗想通了。 “文琪,你是说白晴在的地方,屏蔽手机信号是吗?” “对,就是你的那玩意。” 厉元朗惊呆,什么地方屏蔽手机信号,只有是…… 怪不得白晴都不买宫乾安的账,怪不得她手眼通天,怪不得她身边有小青小兰这两个世外高手,怪不得她用的手机没见过,抽的烟市面上没有。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白晴,金鳞岂是池中之物! 原来人家有比他,甚至京城四家还要厉害且无比的强大背景。 “你的那个季什么的,你不用去找白晴了,找也是白找,等着就是了。” 经叶文琪的提醒,厉元朗也只能接受现实了。 有那么一句话,听天由命吧。 如果白晴看到厉元朗的电话,会打给他。 打得晚了,一旦处理结果下来,纵然白晴恐怕也难以出手。 不过好消息是,季天侯有白晴这个后盾,相信他只要蛰伏一段时间,白晴会给他安排出路的。 厉元朗释然了。 不在像刚才那样,魂不守舍,心急如焚。 知道饿了,泡了一碗方便面填饱肚子,又洗了个热水澡,泡在浴盆中的时候,厉元朗听到外间的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他擦了擦湿漉的身体,套上浴袍走到外间,这回竟然真是白晴的号码。 厉元朗万分激动和欣喜,接听后说:“白姐,我是厉元朗。” “知道是你,什么急事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 “白姐,你说话方便吗?” “废话,我给你回电话就说明我方便,快说吧。” 厉元朗脑海里迅速组织词语,将季天侯的事情以剪短的语言告诉了白晴。 白晴听完后,没做太多思考,问:“你们云水的书记叫什么来着?” “赵功达赵书记。” “你把他的手机号发给我。”白晴淡然说道。 厉元朗当即找出赵功达的私人手机号,这是当初赵功达让他调查潘杰死因时,留给厉元朗的。 “好,我收到了。”说完,白晴挂断手机。 这时候的厉元朗,再一次陷入焦急地等待中。 他十分自信,白晴处理完会告诉他结果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厉元朗却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似乎分秒停止了一样。 十几分钟过去,白晴的电话终于打来。 “天侯的事情定了,降为一级主任科员,调出戴鼎县,回广南市委政研室,过风头一过,再找机会安排他吧。” “元朗,你和天侯说一声,这段时间让他低调一些,把自己身上的毛病改一改,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再弄出格的事情。” “据别人交代,整个酒局,天侯一直和死者拼酒,他是直接责任人,承担的责任要比别人大许多。” “这一次,赵功达给了我的面子,我也没让他为难,怎么说死了人,要给公众给死者家属一个满意说法。” “能够降为一级主任科员,保留正科级,算是最佳结果了。和其他人的处理相比,天侯属于高举轻放,其余两名正科级,全都被降为一级科员,级别都没了,天侯应该接受。” 厉元朗连连点头,“白姐,谢谢你。” “跟我就不要客气了,我能帮的一定会帮,天侯帮过我,反过来我也会帮他,人要懂得感恩。” “元朗,我可能年前都不会回允阳了,你那边要好好干。我听说你遇到很多困难,如果有难题不好解决,你可以找我。我一般是晚上这个时间段手机能打通,其余不好说。” 得知了白晴的真实身份,厉元朗哪好意思再去麻烦人家。 一番客气之后,他才挂断手机。 这个电话通完之后,厉元朗长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阴霾一扫而光,连呼吸都畅快了。 一看时间尚早,老婆还没睡觉,厉元朗通过视频通话,和水婷月煲起了电话粥。 他告诉老婆,和白晴已经通完话,季天侯得到不错的处理结果,总算没给打进十八层地狱,存在翻身的可能。 但是,关于白晴的真实身份,厉元朗只猜出个大概轮廓,具体到是哪个人的家属或者亲属,依旧是个未知数。 通话中,厉元朗看到有个电话打进来,却是赵功达的私人手机号。 他的心骤然一紧,不知道赵功达此时找他,是不是跟白晴的那个电话有关。 第589章 完美的结果 还真让他猜对了,赵功达上来就问:“我的号码是你提供给白……白晴同志的?” 厉元朗不敢撒谎,承认道:“赵书记,对不起……” “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出卖我的手机号。” 这句出卖,把厉元朗吓了一大跳,赶紧解释:“赵书记,我救人心切,一着急就……” “救人!”赵功达冷声道:“季天侯值得你费尽心机救吗?喝酒本身就误事,他还灌人喝酒,喝出人命了。并且擅做主张,六个人赔给死者家属一百万,以便封住人家的嘴。” “赔就赔吧,倒是搞清楚状况,死者还有个离婚不离家的前妻,你不给人家一分钱,还不去告发你!” “元朗啊,我实话告诉你,纪委这边还要深究一百万的来历,季天侯他们三名官员合计拿出二十五万,这钱怎么来的?是否由正当渠道获得?” “唉,一想到白晴同志……算了,看在白晴同志的份上,暂时不予追究,这点你要明白。” 季天侯赔钱的过程,厉元朗还是头一次听说,因为雷震告诉他的时候,只说了喝酒喝死人,其他的没说。 这个季天侯,怎么说他呢。 对于赵功达的最后一句话,厉元朗当然明白他的意图。 他一直好奇白晴到底是谁,便壮着胆子问赵功达:“赵书记,白姐……白晴的身份您知道了?” “厉元朗,你要记住,这是机密,不是可以随便乱打听的,好奇心太重,对你没好处。” 赵功达绝不是危言耸听,厉元朗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赔着不是,好话说了一箩筐。 “算了,这事我不会和你计较,你要好自为之。” 谁知,挂断之前,赵功达却嘀咕了一句,语速很快声音很小:“她是和你握手的家人。” 吧嗒一声,听筒那侧响起了嘟嘟忙音。 握手的家人? 厉元朗回想起来,这不是指在老爷子的告别仪式上,见到的那位吗? 他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说知道自己。 厉元朗还纳闷,他们可是第一次见面,怎么会知道他呢? 一定是白晴,当面提起过厉元朗的大名。 一算白晴的年龄,估计是那位的晚辈,或者是他的女儿也有可能。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厉元朗找出照片,和记忆中的白晴一对比,似乎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只是那个人不姓白啊? 或许随了母姓? 不瞎想了,反正白晴身份已明,季天侯的危机也化解了。 厉元朗身上的包袱终于卸下,人变得轻松起来。 他是在第二天开会之前得知消息,正如赵功达所说,田东旭和李局长被降为一级科员,季天侯调离原岗位,降为一级主任科员,享受正科级待遇。 不日将去广南市委政策研究室报到,开启他的科员之路。 千万别小看这个部门,那是给市委尤其市委书记出谋划策的智囊。 政研室主任是正处级,外放的话,担任的可是一把手,书记角色。 假如季天侯在这段时间里不出意外,他的非领导职务完全可以转换成领导职务。再以正科级上任新岗位,乡镇的话是书记,县级部门是局长,市里的话,就是科长,前途依然保有光明的未来。 至于季天侯留下的副县长空缺,那就不是厉元朗该操心的事了。 这件事就由云水市委、由赵功达头疼去吧。 为什么说头疼呢? 很简单,戴鼎县本来就在云水所辖的市区县中,各项指标排名靠后,不是镀金的理想之所。 另外,戴鼎县的副县长,先有邢东自杀,后有季天侯出事,若是往前推算,潘杰和沈爱军也都双双身亡。 才多长时间,县领导老是出事情,是不是戴鼎县专门克领导呢! 或许有的人会以为这是封建迷信,不可信。可不管咋说,当官的和有钱的实际上最信这些东西。 但凡那些卜卦有名望的大仙,哪一个不是掌权者或是有钱人家的座上宾。 大事求大仙,小事找大仙,已经不算什么新闻了。 所以,别看戴鼎县副县长是实权副处,可对于有些人来讲,真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主要是担心,别再步了前任后尘。 丢官事小,再把命弄丢了,那才是后悔都不来及。 上午九点二十左右,陆定方和钟康有说有笑,一起走进县政府小会议室。 张忠强和杨梅已经到位,正在低头看常鸣散发的会议议题。 大家打了声招呼,陆定方坐下来,打开面前放着的打印材料,慢慢看起来。 他不时捂着嘴打了几个哈欠,钟康也是揉了揉眼睛,看样子昨晚都没睡好,精神头不足。 紧随其后,李本庆也走进来。 他的位置曾经是紧挨陆定方,这次没有坐到那里,而是坐在季天侯空出来的座位上。 钟康看了看身旁的李本庆,说道:“李副县,你坐错了,这地方可不吉利。” 他的话谁都明白,季天侯出事受了处分,的确不是吉祥之地。 况且,这张椅子上面前,并没有摆放会议议题的打印材料。 李本庆把嘴一撇,“钟副县,我可是挎枪的,牛鬼蛇神都不敢惹咱,你想多了。” 说完话,他一起身,把对面那份材料拿过来,一篇篇的翻看着。 陆定方对于李本庆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他怎能不知道,这是李本庆故意制造与他不合的舆论。 都不挨着陆定方坐,就说明他李本庆该有多厌恶陆定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定方对于李本庆的所作所为嗤之以鼻,禁不住冷笑一声,看都懒得看了。 今天的会议议题只有两个,一个是关于精简机构的改革,另一个就是冬捕节筹备的相关内容。 这次,雷震是发动全县各部门行动起来,誓要把这次活动办得圆满成功。 厉元朗几乎踩着点进来,环视一圈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开场白。 “这是我来戴鼎县第二次召开县政府党组会议,常主任已经把会议议题发给大家,咱们现在进行第一个,讨论机构改革的进展情况。” 县政府其他部门,按照厉元朗先前提出“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待遇”,基本上完成了富余人员的安置任务。 最令人可喜的是,由于措施得当,并没有引起大的波澜。 被裁撤下来的老同志,即使安排进企业,由于还是享受事业待遇,没有了后顾之忧,该得到的东西一样不少,唯一不同只是换了个单位而已。 至于那些新入职的年轻人来说,入职前已经告知待遇问题,更不存在不满意了。 还有就是年龄即将到站的老同志,他们选择提前退下,并且涨了工资。 这年月,说什么都是白扯,只有钞票最实际。 得到实惠,大家纷纷签了字,等于给这次缩减机构提供指标上的保障,给政府也减少了负担。 头一个议题非常顺利,没人有异议。 看来,戴鼎县在机构改革这项工作上面,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按照市政府规定的日期,戴鼎县提前十几天完成任务。 这可是戴鼎县很久没有出现的成果。 一直以来,戴鼎县好事从没提前完成过,倒是不好的事情总有戴鼎县的身影,这次实属难得。 第二项关于冬捕节的筹备活动,在厉元朗回来之前,雷震已经开过好几次会了。 厉元朗无需过多要求,大家各司其职,把自己分管的那一摊管好就行。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厉元朗提出来,将季天侯原来分管的几个部门,给其他几个副县长分摊一下。 最后,他把自己面前的材料合在一起,放在桌子上一敲,就准备宣布散会。 没等他开口,就听李本庆突然说道:“厉县长,我有话要说。” 第590章 矛盾明朗化 谁都没想到,李本庆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其中有打算站起身来的,也都把抬起的屁股徐徐放回座椅上了。 “李副县长,你有什么事,请说。”厉元朗看了看李本庆。 “这次冬捕节,为了给参加的领导和来宾们一个安全稳定的社会环境,县公安局要投入大量的警力维持治安。为此,我们提出增加经费的申请报告,可这件事过去好些天了,还是没有消息。” “我问过财政局的老商,他说根本没看到这份报告。一打听,报告还压在陆副县长那里没有批准。” 李本庆说到此,瞄了一眼陆定方,转脸看向厉元朗,“厉县长,同志们要上岗,时冬腊月,天寒地冻,大家顶风冒雪十分辛苦。给同志们补点加班费,能够吃上一口热乎饭,这点要求不过分吧。” “我就不明白了,陆副县长为什么压着报告不批,难道说我们公安局的同志是铁打的不成,不用吃喝不用养家糊口?” “人心都是肉长的,谁都有家庭,都有老婆孩子。在某些人灯红酒绿,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坐在麻将桌上大杀四方的时候,就没想到是我们干警辛辛苦苦,没日没夜的工作,才给你们创造平安祥和的社会环境么!” “所以,我想请厉县长以一颗公正公平的心,为我们警察说句公道话,尽快批准这份报告,别寒了全县六百七十名警察的心。” 李本庆说完,身体往后一靠,话是说给厉元朗的,但是眼睛却盯在陆定方身上。 既然李本庆提到陆定方,厉元朗便问道:“陆副县长,可有此事?” 陆定方身子则往前探了探,点头道:“是有,不过我不批准是有原因的。” 随后,他的眼神和李本庆直接交汇在一处,冷声说:“李副县长,县公安局是靠财政拨款,可你们也有自己的小金库。每到年终岁尾,你们罚没的款项多如牛毛,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棋牌室老头老太太的娱乐麻将,输赢就在几块十块钱的范围之内,你们都要查处罚款,你们并不缺钱。” “县里财政紧张你们不是不知道,现有的钱还是厉县长亲自出面贷来的。快到年末了,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我分管财政,就要把好这道关,把钱花到刀刃上。” “先前我和你沟通过,让你们克服困难,从你们内部解决。况且,你一张嘴就要三、五十万,以冬捕节维稳的名义狮子大开口,这个头,我不能给你开。” 厉元朗听着陆定方和李本庆各执一词,而且谁说的都有道理,略微皱起眉头,并没有急于发表意见,他要看一看,李本庆作何回击。 果然,李本庆眼珠子一瞪,气鼓鼓道:“陆定方,你别血口喷人。我们的罚款都有严格的记录,按照要求上缴国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建立自己的小金库了,信口胡诌,当心我告你诽谤。” 陆定方也不是善茬,冷笑一声:“李本庆,你别像个斗眼鸡似的,你们那点小把戏还要让我说出来么。罚了多少钱,实际上缴多少钱,你们心里有数,何必把话都说出来,让你下不来台。” “啪”的一声,李本庆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陆定方的鼻子,恶狠狠道:“姓陆的,你把话说清楚,你有证据么!” “你急什么,是不是表明你心虚啊。”面对李本庆咄咄逼人的架势,陆定方反而十分冷静,嘲讽的眼神看着他,手指尖还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 众人一见陆定方李本庆剑拔弩张的架势,纷纷起身过来相劝,并想把李本庆按住坐下。 李本庆气得满脸通红,挣扎着站在那里,高昂着头,眼神里喷火。 陆定方尽量保持着冷笑态势,但在气势上一点不输李本庆。 “够了!”就在二人还要争吵之际,厉元朗断然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这里是县政府,别忘了你们的身份,有话说话,要吵架出去吵!” 暂时把二人震慑住,厉元朗想了想说:“冬捕节是我们目前的头等大事,而维护冬捕节的治安也是公安部门应尽的职责。市政府专门给我们拨了一笔资金,用于冬捕节的各项支出。” 他缓缓看向陆定方,“陆副县长,等这笔资金一到位,我们再做研究。” 之后他又将目光投向李本庆,“李副县长,你提出来的申请,我会认真考虑,让公安局的同志们轻装上阵,没有后顾之忧。” 随后,厉元朗一摆手高喊道:“散会。”拿着东西率先走出会议室。 李本庆鼻子里冷哼一声,冷着脸也走了。 等到其他人陆续离开,钟康过来碰了碰陆定方,“老陆,李本庆话里有话啊。” 陆定方这才起身,那张脸也变成挂满冰霜,背着手出来。 前脚走进办公室,钟康后脚跟进来。 二人坐在沙发上喷云吐雾,钟康就说:“李本庆特意提到打麻将,你说他会不会……” 刚才竟顾着和李本庆争吵,陆定方根本没注意到这一茬。听到钟康的提醒,陆定方吃惊不小。 “老陆,李本庆可是手握公安局这块招牌,他又是学刑侦的出身,善于搞侦查,若是暗地里监视我们……不可不防啊。” 陆定方抽着烟,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在想,自己在明处,李本庆又有天然优势,保不齐就有这种可能性。 打麻将本身算不得什么,可他们玩得很大,已经是赌博了。而且又和作为商人的冯满打得火热,这件事一旦抖露出来,将是毁灭性质。 季天侯都被罢了官,他比季天侯有过之无不及,那可不仅仅就是罢官那么简单了。 一念及此,陆定方大脑里迅速活跃起来,他不能坐以待毙,太被动,必须要做点什么出来。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接到了宋云涛打来的电话。 “厉县,季副县长的处理结果出来了,还不错,最起码保留住干部身份,一级主任科员,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我也看到了,唉!”厉元朗感叹道:“我希望他能记住这次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不再犯错误。云涛,天侯的事情你帮了不少忙,我代他谢谢你。” “厉县客气,等到最近的事情忙完,找老鲁和老韩,咱们哥几个聚一聚,放松放松。” 听到厉元朗同意的态度后,宋云涛挂断电话,与身边的统战部长鲁丰说:“厉元朗厉害啊,赵书记决定的事情,他都能够改过来。” 鲁丰颔首回应道:“那是自然,你也不看他的老丈人是谁。” “仅仅一个水副书记还不够,他可是和老大握手说话的人,还是谷家那棵树大,足够遮风挡雨。只可惜,老爷子驾鹤西游,终归是差点了意思。” 鲁丰看着宋云涛,不解其意。 “云涛,你的意思,以后和厉元朗要……”他做个了一拍两散伙的手势。 “不。”宋云涛坚决的直摇头,“这条线要抓住,单凭咱们几个斗不过他们,没有厉元朗给咱们撑腰,胜算不大。” 并且问鲁丰:“我让你注意的那件事,你办的怎样了?” 鲁丰摸着下巴说:“难度太大,进展不多。” 宋运涛想了想,眼珠一转,趴在鲁丰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鲁丰听完,露出疑惑目光,盯着宋运涛问:“这样能行吗,万一失误可是很危险。” 宋运涛露出坚定眼神,“只有这一步棋可走,有危险也值得尝试。” 第591章 肺腑良言 季天侯是在当晚返回戴鼎县的。 其实他下午就放出来了,实在不好意思面向众人,更没脸见厉元朗,只联系了常鸣一个人,办理交接也是在县政府大楼没人的情况下进行的。 常鸣知道厉元朗和季天侯的关系,就偷偷告诉了厉元朗,季天侯已经回来的消息。 就在季天侯收拾私人物品的时候,厉元朗敲响了他的房间门。 看到是厉元朗,季天侯先是一惊,继而低下头,蠕动着嘴唇小声说道:“元朗,我……” 厉元朗一摆手,“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全办完了?” “办完了。”季天侯胡子拉碴,垂头丧气,一脸颓废相。 他一直住在县招待所,房间规模和厉元朗的相差不大。 里外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间是卧室。 厉元朗直接奔向卧室,看到床上放着一堆衣服,地上是个拉杆箱,已经打开。显然,季天侯正在往箱子里装衣服。 厉元朗暗声叹气,心头不免泛起凄凉之感。 “桌上有烟,你自己拿吧。”季天侯说着,继续低头整理那一摞衣服。 厉元朗拿起烟自顾点燃一支问道:“天侯,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就走。”季天侯说的十分勉强。 大晚上的几百里路,又是冬天,路况也不好,关键是季天侯情绪不佳,这些都不是开车走夜路的理想选择。 可是他没办法,他不想在戴鼎县多待,哪怕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来的时候意气风发,誓要在他人生最高起点上大有作为。 然而,命运却给他开了一个大玩笑,上任短短几天,就跌入谷底,摔了一个大跟头。 副县长撤了,副处级也没了,总算保留个一级主任科员,脸没全丢到姥姥家去。 “你自己别开车,我找人送你。” 季天侯没搭茬,等于默许了。 往箱子里装衣服的时候,季天侯翻出一件半袖体恤,苦笑道:“冯芸想得真周到,连夏天的衣服给我装上了,还以为我能在这里干多久呢,谁成想……” 他的眼睛里泛起潮湿,若不是厉元朗在,都有嚎啕大哭一场的想法了。 “别想了,越想你越是拔不出来。”厉元朗从纸抽里拽出几张纸巾,递给季天侯。 等他擦拭完眼角,厉元朗安慰道:“田东旭他俩连官都弄没了,这辈子恐无出头之日,和他们比起来,你是幸运的。” “元朗,多亏是你帮忙,由白晴出面解决,高举轻放,没把我一棍子打死。啥也不说了,感谢。”季天侯冲着厉元朗拱了拱手。 “给你正科级待遇,还有一线希望。天侯,在广南政研室塌下心来好好干,会有重见曙光的那一天。”厉元朗给季天侯送去鼓励。 “曙光?”季天侯苦涩的摇了摇头:“但愿如你所说,只不过……机会不大。” “天侯,没你想的那么遭,机会肯定有,就看你怎么对待它了。” 季天侯眼睛一亮,不过瞬间却黯淡下来。 “我身上有污点,和常鸣又没有你们关系好,纵然常书记想帮我,困难还是蛮大的。” “天侯,你不要灰心,事在人为。”厉元朗开导说:“我指的并不是常书记,我说的是三姐白晴。” 白晴?季天侯一愣。 “你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季天侯想了想,徐徐说:“我只知道她能力很大,可她身份至今是个谜。” “你仔细想一想,什么人的身份能够如此保密。” 见季天侯还没反应过来,厉元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许多人都关心老爷子去世那天,和我握手那个人到底讲了什么。天侯,我实话告诉你,他跟我说,他知道我。” “事后,我一直犯嘀咕,那么大的领导,怎会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县长?直到这次我联系白晴,答案才揭晓。” 听闻厉元朗说到此处,季天侯恍然大悟,指着他惊问:“你是说,白晴和他提起过你,那么她和他是亲属……” 厉元朗肯定的点了下头:“有这个可能,或者是家属。” 乖乖! 季天侯惊得一屁股坐在床上,眼睛瞪得老大,大脑里一片空白。 太震撼了! 怪不得白晴能量无边,敢情人家背景大的吓人。 季天侯老半天没缓过神来,还是厉元朗扒拉他一下,他才悠悠问道:“元朗,你说白晴帮了我这次,还有下一次吗?” “肯定有。”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干脆。“我实话告诉你,只要你蛰伏一段时间,等到风平浪静后,会给你安排好出路的,这是白晴的本意。” 季天侯呆呵呵坐在床上,厉元朗把香烟夹在他的手指间,吧嗒点着打火机,任凭火苗在他眼前无谓的燃烧着。 “白晴和我都对你抱有希望,你自己不要放弃,今后的路还长着呢。” “我明白。”季天侯把香烟凑到火苗上,点燃之后深吸一大口,叹着气说:“元朗,我对不起白晴,尤其对不起你。” “你费心尽力的把我送上副县长位置,我辜负了你的心意,本来是要帮你忙的,结果忙没帮上,却让你帮了我。” “今晚就你我俩人,我跟你说一说掏心窝子的话,对与不对的,你不要挑理。” 厉元朗搬过来一把椅子,手里端着烟灰缸,就坐在季天侯对面,完全把自己置于一名听众的角色。 “咱俩大学毕业后,我先以你一步进入甘平县政府,由于有冯芸他爸爸的照顾,我的起点比你高,仕途上也一帆风顺。” “你是后来考进甘平县委的,又靠自身努力,成为老书记的秘书。那几年你是何等风光,我为你高兴,同时也有点不服气,甚至说嫉妒。” “后来老书记因病去世,你被彻底打入冷宫,那个阶段,咱俩都混得差不多,我的那些嫉妒红眼病都没了,和你接触也多了。” “再往后的事情,我不说你也知道。韩茵离婚,你娶了水婷月,又帮助金胜成功争取到县长之位。” “金胜为了报恩,提拔了你。而你就是那个埋在煤堆里的金块,在哪里都会发光。” “我呢,不争气,去了水明乡。因为急于立功犯了错误,铩羽而归,你也因为韩茵的事情受贬。那时候,咱哥俩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还是那句话,你是金子,终究会熬出头。在水明乡遇到那么多的阻力和困难,你愣是杀出一条血路,踢掉马胜然这块绊脚石,带领全乡走上一条金光大道。” “至于西吴县,我了解不多,暂不予评论。我想说的是,在你的帮助下,让我成为戴鼎县的副县长,从而迈入处级干部的行列。” “元朗,你不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兴奋。别看科级和处级仅一步之遥,可有多少干部临到退休都没跨过这道坎,这就是现实的残酷。” “我真心的感谢你,为这事,我没少在冯芸面前提起你。直到这时,我对你是一点的嫉妒心都没有了,只剩下崇拜和佩服,真的,我对天发誓。” “元朗,你要记住,没人希望你过得不好,但没人希望你超越他,哪怕是你最好的朋友也一样。真正希望你好的,只有你的家人,你的父母。” 季天侯的这番话虽然让人听着不舒服,可仔细想来,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元朗,我上任之前,的确想要大干一场,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只可惜,我这人容易迷失自己,几句话的追捧,就让我找到不着北了。” 季天侯眼望窗外,絮絮叨叨讲述着那天发生在酒桌上,以及后来在歌厅的一切,不管厉元朗爱不爱听,仿佛他在肆意发泄,不吐不快。 只是,当他提到任凯死后,陈老板雇手下工人背任凯尸体时,听到那人的名字后,厉元朗注意起来。 第592章 令人迷惑的纸条 赵铁! 这不正是何大宝提到的名字吗! “天侯,你等等。”厉元朗插言问:“陈老板的手下工人叫什么?” “赵铁呀。”季天侯不解的看向厉元朗。 “你把他的模样跟我讲讲。”厉元朗又说道。 季天侯眨巴着眼睛,因为那是个晚上,又在ktv的包厢里。最为主要的是,任凯死了,注意力都在死者身上,没谁关心赵铁长啥模样。 “你等一下。”厉元朗说着走到外面的客厅,拿起手机联系胡召俊,让他把赵铁的照片发过来,有急用。 很快,胡召俊就把赵铁的正面照发到厉元朗手机上。 他又拿给季天侯辨认。 季天侯看了又看,仔细回想,不能完全确定,但是觉得这人有点像那名工人。 不管是不是,先找到再说。 于是,厉元朗当着季天侯的面打给胡召俊,让他火速派人去允阳查找赵铁。 至于胡召俊如何部署,那是后话了。 收拾完毕,厉元朗提议,让季天侯吃完饭再走。 季天侯脑袋摇成拨浪鼓,“元朗,说实在的,戴鼎县多待一分钟,对我都是一种折磨。算了,咱们来日方长。” 主动伸出手来,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 这时候,常鸣推门进来,说车子已经等在外面,问季天侯什么时候动身。 “我走了。”季天侯拽起拉杆箱,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 厉元朗哪能不去送他? 常鸣倒是理解,特意打开招待所小门,以便避开别人的视线。 季天侯高调的来,低调的走。 只可惜这种低调是万不得已,是丢脸的低调。 季天侯的车子正停在招待所小门外的街道上。 司机老钱见他们三个人出来,马上下车接过季天侯的拉杆箱。 厉元朗向他交代说:“钱师傅,辛苦你了。你把天侯送到甘平县的家中,找个地方休息,不用急于赶回来。” 老钱领命,拎着拉杆箱放进车子的后备箱里。 季天侯再次伸出手来,和厉元朗握了握,然后是常鸣。 常鸣握手时告诉他:“季哥,我跟我叔的秘书说过了,他会在适当的时机和你打招呼,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常鸣想得周到,市委书记秘书,在广南市就是上眼皮,谁敢小瞧他。 如果他在某一时刻,当着众人的面,尤其是政研室领导的面,和季天侯称兄道弟,季天侯今后的日子会好过许多。 “谢谢,谢谢。”季天侯不知该如何表达感激之情,只有紧紧握住常鸣的手,使劲摇动。 当车子慢慢驶离远去,消失在厉元朗视线中后,好像看到季天侯落寞的身影,厉元朗心头酸酸的,十分难受。 常鸣着急回去和老婆煲电话粥,先走了。 厉元朗心情不好,索性钻进车里抽起闷烟。 无意中看到,招待所经理岳瑶,穿着白色貂皮大衣,打扮得光彩亮丽,急匆匆出来,钻进自己的那辆白色本田suv,发动车子,迅速驶离停车场。 岳瑶现在可谓春风得意,刚刚提了县委办副主任,接替李万龙调走后的空缺,听说是朱宁山提的名,常委会上集体通过。 这些都是在厉元朗去京城的期间进行,雷震曾经在电话里征求过他的意见。 对于岳瑶,厉元朗多少有点心存芥蒂。 当初张小娇一事,岳瑶在这里可是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 可他一想还是算了,反正是县委那头的事情,自己少管为好。 今晚他睡不着觉,心里发焦,本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想法,便发动车子,鬼使神差的跟在岳瑶车子后面,始终保持两个车身的距离,以便不被对方发现。 只见岳瑶开出招待所,从新城区进入老城区,然后拐了又拐,最后竟然驶入县郊一处名为“枫亭苑”的高档住宅小区。 因为大门口有识别车牌号的感应杆,厉元朗只好把车停在枫亭苑对面的道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这才开车离开。 或许岳瑶家就住在这里,她晚点下班回家,自己跟踪她纯属多余,闲的。 他苦笑着开车返回,开门准备走进房间。 低头的一刹那,忽然发现脚底下有一张纸。 是一个折叠成四方块状的白纸。 捡起来一看,上面只有打印的三个字:龙山寺。 什么意思? 厉元朗一时不解,大晚上的,有人把纸条放在他房间门口,而纸条上就印着一个寺庙的名字,这是让他烧香拜佛吗? 招待所走廊有监控,想要调出是谁把纸条放进来很容易。 不过厉元朗却不打算这么做。 找出那人又怎样? 人家也没干别的,纸条内容又没表现出来什么。 他用手机调出全县地图,查找到龙山寺的所在位置,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第二天一上班,趁着王中秋送需要厉元朗批阅的文件之际,他便问道:“多山乡有个龙山寺是不是?” 王中秋点了点头,“是有,我曾经去过,算起来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今天上午有没有重要安排?” 王中秋便说:“光安镇制酒厂分厂今天开业,请你去剪彩。” “很好,咱们马上出发,开我的车去。” 由于老钱去送季天侯还没回来,厉元朗亲自驾车,直奔光安镇而去。 这次,光安镇云水大曲制酒厂分厂落成,书记全来风和镇长汪启,本打算邀请县委书记雷震、县长厉元朗以及其他几位县领导前来参加。 不过,这两人仔细一合计,整件事完全由厉元朗促成,他才是最大的功臣。 邀请县委书记和县长,这二人肯定有一个不会出席。 一般按照惯例,一二把手不会同时出席下面乡镇的活动,除非有市领导参加,还得是市委书记或者市长一级的。 这个级别,需要县委书记和县长陪同,这是惯例。 一个乡镇指定没有那么大的能力请动市领导,就是请县领导都费劲。 况且只是分厂开工,所以,他们这次只单独邀请厉元朗前来参加。 路上,厉元朗接到胡召俊打来的电话,汇报他们去允阳抓捕赵铁事宜。 陈老板倒是非常配合,指认手下工人赵铁就是胡召俊他们要找的人。 趁着夜晚,抓捕小组偷偷潜入工人居住地,将呼呼大睡的赵铁顺利拿下,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非常好,召俊,人一到立刻审讯,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厉元朗有种预感,赵铁跟何大宝准是有着不可告人的事情。 前一阵子,何大宝没出事之前,有一次宋清爽曾向他反映过,何大宝突然之间变得阔绰,发了大财。 买了一辆车不说,又是金链子又是金手表的,穿着貂皮大衣,俨然是一个成功人士的打扮。 也没见他做什么买卖,钱是从哪里来的? 令人匪夷所思,不得其解。 王中秋跟在厉元朗身边久了,也学会分析起来。 听着厉元朗和胡召俊的通话,他的脑子快速运转着。 便问厉元朗:“县长,你说把赵铁关在县局审讯好还是秘密审讯好?” 厉元朗不假思索的回应道:“当然是秘密审讯了。” 一句话提醒了厉元朗,别看胡召俊暂时主持日常工作,可上面还有个李本庆呢。 公安局毕竟是李本庆的地盘,他是敌是友暂不好说。 而且胡召俊并没有完全掌控住县局,小心为妙才是上策。 他正准备回拨给胡召俊,想按照王中秋的提醒,不送赵铁回县局。 不过,王中秋又说话了。 “赵铁是刑满释放人员,有很强的反审讯经验,肯定是块难啃的骨头。” 厉元朗反问:“依你的意思,是不是想出好办法了?” 王中秋笃定的点着头,“我倒是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第593章 合作才是硬道理 “说说看。”厉元朗鼓励的看向王中秋。 “能不能骗赵铁,说何大宝已经抢救过来,指认赵铁是伤害他的凶手。” 听到王中秋出的主意,厉元朗眼前一亮,思索着决定采纳。 一个电话打给胡召俊,把意思告知了他。 没想到胡召俊和王中秋不谋而合,他也正有此意。 “那就好。” 最近事情繁多,厉元朗感觉到自己反应不如以前那么敏锐了。 他打开车载音乐,调出一段歌曲边听边放松减压。 巧合的是,播放的竟然是古筝曲《高山流水》。 也不知怎地,一听到这首曲子,厉元朗的脑海里,不知不觉就会闪现出郑海欣的模样。 山涧溪流边上,一袭白衣的她,头上戴着五彩斑斓的花环,低眉垂目,十指纤纤在筝弦上上下飞舞。 山清水绿,鸟语花香,小溪潺潺,一副优美的大自然景观。 美女配美筝,又有高山流水静怡的筝音,实在令人陶醉。 “县长,小心!” 王中秋的一句提醒,厉元朗这才发现,途观车竟然跑偏了方向,直接冲向路边的深沟。 他狠踩刹车,吱呀一声,车子距离沟边不到一米的地方,终于停下。 惯性使然,厉元朗和王中秋身子都往前一晃,王中秋的脑袋还差一点撞在中控台上。 好悬! 厉元朗后背冒出一股冷汗,这要是反应慢半拍,车子掉进深沟里,指不定啥样了。 “分神了。”厉元朗说话间,掏出一支烟点燃,深吸几大口,以此压惊。 王中秋禁不住又埋怨起自己来,“都怪我太笨了,到现在还没学会开车,要不然也能给你减减压。县长,我觉得你最近压力太大了。” “刚才思想溜号,没事,咱们继续赶路。”厉元朗把抽剩的半截烟扔出车窗外,发动车子倒出去,再次踏上行程。 “县长,我理解你,县里的事情繁多,你没看见,昨天在会上,陆副县长和李副县长又杠上了。” 提起这事,厉元朗想到李本庆和陆定方吵架的事情,便问王中秋,“知不知道他俩因为什么弄得水火不容吗?我记得他俩关系以前还不错。” “我也只是听说。”王中秋说道:“这次钟副县长上常委,是陆副县长帮的忙。李副县长生气陆副县长帮了钟副县长没帮他,一直记恨陆副县长。” “哦。”厉元朗点着头,“陆定方还有这本事?” “据说陆副县长是省里陆荣夫的侄子,走的是那层关系。” 原来是这样。 不过,厉元朗觉得这个消息不可靠,陆荣夫是政府层面的二把手,根本不分管组织人事。 更何况,他会为一个小小的常委副县长出手吗,太掉价了。 他关心的是,陆定方和李本庆若是关系太僵,会影响到县政府正常工作,这点绝不可以。 算了,不管他们了。 反正真要弄出事端来,厉元朗一定要严肃处理。 全来风和汪启等在镇政府门口收发室里,看见厉元朗驾车赶到,麻溜出来迎接。 握手寒暄后,厉元朗一挥手说:“咱们直接去开工现场吧。” 此时,云水大曲制酒厂分厂落成仪式现场,红旗招展,鼓乐齐鸣,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云水大曲制酒厂厂长井之焕,率领厂领导班子,早已在现场等候。 见面后,双方握完手,全来风、汪启和井之焕簇拥着厉元朗走上台。 分厂开工典礼,由制酒厂副厂长主持。 汪启代表光安镇政府讲了话,井之焕也代表酒厂致了辞。 最后,由厉元朗以及光安镇和酒厂的领导,一齐为分厂开工剪彩。 在彩带剪落的刹那,现场响起鞭炮声和欢呼声,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随后,厉元朗又在众人陪同下,视察了分厂情况。 分厂就在矿泉水厂的原址建设起来。 车间、仓库包括办公室、化验室还有酒窖等等,基本上延用水厂原有房子,稍加改动就可以投入使用,大大节省投资。 而且据汪启介绍,分厂招收工人,光安镇居民优先,尤其有制酒工作经验的,直接录取。 厉元朗看了看身旁的井之焕,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井厂长,这一点上,你们做的不错,高风亮节,有大将之风。” 井之焕摇了摇胖胖的圆脑袋,笑呵呵道:“县长夸奖了,我们做得还很不够。说实话,自从你批评了我,回去后我想了很久。以和为贵,和气生财,我们酒厂也好,光安镇也好,都是在戴鼎县委、县政府领导下的部门,都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干嘛把关系搞僵,谁都不服谁,真没什么意义。” “这一次,全书记汪镇长表现不错,在分厂建设过程中,要人给人,要政策给政策,只要是为分厂好,他们大开绿灯,全力配合,十足的难能可贵,值得我们学习。” 井之焕说到此处,一旁的汪启接过话茬,“井厂长太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分厂成立,咱们两家合作,产生的利益各有分成。再说,你们还给镇里解决了大量的劳动力。” “现在是农闲时节,以往大家都会去外地打工,有了你们的安置,在家门口就能挣到钱,就不用舍家撇业出去找活干了。你们可是为镇里的稳定作出贡献,应该是我们向你们学习才是。” 厉元朗笑着点头,对于曾经的势不两立,如今的合作伙伴,厉元朗乐见其成,十分满意。 他不禁瞥了一眼旁边的全来风,说道:“来风同志,你们曾经管我要过钱,我没有支持,现在你想通没有?” 被厉元朗这么一问,全来风老脸一红,挠了挠头说:“厉县长,说实在的,刚开始我没想通,可后来仔细一寻思,你说的有道理。” “说说,什么道理?”厉元朗笑眯眯的再次看向他。 “我比喻不好,我就是感觉,我们不能什么事都管县里张嘴要这要那的。就像是个不成熟的大孩子那样,总不能独自成长,事事需要家长帮助解决,这样不利于我们自身长足发展。” “说得好啊。”厉元朗赞赏的直点头,“来风,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要想成功,必须靠自己的思考和努力。还是那句话,我只给你们出主意,至于你们怎么搞,需要大家开动脑筋,齐心协力。” “就像这家分厂,你们能化干戈为玉帛,本身就是思想转变。合作才能共赢,以前大家斗来斗去的,什么都没得到。现如今联手,你们会得到许多实惠。经济发展了,什么愁事都没有了。” “有那么一句老话,穷吵架富烧香,这是什么意思呢?就好比我们一个家庭,两口子总是吵架,和气才能生财,结果越吵架越穷,越穷越吵架。” “相反的,富烧香。穷人烧香拜佛,是祈求生活得到基本满足,而富人则是祈祷财源滚滚。你们听一听,起点不一样,愿望也不同。这就说明,和为贵该有多么的重要。” “现在分厂落成,既解决了光安镇的就业问题,让老百姓见到实惠,民心安定,党和政府的基石会更加稳牢。同时呢,制酒厂在建立分厂过程中,节约了建造成本,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对你们两家的联手表示祝贺。也希望你们继续努力,把生产搞上去,尽早产生效益,为戴鼎县的经济腾飞开个好头,预祝你们财源滚滚,蒸蒸日上。” 说罢,厉元朗双手合十,连连向众人致意。 哗! 现场顿时响起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第594章 探查龙山寺 中午,厉元朗在光安镇吃了开工喜宴。 他下午还要开车,没有喝酒,饭倒是造了两大碗。 吃过饭,厉元朗起身告辞。 坐进车里,王中秋便问:“县长,是不是要去龙山寺?” 厉元朗系上安全带,开启导航说:“你以前去过龙山寺,要是导航不准的话,你就告诉我。” 说罢,途观车驶离光安镇,继续往前进发。 中间经过富沙镇的时候,厉元朗故意放慢车速,两眼不住往道两边踅摸起来。 那里是连绵不绝的群山,松树的绿,大雪的白,绿白相间,一副冬季的奇妙景色。 他一直觉得,若是富沙镇没有采沙厂的话,为何从正宁挖沙场购进沙子? 关键是,富沙镇原有好几个采沙厂,挖沙设备齐全,从本地挖沙得天独厚。 若是按照胡召俊分析那样,岂不舍近求远? 挖沙本来上面明令禁止,把设备运到别的地方很容易被人发现,实在得不偿失。 “县长,你是在找采金厂藏在什么地方吗?”王中秋看到厉元朗观察四周的样子,猜测问。 “我是有这个想法……”于是,他便把内心疑问说了出来。 “县长,咱们上次夜探金洼坑,不是找到人为建造的痕迹了吗?” “对啊,中秋,你是不是有了新的分析。”厉元朗好奇的看了看王中秋。 “我觉得,你确定的应该没有问题,金洼坑或许就是那个我们一直在找的采沙厂。只不过后来怕被发现,人为破坏掉了。” 这些都是厉元朗分析过的,没什么新奇。 “中秋,这我知道,快说说你的分析。”厉元朗有些心急。 “我就是想,冬天不是挖沙季节,他们毁掉不一定建造新的采沙厂,或许……” 王中秋眉毛聚在一起,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 “或许,他们正在用提炼出来的金子深度加工,使金子纯度更高。所以,我们不应该把目标锁定在采沙厂上……” 嘎吱一声,厉元朗突然一脚油门踩住刹车。 望着王中秋,厉元朗恍然大悟,“你是说,在某一处存在一个秘密加工金子的地方?” 他一拍大腿,王中秋分析的很有道理。 不过冷静下来,这个秘密加工地点还是个谜。 因为相比采沙厂来讲,加工点更小,更好隐蔽,不容易找到。 真是不好判别,厉元朗晃了晃头,不想了,头疼。 发动车子继续赶路。 按照导航,车子很快驶进多山乡地界。 在一个三岔路口,上面有牌子提示,导航同样显示,左边通往龙山寺。 只是王中秋回忆,他记得右边那条路才是奔龙山寺的。 厉元朗一时泛起难来,到底听谁的才好。 “县长,你等着,我找人问一下。” 说着,王中秋拨了个号码出去,很快问清楚,告诉厉元朗:“对不起县长,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好几年了,左边那条路是,咱们走左边吧。” “嗯。”厉元朗发动车子,直奔左边大路驶去。 这条路宽阔平坦,且因为行驶的车辆多,已经把有雪的道路中间压出两条车辙,开起来顺畅多了。 一路上,不时有车子驶过。 在进入多山乡政府所在地之前,通过导航和路牌指引,车子一拐,沿着盘山道缓慢行驶。不到一个小时,眼前已经闪现出金碧辉煌的琉璃瓦和隐隐约约的朱红色的墙壁。 掩映在白雪绿松之间,别有一番美景。 车子缓慢的往山上开去,不到五分钟,龙山寺的轮廓完全展现出来。 巍峨的门楼庄严肃穆,门上方“龙山寺”三个赤金大字赫然醒目。 厉元朗把车子停在门前的停车场,和王中秋先后下车,望着眼前一切,不禁感叹着龙山寺的宏伟。 王中秋却摸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直犯嘀咕。 “中秋,你在想什么?”厉元朗好奇问道。 “好像和我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了,变化非常大啊。” 厉元朗问:“你上次来是多久之前了?” “大约有十来年了。” “这就难怪了。”厉元朗笑说:“这么久肯定翻新,走吧,进去看看。” 说罢,大手一挥,率先走在前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门口。 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询问他们干什么来的? “过来看一看,祭拜佛祖。”厉元朗轻松说道。 保安马上拦住,说:“对不起,寺庙下午不接待香客,你们要是有心拜佛,明天上午早点来。” 王中秋凑上前来解释说:“我们就是想进去溜达溜达,不拜佛。” “那更不行了。”保安头摇成拨浪鼓,“你们没看见,售票窗口都关了,下午不卖票,要来明天来。” 说着,保安非常不客气的关上检票闸门,直接把二人隔在外面,等于下了逐客令。 王中秋一时心急,直接掏出工作证亮出来:“我是戴鼎县政府的,这是我工作证,这位是我们……” 厉元朗却抬手阻止道:“我和他是一起的。” 显然,他不想暴露身份。 保安装模作样的拿着王中秋的工作证看了又看,递给他后依然坚持观点,龙山寺下午闭门谢客,不接待,谁都不好使。 看来,保安是油盐不进啊。王中秋生气了,正要和他继续理论,却听到有人走过来,问道:“哪位是厉施主?” 厉元朗一看,是一个穿着红袈裟且年龄五十岁以上的和尚。 能穿上袈裟的,品级都应该很高。 厉元朗马上接过话茬,深施一礼道:“我姓厉,不知大师说的是不是我。” 老和尚单手行礼道:“厉施主,我不是大师,不过有位大师想要见您,请随我来。” 保安一见老和尚发话了,只好打开闸门,放厉元朗和王中秋进来。 和尚头前带路,穿过大雄宝殿,走到后院的长廊,左拐右拐的通过月亮门,进入四周全是房子的院子里。 紧走几步上了正门台阶,一指房门说:“厉施主,大师正在里面等您,请吧。” 厉元朗十分放松,佛门净地,不会藏污纳垢,有恶事勾当。 “多谢。”他朝着和尚一点头,表示谢过。 和尚同样单手还礼,并且把王中秋让进厢房喝茶。 厉元朗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进来。” 推门进来,厉元朗看到一位穿着明黄色七衣的老者,眉毛胡须皆白,正闭着眼睛在蒲团上打坐。 当他徐徐睁开双眼,眼神似电,目光犀利。 厉元朗大吃一惊!这不是智乾大师吗! “智乾大师,你好。”厉元朗深鞠一躬。 “呵呵,厉施主,请坐吧。”智乾大师眼神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说话。 厉元朗原以为,请他的或许是这家寺院的主持之类,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位老熟人智乾。 “大师叫我进来,不知有何赐教?”厉元朗首先问道。 “现在,你对我还持有怀疑是不是?”智乾却所问非所答。 “怎么说呢,以前有,现在基本上没有了。”厉元朗诚实的回答道,在智乾面前,没有撒谎的必要。 “呵呵。”智乾笑道:“基本上就是还存有疑虑。无妨,有些俗事需要验证的。” 这句话不假,当初智乾送他四句诗,前两句已经得到证实,不过后两句,厉元朗始终认为不可能发生。 概率太低了。 智乾又说道:“我知道你来此地为什么,你遇到问题了,需要在这里得到结果。恕我直言,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白来一趟,现在可以走了。” 听智乾这么一说,厉元朗大为吃惊。 第595章 龙山老寺 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走,厉元朗当然不愿意。 他要问明白,智乾到底知道什么。 不等他问,智乾却说:“世间万物皆有定数,就像每个人都没有决定自己的出生时辰一样。” “有些事,即使你提前知道,也阻止不了它的发生,我告诉你了也没用。” “你要是不甘心,就让道明陪你在寺里转悠转悠散散心吧。厉施主,不送。” 智乾说完逐客令,闭上双眼,再次进入打坐状态,不再言语。 厉元朗实实在在受了一个软钉子,他知道出家人的性格,说到做到,待在这里纯属自找尴尬。 起身朝着智乾颔首打了个招呼,转身出来。 厉元朗心里还有未解困惑,智乾把他叫进来,就为了说那些话吗? 仔细想来,这些话说了等于没说。 一股失望之意袭上心头,厉元朗站在门口,那个叫道明的和尚走过来,说:“厉施主,奉大师之名,请允许我带你参观一下本寺。” 这会儿,王中秋也从厢房里出来,他环顾四周,仍旧露出一副狐疑神色。 看着道明的诚意,厉元朗不好拒绝。 带着满腹疑问,在道明和尚的带领下,从后院转到前院,听着道明滔滔不绝介绍起龙山寺的情况。 道明说,龙山寺始建于一百多年前,当时寺庙规模没有这么大,也没这么好,十分的破败。 这些年来,在当地政府和香客们的支持下,龙山寺才得以重新修建。 并且,是从以前的地方搬到这里来,扩大了占地面积,又新建了几座大殿。 目前,全寺有僧人近七十名,还有六人是从佛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等等!”就在道明和尚说话间,厉元朗不客气的抬手阻止道:“道明师傅,你说的这家寺院是从什么时候搬迁过来的?具体到哪一年?” 道明愣了愣,喃喃道:“九年前,有什么不妥吗?” 不等厉元朗回答,王中秋抢话说:“这就对了,我说看这里不对劲,原来不是我去过的那个龙山寺。” 不怪王中秋反应慢,主要那次他来寺院一个是年头久远,另一个走马观花,没怎么细看,印象不深。 厉元朗站在原地,眯起眼睛想了想,马上向道明和尚告辞,匆匆走出龙山寺。 坐在车里,王中秋和他几乎异口同声,“去龙山老寺。” 说走就走,车子按照来时路线,一个多小时之后,开到了那个三岔路口。 厉元朗便说:“中秋,你说的没错,左边这条才是通往老寺的路,右边去的是新寺。” “这条路不太好走……”王中秋尽量回忆着,隐约记得那条路一侧是悬崖,深不见底。 厉元朗犹豫了一下,天马上就要黑下来,就他和王中秋两个人,值不值得一试。 只是想到,那张纸条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大有文章。 “中秋,你害怕吗?”厉元朗把着方向盘问道。 “我不怕,你到哪里我跟你到哪里。”王中秋坚定的点了下头。 “那好,我们就来个夜探龙山寺。” 王中秋轻松的补充道:“应该叫夜探龙山老寺。” “对,龙山老寺。” 厉元朗重新发动车子,沿着那条狭窄的山路开了过去。 路上,厉元朗用车里以前备好的矿泉水和面包火腿肠,跟王中秋对付了口吃的,以保证充沛的体力。 之所以这么想,厉元朗认为,龙山老寺荒废已久。 而且看目前路况,雪很厚,没有车辙,车子开着费劲,说不定走到哪里就开不上去了,弄不好又要走夜路。 厉元朗是外地人,不熟悉这里。王中秋虽然来过,可那时候是夏天,又相隔数年,早就忘得一塌糊涂了。 途观车吃力的沿着爬坡的进山雪路低速慢行。 厉元朗全神贯注,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 路两边,一侧紧贴山边,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虽然有树木阻挡,可万一不小心翻了下去,将是粉身碎骨的要命事儿。 他把心提到嗓子眼儿,不时观察路况。 王中秋更是抓紧扶手,眼神看向他所在的副驾驶那一侧,起到辅助厉元朗的作用。 就这样,途观车以龟速行进,半个小时开出去不到五公里,比走路快不了多少。 没办法,安全第一,这也是迫不得已。 终于,途观车经过两个小时才开出这段难行之路。 “县长,你看,前面有灯光。”王中秋兴奋的一指。 厉元朗也看到了,冬夜已深,有灯光就有人家,绝对是个希望所在。 他稍微提了车速,途观车徐徐开过来。 借助车灯看到,那是一座不大的小房子。 灯光是从窗户里照射出来,并不是电灯,像是烛火。 在密林深处,手机没信号的地方看到人家,二人禁不住惊喜起来。 停好车,厉元朗王中秋分别下车,走向那处小房子。 周围用木板搭成院落,从道边厚厚的积雪中,清理出来一条小道。 王中秋走在头前,看到木板门并没有上锁,轻轻一推,门被打开。 他刚想冲里面喊几句,就见房门打开,探出个黑影,十分警觉的问道:“谁?” “你好,我们是过路的,想在您这里暖和暖和。”王中秋如是回应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道刺眼的手电光照射过来。 落在厉元朗和王中秋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 并且那个黑影徐徐走过来,把手电光照向不远处的途观车,发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哦,是过路人,你们进来吧,屋子有热炕。” 之后,他头前引路,把厉元朗二人让进屋里。 一进来,一股热气扑面,并伴随着喷喷肉香,把厉元朗馋虫都给勾出来了。 刚才那点面包和火腿肠只属于充饥,况且冬夜里,人越冷肚子里越需要食物,以便起到抗寒作用。 那人推开里面的屋门,王中秋先于厉元朗进屋,看了看没问题,这才点头示意可以进来。 这间屋子不大,有一铺火炕,旁边的铁炉子里生着火,上面是一个烧水茶壶,腾腾冒着热气。 借助火炕上一个小木桌上面的蜡烛光,厉元朗这才看清楚,眼前是个年约六十岁的老者。 戴着狗皮帽子,披着军大衣,手里还握有一把打猎用的枪。 老者身材很壮个子很高,将近一米八,和厉元朗几乎不相上下。 长着一副凶相,满脸横肉,乍一看,绝对不在好人范畴之列。 不过,不能以貌取人。 有的人英气俊朗,没准是个坏心肠。 长得凶恶,备不住就是个好人。 那人把枪挂在墙上,并说:“你们先烤烤火,一会儿全身就能暖和了。” 火炉边上有两把木椅子,厉元朗和王中秋一人一个分别坐下,都把手伸出来放在炉子边烤起来。 老者坐在炕沿边上,一边卷烟一边问:“看样子,你们是从县里来的吧?要去哪里?”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老者的问题,反问他:“老人家,您住在这地方?” 他认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没有电,住着极不方便。 “我是这片林子的护林员,我家也不在这里。这不是大雪封山,路不通,我就暂时住在这儿。”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赶夜路到这,是不是还要往里走啊?”老者问道。 厉元朗就说:“我们想翻过这座山,去看个朋友。” 老者摇了摇头,“你这位同志没说实话,竟骗我老头子。” 厉元朗一怔,和王中秋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不解老者是如何知道的。 第596章 蹊跷的存在 老者卷完烟,放在嘴里面转了转烟屁股,咬掉一截吐出来说:“这条路只通往龙山寺,到那就到头了,根本过不了山。” “冰天雪地的,又是晚上,你们要么是去龙山寺,要么就是迷路。我看你们的穿戴打扮,一定是从县里来的,所以我猜,你们应该是迷路了。” 老者的分析正中厉元朗下怀,他不想暴露此行目的,就坡下驴,索性点头承认。 “迷路很正常,还有啥不好意思的。”老者说话间,把卷烟叼在嘴边,厉元朗赶紧给他点着火。 “老人家,山里面有龙山寺?不对啊,龙山寺不在这地方,在多山乡那里。” 老者摇头道:“你说的那个是新寺,山里面的是老寺,搬走十来年了,破破烂烂的,啥也没有。” “噢。”厉元朗点着头,“老人家,这地方距离老寺还有多远?” 老者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说道:“倒不远,十里地,就是雪厚不太好走,你开车的话,得二三十分钟。” 他好奇的看向厉元朗,问:“听意思,你想去那里看一看?”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 “我劝你别去,那地方真没什么可看的。”老者解释说:“寺庙这地方不同于别的。再说,早就没人住了,没有阳气,又在深山里面,阴气特别重,还有野兽出没。实话告诉你,我白天都不敢去,何况晚上呢。” 厉元朗也点上一支烟,晃着头说:“多谢您老人家好心提醒,我们去那地方干嘛,在您这里暖暖身子,一会就走。” 老者闻听,满意说道:“年轻人,这就对了,听人劝吃饱饭。咦?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这里正好有炖羊肉,要是不嫌弃的话,喝点肉汤你们再走。” “那太好了,麻烦您了。”厉元朗客气道。 老者马上起身去外屋厨房忙乎,厉元朗一见他走后,便仔细打量起屋子来。 王中秋不解其意,只能怔怔坐着看厉元朗的举动。 厉元朗观察的非常细,尤其对挂在墙上的那杆打猎用枪感兴趣。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瞅了瞅,好半天才放回原处。随后走到外间,看着老者捞肉,他特地拿着手电筒照亮。 很快,老者端起冒着肉香和热气的一大盆子羊肉先行进屋。厉元朗则趁此机会,用手电筒把外间照了个遍,记在心上,随后也进了里屋。 这是一盆烀得烂烂乎乎的羊排肉,老者还拿出烧酒请厉元朗和王中秋品尝。 厉元朗赶忙抬手阻拦,“老人家,我还要开车,就不陪您喝酒了,让我这个小兄弟陪您喝点,我吃肉就行了。” 老者理解的直点头,王中秋抢过酒壶,给老者倒满一碗烧酒,自己也倒了多半碗。 他酒量有限,这种度数高的烧酒,王中秋喝一碗就得醉。 真是饿了,厉元朗食欲大开,此时炖羊肉已成了人间美味,他一口气连着啃了四五块,总算肚子有底了。 席间聊天,得知老者姓吴,叫吴军。听他说,他干护林员快三十年了。去年退休后,因为没有新人接替,林场又返聘他回来继续干这活。 别看吴军人长得恶道道,却非常健谈,特别是喝了酒,把开朗的一面完全显露出来。 还是那句话,不能以貌取人。 给人的感觉是,吴军这人挺好接触,用他的话说,林业工人性子直,有啥说啥,从不藏着掖着。 一高兴,吴军没少喝,第一碗酒下肚,主动又倒了第二碗。 多半碗白酒,王中秋就有点睁不开眼睛了。 吴军非让他陪着喝,厉元朗也劝他。 把个王中秋弄得没招了,第二碗喝了半碗就天旋地转,迷迷糊糊的。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以王中秋喝吐了才算结束。 临走之前,厉元朗偷偷拿出三百块钱压在枕头底下。 总不能白吃人家东西,这是厉元朗的原则。 回到车上,冲着送出来的吴军摆手告别。厉元朗倒完车,顺着来时的路直接下山离去。 车里的王中秋这会儿睁开惺忪的眼睛,喷着酒气说:“县长,你刚才怎么还同意老吴头灌我喝酒,咱们还要去龙山老寺呢,耽误事。” 厉元朗一边开车一边凝眉,“今晚不去了,回县城。” 王中秋腾地坐直身子,还往车窗外看了看,果然是回去的路,不解问:“干嘛不去了?老吴头不是说还有十里地就到么!” “咱们行踪已经暴露,去了也没用。”厉元朗说道。 暴露! 厉元朗点了点头,“我有几个疑点,需要理顺清楚。” 吴军的打猎用枪非常新,他屋子里挂的农具也有九成新。按照吴军说法,他干护林员三十年了,这些东西为什么都是新的? 要是换的话,也不可能都换新的吧? 况且,枪支有严格的管控措施,就是军人退役之后,连个空弹壳都不许拿走,吴军的新枪怎么解释? 还有就是他们吃的炖羊肉,厉元朗竟然在外间屋的地上,看到肉摊的口袋标记,而且还是县城某羊肉售卖店的。 大雪封山,而且来时的路上没有车辙和脚印,这些肉是怎么送上来的,是个谜。 厉元朗在水明乡的时候,结识过信明浩,他当时就是护林员。 从他房子里摆设和吴军的比较起来,厉元朗能感觉出不一样的地方,好像有人为故意的痕迹。 最为关键的一点是,这个小房子就处在去老寺的必经之路上,没水没电的,吴军为什么在这里坚守? 是因为大雪封山他回不了家这么简单吗? 反正种种谜团和蹊跷,才让厉元朗决定放弃去龙山老寺的计划,直接打道回府再做打算。 在车里,厉元朗和胡召俊作了交流,把心中所有疑问告诉了他。 之后,如此这般的交代,胡召俊心领神会。 不过,他也向厉元朗反应一个新发现。 副局长洪河最近神出鬼没,经常带着治安大队的几名心腹开车出去,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你没派人查一查?” 胡召俊说:“洪河也是干这行的,有很强的的反侦察能力。大家又是一个单位的同事,谁不认识谁?我的人一露面他就会发现,没法跟踪。” 算了,先不去管他,干正事要紧。 这一夜,厉元朗睡的不踏实。 吴军的事情让他想了很久,很久……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把主要精力放在冬捕节的筹备上面,大礼拜都在加班。 一晃,还有几天就是元旦。 这天,王中秋送来招商引资办于主任拟定的邀请参加冬捕节的客商名单,让厉元朗过目。 还别说,这次客商请了不少,有本省的还有外地的,足足有近二十家。 于主任在这方面的确下了功夫,如果这些财神爷当中要是有七八家哪怕是三五家在戴鼎县投资落户,那将是一项多大的成果。 厉元朗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名字。 爱利倍思化妆品有限公司。 这不是韩茵在镜云市的产业吗? 难道说她要来戴鼎县? 不过后面的嘉宾名字,却是一个叫江耀的人,并不是韩茵。 厉元朗终于松了一口气。 要是韩茵的话,见到她多尴尬,厉元朗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了。 为了验证真实性,厉元朗翻出谢克的手机号,给他打了过去。 时间过得真快,谢克辞职去韩茵公司,想来也有几个月了。 谢克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一听是厉元朗,听声音是走到外面说的话。 好久没见也是好久没联系,自然少不了几句开玩笑的话。 话入正题后,谢克说道:“对,江耀是我们公司的副总,另外……” 听着他欲言又止,厉元朗半开玩笑道:“去南方几个月,话怎么还说不利索了。快点,有话说完,别憋着。” 可当谢克爆出江耀的另一个身份之后,厉元朗震惊之余,却十分的难受起来。 第597章 韩茵闪婚 谢克告诉厉元朗:“江副总的另一个身份是……韩总的丈夫!” 什么!韩茵结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厉元朗震惊,因为谢克曾经说过,韩茵一直独身,还有个女儿和她生活。 那么或者是说,这个女孩也是江耀的女儿? “他们领证挺突然的。”谢克说:“大约一个多月前,也没办婚礼,说等到公司忙完,春节时旅行结婚。” 谢克还透露一条消息,江耀是留学回来的海归。 韩茵公司成立没多久他就来应聘,属于公司元老级人物。 公司成立伊始效益不好,是江耀出的主意和点子,才让公司逐渐打开销路站稳脚跟,有了今天的规模。 因为和韩茵的工作接触,时间长了产生感情,江耀爱上了韩茵。多次向韩茵表白,韩茵却没有接受他。 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前不久韩茵突然改变主意,接受了江耀不说,还火速领了结婚证,来了个闪婚。 江耀比韩茵小一岁,这对姐弟恋在公司以及业界家喻户晓。 韩茵是总经理兼法人,江耀是副总、第三大股东,公司实实在在成了夫妻店。 不过,谢克明确说,那个小女孩不是江耀的,他听到的消息是,韩茵刚创建公司的时候就怀孕了,那时江耀还没来应聘,根本不认识韩茵。 至于小女孩的亲生父亲是谁,至今仍是个谜。 “小女孩叫什么?”厉元朗情绪低落的问道。 “叫韩媛媛,长得胖乎乎挺可爱的。” 哦,厉元朗想起来,他曾经在韩茵的房子里看过一张照片,应该就是韩媛媛了。 姓韩,也就是说随了韩茵的姓,那么孩子生父的身份,韩茵刻意隐瞒了。 会是谁呢? 也不知怎地,按说韩茵和厉元朗离婚好几年了,她找谁,和谁生了孩子,和他厉元朗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厉元朗心里就是不舒服,就是难受。 或者是大男子主义作祟吧。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桌上的红色话机响起来,接听之后,传来的竟是雷震气呼呼的声音。 “元朗县长,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事和你说。” 等厉元朗看到雷震,只见他面色铁青,愤怒至极。 “太不像话了。”雷震怒气冲冲说。 “雷书记,发生什么事了?”厉元朗一脸的不解。 “你看看这个。”雷震说着话,把一摞照片放到厉元朗跟前。 他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些有人坐在车里监视的照片。 很清晰,而且照片上的那个人,正是公安局副局长洪河。 “这是陆定方给我送来的,洪河竟敢公然监视他,太过分了!” 雷震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走着,突然一步站住,竖起食指说:“洪河一个小小的副局长,胆敢监视县领导的行踪,以下犯上,我看他这个副局长是不想干了。元朗,我找你来就是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他。” “你问过洪河了?”厉元朗认为,洪河胆子再大,也不一定敢挑战陆定方,背后准是有人支持他,给他撑腰。 “我问他了,他承认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和别人没关系。” 厉元朗冷笑道:“雷书记,这话你信吗?” “我当然不信!”雷震把眼珠一瞪,余怒未消道:“洪河不交代,一个人扛下来,能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先处理他在说。” “雷书记,你的意思呢?”厉元朗看向雷震。 毕竟他才是一把手,人事方面的事情,是雷震的一亩三分地。 “我的意思是,先向师副市长汇报,听一听他的意见。” 师本湘是云水市局局长,同时兼任副市长。 县局是受上级部门和戴鼎县政府双重管理,人事上其实还是县委说的算。 只不过征求师本湘的意见,主要是师本湘副市长的身份摆在那里。 处理他系统内的人,打个招呼是应该的。 “雷书记,如何处理洪河,你和师副市长商量,我没意见。” 厉元朗清楚,雷震之所以叫他来,就是把这件事告知他,做做样子罢了。 县局人际关系本就错综复杂,洪河又是李本庆的人。厉元朗不想趟这摊浑水,就让雷震处理吧。 出了县委大院,厉元朗联系上胡召俊,他亲自开车直奔县郊。 还是那个胡召俊朋友的狗肉馆,因为停业不接待客人,这里相对肃静,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厉元朗把车停在远处,胡召俊也开车过来,二人步行走向狗肉馆。 路上,聊起洪河一事,胡召俊冷笑道:“我说他怎么鬼鬼祟祟的,原来是秘密监视陆副县长去了。他准是受了李副县长的指令,凭他一个副局长,借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 “关键他一口咬定是个人所为,保住了李本庆。”厉元朗摇了摇头,“我估计他还指望李本庆救他呢。” “李副县长躲还不及,哪能救他,这下子,洪河的官帽子都悬了。”胡召俊不无讽刺的说道。 厉元朗赞同的点了点头,并说:“不管他了,赵铁怎么样,他交代没有?” “这家会鬼的很,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胡召俊很无奈,“我们骗他说何大宝指认他是凶手,赵铁除了坚决否认外,非要跟何大宝当面对质。唉,何大宝脑袋被打坏了,人是醒了,傻傻的谁都不认识,根本做不成这事。” 厉元朗微微蹙起眉毛,赵铁真是个棘手之人。 另外,胡召俊还向厉元朗汇报了他派人秘密去龙山老寺探查一事。 “派去的人看了,老寺那边破破烂烂,除了残垣断壁,啥都没有。”看得出,胡召俊非常失望。 “他们走的是大路吗?” 胡召俊解释说:“那是去老寺唯一道路,我们不是专业人员,穿越密林容易迷路……” 厉元朗忽然站住,思索片刻道:“这样吧,暂停探查老寺,过段时间再说。召俊,接下来,你们先秘密调查吴军。” “你说的是那个护林员?”胡召俊不解其意。 厉元朗便把他发现的不对劲地方告诉了胡召俊,“吴军非常关键,他住的那个小房子,是去往老寺的必经之地,他能够起到瞭望放哨的作用。” 胡召俊不住点着头,略有所思。 厉元朗又说:“我认为中秋分析的有一定道理,你想想看,金洼坑已经被他们破坏,实际上已经知道我们在找这个地方了,他们不会傻到新建采沙厂,等着我们去找。” “你说会不会有这个可能,他们夏天秘密挖沙,冬天再把提炼出来的金子,在某一个地方深加工以提高金子纯度?” 胡召俊恍然大悟,“县长,你是说,你怀疑老寺就是那个金子提纯的秘密据点?” “我只是推测,还没有确切证据。”厉元朗缓缓说道:“需要一步步来,切不可操之过急。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最为关键的是,潘杰生前曾经提到过,有一条特殊利益,把县里一些领导联系在一起,成立一个小集团。” “我怀疑,这条利益链就是提炼出来的那些金子。只是我不知道,这个集团成员都有谁,县领导里面,谁是敌谁是友,我是一筹莫展,一点头绪没有。” 胡召俊深深点着头,脑海里在消化厉元朗提供的庞大而又复杂的信息量。 好半晌他才说:“行,我先调查吴军,他私藏打猎用枪本身就违法,就以这个名义查他。” 厉元朗抬手阻止道:“还是秘密进行把握最大,我担心的是打草惊蛇,到头来白忙活一场。” “好,我马上布置。” 厉元朗却说:“不急,咱们先去对付赵铁。” 说罢,率先推门踏入狗肉馆。 第598章 特殊方式 赵铁戴着手铐,人被固定在椅子上。 他面容憔悴,黑着眼圈,眼皮耷拉着,想必是警方采取疲劳审讯所致。 “县长,这家伙嘴真硬,我们已经三天三夜不让他睡觉了,他还在坚持,什么都不承认。” 说话的是小李,就是当初拿枪指着高度,差点被开除的那名刑警。 他知道,是厉元朗出面帮忙,他才没脱下这身警服。 所以,小李看厉元朗的眼神满是敬意,而且感觉特别亲切,一点不惧怕厉元朗的身份。 想啥说啥,非常随便。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招呼胡召俊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 胡召俊有些吃惊的问:“这个干什么用?” “快去准备,对赵铁就得采取特殊措施,今天必须攻破他,他非常关键。” 胡召俊咬了咬牙,把小李叫过来,耳语几句,小李痛快的出去办了。 站在监控室这屋,厉元朗抱着胳膊,一直观察着赵铁的表情变化。 虽然赵铁哈欠连连,但是他的眼睛始终骨碌碌乱转。 心理学上,这种现象表明,人正在处理信息,说白了,就是动心眼。 而这种动心眼,不是正心眼就是歪心眼。 观察了很久,当小李气喘吁吁回来后,厉元朗问他:“东西准备好了?” 小李笃定的点了点头。 “一会儿由你来执行,看我的眼神示意做动作。”厉元朗命令道。 “是,县长。”小李本能的标杆溜直一站,后脚跟并拢在一起,就差敬礼了。 “好,召俊,咱们过去。”厉元朗一摆手,出了房间,推门走进审讯屋子。 这里原来是狗肉馆的雅间,临时改成的审讯室。 厉元朗、胡召俊还有小李三人一进来,小李走到赵铁身后,和两名看管他的同事说了一句话。 那俩人点头后,一起离开。 之后,小李背着手稳稳站在赵铁身后,而在赵铁正面,只有厉元朗和胡召俊两个人。 把赵铁都给整蒙圈了,回头看了看小李,又瞅了瞅厉元朗胡召俊,一脸迷惑。 胡召俊这时冷着脸说道:“赵铁,这是厉元朗厉县长,今天由厉县长亲自审问你。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希望你最好现在就交代,要不然被我们问出来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听到眼前这个三十几岁的男子是县长,赵铁有些吃惊,一时愣住。 免不了从头到脚打量起厉元朗来。 同样,厉元朗眼神犀利,面色冷峻,也一直盯着赵铁。 好一会儿,赵铁舔了舔嘴唇说:“厉县长,我、我是冤枉的,我什么都没做,他们就把我抓到这里来。您是县长,我求您给我做主。” “是吗?”厉元朗冷冷一笑,“赵铁,我们的政策是,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你说你是冤枉的,那么说一说你的根据。” 赵铁使劲咽了一口唾沫,却反问道:“你们说我是坏人,你们的根据是什么!” “当然有。”厉元朗信心满满道:“你跟何大宝是狱友,你们的关系最好。出狱后,你们经常来往,这点我们有人证和物证。” “是,我承认何大宝我们两个是有来往,就凭这你们抓我?哪条法律规定,朋友之间正常交往犯法?” 对于赵铁的反击,厉元朗一点也不意外,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你先别急,容我慢慢告诉你……”这时候,厉元朗偷偷瞄了一眼小李。 小李早就做好准备,就在厉元朗眼神示意之后,立刻掏出一件东西,照着赵铁的后背狠狠扎了下去。 “哎呀!”赵铁一声惨叫,疼得龇牙咧嘴,正要回头去看小李。 这个时候,厉元朗大步奔到赵铁面前,指着他义正词严的问道:“说,你为什么要杀匡辉?” 赵铁被扎这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面对厉元朗的质问声,立马成了结巴,“我、我……” “快说,你为什么杀死匡辉,为什么还要弄死何大宝,为什么要把匡辉的尸体翻出来,这是谁指使你干的,马上交代!” 厉元朗快速且连珠炮式的三个为什么,把赵铁问得大脑一片空白,禁不住解释道:“匡辉的尸体不是我翻出来的,匡辉是自己找死,何大宝是因为他私吞我的那份钱……” 啊? 赵铁顿时愣住,怎么个情况,我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就在这空当,厉元朗再次示意小李,一根细长的针再次扎进赵铁的后背。 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趁这机会,厉元朗又对赵铁展开连声质问:“到底是谁指使你干的,那个人是谁!” 赵铁又被问蒙圈了,“唉哟!我不是认识那人,全是何大宝联系的……” 赵铁又住嘴了。 要不是手被牢牢铐住,他真想猛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一紧张一着急,又有厉元朗一阵紧似一阵的逼问,赵铁本能的绷不住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厉元朗见此情景,长出一口气,冷声道:“赵铁,你说一说,我们冤枉你了吗?” “我……”赵铁瞪着眼珠看了看厉元朗数秒,最终无力的低下脑袋。 他输了,也栽了,彻彻底底栽在厉元朗的手上。 此情此景,把一旁的胡召俊都给看傻了。 这位厉县长实在牛叉,他们好几个人用尽办法,就是没撬开赵铁这张焊死的铁嘴。 却不成想,厉元朗一个回合,就让赵铁撂了,简直神了。 胡召俊甚至怀疑,厉元朗是不是学过什么。 刚才厉元朗吩咐他准备一根细针,要尖利的那种。 胡召俊直犯寻思,不明白厉元朗用这玩意干嘛,现在终于懂了。 原来是利用人被扎疼的瞬间,大脑只想着疼痛,思考别的事情稍显迟钝,连翻追问下,肯定会不由自主的说出心里话。 难道这又是心理学? 既然赵铁认罪,接下来就是胡召俊他们的事情了。 走出审讯室,胡召俊冲着厉元朗伸出大拇指。 这绝不是阿谀奉承,是他心底里迸发出来的真正佩服。 “别拍马屁了。”厉元朗掏出烟来,递给胡召俊一支。 胡召俊一边给厉元朗点烟,一边说:“我真不是奉承您,实在是您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县长,我有一个事情不明白,您是怎么知道赵铁杀了匡辉的?” 厉元朗诡秘的笑了笑,说出来两个字:“猜的。” “什么?猜的?” 看着胡召俊茫然表情,厉元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同志们辛苦一下,尽快把赵铁的口供问出来,看我猜的准不准。” 随后大步流星走出狗肉馆,开车返回县政府。 留下胡召俊站在原地,一脸的难以置信。 下午刚一上班,雷震就打来了电话,告诉厉元朗,他和师本湘已经通过气了,洪河暂时停职,移交县纪委接受调查。 这可是很重的处理了。 停职还好说,一旦送到纪委,性质就不一样了。 不查没有问题,一查就是大问题。 从政这么多年,谁敢保证自己是干净的,谁屁股底下不垫个尿不湿! 当然,正人先要正己。在这一点上,厉元朗清正廉洁,绝没有污垢之嫌。 美中不足的是,在女人方面有些不检点。 食色性也。厉元朗是官,也是人,是个正常男人。 男人敢爱也敢恨,有情也有义。 自从就任戴鼎县长以来,厉元朗在这方面已经有所节制。除了偶尔和郑海欣通话之外,再没有和其他女人有特殊往来。 不仅是戴鼎县情况复杂,也是厉元朗对自己有了新的要求。 他要往上走,有更高的目标,一个是廉洁,另一个就是女人。 一旦在这两个方面出问题,那将是毁灭性打击,有可能这辈子都会沉沦下去,永无出头之日。 正想着事情,常鸣敲门进来,向厉元朗反映了一件怪事。 第599章 又是一张纸条 什么怪事? “你看看这个。”常鸣说话间,从兜里掏出个叠得四四方方一张白纸。 厉元朗眉头一拧,看样子和那张印有“龙山寺”三个字的纸条有些相似。 拿过来展开一看,上面仍旧是清晰的三个大大黑体打印字体:枫亭苑。 厉元朗马上想到,这不是前几天他闲着无事跟踪岳瑶,不正是岳瑶去的那个高档小区吗? “常鸣,这是从哪来的?”厉元朗问道。 “在你的房间门底下,我睡完午觉出来路过你房间时,无意中发现的。” 噢? 厉元朗中午没回去,吃完饭一直在办公室看文件。 这么说来,又有人给他送情报。 龙山寺已经被厉元朗盯上,如今换成这个枫亭苑,对方意图是什么?到底是谁? “县长,你说这张纸是什么意思,弄个枫亭苑小区出来,其他的什么都没有,云山雾罩的,搞不懂。”常鸣啧啧咂嘴直摇头。 而厉元朗关心的则是,对方在中午送信,显然不知道厉元朗没回住处。 可以排除是身边人所为了。 只是有一点他搞不明白,大白天送东西容易被发现,对方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总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也不是个事儿。看来,有必要调查这个人的身份了。 上一次是龙山寺,这一回又是枫亭苑,而这个枫亭苑又能说明什么? 他头大如斗,调查送情报之人,还有枫亭苑,两个事情都堆积到他面前,实在有点力不从心。 “常鸣,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没办法,厉元朗只好请常鸣出动了。 “我知道了,我就去查这件事。”常鸣痛快应允,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厉元朗叫住。 “我看到岳瑶去过枫亭苑,你顺便打听一下,她是不是住在那里?还有,切记暗中调查,哪怕时间长点也无所谓,千万别让人发现了。”厉元朗一再叮嘱。 常鸣领命离去后,厉元朗走到窗户前,放眼远眺,沉思起来。 “什么!洪河被移交到县纪委了!”几乎在同一时刻,李本庆接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顿时吃惊万分。 没错,就是他安排洪河监视陆定方行踪的。 自从和陆定方撕破脸,李本庆就想背后使绊子,好好整治陆定方一番了。 反正他身兼县局局长,手下有的是侦查能手,设备也齐全,想要找点陆定方的素材还不容易。 他深知陆定方这个人不好女色,就是喜欢打麻将。 以前听人反映他常去冯满的私人会所,干脆叫来洪河,秘密监视陆定方。 陆定方在邢东死后,沉寂一段时间,终于麻瘾发作,又去了冯满那里。 还意外拍到了钟康的身影,真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 只可惜,洪河只拍到陆定方去会所的镜头,麻将桌上的身影一张没有。 可不是嘛,玩麻将属于赌博,陆定方还不隐藏起来,能让外人看得到么。 其实李本庆也知道,单凭蹲坑守候没什么干货。 他正打算下一步想办法让人潜入会所,抓拍个现行。那样,他可是把陆定方的把柄牢牢抓在手里,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万不成想,陆定方却反将一军,抓住洪河监视他的现行,直接报告给了雷震。 李本庆一下子从主动变为被动。 好在洪河还算忠诚,把这件事全都扛下来,没有抖搂出李本庆。 而李本庆也没闲着,找老关系疏通,准备保住洪河。 这件事,认真起来就大,马马虎虎就小。 陆定方是常务副县长又能怎样,他李本庆也不是吃素的,在市里也有人脉关系。 只是李本庆千想万想,就是没料到雷震不仅停了洪河的职务,还力主把洪河移送纪委接受调查。 纪委是干什么的,进去里面的人,不把裤兜子弄湿了都不算完,何况洪河本身就不干净。 李本庆惊讶的同时,不止愤恨陆定方,也对雷震气得咬牙切齿。 想他雷震,担任副书记的时候,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没得罪你。 谁不知道,在县局,除了高度就是洪河,是他李本庆的左膀右臂,最赏识的忠实干将。 洪河有事,看在老同事的份上,你稍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个停职处理就算了。 你却痛打落水狗,踹了一脚不说,还要搬起石头往下砸,这不是要命的节奏吗。 不行,得赶快想办法,不能坐以待毙。 洪河没进纪委还能扛得住,万一进去后看不到曙光,真要是交代了,自己恐怕也难逃厄运。 找老关系? 已然来不及,况且,雷震给不给这个面子都不敢保证。 就地解决? 对了,他忽然想到一个人,于是抓起电话迅速拨通一个号码,“喂,韩书记吗,我是本庆,晚上有时间吗?就是出来坐一坐,对了,你看宋书记方不方便,我知道他能喝的。” 很快,韩明国反馈回来的信息是,宋云涛答应参加。 李本庆一咬牙,真是下了大血本,拿出两瓶珍藏已久,且年份在三十年的茅台酒,在手里来回摆弄着,寄希望于这东西能帮助到他。 在强大的凌厉攻势下,赵铁终于招供了。 他出狱后没有生活来源,这时候何大宝找到他,声称有一笔买卖他敢不敢做。 有人出高价让一个人消失,对方承诺,事成之后,给十万报酬。 赵铁自然明白消失的含义,这是要他当杀手。 不过,区区十万实在太少了。 这年头撞死个人还要赔几十万呢,何况他可是冒着挨枪子的风险。 见赵铁没答应,何大宝过几天又来找他,这次把金额提高到三十万,还包括给赵铁办理出国护照和签证,并有一张飞往国外的机票。 而且,何大宝当着赵铁的面,拿出十万块作为定金。 面对诱人的十沓大钞,赵铁动心了。一合计挺划算,关键那个国家正是他十分向往之地,当即应允下来。 他本身是个亡命之徒,进去就因为打架致人死亡被判了十三年。所以,要人命这件事,他不用练胆。 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等到被害者一露面,赵铁偷偷摸到来人背后,一个榔头砸在后脑上,那人来不及叫出声,便魂归西天。 死者正是匡辉。 在确认匡辉已死之后,赵铁便把匡辉的尸体直接推下悬崖。然后联系何大宝,让他把答应好的剩余二十万和护照机票统统拿来,他好跑路。 何大宝倒是把钱拿来了,只不过护照签证和机票,他却说还在办理。 这样,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把赵铁惹急了,去找何大宝交涉。 何大宝却告诉他,那个人联系不上,他也没办法,索性耍起无赖。 狱友关系本身就属于塑料感情,尤其关系到个人利益。赵铁一时气愤,忍不住抄起旁边的扳手,照着何大宝的脑袋使劲砸了下去。 和匡辉一样,何大宝“嗝”的一声,当即倒地没了声息。 赵铁以为何大宝死翘翘,顾不得其他马上逃走,去往省城。 他不敢大张旗鼓的露面,寻思用手头上的钱通过特殊渠道出境,这才去了陈老板的工程队,一边打工一边等待机会。 陈老板的工程队这点好,不要身份证登记,老老实实干活就成。 赵铁有人命在身,嘴巴很严,对外声称自己姓贾,以此蒙蔽其他人。 不成想,陈老板却知道他的真名和底细,但不清楚赵铁有人命案在身。 不过像陈老板这种人,猜也猜得出赵铁隐瞒身份指定有事,他没有声张,准备到关键时候再打这张牌。 正好任凯死了,缺一个背尸体的人,陈老板马上想到赵铁。 要是赵铁不答应,他就会以此相威胁。 听着胡召俊叙述,杀死匡辉的凶手已经找到,但幕后真凶是谁,却成为谜团。 寻思之间,厉元朗猛然想到一个人,会不会是他? 第600章 理念有分歧 “你说的是高度?” 胡召俊听着厉元朗的分析,感觉很有可能。 种种迹象表明,高度有杀死匡辉的动机。 匡辉手里掌握着高度和柳思思视频,并时常威逼高度满足他的贪婪之心。 把高度逼急了,痛下杀手不是没可能。 高度被市纪委带走,正在接受调查,厉元朗决定马上将这件事报告姜明孝。 姜明孝听后,非常重视,决定立刻提审高度。 这边,厉元朗回到包厢,今晚他把胡召俊约出来吃火锅,也算是犒劳他这位得力干将。 最近一段时间,胡召俊真是没少忙乎。 第一杯酒,厉元朗坚持亲自给胡召俊满上,话不多说,都在酒里,以表心意。 二人所在的包厢就在街边,正对着佳阳大酒店,抬眼就能看到酒店大门口的情形。 跟胡召俊喝完第一杯酒,厉元朗拿烟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佳阳酒店门口出来一个人,仔细一看,不正是李本庆吗? 出于好奇,厉元朗多瞅几眼,李本庆东张西望,看样子正在等人。 “县长,你在看什么?”胡召俊顺着厉元朗目光望去,他不止看到了李本庆,还有县局办公室主任。 “李副县长这是在迎接哪位贵客?”胡召俊禁不住嘀咕道。 话音刚落,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到酒店门廊。 车门打开,政法委书记韩明国,纪委书记宋云涛纷纷下来。 李本庆笑呵呵迎上前去,三个人有说有笑,一起走进酒店。 宋云涛韩明国怎么会和李本庆搞在一起? 厉元朗端着酒杯,纳起闷来。 他与宋、韩二人私下接触过,他们的理念和李本庆根本不在一个频段上,这个饭局别有意味。 吃过饭回到县招待所,厉元朗正准备泡个热水澡,常鸣敲门进来,向他汇报调查结果。 据他讲,往厉元朗门缝塞纸条的人已经查到,是负责招待所楼道卫生的保洁人员,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她就是拿钱办事,对方给她二百块钱,让她把纸条塞进厉元朗房间门缝就行。 给她钱的那个人,由于天黑,那人又用羽绒服帽子蒙住脑袋,戴着墨镜和口罩,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听声音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那人警告她,不许看纸条内容,要是泄露消息,就会让她和家人受到惩罚,并准确说出女人家庭情况。 有了这个威胁,女人真没敢看。 今天这个纸条,对方要求她晚上塞进来。结果女人因为晚上有事,就自作主张,趁着午休时间提前做了。 “县长,是不是把这个女人开了?”常鸣征求厉元朗的意见。 “不行。”厉元朗直摇头,“岳瑶是宾馆总经理,开除保洁要跟她打招呼,纸条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另外,岳瑶的情况你摸清楚了没有?” 常鸣点头道:“岳瑶家不住在枫亭苑,她家的房产我查过,有门市住宅和车库,但在枫亭苑没有。” “她丈夫是干什么的?”厉元朗又问。 常鸣闻听“噗嗤”一乐,“县长,说起来你都不信,岳瑶丈夫叫翟义,人长得又矮又瘦又丑,岳瑶嫁给他,那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翟义开了一家装修公司,以前生意不咋地,勉强维持。不过最近两年突然火了,经常接到县城各单位装修的订单。给单位干活最挣钱,成本低,报价高,属于闭着眼睛数钱。” 怪不得岳瑶家有那么多房产,估计是顶账顶来的。 看起来,在岳瑶身上查不到什么了。 这件事只能暂时放一放,马上就到元旦了,而且元旦一过,就离冬捕节开幕没多远,厉元朗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元旦前一天上午,厉元朗处理完手头上的一些事情,把王中秋叫进来,做了一番交代。 王中秋一一记下,并没有马上离开。 厉元朗便问:“还有什么事吗?” 王中秋低声说:“县长,听说洪河给放出来了。” “什么时候的事?”厉元朗眉头瞬间聚成个疙瘩。 “昨天晚上他就回家了。” 厉元朗摸了摸下巴,洪河能回家,说明宋云涛他们根本没查出来问题。 是真的没查出来,还是根本没去查,区别很大。 厉元朗索性抓过话机,直接拨通宋云涛办公室的电话。 “云涛书记,洪河的事情你们结案了?”厉元朗语气不善。 “是啊,我已经向雷书记汇报过了。经过我们调查,洪河除了跟踪陆定方之外,没发现有其他问题,只能放回去,暂时不允许离开本地。” 若是没有看到宋云涛赴李本庆的宴请,厉元朗不会这么生气。 他现在完全认为,宋云涛也不可靠了。 于是冷冷的一语双关:“宋书记,你们真是辛苦了。” 说罢,啪的一声挂断话机,面色沉重。 云涛都不叫了,足以说明厉元朗有多气愤。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开车离开戴鼎县。 没有直接返回省城允阳,而是先去了云水市。 姜明孝给他打电话,要他去一趟,主要谈高度的事情。 当厉元朗赶到市纪委,姜明孝推掉事物特意等他。 都是老熟人了,用不着过多客气。 落座后,姜明孝认真地说:“叫你来是想让你帮着分析,高度的供词有没有问题。” 说着,姜明孝将审讯高度的笔录拿给厉元朗,先让他看一看。 里面大致内容是,高度承认,他曾经找过何大宝。 他知道何大宝刚释放出来,需要用钱。 便偷偷联系何大宝,让他教训一顿匡辉,把匡辉手里掌握的东西拿回来,仅此而已。 这里最关键的词语是,教训,而不是消失。 字数相同,意义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消失可是买凶杀人,是掉脑袋的罪过。 “元朗,你说高度会不会撒谎?” 厉元朗考虑了一下,回答道:“高度为了保命,会有这个可能。姜书记,审讯高度的时候,采取措施了没有?” 厉元朗所说的措施,并不是用某些见不得光的做法。 他在纪委干过,知道有时候为了审问嫌疑人,会采用比如测谎器这类的东西。 其实测谎器的原理,不是直接能否测出来受测者是不是说谎。 它是根据说谎者编造谎言而又担心谎言被揭穿时,会感受到一定的心理压力。 产生紧张、恐惧、焦虑、内疚等心理反应。 如呼吸、心跳加快,血压上升,体温升高,出汗,胃收缩,消化液分泌异常,肝释放更多的糖进入血液里,肾上腺素分泌过多,瞳孔放大,肌肉颤抖等等。 这一系列生理反应,均受到人体植物神经系统控制,不是随意表现出来的,测定这些生理变化即可判定受测者是否在说谎。 纪委在办案时,对嫌疑人使用这种仪器,以此判定嫌疑人的供词真实性。 姜明孝很快反应过来,他说:“根据测谎器出来的结果,高度表现很正常,没发现他有说谎的迹象。元朗,你帮我分析分析这是怎么一回事?” “高度是老公安了,他有一定的心理素质……”厉元朗嘀咕道:“只是在测谎器跟前,他能保持临危不乱,一点不露马脚?” “这也是我搞不懂的地方。”姜明孝肯定道:“高度要么清白,要么心里素质太过强大,能扛得过测谎器。” 厉元朗叹息道:“唉,可惜何大宝脑袋坏了,要不然……” 对于高度一事,厉元朗实在帮不上忙,心里不免内疚起来。 姜明孝拍了拍他的肩膀,“元朗,你也不必泄气,咱们慢慢来。我今天叫你来还有一事,是关于宋云涛的。” 厉元朗一惊,猜想姜明孝此举的目的,是给宋云涛当说客吗? 第601章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我听说你对云涛有想法是不是?” 在姜明孝面前,厉元朗没必要隐藏,果断点头承认,“姜书记,我来之前和宋云涛书记通了电话,对于纪委释放洪河一事,的确有看法。” “洪河是李本庆副县长的得力手下,而且我无意中看到宋云涛亲赴李本庆的宴请,这些不能不让我产生疑问,他们或许私下里已经达成某种……共识。” “交易”这个词太过难听,厉元朗斟酌着,最后用了“共识”一词。 姜明孝循循劝说道:“元朗,你要理解云涛,他处在这个位置,有些事身不由己,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他也有苦衷。” “姜书记,我在西吴县做过纪委书记,我认为纪委本身就是一个伸张正义的部门,正人首先要正己。我对宋云涛书记在洪河一事上不能坚持正义,有不同见解,请您原谅。” “西吴县不是戴鼎县,没有戴鼎县情况复杂。元朗,做事要懂得圆滑,要学会变通,今天的妥协,是为了明天更好的成功,希望你能明白我这句话的含义。” 在路上,厉元朗反复品味着姜明孝最后那句话,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离开云水市之前,厉元朗特地去看了看吴秘书。 吴秘书不闹事了,就是经常发呆。 治疗精神病人没有特效药,只能靠麻醉神经让人变得老实安分。 要不说,不少病人出院后全安静了,且处于发呆发傻状态,其实就是脑神经受到损伤的后遗症。 万事有利就有弊,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据他的主治医生讲,吴秘书基本上就这样了,伴随着药物使用,他的记忆力还会减退,这对厉元朗可不是个好消息。 厉元朗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饭菜刚好摆上桌,谷红岩免不了嘟囔几句难听的话:“真会赶时候,鼻子都赶上警犬了,闻着味回来的,这个家一点也指望不上你。” 厉元朗早就习以为常,无奈的苦笑着一耸肩,装作什么也没听到,直接上楼看儿子去了。 他买了几件小玩具,系在婴儿摇篮上。 看着小家伙欢喜的样子,忍不住在谷雨脸蛋上亲了好几口。 “你一身的寒气,当心把儿子弄感冒了,看我不唯你是问的。” 说话的自然是老婆水婷月,她刚从卫生间里出来,边走边甩着手上的水珠。 厉元朗一把抱住老婆,坏笑道:“你准备怎么惩罚我,说呀。” “讨厌,当心让人看见。”水婷月故作挣扎,厉元朗反而抱得更紧了。 “屋子里就我们俩人,谁能看见,除非有透视眼。”还在老婆脸摸了几把。 “瞅你猴急样,晚上再说。”水婷月终于从厉元朗怀里挣脱出来,赶紧整理下衣服,并轻捶着厉元朗肩头羞涩说:“别人看不到,儿子能看到,总要背着他点。” “他才多大呀,还是个四六不懂的小屁孩呢。” 水婷月闻听,走过来冲着谷雨说:“儿子,听见没有,你老爸说你坏话呢。你要记住,将来要报复回去哟。” “看你,儿子这么小,你就破坏我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要是有一天我们父子反目,你就是罪魁祸首。” “不许你这样说。”水婷月手指尖摁住厉元朗的嘴,示意他赶紧呸呸吐出去。 这会儿,就听楼下传来谷红岩的河东狮吼,“饭都好了还不下来吃,等着八抬大轿请啊。” 显然,这话又是说给厉元朗听的。 “你妈这是怎么了,吃了枪药,我一进门就对我没有好腔调。” 厉元朗简单洗了把手,边擦手边问。 “跟咱爸冷战呢,别管她,走,吃饭去。” 两口子这边下楼,保姆立刻进来照顾小谷雨。 今晚是本年最后一天,跨年夜晚饭很丰盛,只是没见水庆章的身影。 水婷月告诉他,老爸今晚有活动,来电话说不回来吃了,不用等他。 本来还打算陪着岳父喝点呢,结果厉元朗没了兴趣,匆匆吃了一碗饭,很快下桌。 主要是不想听谷红岩唠叨,耳根子能清静一些。 吃过饭,厉元朗坐在客厅里,拿着遥控器无聊找着电视节目。 水婷月凑过来挽着他的胳膊说:“哎,我前几天接到柳烟姐的电话了。” 厉元朗便问:“她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她告诉我,她的新戏正在南方拍摄,她这回可是剧中女一号。而且,这部戏极有可能登录马桶台,那可是一家知名度蛮高的卫视,柳烟姐一炮而红不是梦想了。” 听着老婆兴奋的样子,就好像她是女主角似的。 厉元朗不想破坏老婆的好心情,顺着她说道:“太好了,若是谷柳烟成大明星了,我就请她做我们戴鼎县的形象大使,帮助宣传戴鼎县的人文风光。” “你呀,三句话不离本行,总是忘不了你的戴鼎县,把我和儿子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厉元朗忍耐不住刮了一下老婆高耸挺直的鼻梁,半开玩笑道:“你可真行,吃醋都吃到我们县了,服了你了。” 他本打算多坐一会儿,等待岳父水庆章回来,翁婿好些日子没坐在一起聊聊天了。 可是等到晚上快十点,还不见水庆章的影子。 厉元朗哈欠连天,实在扛不住,这才关掉电视上楼。 洗了个干干净净,免不了要和老婆畅谈一下人生。 开了大半天的车,厉元朗的确累了,倒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很久没睡得这么香甜,甚至都做梦了。 咚咚咚! 也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焦急声音在喊:“快起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厉元朗本能的坐起来,打开床头灯问道:“谁啊!” “我是你爸,快开门。”传来的正是水庆章说话声。 厉元朗赶紧穿衣下床,打开门一看,水庆章紧锁双眉,不住摇头叹息。 “爸,怎么啦?”看样子情况不妙,厉元朗禁不住心头一沉。 “谷柳烟出车祸了,目前生死不明。” 啊! 厉元朗惊得大叫一声,水婷月跟在他身后,眼睛瞪成铜铃大小,一动不动的直发呆。 “小月,你快去看看你妈妈,我和元朗有话要说。” 厉元朗这才注意到,水庆章已经和谷红岩分房而睡了,看来这老两口真是闹别扭,都到了这种程度。 来不及细想,水庆章走到楼下书房,顾不得在家禁烟的禁令,拿出一支烟点燃后说:“我接到你大舅打来的电话,他正从南陵省往出事地点赶,你二舅也连夜坐飞机去了那里,详细情况还不清楚。” “怎么是这样?”厉元朗也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燃后坐下,凝眉沉思。 一想到谷家今年真不太平,老爷子才走多久,谷柳烟又出了车祸,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些话他当然不能瞎说,只能在心里面嘀咕罢了。 “咣当”一声,谷红岩在水婷月搀扶下,急匆匆闯进来,一把捉住水庆章的胳膊,说:“我给大哥和二哥打电话,都打不通,你说,这是怎么回事,柳烟会不会……” “别胡说!”水庆章眼珠子一瞪,样子挺吓人的。“你当姑姑的就不能盼人家好,柳烟不会有事的。你大哥二哥坐航班,不让用手机。” 水婷月马上反驳道:“谁说不能用手机,现在可以用了。” 却不成想,遭到老爸一顿白眼,示意她闭嘴。 谷红岩光顾着急,并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嘴里不仅唠叨起来,“就不能安排军方直升机么,就像咱爸得病那样……” “你以为部队是咱家开的,说用就用,那是老爷子身份摆在那里,特事特办。” 水庆章嘟囔完,让水婷月扶着她妈妈回房间里等,在这不够烦人的。 就在这娘俩前脚刚走,水庆章家里的座机便响了起来。 他抢先一步迅速接听,刚听了几句,不禁惊呼出声。 第602章 谷柳烟车祸身亡 “什么!柳烟她、她被烧死了!” 厉元朗听到,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大哥,怎么会是这样?” 水庆章呆呆的放下话机,厉元朗快速反应过来,搬了一把椅子在他身下放好。 水庆章慢悠悠坐下,还没从惊讶中走出来。 实在太震撼了! 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车祸竟然把谷柳烟给烧死了。 倒了一杯水,厉元朗恭敬放在水庆章跟前,小心谨慎的提醒道:“爸,您别太激动,注意您的心脏。” “唉!”水庆章眼眶里噙着泪水,哀声叹道:“柳烟才三十几岁,这么年轻就走了,太可惜了!” 要说老爷子去世,水庆章都没这么悲伤过,毕竟老人家年近九旬,自然规律,还是高寿。 可谷柳烟只比厉元朗大三岁,今年三十七,这么点岁数就命丧黄泉,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听谷政川讲,谷柳烟昨晚在外景地拍完戏,连夜返回驻地。 司机因疲劳驾驶,加之车速过快,途经一个拐弯处翻了车。 车上只有司机以及谷柳烟和她的女助理三个人。 女助理被甩出车外,身受重伤当场昏迷。 司机受点轻伤,从车里刚爬出来,车子就冒烟起火。 谷柳烟被卡在车里动弹不得,司机身边又没灭火器,救又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谷柳烟被活活烧死。 真是惨烈! 厉元朗甚至脑海里都能想象出来,谷柳烟那绝望无助的表情。 “爸,我妈那边……” 水庆章擦了擦眼角,沉默几秒钟,慢慢站起身道:“我亲自去说吧,这个时候,她需要我。” 厉元朗本想搀扶岳父,却被他抬手制止掉了。 望着水庆章走上楼的背影,厉元朗瞬间感觉到,岳父一下子苍老了。 沿着水庆章的脚步,厉元朗刚上楼,就听到岳母房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那是谷红岩和水婷月母女在痛哭。 厉元朗赶紧跑进屋,水婷月一把扑到厉元朗的怀中,嚎啕大哭。 被这哭声搅得厉元朗心中泛酸,强忍住没有掉下眼泪。 半晌,厉元朗劝说道:“爸,妈,人死不能复生,你们要节哀。下一步该怎么办,您二老要早做决定。” 厉元朗的意思已经明了,现在天还未亮,若是赶航班飞过去,就要早点订机票。 水庆章拍着老伴的后背,回过头来告诉厉元朗:“你联系黄立伟,让他订最早的一班飞机票,我和你妈赶过去。” “爸,我也要去。”水婷月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我要见柳烟姐最后一面。” “小月,柳烟是……是被烧死的,你就不要去了。” 水庆章说得明白,谷柳烟肯定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 水婷月还要照顾小谷雨,而且怕她看到做噩梦。 “不,我从小就跟柳烟姐关系好,怎么也要送她最后一程。” 实在拗不过女儿倔强的性子,水庆章被逼无奈,“好吧,全都去,谷雨和保姆都带着。元朗,你告诉立伟,马上去订五张机票。” 当黄立伟尚在睡梦中接到厉元朗的电话,迷迷糊糊头一遍没听明白,在厉元朗复述第二遍后,立马惊醒过来。 “元朗,我这就去办。” 十几分钟后,黄立伟打来电话,“真是不好意思,元朗,麻烦你转告老板一声,只订到三张头等舱,其余三个只能坐公务舱了。” 他又解释道:“因为不是提前预定,我这还是惊动了航空公司老总,特事特办挤出来的,请你跟老板好好解释一下。” 厉元朗忙说:“黄哥,你已经帮了大忙,我岳父不会怪罪你的。” 随后,他把情况告诉了水庆章。 “坐什么位置无所谓,赶紧收拾东西尽快动身。”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简单装了几件换洗衣物,一家五口人外带小谷雨,上了黄立伟亲自开来的七座车,风驰电掣赶往允阳机场。 黄立伟跑前跑后,通过贵宾通道很快登机。 厉元朗这才发现,黄立伟已然跟着一起上了飞机。 怪不得他说订了六张票,敢情黄立伟这次要跟随水庆章同去的。 水庆章并没提出反对意见,这次和谷老爷子不同,有些事情水庆章不方便出面,黄立伟可以代劳。 自然了,水庆章和谷红岩夫妻要坐头等舱,水婷月需要照顾小谷雨,也是不二人选。 公务舱也算不错,可以舒服的躺着,总比经济舱强上许多。 厉元朗的座位和黄立伟相连,飞机起飞后,二人小声的聊了起来。 内容离不开谷柳烟的事情,厉元朗把出事经过大致告诉了黄立伟。 黄立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悄悄说:“元朗,谷家这次要雷霆万钧,剧组和投资方肯定要付出代价。” “是啊,毕竟柳烟是谷政纲的唯一女儿,关键是剧组的安全措施不到位,才导致她失去生命的。”厉元朗感叹道。 “元朗,我了解你的性格,听哥的,千万不要管这事,我是为你好。” 黄立伟的弦外之音,厉元朗性格耿直,若是谷家动用特权关系,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别看不惯弄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指责,把谷家人得罪了。 黄立伟的善意提醒,厉元朗当然懂得。 只不过黄立伟想多了,厉元朗是打心里对剧组有看法的,即便谷家如何做,他都不会觉得过分。 相比较于生命,其他的不足挂齿。 经过近四个小的是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祥北省江朔市机场。 谷闯带来两台车接他们,一辆红旗,一辆商务。 大家心情不佳,相互点了个头,分别上了车。 谷闯和水庆章夫妇一起坐在红旗车,其余众人则上了商务车。 小谷雨闹了一路,这会儿闹累了,一上车就睡着了。 水婷月紧挨在厉元朗身边,头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 祥北省,厉元朗还是头一次来。 这里经济发达,与南陵省交界,经济总量稍微略逊于南陵。 不过,这几年发展迅猛,以前是南陵的小弟,看样子,用不了多久,小弟就有赶超大哥的趋势了。 望着车窗外的一栋栋高楼大厦,熙熙攘攘的车流和人群,厉元朗感慨万千。 相比起来,无论经济还是繁华和程度,允阳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没办法,人家祥北省有出海口和港口,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又有政策倾斜,想不发展都难。 东河省地处北方,要啥没啥,不没落才怪。 这就造成不少东河人背井离乡,远赴像祥北省和南陵省这样的经济发达地区,挣高薪的同时,也在向当地贡献着gdp。 车子没有进入江朔市区,通过绕城高速一路往前继续赶路。 因为事发地位于祥北省的鲁高市,谷柳烟的遗体就在鲁高市殡仪馆停放。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车队最终开进鲁高市委招待所。 很显然,和高档的五星级大酒店比起来,市委招待所分毫不差,最起码这里安静,管理更加严格,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在门口迎接的是鲁高市委书记廖启勇和市委办公室秘书长等人。 主要是水庆章身份摆在那里,级别决定规格,由鲁高市委书记亲自出面接待,合乎常理。 水庆章一下车,廖启勇赶忙上前一步,和水庆章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随后,又安慰谷红岩几句,朝着其他人分别点头致意后,引领大家一起走进楼内。 廖启勇把他们一行人送到二楼会客室门口,便知趣的告辞。 保姆抱着小谷雨去了房间,黄立伟自然懂得这时候该隐身了。 谷闯去停车了,只有谷红岩一家四口走进会客室。 刚一进来,就听到正在打电话的谷政川冷声说:“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司机必须严惩。还有那个什么破剧组,导演和制片主任还有相关负责人,他们也要负法律责任,这就是我的意见。” 厉元朗明白,谷政川已经磨刀霍霍,开始动手了。 第603章 雷霆万钧 挂断手机,谷政川脸上余怒未消,看到谷红岩一家人,淡淡说了一句:“你们到了。” 谷红岩难以掩饰住悲伤,惨然问:“大哥,柳烟她……真的?” “嗯。”谷政川冷着脸点头:“去世几个小时了。” “我想看柳烟最后一眼……” 谷政川打断妹妹的话,一摆手沉痛的说:“别看了,没法看了……” 往下的话他没说,想必也能猜到。 谷柳烟一定是被烧得面目全非,亲属会受到刺激,再闹出其他问题可就不好了。 毕竟都是五十几岁的人了,身体都不算好。 水庆章劝了劝谷红岩并问:“二哥呢,他在哪里?我们去看一看他。” 谷政川叹了口气,“老二承受不住,看完柳烟遗体当场昏厥,正在市医院打吊针,谷翰和吴戈在照应着。” 吴戈是谷政纲的秘书,当初谷政纲试探厉元朗的时候,他见过吴戈。 “我去医院看一看二哥。”谷红岩提出要求。 谷政川冲门口喊了一声秘书王龙仙的名字。 结果没看见王龙仙,倒是黄立伟推门而入。 水庆章给谷政川做着介绍,“这是我的秘书小黄。” 谷政川对着黄立伟命令道:“你去找谷闯,让他带着红岩去医院。” 黄立伟答应着离开,水婷月擦拭眼角搀扶妈妈也跟了出去。 厉元朗正要跟随往外走,却听到谷政川说:“庆章,咱们研究一下后续措施。” “嗯。”水庆章点着头,招呼厉元朗:“你留下来听一听。” 谷政川倒没说什么,等于默许了。 毕竟这是继老爷子去世之后,谷家又发生的一件大事,谷家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团结一心,共同应对。 三个人在沙发里坐下。 谷政川开门见山,“柳烟的事情,必须要严办凶手。刚才你们已经听见了,他们要我的意见,我告诉他们,光惩办司机不行,剧组的制片和投资方,一个个的全都跑不了,全都要给柳烟殉葬!” “老二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这一走,老二一家子可怎么办。” 谷政川说不下去了,抽过纸巾沾了沾眼角。 “肖颜知道消息了吗?”水庆章问。 肖颜是谷柳烟的母亲,一直在国外的使馆工作,是副司级干部。 “她正在往回赶,估计要明天才能到。”谷政川回答。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是谷政川的秘书王龙仙。 “什么事?”谷政川抬头看了看王龙仙。 “书记,祥北省的符以高秘书长到了,要见您。” 谷政川站起身来,整了整仪容,告诉王龙仙:“请他进来。” 之后,走到门口,静等来人。 谷政川是书记,可他毕竟是临省的一把手,在人家地盘上不能摆太大的谱,这是对人家的不尊敬。 水庆章站在谷政川身旁,厉元朗则位于俩人身后。 很快,一个干瘦男子的五十来岁男子出现,正是符以高,祥北省的办公厅秘书长。 身后跟着鲁高市委书记廖启勇。 “谷书记,你好。”握着谷政川的手,符以高庄重的说:“对于你侄女遭遇不测,我深表哀悼。左书记因为有事耽搁,特意派我来慰问谷书记和家属。” 谷政川说道:“让品坤书记和符秘书长费心了,给你们添麻烦了。” 符以高连连说道:“谷书记客气。临来时,左书记再三叮嘱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和你的家人。” 谷政川又说了句感谢话,并把水庆章和厉元朗介绍符以高认识。 符以高握住水庆章的手说:“水副书记,久闻大名,幸会。” 当轮到厉元朗的时候,符以高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说:“厉元朗同志,我看过你。” 厉元朗马上意识到,所谓的看过,一定是指老大和他握手说话的事情。 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符以高的手,这是对比自己级别高的领导的尊敬,也是一种谦卑的态度。 符以高此行主要目的就是露个面,代表左品坤慰问死者家属。 所以谈话内容多以官面上的形式套话为主,实际东西不多。 谈话过程前后不到二十分钟,他便起身告辞。 临走时一再叮嘱廖启勇,要为谷家人提供最好的服务。 廖启勇连连点头称是。 送走他们,谷政川三人再次落座,他说道:“我想好了,柳烟暂不下葬,什么时候看到凶手被绳之以法,我们再做打算。庆章,你认为如何?” 水庆章沉吟片刻,说:“我没意见,就按你说的办吧。” 这会儿,王龙仙再次敲门进来,向谷政川汇报。 鲁高市警方已经介入,控制住了司机和制片人,叫停了剧组的拍摄。 并且王龙仙已经调查清楚,这部戏的投资方是镜云市的金响集团。 谷政川眉头一拧,问:“是金响水的公司?” “是。”王龙仙立马点头。 谷政川略作思索,果断的一拍沙发扶手,告诉王龙仙:“查他。” 看着老板坚决的样子,王龙仙意识到,金响水恐怕遇到麻烦了。 厉元朗看到谷政纲时,他还在输液。 气色和状态都很差,整个人一下子苍老许多。 人生有一种痛,叫白发人送黑发人。 这种痛苦和打击,让人难以承受。 特别是谷政纲和妻子肖颜,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就视若掌上明珠。 由于谷政纲夫妻工作忙,无暇照顾,谷柳烟是在京城爷爷家长大的。 父母长期不在身边,造就了谷柳烟独立自强的性格。 她虽然出生在官宦人家,身上却没有沾染上纨绔子弟的毛病,始终为自己的演员梦想而努力。 她没靠家族影响,出道这么多年,很少有人知道她竟是谷老爷子亲孙女的这一身份。 而且,谷柳烟在娱乐圈打拼,没有任何绯闻,从不炒作自己,就是一心一意的拍戏。 好不容易熬上这部戏的女主角,导演还是国内顶尖的大咖,这部戏一旦上演,或许能够创造票房神话。 对于演员来讲,最大的愿望莫过于成为一线明星。 其实不少演员,无论演技和综合条件,相差不大,缺少的就是一个机会。 眼瞅着机会来了,谷柳烟也对此充满期待,要不然她那次和厉元朗闲聊时,展现的就是对这部戏的憧憬和希望。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机会来了,谷柳烟却走了,还是突发的意外,十分的惨烈。 每每想起这些,厉元朗都伤感至极,何况作为父亲的谷政纲呢。 他为此,不知流了多少眼泪,嗓子哑了,人也失去了精神头。 厉元朗见状,十分同情,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了。 因为心情不好,晚上他连饭都没吃,叫上黄立伟,就在市委招待所附近的街边溜达散心。 别看现在已是新年,东河省还是冰天雪地,处于南方的鲁高市温度还在零上。 穿着薄款羽绒服,厉元朗双手插兜,幽幽说道:“黄哥,世事无常。回想前不久老爷子病重时,我还和柳烟姐说话聊天,不成想,现在已是天人永隔了。” “元朗,你也别太伤心了,有些事情无法改变,既然发生,就应该想着尽快忘记。我们走仕途的,要是不能做到这一点,对自己是不利的。” 黄立伟感叹道:“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听着逆耳,实际上大有深意。帝王无情,是因为他不能因为爱而单独爱自己的某一个妃子,为了巩固自己的江山和权势,只有把妃子当做筹码和工具。” “历史上忠于情爱的帝王们,哪一个有好下场?其实这句话也适用于当今社会,适用于咱们这些人。外人看来咱们无情无义,但是要想往上走,走得更高更远,该忘记的要忘记,该舍弃的一定要舍弃掉。” 忘记?舍弃? 厉元朗正在品味着黄立伟的话,忽然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来,直接停在厉元朗和黄立伟面前。 第604章 有苦说不出 厉元朗不禁一愣。 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三十多岁的戴眼镜男子。 “请问,您是厉先生吗?”男子操着祥北口音的普通话问厉元朗。 “我是。”厉元朗点头并问来人的身份。 “我姓王,是镜云市大正律师事务所的,这是我的名片。”说着,将一张印制精美的名片,双手奉送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一看,得知来人名叫王强,是该律师事务所的主任。 “王律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厉元朗捏着名片问道。 “这个……”王强下意识的摸了摸眼镜框,黄立伟马上明白,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你们聊,我先回去。” 厉元朗点头,等到黄立伟走远,王强便说:“厉先生,这里不是讲话之所,我们换一个地方可以吗?” 厉元朗观察到王强泰然自若,看不出来阴险之意,索性钻进轿车里。 王强拍了拍司机的靠椅,说:“老陈,开车吧。” 透过后视镜,厉元朗看到司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一撮小胡子。 坐稳后,车子一路前行。 厉元朗询问王强去什么地方。 王强却说:“厉先生不要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想和你谈一件事情,我们到地方再谈。” 既来之则安之,随他去吧。厉元朗将眼神飘向于车窗外的夜景中。 大约行驶了二十来分钟,车子开进一家大酒店的门廊里停下。 厉元朗和王强分别下车,王强冲着司机老陈耳语几句,似乎交代着什么。 就见老陈“嗯呐”答应了一声,把这辆黑色的迈巴赫快速开走。 厉元朗站在原地略有所思,他在意的不是这辆豪车四个八的车牌号,而是对于司机产生了浓厚兴趣,因为老陈最后那俩字的发音,却是东河省的口音。 王强笑呵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头前带路,把厉元朗领进酒店二楼的包厢里。 当厉元朗一进来,却看到一个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打电话。 他还以为走错房间了,王强马上介绍说:“厉先生不要介意,这位是金董,金响集团的董事长。” 厉元朗脑海里马上闪现出来,这不是那个剧组的投资商吗? 眼前男人长得肥头大耳,两个金鱼泡眼珠咕噜噜直转。 个头中等,胖胖的,挺着个大肚子,比怀五六个月的孕妇都要大。 金响水一见厉元朗,马上挂断手机,原本愁眉不展的脸立堆满笑意,起身走向厉元朗主动伸出双手。 出于礼貌,厉元朗和金响水握了握手。 厉元朗猜也猜得到,金响水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谷政川雷霆万钧,直接下令查处金响集团,估计金响水这是坐不住了,亲自赶到鲁高市,拜会谷政川来的。 关键是,厉元朗和金响水不熟,他找自己有何目的,厉元朗一时难以搞懂。 “厉先生,请原谅我的冒昧。”金响水操着同样别扭的普通话。 “金董,客气的话就不要说了,你找我来是不是为了你们公司的事情。”厉元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金响水干笑着,“厉先生快人快语,好吧,我也不瞒你,这次请厉先生来,就是想让您帮助做通谷书记的工作,放过我们金响集团一马。” 他搓了搓手,叹气道:“现在,镜云市的审计税务等部门已经进驻集团查账,阵势很大,弄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严重影响到公司的正常运转。” 厉元朗摇了摇头,“金董,这事你应该找谷书记,解铃还须系铃人,我无能为力,告辞。”说着站起身就要离开。 王强赶紧拦住厉元朗,请他不要冲动,等金董说完再走也不迟。 金响水眼神一个示意,王强明白,直接离开包厢,只剩下厉元朗和金响水两个了。 “厉先生,坐下来嘛,我们慢慢聊。” 重新坐下,金响水花插着双手,身体往前一探,说道:“厉先生,我今天中午就到了,谷书记不见我,我托了好多关系,依然没有得到谷书记的应允。” 金响水叹息着继续说:“这部戏是我们集团下属的影视公司出品,告诉你实话,这部戏就是为陈沫小姐量身打造的。我知道陈沫就是谷柳烟,还清楚谷书记是她的大伯。” “在商言商,我本想通过这部戏捧红陈沫,继而和谷书记搞好关系,谁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意外。” “我对陈沫的不幸深感痛惜,司机包括制片人你们怎么处理都行,我毫无怨言。只是,查处我们集团,负面多影响坏。就在刚刚,我已然接到第三个要和我们解约的客户来电了。” “厉先生,这部戏我们已经投进了几千万,将来能不能继续拍摄都是未知数。我真是焦头烂额,两边都赔钱,公司又是这状况,若是谷书记不收手的话,我们集团的前景堪忧。” 听完金响水的实在话,厉元朗打心眼里还是挺同情他的。 金响水没有错,他想巴结谷政川,想通过捧红谷柳烟继而搭上谷政川的这艘航船,就是为了将来他的公司有更好的发展。 这一点,无可厚非。 只是,厉元朗真帮不上忙。 先不说谷政川听不听,就是凭他目前身份,在谷家达不到说一不二的地步。 况且,毕竟死了人。谷家悲伤之余,会把悲痛化为愤恨,发邪火,找倒霉蛋儿倾泻。 偏偏金响水点背,就成为这个倒霉蛋了。 于是,厉元朗便说:“金董,我理解你的苦衷,这个忙我真是帮不上,你还是另想主意吧。” 看着厉元朗还要走,金响水转了转眼珠,抬手阻止说:“厉先生,看在韩总的面上,你帮我一把行不行,我谢谢你了。” 韩总! 厉元朗愣住,“哪个韩总?” 金响水解释道:“韩茵韩总,爱利倍思的老总。厉先生,我知道韩总是您的妻子……” 厉元朗赶紧纠正,“金董,请你搞清楚,我的妻子姓水,韩茵是我的前妻才对。” 金响水连连点头,听他说,韩茵当初来镜云市,两眼一抹黑,创业初期非常艰难。 是金响水帮助她,给她打开局面,一点点的经营才有今天的成绩。 不知为何,听到金响水说起韩茵,厉元朗脑海里竟然蹦出一副不可描述的画面。 金响水一身肥膘的身体,正在把韩茵压在身下…… 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的在陌生城市打拼,没有贵人相助,根本成不了气候。 管人家干嘛,他和韩茵已经成为过去式了。韩茵和谁在一起,嫁给谁,都跟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一念及此,厉元朗的心也就释然了。 架不住金响水再三央求,厉元朗只能敷衍着说会试一试但是不一定成功。 金响水千恩万谢。 厉元朗谢绝了金响水留他吃饭的邀请,坐上来时的那辆迈巴赫,返回驻地。 在车上,厉元朗掏出手机一顿摆弄。 惊讶的是,网上铺天盖地出现的都是知名演员陈沫,突遭车祸身亡的消息,就连搜索引擎上都有陈沫的名字。 万万想不到,谷柳烟真的“火”了。 不过不是以演戏爆火,而是车祸出了大名。 现在想起来,智乾大师算的挺准。 只可惜这种惨烈而悲壮的准,让人确实难以接受。 车里就厉元朗和司机老陈,厉元朗主动搭茬问司机,是不是本地人。 老陈以摇头作为回应,然后又是一言不发了。 厉元朗有种直觉,这个老陈行为怪异,躲躲闪闪,好像有意识的隐藏什么,特别是对待厉元朗,都不看他的眼睛。 难道是老陈心里有鬼? 第605章 骨子里的藐视 关于和金响水见面一事,厉元朗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主要这里面涉及到前妻韩茵。 本来,他和韩茵之前的那段就是水家的一块瑕疵阴影,如今再被提及,即使没事,也会掀起波浪,让水家人浮想联翩。 厉元朗回来一进房间,就听到儿子剧烈的哭闹声。 只见水婷月正抱着小谷雨安慰着,厉元朗忙问孩子怎么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我回来一抱着他,他就哭个不停,还伴有低烧情况。” “赶紧送医院去看看。”厉元朗面露焦急神色。 “我给谷闯打电话了,他说联系医院,到现在还没回信呢。” 厉元朗急得直拍腿,“等他黄瓜菜都凉了,咱们打车走。” 于是,夫妻二人抱着小谷雨,急匆匆出了市委招待所,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按照水婷月的意思,准备去谷政纲住的那家医院。 因为那家医院各方面条件都好,还有就是鲁高市委打过招呼,谷家人在此会享受最高级待遇,由专家亲自诊断,所有检查一路绿灯,全部优先。 厉元朗不想借助谷家的权势,况且小谷雨始终哭闹不停,早看好病也省得小家伙遭罪。 所以,他们最终去了附近的区医院。 好在是晚上,患者不多。 值班大夫仔细检查完毕,摘下听诊器徐徐说道:“我怀疑你们的孩子受到惊吓被吓到了。” “吓到了!” 厉元朗和水婷月同时都愣住。 “你看孩子的鼻梁和眼眶有些发青,眼睛瞪得特别大,哭闹不止,并伴有发烧现象,这些都是被吓到的症状。” “大夫,该怎么治疗?”厉元朗急切的问。 “他还有低烧,我开一些退烧药,还有抗病毒口服液。你们回去之后,要给他多喝水,补充维生素和微量元素。” 大夫还特意嘱咐厉元朗和水婷月,“作为孩子父母,你们要用温和的语言安慰他,并且轻拍孩子的背部和肩膀以降低孩子的惊吓程度。” “当孩子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找一些他平时喜欢的玩具和新东西,这样的话,他就不会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很快忘记,情绪也会迅速恢复过来。” 遵照医嘱,夫妻二人抱着小谷雨坐车返回招待所。 路上,厉元朗越想越不对劲,便问水婷月:“你是不是去看过柳烟的遗体了?” 水婷月水只好默认点头。 “你大舅不是说不让看吗,怎么还去看了。” “大舅拗不过咱妈,所以……所以全家人就都去了……” “全家人?”厉元朗眉头一锁,“我怎么不知道。” “这……”水婷月似有难言之隐,犹豫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厉元朗明白了,这是故意把他排除在外。 谷家人都去殡仪馆看谷柳烟最后一眼了,唯独没有通知他。 准是谷政川的意思,他向来都看不上厉元朗。 可气的是,别人可以瞒着他,作为自己的枕边人,老婆竟然也在瞒他。 拿我当什么了? 我还大老远跑来干嘛,纯粹多此一举。 厉元朗尽量按捺住火气,但是脸上已经闪现出冰霜。 回到住处,水婷月按照医生的嘱咐,又是安慰又是喂药的,小谷雨终于不再哭闹安睡下来。 弄完这一切,当水婷月出来,看到厉元朗站在打开的窗户前抽烟,踌躇着走过来,低声说:“老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厉元朗实在忍不住,冷声问:“你从殡仪馆回来,是不是就抱儿子来着?” “没有,我是等了一会才抱的。”水婷月辩解道。 “小孩子眼睛毒,能看到脏东西。你作为母亲,这点常识都不懂么!” 或许真的错了,亦或者对厉元朗心存愧疚,水婷月低着头小声说:“我想叫你来着,黄立伟说你被人叫走了,大舅不让我给你打电话,你才错过的。” “你给打一个电话,就这么费事吗。”厉元朗气呼呼的。他生气的是,直到现在,谷家尤其谷政川还没把他当作家里人对待。 骨子里那种高干家庭的优越感和傲气,始终看不起老百姓出身的厉元朗。 不管厉元朗如何做,身份混到什么程度,相信这种看法会一直存在,难以改变。 算了,厉元朗看着老婆愧疚样子,心也软了。 这会儿,水庆章两口子敲门进来,他们是从保姆口中得知小谷雨生病,是看外孙子来了。 水婷月告诉父母孩子已睡下,并且介绍医生的诊断和治疗方法。 水庆章和谷红岩蹑手蹑脚走到谷雨的婴儿床旁边,仔细看了看小家伙熟睡的样子,悬着心总算放下。 来到外间,厉元朗说道:“爸、妈,我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谷雨又闹了毛病,我想明天就和婷月谷雨我们先回去了。” 谷红岩没说什么,水庆章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也好,小孩子眼睛毒,换个环境就能尽快忘记,这对他恢复有好处。元朗,你让立伟给你们订机票吧。” “大舅那边……”水月担忧谷政川会拿这个说事。 “不用管他。”水庆章一挥手,看样子是对谷政川也有了些许看法。 谷红岩白了老伴一眼,厉元朗感觉出来,这里面果真有问题。 他找了个机会,把水庆章约到会客室,翁婿二人在乌烟瘴气中又开始了深聊。 水庆章的确对谷政川的某些做法颇有微词。 就比如查处金响集团这件事,谷政川一意孤行,强行推动查处力度,誓要把金响集团打进万丈深渊。 这期间,叶明仁打来电话和他沟通。 金响集团在南陵省算不上数一数二的龙头企业,但也处于中游,影响力和规模蛮大的。 这些年来,金响集团奉公守法,没做出过分的事情。 只不过这一次,想拍马屁拍到了蹄子上,也怪不得他们。 谁能想到出了这种事情,谁又不是诸葛亮,能掐会算。 叶明仁主管经济,看到这么大的动作查处金响集团,已经给集团造成了不利影响,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好言相劝,谷政川却听不进去,坚持己见。 水庆章也曾劝过谷政川,要他适可而止。 就连谷政纲都看不过去,表达了同样立场。 劝他大哥处理相关人员就行,不要搞连带责任。 金响集团没有过错,放过他们就是了。 令人费解的是,谷政川对于弟弟的做法也不赞同,强词夺理说,没有金响集团出资,就不会有这个剧组,柳烟就不会去演戏,更不会命丧黄泉等等。 简直是歪理邪说。 为此,水庆章和谷红岩聊天时,提过这事。 谷红岩向着娘家人,表示她大哥做的没错,这一次重拳出击,就是要让有些人看一看,我们谷家人不是好惹的,哪怕老爷子走了,谁敢动触碰谷家一根虎须,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至此,厉元朗和水庆章完全明白。 谷政川是想借此事给谷家立威,杀鸡骇猴。 水庆章吸了一口烟,摇头叹气,面露忧色,“谷老大逞一时之快,会伤了明仁的心。怎么说,谷家和叶家也是沾亲带故,这么做,我担心明仁和谷老大将来的合作会有嫌隙。” 听到此处,厉元朗问道:“爸,您和叶……卿柔她爸爸通话了?” 水庆章深深叹了口气:“明仁已经相当不满意了。不仅仅是他,省里其他主要领导对此事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同情变成了微词。” 厉元朗忍不住嘀咕起来:“大舅他这个人,扬名立威专挑软柿子捏,这样可不好。” 谁知水庆章却冒出来一句:“你以为金响水就这么菜吗,他已经搬出来一个人出面,这人可是麻烦,不好对付。” “谁?”厉元朗好奇的瞪着眼睛,八卦起来。 第606章 意外之喜 “金岚。” 怎么是她? 厉元朗当然清楚,金岚是金家三子金佑樟的女儿。还有一个身份,她丈夫冼国平,是宫乾安的儿子,金岚也是宫乾安的儿媳。 本来作为金老爷子的孙女,金岚就够显耀的了,再加上宫乾安儿媳妇这一名声,足够震撼谷政川的了。 厉元朗挺奇怪,既然金响水能力这么强悍,干嘛找到自己帮着说和,岂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么。 于是便问:“爸,难不成金响水是金家的亲戚?” “不、不。”水庆章连连摆手:“京城金家是满族,金响水是汉族,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据他说,还是金依梦在镜云当市长的时候,金响水就攀上金依梦的关系,私下帮助金依梦不少的忙,也通过金依梦认识了金岚。 后来,金依梦辞官和展鹏飞远走高飞,金响水却没断了和金岚的联系,估计也就是泛泛之交。 主要原因,水庆章猜想,金依梦是违背了金老爷子的意旨,为了爱情放弃仕途和一切。 作为把权杖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金老爷子来讲,金依梦的做法简直就是忤逆不孝,把她从金家除名都不过分。 有那么一句古话,爱其人者,兼爱屋上之乌;憎其人者,恶其余胥。 什么意思? 就是说如果喜欢一个人,那么就连他屋上的鸟都喜欢。 如果憎恨一个人,他所住地方的墙壁都感觉到厌恶。 所以受此牵连,金响水不敢在金家出现,尤其是在老爷子那里露面。 担心老爷子一看到他就会想起金依梦,就会雷霆震怒。 这可是费力不讨好的做法。 但不知为何,这一次金响水却能说服金岚为他出面讲情,这就要看,谷政川能不能够顶住压力了。 一个金老爷子足够强大,别忘了,金家还和薛永相关系不浅。 那一位可是局委,远在谷政川之上。 最后,水庆章把烟一掐,摆了摆手:“不管他了,谷老大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他起身准备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厉元朗:“晚饭那段时间你去见了谁?” 准是黄立伟告诉水庆章的。厉元朗原本不打算说的,既然水庆章问了,他咬了咬牙,便如实相告。 人就这样,越是隐瞒越容易引起误会。 相反的,大方承认,反而能够得到理解。 水庆章没说什么,“嗯”了一声,背着手离开会客室。 可能是心里有愧,今晚的水婷月特别温存,主动钻进厉元朗的被窝搂住了他。 厉元朗没有半点心情,闭上眼睛装睡起来。 次日上午,厉元朗一家三口和保姆一起,赶早班飞机返回允阳市的家中。 今天是一月二号,是新年假期的最后一天。 小谷雨这一路仍旧不算消停,时常吵闹。 奇怪的是,一回到家里,特别是躺在他熟悉的婴儿床上,小家伙立马高兴起来,手刨脚蹬的,咯咯乐个不停。 看样子他是没什么事情了,厉元朗总算放下心来。 “婷月,我下午就走。”吃中饭的时候,厉元朗告诉老婆。 “老公,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这一路都没见你有好脸色。没看就没看,柳烟姐那个样子,烧得……” 谁知,水婷月提起这个话题,忽然一阵恶心,跑进厕所呕吐起来。 厉元朗叹了口气,他不是小肚鸡肠之人,可谷政川的做法实在让人堵得慌。 扯过几张纸巾,厉元朗走进来递给老婆。 “你别想了,都把自己想难受了吧。” “我不是想,我是……”忽然间,水婷月一个愣神。 同样的,厉元朗也是恍然大悟,紧张的问道:“你有多久没来大姨妈了?” “两个月了吧。”水婷月嘀咕着。 “你等一下。”厉元朗风驰电掣的跑出家门,找最近的药店买回早孕试纸。 “你用这个测一测。”厉元朗拆开递给水婷月。 直到这个时候,水婷月心里还犯着嘀咕,“不可能吧,儿子才几个月,我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不可能怀孕的。” “说那些都没用,还是要相信科学。” 水婷月却反对,“我查了,早上测试最准确,要不等到明天早上……” 厉元朗摇头道:“我问过药店的坐堂医生,她说试纸什么时候做都可以,只有早上稍微准点。你看,我买了好几个,足够你用的了。” 见厉元朗猴急似的,水婷月无奈的去了卫生间。 厉元朗饭也吃不下了,在门口搓手来回走着,手心里全是汗。 目前,政策提倡生二胎甚至三胎,若是真的,厉元朗对此事持开放态度。 反正以他和老婆的工资加起来,足够供得起第二个孩子了。 “好了没有?”厉元朗禁不住拍了拍卫生间的门。 “老公……” 听到老婆的声音,厉元朗一把打开门冲了进来。 却见水婷月举着试纸条,手微微颤抖着问:“这是两条红线吗?” 厉元朗拿过来把检测线和对照线一比对,果然是两条红线。 他按照说明书上写的,再次核对,准确无误。 不仅心中大悦,一把抱起水婷月囫囵半片的一通亲。 “讨厌,快放下我,当心……” 光顾着高兴了,差点把最关键的一条给忘记了。 头三个月可是危险期,最容易流产。 厉元朗嘿嘿傻笑着,慢慢放下她。 现在的他已是云开雾散,艳阳高照,什么烦心事全都没有,就剩下高兴了。 小两口坐在沙发上,厉元朗搂着水婷月,如胶似漆的谈论起孩子的未来,还有性别上了。 厉元朗主张生个女儿,他说:“女儿多好,女儿是爸妈的贴身小棉袄。咱们已经有了儿子,再有一个女儿,一男一女加在一起正是个‘好’字,寓意好事成双,好运连连,多棒。” 水婷月却有不同想法,“还是男孩好,男孩主事,你没看谷翰都那个样子了,大舅还在培养他,听说很快就要派去祥北省,就是咱们去的那个地方,要下去当什么常委副县长。” “咱妈虽然也是谷家人,就因为是女儿,好事全都排除在外。即使谷雨姓谷,是老爷子钦定的第四代接班人,我看啊,大舅将来不会扶植他,一定会把资源全都给谷闯谷翰的后代。咱妈的小计策是彻底失算了。” 厉元朗对此不以为然,他说道:“靠谁也都不如靠自己。我对儿子是不是什么四代接班人不感兴趣,我倒是希望他快快乐乐成长,将来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从政从商或者从事研究,我都不反对。” “婷月,说句实在话,从政实在太累,累人也累心。别人看到的是在台上的风光,殊不知,背地里,官员也有许多烦恼,也有不得已。我告诉你吧,我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在想事,方方面面,太烧脑细胞了。” 难得听到厉元朗在自己面前发牢骚,述说心里话。 水婷月眨巴着大眼睛,轻声问:“老公,你后悔不?” 厉元朗叹息一声,“怎么说呢,后悔也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 因为老婆的惊喜意外,厉元朗调整了时间。 晚上又在家陪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水婷月再次做了试纸,仍然是两条红杠,说明她怀孕事实已然确定。 厉元朗不放心,陪着她又去了一趟医院,做了验血hcg检查,结果一出来,皆大欢喜。 老婆激动够呛,当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尚在祥北省的父母。 殊不知,本来的一件喜事,却又掀起了巨大波澜。 第607章 义愤填膺 厉元朗返回戴鼎县已是三号晚上近九点钟了。 他连续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身体乏累。可还是让王中秋把该由他审阅的材料,提前送到招待所的房间里。 厉元朗简单洗漱完毕,准备开个夜车,把这些事情都处理完。 材料的内容大多是关于冬捕节的,厉元朗看得仔细,不时在上面批写着他的意见。 看完拿起下一个的时候,竟然掉出来一个牛皮纸信封。 上面写着:来自一名普通老百姓的心声。 显然这是一封信。 按照规定,凡是送给厉元朗需要看的东西,都要先经王中秋之手。 由他做决定,哪个该给厉元朗看,哪个直接转给其他部门处理。 有信件的事情属于极少,如果是告状信,可以转给信访局。 不知是王中秋疏忽了,还是认为应由厉元朗审阅,反正这封信就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他拆开,是手写的两页纸,字体还挺漂亮,龙飞凤舞的钢笔字。 现在都用碳素笔,用钢笔写字的极少了。 内容是: 尊敬的县领导,你好: 我叫范毅,是县一中一名普通的数学教师。 我要向你们反应,鸿盛装修公司老板翟义,给我装修房子时,以次充好,收取我高额的装修费不说,还对我恶语相向拳打脚踢,造成我全身多处骨折,目前还在住院。 十月初,我在枫亭苑二期买了一套九十多平米的房子,请鸿盛装修公司为我的新房装修。 月底,房子装修完毕。我一验收,发现满屋散发着浓烈的甲醛味道,卫生间还渗水。 我找专业人士一检测,证实装修材料质量低劣,还偷工减料,说我被坑了。 我不干了,当即去鸿盛装修公司理论。 正好遇到喝完酒醉醺醺的翟义,对我张口就骂举手就打,他还照着我的肚子使劲踹了一脚,生生把我从二楼的楼梯踹下来,当场昏迷过去。 送到医院拍完片子,医生说我全身十来处骨折,还伴有轻微脑震荡。 我妻子迅速报了警,警察也到医院取证。 可令我不理解的是,案子却石沉大海,一直没有消息。 这期间,翟义来医院看我,甩给我两万块钱,算是给我的补偿。 我气愤已极,把钱扔给他,并告诉他,只要有我范毅一口气在,就一定要讨个说法出来。 翟义冷笑着警告我,他在县里有人,和县领导是亲戚关系,看我能把他怎么办。 这句话真让他说对了,我妻子去公安局,说正在调查,其实就是推脱。去信访局告状,不是没了下文就是研究,反正时至今日,一直没有结果。 翟义照样在外面逍遥快活,吃喝玩乐,活得比我滋润。 县领导,我虽然是一名普通百姓,可我相信,现在是法制社会,是党的天下。 朗朗乾坤,难道像翟义这种嚣张跋扈为非作歹的恶人,就没人管没人问了么! 我不要求别的,我只想讨个公道,要个说法。 我希望看到这封信的领导,能够帮助到我,别让我们老百姓有冤无处伸,有仇无处报,彻底寒了心! 落款是范毅的签名和日期。 “啪”的一声,厉元朗气得拍了桌子。 太不像话了,竟然还有翟义这种人,藐视法律,藐视政府,太霸道了! 他生气的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也不管什么时间,当即给胡召俊打了电话询问。 胡召俊并不知道此事,治安大队由李本庆直接管理,他插不上手。 厉元朗又联系了李本庆,好半天,李本庆才哈欠连天的接听,等到厉元朗问完,李本庆说道:“厉县,这事我需要调查,你等我明天在向你汇报。” 厉元朗一看已是晚上十一点了,想了想说:“好吧,我希望明天一上班,就能看到你的调查结果。” 他冷静坐下来,再次看着那封信,脑海里却在想着,翟义?这个名字貌似很耳熟。 时间太晚了,厉元朗去洗了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彻夜难眠。 次日早上吃早餐的时候,王中秋敲门进来。 厉元朗首先问他,上一次给他随礼那些人的名单整理好没有。 王中秋拿出来一张纸,上面打印好的一张表格,有人名和钱数。 厉元朗接过来看了一遍,足有两百多人,总额达到了十七万多。 好家伙,没少拍他的马屁,一个人平均下来,有八百多块钱。 在戴鼎县这样消费不高的小县城,是笔不小的份子钱了。 咦,厉元朗竟然在表格最后一行看到王中秋的名字,后面是一千块钱。 他眉头略微一拧,指了指那里,质问道:“中秋,你一个月工资很高是不是?” 王中秋一听厉元朗不善的语气,马上把头低下来小声说:“我看大家都随钱了,我不随说不过去,你又对我那么信任……” “中秋,你跟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性格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你也应该了解,你这么做我会高兴吗?” 说着,厉元朗把单子放在餐桌上,“这份名单不对,你去重新核对再打印一份,老规矩,送红十字会,以匿名方式捐出,记住要保存好收据。” “是。”王中秋明白了,这是厉元朗在保护好,不免心生感激。 “另外,翟义是不是那个……”厉元朗捏了捏太阳穴。 王中秋马上询问:“县长,那封信你看了。” “你都送过来了我能不看吗。”厉元朗语气平和道:“我猜你一定认为这个范毅是老师,和你曾经是同行,心生同情对不对?” “县长果然是县长,一看就懂我的心思。”王中秋适时奉上一记马屁。 厉元朗摆了摆手,“别拍我马屁了,你还没说翟义是谁呢。” “他是鸿盛装修公司的老板,还是岳瑶总经理的丈夫。” 这就对了! 厉元朗想起来,常鸣曾跟他提起过,也没当个事儿,所以才印象不深。 喝完一口粥,厉元朗擦了擦嘴,站起来和王中秋走向政府大楼。 进办公室之前,厉元朗特地交代,如果是李本庆,让他直接进来。 但是厉元朗却失算了。 等了一上午,别说李本庆不照面了,就是连个电话都没有。 中午吃过饭,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吩咐王中秋立刻备车。 直到坐上车,厉元朗才告诉司机老钱,“去公安局。” 县公安局距离政府大楼不算太远,开车的话也就七八分钟。 路上,厉元朗问王中秋:“范毅的事情你落实得怎么样了?” “县长,我已经查明,范毅所说句句是实。” 厉元朗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开进大院,厉元朗和王中秋走进大楼。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高声喝喊,仔细一看王中秋,又端详厉元朗几眼,吓得赶紧一缩脖子,怯声问:“您、您是厉县长?” 厉元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治安大队在几楼?” 那名警察马上向厉元朗敬了一个礼,并一指楼上:“就在三楼东面,一拐弯就能看到,上面有门牌。要不我陪您去?” “不用了,谢谢。”厉元朗说完,大步流星走向楼梯口,直奔三楼。 那名警察赶紧掏出手机,拨打了号码。 治安大队长车有道正在办公室里剔牙,人到了岁数,吃东西就爱塞牙。 中午吃了点韭菜炒鸡蛋,牙就像挂了个门帘子似的,韭菜塞在牙缝中间,提溜当啷,可够他抠一阵子的了。 正这时,桌上电话响了。 连续响了几声,车有道才慢慢悠悠的起身接听。 “喂,谁呀?” 听到对方的说话内容,车有道张大嘴巴,脸都吓绿了。 第608章 亲自督阵 电话还没挂下,走廊里已经响起一串脚步声。 车有道吓得赶紧系好警服和风纪扣,拽了拽衣襟走出办公室,正好和厉元朗打了个照面。 车有道的老脸顿时挤在一处,笑脸盈盈的点头哈腰,“欢迎厉县长光临指导治安大队的工作。” 厉元朗停下脚步,背手问道:“你是……” 车有道马上恭敬回答:“我是治安大队的大队长,我叫车有道。”并且主动伸出手来。 厉元朗依然背着手板脸说道:“我哪敢指导你车大队长,是你指导我才是。” 车有道吓出一身冷汗,话头不对啊,这位大县长是什么意思? 貌似我也没得罪你,上来就阴阳怪气说话。 车有道毕竟是老油条,吃过见过的多了,并没有表现出来慌乱,而是尴尬说道:“厉县长真会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厉元朗面色严峻,看得出来他十分不高兴。 “厉县长,这里不是说话地方,烦请您到我办公室里坐一坐。”车有道侧过身子,一指旁边开着的房门。 厉元朗也没客气,直接走进治安大队长办公室,端坐在沙发上。 车有道赶紧着亲自要给厉元朗沏茶倒水,却被厉元朗直接叫住,“车大队长,你不要忙乎别的,我不渴,我有话问你。” “是。”车有道标杆溜直站在厉元朗面前,大气不敢喘一个。 县公安局直属县政府管辖,虽然市公安局也有权管,但大都是业务上的指导。 所以,厉元朗可以说是县公安局的直接领导。 就是李本庆这个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不也是厉元朗的下属吗。 还有一点最为关键,高度被查,洪河出事,一下子空出两个副局长名额。 即便胡召俊目前身兼常务副局长和代理政委,他主管的刑侦副局长早晚也要卸任。 有人空出来,就有人要递补进去,而车有道正是其中人选之一。 他本来就享受副科级待遇,又是李本庆看好的人,这次竞争十拿九稳。 而这位厉县长,是他的顶头上司,拥有推荐权和表决权,又是县委二把手,以车有道目前身份,万万不能得罪。 于是乎,他此时面对厉元朗恭敬有加,不次于对待他的老领导李本庆。 省去了繁琐环节,厉元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询问起翟义殴打范毅一事。 “你们治安大队接到报警没有,怎么处理的?”一连串咄咄逼人的架势,厉元朗就是不想给车有道太多的考虑时间。 车有道两只手攥了又松,松开又攥,显然他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车队长,我说的是国语,也没有口音,你不会听不懂吧?”厉元朗凝眉直视,把强大的气场充分推向车有道身上,让他更加紧张。 “厉县长,这个……”车有道露出难色。 厉元朗一拍沙发扶手站起身来,冷声道:“你既然听不清楚也说不出来,我只有换个人去问了。” 这句“换个人”让车有道不寒而栗。 领导说出这句话就不是不满那么简单了,换个人的意思,就有可能把他换下去,还提什么竞争副局长,目前的位置都要保不住。 无奈之下,车有道干脆一咬牙,小声说:“县长,翟义、翟义是岳副主任的老公,我们……有压力……” “噢?”厉元朗并不意外,而是说:“你说的是不是岳瑶。” 车有道点了点头,承认下来。 “岳瑶又能怎样?”厉元朗把脸一板,“王子凡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连古人都有这个意识,你就没有吗?我们是党的干部,也是老百姓的干部,更是老百姓的服务员。为民做主,伸张正义,这是我们的职责。” “翟义打人,事实清楚,证据明白。你们作为维护社会治安,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主管单位,却在这件事上采取双标,岂不就是助纣为虐,与民为敌么!” “我不管翟义有什么背景,和谁有关系,他是谁的家属,今天我要亲自坐镇,看一看你们治安大队该如何处理此案。” 说罢,厉元朗索性大马金刀坐进沙发里,目视前方一言不发了。 豆大的汗珠显现在车有道的额头上,厉元朗这一举动明确告诉他,这位县长大人要办翟义,谁都不好使! 他暗自攥起拳头,痛快答应道:“厉县长,您稍等,我亲自去办,您听我的消息就是了。” 随即,车有道敬了一个礼,转身出去布置抓捕翟义。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车有道领命而去,他相信车有道肯定会按照他的要求去做,可他的心里还是不舒服。 一个抓人的案子,都要他这个县长亲力亲为。看来,县局的问题不小。 正这时,听到一阵敲门声,是胡召俊。 他对厉元朗歉意的说:“县长,您来也不通知一声,我好迎接您。” “召俊,你坐下。”厉元朗面色缓和下来,冲着胡召俊一招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我已经命令车有道抓翟义了,局里闹这么大的动静,你们这位李副县长也真能坐得住,就永远不露面,当起缩头乌龟吗?” 胡召俊解释说:“我刚刚接到李副县长的电话,他病了,刚住进医院。” “是吗?”厉元朗略微一怔,忍不住说道:“病的可真是时候,我前脚到公安局来,他后脚就生病,实在太巧了。” 不怪厉元朗这么想,李本庆这一病,要说他不是装病躲起来,任谁都不会相信。 由此厉元朗也在联想,翟义仅仅是岳瑶的丈夫,却让堂堂副县长李本庆都犯难,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就像他说的,他是县领导的亲戚?这个县领导是谁呢? 厉元朗抬手腕看了看时间,说:“我就在这里等,我倒要看一看,车有道多久会把翟义抓起来收监。” “好的,县长我陪你一起等。” “召俊,翟义这么猖狂,他说是县领导亲戚,这事你知道吗?” “县长,我真不知道。”胡召俊惭愧的直摇头。 算了,不想他了。 这期间,胡召俊正好向厉元朗汇报,他们暗中调查吴军的情况。 正如吴军自己所说,他的确是林场退休工人,后被返聘回来的护林员。 吴军在林场有一处房子,县城有一套高层住宅楼。另外,他在云水市还有个相好的。 厉元朗不禁有疑问,“护林员的工资并不高,吴军养着大家还有小家,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我调查过,吴军每年种植木耳,还有其他副业收入,一年怎么也能弄个十万八万的。” 厉元朗微微点头,脑海里在思考着。 “吴军常年都住在进山口的那个小房子里吗?” “不是。”胡召俊摇了摇头:“他们是两个人倒班,夏秋这两季是别人,冬春是他。” “夏秋他不在,冬春在……”厉元朗小声嘀咕着,胡召俊和王中秋都搞不懂,厉县长为什么对这件事非常感兴趣。 有厉元朗坐镇,车有道的办事效率迅速提高,半个小时后回来报告,他们已经抓获翟义,并送去看守所。 把翟义抓了,厉元朗在公安局的任务就算完成。 他这才起身,主动伸出手来,把个车有道惊喜的都不知该伸哪只手了。 干脆两只手一起上,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表情有些激动。 厉元朗这一举动,实际上已在表明,他原谅了车有道。 并不是他不坚持原则,而是他深感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一定还有后续接踵而来。 离开县局,厉元朗并没有返回县政府,告诉老钱:“去县医院。” 王中秋立刻明白,问厉元朗:“一会儿我去买点水果和鲜花吧。” “嗯。”厉元朗答应着眼望车窗外,他有个预感,此番抓住翟义,自己应该不会消停。 没想到,还真让他猜中了。 第609章 躲为上计 滴铃铃,手机铃声响起。 一看号码很陌生,接听后却传来朱宁山的说话声:“厉县长,你好,我是宁山。” “朱主任,什么事?” 料到朱宁山会打电话,厉元朗并不意外。 岳瑶是县委办副主任,朱宁山的下属,也是朱宁山看好的人。 只不过,这一男一女的,是不是有别的关系就不清楚了。 毕竟,岳瑶相貌身材,在少妇之中,绝对出类拔萃蛮有吸引力的。 朱宁山说:“厉县长,你住在招待所我觉得也不是长久之计。我已经给你选好两个住处,一个是在县政府旁边,步行五分钟的路程。高层电梯楼,十六楼一百平米,全收拾好了,拎包即可入住。” “还有一处,离市中心很近,同样是电梯楼,十层,面积小了一些,九十五平,也都是精装修。厉县长,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去看一看定下来,我好把钥匙给你。” “对了,我会安排专人给你做饭做家务,你还有其他问题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县委办公室,就是为县领导排忧解难的嘛。”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厉元朗深知,朱宁山突然之间关心他,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关键沛公是谁,值得推敲。 “朱主任,感谢你的好意,我住在招待所挺好,就不用费心了。”厉元朗当即谢绝。 这时候的朱宁山压低声音说:“厉县长,实不相瞒,等你将来高升了,不在戴鼎县任职的时候,房产你可以自行处置。这可是我帮你争取来的大好机会,不要错过哟。” “咱们戴鼎县虽然穷一些,可这两处的房价不算低了,按照楼层和地段,任何一处,总价都在三十五万以上,够可以的了。而且你放心,这件事绝对有把握,万无一失。” 朱宁山解释的相当露骨,等于告诉厉元朗,房子不要白不要。 等他调走以后卖掉,白白获得三十多万,还能做到人不知鬼不觉。 厉元朗略作沉思,便说:“好吧,我现在还有事,一会联系你。” 手机那头的朱宁山十分得意,挂断电话心中暗想:“这世上就没有不吃腥的猫!” 县医院没有高干病房,却有特价房。分里外套间,装修的和宾馆一模一样。 外间是会客室,有沙发,大屏幕液晶电视,冰箱等家电,地上铺着松软的红地毯。 里面病房,除了宽大的病床之外,旁边还有一张陪护床,大小和病床相同。 设有独立卫生间,干湿分离。有淋浴间,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病床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个五十五寸4k高清液晶电视,供病人随时随地观看。 条件如此之好,纵是厉元朗都感觉意外。 当然了价钱更好,住一晚上,足够普通三口之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而李本庆就住在这里,并且门口还有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站岗。 这谱摆的够大。 厉元朗禁不住内心冷笑,李本庆啊李本庆,亏你还是老公安呢。 难道不知,弄个警察在这杵着,这可是犯人才有的待遇,你就不怕让人弄出误会来。 可笑,实在可笑。 王中秋先于厉元朗一步,向小警察亮明身份。 如今是信息时代,厉元朗作为一县之长,这副尊荣记住的人很多,尤其是政府部门人员。 小警察在眼拙,也能认出厉元朗来。 马上敬了个礼,正要进去禀报,却被厉元朗拦住,“不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去。” 进门环视一圈,厉元朗感叹完这里的条件,便朝里间病房走去。 他敲门的同时,人也进来了。 一看,李本庆躺在病床上,翘着二郎腿,正有节奏的晃悠着,手里捏着香烟,津津有味看着电视节目。 这状态,跟病人一点不沾边。 当他看到厉元朗的一刹那,嘴型张开,马上把腿放下来,摁灭半截烟,瞬间闪现的尴尬,以光之速度转换成了无精打采。 慢慢坐起来,十分困难的拱了拱手,“厉县屈尊来看我,我李某人不胜荣幸,快请坐。” 厉元朗客气两句,坐在李本庆病床前的椅子上。 当王中秋把鲜花和果篮放下后,李本庆又病恹恹的说:“厉县,你真是太客气了,你能来看我已经让我感激不尽了,还让你破费干嘛。” “李副县呕心沥血,劳心劳力把身体累坏了,我代表县政府对你表示慰问,是应该做的。” 本是一句褒奖的话,可在李本庆听来,却老脸一热,像是发烧的感觉。 他很快调整过来,唉声叹气道:“厉县,我本来要过问翟义的事情,身体突然吃不消,到医院一检查,各项指标都超高。想吃点药降一降,医生非让我在这里住几天,给我调理一下。” “哦。”厉元朗面上连连点头,心里却在寻思,我要是信了你才怪。 这个老油条,弄了个惹不起躲得起,干脆躲到医院装病了。 其实厉元朗看望李本庆,已经猜到这一点,不过想亲眼证实罢了。 坐了没多久,面上的话聊完了,厉元朗起身告辞离去。 他刚出病房,就见一名男子急匆匆进来,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那人先是一愣,继而点头哈腰冲厉元朗一阵媚笑,客客气气的送厉元朗出去。 等他回来,却见李本庆阴冷着脸坐在床上,一指这人大吼道:“黄立,你他妈的干什么去了,又去逗小护士发骚去了吧。” 黄立吓得差点尿了裤子,赶忙解释,说他内急去上厕所了。 “老子让你来照顾我,不是让你来拉屎拉尿的。”李本庆气鼓鼓道:“刚才姓厉的来抓了我个现行,猜到我是装病住院。你说你,你还能干什么!我看你这辈子就能当个办公室主任了,至于副局长,你想都别想。” 把黄立吓得脸色苍白,他的全部身家都押宝在李本庆身上,就指望他能帮助自己谋个副局当一当呢。 万万想不到,刚出去那么一会儿,正赶上厉元朗来,没有做好望风的本职工作, 黄立悔得肠子都青了,干嘛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找那个小护士瞎聊什么,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话说,那个小护士真白啊。 李本庆骂完黄立,呼呼喘了几口粗气,喝道:“把门口站岗的那个家伙立刻给我调走!让他不要再回治安大队了,去局里看大门。站岗都站不好,就让他练练怎么站好岗。” 他越说越气,忽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发闷,使劲锤了锤,面色痛苦,有气无力的指了指黄立,“快、快去叫医生,我心口疼……” 这下,这位李副县长真是病了,给气病的。 朱宁山是在半个小时后,陪着厉元朗一起走进市区那栋高楼里。 王中秋坐在楼下的车里,望着眼前大楼,好奇的问老钱:“钱哥,你说厉县长这是干什么去了?” 老钱掏出香烟,随手打开车窗,一边喷云吐雾,一边颇有意味的说道:“朱主任这是给县长选房子呢。” “选房子?”王中秋不禁一愣,“厉县长在招待所住得好好的,干嘛搬到这里来,这里距离县政府可不近。” “嘿嘿。”老钱玩味的感慨一句:“这年头,谁会嫌钱多扎手啊。” 王中秋不解其意,扭脸看着老钱,似乎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王老弟,你来的时间还短,不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慢慢你就懂了。咱们老百姓弄点灰色收入,提心吊胆怕出事。你看当官的,明目张胆往兜里搂钱,还挑不出毛病。要不说,多少人削尖脑袋往上爬,是有道理的。” 随后拍了拍王中秋的肩膀,说道:“老弟,你将来有出息了,做不做清官无所谓,只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 老钱的这番话,把王中秋听得云里雾里,更加糊涂了。 第610章 反被上一课 与此同时,厉元朗和朱宁山站在这套装修漂亮的大房子里,极目远眺。 “厉县长,你对这里还满意吗?”朱宁山说着,递给厉元朗一支烟。 厉元朗接过来,等到朱宁山给他点然后,深吸一口并没有正面表态,而是说:“朱主任,你真是费心了,我该怎么感谢你。” “哎,厉县长客气,咱们谁跟谁啊。”朱宁山也抽了一口烟,笑说:“自从你厉县长上任以来,做了多少件好事,一只手都算不过来。我朱宁山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朱主任,你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这里就咱俩人,有什么话请直说。” 朱宁山往烟灰缸里轻弹烟灰,轻松说道:“也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岳副主任找到了我,说她丈夫翟义被抓了,是你亲自去治安大队督阵抓的。” “有这事。”厉元朗毫不迟疑的承认道。 “这个翟义也真是的,喝二两猫尿就不知天高地厚。不过呢,范老师态度也有待商榷,谈事就谈事,竟说些难听的话,搁谁都受不了。翟义一时激动,难免有些做过头了,应该受批评。” 朱宁山轻描淡写的语气,令厉元朗听着刺耳,于是反驳道:“朱主任,你的话我不赞成。翟义动手打人在先,范毅老师全身多处骨折也是既定事实。现在翟义只是收监,下一步确定了范毅伤情等级,要是轻伤以上的话,就该追究翟义的刑事责任,这一点毋庸置疑。” 朱宁山的脸色微微一变,马上又恢复过来。 “厉县长,其实这件事可大可小,翟义有错,可错不治罪,关键要看当事人的态度。岳瑶副主任已经登门致歉,并承诺担负范老师的所有费用。房子的原有装修全部拆掉重装,用最好的材料和最好的服务,等装修完毕,还要请专业机构检测。” “厉县长,杀人不过头点地,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么多年来,岳瑶同志在招待所总经理位置上任劳任怨兢兢业业,表现是突出的。” “当然了,在张小娇的问题上,她有点责任,但谁也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张小娇人品恶劣,没写在脸上,哪能猜透她这个人是啥样,这件事并不能全怪岳瑶同志。” 听起来话头不对,厉元朗把脸一绷,问道:“朱主任,以你的意思,我抓翟义是在报复岳瑶不成?” 朱宁山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厉元朗一声冷笑,“朱主任,你口口声声说的是岳瑶如何如何,请你搞清楚一点,警方抓的是她老公,抓的是打人者翟义,没抓岳瑶。” “还有,范毅这件事从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这中间,岳瑶干嘛去了?看到我亲自处理此事,她才出面又是道歉又是赔钱,还给人家重装修,不觉得晚了么。” “你设身处地换位思考,如果这事摊在你头上,你会怎样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个施暴者,就因为他老婆在县委招待所当总经理,他就能为所欲为,想打谁就打谁,想干嘛就干嘛。而且打了人还能逍遥法外,这是给我们政府形象抹黑,是败坏党在人民群众中的声望!” “我们作为执政者,不能把老百姓赋予我们的权力,反过来变成欺压百姓、谋取私利的工具。我们是人民公仆,不是人民的老爷,不能高高在上,藐视人民、肆意践踏人民的正当权益,这是当干部最基本的原则和底线,任何人不能逾越,也没权逾越!” 听着厉元朗一套接一套的说教,朱宁山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表情极不自然。 本来想借着讨好厉元朗的机会,顺便帮着岳瑶说情,怎么也想不到,反被厉元朗好好的上了一堂生动的党风政纪课,还把朱宁山说的哑口无言,想反驳都没有切入点。 关键是,厉元朗说的一点毛病没有,这些都是目前提倡的反腐倡廉中屡次提到的问题,朱宁山怎会不知道? “厉……这……”朱宁山吞吞吐吐着,真不知该怎么说了。 厉元朗一摆手,“感谢朱主任操心我住处的问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在招待所住挺很好挺习惯,不想搬来搬去的麻烦,就这样吧,再见。”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朱宁山望着厉元朗的背影,脸色逐渐阴沉下来,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句:“给脸不要脸。” 随即,他掏出手机拨了一连串的号码,对方接听后,他说道:“我没说动他,反倒让他把我教训了一通。”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朱宁山连连点头,“我明白了。” 厉元朗回到车里,脸色平静似水,看不出任何波澜,告诉老钱回县政府。 车子才开出去没多远,手机响了,是韩明国的电话。 “厉县长,我听说你和云涛书记有点小误会,今晚方便吗,我想请你出来坐一坐。” 韩明国没有明说,显然是想当和事佬,调解厉元朗跟宋云涛之间的关系。 经历了姜明孝的劝解,厉元朗也曾认真思考过。 感觉到他想事有些片面了,要想在戴鼎县站稳脚跟,不能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更何况,他倒想亲耳听一听,宋云涛会怎么说。 于是,厉元朗痛快答应下来。 韩明国挺满意的,告诉厉元朗,下班后他派车来接。 这边手机还没挂断,就听到有电话打进来,是雷震办公室的号码。 接通雷震,听他说:“元朗县长,县里出现几个职位空缺,我想请你过来,商量一下人选的问题。” 厉元朗只好改变路线,让老钱把车开进县委大院。 他本以为只是雷震他们两个,却发现副书记初宁和组织部长唐普都在。 也是,研究人事议题,这两位的出现顺理成章,不足为奇。 进来的时候,三个人还在说着话,一看厉元朗全都止住话题,陷入短暂停滞。 雷震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稍微欠了欠身,冲着厉元朗招了招手,“元朗县长,你来了,请坐。” 在他前面摆了三把椅子,一左一右分别坐着初宁和唐普,中间空着的那把椅子,显然是留给厉元朗坐的。 坐定后,雷震身体往前探了探,慢条斯理说:“今天把大家召集来,是因为最近又有几个部门出现干部空缺,咱们共同商量人选问题。” 他看了看唐普,“唐部长,把你们组织部拟定的人选说一下。” 唐普清了清嗓子,展开笔记本念了起来。 别的厉元朗不熟悉,倒是念到县公安局两名副局长人选的时候,厉元朗听得认真仔细。 这两个人,一个是治安大队长车有道,另一个是办公室主任黄立。 车有道,厉元朗刚跟他打完交道,至于黄立,厉元朗也有印象。 刚才从李本庆病房出来,撞见的那个人就是黄立。 厉元朗在想,治安大队李本庆抓着不放,车有道显然是他得力干将。 还有黄立,他既然在医院服侍李本庆,自然也是他的心腹之人。 何况,任何一个单位,办公室主任就是一把手信任的人。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给一把手服务的后勤保障,一把手当然不会安排外人了。 出了翟义一事,厉元朗更加认为,必须要把公安局牢牢掌握住,仅凭一个胡召俊还不够,毕竟他受制于李本庆,掣肘太多,耍不开。 就在唐普念完这份名单,并阐明组织部初步考察的结果之后,厉元朗做好准备,正要发言之际,初宁却率先开了腔调。 她说话苗头直指公安局,提出了异议不说,还提到一个新人选。而这个人,有点出人意料。 第611章 雷震表态很重要 刘安然,县公安局交警大队长。 厉元朗和刘安然打过多次交道,况且他当初拿下的光安村主任刘安东,正是刘安然的弟弟。 初宁给出的理由是,目前不少地方的交警大队长都身兼县公安局的副局长了。 刘安然无论资历和能力都够,由他出任县公安局副局长是可行的。 “刘安然同志嘛……”雷震稍作停顿,环视众人一圈道:“唐部长,你们当初考察这位同志没有?” 唐普便说:“在斟酌人选的时候,我们充分征求了本庆副县长的意见,他认为车有道同志担任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黄立同志任后勤副局长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于刘安然……本庆副县长没有提及,我们也就没有作为考察对象。” “这就不好了。”初宁说道:“按照组织原则,需要召开民主推荐大会,不能因为李本庆是副县长兼任公安局长党委书记,就由他一个人说的算,想推谁就推谁吧。” 唐普一听,脸色挂不住,按捺住内心不满,回应道:“初副书记,我老唐在这个职位上干了好几年,组织程序不必你懂得少。推荐会自然开过了,推荐人选只有他们两个,只是我没说而已,你不用揪着这个事不放。” 看没看,还没说几句,呛火味道就来了。 县委副书记同样分管人事,组织部长是在县委副书记管辖之下。 只不过,这俩人都是县委常委,唐普又是老资格。 初宁毕竟年轻,资历尚浅,上任时间不算长,唐普这才敢和她当面叫板顶撞。 这一番带刺的话,把个初宁气得柳眉微微一蹙,反驳道:“唐部长,你什么意思?我没说什么嘛,我就事论事,请你不要带着情绪,注意你的身份。” 也就是说,管你资格老不老,我初宁是县委副书记,三把手,在你之上,跟我说话客气点。 “我的身份怎么了?”唐普也不甘示弱,瞪起眼珠子,隔着厉元朗怒视初宁,声调有些高的吼起来,“是你初副书记高贵,还是我老唐低你一等?你是县常委,我也是常委,在戴鼎县的班子成员中,你有一票,我老唐也有一票。干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都是为人民服务。初副书记,你这话抱有偏见,希望你收回去。” 和初宁接触过几次,厉元朗算是摸清这位三十多岁少妇的脾气了,就是个直筒子,不过脑子想啥说啥,一点不会委婉含蓄。 她的脾气秉性,很容易得罪人。 眼看着四个人的碰头会有失控危险,雷震拍了拍桌子怒声道:“过分了,都少说两句,像什么话。” 雷震叫停了即将爆发的口水仗,厉元朗见缝插针的说:“雷书记,公安局不同于其他部门,有维稳重任,我们在副局长人选上一定要慎之又慎。” “目前空出来两名副局长位置,组织部只推出两名候选人,这还不够。我认为应该再选几个人出来,选择余地更多一些,这是对组织负责,也是给百姓们一个真诚交代。” “另外,公安局前有高度出事,洪河又步其后尘,为了稳定人心,我觉得是时候做出一个决定了。” 雷震好奇问道:“你指的是什么决定?” “胡召俊同志现在是代理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局长,这段时间他表现不错,是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为了让其能轻装上阵,更好的开展工作。我建议,可以正式任命他为公安局政委,至于常务副局长,可以在县代表会上表决任命。” 雷震思考一会儿,转脸看了看初宁和唐普,征求他们二人的意见。 这俩还没从较劲中走出来,初宁一撩耳畔发丝,正了正身子说:“我没意见。” 唐普听出来厉元朗是在委婉同意初宁的说法,也在深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心急,二把手三把手都对他颇有微词,看来是需要好好斟酌一番了。 “我听大家的。”唐普最终挤出来这样一句话。 “好吧,那就这样。”雷震拍板决定,“其他人选没有异议,意见统一。公安局这边暂时搁置,唐部长,你们组织部再选两个人出来,到时候大家再议。至于胡召俊嘛……我看就按照厉县长的意见办。” 初宁和唐普都点了点头。 “好吧,这事就这么定。”说完,雷震慢悠悠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端茶送客,三个人马上起身告辞。 厉元朗正要往外走,却被雷震叫了一声:“元朗县长,你留意下。” 重新坐回,雷震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并把烟盒推向厉元朗面前,半开玩笑道:“可把我憋坏了,初宁是女同志,不好意思当她面抽烟,总得怜香惜玉吧,呵呵。” 厉元朗也没客气,点燃后,二人各自先过足烟瘾。 半天,雷震才说:“你刚才提到公安局,我正好想起来,听说你去公安局坐镇抓了翟义?” “是的。”厉元朗弹了弹烟灰说:“雷书记,我正想向你汇报,翟义……” 雷震摆了摆手,“翟义的事情我知道,你做得非常好,非常正确,我支持你。像他这种人,目无王法,霸道成性,为非作歹,十恶不赦,就应该好好惩治一顿。” 厉元朗没想到雷震态度坚决,而且和他的想法如出一辙,完全契合,这可是意外之喜。 “雷书记,有了你的支持实在太好了,我会跟进这件事,一旦有结果及时向你汇报。” “汇报就免了,你看着处理就行。你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不要有顾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县委和我,永远是你的后盾。” “谢谢。”这两个字是厉元朗发自内心的真诚感谢。 虽然雷震有时候和他意见相左,但在关键的原则问题上,雷震的表现令厉元朗备受鼓舞,更加坚定了他要拿翟义开刀的想法。 有人支持,就有人说情。 一个小时之内,厉元朗就接到了组织部长唐普,宣传部长詹尚华的求情电话。 就连一向和自己不和的陆定方,破天荒的主动汇报冬捕节的筹备情况,临走时无意中提起翟义一事,并以老大哥的口吻奉劝厉元朗,做事要留有余地。 厉元朗非常纳闷,一个岳瑶为何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说动四名常委为她说话,还让副县长兼公安局长的李本庆望而却步,直接装病不敢插手此事。 岳瑶不过一个县委办副主任,招待所总经理,即便模样出众,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吧。 看来,他要重新审视这个美少妇了。 对于所有求情电话,厉元朗一律表示,他会考虑的。 这么说不过是敷衍而已,厉元朗已经决定,就是天王老子,也改变不了他的初衷。 但是,王中秋向他反应的一件事,却让厉元朗大为吃惊。 范毅竟然同意和解,并准备撤诉。 翟义一事公安机关已经立案,在此期间,如果作为受害方的范毅同意撤案,翟义不就没事了? 不行,坚决不行! 厉元朗马上赶到医院,看望了躺在病床上的范毅。 “厉县长,谢谢你为我伸张正义,谢谢……”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这位年近四旬的中年教师动容了。 “范老师,对于你遭受的不公平对待,我深表同情和问候。没能第一时间帮助到你,是我这个做县长的失职。对此,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向你致以诚挚的歉意,请你原谅。” “厉县长,这已经很好了。”范毅擦了擦眼角,感动道:“翟义老婆看望过我了,负担了我的医药费、治疗费、误工费、护理费等等,还答应把我的房子重新装修。单位也派人来,说已经启动给我评级的程序,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厉元朗闻听,立刻明白范毅同意和解撤案的理由了。 第612章 这个女人不简单 “范老师,你想过没有,你要是撤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厉元朗耐心开导起来。 “厉县长,我知道,这样会纵容翟义之流,助长坏风气,我开了个不好的头……”范毅深深低下头。 不过他又说:“厉县长,您也得为我着想,我还要在这里生活,将来还要面对那些人的。不能什么事都得麻烦您,仰仗着您。” “再者,他们给我的条件挺丰厚,看着十分诱人。真要是把翟义治罪的话,这些东西就全没有了,我还能得到什么。” “我们做老百姓的,只会看眼前利益,长远的,跟我们关系不大,也不应该是我们操心的事……” 厉元朗没有深度追问范毅所说的他们是谁,猜也猜得出来,一定是披着官员外衣的人物。 是他们的许诺,说通了范毅。 正如他所说,真要是把翟义送进去判刑,范毅顶多会得到点民事赔偿,可他也把说情的官员给得罪透了。 他还要在戴鼎县生活,还会和官员打交道,得罪了他们,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厉元朗理解范毅的苦衷,他无奈的拍了拍范毅的肩膀,安慰了几句,迈着沉重的脚步离开医院。 韩明国的电话打进来,说他就要去接厉元朗。 “我在县医院,你到这里来接我吧。”厉元朗发了定位。 一坐进韩明国的车里,厉元朗便问:“我向你咨询个事,如果得到被害人谅解,对被告有哪方面的好处?” 韩明国笑了笑,反问:“你是指翟义的案子吧?” “对。”厉元朗点头承认。 韩明国是政法委书记,对于法律自然熟知,从法律角度分析起来。 由于范毅已经报案,公安机关受理后,就属于立案了。 范毅全身多处骨折,如果鉴定为轻伤二级以上,那么翟义就要承担刑事责任,被移送检察院,由检察院提起公诉,法院审理宣判。 不管范毅态度如何,都要追究翟义的刑事责任。 因为公安机关立案侦查是国家行为,不是私人行为。并不是私人想要调解就能了事的,私人不得干预。 但是,作为受害方的范毅,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范毅谅解的话,法院在量刑是会充分考虑这点。 或者轻判,或者免于刑事处罚。 要是范毅被鉴定为轻伤二级以下,是不构成故意伤害罪的。 法律规定,因民间纠纷引起的故意伤害致人轻伤案件,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真诚悔罪,积极赔偿被害人并取得谅解,被害人自愿和解的,可以从宽处理。 而轻伤二级以下的话,如果不严重,是不用承担刑事责任的。 厉元朗明白了,这么说来,鉴定范毅伤情就是重中之重了。 “可以这么说。”韩明国赞同着并饶有兴趣的问:“看样子,你是真打算把翟义送进去,哪怕范毅谅解也不行?” “明国,翟义一案影响恶劣,不惩处难以服众。最令人气愤的是,这么一起简单的伤人案件,却惊动了那多人找我说情,还都是级别不低的县里领导。我就纳闷了,一个岳瑶,怎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韩明国也感叹起来,“是啊,漂亮的女人故事就是多啊。” 听起来,他话里有话。 厉元朗不想听韩明国打哑谜,索性直来直去的问道:“你知道些什么不妨说出来,我洗耳恭听。” “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当然了,这些都是我听说的,准不准的我可不敢保证。” “没关系,你就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权当听故事了。”厉元朗语气轻松,耳朵却竖了起来。 据韩明国说,岳瑶原来就是招待所一名普通服务员,后来不知为何,深得县长沈爱军的信任,一路提携,直至成为招待所总经理。 她是三年前嫁给翟义的。说实话,这桩婚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让人大跌眼镜。 翟义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又是个小混混,除了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狗屁本事没有。他能娶到岳瑶,那才是祖坟冒青烟,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呢。 不过有件事倒挺有意思的,岳瑶和翟义结婚半年就生了个女儿。 有人就说,这个孩子是沈爱军的,也有人传言,说孩子父亲另有其人,是谁说不清,反正就不是翟义的。 这是实话,小姑娘长得胖乎乎的十分招人喜爱,眉眼之间一点没有翟义的影子。 于是大家都传,翟义其实就是个顶缸货,娶着别人的老婆,养着别人的孩子。 自然了,这些风言风语也传进翟义的耳朵里。 这家伙脸皮实在够厚实,根本不在乎,整天花天酒地的胡混,照样过着逍遥自在的快活日子。 直到两年前,也不知道他是反了性,还是有了顿悟,非要搞装修,于是就开了这家鸿盛装修公司。 别人开公司,都是拉关系找生意。 可他却不同,坐等着就有买卖主动送上门,给落成不久的县第四派出所做内部装修。 这可是一个闭着眼睛就能挣钱的买卖,任谁做都要好好弄,留个好名声。 可翟义偏偏不这么想,用质量差的板材,能省就省,能糊弄就糊弄,还没验收呢,就漏洞百出,不是这里冒水就是那地方墙皮掉渣,把派出所所长气得差点吐了血。 为这事,没少找李本庆抱怨诉苦。 后来,李本庆亲自出面,也不知道和翟义怎么谈的,翟义倒是重新返工,勉勉强强把这个活做完。 第一次就落了个这样的名声,翟义却不知悔改,依然我行我素。 即便如此,他的订单却一直不少,总有单位主动找他做生意。一来二去的,这家伙竟然也发了财。 住进了大房子,买了上百万的豪车,穿金戴银招摇过市,一点不低调。 等到韩明国讲完,厉元朗思绪万千。 很显然,翟义这是受到某个人的指点,白白送给他发财的机会。 这个人是谁,引起了厉元朗的极大兴趣,更加坚定他要办翟义的决心了。 正想着,车子一停,地方到了。 这是地处县郊的一个农家乐。 他们走的是后门,穿过院子里的一条长廊,挂着红灯笼,在夜风中摇曳,很有过节的味道。 长廊尽头是一排平房,有四五个门,每个门上都有编号。 韩明国请厉元朗走进一号房间。 里面装修典雅,干净整洁。 窗户下边有暖气片,烧得屋子里热乎乎的,一点不冷。 中间的圆桌上摆有三把椅子,有三套餐具。显然,今晚就餐的人还有一个未到。 厉元朗便问韩明国:“宋书记什么时候到?” 韩明国递给厉元朗一支烟的同时,说道:“快了,还在路上,估计是堵车,下班高峰期嘛。” 二人落座,韩明国抽口烟说道:“元朗,关于洪河的事情,我知道你对云涛有想法,这可以理解。其实,他也有难言之隐。” 厉元朗先给韩明国倒了一杯茶水,又给自己满上,一边品着热茶一边说:“我今晚上前来,就是想听一听宋书记的难言之隐是什么?为何他跟李本庆在一起吃了顿饭,洪河的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韩明国刚要张口说话,却听到房间门一响,宋云涛正好推门进来。 今晚,宋云涛穿了一件长款黑色羽绒服,把羽绒帽子扣在脑袋上,戴着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进来后,宋云涛拿掉帽子摘下口罩,不住搓着手笑呵呵说:“外面刮风了,可够冷的。” 厉元朗坐着没动地方,而是观察宋云涛这一身打扮,眉头略微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613章 闹掰了 “元朗,云涛和你打招呼呢。” 韩明国轻轻碰了碰厉元朗,他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和宋云涛握了握手。 “呵呵,我还以为厉县长不会搭理我呢。”宋云涛半真半假的开起了玩笑。 厉元朗回应道:“宋书记,你这可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再怎么着,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我刚才一时失神,有怠慢的地方还望你不要见怪。” “哪里,我只是开了个玩笑,也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 这二人一开始的见面,你来我往,大有针尖对麦芒的意味。 韩明国见状,赶紧招呼他们俩坐下。 他正准备按铃叫服务员进来,却被厉元朗一抬手拦住,说道:“明国,吃饭不急,我想吃饭之前先要把话说开,要不然,这顿饭吃着也别扭。” “我赞成。”宋云涛身体往后靠在椅子上,两只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有节奏的敲击起来。 厉元朗想了想首先说:“宋书记,关于洪河一事,我想请你谈一谈,你的不得已或者说难言之隐是什么?” 宋云涛紧紧盯着厉元朗,没有说话,手指依然在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开口。 厉元朗抽了一口烟,乜斜着眼神看向宋云涛,也不急着追问。 老半晌,宋云涛才把手从桌面拿下来放在腿上,徐徐说:“厉县长,按说你是县长,又是县委副书记,是我的上级,我可以向你汇报工作。不过……” “这件事我已经向雷书记汇报过了,因为这里面涉及到定方副县长,盘根错节,事情复杂,雷书记请我保密,所以……” 厉元朗闻听,冷笑着反问:“这就是你的难言之隐?” “对!”宋云涛抬头正视着厉元朗,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好,很好。”厉元朗的脸色瞬间由晴转阴,都能捏出水来。 眼瞅着气氛不对,韩明国马上站出来调和,“二位先不要谈这事了,我肚子都叫半天了,咱们先吃饭,边吃边谈。” 却不成想,厉元朗忽地站起身,冲着韩明国说:“明国,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罢,拿起大衣,转身拂袖而去。 出去时,还把门摔得特别响,震得人心头猛地咯噔一下。 “元朗。”韩明国赶紧起身要去追,却被宋云涛叫住,悻悻嘟囔:“追他干嘛,他以为他是谁!” “唉!”韩明国急得直摇头,“云涛,这是何必呢。” “有什么何必的,我一个纪委书记用得着向他汇报工作,什么事都想插手,干好你的县长得了,真是闲的慌。” 韩明国无奈的坐下来,唉声叹气。 宋云涛却说:“今晚你就只想当和事佬,饭还请不请了?我可听说,你在这里还留着一瓶珍藏五十年的陈酿。怎么,不舍得拿出来让我尝尝?” “真服了你了,还有心思喝酒。”韩明国索性一摆手,大咧咧道:“得!我舍命陪君子,今晚谁不喝趴下谁不许走。” 厉元朗裹紧衣领出了门,叫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车上,他马上掏出手机摆弄起来,搜索出一条内容,凭记忆回想着,慢慢琢磨起来……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厉元朗和宋云涛谈崩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县委县政府的每个角落,就连雷震都知道了。 为此,他专门把厉元朗叫去,劝说起来。 “雷书记,你不用劝了,宋云涛对我不敬,我心里有疙瘩,恐怕一时难以解开。” “你呀,太意气用事了。”雷震无奈道:“洪河的事情是我不让云涛同志说的,你怨不得他。” “雷书记,我是政府县长,可我也是县委副书记,过问纪委的事情是我权限范围之内,不属于僭越吧。” “当然不会。”雷震连连点头,“县纪委也好,县监察委也好,都是在县委领导下的部门,你是第一副书记,问一下实属正常。” 随后,话锋一转又说:“事情是这样,洪河在里面招供出来,他监视陆定方是受李本庆指使,而李本庆是因为陆定方常去冯满那里吃吃喝喝,想抓住陆定方的小辫子,以此给自己增加政治筹码。” “洪河深受李本庆重用,供出李本庆是他戴罪立功,所以,我们才替他保密的。” 雷震叹了口气,“陆定方和李本庆,一个常务副县长,一个副县长,水火不容勾心斗角,为了一己私利无所不用其极,实在不像话。” “元朗县长,这件事我想请你抽出时间找他们二人分别谈一谈,以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要不然,真闹出大问题来,咱们两个无法向市委交代。” 厉元朗观察着雷震的眼神和表情,猜出来他所说的并不是他心里想的,于是说道:“还是你来吧,做政治思想工作你是行家,我不如你,我会全力配合你的。” 雷震闻听,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厉元朗的大腿说:“元朗啊,你太谦虚了。那行,这事我来做,不过,你和云涛同志的关系,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别弄出大的嫌隙出来,影响到正常工作上面。尤其快要到冬捕节了,咱们内部首先要团结,要把它办成一次出色的盛会。” 提到冬捕节,厉元朗又把他一些新想法和雷震沟通一番。 随着日期临近,接下来数日,县委和县政府围绕冬捕节的细节多次开会研究讨论,落实下来许多环节,解决了不少问题。 之后,雷震和厉元朗又赶往云水市,向市委和市政府做了专门汇报。 在市委期间,厉元朗还拜会了赵功达书记。 这次谈话历时将近一个小时,至于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在云水市逗留两日,厉元朗并没有返回戴鼎县,而是向雷震告假,他要回一趟允阳市的家里。 昨晚,厉元朗接到老婆发来的一条消息,让他尽快回来,有要紧事商量。 厉元朗追问,可水婷月却不说,只告诉他见面再谈。 整得这么神秘,厉元朗一开始以为不会是老婆怀孕出了问题?但听水婷月的口气不像。 弄这么一出,厉元朗晚上觉都没睡好,第二天醒来都出黑眼圈了。 他马不停蹄一刻没耽搁,午饭前赶到家中。 儿子早就好了,又恢复到以前可爱的样子。 水婷月已然有了妊娠反应,经常呕吐。 以谷红岩的经验,判断出这一胎有可能还是男孩儿。 当初,她和水庆章听到女儿再次怀孕的消息后,因为参加谷柳烟丧事,在众人面前绷着,只有晚上回到宾馆,才敢偷偷的乐。 为这事,老两口开心的好几晚睡不着觉了。 由于金岚出面,谷政川最终妥协,其实他也是没办法。 一开始,谷政川谁的面子都不给,非要把金响水和他的金响集团彻底干拉胯。 之所以转变态度,是在某天晚上,接到薛永相亲自打来的电话。 不知怎么说的,反正第二天,谷政川就同意了。只处理肇事司机和剧组制片人,放过了金响水。 至于金响水如何赔偿,赔偿多少,厉元朗没心思打听。 人已经死了,要钱有何用? 况且,谷政纲两口子并不差钱。 进到家门,正好碰见谷红岩要去楼上。 奇怪的是,她一改往日对待厉元朗的态度,难得说了一声:“元朗回来了?饿了吧?我正准备叫小月,咱们这就开饭。” “妈,我不饿,我先去看看婷月和谷雨。” “好,你去吧。小月最近反应强烈,吃啥吐啥,你多安慰安慰她。” 厉元朗边往楼上走,边心里泛着嘀咕,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老丈母娘怎会突然对自己好,对自己客气了。 第614章 同情不是割爱 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老婆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看她那样子,厉元朗不免担心的问:“又去吐了?” 水婷月掐着腰坐在床边,大口喘着说:“难受死了,你说这次咋比怀谷雨的时候反应还大,会不会是个女儿?” 厉元朗去卫生间,将一块用温水洗过的毛巾递给她,说道:“女儿也挺好,儿女双全人生美满,多好。” “才不呢。”水婷月擦了擦嘴角,“我就喜欢儿子,我就想要再生一个儿子。” “这事咱俩谁说的都不算,等到再过两个月,就能知道结果了。”厉元朗挨在老婆旁边慢慢坐下。 “讨厌,还得等那么久。”水婷月说着话,头靠在厉元朗肩膀上,一只手轻摸小腹,无奈感叹道。 担心水婷月累到和休息不好,谷雨的婴儿床已经被放到保姆房间,由保姆照顾。 这会儿,小家伙吃饱喝足正睡着,厉元朗就没去打扰他。 本想问一问,老婆急着把自己叫回来到底所为何事,一看到老婆这么难受,需要他的关怀,厉元朗便忍住没问。 只听水婷月自顾自的述说着,“我听说,柳烟姐为了能火起来,找个大师算了一卦,把名字都改了,叫陈沫。是啊,她是真火了。她出事那几天,网上全是她去世的消息,她真是火了,人也是让火烧死的。” 这事厉元朗知道,他如今倒是佩服起智乾大师,他说的没错,谷柳烟的确火了,只是这个火有两层意思。 一个是爆火,还有一个就是因火而死。 显然,智乾一定知道谷柳烟有劫难,可他为何不帮助谷柳烟破解,眼瞅着她出事呢? 难道就是那番万事皆有因果的说辞?就像他之前在西吴县经历的那样,倪以正的司机抽烟把裤子烫出个窟窿,他干预了却没有改变结果吗? 这会儿,水婷月继续唠叨着,“咱妈说,柳烟姐的骨灰送回京城,下葬那天,二舅和二舅妈哭得死去活来,就连那么坚强的大舅,都流下了眼泪。” 说到此,水婷月哽咽着,眼圈发红。 厉元朗赶紧摸了摸她的肩头,送以安慰。 老半天,水婷月才伤心道:“二舅一家实在太可怜了,就柳烟姐一个女儿,他们都五十多岁了,不可能再有孩子。大舅提议,想把谷翰过继给二舅,结果谷翰不答应。” “我知道,谷翰正往仕途上发展,二舅虽然也是省领导,地位照比大舅差一些,谷翰担心过继给二舅,影响他将来发展。” “大舅又打起了谷闯的主意,谷闯和他弟弟一样,他做生意还不靠着大舅的名声,自然不想失去大舅的靠山。其实,最主要一点,他们是大舅的亲生儿子,谁都不愿意离开家人。” 厉元朗插言道:“过继就是一个名声问题,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会影响别的。” 水婷月摇了摇头,“不是那样的。元朗,你说的是普通老百姓,那是有人情味的家庭。可在高干家族不一样,高干家人情薄,为了争前途和利益,兄弟姊妹甚至父母反目成仇的有很多。” “一旦过继过去,可不是名义上那么简单了。你记得古代那些过继出去的皇帝儿子吗?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他们这一代,还有他们的下一代,这一支后代都会被排除皇帝直系血脉之外。如今的高干家庭也是这样。” 哦,原来如此。 听到老婆的解释,他释然了。 要么说,越是普通老百姓家庭,父母兄弟姐妹之间关系越融洽。 相反的,那些富豪和权势家庭,却缺少这份亲情。 因为涉及到他们的利益太大了。 有金钱,有权力。 在金钱和权势面前,亲情简直一文不值。 说了这么多,水婷月将头缓缓抬起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厉元朗,轻柔的问:“老公,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你说吧。”看着老婆面部表情,不知为何,厉元朗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我想、我想……”原本口齿伶俐的水婷月,忽然间支吾起来。 厉元朗马上眉头一紧,认真问:“婷月,你不会想把咱们……”他指了指水婷月的肚子,“你是不是要把这个孩子过继给二舅?” “嗯。”水婷月深深点了点头,样子很是肯定。 “不行,坚决不行!”厉元朗腾地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走着,不住叨咕着:“谷雨姓谷,可他还是咱们的儿子,还在咱们身边。可是这个孩子,以二舅他们两口子失女的心情,一定会从小养在身边的,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老公,孩子是我身上的肉,我比你更心疼。”水婷月辩解道:“可你也得为二舅全家着想,为孩子的将来着想……” “想什么!想他的父母为什么这么狠心,从小就把他送人是不是!”厉元朗瞪起眼珠子,那样子好像要吃人似的。 “不是送人,是过继……” “那是一样,只不过叫法不同而已。” 水婷月接过话茬说:“二舅过继这个孩子,是以孙子或者孙女名义,咱们还是他的父母,这点二舅以人格保证。” “婷月,你糊涂啊。孩子从小在别人家长大,即便知道咱们是他的亲生父母,不在一起生活,没有感情基础,这样的关系就是个名义,没有任何感情的。” “再说,咱们又不是养活不了他,好端端送出去,他会记恨咱们,这辈子形同陌路。这是对他的不负责,也是咱们做父母的不合格。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老公,我当时听到这一消息也和你一样,后来我认真考虑过,孩子过继给二舅一家,会生活的很好。二舅会把给予柳烟姐的爱全部给他的,他这辈子不管怎么选择,将来的路都会很宽阔,甚至比在咱们身边还要好,相信我。” “再有,把他过继出去,咱们还有谷雨。想一想二舅,他可什么都没有了。” 水婷月紧紧抓住厉元朗的衣袖,苦苦相劝。 厉元朗深呼吸几口,慢慢调匀波动的情绪,坐下来面对老婆,耐心说道:“二舅把爱给他,那他也就是谷柳烟的替代者,从小活在别人阴影之下,这对他的成长不利。” “婷月,二舅想要后代,可以去福利院通过正常手续领养一个孩子,干嘛非要打咱们家的主意。” 提到此,厉元朗猛然想到,这件事会不会又是谷政川的点子? 水婷月似乎猜出来厉元朗的心中疑惑,告诉他,这件事还真不是大舅的主意,是谷闯想出来的。 “他说,柳烟姐刚去世,我就怀孕了,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柳烟姐转世投胎。” “放屁!”厉元朗忍不住大爆粗口,“谷柳烟死的时候,你都怀孕两个月了,有提前投胎这一说么,胡说八道!” “可是、可是二舅妈她就信了。” 厉元朗义愤填膺,正要争辩,却听到楼下传来谷红岩招呼吃饭的声音。 “先吃饭吧。”厉元朗尽量压制住火气,毕竟水婷月怀孕期间,不能情绪太过激动。 非常难得,水庆章竟然也回来吃午饭了。 厉元朗猜到,岳父岳母齐出现,准是为了孩子的过继问题。 坐在餐桌上,不等他们问,厉元朗直接说道:“爸妈,刚才婷月和我聊了,我同情二舅一家的遭遇。但是同情不等于割爱,孩子是我和婷月的爱情结晶,婚姻的基石。无论将来贫穷和富贵,我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生活,永不分开。” 说罢,厉元朗埋头吃起饭,不再看任何人。 气氛,一时间变得凝固起来…… 第615章 人为因素 谷红岩听完厉元朗的话,眼睛瞪得老大。 她本来还在想该怎么开口,毕竟涉及到娘家人。 一边是尚未出世的外孙或者外孙女,一边是亲哥哥,两头都是亲骨肉,一时让她难以抉择。 后来,大哥谷政川专门找到她,谈了很久,分析利弊得失,谷红岩才最终点头答应,试一试说服老公水庆章和女儿小月。 水庆章听完和厉元朗一样,头摇成拨浪鼓不说,还怒斥谷红岩,说谷家欺负人,欺负厉元朗。 怎么,第一个孩子不姓厉也就算了,第二个又过继给谷家人,还姓谷。 难道你们谷家是高干,谷姓就高贵。 厉元朗来自于平民阶层,厉姓就低贱。 这只是其一。 其二,孩子从小离开父母,缺少父爱母爱,这对孩子的成长极为不利。 其三,最不能容忍的是,把孩子送走,会让孩子误以为被父母抛弃,会记恨父母一辈子,这个结不好解,或许永远解不开。 还有最后一个,这对于厉元朗和水婷月不公平。等于逼迫他们把孩子送到别人怀里,即便那个人是亲舅舅,那也不行,没有人情味。 可谷红岩却劝说他,谷政纲明确表态,孩子是以孙辈过继和他们一起生活的。 肖颜经历了丧女之痛,不打算在国外奔波了,想调回京城工作。 肖家算不上大门大户,但在京城也不是普通人家。 老爷子尚在人世,家族里更有官至副部级的大员。 且肖家人丁不旺,尤其第四代,一个没有。 如果这个孩子一旦进入肖家序列,会是肖家极力培养的对象。原因在于,肖颜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女儿,到现在都视若掌上明珠。 爱屋及乌,对待这个孩子肯定会一百个好,不会差的。 还有,高层已经找谷政纲谈过话了,他马上就要调到另外一省担任省里二把手,政府一把手。 他的发展可比水庆章快多了,提拔安江省三把手只是过渡,就为这一步做准备的。 主要是沾了老爷子的光,高层考虑到老爷子去世,是送给谷家一个安慰奖。 谷雨一事,谷红岩彻底失算,看样子谷政川是想违背老爷子意愿,不打算扶持谷雨的将来了。 但是谷政纲不同,他没孩子,只能把全部的爱给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家伙身上。 如此一来,这孩子或许比他哥哥发展要好。 还是那句话,无论怎样,厉元朗和水婷月都是这个孩子的父母,她和水庆章永远也是孩子的外公外婆。 要是跟随在厉元朗他们身边,看这情况,肯定不如在谷政纲那边。 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希望自己孩子好? 水庆章思来想去,彻夜难眠,终于被现实打败,勉强同意。 今天中午,他特地回来,就是想要说服厉元朗接受。 可厉元朗的一席话,他又感觉说的没毛病,无法反驳。 就在谷红岩正要辩解之际,他一把抓住老婆的手,摇头示意她不要讲了,并说:“元朗说的在理,我们先不讨论这事,先吃饭。” 可想而知,这顿饭吃的相当别扭。 厉元朗只吃了半碗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以去看小谷雨为由,直接上了楼。 “小月,你是怎么跟厉元朗说的,你看看他那样子,简直就是小市民眼光,啥也不是。”实在憋不住了,谷红岩望着楼上撇了撇嘴。 “他不同意,就这么简单。”水婷月白了母亲一眼,忽然又有反应了,马上捂嘴跑进卫生间。 谷红岩见状,麻溜跟过去帮女儿。 水庆章也不吃了,走进书房,拨通谷政纲的电话,叹气道:“二哥,我是庆章,孩子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元朗说得对,无论贫穷富贵,他们一家人都要在一起,我们不好拆散他们。” 电话那头的谷政纲听到此话,无奈而又失望的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尊重元朗的选择。” 挂断电话,躺在沙发上拿着女儿遗像抹眼泪的肖颜,擦拭双眼问:“谁来的电话?” “是庆章,他告诉我厉元朗不同意,孩子的事我看就不要做打算了,或许咱们可以试着领养一个。” “那能一样吗?”肖颜腾地坐起来,怒目而视道:“这个孩子就是我们家柳烟转世投胎,我昨晚都梦见了柳烟了,她亲口告诉我的……” 提起女儿,肖颜忍不住再度泪流满面,掩面痛哭起来。 谷政纲何尝不难受,白发人送走黑发人,到现在,他眼前始终回现出女儿烧成焦炭的遗体。 人在这时候最容易丧失理智,谷政纲的心思又活泛了。 他想了想,一个电话打给大哥谷政川,把这事说了一遍。 谷政川通话时,正好谷闯也在。 等到老爸挂了电话,问清缘由后,谷闯手里摆弄着手串,眼睛眨了眨,说:“爸,厉元朗可真够轴的,放着孩子的光明未来不要,这不是自私吗。” “还不因为你,瞎出什么馊主意,弄个转世投胎出来。你二婶就信你的屁话了,坚信小月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柳烟投胎,谁劝都不好使。” 谷政川气呼呼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大儿子,就知道钻进钱眼里,眼睛里除了歪主意就是生意。 谷闯不以为然,摸着下巴思绪片刻,眼珠忽然一转说:“爸,你说要是厉元朗摊上点什么事,他自己摆不平,让我二叔出面帮他摆脱危机。作为交换条件,他同意把孩子过继给我二叔,这样一来,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你呀,竟出歪主意,没一点正能量。”谷政川嘴上责备儿子,心里却在想,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啊。 厉元朗是在次日中午返回戴鼎县,随着冬捕节日期的临近,县委、县政府各个部门都开始忙碌起来。 接下来数日,厉元朗马不停蹄下乡检查冬捕节的准备情况。 永年乡中光村作为分会场,全村到处插着彩旗,拉着横幅,已然有了节日氛围。 在乡党委书记李万龙、乡长何贵,以及中光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陶思瑞等村委们陪同下,厉元朗一行人参观了村里,尤其拐三拐的捕鱼现场。 询问陶思瑞的一些细节,还特地见到了从外地赶来的鱼把头王老汉。 老人家年近七旬,干瘦但是身子骨硬朗。 鱼把头顾名思义,就是捕鱼队伍的首领,手下有几十个渔民。 得知王老汉几天前就来到拐三拐了,探查这里鱼群聚居情况。 厉元朗和王老汉站在冰面上闲聊起来。 知道他从十八岁开始捕鱼,到如今已有五十多年。 “鱼把头好当吗?”厉元朗笑问。 王老汉掰着手指头掷地有声说道:“当鱼把头要具备三个条件,技术要过硬,你们领导要信任我,还要有领导能力。这一网下去成千上万块钱,几十个人的队伍,既要打到鱼,还要保证大家安全,责任大压力也大啊。” “王师傅,以您的经验看,这里的情况如何?” 老王头摸了摸发白的胡须,放眼望向河面,说道:“我这个鱼把头,别的能耐没有,寻找鱼群还是有点眼力的。” “我只要在冰面上这么一走,就知道鱼在什么地方。它在里面喘气,小气泡是小鱼,大气泡是大鱼。还得看鱼动弹不动弹,鱼泡要是在里面逛,就说明这鱼没走,还在这地方。这就叫做鱼知水性,人知鱼性。” 厉元朗更关心的是,拐三拐这里,如果一网下去,能打多少鱼出来。 毕竟是头一次搞这种活动,万一请来四面八方的客人到场,大家兴致勃勃等着,结果拉上网来一看没几条鱼,扫兴不说,洋相可就出大了。 听了厉元朗的询问,王老汉捋起胡须,眯缝着双眼看向冰面,思考起来。 把厉元朗的心都给吊起来,静等他的答案。 第616章 复杂的心理 老半天,王老汉才徐徐说道:“嗯,以我看来,这一网,至少在一千斤以上,绝没问题。” 此言一出,厉元朗异常兴奋,脸上泛起了红光。 不止是他,在场众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清凉河跟那些出名地方比不了,人家动辄一网上来几万甚至十万斤。 清凉河毕竟是小河流,能够一网打出来上千斤的鱼,就说明这次冬捕节开的有意义,不虚此名。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冬捕节的前一天。 事前,云水市已经召开了与冬捕节相关的活动。 在江上建成雪堡游乐园,有冰雕,还有滑冰、爬犁、雪橇等相关游乐项目,也有大型冰上表演。 以云水市名义,请来的外地客商纷至沓来,在冰雪中享受乐趣。 这天上午十点三十分左右,在县委书记雷震、县长厉元朗带领下,县五大班子成员乘坐车辆,浩浩荡荡开到戴鼎县的县境,恭迎市委副书记、市长石坎以及客人们的到来。 要在往常,是不允许迎来送往的。 只不过今天情况特殊,除了市长石坎之外,还有省内省外近二十家的客商云集戴鼎县。 出于礼节,并报请市委批准同意,雷震和厉元朗这才会出城相迎。 “元朗县长,这一次咱们可要好好把握。我看了名单,允阳正道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周宇,据说是你的大学同学?”在车里,雷震问道。 厉元朗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同学,关系还不错。” “正道公司在允阳名声不小,你试一试,看看他跟咱们有没有合作意向?” “这个还真不好说。”厉元朗感叹道:“正道主业是房地产项目,现在国家不在以房地产拉动经济增长指标,合作项目不好找,难啊。” “其实并不一定非要房地产合作,正道公司实力雄厚,要是有其他方面的投资,这对于咱们县整体经济来讲,绝对是有利无弊的好事。” 厉元朗只得点头,“到时候看一看吧。” 谈完这事,雷震特意往厉元朗身边挪了挪,压低声音说:“镜云市的爱利倍思老总韩茵,听说这次也来,她是不是你的前妻?” 厉元朗最忌讳也最头疼的就是这个话题。 当时他看过客商名单,关键这份名单是以云水市政府名义邀请的,他没权利更改,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说实在的,他都不知道再见到韩茵,会以怎样表情和她打交道。 现在,他已为人夫,韩茵也是他人之妇,虽说他们之前有过夫妻关系,可那也是过去式了。 但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想做到彼此不认识,任说都难以做到。 更何况,他们分别的时候,还是以那种方式,要想忘记,除非得了失忆症。 听到雷震提起,厉元朗不愿回答也得回答,他便说:“都是以前的事了,不值得提。” 实际上,他已经用这种口气封堵住了这个话题。 可雷震偏偏不当回事儿,依然说道:“你前妻的公司可是挺有名,最为重要的是,她还和富沙镇的凤凌雪有合作,沙棘果正是化妆品的原材料。而且,她的公司在允阳是有分公司和工厂……” 厉元朗打断雷震的话,问:“雷书记,你想说什么,请直说好了。” 雷震也不生气,依旧笑呵呵,“我和凤凌雪谈过,她这次想和韩茵好好聊一聊,看看能不能在富沙镇建立一家化妆品分厂。你看啊,富沙镇本身就产沙棘果,在这里设厂能节省运输成本。同时,咱们再给政策优惠,在富沙镇建厂怎么也比允阳市方便。” 看着厉元朗表情变化,雷震不失时机的补充一句:“上百万的投资在韩总眼里,还真不是个难事,就看你怎么做通她的公关了。” “对不起雷书记。”厉元朗正色道:“我不想把工作和私人混为一谈,再者我们都离婚好久了,各自有家庭,她是她,我是我,这一点要分得开。” “那是,那是。”雷震笑眯眯的,但厉元朗总感觉他的笑容看上去别扭。 正这时,朱宁山拿着手机快步走到车前。 自从上一次厉元朗没给他面子,朱宁山对待厉元朗依旧,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雷震降下车窗,朱宁山对雷震说:“石市长的车队就快到了。” “好,你去通知大家伙出来迎接。”雷震下着命令的同时,推门走下车子。 这时,现场骤然响起十几辆车子的开关门动静,大家也都纷纷从车里出来,按顺序站成一排。 雷震在队伍的最前面,旁边是厉元朗。 在他俩稍微往后一点点,分别是县委副书记初宁,以及几大班子成员。 站在在凛冽的寒风中,众人都把眼神望向车队即将出现的方向。 戴鼎县这条老爷路,因为沾了冬捕节的光,提前做了修补。 对,依旧是修补。 坑洼处垫平,至少车子走在上面不再颠簸。 但是跟宽阔的高速路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也就三五分钟的光景,只见远处山闪现出来一辆白色警车,继而乌泱泱驶来一个车队。 有几辆轿车,还有三辆考斯特中巴车。 很快车队开到众人眼前。 第一辆中巴车稳稳停在雷震和厉元朗跟前。 在车前站位是有讲究的。 既不能站得太近,这样会影响领导下车路径。 又不能站得太远,领导下车还得向你走来,这可是大不敬。 所以,这个位置拿捏要准确,做到领导下车之后,基本上和迎接他的人保持面对面的地方。 当车子停稳,厉元朗和雷震迅速调整好位置,双手垂下,静等石坎的召见。 结果石坎没下车,而是他的秘书出来,客气的对雷震和厉元朗说道:“雷书记、厉县长,石市长请你们上车。” 二人会意,一前一后走上中巴车。 石坎坐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座位上,雷震厉元朗并排站在他面前。 “你们坐下,咱们边走边谈。”石坎说道。 早有人给他俩腾出座位,是和石坎并排的另一侧。 随即,车子再次启动。 市里来的车队,还有县里的车子加入其中。 一时间,浩浩荡荡的二十多辆车打着双闪,直接驶向戴鼎县城。 路上,石坎主要询问冬捕节准备情况。 雷震做主要发言,厉元朗时不时补充。 车队进入县城,各个路口都有交警和警察执勤站岗。 因为采取了交通管制,车队一路畅通,很快开进了县委大院。 而另几辆载有客商以及媒体记者的车子,直接开到县招待所。 在县委会议室里,石坎和戴鼎县主要领导握手打过招呼。 大家落座后,石坎做了即兴发言。 他说:“我代表赵书记来戴鼎县,充分表明市委、市政府对于此次冬捕节是非常重视的。” “你们已经准备了一个月,从今天从现在开始,就好比是一次考试,你们的成绩好坏与否,全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 “我这次带来的客商,不管省内还是省外的,都具有很强实力。能让他们在冬捕乐趣中,领略到戴鼎县独特的冰雪景色,让他们玩得开心,玩的有印象,这点很重要。” “人我是给你们带来了。余下的,就是你们发挥公关有势,能不能留住他们的心,让他们心安理得在你们戴鼎县投资,以此带动全县经济,这才是冬捕节的目的。” “我希望在结束时,能够看到一张满意的答卷。至于这张卷子能答满分,还是九十分,或者不及格,那可是你雷震还有厉元朗的能力和水平了。” “最后,我代表市委市政府,预祝冬捕节举办成功,也预祝你们的成绩辉煌。” 他的话音落下,现场顿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接下来,雷震代表县委县政府做了表态发言,中规中矩。 会议结束,大家赶到招待所。 宴会大厅已经摆了十张桌子。 除了市里领导还有客商之外,就是县五大班子的主要领导作陪。 厉元朗跟在石坎身后,在大厅响起的迎宾曲当中,他的眼神却在众人中寻找起来…… 第617章 挂名夫妻 不用问也能猜得到,厉元朗在找谁了。 指定是韩茵。 不知为何,两年多不见,厉元朗倒十分想看一看韩茵如今的样子。 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真没有再续前缘的意思。 说好奇也好,感兴趣也罢,即便他心里不想,眼神却不听使唤的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韩茵没看到,倒是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公民日报记者张伟,还有他的朋友,光华日报和华新社的记者,厉元朗当年在海浪村见过。 厉元朗向他们点头致意,这几个人都是厉元朗邀请来的客人。 那时候帮着宣传了海浪村,厉元朗也希望他们能够帮助到如今的戴鼎县。 还有周宇,这家伙冲厉元朗微微一笑,还故意眨了一下眼睛。 另外,金响集团的金响水也在,这可大出厉元朗的意料。 貌似在他拿到的名单中,并没有金响集团的大名。 谁知道他是怎么来的。 金响水也看到了厉元朗,冲他点了点头。 厉元朗报以同样方式回应过去。 没有在这种场合里看到韩茵,厉元朗意外之余,却有点小失望。 宴会由厉元朗主持,雷震做发言,主要是表达了欢迎之意。 时间都不长,毕竟大家赶了一上午的路,都饿了,望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谁愿意听你长篇大论。 在接下来的敬酒环节中,厉元朗走到周宇这一桌,金响水也在,他正和身边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交头接耳。 县招商办于主任冲众人说道:“各位朋友们,厉县长来给大家敬酒了。” 出于礼貌,只能这么说。 在座的人什么样的官员没有见过,说实在话,一个小小的县长,在他们眼里真不算啥。 不过,在人家地盘,就得给人家面子。 大家纷纷站起来,厉元朗在于主任的介绍下,和在座的人一一握手。 周宇自不必说,老朋友了,这次能来也是看在厉元朗的面子上,顺便看一看厉元朗本人。 从厉元朗离开甘平县之后,二人各忙各的,中间偶尔通话也都草草了事。 一晃,好久没见过面了。 当然,当着大家伙的面,不能过多亲近,只是在握手时都暗自用了力气。 跟金响水是第二次见面,而这位响水同志却显得很热情很熟识的样子,操着祥北省普通话,大咧咧一口一个“元朗县长”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老朋友呢。 轮到金响水身边那名男子,个头和厉元朗不相上下,戴着一副无边框的名贵眼镜,浓眉大眼,算得上帅哥级别。 “厉县长,这位是镜云市爱利倍思公司副总经理江耀先生。” 当于主任说出这个名字之后,厉元朗微微一怔。 怪不得江耀始终盯着自己看,几乎是从头到脚的打量着。 他之所以对自己感兴趣,肯定自己是韩茵前夫的身份。 算起来,还是他江耀的前辈呢。 这一怔也就是瞬间才有的小变化,厉元朗马上伸出手来,和江耀握了握,说:“江副总,欢迎你来戴鼎县做客。” 江耀表情淡淡的回应俩字:“谢谢。”再无其他。 和大家握手相识之后,厉元朗一口喝干杯中的酒,抱了抱拳,一句“各位请慢用。”走往下一桌。 轮到张伟这一桌时,不等介绍,厉元朗主动伸出手,先和张伟握住,笑呵呵说:“张记者,想来咱们也有近三年没见面了吧。” 张伟摇着手回道:“厉县长好记性,三年零一个月了。当年你还是水明乡的党委书记,现如今却是一县之长了,可喜可贺啊。” “张记者客气了。”厉元朗笑说:“你这次要玩得开心,玩得愉快,也要给我们戴鼎县多做宣传。” “那是自然,就冲你厉县长的人品,我张伟一定照办。” 厉元朗哈哈一笑,又和其他几名京城来的记者握手打招呼。 只是这里面有两张生面孔,一男一女,看样子三十几岁,和厉元朗年龄相仿。 一介绍才知道,这俩人是某平台的城市达人主播,坐拥千万粉丝,算是大网红了。 只是他挺纳闷,城市达人主播是指在某一领域有特长,比较突出厉害,他们大老远跑到戴鼎县干嘛,想发掘出点什么吗? “是自媒体的朋友,欢迎。希望你们多走走多看看,真实报道我们戴鼎县的人文风貌。”厉元朗也和这二人分别握了握手。 男的认真点头,“厉县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多走走多看看的,到时候您一定多行方便。” “当然。”无论哪方宾朋,来的都是客,只要为戴鼎县好,厉元朗自然举双手欢迎。 厉元朗挨桌敬酒,凭借其强大酒量,七八两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和众人谈笑风生,应付自如。 不远处,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而这个人正是江耀。 因为心不在焉,江耀勉强应付着场面,酒没怎么喝,菜没怎么吃。食之无味,放在他身上正合适。 这次酒宴,戴鼎县下了大功夫。 没什么山珍海味,以从清凉河打捞上来的鲜鱼为主,配以山货及农产品为辅,混素合理搭配,尽显戴鼎县的本地特色。 就连喝的饮料都是冰花露,酒类没有茅台五粮液这种高档货,清一色的云水大曲。 这些都是厉元朗亲自把关,就是要和这次冬捕节紧密相连,给来宾们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 随着酒宴进行,现场气氛越来越热烈。 相反的,江耀心情复杂,酒宴刚进行一半左右,便抽身离开。 出了招待所打车直奔佳阳大酒店。 推开酒店最豪华的房间门,赫然看到一个高挑的女子背影,正抱着胳膊眼望窗外。 披肩卷发下,白色束腰小衫,黑色直筒长裤,将她那婀娜多姿的完美身材展现得淋漓尽致。 哪里像一个即将三十三岁且生过孩子的少妇,感觉都不输二十来岁的少女,尤其她那张脸,皮肤光滑白净…… 一想到此,江耀忍不住使劲咽了口唾沫,扶了扶眼镜框,轻轻走上前来。 在距离女子五米处站下,刚要说话,却见女子转过身来,明亮的美眸盯着江耀,把江耀再次看呆了,大脑一阵眩晕,差点没站住。 美,真是太美了。 他就喜欢韩茵这种冷冰冰的眼神,发怒的时候更加令人痴迷。 没错,女子正是韩茵。 江耀舔了舔嘴唇,尽量按捺住内心的躁动,轻声问:“茵,吃饭了没有?” 韩茵柳眉一挑,冷冷说:“江副总,你还是叫我韩茵比较妥帖。” 江耀尴尬的咧嘴一笑,“这不是没有外人在场,就咱俩。怎么说,我们也是正式夫妻,法律上承认的。” “你别忘了我们当初的协定,我嫁给你是为了媛媛能有一个父亲,不至于遭受小朋友的冷落和嘲笑,让她感到自卑。江副总,百分之十的公司股份和你的行为可是相联系的,请你记住这一点。” “茵,我不要股份都行,我就想要你,要你做我真正的妻子。”江耀说罢,大步过来抓住韩茵的胳膊,非常激动。 韩茵没有挣扎,而是眼神扫向江耀抓她的双手。 江耀发觉到自己有点失态,慢慢松开双手,失望的问:“你还没忘记他是不是?” “这和他没关系,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早就结束了。”韩茵说话时,眼神中的丝丝不舍却出卖了她。 “别骗我了。”江耀颓丧的一屁股灌进沙发里,低头嘟囔道:“我看到他了,也仔细观察他,媛媛的眉眼和他长得一模一样,他一定是媛媛的亲爸爸。” 第618章 韩茵的心思 “不是!”韩茵断然否决,“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媛媛爸爸是个富商,他有家有业,我不能公开他的身份。” 柳眉倒竖着盯向江耀,“这种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江耀举手做出投降状,“好了,我保证不说,不会再说了。” 嘴上这么说,江耀心里嘀咕起来。 不是厉元朗,难不成是金响水的? 嗯,有这个可能。 金响水有家室,又是富豪,关键是他曾经帮助过韩茵。 韩茵事业做得这么好,有金响水一半的功劳。 当初韩茵初来乍到,两眼一抹黑,是金响水帮她打开销路,让她赚到第一桶金。 的确,自己是给韩茵出过不少好点子,那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真正雪中送炭的是他金响水。 只不过有一点他不明白,韩媛媛为什么一点不像金响水?一根头发丝都不像,真是奇了怪了。 韩茵倒了一杯红酒,坐在江耀对面,翘起二郎腿边摇动着高脚杯,边问他:“你对戴鼎县的第一印象如何?” “茵……不,韩总。”江耀改口道:“说实在的,我认为在这里设厂没有前途,别的不说,他们那条破路,就是一大障碍。” “但是,富沙镇的沙棘果我看了,虽然规模不大,可他们的凤书记已经向我保证,明年将会大力发展沙棘果的种植业,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元……厉县长的支持,前景还是有的。”韩茵挑眉说道。 作为公司第三大股东,江耀不止是韩茵丈夫,公司还有他的利益所在,他不能不做全盘考虑,需要慎之又慎。 “韩总,我们不能只顾眼前而忽略了长远,投资建厂,运输是一项占比很重的指标。你应该看到了,戴鼎县没有一条高速公路,就是通往云水市,大部分都是省道,路况还不好。如果真要建设分厂的话,不如设在云水市,各方面条件都比戴鼎县强。” 韩茵没做回答,只是晃了晃高脚杯,嗅闻着红酒散发出来特有香气,轻启朱唇抿了一小口,赞叹道:“还别说,这里的红酒味道挺足,品质不赖。江副总,要不你也尝尝?” “我不渴。”江耀摆了摆手,不过看到韩茵的玩味目光,立刻改变了主意,“也好,就尝一点儿。” 说着,他站起身去倒酒。 背对着韩茵的时候,就听到韩茵说了句:“这事先不忙,反正有三天时间,足够我们考察和考虑的。” 说罢,眼神飘向窗外,陷入短暂的沉思…… “妈妈!” 这会儿,旁边房间的门打开,一个小女孩在保姆跟随下,揉着双眼徐徐走向韩茵。 女孩长者一张鹅蛋型的脸,上面镶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 不长的头发柔顺服帖,剪裁成齐刘海的波波头短发发型,简单好打理的短发,用夸张的兔耳朵发箍点缀着,一脸萌态,十分招人喜爱。 韩茵见状,把酒杯一放,脸上顿时显现出母爱深情的一面,张开双臂笑眯眯说:“宝贝,你怎么醒了,不多睡一会儿啦。” 小女孩一把扎进韩茵怀里,委屈道:“妈妈不在媛媛身边,媛媛睡不着觉。” “好,乖,一会儿妈妈就去陪媛媛,好不好?” “好。”韩媛媛坐进韩茵怀里,头靠在妈妈怀里,大大的眼睛却盯住江耀看个不停。 江耀正在倒酒,闻听到韩媛媛说话声,迅速将脸上表情变幻成笑眯眯模样,转过身走到韩媛媛对面。 坐下后,张开双臂柔声顺语道:“媛媛醒了,来,到爸爸这里来。” “不!”没想到韩媛媛把头摇成拨浪鼓,撅起小嘴说:“你不是我爸爸,我不喜欢你。” 韩茵则说:“媛媛不许这样说,他就是你爸爸。妈妈嫁给了你爸爸,媛媛就有了爸爸,是不是?” “不!我不喜欢他,他不是我爸爸。”媛媛倔强的把脸一扭,根本不看江耀了。 这下把江耀弄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尴尬至极。 “这孩子。”韩茵无奈的朝江耀耸了耸肩,说:“你先回去休息吧,容我慢慢给她讲。” 坐在这里浑身不自在,江耀早有离开的想法。 他站起身点了点头,神情落寞的走了出去,把门轻轻带上。 回到自己房间,江耀把衣服使劲撇在沙发上,身子一沉,躺在宽大的床上,枕着枕头,眼望天花板直运气。 小屁孩,我一个大男人还搞不定你了。 不过,他越想越是发觉,韩媛媛实在太像那个人了,怎么看怎么像。 没错,准是他的孩子。 厉元朗,你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记住你了。 江耀咬牙切齿的心里暗念。 与此同时的厉元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心说,这是谁在念叨我呢。 今天中午这顿招待宴,厉元朗没少喝。 不仅是他,雷震都喝下将近一斤酒了。 为了给大家留下好印象,戴鼎县这对搭档真可谓拼了,来者不拒,一来二去的,把客人陪好了,自己也都进入半醉状态中。 酒宴散尽,厉元朗和雷震陪着客人们回招待所休息。 等把大家都送回房间,雷震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酒气熏天的说:“厉老弟,我不行了,我要回家躺一会儿,这里你就费心照应吧。” “行,雷书记,咱们电话联系。” 看着雷震在秘书搀扶下离开,王中秋凑上来低声问:“县长,你行吗,要不我也搀着你吧。” “我没事。”厉元朗摆了摆手,让王中秋回单位坐班,有事随时叫他。 看着厉元朗状态可以,王中秋也了解他这位老板的酒量,这才放心直奔县政府而去。 厉元朗往楼上走的时候,正巧看到楼下大厅门口,金响水被好几个人簇拥着说话。 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是他的手下。 这一次来的客商,由市里统一安排衣食住行。 可他们毕竟身份高贵,全都带着跟班,开着老板们的座驾一路跟随。 出于对这些客商的尊敬,戴鼎县对这一部分人也都做了安排,吃在招待所,住在招待所。 金响水带了四名手下,其中有一人引起厉元朗的好奇,戴着墨镜,留着小胡子,这不是金响水的司机吗? 看着金响水在四名手下左右围着,从另一侧走上楼梯后,厉元朗站在原地,直犯寻思。 正好,胡召俊手拿对讲机,带着好几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公安局负责此次活动的安保工作,胡召俊则亲自在县招待所附近执勤。 毕竟这里除了市领导和县领导,还有尊贵的客人,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酒宴结束,大家肚子早就饿透了。 胡召俊就召集众人去餐厅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正巧看到厉元朗站在那里发呆,胡召俊主动上前和厉元朗打起招呼。 现在的胡召俊,俨然把厉元朗当成他的伯乐。 自己原来在县公安局就是个不被李本庆看好的副局长,无时无刻不遭受高度的排挤。 现如今,他已经成为县公安局政委、常务副局长兼党委副书记,是仅次于李本庆的二号人物。 这些全靠厉元朗的提携和重用,能跟随这样的领导,胡召俊感觉有奔头,浑身是劲使不完。 “县长,您在想什么?”胡召俊关心问道。 “召俊,有个人引起我很大兴趣。”于是,厉元朗便将那个司机情况说了。 胡召俊闻听,却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县长,根据您的描述,他很有可能是一个人。” 厉元朗微微一怔,忙问:“你说的是谁?” 第619章 酒后吐真言 “楚英寒。” 胡召俊之所以这么认为,完全在于之前有手下刑警向他反映过,说在来的客商里面,有个人非常像已经失踪很久的楚英寒。 不过那人故意把自己包裹严实,戴了墨镜并且留了胡子。 这名刑警之前跟楚英寒打过多次交道,非常熟悉他。 要是换了别人,真不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胡召俊刚开始没在意,以为手下人看走了眼。 毕竟楚英寒和陈正杀死严伟一案有牵连,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怎敢冒险返回戴鼎县?可能性不大。 但是听到厉元朗的叙述,胡召俊一分析,基本上判断出来,或许楚英寒突然杀个回马枪,让警方始料不及。 况且,现在全县都把注意力放在冬捕节上,没谁会在意他一个小跟班。 一定是这样的。 一进到厉元朗房间,胡召俊首先提出来,要是能当面见到那个人,就好判断了。 厉元朗说,这个不难,我以拜访金响水为名就可以做到,关键派谁去辨认为好。 那个刑警显然不行,他既然能认出楚英寒,同理,楚英寒也会认出他,打草惊蛇的事不能干。 胡召俊呢,也不理想。 他曾是负责刑侦的副局长,他不认识别人,别人会认识他。 最好是一张生面孔,却知道楚英寒的人。 胡召俊思考道:“还是小李吧。” “说说理由。” “小李这小子别看脾气不好,可他记忆力超强,只要这个人他看一眼便会牢牢记住,这可能是他天生的特长吧。而且,他来队里的时间不长,楚英寒不熟悉他。” 听到胡召俊肯定的语气,厉元朗点头同意。 小李在县城其他卡口执勤,胡召俊一个电话过去,小伙子十来分钟就现身在他俩面前。 看着小李一身便装,正合厉元朗的心意,让他跟随厉元朗,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厉元朗特意找个公文包让他夹着。 仔细端详着小李的模样,厉元朗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看着像我的跟班,只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嗯,我也这么认为。”胡召俊想了想,忽然一拍巴掌说:“我知道了,少一副眼镜。” “对头,就是这玩意。”厉元朗边说边打开衣柜,拿出自己的行李箱翻找起来。 很快,他就拿出一个眼镜盒,这是一副防辐射眼镜。 老婆想的周到,担心厉元朗看手机或者电脑造成眼部疲劳,专门给他配了这幅眼镜。 可厉元朗却一次没戴过。 把这玩意戴在小李眼睛上,这下一看,还真有点书生气质。 得了,准备好,二人出了房间,直奔楼上金响水的住处。 也凑巧了,金响水没少喝,四名手下把他搀进来,正要伺候他睡觉。 但是金响水这人有个毛病,喝完酒极其兴奋,就喜欢和人聊天,什么时候聊累了,他才会躺下睡觉。 四名手下可遭了罪,只能听他们老总呜哩哇啦,毫无边际的胡扯,又不能走,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搭着茬。 偏偏这时候厉元朗敲门进来,说是要拜会金总。 趁这节骨眼儿,小李迅速在这四个人当中一踅摸,马上锁定了那名司机。 他只能装作无意中的样子,不可以死盯着司机,容易引起对方警觉。 金响水一见是厉元朗,原本坐在床上,马上穿了拖鞋,下床没有握手,直接给厉元朗来了个熊抱。 随后大手一挥,命令手下人:“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厉先生叙旧。” 手下人巴不得马上走呢,齐刷刷向金响水一鞠躬,都离开房间。 厉元朗眼神示意小李,“你也去吧。” 小李会意,跟在司机身后一同离开。 相信这次见面,小李应该会做出准确判断。 看到金响水喝多了,厉元朗正好想借此机会从他身上套出一些话来。 比如他和金岚的关系,还有韩茵。 只是没等厉元朗开口,金响水便打开了话匣子,收都收不住。 “厉先生啊,这一次谷小姐不幸,实话跟你讲,我金某人是大难不死啊。” 金响水咂了咂嘴,那张红红的胖脸泛着油光,不住摇头晃脑。 “你那个舅舅谷书记是要置我金某人于死地,给他们家族立威啊。” “可我老金在商海里沉浸几十年,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我向来认为,天下没有摆不平的事情,只要肯花心思。” “你知道一物降一物,谷书记收拾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费吹灰之力,可要是和京城金家比起来,他还是差着点火候。” “所以,我找到金岚,把事情一说,她就答应了。” 厉元朗适时的插话问:“金总,金岚会答应,您付出的代价一定很大吧。” “哈哈哈!”金响水一指厉元朗,“你是想要套我话出来,这可涉及到商业秘密,我是不会乱讲的。不过呢,我可以稍微透露一点点给你,代价肯定会有,整个事情,我金某人损失的至少在这个数,只多不少。” 说着,金响水伸出五根手指头,在厉元朗眼前晃了晃。 “五千万?”厉元朗吃惊问道。 金响水摇了摇头,“你太小瞧某些人的胃口了,在后面加上两个零吧。” 五十亿!厉元朗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乖乖,谷柳烟车祸致死,金响水为了摆平,竟然拿出五十亿,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那么问题来了,五十亿都给了金岚,还是包括赔偿谷政纲一家呢? “嗝”的一声,金响水打了个酒嗝,扑面而来的酒气差点把厉元朗熏吐了。 “金岚不会要钱的,她啊……鬼着呢,她要我的生意,要我在京城的代理权。实不相瞒,代理权一年给创造的价值就在五十亿以上,所以,我损失的远不止这个数,都是保守估计。”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金岚等于趁人之危抢走了金响水的摇钱树。 “好在我损失了这么一大笔利益,换来我的太平,保住了集团,让几千人不至于没饭吃,我金响水就阿弥陀佛了。” “钱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挣多少是多。要是把这个想开了,就不会肉疼了。” 金响水说着,摸了摸他那没有几根头发的背头,感叹道:“相比之下,金岚可比他的堂姐金市长差了许多,只可惜,金市长为了爱情,把一切都给丢掉了。” 厉元朗又问:“你是怎么认识依梦姐的?” “说起来话长,我是通过展先生认识她的。展先生开过投资公司,我们有生意往来,就这么熟悉了。” 提起这事,厉元朗正好可以知道韩茵和金响水的终极关系。 “我听说,你没少帮助爱利倍思的韩总,金先生对韩总是情有独钟啊。” “不不不。”金响水连连摇头,“厉先生,酒可以乱喝,话不可以乱说的,要是让韩总的老公江副总知道了,我是一身清白都说不清的。” “实际上,我能帮助韩总,是受人之托。” “谁啊?”厉元朗提起了兴致。 “金市长,是她让我帮助韩总度过难关。” 厉元朗一是错愕,“你是说金依梦。” “是她。”金响水说道:“金市长拜托我的事情,我能不管吗?要说韩总也不容易,刚来镜云市,谁都不认识,全靠自己一人打拼。一没客源,二没关系,挺着身孕去推销产品,经常被人轰出来,在不就是放鸽子,说实话,我当时帮她的时候,她都快哭了。” “做生意多难,尤其一个漂亮女人。不妨告诉你,我金某人要是不帮她,她都……” “韩茵会怎么样?”厉元朗一着急,喊出了韩茵的名字。 第620章 各行其道 “噢?”金响水马上愣住,“厉先生认识韩总?” 厉元朗反应过味,解释道:“我是看到邀请名单知道她的名字,金先生,你还没说韩……韩总会怎样。” “她当时都崩溃掉了,差点就要想不开。” 听闻此言,厉元朗心头竟然迸发出一股酸涩,脑海里甚至都幻想出来韩茵孤苦伶仃、茫然无助的惨象。 接着,金响水开始大谈他的生意经。 这一次,他之所以在最后时刻参加客商团,主要是代理权被金岚拿走之后,集团的摇钱树没了,需要重新定位,打造新的战略。 说白了,就是寻找新的赚钱项目。 厉元朗心里清楚,金响水毕竟家大业大,手里有的是资金。 他找新项目,刚好和自己要拉资金搞经济建设,带动戴鼎县整体发展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说:“金总,我们戴鼎县虽然地处北方,可我们这里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就是戴鼎县山多林密,你大可以在这方面多了解多看看,咱们之间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金响水晃着肥硕的脑袋,身子略微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很神秘的说:“厉先生,我当然有投资的意愿了,就是看你们能不能拿出吸引我的理由了。” 厉元朗感觉到,金响水话说半截,肯定还有后手。 便问:“我没猜错的话,金总一定早就有想法了,不妨说出来听一听,咱们共同探讨。” “我不瞒你,我们集团经过考察,准备在黄金制造方面搞投资,打造加工销售一条龙的产业。” 厉元朗不禁一怔,不解的问:“有那么一句老话,盛世藏古董,乱世买黄金,现在是太平盛世,金价不稳定,前景不是很看好……” “不不。”金响水摆了摆手,“你那是老黄历了,以前这话是因为老祖宗消息不灵通,国与国之间交往阻塞。如今不一样,我们国家太平,可是国外动荡,而金价是和国际接轨,受影响的因素很多。” “黄金是贵重金属,身处动荡时期,货币能够大幅度缩水,就是通常所说的钱不值钱了。只有黄金,几乎不存在大幅度贬值的风险,与银铜相比,等价比最高。” “同时,黄金因为体积小,又容易保管携带,从而成为王宫权贵、富商巨贾争相购买的避险工具,当做资产配置的重要组成部分。” “厉先生,你想一想,黄金的市场前景是不是广阔了?” 厉元朗微微点着头,“金总,我有一点不懂,你们要做黄金生意,可我们这里没有金矿,咱们之间找不到契合点。” “不不。”金响水再次摇头,“说句难听的话,你们真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吃。富沙镇的沙子含金量非常高,提炼出来的金块我也看了,品质不错。只要在深度加工,纯度还能提升不少。” 厉元朗闻听,大吃一惊。 这么说来,从这里流出来的金子已经销往外地了? “金总,富沙镇所有采金厂在十年前已经全部关停。”厉元朗提醒道。 “这我知道,可是关了还有金子流通出来?我们商人只看重利益,至于其他,我们不关心。” 厉元朗忙问金响水:“你知道金子是谁卖的?” 金响水摇了胖脑袋,“这我就不知道了,在镜云市的黄金黑市上,这种金子非常多,大家关心的是金子,谁管他是从哪里来的。” 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做生意只顾利益,谁在乎出处。 这个消息令厉元朗受益匪浅,和金响水的这次谈话,有太多的信息量足够他消化的。 时间差不多了,厉元朗便以不打搅金总休息为由,起身告辞。 他前脚刚走,后脚金响水的助手走进来,给金响水倒了一杯浓茶解酒,并小心翼翼的问道:“老板,您把金子的事情告诉他了?” “嗯。”金响水鼻子里哼了一声。 “老板,这可是商业秘密,您就不怕这位厉县长给透露出去?”助手好心提醒道。 “我当然懂了。”金响水慢慢悠悠喝着浓茶,狡黠一笑:“让厉县长知道,他肯定不会坐视不管,一定要有动作。这样最好,可以逼迫卖主露面,并且趁机杀他的价!” 然后又看了看助手,“你把我们要买金子的消息放出去,我估计他们会沉不住气,主动和我们联系的。” 直到这会儿,助手才明白老板的心思,到底还是姜老的辣,朝着金响水竖起大拇指,连连夸赞:“老板这一招真是高明,这叫借县里的刀,帮助我们压价。” 金响水满意的颔首,眼睛瞬间眯城一条缝…… 单说厉元朗回到房间,胡召俊和小李都在,正说着话。 “怎么样?认出来没有?”厉元朗急切问。 “是他,我确定。”小李非常坚决的表示道。 胡召俊也说,他让小李仔细辨别楚英寒的照片了,根据回忆,小李还指出楚英寒除了留胡子之外,还缝合了双眼皮。 这家伙为了隐藏起来,连整容术都用上了,真是拼了。 “召俊,派人先把他监视起来。” “县长,我怕夜长梦多,恐生变故,不如秘密逮捕……” 厉元朗连连摇头否定,“最好不要,冬捕节期间抓人,还是客商的随从,这事传出去对咱们县的名声可不好。顾全大局,你们辛苦点,监视就好,至于什么时候抓,怎么抓,等我命令。” “是。”胡召俊领命,正准备离开,却被厉元朗叫住。 把金响水告诉他买卖金子一事说了一遍。 “这位金总来戴鼎县,是为了和卖家接触?”胡召俊略作思索,兴奋道:“这是好事情,这么一来,卖主指不定会露面的。” “不见得。”厉元朗否定道:“金响水的目标太大,我想卖主不会轻易和他联系,咱们需要做点什么,逼迫他们见面。” “您是说引蛇出洞?”小李好奇的插问了这句。 “不叫引蛇出洞,应该是逼蛇出洞才更贴切。”厉元朗笑着引导说。 “对,逼蛇出洞!”胡召俊反应过来,“县长,我看莫不如派刑警队的同志们去龙山老寺大规模搜查……” 厉元朗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这样不好,我认为把吴军抓起来更好。” 胡召俊恍然大悟,“县长,您这一步棋下得真好,吴军被抓,他们准会乱了方寸。” 随后叫过来小李,把这项任务交给小李去做。 等到小李领命出去布置后,厉元朗看着他的背影连连说:“召俊,我看小伙子不错,是颗好苗子。” “是啊,我正打算给他加加担子,提他当队长。” 厉元朗点着头,“我赞成。” 睡了一觉,当天晚上,县委县政府又在招待所安排这批客人就餐。 由于中午都没少喝,晚上这顿饭,大家以吃为主,喝酒都没那么多了。 吃过饭后,众人前往县文化中心观看为冬捕节准备的大型文艺表演。 这台节目,以介绍戴鼎县人文风貌为主,有歌唱有舞蹈还有大型杂技等等。 除了县文化馆的少数演员外,还专门从云水市歌舞团请来专业演员助阵,并且进行了现场直播。 厉元朗和雷震一左一右分别坐在石坎旁边,观赏节目。 由于陪同市领导,厉元朗把手机调成振动状态。 听到“嗡嗡”声,知道有电话进来,一看号码,他便向石坎打了招呼,低身离开坐席走到放映打听外面。 找了个角落,捂住话筒厉元朗低声问:“秦队长,怎么样,我让你查的有消息了?” 当听完秦景的汇报,厉元朗禁不住眉头紧锁起来,嘀咕道:“是他?” 第621章 冬捕节开幕 “是的。”电话那头的秦景说道:“我们查到了,的确是他。” “我知道了。秦队长,我还要请你在戴鼎县待上几天,或许还要请你帮忙。” “厉县长不必这么客气,你找我就是给我介绍生意,这也是我的工作。” 简短聊完,厉元朗再次回到座位上,心潮却起伏不平,难以名状。 怎么是他呢?太出乎意料了。 直到现在,厉元朗终于明白,第二章纸条的“枫亭苑”小区指的是什么了,原来还隐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秘密。 他不好乱瞅,以免会被那个人发现异常,引起警觉。 看完演出,众人回到招待所,用了夜宵,一天的活动宣告结束。 明天是冬捕节盛大开幕的日子,厉元朗闲不着。 马不停蹄赶往县委小会议室,由雷震主持,县里主要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参加的会议。 在会上,各部门都做了汇报,有问题解决问题,有想法可以讨论。 七嘴八舌,一开就是两个小时,当厉元朗返回驻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了。 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事情繁多,又要考虑冬捕节相关细节,并要兼顾其他事宜。 任谁长个三头六臂,也扛不住这么折腾。 吃了点药,厉元朗让自己尽快进入休眠状态,别再弄出个黑眼圈,形象上给戴鼎县丢脸可就不好了。 次日上午九时许,厉元朗等人陪着市长石坎等市领导以及嘉宾,分乘大巴和轿车组成十几辆的车队,浩浩荡荡开进中光村。 永年乡党委书记李万山、乡长何贵率领乡领导和中光村支书、村主任陶思瑞还有村委们,早已恭候多时。 简单寒暄之后,石坎看着村里一派热闹景象,感慨万千,兴致颇高。 在村委会稍事休息,众人便赶往拐三拐所在地。 此时的拐三拐热闹非凡,现场彩旗招展,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不仅有附近村民,还有从县里市里以及省里来的游客,甚至有从省外来此的旅游团体,观摩此次盛况。 粗略算来,至少在千人以上,完全超乎想象。 由鱼把头王老汉率领的近五十人的渔民,严阵以待,就等领导一声令下,下网捕捞作业。 开幕仪式非常简短,最后,由云水市委副书记、市长石坎当众宣布,戴鼎县清凉河首届冬捕节正式开幕! 随着市长的一声号令,首先开始的是祭祀仪式。 穿着鲜艳民族服装的少数民族少女,将本民族特有的用牛奶制成的奶干,分别献给在场的各位渔民。 之后,鱼把头王老汉接过一名喇嘛从供桌上端来的一碗白酒,手托酒碗,双膝跪在早就凿好的冰窟窿前,敬天敬地,祈求清凉河的馈赠。 祭完之后,王老汉手里拎着抄捞子,伸进冰窟窿眼里搅动几下,使劲往上一提,就从河里面捞出来一条活蹦乱跳的胖头鱼,这叫“开河头鱼”。 据说,吃头鱼能带来好运,一会要现场拍卖这条头鱼。 祭祀活动结束之后,王老汉手持印有他名字的红色旗子,在冰面上走了几步,观察几眼后,把旗子往冰面上一插。 瞬间,现场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五十个渔民,就从王老汉插旗的地方开始凿冰。 他们用的是一种尖头铁制工具凿冰,叮当哐啷声不绝于耳,冰碴子四处飞扬,一派热闹景象。 很快,入网口被凿出一个三尺长两尺宽的长方形,就可以下网了。 下网时,由于网太长,每隔一定的距离,都要使用马拉绞盘拉动大网,这样才能保证大网逐渐下到位。 仅这个过程,足足需要近两个小时。 在此期间,厉元朗和雷震陪同市长石坎等人回到村委会,和请来的嘉宾企业家们座谈聊天。 由县长厉元朗介绍戴鼎县的人文风貌,陶思瑞则把中光村的一些自然优势,详尽阐述给众人。 该村背靠大山,每年有不少山产品,比如木耳、蘑菇和榛子、松子等等。 陶思瑞讲述,这些山产品都是纯天然绿色,这对于越来越注重养生的城市人群来讲,绝对有吸引力。 他希望在座的企业家和客商,有兴趣的可以和村里洽谈合作。 在这里投资建厂,成本低获利高。 村委会出土地,价格低廉。同时,村子里有富余劳动力,人员不成问题。 关键是,家家都有这些山产品,收购回来之后,深入加工,精美包装,就可以获取两倍甚至三倍四倍的利润。 听完他讲得这些,当时就有人提出来兴趣,不住询问相关事宜。 不过,也有人提出来,别的都好说,就是戴鼎县的交通实在不便利,没有高速公路,运输是最大的障碍。 雷震这时候插言,“关于交通问题,县委县政府对此十分重视。我和厉县长多次协商,争取今年开春先把县里通往云水市的这条省道修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雷震的话说了等于没说。 争取一词,没有时间表,今年是他,明年也是他。 看到大家抱有怀疑的目光,厉元朗环视众人一圈后正色说道:“戴鼎县的交通状况的确是个老大难问题。我已经和省公路局有过接洽,谈了重修省道事宜。公路局对此事非常重视,他们也有修路打算。只不过现在是年底,明年的修路计划还在修订中,我在此向诸位保证,我们县里一定会全力以赴争取。” “修路这件事迫在眉睫,必须要付诸实施。如果省公路局不修,我们县里自筹资金想办法也要修,请大家放心,到今年年底的时候,我一定会把一条崭新的道路修出来!” 厉元朗掷地有声的话语,把在场众人都给震住了。 这位县长大人夸下海口,看样子是动了真格,关键会不会落实,很难说。 看着在座各位企业家和客商们满腹狐疑、难以置信的表情,厉元朗再次发声。 “如果大家不相信,当着石市长和雷书记还有诸位的面,我厉元朗可以立下军令状,年底前我修不了这条路,我会引咎辞职,请大家监督,我说到做到。做不到的,你们尽请揭露我。” 随后,他把身体往椅背一靠,面色严峻,表情严肃,不在言语了。 其实,厉元朗在省城时,去拜访过省交通厅和省公路局的相关领导,谈起过戴鼎县修路一事。 当然了,出于他身份的考虑,这两处的相关领导还是给予了相当支持。 只不过此事尚处于初始的接洽阶段,一切还在讨论中。 厉元朗曾经和雷震提起过,雷震却认为这事希望不大,所以刚才并没讲出来。 另外,厉元朗同时认为,攘外必先安内。 首先要解决掉的是,安插在县里的这颗毒瘤,要不然他无法放开手脚大干。 所以,他最近加紧了调查步伐,心中已然有了大概轮廓。 当厉元朗在众人面前立下军令状之时,众人表情各异。 市长石坎看着厉元朗,心中五味杂陈。 说实话,这年头当官的把乌纱帽看得比命都重要,而这位厉县长却剑走偏锋,当面敢立军令状。 不说别的,光是这份勇气就值得称赞。 雷震更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厉元朗啊厉元朗,你有这想法为什么不提前和我沟通,你这么做的后果想没想过,万一不成功,你真会引咎辞职? 这样一来,你为之奋斗的位置,还有你的功名可就彻底完蛋了。 而那些客商们再次审视这位厉县长,有知道他的人认为,厉元朗不是口无遮拦的人。 背后有个省里三把手的老丈人,还和老大握手说过话。修路这事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早有把握。 不了解的人,现在也想好好熟知他了。 啪啪! 就在大家各怀心事之际,忽然听到有人率先拍起巴掌。 继而掌声连成一片,经久不息。 第622章 收获满满 带头鼓掌的人竟是市长石坎,令所有人都很惊奇。 石坎发自内心的称赞,这掌声是送给厉元朗的,也是给那些真心实意为民谋福祉干部的鼓励。 中午,大家在村委会享受了一顿地道农家菜的美味。 吃过饭,陶思瑞带领大家参观了中光村地容地貌,他熟练的讲解,声情并茂的阐述。 还有一个有趣现象,参观过程中,有个年轻小伙子举着手机拍摄设备,用镜头不时记录着。 一问才知道,这是陶思瑞直播团队的成员。 他已经在平台注册了账号,每天都会准是直播,主要以卖山货农产品为主。 现在已经有了近二十万的粉丝,直播间人数始终保持在一千人左右。 当然和那些大网红比起来不算什么,但是陶思瑞却很满足。 和一开始开播没有相比,现在好多了。 “我听说,当网红首先要炒热度,你是怎么做的,也像他们那样用各种手段博眼球吗?” 陶思瑞摇头说:“厉县长,我和他们不一样。我的定位就是卖货主播,不弄乱七八糟的剧本,我要靠扎实过硬的产品,和我周到细致的服务,来赢得粉丝们的关注。” 这点厉元朗非常赞成。 现在不少主播,不是剧本,再不就是卖惨,或者装疯卖傻,总之,为了出名无所不用其极。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情感主播,最喜欢搞剧本设计这一套。 有的主播才二十几岁,甚至还有没有结婚。 试想想,这类人连自己的感情都弄不明白,哪来的本事调解别人的家庭纠纷。 纯纯的就是糊弄人。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谁家里的事情随便乱说,就是身边最要好的朋友,恐怕都三缄其口。 和一个不相干的人,会把家中什么老公出轨,妻子和前男友私奔,女婿和丈母娘,儿媳妇与老公公如何如何,都告诉一个外人? 不用脚后跟想,就是用脚趾盖琢磨,也知道这种事情真实性少之又少,几乎没有。 到头来,主播吸引到一定人气的时候,准会开始卖货,因为卖货最挣钱。 等到粉丝们花高价买来产品一用,发觉上当受骗之时,再找主播或者后台客服,影都没了,哪有人搭理你。 闲话少叙,下午三点左右,大家又来到拐三拐。 捕鱼现场仍然聚集了许多人,热闹景象不亚于上午开幕式。 之所以热度不减,只因为马上要开始收网了。 在鱼把头王老汉的一声令下,几匹高头大马拉动绞盘,牵引钢丝绳转动,发出“咯吱吱”响声。 四五米宽的大网裹着冰层下的鱼儿,从宽一米、长两米的出鱼口缓缓露出冰面,鱼的体温会发出热气,显得雾气腾腾,一派别样场景。 此时,渔民们边收网,边将打上来的鱼平摊在冰面上,等在两侧的人们,纷纷将自己喜爱的大鱼收入囊中。 厉元朗打听到,捕鱼的渔网都是六寸的网眼,以确保捕上来的都是五年以上的大鱼,同时也筛掉那些没长成的小鱼,保证清凉河里始终有鱼繁衍。 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大鱼,王老汉兴高采烈,忍不住高声喊道:“清凉河的水质甘甜,鱼儿肥美,放心吃吧,哈哈!” 眼看着天色将晚,今天的捕鱼活动进入尾声。 这一次冬捕节可谓开了个好头,头鱼近七斤,卖出了三万八千八百块钱的高价。 并且这一网打上来,过称一称,好家伙,足足有一千三百斤,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万没想到,拐三拐这地方挺有货的。 首日捕鱼收获颇丰,陶思瑞那里也不错,有一家省外公司看中他的山产品加工的前景,已经和他单独接洽,双方正在商讨之中。 利用间隙,厉元朗和周宇也聊起来。 哥俩好久未见,聊了聊各自情况后,周宇便跟厉元朗谈起在戴鼎县有没有商业开发的可行性。 厉元朗告诉他:“关于棚户区改造,国家出台了新的政策,想必你也熟读和分析过了。” “戴鼎县还有不少老旧房屋需要改造,不过你可想好,今时不同往日,利润肯定没有以前那么高了。” 周宇说道:“元朗,你是知道我的,我家穷,特别了解贫苦人家的心声。在甘平县时,我起早贪黑搞房屋开发,并不是只为了挣钱,我是想尽快让那些条件不好的老百姓住上好房子新房子。” “这个我懂。”厉元朗诚恳说:“在商言商,我是替你着想。你管理这么一家大公司,几百上千人需要吃饭,你也要有钱赚才能维持公司运转。” “戴鼎县目前很穷,经济基本上陷入停滞状态,主要原因就是内斗造成的恶果。周宇,我实话跟你说,我现在就是想要发展全县经济也是力不从心。因为背后始终有一股力量禁锢着我,不把他们铲平,一切都是徒劳。” 周宇不禁一皱眉,问道:“元朗,你是说现在县里的情况不好?” “不是不好,是非常不好。”当着老朋友的面,厉元朗可以敞开心扉,“这股暗藏势力很强,我不能忽视它的存在,要想前行必须铲除掉。” “周宇,等我把县里事情摆平,我非常欢迎你来戴鼎县开发房地产。” “我明白了。”周宇深深点着头,和厉元朗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返回到戴鼎县城,天完全黑下来。 在接下里的晚宴中,厉元朗发现一个奇妙现象。 从上午到晚上,江耀以及金响水都不在客商中。 金响水去了哪里,厉元朗知道有胡召俊派人跟着。但江耀不见了踪影,倒是令他匪夷所思。 难道说,江耀去了富沙镇,和凤凌雪商谈合作事宜了? 不应该啊,凤凌雪一定会向县里汇报的,不会单独行动,这不符合规矩。 吃过晚饭,众人又到县城的中心广场,观看烟花表演。 此时,广场四周亮如白昼,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厉元朗和雷震陪着石坎等人,徐徐走上台,依次坐好。 晚上八点整,随着突如其来的一个响声,打破了夜空中的寂静。 一团彩色的光芒迅速上升,留下一条黑色烟雾。 砰的一声,一朵烟花在空中盛开绽放,分换成小小的光点,照亮了夜空,定格在众人的目光和记忆中。 短短一瞬间,烟花枯萎了,熄灭了。 紧接着,又有一个光柱直冲天际,再一次回放了刚才绚丽夺目的美景。 大家全都仰头瞭望,看向夜空。 正这会儿,厉元朗的手机振动了。 他偷偷离开坐席,走到车里坐下。不大一会儿,胡召俊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 “召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胡召俊说道:“小李他们已经按照布置,抓捕了吴军,正在审问。” “他说了什么没有?” “拒不交代。”胡召俊咬着后槽牙挤出这四个字。 厉元朗却不意外的说:“这不奇怪,让他开口不是重要的,是要让他身后的人知道他被抓了,这才是关键。” “是,我把吴军被捕的事情放出风了,就等鱼儿咬钩。” “金响水那边有没有动静?”厉元朗又问。 “没看到他有什么奇怪举动,他一整天就在县城溜达,去了几家金店转悠,别的一切正常。” 厉元朗冷冷一笑:“这个金响水,他也在等,等着有人主动找他。昨天他和我透露这些,就是想要咱们主动出击,帮他把隐藏的卖主逼出来,小算盘倒是打得扒拉响,以为我不知道呢。” “县长睿智。”胡召俊不失时机的奉上一记马屁。 不过他话锋一转,却爆出一条令厉元朗很是意外的消息。 第623章 另一种策略 “县长,我的人无意中发现,凤书记开车离开县城。” 厉元朗一怔,忙问:“她去了哪里?” 胡召俊说道:“看样子是去了省城允阳。” 厉元朗摸着下巴深思一阵,通过胡召俊提供的车牌号,一个电话打给秦景,让他火速跟上凤凌雪,看她去省城干什么。 “这位秦队长是……”胡召俊忍不住问起来。 “他是对我帮助很大的一个人。召俊,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你们跟踪凤凌雪有诸多不便。况且在省城,你们受制约很多。”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胡召俊自然明白,他同时认为,这位秦队长准有特殊身份。 “特殊”一词,也可理解为有特别权利的存在。 这位厉县长能量的确大啊,胡召俊心中更加认定,此生非跟定厉元朗不可了。 人是现实动物,不管好人还是坏人,都逃不出这个圈圈。 看完烟花表演,住了一夜,第二天,石坎便返回云水市。 按照计划,今天是紫坝镇冰雪游园开幕式,雷震带队,厉元朗也要参加。 不过在临行之前,他接到了秦景打来的电话。 “秦队长,有什么新发现?” 厉元朗猜得到,这个时候秦景打电话,准是有了新情况。 果然,秦景肯定的回答:“有,我们跟踪凤凌雪,看到她的车开进允阳爱利倍思化妆品厂。出来时,车里多了一个男人。而这个人,把自己包裹严实,和凤凌雪直接去了酒店,到现在还没出来。” 秦景接着说:“我们准备仔细探查这个男人,厉县长,这需要争得你的同意,要不要这么做。” 厉元朗都没犹豫,当即表态,坚决支持,一定要查出来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挂断秦景电话,厉元朗站在房间里细细琢磨。 试着联系雷震,说他今天有些不舒服,可不可以让常务副县长陆定方代替他参加。 “元朗县长,你要注意身体,我看你最近气色不怎么好。”雷震关心的说:“听说你爱人怀孕了,这个时候特别需要你照顾,你可要保重身体啊。” “多谢雷书记关心。”厉元朗感谢道。 “我也是有感而发,你像我家那口子,怀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我不在身边没有照顾好,孩子意外流产了。孕妇在头三个月最重要,要不然你回去休息几天,好好陪陪她。放心,县里有我在,一切没问题。” 雷震的意思很明确,冬捕节重头戏已经结束,剩下的就是一些小事的扫尾工作。 有意向的客商该谈的都谈了,不需要县里出面解决。 现在县里唯一可做的就是招待好这些客商嘉宾,给他们留下一个完美印象。 而另一个深层次想法,可能就有点深奥了。 毕竟露脸的事情,如果这次冬捕节取得硕果,厉元朗不在,那么功劳簿上就只剩下他雷震的大名了。 没有厉元朗和他争功,雷震乐见其成。 “雷书记,这样不好吧。”冬捕节刚见点成效,作为一县之长的厉元朗不在场,属实说不过去。 “没什么不好。”雷震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你当着石市长的面立下军令状,这才是主要的。元朗,修路这事兹事体大,你趁着回家修整的机会,还可以跑一跑,把握会更大一些,你说是不是?” 听雷震都这么说了,就差撵他走,厉元朗想了想说:“雷书记,我要是回去,可就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什么,若是真把修路一事敲定下来,你头功一件。” 这话说着感动,厉元朗也能听出来画外音。 行啊,我就不跟你雷大书记争这份功了。 当厉元朗开着途观车离开戴鼎县的时候,雷震秘书在车里接完电话,回身对雷震说:“老板,他走了。” 雷震笑眯眯的点了点头,手指放在大腿上有节奏的敲击起来,眼神却飘向车窗外…… 在车上,秦景告诉他,已经查到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并把正面照片发到厉元朗的手机上。 要说秦景还真有办法,在凤凌雪的车子从酒店开出来的路上,秦景开车故意和她的车子剐蹭,造成一起小事故。 如此一来,凤凌雪必然停车和秦景理论。 秦景制造车祸,还态度恶劣蛮不讲理,车里的男人看不过去,下车和秦景争吵起来。 秦景做出激怒对方的举动,致使男人气不过先动了手。 这下正合秦景本意,二人撕扯之间,秦景顺势拽下男人的口罩,并打飞他的墨镜。 这张隐藏的脸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被躲在暗处的秦景手下偷偷拍了个正着。 高清照片,男人脸上的汗毛孔都依稀可见。 厉元朗一看,禁不住大为吃惊! 这人不正是姚文举吗? 他怎么会藏在韩茵在允阳分公司的工厂里? 太出乎意料了! 韩茵能和姚文举纠缠在一起吗? 一连串的疑问袭上厉元朗的心头。 厉元朗心急如焚,可他这种状态开车很危险。 找到一个服务区,厉元朗趁着吃饭的功夫让自己平复心绪,同时认真思考。 拿起手机告诉秦景:“我要没猜错的话,姚文举冒着风险露面,很有可能要跟金响水取得联系。秦队长,暂时不抓这个人,只掌握他的行踪即可,剩下的事情由我来办。” 平安回到家,水婷月还挺纳闷的问:“县里不正在举办冬捕节吗?这个节骨眼你回来做什么?” “我来安慰你呀。”厉元朗笑着说。 “少来,准是有事。” “没什么。”厉元朗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人不希望我和他抢功,趁机会给我放了假。” “你说的是谁?雷震是吗?” 厉元朗忍不住摸了摸水婷月的脸,不置可否的点了一下头。 “你真窝囊,他让你回来你就回,冬捕节是你提出来的,你在这上面也**不少的心,等到摘果子的时候,雷震就把你一脚踢走,太不像话了!欺负人也不看看是谁。”水婷月愤愤为老公鸣起不平。 说话间就要取手机打电话,却被厉元朗按住她的手拦住,“你要打给谁?” “给雷震。”水婷月赌气道:“我要质问他,你欺负水副书记的姑爷,就不怕招致报复吗!” “老婆,算了,还是不要打,我认为这样反而会更好。” 水婷月睁大眼睛望向厉元朗,茫然不解。 于是,厉元朗便凑到她耳边,如此这般说了好一阵。 水婷月听完之后,愣住了,“老公,这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厉元朗双眉聚在一处,两眼炯炯露出严厉目光,坚定说道:“事到如今,必须要拔除这颗毒瘤了。任其发展下去的话,我会很被动。这也是对戴鼎县不负责,对全县八十六万老百姓的失职。” “老公!”水婷月扑进厉元朗的怀里,真正体会到了厉元朗的不容易。 也懂得了,厉元朗在此时抽身事外的含义所在。 当晚,厉元朗和岳父水庆章在书房里谈了很久,把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水庆章听后,很是赞许的冲厉元朗竖起大拇指,“元朗,你这么做很好,很正确。这样一来,暂时离开那个是非漩涡,对你才是最安全的。” “还有,我曾经告诉过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戴鼎县领导层的龌龊事,我是了解一些的,也有了部署。” 当着厉元朗的面,水庆章打了个电话,听他的语气,厉元朗十分吃惊,对方竟然是老爷子曾经的警卫队长丁原。 水庆章告诉丁原,要他马上赶往戴鼎县,监视制金老巢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捣毁的准备。 厉元朗为之一动,兴奋问:“爸,您知道制金老巢所在地?” 水庆章没有回答,而是在他面前的之上欻欻写下几个大字。 厉元朗一看,禁不住又惊又喜。 第624章 混淆是非 真是和他的判断如出一辙。 “爸,我认为目前暂不出手为好。” “为什么?”水庆章疑惑问道。 “现在缺少一个契机,一个切入点。”厉元朗真切的讲出他的理由。 水庆章拿了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嗅闻,实则在深深思考。 “也对,要等个好机会,反正是案板上的肉,什么时候切它,要看我们什么时候举刀,跑不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尚在睡梦中,一阵手机催促的铃声,把他吵醒。 一看是王中秋的电话,“县长,出事了!”王中秋语气中显得急切且慌乱。 “中秋,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你看一看,网上有……有你的事情。” 待到王中秋表述明白后,厉元朗当即上网一看,一篇名为《霸道领导,以权压人,公报私仇,天理难容》的大标题,副标题是《来自一名无辜受害者的自白》,引人注目。 内容是来自于一家自媒体记者,深入某县看守所,采访一位“z”姓受害人,讲他因为商业纠纷和“f”姓的男子发生肢体冲突。 事后,双方协商,z和f达成私下和解。 而某县的这位l姓的父母官却不依不饶,动用权势,将z姓男子拘押在看守所里,一关就是十几天,不审也不问。 还称,l所以揪着这事不放,完全由于z的妻子因工作关系得罪了他,致使l怀恨在心,公报私仇。 这篇帖子一经发出,点击量猛涨。并且在帖子下面,有众多网友留言,大都是在声讨l领导,为z姓男子喊冤。 还用说么,很明显,这篇帖子的矛头直指厉元朗。 文中虽然没有出现厉元朗的名字,l不就是他姓氏的拼音大写吗。 z是指翟义,f就是范毅。 显而易见,这文章颠倒是非,大言不惭,把打人的翟义包装成被厉元朗报复的含冤受屈者。 把厉元朗这位坚持正义的好干部,弄成一个公报私仇的霸道领导。 “混蛋!”厉元朗生气的把手机拍在身边床头柜上,抱着双臂呼呼直喘粗气。 一旁的水婷月迷糊糊醒来,睡眼惺忪的问道:“大早上的,你弄什么呢?” “没什么!”厉元朗见把水婷月吵醒,歉意的硬生生挤出一丝苦笑。 “你笑得这么难看勉强,肯定有事。”水婷月坐起来,看到厉元朗扣在床头柜上的手机,越过他一把拿过来,抓着厉元朗的右手食指解锁打开。 “婷月,你还是别看了,影响你的心情。”厉元朗本想一把抢夺过来,又不好用力太大,怕伤到老婆。 水婷月根本不管,执拗的翻看着内容,柳眉间顿时聚成一个肉疙瘩,“这上面写的领导是不是指你?” 厉元朗长叹一声:“你还记得招待所经理岳瑶吗?” 水婷月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你是说那个长得挺漂亮的女人?” “就是她。”厉元朗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诉了老婆。 “简直就是颠倒黑白,胡说八道!”水婷月不禁气愤已极,为厉元朗鸣不平。 厉元朗冷笑一声:“有人故意抹黑我,我想这是他们坐不住了,想趁此机会搬走我,没那么容易。” “赶紧起床,把这事告诉咱爸,商量该怎么办。”水婷月没有了赖床的兴趣,催促厉元朗穿戴好,一起敲响父母房间的门。 几乎在相同时刻,雷震也被詹尚华的电话叫醒。 “尚华部长,有什么事非得一大早上说吗?”雷震面露不悦。 “雷书记,十万火急,我不得不打扰你。”詹尚华语气急促,显然吃惊中带着不安。 当他把网上有关厉元朗的这篇帖子告诉雷震之后,雷震同样惊讶不小。 打开手机证实了詹尚华所言非虚,坐在椅子上抽起烟来。 把他老婆给呛醒了,刚要嘟囔两句,雷震理都没理的直接去了隔壁书房。 用座机打给朱宁山,说了原委,“宁山,你马上通知在家的常委,八点半一上班就到小会议室开紧急常委会。” 朱宁山也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也明白了雷震的意思。 在家的县常委,肯定不包括厉元朗,准是讨论他的事情,正好可以避嫌。 刚要挂断,雷震补充一句:“把岳副主任也叫上。” “明白。”朱宁山痛快回应。 撂下话机后,这位朱大主任忍不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上午八点半,戴鼎县其余九名常委陆续抵达会议室。 大家交头接耳,显然都知道这篇关于厉元朗帖子的事情。 不少人下意识的望向雷震左侧空出来的那把椅子,每个人想法各异,表情上也是五花八门。 有叹气的,有担忧的,更有心里乐开花的。 八点半过两分钟,雷震背着手,表情严肃走进来,身后跟着略显紧张的县委办副主任兼招待所总经理岳瑶。 岳瑶是头一次参加常委会,进来之后一阵踌躇,不知道该坐在什么位置上。 最末端的朱宁山一仰下巴颏,示意岳瑶,他对面那把空椅子就是她该坐的位置。 岳瑶冲他微微点头致意,扭动活滑腰肢,稳稳坐下。 雷震坐定后,环视一圈,神情冷峻的说道:“同志们,这次是县常委会扩大会议,只扩大到一个人,就是岳瑶同志。” 顿了顿,他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温茶,继续说:“我想不用多说,同志们也都猜到了,我们要讨论网上这篇帖子的问题。县委要有个态度,是支持还是反对,请大家畅所欲言。” “不过,诸位发言之前,我们要听一听当事者岳瑶同志的想法。” 然后看向最末端的岳瑶,“请你谈一谈,网上这篇帖子是怎么一回事?” “我、我……”岳瑶一开始显得紧张,支吾起来。 朱宁山适时打断她,“岳副主任,别着急,慢慢说,喝口水缓一缓。” 岳瑶感激的看了一眼朱宁山,那双勾人的大眼睛,显得楚楚可怜。 沾了沾红唇,岳瑶稳定情绪,道出就在前两天,有一男一女去县看守所探望她老公翟义。 两个人对于翟义和范毅的事情了如指掌,非常同情翟义遭受的不公对待。 既然双方已经达成私下和解,厉元朗为什么还扣着翟义不放? 翟义憋着一肚子火气,就把岳瑶当初把张小娇和厉元朗的事情全盘告诉了二人。 至于为什么有了这篇帖子,岳瑶也不知道,翟义更是迷糊。 这会儿,初宁插言问:“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岳瑶仍旧摇着头,“他们介绍过,翟义记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平台的都市达人主播,姓什么叫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这还用问。”陆定方接过话茬说:“肯定就是他们发的帖子。” “事实已经清楚明了,厉县长利用公权报复岳副主任,人家看不下去,帮助伸张正义。我看啊,厉县长难逃其咎。”说话的是钟康。 纪委书记宋云涛则从专业角度看待问题,他说:“如果事实确凿,厉县长恐怕要有大麻烦了。” 组织部长唐普冷笑道:“云涛书记,这可不是麻烦,涉及到党纪问题,你可不要说小避大啊。谁不知道,你和厉县长有私交……”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政法委书记韩明国马上纠正,“唐部长,云涛书记和厉县长闹翻了这件事,你不知道吗?” “有这事?”唐普摸了摸头发,掩饰住尴尬神色。 鲁丰一直低头摆弄着手中的碳素笔,垂着眼皮,却在此刻提出一个让大家都忽视的细节。 第625章 压倒性决定 “岳副主任,这两个人是不是你请来的?” 鲁丰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岳瑶睁大双眼,吃惊望向鲁丰。 继而露出委屈模样,质问道:“鲁部长,你干嘛要污蔑我?他们两个可是大网红,坐拥上千万粉丝,我一个小小的招待所经理,何德何能请得动他们?鲁部长,我要你道歉。” 话音刚落,詹尚华接过来说:“我调查过,这两人是从镜云市过来的。岳副主任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身价千万粉丝的大主播,要是请到他们,没有广泛人脉是办不到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朱宁山,则冰着脸看向鲁丰,冷声道:“鲁部长,你的思路有问题,我们是在谈论厉县长有没有违反党纪政纪,你却转移矛头直指岳副主任,这可不对。” 陆定方气定神闲的说:“是啊,宁山主任说的没错,老鲁,现在不是追究谁请谁的责任,是在讨论厉县长借权势欺压岳副主任夫妻公报私仇。你这么考虑实在不妥,你应该向岳副主任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既往不咎。” 钟康帮腔道:“鲁部长,统战部什么时候改了道行,专挑没鼻子没眼的小事揪尾巴,有本事冲厉县长来,欺负一个女同志算什么能耐。” 鲁丰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起轩然大波,这么多人为岳瑶说话,俨然把这次常委会变成他鲁丰的批判会。 他绷住老脸,鼓着腮帮子,直在那里运气,一言不发。 “鲁部长,请你向我道歉。”此时的岳瑶不依不饶,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味,凌厉的眼神直视鲁丰。 别看她只是一个正科级干部,架不住有那么多人帮腔,腰板直了,精气神也起来了。 你一个县常委又能怎样,说错话了就该赔礼道歉。要的不是“对不起”,是态度,是给其他人看的底气。 欺负我就不行! 鲁丰气得够呛,一个小小副主任竟然要求他这个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当着众人面道歉,传扬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所以,鲁丰没有说话,一个字都不说,看你能把我怎样。 他闭紧嘴巴,可有的人偏偏揪住不放,朱宁山便是其中之一。 “鲁部长,岳副主任问你要道歉呢,说一句也死不了人,一个大男人向女同志说声对不起,不磕碜。” 宋云涛看着眼前态势,深深叹口气,看向鲁丰徐徐说:“老鲁,你就说声对不起吧,要不然岳副主任心里过不去这道坎,千万别因小失大。” “是啊,就说个对不起嘛。” “男人要有宽广心怀,跟一个女同志较劲多没意思。” “鲁部长别小家子气,要像个爷们一样,错了就是错了,敢于担责才是大丈夫修为。” …… 一时间,各种语言全都刮进鲁丰耳朵里,吵得他耳根子嗡嗡直响,脸涨通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雷震,看这态势一言不发。 但是那双眼睛却始终看向鲁丰,还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温茶。 估计是吃到茶叶,一个劲儿的朝地下“呸呸”了几口。 是有意还是无意? 鲁丰深深低下头,用几乎蚊子叫的音量,艰难的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不管怎么说,总算把道歉字眼亮了出来。 岳瑶适时接住,“鲁部长,我接受你的道歉。” 脸上看不出异样,那双勾人的凤眼已然有了志得意满的味道。 雷震轻咳了一声,说:“刚才跑偏了,和我们要讨论的问题有了出入。现在,哪位同志还要发言,声明一点,和这次主题不相干的事情就不要说了,我们只谈论厉元朗县长到底有没有违纪?在这件事情上,县委要有个态度,我们讨论不出来结果,没法向市委交代。” 陆定方摆弄着手中茶杯,慢悠悠说:“还要讨论什么,厉县长欺凌已成事实,证据都在网上那篇帖子里写着,这绝不是空穴来风。” “我有个疑问。”初宁插言道:“雷书记,我想问一下,厉县长不出席这次会议,是避嫌吗?” 雷震回应道:“不是避嫌,厉县长的爱人怀孕需要照顾,我给厉县长放了假,让他回去多陪一陪家人。” “哦,原来是这样。”初宁点了点头,“这件事是否也应该听一听厉县长怎么说,仅凭一面之词难以服众。” 唐普扫了一眼初宁,淡淡说道:“初副书记这话有毛病,怎么是一面之词,网上有帖子,当事人岳副主任也说清楚了,纵然厉县长想摘清自己,恐怕为时已晚,对咱们戴鼎县造成的恶劣影响已然存在,改变不了。” 宋云涛也说:“现在是信息时代,传播速度极快。国家目前提倡反腐倡廉,有多少案件就是从自媒体发布出去,从而在网民中产生深度和广度的影响。基本上,各级政府都会做出快速回应,该查就查,该办的就办。这不仅是一个态度问题,更是给广大网民一个交,平息众怒。” “宋书记这个想法我赞成。”韩明国说:“所以,我们要尽快统一意见,县委要即刻向市委汇报,不至于被动。” 朱宁山点头道:“韩书记和宋书记这是从大局出发,厉县长有没有问题不是关键,县委的及时反应才是根本,别让市委以为我们护短。王子凡法与庶民同罪,在违纪和反腐面前,没有谁可以享受特权,一视同仁。就像宋书记所说那样,该查的查,该办的就办,谁也不能凌驾于党纪国法之上。” 雷震环视一圈,分别从每个人脸上扫过,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感慨道:“说实话,厉县长从上任以来,各方面表现都不错,他出现这样的问题,我深感痛惜。” “同志们,厉元朗同志是班子成员,政府县长,我们不能因为他是我们中间一员,就要袒护他。在党纪国法面前人人平等。唉!我看就按照大家的意见办吧,宁山主任,请你把会议纪要迅速整理好,尽快向市委做出书面汇报。” “好的,会后我立即执行。”朱宁山在本子上写起来。 随后,雷震又对陆定方交代说:“定方副县长,厉县长不在期间,你要多费心,把县政府这摊挑起来。” “是。”陆定方微笑着点头。 “那好,没别的事,散会。”说罢,雷震慢慢站起身,第一个离开座椅,走出会议室。 其余众人也都相继离开,只有鲁丰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云涛见状,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提醒他该走了。 会议室里就剩他俩,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还未进来打扫收拾。 鲁丰缓缓抬起头来,茫然问向宋云涛:“我哪里说错了,要给她岳瑶道歉,云涛,你说说,给我评个理。” “老鲁,你要明白,不是你错了,是所有人都错了只有你对,那么,你对了也是错了。” 鲁丰回味着宋云涛的这番话,心里嘀咕着,久久没动。 厉元朗是在第二天接到云水市纪委书记姜明孝的电话,口气很惋惜,“元朗,你来一下纪委吧,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 这话说的委婉,厉元朗却明白,市纪委这是要对他进行调查。 之所以没有派专人上门带走他,这是给足了面子,也是忌惮水庆章的身份。 一时间,厉元朗被停职接受组织调查的消息,像发酵的气泡一样,迅速传遍戴鼎县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山雨欲来风满楼,戴鼎县再次面临风中的洗礼…… 第626章 饱受牵连之苦 厉元朗前脚被市纪委调查,王中秋后脚就让县纪委叫去,接受组织询问。 滞留了三个多小时,王中秋守口如瓶,哪怕是引诱,他都没说厉元朗一句坏话。 办案人员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把他放了。 当王中秋走出县纪委,却接到常鸣的电话,“中秋,你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有事要说。” 当王中秋踏入常鸣办公室里,常鸣却示意他把门关上。 坐在常鸣对面,王中秋垂头丧气,脸上布满愁云。 “中秋,经县政府党组会议研究决定,你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用来上班了。”常鸣传达着会议决定,眼神盯向王中秋,有同情,更多的是无奈。 他虽然是党组成员,但人微言轻。 陆定方主持的党组会议,钟康和李本庆全力支持,张忠强和他反对,杨梅弃权。 少数服从多数,王中秋就这样被停职了。 “常主任,为什么?”王中秋抬眼看向常鸣,脸上满是不解。 “中秋,你要看开,有些事我们无法更改,只能接受。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不相信厉县长会做出公报私仇的举动,但是……” 王中秋深深低下头,看着脚尖嘀咕道,“厉县长那么好的一个人,被人背后捅刀子,我不甘心。” “不甘心没有用,中秋,接受现实吧。”常鸣端起茶杯吹了吹。 王中秋见状,缓缓站起身,佝偻着身子走出常鸣办公室。 望着他黯然神伤的背影,常鸣默默感叹着,陷入深思。 走在县政府大楼里,和王中秋照面的人,都用异样眼光看他。 曾经一口一个王秘书叫得亲切的人,就像躲避瘟神一般,都离得远远。 倒是那些嘴上没有抹蜜的人,反而投来的是同情,甚至还有人扼腕叹息,拍着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中秋本打算回住处,却不知不觉走到刘婷所在的幼儿园。 正好心情不佳,王中秋便进去看一看心爱的人,借以驱散烦恼和愁闷。 路过园长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园长正在发火,王中秋仔细一听,却是刘婷遭到园长训斥。 “刘婷,你为什么不打扫分担区的卫生?” 刘婷据理力争的反驳说:“我是主班老师,负责教课布置作业,我又没长三头六臂,根本顾及不过来。陈老师是副班,分担区卫生一直都是她负责的,这事你应该找她,不是找我。” 园长却说:“陈老师是教育局陈局长的远房亲戚,教育局是幼儿园的直管部门,陈局长一个不高兴,咱们园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以前你有个权势老公罩着,陈老师也就忍了。现如今,你家那位都被纪委抓走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和底气跟我这么说话!你能干就干,不能干就走人!” 王中秋听闻此言,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气,一把推开门大步进来,冲着园长冷冷说道:“我叫王中秋,是刘婷的未婚夫,就是你口中说的被纪委抓走的那个人!” 园长一怔,呆呵呵的看着王中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趁此机会,王中秋一把捉住刘婷的手,霸气说道:“咱们走,在这种势利小人的地方做事,该把你带坏了。” 然后硬拽着刘婷走出来,留下园长不知所措的那张脸。 刘婷挽着王中秋的胳膊,二人走在大街上,刘婷问他,是不是真被纪委带走了。 王中秋双手插兜,仰天长叹一声,“我刚放出来,还有比这更糟糕的,县里已经停了我的职,让我回家反省。” “啊!”刘婷睁大了惊恐的眼睛,随后愤然不平道:“这些人简直太势利眼了,厉县长刚出事就对你下手,一点情面不讲。” “这年头,良心都被狗吃了,谁还讲情面。”王中秋苦笑着,“我只是担心厉县长,他这次麻烦要大了。” 刘婷思索良久,摇摇头,“厉县长不是水副书记的女婿吗?再说,他这回也没犯什么大事,就是上次和那个叫张什么的女服务员,他都没事,我想这次应该逢凶化吉。” “这次和那次不一样。”王中秋解释道:“这次对方故意想抹黑他,各方面做足了功夫,谁都帮不到他。纵使水副书记也要避嫌,直接出手干预,水副书记都会把自己牵连进去。” “对方借助网络发达,弄得尽人皆知,要是不给个处理结果,各方面都交代不过去。唉,我是担心厉县长,这一次恐怕真回不来戴鼎县了。” 看到未婚夫失望眼神,刘婷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低着头陪王中秋往家走。 没人再说话,只有脚步声音。 想不到二人一进家门,就听到刘远山正跟刘婷妈诉苦。 “王八蛋的万连,凭什么把我防御股的副股长给拿下了,说什么老子年纪大了,要给年轻人锻炼机会。纯扯淡,老齐只比我小三岁,他还叫年轻人!” “万连就是个小人,当初没有我,他能当上副局长?屁股还没坐热,就恩将仇报,简直就是个白眼狼。” 刘婷妈也是气不过,数落万连几句,正好看见王中秋和刘婷携手而回,登时闭上了嘴巴。 刘远山坐在沙发上抽着闷烟,气哼哼扫了他俩一眼,没说话。 刘婷妈忍不住,问起关于王中秋被纪委带走的传言是否属实。 “妈,你就别问了。”刘婷白了一眼,低身给王中秋找拖鞋换上。 “干嘛不问了,中秋的好坏可是关系到咱们家的未来。你爸爸刚当上防御股副股长才多久,今天就给撸了。看样子,中秋是受到厉县长的牵连,仕途要走到头了。” 奇怪的是,刘远山并没有揪着这个事絮叨,而是瞪了老婆一眼,闷声说道:“吃饭,说别的就是给自己添堵,何必呢。” 吃饭时,刘远山张罗着要王中秋陪他喝点酒。 王中秋也正有此意,两个失宠男人对饮,刘远山劝着王中秋,“我想开了,我没多久就要退休了,副股长不干就不干吧,反正也不是在编干部,地方粮票而已,没意思。” 说着,举杯和王忠秋撞了一下,又说:“你和我不一样,你还年轻,今后路长着呢。这次倒下,以后还有机会,假如厉县长回不来,最坏的结果你回二中当老师,一样能生活。” 一直以来,刘远山就是势力加贪心的组合,不过今晚这番话,让王中秋听着心里热乎乎的。 难得叫了一声“爸”,王中秋眼眶湿润,再也说不出话来。 与此同时,允阳市水庆章的家里,他正在接听一个电话,对方是谷政川。 “庆章,我听说厉元朗摊上事了,你和红岩是怎么打算的?” 水庆章轻叹一口气:“接受调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谷政川一愣,劝道:“庆章,都这个节骨眼了,还耍什么性格。厉元朗再怎么说也是你的女婿,你不为他着想,也该为小月想一想,还有谷雨。你是副书记,云水市委能不给你面子?” 水庆章无奈的口气道:“这事影响面太大,我没法出手,这是给我自己找不自在。” “的确,我离这么远都听说了,想必知道此事的人会很多。”谷政川担忧道。 略作停顿,谷政川又说:“我倒是有个主意,莫不如把厉元朗调到南陵来,远离那个是非漩涡,在南陵蛰伏一段时间,等到风头过了,我再启用他。干脆也别做县长了,直接上县委书记。” 水庆章一听,厉元朗若是在谷政川和叶明仁手下,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 只是谷政川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他犯起难来。 第627章 坏消息接踵而至 “庆章,不过我有个条件……” 一听到谷政川“不过”二字,水庆章心头一沉,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个大舅哥还是露出了尾巴。 “你说吧,我听着。” 谷政川略作停顿,说:“政纲两口子整日里唉声叹气,他就要上位了,可我看他那低沉样子,实在担心他的状态能不能挑起一个大省的重担,所以……” 他试探的口气,水庆章便猜想出来,谷政川接下来的话题了。 “庆章,你是谷家人,厉元朗和小月的孩子也有谷家骨血,肥水流不到外人田地里。小月怀的这个孩子,终究是老爷子这一脉的后代。为了谷家,为了大局,我请你认真考虑,将来孩子过继给政纲一家的事情。” “老爷子不在了,谷家还要延续下去。我们这一代,你、我还有政纲,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要想谷家世代维系高等家庭,咱们下一代,包括下下一代人,除了团结,就是务必利用老爷子打下的良好基础,把政治资源给足他们,这样一来,谷家才会永远立于大家族的地位而不倒。” “我们都不年轻了,在位的日子已经进入倒计时,终归会有退下来的那一天。你好好想一想,政纲没有了后代,肖颜的家世也不差到哪里,他们将来肯定会把全部的爱和心血给那个孩子。相比之下,你还有谷雨,纵然那个孩子过继给了政纲,你是孩子外公,厉元朗和小月是孩子父母这一事实也改变不了。” “我们三家的隔代当中,若是有一家的孩子混出名堂,对于大家都有好处。说直白点,政纲留下的政治资源若放着不用,岂不是太可惜了。” 乍一听,谷政川这番说辞没有问题。 可仔细想来,水庆章还是认为,谷政川的家族意识已经完全凌驾于骨肉亲情之上。 为了私利,可以不顾一切,简直是没有人情味了。 “大哥,这件事我不能马上回答你,容我想一想,也要征求小月和元朗的意见。” 谷政川嘿嘿一笑,“小月的想法我了解,她基本上会答应,关键是厉元朗。这个人固执,大局观不强,家族意识更不高。可能跟他出身有关,看得都是门缝里的一丢丢。” “你和他认真谈一谈,南陵省比东河强的不是一星半点,随便一个县,别说那个戴鼎县了,就是和云水市相比,也不差分毫。” “在我这里,只要熬个一年半载,我保证让他上副厅。三十几岁的副厅,别说全省,就是放眼全国都不多见。庆章,我对谷翰都没这么用心过,对待厉元朗,我真是尽力了。” 水庆章“嗯嗯”几声,挂了电话。 正巧谷红岩推门进来,问他和谁通话。 “还能有谁,你大哥。” 谷红岩便说:“我大哥这是为咱家好,厉元朗遇到麻烦事,我大哥这是为了救他,调离是非漩涡,在南陵省低调一段日子,再重新启用他,直接上书记,等于跨了一个新台阶,怎么都不吃亏。” “谷政川和你事先通过电话?”显然,谷红岩都没问通话内容,就熟知一切,水庆章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自从上次夫妻吵架以来,他发现老伴有些话都不和他说了,玩起了捉迷藏,心中定然不爽。 “是说了,我没意见,小月也没意见,就是你和厉元朗不识时务,拿着伦理亲情当成宝。这年月,那玩意不值钱。” 水庆章冷哼一声:“你们真不愧姓谷,一个鼻子眼出气。”然后,直接从谷红岩面前穿过,愤愤然上了二楼,进入客房把门一关,发出厚重声响。 谷红岩看着水庆章的背影,禁不住撇了撇嘴。 看样子,她还需要做通老公的工作,他那根死脑筋一时半会儿转不过来了。 一连数日,从云水市不时有消息从非官方渠道散发出来。 说厉元朗交代了,承认利用职务之便,报复岳瑶。 还有,市委书记赵功达气得拍了桌子。 以及市委组织部将此汇报省里,宫乾安书记雷霆震怒,就连水庆章都挨了批评。 厉元朗保不住县长之位的消息甚嚣尘上,飞遍戴鼎县每一个角落。 不过,与此相对应的是,翟义被提请公诉倒是真格的。 也就是说,翟义肯定要承担刑事责任了。 这天夜里,在戴鼎县枫亭苑高档小区某一住处里。 岳瑶躺在某人怀里,说道:“惩治厉元朗我没意见,你干嘛要将翟义治罪?别忘了,这可是影响女儿一辈子的事情。万一将来报考公务员,政审这关指定过不去。” 那人却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不怀好意道:“你是不是傻了,女儿跟他翟义有关系吗?” 岳瑶蠕动着身躯,娇嗔道:“再怎么说,翟义也是女儿法律上的父亲,政审时查的是他不是你。” 那人冷声说:“傻娘们,把他抓进去不更方便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么!而且你也不想想,我们积攒的家底,足够女儿享用一辈子的。有了钱,考什么公务员,泡在钱堆里不香吗。” 岳瑶则说:“我不希望女儿养成坐吃山空的习惯,这是对她的不负责任。” 那人则不以为然,“穷养儿富养女,我们的女儿一定要过上好日子。告诉你吧,今年收成不错,我们至少分到手这个数字。”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在岳瑶眼前晃了晃。 “多少?” “你猜一猜。” 岳瑶使劲想着,最后咬着牙根报出来,“两千……万。” 男人玩味的摇了摇头,“十倍都不止。” “你说什么!”岳瑶腾地坐起来,惊恐的望向枕边人,“两个亿!” 男人得意的说道:“这只是保守数字,实际上应该比这个数还要高。” 岳瑶不淡定了,感觉到眼前一片空白,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 乖乖,只知道这事赚钱,没想到赚这么多。 男人伸手两根手指,岳瑶心领神会的拿过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递过去,放于男人食指和中指之间。 嘶……的一声,男人贪婪深吸几大口,眼睛眯成一条缝,望着天花板,意味深长道:“今年受国际环境影响,黄金价格大幅度攀升,金响水这个奸商,想包销我们所有金条的半成品,故意压低价格。我想过了,交给他利弊兼有,能够降低风险,弊端是钱赚少了。所以,我说两个亿是保守数字,就是这个原因。” 岳瑶眨了眨双眼,提醒说:“金响水压价就不给他做,反正挡在咱们面前的障碍已经清除,厉元朗现在被纪委押着,没人胆敢插手,戴鼎县就是咱们的天下。把生意交给谁做,主动权在咱们手上,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男人闻听,忽然狠狠瞪向岳瑶,吓得岳瑶一缩脖子,赶紧对着地面“呸呸”几口,检讨道:“看我这张破嘴,不应该说吊死的话,我收回。” 他的面色稍微缓和下来,徐徐然说:“厉元朗是陷入泥潭,自身难保了,可我总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你就喜欢疑神疑鬼的,外面都在疯传厉元朗这次肯定完蛋,别说乌纱帽能不能保住,他现在应该担心会不会坐牢的问题了。” “没那么简单。”男人依旧摇着头,“照理说,他有那么强的背景,仅凭一篇文章就要遭受牢狱之灾,我总认为,这事太不可思议,有点超乎我们的想象。” “行了,别想那么多,厉元朗被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不正是你想看见的嘛。就别纠结你那个直觉了,好好计划我们的下一步,钱赚差不多了,干脆辞掉一切,我们一家三口远走高飞,去国外,永远离开这个破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男人没有发声,但是表情显然已经接受了岳瑶的提议。***;*** 第628章 出其不意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陆定方躺在冯满会所的包房里,正在和冯满两人热聊。 刚才八圈麻将弄得他浑身乏累,好在一拿仨的壮举,令陆定方心境大好,家都没回,难得留在冯满这里过夜。 只有他们两人,空间私密,全都穿着睡衣,更加坦诚相见了。 “陆县,这一次姓厉的完蛋,您会不会接替他的位置?”冯满趁着给陆定方点烟时机,直白问起来。 “老冯,这事还没最后拍板,不过嘛,宫少说,问题不大。” “是吗?”冯满眼睛一亮,“您和宫少联系上了?” 陆定方没有回答,却态度坚定的点了点头。 伴随他的动作,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烟头也是一上一下的跟着闪动。 “太好了,陆县,您上位实至名归,姓厉的抢了您的位置,这下都给还回来了。祝贺您,陆县长。”冯满欣慰的端来高脚杯,双手恭敬的递给陆定方。 陆定方却摆了摆手,“低调,低调,事情在没宣布之前,一切还是未知数。” “那也跑不掉的,老沈死之后,这个位子早就应该由您来接,凭空出现一个厉元朗,挡了您的仕途之路,也挡了咱们的财路,这家伙落得如此下场,罪有应得。” “也不能这么说,厉元朗能力还是有的,最起码他对于咱们大家伙的事情,有了警觉。他不像潘杰那样,明目张胆的要搞调查,他断了咱们的财路,咱们就要断了他的生路。” 冯满颔首赞同,并主动和陆定方碰了碰酒杯,抿了一口82年的拉菲。 这可是冯满好不容易弄到的真品,价格自不必说,关键这东西假的实在太多,能够搞到真东西,足以说明冯满本事不凡。 “陆县,金响水这家伙把价格压得太低,一来一回的,他真是赚了不少,得了大便宜。” 陆定方怅然叹息着,“我就不懂了,做买卖可以,非得把生意给金响水做么,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冯满一寻思,便问:“您说的是……” “嗯。”陆定方果断的点着头,“就是他。” “或许有他的想法吧。”冯满晃动着酒杯,看着杯液上下滚动,喃喃说:“今年收成不错,春节快到了,咱们分得应该不少。” “不是不少,而是很多。”陆定方纠正着,笑容已经覆盖了他那张泛着油光的脸。 金响水也不知怎么了,今晚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谁在背后议论我? 可他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些,问身边人,他派去谈判的助手和司机怎么还没有消息。 打手机不接也不回,在人生地不熟的戴鼎县,金响水没有底了。 虽然和对方的人接触好几次了,可这一次,金响水总感觉莫名的紧张,或者说不妙。 “你再打电话试一试。”命令着手下人,金响水索性进了卫生间。 他一紧张,就爱往厕所里跑,这是一种病,得治。 老半天,他解决完毕,系着裤子出来问手下人,联系上没有。 手下人摊手耸肩,做出了失望举动。 怎么回事?助手一出去三个多小时了,还是联系不上,这不科学。 金响水急得在房间里来回走动着,走走又停停,停停又走着,把腿都快溜细了。 “金总,要不然报警吧?”手下人提醒道。 “还不到二十四小时,警方不会立案的。” “您忘了,那位李副县长可是跟您说过,有事可以随时找他……” “酒后的话哪里能当真?况且我和姓李的只有一面之缘,他能不能想起我是谁都说不准。” “不然就找县里,反正您是县里请来的客人,咱们的人不见了,县里要负责。” 这句话金响水倒是赞成。 他问道:“厉元朗出事,县里由谁负责?” 手下回答:“是叫陆定方的,他是常务副县长。” 金响水一看时间,都快后半夜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睡下,即使联系上陆定方,估计也做不了什么。 他长叹一口气:“算了,等天亮后再说吧。” 次日一大早,陆定方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一听是金响水打来的,反映他的助手和司机失踪了七八个小时。 金响水自然不知陆定方的另一个身份,整件事情都是助手和对方一个叫姚文举的人单线联系。 但是陆定方却是知道金响水,得知这两个人凭空消失,顿觉不妙,便尝试着联系姚文举。 奇怪的是,姚文举手机关机,他又打给凤凌雪。 姚文举和凤凌雪苟合,只有内部人知晓,找到凤凌雪也就能找到姚文举的下落。 更为神奇,凤凌雪同样关机。 陆定方两眼一瞪,有些发呆。 不可能这么巧,谁都联系不上吧?难道发生了什么? 陆定方不再迟疑,穿戴整齐,坐上车子打了一个电话,将此事完整告诉对方。 那人便说:“电话里说不清楚,见面聊。” 陆定方一打方向盘,驶出冯满的会所大院,直奔目的地而去。 当车子行驶一段距离,前方忽然出现一辆黑色轿车,直挺挺横在他的车子前面。 陆定方心急如焚,不住按着喇叭,示意对方挡道了。 车子非但没动,从里面走下三名穿着黑色短款羽绒服的男子,其中一人走到他的车窗前,敲了敲车窗让他打开。 “你们谁啊,知不知道我是……” 没等陆定方讲完,那人反而冷冷说:“陆定方,我们是云水市纪委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啊! 陆定方脑袋里嗡了一下,做官的最怕纪委的人。 他预感不妙,正准备发动车子逃离,却见车后方早被一辆警车挡住退路,对方手持武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他插翅难逃。 雷震早上刚一踏进办公室,屁股还没坐稳,秘书急切的推门进来。 惹得他非常生气,怎么连门都不敲,坏了规矩。 秘书紧张的说:“雷、雷书记,姜、姜书记和师副市长就在门口……” 雷震脑子里还在发蒙,忍不住问了一句:“哪个姜书记?” “市纪委的姜明孝姜书记,还有师本湘副市长……” “什么!”雷震大为震惊。 两位市领导竟然招呼不打一个,联袂等在他的门口,所为何事? 他赶紧整理着衣服,刚准备去迎接,却见门被推开,姜明孝和师本湘一同亮相在他面前。 没有任何寒暄,更是省去握手环节。姜明孝背着手冷声命令道:“雷震书记,请你马上到会议室开会,我有事要说。” “是。”雷震点着头,心里却在划魂,总感觉哪里不对头。 事已至此,他无从选择,跟在姜明孝和师本湘身后,一起走进同一楼层的小会议室里。 当他们三人步入会议室,雷震抬眼一看,却被眼前景象弄呆了。 长桌两边分别坐着几个人,副书记初宁,纪委书记宋云涛,宣传部长詹尚华,统战部长鲁丰,其他县常委都不见人影。 更为蹊跷的是,副县长张忠强和杨梅,还有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常鸣竟然也在场。 他满腹狐疑,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明孝坐在雷震的位子上,旁边则是师本湘。 雷震只好坐在厉元朗曾坐的椅子上,问号已经跃然在他的脸上。 姜明孝环视众人,神情冷峻道:“我想大家已经明了,在座的都是戴鼎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至于那些没有露面的人,你们不用猜了,也不必猜,因为我马上就会揭晓答案。”***;***; 他清了清嗓子,端起一张纸宣读道:“下面,我将宣布市委决定……” 第629章 雷震落网 “经云水市纪委报请云水市委研究决定,戴鼎县组织部长唐普、常务副县长陆定方、常委副县长钟康、县委办公室主任朱宁山,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李本庆,将接受市纪委调查。” 姜明孝说完,放下文件环视全场,最后将目光落在一脸写满惊讶的雷震身上。 的确足够震撼。 戴鼎县共有十一名常委,除了厉元朗之外,有五人被市纪委带走接受组织审查。 而且是在一夜之间,雷震深深感受到,这是一起早有准备的雷霆行动。 神不知鬼不觉,五个人悄无声息,身陷囹圄。作为一县书记的他,竟然一无所知。 雷震感到空前的紧张和不安,预感也不好。 这事还没算完,姜明孝接着说道:“鉴于戴鼎县隐藏的巨大问题,市纪委决定,富沙镇党委书记凤凌雪、镇长张坚、县委办副主任兼招待所总经理岳瑶,一并接受市纪委调查。” 什么! 雷震再次惊呆,万万想不到,三名正科级干部同样被市纪委带走调查! 可让他惊讶的远不止这些,接下来,师本湘宣布的消息更令他震颤。 佳阳集团总经理冯满,姚文举以及楚英寒等等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同样被市公安局抓捕。 就连金响集团老总金响水也没逃掉,照样在这个名单之中。 雷震原本坚挺的身躯,瞬间萎靡下来,额头上闪现出豆大的汗珠,眼神变得暗淡起来。 “雷震,你此时作何感想?”姜明孝望着雷震,凌厉的眼神犹如一把利剑,直刺雷震那颗蹦跳快速的心脏。 他使劲吞咽下一口唾沫,抿了抿嘴唇,艰难的说:“县、县委,坚决支持和拥护市委、市、市纪委的决定……” 这颗曾经高昂的头颅,慢慢的垂下。 “好,很好,你的表态非常好。”不知是表扬还是讽刺,姜明孝的这番话听起来竟是那么的别扭。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姜明孝高声回应道:“请进。” 呼啦啦,从门外走进来三名男子。 为首一人冲着姜明孝微微颔首,打过招呼后,带着另外两人直接奔向雷震。 雷震原本颓废的神态,再次被身边三个陌生人给惊住。 他刚要开口,却听为首那人冷冰冰说:“雷震,我们是省纪委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组织调查。” “啊!”雷震忍不住惊叫一声,另外两名省纪委的同志,一左一右站在他的座椅旁边,显然做好了带走他的准备。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雷震惊讶过后,闭上双眼,头靠在椅背上略作停顿,长长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站起身体。 不知为何,身子突然一栽外,幸亏有那两名省纪委的男子搀扶,他才不至于摔倒。 就这样,雷震成为最后一名被带走的官员,而且由省纪委直接出手押进车里,风驰电掣驶离戴鼎县。 坐在车里的雷震,被人一左一右夹在中间,眼神望向车窗外的戴鼎县,黯然神伤,或许这一辈子再也看不到这里的一草一木了。 差不多在同一时候,小会议室里,却迎来另一个人的现身。 戴鼎县委副书记、县长厉元朗意气风发昂首阔步走进来。 在座的除了市领导外,其余众人有的惊讶,有的惊喜,还有一脸疑惑。 厉元朗不是早被市纪委扣下了吗?看这样子,他好像没事了。 姜明孝一伸手,指着雷震空下的位子说道:“元朗同志,你请坐下。” 厉元朗坐好,对面是初宁,斜对面是宋云涛,对于二人,他报以微微一笑,打过招呼。 “同志们,戴鼎县的问题非常之大,可以说触目惊心。” 姜明孝深深叹息道:“每年夏天,姚文举勾结冯满等人,在富沙镇的凤凌雪和张坚等人配合下,夜里偷偷挖沙,并在富沙镇的金洼坑盖的简易厂房内,提炼出金沙。再经过隐藏在龙山老寺地下室内的小工厂里进行深度加工,提炼出高纯度的金子,做成金块,以低廉价格卖入国内各地的黄金黑市,谋取高额收入。” “而在戴鼎县,以前任县长沈爱军为首,包括雷震、陆定方、唐普、韩明国、朱宁山,还有李本庆,以及死去的邢东等人组成利益集团,每年都会从中分到数额不等的赃款,多则上千万,少则几百万或者几十万。” “他们排除异己,知法犯法,罄竹难书,凡是阻挡他们财路的人,要么迫害,要么动用手段除掉。原县委书记潘杰同志,因为秉持正义,就是被他们杀害的。而厉元朗同志,也因此遭到多次报复陷害,要不是他反应及时,恐怕会成为第二个潘杰。” 说罢,姜明孝看了看厉元朗,送去致谢和鼓励的目光。 这时候,师本湘接过话题,义愤填膺的说道:“这伙人简直无法无天,就连他们的同伙都不放过。我们初步查明,邢东在暴露之后,远赴龙山老寺的地下室面见雷震,想要把分给他的那一份提前带走。” “雷震却威胁他,要邢东自己了断,会保他家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邢东在他的房子里纠结很久,最终选择跳楼自杀,用性命换取家人平安。这帮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同志们,戴鼎县出现官员集体堕落甚至犯罪,市委非常痛恨。昨天,赵功达书记亲自部署,由市纪委和市公安局组成联合办案组,迅速出击,果断出手,将这伙涉及多达十几人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姜明孝说到此,接连暗喘几口长气,他是真被气到了。 纵观国内,这么多人,还包括十余名县领导的集体犯罪大案,除了戴鼎县,都找不出第二个。 这些本该为百姓谋福祉的领导干部,在官员外衣下,竟然隐藏着一颗犯罪分子的心,惊讶同时,令人反思。 在座的人,听完姜明孝和师本湘简单的介绍完案情之后,全都惊愕不已。 当然了,也有和厉元朗一样表情的,风轻云淡,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这个人就是宋云涛。 说完这些,姜明孝又强调了在场这些戴鼎县剩余的领导干部,希望大家回去之后,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要坚守岗位,要稳定和安抚人心。 非常时期,维护稳定最重要。 最后,姜明孝说道:“请元朗同志和初宁同志留下,其他人,散会!” 等到会议室里就剩下姜明孝、师本湘以及厉元朗初宁四人后,姜明孝正要开口说话,师本湘接了个电话后,对他耳语几句,便匆匆离开了。 姜明孝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语气终于变得轻松和蔼起来,轻声告诉厉元朗:“我知道这里禁烟,可我这老烟瘾实在憋不住。” 随即看向初宁问道:“初宁是女同志,为了彰显绅士风度,我要请求初宁同志,我可以破例抽支烟吗?” 初宁大度的一摆手,“姜书记您愿意抽就抽,我家那口子也是个烟民,我的肺早就习惯被烟味熏了,没所谓的。” “哈哈!”姜明孝爽朗的大笑起来,顺嘴叼上,厉元朗赶忙给他点燃。 “烟在这里,你自己拿。”姜明孝把烟盒推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拿出一支,同样以征求的目光望向初宁。 初宁耸了耸肩,示意他可以尽情的抽。 于是在喷云吐雾中,姜明孝谈道:“初宁同志,县委这边你要多费心,政府有元朗在,我们很放心。” “是的,我会按照市委要求,度过这段非常时期。”初宁点头应允。 只是她心里始终有个谜团,反正只有他们三个人,问一问也无妨。 第630章 深层次原因 “姜书记,厉县长,我想问一问,厉县长这次接受纪委调查,是不是故意为之?” “呵呵。”姜明孝吐出一口烟雾,笑眯眯的看着厉元朗,却问道:“元朗,这些日子,在纪委安排的宾馆休息得怎么样?” 厉元朗开起玩笑说:“姜书记,您不问我也要向您汇报,你们纪委宾馆条件不错,就是饭菜太难吃了,油大偏咸,荤多素少,不合我的口味。” 谁知,姜明孝却板起了脸,“还说呢,几天时间你就胖了三斤,别以为我不知道。” “啊,姜书记真是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看来我想要讹您也讹不成了。” “好你个元朗,我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却要讹我,我这不会成了东郭先生吧。” 哈哈…… 听着两个烟民有来有去的对话,初宁终于搞清楚,答案已然揭晓。 气氛轻松下来之后,厉元朗慢慢收起笑容,忧心忡忡问道:“戴鼎县一下子空出这么多位置,市委和赵书记有什么指示?” 很明显,这么多官员落马,需要有人尽快填补上来。 时间长了,影响工作不说,对于稳定人心也没有帮助。 姜明孝正色说:“市委和赵书记在决定对戴鼎县动刀子的时候,就已经着手研究这件事了。元朗初宁你们放心,市委这次一定会给戴鼎县配备一套强有力的领导班子,戴鼎县绝不能再出事了。” 说别的都是瞎扯,厉元朗最为关心的是,谁会担任县委书记和他搭班子。 他深知,自己这次不可能上位县委书记。 一来,他担任县长时间尚短。 另外一个,他在县长位置上,并没有太多高光时刻和亮点。 诚然,这次打掉雷震一伙,他是立了功的。 没有他的警惕和发现,以及锲而不舍的追查,并且及时向市委、向赵功达反映情况,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辉煌战果的。 但是相比较而言,厉元朗作为县长,在发展戴鼎县经济上面乏善可陈,唯一亮点就是冬捕节取得成功。 签署了几项合作,不过这个功劳却被雷震抢走。 厉元朗在关键时刻没有留在戴鼎县,见证签署合作协议,是一大败笔。 没办法,他当时要是不离开的话,就不能迷惑对手,那篇帖子就不会发表出来,从而成为整起事件的切入点,进而给市委更大决心,打掉这个利益团伙。 还有一个,更为深层次的考量。 厉元朗打击腐败没问题,可他不是纪委书记,这不是他的主管职权。 况且,戴鼎县出现这么大的集体窝案,对于主管上级的云水市委,对于赵功达都不算脸上有光的好事。 手底下出了这么多的犯罪官员,都是县一级的领导,你赵功达就没一点责任? 最起码有失察之责。 为此,等到案件全部侦办结束,赵功达将会赶赴省里,向省常委会做出严肃检讨。 所以说,厉元朗的行为虽然是除掉雷震一伙,大快人心,却也触动了赵功达的须眉。 表面上有功,暗地里藏过。 提拔他,从各方面来讲,都不可能。 即便厉元朗现在是代理县委书记,转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早晚要把这一大印交出来的。 他头脑清醒,不在乎一朝一夕的上位,他关心的是接替者是谁。 都说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 县委书记才是戴鼎县这艘航船的指路明灯,要想航线不偏离轨道,这个领头人非常重要。 姜明孝没有说出厉元朗想要的答案,可他知道,这一次云水市委肯定要经过深思熟虑。选择人选时,定会认真斟酌,不会掉以轻心。 姜明孝和师本湘在戴鼎县没有做过多停留,当天下午,带领办案组全体成员,押着十几名与本案相关人员,返回云水市。 一回到办公室,王中秋正在归拢文件。 万万想不到,他停职没几天,就迎来峰回路转。 老板不仅回来了,且毫发无损,意气风发。 王中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好好的扬眉吐气了一把。 刘婷所在幼儿园的园长,刚刚亲自登门致歉,并请刘婷回去上班,许诺提拔她担任副园长一职。 当刘婷征求王中秋的意见时,王中秋便说:“刘婷,给这种势利小人打工没意思。我不可能一辈子就在这个位置,总有不干的那一天,万一她再给你撂脸子穿小鞋,我们犯不上。” “你喜欢教孩子,我看不如自己开办个幼儿园,自己给自己打工,那样才会做的舒服和顺心。” 刘婷担忧说:“好是好,可我没那么多的钱,一个幼儿园办理下来,手续繁杂不说,光是租园舍,采购物品就要不少钱,没有二、三十万是办不成的。” 王中秋给她出主意,“我父母准备了十万块给咱俩结婚用,剩下的贷款,再找亲朋好友借一点,凑凑就差不多了。至于审批方面,我找人试试,估计问题不大。” 刘婷在电话那头掐着手指头一算,王中秋的想法还是挺贴合实际。 只不过,王中秋向刘婷道起谦来,“老婆,这样一弄,咱们结婚可就要简单点了,我们需要租房子住,婚礼仪式能省则省,亏待你了。” “傻瓜,有了自己的幼儿园,就有了事业。以后好了,咱们补回来是一样的。” “谢谢你的理解。”王中秋这边煲着电话粥,正好看到厉元朗回来,赶紧挂了电话。 “中秋,和女朋友聊天呢?”厉元朗情绪颇高的笑声问道。 “说了一点闲话,没什么正事。”王中秋嘴上这么说着,看到厉元朗就如同见了久别的亲人一样,显得非常激动。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这对主仆之间很是默契。 都不等王中秋说别的,厉元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中秋,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王中秋眼圈一红,摇了摇头,“县长,你回来就好,我没受多大的罪,等于给我放了几天假,正好休息调整,可以更好的为你服务。” 厉元朗再次轻轻拍了拍他,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在这些日子,厉元朗案头又积攒了一些文件,足够他看一阵子的了。 可没看一会儿,副县长张忠强便找上门来。 请他坐定后,闲聊几句,张忠强谈起了发生的这件案子。 他说:“厉县长,不瞒你,当初沈爱军主动找过我,给我拿了十根金条要我入伙,可我没干。” 厉元朗好奇问道:“为什么没干?” 张忠强咧嘴一笑,露出憨态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是我自己该得的我要,这种来路不明的钱财,我一分不会染指。也就跟你交个实底,我不是没有动心过,但我总在想,真要收了,我恐怕会睡不着觉的。” “忠强,你是说了实话。在金钱面前要说谁没动摇过,我不相信。区别就在于能够坚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同样是好干部。”厉元朗有感而发。 其实张忠强过来,也是表明一种态度。 相反的,杨梅前来的意思就不一样了。 她显得有些举足无措,不时搓着手心,低下头都不敢正视厉元朗的眼睛。 “杨副县长,你有事请尽管说。” 杨梅咬着嘴唇,最终从拎着的坤包里,掏出一个用报纸包裹的东西,双手恭敬的放在厉元朗面前的桌子上。 厉元朗眉头一拧,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杨梅支吾了半天,索性一层层打开报纸,直到把最后一层掀开,才露出本来面目。 厉元朗仔细一看,吃了一惊。 第631章 解惑 那东西金光闪闪,直晃厉元朗的眼睛。 不用猜了,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四根金条。 这四根金条因为不是官方正品,粗略估计,也在两万左右。 “杨副县长,这是怎么来的?” 杨梅叹口气说:“是时任县长沈爱军给的。当时作为福利发放,我后来打听过,县政府主要领导人人有份。我一想大家都拿我不拿,肯定会招致沈爱军的不满,今后无法开展工作了。所以……” “所以你拿了是不是?” “是,我没办法。但我一直锁在办公室里从没动过。厉县长,你刚来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要上交给你,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和沈爱军一样,或者你和雷震是不是一伙的,我不敢尝试。” 厉元朗没有回答,而是在深思。 杨梅说的有一些道理,的的确确,在那么复杂的情况下,谁正谁邪,谁好谁坏,很难分辨。 不过仔细想来,杨梅还是把自己的小心思隐藏起来了。 为什么张忠强面对十根金条不为所动,她杨梅却拿了四根? 仅仅只有这四根吗? 沈爱军已死无法对峙,到底多少,只有她自己和老天爷知道了。 厉元朗把报纸往金条上面一盖,说道:“杨副县长,你把这东西交给云涛书记,有些事和他说才好。” 他的意思明了,宋云涛是纪委书记,上交纪委才是正道。 杨梅怎会不知,她之所以找厉元朗主动交代,就是在表明态度。 宋云涛真不抗叨咕,这边厉元朗提完他的名字,杨梅前脚离开,后脚宋云涛就打通厉元朗的私人手机。 接听后一句废话没有,直截了当说:“晚上聚一聚,你、我和老鲁。” 厉元朗同样剪短回应:“你把地址发给我,我打车过去。” “坐车去吧,农家院有专车接送,给你省了车钱。” 厉元朗对此嗤之以鼻,“切,我刚要说你给我报销车费,你真抠门,这点车钱也算计。” 宋云涛却说:“没办法,咱也没灰色收入,又不分金子,全凭死工资养家糊口,不省点能行吗。” 说到此,他实在忍不住,就在手机那头“噗嗤”的笑出了声。 厉元朗也没绷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这俩人,开起玩笑话跟真事似的。 最兴奋的要数常鸣了。 当他得知厉元朗被云水市纪委扣留,第一时间打给叔叔常东方讨要计策,想要帮助厉元朗解脱困局。 谁知道常东方对此却不支持,告诉常鸣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即可。 常鸣不解其意,常东方分析道:“你就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行,就算你能请得动你老丈人叶明天,他不过是省军分区政委,和水庆章比起来,仍旧差了不少。水庆章都不管,你瞎操个什么心。” “另外,厉元朗这次的事情我觉得蹊跷,漏洞太多。你想一想,只要稍作调查,他公报私仇根本站不住脚,为什么抓住他这一条不放,肯定有深度原因。” 常鸣听着叔叔的分析,感觉非常有道理,不禁暗中赞佩叔叔高明。 即使陆定方主持县政府党组会议,给王中秋停职,常鸣投了反对票,只是在宣告一种态度,他是支持厉元朗这一方的成员。 找王中秋谈话,都是在走个过场而已。 他始终坚信,厉元朗早晚会回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毫发无损且光明正大的回来。 事实印证了他的判断准确无误,常鸣感觉自己瞬间成熟不少。 因而,见到厉元朗,更多的是为自己不知不觉变得聪明了而兴奋。 和厉元朗聊完这些,厉元朗便问起他的婚期定在什么时间。 “春节吧,大年初二。”常鸣笑呵呵说:“到时候你可要参加,带着嫂子一起。” 厉元朗不确定,毕竟水婷月怀有身孕,况且春节期间的安排他也说不好,只能口头表态说他尽量。 原本厉元朗打算晚上带着常鸣一起赴宴,可是常鸣要跟老婆视频聊天,这是每晚的必修课。 小两口还准备要孩子,常鸣正处在戒烟戒酒期间,万一让叶文琪知道,非得和他闹个没完不可。 想想还是算了。 一个下午,厉元朗竟是接待人员了,正经事没干多少。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晚上。 他接完宋云涛的电话,步行离开县政府大楼,走了几分钟登上停靠在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 片腿进去,紧挨在宋云涛身边坐下。 宋云涛拍了拍司机的椅背,吩咐道:“老鲁,开车吧。” 老鲁? 厉元朗一个愣神,透过后视镜看到,开车人正是鲁丰。 “鲁部长,你这是业余时间干起了专车司机吗?”厉元朗开起玩笑来。 鲁丰唉声叹气道:“没辙啊,我和云涛一样,没有加入雷震的小集团,拿不到分红,工资不够花,只好弄副业赚点私房钱了。” 听着他和宋云涛几乎一样的口吻,厉元朗便猜到了其中的奥妙。 “喂,说正经话题,当初沈爱军或者雷震他们没有拉你们入伙?” 宋云涛感叹一声,“元朗,沈爱军在任时,和潘书记关系不睦,一个书记一个县长针锋相对,很容易形成两大阵营。” 厉元朗顿时醒悟,“如此说来,你和老鲁都是潘书记那边的了。” 宋云涛表情坚定的点着头,“潘书记和我们理念相近,沈爱军这人好搞小集团,陆定方、邢东、李本庆是他的常客,谁会想到,他们暗地里竟然干着违法勾当。” 提起这个话头,厉元朗兴致颇高,于是又问:“雷震那会儿是不是也和沈爱军来往密切?” 鲁丰则接过来,摇头回答:“不、不,雷震当时是县委副书记,他和朱宁山唐普关系不错。那会儿的戴鼎县领导里基本上有四派,潘书记一个,沈爱军一个,雷震一个,再有就是不隶属于任何人的骑墙派。” “骑墙派?”厉元朗明白,骑墙派是指犹豫不决或者见风使舵,哪里风大就往哪里飘。 宋云涛点了点头,“骑墙派主要在县政府这边,你比如钟康、张忠强和杨梅,他们就是典型代表。不过这三人也各不相同,钟康老奸巨猾,属于墙头草。张忠强这人比较正直,有自己的想法,不依附于任何人。杨梅嘛……怎么说呢,女人的心思,男人理解不透。” 一提起杨梅,厉元朗便问她把四根金条上交没有? “嗯,她下午找我了,我已经走了程序。目前市纪委并没有掌握到她违法违纪的证据。况且她又不在雷震的集团之内,我估计她的事情不大,顶多有点小贪心,又害怕出事,很纠结。所以我说,女人心海底针,了解不透。” 宋云涛说话间,鲁丰已经把车开进县郊一处大院。 这是鲁丰亲戚开的饭店,就是上次韩明国带他来的那个地方。 他们一行三人直接从后院进来,避免被外人看到。 穿过回廊,这次依然是一号雅间。 坐定后,鲁丰出去安排酒菜,房间里就剩下厉元朗和宋云涛两个人了。 厉元朗敬给宋云涛一支烟,点燃后他说道:“云涛,还记得就在这里,我还是这个座位,咱们俩演的那段双簧戏吗?” 宋云涛眯起了眼睛,说:“我真有点紧张,害怕你发现不出来,就一个劲儿的用手指敲击桌面,给你提示。” 厉元朗悠然说:“其实我一开始真没注意到,直到你进来,我看到你的那身打扮,眼前忽然一亮,发现了问题。” “哦?什么问题?” 第632章 不止一个真相 厉元朗直白说道:“在我房间里一共出现两次纸条提示,一个印的是龙山老寺,另一个就是枫亭苑。后来我让常鸣暗中调查,查出来是招待所一名女保洁所为。她交代是一个陌生男人用钱吩咐她去做的。” “根据她的描述,结合我那晚看到你的打扮,我完全判定出来,你就是那个送信人对不对?” 宋云涛也不反驳,点头同意,并说:“我那晚也是故意这身装扮,我知道你在秘密调查,可我知道,你没有坏心,你是想和送信人取得联系。” “第一次给你送信,我和老鲁就商量好,如果你大张旗鼓的查找送信人,而不去按照信里内容调查龙山老寺,那么,我们就不会向你提供第二封信了。” 直到此刻,宋云涛才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其实早在潘杰在时,龙山老寺和枫亭苑,就是潘杰掌握到的线索。 龙山老寺那里隐藏着制金窝点,而枫亭苑则是雷震和岳瑶幽会鬼混的地方。 只不过,潘杰只是怀疑,并没有实质性证据。 他出事后,这件事便不了了之。 宋云涛和鲁丰对此一直耿耿于怀,仅凭他们的实力,还不足以挑战雷震的权威,只能暗中寻找机会。 厉元朗来后,宋云涛经过几次试探,发现厉元朗是个正直有良知的好干部,有继承潘杰衣钵的潜力。 所以,他才试着给厉元朗送信,以便帮助厉元朗尽快查出雷震一伙的犯罪行为。 现在,厉元朗基本上摸清了,沈爱军在任时,雷震表面上和其素无往来,暗地里早就勾结在一起了。 沈爱军死后,雷震接管了生意和这些人,成为名副其实的首领。 其实很早之前,厉元朗就对雷震产生过怀疑。 那次他在允阳发现了凤凌雪和姚文举在一起,通过邵瘸子找到姚文举,结果邵瘸子手下小五被姚文举打了一枪,姚文举负罪逃跑。 为此,厉元朗特地将此事告诉了雷震。 雷震却说,凤凌雪和他在同一酒店巧遇,凤凌雪还来给他敬酒,不可能出现在允阳,准是厉元朗看错了人。 厉元朗冥思苦想,总感觉雷震撒了谎。 还有,邢东失踪的那天,雷震的手机没有信号打不通,后来他说,他当时正从富沙镇那边往回赶,手机信号有一段是盲区。 结果当晚,邢东就跳楼自杀了。 厉元朗后来分析,邢东没有逃走而是直奔富沙镇那个方向,准是见什么人了。 再将雷震也在那个地方出现联系起来,厉元朗突然泛起寻思,莫不是邢东去见了雷震?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在法律面前,证据决定一切,分析和推理站不住脚。 直到秦景秘密潜入枫亭苑,掌握到雷震和岳瑶出双入对,关系亲密,厉元朗终于肯定,雷震有问题了。 为此,他特地去云水市委面见赵功达书记,将对雷震的怀疑和掌握到的证据一并交给赵功达。 这才有了这次云水市纪委和市公安局联合迅速果断的出击,一举端掉以雷震为首的犯罪团伙。 接着话题,厉元朗深吸一口烟说:“我看你那身打扮,猜出你就是送信人。后来,你故意和我发生矛盾,我就感到好奇,也只好配合你把这出戏演下去了。再往后,你用手指在桌上敲击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我暗中记下。在出租车上查找,终于知道,你反复敲打的是摩斯电码。” “哈哈。”宋云涛笑道:“我还真是担心,怕你不知道这种古老的密电码,那我手指头都敲麻了,不等于白敲了。” 他又好奇问:“让我考考你,你知道我敲的是什么内容?” 厉元朗洋洋自得的说:“我都知道是密电码了,怎会不知道内容呢。你反复告诉我的是,‘吵架、韩靠不住’这几个字对不对?” “果然聪明,应该为你大大点个赞。”宋云涛冲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厉元朗则问:“我看你跟老鲁和韩明国关系不错,尤其老鲁,韩明国怎么也成为雷震一伙的成员?” 宋云涛刚要接茬,正好鲁丰推门进来,搓了搓手放在嘴边不住吹着热气。 “正好老鲁回来了,老鲁,还是你说一说韩明国吧。” “别提他了,那家伙纯粹是个小人。”鲁丰坐下后,厉元朗给他倒了一杯热茶,他双手捂住茶杯以此取暖,并徐徐道来。 鲁丰平时和韩明国偶有来往,关系还算不错。 邢东出事的次日凌晨,常委们都到场了,唯独缺少鲁丰,是有原因的。 头前当晚,鲁丰和韩明国在一起喝酒,期间,韩明国尿急去卫生间,手机没带放在一边。 正好有条信息进来,鲁丰无意中看到,显示有一笔钱到账。 他无意中一扫,小数点前面那一连串的数字令他很吃惊,乖乖,七位数,足足一百多万啊! 鲁丰不淡定了,等到韩明国回来,脸上异样的表情被韩明国发觉。 同时看到手机上的信息,认定鲁丰一定知道。 他没有解释,摁黑了屏幕,继续和鲁丰推杯换盏起来。 鲁丰见韩明国表现如常,以为他没发觉,便放下警惕性。 韩明国提议,这酒度数太低,喝着没劲,不如换度数高一点的烧酒。 于是就打电话,吩咐人送来从酿酒户那里弄来的纯粮食酒。 鲁丰喝着不对味,略微有点苦涩。 看见韩明国大口的喝下去,连声夸赞好酒,鲁丰只好陪着他喝了几口。 不知为何,没多久他就感觉天旋地转,上下眼皮直打架。 随后,眼睛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宾馆的大床上,寸缕未挂,身旁还有个同样没穿衣服的女人。 就在鲁丰吃惊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时候,房间门被人一脚踹开,呼啦啦闯进来三名陌生男子,举着手机就是一通拍。 为首男人愣说鲁丰非礼了他老婆,逼着鲁丰拿出二十万摆平,否则就把这件事捅出去。 眼看这情景,鲁丰纵然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偏巧这时,韩明国的司机突然出现,断然呵斥住那名男子。 司机在给韩明国开车之前,在社会上有名气,男子惹不起他,只是说,这件事没完,悻悻带人拽着衣衫不整的女人离去。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鲁丰他们两个人时,司机也不隐瞒,直截了当提出来,只要鲁丰把不该看到的东西忘记掉,他会出面摆平此事。 鲁丰心知肚明,这是韩明国背地里摆了他一道,手中掌握住自己不雅照片,以此作为要挟,让他闭嘴。 没办法,谁叫自己没注意上了当,苦水只能咽进肚子里,无奈点头应允。 因为常委们聚齐的那个时间段,鲁丰正面临这事,所以才缺席的。 事后,鲁丰越想越憋气,一次酒后吐真言,将这事告诉了宋云涛。 宋云涛一分析,便断定韩明国屁股不干净,这人不是友肯定是敌。 之后,和他相处时,表面上嘻嘻哈哈,暗中早就有了防范之心。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韩明国真是雷震一条线上的蚂蚱。 这人隐藏的太深了,平日都没看见他和雷震一伙当中任何人有来往,却是团伙中的一员。 真就像厉元朗分析的那样,这帮人一般不怎么来往,暗地里没少勾搭。 这时,服务员陆续端上一道道精美菜肴。 包房里只有他们三人,厉元朗拿过酒壶主动给宋云涛和鲁丰挨个斟满,端起酒杯来正要说话,却被宋云涛抬手拦住,说道:“元朗,我们都把实底告诉你了,是不是你也应该和我们说说真话。” 第633章 误会闹大了 真话? 厉元朗一时没搞懂,疑惑的看向宋云涛。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这一次你借助云水市纪委之手,假装把你扣起来,以迷惑雷震他们,方便市里出手查案。同时,你置身事外,也是为了自身安全,采取的自保措施。不过呢,有件事一定是你故意所为。” 听闻宋云涛的这番话,厉元朗如坠云里雾里,还是迷糊的。 “云涛,请你把话说明白,我怎么没听懂?” 宋云涛笑着指了指厉元朗,说道:“还跟我装,就是那两个网红,不是你请来的吗。” 原来是这样,厉元朗恍然大悟。 “这俩人是南陵省镜云市人,你的舅丈人又是南陵省的一把,你要说不是,我可鄙视你了。”宋云涛继续打着哈哈。 提起这事,厉元朗如鲠在喉,憋在心里的小宇宙差点爆发出来。 这件事还真不是他厉元朗指派的。 通过秦景反馈回来的消息,厉元朗终于清楚始作俑者是谁了。 没错,就是他的那位大舅哥谷闯干的。 厉元朗闻听真相后,气得牙根痒痒。 谷闯,这事没完。 你们谷老大一家,为了夺走尚未出世的孩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都不顾及亲戚关系,跟我背后捅刀子,来阴招。 行,这笔账我记下了,迟早要算的。 对此,厉元朗无话可辩,只能苦笑一声,权当默认。 “哈哈,我说的吗,肯定你事先有准备,把这件事当成契机。元朗,好,高明。”宋云涛看到厉元朗没有作答,便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心情超好。 主动举起酒杯,和厉元朗对撞一下,一饮而尽。 该说的都说了,剩下的就是畅饮。 席间,鲁丰还因为当众向岳瑶赔礼道歉一事耿耿于怀,厉元朗连干三杯,以示敬意。 鲁丰也就释然了。 这顿酒喝了很长时间,鲁丰喝多了,宋云涛和厉元朗也处于半醉状态。 把鲁丰送回家之后,厉元朗宋云涛他俩都住在招待所,结伴回去,又在宋云涛盛邀之下,去他房间喝茶下棋。 厉元朗猜测,宋云涛绝不只是下棋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他单聊。 果然让他猜中了。 棋盘摆下,刚走了几个子,宋云涛装作无意识的说道:“沈爱军那里一直有个账户给他汇钱,纪委这边已经查实,账户是从海外通过镜云市的一家公司转给沈爱军家属的。元朗,这件事你清楚吧。” 厉元朗拿着棋子微微点头,“赵书记跟我说过,我有印象。” “你知道负责转账的镜云市这家公司叫什么吗?” 厉元朗摇了摇头,他的确不知。 “爱利倍思化妆品公司,听着是不是耳熟。” 刚准备吃掉对方棋子的厉元朗,忽然一怔,手僵在了半空中。 “你说什么?爱利倍思?” “元朗,爱利倍思的老总韩茵是你前妻吧?当然了,市纪委没有查到问题,一切都是正当手续。至于这笔钱的来路,因为是海外账户,当事国为了保护客户隐私,坚决不透露半点信息,我们根本查不到任何线索。” 见厉元朗紧皱双眉沉思当中,宋云涛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就此打住。 韩茵怎么又搅在了这件事情里面。 先前已经有了姚文举藏在允阳爱利倍思分厂的事情,现如今又和沈爱军的不义之财挂上钩。 金响水因为购买金子都被带去调查,韩茵又和金响水有往来。 凡此种种,厉元朗不得不认为,韩茵是不是也有问题。 和厉元朗忧心忡忡相比,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南陵省镜云市省一号别墅里,却气氛凝重。 自从谷柳烟出事之后,谷闯一直没回京城,在老爸的地盘上整天昼伏夜出,像个耗子似的神出鬼没,谁都不知道他在忙个啥。 就连老爸谷政川都难得见他一面。 谷政川本来就忙,很晚才回来,这时候的谷闯都出去瞎混。 等他起早上班一走,这哥们还在呼呼大睡,想要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费劲。 况且,谷政川根本没时间也没兴趣搭理他这个长子。 谷闯妈妈因为身体不好,根本适应不了南方冬天潮湿阴冷的气候,一直待在京城。 谷翰则被谷政川安排到祥北省鲁高市祥云区担任副区长,同样不在身边。 好不容易有个儿子陪他,却是这个样子,再加上谷闯一门心思挣钱,满嘴铜臭味。这对于仕途比金钱重万倍的谷政川来讲,相当于触动了他的逆鳞。 反正从小到大,谷政川就对这个儿子没有好印象,父子俩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干脆就不见面不说话,省得添堵生气。 今天晚上,谷政川又像往常一样回来很晚,家里保姆早就放好洗澡水。 谷政川摸着温度适中,正准备泡个热水澡缓解疲劳,却听到楼下响起一阵开门动静。 噼里啪啦的,像是一辆坦克开进屋里。 想都不用想,准是他家这位大少爷回来了。 谷政川眉头微微一皱,心里不爽,不过也没说什么,自顾解着外衣扣子。 “啪”的一声,谷闯一把推开老爸卧室房门,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谷政川立刻拉下来脸,怒目而视的训斥道:“谷闯,进来就不知道敲个门,你的手残废了吗?” 谷闯也不在意,一屁股灌进真皮沙发里,一脸黑线呼呼直喘粗气。 “你看你像个什么样子,好不容易提早回家,就在我面前撂脸子,有屁快放,我还要洗澡呢。” “爸,有人都欺负在咱家头上了,你还蒙在鼓里吧。”谷闯抬眼看向谷政川,怒气未消。 “谁,你说是谁欺负咱们?”谷政川眉头聚在一处,不解儿子其意。 “还能有谁,老叶家,叶明天!” 谷政川闻听一愣,叶明天?他可是在东河,跟南陵远隔千山万水,怎会弄出欺负一说? “我派去戴鼎县的那俩网红,不是给厉元朗弄了一篇足以让他翻车的帖子么?” 谷政川疑惑点着头,这事他知道,谷闯和他提起过。 为的就是让厉元朗出事,到时候他再出手相救,作为交换条件,厉元朗要把水婷月肚子里的孩子过继给弟弟一家。 算不得什么秘密,他都和水庆章摊牌了。 只可惜,厉元朗傻人有傻福,逢凶化吉,躲过这一劫,他们白忙活一场,人家屁事没有。 谷闯的黑招没顶用,谷政川没有好气的说道:“别提那事了,要让厉元朗知道,尤其水庆章还有你姑,我们该有多被动,丢人。” “爸,我说的不是这事。我刚刚才知道,那俩网红被人调查了,已经供出是咱们背后搞的鬼。” “什么!”谷政川不淡定了,眼珠转悠一大圈,忙问:“谁的人在调查,厉元朗还是水庆章?” “都不是。”谷闯摇了摇头,“是一个叫秦景的人,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之前是东河军分区的队长,深受叶明天器重。我断定,这是老叶家向咱们家宣战,打响的第一炮。” “叶明天?”谷政川徐徐坐稳,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谷闯连忙给老爸点上。 他循循善诱帮着分析,“爸,上一次因为金响集团的事情,您不是和叶明仁闹得半红脸吗?我怀疑,这是叶明仁指使叶明天干的好事,就是为了报复您。” 谷政川没有回答,而是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在烟雾缭绕中,那张脸逐渐阴沉起来。 他将抽剩的半截烟狠狠碾灭在烟灰缸里,然后抓在手中使劲捏碎。 烟丝伴随着烟纸屑徐徐掉落在他脚下的地毯上,那张脸阴沉似水,双眼已然冒出火星子。 第634章 就这么说! 老半晌,谷政川才从牙根里挤出来一句话,“好,他姓叶的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起身抓起桌上的电话机,拨出一串号码给省组织部长,直说道:“那几项关于几名厅级干部调动的人事议题暂缓进行,对,你可以告诉明仁同志,就是我的意思。他有不同意见,可以直接来找我。” 都不等对方再做反应,谷政川霸道的直接挂断。 这次只是小范围的补缺,谷政川之前和叶明仁已经有过沟通,达成了尽快上会讨论的共识。 毕竟上一次因为金响水的事情,二人闹得不算愉快。 谷政川的执拗引起叶明仁不满。后来谷政川静下心来一想,谷家和叶家是老相识,两位老爷子在世时常有来往,彼此间处的还算和谐。 轮到他们小一辈的子女,从小又都在一个大院里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不宜搞的太僵。 更何况,他们间嫌隙太大,对谁都没好处。 万不成想,叶明仁竟然背着他谷政川搞了这么一套。 谁不知道,叶明仁水庆章有私交,指不定这件事已经刮进水庆章的耳朵里了。 谷政川倒是不怕水庆章,他担心的是妹妹谷红岩。 一母所生,谷家三个子女,除了谷政纲还算通情理外,谷政川和谷红岩性格相差不大,狭隘自私,沾火就着。若是发起脾气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本身这事谷政川做得就摆不上台面,妹妹真要兴师问罪的话,够让他头疼一阵子的了。 谷政川当然不会和叶明仁直接挑明,丢过去一瓶眼药水,先给他上个眼药,让叶明仁自己寻思去。 这几项人事议题中,有几个是叶明仁看好的,本以为谷政川答应妥妥,就剩下上会讨论了。 想不到组织部长却告诉他,谷书记叫停。不说明原因,让叶明仁自己找他去问。 叶明仁一头雾水,找了晚上刚下班的时机,端着保温杯走进谷政川的办公室。 按说,二把手来了,无论怎样,谷政川都要起身相迎的。 不说别的,大家都是同一级别,能够混到这个位置上,养气功夫早就练得炉火纯青了。 即便是生死对头,面上也要过得去。 偏偏谷政川来了个剑走偏锋,端坐在椅子上屁股没动一下,指着面前的空座位淡淡说道:“明仁来了,坐吧。” 叶明仁心里头不舒服,脸上依旧如常。 把保温杯放在谷政川的办公桌上,坐在谷政川对面。 秘书进来给他倒满水,知趣退出。 “谷书记,听说你忽然叫停了那几项人事调动,我想问一下是什么原因。” 谷政川摘掉老花镜,端起杯子吹了吹,说:“明仁啊,咱们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厉元朗那边论,多少还沾点亲戚关系。” “的确,上次我情绪激动,让你对我产生想法,这我理解,我也接受。但是……” 谷政川突然话锋一转,双眼变得凌厉起来。 “我们之间不愉快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有事说事。意见不统一,可以辩论也可以讨论,前提是不要干涉到家里人和家里事。” “你这么做,把手伸到我们谷家兄妹中间,令我和妹妹产生嫌隙,是不是做的不够光明正大,过分了吧。” 叶明仁一个字不落的听完,大眼瞪小眼,不解问:“谷书记,你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去问一问你弟弟叶明天,他会告诉你详细经过。”说罢,谷政川端起保温杯,这一次没吹而是悠哉的喝起了水。 端茶送客的道理谁都明白,再说叶明仁如坐针毡,势必要马上问清楚,掉在迷糊罐里的感觉实在难受。 一回到办公室,叶明仁当即打给了弟弟,问询此事。 叶明天同样一脸迷茫,“大哥,秦景的确是我介绍给厉元朗认识的,可那都是好久之前的事了。而且,他们之间接触过多少次我一点都不知道,也没过问,怎么了?” “老二,谷政川把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反正对我有了看法,愣说我插手他们谷家的家事。我吃饱了撑得,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我操哪门子心,和我有关系吗。” 了解到大哥的苦恼,叶明天就说:“你别急,容我问一问秦景。” 没多久,叶明天给大哥回了电话,“我问了,是厉元朗安排秦景去查的。至于他为何让秦景远去南陵省,秦景没问,厉元朗也没说,又是个捉迷藏的闹心事。” 叶明仁想了想,提议道:“这件事我不能和厉元朗交流,我估计庆章也不一定了解多少。老二,你让你女婿打探吧,他和厉元朗有联系。” 叶明仁和厉元朗中间,还涉及到厉元朗母亲范雨琴迁坟问题。 本来厉元朗对他的印象就一般般,能不打交道就不打交道,省得尴尬。 转了一大圈之后,常鸣在食堂吃中午饭之际,凑到厉元朗身边,大咧咧一坐,开起了玩笑。 “我来蹭一蹭县长的小灶。”看着桌子上的两菜一汤,常鸣皱起眉头,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发起火来,“县长,他们就给你吃这个,居心何在。” 一盘海米烧油菜,一盘香菇肉片,外加一个紫菜蛋花汤。 厉元朗麻溜摆手叫停,“别一惊一乍的,这不挺好的,有荤有素,营养均衡。你自己去盛饭,这些菜咱俩吃正好,不至于浪费。” 常鸣也不气恼,厉元朗对他越随便,越没拿他当外人,本来他们也不是外人,有亲戚关系呢。 盛了一碗饭,常鸣乖乖坐在厉元朗对面。 厉元朗这边吃着饭,那边则在低头看着一份文件。 这是市政府传过来的,石坎说到做到,给戴鼎县又送来十名大学生,准备安排到村屯第一线,以充实干部队伍。 目前,戴鼎县各乡镇以及村屯,干部普遍存在年龄偏大的问题。 倒不是不尊重老同志,关键老干部思想观念陈旧,不肯接受新鲜事物。 现在是信息时代,网络高度发达,要利用好网络平台这一块,以此带动县域经济全面发展,这是厉元朗早就有的构思。 看着这些人的简历,厉元朗很满意,都是正宗大学毕业生,各方面条件也都不错。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有扎根农村、服务农村的信心,这一点难能可贵。 厉元朗低头吃饭,猛然看到常鸣拿着筷子杵在盘子里,也不夹菜,两眼发呆,便问道:“你有什么心事?有就赶紧说,我可不乐意瞎猜。” “县长,我是在想,县里宴请宾客那天,我看那两个什么网红的就不是好东西,男的贼眉鼠眼,女的妖里妖气,看人的眼神里全是阴谋。” 说完这些,常鸣终于松了一口气,说话绕弯子真不是他的强项,差点没累吐血了。 厉元朗眉头一拧,问道:“常鸣,我想说什么,别拐弯,直说。” “得!”常鸣把筷子直接插在碗里,索性放开直言,将谷政川误会他大伯叶明仁一事兜底说了个明白。 听完,厉元朗面色阴沉下来,常鸣还以为厉元朗因为自己问多了而不高兴呢。 厉元朗却告诉他,“秦景是我派去的,和你老丈人没关系,和叶明仁也不沾边。传话给谷政川,这是我和谷闯之间的私事,与他们长辈无关,就不要插手了。” 常鸣眨巴了半天眼睛,不懂其意。“就这么说?” “对。”厉元朗坚定的回答,“他们家背后做了什么龌龊事,谷政川心知肚明。请你转告他,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我老婆。” 常鸣一知半解,好在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顺利交差。 这时候,厉元朗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在接与不接之间,他犹豫了。 第635章 罪行累累 电话是柳思思打来的。 不用想都知道,她是为了什么。 戴鼎县一案基本上水落石出,唯一还没结果的就是匡辉之死。 诚然,赵铁招供出他是杀死匡辉的凶手,高度也坦白曾经指使赵铁教训匡辉一顿。 可是高度坚决不承认,他雇凶杀人。 等于到了现在,匡辉仍旧死得不明不白。 厉元朗犹豫不决的原因就在于此,见到柳思思,他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手机铃声坚持着一直响个不停。 无奈之下,厉元朗还是滑动了接听键。 没轮到他说话,柳思思率先开了腔:“厉县长,我准备去外地,离开之前,能不能见你一面。” 柳思思离开是必然。 戴鼎县已经没有令她可留恋的,说悲伤之地才对。 这个理由,厉元朗实在没法拒绝。 “你说地方吧,我随后就到。” 大多数情况,孤男寡女说话都会挑诸如咖啡厅或者茶楼这种清静之地。 然而,柳思思却提出来,去她和匡辉租住的房子里。 好在是白天,若是大晚上的,厉元朗可要犹豫,最起码也要带上王中秋以避嫌。 的的确确,柳思思已然做好了离开准备。 房间里的家具都盖上了白被单,客厅里放着一只拉杆箱。 迎接厉元朗走进来,柳思思状态尚可,一指沙发说:“你请坐吧,屋里就这里能坐了。” 厉元朗摆摆手,说道:“柳记者,我还是不坐了,咱们站着聊一样。” “你还是坐吧,接下来说话的时间可能有点长,你要做个合格听众,站久了我怕你扛不住。” 听人劝吃饱饭,厉元朗只好坐下。 柳思思走进厨房里沏茶时告诉他,茶几上有烟随便抽,她这里不禁烟。 厉元朗也不客气,叼上一支喷云吐雾起来。 不大一会儿,柳思思端着茶壶和茶杯走过来,款款说道:“我这里只有茶了,将就着喝点吧。” 给厉元朗斟满茶水,柳思思端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厉元朗对面。 “柳记者,匡辉的案子,我答应过你,要查出凶手,现在没有做好,我要向你道歉。”厉元朗真诚的表明了态度。 柳思思莞尔一笑,捋了捋耳畔发丝,轻摇着头说:“已经很好了,最起码杀害他的凶手归案,他九泉之下有知,至少不会留有遗憾。” “赵铁倒是招供了,但幕后真凶一直是个谜,我们目前只是怀疑高度。他有动机,又间接的指使赵铁。只不过,案子最关键的中间联络人何大宝脑子出问题,没有查实幕后真凶是不是高度。” 厉元朗解释完这些,柳思思低头搓手想了一想,缓缓抬起头果断说道:“其实我叫你来这里,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我刚刚掌握到的东西给你看一看,希望对你有帮助。” “是什么东西?” “你等着。”柳思思说罢,转身走进卧室,拿出一个平板电脑,在上面一通摆弄,然后交给厉元朗,“你看看这个。” 厉元朗拿过来,屏幕上出现一个高清画面。 一男一女在床上热火朝天,挥汗如雨。 男的正是匡辉,而那个女人则戴着面罩,只能看到两只眼睛,不过身材却是相当的火爆。 厉元朗急忙将疑惑的目光看向柳思思。 把我叫来就看这个? “继续往下滑,还有呢。”柳思思表情淡然,手指轻轻一指。 于是,厉元朗按照柳思思的指点,一张张翻下去。 那些充满激情的画面,厉元朗无暇顾及,但是最后一张,却引起了他极大兴趣。 或许过于投入,照片里女人的眼罩竟然没了,露出其本来面目。 是岳瑶! 厉元朗大为吃惊! 怎么会是这样,她竟然和匡辉鬼混到一起了? “哼!”柳思思冷哼一声,“匡辉是个电脑高手,把照片做了加密隐藏。可我有个同学,这方面不次于他,帮我解开了。” “匡辉那段时间根本不理我,我还以为他认为我和高度真的发生过什么,他嫌弃我呢。” 柳思思冷笑着,“亏我对他那么忠诚,他却背叛我和岳副主任搞上了,还拍了那么多恶心的照片,准是他留着欣赏用。”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貌似匡辉和岳瑶根本是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汇点,他们能够成为这种关系,简直令人匪夷所思,难以置信。 “他们是在一个游戏公会里认识的。”柳思思解释道:“那个公会经常举办聚会,每个人都会隐瞒身份,而且地点在允阳,离咱们这里很远。” 这些是柳思思通过解锁开匡辉和岳瑶对话内容方才知道的。 匡辉秘密和岳瑶接触过好几次,交往多了,自然而然搞清楚了岳瑶的真实身份。 无意中,匡辉了解到戴鼎县有个秘密提炼金子的地方,柳思思给厉元朗看的那根金条,就是岳瑶送给匡辉的。 掌握到这些信息,会不会成为匡辉丢掉性命的力证。 很简单,岳瑶和雷震是特殊关系,雷震知道岳瑶背着他和匡辉搞在一处,并且还知晓了制金秘密,来一个杀人灭口不是没可能。 这条线索太重要了。 能够逼死同伙邢东,做掉一个小小的匡辉又算得了什么。 柳思思贡献完这些关键东西,告别厉元朗坐车戴鼎县这个伤心之地。 或许,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看着柳思思远去的背影,厉元朗当即把这事向市委书记赵功达做了汇报。 赵功达听罢,咬牙切齿道:“雷震啊雷震,他又增添了一笔血债。” 听意思,雷震还有别的事。 “你把县里的事情安排好,尽快来一趟市委。” 厉元朗没有耽搁,县政府有张忠强和常鸣,再说,经此一事,谁还敢火上浇油,岂不是自找不舒服。 天刚黑下来,厉元朗匆匆赶到市委赵功达的办公室。 不止赵功达,姜明孝和师本湘也在。 都是老熟人了,简单寒暄之后,厉元朗坐在三位市领导面前,将拷贝下来的东西一一展示给他们看。 当然,劲爆的东西厉元朗做了删减,只挑有代表性和尺度小的。 毕竟都是领导,辣眼睛的能不看就不看吧。 师本湘是老公安了,从职业角度提出来,“你确定这些没有ps过吧。” “我给胡召俊发过去,他找专业人士鉴定过,绝对真实可靠。” 姜明孝抱着胳膊说:“雷震都敢逼死邢东,盛怒之下找人做掉匡辉不是没可能。” 赵功达颔首表示赞同,让姜明孝迅速将此事向省纪委汇报。 雷震被拘押在省里,办案人员知道该如何应付。 师本湘则说:“还有件事,我们通过审讯楚英寒,他交代说,当初唆使陈正枪杀严伟,就是雷震通过冯满让楚英寒这么做的。” “沈爱军敲诈了严伟几百万,严伟气不过,暗地里偷偷调查沈爱军的不轨行为,意外发现了沈爱军从制金厂那里分钱,自然知道戴鼎县还藏有一个地下制金厂的事实。” “后来,严伟一次酒后说漏嘴,被雷震听到后,就策划了这起案件。故意挑起陈正和严伟之间的矛盾,借陈正之手要了严伟的性命。” “哼!”赵功达义愤填膺,脸沉似水,怒气冲冲道:“雷震真是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并且还提到大家都不能忽视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潘杰的死,会不会和他也有关系。 师本湘便说:“我们也有这个想法,当时在场活下来的人只有他和吴秘书了。最近,我们通过调查和分析,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赵功达颇有兴趣的问道:“什么设想说说看?” 姜明孝和厉元朗同时都竖起耳朵,认真听着师本湘的分析。 第636章 出人意料的书记人选 “那晚,潘杰和沈爱军摊牌,雷震作为调和人在场。” 师本湘说道:“沈爱军当时兜里揣了一个用矿泉水装的汽油,借着酒劲泼在潘杰身上,并且立刻点燃。” “潘杰满身是火,本能的一冲,火一下子烧到沈爱军的身上。这就是潘杰为何当场烧死,而沈爱军身受重伤,后来抢救无效死亡的原因。” “我怀疑,雷震可能是见死不救,任由沈爱军被烧,他没出手相救。想一想其中关窍就能明白。” “沈爱军是这个组织的头子,他一死,雷震获利最大。当然,这些都只是推测,缺乏有力证据和证人,我现在非常苦恼。” “是啊。”姜明孝说道:“吴秘书疯了,现场唯一见证人只有雷震了。我甚至觉得,吴秘书就是被雷震给弄疯的。” “有这个可能。”师本湘接茬说:“吴秘书本来病症很轻,被那个逃掉的护士用药伤了大脑,又刺激他,正常人都会疯掉的。” 一直没有发言的厉元朗,低头深思,这会儿忽然提出来,“师副市长,能不能当着吴秘书的面,叫人还原现场过程,这样或许能够唤醒吴秘书的记忆。” 师本湘一拍大腿,“元朗同志,你说的有道理啊。吴秘书胆子小,这么一做,也许真能起作用。” 姜明孝笑道:“我说你这个元朗怎么一声不吭,原来是在想招数,挺好。” 赵功达微微点头,说:“明孝,本湘,你们要辛苦一些了,对这些人加紧审讯力度,争取早日查个水落石出。省里主要领导多次过问此事,等案子结了,我会立刻赶赴省里汇报。早一天,我们的被动就会小一些。” “是,赵书记,我们这就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姜明孝和师本湘站起身,告辞离开。 厉元朗刚要有动作,却被赵功达抬手拦下,“元朗你等一等,我还有话要和你说。” 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二人后,赵功达徐徐站起身,背着手走到全市地图前,看着戴鼎县感叹道:“这一次不配备强有力的班子是不行了。” 厉元朗跟在他身后站着,没有搭茬,他知道赵功达还有话说。 谁知,赵功达看了看时间却问厉元朗:“哎哟,都快七点钟了,你还没吃饭吧?” 厉元朗光顾着赶路,自然没吃晚饭,诚实的点头承认。 “走吧,和我一起去吃点东西,我们边吃边谈。” 赵功达所说的吃东西,当然不是大吃大喝。 市委招待所有包间,四菜一汤,都是很普通的菜肴,但是色香味绝对一流。 没有酒,只有水和饮料。 厉元朗看到,桌上竟然摆了三套餐具,难道还有别人? 赵功达首先坐下,招呼着厉元朗坐在他旁边,而另一边空着的座位,让厉元朗浮想联翩。 这人是谁呢? “别寻思了。”赵功达摆手说:“他就快到了。” 就在赵功达话音落下不超过五分钟,包间响起敲门声。 随着赵功达喊一声:“进来”。 门开了,闪现出一道高大身影。 厉元朗睁大眼睛一看,不止一愣,更是大吃一惊! 眼前出现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金胜。 他本能的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金胜面前,伸出双手说:“金县长,怎么是你?” 金胜握手笑着反问:“怎么不能是我?” 赵功达乐呵呵说:“你们都是老熟人了,我也省着介绍。元朗,不过对于金胜同志的称呼你要改一改,叫他金书记才正确。” 金书记? 厉元朗恍然大悟,如此说来,金胜是要担任戴鼎县的县委书记了。 怪不得赵功达强调要配备强有力的班子,金胜的能力的确够强,有他和自己搭班子,戴鼎县腾飞指日可待。 等到厉元朗和金胜一左一右坐在赵功达身边后,赵功达端起矿泉水说:“今晚我以水代酒,希望你们两个齐心合力,把戴鼎县治理好。” “谢谢,赵书记。” 厉元朗和金胜分别和赵功达撞了杯,即使是矿泉水,厉元朗喝着却无比甘甜,顺心畅快。 这顿饭,赵功达和他俩讲了许多,主要集中在发展戴鼎县经济上面。 金胜长期在甘平县担任县长,发展经济是他的强项。 如今虽然转变了身份,但是他的信念却没有改变。 他说了不少,厉元朗也提到了修建戴鼎县公路的事宜。 “修路这事,我看元朗跑一跑是个不错的选择。”赵功达没有明说,大家全明白其中的奥妙。 不给厉元朗的面子,还不给水庆章的面子啊。 吃了不到半个小时,赵功达有事提前离席。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说:“金书记,你能来戴鼎县我真是意想不到。不瞒你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思考,市里会派谁来戴鼎县?猜了许多个人选,唯独没想到会是你。” “戴鼎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要想改变戴鼎县的现状,再不能有勾心斗角这一套了,劳神费心。正事干不出来一件,竟想着躲避明抢和暗箭了。” “戴鼎县穷,老百姓等不起,我们做领导的更是等不起。”厉元朗不住摇头咂着嘴,有感而发。 “元朗,你在戴鼎县所遭所遇我都清楚,的确是这样,戴鼎县不能这么徘徊下去,是要有个变化了。” 金胜手里把玩着茶杯,抒发着情感。 “我想,这一次在戴鼎县的经历,或许是你从政以来遇到最大的挑战了。好在你挺了过来,光是这一点就够我敬佩的。” “你是我的老大哥,又是我走上领导岗位的挚友。只可惜今晚没有酒,否则真想和你好好喝上一杯。”厉元朗实话实说,没有半分掺假和追捧。 金胜笑说:“不急,我们以后喝酒的机会多得是。” “那行,我以水代酒,咱哥俩干一个。” “咣当”声响,两只陶瓷杯碰撞在一起。 厉元朗感慨道:“前一阵子,你没有提上来,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今天你得偿所愿,我由衷祝贺你。” 提起这事,金胜自然知道,厉元朗一直纠结水庆章叫停他提拔县委书记任命一事。 “元朗,在省组织部听李军部长告诉我,时至今日我才搞明白,水副书记当初的决定,就是为了你。” “我?”厉元朗一怔,发起愣来。 “你岳父早就预定了这个位子,让我过来协助你。李部长说,咱们两个搭班子,戴鼎县的经济才能有发展,原因有三点。” 金胜掰着手指说:“第一个,我们彼此熟悉了解,省去了磨合阶段。其次,我们理念相同想法相近,交流起来不费劲。第三,我在县委,你在政府,不会产生一二把手之争的弊端。” 最后这一点十分关键,历来,一二把手不合的现象十分普遍。 好一点的,面子上过得去。 就像当初的甘平县,方玉坤再怎么揽权,也会顾及到金胜的面子,不会做的太过分。 反之,在西吴县的时候,朱方觉和荣自斌可谓斗得不可开交,很多场合,二人剑拔弩张,差点都要动手了。 说实话,戴鼎县的雷震,至少在这方面和厉元朗配合还算及格。但他会伪装,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宽宏大度的县委书记,谁知掉暗地里竟然干着伤天害理之事。 厉元朗一路走来,经历过太多太多了。 总之,他认为,在金胜和自己身上,这件事不会发生也不应该发生。 金胜不是专权之人,他性格秉直,做事果断刚毅,大局观很强。 真要是遇到和他厉元朗有不同意见时,会当面指出来。 同理,厉元朗没有了县委这边的束缚,可以更好的安心发展经济,以弥补这方面的短板。 “金书记,老大哥,来,我们再干上一杯。”厉元朗神情轻松,端起了茶杯。 殊不知,金胜笑意连连的说:“茶水再好,喝多了可要胀肚的。” 哈哈哈,此话一出,包间里立刻响起一阵爽朗欢快的笑声…… 第637章 新班子到任 就在厉元朗和金胜见面的第三天,戴鼎县配备的新任常委以及副县长集体亮相。 这些人当中,除了金胜,大部分是生面孔。 还有一人,却让厉元朗十分意外,说吃惊也不足为过。 这人是谁呢? 赵非凡。 就是当初追求水婷月的那位赵大公子。 后来接替方文雅,出任甘平县委宣传部长。 要说赵非凡能力有限,还管不住裤腰带,不过人家有个好爹。 他爸赵尚明,东和省政府副职,兼任公安厅长。 赵非凡在甘平县干的不咋地,这一次担任的是县政府常务副县长,陆定方原来的角色。 不止有他,钟康也平安无事的回来了,仍然是县常委、副县长。 主要是钟康游离于边缘之外,没有深入到雷震一伙之中。 他能平安回归,据说省里有人替他说话。 根本原因在于,钟康还算清白,要不然,谁敢说这个话,那样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么。 见面会之后,靳春晓在下午进行的全县干部大会上,宣读了省里和市里的任命决定。 云水市快刀斩乱麻,特事特办,在戴鼎县出现乱子之后,不到一个星期就补齐了所有空缺。 为的就是把不安定因素降到最低,马上要到春节了,能让戴鼎县的干群过一个祥和年。 送走靳春晓和市委组织部一干人等,戴鼎县委小会议室里,召开了常委会。 金胜看了看在场诸人,清了清嗓子,首先发言。 他说:“同志们,这是我就任戴鼎县委书记以来,主持的第一次常委会。” “戴鼎县出现的各种问题已经成为过去,从今天开始,这一页彻底翻过去。我们要统一思想,不管县委还是县政府,都要步调一致,协同配合,把发展戴鼎,改变戴鼎作为首要目标和任务。” “在这里,我要老生常谈,说一说干部的思想问题。解放思想,不能只是嘴上说说,要付诸于行动。别怕担责任,即使有责任,也是我当书记的责任。” “大家不要有顾虑,一定要放开手脚。无论县委还是县政府的领导同志,都要有这种心态,这种精力。” “不要认为,不做事、少做事,可能责任少点,议论小点;做一个事被别人议论一个,做一个事就落下责任,不往前冲,不去拍板,不去决策,就不能打开工作新局面。” “别以为不伸手不拿钱就是清正廉洁,懒政、怠政和不作为,同样也是县委要打击处理的。” “既然提到了廉洁,我就不能不提一提以雷震为首的犯罪团伙,而其中的一个人,我要特别说一说,他叫唐普,是原县委组织部长。” “经过市纪委查证落实,唐普这些年从制金厂拿到的分红,总计超过一千两百万。想不到的是,这些钱唐普没花掉过一分,不是他不想花,而是不敢花。” “他平常抽的是十五块钱一盒的烟,全身穿戴没有超过一千块钱,就是系的裤腰带,还不到一百块。” “审讯他的时候,唐普哭丧着脸坦白,自从拿了第一笔不义之财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做噩梦都成了家常便饭。” “他对办案人员哭诉说,这一辈子他活的憋屈,有钱不敢花,不敢存银行,有不少钱都发霉变质了。他后悔,当初弄那么多钱干嘛,整天提心吊胆的,到最后不禁自己身陷囹圄,那些钱也都被全部没收,一分没捞着。” “不过唐普被抓后,反倒心态平和了,这些年第一个安稳觉,竟然是在纪委关押之地睡的,没做梦,非常踏实。” “同志们,我提这事的主要目的,就是想告诫大家,在伸手拿钱的时候,要想清楚,想明白,这些钱你能有底气花吗?敢花吗?钱,只有花出去的才是你的,锁在保险柜里的钱,指不定是谁的。” 说到这里,金胜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又说道:“在座诸位,有熟悉我的,也有和我首次共事的。我这个人不喜欢搞花架子,不愿意说官话套话,更不喜欢背后搞小动作。有话当面说,有事当面谈,不要背后议论,不要搞个人小圈子。” 到此,金胜再次看了看众人,最后说:“常委们是全县的领导核心,发挥好常委班子的作用,进一步扩展常委们的工作空间,理顺常委会的工作机制,是我们做好全部工作的关键。希望在座各位,能够深度消化我说的话,认认真真兢兢业业,把戴鼎县的工作做好,不愧对自己的良心,不愧对党和人民赋予我们的责任,我的话讲完了。” 短暂的静默,在厉元朗带头鼓掌中,大家也都跟着拍起了巴掌。 随后,厉元朗发言说:“金书记说的很好,也很有深意,我就不过多重复了。我要谈的是,今后戴鼎县的工作方向和发展规划。” “我担任县长也有几个月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戴鼎县的经济依然徘徊不前,原地踏步。” “这一次冬捕节,我们取得了一些成绩,谈妥了两家公司的合作项目,爱利倍思在富沙镇建设分厂的计划,也尚在谈判之中。可以说,前景是好的,也是大有希望的。” “我和金书记曾经探讨过,制约戴鼎县经济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戴鼎县非常差的交通问题。” “全县通往市里和省里的那条省道,狭窄不说,路况还不好,年年坏年年修,年年再坏年年再修,周而复始,不能从根本上解决戴鼎县交通落后的局面。” “要想富先修路,所以,县政府首要任务,就是要促成这条省道的重新规划和重新修建。” “就像金书记说的那样,从今往后,戴鼎县要进入一个新的阶段,要有一个新的气象和面貌,要有改变的信心和决心。” 这种场合,厉元朗说的不宜过多,点到为止。 厉元朗冲着金胜点了点头,传递他讲完话的意思。 金胜示意明白,询问一圈,大家没有其他事情,没事,宣布散会。 之后,在县委书记的办公室里,厉元朗和金胜对着喷云吐雾,并且商量着下一步工作计划。 “元朗,今年就这样了,等到春节后,你先去交通厅和公路局跑一跑,先把修路这事解决了,争取开春后就动工。需要县委做哪方面的支持,我一定全力协助。” 厉元朗起身给金胜的保温杯倒满水,又给自己满上,并说:“我看别等春节后了,我想提前两天回一趟家,趁机去交通厅和公路局看一看,露个脸也好。” 金胜担忧的说:“年前大家都忙,你去了不一定有效果。”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指厉元朗,“你小子不说实话,好,多带上些土特产,让领导们替咱们品尝把关。” 年底,下面各县各区都会去省里相关部门,送一些带有地方特色的东西,以此增进感情。 都是老规矩了,算不得大毛病。 回到县政府这边,厉元朗叫来办公室副主任李一方。 常鸣因为老丈人家召唤,提前去京城准备结婚事宜,请假了。 “李副主任,你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召开县政府党组会议。” 李一方拿出本子记上,询问还有其他的事吗? 厉元朗摇头说:“没了。” 可是李一方却没动地方,依旧坐在椅子上,似乎有话要说。 “李副主任,有事?” 李一方踌躇着,最后递过来一个信封,说道:“厉县长,这是从信访局转到我这里的一封匿名举报信,请你过目。” 厉元朗一愣,接过信封展开信纸一看,不禁眉头紧锁起来。 第638章 领了个新任务 李一方作为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主管信访局。 一般情况下,大部分都会转送相关部门处理,只有遇到疑难问题,他实在处理不了,会送到王中秋手中。 今天,李一方直接把举报信送到厉元朗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封举报信的内容,是举报县实验小学教师评级中,出现不合理情况。 举报人要评小高,在内部多次测评中,五个名额里面,始终处于第五位。 但是,在实际评级时,横空杀出来一匹黑马,就是实验小学后勤老师陈燕,她以比举报人高出不到2分的微弱有势,成功晋级。 另外,举报人还指出,小高评级,明码实价,两万七到三万,只要交钱,就有希望晋升成功。 陈燕这个人,厉元朗不熟悉,就问李一方她的底细。 “陈老师的老公就是钟副县长……” 厉元朗一听,大为惊讶。 待李一方离开之后,他马上叫来王中秋。 “中秋,你看看这封信。”厉元朗身体往椅背一靠,顺手点燃一支烟。 王中秋拿着信纸很快看完,却微微一笑,一副见惯不怪的语气,“县长,这事很正常。信里说的没错,小高评级明码标价,两万七到三万,为什么差了三千?这得看教师的背景,有能耐的,就会少交三千块钱。” “至于陈燕为什么能够评上,显然是钟副县长的身份起了大作用。这一招可真够老练,陈燕在最后一刻杀出来,别人想要做反应都来不及了。” “嗯。”厉元朗点着头,深入分析道:“我估计写举报信的这名教师应该是送钱了,信心满满的以为评级肯定没问题,结果在最后一刻输给了陈燕,一生气就写了这封信。要不然,她不会匿名举报的。” 王中秋也赞成厉元朗的观点,他说道:“想要调查这个人很容易,陈燕排第五,她就应该是第六位的那个人。” 教师评级,历来竞争非常激烈。 究其原因,就是在工资待遇方面有很大的差距。 就比如这个小高,一旦评上,比原来每月多挣420多块。 有人会以为,不就是四百多吗,至于花两三万争取? 实则不然,别看一年也就多挣几千块钱,对于每个月工资只有三、四千块钱的小学教师来讲,诱惑力还是不小的。 而且,工资越高,将来退休后,养老金也会相应的增加不少。 它们之间是成正比的。 由于这是一封匿名举报信,按照处理规定,首先要保护举报人的权利不受侵害。 如果只是主观的分析判断,没有事实依据,将不予理会。 反之,若是事实清晰,线索明确,会认真调查核实,再确定处理办法。 “中秋,这件事就交由你处理,你做过教师,这方面比我了解。”厉元朗如是说道。 “好,我即刻去办。” 领命出来,王中秋思索着该如何展开调查。 手机响了,是刘婷打来电话,询问他能不能准时回去吃饭。 王中秋便说:“县长这边没事,我到点下班。” “那好,你尽快回来,我有好事要宣布。” “电话里不能说吗?” “你呀!”刘婷娇嗔道:“电话里说出来就没有惊喜效果了,全家人都等你回来,我到时候再宣布。” 王中秋微微一乐,他猜出来了,估计是刘婷办幼儿园的事情有了进展。 停职那段日子,王中秋陪着刘婷选好了地方,刘婷通过之前的人脉,也联系了几名幼师,初步谈好待遇,就等幼儿园审批成功,这几名幼师就可以上岗了。 审批这方面,刘婷已经将相关材料向所在社区提出申请,就等待初步审核了。 一旦初步审核通过,下一步就会呈送县教育局审批了。 这些天,刘婷除了跑审批,就是打扫园舍。 她租的是地方原来就是个幼儿园,装修时间不长,不用大的改动,好好清理一番就能投入使用,可以省下一大笔装修费。 王中秋准时准点出现在刘婷家里。 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肉香味,再看饭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盘凉菜,还有一瓶一百多的好酒。 刘婷系着围裙忙里忙外,准岳母则在煤气灶上挥动锅铲,一副热火朝天准备丰盛晚宴的景象。 刘远山跟在王中秋后脚走进来,一见面,便笑呵呵的打起招呼,“中秋啊,你比我这个大闲人还早,厉县长给你放假了?” “县长今晚不忙,我准时下班。” “好。”刘远山脱掉外套,王中秋接过来挂在衣架上。 刘远山刚坐在沙发上,忽然他的手机响起铃声。 只听到他接听后淡然说:“是张局长啊,嗯,下午王副局长找我谈了,我年岁大了,副股长就留给年轻人干吧,我就不跟他们争了,安稳等到退休就行。” 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刘远山却走进阳台里说话了。 这会儿,刘婷有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出来,告诉王中秋:“快去洗手,还有一个菜咱们就吃饭。” 等到王中秋洗完手出来,刘远山拿着手机招呼他去餐桌坐下。 “陪我喝点。”刘远山刚坐定,征询的问向王中秋。 “行。”王中秋痛快答应,可也露出难色:“不能喝太多,我怕县长那边有事。” “我懂。”刘远山掏出烟往桌子上一扔,王中秋给他斟满酒,自己也倒了一小杯,一两多酒,范围之内他不会喝多的。 刘远山深吸一口烟,说:“刚才张万友给我打电话,让我还继续干防御股副股长。其实,下午的时候,王泉就找我谈过话了,我没答应。” 王中秋从对话中已经猜出来,并不觉得意外。 自从厉元朗恢复职务以来,原来遭受的不公平对待,烟消云散。坏事没了,好事接踵而来。 就像刘远山这样的,副局长王泉主动找他谈话,希望他继续挑起防御股副股长这副重担。 换做以前,刘远山乐不得。 时移世易,刘远山彻底看开了。 他五十多就要快退休的人了,一个股级干部没什么吸引力,莫不如做个普通科员省心。 “爸,你回绝的好,这帮看人下菜碟的家伙,太势利眼了。”王中秋也是有感而发。 刘远山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说道:“不过张万友又提出来,说防御股副股长我不同意的话也行,问我去办公室当副主任干不干。” 王中秋同样喝了一口,一听杯子没有放下,而是问:“您动心了?” “办公室副主任倒无所谓,关键是给我涨一级工资。中秋,干工作谁不想多挣点,我觉得可以考虑。” 王中秋心里明镜似的,张万友和王泉之所以极力拉拢老丈人,还不是冲着自己嘛。 县里已然传开,厉县长和新来的金书记是挚友,他们在甘平县就一起工作,厉县长还是金书记的直接下属,关系很铁。 可以说,如今的戴鼎县,是金胜和厉元朗的时代,县委书记和县长联手在一起,任何人都难以掀起大风大浪。 水涨船高,作为厉元朗秘书的王中秋,一下子也成为绩优股,没人敢轻视他,更不敢得罪他了。 这会儿,刘婷端出来最后一道菜,和她妈妈坐下来。 看她笑呵呵的样子,王中秋就说:“看你美滋滋的,该揭晓好事了吧。” “急什么,都把酒满上,妈,你也喝点。” 众人都按照刘婷要求,补满了酒杯,刘婷妈妈也倒上一小杯红酒。 刘婷端起酒杯,清了清嗓子,兴奋说:“我宣布一件事情,秋婷幼儿园审批就要下来,不久就能开业了。” 她父母闻听,全都喜上眉梢,可唯独王中秋却微微一怔,露出惊讶神色。 第639章 步入正轨 “刘婷,这也太快了吧?”王中秋说出他的担心,“我记得你上交材料没多久?” 很显然,第一道社区审核都没开始,怎么会直接到了最后审批环节,听刘婷意思,基本板上钉钉了。 “不是说朝里有人好办事吗。今天表姐夫亲自给我打电话,把我好一顿埋怨,说我开幼儿园为什么不直接找他,这事他就给办了,让我等消息就行。” “你说的是二姨的女婿何站?” 得到刘婷点头确认后,王中秋泛起了嘀咕。 何站是教育局政工股长,别看只是个股级干部,可这个政工股厉害,管理权限大,像干部人事、人力资源、机构编制等等都是其职权管辖的范围之内。 要不然,当初何站得到这个位置,就像成为副局长那般的兴奋。 他说帮忙,绝不是信口胡诌,说说而已。 办成的可能性很大。 王中秋纳闷的原因在于,何站平白无故主动帮忙,这里面终究透着点异常。 无利不起早,何站这么一个现实的人,莫不是有求于自己? 还真让王中秋猜中了。 次日上班之后,王中秋先把该做的事情准备好,走进厉元朗办公室,将他分门别类弄好的材料放在厉元朗的办公桌上。 厉元朗端起保温杯对王中秋说:“我这就去参加党组会议,你这边弄完去忙那件事吧。县实验小学是否在教师评级中,有暗箱操作行为一定要落实清楚,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好的县长,我这就去办。” 等到厉元朗离开之后,王中秋正打算该从什么地方入手,一阵悦耳铃声,何站的电话就到了。 “中秋,我是你姐夫。”何站口气轻松,早就没了架子。 “姐夫,有什么指示?”王中秋以半开玩笑的口吻回应何站。 “哈哈。”何站美滋滋大笑道:“中秋,你可别这么说,我哪敢指示你,要是让厉县长知道,我这顶乌纱帽还要不要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说:“晚上有时间吗?出来坐一坐。” 又是帮忙又是请吃饭,王中秋搞不懂何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健脑药。 无事不登三宝殿,别看是亲戚,地位身份相差悬殊的话,即使亲姊妹,该不理你照样不理你,何况是表亲呢。 在这一点上,王中秋深有感触。 略作沉思,王中秋便说:“姐夫,你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没有自主时间,眼瞅着要到春节了,我这里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今天中午倒是有空,不知能不能……” “哦,我明白。”何站停顿一下,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行,我联系好地方,把位置发给你,咱们见面聊。” 挂断手机,王中秋心想,正愁没地方下手,何站的这通电话来得非常及时,不好意思,就他了。 之所以把吃饭时间提前到中午,王中秋是想急于查清楚,工作忙不过是借口罢了。 走进县政府小会议室,其余六位副县长均已到位,李一方则代替常鸣,跟在厉元朗身后,一起进来。 常务副县长赵非凡,依旧打扮得油光粉面。几年不见了,浑身没有二两肉的轻浮劲儿,还是没有改变。 在甘平县宣传部长的任上干了两年,这一次闻知戴鼎县有了那么多空缺,赵非凡就向老爸赵尚明提出来,想换一个环境。 厉元朗是县长又能怎样,他家老子也不差,级别和水庆章一样,就是没有水庆章权力大而已。 赵尚明思考再三,想着儿子总是务虚不行,要想在仕途之路上有更大的发展,政府层面不能有空白,这对于将来晋升不利。 于是,没有按照赵非凡的意愿,争取县委组织部长,而是争来了常务副县长这一位置。 赵非凡不解老爸意图,一开始还想不通。 赵尚明给他分析,常务副县长是县政府层面上,仅次于厉元朗的二把手。 最为关键的是,厉元朗这人干实事,有成绩的话,他赵非凡也跟着沾光不是么。 想一想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相比于干工作出政绩,赵非凡更加看重的是,他在县政府排名次席的现状。 纠结没多久,便夹上小包远赴云水市,奔着那个次席来了。 钟康是老熟人,经历了冰火两重天的境遇,他整个人变得低调起来。 就是想要高调也高调不起来。 最好的同伴,陆定方和冯满全都进去,这辈子估计彻底完蛋,永远翻不起身了。 他被关在里面这些日子,脑回路忽然间打开,他想明白了,也想通了。 想想挺后怕的。当初沈爱军拉拢他,多亏钟康犹豫不决,让沈爱军失去耐心,从此不再理他。 要是不犹豫,钟康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后半辈子啃窝头度日了。 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卢天,四十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他是师本湘看好的干部,一直在市局工作。 千万别被卢天外表文弱的相貌给骗了,他可是在公安战线工作多年,嫉恶如仇,雷厉风行,对待犯罪分子不徇私情。曾经获得多次表彰,是个不可多得的全才。 张忠强不用多说,成熟稳健。 另一位副县长王德水,四十多岁,模样憨厚,穿戴朴素。 要不是坐在这里,换在田间地头,说他是老农,没人会反驳。 王德水之前担任云水市郊区的镇委书记,这一次出任副县长,级职上等于来了个质的飞跃。 多少人在正科级位置上蹉跎一生,临到退休都没跨过这道坎儿。 据说,从科员到县处级升迁比例仅占百分之四点几,县处到厅局级更是低至百分之一。 王德水能够迈过这级台阶,成为百分之四里面的一员,除了政治资源之外,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再往后,就是排名最末一位的杨梅了。 联想到那封举报信,杨梅分管文教卫,厉元朗忍不住在她的脸上多停留几秒钟。 “现在开会。”厉元朗环视一圈后说:“同志们,年终岁尾,今天会议的主要议题就是研究春节前的相关事宜。” 李一方事先已经将会议议题打印好,分发给在座每人一张。 第一项是关于县政府领导的分工问题。 厉元朗作为政府县长,主持县政府日常工作,这一点毫无疑问。 赵非凡是常务副,主管的部门不少,这也是特定要求。 其他几位副县长,基本上沿袭了之前的安排。 大家没有异议,第一项顺利通过。 第二个,则是关于春节前福利待遇。 厉元朗的意思,大家辛苦一年,不能因为最近发生的诸多事情,而影响到福利发放。 赵非凡则提出不同意见,他说道:“我向财政局的老商了解过,县财政账面上的钱不多,而这上面提出,春节福利每人是五百块钱的标准。我粗略的算了一笔账,仅这一项支出,最起码在五十万左右,实在有些多。” 钟康微微点头,“咱们是个穷县,财政困难,就这些钱还是厉县长求爷爷告奶奶贷来的,有钱要花在刀刃上,我赞成赵副县长的意见,可以适当减少。” “我不同意。”张忠强插言道:“大家辛辛苦苦一年,搞点福利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应得的待遇。在这上面算计,是不是有点小家子气了。” 王德水则说:“嗯,张副县长言之有理。特别是戴鼎县刚刚经历过大动荡,安稳人心起见,怎么也要按照往年的福利标准执行。” 卢天扶了扶眼镜框,慢条斯理的说道:“王副县长的观点我是认同的,安稳人心非常关键,应该保证福利标准不变。” “对。”杨梅同样赞成:“不能让大家觉得,我们这届班子一上来,就降低福利标准,那样会造成大家的不满,不利于调动工作积极性。” 赵非凡想不到,自己一个提议,竟然招致大面积的反对声音。 他脸涨通红,紧咬牙关,双手攥成拳头放在桌子上,眼瞅着就要发飙了。 第640章 以事论事 可是没等他反击,厉元朗却发了话。 “看来,同志们的意见基本上一致,尤其王副县长和卢副县长提到的我很赞成。戴鼎县刚刚经历过震荡,人心未稳。这个时候,我们要是缩减福利规模和待遇,会让大家心存不满,难以起到发放福利待遇的初衷。” 厉元朗苦口婆心的继续说:“我们干工作就和居家过日子一样,要想着如何挣钱而不是省钱。当然,胡乱花钱铺张浪费则另当别论。” “自古,没有哪个富翁是靠省钱省出来的,只有想着如何挣钱,挣到钱,才能改变自己的生活。同理,我们县政府也是一样。我向县建行贷款五百万,我的底气就是我的信心和决心。” “在这里我要老生常谈一点,年后,县政府除了修路,就是要加大招商引资力度。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仅靠修好了路是远远不够的,主要是解决我们的思想问题。” “什么问题?归根结底,就是我们领导干部的思想中的顽疾,尸位素餐,僵化保守,没有一颗肯为百姓谋利益的永久恒心。” “招商办的于主任曾和我说过,咱们县的工业园区总规划面积近十六平方公里,实际建成四万平方公里,不算小了。” “可是,又有多少家企业入驻呢?说出来让人脸红,只有区区三家,其中还有一家本地企业。” “原因是什么?很简单,我们没有把招商来的企业当成发展经济带动民生的聚宝盆,而是把它当做一只大肥猪,今天你来割个猪耳朵,明天我来卸一条猪大腿,后来他再来拽走一根猪尾巴。” 厉元朗说到这里,引得在场有的人呵呵笑了起来。 他也不生气,无奈的摇头说:“我说个实例,在南方某省,当初有家外资机电设备厂准备落户当地。有两个县对其展开游说,他们开出来的优惠条件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外资老板非常为难,难以取舍。这时候,他手下人就提出来,我们机电厂一旦落成,最起码需要招收五千名工人,才能保证正常运转。” “但是,五千工人要实行倒班制,那么当地政府可否给我们划出来一块地,用于兴建工人宿舍,以保证工人们正常轮班和休息。” “这两个县,我就用a和b代替了。a县的谈判代表团得知新情况,不敢擅自做主,说要回去研究再给答复。” “b县的做法和a县截然想反,他们没有耽搁,没有把宝贵的时间用于无休止的研究和讨论中,当机立断答应了外商的条件。” “事后,输掉这次竞争机会的a县还大言不惭,嘲笑b县,一块地又是拆迁又是补偿的,劳民伤财,他们准会亏大了。” “结果呢,b县在拆迁补偿时,充分利用机电厂落户此地带来的巨大消费潜力,拆迁户只要在赔偿这一项配合政府。那么,将来机电厂建成后,在厂区附近兴建的商业一条街,拆迁户可以优先选择店面,政府也在各方面大力支持他们经商。” “想想看,一个五千人的大厂,那么庞大的消费群体,就是开一家面馆,一年到头也会赚得盆满钵满。” “事实也得到验证。这家机电厂落成后,不仅解决当地五千人的就业岗位,创造了利税,同时也让那些配合政府行为的拆迁户得到了实惠。” “我之所以谈论这件事,我是觉得,和人家比起来,我们差了多少?不是一星半点,而是整整一大截。” “b县和我们有什么区别?都是在党委领导下的人民政府,他们能做的事情,我们也能做。但是,我们却不做,不是不敢做,是不想去做。” “还是回归那句老话,招商引资,不能只停留在口号上,还要付诸到行动上。而且,一旦招来的客商,我们要全程关注,帮他们解决问题,而不是一味的薅羊毛。” “商人将本求利,你让他赚到钱了,才能留住他的心,才会让他安心在你这里扎根。” “明年开春之后,石坎市长将要组织阵容庞大的招商代表团,前往南方城市招商引资。这对于我们戴鼎县来讲,是一个绝佳的难得机会。” “冬捕节的成功举办,已经为我们带来了商机,可是这还不够,还不足以改变戴鼎县目前现状。” 一连气说了这么多,厉元朗顿觉口渴,端起茶杯猛喝了几大口茶水。 他一停顿,马上传来议论声。 卢天直咂嘴,“厉县长的刚才一席话,真是肺腑之言啊。的确,在我们这里,把客商当成羊毛薅的不在少数。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我们领导干部的自身有毛病。” 张忠强接过话茬说:“是这样的,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我们当干部的想法,就决定了底下人的思维。如果底下有人薅羊毛,领导出面阻止,或者对相关人员及时处理的话,以后就没人敢这么做了。” 之后,王德水、杨梅也都先后发言,对于厉元朗所说所讲予以肯定的同时,大谈感想。 就连钟康也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 反观赵非凡,却是另一种心境。 本来打算就福利发放问题,想要表现他为县政府省钱的积极性,也证明他管辖政府钱袋子的负责任态度。 谁知道,好几个人提出反驳。 准备回击时,厉元朗不仅支持反对一方,等于间接否定了他的想法。还借此高谈阔论,引申到了招商引资的话题,把他的事情做了淡化处理。 即便现在赵非凡想要为自己辩论或者回击,也没有了效果。 所以,他没说话,只有在暗地里运着气,心里老大不舒服。 哼,还捧着你厉元朗唠,不跟你较劲就不错了。 最后,厉元朗继续就福利问题表明了自己的见解。 今年福利不仅正常发放,同时还要比往年的五百块要多,他的提议是增加二百元。 五百的米面粮油,二百的超市购物卡。 别看只是区区二百元,一下子就又从县财政里多支出二十万。 这对于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的戴鼎县财政来讲,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和开销。 其余众人基本上表示赞成。 也是啊,他们这一届上来,就比去年的福利待遇有所提高,大家念的是县政府和县领导的好,谁都跟着沾光。 这届政府班子成员的第一次会议,开了差不多两个半小时,敲定了一些议题,随即散会。 当李一方再次走进厉元朗办公室的时候,是请示春节值班还有节前慰问。 每年春节前,县领导都要慰问老干部、走访贫困户以及中省直企业等等。 慰问是县委和县政府分别进行。 李一方把时间表递给厉元朗,请他过目。 厉元朗仔细观看着,用笔尖在上面点了又点,略有所思道:“可以,就按照这上面的来。” 等到李一方离开之后,厉元朗走到窗户前,放眼远眺冬日里的戴鼎县城,看着一条条笔直的街道,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不过,这件事需要王中秋帮着去做,马上返回去正要打电话叫王中秋进来,猛然想起来,王中秋不在,正为教师评级一事进行调查呢。 此时此刻,王中秋刚从实验小学教师黄丽香家里出来。 经过在教育口的人脉关系,王中秋查实,黄丽香就是实验小学排名第六的那名教师。 她反映了一些情况,王中秋已然有了定论。 才走没几步,却碰到何站开车过来。 一见是何站,王中秋不免心中产生疑惑。 他出现在这里,难道仅仅是巧合这么简单吗? 第641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中秋,你怎么在这里?”何站打开副驾驶车门,询问道。 王中秋下意识的摸了摸衣兜,扯谎说:“我刚去买了盒烟。” “哦。”何站答应着,“我正要联系你呢,正好,上车吧,咱们去吃饭。” 坐在车里,王中秋问道:“表姐夫,中午就咱们两个人?” 其实,王中秋多少猜出来,何站找他,绝不止他们两个,这么问就是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准不准。 何站把着方向盘,随口说:“我刚才出来偶遇陈局,他中午没地方吃饭,我就想着把他叫上,咱们一起。中秋,你不会有想法吧?” 王中秋嘴里说着“不会”,心中却在想,骗鬼去吧,一个堂堂的县教育局长,竟能没饭吃?除非食堂管理员不想干了。 反正陈局长在也好,他正好有许多事情需要打听清楚,省得费周折了。 路上,何站再一次聊起刘婷开幼儿园的事情,埋怨王中秋拿他当外人,有事不找他。 王中秋客气几句,心里俨然有了小九九。 吃饭地方没有选择佳阳大酒店,而是一家火锅店。 自从冯满出事以后,佳阳集团名下所有产业都被冻结和查封,一切要等到冯满被调查清楚后再做定夺。 这也是件令人头疼的事情,毕竟涉及二百多名员工的去向问题。 冯满有罪,员工是无辜的。 好在厉元朗已有安排,政府先行垫资,给员工送去生活必需品和生活费,确保大家过年有肉吃,有新衣服穿。 进得包间,不仅有陈局长,县实验小学的劳爱学校长也赫然在场。 王中秋先是一惊,随即便释然了。 看起来,这顿饭不是何站请客,这位劳校长才是买单之人。 也更加认定,黄丽香反映的问题,实话比重很大。 陈局长正在和劳爱学抽烟说话,一见王中秋何站走进来,连忙掐灭香烟,起身紧走两步,老远就伸出双手,笑意盈盈的打起招呼。 “王秘书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王中秋和陈局长握了握手,劳爱学也伸手主动握住王中秋,说起客气话。 大家都是教育口的人,要说以前的王中秋,别看只是一名普通教师,还是小有名气的。 主要是他不凡的履历,别人都是从低往高的混仕途,偏偏他是由高向低,越混越差劲。 给人的印象,王中秋特立独行,是个不好对付的刺头。 劳爱学从乡镇中心校长成为全县最好小学的校长,时间不长,却也了解王中秋这个人。 尤其他现在县长秘书的身份,劳爱学对王中秋除了尊敬就没有别的了。 尊敬王中秋就是尊敬厉元朗,这个道理谁都懂。 一阵谦让,陈局长坐在首位,王中秋次席,然后是何站劳爱学。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来,这是按照身份地位排座次。 陈局长是教育局局长,所以坐在主位上。 王中秋没有级别,但他县长秘书身份实在太过晃眼,次席也就理所当然了。 何站是个不算干部的股长,可是政工股权限大,下面任何一个校长都不敢得罪的大老爷。 而这位劳爱学,同样是正科级,却远在三人之下,为什么呢? 原因既简单又复杂。 公办的实验小学是事业单位,劳爱学的校长身份,其实就是事业单位管理七岗的职员,相当于正科级。 但他的事业编正科级,和陈局长公务员的行政正科级,却有天壤之别。 公务员的行政正科级,是领导岗位,有着很大的管理权限。 别看劳爱学和陈局长平级,级别相同却不代表管理权限相同。 县教育局管辖所有县属中小学,县属的实验小学也是其管辖范围之内。 也就是说,陈局长是劳爱学的顶头上司,直接领导。 所以,这才有了劳爱学陪在末席的情况。 稍作寒暄,包房门一开,服务员端上来一道道精美佳肴,摆了满满一大桌。 陈局长便问王中秋:“王秘书,喝点什么?白酒还是啤的或者红酒?” 王中秋摆摆手道:“我喝矿泉水吧,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带酒上岗。” “噢。”陈局长连连点头。 八项规定中,公务员在工作日的中晚餐不能喝酒,陈局长岂能不知。 王中秋既然都这么说了,陈局长肚子里蠢蠢欲动的酒虫只好生生咽了下去。 不喝就不喝吧,反正谈事要紧,喝什么都无所谓了。 于是挥手告诉服务员,上矿泉水和饮料,今天中午禁酒。 王中秋一寻思,不行,光喝水出不来效果。 马上阻止说:“等一下,陈局长,我喝矿泉水,你们该喝就喝,别因为我扫了大家的兴,你看这么多的美味佳肴,不喝酒岂不辜负了。” “看你说的,王秘书不喝,我们怎好意思喝呢。”劳爱学笑眯眯的插言进来。 “这……”王中秋一阵犹豫。 何站便劝说:“中秋,就喝这么一点点。”还用手比量出来两厘米左右的高度。 略作思考,王中秋果断咬牙,再三强调,“就喝这么多,多一点都不行。” 都说酒是沟通感情基础的桥梁,这话有点道理。 酒一喝上,气氛立马不一样了,有说有笑的,没有了拘谨,就剩下随便。 王中秋酒量不济,喝不了太多。 可架不住桌上的何站劳爱学总是敬酒,这个劝完那个就让,一开始的那么一点点,很快变成了一多多。 何站说的两厘米,不知不觉达到了十厘米都不止。 但是,陈局长还有劳爱学只跟他东聊西扯的,并没谈到有用话题。 王中秋属于喝点酒脸就通红的那种,于是他借着酒劲,摇晃着手指对劳爱学傻笑道:“劳、劳校长,我今天喝的高兴,有些话我、我不能说的,看你劳校长够意思,不妨告诉你……” 听到王中秋提及到此,劳爱学来了精神头,把椅子往王中秋身边搬了搬,几乎靠着他问:“王秘书,什么事?” 陈局长跟何站相互对视一眼,同样饶有兴趣的看向王中秋。 王中秋嘿嘿一笑,闭嘴不答了。 这下可把劳爱学以及陈局长何站他们弄瘪了气,争前恐后询问,非让王中秋把后半截话讲出来不可。 “行啊,那我就说了。” “说,快说。” “中秋,这里没外人,有话直说,没人会外传。” “对对,大家都不是外人,都是教育口的嘛。”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给王中秋说着定心丸。 此时的王中秋指着劳爱学的脸,“劳校长,你做的不对,你收了人家的钱却不给人家办事,人家肯定要告你的。” 劳爱学老脸腾地一红,马上瞪起眼珠子,生气道:“谁这么胡说,我收了谁的好处,说话要讲证据的。” 一旁的陈局长眉头一皱,“爱学,你别打岔,让王秘书把话说完。” 并且看向王中秋,轻声轻语的问:“王秘书,你说的人家是指谁啊?是不是黄丽香?” “明知故问。”王中秋提溜着大舌头,傻傻看着劳爱学,“你收了谁的钱你自己知道,要是让我说出来可就不好了。” 劳爱学眼睛骨碌一转,笑呵呵又问:“你上午是不是去了黄丽香家见她了?这些话都是她跟你说的吧。” 何站见状,走到王中秋身边低声问:“妹夫,是谁让你调查劳校长的?是厉县长吗?” 这才是关键,劳爱学总是纠结于黄丽香告发他,真正的问题他却给忽略了。 要是被县长大人惦记上,劳爱学可是摊上大麻烦。 “嘿嘿。”王中秋傻笑着,看了看劳爱学,又瞅了瞅何站,摇着身躯忽然往桌子上一趴,他睡着了。 第642章 另一种慰问方式 看到王中秋低着脑袋呼呼大睡,陈局长忍不住埋怨起来,“你们两个真是的,灌他喝的太多了,话都没说完就睡着了,耽误大事。” 劳爱学解释道:“陈局,不让他喝多,有些话他不会说的。” “是啊,我这个妹夫向来嘴严,他是喝多酒,要不然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何站说的没错,嘴严是秘书的基本要求,若是嘴巴像老娘们裤腰带那么松,早就被淘汰了。 “他没有说出是不是受县长的指派,实在可惜了。”劳爱学唉声叹气。 陈局长马上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大家住嘴。眼神示意何站,看一看王中秋到底睡着没有。 何站碰了碰王中秋,见他睡得香甜,冲着陈局长做个“ok”手势回应。 并说:“这件事不用问了,明摆着,王中秋是厉县长的秘书,他亲自出马了,肯定是受厉县长的指派了。陈局长,我们该怎么办?” 陈局长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起身在包房里走来走去,果断说:“这里不是讲话所在,咱们找个地方商量一下,再作打算。” 事已至此,谁还有心情喝酒吃饭了,陈局长吩咐何站给王中秋送回家,然后告知了一个地方,让何站随后赶过去。 何站喝了酒没有开车,电召一辆出租车,给司机加了钱,说了刘婷家的地址,让司机把王中秋送回那里。 坐在出租车里的王中秋,始终闭着双眼,直到车子开到刘婷家的楼下,司机停好车,打开后座车门准备把王中秋搀扶下来。 结果手刚碰到王中秋,他忽然睁开双眼,反倒把司机吓了一大跳。 “哥们,你……醒了?”司机试探的问。 “我没事。”王中秋使劲摇晃着脑袋,客气说:“谢谢你了,我自己来。” 然后他从车里钻出来,站了站,迈开大步走向单元门口。 出租车司机还在他身后高声询问:“用不用我送你上楼?” 王中秋潇洒的边走边摆着手,打开单元门进去,身影瞬间消失。 出租车司机不禁心中暗笑,不用送了,自己等于白得一百块钱,还有这种好事。 一进单元门,王中秋掏出来藏在里面衬衫兜里的手机,摆弄几下,调出来录音播放功能,听到陈局长何站还有劳爱学的说话内容,嘴角微微往上一扬,露出得意表情。 是的,他没有喝多。 他仗着自己喝酒脸红,骗过三人假装喝多睡着。 暗中已然录下三人对话内容,基本上可以断定,黄丽香反映问题属实存在。 这下,他可以向厉元朗交差了。 只不过,需要睡上一大觉,等到脸色恢复正常再去汇报了。 然而,王中秋这一觉刚睡了一个来小时,厉元朗的电话就跟过来了。 “中秋,你先去办一件事,我把内容发到你手机上了,按照上面的要求去做,还有三千块钱,你也收一下。” 王中秋答应着,挂断手机打开微信,果然有一笔三千元的转账消息,上面还附有厉元朗打的一行字。 让王中秋用这三千块钱,买米面和食用油,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买完后,王中秋再联系厉元朗,他用车拉走。 王中秋满脑子狐疑,不清楚这位厉大县长买这么多东西干什么用。 厉元朗一人住在招待所,吃的是招待供应的饭菜,他不用自己开伙的。 也不瞎猜了。王中秋起来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刘婷妈还问他晚上在不在家里吃饭,想吃什么她好提前准备。 王中秋穿戴好,出门前告诉说,他要替县长办事,定不下来。 赶奔县城最大的超市,按照要求,王中秋用三千块钱买了一大堆米面油,随后联系厉元朗,把位置发了过去。 没到半个小时,厉元朗开着他那辆途观车,和王中秋一起将这些东西搬进车里。 后备箱和后座上堆得满满登登,厉元朗拍了拍手关上车门,对王中秋说:“明天起个大早,五点钟我来接你,跟我出去办点事,记得多穿点儿,早上冷。” 王中秋没有细问,照厉元朗的吩咐去做就行了。 为了不至于睡过站,王中秋特意给手机上了闹钟,凌晨四点半起床,洗漱完毕,提前五分钟下了楼。 冬天早上非常的冷,王中秋穿戴厚实,却也冻得直跺脚。刚等没一会儿,厉元朗的车就到了。 钻进车里,王中秋赫然发现,车后座除了那些东西还有两个大笤帚。 直到这时,他才好奇问:“县长,你这是要扫道去吗?” 厉元朗笑着点头,“咱们现在就去慰问环卫工人。” 王中秋瞬间醒悟,怪不得厉元朗买那么多米面油,敢情是慰劳他们的。 不过,一想到这些全是县长自掏腰包,没有用政府一分钱,王中秋忍不住对厉元朗肃然起敬。 没有相关部门领导陪同,更没有记着跟随拍照,只有厉元朗和王中秋两个人。 不搞花架子,以普通人身份,大清早的顶着凛冽寒风,试问这样的县长能有几个,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五点来钟,天还黑着。 县城街道上却已出现零零散散的环卫工人身影。 穿着橘黄色外加反光条的衣服,戴着蓝色口罩,挥动笤帚打扫着街道。 厉元朗把车停在路边,和王中秋一前一后,同样拿着笤帚干了起来。 这条是县城最大的街道,有一男一女正在干着活。 看到厉元朗和王中秋,其中那个女人走过来,问道:“两位同志,你们这是……” 厉元朗戴着口罩,头上是个棉帽子,再加上冬天很冷,温度极低,眉毛上都挂着冰霜,任谁都看不出来他的本来面目,上哪里知道这位就是县长大人。 他边扫便回应说:“我们是志愿者,帮你干活的。” “志愿者?”女人发愣说:“从没见过有志愿者帮我们扫道的,你们是头一个。” 正说着话,那个男人也走了过来,得知厉元朗他们是在做好事,不仅连连竖起大拇哥,一个劲儿说着感谢的话。 趁着干活期间,厉元朗就跟男人聊起来。 男人今年六十二岁,女人是他老伴。 老两口是从乡下来县城陪孙子上学,因为是农民没有退休金,就找个这个么活。 每人一个月挣一千五,两个人加起来三千块钱。虽然不多,生活倒是够用了。而且还能捡点垃圾卖些钱,日子还说得过去。 “孩子父母呢?”厉元朗问道。 “都去外地打工了,这不快过年了,明天的火车票,后天就能到家了。”提起儿子,男人满眼慈祥和期盼。 通过对话,厉元朗还了解到。 他们这些扫大街的工人,不是环卫部门的正式工人,说是临时工不恰当,应该叫转包工才对。 县环卫处的正式在编的工人工资都在四千元以上,拿出一千五雇人替他们扫大街,自己啥也不干还能白白剩下两三千,何乐而不为。 “像你这种情况的多不多?” 听到厉元朗询问,男人一指远处还有扫街的身影,说:“他们都是,正式工谁扫大街,又脏又累,都是我们替他们在做。” “噢。”厉元朗微微点着头,思考起来。 陪着这对老夫妻扫完这一段路,厉元朗浑身冒汗。 稍微休息一阵,他和王中秋从车里拎下来一箱大米一袋十斤装的白面和一桶十斤的豆油,送给他们。 老两口说啥也不要,都替我们干活了,哪还有要人家东西的道理? 厉元朗和王中秋好一顿劝,老两口总算收下,千恩万谢。 看着白色途观车离去的背影,女人不住摇头赞叹:“老头子,你还说这年月好人越来越少,坏人越来越多呢。看见没,这俩人多好啊,简直就是活菩萨在世。” 男人没直接回应老伴的话,而是喃喃自语:“刚才那个人我看着好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见过呢?” 说着,男人掏出一个屏幕有裂纹的手机,摆弄着,似乎在寻找答案。 第643章 脆弱的情感 接下来,厉元朗一路开车,遇到环卫工就把东西送给他们,很快,一车的米面油全部送光。 这时候,已经过了六点,天色逐渐亮了起来。 坐车回去的路上,王中秋感叹说:“环卫工替岗这事存在好几年了,看着不合理,其实也算是解决了一些人的就业问题。” “中秋,我明白你的意思。”厉元朗开着车说道:“你放心,我不会阻止这件事。我是在想,该如何提高这种替岗环卫工的待遇问题。” “扫大街又脏又苦又累,还不安全。相反的,环卫处的在编工人什么不干,拿到手的钱比他们还多,这就是不公平。回头我找住建局的武常枫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个公平的结果。” 最后,厉元朗说:“不干活的比干活的挣得还多,实在说不过去。” 回到厉元朗的住处,王中秋汇报了他调查的结果。 正如猜测的那样,黄丽香的确给劳爱学转账了三万元,有微信转账凭证以及二人语音对话内容。 这一点可以通过技术手段确认。 另外,劳爱学、何站还有陈局长的录音,王中秋也放给厉元朗听了。 黄丽香送给劳爱学三万块,本以为评级一事稳了,却不成想横空杀出来一个陈燕,把本该给她的小高职称生生抢走了。 没给黄丽香办成事,钱总得给人退回去吧。 偏偏劳爱学贪财,黑不提白不提,似乎拿这笔钱应当应分。 即便黄丽香找他要过好几次,劳爱学就是一个字:拖。 盛怒之下,黄丽香就写了这封匿名举报信。 之所以匿名,黄丽香担心遭到打击报复,她还要在实验小学教书,还要生存,万一不成,等于把自己送上领导的对立面。 要不是王中秋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做工作,黄丽香绝对不会配合。 所有证据显示,这是一起戴鼎县教育系统的腐败窝案,足够引起厉元朗的重视了。 现在是信息时代,多亏黄丽香没有通过网络传播出去,否则作为主管县教育局的县政府,特别是县长厉元朗,将会面临很大的被动。 好在发现及时,厉元朗确信,黄丽香这是在观望,如果这封举报信没有起到作用,保不齐她会有下一步的动作。 不管咋说,厉元朗让王中秋查这件事,绝对不会一查了之,他要坚决处理,这一信念从未动摇过。 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厉元朗当即走出房间,到楼上金胜那里。 敲门进来,金胜正在吃早饭。 “元朗来了,吃没吃呢?过来坐。”金胜招手说道。 厉元朗也没客气,直接坐在金胜对面,说:“气都气饱了,哪有心思吃饭。” “那不对,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再生气,饭还是要吃的。”随即吩咐秘书,赶紧再去打一份早饭过来。 趁这间隙,厉元朗便将教育局主要领导伙同县实验小学校长劳爱学,收受贿赂,暗箱操作教师评级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金胜。 “哼!”金胜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冷声道:“这个陈局长,实在可恶。也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正愁第一把火往哪里烧呢,他姓陈的就给我送来烧柴,我也不能辜负他的好意了。” 当着厉元朗的面,金胜一个电话打给宋云涛,眼瞅着春节在即,金胜就说:“云涛同志,教育局的腐败窝案必须严查,无论涉及到谁,哪一层级,我的意见是,绝不姑息,一查到底。” 缓了缓,金胜又说:“查案中若是遇到阻力一定找我,我来解决。” 最后,他语重心长的说:“云涛,就要过年了,纪委的同志恐怕要加班加点,来完成这项任务,请代我向大家问好,你们辛苦了。” 挂断电话收了线,金胜面对厉元朗,一声苦笑:“元朗,我起先以为,戴鼎县再怎么乱套,经过这么些次的风雨洗礼,应该消停了,真没想到……还有让人不省心的地方。” 金胜真情感叹道:“我现在算是理解你,你的艰难,你的韧性,你的抗击打能力。别看我比你年长几岁,说老实话,换成是我,真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到现在。即使坚持住了,会不会遭人算计,卷铺盖滚蛋。” “老哥,你行的,一定能行。想当初,天侯给我介绍你的时候,听你讲述发展甘平县经济蓝图,我就知道你行。说句不外的话,你要是没有能力,我也不会向我岳父推荐你。” 这是实话,也是厉元朗一直以来没有说过的肺腑之言。 金胜并不生气,关系处到了一定程度,到了这个身份,特别是身处仕途之中,有太多的明争暗斗尔虞我诈,真正的心里话少之又少。 能够说到这个份上,才是最真心的朋友。 “我明白,元朗,甘平县的经济蓝图汇聚了你和老书记的心血。在你内心深处,一直想要把他变成现实。其实,我只不过在你们原有的基础上稍作改动,说白嫖一点也不过分。” 厉元朗说出真心话,金胜也把内心想法和盘托出,没有藏着掖着的概念。 “老哥,你这话就言过其实了,也抹灭了你的功劳,我不是吹捧你,没有你大刀阔斧的实干真干,甘平县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这还不是主要的,我每次回去,在街上看见老百姓脸上的表情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看到的更多是希望,是对生活和未来的美好憧憬。” “这么多年来,我感觉我们的老百姓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我们付出一分的好,老百姓会拿出一百分的支持。” “今早,我和中秋去扫街,我想了解一线环卫工人的现状。结果不问不知道,他们大多数是从农村来到城里的替岗工人。正式在编的环卫工人,每个月工资在四千元以上,而雇佣替岗人员,只给一千五。” “老哥,你说公平吗?可是他们没有怨言,没有抱怨,只有一门心思的做着最脏、最累、最辛苦而又不安全的工作。” “我看着他们,揪心啊,直到现在,我心里始终不好受。我这个做县长的,不合格。” 说到此,厉元朗眼圈一热,忍不住鼻子发酸。 金胜连忙扯过几张纸巾递了过去,心潮起伏难平。 他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感悟道:“元朗,我理解你的心情。你也不要太难过,公平这两个字,是写在纸上,说在嘴里的。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只是相对来说的。” 厉元朗擦了擦眼角,“从我离开甘平县一直到现在,这是我真正一次说出心里话。老哥,也只有你能够理解我,就是和天侯在一起,我也没说过。” “我懂。”提起季天侯,金胜感触良多。 他告诉厉元朗,季天侯已经去了广南市委政研室。金胜上任前夕,特地拐去广南市委见了他一面。 季天侯比之前大有改观,他戒酒了,烟也抽的很少。 厉元朗最近忙,自从上次分别,一直没和季天侯通过话。 金胜就说:“没联系就没联系吧,天侯对你有愧,你找他,反而让他有压力。这次的跌倒,对他来讲是件好事,不经历就永远不知道珍惜。” 说了知心话,一看快到上班时间。 厉元朗狼吞虎咽的快速吃完,这才告别金胜,走向县政府大楼。 接下来两天里,县纪委果断出击,分别带走了教育局陈局长、政工股长何站,县实验小学校长劳爱学,以及二中吴校长等人。 乖乖,一下子抓走这么多的实权领导,这在戴鼎县的教育系统是从来没有过的,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一时间,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弄得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而在这些人当中,有一个是最为担心的。 第644章 严查严处 她就是钟康的老婆陈燕。 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一个个被纪委带走,陈燕坐不住了。 明摆着,这次评级,她是沾了老公钟康的光。 好家伙,县常委副县长,钟康虽说不分管教育口,可他县领导的身份,还是让劳爱学有所忌惮。 当陈燕主动找到劳爱学,说明她想要评级的意思,劳爱学当即点头答应,说会予以认真考虑。 果不其然,在最后紧要关头,陈燕以微弱有势胜出,满足了心愿。 微弱又怎样,高出一分和一百分,结果是一样的。 评级总得有几个陪绑的,不然就太假了。 那些没有送钱的,陪绑就陪绑,反正也失去不了什么。 像黄丽香这样,才是真正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燕不管那个,反正工资待遇提上去就行,别人怎样和她无关。 名单公布那天晚上,她特地在家炒了几个好菜,犒劳老公钟康。 吃完晚饭,给钟康放好洗澡水,难得把钟康伺候舒服一回。 没有老公的金字招牌,陈燕累吐血也得不到这个机会。 然而没高兴几天,评级一事东窗事发,陈燕感觉到危机来临。 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了,还总是做噩梦。 钟康看她这样,就知道准是出了大事。 一问,陈燕竹筒倒豆子,丝毫没敢隐瞒。 钟康知道老婆评级成功,可他并不清楚,陈燕是把黄丽香给顶下去了。 于是便问:“你给劳爱学送钱没有?” 陈燕果断摇头,“劳爱学在怎么见钱眼开,也不敢收我的钱,那不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么。” “还好,还好。”钟康悬着的心放在肚子里。 不对,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何况劳爱学又那么贪财,怎可能大方。 “你老实说,劳爱学会白白给你办事,没提什么条件?” 陈燕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钟康明白了,她准有事隐瞒。 在钟康的逼问下,陈燕这才道出实话。 劳爱学的小舅子在县郊有一处库房没有土地证,钟康正好分管国土资源局。 就由陈燕出面,找国土资源局的局长,走捷径办理了土地证,作为回报,她顺理成章评上了级。 “败家娘们!”钟康听完气得大骂,指着陈燕的鼻子,“你呀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给我添乱。” 钟康边说,边背着手在客厅来回转圈圈,嘴里不住嘟囔着:“厉元朗就不用说了,这人手段厉害,雷震都给他整趴下了。况且他这人嫉恶如仇,眼睛里不揉沙子,县教育局的窝案,就是他力主查处的。” “还有新来的金胜,和厉元朗一个鼻孔出气,在甘平县他们关系就铁。戴鼎县已然变天,得罪厉元朗就是得罪金胜。别说你了,就是我都夹着尾巴过日子,小心再小心,千万别犯在他们俩手中,那样就是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可你倒好,不知好歹往他们的枪口上撞,你是不是活傻了,想把你老公也送进号子里,这样你就心安了。” 陈燕也不示弱,钟康对她大吼大叫,她极力辩解说:“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寻思着多挣俩钱,好把你花出去的二百多万挣回来。” “你说说你,花那么多钱,本指望有付出就有回报,当上县常委,权力变大了,能早点回本。谁成想到现在,钱没弄回来一分,你这脾气反而越来越大。早知道这样,莫不如不当,给咱家也省下钱。二百多万,家底都给掏空了。” 陈燕越说越气,越气心里越堵得慌。一堵得慌,就心疼那么多钱打了水漂,索性掉起了眼泪珠子。 一见老婆伤心的哭了,钟康心软下来。 但他并没有安慰陈燕,而是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应对眼下不利局面。 厉元朗叫来武常枫,提及能否给替岗环卫工人提高待遇的可行性。 武常枫面露难色的叹了口气,“唉,这是一件老大难的问题了。不让替岗吧,那些老人该怎么办?我县像这样的工人有一百多,是个不小的群体,失去这份生活来源,会引起不安定因素。” “我也是这么想的。”厉元朗说道:“我之所以没有否定,就是想让这些替岗工人有钱挣,有饭吃。不过话说回来,替岗工人的待遇非常之差,一个月才挣一千五百块,比不干活的正式工还少的可怜,实在不合理。” “你们回去研究出一个方案,等到节后上班交给我看看,这件事必须解决。” 接下来两天,厉元朗带领县政府相关人员访贫问苦。 他慰问的方向,主要以困难职工和贫苦人家为主。 送去党和政府的关怀,送去生活必需品和慰问金,了解他们的诉求,解决他们遇到的各种难题。 和某些地方走过场不同,凡是困难老百姓提出来的合理要求,厉元朗当场要求有关部门着手解决,不止是说说而已,他还要跟进询问。 这天他刚回来,就被金胜叫了过去。 金胜的秘书小孔,是从县委办选出来的,雷震的秘书因为涉案很深,早就被带走审查了。 记得那次他和初宁在县委大楼说话,有一双眼睛偷窥他们。 后来,厉元朗看到雷震秘书,就想起来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他。 秘书偷听别人谈话,准是得到雷震默许,要不然哪来的胆量和勇气。 所以说,他进去并不意外。 别看小孔才二十五六岁,长相白净文质彬彬,却显得非常沉稳,正是金胜喜欢的类型。 他自然清楚老板和县长之间的关系,对厉元朗也是礼遇有加。 “元朗来了,坐。”金胜起身,从桌子边上绕过来,示意厉元朗坐在沙发里。 “最近这几天累坏了吧。”金胜边说边从烟盒里拿烟递给厉元朗。 “不抽了,烟抽的有点多,咳嗽厉害。”厉元朗摆了摆手,端起茶杯喝水润了润嗓子。 “行,你不抽我也不抽,给肺子放个假。”金胜笑着打起哈哈来,看样子心情不错。 “老哥,找我来有什么事?”私下里,厉元朗习惯于称金胜为老哥。他叫的随便,金胜听起来也舒服。 “你看看这个。”金胜递给厉元朗的是,宋云涛查处教育局腐败窝案一事。 此次牵扯人物众多,以教育局陈局长为首,还有副局长,政工股长何站,以及县一中的副校长,二中的吴校长,实验小学的劳爱学等等,涉及到七八个人之多,涉案金额达到数十万。 纪委准备深入调查,陈局长不仅仅只有这一起案件。 他在教育系统多年,局长任上也干了两届,办案人员在他家的间壁墙夹层里,就翻出来二百万的现金,还不算金银首饰,股票债券以及古董字画。 一个科级干部,这些东西加起来足足超过五百万,钱是哪来的,肯定不是正当渠道获得。 端了教育局腐败窝案,摆在金胜面前的头等大事,就是现在不少位置的空缺,尤其是主要领导。 就说富沙镇吧,凤凌雪张坚出了问题,书记和镇长悬空,这对于富沙镇的正常工作极为不利。 还有教育局长,副局长等等,都需要尽快解决。 “元朗,我才来两眼一抹黑,对于下面的人了解不多,我需要你给我出主意,帮我把关。”金胜拍了拍厉元朗的大腿。 这是实话,绝不是客气。 厉元朗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我手头上合适的人选不算多,既然老哥问到我头上了,我就献丑说一说。” “跟我别扯没用的,说干货。”金胜半开玩笑,两眼却紧紧盯向厉元朗,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第645章 用人的策略 “我有几个人选,供你参考。”厉元朗如是说道。 “第一个是李伟光,他是永年乡副书记兼纪委书记。在我查处郝志平一案的时候,他能够挺身而出,当着郝志平的面,检举揭发。仅从这一点上来看,他是个有良知有原则的干部。” 金胜微微点头,“嗯,我赞同,这种精神就难能可贵。” 厉元朗接着说:“我之后侧面了解过,李伟光这位同志是个刚正不阿,原则性很强的干部。在郝志平一手遮天的时代,他没有和郝志平同流合污,坚持自己的信念,这位同志值得重用。” “好,你继续说下去。”金胜插言道。 厉元朗掰着手指头,又提出来第二个人选。 王焕勇! 金胜禁不住一愣,王焕勇是他曾经的秘书,后来外放出去。目前担任甘平县古铜镇副镇长,二十八岁,正是干事业的当打之年。 “焕勇人不错,老哥比我了解他,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自然了,没有谁比金胜知道王焕勇,他跟了自己一年多,做事稳妥,能力毋庸置疑。 “最后一个嘛……”厉元朗故意拉长声调,吊起了胃口。 “又整这出。”金胜苦笑着直摇头,赶紧把烟送到厉元朗嘴边,点着了打火机。 “跟老哥开个玩笑。”厉元朗呵呵笑着,哪能让金胜给他点烟,只有他给人家点烟的份儿。 在二人一通烟雾缭绕中,厉元朗道出他心目中的那个人选,这人就是常鸣。 谁知,金胜忍不住眉头一皱,狐疑道:“是他?他行吗?” 厉元朗则说:“让常鸣挑起一个乡镇还差着火候,我的想法是,可不可以派他去教育局。现在的教育局人心不稳,急需有人安抚人心。” “常鸣确实需要锻炼,我们就给他个平台,让他试一试。况且,常鸣在水明乡的时候,管理过一阵子中心校,这方面他有经验,最为主要的是,他的人品和党性原则,是让人放心的。” 说到这里,厉元朗不忘加了一句,“投桃报李,常书记也会赞同。务实总比务虚好。” 最后这一句话,金胜深得其意。 当初厉元朗提供给常鸣名单时,常东方是有提拔金胜的打算。 只是在紧要关头,被水庆章否定了。 水庆章本意,就是要把金胜留着,等到戴鼎县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把金胜调过来,和厉元朗搭班子。 万事走在头里,水庆章早就看出雷震不可靠的端倪了,只是他一直没说。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仅从这一点上,厉元朗就差了很多。 格局决定眼界,站在什么位置,看问题角度自然不一样。 这其中包含阅历、经验以及识人的技术。 厉元朗推出常鸣,不仅仅他是常东方的侄子,和自己沾亲带故。 主要原因,在于戴鼎县特殊环境所致。 从沈爱军那时候起,就把戴鼎县的风气带坏了。 雷震上任之后,加速了根基腐烂的进程。 纵然现在流毒肃清,还尚有余孽存在,教育局腐败窝案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所以,要想扭转这种局面,除了作为县里主要领导的金胜厉元朗之外,必须要有个大换血的过程。 换上影子正,品质高,能一心一意为百姓做事的好干部上来,这样才能彻底改变戴鼎县的现状。 举贤不避亲,厉元朗深知这一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金胜略作思考,说:“常鸣的确是个合适人选。现阶段的教育局不需要成绩,需要的是稳定和改变。常鸣这种愣头青,敢打敢冲,比沉稳老练的老油条强多了。老油条一味的沉稳,到最后又会把教育局变成死气沉沉,没有生机,让广大干部职工看不到一点希望。” “反倒常鸣不按常理的出牌方式,能让人眼前一亮,效果自然不同。” “至于你说的焕勇和李伟光,我会认真考虑,等到节后我们再做进一步的探讨。” 谈完这事,金胜便提到陈燕的问题。 “已经查实,陈燕和劳爱学私底下达成利益交换。陈燕帮劳爱学的小舅子办理土地证,劳爱学则给陈燕评级。” 厉元朗好奇问:“钟康有没有参与进来?” “这个还真没有。”金胜回答道:“陈燕虽然打着钟康的旗号,钟康对此一无所知。我找过他谈了,他坚决服从组织上的任何决定,接受任何处分。” “是吗?”厉元朗禁不住嘲笑着:“这倒是倒是新鲜了,钟康还有这觉悟。” “你也不信任他?” 金胜这个“也”字用得好,说明他对钟康的态度同样存有异议。 “我是不信任他,据说他的常委副县长是陆定方从中帮的忙,宫伟促成的。” “宫伟?”金胜一愣,不怪他不知道,一个县级领导很难触碰到宫乾安这一层级。 在宫乾安的眼里,纵观全省,处级干部多如牛毛,他的秘书就是正处,跟他打交道的官员里面,处级干部凤毛麟角,很少很少。 要不是厉元朗的特殊身份,宫乾安同样也不知道他。 “宫伟就是那位的侄子。”厉元朗手指了指天花板。 “哦,原来是这样。”金胜恍然大悟,不禁连连说道:“怪不得。” 看来,金胜话里有话,厉元朗便问:“难道是有人给你打电话了?” “聪明。”金胜赞许道:“市委李副书记亲自打电话,提到了钟康,说他是一名好同志。” 李月峰,云水市委副书记。 厉元朗曾经纳闷过,雷震可是李月峰一手提拔上来的,按说雷震出了这样大的问题,李月峰不是一点责任没有。 可他依旧稳坐泰山,连根毫毛都没被扫到,这就透着怪异了。 在和老婆一次通话时,正好老婆在吃饭,旁边的水庆章听到了,接过手机告诉厉元朗,赵功达在向省里汇报戴鼎县事情后,宫乾安当众说了一句话,“月峰同志还是不错的,雷震是雷震,他是他,谁都不是别人肚子里的蛔虫。别人做什么,想什么,没人知道。” 这番话,等于直接决定李月峰不需要担负责任的问题。 以金胜的背景和根基,还不足以把李月峰的话当成耳旁风,这一点,厉元朗深刻理解。 如此看来,这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肯定要做淡化处理。 这就是官场上常说的无奈了。 不过,即使做了最低的处理,钟康老婆陈燕评级结果也要作废。 不止是她,这一次所有评上的教师,都要重新审核,不符合标准的,尤其是送了钱的,一律作废,五年之内不得参加评级。 金胜还告诉厉元朗,他和钟康谈话时强调,要他严于律己,恪尽职守。指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 钟康态度良好,认真做了检讨和反思,以后要管住自己,更要管住家人,确保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 处理完年前事宜,厉元朗向金胜打过招呼,早上便启程返回省城允阳市。 一路上他马不停蹄,中间有一段堵车,在下午三点左右,终于赶到允阳市区。 这个时间,早就过了午饭的饭点。 厉元朗又没通知家里给留饭,就寻思着找个地方对付一口吃的再说。 别看他家在这,真正待的时间还没戴鼎县多,开着车漫无目的在街边寻找饭馆。 看到一家风味家常菜,手机上查出来这家菜馆评价很高。 厉元朗好不容易找到车位,缓缓往车位里倒车,就见一辆黑色轿车急匆匆拐进来,抢先一步停在车位上。 车位是自己先看到的,对方这种不讲公德加塞,令厉元朗心中不爽,打开车门走到司机边上敲了敲车窗,就要跟对方理论。 殊不知,司机这边的车窗还未打开,后车门方向却率先响起动静,随着车窗徐徐降下,露出一张脸来。 厉元朗仔细一看,忍不住瞪大双眼,有些吃惊。 第646章 前车之鉴 这不是倪以正吗? “元朗,你怎么在这儿?”倪以正同样意外的看向厉元朗。 “说来话长。”厉元朗无奈耸了耸肩。 倪以正点着头,冲司机说话,要求他把车位给厉元朗让出来。 “不用,我自己再去找。”并问倪以正吃饭没有。 “还没,这不正在找地方就碰到了你。” 厉元朗便说:“我看这家菜馆不错,不耽误你的话,咱们进去喝两杯,想来好久没在一起喝过了。” “行,你是地主,我客随主便。”倪以正痛快答应。 既然要喝酒,厉元朗就不能把车留在这里。 本打算叫个代驾把车送回去,仔细一想,不行。 他住的那个大院,检查非常严格,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 没办法,只好让倪以正先去菜馆,自己则把车开到别墅的车库里停好,然后打车返回。 这一来一去的耽搁了近四十分钟,走进包间里冲着倪以正连连抱拳致歉。 “咱哥俩用不着客气,我怕你饿了,就先点了东西,反正你的口味我知道,什么都不挑,有一口吃的就行。” 看出来倪以正心情不错,还开起了玩笑。 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说起话来方便,再说不在一起工作,就少了利益纠葛,本来就不错的关系,气氛显得十分轻松。 厉元朗坐定,掏出芙蓉王丢给倪以正一支,笑说:“我这人你是知道的,吃的穿的用的,最没品位。能吃饱能穿暖,物质上没追求。” 倪以正啪的一声点燃香烟,吸了一口说:“说实在的元朗,你这点在官场上最好,没有贪婪之心,对于你将来的仕途很有帮助。” “老哥,你也可以,堂堂县委书记,一方大员,可比我这个县长强多了。”厉元朗佩服倪以正的原因是,西吴县流毒基本上肃清,剩下荣自斌,也比以前规矩多了。 放眼全省,有几个像戴鼎县那样,风起云涌,就没个太平时候。 谁知,提起这事,倪以正却把头靠在真皮包裹的椅背上面,仰着脸看向天花板,嘴里吐出的烟雾慢慢向上升腾。 他喃喃自语道:“知道我为什么来省城吗?我刚从组织部出来,我调任了。” “什么?”厉元朗为之一惊,想来倪以正和自己同一天上任的,前后才几个月啊,他又升了? “去哪里?不会是副市长吧?”厉元朗好奇问道。 倪以正却苦涩一笑,“新河市,市委办公室副秘书长。” 市委办公室属于正处级单位,而秘书长大多由市委常委兼任,所以,秘书长就是副厅级。 而副秘书长,如果兼任某一个处级单位一把手,当然是正处级了,单纯的副秘书长没有兼任的话,只是副处。 倪以正本身是县委书记,正处级,想来他的级别应该没有改变,只是职务有了变化而已。 “是常务副还是……” 倪以正回答:“副秘书长兼市委直属机关工委书记。” 厉元朗明白了,既然有这个兼任,说明倪以正仍然是正处。 “老哥,恭喜你成为市领导了。”还没有上酒,厉元朗只好以水代酒,端起了茶杯。 倪以正直摇头,显然情绪不高,和刚才判若两人。 “老弟,你就别取笑我了。高升个毛啊,伺候人的差事,哪有在县里痛快。” 厉元朗理解倪以正的失落感,从说一不二的县委书记到市委办,别看级别一样,角色却是天壤之别。 掌权到失权,任谁心里都不舒服。 厉元朗刚才的话,并没有讽刺意味,不过是安慰罢了。 “老哥,看开点,有些事情我们无法改变,就只有接受了。”厉元朗劝说着,并问倪以正,为什么要调走他? 倪以正是常东方看好的人,和常鸣又来往密切。 常东方还在任上,就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调到新河市,常东方岂能看着不管? “哼!”倪以正冷哼一声,“还不是给荣自斌腾地方,老金家看中他,特别是金老爷子对他印象超好,怎可长久在我之下。” 话是这么说,但是厉元朗觉得倪以正没说完全。 纵然他给荣自斌让路,常东方把他安排进广南市委才是正常,为何远赴新河市? 这样的话,厉元朗不可能问了,除非倪以正自己说出来。 酒菜很快摆上来,二人不用客气,醒酒器里都倒上白酒,而后自己斟满在小酒杯中。 端起来,隔空比划着干杯,都一口喝干。 倪以正调职的话题就此打住,厉元朗便和他聊起西吴县的情况。 听倪以正说,在他刚上任的那段时间里,荣自斌挺配合的,二人算是相处融洽。 可是自从荣自斌去了一趟京城的老金家,回来之后,又恢复到以前的霸道相。 跟倪以正在多个场合唱对台戏,还把王润华拉拢过去,在常委会,基本上和倪以正旗鼓相当。 什么叫旗鼓相当,说白了,倪以正没有控制住常委会。 一般来讲,一把手都要有足够票数,以达到控制常委会的能力。 要不然,你控制不了常委会,就会影响到政令不通。 倒是有过书记一票否决的权力,但这东西不能总用。 一次两次可以,用多了会让市领导认为你这个人能力有限,不合格,就会换一个合格的人上来。 由此,仕途之路会彻底堵死,基本上再无升迁希望。 倪以正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而被调走? 谈完这事,倪以正对于厉元朗在戴鼎县所作所为,给予了高度评价。 同样是几个月,你看人家厉元朗,披荆斩棘,所向披靡,一举剜除戴鼎县多年来的顽疾,把以雷震为首的犯罪团伙一网打尽,雷震也被他挑落马下。 倪以正是真心佩服厉元朗的智慧、胆量和勇气。 一来二去,酒过三巡,二人都喝了将近一斤白酒。 厉元朗尚可,至少脑袋是清醒的。 倪以正借酒消愁,消愁的酒最容易醉。 他喝多了,说话都不利索,呜哩哇啦的。 可从他囫囵半片的言语中,厉元朗听到一个词,或者说一个人名更为贴切。 这人就是花清雅。 以前,厉元朗就觉得,这位有气质的老板娘,做得一手好菜,他跟倪以正吃饭,大都选择去花清雅的私厨。 他就奇怪了,倪以正会不会和花清雅是那种关系? 现在从倪以正嘴里,厉元朗多多少少感觉到,他猜测的挺准,倪以正和花清雅,纯纯的不清不楚。 基于此判断,倪以正调走,跟这个女人有关。 一想到这事,厉元朗禁不住后脊梁嗖嗖冒冷汗。 他和吴红丽那段见不得光的事情,目前隐瞒的还算严实,若是真要曝光,自己比倪以正好不到哪里去。 亏了在戴鼎县没有和女人纠缠不清,否则的话…… 想想都后怕。 倪以正喝多了,酒宴到此为止。 厉元朗结完账,看着司机把倪以正掺进车里,挥手道别。 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腊月时节,一阵凛冽寒风吹来,厉元朗不禁浑身打起了哆嗦。 把羽绒服衣领拉锁往上拉了拉,厉元朗双手插进衣兜,拽上羽绒帽子裹紧,没有叫车,选择步行往家里走。 眼看就要过年,允阳城街道两边灯火通明,霓虹闪烁,树上都挂着彩灯泡,一闪一闪的。 车来车往,人流如织,一派热闹祥和的景象。 厉元朗边走边欣赏着夜景,心情非常舒畅。 这会儿,手机响了,一看是常鸣打来的。 他缓缓接听,刚“喂”了一声,没想到,常鸣竟然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出来。 第647章 烦心事困扰 “县长,你到哪了?” 厉元朗挺奇怪,反问常鸣,“你也在省城?在你岳父家?” “没有,我在京城呢……”常鸣貌似露出不解口气,“你没来京城啊?” “我去京城干嘛,我在允阳,刚和倪以正喝了点酒,正步行回家。” “哦,原来是这样。”常鸣说着话,便说叶文琪叫他,匆忙挂断。 厉元朗寻思着,常鸣没头没脑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受到酒精影响,厉元朗没有深入往下想,加紧步伐,二十分钟后走进家门。 正好赶上晚饭时间,依旧只有谷红岩水婷月娘俩在吃饭。 到了年底,水庆章忙得不可开交,不回家吃晚饭成为常事。 “你怎么一身酒味?”老婆给他拿衣服的时候,闻到厉元朗酒气熏天,嗷的一声,捂住嘴巴匆匆跑进卫生间。 谷红岩气得把筷子一放,瞪了厉元朗一眼,跟进去帮女儿了。 等到水婷月吐个七荤八素的出来,谷红岩冷脸训斥厉元朗,“你又不是第一次当爹,小月怀着身孕,最需要陪伴。你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去看看你儿子,不去陪你老婆,却跑到外面喝大酒。厉元朗,我发现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别以为一个小破县长是多大的官儿,在我们谷家,正厅副厅都算小儿科,何况是你了。” 这话不仅刺耳还诛心。 仗着谷红岩是自己的岳母,加之妻儿长期生活在娘家,厉元朗自感低人一等,脸涨通红憋着气,咬了咬后槽牙没有反驳。 的确,再怎么忙,回来先看老婆和儿子,打声招呼也是应该的,是他忽略了,他自知理亏。 “妈,你干嘛这么说元朗,他工作忙,喝酒是应酬,不许怪罪他。” 怎么说,厉元朗是水婷月的老公,说厉元朗,水婷月脸上也挂不住。 “得,我不说了,难听的话我留着。假若厉元朗再有第二次过分的举动,我可不会嘴下留情的。” 谷红岩唠叨完这事,又提出来,鉴于水婷月身体状况,让厉元朗他们夫妻分房睡。 并说:“反正家里空房间有的是,你就住在小月她爸隔壁那间,省着你喝了酒起了兴致,再伤到小月肚子里的孩子。谷雨就是早产,体质一直很弱,我可不希望我的第二个小孙子再有什么意外。” “妈,你说什么呢!”水婷月柳眉一挑,生起气来。 “呸呸呸!怪我这张嘴胡说,我收回。”听言于此,谷红岩赶紧往地上象征性的吐了几下空气。 厉元朗眉头紧锁,面沉似水。对于谷红岩这一番作态他实在看不过去,但是又没法发火。 怎么说,也是长辈,何况,跟谷红岩这种不讲理的人,根本无理可讲。 他一句话没说,悻悻走上楼梯,先去看儿子了。 “说他几句还不高兴了,撂脸子给谁看呢。”谷红岩望着厉元朗的背影,继续嘟囔起来,“喝酒还喝出功劳了,这个家他管过多少,出过多少力,还不是全靠我和你爸撑着。” “妈,你越说越不像话了,别没事找事。”水婷月十分气恼,送给老妈两个白眼球子,说罢,蹬蹬上楼去追厉元朗了。 谷红岩气得饭也不吃了,就剩坐在椅子上生闷气。 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关键时刻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白疼她了。 厉元朗哪样好,没有我们谷家,他啥也不是。 不提谷红岩心里所想,单说水婷月走进婴儿房,看到厉元朗正在逗小谷雨玩,悄悄走过来,一把搀着他温柔道:“老公,别跟我妈一般见识,她就那样儿。” 厉元朗一声苦笑,“老婆,你妈说的也不是全不对,至少在你和儿子身上,我是亏欠的。” 剩下的后半句他忍住没说。他出生在寻常百姓家,纵然将来出人头地混出模样了。相信,谷红岩骨子里自带的高干家族光环,依然瞧不起他。 “你要走仕途干事业,自然不能两头兼顾,有舍才有得,你好好做,我和谷雨还有这个小家伙,将来要指望你呢。” 厉元朗看着老婆摸着略微有点隆起的小腹,忍不住也摸了摸,轻言轻语的问:“小家伙最近怎么样?” “才这么点,还完全成型呢。”水婷月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也就十厘米左右,早着呢。” “是呀,早着呢。”厉元朗怅然一声,感触良多。 并问道:“你二舅最近没再打他的主意吧?” 水婷月稍作迟疑,摇头否定,“没有,只是大舅打过电话,要咱们都去京城过年。还说今年是外公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一家人相聚一起,也是老爷子生前最希望看到的。” 一家人? 厉元朗心想,谷家把我当成一家人了吗? 于是便说:“算了,你身子不方便,小谷雨身体又不好,旅途时间长,我怕你们承受不住。我们就留在省城,去我爸那里陪他老人家过年吧。” 水婷月很纠结,“大舅说谁都不许缺席,爸妈他们已经答应了……” “又是你大舅。”提起谷政川,厉元朗不免想起谷闯背后阴他。 虽然最终没有伤及到他本人,还成为以此打开缺口,消灭雷震一伙的切入点。 可厉元朗终究对此事耿耿于怀。 他想的是,谷闯不顾亲情害他,有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要不是顾忌老婆,厉元朗肯定会专门找谷闯算账的。 而且他还认为,谷闯这么做,要说谷政川不知道,打死他都不信。 他之所以不同意去京城和谷家人过年,谷政川父子是主因,他不想见他们。 这件事,由头至尾厉元朗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老婆和岳父岳母一家。 告诉又能怎样?以谷红岩的心气,在她的眼里,娘家比他这个看不上眼的姑爷要强万分。 厉元朗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总之,这件事不算完。 水婷月犹豫,厉元朗不想逼她,不想左右她的决定。反正还有几天,让老婆自己去想清楚。 厉元朗是不会去的。 至少不会去京城的谷家过年。 当然了,大年初二他还得去一趟,是参加常鸣和叶文琪的婚礼,这是早就定下的。 结果这个决定在水庆章回到家之后,竟然有了变化。 他把厉元朗从客房里叫出来,说在楼下书房等他,有话说。 厉元朗和已经老婆开始分房而睡,即使谷红岩不说,厉元朗也有这个打算。 头三个月是危险期,一个不注意,流产的机会很大。 为了老婆和肚子里的孩子,厉元朗只能遭点罪了。 走进书房,水庆章示意他坐下,慢条斯理的问:“我听小月说,你不打算去京城过年?”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但是没说明原因。 “秦景是你派去的?”水庆章再次询问。 他能提到秦景的名字,显然这件事水庆章八成是知道了。 “对。”厉元朗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 “唉!”水庆章长叹道:“元朗,你这事办的,还让明仁和你大舅产生误会,现在俩人弄得挺僵。” “爸,他们僵不僵的和我无关,谷闯背后阴我,找人陷害我,他不顾亲情,我现在没找他算账已经便宜他了。” 厉元朗义愤填膺,想当初,谷闯谷翰被紫水晶的老总裴天德关起来,是厉元朗出面帮他们摆脱困境。 不用他回报,却恩将仇报,良心都让狗吃了。 水庆章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愤怒。唉,只是明仁他们不理解,才不会通知你……” 通知我? 厉元朗顿时一愣,岳父这是话中有话啊。 第648章 化身搬运工 “是的。”水庆章慢悠悠说:“明天是你妹妹叶卿柔结婚的大喜日子,我会赶去京城参加。叶家没叫你,估计就是这个原因。”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常鸣打了那个没头没脑的电话,他准是认为,叶卿柔大婚,作为娘家哥哥,厉元朗怎么也会出席。 叶明仁或者叶家对自己的态度如何,厉元朗并不在意,他生气的是,妹妹为何没告诉他。 她心中还有这个哥哥吗? 亏了自己同意给母亲迁坟,为的是迁就妹妹,不至于她难做,可她…… 真没想到,今天刚回家里,就遇到这么些的不顺心事情,厉元朗情绪坏到极点。 “去给你妹妹打个电话吧,这个时间她应该还没睡。”水庆章说罢,端起茶杯饮了起来。 厉元朗失魂落魄的走出书房,还特意看了看手机有没有妹妹的未接来电。 他失望了。 拿着手机站在窗前,望着天空中闪烁的点点繁星,心中思绪万千。 这个电话要不要打? 算了,妹妹有心的话早就打了,硬逼她同意自己出席还有什么意义? 厉元朗痛苦的闭上双眼,脑海里回想着过往,伤心不已。 他收起手机,默默的转身上楼。 十几级台阶,厉元朗每往上迈动一步,都感觉势大力沉,犹如千斤重。 今晚,他失眠了,翻来覆去的就如摊煎饼,怎么也睡不着觉。 第二天,吃过早饭,厉元朗开车直奔交通厅和公路局,他的任务是要把从戴鼎县带来的土特产送出去。 交通厅的综合规划处,负责公路发展战略和规划。还有建设管理处以及公路处,都是需要拜一拜的码头。 好在这些部门的处长们,之前和厉元朗有过接触,知道厉元朗的身份。 当然不是指他县长的身份,这个职务在他们看来,不值一提。 他们眼中,下面县的书记或者县长,就跟村支书村主任没啥区别。 同样的级别,因为所处的环境和权力不同,自然高人一等。 所以,厉元朗是水庆章女婿的身份,才是最主要的。 开玩笑,省里三把手,别说他们这些小处长了,就是厅长大人看到厉元朗,都不敢轻视一分。 由于有了这些铺垫,事情很顺利。 车里的东西都不用厉元朗去搬,这三位处长大人都安排人去做,厉元朗没怎么费劲。 中午,他利用间隙去敬老中心看望了老爸。 老爸最近精神状态不好,整天发蔫发呆,听力也在下降,谁跟他说话都不搭理。 纵然儿子来了,老爸没有任何反应,两眼只看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医生说,这些都是症状严重的前兆,目前没有好的药物可以治疗,只能是维持。 厉元朗心酸不已,却无能为力。 世界医学都解决不了的难题,他能有什么灵丹妙药。 他耐心的喂着老爸吃了中饭,吃了老爸剩下的饭菜,简单吧肚子填饱。 直到伺候老爸睡了午觉,厉元朗这才离开。 省公路局是交通厅直属的副厅级事业单位,内设16个正处级职能处室。 厉元朗要去的则是地方道路管理处。 这一次,厉元朗和金胜协商的意见是,不仅要修戴鼎县的省道,还要争取修建戴鼎县通往各乡镇的县道以及村级公路。 处长苗松光才上任没多久,厉元朗不认识他,同样,他也不熟悉厉元朗。 当厉元朗走进他的办公室时,苗松光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只是象征性的伸了伸手,和厉元朗搭了一下,扬了扬下巴颏,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苗处,我叫厉元朗,是戴鼎县的县长,这一次前来……” 没等厉元朗把话说完,苗松光抬手阻止道:“你先等一等,我把这份文件看完再说。” 厉元朗只好停下,静等苗松光慢悠悠看文件。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苗松光才摘下眼镜,伸了个懒腰。 马上就要过年了,公路局个处室都在忙着办年货和跑私事,苗松光也不例外。 他今晚还有个应酬,本来不打算接待人员了。不过听说对方是个县长,级别上和自己对等,若是什么副县长,哪怕是常务副,苗松光根本不会见的。 捏着脖颈转了转头,苗松光活动完筋骨,从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自顾点上,这才审视起厉元朗来。 心中不禁感慨,瞅着才多大啊,估计没到四十。这个年岁就是一县之长了,真是令人羡慕。 想当初,自己在这个岁数的时候,刚混上个副科长。 人比人气死人,这话一点不假。 “厉县长真年轻啊。”苗松光都不舍得说“年轻有为”,足以看出来,他的醋意浓浓。 厉元朗微微一笑,“苗处看上去也很年轻,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 这句恭维话,苗松光自然爱听。快五十的人了,被人说成年轻任谁都会满意。 他摸了摸稀松的头发,感慨说:“不行了,老了,和你们年轻人比起来,都成老头子了。” “苗处这是客气,搁谁看都会认为你年轻。” “哈哈。”苗松光笑呵呵直摇头,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这才谈正题。 厉元朗就将戴鼎县要修县道和乡村公路一事,简单叙述起来,并把报告呈递给他。 别看厉元朗捧着唠,苗松光心里美滋滋的,可一到关键时刻,他就打起了官腔。 “厉县长,报告先放我这里,等我有时间看一看,在做研究。” 明眼人都明白,苗松光不过是搪塞。 有时间,什么时候有,那就得看苗松光的心情了。 厉元朗不着急,反正这件事要到开春之后,不指望一次见面就能有什么收获,太不现实了。 “好,那就麻烦苗处多多费心。”厉元朗客气起身道:“县里准备了一些土特产,请苗处品尝多提宝贵意见。” 这种事在苗松光眼里见惯不怪了,他家里各种礼品堆积如山,一听到土特产,立马头大。 摆了摆手说:“你们不用送了,我家里什么都不缺,拿回去吧。” 好不容易拉到省城,岂能有送不出去的道理。 厉元朗好说歹说,苗松光总算硬着头皮收下。 他没让厉元朗送家里,干脆给姐姐送去。 姐姐一家条件不好,他不爱要的东西,到了姐姐家就成稀罕物了。 于是,苗松光把姐姐家地址告诉厉元朗,随后联系姐姐让她收下即可。 苗松光姐姐一听非常兴奋,终于有人给自己送礼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她住的是老楼房,还是六层顶楼。 厉元朗开车一到,弟弟在电话里没说厉元朗的身份,她还以为厉元朗是弟弟手下的司机呢。 本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都不叫自己老公搭把手,以命令的口吻,让厉元朗把东西搬到她家里去。 要是一箱两箱的也就罢了,一共是六件。两箱大米,两袋饺子粉,还有两箱木耳蘑菇等山产品。 望着高高的六楼,厉元朗咬了咬牙,脱掉外套,一次搬两件,分三次才搬完。 用了近一个小时,厉元朗累得浑身冒汗,衣服都湿透了。 没办法,求人办事就得放低姿态。 单说苗松光,下班后坐进接他吃饭的车子里,对车里人笑呵呵打起招呼,“华局长,别来无恙。” 这位华局长,正是广南市交通局局长华志毅,当年兴修水明乡公路时,厉元朗从他手里挤出过修路资金。 显然,华志毅和苗松光是老关系了。 二人在车里热聊,聊着聊着,就聊到厉元朗身上。 为了显摆自己,苗松光还特意提到,这位厉县长化身搬运工,给他姐姐家往六楼搬东西的经过。 谁知,华志毅听完,忍不住惊恐道:“苗老弟,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第649章 善变的态度 把苗松光都给整愣了,木讷的又复述了一遍。 “哎呀!”华志毅急得直拍大腿,叹息道:“老弟,你知不知道这个厉元朗是什么人吗?” 苗松光不解的回答说:“不就是个县长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岂止是县长,他还是水副书记的女婿。” “水副书记?哪个水副书记?”苗松光一时没反应过来,大脑依旧处在蒙圈状态。 “亏你还在省里混的,省领导里面,还有哪个姓水。” 在华志毅的启发下,苗松光忍不住脱口而出,惊呼道:“你指的是省……” “对,老三。”华志毅亮出三根手指头,在苗松光眼前晃了又晃。 “啊!”这回,轮到苗松光傻眼了。 老天,听姐姐说,厉元朗搬着东西来来回回跑了三趟六楼,累得浑身冒大汗,都快虚脱了。 堂堂水副书记的女婿,被自家姐姐当成搬运工使唤。 这要是引起他不快,万一汇报给老丈人,只需一个电话打给他们局长,苗松光可要吃不了兜着走。 水副书记同样管着官帽子,自己一个小处长在人家眼里啥也不是,但是在局长那里,可是天的存在,说句话非常管用。 苗松光不敢想了,追悔莫及。这回该他冒汗了,不过是冷汗。 通过华志毅,他好不容易掏弄来厉元朗的手机号,马上打电话过去,原本高昂看不到地面的头瞬间低下,口气恭维的直冒泡泡,一口一个“您”的叫着,生怕惹恼了厉元朗。 而此时的厉元朗,正躺在浴盆里泡着热水澡。 好久没有锻炼身体了,这一次的搬运工真是把他累够呛,浑身散了架,腰酸背痛。 偏偏这会儿,苗松光的赔礼道歉电话打进来,厉元朗倒是没有计较,就当锻炼筋骨了。 可他仔细一想,要利用苗松光急于讨好的机会,要不然这累就白挨了。 于是,他佯装不开心的语气说:“苗处,我倒没什么,就怕这事传扬出去,我岳父挂不住脸。你是知道的,他性格不好,惹恼我没事,惹了他,啧啧……” 他越是这么说,苗松光更是紧张的不行,顺脸淌汗。 “厉县长,烦请您多在水副书记面前替我说话,我苗某人定当感激不尽。” “这样啊……”厉元朗故意拉长声调,装出一副为难语气。 苗松光立刻明白了,讨好说道:“您放心,厉县长,关于您的那份报告我一定尽力帮忙。”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厉元朗心中窃喜,看样子,这身臭汗出得有意义,值了。 洗完澡,厉元朗和老婆聊天时得知,水庆章在京城打过电话,要求他们都要去京城过年。 他已经通知黄立伟订好机票,不止他们三个,小谷雨还有保姆都要去。 “爸爸没说什么原因?为什么这么着急?” 厉元朗感觉这里面一定有事。 “没说。不过倒是特意提到你,要你无论如何去一趟,说这不是他的意思,是才叔的。” “才叔回来了?”厉元朗更为惊奇。 “是的,才叔回来好几天了。其实让我们回去过年,就是才叔的意思。”水婷月解释道。 厉元朗沉吟片刻,仍旧摇了摇头,“老婆,即使才叔的想法,我也不去,因为我不想去。” “那是为了什么?”水婷月不解,“全家人都坐在一起,唯独少了你,会让别人怎么看……” 唉,厉元朗心里泛着苦,可这摊苦水无法向老婆倾述。 在谷家,水婷月和舅舅表哥表弟他们都有血缘关系,就是小谷雨也一样,只有他厉元朗没有。 自然而然,他就成为不被重视的边缘人物。 最主要的,还是他平民背景,在高干家族始终不被认可。 即使没有谷闯这事,厉元朗和这家人在一起,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没劲,一点都没劲。 难得今晚没看到谷红岩,水婷月说她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一定有公事。 年底了,谷红岩好歹也是省建行的副行长,迎来送往的应酬在所难免。 没有了她的烦恼,厉元朗还可以趁机和妻子聊天说话,但是过分的亲昵举动不敢做。 为了妻子的安全着想,厉元朗只能忍着。 晚饭和妻子两人一起吃的,这么久了,难得过二人世界,两人你给我夹菜,我给你盛汤,倒有了恋爱时的感觉。 刚刚吃完,厉元朗正准备起身收拾碗筷,房门一声响动,谷红岩匆匆进来。 厉元朗意外发现,岳母双眼通红,似乎刚哭过。 水婷月也看到,忙迎接老妈,问她怎么了。 “没事儿。”谷红岩情绪不高,越说没事准是有事,看来还不小。 她脱掉外套换上脱鞋时问女儿:“东西收拾好了没有,明天早班航班,别耽误事儿了。”说话间,还故意瞅了瞅厉元朗。 “妈,元朗不打算去,我也不去了,你看我这身子,还有谷雨……” 水婷月说出实际情况,万不成想,谷红岩竟然眼睛一立,发起火来,“你爸没告诉你嘛,谁都不能缺席,就是下刀子都得给我回去,一个不能少。” 听闻岳母又是霸道的口气,厉元朗感觉耳根子一热,皱起眉头,一句话不说的上了楼,去逗儿子了。 惹你不起我躲得起。 至于楼下母女间的对话,他都懒得听,也不想听。 正陪儿子玩,“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厉元朗觉得奇怪,准是老婆,想进来就进来嘛,干什么弄得这么客气。 “进来吧,门没锁。”厉元朗瞅都没瞅的,眼神依旧在小谷雨手脚齐动的身上。 “儿子,笑一个,哈哈哈!” 不对,感觉到有人走到他身边,不是老婆的气味,定睛一看,却是丈母娘谷红岩。 关键是,她脸上的表情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对自己慈眉善目。 厉元朗有些蒙了。 长期受到丈母娘的横眉冷对,猛然对自己好,厉元朗一时难以适应。 “元朗,妈妈想单独和你说点事儿。” 厉元朗便说:“你说吧,我听着。” “还是别在这里说了,我去你爸爸的书房,在那里说。”说罢,谷红岩率先离开。 看她那么庄重的神色,厉元朗忽然有种奇怪直觉。 走向书房的路上,正好碰到老婆,厉元朗说起谷红岩要和自己单独谈一谈。 “你去吧。”水婷月点着头。 “你不去?” “妈妈单独和你说话,不希望我在场。” 厉元朗满腹狐疑,走进书房里,谷红岩竟然破例拿出水庆章私藏的香烟,招待厉元朗。 “你抽吧,这可是你爸爸以前从老爷子那里顺来的,只可惜再也没有了……” 一声长叹,谷红岩眼圈发红。 每逢佳节倍思亲,到了年根底下,想一想去年还和老爷子有说有笑的,就连侄女谷柳烟的音容笑貌都在眼前闪现着。 现今,阴阳两隔,谷红岩触景生情,鼻子发酸起来。 她赶紧扯过几张纸巾,擦拭着眼角,调整好状态,缓缓说:“元朗,昨天是我情绪不好,说了难听的话,对你产生伤害,我向你道歉。” 厉元朗属于吃软不吃硬,再怎么地,对方也是自己的丈母娘,老婆的妈,儿子的姥姥,是他的长辈。 他重视亲情,更懂得长为尊幼为卑的道理。 对于谷红岩突然道歉的态度,厉元朗坦然接受,并且表态自己也有做不对的地方,希望谷红岩谅解。 看到厉元朗欣然接受的态度,谷红岩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并且提出了她的要求。 第650章 有了大麻烦 “元朗,你看这样多好,我们一家人团结,包容,不像我哥哥他们,鸡飞狗跳的,竟让人不省心,尤其是谷闯。” 厉元朗闻言,禁不住眉头紧锁,问道:“谷闯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打个比方。”谷红岩说:“元朗,婷月说你不打算去京城过年,其实谷闯伤害你的事情,你爸和我讲了,我特别气愤,打电话把我哥说了一顿。干什么嘛,都是一家人,背后搞小动作,还有没有亲情。” 厉元朗沉默了,并且担忧的说:“这件事我会自己单独解决,您和我爸就不要管了。还有,最好不要让婷月知道,我怕影响她的情绪。” “我明白,我和你爸都瞒着她呢。”谷红岩继续道:“元朗,这是老爷子去世后第一个春节,才叔把我们兄妹三家聚在一起,是老爷子生前留下的愿望。妈妈恳求你,不要拒绝,就是心里不痛快,给我,给你爸,甚至给小月留个面子。装,咱们也要装过这几天好不好?” 岳母都这样说了,厉元朗又不是铁石心肠,思量再三,勉强答应下来。 不就大年三十这几天么,初二参加完常鸣婚礼,他就打道回府。 “你决定去了?”看着老公回来的表情,水婷月猜测应该是被说通了。 “嗯。”厉元朗点头说:“还不是为了你,为了儿子,不就三两天么,咬牙坚持着就过去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照例由黄立伟送厉元朗四人加上小谷雨,搭班机飞向京城。 两个多小时后,航班准时降落。 这一回,不是老爷子专用那辆加长红旗轿车接机,是南陵省驻京办派来的专车。 接机人正是谷政川的秘书王龙仙。 一上车,谷红岩便问王龙仙:“我大哥这两天情绪怎么样?” 王龙仙回答道:“不好,整夜睡不着觉,就靠药物才能睡一会儿。” 厉元朗感觉到不对味,刚想张嘴问,身旁坐着的水婷月用手偷偷掐了他一把,示意别吱声。 怎么回事?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谷红岩不在说话了,王龙仙也把眼神飘向于车窗外,车厢里一时陷入沉寂。 好在保姆怀里的小谷雨哼哼唧唧的,不至于有压抑之感。 明天就是除夕,京城街道两边挂着大红灯笼,人来人往,车流如织,喜气洋洋一派节前的热闹景象。 不过照比往常,车辆少了一些,已经有不少外来打工人员提前回家,等到明天,人会更加的稀少。 这一路畅通无阻,没有岗哨的盘查,非常顺利的开到老宅子大门前。 车子停下那一刻,赫然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影。 个子不高,精瘦。穿着一套黑色衣裤,背着手站在风中,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不是别人,正是才叔。 几个人下车之后,谷红岩叫了一声:“才哥。”厉元朗水婷月夫妻则叫才叔。 阿才分别点头致意,随即把他们一家让进院子里。 一行人穿过前院和中院,一踏进后院,阿才便对谷红岩说:“红岩,你们先去房间里休息,我和元朗有话要说。” 谷红岩非常听话的拉着水婷月保姆等人,直奔房间走去。 水婷月还一步三回头的望向厉元朗,眼神担心或者说复杂。 一定有事! 厉元朗判断出来,从他进入老宅开始,感觉不到一点过节前的欢乐,就是遇见打杂的人,脸上都没有笑模样,死气沉沉。 “元朗,你随我来。”也不跟厉元朗过多解释,阿才背着手直奔老爷子生前所用的书房方向走去。 厉元朗十分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是不说,越让人浮想联翩,好奇心十足。 不过看样子,阿才现时没有要说的意思,索性跟随他,反正不差这一会儿了。 跟着阿才走进书房里,厉元朗却看到此时,谷政川、谷政纲还有水庆章三个人都在,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尤其谷政川,躺在老爷子常用的躺椅上,头上盖着块湿毛巾,样子憔悴,早没了往日的威严和威风。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大家子的人全成了这副模样? 不过,当三个人看到厉元朗出现,全都是眼前一亮。 谷政川挣扎着从躺椅上坐起来,把湿毛巾往旁边一扔,生生挤出来笑脸,冲厉元朗打起招呼来。 “元朗到了,快坐吧。” 谷政纲则指了指他对面空着椅子,示意厉元朗坐在那里。 水庆章叹了口气,只是他的表情里怎么和老婆差不多,复杂中掺杂着期盼或者渴望。 “爸,您这是……”厉元朗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向水庆章询问缘由。 不等水庆章回答,才叔坐在老爷子曾经坐的主位上面,对厉元朗和蔼的说:“你先坐下,容我慢慢告诉你。” 厉元朗满腹狐疑坐下后,阿才看了看在场几个男人,徐徐说道:“唉,谷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我们要团结一致,就像主人生前讲的那样,我们是一个整体,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随即看向厉元朗,口吃清晰的说出一句话来,“谷闯出事了,而且很大,很危险,处理不好,对家族将会产生毁灭性影响。” 厉元朗心急如焚,废话太多,到底出了什么事,不要总三缄其口,让他着急。 终于,在阿才的叙述中,厉元朗搞清楚了谷闯到底闯出什么祸事。 谷闯一直没成家,不是找不到老婆,是他不想被家庭束缚。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几天换一个,不管演员还是空姐或者网红,只要好看漂亮有气质,他来者不拒。 年初,谷闯认识了一个女人,叫浅川荣美慧,听这名字,就知是个外国人。 人长得相当漂亮,无论身材还是相貌,还特别温婉有气质,琴棋书画,谈史论经无一不通。 她是某跨国公司的高管,谷闯一见钟情,马上展开牛皮糖似的追求。 浅川荣美慧一开始不理他,可架不住谷闯死皮赖脸的劲头,从拒绝到勉强接受,再到慢慢接触,直到最后被谷闯征服,用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成为谷闯的女朋友后,浅川荣美慧搬到了谷闯家里一起生活。 二人如胶似漆,感情深厚,有了浅川荣美慧,谷闯彻底收心,再也不去勾搭别的女孩子了。 时机成熟,他还把浅川带到父母面前,谷闯当即表示,这辈子非浅川不娶。 谷政川和老婆看到浅川做派得体,并了解浅川父母是大学教授的家庭背景,感觉还算般配。除了是外国人,其他都说得过去,也就认可了他们的关系。 谁知就在前不久,安全局突然将浅川带走。 万万想不到,性格温婉淑慧的浅川荣美慧,竟然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专门负责刺探情报的跨国间谍。 此消息一出,震惊了谷政川一家人。 不仅如此,上午带走浅川,下午也把谷闯抓走了。 安全局出手,绝不是空穴来风,说明人家早就注意浅川的一举一动,谷闯作为她的男朋友,自然逃脱不了干系。 谷政川心急如焚,通过各种关系打探儿子情况。 他深知谷闯就是一个生意人,不关心政治,不可能和浅川同流合污,他应该是清白的。 结果谷政川这边才有所行动,高层就有人找他谈话,要他安分守己,谷闯的事情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同时还宣布,鉴于此事关系重大,暂时停止谷政川的工作,回家反省,等待组织做最后的处理决定。 听到才叔说完这些,对面而坐的谷政纲垂头丧气的说出了另一个坏消息。 第651章 被说服 “不止大哥,我也被谈话了,虽然没有停职,但我调动一事恐怕要搁浅。” 谷政纲可不是调动,他是晋升啊。 受谷闯一事的影响,他这个叔叔难得一次跨越式的升迁机会,就这么白白溜掉,谷政纲颓丧而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厉元朗深知,此事非同小可。 一旦查实谷闯有泄密的嫌疑,他这辈子完蛋事小,谷家所有人都会受到牵连。 正如才说所说那样,将会有灭顶之灾。 这个家族,或者就此沉沦,从京城上流坠入民间,再也看不到了。 他担心的看了看岳父,水庆章从他的眼神里读懂出来,回应说:“我目前是安全的,据我了解,高层对我还是放心的。” 厉元朗悬着的心有了些许慰藉。 这时候,阿才和颜悦色的对厉元朗说:“元朗,对于这件事,我们都无能为力。主人在的话,还能指望他,现在只能指望你了。” 指望我? “对。”阿才坚定点着头,“只有你能将整个家族解救出水火之中。” 谷政川则气鼓鼓埋怨道:“爸爸不在了,要是他老人家还活着,谁敢带走谷闯!真是人走茶就凉,凉的也太快了。” “你少说两句!”这会儿,一向很少发火的阿才,突然冲谷政川怒吼起来。 他站起身走到谷政川端坐的跟前,指着他的鼻子说:“主人在时,就怕他一走,这个家人心散了。可你倒好,作为家族里的老大,你都做了什么。纵容你儿子胡作非为,背地里陷害元朗,你还有没有点亲情感!” “如今好了,谷闯闯下弥天大祸,你不好好反省,还怪这个怪那个,你太让我失望了,也让主人九泉之下难以安心!” 阿才越说越生气,脸色涨得通红,突然间照着谷政川的脸,轮圆胳膊,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个响亮耳光。 这一举动,把在场所有人都给惊住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阿才竟然会当众打谷政川耳光。 谷政川何许人也,好歹是一方大员,竟被阿才一个家族之外的人打了,还打得挺狠,脸上当即闪现出五根手指印。 他捂着脸吃惊看向阿才,一时发怔没有反应过来。 阿才都不等他反击,继续说:“元朗是你的外甥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你这样对待他,你的心就不会痛?我今天打你的这两下,一个代表了主人,另一个是我。实话告诉你,主人生前给我留了信,谁要是做了对不起谷家的事,不管是谁,我都有权代表他惩罚。” 说罢,阿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甩在谷政川身上,转身回到座位上,呼呼喘着粗气。 谷政川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味,低身捡起信封,掏出来信纸展开一看,只扫了几眼,便颓废的闭上双眼,低下头双手捂住脸颊,不再作声。 一旁的谷政纲赶紧捡起掉在地上的信纸,同样只看了几眼,随后递给水庆章,叹气道:“的确是爸爸的亲笔信。” 水庆章接过来,仔细阅读,看了后,拿着信纸冲厉元朗摇了摇,“你也看看吧。” 厉元朗起身拿过,信上面只有短短几行字:我百年之后,如果谷家有人挑事,危害家族利益,我授权阿才可以做任何惩戒,包括开除家族,断绝关系,永不相认。 这些话说的够重,不怪谷政川都没有反驳之意,彻底认栽。 阿才慢慢平复着心绪,转眼看向厉元朗,缓缓说道:“元朗,我接着刚才话题,你知道家族为什么需要你吗?” 厉元朗点了点头,回答:“我猜你们是要动用白晴的关系吧。” “你很聪明,我就是这个意思。”阿才颔首道:“白晴是谁,我想大家都知道了。她和你交往,我们也清楚。现下,也只有她,才能起到别人起不到的作用。” 水庆章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表态了。 “元朗,我始终没给你打电话,瞒着你,就是担心你了解真相后,不会出手。”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谷闯是陷害了你,你心中有过不去的这道坎。这件事,我们完全支持你,等到事情过去,我们会把谷闯交给你,愿打愿罚,随你处置。” “不过这件事之前,先要解决谷闯的问题。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现在涉及到了整个家族利益。你是知道的,说句很实在的话,你大舅倒了,你二舅和我都要受波及,就是你,或多或少也有牵连。” “我们年岁大了,真要是从高处跌落,我们认了。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仕途正处于上升阶段,如果因为此事,影响的可是你的一生。小月还有谷雨,甚至小月肚子里的孩子,将来的生活方向和轨迹都要改变。” “天下做父母的,谁都希望自己孩子过得好,想必你也一样。元朗,胜败就在于你了,我们对你扭转困局充满期待,你好好想一想掂量掂量。” 谷政纲也劝说道:“元朗,我之前有些做法欠考虑,给你带来伤害我向你道歉。我在此保证,这事我不会为难你和小月了。” “另外,我们家出事,老金家现在就磨刀霍霍,要准备动手抢地盘和人了。他们已经向我们家族的外围人员伸出橄榄枝,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金佑樟给赵功达打过电话,拉拢之意明显。” “赵功达和你岳父关系良好,金佑樟是宫乾安的亲家,替宫乾安出头,也是代表老金家表明态度。一旦赵功达被金家人拉过去,这对于你来说可不是好消息。” 厉元朗沉默了,他大脑高速运转,思量着利弊和决断。 此时的谷政川终于抬起头来,慢悠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缓步走到厉元朗面前,站直腰杆凝视着。 然后做出另一个惊人的举动。 规矩的向厉元朗深深鞠一功,诚恳的说:“元朗,大舅向你承认错误。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对你,你如果不原谅,我就这样一直站着,直到你原谅为止。” 在怎么说,谷政川也是舅丈人,厉元朗哪里能够承受长辈向小辈鞠躬的做法。 他赶忙站起身,搀起谷政川的胳膊,深沉的说:“大舅,我、我同意试一试!” 此言一出,在场其他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就是研究下一步,该怎样联系白晴了。 白晴仍在京城,只是她所住的地方戒备森严,手机被屏蔽信号,根本打不通。 这点厉元朗是领教过的。 谷政川想了想,提议道:“我看要不要先联系丁原?” “嗯,这个主意好。”谷政纲头一个赞成。 水庆章和厉元朗都没异议,关于这方面的问题,阿才不参与,就坐在一旁听着。 丁原是老爷子曾经的卫士长,现如今回归那个特殊部门,了解白晴的行踪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怎么联系到丁原,就不是厉元朗该操心的事情了。 全家对于厉元朗挺身而出,能够帮助家族解困都非常开心,只有厉元朗一个人,心情复杂,有种被利用的感觉。 只是他无人可诉,就连老婆,厉元朗都感到了陌生。 很显然,水婷月是先于他知道谷闯出事的。昨晚去书房和岳母谈话之前,回想起水婷月说话的语气,厉元朗能够准确判断出来。 这家人,用人朝前,不用人靠后,太现实,太唯利是图了。 厉元朗之所以答应,不为别人,主要是考虑孩子。 正如水庆章说的那样,谷家倒了,岳父倒了,自己要是也倒了,那么他的孩子会怎样? 和他一样,从普通人做起,一点一滴的成长? 第652章 如临大敌 高干家里的孩子,本身就站在起跑线前面,你努力跑十步,都赶不上人家走一步。 没办法,这就是社会现状,就是不公平,但谁也改变不了。 因为制定法则的人,永远是站在起跑线前面的人,是最接于近终点的人。 今晚是除夕前夜,谷家晚宴准备的很丰富。 阿才换上喜庆的红色唐装,坐在主位上。 这可是老爷子生前所坐位置,而对于此,谷家子女没有任何异议,全都默认顺从。 自从阿才拿出老爷子亲笔信之后,厉元朗感觉到,阿才整个人都起了变化。 不再是之前被谷家子女撵走的落魄相,精神头倍足,双眼矍铄,俨然有了一家之主的味道。 就是称呼上,都有了改变。 他从前尊称谷家男人为“少爷”,女人叫“小姐”。 现在一口一个名字的叫着,以谷政川为首的谷家子女,没谁表现出不高兴,反倒对他有了尊敬之意。 厉元朗就在想,既然阿才有了第一封信,难不成还有第二封第三封? 老爷子临终之前,挨个找子女后辈谈话,包括他厉元朗。 估计交代最多的应该就是阿才吧,阿才始终陪伴老爷子左右,仆人也好,干儿子也罢,他是最了解老爷子的人。 同样,老爷子也是最信任他的。 看起来,阿才有了接替老爷子,成为谷家顶梁柱的意思了。 满桌子山珍海味,厉元朗吃着却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一个是他有心事,另一个就是相对沉闷的气氛。 吃饭时,没人喝酒也没人说话,全都低着头,只有微小吃东西发出的声音。 这顿饭吃的很快,就在阿才放下筷子后,其余众人也都结束了进食。 正这时,王龙仙敲门进来,趴在谷政川身边低声耳语几句话。 谷政川频频点头,随即冲阿才说起来,声音很小,短短数语。 “好,我知道了。”阿才边点头边说,旋即起身离席,并甩出一句话:“元朗,你随我来,还有政川、政纲和庆章,我们去书房。” 显然,这是有事要讨论。 看着五个男人呼啦啦离开餐桌,谷翰坐在椅子上,脸色非常难看。 干什么,都招呼走了,唯独没叫他。 谷翰好歹也是副区长,副处级干部,大哥有事,他这个做弟弟的连参与的资格都没有,更跟别提帮上忙了。 凭什么叫上厉元朗,他算哪根葱,不就是小破县长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气得谷翰使劲推了一把面前的饭碗,发出丁零当啷声响。 他妈妈本就身体不好,由于大儿子又出了事,脸色更加憔悴了,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小翰,别跟着添乱,你大哥的事情最要紧。” 谷翰抱着胳膊看了一眼母亲,一句话没说,看得出来,他心里依旧不服气。 进到书房里来,众人依次序落座,阿才扫视一圈徐徐说道:“刚刚接到丁原反馈回来的消息,白晴答应见元朗一面。具体时间和地点由她定。元朗,你的手机一定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保证白晴随时找到你。” 谷政川则关心的问厉元朗:“手机要放在身边,始终充上电,别因为没电而关机。” “充电器带了没有?”谷政纲也问起来。 厉元朗用点头做统一回复,“你们放心吧,我会准备好的。” 他和白晴接触多次了,即便白晴身份特殊,但是厉元朗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白晴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白姐,不至于小题大做,弄得如临大敌似的。 “那就好。”阿才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谷政川依然万分小心,“元朗,见到白晴一定要谨慎小心,不要惹她不痛快。据我所知,白晴性格古怪倔强,就连她父亲都让她三分,千万不可马虎大意。” 水庆章沉稳说道:“大哥,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元朗比你我都了解白晴。老爷子的告别仪式上,那位不说他知道元朗嘛,白晴能够在那位面前提到元朗的名字,足以说明他们的关系不错。” 一提这事,谷政川寻思一二,自言自语的嘀咕道:“他当时就只说了这句话?” 厉元朗懒得解释,起身道:“没别的事,我去看看婷月和谷雨了。” “好好。”谷政川连连点头。 厉元朗走出房间门一刹那,身后传来谷政川的再三叮嘱:“有消息了随时告诉我们,好给你备车。” 回都没回他,厉元朗出来站在当院。 仰望夜空繁星,点燃一支烟,借以消散内心的烦闷。 他并没有去看老婆和儿子,不过是借口罢了。 他现在想喝酒,想找人倾诉。 京城之地,合适的人选不多,常鸣算一个,可他就要结婚,准是忙得不可开交,不便打扰他。 王松人不错,由于妹妹的婚礼没被邀请,是厉元朗的一块心病,当然不会找他了。 要是在甘平县就好了,最起码有季天侯可以陪他。 一想起季天侯,厉元朗掏出手机,翻出号码当即打了出去。 对方接电话的速度奇快,显然正在摆弄手机。 “天侯,你回去这么久了,一直没联系你,对不住了。” 季天侯回答说:“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我知道你忙,端了雷震的老窝。唉,真没想到,戴鼎县局势这么复杂,雷震竟然是幕后主使,元朗,你真不容易啊。” “别提我了,你怎么样?在政研室干的舒不舒心?” 季天侯苦笑一声,“就那样呗,一级主任科员,和我们科长一个级别,可他就能使唤我,谁叫人家是行政正科级,咱只是个小科员呢。” 听得出来,季天侯在单位干的并不愉快。 从实职副处降为一级主任科员,这个落差任谁都难以适应。 厉元朗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只能换个话题,提到自己正在京城,有点事要麻烦白晴。 “天侯,我一直没告诉你白晴的真实身份。” 季天侯却压低了声音,并且听着好像走到一个僻静之处。 “元朗,我知道白晴是谁。” 厉元朗十分好奇,貌似自己没跟他提起,他是从什么途经得知的。 白晴虽然是季天侯最早介绍认识的,季天侯也不清楚她的底细,只是认为白晴能量巨大。 季天侯继续道:“她是天花板前妻的女儿。白晴母亲去世之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离家出走,去允阳外婆家里生活,一直到现在。白晴是最近才回到天花板身边的,想来,他们父女应该和好了吧。” 天花板? 听季天侯这么说那位,厉元朗觉得新鲜好玩,却也比喻恰当,贴合实际。 “还是你比我了解白晴,知道的不少,我看你都能当克格勃了。”厉元朗忍不住开起了玩笑。 “元朗,不瞒你说,我那个部门,研究政策不咋地,小道消息花边新闻倒是泛滥场所。白晴的事情,就是一位资深老科员告诉我的。” 其实,厉元朗对于这种小道消息并不排斥。 想一想就能明白,小道消息肯定是从亲身经历的人那里散布出来的。 换做普通老百姓,就是让他编,也不可能编的那么神奇。 只不过,中间经众多悠悠之口,添油加醋,变得神乎其神、夸大其词而已。 就在二人聊天阶段,厉元朗听到有电话打进来的声音,只好向季天侯抱歉,挂断手机一看,竟是个未知号码的未接来电。 回拨过去,显示无效。 厉元朗完全可以判定,百分之百是白晴打来的。 错过这个电话,厉元朗心想,白晴肯定还会继续联系自己的。 他不着急,把手机揣进衣兜里,刚一转身,愕然发现有个身影就站在和他相距不到五米远的地方。 而那人却冷冷迸发出来一句话,听上去十分刺耳。 第653章 不成文的规矩 “表姐夫,你一直捧着电话聊天,要是错过最为关键的电话怎么办?” 不用问了,这人准是谷翰。 他的态度令厉元朗十分反感,于是反问道:“谷翰,你一直监视我?” “没有,我正好路过,无意中看到你在打电话,就送你一个建议。”谷翰双手插兜,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走到厉元朗面前。 “无耻。”厉元朗咬了咬后槽牙,怒视谷翰一眼,穿过他时,撞了一下他的肩头。 待到厉元朗的身影消失,谷翰冷笑着,眼神中透着一股寒意。 白晴的电话再也没有打进来,却给厉元朗发了一条信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确定明天上午九点,在二环胡同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这一夜,厉元朗想了很多很多。 次日上午,由谷家安排车和司机,送厉元朗到了目的地。 二环老胡同,是京城为了保存古都风貌,而采取的保护性措施。 四合院本身就是一种艺术,建筑布局合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非常有讲究。 历史悠久,有的都达上千年历史,极具研究价值。是文化传承的一部分,不可多得的古建筑,不是说拆就能拆掉的。 况且,四合院早就融入大京城的血肉里,渗透到大京城的骨髓中,想分开也是不可能的了。 相比较由混凝土堆积而成的高楼大厦,四合院是灵魂,是一种不可替代的记忆符号,是老祖宗智慧的结晶。 更何况,京城本来就不缺少高楼大厦。保留这些有建筑特点和历史风韵的四合院,便成为首选。 白晴选择的这间咖啡屋,位于胡同里的路边。 由于京城此时人口稀少,胡同里显得肃静雅致,行人都很难看到几个。 推门进来,白晴正坐在里面角落的一个卡座里。 咖啡厅有十来个人,都是岁数不大的男男女女。 有意思的是,他们坐在离白晴有三两张桌的位置,不远也不近,但是保持在绝对听不到谈话的距离点上。 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音乐,声音不大,不影响客人说话。 白晴端坐在椅子上,正在抽着细杆香烟。 看到厉元朗,朝他招了招手。 有段日子不见,白晴容光焕发,雍容华贵。 “白姐,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厉元朗坐在白晴对面,忍不住奉送一记得体的马屁。 白晴微微一笑,“什么时候学会油嘴滑舌了,我整天无所事事,就剩下保养自己了。不像你,眼圈都是黑的,昨晚准没睡好吧。” 厉元朗感叹一声,“能睡好么,这么多事情压着,想睡也睡不着。” 白晴不置可否的点着头,叫来服务生,给厉元朗点了一杯研磨咖啡。 这期间,厉元朗又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在和他们相距不远处,小兰和小青在窗边的位子上相对而坐,一人一杯柠檬水,眼神没瞧他们,却始终警惕的观察窗外。 很快,冒着香气的咖啡端上来,还有一份精美的小点心。 等服务生离开,白晴掐灭香烟,接着厉元朗的话题说:“谷家这次的确遇到大麻烦,浅川荣美慧通过谷闯结识了一些无所事事的三世祖们,从他们嘴里套取了不少情报。” “浅川他们,是个非常重视细节的国家,在搞情报方面,更是达到了可怕地步。普通国民生活中,搜集整理信息已经成为一种自发的习惯。” “除了网络信息之外,他们也十分信赖传统的媒体报道,就是今天,报纸的流通量也是巨大的。” “哪怕是刚经历过灾难,挣扎着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报纸看。打个比方,当你在某个小镇,出现在邻居窗户根底下,和出租车司机说声拜拜,下一刻,全镇的人就都知道你搬来……” 正在往咖啡杯里加糖的厉元朗,闻听到白晴说的这席话,手突然僵住不动,露出惊恐神色。 “元朗,我不是吓唬你。哪怕是他们平时不在意的一句话,比如军方一次正常的人事调动,浅川只要记住这人的名字,拿回去分析出这人的性格、工作经历以及背景,就可以推算出来,我们为什么要把他调到这个地方去,甚至以此算出来我们的战略布局和政策底线。” “呼……”厉元朗禁不住长吁一口气,担忧问:“这么说来,谷闯这次麻烦真不小,有出卖情报的嫌疑?” “怎么说呢,谷闯本人既不是政府官员,又不是军方人士,他所知甚少,又不是故意为之。但是……”白晴话锋一转,令厉元朗的心,陡然间紧张起来。 “但是,他对我们国家造成的损失却很大,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厉元朗身躯往后靠了靠,掏出芙蓉王,刚要点上,却见白晴扔给他一支特制细杆烟,“抽我的吧,这烟尼古丁含量小,对身体伤害不大。” 尽管香烟醇柔,可厉元朗却没心思体会口感,满脑子都在思考着对策。 “白姐,看起来,这次谷闯以及谷家要在劫难逃了。” 白晴端起咖啡杯,浅抿一口,悠然道:“元朗,一直以来,高干家庭选择儿女婚姻,都讲究门当户对。原来我很鄙视也很不齿,现在想来,还是有原因的。” “至少,男女双方都了解,包括对方父母和家庭的底细,最起码不会出现出卖国家利益的这种事情发生。就是你和水婷月结合,你或许不知道,对你暗地里审查都进行了很长时间,哪怕你或者你的家庭有一丁点问题,你们都不会成功。” “你放眼看看,高干家庭的子女,娶外国人的少之又少,这是为什么?我想你很容易明白。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白晴的这句话,点醒了厉元朗。 可不是嘛,他还真没听说过,某某的孩子和外国人结合的消息。 “谷政川错就错在,太纵容谷闯了,纵容得连这个最起码的原则都不顾,从而出现这么大的一件事。停了他的职都是轻的,下一步若要追查下去,他的家族,包括你,或多或少都要受牵连。” 厉元朗沉默了,他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深层次含义。 白晴继续说:“要是谷老活着,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他老人家在原则方面,在大是大非面前,立场非常坚定,值得我们后辈学习。” “世上没有后悔药,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去面对。”厉元朗叹了一口气,听着白晴的意思,看来此事难以扭转。 谷家的灭顶之日,为时不远矣。 “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万事都有如果。实话告诉你,在这件事上,他们有争论。好消息是,谷老德高望重,又去世没多久,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于他的子女,还不会做到赶尽杀绝。这件事,有缓。” 厉元朗听闻,眼前一亮。 他自然明白,“他们”指的是谁了。 摁灭香烟,抱着胳膊感慨起来,“白姐,我从小生活在普通百姓人家,面对的是柴米油盐。说实话,自从和婷月结婚之后,进入到谷家,我真没有一点的快乐,竟是烦恼了。” 白晴悠闲的摆弄着咖啡杯,怅然道:“谁说不是呢。就说我吧,你刚认识我那会儿,来去自由,想干嘛就干嘛,现在呢……”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一脸无奈之相。 “白姐,你现在也很好啊,我们不是还能坐在这里,品着咖啡聊着天,和曾经没什么区别。” “没区别?”白晴扫了一眼咖啡厅的环境,猛然冒出来一句话,厉元朗听起来很是吃惊。 第654章 触碰逆鳞 “元朗,你想的太天真了,你真以为我像普通人那样,可以随便坐在一起聊天的么?” 厉元朗奇怪的问:“不是吗?你看看我们,还有这些顾客,谁知道你的身份?除了她俩。” 他怒了努嘴,指的是小兰和小青。 “噗嗤”一声,白晴被厉元朗简单想法直接逗乐。 捋了一下耳畔发丝,她笑问:“我考考你吧,你看一看这家咖啡厅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吗?” 经白晴的提醒,厉元朗这才转过身体,仔细打量起来。 除了他俩和小兰小青,大约有十来个顾客,有男有女,年龄都不大,二十多岁的样子。 这很正常,喝咖啡是年轻人的受众群体,岁数大的人很少来这里,他们更爱喝茶。 “你再看一看他们坐的位置……”白晴启发着厉元朗。 厉元朗仔细一看,这些所坐位置的确很有意思,几乎是半包围,把他们这一桌围在墙角。 并且,紧挨他们的这两桌没人去坐,全是空着的。 细细一想,他们坐在这里聊天,最起码超过半个小时了,这中间窗外没有一人经过,更别提有其他顾客进来了。 再有,厉元朗清晰看到,距离他们不远的一桌,男子和女子都戴着无线耳机…… 他眼珠一转,禁不住轻声惊呼:“白姐,莫不是你把这家咖啡厅包了,这些人都是保护你的保镖?” 白晴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我要回去了,今天是除夕,事儿挺多的。” 临走时不忘嘱咐厉元朗,她会关注这件事,一有消息会联系厉元朗,基本会在晚上九点以后。 “最好手机保持畅通,别像昨晚那样,始终占线,我打一次电话也挺麻烦的。” 并且提前祝厉元朗春节快乐。 白晴起身离开,马上有坐在门口那三桌的六名男女,抢先一步开门出去,紧接着是小兰小青一前一后,把白晴保护在中间。 继而,其余几个人也相继跟随出去。 瞬间,咖啡厅里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就连刚才的服务生,也都换上黑色衣裤,随众人走了。 原来是一屋子的演员。 厉元朗坐在空空荡荡的咖啡厅里,新潮起伏难平。 以前见白晴一面是那么随便,照这样下去,估计再找她就很困难了。 这样的生活,白晴显然不喜欢,干什么都受限制,不像以往那么自由快活。 白晴一行人走了,厉元朗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起身迈步开门离开。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后,从后门里走出来几个人,为首的正是这家咖啡厅的老板,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 旁边就有个年轻小伙问他:“老叔,他们都是些什么人?阵仗这么大?” 老板眼睛一立,训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在京城地面上,这种人都不是好惹的。你一定要记住,但凡遇到好车豪车,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保不齐人家是什么背景。” 这话一点不过分。京城之地,藏龙卧虎,万一碰到哪家子弟,惹上他们,会吃不了兜着走。 当厉元朗刚一走进谷家后院,阿才和谷政川率领的谷家人,几乎倾巢而出,齐刷刷站在门口看向厉元朗。 他们早就在等厉元朗,寄希望于他能带回来好消息。 这一次,所有谷家人全都集合在饭厅,就连水婷月也不例外。 大家坐在厉元朗周围,阿才第一个询问起来。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他,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谷政川身上。 “大舅,家族里是不是有不许娶外国人这条规定?” 谷政川先是一惊,随即慢慢的点了点头,“这是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防止出现泄密问题……”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同意谷闯和浅川交往?谷闯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厉元朗表情冰冷,语气咄咄逼人。 要是放在从前,谷政川哪能受这样的窝囊气。 只有他质问别人的份儿,岂能遭受别人质问他?尤其这人还是厉元朗。 可今时不同往日,而且厉元朗问的这个话题他是知道的。 之所以从没讲出来,就是害怕有人问到。 归根结底,谷闯这次闯祸,他谷政川的责任同样很大。 错就错在,没有阻止,晓以利害,劝说儿子及时收手。 面对厉元朗的质问,谷政川无言以对,曾经高昂的头更加低了下去。 谷翰见老爸受此凌辱,实在气不过,站起身来冲着厉元朗大吼起来。 “你凭什么这样对我爸,你算老几,不就是个传声筒吗!你……” 没等他把话说完,只听到谷政川怒声训斥:“住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赶紧给我滚!” 谷翰惊呆了,本以为替老爸出头,却被老爸大骂一顿,怔怔看向老爸。 阿才同样冰着脸,冷声说:“没听到你爸的话么,回你的房间去。” “你们……”谷翰在其他人脸上,没有看到一丁点的同情之意,气愤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悻悻一转身走出饭厅。 谷政纲岔开话题,担心的问厉元朗:“听你的意思,这事严重了?” “对。”厉元朗神色严峻的说:“白晴告诉我,谷闯这事对我们造成的危害很大。浅川所在的国家,非常注重细节。谷闯带她出席各种聚会,通过聊天,一个不被注意的微小信息,哪怕是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她都会记下来,拿回去分析整理。” “真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关于历史恩怨,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的是,上面对此事非常重视,如果追查下来,在座的谷家人全都逃脱不了干系,包括我在内,各方面都会受到影响。” 厉元朗环视众人,一字一顿道:“我知道,我带回来的消息很沉重,但这就是现实,是要谷家人面对的真实状况。” “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吗?”说话的是谷红岩,从她的表情中,俨然看到了失望和巨大的担忧。 他们兄妹几个,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好不容易做到如今位置。 真要是被打回原形,失去的不止是谷家这块招牌,还有他们奋斗多年的成果。 这将会影响下一代,甚至好几代。 谁能够不心疼! 在谷红岩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饭厅里立刻闪现出来心灰意冷的气氛。 每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都在想着今后的谷家该何去何从,路该怎么走。 就连一向淡定的阿才都坐不住了,也在追问:“元朗,真的就、就……这样了?” 水庆章深深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元朗的情绪已经表明,我们……”他实在不愿意说出那句话,终于还是说了,“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其实,厉元朗之所以把事情说的严重,就是要好好教训谷家人一顿。 你们不是不可一世么,眼睛里看不到别人么! 那好,我就让你们知道,这个世界上,没谁不是重要的。每个人出生,都有为这个社会做出贡献的功劳。 别把自己看得太高贵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你们强的人有的是。 这时候,水婷月眼圈有些发红,看向老公伤感道:“老公,真要是你也受影响了,县长不就干不成了,那,咱们的孩子……” 说话间,忍不住摸了摸小腹处。 厉元朗真不打算告诉他们实话,可一看到老婆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顿时软了下来。 于是说道:“也不是全没希望,目前,上面对咱家的事情还有争论,利好的是,外公他老人家的名望很高,有可能网开一面,不过还不能肯定。” 呼…… 听到这句话,在场众人有的长处一口气,也有的依旧眉头紧锁,不容乐观。 就在这时,从外面匆匆走进来一人,神色慌张的爆出一条令人意外的消息。 第655章 人生感悟 进来的人是肖颜,谷政纲的老婆。 她这几天住在娘家,主要是肖老想女儿了,更想外孙女谷柳烟。 由于老人家年岁大,谷柳烟遇难离世的消息,全家人一直瞒着他。 没办法,肖颜只好陪在老爷子身边,编造女儿谷柳烟出国拍戏的谎言。 反正能瞒一天是一天,真正要是瞒不住了,再做打算。 她进到饭厅,一看大家都在,索性说道:“正好,家里人齐全,我说个事儿你们分析分析。” 谷红岩赶紧往里面挪了个座,指着身旁空椅子说:“二嫂,别急,坐下来说。”还给肖颜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 肖颜坐下,端起水杯润了润嗓子,这才说:“前几天,有位重要人物看望我家老爷子时,提到了谷闯的事情……” 没等肖颜说下去,谷政纲马上吐槽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现在才说。” 肖颜解释道:“老爷子忘记了,吃饭前想起来随口一说,我都没耽搁,怕电话里说不清楚,饭都没顾得上吃就赶来告诉你们。” 谷政川不悦的说了谷政纲一句:“你别打岔,肖颜你继续说,那一位是怎么评价谷闯事情的?” “他说,是时候管一管这些三世祖了,有些人不像话,做的事情出格了。” 厉元朗不知道这人是谁,倒是水庆章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征求肖颜,“是不是这一位?” “噢。”包括厉元朗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明白了,两根手指代表着什么。 厉元朗忍不住插言分析,“白晴说到有争论,这么说来,她家是倾向于我们的。” “对,你分析的有道理。”水庆章果断同意。 谷政川和谷政纲也纷纷点头赞同。 这是一个好消息,最起码让众人看到了一丝希望。 今晚就是除夕,就在举国欢庆这一传统节日之际,谷家的这顿除夕之宴,没有欢声笑语,只有愁眉不展和心事重重。 厉元朗的手机一直开着,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有没有白晴的电话或者信息。 吃过这顿沉闷的晚饭,厉元朗和水婷月在她房间里说话时,水婷月担忧问他:“老公,你真要是被免职了,或者调去闲职,咱们家可怎么办?” 厉元朗不以为然的劝说道:“我马上就要三十五岁了,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我被边缘化的那段时间,一开始很沉沦,破罐子破摔,经常出去喝酒买醉。” “后来有一次,天侯借着酒劲把我骂了。” “天侯骂你!”躺在厉元朗腿上的水婷月,忽然坐起来惊问道:“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 厉元朗苦笑着,“这又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告诉你做什么。” “你快说说,天侯怎么骂的你。” 厉元朗摸着水婷月柔顺的秀发,喃喃说道:“天侯骂我不争气,说我颓废的样子,是给想要看我笑话的人找素材,他们就是希望我成这个样子,他们才会高兴。” “天侯还说,我再不济也是老干部局的副局长,副科级干部。拿的工资又不低,和普通老百姓比起来,我至少吃穿不愁。” “人这辈子要学会知足,知足者才能常乐。我浑浑噩噩混日子,最终伤害的是我自己。上天并不会因为我走背字,对我有任何垂怜,反而把自己心情搞坏了,所有坏事包括身体疾病,就会一股脑的找上门来。” 厉元朗感慨的继续说:“我后来仔细想,天侯的话在理。从那以后,我振作精神,单位不给我分配具体工作,我自己找事做,从工作里找乐趣,慢慢把心态调整好,于是才有后来联系到了你……” “老婆,我现在怎么也比那个时候强,就是我下来了,做回普通老百姓又有什么不好呢?今天我见白晴的时候,发现在咖啡厅里的那些顾客,全是乔装改扮保护她的保镖。” “白晴虽然身份提高了,就连保护级别都上去了,可我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的快乐。她住的那个地方戒备森严,手机信号都是屏蔽的,我感觉和关在笼子里差不多。”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人与人相处。出生和父母相处,上学和同学老师相处,工作和单位同事领导相处,成家立业和爱人孩子相处,终究逃不出这个圈子。” “在与人相处的时候,我们会接触到各种各类的人。有好人,有坏人,还有不好不坏的人。和他们接触,能发挥我们的智慧,能调整我们的心态。我们欢喜,我们生气,或者我们哭鼻子掉眼泪,这些都是我们在相处过程中享受到的经验、感觉和情商的提高。” “然而,当我们地位和身份上升到一定阶段之后,你就会发现,你接触的人少了,你就不会遇到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遇到的都是唯唯诺诺,俯首帖耳的人,他们不是惧怕你,是惧怕你的权力。” “有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生活好,还是成为普通人,接触到更多真诚的人好呢?其实我很纠结。” “自然了,成为那样的人,生活水平提高了,不会为柴米油盐发愁。但是真正走到那一步,谁还在乎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住的是多大的房子呢?” “老百姓睡觉,想睡就能睡着。而成为那样的人,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会想很多的事和很多的人,会想我们老百姓想不到的东西。” “就比如我,只是一个县长。我现在睡觉前,脑子里从没休息过,要想的事情就很多。我都没告诉过你,我曾经用药物强制自己睡眠。我才三十五岁,这么年轻就有失眠倾向,还不是因为我做到这个位置,不是想睡就能睡的,连睡觉都不能自己做主,想想都觉得悲哀、可怜。”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水婷月睁大眼睛看着丈夫,伸出手来摸着厉元朗的脸颊,担心的说:“老公,真没想到,你有这么多的烦恼和苦水。我听说吃那种药会伤害大脑,你以后可不许吃了,要是把自己吃坏了,我和孩子们怎么办。” 厉元朗一把捉住她的手,温柔的抚摸着,笑说:“那一阵我失眠,是由于县里总是出事,总是不让我心静。现在好了,金胜当书记和我搭班子,我们两个是挚友,他更是我的老大哥,我们一条心,没有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有共同干工作,把戴鼎县治理好,发展好的决心,我不会心累,顶多是忙碌。” “心累伤身,忙碌还健体呢。”厉元朗轻松的开起玩笑。 水婷月则稳稳躺在他的腿上,此刻时间已近午夜十二点了。 由于京城禁放烟花爆竹,缺少了过年气息,安静中,夫妻二人等待着新的一年开始。 同一时间,在谷老爷子曾经住过的卧室里,灯光昏暗,阿才和谷政川两人,正在低声交流。 “大少爷,你的脸还疼不疼?” 谷政川苦笑着摇了摇头。 “都怪我下手太重,打疼了你,向你道歉。” “才哥。”谷政川理解道:“我知道你是做给厉元朗和水庆章看的,这是上演一出苦肉戏。不这样的话,厉元朗心头这口恶气不出,他不会帮忙,就是水庆章都不会答应。” 阿才轻轻拍了拍谷政川的手背,叹息道:“主人曾经交代过我,一定要确保谷家这块牌子不倒。有了这块牌子,谷家子女和后辈,就可以永远的衣食无忧。” “我理解你,才哥,你对我们谷家忠心耿耿,我一直把你当亲哥哥对待。只不过,上次我们兄妹做得实在过分,不应该撵你走。真没想到,谷家出了大事情,你还能回来主持大局,这份情,我们兄妹记下了。” 谷政川言语中透着愧疚之意,神情懊悔不已。 谁知,阿才却一点不生气,反倒狡黠一笑,“其实,这都是你爸爸的主意……” 第656章 先知先觉 “我爸爸的主意?”谷政川面露惊讶神色。 “对。”阿才微微点着头,“就是你们不撵我,我一定也要走的。” “为什么?”谷政川不解含义,这里面难道还藏着什么弯弯绕不成。 “唉!”阿才叹了一口长气,缓慢说道:“主人阅历丰富,看得远想得更加长远。为了你们和你们的后代,真是操碎了心。” 谷中原清楚,他在与不在,情况完全两样。 他活着,哪怕是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他的家族、他的子女孙辈,只要不犯大的原则性错误,上头看在他的面子上,不会严责深究,会手下留情放一马。 反之,就没有那么乐观了。 人固有一死,随着谷中原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自知时日不多,提早做好他离去后的准备。 以他对三个儿女的了解,知道他一走,儿女就会以各种理由把阿才撵出家门。 他交代阿才,“这样也好,老大在南陵,老二在安江,红岩一家在东河,京城里没有了立足之地。等我百年之后,这处房子按照规定上缴组织,征求意见时,千万不要有任何留恋之意。” 阿才不懂主人的心意,便问原因。 谷中原说:“我死之后,京城还留着这么一处大宅子,上头怎么看?还真把这里当成谷家的根据地了?谷家儿女都在外地,将来是要杀回来吗?” “官员调动,是上头的事情,你们谷家就这么有把握一定要调回京城是吗?” 此话一出,阿才幡然醒悟,洞悉了谷老的先见之明。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才有了他黯然离去的一幕。 “爸爸的确想的很长远很周到,我自愧不如。才哥,你要是不说,我永远领会不到,你不仅是我们家的恩人,也是我们家的救星。才哥,对不起了!”谷政川说完,双手死死攥住阿才的手腕,深深低下头,是愧疚,也是道歉。 “大少爷,你不要自责,你们怎么对待我,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是谷家,在乎的是你父亲。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临终前又把谷家托付于我,我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确保谷家子女平安无事。” 谷政川深为感动,却劝说道:“才哥,你这份心意我都懂,可你没在官场上做过,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还是我们自己来吧,厉元朗已经确定出来,白晴父亲是偏向于我们家的,有这位的坚持,事情就不会太遭。” 阿才深深摇了摇头,“有那么一句话,叫做别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谷闯这事你全都指望厉元朗一个人吗?他的作用仅限于此,真正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他,是另有其人。” 谷政川颔首同意,“我知道,决定权在高层……” “不不不。”阿才连连摆手否定,“不是他们,是你的父亲。” “我爸爸?”谷政川顿时一愣,老爷子已经去世,难不成死而复生? 阿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在谷政川面前晃了晃,慢条斯理说:“就是这个。” 谷政川拿过来,信封用毛笔赫然写着六个大字:“子枫同志亲启”。 “陈子枫?”谷政川更加迷糊了。 陈老是另一位有重要影响力的大人物,其地位绝不亚于自己爸爸。 只不过,当年二人在位时,关系不睦,时不时争吵拌嘴,从没有和谐过的时候。 说白一点,他们的关系,还不如老爸和金老爷子好呢。 “我明天飞一趟花都市,去见陈子枫,把这封信交给他。”阿才直截了当的说。 “才哥,我真是糊涂了,我爸爸和陈老是死对头,水火不容……” “大少爷,亏你还在官场混了三十多年,这点门道都没看出来。你要记住,有些时候,表面上的东西并不代表实质。我给你交个底,当年,你父亲在关键时刻,是替陈子枫扛过雷的,这份人情,陈子枫牢记在心,一直没忘过。” “私下里,你父亲和陈子枫互有电话往来,陈子枫多次提到,他欠谷家一份人情。” “肖颜不是已经送来消息,那一位对谷闯印象不好,大有不治不快的意思,这件事实际上就卡在他那里。” 阿才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亮出两根手指点了点,谷政川自然明白说的是谁。 “陈子枫可是那一位的伯乐,他的话,那一位是能够听得进去的。所以,我要面见陈子枫,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他。谷家这份人情,是到了该还的时候了。” 谷政川捏着信封,翻来覆去看了看,好奇问:“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吗?” 阿才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大少爷,你也别打这封信的主意。陈子枫何等聪明老练,这封信一旦拆开,就不值钱了。” “我懂。”谷政川连连点头,把信交给了阿才。 阿才重新将信件放于怀中,并且叮咛道:“你父亲生前向我再三强调,厉元朗和白晴这条线千万保留住,今后纵然厉元朗有一百个不是,也不要让他和婷月离婚。回头,你找红岩谈一谈,说这是你父亲立下的死命令,一定要遵守执行。” 说完这句话,阿才禁不住怅然起来,“陈子枫只能用一次,不可能有第二次了。” 大年初一的早上,阿才只身一人远赴花都不提,单说厉元朗吃过早饭,就被水庆章叫进他的房间里。 “元朗,算来咱们两个已经好久没在一起说过话了。”水庆章点上一支烟,并把烟盒往厉元朗面前推了推。 厉元朗以为岳父会向他解释,隐瞒谷闯闯祸一事。 谁知,水庆章根本没提这茬,而是扯到了妹妹结婚没有通知他。 “这事怪不得你妹妹,始作俑者是她继母薛璐。”水庆章弹了弹烟灰,说道:“听明仁讲,结婚头几天,薛璐就收走了你妹妹的手机,还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出门。” “薛璐这么对你,想必你也清楚原因。你不听她的话,又戏耍了她视若儿子的外甥张猛,她早就怀恨在心。轻视你还有你的家人,这是她的报复做法。” “自从她哥哥薛永相入局以来,薛璐霸道变本加厉,就是明仁都让她三分。没办法,薛永相水涨船高,明仁的位置,还是薛永相帮忙说的话。叶家在薛家眼里,永远属于二等公民,就像你我在谷家一样。” “即使你帮助谷家度过这次危机,谷家从心底里仍然把你排除在他们核心之外,这是他们高干家庭的传统观念造成,无法改变。” “另外,还有这个,你看一看。”水庆章拿出一张请柬,徐徐推到厉元朗眼前。 对于妹妹一事,厉元朗心中难以名状,要不是岳父把事实真相告诉他,估计这辈子都会对妹妹有意见。 厉元朗拿过来展开一看,是常鸣和叶文琪邀请他参加婚礼的请柬。 日期是明天上午十点,地址显示的却是……国宾馆的养原斋。 “爸爸,常鸣和文琪在这里举办婚礼?” 厉元朗有些不大相信。 国宾馆虽然也承办非官方私人性质的婚宴,但是大都集中在几号楼那边。 养原斋却不同,它是高层举办重要外事活动的重要场所,不对外的。 叶家能够用这种地方承办婚礼,足可以说明,其能量不凡。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水庆章淡淡的说:“还不全是薛璐的手笔,别人不好办的事情,薛璐找她大哥就能轻松办到,不算新鲜事。” 厉元朗释然了,薛永相风头正劲,荣耀无边,还真不算难事。 而水庆章接下来的一番剖析,却让厉元朗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第657章 既意会又言传 “明天的阵势挺大,叶家包下国宾馆养原斋一个厅,金家、王家和谷家都收到请柬。据说证婚人是一位神秘嘉宾,凡此种种,规格可是不低。”水庆章如是介绍说。 厉元朗纳闷了,随口问:“不是叶明天嫁女吗?” “是嫁女没错,可薛璐却认为,这是叶家的主场,就要把事情做的相当完美。你是知道的,常家和叶家比起来,不是一个量级,婚礼正日子放在京城就能看出来,常鸣将来的日子,不比你好过。” 水庆章有感而发,像是打开了言语闸门,滔滔不绝说起来。 “你不知道,你妹妹的婚礼办的很低调,主要是王老不喜张扬。就在他家摆了三张酒席,请的都是亲朋好友,高层一个没惊动。” “他们那一辈人严守纪律,不把这事看得很重。薛璐这么没做,表面上是给你妹妹争口气,意思叶家有本事有能耐,实则也是在羞辱王家,对他们低调给你妹妹和王松办婚礼,表达不满。” “还有一点,薛璐目前在叶家说一不二,仗着她哥哥的威风,拉大旗扯虎皮,这个女人,实在令人讨厌。” 难得,水庆章会看不中一个人,直接说出来自己的心里话。 厉元朗刚要继续这个话题说下去,一阵敲门声,谷政纲推门而入。 “庆章……”看到了厉元朗,谷政纲顺嘴说道:“元朗也在。” 打了个招呼,谷政纲将手里的两张请柬递给水庆章,坐下来后直接说:“叶明天嫁女,我和大哥都不去了,庆章,有劳你和元朗代表谷家出席吧。” 这事好理解,谷家遭受大难,谷政川被停职,谷政纲晋升又泡汤,这哥俩哪还好意思面见其他人。 “行,我们去。”水庆章果断点头应允。 厉元朗则问谷政纲,说吃早饭时没看见才叔,他怎么不在。 谷政纲便说:“才哥有事出了一趟门,估计明天能回来。” 聊了几句,谷政纲起身离开。 水庆章望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阿才去花都了。” “哦?”厉元朗一愣,“他去花都干什么?” “我分析他是去看一个人,陈子枫。”水庆章背着手,眼神始终停留在窗外。 陈子枫? 厉元朗想起来,这位同样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他不解的是,阿才去见陈子枫所为何事。 这怨不得他,毕竟老一辈的事,他知之甚少,尤其像谷老爷子和陈子枫这种曾经身处高位,早已退下来多年的老领导。 这就是常说的格局和眼界问题。 水庆章便告诉他,陈子枫和老爷子当年有过的恩怨。 “阿才去花都应该是为谷家的困局奔走,陈子枫是那一位的伯乐,对那位有提携之恩,他的话,那位会重视的。” 厉元朗知道,那位就是和白晴父亲意见相左的另一大人物。 “我很奇怪,老爷子一直和陈子枫不睦,说是死对头一点不为过,阿才找他,能成功吗?” 水庆章忍不住嘀咕起来。 现在,谷家的思路已经明确,在得知高层在处理谷家这件事情上出现分歧,直接从要害处下手,就是不知道效果怎样。 不管咋说,谷家的危机解除,对于谷家儿女,还有水庆章以及厉元朗来讲,都是一个好消息。 “元朗,其实谷家出事,我倒觉得是个好事。” “什么?好事?”厉元朗不解的看向岳父大人。 “是的。”水庆章点头说道:“从这次事情上看,谷家特别是这种有着深厚背景的大家族,在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面前,出手迅速果断,手法稳准狠,为了家族利益,什么招数都用,什么事都做。和他们比起来,我自叹不如。” 哦,厉元朗明白岳父所指何为了。 “爸,我懂你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才叔抽大舅的耳光,是做给我看的,就是要我出这口恶气,怕我不肯帮忙。” “还有呢?”水庆章问道。 “我质问大舅,骂走了谷翰,同样也是这个道理。” “嗯。”水庆章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只是表面现象,阿才这次回来主持大局,我猜应该也是老爷子生前交代的一部分。” “谷家子女有多狂妄,眼睛里基本上装不下谁,但是在才叔取代谷老大成为一家之主的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全都默许认可,你知道为什么吗?” 厉元朗摇头不知。 他了解的只是浮皮潦草,自然知道的不深入,这和他跟谷家人打交道少有关系。 水庆章毕竟是谷家三十多年的老姑爷,他看到的知道的肯定比厉元朗多许多。 “阿才对谷家,尤其是老爷子忠心耿耿。老爷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谷家不能散,不能分崩离析,谷家这块招牌永远不倒,万古长青。” “他了解自己的儿女,他们兄妹三个,别看性格迥异,却有一个共性,就是非常自私。这种心态,早晚会导致谷家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这是老爷子最不希望看到的。” “他会利用阿才的忠心,临终前一定留给阿才多条锦囊妙计,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我能猜出来这点,谷老大他们也能知道。” “阿才取代谷老大成为一家之主,就是他身上隐藏的这些东西。你看着吧,一旦他用完了,没有利用价值,把他踢出这个家门是早晚的事。” “自古道,最是无情帝王家。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手段都可以用,什么方法都可以使。就说谷闯暗伤你这事,为了把你们的孩子过继给谷政纲,谷政川根本不念及亲情,不择手段。” “看着无情,可我觉得这种杀伐决断的心态,也有他利好的一面。有那么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是惧怕强者,欺凌弱者。” “举个例子,有人总是骂你欺负你,是对他讲道理好,还是暴揍他一顿,把他打趴下打服好呢?我想,绝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后者。” “看着简单粗暴,效果却是最好的。” “元朗,这一点上,我做的不够好,希望你能够受到启发,在今后处理事情上,手段要果敢,要大胆,要学会无情,这对你很有好处。” 难得岳父说了这么多,厉元朗受用匪浅。 初二上午九点左右,一辆黑色红旗车载着厉元朗和水庆章两人,驶出老宅,直奔国宾馆而来。 直到他们走的时候,仍然没见阿才回来的消息,不知道他此番花都之行效果如何。 反正谷政川依旧如热锅上的蚂蚁,愁眉不展。 谷家老宅此处二环以内,距离国宾馆不算远。 加之春节期间,外地人走了不少,京城几乎变成一座空城,曾经堵车严重的现象不复存在。 所以,红旗车没用多久,就从东门驶入。 一路上,设立好几道哨卡,好在车子有通行证,省去了不少麻烦,差不多畅通无阻。 厉元朗是第一次来到如此神秘而庄严的地方,心头微微有些紧张。 眼角余光瞥到,水庆章和他一样,正襟危坐,身板挺直。 别看他的身份同样高贵,但是这种地方,相信水庆章也应该头一回来。 养原斋位于国宾馆院内,有“园中之园”的美誉。 因为这里是高层接待外宾的重要外事活动的重要场所,国宾馆不易进,养原斋就更不是一般人能够入内的了。 所以说,厉元朗此番经历,变得十分弥足珍贵。 车子停下后,他和水庆章一前一后走到小门门口。 门上方匾额,是清高宗亲笔题字,养原斋。 门口不仅有专人把守,还要手持请柬,并且查验真伪才能放行。 而在他们身前,正好有几个人拿着请柬等待查验,厉元朗定睛一看,真巧,竟然是他们? 第658章 尴尬的老熟人 对方是三名男子,正是金家次子金佑柏,三子金佑松以及长孙金维信。 金家人也看到了水庆章和厉元朗,都是老熟人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双方握手寒暄,互致拜年问候。 水庆章还礼貌向金佑柏询问,“老爷子身体可好?” “多谢水副书记挂念,家父一切安好。” 再怎么说,水庆章也是金维信的上级,又是长辈,他和水庆章握手时,水庆章是右手,他是双手,以显尊重。 但是与厉元朗握手时,则变成了单手。 很正常,论官职,他比厉元朗高,论年纪,也比厉元朗大。 “元朗,你这次把雷震挑落马下,端了戴鼎县近一半常委的老窝,你真有水平。为民除害,你功不可没。” 金维信这话,听着非常刺耳,一点不像是夸人,贬损的成分居多。 厉元朗也没给他面子,淡淡回应道:“莫伸手,伸手必被捉。是他们利用职权违法犯罪,要是换成你金部长,相信你也会这么做的。” “呵呵。”金维信表面上笑着,可是笑容里却隐藏着一丝不快,皮笑肉不笑。 金佑松则在一旁指点着厉元朗说:“维信现在已经不是广南市的组织部长了,提了市委副书记,你叫金副书记更为准确。” “是吗?”厉元朗剑眉一挑,说道:“那我可要恭喜你了,金部长。” “金部长”三个字,说的非常重。 由于厉元朗没有改变叫法,现场一度略显尴尬。 正好金家人的请柬查验完毕,他们率先走进院子里。 “金维信接替的是常东方原来位子,老金家但凡有点空子就钻。金维信摇身一变,成为广南市的三号人物,市长鲁为先也是金家看好的人,今后可够常东方难受的了。” 这是厉元朗低声和水庆章交流的内容。 水庆章回应道:“也不尽然,东方做事稳健,平衡他和二、三把手之间的关系,应该游刃有余。看出来没,金家让金维信担任这个职务,就是为将来接替常东方做准备的。” “嗯。”厉元朗赞同的微微颔首,“金老爷子布局,是看五步走一步,想的长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如他所愿。” 水庆章自然明白厉元朗指的是什么,小声说:“东方这一届是五年,金家要祈祷老爷子活到五年之后,金维信的愿望才能得以实现。” 厉元朗微微一笑,“这种事情,谁能保证呢。” 不过,他联想到金老爷子对于人参等滋补品情有独钟,便懂得了他为什么这么使劲补。 其实就是想延长寿命,在他有生之年,多给金家子弟谋取更大的利益或者更高的职位。 细想起来,谁不是呢? 谷老爷子不也是这个想法吗? 履行完手续后,在服务人员引领下,这对翁婿走进院子。 养原斋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这里内设会客厅和宴会厅。 在宴会厅门口,叶明天和安静贤夫妇、常东方夫妇以及常鸣和叶文琪小夫妻,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受环境影响,常鸣和叶文琪都穿着中式礼服。 叶文琪始终留着短发,今天日子特殊,戴了一个盘起的假发,看着滑稽可笑。 老远,叶明天和妻子还有常东方夫妻快步迎上前来,双双和水庆章握手寒暄。 大家都是东河省官员,叶明天和水庆章还是一个班子成员,纵然常东方,也是地级市委书记,一方大员。 他们既是老同事,又是老朋友,难免要闲聊几句。 厉元朗这边,则和常鸣说笑着,一旁的叶文琪不管不顾,当着众人面,直言不讳对厉元朗说:“喂,一会儿见到卿柔姐,可不许耍小心眼儿,没让你参加她的婚礼,不怨她。” 厉元朗无语了,这么重要场合,也就叶文琪能说出来这种话。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常鸣则轻轻碰了碰老婆的胳膊肘,提醒道:“现在提这事不合适。” “用你管我。”叶文琪白了老公一眼,依然我行我素,“喂,听见没有,要是我姐姐受了欺负,我拿你是问。” 和她无理可讲,厉元朗只好说:“放心吧,我不会这么没眼力见,给你和常鸣的大喜日子添堵。” 提起妹妹,厉元朗还特意往里面看了看,没发现妹妹的身影,估计还没到。 之后,厉元朗分别和叶明天常东方打了招呼。 常东方一如往常,笑呵呵的样子,娶侄媳妇,常家添人进口,是好事。 而且,常鸣虽然是他的侄子,就和儿子差不多,他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叶明天看厉元朗的表情有点复杂。 怎么说呢,促成女儿的婚姻,厉元朗是大媒人。 但是让秦景调查谷闯一事,平白无故的,让大哥和谷政川产生了嫌隙。 厉元朗又是始作俑者。 并且,厉元朗还是叶卿柔的哥哥,谷政川的外甥女婿,终归他的身份是一马双跨,真挺复杂的。 略微怔了怔,叶明天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说道:“欢迎你来,里面坐吧。” 别的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宴会厅里金碧辉煌,花团锦簇,风光旖旎。 厅内悬挂着高宗孙子临摹其书法,“幽怀托泉石,乐事在桑麻”。 整个大厅里,仅仅摆放了四张圆桌,每张桌子坐八个人。 看起来,参加宾客只有三十来人,气派有,规模却不大。 估计是受了限制,必定不是普通大酒店,宾客方面要有严格的要求。 试想想,你所坐的椅子,保不齐就是某位大人物曾经坐过的。这份荣幸,不可能让更多的人享受到。 目前到场的宾客不算太多,秩序井然,没有大声喧哗,说话声音都很小。 厉元朗看到,每张桌子每个座位前,都摆放着一个姓名牌,上面印有名字。 他找到自己的姓名牌,是在临近门口的位置。 而水庆章的位置则在里面,和金佑柏、金佑松还有金维信一桌。 他这张桌只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看着面生。 闲暇无事,厉元朗便掏出手机准备摆弄着。 结果一看,却没有信号。 他明白了,这里同样是禁地,因为手机有定位功能,是不想暴露位置吧。 没有手机可玩,认识的人又少,厉元朗索然无味。只好仔细观察面前的古色古香的餐具,权当消磨时间了。 正这会儿,听到门口传来说话声,因为地上铺着厚厚的红地毯,走起路来根本没有动静。 厉元朗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王铭宏和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身后跟着的是叶卿柔,她正紧紧挎住王松的胳膊。 他这么一瞅,正好和妹妹叶卿柔四目相对。 叶卿柔看到了哥哥,先是一喜,继而又胆怯的低下头,肯定为哥哥没有参加她的婚礼而愧疚。 厉元朗直接站起来,紧走几步,先是冲王铭宏夫妇点头致意。随后到了叶卿柔和王松跟前,从兜里掏出一件包装好的小礼物,说道:“卿柔,王松,没能赶上你们的婚礼,十分抱歉。这是我和你嫂子为你们准备的结婚礼物,祝你们相亲相爱,相敬如宾,万事如意,百年好合。” “哥……”叶卿柔眼圈一红,差点掉了眼泪。 甘平县那个家,她只生活了短短三年,记忆是模糊的,或者说是没有的。 可那里有她的母亲,有她同母异父的哥哥。 当初叶明仁通过卑劣手段,把叶卿柔偷走。奇怪的是,三岁的她,什么都没拿,却拿走了全家照。 冥冥中自有天意,可能这就是老天爷不让她忘记的因素吧。 王松看着老婆动情,连忙双手接过来,冲着厉元朗低声感谢道:“大哥,我们……谢谢你和嫂子。” 厉元朗刚要说话安慰妹妹,却听到身旁传来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卿柔,别忘了你姓叶,不姓厉。” 第659章 大人物驾临 不知什么时候,薛璐竟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她身后跟着的,正是瘦小枯干的张猛。 这家伙,哪里都有他,像个狗皮膏药似的。 薛璐冷脸说完这番话后,看到王铭宏夫妇,马上变换出来一副笑模样,打起招呼:“哟,原来是亲家啊,什么时候到的?” 王铭宏老婆戴副眼镜,看样子应该是有修养的高级知识分子,她冲薛璐微微颔首,“我们刚来。” “王书记,你们的座位在里面,挨着我哥还有我们家老叶。”薛璐往那个方向指了指。 王铭宏拽了拽老伴的手,迈开大步直走过去。 转过脸来,薛璐又恢复到冷冰冰的模样,命令式的口吻说:“卿柔,去帮你二叔他们忙乎忙乎,照顾该照顾的人去。” 随后,仰着头转身走开。 张猛拿眼瞄了厉元朗一眼,他现在对于厉元朗很是矛盾。 上一次在允阳的状元楼,他是亲眼所见,白晴霸道的把宫伟狠狠修理一顿,导致不可一世的宫伟为此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宫伟可是宫乾安的侄子,长了一张和宫乾安不相上下的脸,在允阳甚至整个东河省,横着膀子走路,谁敢招惹他! 偏偏这位漂亮而有气质的白晴,不信这个邪,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原本以为,白晴这下惨了,宫乾安岂肯善罢甘休,还不使劲收拾白晴一顿啊。 然而事实让张猛彻底傻眼,宫乾安不仅不敢动白晴一根汗毛,还特意派秘书登门道歉,心甘情愿吃下哑巴亏。 张猛看不懂了,找人打听白晴底细,结果非但没打听出来,那个人还被不明身份的人抓走,至今下落不明。 张猛害怕极了,担心自己惹火上身,找了个僻静地方躲了数日。还好,没人找他麻烦,总才放下心来,才敢露面。 这事,张猛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对他视若己出的姨妈薛璐。 他脑子不笨,深知白晴绝非等闲之辈,一定有很深的背景。 不说,就是省得挨一顿骂,或者像宫伟那样,身子骨好了,他叔叔还关他禁闭,就连零花钱都受到限制,不值得。 通过此事,张猛对于厉元朗又怕又恨。 怕厉元朗有个白晴做后盾,招惹他,就是招惹白晴,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宫伟。 恨厉元朗原因颇多,联手叶文淇让他出洋相,还有厉元朗对他姨妈不敬。多种原因,反正他就是恨。 今天姨妈羞辱厉元朗,张猛乐观其成,心里甭提有多么舒服了,暗地里美滋滋的,就等着看厉元朗的犯尴尬癌。 只可惜,他失望了。 厉元朗只是板着脸扫了一眼薛璐背影,安慰妹妹道:“卿柔,我在这挺好的,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哥……”叶卿柔干张着嘴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纵然是叶明仁在薛璐面前都抬不起头来,妹妹的境况可想而知了。 叶老爷子西去,叶家的大家族地位岌岌可危。全靠薛璐有她哥哥这张牌支撑,叶家才不至于被人欺负。薛璐狂傲,有她的资本,叶家人心知肚明。 “那好吧,哥,我先去了。”叶卿柔刚走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厉元朗,“嫂子怎么没来?” “她怀孕了,身体不舒服,由我代表了。”厉元朗解释说。 “是吗?太好了!”叶卿柔终于露出欢喜表情,然后和王松去招呼客人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忙的,在国宾馆,有不少身材相貌俱佳的男女服务人员,有他们代劳,本家只需招呼宾客就行。 没过多久,薛永相携夫人一起亮相。 人逢喜事精神爽,薛永相满面春风,意气风发,走路脚下都带着风声。 他一出场,宴会厅里,立时有不少人起身争相和他打招呼。 这些人厉元朗基本上不认识,想必除了达官就是显贵,绝没有普通人。 薛永相属于压轴出场,他一到,宴会厅里的客人基本都到齐了。 大家落座后,厉元朗发现一个有趣现象。 正中的座位竟然是空着的。 很显然,左面是薛永相,右侧是叶明天,也就是说,这个位子是留给一位十分尊贵的客人。 这个人是谁? 听岳父老子提起过,将有一位神秘嘉宾亲自为常鸣叶文淇证婚。 就连薛永相都没轮得到,也就是说,这人比薛永相还厉害,难不成是…… 厉元朗不敢瞎想,可他心里也在划魂。 若是个了不起的顶尖大人物,能够轻易出席这种场合? 要知道,他们的日程紧密不说,一旦出来,会有相当严密的保密级别和保护措施。 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哪像普通人,想去哪就去哪的不受约束。 看来不像。 厉元朗心中想着,可婚礼仪式迟迟不开始,调足大家胃口的同时,更对这一神秘人物产生了很大的好奇感。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守在宴会厅门口的叶明天不住看着手表,常东方也是面色焦急。 常鸣还有叶文淇不时交头接耳,不知在讨论着什么。 婚礼仪式的开始时间早就订好了的,良辰吉时,任谁都讲究这些。 要是错过了,嘴上不说什么,心里都有疙瘩。 偏偏这人一直不出现,可又不能去催促,这种心态可想而知,非常折磨人。 就在现场嘉宾低声议论纷纷之际,忽然听到门口响起叶明天的说话声。 众人赶紧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着眼镜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的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叶明天主动上前,双手紧握来人,笑着说:“邱主任,欢迎欢迎。” 并向这位邱主任介绍常东方夫妻以及常鸣叶文淇。 不用猜了,这位邱主任就是今天的神秘嘉宾。 当然,邱主任,绝不是班主任,或者哪个街道办主任。 名字不响亮,官衔不一定很高,但绝对是一位非同凡响的大人物。 今天的婚礼主持人,请的是最高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 他站在台中央,看到叶明天安静贤和常东方夫妇一左一右陪同邱主任进来,拿起麦克风情绪激昂,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道:“欢迎邱主任莅临婚礼现场。下面,请大家报以热烈掌声,有请邱主任落座。” 哗…… 现场众人不止拍着巴掌,还都纷纷起立,朝着邱主任所来的方向,目光齐刷刷看过去。 邱主任喜笑颜开,边走边拍着巴掌,还不时变换成双手合十,以示感谢。 厉元朗当然不熟悉,正好身边有个男子,巴掌拍得山响,想必应该清楚。 就好奇问他,这位邱主任什么来头。 那人竟顾着表现,生怕邱主任看不到他都把手拍红了。也没鄙视厉元朗孤陋寡闻,随口一说,厉元朗禁不住有些吃惊。 邱宗耀,正是对谷闯有看法的那位,他的办公室主任。 好家伙,怪不得这么受人尊敬。 他可是那位的大管家,给那位服务的大秘书。 谁敢小视他。 邱宗耀走到他的座位前,和身边的薛永相王铭宏以及叶明仁握手致意后,徐徐坐下。 宴会厅里其他人才止住掌声,纷纷落座。 主持人一看时间已到,立刻按照程序宣布婚礼开始。 这种情况,婚礼仪式相当正规严肃,绝没有民间逗笑娱乐的环节。 按照步骤,很快便进入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的时刻。 邱宗耀在众人掌声中,徐徐走上舞台中间,接过麦克风,掏出结婚证,一板一眼的宣读起来。 宣读完毕,台下又是又是掌声一片。 邱宗耀双手往下压了压,慢条斯理说道:“今天是叶家嫁女的好日子,我带来了首长亲笔题字。” 第660章 白晴突然现身 他的话音刚落,马上有两名长相标致的男服务生,将邱宗耀拿来的画轴徐徐展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八个大字:相知相守,永浴爱河。 哗…… 宴会厅里再次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能够得到首长亲笔题字的祝福,这是多么荣幸的大事。 此时此刻,叶明天激动,常东方更是笑的嘴都闭不上。 那一桌的叶明仁同样兴奋至极,薛璐更是差点蹦起来。 能够请动邱宗耀出席,多亏大哥薛永相出面斡旋。 邱宗耀本身不显赫,可人家背后那位厉害。 他是看在薛永相备受自己老板赏识的情况下,才点头答应。 令薛璐,更是薛永相都没想到,邱宗耀不仅到场,还带来首长亲笔题字,这可是把面子给足了。 今后,他们薛家在老叶家面前,更是高人一等了。 薛璐扬眉吐气,原本昂着的头,更加往上抬了抬,就只能看到棚顶的天花板了。 就在掌声最热烈的时候,突然间,宴会厅门口闪现出一道身影。 这人没说话,大摇大摆的径直走向舞台上面。 直到此时,大家才注意到,有人前来。 来的是名女子,三十多岁的年龄,穿着雍容华贵,模样漂亮有气质。 绝大多数人不认识,但是厉元朗却很吃惊。 这不是白晴么! 能够熟悉她身份的仅限几个人,薛永相知道,王铭宏也知道,邱宗耀更是了解的彻底。 万万想不到,第一女儿在此刻骤然现身,看样子是直奔舞台而来。 邱宗耀见状,赶紧把话筒交给主持人,从台上迎下来,快走两步到了白晴面前,笑呵呵说道:“你怎么来了?” 白晴驻足看着邱宗耀,款款反问:“邱主任,我怎么就不能来?” 邱宗耀脸上毫无尴尬之色,仍旧笑眯眯的,“我就是随便一问,你不要多心。” 此时,叶明仁凑近弟弟耳边交代几句话,叶明天当即一怔,目光落在白晴身上,久久没有转动。 好一会儿,他又低声对常东方耳语一下,同样的吃惊神色,也降临在常东方脸上。 马上,这二人起身准备去迎接白晴。 不成想,白晴根本没给他们机会,直接上台走到叶文淇面前,说:“恭喜你啊,祝你新婚幸福。” 叶文淇却没怎么吃惊,主动和白晴拥抱着,还把常鸣介绍白晴认识。 婚礼主持人什么场面没见到,反应相当灵敏。 一见此女子气度不凡,就知道绝不是普通凡人。 今天这场婚礼,聚集了太多的达官显贵,他自然通晓怎么说,怎么应对。 白晴的一举一动,他站在旁边,一句话不说,把主场直接交给白晴处理,落得个清闲自在。 不提别人,单说张猛,看到白晴,仿佛看到噩梦一般的存在。 吓得他赶紧把头深深低下,生怕白晴认出来他的模样。 他自作多情想多了,白晴根本不知道这位张猛何许人也。就是宫伟在她印象里,也跟看过的电影一样,成为记忆中的过眼云烟,难得记起来。 白晴和叶文淇常鸣夫妇送完祝福,叶明天和常东方也到了,态度恭谨的礼让白晴入席。 来的都是客,况且这位白大小姐非同小可的身份,谁能轻视她,那可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白晴客气的回绝道:“喜宴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继续就行。” 叶明天和常东方真不想放白晴走,尤其叶明天。 当他了解白晴的身份之后,惊讶的同时,知道白晴根本不是嫂子薛璐请来的,是自己女儿的朋友。 别看女儿任性不讲道理,不声不响的竟然认识这样一个大人物,真是给叶家争了脸面。 瞅瞅薛璐,上蹿下跳,不够她嘚瑟了。不就是请来个邱宗耀么,看看我家闺女,人家可是把第一女儿请来了。 邱宗耀再怎么厉害,和白晴比起来,显然差了一个档次。 常东方自始至终,大脑一直处于蒙圈状态。 想来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但是今天才是让他大开眼界的日子。 什么部长,什么这个委那个办的主任,已经让他眼花缭乱。后来出个邱宗耀,常东方不淡定了。 邱宗耀不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官员,却是最有权力的人物。 现如今,白晴又出现,常东方除了大脑一片空白,就是空白一片。 他以前听常鸣提起过此女,知道她有来头,却想不到是通天的来头。 侄媳妇搭上这条线,以后谁还敢拿他玩偶摆弄,纵然是宫乾安也不会小瞧他了。 只不过看样子,白晴执意要走,常东方难免失落。 还没介绍自己呢,就这么白白走掉,实在可惜。 这时候,王铭宏离席走过来,和蔼的对白晴说:“小晴,既然来都来了,就留一会儿,把婚礼看完再走也不迟。” “王叔,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不坐了。”白晴的意思明显,再座众人里,熟人没几个,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别扭。 听没听见,王明宏称白晴的小名,而白晴没叫他的官职,而是称之为叔叔,足可以看出来,王铭宏和那位关系不一般。 此时的厉元朗终于明白,白晴为何长期待在允阳市,又为何在王铭宏调走之后不久,来到京城她爸爸身边。 原来是那位把女儿托付给王铭宏照顾了。 王家,尤其王老爷子真是低调,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和那位关系如此之亲密。 “小晴,元朗在那边,要不然你去和他坐一块吧。” 听王铭宏提到厉元朗的名字,白晴这才放眼一扫,和厉元朗目光对撞在一起,脸色缓和下来,信步走向厉元朗这一桌。 哗…… 此时此景,宴会厅哗然一片。 所有人都抻长脖子望过去,倒要看一看,这位厉元朗何许人也,竟能让白大小姐改变主意留下来。 第一个傻眼的就是薛璐,她张开的嘴巴,弧度都能塞进一个咸鸭蛋了。 什么! 厉元朗和白晴不仅认识,看样子关系还不错? 老天爷开玩笑也不带这么开的,哪里是开玩笑,分明是玩人吗。 厉元朗踩了什么狗屎运,能够攀上这么一棵参天大树,他们家前世积了多大的德,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水庆章一语不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女婿有这本事,他脸上也有光彩。 早有反应快的人起身把自己座位让出来,还不止一个,厉元朗身边左右俩人一起行动,一下子空出两个座位。 白晴也不客气,坐在厉元朗左边,冲他微微一点头,然后看向舞台。 总算,白晴的临时出场得以平静,婚礼仪式按照既定步骤继续下去。 趁此机会,厉元朗稍微靠向白晴一点点,低声说:“没想到你会来,出乎我的意料。” 白晴则小声回应道:“在家闲着没劲,出来放放风。”并且环视一圈后,告诉厉元朗:“一会儿跟我走,我有话和你说。” 厉元朗想通了,白晴此行的另一目的,就是冲他来的。 他不在说话,安心看着台上进行的仪式。 而他俩交头接耳的举动,早被不少眼睛注意到。 薛璐心情五味杂陈,把她浇灌的一塌糊涂。 原本以为谷家这次在劫难逃,谷政川真要是下台,那么就可以考虑让老公试一试接替他。 大哥说过,白晴老爸同情谷家,可另一位却意见相左。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的人物,格局和眼界都很宽阔。 想事和解决事更多是以协调立场为主,在各方都能接受的情况下,方才付诸实施,很少存在硬性通过的现象。 想来有另一位的坚持,最起码谷家需要等上一段时间。 这件事,越拖越对谷家不利,对她对叶明仁反倒有利。 只不过,厉元朗和白晴关系密切,会打乱她的如意算盘,她的梦想还能实现吗? 第661章 艰难的抉择 薛璐越想越窝火,可她不敢发作,自能暗自运气,双眼一刻不停的紧盯着厉元朗和白晴。 寄希望能从他们的言谈举止中,看出点什么来。 结果她失望了,厉元朗白晴交谈几句再无交流,都只看着舞台上的仪式进程。 很快,结婚仪式在一对新人的祝酒声中落下帷幕。 面对满桌子的山珍海味,厉元朗索然无趣。 白晴在众人簇拥下,先行离开。 没过多久,厉元朗找个机会,也悄悄的撤了。 在停车场,上了白晴等候那里的红旗车上,缓缓开出国宾馆。 这是一辆加长轿车,里面可比接厉元朗的那辆车豪华多了。 且在后座和驾驶室之间分隔开,只需按下按键,徐徐升起隔板,后座便形成一个密闭空间。 这样一来,说话谈事非常方便。 白晴直截了当说:“那位给我爸爸打电话,提到谷闯一事,不知为什么,他竟然口气有了松动。” 这点并不意外,准是陈子枫起了作用,看来阿才这一趟花都之行硕果累累。 听到厉元朗陈述原因,白晴微微点头,“陈老爷子的话,他是能够听进去的,这样我爸就不用费周折了。” 稍顿,白晴禁不住询问:“元朗,你就甘心被谷家这么利用?他们拿你可是当成灭火器,用的时候灭火,不用了就放在墙角,看都不看一眼。” 厉元朗长叹道:“谷家这一家人,自私自利,考虑自己的时候多,伤害别人的时候也多。我知道,我在他们心目中是什么位置。” “什么位置?”白晴好奇问道。 厉元朗苦笑一声,“没有位置。” “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们?” “白姐,和你说句实话,帮他们也是帮我自己。我和老婆有了孩子,不可避免的会跟谷家扯上关系。就说这一次吧,谷家出事,我岳父受到牵连,由他那里延伸,我也会有冲击。” “其实,我的野心并不大,不想着怎么往上爬,就寻思在自己的职责内,多为老百姓做点事情。” “我绝没有唱高调,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多么高尚的人,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我出生在普通人家,了解底层老百姓的疾苦,懂得他们的诉求,我能从他们的心满意足中,得到享受。” “我理解你也相信你。”白晴侃侃道:“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一直关注你,你是一个为数不多有良心的好干部。我接触的官员不少,他们嘴上冠冕堂皇,说的天花乱坠,背地里竟干龌龊事、肮脏事。” “我之所以支持你帮助你,对你有求必应,是因为你很像我爸爸年轻时候的样子。他那会儿一心扑在工作上,很少关心我和我妈妈的生活。我妈妈就是因为身体得了疾病,一直拖着,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很早去世了。” “所以,我恨我爸爸,是他的漠不关心,导致我妈妈那么年轻就离开了我。” 说到此,白晴眼圈泛红,厉元朗赶紧扯了纸巾递过去。 擦拭着眼角,白晴伤感说:“元朗,我希望我们家发生的人间悲剧,能够引起你的警觉。在对待家庭上,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兼顾大家的同时,把小家舍弃掉。” 厉元朗盖然长叹,“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何尝不想呢?但现实就是这样,有得就有舍。我和水婷月结婚两年来,我在她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更不是一个好儿子。可我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干部,一个对得起良心的干部,家里的事情只能尽量去做。” 白晴赞同的点头说:“是啊,要想做你心目中的理想干部,需要家庭的支持,需要有个贤内助才行。我说句真心话,水婷月并不是理想人选。为什么呢?她是高干子女,和寻常人家比起来,高干子女弊病多。” “他们大都自私自利,考虑自己的时候多,想别人的少,这和生活环境以及经历有关。他们从小衣食无忧,缺少父母管教,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习惯。” “当然,我不是全盘否定你老婆,她算是不错的,没有成为桀骜不驯的二世祖、三世祖,尽心尽力维护你支持你,维系你们的家庭稳定。她算不上贤内助,可也是个不错的妻子。” “只是在你仕途之路上,你想要有更高的追求,在处理事业和家庭上面,肯定会牵扯一些精力的。” 后半句话,白晴没有明说,厉元朗深知,她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 水婷月好使小性子,身上有谷红岩狭隘自私的影子。不过,水庆章识大体的地方,在她身上同样也存在。 她就是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矛盾体,正像白晴所说那样,水婷月算不得贤内助,却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再说,想想自己,和韩茵以及吴红丽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厉元朗现在对水婷月的好,更像是一种赎罪心理。 告别白晴,厉元朗打车回到谷家。 不知是在等他,还是正巧碰倒,厉元朗在前院看见了水庆章。 翁婿边走边聊,水庆章问他:“和白晴见面了?” “见了。”厉元朗竹筒倒豆子,把白晴所说内容讲述给他,自然省略了有关老婆的话题。 “去书房谈,阿才和谷老大他们正在等你。” 果然,当厉元朗把情况告知阿才、谷政川以及谷政纲之后,阿才呵呵一笑说:“看得出来,陈子枫说话了。” 这是一个好的信号,那两位意见达成一致,悬在谷家头顶的这把利剑,就会迎刃而解。 相信,用不了多久,高层一定会做出有利于谷家的决断。 在场众人全都舒了一口气。 待到大家陆续离开,只剩下阿才和谷政川两人的时候。 阿才便说:“大少爷,这一次我在花都,和陈老聊了半个通宵,主要谈及一件事。” “什么事?”谷政川禁不住往阿才这边探了探身子,支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阿才长叹一声,说:“是时候有所选择了。” 谷政川立刻领会,皱起双眉陷入沉思。 “大少爷,谷闯这事就是给我们上了一堂很真实的大课。”阿才深有感触的说道:“谷闯一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是你坏了规矩,纵容儿子结交外国女朋友,有泄密嫌疑。往小了说,谷闯不是官员,就是个生意人,他能掌握多少机密?顶多是批评教育一顿,放回去严加管教,不了了之。” “之所以造成这样的局面,就是因为上面没人替咱们家说话,事情在两可之间,有人在天平上加了砝码,让最坏的结果产生倾斜。” 谷政川想了想,问:“白晴父亲不是替我们说话了吗?” 阿才微微摇着头,“你没看出来,那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做的权衡。真要是想保谷家,就不应该有谷闯被带走的这件事发生!” “主人在的时候,不用考虑,毕竟他老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谁想动谷家,打谷家的主意,也得寻思主人答不答应。” “今时不同往日,主人已走,尤其你身处这么重要的职位,今后要想走得长远,必须要做选择。这次成功避险,我们费尽周折,要是下一次呢,还会这么幸运吗?” 谷政川沉默了,这是一道选择题,更是一次艰难的赌博。 将来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选择正确的话,飞黄腾达,要是错了,万劫不复。 到底何去何从,让他深深的纠结起来…… 第662章 积怨已久的老矛盾 原计划,厉元朗要在京城待到初六,初七赶回戴鼎县,初八正好上班。 但是接到王中秋的电话,他不得不改变行程,大年初五乘航班飞回允阳。 之后马不停蹄地开车直接去往戴鼎县。 因为发生了一件事,很棘手,也很麻烦。 明哲学府位于戴鼎县城最北侧,开发商用了三年时间,建起全县规模最大的小区。 内有五栋高层电梯楼,七栋六层步梯楼,共计十二栋楼。 有将近两千住户,户籍人口五千多人。 这里除了部分回迁户之外,绝大多数是在城里买房的农民。 他们有的开春回农村种地,或者外出打工,冬天再回城里享受生活。周而复始,一直过着候鸟般的日子。 明哲物业公司是由开发商成立的,这样挺好,开发商熟悉楼内构造,便于管理和解决问题。 然而,从物业公司成立那一天起,住户和物业始终矛盾重重。 住户反映的问题是,物业费偏高,规章制度不合理。 而物业公司同样叫苦连天,说收取物业费困难,不少住户欠费,导致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为此,县信访局多次出面协调,可事情仍没有得到根本有效的解决。 这个矛盾,在大年初二这天,彻底爆发。 事情的起因是,十一号楼的不少住户,私自在楼下燃放烟花爆竹,差点引起火灾。 因为是规范化小区,院内当初兴建了不少譬如凉亭和回廊的这类附属建筑,方便住户在夏日里乘凉用。 而且这种建筑,大多采用实木建造,美观实用。 所以,在春节期间,为了安全起见,物业公司要求住户不允许在凉亭和回廊附近燃放烟花爆竹。而是在小区的广场,单独开辟出来一块公共地方,只能在这里放爆竹。 偏偏十一号不少住户,嫌弃去广场太远,就在楼下的木制回廊附近的雪堆上,噼里啪啦的燃放起来。 物业公司派人前去制止,住户就跟他们理论,一言不合,双方竟然动起手来。 从一开始的几个人互相撕扯,后来又有不少住户参与其中。物业公司急忙调来大批保安,双方二十几个人扭打在一起,最后演变成为一次大规模的打架斗殴事件。 眼看局势愈演愈烈,有人马上报警。 当警方赶到后制止住,一清点,双方共有十来个人不同程度受伤。最严重的是一名保安,被人用砖头砸昏迷,至今还在icu接受住院观察。 事后,警方调取录像,找到打人凶手,直接逮捕抓走。 谁知道,十一号楼的业主委员会发动全楼住户,凑出三十多人,在大年初三这天去县公安局聚集要人。 胡召俊见对方竟是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对于这帮老年组选手,胡召俊一筹莫展。 除了规劝,不能采取别的招数,万一哪个有心脑血管疾病,情绪一激动,当场出了问题,谁都负担不起。 没办法,胡召俊只好向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卢天请示。 卢天家不在戴鼎县,便打给当日代班的常委副县长钟康,请他处理。 钟康闻讯后,非常气愤,立刻命令胡召俊,马上调查这些人的幕后主使者,查到后即刻逮捕。 反了天了,光天化日围堵县公安局,他们想干什么?眼睛里还有没有法律,有没有政府! 胡召俊听到钟康的布置犯了难,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嘴上痛快答应,却不敢擅自行动。 结果钟康眼见胡召俊不拿他的话当回事儿,索性让刚提副局长的车有道,带领县治安大队连夜行动,查出来幕后主使是十一号楼业委会成员刘诚,一不做二不休,当场把他抓进看守所关了起来。 这一下真是捅了马蜂窝,原本只有三十多人的队伍,在第二天马上壮大为上百人,再次来到县公安局。 拉着横幅,堵着公安局的大门,闹得非常凶。 这还不算完,现场有人用手机拍摄,并将视频直接发到网络上。 这年头,网络发达,很快传播出去,弄得家喻户晓,影响极大。 云市委书记赵功达闻知,一个电话打给金胜,让他务必尽快处理,将不利影响降到最低。 金胜不敢怠慢,马上返回戴鼎县布置。 他知道厉元朗在京城,不好意思打扰。 况且,他认为这件事由他处理,问题不大,没有那么严重。 没想到,他失算了。 网络上愈演愈烈,说什么的都有。 最为关键的是,正面的少,负面的多。 这是一个浮躁社会,心存不满的人占比很大,趁此机会发泄心中怨气,自己快活就行。 金胜立刻让詹尚华处理,詹尚华是宣传部长,在网络上是有关系的,却因为这些关系都在过年放假期间,人不是在外地就是在国外,根本指望不上。 现在的形势对县里很不利,那些视频还在源源不断的出现,金胜头都大了三圈,整天愁眉不展,心烦意乱。 厉元朗赶回戴鼎县是在下午四点多钟,直接敲响金胜办公室的门。 金胜一看是他,不禁吃惊一问:“元朗,你怎么回来了?” “县里出了这么意见闹心事,我岂有不回来的道理。” 金胜把他让进沙发里坐下,说道:“是啊,这都三天了,网上还有视频发出来,删都删不过来。”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喃喃说:“这都五点了,再等等,估计快差不多了。” “什么?”金胜不解其意,狐疑问道。 “我已经请人做了处理,我算一下,再有五分钟就会有消息了。” 金胜还是不太相信,自己找了那么多关系,詹尚华也一直在忙活,厉元朗会这么快解决? “元朗,你别给我卖关子了,快说说你的计划。” 厉元朗轻松说:“算不上什么计划,我临来的时候,特意和京城公民日报的记者张伟联系了。他答应帮忙,具体怎么做我不知道,他叫我等电话就可。” 正说着,厉元朗的手机响了,正是张伟的电话。 “喂”了一声,张伟在电话那头说了一大堆,厉元朗频频点头,最后客气的道了谢,这才挂断。 “怎么样?”金胜样子急切,双眼瞪得老大。 “他已经找到那家平台,把发视频的账号做了封号处理,也让与这有关的视频不再发出来。” 金胜长出一口气,用座机联系詹尚华,让他留意网上动态。 詹尚华没用十分钟,就反馈回来消息,说有关百姓聚集在戴鼎县公安局门口的视频,一个都不见了。 金胜冲着厉元朗连连竖起大拇指,“还是你行,我们费了好几天的劲没有解决,你几分钟搞定,我真是佩服你。” “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厉元朗把从谷家老宅翻到的一盒内供烟掏出来,递给金胜一支。 “哟,这可是稀罕物,看这烟嘴和烟丝就不一般,是从京城顺来的?” 厉元朗半开玩笑道:“什么叫顺,我是正大光明揣进兜里的。” 这哥俩在烟雾缭绕之中,研究这次事件的解决办法。 金胜首先说道:“元朗,网上的事情解决了,可明天这些老大爷老大娘们肯定还会去公安局要人,这事不平息,终归是个难题。” 厉元朗便说:“我在来的路上,想了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 于是乎,他靠近金胜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金胜听完,吃惊的问:“这样能行吗?” “行不行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金胜皱紧眉头,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略作沉思之后,忽然问道:“元朗,你这招我记得曾经在什么地方用过?” “老哥睿智,在古铜镇的松山岭村。”厉元朗冲金胜挑起大拇哥。 原来如此,这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第663章 打探真相 初六早上的戴鼎县,响起的零星鞭炮声提醒人们,春节假期已然悄悄临近尾声。 八点一过,胡召俊和车有道,已经坐在公安局大门口的收发室里。 胡召俊眼望大门对面的开阔地带,眉头紧锁。 车有道递了一支烟给胡召俊,却被对方摆手阻止,“不抽了,呛人。” 车有道只能悻悻的把烟揣进兜里,并说:“这么肃静,估计今天不会来了。” “哪有准头,这几天不都这样,老头老太太们一吃过早饭,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浑身充满能量,指不定又来这里聚集要人。” 听着胡召俊的分析,车有道深有同感,“是啊,要不说他们是公交车上林黛玉,商场里面方世玉,广场舞的贾宝玉,一点不夸张。” 胡召俊没言语,表情中显示出赞同的成分。 一直以来,尊老爱幼是我们延续几千年的传统美德。 但是近些年来,随着老年人增多,社会提前进入老龄化,与之相关的各种问题纷纷暴露出来。 什么老年人讹诈扶他的正义人士;什么在公交车上,强行要求别人让座;什么霸占篮球场跳广场舞等等。 绝大多数情况下,出现这种问题,只要双方当事人没有异议,警方都以说服教育为主,把人放了。 就以讹诈扶人的事情为例,本身已经触犯了敲诈罪,警方这种和稀泥的做法,助长了这种歪风邪气的滋生。 同样的事情层出不穷。从没有听说过那个被讹诈的人起诉老年人,这种事基本上都不了了之。 为什么? 就是因为法不责众,犯罪成本低,但带来的收益却很大。 一旦讹诈成功,将获得几千上万甚至几万的赔偿。 相反的,讹诈不成,顶多被警方训一顿拉倒,没什么损失。 当然了,这样的老年人毕竟少数。可一条鱼腥一锅汤,一个老人出这种事,经媒体曝光,迅速发酵,很容易形成一个很大的打击面。 就像有的人说,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 这样的人,年轻的时候也不是省油的灯,损人利己,自私自利,上了岁数,骨子里的坏毛病依然存在。不占便宜就是丢钱的心理,会伴随他们的一生。 说点***,吐槽而已。 将近九点,胡召俊看到对面的广场空地,逐渐闪现出来稀稀拉拉的人影,而且越来越多。 倒是没有昨天的近百人,放眼望去,足足超过五十人。 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零下二十多度的严寒中,这些老年人,期间还掺杂几个中年人,拉起横幅,高喊口号,要求释放刘诚以及被抓的那个打人者。 这里面,出现一个高大身影。 这人穿着一件草绿色军大衣,带着针织帽,还围了一条围脖,只露出一双眼睛。 由于气温低,这人眉毛和围脖上面,都挂着冰霜,双手插在袖筒里,不住跺脚取暖。 旁边一位年龄在七十岁上下的老太太,好奇问这人:“你是代表哪家来的?” 这人抖了抖身子,说道:“我不代表谁家,我是雇来的,站一天给一百块钱。”还反问老太太是不是也被雇来的。 老太太摇头说:“我不是雇的,我是明哲小区十一号楼的住户。” “哦。”这人醒悟的点了点头,又问:“大姨,你们这是干什么来的?” 老太太显然是个话痨,加之这人采取问话技巧,慢慢套她的话。终于让她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起来。 十一号楼的住户为什么心这么齐,吼一嗓子就都能到位支持? 原来,他们不少人都是从永年乡下辖各村屯搬过来的。 由于各村相距不远,亲戚套着亲戚,朋友连着朋友。 农村人又重亲情,不是亲属,处好了,也按着亲戚走动。 现如今大家都搬到城里住,又都是邻居,一来二去的走动频繁,关系自然融洽和谐,抱成一团。 这一次被抓的刘诚,家里兄弟八个,在村里就有很大的势力和影响力。 十一号楼有个业主微信群,群主就是刘诚。 出事那天,就是刘诚的弟弟先和小区保安发生冲突,刘家兄弟以及亲属朋友们消息后,都赶来支援,继而爆发出这一次的打架事件。 在冲突中,刘诚的老叔刘大猛,趁乱用砖头砸了一名保安后脑勺,把那人打得鲜血直流,当场昏倒。 事后,警方通过调取监控录像,找到刘大猛,并将其绳之以法。 刘诚见老叔被抓走,通过微信群煽动业主们,去公安局要人。 并且告诉大家,这一次要把事情闹大,要让物业滚蛋,换成他们自己管理小区。 他们将更加人性化,再也不用交高昂的物业费,规章制度商量着制定,不用再受物业的气了。 刘诚还说,十一号楼是一个大家庭,是一个集体,这一次大家要是能把物业夺过来。 事情成了,你们都是有功之臣。一旦由他掌管物业,会相应减免大家物业费用,表现好的,可以全免。 这样一来,住户们群情激昂,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但是,刘诚还在群里再三嘱咐,去公安局的最好是老年人。 因为警察不敢对岁数大的人怎么样,顶多就是劝说。 考虑到大家过年期间顶风冒雪的不容易,凡是到场的,每人发一张两百元的超市卡,凭卡去他家的超市可以选购任意商品。 这一招相当管用,既能帮忙,又能得到实惠,何乐而不为。 这时,旁边有一老大爷,接过这人递来的香烟,也讲述了一些情况。 就是为何在刘诚被抓进去后,他们一下子多出好几十个人。 原因在于,刘诚家属直接发了四百元超市卡,整整比之前提高一倍。 得知这消息,有好几个腿脚不利索,甚至半身不遂的老人,全都争相报名参与,生怕错过了白拿超市卡的好事。 足以看出来,金钱的诱惑力该有多么强大。 这边说话的同时,胡召俊带领县公安局班子成员集体亮相,当着众人的面,再次采取劝说态度。 他好话说了一箩筐,没人响应,依旧站在原地经受严寒的洗礼和吹拂。 见劝说无效,胡召俊就请大家去公安局大楼里面暖和暖和,喝点热水,有话慢慢谈。 人群中就有人喊:“说别的没用,不把刘诚和刘大猛放出来,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等,等他们出来。” 马上有人附和:“对,不放人我们坚决不走!” “放人,马上就放!” 声音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胡召俊冷着脸看向说话声最响亮的几个人,暗中一一记下。 他环视人群的时候,无意中撇到那个穿军大衣的人,感觉这人既熟悉又陌生,忍不住多看好几眼。 想不到的是,那人却一转身,从人群中抽身离开。 胡召俊把扩音喇叭交给车有道,让他继续做说服工作,自己则紧走几步,跟上那个人。 胡召俊始终和那人保持一定距离,躲躲闪闪。 只见那人三拐两拐走进一条小胡同里,瞬间没了人影。 莫不是被他发现了? 胡召俊狐疑着,快走几步一进小胡同里,愕然发现,那个人真不见了。 貌似这是一条死胡同,这人哪去了?还能长着翅膀飞走不成? 正在此刻,他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音,一根硬东西顶在腰间。并伴随一个冰冷说话声:“别动,举起手来!” 谁知,胡召俊并没有按照对方要求做举手动作。 反倒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第664章 操碎心 “你这一招声东击西,故意把我引进小胡同里,做的还算巧妙,就是有漏洞。” 身后那人便问:“什么漏洞?你说一说。” 直到这时,胡召俊才徐徐转过身来,面对那人说道:“你刚才的脚步突然变快,说明你已经发现有人跟踪。你躲进的这条小胡同是个死胡同,这是大忌,不利于你逃脱。而且,我注意观察到,只有这个地方有个围墙垛子,是可以藏人的。猜也猜得出来,你准藏在垛子后面。” 那人闻言,哈哈一笑,把手里拿着的树枝一扔,笑说:“真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刑侦,召俊,你分析的很透彻。” “是啊,厉县长,我更是没有想到,您能乔装打扮,混进告状队伍里,是不是打听到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没错,这人正是厉元朗。 他要了解真实情况,联想起当年在松山岭村那一幕。 于是就有了开头装成被雇人员,混入老头老太太队伍里,终于摸清一些很有价值的信息。 “召俊,刘诚是什么底细?”厉元朗猜到,刘诚送超市卡,前头二百,后来涨到四百,里里外外算下来,得有好几万块钱。 要是没有经济实力,谁能这么做,把钱往水里扔。 胡召俊介绍说:“刘诚曾经在永年乡三家子村干了好几年村主任,落选后就在明哲小区买了门市房,开了家超市。又在十一号楼买了住宅,二百平米,装修豪华,光装修费就花了五十万,一个马桶就价值一万多。” 厉元朗眉头一皱,摸着下巴寻思起来。 半晌,他才说道:“召俊,一定要安抚好这些人员,不要激化矛盾,把事情闹大。” “我明白,这几天一直采取说服劝导,没有过激行为。” “好。”厉元朗点了点头,原地跺了跺脚,嘶了一声:“今天可真冷,大爷大妈们为了几百块钱的超市卡,真是拼了。” 胡召俊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 这一趟,厉元朗没白来,打听完消息后,来到县政府办公室,先和宋云涛取得联系。 宋云涛家在云水市,听到厉元朗的声音,先是拜了年,之后二人聊了很久。 随即,厉元朗又打给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一方,让他安排明哲学府物业公司杨经理,尽快到他办公室来一趟,他有事询问。 杨经理闻讯县长大人要亲自接见,一刻没耽搁,开车以最快速度赶到县政府大楼。 由于春节假期还未结束,整个大楼空荡荡的,除了值班人员,几乎没看到其他人。 由值班员把杨经理带到县长办公室,敲门进来,看到厉元朗正坐在办公桌前打电话。 厉元朗招手示意杨经理坐过来,这边对着听筒说:“是的,我基本上了解差不多了,并且和云涛同志取得联系,让他们迅速介入。另外,我打算先把刘诚放了,这样对于安稳人心解决矛盾有好处。”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厉元朗连连说道:“对,我会派人暗中监视,不会让他跑了。” 撂下电话,厉元朗看了看杨经理,说道:“今天叫你来,主要是谈一谈物业公司和十一号楼住户的矛盾问题。” 杨经理已经听到厉元朗要释放刘诚的消息,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这不等于放虎归山吗? 他心中有想法,却没有说出来。 想了想,便把整个事情经过详细叙述一遍,基本上和厉元朗掌握的情况差不多。 “杨经理,我可要批评你几句。发生冲突时,你没有第一时间打报警电话,而是叫来更多的保安助阵,这不是激化矛盾的做法吗?” 厉元朗继续说:“是的,是业主最先动手,他们有不对的地方。可你想过没有,保安这一词的含义是什么,是保卫一方平安。” “业主是什么?是你们要服务的对象,是你们赖以生存的顾客,是上帝。保安本身是保护业主不受伤害,可你们做了什么?纵容保安和业主发生打架斗殴,还造成人员受伤,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被厉元朗连珠炮式的质问,杨经理干张着嘴,一句话反驳不出来。 的的确确,厉元朗说的没错。 当时他得知保安被业户打了,一时心血来潮,不管不顾,把小区的所有保安,包括在家休班全都给叫来。 声称谁表现好,表现英勇,当场发奖金,以此给大家打气。 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太冲动了。 冲动是魔鬼,这下倒好,非但没占什么便宜,还有一个保安至今躺在医院。 垫付一大笔医药费不说,保安会不会落下残疾都难说。家属还闹着物业公司要赔偿,搅得他不得安宁。 真是得不偿失,追悔莫及。 训斥完杨经理,厉元朗又告诉他,“我已经下令把刘诚先放回去,明天是初七,后天正式上班,我要召集你们物业公司和十一号楼的业主代表来县政府,调解你们间的纠纷和矛盾。” “厉县长,您百忙之中还关心我们这点小事,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杨经理激动万分。 以他的想法,县长日理万机,过问此事就是天大的恩赐了,还要亲自处理,实在难得。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你手下的保安都受伤住院了。那帮老头老太太们整天堵在公安局大门口,加之有人在网上散播断章取义的煽动视频。再不管的话,矛盾升级,指不定闹出什么大乱子。” 杨经理连连点头称是。 见厉元朗还有事要忙,杨经理适时告辞离开,对于释放刘诚一事,终究没有说出口。 王中秋是在中午听说厉元朗提前回戴鼎县的消息。 在年前,王中秋已经和刘婷正式领了结婚证,成为合法夫妻。 由于王中秋把结婚的钱全都给了刘婷开办幼儿园,买房计划搁浅。只能在县城租了一个七十平米的房子,作为新房居住。 等以后日子好了,再买房子也不迟。 刘婷父母曾经提出来,由他们掏钱买房,算是给刘婷的陪嫁,让小两口去住。 结果被王中秋断然否决,这不等于成了上门女婿吗? 另外,王中秋和刘婷已经商量好,结婚不办婚礼,到时候给大家撒点烟糖即可。 既然已经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这个春节,王中秋特意把乡下的父母接到城里来,和刘婷一家一起过了个团圆年。 王中秋是从李一方打来的电话中,得知此消息。 当时他正在刘婷家里吃午饭,刘远山便问:“中秋啊,厉县长回来没有通知你,是不是对你有看法了?” 这个话题也是全家人都关心的,秘书一旦失宠,这辈子可就没希望了。 王中秋却不这么认为,他了解厉元朗的脾气秉性。 县长理解人,竟为别人着想。 知道刘婷幼儿园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争取在来年开春之前开业,一定很忙。 没有联系王中秋,就是不想打扰他。 刘远山却有不同想法,于是提议道:“中秋,厉县长一个人住在招待所。正月没出都在年里,我看莫不如把他请来家里,吃顿饺子,算是咱们的一点心意。” 刘婷妈第一个鼓掌赞同,刘婷也觉得老爸想的周到。 王中秋挠了挠头,“我就怕县长不好意思来。” “你这孩子。”刘婷妈劝说道:“你没请,怎么知道人家好不好意思呢。” 刘婷插言说:“老公,我给你出个主意,厉县长要是推辞,你就把咱们领证的事情告诉他,不怕他不来。” 刘远山频频点头,“小婷的做法靠谱,人生大喜,厉县长要是对你没有看法,准会答应。” 王中秋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联系到了厉元朗。 可他没想到的是,厉元朗开口第一句话,却让他惊诧万分。 第665章 伸手要官 “你小子还知道给我打电话啊,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县长!” 听到厉元朗的质问,王中秋一怔,坏菜,县长真是对自己有了看法。 可接下来厉元朗的话,令王中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长长松了一口气。 “你和刘婷领证这么大的一件事,也不知道告诉我。你让我准备的红包给谁?要等到你们孩子满月的时候再给是不是?” 王中秋一个劲儿的赔起不是来,“县长,我们就是领个证而已,不办酒席,低调处理。” 厉元朗却说:“结婚乃人生大事,这么低调可不行。你和刘婷都是头婚,况且结婚又不是什么不光彩的事。当然了,我倒不是让你们大操大办,怎么也得办几桌,招待亲朋好友是不是?” “要是你们出双入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未婚同居。中秋,你现在的身份是政府部门人员,要注意形象和影响。尤其在私生活方面,不要有负面新闻,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 王中秋和刘婷根本没想这些,听厉元朗的提醒,顿觉还是县长考虑长远。 于是,借着机会,王中秋提出来邀请厉元朗去家里坐一坐,帮助策划一下。 “坐倒是可以坐的,只是不知道你们小两口会不会做饭,特别像你王中秋,我可从没听说过你会做饭。别到时候买一堆熟食花生米糊弄我。” 听到县长开起玩笑,王中秋也放松的说:“我做饭难吃,可我家刘婷可以,咱们晚上吃饺子,我再陪你喝上几杯,乐呵乐呵。” 厉元朗“噗嗤”一笑,“行啊,不过你的酒量我知道。酒不用你管了,上回在光安镇,井之焕送的云水大曲还有几瓶,就喝云水大曲,顺便尝一尝他们酒的质量有没有变化。” “一言为定。” 厉元朗痛快回应,“好,一言为定。” 当刘远山闻知厉元朗要去王中秋租住的新房做客,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本想着沾姑爷的光,陪着厉县长聊天说话。 要知道,他这辈子还没有和县长同桌吃饭的荣耀,顶多就是陪同张万友局长一起喝过酒而已。 要是有幸和县长大人共进晚餐,不止是有面子,传出去都够他吹一年的牛了。 没办法,事已至此,他只能接受。脑子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参与进来不显突兀。 整个下午,王中秋和刘婷都在忙碌。 采买好原材料,又是洗菜又是绞肉馅,怕厉元朗吃不习惯,还特意准备了荤素两种馅料。 王中秋擀皮,她负责包饺子,并且弄了四样下酒小菜。 小两口脚不沾地的一通忙乎,当把饺子包完,就等下锅煮的时候,一看外面,天都已经黑下来。 “你给厉县长打个电话问一问,我怕他找不到。”刘婷想得周到。 厉元朗不是本地人,道路不熟悉。他们租住的房子是老小区,大门口在小胡同里,加之黑天,厉元朗找起来困难。 王中秋马上拿起电话准备拨过去询问。 正这时,响起一阵门铃声,打开一看,厉元朗手捧一束鲜花,笑眯眯站在眼前。 刘婷接过鲜花,笑说:“厉县长,您太客气了,谢谢。” 厉元朗摆了摆手,换上拖鞋在王中秋小夫妻的陪同下,四处转了转。 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虽没有大装修,但是被刘婷收拾得干净整洁,很有家的温馨。 在客厅的长沙发上落座,王中秋拿起茶几上的软中华,抽出一支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没有接,而是征求的问刘婷,“女主人,在你家可以抽烟吗?” 刘婷耸了耸肩,“您可以,中秋不行。” “噢。”厉元朗恍然大悟,“你们这是准备要孩子了?算啦,我也不抽,给你们留个清新的空间。” “不是的。”王中秋赶紧解释:“刘婷说笑的,生孩子不在现行计划之内,主要是刘婷看我抽烟没瘾,劝我戒掉。” “难啊。中秋,你给我做秘书,今后熬夜的次数肯定很多。秘书这一行,竟出烟鬼,没办法,要靠尼古丁提神。我当年可是烟酒不沾,自从做了秘书,全都学会了。” 刘婷闻言,看了看老公,理解道:“看来我想简单了,中秋,你陪厉县长坐,我去煮饺子。” 主仆二人喷云吐雾中,聊起明哲小区物业和业户纠纷一事。 才聊没几句,刘婷就来告诉他们,饺子已经煮好,请厉元朗入席就坐。 厉元朗只带来一瓶五十二度的云水大曲,考虑到王中秋的酒量,足够他们喝了。 刘婷喝饮料,王中秋给厉元朗斟满。 一两酒杯,估摸王中秋两杯就能打发得乐呵呵了。 厉元朗端起酒杯,首先说道:“这一杯酒我敬你们小两口,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新婚幸福。” “谢谢。”三个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厉元朗喝了半杯,王中秋只喝了一小口,就被呛得直咳嗽,不住吐槽,“这酒可真辣。” “哈哈。”厉元朗爽朗大笑起来,“不辣就不是酒了,别急,慢慢喝,不用向我看齐。” 刘婷赶紧扯过纸巾递给老公,并且请厉元朗动筷,“饺子要趁热吃,凉了味道就不好了。也不知道您什么口味,特意准备两种馅,这一盘是猪肉酸菜的,这盘是韭菜鸡蛋的。” 厉元朗便说:“我这人嘴不叼,吃什么都行。”说罢,先夹了一个酸菜馅的放进嘴里。 边吃边不住点头称赞,夸刘婷厨艺好,家常味道,不错。 说话间,厉元朗从衣兜里掏出个印有喜字的红包,放在刘婷面前,说道:“你们结婚,这是我和你嫂子的贺礼,一点心意,你们收下。” “不行,这可不行。”刘婷连忙阻止,王中秋也不答应。 厉元朗劝说:“你们不要推辞,这是人情世故,礼尚往来。一晃中秋给我当秘书好几个月了,看着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为你们开心,来,咱们再喝一口。” 厉元朗都这么说了,王中秋只好硬着头皮的收下了。 想起中间经历的磨难,不仅刘婷鼻子发酸,王中秋也是感触良多。 他端起酒杯,动情说道:“县长,我真心感谢你,要不是有你,说不定我和刘婷不会走到今天。” 刘婷连连点头称是。 “老婆,咱们一起敬厉县长。” 再次,三个人撞了酒杯。 这一回,王中秋一咬牙,一两酒直接倒进肚子里,享受着酒精热乎乎的辛辣感。 辣在嘴里,暖在心中。 席间,三人边吃边说。 这会儿,门铃再次响起。 王中秋纳闷的嘀咕道:“这么晚了,谁会来?” 刘婷赶紧起身去开门,却是老爸和老妈。 刘远山早就在家里坐不住了,女婿请县长吃饭,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能眼巴巴错过? 于是掐着指头算时间,寻思着差不多了,非叫上老伴一起去。 中间还去买了熟食和一瓶好酒,装成蹭饭的样子。 刘远山心里那点小九九,刘婷怎能不明白。 配合老爸佯装凑巧,并把老爸老妈带到客厅的餐桌前,分别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厉元朗赶紧起身和他们一一握手,请他们两位一起入席。 刘远山也不客气,解开衣扣大咧咧一坐,王中秋迅速给他斟满一杯酒。 “厉县长,早听中秋说过您,一直没有机会得以相见。我代表全家,敬您。” “刘师傅,请不要客气,别一口一个您的叫着,这可是折煞我了。”厉元朗端杯和刘远山碰了碰,各自喝干。 都说酒是沟通的桥梁,这话有道理。 你来我往的,酒过三巡,刘远山喝到位了,舌头略微有点大,猩红着双眼,搂着厉元朗的肩头,说道:“厉县长,有句话我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今天尽兴,我就倚老卖老,问你一句实话。” “请说。”厉元朗兴致颇高的说。 “中秋跟你好几个月了,你有没有给他安排职务的打算?” 这话一经说出,不仅王中秋,就连刘婷和她妈妈都感到愕然。 老爸这是怎么啦?这不是伸手要官的意思吗? 一时间,气氛凝滞,大家都把目光落在厉元朗的脸上。 第666章 延伸的定义 这句话,很容易招致厉元朗不悦。 纵然他欣赏王中秋,什么时候安排,安排到什么职位,需要厉元朗多重考虑。 不是他想怎样就能怎样,需要相关的程序。 刘远山不知好歹的硬逼厉元朗表态,会引起人家反感。 王中秋的心陡然紧张起来,马上端起酒杯岔开话题。 厉元朗却没有生气,他笑眯眯的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刘师傅,你既然问到了,我就敞开心扉和你们说一说我的想法。” “中秋是我用的最顺手的秘书了,他忠诚、稳健、聪明,有很强的分析力和判断力,对我的帮助很大。张小娇事情上,中秋和刘婷给我家里人报信,这事我都知道。” “我这人重感情,但凡我看中的人,都会做出合理安排。有的人会说我任人唯亲,我不反驳,可我任的人,是合格的人才,是对党对人民忠心的好人。” “这些东西,中秋都具备。他是党员,又有大学本科学历,曾经在县委办和县团委都工作过,有经验,有水平。提拔他,把他放到重要岗位上,是可行的。” “不过话说回来,一旦安排他担任副科级干部,就要相应的兼任副科级实职。那么,他就不可能完全为我服务了。” “说句真心话,我目前还需要中秋,需要他留在我身边。当然了,如果中秋要有想法,这里没外人,你都可以说出来,我会尽快给你安排。这绝不会影响你在我心目中的印象,我们仍旧一如既往,我会全力支持你。” 说罢,厉元朗的眼神看向王中秋,希望得到他的真实回应。 刘婷一家人也都瞅着王中秋,尤其是刘婷,心情复杂而又纠结。 提副科当然是好事,那样一来,王中秋鸟枪换炮,正式迈入干部序列。 他还年轻,在副科级上蹉跎一段时间,有厉元朗的支持,他日更上一层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结果王中秋寻思都没超过十秒钟,当即表态道:“县长,我还想在你身边锻炼……我不想离开你。” 此话一出,刘远山满意的直点头,只有刘婷和她妈妈略感失望,却不能表现出来。 厉元朗点了点头,“中秋,我没看错你。来,我们再喝上一杯。” 吃了一会儿,刘婷和她妈妈适时离席,去卧室里说着悄悄话了。餐桌上,只剩下三位大男人。 一瓶白酒已经见了底,王中秋喝的满脸通红,已经不胜酒力,强挺着陪同厉元朗和刘远山。 这时,刘远山让王中秋把他带来的白酒打开,今晚要和厉元朗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想来,厉元朗很久没这么喝了。这个年,在谷家没怎么喝,他需要好好放纵一次。 于是乎,这一瓶白酒,他跟刘远山推杯换盏,很快就下去大半瓶。 这时的刘远山已完全进入酒醉状态,说话也变得直来直去。 “厉、厉县长,你最近盯着明哲物业和刘诚他们的事情,我都知道。嘿嘿,这事啊……不简单。” 厉元朗酒量不错,加之心情大好,虽说头有点晕乎乎的,但是大脑非常清醒。 “刘师傅,怎么个不简单法?还望赐教。” 刘远山摇晃脑袋,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我听说,刘诚要搞掉明哲物业,实际上是、是冲着华宇公司去的,是冲着华宇的背后老板……” 华宇是东河省有名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明哲学府的开发商就是他们。 周宇的正道公司足够有影响力了吧,但是和华宇比起来,小巫见大巫,不在一个量级上。 厉元朗不解其意,一个小小的刘诚,挑战强大的华宇公司有什么目的? “刘师傅,请把话说明白一点。” 刘远山慢悠悠说:“你想啊,表面上看,这是一起简单的民事纠纷,可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大的影响?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现在是平息了,我看,是面上平息,背地里指不定隐藏什么猫腻。” 说来道去,刘远山还是没有说通透,让厉元朗更加迷糊了。 从王中秋家里返回招待所的路上,厉元朗没有打车,选择步行。他要深思,要品味刘远山的那些话。 刘诚要赶走明哲物业公司,这和他挑战华宇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 再说,华宇公司主业是开发房地产,刘诚一个离职的村主任,怎么想,也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厉元朗想的头大一圈,也没想个子午卯酉出来。 看起来,他要尽快会一会这个刘诚了。 次日吃过早饭,厉元朗回房间正准备开门,背后一只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头一看,却是一脸坏笑的宋云涛。 “什么时候回来的?”厉元朗好奇问。 “你给我布置那么重要的任务,我敢不提前回来吗。昨天晚上到的,看时间太晚就没打搅你。” 厉元朗打开房间门,把宋云涛让进来。 坐在沙发里,厉元朗给宋云涛倒了一杯温茶,并问:“事情查的怎么样?” “接到你电话,我立刻组织有关部门同志去三家子村查账。主要检查刘诚担任村委会主任这些年力,账目上有没有问题。你猜结果如何?” 厉元朗半开玩笑道:“你就别憋着了,当心憋出毛病,快说,说重点。” “结果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什么?”厉元朗顿时一愣。 以他的想法,刘诚担任村主任多年,又在明哲学府买门市房,买大住宅楼,花高价装修,还开着一个大型超市,这些算下来,没有几百万是办不成的。 他的钱是从哪来?仅靠几亩薄田根本不可能。 除非他手脚不干净,在村主任的任上,搜刮老百姓的血汗钱。 但是从宋云涛这里反馈回来的消息,显示刘诚是干净的,这就不可思议了。 “云涛,我对刘诚不了解,你说他现在富得流油,钱总不能是大风刮来的吧。” “这个嘛……”宋云涛分析道:“我打听过,刘诚从村主任上下来后,去南方做好几年生意,估计在那里发了大财吧。” “南方?知道是南方什么地方吗?” 宋云涛想了想,喃喃道:“好像是南陵省。” 又是南陵省,这个地方真是和厉元朗有着不解之缘。 前妻韩茵就在那里,又是谷政川和叶明仁的一亩三分地,就连金依梦也曾经在省城镜云做过市长。 真是老熟人遍地开花啊。 送走宋云涛,厉元朗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大脑在高速思考着。无奈之下,又打个电话,求人帮忙了。 查出刘诚发财的真实原因,是当务之急,刻不容缓。 同时,他也联系了胡召俊,让他从这边调查刘诚。 他就不相信了,双管齐下,刘诚秘密的这把钥匙会找不到。 金胜在厉元朗解决完网络上的麻烦,先行回家了一趟,据说是家里有事。 初八一上班,厉元朗首先把明哲物业公司的杨经理,还有以刘诚为首的十一号楼业主代表,一同叫到县政府的小会议室里。 这次是为调解他们之间的矛盾纠纷,由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李一方主持,县长厉元朗和副县长王德水出席。 刘诚年近五十,梳着锃亮大背头,脸上泛着油光,一看就是脑满肠肥,十足暴发户的做派。 业户代表仅限五人,杨经理那边只有三个。 双方相对而坐后,李一方首先说了开场白,强调了会场秩序。 这里可不是菜市场,有理说理,绝不允许吵架乱哄哄的,谁要是不遵守纪律,马上就给请出去。 “下面,有请厉县长讲话。”李一方说完,眼神飘向于正襟危坐的厉元朗身上。 第667章 据理力争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环视双方众人,严肃说:“今天叫你们来,就是解决问题。事先声明,你们要控制好情绪,伤人的话谁都不要说。” 随后,分别看向两边,询问道:“你们谁先说?” “我先说。”刘诚举起右手。 他志得意满,脸上金光灿烂,肥硕的身躯往前一探,从兜里掏出几张纸,慢慢宣读起来。 “我代表十一号楼全体业主,发表一下对明哲物业的几点看法。” 刘诚谈到以下几个问题。 物业费偏高;小区的保安管理不到位,形同虚设; 小区的卫生环境差,垃圾清扫不及时;楼道内杂物堆积,物业公司不清理。 还有部分房屋漏雨、反潮,维修缓慢等等。 一共罗列了十几条,可以说,仅看内容,物业公司实在不负责任。 刘诚滔滔不绝,讲了二十来分钟。 他对面而坐的杨经理,不时摇着头,碍于县长在场,只能暗中憋着气,等待他一条条驳斥。 当刘诚终于讲完,杨经理这才说:“首先,我就第一条物业收费标准做出解释。” “我们是完全按照文件要求收费,不存在收费高的问题。业主在签订购房合同时,上面已经就物业收费做了详细说明,你们不同意,可以不签字。” “合同是受法律保护,不是一张废纸,说变就变的。” “关于小区保安的问题,我们每天早中晚和半夜实行四次巡逻,都有巡逻记录,你们随时可以检查。” “至于说小区内卫生条件差,我承认。不过要说我们清扫不及时,我可有话说。” “小区不止是我们物业一家管理,还需要全体业主共同维护。我们在小区每个单元门口都设有垃圾桶,就是小区内,也有多个垃圾回收点。” “可就是有些素质差的业户或者外来人员,随手丢弃烟头垃圾,往往保洁人员前脚扫干净,后脚就扔的遍地都是,根本扫不过来。” “还有,楼道内的杂物,是部分业户不用或者舍不得扔的东西,把公共用的楼道当成自己小棚子用了。因为物业没有执法权,我们只能采取劝说教育的方式,不能强制挪走。” “另外,还有你说的个别房屋出现漏雨反潮现象,维修缓慢。在这里,我要说的是,维修不是物业公司的职权范畴。” “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只需通知房产开发公司。而开发公司不直接建设房屋,要委托有资质的建设单位施工。” “一旦出现房屋质量问题,开发公司会通知施工单位,由施工单位派专人维修。” “整个过程,物业公司仅仅负责通知,由开发公司督促施工单位维修。听清楚,维修房子的不是物业公司,是施工单位派来的。” 杨经理就刘诚提出来的那些条问题,逐一解释,逐一反驳。 厉元朗听得非常认真仔细,不时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这时候,刘诚一方的一名男子,指向杨经理,咋呼道:“你说那些都没有用,我们是业主,没我们掏钱养活你们物业,你们就得喝西北风。所以,你们就得听我们的。” 没等杨经理发话,他身旁一人抢先发言道:“刘二顺,你不要以为掏钱就可以无所欲为,我们为业主服务不假,我们也是付出劳动成果的,这是我们应有所得,无可厚非。” “年前,我们多次在小区内张贴通知,要求在统一地点燃放烟花爆竹。可你刘二顺置若罔闻,为了图方便,就在楼下的木头回廊附近放鞭炮,这样极易造起火灾隐患。” “我们的保安前去劝阻,你刘二顺非但不听,还恶语相加,率先动手殴打保安,并且鼓动你的亲朋好友一起打人。刘二顺,这里不是你的农家大院,想在哪里放鞭炮就在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人话音刚落,刘诚一指那人,吼道:“姓萧的,你搞人身攻击,你这是瞧不起我们农民,说我们素质低,太不像话了!” “是啊,农民咋啦,没有我们农民,你们吃啥,吃屎去吧!” “对,姓萧的,你要把话收回去,否则,就跟你不客气了!” 刘二顺气鼓鼓的,当场撸胳膊挽袖子,大有动粗的意思。 受到刘诚的鼓动,其他几个人也都义愤填膺,站起身,指着对方鼻子吵起来。 明哲物业这边也不甘示弱,马上加入激烈的争吵中。 就在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震响。 厉元朗使劲一拍桌子,怒声高吼:“全都住嘴!” 声音响亮清脆,在会议室里都能听到阵阵回音。 争吵双方全都傻了眼,呆呵呵的僵在当场。 厉元朗铁青着脸,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紧咬后槽牙怒目而视。 “这里是县政府,是有国徽的地方,不是讨价还价的菜市场,注意你们的身份!” 一旁的王德水也冷着脸,生气说:“看你们一个个的,像斗鸡似的,全老老实实的给我坐下。” 李一方沉不住气了,再次强调纪律,“我警告你们,谁再挑事说些没用的,就给我离开。” 三位县领导相继发话,双方这才规矩的纷纷坐下来,但是脸上余怒未消。 厉元朗摆弄着手里的碳素笔,敲击着桌面说:“刚你们双方的想法我们都听到了,也了解过。这件事的根本就在于,你们都有毛病。” 他先看向物业杨经理这一方,“物业公司方法不得当,你们不是处理事情而是在激化矛盾。你们是为业主服务的,受了委屈,受到不公平对待时,要通过正当途径解决,而不是一味的将矛盾扩大化。” “从而导致本来芝麻大的一点事,却给县委县政府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让县委县政府处于被动,不得不花费大量的人力和精力去灭火,去弥补。” 厉元朗义正词严,把杨经理等人说的全都低下脑袋。 对面的刘诚一方,则幸灾乐祸的看着,脸上全都挂着得意之色。 可他们还没美滋滋超过三秒钟,厉元朗话锋一转,矛头指向他们。 “刘诚,你做过十几年的村干部,不会对法律一无所知吧” “合同是在双方自愿情况下签订的,已经具备法律效力,不是你们反悔就能改变的。” “你们说物业收费偏高,那么我问你们,整个明哲学府一共有两千住户,五千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你们十一号楼对此有异议?” “我看啊,你们不是嫌物业有这样那样的不合理,你们是看到物业挣钱了你们眼红,要取而代之。” “先不说你们有没有这个资质,可不可以把物业做好。我昨天实地去看了一下,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凭良心说,明哲物业做的不错,各方面井井有条,是一家合格的物业。” “你们考虑过没有,如果换一家物业公司,或者由你们取代,你们敢保证比他们做的更好吗?物业服务在二手房交易中,占有很大的比重。要是你们有人卖房,当人家知道物业管理不行,相应的,你们的房屋价值就会缩水。”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尤其跟随刘诚一起来的那几个业主,全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光顾听刘诚说得天花乱坠,真没深入想到这一层。 是啊,要是物业服务跟不上,卖房的话,别人一听肯定会压价,会给自身带来很大的金钱损失。 他们几个忍不住窃窃私语,而这种刺耳声音传到刘诚这里,他原本得意忘形的脸,瞬间降至冰点。 不行!绝不能被厉县长蛊惑人心的话,而动摇大家的意识。 反击,一定要绝地反击! 第668章 向理不向情 “厉县长。”刘诚质疑道:“你为什么要向着物业说话?我们是业主,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政府是为老百姓做主的政府,你这样偏袒的说辞,我不赞成,我们都有不同意见。” 厉元朗冷笑反问:“别人是奉公守法的老百姓,你是吗?” “厉县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元朗身体微微向后一靠,底气十足道:“刘诚,你带头闹事,煽动不明真相的业户去公安局要人,又叫人暗中拍下视频发到网上,造成极坏极恶劣的影响。你这样做,是一个奉公守法的老百姓吗?” “每人发二百块钱超市卡,去你的超市消费,却仅限于临期商品,你是一个奉公守法的老百姓?” “你被关进看守所,指使你家人把超市卡提高到四百元,煽动更多的人去公安局门口闹事,还专门找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现在是数九寒冬,又是春节,你让老人们大过年的,在冷风中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挨冷受冻,你是一个奉公守法的人?” “你鼓动你老叔趁乱打伤保安,七十来岁的人了身陷囹圄,那是你的亲叔,你的良心就不疼吗!” 厉元朗接连几个质问声,把刘诚问得哑口无言,睁大双眼张开嘴巴,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一边的刘二顺鼓起腮帮子说:“县长,我爹他都那么大岁数了,他打伤人不是故意的,国家不是讲尊敬老人吗,你们看在他年老身体不好的面子上,把他放了吧。” 厉元朗身旁的李一方偷偷告诉,说情的刘二顺是刘大猛的儿子。 “嗯。”厉元朗点头,随后看向刘二顺,一字一顿说:“国家提倡尊敬老人,是尊敬守法的老人,不是像你爹那样为非作歹的老人。” “你回去翻翻法律书籍,看看有哪一条哪一款规定,老年人犯法不负法律责任?” 无知!法盲! 厉元朗从刘二顺刚才的言谈中,就知道这是一个纯粹的法盲。 这样的人,眼睛里根本没有王法,常常把我认为当成法律理解。 什么事都觉得,我认为应该怎样怎样,把法律规定置若罔闻,简直就是天大笑话。 厉元朗这一串针刺般的话语,把刘二顺也给说傻眼了。 都不等刘诚再做反击,厉元朗当机立断对门外大喊一声:“公安局的同志,请进来。” 随着他的话声一落,从门外大步流星走进来两名穿警服的警察。 直接走到刘诚身后,其中一人亮出逮捕证,冷冰冰说:“刘诚,你涉嫌煽动群众聚众闹事,扰乱社会秩序,现在对你依法逮捕。” 另一警察掏出明晃晃的手铐,“咔嚓”扣在刘诚手腕上。 一伸手,拽着他的衣服,将刘诚从椅子上提溜起来。 如果说,当初钟康要求治安大队抓走刘诚,师出无名的话。 那么这一次,证据确凿,刘诚无可抵赖。 可他依然挣扎着大吵大闹,说什么他是被冤枉的,吼叫厉元朗和物业公司串通一气,合伙陷害他,他要告状,要上诉,要揭发厉元朗。 两名警察岂容他胡说八道,连推带搡的把刘诚迅速带走。 一时间,会议室出奇的安静,就连刘二顺都不敢看厉元朗了。 这个县长简直太有手腕了。 看得出来,他是早有准备,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但是,厉元朗却不能掉以轻心。 他深知,这件事只是表面上的平息,保不准还有什么风吹草动。 关键的是,刘诚的动机,是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一定要拔除掉。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叫来钟康,对他处理聚众闹事的做法,给予严肃的批评。 其实,钟康心里早就对自己的做法后悔莫及。 胡召俊向他请示的时候,钟康正在打麻将,手气不佳,情绪坏到极点。 也没多想,就命令车有道让治安大队的人把刘诚给抓走了。 这种做法等于火上浇油,造成的后果影响很大。 所以,面对厉元朗的批评,他态度相当诚恳,一个劲儿的检讨。 “钟副县长,你不要向我检讨,金书记找你谈话了吗?” 钟康郁闷的叹气道:“金书记要我在常委会上做检讨。” “你回去准备吧。” 等钟康离开,厉元朗这才注意看,一直振动不停的手机,上面显示的来电号码。 划动接听后,厉元朗便问:“老婆,到家了?” 水婷月慵懒的回道:“才到家没一会儿,有点累了,正躺着呢。” “你要注意身体,多休息。实在对不起,县里出了意外,我没能多陪陪你……” “我知道,我在手机上看到了,怎么样?处理好了没有?”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算是暂时制止住了,不过还没处理完,还要等一段时间。爸妈跟你一起回的吗?” “咱爸回来了,咱妈还留在京城,大舅的事情……似乎不是想的那样。” 厉元朗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清,按说那两位意见一致,谷闯放出来,大舅恢复工作都应该是情理之中。可是过去好几天,还没有消息。大舅急得够呛,多方打听却没有结果。才叔认为,这事恐怕有变。” 有变? 厉元朗很是吃惊,要是有变的话,是不是就说,谷政川要长期闲赋在家了? “不知道,全家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要不是你在县里处理事情,才叔早就让你找白姐了。现在,你是唯一能打听到上层消息的人,他们对你很依赖。” 厉元朗心中不爽,谷家这家人,太现实了。 用你的时候,你是谷家人,不用的时候,你就是外姓人。 厉元朗没说什么,又聊两句,桌上的电话响了,这才挂断。 是金胜找他。 “元朗,有几个事想要和你还有初副书记商量一下,你现在有时间吗?有的话,就到我这里来一趟。” 厉元朗痛快答应。 金胜提到他还有初宁,显然是要召开书记办公会。 金胜是县委书记,厉元朗和初宁都是副书记。 这是在常委会召开之前,由书记召集几位副书记沟通意见,酝酿、确定后提交常委会讨论。 厉元朗想到的是,估计有人事议题。 目前,县里还有多个岗位空缺,尤其是主要领导位置,需要尽快递补上来。 初宁先他一步到来,厉元朗进来的时候,金胜正和初宁说着话。 金胜指了指初宁身边的空椅子,“厉县长,坐。” 公开场合,金胜和厉元朗都要叫对方职务名称。 虽然别人都知道他们关系要好,可也不能坏了规矩,引起诟病。 金胜清了清嗓子,手不由自主的摸向烟盒。 厉元朗微微一笑,道:“金书记,有女士在,还是忍一忍吧。” 初宁满不在乎,“没事,我家那位也是个烟民,我的肺早就被他熏成腊肉了。” 金胜自嘲的呵呵笑了笑,“算啦,听厉县长的,先不抽。” “今天召开书记办公会,主要是商讨明天常委会的几个议题。”金胜说道。 一个是强调纪律,春节假期已过,各部门都要收收心,让县委办发个通知出来,以此作为约束。 另一个是政府这边,要落实冬捕节的成果,加速招商引资的谈判事宜。 还有一个迫在眉睫,就是人事议题。 金胜拿出张纸,上面详细记录戴鼎县几个重要岗位空缺名单,以及候选人的名字。 这份名单是由新任组织部部长张荣灿提供的,初宁审议完毕,交由金胜最后敲定。 厉元朗看了看,富沙镇的党委书记确定的是李伟光,镇长果然是王焕勇。 县教育局局长,用的是常鸣,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由李一方担任。 由于常鸣调走,李一方接替,政府办空缺一名副主任。 厉元朗看到这个人的名字后,非常意外。 第669章 好心好意 王中秋! 金胜没有提前和厉元朗打招呼,倒不是不重视他。 或许是他认为,提拔王中秋,厉元朗不会有异议,算是送给一个意外之喜吧。 厉元朗看罢,说道:“中秋的事情还是先放一放吧,他跟我的时间不长,需要锻炼。而且我也征求过他的意见,暂时不动,以后再做打算。” 不仅金胜面露纳闷神色,初宁同时提醒厉元朗,“政府办好不容易出了个副主任空缺,让王中秋顶上去,千载难逢的机会,厉县长不用觉得遭人非议,这种情况很正常。” 金胜接过来说:“初副书记说的没错。厉县长,你的秘书级别上不去,对你脸上也无光。王中秋各方面条件都够,他之前在县委办和县团委都工作过,提拔他是情理之中,常委会上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你可要想好,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谢谢金书记和初宁副书记的好意,这事以后再议吧。”厉元朗朝着金胜和初宁分别点头致意。 “唉!”金胜长叹一声,无奈道:“好吧。政府办副主任就选择第二人选,你们二位有没有异议?” 厉元朗把名单放在桌子上,点头说道:“我没意见,一切都按这份名单做决定。” 初宁表达出了同样观点。 这次书记办公会开得波澜不惊,三个人意见一致,就等上常委会讨论通过了。 初宁先行离开后,厉元朗并没有急于走。 他和金胜两个人坐在沙发上,终于得以机会开戒了。 烟雾缭绕中,金胜笑眯眯说:“你在处理刘诚一事上,果断迅猛,雷厉风行,我很满意。” 厉元朗则说:“我向理不向情,支持正当合理的诉求,坚决反对无理取闹。老哥,我在乡镇基层干了一年多,我了解农民,也喜爱他们的淳朴善良。” “这些年来,受某些因素影响,我们有的农民思想观念变了,不是变好,而是变坏。” “在利益驱使下,把心底里的坏思想激发出来,学会奸商那一套,学会骗人坑人害人。” “就说这次和明哲物业纠纷一事上,这些从农村搬到城里来的新型市民,为了一己私利,根本不顾是非曲直,一味的盲从,成为刘诚等人的枪弹,为错误行径摇旗呐喊助威,可叹又可悲。” 提及此事,厉元朗便将刘诚的传言以及自己的分析,原原本本和金胜交流起来。 “你是说刘诚煽动业户挤走明哲物业,是冲着华宇公司去的?”金胜非常惊讶,这件事貌似八竿子打不着,不太可能。 “刘诚在明哲学府有门市,有二百平米住宅,还开了超市,几项算下来,没有几百万是做不成的。” “我以为刘诚在担任三家子村主任期间,疯狂敛财,才有了如此大的产业。就让云涛书记去三家子村查账,结果账面上没有任何问题。” “一打听才知道,刘诚离职后,去南陵省做生意发了大财。我已经派人去南陵省调查了,想必用不了多久,答案就会水落石出。” 厉元朗还提到,“这些消息,还是中秋岳父刘远山提供给我的,要不是他说,我还真没想到这些,觉得不过就是一起简单的物业和业户之间的纠纷罢了。” 说到王中秋,金胜再一次提醒厉元朗,“你就真不打算提拔他吗?” 此时此刻,厉元朗说出心中所想。 “中秋这人不错,我很看重他。老哥,跟你交个实底,政府办副主任的确是他升迁的好机会,可一旦他担任此职,就不能为我服务了。” “现阶段,我需要他留在我身边。我在想,先提他任文秘组长,至于下一步,我会认真做打算。这件事,我已经和他沟通过了,他完全赞同。” “好。”金胜微微点头,“我尊重你的想法,元朗,遇到一个得心应手的秘书不容易,任谁都不愿意放走啊。” 两人正说着话,金胜的手机响起。 厉元朗就要准备离开,金胜看着手机屏幕摆了摆手,“你嫂子的电话。” 当着厉元朗的面,接听起来。 “红娟,什么事?”金胜听着听着,眉头迅速凝结成一个大疙瘩,语气不善的说:“那是她的家事,她都三十几岁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你让她自己处理,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随后,毫不客气的挂断手机,嘴里叨咕着:“你嫂子这人哪都好,就是喜欢掺和事,真拿她没办法。” 金胜没背着自己,而且提到他老婆吴红娟,厉元朗知道没拿自己当外人,索性劝说道:“不能说嫂子瞎掺和,这是热心肠。” “什么热心肠!”金胜嘟囔道:“她堂妹吴红丽,和前夫复婚了。两口子闹点小矛盾在所难免,你一个当堂姐的,没事竟帮着吴红丽出谋划策,本来芝麻大的事情,床头打架床尾和,生气两天也就算了。可是吴红娟这一帮忙,反而帮了倒忙,吴红丽和她前夫都闹分居了。我看啊,他俩这次又要过不长,早晚还得分!” 吴红丽! 厉元朗心里禁不住“咯噔”一下。 算起来,他和吴红丽分开已经快一年了,双方遵守约定,再无联系。 没想到吴红丽竟然和前夫复婚了。 仔细一寻思,吴红丽现在是副区长,总是孤身一人,这对于她的仕途来讲,十分不利。 估计考虑到这一层,或者前夫有复婚诉求,干脆将就得了。 最起码,前夫是她了解的人,回头草好吃。 当然,这些只是厉元朗的个人猜测而已。 金胜把厉元朗留下来多坐一会儿,谈及了修路一事。 正好,厉元朗便把年前给省公路局地方道路管理处的处长苗松光送礼事情,顺嘴说了出来。 闻听到苗松光紧张的表态之后,金胜抑制不住欣喜,哈哈哈狂笑起来,“元朗,你这个力工当得挺有功劳,苗松光欠你一个人情,这件事看起来有曙光。” “我也是这么想的。”厉元朗说道:“等过段时间,我再联系苗松光,催一催这事。” 次日上午,在县委办小会议室里,戴鼎县常委会如期举行。 这一届班子成员,除了县委书记金胜外,还有县长厉元朗,县委副书记初宁,县纪委书记宋云涛,宣传部长詹尚华,统战部长鲁丰,常务副县长赵非凡,组织部长张荣灿,政法委书记王鼎伦,常委副县长钟康以及县委办主任程刚。 一共十一名常委。 无论省里还是市里或者县里,亦或乡镇,常委数量都是单数。这么做的原因就在于,表决时,很少出现票数相等情况。 本着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更容易通过。 这一届,只有厉元朗、初宁、宋云涛、鲁丰、詹尚华和钟康是上届常委,其余众人,都是从各地调过来的。 就是钟康,也是接替死去的邢东位置。 由此看来,短短几个月时间,戴鼎县真是不太平,光是常委人员就换了好几个。 不过现在好了,以金胜为首,厉元朗为辅的新一届常委班子,将不会出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起码,这两位带头人心思是一致的,想法是相通的。 有他们在,有他们压阵,戴鼎县就起不来任何风浪。 言归正传。 金胜环视一圈会场,徐徐说道:“今天是春节后,也是我们这届班子的正式常委会。没出正月都是年,首先给大家拜个晚年!” 哈哈哈! 伴随着笑声,响起一阵热烈掌声。 等待掌声落下,金胜点了点头,说:“好,现在开会。” 第670章 总有人挑事 “同志们,在开会之前,我要谈一件事,就是关于明哲物业和十一号楼业主发生纠纷。业主刘诚,煽动十一号楼住户,围堵县公安局大门,要求释放打人者刘大猛。” 金胜看了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钟康身上。 他深呼一口气,表情严峻的继续说:“在接到县公安局政委胡召俊的电话后,作为当天值班的县领导钟康同志,犯了严重的官僚主义。 “在没有了解事情起因,没有认真估判形势的情况下,独断专行。命令县公安局副局长车有道,带领治安大队民警,把刘诚抓走,从而引起更多群众在公安局大门口聚集闹事。给县委、县政府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 “作为县委书记,这届班子的班长。事后,我对钟康同志进行了严肃批评,并且要求他,在常委会上做出书面检讨,以儆效尤,绝不再犯。” “钟康同志,你说一说吧。” 说完,金胜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看向钟康。 此时的钟康,脸涨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金胜一番话,说得很严厉,一点面子不讲。 没办法,谁叫自己出了大错,给戴鼎县抹黑呢。 他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讲稿,谁都没瞅,双眼只看着那几页纸,照本宣科的读了起来。 “金书记,各位常委,对于此次事件,我深感不安和惭愧……” 钟康这份检讨书,说得很诚恳。不管咋说,事已至此,该有的态度一定要有。 其实,就是走过场而已。 金胜让钟康当着众常委的面做检讨,就是树立他一把手的威严。毕竟这些人来自不同地方,哪儿的都有,彼此不怎么了解。 作为戴鼎县一把手,必须要有雷厉风行的作风,霸气霸道的做派。 你软别人就硬气,你硬气了,别人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刚才他的话,已经够让钟康郁闷一阵子了,毕竟是一个班子成员,不能痛打落水狗,差不多就行了。 钟康做完检讨,金胜做了总结表态。 大致就是承认钟康能够深刻认识到自己错误,党委历来讲求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希望钟康同志以此为鉴,认真反思,绝不再犯类似错误。 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画上句号。 接下来的第一个议题,是关于下发强调纪律通知的要求,没有任何异议。 程刚当场表态,会后立即布置。 关于全县经济计划,厉元朗做了详细说明。 他谈到在新的一年里,戴鼎县迫切要解决的几件大事。 第一个就是修路。 他谈到和交通厅以及公路局接触的情况,阐述相关部门的意见,并且表示,县政府和他,一定会跟进这件事。 次之,就是落实冬捕节成果。 目前为止,有三家客商有意向在戴鼎县投资落户。 希望最大的,就是镜云市的爱利倍思化妆品公司。 他们的副总江耀,在参加冬捕节的时候,已经与富沙镇领导坐在谈判桌上了。 只可惜,后来富沙镇的凤凌雪和张坚出事,全被带走,这件事暂时搁置一边。 厉元朗说道:“等到新一届的富沙镇领导班子确定下来,第一件事就要联系爱利倍思,争取把这件事落实。不过,我有个想法,看一看能不能把爱利倍思的分厂建在县工业园区。” “我们的工业园区还有许多空闲地方,充分利用起来,这对于全县经济发展有很大益处。另外,我和金书记的想法,是不仅要修通往云水市的这条公路,还要把全县各乡镇的道路一并修缮一遍。” “要想富先修路,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任何地方发展经济,交通状况是一项重要指标。无论如何,修路事情刻不容缓,急需解决。我在这里表个态,今年内一定要把路修完,做不到,任凭县委处理我。” 这些话,厉元朗曾经说过一次。此刻旧话重提,绝不是心血来潮,是他真性情的体现。 “好。”金胜带头鼓起巴掌,“厉县长有这个雄心壮志,我全力支持配合。” 金胜最欣赏厉元朗的这股魄力,并不认为这是厉元朗在说大话,说空话。 敢想敢做,敢于担责,这才是一个好干部该有的气魄! 他相信,厉元朗一定能说到做到,把这件事做好。 所以,他才带头鼓掌。 掌声是送给厉元朗的,更是为厉元朗打气鼓劲的。 当掌声过后,便是人事议题。 县委组织部长张荣灿,宣读了空缺位置和人选。 每个位置都有两个人选,这样可以给大家足够的选择余地。 这些人当中,有近一半的同志是新任常委,对戴鼎县不熟悉,更不熟悉戴鼎县的人。 所以,对于候选人,大家本着不熟悉不讨论的原则,基本上没有产生不同意见。 只有赵非凡,眯起眼睛说道:“我看啊,政府办副主任的人选,还应该增加一人。” “这人是谁呢?”他看了一大圈,故意卖个关子,才说:“想必大家都认得,就是厉县长的秘书王中秋同志。” “这位同志我了解过,刚参加工作就在县委办,后来调到县团委,再后来去了县第二中学教书。是厉县长慧眼识珠,把他调到身边工作。” “王中秋这个人吧,有性格,有学历,履历相当丰富。他既然是厉县长的秘书,就应该有相应的级职,提拔他也符合规定。把他加上来一起做讨论,大家不会有不同想法吧。” 没等别人说话,厉元朗首当其冲做了表态。 “王中秋是我的秘书,有些话我不想说。既然赵副县长提到了,我就谈一谈我的想法。” “王中秋跟随我的时间尚短,还需要锻炼。至于说县长的秘书必须配备什么级别,我看这不过是一种固有思维。” “因此,关于王中秋的事情,我看这次就不要考虑了。我的话讲完了,请大家继续。” 厉元朗的话,等于直接封死了这个话题。 主人都发话了,谁还好意思就此揪着不放。 任是赵非凡,也不会自讨没趣的。 厉元朗太了解赵非凡了,和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 赵非凡绝不会这么好心,真是要把王中秋提到政府办副主任的位置上。 他才来几天,可能都不一定记得住王中秋长什么样,这次主动提出来,指不定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本以为这不过是个小插曲而已。 却不成想,常委会刚刚结束不到两个小时,王中秋不被厉元朗欣赏的小道消息,就像坐上火箭一般,飞速传遍了街头巷尾。 自从上一次王中秋被停职以来,刘远山丢掉了防御股副股长的位子。 经历此事,五十多岁还有不到一年就退休的刘远山,竟然想通了。 自己都这么大岁数了,弄个破股长有什么意思,还是个副的,不就冲着他女婿面子白送的吗。 算了,不当就不当,反正也多不了二两肉,专心当一个科员挺好,知足。 以至于之后,水务局副局长王泉又找他,要让他去办公室当副主任,都被刘远山婉言谢绝了。 他对于王泉真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了。 这等小人,王泉能爬上副局长的位子上,他刘远山可是帮了忙的。 没想到王中秋前脚出事,王泉后脚变脸,硬生生拿下他的副股长。 就是今天,王泉背着手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刘远山早就看到他,却装作鼓捣电脑,完全无视。 王泉一进来,股长笑呵呵正要起身,却被王泉抬手阻止,“你继续工作,我就是随便转一转。” 说话间,眼神飘向于在键盘上摆弄的刘远山。 股长是何等人精,知道这位王副局长找刘远山有事,马上从纸抽里拽出几张纸,装作肚子疼溜了。 “刘师傅,在忙什么呢?” 刘远山装作没看见,王泉倒是不在意,而是笑嘻嘻的凑上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 “哎哟,原来是王副局长,恕我眼拙,没注意你进来。”刘远山这才将双手移开键盘,并没有站起身,而是往后靠向椅背。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说到关于你姑爷的一些风声,过来和你刘师傅交流一下。” 风声,什么风声? 第671章 小人心态 “刘师傅,怎么?你不知道?” 刘远山机械的摇了摇头。 “也是,常委会才开完没多久,可能你姑爷还没来得及和你沟通呢。”王泉坐在刘远山对面,掏出烟来递过去。 刘远山摆了摆手,指了指喉咙,“这儿不舒服,不抽了。” 王泉只得讪讪把烟收起来,说道:“我听说在常委会上,赵副县长提议让你姑爷担任县政府办副主任,结果被厉县长否决了,这事你真不知道?” 原本以为,刘远山一定会大为惊讶,甚至暴跳如雷,当他面打电话询问。 结果他失望了。 刘远山一副老僧坐定的样子,优哉游哉说:“不当就不当,只要能给厉县长当秘书就行。” 这话说的一点没毛病。 县官不如现管,王中秋留在厉元朗身边,机会有的是,干嘛为一个没啥实权的副科级而丢掉一个金饭碗呢。 可是王泉却不这么想,没有挑起刘远山发飙令他受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截了当分析里面利与弊。 “刘师傅,历朝历代,哪个当官的都会提拔自己身边的人。要是不做提拔,只能说这个人不受重用,离开是早晚的事。中秋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厉县长,让厉县长不满意,会不会把他调离开啊?” 要是搁以前,刘远山也会这么认为。 但他在王中秋家和厉元朗喝酒时,关于这个话题,厉元朗已经做了解答。刘远山胸有成竹,一点不在乎。 “调走就调走,大不了,中秋还回县二中继续教书育人,挺好。” 听刘远山都这么说了,王泉留在这里就属于尬聊,毫无意义。 索性站起身,背着双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思绪在三,掏出手机给老婆打了过去。 “哎,你们单位新调来的杨莎莎,你和她处得怎么样了?” 杨莎莎是甘平县电视台新闻主播,年轻漂亮,有朝气。 不过,人相当轻浮。 本着身体就是本钱的想法,先和文广新局的贺广普搞到一块儿,后来又攀上赵非凡的高枝,关系一直延续到今天。 彼时的赵非凡已经结婚,岳父老子是新河市常务副市长,和他家算是门当户对。 一般这种政治联姻,夫妻关系都很淡漠,赵非凡也不例外。 和老婆两地分居,一个月也见不了几次面。 本来感情基础就差,如此一来,更是形同路人。只是那张纸的存在,表面上维系着他们之间的仅存关系。 但是和杨莎莎就不一样了,两人在一起很久,仍旧如胶似漆,胜似新婚。 这次赵非凡远调戴鼎县,十分舍不得丢下杨莎莎,干脆动用关系,也把杨莎莎调到戴鼎县的文广新局,在办公室担当文秘工作。 正好王泉老婆是杨莎莎的上司,无意中发现杨莎莎和赵非凡的聊天信息十分,她没有声张,暗自记下来。 回去和王泉聊天时提到此事,王泉叮嘱她千万守口如瓶,并要她接近杨莎莎,和杨莎莎搞好关系。 别看杨莎莎模样长得不赖,阅历这方面就差了点,加之初到戴鼎县,人生地不熟。一来二去,就和王泉老婆成了无话不谈的闺蜜。 王泉的意思,赵非凡初来乍到,急需笼络人才,形成自己的小圈子。 怎么说王泉也是水务局副局长,总是掉在局长张万友这棵树上并不把握,他有更高的追求,就想攀上赵非凡这棵高枝。 和老婆一商量,便决定今晚宴请杨莎莎。 自然了,请杨莎莎不过是个噱头,真正目的是想把赵非凡这座金佛请出来。 果然,杨莎莎几杯酒下肚,小脸蛋通红,架不住王泉夫妇一通追捧,又有酒精的作用,脱口而出她和赵非凡关系不浅。 王泉假装杨莎莎喝酒说醉话,故意刺激她。 杨莎莎赌气,当即掏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把赵非凡叫到酒桌上。 赵非凡正需要有人投靠,偏偏王泉就是想要投靠的那个人。 二人一拍即合,越聊越近乎,很快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赵非凡酒量有限,很快就喝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借着酒劲,大谈他和厉元朗以往的过结。 他非常不服气厉元朗,他一个没有背景的小白丁,凭什么爬到县长位置,还不是有个好老丈人么。 其实,赵非凡挺懊悔的。当初自己头脑一热,主动退出和厉元朗竞争水婷月。 谁能想到,水庆章竟然乌鸡熬成凤凰,从广南市委书记,一跃而成为省里三把手。早知这样,说什么也不能放手,让厉元朗白捡了大便宜。 要是他和水婷月成为夫妻,指不定如今戴鼎县的县长就是他了。 当然,赵非凡背后议论厉元朗,大肆攻击他的人品,厉元朗不可能知道。 他这会儿正被一个电话纠缠着。 打来电话的人,竟是谷政川。 简直可以和太阳从西边出来相提并论了。 “元朗,谷闯的事情已经有十几天了,不是说意见一致了吗,怎么现在还是没结果,你说中间会不会出了什么差错?” 显然,谷政川十分焦急,俨然坐不住了。 不审不问的,就这么一直晾着。 谷闯没消息,他何时恢复职务同样毫无兆头。 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全都无功而返。 谷政川慌了,整天和阿才躲在书房里分析,头发几乎白掉一大半,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不安。 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还经常做噩梦。 再这么下去,离崩溃可就不远了。 厉元朗能说什么,他又不是高层人士,他们怎么想的,厉元朗哪里知道。 “元朗,白晴和你联系过没有?” “没有,她给我打电话,我会告诉你的。”厉元朗淡淡的说。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让丁原找机会联系白晴,你只管等她的电话就行。”难得以商量口吻,谷政川和厉元朗这样说话。 “可以。”厉元朗回答时,表情平淡。 其实,他早就从老婆那里了解到,谷政川目前状态。 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乱撞。 人就怕这样,心里没底不说,脑子里想的全是坏结果。 纵然心态好的人,也会被折磨得疑神疑鬼,快成精神病了。 现在的谷政川,就处于危险的边缘。 岳母谷红岩看在眼里,急在心中。 和水婷月通话时,都不顾女儿怀有身孕,整天哭哭啼啼,把个水婷月搅得心情不佳,满肚子苦水只能往厉元朗这里倾倒。 厉元朗没辙,除了好生安慰,也没有良策可以贡献。 然而,等了三天,白晴的电话没有等来,却等来了秦景从镜云市传来的消息。 没错,当初就是厉元朗安排秦景去镜云查刘诚的老底。 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把厉元朗给惊到了。 短短几年时间,刘诚发财的秘方竟然是放高利贷。 怪不得,他发得这么邪乎。 目前,国家正采取各种措施严厉打击这种吃人血的放款方式。 可架不住高额利润的诱惑,在南方,尤其是发达城市,这种情况依然存在,屡禁不止。 只不过从地上转入地下,不再那么疯狂而已。 和一般放高利贷不同,刘诚所在的众筹融资,在镜云市,乃至整个南陵省,相当有名气。 据说幕后老板很有能力,别人不敢放的贷款,他全敢去做。 并且秦景还了解到,刘诚之所以要挤走明哲物业,其根本目的就是冲着明哲物业的老板,也是华宇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总宇文端去的。 宇文端! 厉元朗更加不解,忙问秦景:“到底是什么原因?” 秦景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宇文端欠刘诚的钱。” 欠钱? 第672章 越来越复杂 “其实也不是欠刘诚的,而是欠众筹融资。”秦景又进一步解释道。 “欠多少?” 秦景回答:“至少三十个亿。” 老天,欠这么多! 厉元朗听得头皮发麻,三十亿啊。 要是这么算的话,华宇恐怕要陷入债务危机,资金链肯定出现问题。 据秦景分析,刘诚在众筹融资有股份,当然和那些大股东比起来,他的几百万乃至上千万,不过是小儿科,微不足道。 但是,华宇欠的三十亿里面,有他刘诚的钱。 这一次回家过年,碰巧和明哲物业发生纠纷,就想趁此机会掠夺华宇公司,薅他的羊毛。 “你知道华宇为何欠众筹融资这么多钱吗?” 秦景说:“华宇公司在镜云市寒水湾投资房地产搞开发,由于手续出现问题,被当地政府叫停销售。由于前期投资数额过大,加之收了不少预售房款。” “房子不让卖,只能退回预售款,并且按照合同加倍赔偿不少违约金。一进一出,华宇就是家底再大也给掏空了。无奈之下,只好向众筹融资借款。” “众筹融资其实就是披着合法外衣的放贷公司,他们背景强大,在南陵省呼风唤雨,没人动他们。” “华宇借款连二十亿都不到,利滚利,就滚到了三十亿。现在的华宇债台高筑,宇文端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厉元朗双眉紧锁。华宇开发完明哲学府,下一步将要开发明哲院子,已经做完前期拆迁工作,就等开春后动工了。 如果华宇公司真要是倒了的话,那么会留给戴鼎县政府一个烂摊子,光是那些拆迁户的安置问题就足够人头疼的了。 厉元朗又问秦景,查没查到众筹融资幕后股东是谁? 秦景顿了顿,真诚地说:“厉县长,这件事说起来挺麻烦的,电话里一时说不清楚。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能否来镜云市一趟,我找专业人士向您解读。” 厉元朗还真有这个打算。 石坎曾经说,年后会组织全市各区县领导去南方考察取经。 不过现在看来,厉元朗可能要提前动身,迫在眉睫。 终于,在和秦景通完话的次日晚上,白晴的保密电话打了进来。 “白姐……” 厉元朗刚说这俩字,却被白晴直接打断,“我是偷着给你打的电话,别的我也说不清楚。我听到过一个名字,你去查一查陵商学院是怎么回事,我只能告诉你这么些了,剩下的你自己去分析去判断。” 然后,都不等厉元朗回话,直接挂断。 很少听见白晴如此惊慌失措,厉元朗心头顿时蒙上一层阴影。 陵商学院? 这个词蹦进脑海里,让他刻不容缓的上网一查,这是一家民办大学,而发起者竟然是…… 冯今夕! 他可是了不起的风云人物。 从互联网起家,利用短短二十年的时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坐拥近三千亿身家的首富。 冯今夕目前已经卸掉所有职务,专心搞慈善。用他的话说,我对赚钱没有兴趣。 听没听清楚,人家已经到了对挣钱都没兴趣的地步。 仔细想来,这绝不是冯今夕信口开河说大话,而是他的肺腑之言,良心金句。 冯今夕说过,如果你做生意是赚钱的,那绝不是创业,是在卖劳动或者卖服务。 把一件东西从一个地方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或者把一个半成品原材料做成一个东西卖给用户,然后赚点服务费。 而我们所说的创业,在初期的时候,为了节约成本,找的是兼职开发人员,在有一定利润的基础上改成全职。 然后,从一名开发人员增加到两名、三名……再不断的把收入全部投进来。 创业做的是一种情怀。如果单纯的为了赚钱,我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整整五年,我没有给自己发过薪水。而每名开发人员,一年的开支差不多就是一辆宝马。 也就是说,我们不但不赚钱,还一辆辆的宝马砸进来,估计没有多少人能够理解。 在我们的产品上线后,大家都以为没有什么成本了,可以躺着赚钱了。 但是我们非但没有减少开发投入,而且还不断增加开发人员。 在有收入后,我们想的不是利润而是有钱可以继续加大投入了。 读着网上有关冯今夕的消息,厉元朗心潮起伏难平。 这样一个风云人物,发起创建了陵商学院,不过,这和谷闯或者说谷政川有什么关系呢? 他想不通,更想不明白。 次日,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县看守所,利用监控设备,观看胡召俊亲自审问刘诚。 关了几天,刘诚早没昔日的容光焕发,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但是,对于胡召俊的审讯,他对答如流,毫无破绽。 通过耳机,厉元朗告诉胡召俊,“你直接问他众筹融资,看他怎么说。” 果然,当胡召俊把众筹融资提出来后,刘诚的嘴角略微一抽搐,脸都变了,神色有点慌张。 胡召俊毕竟是老刑侦,趁热打铁用的相当纯熟。 几个回合下来,刘诚扛不住,身体一缩,垂下头颅,彻底交代了。 当听到刘诚交代的问题后,厉元朗同样惊诧不已。 怪不得,众筹在南陵省这么神气,存在多年无人敢触碰。 原来,众筹融资的幕后股东,多达十几人,大多是南陵省高官子女或者直系亲属。 而谷闯的名字,就在其中。 好家伙,一把手的儿子钱生钱,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去查。 更何况,不仅有谷闯,那里面随便一个挑出来,他家老子在南陵省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跺一跺脚,地面都得颤三颤的存在。 不是不想惹,是惹不起。 万万想不到,谷闯这家伙挥金如土,几百万在他眼里就是几百块,敢情他的钱来得这么容易。 厉元朗沉默无语。 在和金胜沟通时,他气愤至极的叹息道:“这群混蛋,生生把一家企业给搞垮了,喝人血不吐骨头。” 他直到现在才明白,肖颜传递回来的情报,另一位为什么会那么说,二世祖三世祖不像话,做的事情出格了。 金胜劝慰道:“元朗,你也不要太气愤,我看,你还是去一趟南陵,把那里的事,顺带你家里的事情弄清楚。谷家终归和你有关系,他们倒了,你跟着受牵连,就连你岳父的日子都不好过。” “另外,你回来的时候,去交通厅和公路局,争取把修路的事情落实下来。” 厉元朗点头道:“我已经和苗松光联系过了,公路局的骆局长正好要见我。我这次办私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县里的事情就拜托老哥多费心了。” “怎么是办私事呢。”金胜连连摆手,“修路的事情,还有刘诚,都是公事嘛。你放心去吧,有事咱们电话沟通。” 厉元朗没有耽搁,叫来王中秋交代一些事情。 发现王中秋情绪不高,厉元朗便问他原因。 “县长,有人造谣说,你……算了!” 看着王中秋欲言又止的样子,厉元朗激将道:“瞅你说话,娘们唧唧的,有啥全都说出来,别说一半咽一半的,听着憋得慌。” “有人说,我得罪你了,你要把我调走,这不是无事生非么!” 原来为这事。 厉元朗却没有生气,反倒和颜悦色道:“中秋,谣言止于智者,你何必为这种事给自己增添烦恼呢。” “本来打算等事情有了眉目再告诉你的。既然这样,我不妨提前跟你说一声。” 王中秋满脸疑惑的看向厉元朗,从他的表情中窥探出来,应该是个好消息。 第673章 一点不简单 “李一方正式上任政府办主任后,我准备让你担任文秘组组长。这个职务虽然只是个股级,不过由此证明,你还是我的秘书,还是我厉元朗信任的人。这样,那些嚼舌头根子的人就会闭嘴,你也不用跟着闹心了。” “县长,我不是要官,我是……”王中秋显得激动,倒不是为了文秘组长,而是厉元朗为他考虑的相当周到。 “我知道,我还不了解你吗。”厉元朗诚恳说:“中秋,这个职务是对你的肯定,不存在要官一说。说句实在话,你要是做不行,就是要官,我也不会答应的。” 经过一个下午的颠簸,厉元朗赶回家里时,已经是晚饭时分了。 早在路上,他就把要回家的消息告诉了老婆。 准是水婷月通知的,水庆章竟然在家里等他吃饭,非常难得。 家里没有谷红岩在,显得清静多了,就好像少了好几个人似的。 “元朗回来了。”水庆章听到开门声,手里拿着报纸从书房里信步走出来,摘下老花镜指了指楼上,“去看看你媳妇和儿子,然后下来吃饭。” 水婷月正躺在床上,摸着稍微隆起的小腹,听着胎教音乐。 她现在十分慵懒,一点不喜欢动。 厉元朗悄悄走到她身边,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吻,温声细语的问:“老婆,好一些了吗?” 水婷月正全神贯注被音乐声陶醉,眯起的双眼徐徐睁开,噘嘴说:“好什么好!一接咱妈的视频通话,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没说两句话就抹眼泪,烦透了。” “你不会不接嘛。”厉元朗劝道:“你有几次不接,她就会明白过来,不会给你打电话了。” “哼!”水婷月气呼呼坐起来,嘟囔着:“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不接她的电话,指不定怎么烦人呢。” 厉元朗也是没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真想不通,岳父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算啦,别想那么多,咱爸叫开饭呢。” 厉元朗扶着老婆下床,之后二人一起去看了看儿子。 小家伙长得胖乎乎,眉眼继承了厉元朗的基因,鼻子以下,像水婷月的成分居多。 逗着小谷雨玩了一会儿,夫妻二人这才携手走下楼梯,来到饭厅。 谷红岩不在家,临时请了小时工,负责一天三顿做饭外加洗衣收拾打扫,唯一的保姆只负责带孩子。 下楼的时候,厉元朗便和水婷月商量,让她搬到楼下来住。 总是上楼下楼的,不方便不说,还十分危险。 其实谷红岩早就提醒过了,可是水婷月非说,在楼上睡习惯了,一换房间,她反而不舒服,容易失眠。 拗不过老婆,厉元朗只能千叮咛万嘱咐了。 水庆章有个习惯,吃饭时不谈事。 由于一会儿有话要说,厉元朗陪着岳父只喝了一小杯白酒。 这点酒能起到活血化瘀的功效,还不醉人。 即便喝酒,这顿饭也没吃多大一会儿便结束了。 水庆章往书房走的时候,随口问女儿:“要不要进来听一听?” “我不去了,我上楼躺一会儿,元朗睡觉时再讲给我。” “也好。”水庆章随即推门走进书房。 谷红岩不在家,一切都在发生着悄然改变。 水庆章可以在书房里随意抽烟,厉元朗还能陪着老婆睡觉。 纵然什么都不做,有老公躺身边陪着,水婷月非常有安全感。 翁婿点燃香烟,书房里立刻烟雾腾腾。 “爸,白晴给我打电话了。”厉元朗直接道出。 水庆章躺在躺椅上,望着升腾的烟雾,问道:“她都说了什么?” “她只提到了陵商学院,别的没说。”厉元朗如实交代清楚。 “噢?” 水庆章慢慢坐起来,皱紧眉头嘀咕道:“这可是冯今夕发起的,据说只有精英才有资格入学。谷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难道和陵商学院还有联系?” “我也为此想了很久,不过我掌握的消息不多,实在想不明白。” “你等等,我问一问。”水庆章拿起手机,拨了一连串号码出去,不大一会儿,手机接通,他直截了当告诉对方:“你查一下,有关于陵商学院的事情,对,很急,好,我等你电话。” 也不跟厉元朗解释对方是什么来头,水庆章接着问:“这事你告诉你大舅了吗?” “还没有。”厉元朗担忧的说:“爸,这里面的事情很大。” 于是,他便将刘诚的事情,还有众筹融资,以及谷闯一些二世祖三世祖们在众筹占有股份,以及华宇公司欠众筹融资高达三十亿的债务,和盘托出。 “混蛋!”水庆章一拍躺椅扶手,难得发了脾气。 华宇公司,在允阳地产业数一数二,好几家分公司及相关产业,光员工,就多达上万人。 一旦华宇倒台,造成的损失难以估算,给社会也会带来不稳定因素。 “怪不得高层迟迟不作答复,准是这里面还有文章。” 水庆章不愧是省领导,看待事物角度更高、更远。 正如他所料。几分钟过后手机来电,对方说的什么厉元朗没听清。但是从水庆章的表情来看,显然非常严重。 挂断手机,水庆章浓眉就没舒展开过,他的眼神在冒火,沉下来的脸,都能攥出水来。 半晌,他才沉声说:“元朗,你去看一看婷月吧。” 非常奇怪,水庆章竟然什么都没透露,而是给厉元朗下了逐客令。 厉元朗清楚,他即便询问,水庆章一个字都不会和他说的。 只好起身离开书房,并把门关严。 至于水庆章接下来的行动,也只有他本人知道了。 躺在床上,搂着老婆,厉元朗尽量语气温和,把谷闯和众筹融资的事情说了。 岂不知,他的话还没讲完,怀里的水婷月竟然传来轻微鼾声,她睡着了。 厉元朗无奈苦笑,关掉灯,一动不动的,很快也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香甜,梦都没做。还是家里的床睡得安逸、舒服。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水庆章问厉元朗:“你今天就飞镜云市?” “嗯。”厉元朗点着头,“中午十一点的飞机。” “那件事,由我向谷老大陈述。你头一次去镜云市,人生地疏,我给你个手机号,你可以随时联系他。”水庆章说着,递给厉元朗一张纸,上面写了一连串阿拉伯数字。 他指着纸条解释说:“这是明仁秘书的号码,我和明仁打好招呼,他的秘书,会为你操办一切。” 厉元朗知道这是岳父一片好心,可他早有决断,这个号码,他是不打算用的。 对于叶明仁,他心里始终有个结。 “老公,你要去镜云?去那干嘛?”水婷月一脸疑惑。 厉元朗赔着笑脸说:“我昨晚都跟你说了,可你还没听几句就睡了,就没打搅你。我这次是为公事出差,要去镜云处理事情。” “哦。”水婷月面露失望神色,不悦道:“还以为你回来能够多陪我几天呢,谁知住了一晚上又要走,没劲。” 水庆章劝慰女儿,“小月,元朗这次不止为公事,还有你表哥谷闯的事情。你别使小性子,以大局为重。” “我就说说而已,又没不让元朗去。”水婷月边说,边用勺子使劲杵着碗里的稀粥,大米粒都快被她杵成米粉了。 厉元朗忙说:“等我从镜云回来,还要在省里办点事,那时候一定多陪你住几天。” 吃过饭,厉元朗辞别老婆,又特地去看望老爸。 整个春节,厉元朗都没能多陪一陪他,心中深感愧疚。 老爸的病情依然没有改观,还是老样子。 从允阳飞镜云,是从北方飞到南方,跨越将近三千公里,历经四个多小时才到。 走出来机场,望着眼前的高楼大厦以及一片葱葱绿色,厉元朗感受到了不一样的冬季,不一样的春节。 他正在体会镜云市的暖意,一个声音冷不丁在他耳边响起,把厉元朗吓得浑身一激灵。 第674章 明白人说明白事 不知什么时候,秦景已悄然出现在他面前,笑呵呵问:“县长,一路可好?”。 “腰酸背疼,就是一个字,累。”厉元朗忍不住抻了个懒腰。 秦景挠了挠头说:“本打算让您先去酒店休息的,只是我约的这个人实在太忙,就现在有空,您看……” 厉元朗知道,秦景找的人,正是他急需想见的。 顾不得旅途劳累,厉元朗大手一挥,“走,去见他!” 在车上,秦景大致介绍厉元朗要见这人的情况。 他叫钱方印,是自媒体撰稿人。 千万别小瞧这种人,他们拥有特殊渠道,能够打探到相当机密的消息。 这类消息涉及广泛,有民间的,也有官面上,还包括高层的。 并且消息准确度相当高,几乎没有差错。 钱方印主持一档名叫“老钱说事”的节目。为了吸引眼球,提高收视率和知名度,他在节目中常常将这些消息,以说教方式娓娓道出来。 说白了,钱方印就是靠消息生存,靠消息挣钱。 说话间,秦景的车开进入市区,拐了几条街道。半个小时后,停在一个外观像极了古代亭台楼阁的茶楼道边。 秦景引路,沿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 大厅里坐满茶客,以老年人居多。谈天说地,怡然自得,广播喇叭里播放着具有当地特色的地方戏曲。 走进这里,给人一种回到几十年前的感觉,相当有返璞归真的岁月痕迹。 穿过大厅,走进一条狭小的走廊里,两边都是格扇门。 秦景轻轻推开靠里侧的一间门,请厉元朗率先走进去。 房间里古色古香,很有古时候意味。 中间的圆桌上,有一人正坐着品茶,一见厉元朗进来,马上起身。 那人四十几岁,长得身材高大,和厉元朗的个头相仿,但是却比他胖了一圈。 戴一副黑框眼镜,方脸大耳,很有知识的感觉。 秦景给双方做了介绍,此人正是钱方印,在业界非常具有知名度。 钱方印在和厉元朗握手时,笑眯眯道:“厉先生的大名,钱某可是如雷贯耳。” 厉元朗挺意外,他一个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县长,钱方印怎会知道自己呢? 或许是客套话,厉元朗谦虚几句,敷衍过去。 三人落座,不等秦景动手,钱方印主动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厉元朗面前的空茶碗倒了茶。 厉元朗敲动手指,以示谢意。 随即,他掏出兜里的芙蓉王,抽出一支递给钱方印。 从钱方印看到烟牌子的眼神里,厉元朗感受到些许的惊讶。 钱方印先给厉元朗点上,自己才点燃香烟,深吸一口徐徐说:“厉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我可是知道你的。” 再一次的,钱方印提起这个话题,厉元朗不得不询问起来。 秦景见状,起身说他出去再安排一些吃食。 不过是由头,秦景这是故意躲出去,以便给厉元朗和钱方印提供更加隐秘的私人空间。 两个人在场,有些可说可不说的话,就好说多了。 “钱先生,你这是指的什么?” 钱方印呵呵答道:“在谷老的告别仪式上,你可是受到那一位专门说话的礼遇。你可能不在意,我是搞自媒体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哦,原来是这样。 听着钱方印掺杂着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厉元朗不禁好奇问起来,钱方印老家在哪里。 “哈哈。”钱方印笑得灿烂,“看来,无论我在外面生活多少年,我的家乡口音依然未变,就像我的心一样。不瞒你说,我出生在东河省新河市下面的农村,大学毕业后,始终在外面闯荡,算起来,已经有多年未回去了。” “原来是老乡啊。”厉元朗忍不住伸出手,再次和钱方印握了握。 钱方印则打着哈哈说:“老乡见老乡,咱们可不要泪汪汪啊。” 有了这一层关系,钱方印放松,厉元朗也不再显得生疏。 “钱先生,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谷闯和众筹融资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现在关心的是,谷闯与陵商学院有何关联?”厉元朗直言不讳,道出他的心中所想。 钱方印将多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中,手放在茶碗盖上,慢慢拨动着茶汤,幽幽说道:“谷家父子这一次可是犯了大忌,触动国家利益,事情不算小。” 厉元朗眉头一拧,惊问:“这么严重?” “对,相当严重。” “请详细说一说。”厉元朗身子往前探了探,睁大双眼,竖起耳朵,完全把自己置于听众角色。 “陵商学院招聘的学生,不仅仅是各行各业的精英、富家子弟,还包括相当一部分的官员子女,就是咱们常说的二世祖和三世祖。” “和普通大学不同,他们教的课程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让大家如何赚钱。并且,他们还成立一个会社,这个会社只招收官员子女,门槛设置相当低,只需缴纳最少五千万,由会社统一管理,拿这笔钱搞投资,这和众筹融资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所不同的是,回报率相当高。打个比方,五千万投进去,一个月分得的红利,高达数百万甚至上千万。” “想想看,一年下来,五千万很快回本不说,还有翻倍的剩余,这对于二世祖三世祖来讲,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基本上,众筹融资的股东们,都在陵商学院,都在会社里有投资。就说谷闯吧,他投进去五个亿,才短短两个月,已经分得差不多一个亿,多大的回报率啊。” 乖乖,厉元朗眼睛发直。 一个戴鼎县,一年的财政收入总共不过四亿多,谷闯两个月所得,就相当于戴鼎县一个季度的财政收入了。 太吓人了。 哪里是投资,简直就是抢钱。 “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回报率,会不会涉嫌违法?” 当厉元朗听到这么问之后,钱方印晃了晃方脸说:“我这么跟你说吧,陵商学院的发起人是冯今夕,他的身份我就不多赘述了,大家都知道,国内第一富翁,资产高达三千亿。” “冯今夕有钱,有钱到不想挣钱的地步。当一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的时候,他想要什么?”说着,钱方印攥起拳头摇了摇。 厉元朗恍然醒悟道:“你是说,他还要和他资产相符的权力?” “对,就是权力!”钱方印坚定的点头道:“冯今夕目前是某国网银董事,而在他最初创业的合作伙伴是小林次郎,试想想,你就应该明白一些端倪了。” “受小林思潮影响,冯今夕的手,已经伸向国家金融系统。说得简单点,他成立的米粒集团,筹建小微金融服务,就是许以高额回报率,将国内有钱人的钱抓在他们的手里。” “第二步,动用手中巨额金钱做投资,就说他们搞的线上优选配送这一块吧。老百姓只需手机支付,就会有他们旗下的配送员,把日常生活所需的米面油蛋菜等等,亲自送到老百姓家中。” “看上去,老百姓省事了,不用去菜市场去买,省时而且价钱还不贵。但是,一旦他们拥有庞大的消费群体,控制住进货市场,他们就可以涨价,把之前赔的钱全部赚回来。” “这还是其次。搞线上配送,势必会影响到实体经济。菜市场的菜卖不出去,那些靠卖菜为生的人怎么办?和此相关的许多人恐怕都会面临失业的风险。” “这是搞乱市场经济,扰乱民心的行为。更为主要的是,官员中的子女,受金钱利诱,也深陷其中。” “冯今夕一连串的举措,就是要扰乱市场,为将来争取权力增加筹码。” “但是,他已经触碰到红线,引起高层注意。陵商学院目前的官员子女,大都集中在南陵省,还没有向外扩散,不过迹象已然显露出来。” “你想想,谷政川作为南陵一把手,出现陵商学院这么一件伤国伤体的大事,他的儿子又参与其中,高层对他怎么想?” “故意晾着他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这是在等谷政川的一个态度。” 态度?什么态度? 第675章 天下岂有免费午餐? 在此节骨眼上,钱方印却抬手看了看腕上金表,歉意说:“对不住了厉先生,我接下来还有事情,咱们改日再聊。” 说罢,钱方印站起身,伸出手来和厉元朗握了握,拿起衣架上挂着的外套,匆匆推门离去。 厉元朗望着他的背影,又急又无可奈何。 真是折磨人,到了关键时刻,钱方印却来了一个急刹车。 把后半句生生咽进肚子里,让厉元朗自己去分析。 关键是毫无头绪,厉元朗怎会知道高层需要谷政川一个什么态度出来。 秦景正好推门进来,看到厉元朗愁眉不展的样子,搓手不好意思说:“厉县长,有件事我没有向您交代,钱方印和您谈话,是按照小时收费的。我的钱只够一小时,所以他才……” 厉元朗一皱眉,看了看时间,一小时刚过去五分钟。 算了算钱方印离开时候到现在,他们谈话整整一个小时。 真是准时准点。 细细一想,他便释然了。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钱方印就是以消息存在,以消息为生。 市场经济时代,这种情况不足为奇。 他好奇的问秦景,刚才一小时,钱方印收了多少。 秦景亮出五根手指头,厉元朗点了点头,放下心来,“五万块倒是不贵。” 殊不知,秦景苦笑摇头,“厉县长,您要在这后面再加两个零。” 什么?五百万? 厉元朗眼睛瞪得老大,吃惊道:“这么多?” 的确,钱方印提供的消息是有价值,可是区区一个小时,就到手五百万,简直是天方夜谭! 秦景解释道:“不多了,这还是他看在关系的份上,给出亲情价,要不然……至少加一倍。” 呼! 厉元朗不淡定了,不是他落伍,是这个世界太疯狂。 谈到钱,他自惭形秽。 这么多年来,厉元朗对于金钱的意识很淡薄,又两袖清风,过日子生活全靠那点死工资。 他的银行卡里只有区区几万块,一想到和五百万比起来,还差着好大一截。 十分歉意的朝着秦景说:“你花费的五百万,我会想办法还给你。这张卡里有点钱,你先拿去,剩下的容我想办法给你凑。” 他的钱,绝大部分都在老婆那里,包括卖掉甘平县自己家的那一套房子。 说实在的,老婆手里到底有多少钱,厉元朗一概不知。 想着抽机会问一问老婆,不行就把车子卖掉,甘平县还有老爸家那套房子,怎么也先凑一些给秦景。 毕竟,秦景只是帮忙。 人家是做生意的,耽误这么久给自己跑腿,非但没给一分钱好处,怎么也不能让他垫钱。 谁知,秦景却把银行卡还给厉元朗,坦白说:“厉县长,您别忘了,我每次给您办事,是有人给我打款的。就说这回,五百万我没花一分,这笔钱有人替您出了。” 厉元朗回想起来,秦景曾经提到过。 他问秦景这人是谁。 秦景却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到时候,您自然就知道了。” “既然这样。”厉元朗想了想,说:“那你再约一次钱方印,他的后半句没说,给我留下遐想,我需要他给我指点迷津。” 就不信了,再让对方掏五百万出来,就不信他不现身! 秦景闻言,果然有些吃惊,考虑半晌说:“我先带您去酒店休息,回头给您消息。” “好。”厉元朗点头应允。 秦景给厉元朗安排在名为麦克伯顿的五星级国际酒店。 让服务生把厉元朗领到房间里,让他休息一会儿,吃晚饭时,秦景会来叫他。 厉元朗泡在个澡盆里,他猜想,秦景一定会跟幕后金主联系。 刚刚掏了五百万,这又要五百万,前后一千万。又不是一千块钱,任谁都会做权衡。 或许,那位神秘人物现身,就在晚上。 洗完澡,厉元朗也没闲着,跟老婆打完报平安电话。 随后,直接联系黄立伟。 “黄哥,我岳父方便吗?我想和他说话。” 厉元朗不确定水庆章是否有事,只能从黄立伟这里打听消息了。 “老板正在开会,我过一会儿联系你。” “多谢了黄哥,我等你电话。” 看样子,黄立伟不方便说话,厉元朗也没多说,挂断手机。 他现在终于通透,水庆章准是了解到一些内幕,但是至于了解多少,了解多深,厉元朗不清楚。 水庆章已然告诉厉元朗,不用他和谷政川打招呼,这个事情水庆章会去做。 刚才与钱方印的交谈,大有收获。 最起码,厉元朗知道了陵商学院的内幕,还有与谷闯以及谷政川的关联。 美中不足的是,高层需要谷政川的态度,这还是个谜。 他要和岳父老子商量分析,即便没钱约不到钱方印了,人多力量大,水庆章阅历丰富,看得高看得更加长远,或许能够解答出答案来。 洗完澡,厉元朗躺在床上收到黄立伟发来的短信。 水庆章只告诉他一句话,有事回家再说。 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不知不觉,厉元朗竟然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 “厉县长,休息好了没有?”是秦景的声音。 厉元朗打了个哈欠,“刚睡醒。” “我在楼下大堂等你,咱们去吃饭。” 十分钟后,厉元朗穿戴整齐,见到秦景,坐上车一起离开酒店。 他都没问,任凭秦景在夜幕降临的镜云市区穿梭。 相比较允阳市,镜云可谓繁华多了。 其实国内这些大城市整体上相差不大,亮化都挺好。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灯火通明,流光溢彩。 所不同的是,街上行人如织,有朝气的年轻人居多。 现在,北方人口流失严重,年轻人都来南方贡献gdp了,这就是北方目前现状,也是北方的悲哀。 厉元朗不说话,秦景也不搭茬,一门心思只顾开车。 大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车子开到一处名为“镜黄山”的地方。 停车后,大门口的保安检查了秦景递过来的通行证,随即开杆放行。 这里面有点类似于国宾馆的建筑形式。 院子里矗立着好几个仿欧式的灰色高楼建筑,彼此距离相隔较远,每个都孤立式的存在。 楼层不高,也就二、三层那样。 秦景一路前行,在一个标着五号楼字样的建筑前停车。 “厉县长,会有服务人员带您去包房的,我就不陪您了。”秦景把着方向盘,半回身告诉厉元朗。 好吧。厉元朗心中已然有了谱,看来这位幕后金主这是要单独召见自己。 下了车,门口便有穿着黑色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迎候。 客气的冲厉元朗微微颔首,带着职业性的微笑问:“您是厉先生吗?” “我是。”厉元朗点头答应。 “请随我来。” 走进去一看,里面装修的金碧辉煌,非常奢华。 跟在女子身后,走上楼梯,又在二楼走廊里走了一段路。 最后,停留在一间包房门口,女子轻轻推开白色欧式双扇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点头致意,信步走了进来。 包房十分硕大,铺着厚厚地毯,还有欧式真皮沙发和茶几以及家具。 而在里面,则摆了一张圆桌,仅有两把椅子和两套餐具。 显然,今晚这顿宴会的主角,除了厉元朗,就是那位幕后金主了。 奇怪的是,包房内除了厉元朗,竟然没有其他人。 他站在略显空旷的包房内,背着手四处转悠、踅摸。 发现旁边还有一扇门,握着门把手试了试,没有上锁。 拧动一开,里面竟然是个卫生间。 非常宽大且干净整洁,里面散发着喷香的玫瑰味,十分好闻。 厉元朗正在观察,忽听背后有人说话,马上回过头来一看,既惊又喜。 第676章 心灵鸡汤 果然是她,韩茵! 其实,他一直在想,谁肯支付给秦景费用,谁还肯甘愿掏出五百万,给他提供和钱方印说话的机会。 在人生地不熟的镜云市,也只有韩茵会这么做了。 毕竟是在一起生活过几年的夫妻,他了解这个韩茵,懂得她这个人。 两年多不见,韩茵比那时候更加漂亮有气质,浑身上下充满职业女性的成熟味道。 区别更大的是,如今的韩茵事业有成,神情中的那股自信感非常浓烈。 “你……”韩茵动了动红唇,竟然不知道往下说什么了。 看来,她有些激动,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和韩茵比起来,厉元朗还算沉稳。 他们之间缘分已尽,韩茵为人妻为人母,自己也有家室。 曾经的过往,早就烟消云散了。 “几年不见,你变化挺大的。”厉元朗实话实说,没有半点掺假。 韩茵马上恢复常态,挑着柳眉问:“是变难看了还是变好看了。” 厉元朗耸了耸肩,“不止好看,还有气质,大老板的气质。” “你过讲了。”韩茵一指圆桌,我们坐下来谈吧。 二人对面而坐,韩茵单手托起下巴问:“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了是我?” 她没明说,厉元朗却知道所指什么。 于是点头回答:“是的,肯为我掏钱买单的也只有你了。” “韩茵,”他正色说:“这么多钱,我目前还没能力马上还你,容我慢慢……” 不等厉元朗说完,韩茵抬手摆了摆,“元朗,你不欠我钱,应该我欠你才对。” “你欠我钱?”厉元朗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迷惑。 “你忘记了?”韩茵温声说:“我们分开后,我拿走了你的那张一百万支票,还留下一封信。” “我用你的一百万作为启动资金,才有今天的成就。元朗,那笔钱就是你入股的资金,换算到现在,翻了五百倍都不止。我就是再给你多少钱,仍然不够还你的。所以,我欠你,不是你欠我。” 厉元朗明白了,苦笑说:“韩茵,你把一百万翻出这么多倍,这是你的功劳,和我没有关系。要是这么算的话,一百万是叶文琪给我的,你欠她的才对。” “不是这样的。”韩茵连连摇头,“我和叶文琪不认不识,我们就是陌生人。支票是我从你身上偷走的,我只认你。” 说到此,韩茵眼神忧郁,神情幽怨道:“想当初,我砸锅卖铁,只凑了三十万。这点钱到镜云市,只能兑个小摊位,倒腾点小物件勉强糊口而已。” “有了你的一百万,我的起点变高了,我可以租房子招人,可以开公司,可以把规模和业务做大。” “元朗,说你是我的恩人,一点不过分,真的,你的这份情,我韩茵一辈子不会忘记。哪怕是你不放在心上,我不会,永远不会。” 万万想不到,韩茵竟然能说出这些来,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他干张着嘴,一时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包房内,陷入短暂的静默期。 见此,韩茵伸出纤纤手指,轻轻按动桌上对讲铃,吩咐上菜。 很快,服务员推着小车进来,将冒着刺鼻香气的精美菜肴,一盘盘摆在桌子上。 都没征求厉元朗的意见,韩茵直接选择了红酒,并解释说:“这是我在国外酒庄亲自挑选的,口感好,你尝一尝。” 斟满后,韩茵端起高脚杯,摇动着紫红色酒液,很有深意说:“还记得吗?那晚我们也是喝了红酒……” 怎么不记得。 韩茵临走前的那个夜晚,她再次在酒里放了东西,厉元朗把控不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现在想来,厉元朗都觉得对不起老婆。 可是没办法,已经发生了,纵然说一千个对不起,也改变不了事实。 “韩茵,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谈一谈你,还有你的……丈夫和家庭。” 一想到江耀,厉元朗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怎么说呢,反正不是兴奋或者快乐。 “我有个女儿,两岁了,至于家庭……”韩茵略作沉吟,“他叫江耀,你已经见过他了,就是这样。” “我见过你爱人,他不错。听说你们在和富沙镇谈判,你们公司想在富沙镇投资建厂。韩茵,我有个建议。” 韩茵仍旧晃动着酒杯,并没有急于喝,“你说吧。” “我觉得,你们要是投资的话,可不可以选在戴鼎县城里。在城郊的工业园区内,有大片土地可以使用,我还会在原则允许的范围内,给予你们最好的优惠政策。” “富沙镇距离县城较远,相比较落户戴鼎县城,优势很明显。我希望你们能够认真考虑,这事利大于弊。” 韩茵叹了一声,“这件事,我全权交给江副总负责,要是以公家名义,你和他谈,我不参与。” “要是以个人名义呢?”厉元朗好奇问。 “那要看什么个人名义了。”韩茵眼神复杂,玩味看向厉元朗。 “算了。”厉元朗摆了摆手,端起高脚杯,“我们喝酒吧。” 因为相距较远,二人只能在空中比划了一下,而后各自抿了一口。 红酒当然不像啤酒那样,一口闷掉一大口,或者一口喝干。 这东西需要慢慢品尝,感受回味。 吃了几口菜,韩茵开口道:“别说我了,谈谈你吧。你和你……你的妻子怎么样了。听说你们有了一个儿子,他叫什么来着?” 厉元朗提醒说:“他叫谷雨,不到一生日。” “元朗,我不理解,你怎么同意你的儿子姓谷不姓厉呢。” 提起这事,厉元朗如鲠在喉,喝了一大口红酒,掏出香烟叼在嘴边,却愣了愣。 “你抽吧,我知道你的烟瘾大。” “啪嗒”一声,厉元朗点燃,深吸一口吐出一道细细的烟线。 “韩茵,我是不得以,我是为孩子将来着想。老话常说,门当户对。特别像我这样,寒门家庭里出来的人,能够进入谷家,成为谷家女婿,所经所历,让我看明白一件事,出身永远改变不了。哪怕你混得再好,再出色,在高干眼中,你仍旧是个让人瞧不起的穷人家孩子。” “人都是自私动物,我也一样。既然我这辈子不被认可,就不想让孩子重蹈我的覆辙。他姓谷,就证明了他的出身比我要好,比我高贵,将来要是和高干联姻,就不会被人看扁了。” “谷家是个大家族,谷老爷子即使不在了,他们骨子里的高干血液依然在流淌。姓厉怎样,姓谷又如何,他始终是我厉元朗的儿子,这个事实永远改变不了。” “所以,你就甘愿接受?不怕被人耻笑?”韩茵挑眉问道。 “是这样。”厉元朗长叹一声:“为了孩子,为了他的将来,我愿意。” “唉!”韩茵叹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谁没有望子成龙的心,做父母的,谁都愿意孩子永远好,比自己好万分。” “喝酒吧,这个话题有点沉重。”韩茵再次举了举杯。 两个人接下来,又聊到钱方印。 “元朗,我会为你们争取再见一次面的机会。” 厉元朗忙说:“韩茵,谢谢你。不过……我不想再让你出钱了,这样我良心不安。” 韩茵苦笑着,“你还是不接受这个现实,我公司里的钱,你可以随便拿,因为那些本来就是你的。” 厉元朗摇摇头:“这是你的想法,如果你还要拿出五百万,我宁愿不见他。” 谁知,韩茵竟然露出玩味表情,“放心吧,我又不是冤大头,这一次,我有办法不拿一分钱就能请动他,你等我的消息就好。” 她的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刚接听几句,韩茵脸上立刻闪现出惊讶神色,让厉元朗同时跟着紧张起来。 难不成出了大事? 第677章 韩媛媛出了意外 啊! 韩茵大叫一声,双眼发直,身子瘫软。 举着手机的手,骤然一垂,手一松,手机滑落在地。 “怎么啦?”厉元朗走过来捡起手机,急切询问。 “媛媛……”韩茵喃喃吐字道:“媛媛,她、她出事了!” 厉元朗自然不知媛媛是谁,不过从韩茵举止上猜到,应该是她的女儿。 “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医院。” 直到这会儿,韩茵才反应过味,顾不得其他,失魂落魄走向门口。 看她踉踉跄跄的样子,厉元朗一把捉住韩茵手臂,半搀扶着她走出五号楼。 韩茵的座驾,是一辆黑色宾利,配有专职司机。 只是今晚,韩茵属于密会厉元朗,没带司机和秘书,只身一人前来。 为了不被注意,特意换上一辆白色宝马。 这种几十万的车,在北方算是不错了,可在镜云市,却很普通,大街上随处可见。 韩茵状态不好,厉元朗把她放在副驾驶位置上,询问了医院名字,由他开车,直奔目的地。 厉元朗人生地疏,打开导航,韩茵指了指屏幕,有气无力的悲怆道:“开启这个按钮,能够避开夜查。” 厉元朗一看,顿时明白。 这个“最佳路径”的按键,是为了躲避酒驾查车而设计的。 有钱人真好,还能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 他喝的红酒不多,不过一吹,肯有酒精度。不属于醉驾,起码是酒驾。 顾不了许多,厉元朗发动车子,轰大油门,如离弦之箭,“噌”地蹿了出去,冲出镜黄山大门口,拐上车道,汇入车流之中。 在路上,厉元朗询问才得知,不知什么原因,韩媛媛竟然从家里楼梯摔了下去。 韩茵刚说没几句,就眼泪汪汪,忍不住哭出声来。 厉元朗扯过纸巾递了过去,真心安慰,要她别急,要稳住心态,不要乱了方寸,有许多事需要她这个做母亲的来决断。 “嗯,我懂……”韩茵哽咽着用手机问询媛媛情况。 挂断之后,韩茵只说几个字:“正在急救室抢救。” 说罢,头一歪,靠在厉元朗的肩头上,嘤嘤哭着。 “要不要联系孩子的爸爸?” 厉元朗从谢克那里知道,韩媛媛不是江耀的女儿,只是生父是谁,一直是个谜。 韩茵摇着头,哽咽道:“我和他……早就成为过去了。” “哦。”厉元朗便彻底知晓,韩茵不想提及那个人。 有了导航提示,厉元朗又有多年的驾龄经验,算是老司机了。 即便道路不熟,却不耽误时间。 挑选近路,绕了个几个弯,不到二十分钟,车子便停在南陵省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停车场。 韩茵匆匆下车,小跑着进入医院大厅。 厉元朗紧随其后,两人快速来到急救室门口,只见江耀眉头紧锁,来回走着步。 在他旁边不远处,靠墙站立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 她面色焦急又缩头缩脑,尤其看到韩茵出现,吓得浑身竟然止不住的哆嗦起来。 “媛媛怎么样,伤的严重不严重?”韩茵泪眼汪汪瞅着急救室的门,十分紧张。 “韩……”江耀上前一步,低声说:“还在抢救,我们等着就是。” “你赶快给赵院长打电话,公司给他们医院捐助了好几十万,这时候怎么就看不见他这个院长露面,赶紧的,快点!” 韩茵一把甩开江耀搭上来的手,霸气十足的命令道。 江耀面色尴尬,无意中瞥见在韩茵身后稍远处站着的厉元朗。 惊讶、又心生醋意,还夹杂着些许不悦,几种神色交织在一起,甭提表情有多复杂丰富了。 江耀深吸一口气,劝解道:“韩茵,你别着急,就是赵院长来了,该怎么抢救还是怎么抢救,咱们按照流程来,医生定会全力救治的。” “强词夺理!”韩茵怒目而视,指着江耀鼻子训斥:“敢情不是你的女儿了,我是她亲妈,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不着急吗。别废话,去给赵院长打电话。” 江耀无奈的直摇头,这会儿,厉元朗过来,对韩茵说:“江副总说的在理,要是院长来的话,抢救时医生会有所顾忌,反而不利于救孩子。咱们等着就是,这时候不打搅医生,才是对孩子最大的帮助。” 听此话语,韩茵终于冷静下来,不再纠结于找院长的事情了。 倒是一眼发现靠墙站的女子,大步冲过来,横眉冷目死死盯着她。 把那女子吓得浑身抖如筛糠,低下头,两只手不住绞动着衣角,从牙缝里微微挤出两个字:“韩总……” “你是怎么照顾媛媛的,她怎会摔下楼梯!” 面对韩茵的质问,女子小声应答起来。 她是媛媛的保姆,别的什么活都不干,专门伺候韩媛媛。 今晚接到乡下家里人打来的电话,她光顾着说话了,一个没留神,韩媛媛自己走出她的视线之外,下楼梯时一脚踩空,当场摔得没了声音。 孩子要是摔坏了,能够叫出来还好说,要是没了声音,说明情况很不妙。 韩茵一听,身子一摇晃,就要站不住。 好在江耀手疾眼快,一把抱住她,否则肯定摔倒。 “媛媛!” 韩茵眼泪止不住的再次流淌出来,挣扎着就要奔急救室的大门冲去。 好在江耀紧紧抱住她,令她动弹不得。 “江耀,你个混蛋,放开我,我要去见媛媛!”任凭韩茵打骂,江耀就是一个信念,不能撒手。 厉元朗没怎么吭声和参与,不是他冷漠,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掺和过多,会有喧宾夺主的嫌疑。 韩茵痛哭流涕,江耀的手都被她挠出一道道血淋子,即便这样,江耀始终不松手。 实在看不下去,厉元朗冷声说:“韩茵,你冷静些,救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不知为何,对于厉元朗的话,韩茵十分受用。 她用厉元朗递给的纸巾,擦了擦眼角,稳定下来,江耀才松开手。 掐着腰站在原地,不住喘了几口粗气,眼神冒火一般看向保姆。 然后慢慢走近她,咬牙切齿道:“家里为了安全,有电梯,还在楼梯台阶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就是媛媛摔下去,也不会受伤这么严重。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家里可是安有监控的,一调就能调出来。老实交代,你胆敢撒谎,我会把你送进去,让你在里面待一辈子甭想出来!” “她摔下去的时候,脑袋、脑袋碰到了栏杆底座的大理石上,后脑勺出血了……” 保姆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头低得更深了。 然而此时,让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韩茵迅速出手,一把薅住保姆的头发,使劲往后一带,露出保姆惊诧万分的脸。 只见韩茵抡起胳膊,照着保姆的脸左右开弓。 “啪啪”一连气扇了她十来个大嘴巴子,个个响亮,都震耳朵。 江耀和厉元朗见此情景,马上冲过来,抓住韩茵的手,并把她和保姆迅速分离开。 韩茵真是用了十足的力道,保姆被打得嘴角流血,两侧脸颊上变得通红,手指印子清晰可见。 但是韩茵仍不解气,伸出大长腿,还要踹向保姆,生生被江耀脱离开。 厉元朗真是无语了,没想到,几年不见,韩茵的脾气变得这么强势而又霸道。 难道说,人有钱了,就可以什么都不顾吗? 保姆是有责任,就是你把她打坏了打住院了,也不能减轻孩子的病情。 唉! 厉元朗心中叹着气,看保姆哭成泪人的惨象,赶紧劝她几句。 韩茵却不依不饶,叫嚣着吼道:“媛媛没事还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好看!” 保姆真是害怕韩茵,听她这么一说,身子一哆嗦,哭声都给憋回去了。 厉元朗实在看不下去,愤怒的吼起来:“够了,韩茵,你就不能消停一会儿吗!” 他这一声,嗓门不小,把韩茵惊住了,就连江耀和保姆,都不约而同看向厉元朗,又瞅了瞅韩茵,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踅摸。 可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突然开了…… 第678章 血浓于水 一名男医生慢慢走出来,扫视几个人问道:“谁是韩媛媛的家属?” “我是。”韩茵马上凑过来。 江耀也神情凝重的和韩茵并排站着。 厉元朗背着手站在他们夫妻身后,认真倾听。 医生说,韩媛媛情况不好,颅骨骨折导致颅内出血,必须马上手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 韩茵想都没想的点头同意,在家属签字的时候,她的手始终在颤抖。 江耀想要扶着她的手,帮她把字签完。 可韩茵却倔强的白了他一眼,“不用你,我自己能行。” 说是这么说,一个人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反而韩茵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无奈之下,厉元朗过来,都不征求韩茵意见,霸道的把着她的手,才算把字歪歪扭扭写完。 一旁的江耀见此情景,脸色十分难看。 有了家属签字,医院以最快速度把韩媛媛推进手术室。 韩茵、江耀以及厉元朗三个人,则坐在手术室门口,处于焦急地等待之中。 这期间,谢克和一个身材长相俱佳的年轻女子,匆匆赶来。 女子叫方可盈,是韩茵的秘书。 谢克就不用多介绍了,厉元朗的高中同学,辞职后,一直在爱利倍思工作,如今已经晋升到部门副主管的位置了。 由于情况特殊,谢克冲厉元朗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然后和方可盈一起走到韩茵跟前,听凭韩总差遣。 韩茵对于姗姗来迟的方可盈极为不满,开口训斥说:“你找的什么保姆,一点责任心没有!你马上联系公司的法律顾问何律师,我要起诉家政公司,追究保姆的法律责任。” 方可盈唯唯诺诺的答应,表示她会尽快办理,并问韩总还有什么吩咐。 韩茵还想说什么,终究摆了摆手,叹声道:“还是等媛媛的手术情况再作打算,希望她没事。” “您放心,媛媛会好起来的。”方可盈见状,掏出手机准备联系律师。 当她经过厉元朗身边时,这才注意到这张生面孔。 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厉元朗,多打量几眼,随即去僻静地方打电话了。 其实,谢克此行就是露个面而已。 就连厉元朗都帮不上什么忙,他更是白扯了。 在乱哄哄一阵后,手术室外又陷入空寂期。 谁都不说话,谁的表情都很凝重。 尤其韩茵,坐在椅子上,眼睛却紧盯着门上方亮着“手术中”三个字样的红灯。 时间在慢慢过去,正在大家翘首期盼之时,手术室门开了,走出一名中年女护士长,神色相当焦急。 在场众人禁不住围上前去,护士长便说,韩媛媛是rh阴性血。 这是一种稀有血型,目前血库里只有少量血袋,不足以给韩媛媛输血用的。 一时又难以找到这种配型的血源,时间紧迫,所以把她急得够呛。 江耀当仁不让的撸起袖子,说:“抽我的血试一试,我是o型血,万能输血者。” 韩茵也表示出同样做法,护士长却直摇头,“rh阴性血,只能输同类血型,否则会有输血反应,危及生命。” 在场其他人全都傻眼,以前也从影视剧中看到,这种血因其稀少,俗称“熊猫血”。 由于目前国内血库基本上采取守株待兔的方式,坐等献血者主动找上门前来献血。 本来血库存量有限,rh阴性血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输血不够用的话,手术就会受到严重影响,后果难以预料。 韩茵大脑一片空白,充满绝望。 猛然间,她似乎想起什么,眼神迅速瞥向厉元朗。 恰在此时,却听到厉元朗大声说:“抽我的吧。” 江耀、谢克以及护士长全都看向厉元朗。 护士长问道:“你是什么血型?” “我是rh阴性血,不知道准不准确。” 护士长犹如沙漠中见到湖泊一样,兴奋的拉起厉元朗去做了血型化验。 很快出结果,厉元朗说的没错,他正是rh阴性血,这点绝没问题。 事不宜迟,厉元朗躺在输血床上,露出胳膊,看着紫红色血液逐渐进入血袋中,不知怎地,他的心竟然非常轻松。 本来按照规定,一个人一次献血不得超过400毫升。厉元朗恳求护士,再抽点,别不够用。 护士告诉他,“400毫升足够了,抽多了血,会对你身体造成影响,出现一些症状的。” “没事。”厉元朗连连否定说:“我身体棒,不会出现问题。再说,我这种血型稀有,媛媛用不完,你们留下以备不时之需,给需要的患者用。” 护士拗不过厉元朗的纠缠,请示领导,厉元朗又签了字,这才多输了100毫升,再多的话,坚决不行。 输完血,护士让厉元朗躺着休息,恢复体力,她则拿着血袋出去了。 这个时候,江耀突然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他是代表韩茵看望厉元朗的。 怎么说,他也是韩媛媛法律上的父亲,厉元朗在危难之时挺身而出,江耀对此十分感谢。 “江副总,这没什么,换做谁,都会出手相助的。” “那也要谢谢你,真心的。”江耀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厉元朗感觉休息的差不多了,刚才一顿忙乎,直到这会儿才有喘息时间,也把他的烟瘾勾出来。 就寻思出去找个地方抽支烟,过过瘾。 “那好,你去吧。医院有个吸烟室,就在……”江耀比划着,把具体位置告诉了厉元朗。 等到厉元朗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他一个人。江耀一眼叨见垃圾桶里沾血的棉球棒,陷入沉思之中…… 厉元朗趁着抽烟机会,把谢克叫出来一起说说话。 谢克表情复杂的看着厉元朗,反倒把厉元朗给看蒙圈了。 “我脸上长花了,你看个什么劲。” “元朗,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谢克启发道。 “什么?”厉元朗吸了一口烟,吐出个硕大烟圈。 谢克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没发现有人注意,便低声问:“你对媛媛的长相有什么想法?” 刚才韩媛媛推进手术室里,厉元朗倒是看过几眼,却没什么感觉。 “她的眉眼很像你。还有,你这种稀有血型,只能是父母遗传给孩子,你说韩媛媛会不会是你和韩总的女儿……” “什么!”厉元朗惊得手上的半截烟都掉在了地上,眼睛瞪得老大。 “这可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谢克淡定的摇着头,“我不是随便,我是认真的。” 厉元朗大脑高速运转,回想起韩茵离开他的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莫不是她…… 细思极恐,真要是那样的话,可是件大事啊! 虽然他当时还没跟水婷月结婚,倘若他突然多出一个女儿,老婆会怎样想? 再说,韩茵已经组建了家庭,会对他们夫妻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最为关键的是,媛媛若是他的女儿,这些年来,厉元朗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义务和责任,他有愧于韩茵,有愧于媛媛。 厉元朗想的脑袋疼,瞬间感觉头大了三圈。 不过,这也仅限于谢克的猜想,是不是真的,韩茵应该最清楚。 眼下,媛媛还在手术室里,厉元朗烟也不抽了,快速离开直奔手术室而来。 此时,他再看韩茵的眼神,已经有了明显变化。 怎么说呢,复杂而又愧疚。 这时的韩茵,正在质问江耀,女儿出事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江耀略作停顿,便说,他当时不在家,去和朋友在外面谈事。 “谈事,我看你是在喝酒吧?”韩茵眼睛一立,恼怒指责说:“我出来时就告诉过你,我今晚有事,要你在家待着别乱走。现在倒好,媛媛出事,你却在外面喝酒。江耀,我对你很失望!” 江耀脸涨通红,正要狡辩,手术室的红灯忽然灭了。 第679章 良言逆耳 媛媛的手术非常成功。 小家伙福大命大,总算躲过一劫,只是尚未脱离危险期,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 忙乎几个小时,厉元朗一看都快到夜里十一点了。 奇怪的是,水庆章答应的电话却没打来。 韩茵见女儿安全了,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下。 方可盈已经联系完律师,何律师的意思是,只要韩茵想要告家政公司,还有保姆,这事交给他就可以了。 江耀对此有不同意见。 他劝韩茵,“你把她打了,脸到现在还肿着,你的气也出了,最主要的是,媛媛转危为安。我看把她撵走算了,何必往死里逼她呢。” “她家在农村,一个人出来打工不容易。我打听过了,她男人因为赌博被派出所抓走,需要交不少罚款。她当时接电话,就是为这事分心的。” “是我逼她么,做了错事就该受到惩罚,她活该。别在我面前替她说情,她日子过得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同情她怜悯她,谁同情媛媛。她还那么小,就遭了这么大的罪,还差点……” 韩茵说到此,眼圈一红,捂住嘴,强忍没让眼泪流出来。 谢克和方可盈站在韩茵和江耀面前,静等着公司两位大佬做决定,他俩好去执行。 厉元朗站在稍远处,拿着手机冷眼旁观。 这时,手机响了,一看竟然是水庆章私人手机发来的微信视频通话。 他不能在这里接听,一旦韩茵出现在画面里,相当的不合适。 马上找到楼梯拐拐角处,这里非常僻静。他背对着窗户,这才接听起来。 手机那头的水庆章,后背靠在枕头上,脸色微微泛红,显然是喝了酒。 “元朗,你在什么地方,光线这么暗?” 厉元朗急中生智说:“我在宾馆,灯坏了,所以光线不好。” “你没住酒店,住宾馆干嘛?” “暂时先住这里,明天就换酒店住。”厉元朗害怕说多了露馅,索性转移话题,讲述了他和钱方印见面的情况。 水庆章并不惊讶,显然已经知晓了谷闯和陵商学院的事。 不过,对于钱方印所说,高层需要谷政川一个态度,他却显现出了错愕。 “态度?”水庆章身体往前一探,急速问:“什么态度?你问清楚没有?” 厉元朗苦笑道:“钱方印是按时间收费的,我的钱刚够一个小时。我估计这家伙有意吊足咱们胃口,为下一次打基础,好多要几个钱。” 他没有说出前的数目,担心一说,韩茵的五百万没法解释。 “嗯。”果然,听到厉元朗说的轻松,水庆章并没有深究,而是说:“这种人就是靠倒卖消息生存的,你无非多给他几万,一定要把事情打探清楚,这对谷家很重要。” “我明白。” 该说的都说完了,水庆章打了个哈欠,酒精作用,他也困了,便结束了通话。 回来后,谢克和方可盈都不见了,就连江耀也没了踪影。 只有韩茵守在重症监护室这里,眼睛透过玻璃窗,观察着病床上的女儿。 厉元朗安静的坐在她身边,韩茵眼神没动的却对厉元朗说:“你跟着忙了这么久,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厉元朗耸了耸肩,回应道:“回去也睡不着,就在这里待着吧。” 旋即,他话锋一转,正色看向韩茵,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媛媛是不是我的女儿?” 韩茵心头一沉,转过脸来,观察厉元朗的神态,大眼睛一眨不眨的,并没有回答。 厉元朗太了解她了,深深叹息道:“你不用说了,看来是事实了。” “你怎么猜到的?” 厉元朗微微苦笑,“还用猜吗?我这种特殊血型,只有遗传才能产生。我儿子是,媛媛也是。距离我们上次分手,推算时间,媛媛是我的女儿,板上钉钉了。” “还有,她叫媛媛,我叫厉元朗,你这是借助我名字里的一个字,结合你的姓氏,给女儿起的名字。” “你那个爱利倍思,是不是也有此意。爱利倍思,爱我厉元朗倍感思念,我猜得没错吧?” “你的智商的确很高,我一点也瞒不住你。”韩茵等于彻底坦白,承认了厉元朗所说的一切。 厉元朗认真说道:“你对我念念不忘,我知道也理解。可是你想过没有,你的丈夫是江耀,我也有妻子家庭,我们是不可能回到以前的。” “元朗,其实我、我……”韩茵欲言又止,大大的眼眸闪烁着激动的晶莹。 “别说了,你对我的情,对我感恩,在我心里,只存在于朋友之间的范畴内。韩茵,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不要总纠结于从前。人都在变,我变了,你也变了。” “我变了?”韩茵不相信的质疑道:“我没变,我还是那个我,原来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不,你真变了。”厉元朗诚恳的说:“你变得霸道了,变得唯我独尊,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包括你丈夫。” “江耀是你的下属,可他也是个男人,男人要脸面,要尊严。你当着旁人的面,对他呼来喝去的,这让他很下不来台,这样不好。” “还有,你对待保姆的做法,我也不赞同。谁都不希望出现这种事情,你想要给媛媛讨个公道,完全可以通过正当途径解决,为什么要对她大打出手呢?” “我看得出来,她很惧怕你,说明你平时在家里就有很强的威严,说一不二。韩茵,我承认你现在有钱有地位,有可以藐视一切的资本。” “可你想过没有,别人惧怕你,不是你这个人,是你的地位和金钱。你有过苦日子,有过被别人轻视的经历。想想你那时的感受,再想想他们,将心比心,你会对自己的做法,有个发人深省的剖析。” 说到此,厉元朗凝视着玻璃窗里面,躺在病床上的媛媛,眼神里多了几分柔情。 “媛媛是我的女儿,今后,我就要尽到父亲的责任。不过话说回来,我还要避开江耀,还有水婷月。我想,关于这点,我们要达成统一意见,暂时不要把真相告诉她,她毕竟还小,等她长大了,时机成熟,再说也不迟。” “江耀这人不错,你让媛媛认下他,这对你的家庭,你们的和睦,还有媛媛健康成长都有好处,你懂我的意思吧。”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感觉到有些疲倦,身体靠向椅背,略微喘了喘粗气。 毕竟抽出去500毫升的血,多少会对他的身体有点影响。 可即使这样,厉元朗却没有走的念头。 他对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深感内疚,只有通过这种陪伴方式,才能缓解他的歉意。 韩茵沉默了。 厉元朗发自真心的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她。 好一会儿,她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交代说:“那件事我不追究了。明天你代表我去看一看保姆,多给她结三个月工钱。另外,再多加三千,她家里出事情需要钱。” 估计这个电话是打给秘书方可盈的。 韩茵听从厉元朗的劝告,令厉元朗很满意。 他又提道:“方便的话,请尽快安排我和钱方印见面,我想了很久,他留下的后半句话始终没想出来,我需要他给出答案。” 以前的韩茵就关心政治,现如今做生意,更离不开和官员打交道。 她心里憋了很久的疑问,正好趁此机会问个明白。 厉元朗千里迢迢赶赴镜云,到底是什么原因? 第680章 豁然开窍 “告诉你也无妨。” 厉元朗将谷闯还有陵商学院,包括众筹融资一事娓娓道来。 韩茵听完一惊,“按照你的说法,谷书记可能回不来了?” 厉元朗沉重的叹声道:“这个我不好判断,钱方印的意思,高层需要谷政川一个态度,至于这个态度是什么,他故意没说,吊足胃口,就是为要高价埋伏笔。” “冯今夕的发迹史我们都知道,他能有今天,小林次郎起到最为关键的作用。” 韩茵换了个话题,大谈冯今夕。 她说:“冯今夕当时的事业处于关口,小林不仅给他注资,还指明了互联网这个潜在的巨大市场。” “那时候,别说互联网了,就是家里有电脑的都没几个,不得不说,小林在这方面,眼光独到。” “你想想,小林对冯今夕可是有知遇之恩,没有小林,就没有他冯今夕的今天。我感觉,冯今夕能够携巨大财富和高层抗衡,谈条件,小林在里面一定起了很大作用。” 厉元朗微微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这么分析的。冯今夕起家,以至于敢做出别人不敢想的事情,很大程度上,是小林极其背后力量在推波助澜。” “冯今夕的所作所为,代表着一种新型的资本力量。不像以前,企业家可以按照国家要求执行政策,规规矩矩做生意。现在,他们有钱了,还有控制众多资本的强大能力。” “我可以跟国家谈条件,谈与我对应相等该得到的权力。如果你不答应,我会裹挟走这些资本,釜底抽薪,让国家遭受难以估量的巨大损失。” 韩茵很赞同厉元朗的分析,“是啊,冯今夕来自于普通家庭,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不像谷家,纯正的红色家庭,纵然把冯今夕换成谷闯,我猜想,高层也不至于这么难缠。” “元朗,你是知道的,京城不少的二世祖三世祖都在做生意,而且规模都不小,高层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为什么?还不是看出来,他们就是挣多少钱,都不会像冯今夕那样,敢跟国家扳手腕,向国家叫板。” “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爷辈父辈都参与了打江山的进程,自己打来的天下,要千秋万代的保护,才能获取更大利益,怎会破坏掉呢。” 万没想到,韩茵看起来只是一个刚刚起步的企业家,分析的竟然这么透彻,这么有道理。 厉元朗细细品味他的话,猛然间灵机一动,他的大脑豁然开窍! 原来如此! 看到厉元朗一拍大腿,眼神中冒出兴奋的火焰,韩茵以为他受到了什么刺激,便问他怎么啦? “韩茵,谢谢你,我知道高层需要谷家表明什么态度了!” 厉元朗惊喜万分,是韩茵的话启发了他,让他终于懂得,解锁谷家目前困局的金钥匙是什么。 由于兴奋过度,厉元朗忍不住一把抓起韩茵的双手,连连摇晃着,“我真的知道了,不用再找钱方印,我就能解决。” 韩茵一开始直发愣,不过,被厉元朗巨大手掌攥着,她却十分享受,虽然有一点点的小疼。 不成想,这俩人的举动,被刚好从外面返回来的江耀撞个正着。 他出去给韩茵买夜宵去了,拎着保温桶看到厉元朗紧紧抓着韩茵的手,还有韩茵羞涩温顺的样子。 江耀原本兴高采烈的脸,瞬间拉得老长。 他慢慢躲在墙壁后面,身体感受着墙壁带来的冰凉,而他的心,同样凉到冰点。 索性转过身,迈起沉重的步子,佝偻着身躯慢慢往外走去,经过垃圾桶的时候,随手把保温桶扔了进去…… 韩茵不解厉元朗的兴奋点是什么,没等她问,厉元朗却说:“我可能要尽快离开这里。韩茵,现在我有了媛媛这个女儿,我将来会不定期来看她。” “但是,我希望暂时不要暴露我的身份。这对于你、对我还有媛媛都好。等到她长大了,懂事了,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我会亲自向她说明一切的,好不好?” 韩茵略作犹豫,最终深深点了点头答应,“我会遵守你的决定。” “只是……”韩茵面露不舍,“你这一走,不知道何时再能见面。” 厉元朗怅然说:“我想不会太久,下个月,市里要组织县区长来南方招商引资,南陵省是一站,我估计那时候一定能见面。” “我的手机号始终没变,你加我的微信,到时候把媛媛恢复情况随时告诉我,省得我挂念。” 韩茵的眼圈红了,强忍住眼泪,伤感的点着头,“元朗,我会的……” 这句话说出来,都带着哭腔了。 “唉!”厉元朗心情也是酸酸的,他慢慢起身徐徐走到玻璃窗前,望着病床上尚在熟睡的媛媛。 那张原本苍白的小脸蛋,正在逐渐恢复血色。 真如谢克所说那样,眉眼间满是厉元朗的复制版本,怎么瞅怎么像。 怪不得方可盈第一眼看见厉元朗,表情一怔呢。 准是被厉元朗的模样给惊到了。 韩媛媛太像他了,估计方可盈心里一直在划魂儿。 这位是不是媛媛的亲生父亲? 不想了。 厉元朗观察媛媛很久,终于一咬牙,转身离开之际,拍了拍韩茵的肩头,大步流星消失在走廊尽头。 次日,厉元朗直接订的飞往京城的机票。 两个小时后,飞机平稳降落在京城机场。 因为没有通知任何人,厉元朗打车来到谷家老宅。 进入后面院子里,忽然听到饭厅里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 奇怪了,自从谷家出事之后,已经很久没有说笑声了,就是在春节期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沉重,根本笑不出来。 这是谁在笑呢?还笑的这么放飞自我? 莫非是谷家迎来转机? 带着种种疑问,厉元朗推开饭厅的门,信步进来。 一看,谷政川和阿才一左一右,正陪着一个年近七旬,满头银发的老者喝酒。 那人戴一副瓶底厚的近视镜,谈笑风生,志得意满,想来,笑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厉元朗的现身,让在座的谷政川和阿才同时一惊。 定了定神,谷政川便问:“元朗,你怎么来啦?” 阿才则招了招手,“你来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叫人去接你。过来坐吧。” 厉元朗只在飞机上垫巴点东西,此时正饥肠辘辘。也没有客气的说:“我刚从镜云市赶过来。” 看到谷政川和阿才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露出异样神色,想来岳父已经和他们沟通过了。 阿才指着厉元朗,告诉银发老者,“这是红岩家的女婿,厉元朗。” “元朗,这位是万海尧万先生,从花都过来,刚到没多久。” 出于礼貌,厉元朗过来和万海尧握了握手。 万海尧坐着没动地方,只是笑眯眯的说道:“厉元朗,我知道你,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早有人给厉元朗摆上一套餐具,谷政川对他说:“喝什么自己倒。” 厉元朗发现,谷政川的表情一扫之前的阴霾,非常轻松。 阿才不失时机的向厉元朗推介万海尧的另一层身份。 “这位万先生可是陈老的高参,我和你大舅听他的分析,真是受益匪浅。” 万海尧连连摆手,自谦道:“才先生高抬我了,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我说的话,陈老还是能够听进去而已。” 阿才和谷政川连连捧他几句,端起酒杯共同敬万海尧。 万海尧浅抿一口,放下酒杯就着刚才的话题,慢条斯理说:“依我看,要破你们家目前困局,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什么路?烦请万先生指明?”谷政川急切地问。 “向那位表明态度,迅速靠拢过去。”万海尧还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2”字。 不成想,他的话音刚落,酒桌上立刻响起一个很重的声音:“不可以!” 第681章 言惊四座,以理服人 厉元朗断然阻止道:“万万不可以!” 万海尧顿时沉下脸来,不悦道:“年轻人,不要妄下判断,要学会尊重人。就是陈老,也从没这么跟我说话过。” 言外之意,陈老德高望重,他都没这样对待我,你算老几。 谷政纲也冷脸说:“元朗,不许胡说,马上向万先生道歉。” 厉元朗却不气不恼的回应道:“万先生,我们抛开年龄和身份,我想和您来一次平等的辩论,您可否接受?” 别看万海尧是陈子枫家的座上宾,骨子里还有文人的气节。 文人喜欢讲道理,更喜欢以理服人。 厉元朗提出来和他辩论,万海尧顿时来了兴致。 他要凭借渊博知识,以及精准的预判力,好好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上一课! 县长算什么,在他眼里,就跟村长一样。 万海尧抬手阻止谷政川要训斥厉元朗的做派,眯起双眼,抱着胳膊慢悠悠说:“好啊,我接受你的提议,也接受你的挑战。” 厉元朗正了正身子,拿出辩手的气派,首先发问:“万先生,您刚才提到,解决谷家目前困局的方法,是迅速向那一位表决心、站队。请问,您的理由是什么?” 万海尧不以为然的冷冷一笑:“亏你还是从政者,连这点小常识都看不出来。原因很简单,两位大佬在处理谷家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第一位念及谷老为国做贡献的旧情,不忍对谷家下重手。而那一位呢,对于谷闯参与冯今夕的陵商学院,和冯今夕打得火热颇有微词。这和他们出身不同,看待事务角度不同有关系。” “冯今夕是借助国家发展的机遇而获得巨大财富,本应更多的回报国家,回馈社会。可他却倒行逆施,联合众多资本公然插手金融业,扰乱市场经济,这是国家绝对不允许的。” “说实话,谷闯挣点钱,改善生活,这点无可厚非。想一想谷老他们那一代人,吃的苦,受的罪,他的后代理应有此待遇。” “但是,谷闯错就错在,不应该和冯今夕这样的人搅在一起。还交了个浅川这种女朋友,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遵守。凡此种种,那一位非常不满意,如此对待谷家,顺理成章。” “所以我认为,谷家当务之急,迅速向那一位表决心。你们是红色家庭,你们的态度,代表着你们对自己行为的反思程度,代表着你们的选择,会得到那位理解。” 万海尧毫不留情的话,让谷政川深深低下头,面色惭愧。 同时,他又看向厉元朗,重重说道:“一旦得到那位谅解,还有你厉元朗和白晴的良好关系,谷家两头都有把握。如此一来,政川还有谷闯这事,问题就不大,不看僧面看佛面,事情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说完,万海尧信心满满,脸上红光浮现,相当的有自信。 就连阿才都在连连点头,十分认可万海尧的这通分析。 厉元朗低头摆弄着酒杯,在万海尧说完后,他缓缓抬起双眼,环视在场其他三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万海尧身上,慢吞吞说:“万先生分析的有一定道理,只是……” 略作停顿,他继续说:“关于冯今夕一事,我有不同见解。冯今夕出身在高级分子家庭,高级知识分子,是介于老百姓和官员之间的特殊群体。” “他们的身份,是老百姓中的一员,所不同的是,他们比老百姓的思想更加先进,想得更加深刻。” “冯今夕,是我们国家遇到的新问题、新挑战,他代表了先富起来的某一部分人。他们拥有庞大资产,有可以调动资本的力量。对待他们,可以打压,但不能出手太重。因为一旦下狠手,势必会让一些资本流失,影响到国家整体经济发展的大计。” “谷闯和冯今夕有本质上的不同,他是谷老的孙子,身体里有红色血液的传承。更为重要的是,大舅是体制中人,是红色子弟,他不可能做出有损于国体,有损于国家的事情出来。” “据我了解,高层之所以冷处理,是在等待,也在观望。” “等待、观望?”谷政川忍不住复述起这两个词语,瞠目结舌起来。 “是的,万先生是要您表明态度,这点我是同意的。不同法看是,您不是需要向某个人表明态度,而是向国家、向党和人民表明态度。” “坚决支持和拥护国家一切行为,严厉打击以冯今夕为首的这股资本力量!” “另外,我对于万先生提到的站队为题,也有不同表述。您把高层想得太狭隘了。他们能够做到如今地位,是从国家角度出发,是以大局为重,是以人民幸福为原则,不会纠结于小圈子、小群体。” “谷闯这次出事,也给二世祖三世祖敲醒了警钟。做生意可以,但不能触动一些不该触碰的原则和底线。” “还有,大舅……”厉元朗看向谷政川,诚心实意的说:“您也要检讨,您是南陵省南波万,冯今夕在您的治下,出现此种问题,您的政治嗅觉和敏锐度太低,没有及时发现和制止,让这件事给高层带来不小的冲击,这一点,也是需要您反省和思考的。” 至于还有许多话,厉元朗并没有深说。 毕竟万海尧属于外人,不能说得太多。 当厉元朗滔滔不绝,将自己所理解的事情深入剖析出来,真是言惊四座。 不提旁人,单说万海尧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年近七旬,经常混迹于陈子枫身边,分析事情有独到的眼光,要不然也成为不了陈子枫的座上客。 但是,厉元朗的这些话,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怎么回事?自己竟然没有一个毛孩子想得长远,周全。 是老了,还是脑瓜子跟不上趟,反应慢了? 见万海尧面露尴尬,阿才马上端起酒杯,岔开话题说:“万先生,元朗是小辈,说话有不周之处,还请谅解。我上一次去花都,多亏万先生帮忙和照顾,我深表感谢。来,这一杯酒,我单独敬你。” 阿才说出这番话之后,眼角余光看了看厉元朗。 厉元朗心知肚明,在万海尧喝完放下酒杯之后,站起身来,双手端杯,向万海尧陈述道:“万先生,我刚才在您面前班门弄斧,口出乱言,得罪之处还请您原谅。我连干三杯,您要是不解气,我就一直喝,直到您满意为止。” 这个台阶给的相当实诚,万海尧岂能不收下? 再者说,他一个七旬老者,怎么能跟厉元朗一般见识,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心里不舒服,面子上也要过得去。 嘻嘻哈哈夸了厉元朗几句,四个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好不乐乎。 这顿饭吃的不算太久。 万海尧此次来京城,除了受到阿才的邀请,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能有太多耽搁。 吃完饭,喝了茶水,眼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辞。 阿才和谷政川以及厉元朗三人,恭敬的把他送走。 返回之后,再次进入老爷子曾经的书房里。 三人落座之后,谷政川迫不及待的问:“元朗,你方才说的那些是从什么渠道获得?准确度高不高?” 阿才也说:“这可是涉及谷家前程的大事,你也是谷家一员,谷家这台战车要是颠簸了,大家都要跟着摔跟头。” 厉元朗平静地说:“我这次去南陵,见了一个人,他叫钱方印。” 谷政川略微一寻思,点头道:“这人我知道,是靠消息生存,他的消息很准。莫不是你说的高层需要我表态,就是他的建议?” 谁知,厉元朗微微一笑,到处几个字:“这是我的分析。” 第682章 独到见解 你的分析? 阿才和谷政川不约而同的惊呼起来。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厉元朗竟然能独立分析? 开什么玩笑! 谷政川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是失望,而是不信任。 阿才则担忧道:“元朗,你可别是说笑,这么大的事,仅凭你的分析就敢下判断,万一失误,后果不可想象,不是闹着玩的。” 对于他们的不信任和担心,厉元朗早有预料。 “这么大的事情,我岂会乱说。钱方印给我提供的消息,是高层需要谷家一个态度,至于什么态度,他没有说,约好下次见面再告诉我。” “钱方印是靠消息为生的,他故意吊足胃口,是为了下一次的抬价埋伏笔。我反复分析,终于悟出来高层的深层次含义。” “冯今夕的事情,再次说明,敌对势力对我们国家无孔不入,用尽周章。我研究过冯今夕的发迹史,在他事业最关键的时刻,是小林次郎注资入股,是他提供了互联网这块大蛋糕的重要消息。” “这说明什么?说明冯今夕发家,不是单纯靠他自己,是靠敌对势力暗中相助,让他才有今天。” “想一想不过短短二十来年,他们培养了冯今夕,让他成为国内首富。就像一颗小果苗,经过灌溉施肥,长成如今硕果累累的大果树,到了收获时节,他们要开始摘果实了。” “冯今夕的出身,以及经受过高等教育,反而更容易接受西方价值观,更容易被洗脑。就像我们京城的这两所高校,多少人出国留学,又有多少人为他国卖命,成为他国各行业的顶尖人才。” “冯今夕是他们孕育栽培二十年的成果,到了摘桃子的时候,就是要挑战我们的底线,也要看一看该如何应对。” “如果,我们对待冯今夕太狠了,打压过头,势必会影响到国际声誉,会带来很大的冲击。” “敲山震虎,但是不能敲得太重,也给敌对势力看看,谁要胆敢触碰底线,我们是坚决不能同意,要用各种手段加以制止。”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可是失败一方,输得将比有硝烟的战争还要惨烈。我能看到这一点,相信,高层同样看得出来。” “现在怎么办?是要集中精力应对了。像谷家这种红色家庭有很多,那么,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这些人怎么想,怎么做,同样也是高层需要考虑的问题。” “很简单,大家都是做生意的,都是在这口大锅里搅马勺,有吃肉的,也有喝汤的,反正个个吃的肚满肠肥。那么到了国家需要的时候,这些人是什么立场?支持国家还是和冯今夕站在一起?” “高层不知道,他们需要观察,需要分析,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话。恰恰这个时候,出现了谷闯一事,这就是个契机,是需要大舅做表率的难得机遇。” “我刚才留下后半句,就是要告诉你们,这个决心该怎样表达,该如何站队。是的,我们是要站队,但不是站在某个人一方,而是要站在国家这一边,同仇敌忾,彻底和敌对势力作斗争!” “所以说,大舅这个态度在此时此刻,会相当重要。你代表的是外公这样的老一辈,要对国家给予最大支持。我们团结一心,才能战胜任何挑战,任何困难!” 一口气讲了这么多,厉元朗感觉口干舌燥,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打眼一瞅,谷政川拧着眉头,在深度考虑厉元朗的话。 别看阿才文化程度不高,可在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吃过见过很多,受此影响,对于厉元朗所说,他能理解,也非常赞同。 “元朗,你的分析非常有道理。”阿才两眼放光,兴奋的瞅着谷政川,征询道:“政川,你认为呢?” “是啊,真没想到,元朗竟然想的这么透彻,这么长远。在这方面,我的政治觉悟,我的预判能力,远远不及他,惭愧啊。” “大舅,您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谷闯出事我倒觉得是一件好事,最起码让我们认识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接触到平日里根本不能想的事情。吃一堑才能长一智,这对我们有好处。” “我明白了。”谷政川叹息道:“我会马上筹划这件事,尽快把我的想法向高层表述出去。” 缓了缓,谷政川由衷的对厉元朗说:“元朗,谷家要是渡过危机,你是头功一件,我们会深深记住的。” 厉元朗这时候才感觉到累,毕竟坐了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昨晚又没怎么睡,实在撑不住,起身告辞去房间里补觉去了。 当他离开后,阿才和谷政川又在一起深聊。 “大少爷,你真决定按照元朗的分析,给高层写信吗?” 谷政川点了点头,反问:“才哥,你认为有什么不妥?” “为了稳妥起见,我觉得,是不是找金老爷子讨教一次?” “他!”谷政川立刻闪现出来不解之意。 金家,尤其金老爷子,那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老狐狸。 谷家出事,金家已经在打谷家的主意了,联系赵功达不就是明晃晃的例子吗? 再说,要是谷政川打响头炮,正中高层下怀,真要是论功行赏的话,谷政川首功一件,他怎会把这份荣耀分享给别人? 看着谷政川连连摇头,阿才会心一笑,“大少爷,你想没想过,这事成了你有功,若是败了,你可就有罪了。咱们和金家绑在一起,成功有他们的份,但是大头却在你这里。要是失败了,以金老爷子的地位和身份,高层若是要处理的话,断然不能大动干戈,你也跟着沾光不是。” 要说谷政川有所犹豫,阿才最后一句话,让他彻底下定决心。 “咱们家不同以往,主人不在,没了仰仗,万事不能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大少爷,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厉元朗第二天醒来后,吃过早饭,正准备赶往机场返回允阳。 却被谷政川叫住,“元朗,坐我的车一起走吧。” 厉元朗纳闷的问:“大舅,您这是要出远门?” “不是,我去一趟西山。” 这里的西山,可不是一座普通的山。 厉元朗当即会意,“大舅这是要看什么人去吗?” 谷政川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大门口:“车上说。” 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停在大门口,谷政川出来,司机马上下来绕过来给他打开后车门。 厉元朗跟在谷政川身后坐进去,司机发动车子,并且前后之间的隔板下来,将后座变成一个密闭的空间。 直到这会儿,谷政川才把他要去见金老爷子的事情和盘托出。 厉元朗稍加分析,忍不住点头道:“大舅想的周全,金老爷子认为这是好事,动作一定比您快,指不定第一个表决心。这样也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金家动手,就说明咱们是对的。” 谷政川“嗯”了一声,心中则在腹诽,这个厉元朗,太聪明了,一点就透。 想想自己那两个人儿子,一个惹祸精,另一个呢,身在曹营心在汉,人都到了祥北省,还挂念着京城那帮狐朋狗友,简直无可救药。 谷闯出事,谷翰什么忙都帮不上,还一个劲儿的添乱。 人比人,气死人。 红旗车先把厉元朗送到机场,然后直接驶向西山方向。 这一次,厉元朗在京城没看到岳母谷红岩,是因为她前一天刚刚离开。 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她,厉元朗的脑袋顿时大了三圈。 在推开家门的一刹那,人刚进来,耳朵里立刻传来一阵吵架声。 听声音,正是谷红岩和水庆章,不过一听内容,厉元朗却吃惊起来。 第683章 在其位想其事 听意思,谷红岩提到了一个女人,好像叫什么总的,至于姓氏名谁,没听清楚。 这点挺出厉元朗意外的。 感觉岳父大人一向洁身自好,貌似不会和什么女人有关联吧? 只是,这对老夫妻一看厉元朗进来,当即全都闭上嘴,怒视对方,只剩下暗中憋气了。 这会儿,水婷月扶着楼梯栏杆,缓慢从楼上走下来。 厉元朗快步冲过去,搭着老婆的手,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出现意外。 “在楼上就听到你们拌嘴声,想睡个觉都不消停。”水婷月看了看老爸,又瞅了眼老妈,生气的嘟囔起来。 谷红岩辩解说:“你爸长出息了,官当大了,也学会招蜂引蝶这一套,要家外有家了。” “没边的事少说,注意影响,孩子还在这儿呢。”水庆章瞪了一眼谷红岩,一脸的不高兴。 “哟,你还知道背着孩子,都是当姥爷的人了,也不知道羞耻,哼!”谷红岩撇了撇嘴,走向厨房的路上,招呼着小时工的名字,问她晚上准备的什么饭。 水婷月不再关心父母那摊事,而是询问厉元朗什么时候到的家。 厉元朗回答完刚到,就听到水庆章说:“元朗,跟我来一趟。” 没招,厉元朗抱歉的耸了耸肩,水婷月微微颔首,他便跟在水庆章身后一起走进书房。 关上门,看到岳父老子背对着他,双手掐腰,肩膀不住抖动着,在暗自生着气。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回转身,指了指椅子告诉厉元朗,“坐吧。” 照例,水庆章躺在摇椅上,厉元朗坐他对面。 “唉,你妈这个人,真是听风就是雨,我不过帮助曾经的女同学办了点事情,她就胡乱猜测不依不饶,简直不可理喻。” 这种事情,厉元朗没法规劝,自己还有一屁股烂事解决不明白,他能怎么说。 紧接着,水庆章岔开话题,悠闲的说道:“听说你把万海尧辩得哑口无言,差点下不来台。” “我是看他给谷家指了一条死路,一时没忍住,才和他来了一场辩论会的。” “嗯。”水庆章微微点着头,“阿才给我来电话也是这个意思。一开始,他把万海尧请来,是想听一听他的分析。感觉话里话外,有拉拢谷家的意味。陈子枫打着那位旗号招兵买马,实质上是给他老陈家谋势力。” 他叹息一声:“都快九十的人了,消停点享受晚年生活不好么,还插手这种事情,会令人反感的。人呐,无论年龄多大,权杖这东西都不肯扔掉。” 厉元朗细细品味,不解问道:“陈子枫干嘛这么做,以前看他挺低调的。” “低调要看什么事了。他的儿子在这几年上升势头很大,又在粤湾省一二把手的位置上都历练过,两届局委,这一次是看上了更高的位置,想要争取一个名额。” “陈子枫本身就是粤湾省的人,长期在老家坐镇,把粤湾经营成他们老陈家的自留地,水泼不入针插不进,白晴她爸爸早就对此有了微词。” “他还不知检点,想要把儿子推上更高位置。他以为这是乡镇选委员呢,他想怎地就怎地。这个位置,需要多少年的历练和培养,需要多少大人物达成共识才行。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唉,人老了,脑子难免糊涂,不如以前敏锐了。” 提到敏锐一词,厉元朗便问:“爸,您说我大舅在高位这么多年,冯今夕的事情他应该有所察觉,为什么到目前为止,他还意识不到?” 厉元朗这话说的没毛病,谷政川先在沈城,后又去南陵省,锻炼可是有年头了。以他的政治智慧,不可能犯下如此麻木作风,对冯今夕所作所为,没有一丁点的反应和认识。 “我想啊,还真怨不得他。”水庆章喃喃说道:“一来,他去南陵省的时间不长,刚站稳脚跟没来得及关注这件事。第二个,就是冯今夕这些年备受宠爱,参加这个论坛,又去那个高端会议,不是外国元首接见,就是和高层会谈,简直风光无限,显赫一时。” “还不时爆出各种各样的奇葩言论,都被媒体捧成为‘金句’,你看那会儿的新闻媒体,各版各面清一色是关于他的报道。任谁会想到,这样的人,会遭致高层严厉警告。从受宠到失宠,这个过程简直太快了,很难让人反应过来。” “别说你大舅,就换成是我,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高层考虑的事情,我们当然不会清楚。” “真是应了那句话,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你看着吧,冯今夕今后要不夹着尾巴做人,变得低调起来,将来会很惨。他能用二十年成为首富,也可以分秒间变得一无所有。” 水庆章不由自主的叼起烟斗,里面却没有装上烟丝。 谷红岩一回来,家里一切都回归原样,不那么随便了。 这时候,客厅传来谷红岩的声音,没叫谁的名字,只喊了三个字:“开饭啦。” “走,去吃饭。”水庆章徐徐站起身,在和厉元朗一起走的路上,小声提醒他:“吃完饭,你在饭桌上把和万海尧的事情说给你妈听。” 厉元朗心领神会,谷红岩对这事肯定在意,正好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省得总是纠结岳父的花边新闻不放,大家都能落个清静。 果不其然,吃完饭,水庆章把碗筷一撂,离开饭桌。 水家这点挺好,吃饭不谈事,谈事不吃饭,包括谷红岩在内,都还算守规矩。 等到水庆章走开,谷红岩迫不及待的询问厉元朗在京城的事情。 水婷月不愿意听,连连打着哈欠。 这次怀孕有点奇怪,总是犯困,一天不知睡了多少个小时,反正就是睡不醒。 “你们说话吧,我先上楼了。” 厉元朗怎会放心她一个人,连忙扶着老婆,伺候她上床之后,这才折返回来,把和万海尧辩论,以及给谷政川出的主意,还有谷政川决定拉上金老爷子一事,详详细细说给谷红岩听。 这里面的关系太微妙了,纵然谷红岩也是副厅级领导,只不过她所在领域相对专业,一时半会儿也理解不了其中关窍。 倒是对于把金老爷子绑在一起这事,谷红岩是一百个不理解。 “我大哥是怎么想的,照你这么说,大哥要是写了这封信,高层一定会对他另眼相看的,那时候会是第一功劳,干嘛分给旁人,还是给金老滑,这不科学。” 厉元朗刚要解释,谷红岩索性站起身,顾不得和水庆章闹矛盾,直奔书房,一把拽开门,劈头盖脸的问水庆章:“元朗说的事情你知道不?” 水庆章被她这么一问,还处于蒙圈状态,不过很快回过神来,放下手中正在看的文件,摘掉老花镜点头说:“知道。” “不行,我得打电话问一问,看看金老滑头怎么说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当即抓起桌上话机,就要拨打出去。 却被水庆章抬手拦住,提醒说:“你先别急,听一听我和元朗给你分析,再作打算。” “我能不急吗,这可事关谷家生死存亡,敢情你不姓谷了。”白了水庆章一眼,谷红岩又拿出高干家庭的那份优越感,藐视一切。 “你呀!”水庆章气得指了指谷红岩,对于老婆,他真是没法沟通。 正好,厉元朗进来,也劝说起来:“妈,我爸说的有道理,等我细细给你分析,你就明白了。” 听厉元朗这么说了,谷红岩方才作罢,坐在水庆章旁边,静等厉元朗的答疑。 滴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不是水庆章的,也不是谷红岩的,却是厉元朗的手机。 他赶忙掏出来一看显示,有些意外。 第684章 有了定论 是未知号码,厉元朗当即知晓,准是白晴的电话。 他不敢怠慢,当即接听。 “你在电视机跟前吗?”不等厉元朗说话,白晴直截了当的提起问题。 厉元朗扫了一眼书房,看见电视机,赶忙找到遥控器随手打开。 “你看吧,看完你就明白了。”白晴说罢,急匆匆挂断。 时间正好是晚七点整,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新闻节目。 只听到女主持人铿锵有力的声音:“元宵节前夕,某某某代表党和国家再次看望一些在京的老同志,向他们转达了党和人民对老同志们的亲切问候和良好祝愿。” 画面一转,是第一位正在和金老爷子说话的场景。 画外音是男主持人充满磁性的声音。 “某某某向老同志们介绍了目前国内经济发展情况,并且详细阐述了当前遇到的新问题。” “老同志们纷纷表示,坚决拥护和支持以某某某为核心的集体决策,对于某些披着民企外衣,却做着伤害国家和人民的事情,坚决予以打击。” 接下来的画面中,除了金老爷子,还有王松的爷爷王老蔫等人。 更为惊奇的是,陪同人员中,谷政川也在其中,虽然坐在角落里,但是仅仅一个镜头,足以说明一切。 紧接着,这条新闻结束,又播放了公民日报发表的评论员文章,题目是:任性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文章指出,国内某些知名企业家,借助改革春风大获红利。可他们没有将红利回馈国家,回馈社会,而是将手伸向金融领域,妄图以此控制住国家经济命脉,为人为己谋取私利。 这一部分人,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在想什么! 是要把我们国家奋斗了几十年的丰硕成果搜刮干净,是要让十几亿人民再回到贫穷落后,处处受人挨打的时代吗? 他们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是谁在支持他们?这是一个值得发人深省的问题…… 短短十来分钟的新闻,让在场的厉元朗,还有水庆章夫妇瞠目结舌,倍感意外! 高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快速、果断的出手了。 想一想,厉元朗离开京城到现在,不过数个小时,就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任谁都不会想到。 厉元朗傻了,水庆章拧着浓眉,谷红岩双眼呆滞,整个书房立刻处于一片宁静之中。 好长一阵,厉元朗喃喃自语道:“太快了,真是雷霆万钧,一刻没耽搁。” “是啊。”水庆章忍不住摸出烟斗,顾不得禁烟令,啪嗒一声点燃后,接连吸了几大口。 谷红岩也不管老公抽烟了,摁着扶手站起身,这一次她抓起话机,没人阻拦她了。 只是她播完号码,气鼓鼓的嘟囔道:“怎么搞的,大哥手机正在通话中。” “拨家里的座机试一试。”水庆章提醒道。 结果和手机一样,座机传来的是占线忙音。 厉元朗干脆也掏出芙蓉王,陪着老丈人一起喷云吐雾。 直到这时候,萦绕在翁婿二人心头上的阴云彻底消散。 谷政川能够陪同第一位慰问老同志,已经表明,此次谷家危机的完全结束。 谷家没事,水庆章不用担心,厉元朗也放松下来。 但是他有一事不明,当场问向水庆章,“爸,您说高层为何这么急?” 显然,水庆章同样倍感意外。 他思绪良久,缓缓说道:“应该是他们正在等待时机,一个可以破局的绝佳机会。估计你大舅是促成此事的关键因素,是一把开锁的金钥匙。” “老同志们发声,让高层有了底气,有了应对一切的信心。这些老同志,都是身经大风大浪的人物,虽然退下来多年,不问世事。但事关党和国家命运前途的大事,他们就是我们的坚强后盾。说实话,有他们在,我们就有希望,就有战胜一切困难和艰险的决心。” 临了,水庆章感慨道:“这些老同志,真正是我们国家的宝贵财富。只可惜,他们年岁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少了。” 厉元朗岂不明白,谷政川绝对是此次事件中的受益者,他能陪同慰问老同志,在镜头中露面,就是对他最大的奖励和肯定。 至于中间发生了什么,大家不得而知。 好在有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谷红岩,守着话机一遍遍拨打起来,大有不打通电话,她今晚就不睡觉的意味。 很奇怪,平时一打就通的谷政川手机还有老宅座机,今晚就跟上了锁似的,怎么打就是不通。 本来想打阿才的手机,一翻找,根本没有他的号码。 干脆,谷红岩直接拨打了二哥谷政纲的电话,问一问他。 “二哥,你看新闻了吗?”为了能让别人都听到,谷红岩开了免提。 那头的谷政纲很是镇定的说:“看到了。” “到底什么情况?大哥家的手机一直占线,全都不通。” 谷政纲回应道:“我也一样,到现在都没跟大哥联系上。红岩,你不用问了,就从大哥手机始终忙的情况来看,大哥复出在即,讨喜的电话指定打个不停,他今晚消停不着。” 原来是这样。 谷红岩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是不能从谷政川口中得到印证,她总感觉不放心。 厉元朗抽完烟,掐灭烟头,起身向岳父岳母道了晚安。 他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腰酸背痛,还有一个最为关键的事情,他需要尽快去做。 他有了女儿,这件事必须要向妻子坦白。 和吴红丽不同,他那时候和韩茵在一起,还没跟水婷月结婚,况且,是在他不情愿的情况下发生的意外。 厉元朗相信,水婷月能够原谅他。 说了,总比不说好。 等厉元朗来到老婆的房间,水婷月却已安然入睡。 看她睡得香甜,厉元朗怎好打搅她的好梦。 站在床边看了看,蹑手蹑脚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又去婴儿房看了看儿子。自从水婷月怀孕之后,谷雨一直在保姆的睡房里,由保姆照看。 陪儿子玩了一会儿,厉元朗这才拖着疲倦身躯回到客房,洗了个热水澡,缓解了疲劳,躺在床上拿起手机。 微信上,韩茵已经给他发来信息,媛媛一切安好,正处于恢复期。 厉元朗在上面打了好几个字,总觉得不满意,删掉重写,又不满意。来来回回好几次,最终留下一句话:“我已安全到家,等女儿身体好了,发几张照片过来。” 一看时间,才八点多。干脆拨打了金胜的号码。 “元朗,你现在哪里?”这个时间点,距离金胜睡觉还早,感觉他能量满满,精神头倍足。 “我在允阳,昨天就从镜云市回来,之后又去了一趟京城。众筹融资的事情我已经搞清楚,只是这里面涉及到谷闯,就是婷月大舅家的表哥。” “这家公司里面的股东,全是南陵省有头有脸家的公子、少爷,他们拿钱放高利贷,牟取暴利,个个都是吸血鬼。” “只是我还没有进一步研究,因为谷闯出事情,婷月大舅受到牵连,停职在家,我还无法和他探讨解决办法。” 金胜则说:“我刚才看了新闻,谷书记在新闻里亮相,这是个好兆头,估摸尽快就会恢复工作。” “元朗,谷家脱难,你一定出了很大的力。我没有给你打电话,担心影响到你办正事。” 话锋一转,金胜又说:“县里一切稳定,我们研究的人选正在进入公示期,再有几天就会走向新的岗位。” “另外,市里给我们送来十名大学生,我想把他们补充道乡镇一线去,最好深入村屯,你认为怎么样?” 厉元朗忙说:“这十个人是我当初管石市长要的,我就是这个想法,真没想到,咱哥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好,事情就这么定了。”金胜说完,却提出一个非常震惊的话题。 第685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知道倪以正吧。”金胜说道。 “当然知道他了,我们在西吴县是一个班子成员,我是纪委书记,他是县委副书记,后来成为县委书记。不过,他已经调走了,新河市委办公室副秘书长。怎么了?老哥为何提起他?” 厉元朗满脑袋问号,直觉并不算好。 “他犯事了,被市纪委带走了,今天下午的事情。” “什么!”厉元朗一怔,忍不住扑棱一下坐起来。 嘴里不住念叨着:“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金胜回答说:“倪以正长期和茶室女老板花清雅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为花清雅做生意大开方便之门。山湖庄园你有没有印象?” 厉元朗当然知道,这里可是西吴县最有名气的地方,吃喝玩应有尽有,来这里消费的不是达官就是显贵。 他还去过呢,是去赴葛云辉的宴请,和隋丰年的姐夫郭四河谈教育局腐败案的。 以谈事为主,根本没在里面吃饭,倒是领略了里面与众不同的奢华。 “老哥,你的意思……”厉元朗踌躇着猜道:“莫不是山湖庄园的幕后老板是……” “对!”金胜回答的相当干脆,“就是花清雅。” 乖乖!这也隐藏的太深了吧。 话说他没少去花清雅的私厨吃饭,荷花酒也没少喝。 万万想不到,一个在普通不过的茶室老板娘,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山湖庄园幕后老板。 就是编故事也不带这么编的。 怪不得,倪以正在担任西吴县委书记没多久突然调走。 他可是常东方看好的人,没有调回广南市,却远赴新河市,本身就透着蹊跷。 原来故意把他调得那么远,就是利于办案。 说不定,常东方早就知道倪以正完了,在这件事上,他不会为倪以正说任何话,那是给自己找麻烦。 金胜诚挚说:“倪以正倒在了女人的肚皮上,实在可惜。我们为官者,一定要在私生活方面有所约束,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反过来,裤腰带就会变成上吊绳,会断送你这辈子奋斗来的一切。” 他又叹了一口长气,“元朗,倪以正是前车之鉴,咱们可要引以为戒,切勿步他的后尘啊。” 不知怎地,金胜的肺腑良言,却犹如针尖一般,根根扎向厉元朗的脸。 让他耳根一热,脸上如发烧似的,红了个底朝天。 好在房间里没别人,否则准会被发现。 似乎,就是似乎,厉元朗有种感觉,金胜说了这么多,会不会以倪以正为例,暗示他或许知道自己和吴红丽的事情呢? 不管咋说,吴红丽是金胜老婆的堂妹,而吴红丽目前又跟前夫闹得不愉快。 金胜也许认为,厉元朗和吴红丽这段地下恋情,是导致她和前夫关系紧张的直接原因。 以此敲打厉元朗,让他适可而止,别把事情闹大。 一旦如此,厉元朗将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可别忘了,他的岳父还有岳母背后的谷家,哪个都不是好惹的。 纵然没发现他的这段孽情,就瞧不起厉元朗,处处拿他拿当空气。 真要是翻起脸来,不打他打入十八层地狱,都不算完。 一念及此,厉元朗后背噌噌冒冷汗,都把睡衣弄湿了。 他赶紧又去冲了个热水澡,再无困意。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天,煎饼摊了无数次,总算睡着了。 厉元朗做梦了。 雾气腾腾之中,迎面走来一袭白纱的女子。 步履轻盈,莲花碎步。 只不过,眼前光线刺眼,看不清楚女子的脸,只能看到她那婀娜多姿的身材,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女子始终用衣袖遮挡住整张脸,厉元朗越是想要看清她的庐山真面目,她越是捂得严实。 把厉元朗急的抓耳挠腮,干脆跑过去,一把揽住女子杨柳细腰,感受到柔软和沁人心脾的芳香。 趁机他一把拽住女子手腕,终于看清楚女子那张脸。 不由得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郑海欣? 而郑海欣却莞尔一笑:“你猜猜我是谁?” 胳膊再次遮住脸,刷的一下,就像变脸似的,换成了吴红丽。 又刷的一下,竟然变成了水婷月。 啊!老婆,怎么是你? 厉元朗惊的一塌糊涂,看到水婷月怒视着他,大声质问:“说,你刚才喊得是谁的名字!” 吓得厉元朗面色苍白,不住嘟囔:“我喊的就是你,是你呀老婆!真的是你!” 连连大叫着,厉元朗猛然醒来,一张脸却真实的展现在他面前。 是水婷月! 只不过,她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轻声问:“老公,你这是做什么好梦呢,一个劲儿的叫我的名字。” 厉元朗大脑还处于空白,接连使劲晃了晃,观瞧着四周环境,确定这不是梦境而是现实。 直到这会儿,他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了。 真悬,好在他喊的是老婆名字,万一喊出别人来,就会被老婆抓了个正着。 稳定了心神,厉元朗便问;“你怎么在这儿?” “大懒鬼,日上三竿了,你还睡懒觉,我就想过来看一看你,叫你吃早饭的。” 说着,水婷月摸着厉元朗的胸膛,安慰道:“我知道你憋着难受,梦里都在想我,要不我们可以试一试……” 厉元朗当然明白老婆心意,要是她知道自己那一梦,还梦见了别的女人,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大事呢。 一把捉住水婷月温软的手,厉元朗摇头否定道:“谢谢你的理解,我没事,能够忍住。” “那……好吧。”水婷月面露失望,却也无可奈何。 为了孩子,都忍一忍吧。 洗漱完毕,在楼下吃早餐的时候,厉元朗没看见岳父岳母,准是都上班去了。 喝粥时,水婷月看到厉元朗有心事,给他碗里夹了一个荷包蛋,问:“你怎么啦?无精打采的。是不是最近累了,东跑西颠的,为大舅的事情操心来着。” “你都知道了?” “早上吃饭时,咱妈和咱爸聊起来着,我就是听那么一嘴。反正事情已经了结,大舅很快就会官复原职,回南陵省了。表哥昨晚就回来了,被大舅打了十来个耳光,等到回南陵的家里,大舅让他闭门思过,不经他允许,一步不准迈出家门。” 这些东西,原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厉元朗对此并不关心。 他搅动着稀粥,咬了咬牙,终于说道:“老婆,我有件事要说……” “嗯,你说吧。”水婷月双手托腮,做好当一个听众的准备。 “这次我去南陵省,我……” 厉元朗刚说到这里,水婷月突然插话道:“今天是周五,你陪我去医院检查好不好?” 她摸了摸略微隆起的小腹,自言自语道:“都快四个月了,应该知道男孩还是女孩了。” 并问厉元朗:“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提起女儿,厉元朗心头一热,忍不住回想起韩媛媛那张肥嘟嘟的小脸蛋。 由于一时投入,嘴里禁不住嘀咕起来:“女儿,女儿多好啊!” “哼!”水婷月嘴一撇,不高兴的说:“女孩有什么好的,将来干大事业还得靠男孩。就像咱家谷雨那样,走上仕途,当上领导,一辈子吃穿不愁。” 厉元朗摇了摇头,“做官不能只为日子过得好,还要多做一些为老百姓造福的事情。要是只为自己,这可是一个危险信号,万万不能有这种念头。” “我就是说一说,你还当真了。”水婷月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催促厉元朗快点吃饭,然后陪她去医院检查。 说完,她蹬蹬上楼换衣服去了。 厉元朗几口吃完,正要去楼上帮忙,手机不合时宜的骤然响起。 第686章 各有各的算计 一看号码,非常陌生。 他接听起来,“喂”了一句。 “厉县长吗?我是公路局的老苗,苗松光。” 厉元朗立刻想起来,称呼道:“原来是苗处,你好。” “厉县长你好,你在省城还是在戴鼎县?”苗松光又问。 “我在省城的家中,正打算拜会苗处,谈一谈我们县修路的事情。” 苗松光忙说:“厉县长太客气了,怎么是你拜会我,应该是我登门拜会你才对。” 打了个哈哈,苗松光这才步入主题,“不知厉县长今晚有没有空,我们骆局想要结交厉县长这个朋友,能否赏光晚上见一见?” 本来是厉元朗有求于对方,现在却变成对方主动巴结他了。 “苗处你太客气了,好吧,晚上我做东,请骆局和你吃饭。” 苗松光马上喜笑颜开,“哪能是你这位县长大人请我,上次你帮我搬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向你请罪,今晚这顿饭不要跟我抢,要不然我良心不安。” “谁请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苗处肯为我们戴鼎县修路出力,我厉元朗一定铭记在心。” 哈哈哈! 苗松光爽朗的一通大笑,订好时间地点,才挂断手机。 他打这个电话是在局长办公室,身边坐着的正是省公路局局长骆敏安。 骆敏安年近五十,略胖,长了一双笑眼,就是板着脸,也会给人一种笑眯眯的感觉。 看到苗松光撂了手机,急切的问:“松光,厉元朗怎么说的?” 苗松光立时兴奋的道出四个字:“准时赴宴。” “还好。”骆敏安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其实,年前当他从苗松光那里得知,厉元朗是水副书记的乘龙快婿后,便有意结交厉元朗。 为什么? 当然是有目的了。 省公路局是副厅单位,局长理所当然是副厅级别。 骆敏安刚上任不久,担任交通副厅长顺理成章。 不知怎么搞的,骆敏安只弄了个厅党组成员,落实副厅长迟迟没有下文。 他思来想去,还不是上面没有人的缘故么。 他的前任,包括前前任,哪一个不是副厅长兼公路局局长。 唯独到了他这里,断了线。 骆敏安心里这个着急,翻遍所有关系,就是找不到一个能为自己说上话的人。 提拔他的老上级,是在退下来之前提的最后一个愿望,然后举家搬到南方,享受阳光和海滩了。 人家在仕途灯枯油尽之际,扶自己上马送一程,怎好意思再去麻烦他呢? 偏偏打瞌睡时,苗松光送来了枕头。 厉元朗的职务倒没什么可在意的,全省七十来个县长,多如牛毛,在他眼里和村长一个样,不值一提。 关键是,厉元朗的岳父老子厉害,全省老三,手里攥着官帽子,他说一句话,纵然是宫乾安和曲炳言,都得斟酌再三。 如果和这位大佬有了联系,那么他谋求副厅长可就顺畅多了。 于是乎,骆敏安才让苗松光联系厉元朗,想请他吃饭建立感情。 反正对方有求于他,同样,他也可以心安理得提出诉求。 来而不往非礼也。 本来,这顿饭早应该促成,可是当骆敏安知道了谷家出现状况后,他犹豫了。 水庆章是谷家姑爷,会不会也像他大舅哥一样,落个停职处理。 那样的话,还请个屁! 再把自己稍进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骆敏安偃旗息鼓,不再提及此事。 昨晚上无意中得知,新闻节目里,有谷政川露面的消息,骆敏安马上分析出来,谷家没事了。 也就是说,水庆章同样也是安全的。 他有底了,一上班就把苗松光叫到办公室,谈起请客这事,才有了苗松光这个电话的来由产生。 接完电话,扶着老婆下楼,开车直奔允阳市妇幼保健医院。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水婷月的闺蜜方文雅有认识的大夫。 按照规定,做b超时,不允许大夫透露胎儿性别。 有了方文雅的这层关系,就会有便捷。 算起来,厉元朗可是有好久没见过方文雅了。 她和辛原早就离婚,目前孤身一人带着儿子生活。 方文雅还在团省委工作,已经升到正处级,和水婷月一样了。 她能上升,得助于水婷月长期不上班给了机会。 反正水婷月的心思也不在仕途上,老爸是省里三把手,丈夫又是县长,足够用了。 再次见到方文雅,感觉她的变化还是蛮大的。 人胖了,却没有了之前的少妇风韵。 也是,一个女人拉扯个孩子十分不易,重心都放在孩子身上,没工夫打扮自己了。 “厉大县长,你这升迁速度都快赶上火箭了,佩服佩服。” 了解她性格的人,都知道这是开玩笑。 若是不知道的,准会认为她话里有话,听着别扭。 不过,换成旁人,方文雅也不会这么说了。 毕竟是水婷月的闺蜜,厉元朗又是老同事,都是熟人,才不会这么见外的。 厉元朗冲方文雅点了点头,回应道:“方部长升的也不算慢,我是火箭,你就是宇宙飞船了。” “你呀,这张嘴就是不饶人,一点不吃亏。得了,我都和李医生打完招呼,咱们这就进去。” 说罢,方文雅一把挽起水婷月的胳膊,往医院里面走去。 厉元朗默默跟在她俩身后,完全担任起护花使者的角色。 办完手续进b超室,方文雅抬手拦住厉元朗,“你在外面等着,不方便。” 厉元朗也不计较,规矩坐在椅子上,正好掏出手机,联系了黄立伟。 “黄哥,晚上我有个饭局,不知道你能不能有空参加。” 黄立伟显现出为难口气,“我的时间还不是你岳父老子说的算,他不忙我就有时间,他一旦忙起来,我就得陪着。” “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厉元朗试探的问道。 “你先不用请假,说一说晚上是怎样的饭局,都有谁。” 厉元朗便告诉黄立伟,是公路局的骆局长,还有地方道路管理处的处长苗松光。 黄立伟当即明了,“是骆敏安呐,元朗,这顿饭可不好吃,骆敏安有求于你。” 于是,黄立伟便把骆敏安谋求交通厅副厅长的想法,和盘托出。 厉元朗笑道:“他想往上走一步是他的事,黄哥,你只需露个脸,给我壮一壮声势就成。” 厉元朗的隐晦含义,黄立伟岂能听不出来。 摆明了是借用他秘书身份,这样一来,难度小了,成功几率就大了。 黄立伟心领神会,对于这种有诉求的官员,他懂得怎么应付。 “元朗,不用你联系老板,我自己和他说。” 没一会儿,黄立伟回电话,说老板今晚不用他跟着,给他放了假。 这个当然,厉元朗的事情,水庆章定会大开绿灯。 和黄立伟商量妥当,厉元朗到时候给他发个定位,他自己赶过去。 黄立伟晚来一步,会产生非比寻常的效果。 这边刚挂断手机,b超室的门开了,方文雅搀着水婷月走出来。 厉元朗赶紧凑上去,扶着老婆另一侧的胳膊,安顿她坐在椅子上。 水婷月坐稳后,瞪着大眼睛看厉元朗,不理解问:“你怎么也不打听是男孩还是女孩?” 厉元朗微微耸了耸肩,“只要是咱们的孩子,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你这话说的看似没毛病,实则是在敷衍。”方文雅一点不给面子,嘴巴还和以前一样,像把刀子。 厉元朗一皱眉头,争辩道:“我怎么就敷衍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事实改变不了,婷月和孩子平安健康才是最主要的。” 方文雅尖刻的回应说:“谁说不能改变了,男孩留着,女孩做掉不就结了。” 厉元朗立显不悦,什么逻辑?堂堂处级干部,怎也和水婷月一样,有重男轻女的思想。 他刚要张嘴反击,却听到水婷月直摆手:“你们俩都少说一句吧,烦死了。” 随即问厉元朗:“你就不关心结果是什么吗?” 厉元朗一怔,莫不是…… 第687章 又被误会了 看着老婆愁眉不展,厉元朗禁不住脱口而出:“不会是胎儿有什么问题吧?” “想什么呢你!”方文雅让厉元朗赶紧往地上“呸”几口,并说:“胎儿一切正常,十分健康。” “那就好。”厉元朗松了一口气,这才关心起胎儿的性别。 水婷月兴致不高,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回家再说。” 告别方文雅,坐进车里,厉元朗发动车子,打着方向盘驶离妇幼保健医院。 路上,厉元朗边开车边说:“看你情绪不好,应该是女儿吧。正好,我们已经有了儿子,再生个女儿,加在一起就是个‘好’字,多完美。” 谁知,水婷月竟然幽怨的叹了口气:“正相反,李医生没明说,问我第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说是儿子。李医生苦笑了一下,无奈的直摇头,我就明白了,这胎还是儿子。” 厉元朗释然了,很明显,李医生的表情已然说明一切。 她若说挺好这类意思,就在表示,这一胎是女儿,儿女双全岂不是挺好。 可她摇头苦笑,代表着厉元朗夫妻二人要努力了,养两个儿子是光大银行,两个儿子娶老婆,会把家里的钱全花光。 当然,只是个比喻,放在厉元朗夫妻身上倒不至于。 他们的工资待遇都不错,养两个儿子还能负担得起。 但是,厉元朗非常奇怪,二胎怀的还是儿子,老婆为何愁眉苦脸不高兴? “老婆,这不正遂了你的心愿,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见你兴致不高呢?” “我……”水婷月欲言又止,很是纠结。 算了,看她不想说,厉元朗也没逼问,寻思老婆要是想说会对他说的。 难得有时间陪老婆,厉元朗便提议陪老婆去玩,上哪干什么,老婆说的算。 谁知道,水婷月却一点提不起兴趣,说她有点累,就想回去睡觉。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把车开回家。 中午,雇的小时工临时有事来不了,岳父岳母中午都不回来吃饭,保姆又在照看小谷雨,抽不出身。 厉元朗便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下厨,弄了四菜一汤。 虽然都是家常菜,但看起来不错,挺有食欲的。 厉元朗解开围裙,亲自搀老婆下来,安排她坐好,笑呵呵做了个请的手势,“欢迎老婆大人品尝、指正。” 水婷月刚刚睡醒,慵懒的拿起筷子叨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刚吃两口就吐在桌子上,继而一捂嘴,风风火火闯进卫生间,使劲吐了起来。 把个厉元朗弄得一脸蒙圈,赶紧跟进去伺候。 水婷月吐了个七荤八素,好一阵子,有气无力的问:“你在菜里面放了什么?” 这是一道清炒黄瓜片,厉元朗觉得太素了,就在菜里面放了用五花肉煸出来的猪油。 万不成想,老婆对此反应这么大,差点把胃都吐出来了。 厉元朗好不尴尬,本想趁机展示一下厨艺,没想到演砸了。 本来水婷月就没胃口,这一吐,把仅有的那点食欲都给整没了。 只喝了一小口汤,她就把汤匙放下,坐在厉元朗对面紧紧注视着他。 “老婆,要不你再吃一点,这个菜清淡。”厉元朗夹起一筷子菜放进水婷月的小碟里。 “我不吃了,不饿。”水婷月摆了摆手。 被她这么一整,厉元朗索然无趣。 饭不吃了,正好可以说会儿话。 厉元朗把筷子一放,鼓起勇气道:“老婆,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说吧,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你。”水婷月表情怪异,冷冰冰里透着懒洋洋。 “你先问吧,我之后再说。” “你先说,我后问。” 拗不过她,厉元朗深吸一口气。奇怪了,一向口齿伶俐的他,面对老婆,真正从嘴里说出他有个私生女的这件事,厉元朗却变得口吃起来。 “是、是这样,我、我向你坦白,我……” 水婷月柳眉一立,冷声打断他:“看你支支吾吾的,准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是不是!” 面对老婆的质问,厉元朗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后背嗖嗖冒着冷汗。 莫非是老婆知道了? 他的脸色微变,水婷月更加印证老公心里有鬼的事实。 “你,你果然在外面有了女人……”说话间,水婷月双眼微红,伤心欲绝的抽泣起来。 “老婆,你……”厉元朗更加惊讶,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看起来,女儿的事情瞒不住了,厉元朗深深自责,就要如实交代。 不成想,水婷月哽咽道:“文雅说的没错,苏芳婉离婚,真是你的原因,你们两个……” 后半句,水婷月真是难以说出口,不是难听,而是让她痛苦万分,不想面对。 什么! 厉元朗大吃一惊! 不是因为苏芳婉这才结婚多久,就和罗阳分手。 他的惊讶在于,自己怎么就和苏芳婉有了那种关系,方文雅到底和老婆编排自己什么了! “你听我说,我和小苏清清白白,你不要听方文雅乱说。” “还用她乱说么!”水婷月梨花带雨,情绪激动。 “你们在甘平县的时候,她和你住在一起,你们还在一起打闹嬉戏,都被人拍下照片,你还让我相信你们清白,骗鬼去吧。” 怪不得,在医院时,方文雅处处针对自己。 得知怀的是儿子,老婆心事重重情绪反常,始终提不起精神。 对待自己爱答不理,种种迹象显示,她准是误会了自己和苏芳婉有男女关系。 “婷月,你听我说,我真的和苏芳婉一点关系没有。”厉元朗真诚解释道:“的确,在甘平县那会儿,我看苏芳婉家世可怜,没少帮助她。” “那次,她被孙毅欺负,我出手收拾了孙毅,看她租住的平房不安全,担心孙毅报复,就把她接到我的家里。” “我始终拿她当妹妹对待,你是知道的,卿柔从小就被她爸爸叶明仁以不光彩的手段偷走,我就把对待妹妹的心思全都用在她的身上。” “我平时都叫她小丫头,在我眼里,把她当成卿柔的替代品。后来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在西吴县的秘书罗阳,一直追求苏芳婉,是我给罗阳出主意,他才把苏芳婉成功追到手。” “婷月,你想一想,我要真对苏芳婉有想法,我不会让我看中的秘书罗阳娶她。” 水婷月鼻子里冷哼一声,“那是你玩够了,让罗阳接盘,这种事情多了去了。” 厉元朗无奈的直摇头,“你真是小说看多了。苏芳婉的个性很强,我真要和她有事,她绝不会下嫁给别的男人。况且,罗阳又不傻,苏芳婉要是我的女人,他会接盘吗?” “怎么不会?”水婷月反诘道:“罗阳为了上位,收下你的女人,吃点亏算什么!再说,你不是临走时提拔了他,已经说明了问题。” “婷月,你了解我的为人,我这人重感情,凡是对我有帮助的人,我都不会亏待他的。在甘平县是这样,西吴县也是如此。” “哼!我信你才怪!”水婷月止住伤感,扯过几张纸巾,倔强的擦干了眼泪。 厉元朗真是浑身有嘴也说不清了。 他灵机一动,当即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直接按了免提键,摆放在餐桌上。 “你在打给谁?是要暗中通气继续哄骗我是不是!” 厉元朗把手机调个方向,以便水婷月看得清楚。 “这个电话是罗阳的手机号,我现在当着你的面问他,全程免提,你听一听,看我有没有说谎。” 手机铃声短暂的响了一阵,终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厉书记,不,厉县长,我是罗阳……” 可他接下来的话,令在场的厉元朗和水婷月都大为费解。 第688章 临时起意 “厉县长,你可能已经知道我和芳婉离婚的事了,我对不起她!” 厉元朗为之一惊,“罗阳,怎么回事?你和苏副局长才结婚多久,怎么就离婚了?” “唉!”罗阳叹气道:“都怪我,酒喝多了一时没控制住,和别的女人……我,做了对不起芳婉的事情。” “万万想不到,那个女人死皮赖脸的缠着我,非要逼我离婚娶她。我爱芳婉,而且芳婉还怀有两个月的身孕,我不可能失去她。” “那个女人见我不答应,就去找芳婉谈判,把我和她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芳婉是个要强的女人,她得知后没有和我大吵大闹,只是平静和我说,她会在第二天上午民政局门口等我,办理离婚手续。” “我对不起她,真的。芳婉把她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却没有珍惜。我是昏了头了,为了一个泼妇而失去她,我罪有应得。” “厉县长,我现在已经被停职,等待郑书记的进一步处理决定。说实在话,领导怎么处理我,我都无话可说,我活该,我认了。” “还有,我也对不起你,愧对你的栽培。当初,你多次奉劝我,要我多长个心眼,要分清好赖人,可我却没记住你的嘱咐,到底在这上面栽了跟头,我……唉!” 罗阳的这番话,深深触动了厉元朗。 同时,水婷月的表情也有了微许变化。 从厉元朗和罗阳的对话当中,根本听不到她认为的接盘关系。 他们不可能串通好的,这个电话是厉元朗临时起意,除非厉元朗早就知道苏芳婉离婚的消息,看他刚才的反应,不像啊。 水婷月仍旧不放心,逼着厉元朗给苏芳婉打电话,还要求使用免提。 说实话,厉元朗还真没底。 他对苏芳婉没感觉,却知道苏芳婉对他念念不忘。 这小丫头,不应该叫小丫头了。 万一她嘴上没把门的,胡乱说一通,很容易让老婆引起误会。 可架不住水婷月的再三催促,厉元朗实在没办法,只好翻到苏芳婉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第一遍,却被对方按掉了。 水婷月一阵警觉,指了指手机,“接着再打。” 厉元朗无奈,又打了第二次。 再次被挂掉。 这就透着神奇了。 水婷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鼓起腮帮子,双眼冷视坐在对面的厉元朗好几眼。 这个小丫头,你越是这样做,越是给人有事的错觉。 “再打。”不等老婆发话,厉元朗执拗的又摁了出去。 好在这一次,对方却接听起来,劈头盖脸的一句话:“我的厉大县长,你还有脸给我打电话。” 啪嗒一声,直接挂断。 这话说的,没事也有事啊! 对待厉元朗满满的怨气,不正说明,恨得越深,爱得也越深吗? 不行,万万不行,必须要把话说清楚! 水婷月面露愠色,双眼已然有了冒火的苗头。 厉元朗拔打出去,心里却在祈祷,小丫头啊小丫头,你要不想害我,可千万别关机或者拒接我的电话。 好在苏芳婉没有关机,还真接听了。 “苏副局长……”这一次,厉元朗抢先说话,别再不言语,让苏芳婉更加气愤,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出来。 苏芳婉直接打断厉元朗的话,冷声说:“厉县长,我不知道你执意的一次次打电话是什么意思?要是替罗阳求情,你可打错了算盘。若要想看我笑话,尽情的看,我不在乎。” “苏副局长,你误会我了,罗阳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是关心你,想劝一劝你……” “你有那么好心?”苏芳婉冷笑道:“要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给罗阳出馊主意,他能追到我?你不就是看我喜欢你,怕我纠缠你,怕失去一个有势力的老丈人,影响你的前程吗?所以,你硬是把一个扶不起来的阿斗推给我,让我的婚姻受挫,一辈子不幸福。厉元朗,我恨你!” “是的,你以前没少帮我,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予了我活下去的希望。我感谢你。但是你太自私了,为了摆脱我,硬是撮合我和罗阳在一起,你的良心能安么!” “爱是无罪的,我有权利喜欢你,当然,你也有权利拒绝我。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硬把我塞给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 顿了顿,苏芳婉刚强的说:“我实话告诉你,我为什么三番五次的挂你的电话,是因为我刚做完手术,把孩子打掉了。” “是的,我身边没人陪着,是我一个人来的。休息一会儿,我会一个人自己回去。这下你满意了吧!没有你,我苏芳婉会好好活着,活得潇洒,活得自在,活得快乐,一定会比你活得更好,活给你看!” 说完,不等厉元朗说话,怒气十足的挂断了手机。 厉元朗听到苏芳婉决裂的词句,心里揪紧的一阵疼。 他猜想,此时的苏芳婉准是泪流满面。 同时,他也深深自责。 苏芳婉有些话说的没错,他给罗阳出主意,的的确确有想摆脱苏芳婉的意思。 再不给小丫头找个家,她指不定真和自己纠缠不清。 关键是,自己有老婆,有家室。 更为重要的是,他只把苏芳婉当成妹妹,没有其他想法。 强扭的瓜不甜,何况还是死秧子瓜呢。 厉元朗心里不舒服,但是水婷月听到这一番对话,彻底相信老公和苏芳婉没有问题,方文雅向她提供有关老公的桃色新闻,不准确,捕风捉影。 她不好意思的主动伸出手,放在厉元朗的手背上,歉意说:“是我不好,我错怪你了。” “唉!”厉元朗长声感叹道:“也不全怪你,是我没处理好和苏芳婉之间的事情,让你产生误会。” 挺好,一片乌云消散,水婷月厉元朗夫妻和好如初。 只是由于水婷月动怒,导致她的小腹一阵疼痛。 厉元朗慌了手脚,就要打120急救电话。 水婷月连忙阻止,让厉元朗扶着她去楼上躺一会儿。 厉元朗说不服她,只好照做。 但是他不放心,联系了妇幼医院的李医生询问。 李医生听后,告诉厉元朗,让水婷月休息一阵,如果还不见好转,再打电话。 并且嘱咐厉元朗一些措施,以防不备。 没过半个小时,水婷月腹痛症状有所缓解,主要是厉元朗和苏芳婉没事,她不生气了。 慢慢调节情绪,腹痛感逐渐消失殆尽。 出现此事,厉元朗原本还想把媛媛的事情向老婆坦白的念头,一下子打消了。 还是等到老婆生完孩子再说吧。 仅仅一个苏芳婉,就让水婷月勃然大怒,大发雷霆。 要是真知道他还有个私生女,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外呢。 陪在老婆身边,看着她安然入睡,厉元朗又想起以前和苏芳婉的点点滴滴,对于她的不幸,厉元朗无比愧疚。 看到老婆睡得香甜,厉元朗偷偷将胳膊从水婷月的手里抽出来,给她掖好被子,蹑手蹑脚走出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站在阳台上,开着窗户抽烟时,厉元朗放眼远眺,无意中看到不可思议的画面。 水庆章所住别墅的斜对面,正是一号宫乾安的房子。 这栋别墅最早的主人是王铭宏,他调走之后,房子换成宫乾安的住所。 厉元朗看到,从一号别墅里一前一后出来两个人。 定睛一看,前面的是宫伟,后面小跑着的是冼国平。 他知道,宫伟是宫乾安的侄子,冼国平是宫乾安的儿子。 有一事,他一直好奇,宫伟长得像极了宫乾安,尤其那张大长脸。 倒是冼国平没有继承老爸的长脸基因,他又不姓宫而姓冼,会不会随了母姓。 他正猜测着,意想不到的一幕突然发生了。 第689章 空头支票 冼国平小跑几步追上宫伟,看样子二人情绪激动,似乎在争吵。 突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冼国平突然抬手打了宫伟一记耳光,由于相距较远,厉元朗并没听清冼国平吵了什么,反正宫伟捂着脸颊,冲冼国平嘟囔几句,之后怒气冲冲走了。 没一会儿,金岚出现在冼国平跟前,瞅着宫伟背影不知说了什么,随后挎着老公的胳膊,一起走回进一号别墅。 堂兄弟之间爆发冲突,也不算什么新鲜事。 只是这俩人身份不一般,都是和宫乾安关系很近的人,不由得令厉元朗产生兴趣,多看了几眼。 烟没抽完,厉元朗手机就响了,正是苗松光的电话。 他问厉元朗在什么地方,好派车去接。 厉元朗报出位置,苗松光一听不禁发愣,“这不是省领导家属区吗?” “我步行出去,你让车子停在大门斜对过的路边就行。” 二十分钟后,厉元朗走出来,老远看见对过一辆黑色suv旁边站着的苗松光。 本来,苗松光是没打算亲自来接,可一听说厉元朗在省领导家属大院,临时起意跟过来。 幻想着若是能够进去该有多好。 因为里面住着的全是东河省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随便看到的一个人,就够苗松光仰视好久。 只可惜,厉元朗没有那个意思,但是远远观瞧着那个巍峨的大门洞,以及站得标杆溜直的武警,苗松光油然而生一种敬畏感。 当厉元朗走过来,二人握了握手。 苗松光亲自开车门请他上车,厉元朗一阵推让,架不住苗松光执意如此,只得客随主便,率先钻进后座。 在路上,厉元朗和苗松光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苗松光旁敲侧击,无外乎提醒厉元朗,在修路这事上,他们局长骆敏安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厉元朗心里明镜似的,骆敏安是一把手,自然有很重的话语权。 苗松光之所以一再强调,绝不是废话连篇,他的目的很明显,厉元朗只要把骆敏安应付高兴了,这件事就好办。 果然是利益交换,厉元朗对此嗤之以鼻。 不过表面上还是一个劲儿的满嘴应付,实际上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现在上面的八项规定要求严格,吃饭不像从前那样明目张胆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只不过换了个方式而已。 纵然去大酒店就餐,也都从后门,坐专属的电梯,外人很难察觉得到。 这一次的地方,不是私人会所,而是去了一处位置偏僻的私人厨房。 没有牌匾,门前也不是车水马龙。 外观上看,就是一个普通不过的大院落,只是比民居略微大一些。 他们从后院的角门进去,穿过回廊和月亮门,眼前是一个大院子。 三面都是复古建筑的青瓦房,房檐上挂着大红灯笼,在夜幕来临之际,很有古色古香的味道。 走进正房,里面别有洞天。 清一色的复古装修,材料多以实木做旧,其实就是突出木纹里的棕眼发黑的效果。 还有铁艺装饰,同样展现出做旧味道。 头顶天棚悬挂着一盏盏古风灯笼,发出柔和的泛白色灯光。 没有大厅,都是一个个雅间。 早有穿着鲜红色棉袄的女服务员上前迎接,看得出来,苗松光是这地方的常客,女服务员都能叫出来他的姓氏,称他为“苗先生”。 没用人领着,苗松光把厉元朗带进其中一个雅间,见到了胖乎乎长了一双笑眼的骆敏安。 “骆局长,你好,我是厉元朗。”厉元朗不卑不亢,他已经想好,在骆敏安面前一定不要表现出太过谦恭,自降身份。 毕竟,骆敏安也是有求于他,自降身段,反而会令对方轻视。 骆敏安使劲摇晃着厉元朗的手,本来的笑眼,都快弯成一条缝了。 不住客套道:“厉县长的大名我可是如雷贯耳,你是和那一位握过手的人物了。”还不忘加上一句:“水副书记可好?” “我岳父很好,多谢骆局长挂念。” 场面话说完,分宾主落座。 骆敏安自然坐在首位,厉元朗在左,苗松光陪在右侧。 喝着泡好的上等红茶,三个人闲聊起来。 话题天南海北,套话居多,实际意义几乎没有。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还需要一个熟悉过程。 而且酒文化这东西,没有喝到量,没有喝出情绪,在头脑都清醒的情况下,说什么都是皮毛。 很快,酒菜端上来,可谓十分丰盛。 这里的私厨,色香味俱佳。 每道菜的量都不大,贵在精致。 一道蟹粉豆腐,就说豆腐吧,都是店里自己做的,嫩滑不说,豆香味十足。 喝的白酒,十五年的茅台。 当服务员把酒倒在各自的醒酒器里,大家又都各自斟满。 苗松光举起酒杯,首先说:“厉县长,我们骆局长早就有意结交你了。因为是过年,考虑到大家都忙,所以才拖到今天。” 骆敏安接过话茬,“松光说的没错,我骆某人今晚有幸结识你,心情高兴,这杯酒咱们一起喝掉如何?” 厉元朗不能拿大,双手举杯,隔空相敬,三个人同时一饮而尽,亮了亮杯底。 吃饭时骆敏安说道:“厉县长,你们的报告我看了,难度不小啊。” 步入正题,骆敏安谈及了修路问题。 “戴鼎县到云水市这条路还好说,你们要修全县通往各乡镇的这条路,投入太大……”说话间,他不经意瞧了瞧旁边的苗松光。 苗松光放下筷子,身体略微前倾,两手花插在一起放在桌面上,缓缓说道:“是啊,就拿我们道路管理处来说,全省七十来个县,上报的很多。给谁修不给谁修,修多少,修到什么程度,不止是咱们说说这么简单。” 厉元朗当然明白,他真诚的说:“骆局长,苗处长,你们有难处我理解。要想富先修路,想必我想戴鼎县曾经出现过的事情你们也有所耳闻,在此我就不一一赘述了。” “好在目前所有障碍全都清除干净,在我们新一届的班子上任后,金书记和我对于发展戴鼎县经济有了统一认识,那就是先要修好戴鼎县所有通往外界的路。” “戴鼎县实在太穷了,交通不便严重制约了经济发展。所以,我在这里真诚的恳求两位领导,能在修路问题上,给予我们最大的支持。” “这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着,厉元朗自斟自满,仰脖喝干。 “好。”骆敏安见状,率先拍起了巴掌,并说:“厉县长果然爽快,对于你,我们当然支持了,是不是松光?” 苗松光连连点头,“那是,厉县长的要求,我们骆局长会认真考虑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说:“骆局长这边问题不大,但是修路计划,需要厅党组会议审议决定。毕竟骆局长才是厅党组成员,不是副厅长,话语权方面受制约,难度肯定是有。” 苗松光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厉元朗的脸上扫来扫去,观察厉元朗的反应。 话都递过去了,就看你这位副书记的女婿,能不能够吃透了。 厉元朗心中暗笑,多亏他事前有准备,要不然真不好答对。 他的担心是有原因的。骆敏安的所求,他又不是省领导,在副厅任命问题上,他无权,更不能打着岳父老子的旗号擅自做主。 这不是他的性格,更违背了他的做人原则。 低头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厉元朗心说:“也该到时候了。” 第690章 深层次意义 巧极了,就在厉元朗略微着急的时候,手机适时响起来。 他从桌子上拿起来接听后,当着骆敏安和苗松光的面,轻松的说道:“黄哥这么清闲,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不知道里面说的什么,厉元朗对着话筒说:“想找我喝酒啊,真是不巧,我正在和公路局的骆局还有苗处长在一起呢。今晚不能陪你尽兴了,我们改天再聚。” 骆敏安心想,厉元朗既然报出他的名讳,显然对方一定是官面上的人。 斜眼瞅了瞅苗松光,嘴角微微一撇,苗松光心领神会,便问厉元朗:“刚才打电话的是哪位?” 厉元朗很随便的回应说:“黄立伟,办公厅二处处长,我岳父的秘书。” “黄处!” 骆敏安和苗松光相互对视一眼,骆敏安征求道:“难得黄处有时间,方便的话,厉县长可否请他来这里坐一坐?” 厉元朗当然求之不得,却露出为难神色,“你们二位也知道,黄哥身份特殊,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 苗松光则说:“那也要看是谁请了,别人不行,你厉县长的面子,黄处还能不给吗?” “那好。”厉元朗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拿着手机说:“我试一试。” 自然了,黄立伟假意推脱,厉元朗装模作样的说了几句好话,黄立伟这才勉强答应。 不到半个小时,雅间门一响,黄立伟如约出现在三人面前。 骆敏安见状,马上起身,老远伸出双手,笑眼弯成一条缝,直奔黄立伟而来。 厉元朗阔步走上前,把骆敏安郑重其事的引荐给黄立伟。 “你好,骆局长。”黄立伟表情平淡的和骆敏安握了握手。 接着,又按照厉元朗的介绍,和苗松光搭了搭手。 这两人见到黄立伟的态度,绝不次于厉元朗。 县官不如现管,虽然厉元朗是水庆章的女婿,可黄立伟也不差,水副书记的秘书。 都说秘书能当领导半个家,这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有些时候,秘书都能代表领导。 添了一副餐具,厉元朗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黄立伟去坐。 黄立伟推辞一番,拗不过厉元朗的执着,勉为其难的坐下。 骆敏安对于黄立伟的到来,十分兴奋。 别看他是公路局的局长,可在黄立伟的眼里并不算什么。 他每天接触的干部多如牛毛,许多级别都在骆敏安之上,早就见惯不怪了。 接下来,又是喝酒闲聊。 聊着聊着,自然而然又扯到骆敏安尚未解决的副厅长之事上面。 黄立伟手里摆弄着酒杯,玩味的说:“这里没外人,我不妨有话直说了。” 骆敏安连连点头,“黄处请说,我骆某人洗耳恭听。” “骆局长的意思我明白,宫书记来了有大半年之多,人事方面一直没有大动作,只是小范围的调动。其实不用我说,你们都能明白,宫书记需要有个熟悉过程。” “对,黄处说的有道理。”骆敏安和苗松光接连点头赞同。 “据我所知,今年内,宫书记肯定要下去走一走,具体路线我不知道,不过有一站倒是能定下来,宫书记有意去云水市。” “至于会不会去戴鼎县,我是这么想的。戴鼎县最近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元朗的身份又特殊,宫书记去看一看不是没这个可能。” 旋即,黄立伟看向骆敏安,眼神犀利的说:“去年一年,你们公路局在修路这方面做的实在没有突出成绩。要是宫书记去戴鼎县,看到那条修补得像乞丐服的公路,他会怎么想?你骆局长的脸上也无光吧。” 岂止无光,简直就是失职。 骆敏安大惊失色,即便眼睛还是给人一种笑模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骆敏安有点紧张了,脑门已经闪现出汗珠。 纵然宫乾安下来,会提前做一些准备,比如修路。 可是骆敏安如果走在前面,提前把路修好,那就是一份相当加分的成绩单了。 在宫乾安面前斩获好感,他的副厅或许就有希望。 接下来,黄立伟又说:“今天宫书记把水副书记叫过去,还有组织部的李部长,这三位在一起,想必你们也能猜到,他们会谈论什么。骆局长,别的话我不多说了,你自己斟酌。” 还用猜,肯定和人事有关。 当然了,省领导研究人事,不是一天两天就有结果,除非这个位置急需补充。 骆敏安心中大喜,黄立伟提供的消息简直是久旱遇到甘雨,太及时了。 本来想在此事上和厉元朗谈价钱的他,心里已然有了新的想法。 该说的都说了,该谈的也都谈完,剩下的只有喝酒了。 这顿酒喝得很痛快,有了黄立伟的那番话,骆敏安和苗松光全都改变了想法,对于戴鼎县的修路问题,没有打包票,但是全都重视起来。 就是因为宫乾安有可能去戴鼎县,这条路不是为戴鼎县老百姓修的,却是为一个人修的。 厉元朗难免有了唏嘘。 没办法,现实就是如此。 不管咋说,这事要是能确定下来,过程不重要,有结果才好。 吃完饭,告别骆敏安和苗松光,黄立伟提议,请厉元朗去洗个澡放松放松。 自然,这个放松可不是干什么肮脏事情,纯粹的洗澡按摩,给自己减压。 当哥俩做完按摩,躺在房间里一边抽烟一边闲聊起来。 “黄哥,你说宫乾安果真要去戴鼎县?” 黄立伟弹着烟灰笑了笑说道:“你别不是以为我在忽悠骆敏安吧。” 厉元朗坦诚说:“那倒没有,我只是觉得宫乾安若要去戴鼎县的话,挑毛病居多。” 宫乾安和岳父关系不睦,要是在戴鼎县找出点问题来,对水庆章的脸面没好处,他岂能放过? “所以啊老弟,你要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厉元朗点着头,“没关系,我只要做好我的分内事,宫乾安挑毛病就让他去挑好了,我问心无愧就行。” “你也不要悲观,有水副书记在,他也不会做得太过分。”黄立伟安慰了厉元朗几句,接完一个电话,说他有事需要马上去处理,便匆匆告辞离开。 厉元朗一个人待着没劲,一看时间都快半夜了。 担心回去惊动家里人,就在洗浴楼上开了个房间,沉沉睡去。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又去交通厅几个相关处室,和主管处长见了面,谈起修路相关事宜,取得了进展。 骆敏安那边行动也很迅速,把戴鼎县修路问题已经提到议事日程。 而关于宫乾安要到下面视察的消息,在水庆章那里也得到印证。 在谈到宫乾安为何首先确定要去云水市的事情时,水庆章是这么分析的。 云水市委书记赵功达深得水庆章的信任,而最近一段时间,市委副书记李月峰和宫乾安走动很近。 宫乾安之所以首先确定去云水,估计有力挺李月峰的意思。 赵功达年岁大,干完这一届势必会退居二线,那么由谁来接替他,就成为各方都要考虑的问题了。 云水市虽然在东河省不是出类拔萃的,可好歹是个大的地级市。 宫乾安要想坐稳,必须有他能够抓得住的势力支持,显然,云水市和培养李月峰,就成为他的首选。 “爸,这样一来,失去了云水,对您可是不利。” 水庆章笑而不语,厉元朗便明白了,以老丈人的政治智慧,绝不会任由宫乾安这么做,必有应对之策。 另外,关于能否去戴鼎县视察的事情,水庆章送给厉元朗八个字:提前准备,不得不防。 翁婿交谈中,厉元朗突然接到周宇打来的电话,他提到刚刚发生的一件事,厉元朗骤然紧张起来。 第691章 连锁反应 宇文端失踪了? 厉元朗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宇提醒他说:“就是华宇的老总宇文端。” 是他! 华宇房产在允阳可是业界头者,堂堂的老板怎么会失踪? 听周宇讲,宇文端是今天中午独自驾车离开的,什么都没带。 他家里人可以肯定的是,宇文端还在允阳城,至于去了哪里,仍旧是个谜。 现在的华宇公司都乱套了,员工们纷纷找公司索要工钱,和华宇有关的建筑商也都上门讨债。 看样子,华宇公司恐怕要面临破产倒闭风险。 早就有传闻,宇文端这几年投资出现问题,资金链有断裂风险,如此一来,坐实了传闻。 周宇十分感慨,当初他想要在戴鼎县投资房地产的想法,多亏被厉元朗否定。 如果真要是走了这一步臭棋,他和他的正道公司,就会成为第二个华宇。 厉元朗担心的是,华宇在戴鼎县还有明哲院子的建筑项目,一旦华宇垮台,将会留给县里一个烂摊子。 动迁户如何安置,明哲物业同样因为没有华宇的支持,面临倒闭风险。 他刚刚处理了刘诚等人,保证了明哲物业正常运转。可是因为总公司出状况,明哲物业不复存在,整个明哲学府的两千住户,将没有物业为其服务。 当时的厉元朗,完全以住户利益为重,站在了物业一方。 物业倒了,刘诚一伙的其他成员势必会煽风点火,县政府名誉扫地,他作为一县之长,又是支持物业的人,肯定会遭到口诛笔伐的声讨。 他本人倒没什么,关键是县政府在老百姓心中的声望会大打折扣,受到严重影响。 细思极恐,一个宇文端,会带出来如此大的负面牵扯。 挂断手机,厉元朗便把宇文端失踪一事告知了水庆章。 同样,水庆章也非常吃惊。 他在允阳市当过书记,自然知晓华宇公司,了解宇文端这个人。 他这边打电话询问不提,单说厉元朗很快联系了金胜,详细的说明了宇文端一事。 嘶…… 金胜倒吸一口冷气,“元朗,华宇垮掉,上百动迁户肯定会闹事,还有明哲物业这一块,足够我们头疼的。” 华宇公司投资兴建明哲学府和明哲院子,是在沈爱军那一届政府促成的。 现如今虽是厉元朗和金胜搭班子,老百姓可不管县长换了谁,是谁的责任,他们只认县政府这块牌子。 开发商拆了他们的房子,满心欢喜的等着回迁。 却因为开发商自身资金出现问题,而让他们没了安家之所,找不到开发商,自然去找县政府。 政府就是为老百姓伸冤做主的,这是你们的分内事,是职责。 再者,华宇公司是县政府引进来的房地产商,老百姓上哪知道华宇尊姓大名,还不是信任县政府这块牌子,信任县政府不会坑老百姓么。 按照往常,厉元朗一定会尽快返回戴鼎县处理此事。 怎么处理? 宇文端没影了,华宇公司乱成一锅粥,自身都难保。纵然厉元朗去找华宇,就跟其他讨债的一样,除了泄愤,什么也得不到。 回去只能去安抚动迁户。 动迁户看不到实际利益,说什么都等于说空话,解决不了实质问题。 于是,厉元朗就跟金胜商量,他想留在省城,尽快找到宇文端。 他猜想,宇文端只身一人消失,绝不是跑路,准是压在心头上的巨大债务,让他万念俱灰。 厉元朗担心的是,宇文端可千万别想不开,那样一来,事情将会变得复杂和艰难。 金胜赞同厉元朗的分析,他说道:“元朗,我支持你的做法。宇文端欠了众筹融资三十个亿,再加上他在镜云市寒水湾的房子不让卖,无法回流资金,里外里,他损失的何止是三十亿。” “我看这一次,婷月大舅官复原职在望,有他出手,或许可以改变华宇的困境。” “至于县里你不用担心,我亲自出面和动迁户谈,想方设法帮助他们解决暂时困难。不过,你那边一定要尽快行动,有消息随时和我沟通。” 一言为定! 厉元朗这边和金胜通着话,手机显示有电话打进来。 他正要看号码是谁,谷红岩拿着手机兴冲冲过来,把手一伸,“哎,你大舅的电话,打你手机始终占线,就打我这里来了,他有事找你。” 这还是谷政川解困之后,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厉元朗是从水庆章那里,了解到谷政川找金老爷子的来龙去脉。 还真让水庆章分析对了,高层其实就是在等待一个契机。 高层对于冯今夕所作所为早就有了警惕和防范,深知这是敌对势力暗中推波助澜的结果。 可是他们不知道退下来的老同志是什么态度,是鼎力支持还是反对? 毕竟,有的老同志子女亲属和冯今夕有商业来往,说不清道不明。 如果老同志们以国家大局为重,坚决支持,这还好说。 万一藏有私心,考虑到子女的商业利益听之任之,那么,将会对高层在下决心的时候,产生顾忌。 谷家以及谷政川在分析,同样的,金老爷子也在考虑这件事。 别看他在人事布局上有野心,可真正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相当的清醒。 谷政川和金老爷子深谈此事,二人想法出奇一致,一拍即合。 当即,金老爷子联合几位在京城的老同志,联名向高层致电,坚决支持高层的一切决定。 并且雄心勃勃表示,严厉要求子女亲属,不许再与冯今夕有任何商业往来,有的马上从中撤出。 这一举动,导致高层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才有了当晚新闻上看到的所有内容和发出的最强音。 由于出手及时、快速,果断制止了冯今夕,打消掉他背后势力的猖狂进攻,才使这件事得以平息。 自然了,作为回报,谷政川被安排进慰问队伍,并在屏幕上露了面。 这一面可不简单,向外界释放了明确信号,谷政川从被动变为恩宠。也预示着,谷家这场危机警报,完全解除。 一晃好几天了,谷政川在这个时候给厉元朗打来电话,还是挺出人意料的。 “大舅,您好,我是厉元朗。”接过手机,厉元朗语气平静的问着好。 “元朗,早想给你打电话了,一直不得空。我已经恢复工作,明天就要启程回到南陵省。” “这次谷闯出事,还有谷家危机,多亏你在关键时刻的献计献策,让我们化险为夷。我真诚的感谢你,谢谢。” 不管咋说,谷政川能打这个电话,能够这么表态,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大舅,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我们是一家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谷家出了事情,我厉元朗责无旁贷,肯定尽全力帮助。” “元朗,你有这份心我很高兴。以前,我对你有私心有看法,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紧要关头,你能够不计前嫌,以家族大局为重,把谷家这部战车从悬崖边上拽回来,你的这份情意,我会永远记住。” 被谷政川这么一说,厉元朗眼圈一热,鼻梁里瞬间产生酸酸感觉。 “大舅,您别说了,再说,我的眼泪就要出来了。” 谷政川则说:“我绝不是煽情,这是我的真心话。看来,爸爸没有看错,你的韬略,你的素养以及你的情商,将注定,你在不久的未来,会有一个很高的发展。” “元朗,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暂时不需要我帮助,若是有我能帮你的那一天,你大舅我绝不会吝啬的。” 提到谷政川要还自己一个人情,厉元朗猛然想起一件事,决定趁此机会表述出来。 第692章 麻烦找上门 “大舅,您要真还我人情的话,我请求您回去后,能否彻查众筹融资,还有华宇公司在寒水湾开发楼盘,被叫停销售是否正确。” 谷政川当即愣住,“元朗,众筹融资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厉元朗回应说:“据我了解,不是有问题,而是问题很大。众筹幕后股东,多以南陵省高官子女为主。他们利用从陵商学院得来的钱,放在众筹钱生钱。” “怎么个生钱法?” 厉元朗想了想,一咬牙,干脆直说。 “他们钱生钱,说白了,就是放高利贷,采取利滚利方式,让借债户永远还不完欠款。华宇公司就是因为借了众筹的钱,利滚利到了三十亿,加之在寒水湾开发楼盘叫停销售,使公司陷入困境。老板宇文端今天中午突然失踪,华宇目前陷入一片混乱,都影响到在我们戴鼎县的商业开发了。” “还有这事?”谷政川闻听很是惊讶,他马上联想到一个新问题,问道:“元朗,谷闯有没有参与其中?” “有,他占的股份还不少。”此时此刻,厉元朗只能实话实说了。 “这个兔羔子,真不知道他背着我干了多少丧良心的事情。”谷政川义愤填膺,恨不得再扇谷闯十几个大嘴巴。 “大舅,您也不要全怪谷闯,他本身就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有钱的事情他岂能不做?” “我想经此一事,表哥会认真反省,对自己行为懊悔的。我恳求您,在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查实这件事,挽救一个濒临倒闭的房企起死回生。” “要是华宇倒闭,不止戴鼎县一百多户五百多人,今后的安置成为难题。还有华宇公司上万员工的去向,近十家与华宇有关联公司的未来命运,都要受到很大影响。” 好半天,谷政川悠悠感慨道:“元朗,我以为你让我还的人情是为你自己,可我没有想到,你会为那么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普通人着想。你的正直,你的大义,我算是领教了。” 他长叹一口气说:“白晴爸爸找我谈话时,说我官僚,我还不理解。现在我懂了,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却一无所知,我不是官僚,我是失职。元朗,听了你说的这些事,可让我又欠了你的一份人情。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认真对待和加紧处理的。” 不知不觉,这个电话说了近半个小时,双方才挂断。 当厉元朗把手机递给谷红岩后,谷红岩像是不认识厉元朗似的,用一种复杂而又奇怪的眼神,注视厉元朗好久。 然后,她默不作声,拿着手机缓缓走上楼梯。 当水庆章从厉元朗口中得知谷政川电话内容后,一句话没说,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和谷红岩不同,水庆章是背着手,昂首挺胸上楼的。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没来得及多想,他首要任务就是尽快打听宇文端的下落。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到他。 不是别人,正是很久没联系的邵瘸子。 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半钟,抱着试试看的念头,厉元朗驱车来到状元楼。 和以往相比,状元楼生意依旧火爆。 大厅满座,人声鼎沸,来往穿梭,好不热闹。 厉元朗直接上楼去到邵瘸子的办公室,轻抬手指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出邵瘸子骂人声音。 他没有偷听,这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干脆敲了几下门,就听到邵瘸子带着怒气,闷声喊了一句:“进来!” 厉元朗推门走进,发现酒楼经理正规规矩矩站在邵瘸子面前,衣服和脸上沾着水渍,貌似刚被人用水泼了。 地上还有茶杯碎片,而且邵瘸子满脸怒容,显然正在发火。 不过见到厉元朗,邵瘸子迅速变幻出笑意,只是强挤出来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难得厉老弟这么有兴致,欢迎欢迎。”邵瘸子拄着拐棍,一瘸一拐的就要过来和厉元朗握手。 厉元朗马上跨步上前,也省得邵瘸子多走几步了。 两只大手握在一起,邵瘸子这边答对着厉元朗,眼角余光瞪了一眼经理。 那名男经理会意,低垂着头倒退着就要离开。 却被邵瘸子叫住:“去弄几样小菜,我要跟我老弟喝两杯。” 厉元朗没有阻拦,看得出邵瘸子有烦心事,需要有人陪他喝酒说话。 等到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二人后,厉元朗开门见山询问邵瘸子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递给厉元朗烟的时候,邵瘸子叹气道:“还不是有人看我这里生意太好,犯了红眼病找事么。我手下的经理,脑袋都是装屎的,一点不灵光。” “明知对方故意找茬,往菜里扔蟑螂敲竹杠。你先打听清楚对方什么来头,再做打算。偏偏什么都不问,直接报警。这下倒好,警察来了,屁事没解决,反倒惹了一身骚。” 厉元朗十分惊讶,“邵哥,我刚才来的时候,看楼下大厅人满为患,生意热闹得很。” 邵瘸子苦笑起来,“人倒是满的,哪有一个给钱的,吆五喝六,还得伺候他们。” “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找你的麻烦?” 邵瘸子无奈直摇头:“还能有谁,严鼎益的儿子严目,这小子是宫伟的死党。仗着老爸是省里组织部副部长,又有宫伟撑腰,上我这里耀武扬威,就差生抢了。” “唉,自从白晴离开之后,有不少人盯住我的状元楼,想方设法要把状元楼据为己有。厉老弟,我都五十几岁的人了,钱是没少挣,可挣钱这玩意有瘾,我是真不想失去状元楼。” “你是知道我的,我原来的产业都丢了,就剩下状元楼一家。我岁数不大也不小,寻思趁着还有精力好好经营,给儿子留下一份吃饭的家伙,真不想就这么白白拱手让给别人。” 厉元朗明白了,他说道:“准是上次宫伟在白姐那里吃了亏,怀恨在心,指使严目主动挑事。” “是谁不重要了。我看啊,这一次,状元楼恐怕要易主了,算了,给就给吧,反正我挣的钱足够我儿子还有孙子花一辈子的,够本了。” 厉元朗听出来,邵瘸子这是无奈之举,同时也在向他传递一个信号,寄希望厉元朗能够出个良策。 这会儿,服务员推着小车进来,四个小菜,外带一壶好酒。 邵瘸子询问,楼下那些大爷们怎样了。 服务员担忧汇报,说是那些人越来越不像话,有几个喝多的主儿,都开始对女服务员动手动脚了。 邵瘸子脸色阴沉,眉头紧锁,咬着后槽牙咯噔作响。 厉元朗早就在心里想着应对之策,果断问:“邵哥,严目在不在楼下?” “他在,边喝酒边等着我的消息。” 厉元朗“腾”地站起身,让服务员把酒热上,他现在就去楼下会一会严目。 邵瘸子知道这位小兄弟的来路,宫伟厉害,可厉元朗也不差。 好歹人家是水副书记的乘龙快婿,受到大领导的握手说话礼遇。 他刚才的丧气话,有很大一部分是说给厉元朗听的,就是卖惨博得同情,希望厉元朗帮他一把。 厉元朗当然看穿邵瘸子心里的小九九,他之所以选择挺身而出,是有原因的。 一来,邵瘸子没少帮他,投桃报李,也不能袖手旁观。 二来,他还有求于邵瘸子,希望他能帮着打听到宇文端的下落。 最后还和白晴有关系。 邵瘸子是白晴信赖的人,她不在允阳了,臭鱼烂虾就敢找邵瘸子的麻烦,真是有眼无珠,不给他们一个教训,邵瘸子就永远不得安宁。 想到此,厉元朗大步流星,匆匆走到楼下大厅。 他要凭借一己之力,好好给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上一课。 第693章 从容应对 严目聪明,他没有找社会上的闲散人员,而是雇来一些大爷大妈们充当食客。 扫黑除恶的风口浪尖上,他不会去触碰。 何况,大爷大妈们好找,每人一百,钱不在多,关键还能白吃白喝,混个好肚子,上哪找这好事去。 大爷大妈本来喜欢占便宜,加之个个都有老年病,不是高血压就是心脏病的,若是对他们动粗,当场就能倒地口吐白沫。 这也是邵瘸子无可奈何、无计可施的原因之一。 这些老人家,从进来吃饭到现在,前后三个多小时,早就吃饱喝足,甚至看食物都恶心反胃。 严目担心老人们一走,就失去和邵瘸子讨价还价的筹码,索性当场宣布,谁多坐一个小时,就多加五十块钱。 好家伙,这要是坐到明天早上,还不弄个几百块钱。 在金钱的驱使下,老人们气定神闲,有的上下眼皮直打架,哈欠连天,却仍旧在坚持,大有不把椅子坐坏誓不罢休的意味。 厉元朗到了大厅的时候,比他刚来那会儿安静多了。 只有极少部分喝醉的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大声喧哗。 而这几个人,全都围在严目身边,是他手下得力干将。 厉元朗一眼看出来,坐在里面那一桌正中间的严目,是这次事件的主使。 果不其然,随后跟过来的邵瘸子,嘴角一歪歪,确定了他的猜测是准确的。 擒贼先擒王,厉元朗大步流星走到严目这一桌跟前,眼神犀利的紧紧盯着他。 严目没见过厉元朗,自然不认识。 抱着胳膊,嘴角叼着牙签,似笑非笑的同样看向厉元朗。 “你就是严目,严副部长的儿子?”厉元朗冷声问道。 严目从厉元朗的语气中猜到,提起他老爸的官职,说明来人定然是混官场的。 他没有直接回答,微微点了点头,反问:“你是谁?” 邵瘸子拄着拐棍紧走两步,介绍说:“这位是厉元朗,戴鼎县的……” 正要继续往下说,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 人多眼杂,还是不说为好。 厉元朗?这个名字好熟悉,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严目眼珠转了半天,一时没想起来。 “严目,你和邵哥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我们最好换个清静点的地方,好好谈一谈。” 不等严目回答,他手下一个光头,把手使劲往桌子上一拍,骂骂咧咧指着厉元朗的鼻子吼道:“你算老几,敢这么跟我大哥说话!” 厉元朗眉头一皱,冷冷瞪了对方几眼,没跟他一般见识,而是转身往楼上走去,临了甩出一句话:“你要是不来的话,可不要后悔。” 明知这是激将法,严目想了想,反正他占有优势,手下还有好几个帮手,还怕一个厉元朗不成! 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照应,严目带着其余几名手下,耀武扬威的跟在厉元朗身后,齐刷刷走上楼梯。 厉元朗在路上就让邵瘸子把状元厅打开,他要在这里和严目谈话。 也就几分钟的样子,厉元朗和严目以及邵瘸子等人,纷纷坐在圆桌两侧,摆好架势。 严目坐定,身后站了好几个人,这边只有厉元朗和邵瘸子两人,并排而坐。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环视着包房一圈,淡然说道:“几个月以前,宫伟在这里闹事,被三姐的人收拾一顿,在家里躺了半个多月。你是宫伟的哥们,想必你应该知道。” 严目岂有不知。 最令他不解的是,堂堂的宫大少被人打了,他叔叔非但没帮他出气,反而派秘书吕浩亲自来给三姐赔礼道歉。 这么窝火的事,现在都令宫伟恨得咬牙切齿,一直是块心病,难以消除。 严目则冷淡的回应道:“这件事,好像和我们要谈的内容没有关系吧。” 厉元朗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悠然道:“有关系,而且还不小。” “我前一阵去京城见三姐,她跟我提过状元楼。说这里的菜她最喜欢了,要不是顾忌身份,她都想在京城开一家分店了。” 严目听闻,心里一寻思,问道:“听你的意思,状元楼有三姐的份儿?你有证据吗?拿来我看一看。” 厉元朗忍不住冷笑道:“三姐何许人也,她怎会留下痕迹,你也太小瞧她了。” 严目不以为然的一撇嘴:“耳听是需,眼见才是真实的。就凭你一句话,我会相信,你当我傻啊。” 谁知,厉元朗却直来直去的回应他,“你被人当做炮灰使,你说你聪明吗?” “想要状元楼的不是你严目,是宫伟对不对?他这是报被三姐收拾一顿的仇。严目,不是我小看你,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参与,真是得罪了三姐,别说是你,就是你爸爸严鼎益都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厉元朗以这种口气说话,严目顿时警觉起来,不禁问:“厉元朗,你到底是谁?” 不等厉元朗自我介绍,邵瘸子看准时机,脱口而出,“这位厉元朗是水副书记的女婿,戴鼎县的县长。” 此话一出,严目心底不禁暗吸一口凉气。 怪不得听着耳熟,敢情是东河省三把手的姑爷,是和大人物握手过话的那位厉元朗。 看到严目面露吃惊神色,厉元朗穷追猛打,继续刺激着他。 “你最好把宫伟叫来,有些话我当面告诉他,让他懂得状元楼不能碰的原因是什么。别到时候惹了大麻烦,他都不知道怎么惹的。” 厉元朗一字一顿的语气,令严目不住犯着嘀咕。 思来想去,做好了好一阵思想斗争,他才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没一会儿,对方接听。 当着众人的面,严目说道:“宫少,你来一趟状元楼,这里有点小麻烦……” 通话期间,严目眼角余光始终盯着厉元朗。 不知宫伟如何回答,严目则起身出去,大约几分钟之后,他重新坐定,底气十足的告知厉元朗:“说别的没用,按照我之前和邵老板谈的价格,答应的话,立马签字,否则,我的人就一直坐在这里,直到邵老板同意为止。” “那好。”厉元朗闻言,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拍了拍邵瘸子的肩膀,“邵哥,什么都用不说,咱们走。” 稍作停顿,厉元朗冷声对严目发出警告,“别没说我没奉劝你,三天之内,你和宫伟要不把牢底坐穿,这家状元楼我替邵哥做主,白白拱手相让。” 随即,就要拉着有些发呆的邵瘸子一起离开。 这番话掷地有声,虽然充满威胁,但是严目却不能不重视起来。 他马上站起来,抬手拦住厉元朗和邵瘸子,使劲咽了口唾沫,说:“厉元朗,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用说么。”厉元朗直视着严目眼睛,“宫伟强取豪夺,敢抢三姐的生意,他是在找死!” 厉元朗反复提及三姐,严目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 他让厉元朗等一等,返身出去再次拨通宫伟的手机,把事情说得严重起来。 而此时的宫伟,正在享受美女的放松服务。 下午,被堂哥冼国平扇了一个嘴巴,宫伟记恨在心,就去找严目去玩。 哥俩无意中聊到状元楼火爆的生意,宫伟一想在状元楼被白晴修理一顿,恨得牙根痒痒,索性安排严目闹事,争取把状元楼抢过来。 不成想,严目打电话说遇到麻烦事,还提起厉元朗的大名。 宫伟更是下定决心,不把状元楼弄到手,誓不罢休。 厉元朗算个屁,和自己比起来,他还差着火候。 于是才有了严目的硬气。 只是,第二次接到严目的电话,特别是厉元朗的郑重警告,宫伟禁不住暗想,难道堂嫂说得是真的? 第694章 借势 今天中午,宫伟和堂哥堂嫂一起吃午饭。 宫乾安有事没回来。由于冼国平家在京城,很少来东河,哥俩算起来有日子没见。 趁着过年机会得以相聚,一时高兴,酒都没少喝。 酒桌上聊天时,宫伟提到他被白晴收拾一顿,叔叔非但没帮他出气,还把他关了半个多月。 宫伟心里不平衡,发起了牢骚。 金岚一听,眉头微蹙的警告宫伟,千万别有报复念头,他惹不起白晴。 别说宫伟了,就是她公公宫乾安,还有他们老金家,甚至她爷爷都不敢触碰,趁早死了这条心。 宫伟酒虫上脑,不以为然,一个女子有什么了不起,大惊小怪。 金岚本就瞧不起宫伟,宫家和金家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自然感觉高出一头。 再加上她大小姐的脾气,当即在酒桌上说了一些难听的话。 宫伟没喝酒是不敢乱说的,可因为酒精壮胆,口无遮拦的回击金岚。 一来二去,就和堂嫂吵了起来。 冼国平自然向着老婆,关键金家人地位高,他是不敢得罪的。 不管宫伟占不占理,冼国平就以堂哥身份,训斥他几句。 宫伟急眼了,连冼国平的面子都不给,骂骂咧咧的摔门而去。 冼国平没想到宫伟不给他面子,气得追了出去,在别墅外面追上宫伟,和他理论。 话不投机,又都在气头上,忍不住打了宫伟一个嘴巴。 而这一幕,恰巧被厉元朗看个透彻。 严目再三向他请示,宫伟被弄烦了,而且也想会一会厉元朗,正好拿他撒气。 因此,宫伟穿戴整齐,迅速赶到了状元楼的状元厅。 一见厉元朗,宫伟气不打一处来,耀武扬威的说道:“姓厉的,又是你,这里有你什么事,你跟着瞎掺和什么!” “邵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还有白姐交代过,我要替白姐守着状元楼,谁也别想打她的主意,除非是舒服日子过够了。” 厉元朗不卑不亢,一点不惧怕宫伟。 他们人多势众又能怎样? 有些事,不是人多就能占便宜。 “行啊,你就看一看,我是怎么舒服日子过够的。” 宫伟大长脸上的小眼睛眯了眯,看向邵瘸子冷冷说:“瘸子,你到底答不答应,要是不答应,我会让你这里不得安宁。” 由始至终,邵瘸子没怎么说话,他深知,自己插不上嘴。 在座这些人的家长都不是好惹的,别看他在江湖上呼风唤雨。 可在官面上,他谁都惹不起。 面对宫伟露骨的挑衅,邵瘸子紧咬牙关,生生蹦出三个字来:“不答应。” 宫伟一听,勃然大怒,长脸上涨得通红。 马上一挥手,“哥几个,给我砸,把状元楼砸个稀巴烂,出了事,我顶着。” 手下那些人,好几个都灌了不少酒。 况且宫伟的身份他们都知道,东河省第一少爷,谁敢惹他,谁敢不给面子。 当即,就有人举起椅子,准备开工。 正在这时,状元楼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冼国平和金岚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么会有人问了,他俩是怎么来的? 在等待宫伟的空当,厉元朗偷偷联系了吕浩。 当初吕浩向白晴赔礼道歉时,曾经留下联系方式,被厉元朗输入到手机里,没想到今天派上用场。 他知道,吕浩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他的老板。 老板家事,而且非常重要,他绝不敢隐瞒,更不能随便掺和。 宫乾安听到侄子又在惹事,还是与厉元朗发生冲突,并且跟白晴有关。 他不能亲自出马,就让儿子冼国平代他处理,把宫伟弄回来。 当冼国平夫妇现身之后,看着有人举起椅子正要动手。 冼国平眼睛一立,吼道:“住手!” 金岚早就见过厉元朗,扭动活滑腰肢走到厉元朗面前,直截了当询问:“厉元朗,这里真有白晴的股份?”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冷声说:“信不信由你,要不然你大可试一试,看看将来谁遭罪。” 金岚紧咬嘴唇,思绪一番,随即转过身来,面对打了鸡血的宫伟,尤其那张惨不忍睹的大长脸,突然抬手,“啪啪啪”左右开弓,接连扇了三个大嘴巴。 好家伙,今天本来是正月年里,却在宫伟这里变成挨嘴巴子的日子,先是冼国平一个,现在轮到堂嫂又打了三个。 怎么地,这两口子是在打嘴巴凑双数么。 一个不够,加在一起打了四个,把宫伟的脸当成沙袋,以此发泄是吗? 宫伟被打得耳根子嗡嗡直响,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捂着脸,怒容满面的质问金岚,“你疯了,为什么要打我!” 金岚冷笑着,“打你是轻的,我要让你记住,有些人你惹不起!” “谁啊,厉元朗是吗,他算个什么……” 没等宫伟把“东西”二字说出口,一旁的冼国平恨其不争的一把薅住宫伟的脖领子,二话不说,直接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拽出状元厅。 宫伟哪里肯就范,不住挣扎叫嚣,话说的相当难听。 冼国平冷冷说:“你个混蛋玩意,就知道惹祸。看你回去的,我爸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别说,宫伟还真怕叔叔宫乾安。 冼国平这话绝不是危言耸听,真要是把宫乾安惹急了,说不定真会把他的腿打断。 “哥,哥……”经过大厅,在那些仍旧稳坐泰山的老人家面前,众目睽睽之下,宫伟被冼国平提溜出状元楼,塞进门口停着的车里面。 在宫伟撅身进去时,又照着他的屁股踹了一脚。 “哥,你这是干嘛?” “干嘛,我这是让你记住教训,再给我家惹祸,就滚回你乡下的老家,不许踏进我家门一步。宫伟,你要是再敢执迷不悟,胡作非为,我爸爸和我,早晚被你害了。” 当金岚坐进副驾驶旁边,冼国平开车之后。直到此时,宫伟终于知道了白晴的身份,吓得他浑身筛糠一样,整个人瘫坐在后座上,好半天没反应过味。 与此同时,宫伟被冼国平夫妇带走,严目哪还有脸待在这里。 带上这群人灰溜溜的走了。 至于那些大爷大妈们,因为没有拿到钱堵住严目一行人的车子大吵大闹,则不必详提。 一切风平浪静,原本热热闹闹的状元楼大厅,瞬间冷清下来,只有服务员们在打扫着杯盘狼藉。 邵瘸子这边,已经把厉元朗让进他的办公室里。 酒早就温好,他亲自给厉元朗斟满酒,端起酒杯说:“厉老弟,今晚多亏有你在,要不然我这酒楼可就保不住了。来,这杯酒,我敬你。” “邵哥,你太客气了,咱们哥俩用不着这些,我们一起喝。” 第一杯酒下肚,邵瘸子便说:“厉老弟,你的胆子可真大,白晴哪在我这里有股份。当初我曾经和她提过,人家却说,我不缺钱,我就是喜欢这里的饭菜味道,拿这里当成食堂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白晴的真实身份我打听过,没有任何结果。今晚我是看出来,她绝非等闲之辈,你方便透露一点吗?” 厉元朗微微一笑,神秘地说:“邵哥,知道和我握手的那一位吧?他是白晴的爸爸……” 啊! 邵瘸子刚举起酒杯的手使劲一晃,整个僵在半空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厉元朗,嘴巴张得老大。 他彻底惊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邵瘸子才从惊讶中走出来,禁不住连声问起,“厉老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厉元朗眯着眼睛说:“这种事我敢开玩笑么,千真万确。” 同时,他正色的提出来,“邵哥,我有件事请你帮助。” 第695章 不堪回首的往事 “厉老弟,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只要我邵某人能做到,我绝无二话!” 邵瘸子这话可以理解为,有了白晴这尊大神护佑,宫伟都不敢惹,就没人再敢打状元楼的主意了。 厉元朗当即把宇文端失踪一事告诉了邵瘸子。 对方沉吟良久,拿过手机拨了出去。 即使是在晚上,又是过年期间,邵瘸子的一纸令下,手下那帮人喝酒的放下酒杯,打麻将的推倒牌局,一股脑的全都放出去,想尽各种办法搜寻宇文端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宫伟万万想不到,他跟随堂哥堂嫂一起回到家中,宫乾安会正襟危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 面沉似水,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在冒着青烟,而宫乾安手中的香烟,已经快烧到烟屁股那里,长长的烟灰弯曲着,就要掉在地毯上了。 “爸。”冼国平打了声招呼,金岚没有言语,点了个头,算是见给老公公。 宫伟明显感觉到,叔叔有发火的征兆,吓得躲在冼国平身后,缩起脖子,大气不敢出一声。 “嗯。”宫乾安鼻子里哼着,把烟蒂扔进烟灰缸里,徐徐站起身说道:“宫伟,你跟我来。” 说罢,背着手走进一楼书房,留下一条门缝,那是让宫伟进来的信号。 “哥,我……” 宫伟祈求的看向冼国平,寄希望于冼国平和他一起进去,帮他说好话。 “快去,你晚一分钟,我爸会更加生气。” 冼国平根本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巴不得老爸好好教训宫伟一顿,让他长点记性。 这次好悬。 他是从金岚口中,知道了白晴的身份。 自然,这个消息来源于他的岳父金佑樟。 金佑樟可是在常鸣叶文琪婚礼上,亲眼所见白晴露面的那一幕。 邱宗耀怎样,那是位跺一跺脚,京城地面都得晃三晃的大人物。 但是在白晴面前,都得礼让三分。 所以,他回去之后,当即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女儿金岚。 目的很简单,就是让女儿离白晴远一点,千万别招惹她。 这位第一公主脾气不咋好,翻脸比翻书还快,惹恼了她,那才是厄运当头,这辈子都遭罪。 同时也告诫女儿,看样子厉元朗和白晴关系要好,这就奇怪了,传说中的白晴这么难接近,厉元朗怎会有这份殊荣? 金佑樟曾经想过,一男一女,会不会是特殊关系? 仔细一分析,可能性不大。 先不说别的,水庆章就在当场,白晴在怎么高傲,也不至于众目睽睽之下,过从亲密吧。 除非,他们是清清白白,只是谈得来的好朋友。 对,就应该是这种关系。 以白晴的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不可能看上有妇之夫的厉元朗。 由此判断,他们之间肯定纯洁。 所以,在金岚从丈夫口中得知厉元朗与宫伟发生冲突之后,没给宫伟面子,直接奉送上大嘴巴。 她确信,厉元朗绝不会信口雌黄,白晴在允阳住的时候,经常光临状元楼。 不是她的买卖,她能这么上心吗? 另外,金岚自从见过宫伟第一面,就打心底里反感他。 不为别的,那张大长脸让她想起了驴,金岚小时候被驴踢过,对驴有种天然的恐惧和厌恶。 每每看到老公公和宫伟,金岚就特别讨厌,坐在一起,她从不多看这俩人一眼,怕晚上做噩梦。 好在丈夫没有继承他爸爸的基因,长相算不上优秀,最起码不至于让她恶心。 有时候她甚至都在想,丈夫是宫乾安的亲生的么,怎么一点都不像呢? 就在金岚胡思乱想之际,书房里突然传出噼里啪啦声响,还有宫伟杀猪般的嚎叫。 不用猜了,准是宫乾安对宫伟上了大刑。 冼国平闻听,就要冲进去劝阻。 怎么说都是一家人,老爸年岁大了,大动肝火无宜于身体健康。 却被老婆金岚拽了拽衣角,眼神阻止住。“走,上楼去看一看你妈。” 冼国平妻管严,金岚在他面前说一不二。 他有心,架不住不敢违背老婆大人的意旨,叹了口气,跟随金岚走上楼梯,眼角余光不时偷瞄着书房的门。 宫乾安气得五雷轰顶,勃然大怒。 最可气的是,他还没动手,宫伟就吓得哭爹喊娘的大叫。 本来不想使劲揍他,这家伙越叫,宫乾安火气越大,看到什么拿什么,全都一股脑砸向宫伟。 对于宫伟,宫乾安真是又恨又爱,心情矛盾复杂。 宫乾安有个孪生哥哥宫乾宁,只比他大十几分钟。 这哥俩和绝大多数双胞胎不一样,无论长相、身材、个头,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多。 一母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宫乾安自小听话,学习好,脑袋灵活,属于父母眼中的乖乖仔。 相反,宫乾宁顽劣,不服管教,喜欢打架,学习却是一塌糊涂。 必然造就了哥俩的不同发展轨迹和命运。 宫乾安学习成绩名列前茅,最终考上大学,毕业后进入政府机关,抱上了金饭碗。 反之,哥哥宫乾宁连初中都没念完,就辍学回家务农。 长大了,宫乾宁倒是不像小时候那么淘气,变得老实憨厚,美中不足,好酗酒。 不喝正好,一喝就多。 不喝酒的时候,没话,人还本分。 一旦酒精灌进肚子里,全然变了样。 打架闹事,平时不敢做的事情,喝完酒全能发挥出来。 他媳妇就是他喝完酒硬弄上的,是家里人花了好多钱,又磨破嘴皮子同意娶她,才让宫乾宁躲过牢狱之灾。 只不过,宫乾宁和老婆没有扯结婚证,就按照农村习俗办了酒席。 二十多年前,也是过年期间。 由于有了儿子冼国平,孩子还小,不能承受舟车劳顿,宫乾安只身一人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那时的宫乾安还只是一个骑着二八大杠上班的副科长,但在村子里,就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副科长,比村长官还大,谁不敬着,就连村干部也是如此。 宫乾安成为戳手可热的明星,今天这家请,明天那家让的,整个春节,宫乾安天天喝得迷迷糊糊,都没清醒过。 因为父母家房子小,就一铺炕,挤不下,宫乾安便住在哥哥家里。 哥哥家两间房,东面是哥哥夫妻住,西屋收拾出来,给宫乾安一人住。 宫乾宁整天喝大酒,把身体都给喝垮了,结婚好几年,老婆肚子一直没动静。 那一晚,宫乾安在外面喝多了,回来时本应去西屋睡觉,鬼使神差的竟然走错进了东屋。 偏偏宫乾宁在外面喝多,醉醺醺回家后,一头扎进弟弟房间打起了呼噜。 宫乾安口干舌燥,看到桌子上放着一个大碗,里面像是红糖水。 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碗来咕咚咚喝了个干净。 然后稀里糊涂上了炕,倒头便睡。 可是奇怪了,没多久,身体燥热,产生一种很强烈的需求。 打眼一瞅,炕头另一侧的被窝里,有个穿得很少的女人问他:“乾宁,你多时回来的?” 此时宫乾安的大脑里,什么都不寻思,就想着一件事。 话不回一句,直接钻进女人被窝…… 事后,宫乾安醒过来,知道自己犯了弥天大错,懊悔的都要去撞墙。 嫂子却说:“你要永远记住,你就是宫乾宁。昨晚的事,你知道我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年秋天,嫂子生下宫伟,把宫乾宁乐得都找不到北了。 随着儿子越长越大,尤其那张大长脸,谁看谁说孩子像爸爸,都夸宫乾宁好福气。 宫乾宁整天美滋滋,小酒杯端的更勤了。以前一天喝一顿,后来发展成一天喝三顿,有时还来个加餐,四五顿不在话下。 人不作不死。在宫伟三岁那年,宫乾宁有天晚上喝多了,不知怎么搞的,第二天,人就在河下游飘了上来。 宫乾安匆匆回来处理哥哥的后事,却意外得知嫂子做了一件惊人的举动。 第696章 难题迎刃而解 哥哥还未下葬,嫂子却抱着宫伟消失了。 没人知道娘俩去了哪里,能找的地方全翻了个遍,仍然没有消息。 最后一致认为,嫂子受不了刺激一时想不开,等过几天情绪稳定,会回来的。 结果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没有音讯,直到宫乾安刚调到东河省没多久,宫伟登门找他,还给他带来一封信。 原来这么多年,嫂子带着宫伟远走他乡,独自抚养这个孩子一直到现在。 一年前,她得了绝症,弥留之际,就把埋藏二十几年的真心话,通过这封信全都告诉了宫乾安。 宫伟是宫乾安的亲生儿子,哥哥宫乾宁长期酗酒,早就没了生育能力,孩子就是那晚宫乾安犯下错误的结果。 宫乾宁死后,嫂子感觉对不起他,这才伤心离去,从此和宫家再无联系。 临终前,考虑到儿子未来,她便让儿子去找宫乾安,并带去这封信。 但她从没告诉宫伟真相,始终坚称宫乾安是他的叔叔。 只有宫乾安明白,宫伟是他的儿子。 世间万物其实挺有意思的。 冼国平出生后,宫乾安始终划魂,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吗? 从五官到脸型,没有一个地方像的。 还偷偷做了亲子鉴定,结论显示,孩子真是他的。 反而看到这个几乎从自己脸上扒下来的宫伟,宫乾安同样起疑心。 他不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一次就能怀上? 暗地里也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印证了嫂子说的是实话,宫伟是他儿子无疑。 想到这些年,嫂子含辛茹苦把孩子养大,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没有尽到一点责任,宫乾安愧疚万分。 所以对宫伟在允阳胡作为非,他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儿子。 关键宫伟惹上白晴,这可是触碰了他的底线,他绝不能容忍。 上次把宫伟关了半个多月,以为儿子长了记性。 万不成想,他还敢再次招惹状元楼,尤其这里面有白晴的股份。宫伟自己找死不说,还要搭上老子,这是宫乾安万万不能允许的。 这才有了宫乾安怒不可遏,暴揍宫伟一顿,把他打得遍体鳞伤,哭爹喊娘。 楼上,宫乾安老婆对丈夫殴打侄子,置若罔闻。 听着宫伟一遍遍的求饶哭喊,她索性把耳朵堵上,权当啥都不知道。 丈夫对侄子好,她倒没多想。宫乾安和宫乾宁本来就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 何况侄子像叔叔,这种情况多了去了,血缘关系嘛,很正常。 反正这一天,对于宫伟来说,就是噩梦。 挨了好几个嘴巴子不说,又被叔叔暴打,估计这辈子都忘不掉。 仅仅过了两天,邵瘸子就给厉元朗打来电话,宇文端有消息了。 任谁都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宇文端,竟然躲在允阳下面一个小镇的旅馆里。 把自己关了好几天不出门,仅靠几桶方便面充饥。 当厉元朗见到眼前这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萎靡不振的男人时,很难把他和照片上那个意气风发的华宇老总宇文端联系在一起。 看到眼前陌生的男人,宇文端警觉的问:“你是谁?”身体本能的堵住门口,根本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 “宇文总,你好,我叫厉元朗,是戴鼎县的县长。”厉元朗自报家门,并亮出工作证件。 厉元朗这个名字,宇文端一时没想起来。 倒是戴鼎县的县长官职,让他赫然感觉到,准是为了那个半拉子工程明哲院子而来。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宇文端。”说罢,宇文端就要把门关上。 厉元朗伸出一只脚,别住门缝,表情坦然说:“宇文总,我找你不是谈明哲院子的事情,是谈众筹融资的问题。” 宇文端一个愣神,喃喃自问:“众筹融资?” “你也许不知道,众筹融资已经被银监会勒令停业整顿了。华宇欠众筹融资的三十个亿,你可以通过律师起诉众筹融资,对于不合理的计息标准予以重新认定。” 什么? 宇文端大吃一惊! 这几天,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想了很多,也考虑了多种后果,唯独没想的是,竟然来了个惊天大逆转,众筹融资被勒令整顿,真的假的? “你……这位县长,你不会跟我开玩笑吧?” 厉元朗严肃着脸,非常坚毅的说:“宇文总,你要不相信,可以……” 用眼角余光扫了扫房间,只有一台大屁股电视,连个电脑都没有。 他拿出手机,递给宇文端,“你可以打电话联系公司的人,听一听他们怎么说。” 宇文端似信非信的接过来,颤抖着手指拨出一串号码,刚张开嘴,里面却传来惊呼声。 他语气平静的说道:“你赶紧查一查,我听说众筹融资出了事,被勒令整顿。”说话间,还看了看厉元朗。 不知那头说的是什么,反正宇文端挂断手机后,表情由不可思议,逐渐转变成难以理解。 但是,他不在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厉元朗微微一笑,“宇文总,我们可以进房间谈吗?” “可以可以。”宇文端连连点头,侧着身子,放厉元朗进去。 说实在的,这里的条件真不敢恭维。 桌子上是泡面盒子,烟灰缸里的烟头堆积如山。 床上的被子翻卷着,房间里有点冷,暖气摸着只是不冻手而已。 真搞不懂,宇文端为何选择在这里待着。 他名下住宅有好几套,哪一个不比这里强。 坐在椅子上,宇文端仍旧处于一种高度蒙圈状态。 “宇文总,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华宇在镜云市寒水湾投资兴建的楼盘,正在接受镜云市有关部门审核,如果手续齐全,我想用不了多久,你们就可以开盘出售了。” “这个……”宇文端脑子又不够用了。 一个众筹融资解决掉不算,公司在镜云市遇到的困难,又要迎刃而解,好消息接踵而来,他一时接受不了。 好一会儿,宇文端才问道:“这位县长,你的消息可靠吗?从哪里听说的。” 厉元朗也不隐瞒,直接暴露出他的另一个身份。 “宇文总,我叫厉元朗,是水副书记的女婿,谷政川书记是我妻子的大舅……” 原来是这样! 宇文端恍然大悟,怪不得乍一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姓氏古怪,他没有记住。 “厉、厉县长,我……”宇文端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眼圈发红,嘴唇哆嗦着,再也讲不出来话了。 宇文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想了很多,甚至想到一死了之,就是没有想到峰回路转。 在寒水湾开发楼盘可以售卖,预示着资金回笼,还有众筹融资不合理的高利息,申诉成功的话,又能减少一部分压力。 此消彼长,他目前面临的困境轻松解开,华宇重新焕发生机,他的好日子又要来临,能不激动吗。 厉元朗却诚恳的批评道:“宇文总,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了。遇到事情,尤其难事,不要想着躲避,要想办法解决。” “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天来,华宇经历了多大的动荡。公司上到对你忠心耿耿的高层,下到普通员工,要承受多么大的压力。” “你一走了之,没有音讯,你的家人和你手下上万员工怎么办?你想过他们的难处没有。” “你是公司的主心骨,是家里的顶梁柱,就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挺起脊梁,和大家一起共度难关。你在,让大家看到希望,你这一躲,谁都慌了神。这对你今后的信任度,会大打折扣的。” 宇文端被厉元朗说得脸涨通红,半晌,他缓缓昂起头,向厉元朗深深道出一句话:“厉县长,我接受你的批评。可还有件事,我需要你帮我解疑……” 第697章 观念需要转变 “什么事?请说。” “我知道你身份特殊,谷家又是红色家族,能够接触到至高权层。目前看来,政府已经不依赖房地产来提高gdp了。像我们华宇这样靠房地产生存的企业,今后的路该怎么走,我想请教厉县长指点迷津。” 厉元朗清楚,宇文端不愧是商人,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想要从他嘴里,套出点高层的想法。 他点燃一支烟,悠然自得的吸起来。只是看着宇文端,笑眯眯的一个字不说。 宇文端直纳闷,不懂厉元朗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实在憋不住了,他终于问道:“厉县长,烦请赐教。” “我其实已经告诉你了,宇文总还不明白?”厉元朗故弄玄虚,把宇文端更是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告诉我了?你可一个字都没说,这是哪门子告诉我! 在返回华宇的路上,宇文端一直在琢磨,这位厉大县长是什么意思,简直匪夷所思。 不说一个字,让自己去领悟,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会知道? 不说,不说…… 猛然间,宇文端一脚急刹车,惯性使然,他的身体往前探了探。多亏系了安全带,否则会一头撞在方向盘上。 宇文端顾不得这些,一拍大腿,他终于明白了。 不说就是什么? 就是不做。 目前,上面已经对房地产采取了调控新规,且越来越严格。 也就是说,压在老百姓身上之一的房地产业,或许到了冷冬时节,不在那么受欢迎了。 特别像华宇这类身处北方的房地产公司,生存环境更加令人堪忧。 人员流失严重,将来还会越来越少。 盖房子就是给人住的,既然人都走了,房子卖给谁? 看起来,回去之后,宇文端要好好研究了,华宇今后的路该怎样走,是否转型,是摆在当下的头等大事。 解决了华宇问题,厉元朗浑身顿感轻松。 掐指一算,他在允阳城待的时间不短了,是应该回去交差了。 都不等正月十五就要到来,厉元朗在第二天开车,回到了戴鼎县。 他进入县城,还不到下午三点,直接把车开进县委大院,大步走进金胜的办公室。 略感意外的是,在金胜这里,厉元朗竟然见到了王焕勇。 王焕勇已经正式走马上任,富沙镇党委副书记,副镇长、代镇长。 老朋友相见,免不了热情的叙了一会儿旧。 如今的水明乡焕然一新,经济发展迅速,一切都在按照厉元朗当初制定的蓝图,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张国瑞高升之后,乡长孙奇接替他出任乡党委书记。 孙奇原来是林木的秘书,和厉元朗原本关系不睦,却在厉元朗调走之后,推荐他出任水明乡的乡长。 人在低谷时刻,厉元朗不计前嫌、深明大义的举动刺激孙奇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心扑在工作上,扎扎实实、兢兢业业,做了不少实事、好,口碑极佳。 由他接任乡党委书记,也是情理之中。 乡长的继任者,却是郭亮,厉元朗大感意外。 小伙子人不错,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成熟许多。 最重要的是,水明乡一二把手年龄都不大,三十多点,正是年富力强的做事阶段。 年轻人朝气蓬勃,思想活跃,能够紧跟时代步伐。 在这一点上,甘平县已然走到戴鼎县的前面了。 直到现在,戴鼎县还有许多乡镇,主要领导已经四十多了,甚至还有“五零后”。 倒不是说岁数大了就不好,无论精力和观念,和年轻人比起来,终归有差距。 只不过,需要一个过程,不能一蹴而就。 王焕勇此番前来,是向金胜汇报,镜云市的爱利倍思准备在富沙镇投资办厂的事情。 他们已经接触了副总江耀,对方答应,元宵节之后,会再次光临戴鼎县,和富沙镇政府谈判。 现在的富沙镇,李伟光任书记,王焕勇代镇长,这对组合目前看来,磨合不错。 只是王焕勇对于厉元朗想把爱利倍思招到县城里来建厂,有点不是心思。 可他又不好当面向厉元朗提出异议,只能跑到金胜这里来求情。 他作为镇长,新官上任,怎么也要弄出点成绩出来,要不然取消他头上的“代”字,名不正言不顺。 王焕勇毕竟是做秘书出身,很有眼力见,知道县长要和书记谈事,便适时告退。走时,还把门关好。 “小王对你有意见了。”金胜看着王焕勇的背影,直截了当告诉厉元朗。 “没关系,焕勇一时没转过弯来,等江副总来的时候,我见一见他,重新规划。” 金胜不解问道:“你又有什么新点子了?” “我是这么想的,可否让爱利倍思在戴鼎县建总厂,富沙镇成为其分厂,负责沙棘果的粗加工。” 金胜边琢磨边点头,“嗯,这样一来,富沙镇有汤喝,他们就不会嚷嚷了。而且,富沙镇准备扩大沙棘的种植面积,分厂负责收购,也能提高种植户的信心,一举两得。” 他话锋一转,低声问厉元朗:“你去镜云市,见到她了?” 她,自然指的是韩茵。 厉元朗点头,“见到了,只是时间紧急,没来得及参观她的公司。” “我理解,毕竟谷家的事情重要,容不得你有半点的耽搁。” 金胜扔给厉元朗一支烟,各自点燃后,金胜感叹道:“这一次谷书记重回南陵,拿众筹融资开刀,又力主审议华宇在寒水湾的楼盘问题,宇文端重获新生,明哲院子很快就会动工。所有这些能够促成,元朗,你的功劳不小啊。” “另外,我听说公路局那边正在审议修路一事,进展不错,看起来,戴鼎县坑坑洼洼的时代就要结束。怎么说呢,好事一件接着一件,我都有点发懵,总感觉在梦境中似的,不真实。” 厉元朗开起玩笑,“你那是睡觉没睡好,又熬夜了吧。” “要是能把戴鼎县做成第二个甘平,我金胜就是天天熬通宵,也值了。”金胜深有感慨。 他和厉元朗一样,真着急啊。 戴鼎县实在太穷,又缺少亮眼的开发项目。 城市建设不出彩,经济一塌糊涂,人浮于事现象严重,所有这些,都是摆在他案头上,需要迫切解决的问题。 厉元朗则说:“老哥,你急,我比你还急。可是没办法,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光是着急没有用。” “戴鼎县不像甘平,更不像水明乡,那里还有个伤人草可以利用。清凉河里出金子,但却伤害河床破坏生态环境,我们无法从这里发掘出财富。” “好消息是,戴鼎县山多,靠山吃山,我们完全可以从山产品这方面下功夫,形成一个种植、采摘、深加工的产业链,最大限度的发挥这方面的热度。” “况且,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咨询发达。永年乡中光村的支书兼村主任陶思瑞,已经开设了平台账号,不时直播宣传村里的山产品,初见成效,销售情况不错。我看,值得尝试。” “嗯,你说的这些我已经注意到,是个好的开始,这对于其他乡镇来说,能够起到一个带头作用。” 金胜如是说:“老百姓最注重眼前利益,看到有人挣钱了,他们一定会纷纷效仿,把这件事充分重视起来。” 说了这么多,金胜抻了个懒腰,说道:“这些天太紧张了,神经都是绷着的,真想好好放松放松。” 厉元朗会意的一乐,悄悄问:“想不想喝一口?” “你呀,知我者,元朗也。”金胜便说:“我看,咱哥俩谁都不叫,也不带任何人,一起溜达着找饭店,看中了就进去,怎么样?” 厉元朗赫然一惊! 听出来,金胜这是要来个微服私访。 第698章 微服私访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把王中秋叫来,询问他不在这些天,县政府这边的情况。 王中秋一边将厉元朗需要看的材料放在桌子上,一边讲述起来。 县政府这边一切正常,只是前些天处理过明哲院子拆迁户的问题,金书记亲自到场和拆迁户谈话,逐一落实了他的后顾之忧。 这件事厉元朗是知道的,在他和金胜通话时,金胜告诉他的。 要不是帮助宇文端解决了麻烦,金胜答应拆迁户一个月内解决此事,还真难以兑现。 另外,常鸣已经正式就任县教育局局长,李一方由副转正,接替常鸣,出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听完后,厉元朗掏出一沓钱,让王中秋买两套普通外套,还有那种针织帽,越便宜越好。 王中秋直纳闷,心里寻思,县长这是又要搞哪门子花样? 下班前,王中秋抱来两件羽绒服,不是大牌子,但厉元朗穿上一试,挺合身的。 “中秋,我要陪金书记夜逛戴鼎县,谁都不带,就我们两个。” 哦,原来是这样。 王中秋明白了,县里两位大佬这是要便装微服私访。 怪不得他们,县领导要注重形象,衣服都是好牌子,就连戴的帽子都高级。 换上普通外衣,在戴上这种二十块钱的针织帽,往人堆里一凑,很难分辨出来。 为了隐藏好,金胜厉元朗还套上口罩,把大部分的脸遮盖住,防范效果更佳。 二人没有打车,沿着县委这条宽阔大路,慢悠悠的直奔老城区而来。 夜色降临,不时有人在街边放炮,还有嬉戏打闹的年轻男女,一派热闹祥和画面。 见此情景,厉元朗有感而发道:“曾经有人提议,咱们县也要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我对此有不同看法。就剩这么点年味了,要是禁止的话,过年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金胜则说:“元朗,你要真这么表达的话,人家可要说你这个县长不注重环保了。” “哼。”厉元朗冷哼一声,“这是狗屁言论。相比较于汽车尾气排放还有高耗能高污染来讲,简直不值一提。” “有的专家,经常提出一些奇谈怪论,甚至为了博人眼球而专门找骂。” “现在‘专家’这一词,都变成了贬义,老百姓都管专家叫‘砖家’,是挨砖头的砖。真不知是讽刺还是时代进步。” 金胜也深有同感,“是啊,以前的小姐和少爷,那是对大户人家未出嫁未娶亲子女的尊称,是褒义词语,现在却……” 说到此,金胜无奈的苦笑直摇头。 “老哥说的有道理。咱们小时候,只有做好事媒体才大力宣传,人才能出名。可现在,不管你做好事还是坏事,媒体统统都要宣传,所以,就生成一种怪相,美的能出名,丑的照样也能出名。” “有人说,这是大众美丑不分,要我说,归根结底,在于媒体宣传导向出了问题。是他们为了博取收视率,明知是坏的,是丑的,只要观众喜欢,就铆足了劲报道,使之家喻户晓,名声大噪,以此提升节目知名度。可悲可叹。”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到老城区。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街上车流如织,人来人往,在流光璀璨的各色彩灯中,彰显出城市繁华一面。 “戴鼎县倒是个大县,人口比甘平多了不少。”望着街景,金胜不禁感叹道。 “人是多,可流失人口同样多。据统计,近十年,戴鼎县流失人口高达十五万,这还只是官方给出的数据,实际情况比这还要多。” 厉元朗解释道:“有不少人身在外地工作生活,本人户籍并没有迁走。这一点,单从戴鼎县二手房市场就能看出端倪。” “一个城市人口多,流动量大,二手房市场就活跃。买不起新房子,可以买二手房,价格相对低,不耽误住。” “戴鼎县就不一样。二手房市场萎靡不振,价格直线下降,有的甚至都掉到白菜价,可依然无人问津。” 金胜叹了口气,“根本原因在于穷啊,戴鼎县没有工业,像样的产业也没有几个,在这里找不到生存条件,只能远赴他乡寻找机遇了。” “老哥,我也在想这个问题。纵然我们能够拉到几家投资商办实体,带动戴鼎县的经济发展,但还是不能足以扭转目前的局面,主要是规模太小,影响力有限。” 金胜赞同厉元朗的观点,“石市长不是说,过一阵子要组织大家去南方考察取经吗?我看,你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和南方的商人们探讨这方面的合作意向。” “我会的。”厉元朗坚定说道。 两人边走边聊,厉元朗抬眼一看,竟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金胜一脸疑惑。 “这是戴鼎县唯一的一条商业街。”厉元朗解释说:“我才来没多久,就跟王中秋到过这里,品尝到了美味的牛肉面。” 提起面条,金胜禁不住摸了摸肚子,开玩笑说:“赶紧吧,我肚子都咕咕叫了。” 老祥记牛肉面馆的大厅里,人声鼎沸,人头攒动。 厉元朗放眼望去,都快坐满了。 服务员忙得根本没时间搭理他俩,可也是,这二位穿着普通衣装,头戴针织帽,冻得直搓手。 这身模样,谁会跟县委书记和县长联系起来。 楼上有雅间,金胜和厉元朗自然不会去。 本来就想和普通大众坐在一起,倾听百姓声音,了解百姓疾苦,要是关在雅间,和躲在办公室里有什么区别。 也就失去了此番微服私访的意义了。 找到一个靠墙角的空座位,厉元朗引领金胜相对而坐。 这个位置不错,能够看到大厅里任何一个角落,尤其是门口情况。 看着桌上的菜单,金胜给厉元朗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热茶,端起茶杯说:“这地方你熟悉,你点东西,我负责吃。” 厉元朗也不客气,拿过菜单浏览一番,点了四样特色菜,还有两个大碗牛肉面。 当服务员问酒水时,厉元朗脱口而出,“一瓶云水大曲,还有两个冰花露。” 金胜摆弄着碗筷说:“看起来,你对云水大曲情有独钟。” “这种酒味道正,我说的味道正,就是能从酒里面喝出曲子的味道。”厉元朗递给金胜一支烟,笑呵呵回答。 “嗯,我赞同你的观点。”金胜连连点头说:“我喝过一次云水大曲,口感是不错,不上头,但是后劲也不小。” “你的酒量我了解,咱俩一人半斤,喝不醉。” 说话间,酒菜很快端上来,还有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 喝酒之前,厉元朗先给金胜倒了一杯冰花露,让他尝尝。 “这种饮料挺好,有小时候的味道。”金胜喝了一口,不住称赞。并询问,冰花露的一些情况。 厉元朗一边给他倒酒,一边介绍,冰花露是光安镇云水大曲制酒厂生产的。 还把当初云水大曲制酒厂和光安镇政府之间的矛盾,以及他促成这俩家合作分厂一事,前后经过详细讲述一遍。 “哦。”金胜端起酒杯,观察酒液说:“这酒看起来不错,你能够让他们冰释前嫌,还能合作,刺激了光安镇经济发展,也让酒厂省去投资建设,一举两得。来,我敬你。” “老哥,我敬你。” 哈哈哈,哥俩爽朗大笑着,杯子碰撞到一处,各自喝下一口。 咦! 当酒液进入厉元朗口中后,他不禁眉头一皱,味道似乎不对,没有之前的良好口感了。 “老哥,你喝出来不对的地方了吗?”厉元朗问金胜。 金胜又抿了一小口,品了品,质疑道:“还可以,你的意思是……” 厉元朗愁云不展的点头,“我总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对,没有了曲子味道!” 第699章 外行领导内行 金胜连忙抿了一小口,细细一品,“嗯,曲子味道是少了。” 厉元朗纠正说:“我感觉不是少了,而是没有。” 他缓缓放下酒杯,云水大曲之所以备受青睐,就是利用传统酿造手法,没有酒基勾兑。 他不是品酒专家,是凭借对云水大曲的口感尝出来的。 既然他能品出来,别人也会发现问题。 “老哥,云水大曲出了这样毛病,不是好现象。”厉元朗深深担忧起来。 毕竟,这是一个是靠口碑生存的老品牌。 “嗯。”金胜也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并用手在杯口扇了扇,筋着鼻子继续嗅闻几下,露出严峻表情。 “我又闻了闻,的确像你说的那样,真没了曲子味。” 二人忧心忡忡,喝到嘴里的云水大曲,如同喝水一样,没了滋味。 “吃面吧。”厉元朗提议道:“酒不好喝,你尝一尝牛肉面。”厉元朗挑起一筷子,示意金胜品尝。 面,还是那个味道,可是酒,却变了。 本来打算深入老百姓之中,喝点小酒,听一听大家都在谈论什么,这是最直接、最有效的了解方式了。 可是现实却让二人有些失望,邻桌客人聊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没什么可以提起兴趣的事情来。 这顿酒喝的索然无味,倒是金胜对于牛肉面赞不绝口,一碗没够吃,又来了一大碗。 吃过饭,厉元朗结账出来,商业街上的行人比刚才明显多了起来。 厉元朗和金胜并肩而行,他说道:“这一次我回省城,听说一个消息,宫书记今年内会来云水。” “是吗?”金胜对此明显感觉到兴趣,并且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会来戴鼎吗?” “我觉得可能性占一半。戴鼎县去年接连出事情,先后两届班子都有问题,宫乾安书记对此印象深刻。” 金胜笑了,“元朗,我认为还有一个你没说,就是他要来,也是因为有你在。” “老哥,这一点我不否认。而且我认为,宫书记来戴鼎,指不定会搞个突然袭击,或者像你我今晚这样,微服私访。” 金胜怅然,“来就来吧,我们做好自己的事,问心无愧就行。” “是啊,不用刻意布置什么,到时任由他检验。” 金胜转换了话题,说:“云水大曲变味这件事,你要尽快查清楚。这种老品牌,尤其是有了新的合作伙伴之后,会面临新问题。一旦处理不好,会阻碍企业的发展。” “回头我问一问全来风和井之焕,他们一个是光安镇的书记,一个是酒厂的厂长。”厉元朗答应道。 还真如厉元朗和金胜的猜想,酒厂和光安镇之间的确闹出问题。 全来风的意思很明显,云水大曲卖得这么火,供不应求,工人加班加点生产,原来的三班倒改成两班,仍旧忙不过来。 为这事,他专门找井之焕商量,为了提高产量,能不能采取酒精勾兑方式,生产低档的云水大曲。 井之焕坚决不同意,云水大曲靠的是品牌效应,始终采用古老的纯粮食酿造。 白酒一般分为三种制造方法,一个是液态法,就是用酒精勾兑。 第二个是固液法,用不高于百分之三十的纯粮基酒加上食用酒精加香精和水勾兑而成。 即白酒中,一部分是酒精酒,一部分是粮食酒。 第三种固态法,真正的粮食酒。 采用纯粹的粮食为原料,用曲经固态发酵生产的酒,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好酒。 判断酒的好坏方法很多,其中一项就是酒瓶倒过来摇晃,观察酒花变化。 酒花密集,且消失缓慢的是优质酒。 相反,酒花少,消失较快的则为劣质酒。 另外,将酒瓶倒置,就能见到分布均匀的酒花,上翻时,密度间隙明显,酒液清澈且酒花缓慢消失。 酒花与酒精度高低和醇类物质比例有关,比例不同,使酒花呈现的形态也不同。优质好酒的特点是酒花细密,次之的白酒,酒花粗疏。 由此可见,厉元朗和金胜昨晚喝的就是这种劣质酒。 云水大曲制酒厂一直采用的就是固态法,而全来风和汪启,为了眼前效益,竟然用了固液法,使云水大曲的品牌大打折扣,势必造成口碑下降。 全来风却狡辩道:“分厂采用固液法,是严格执行标准,况且价格也便宜。我做过市场调查,以前的云水大曲价格较高,不少人喝不起。现在我们改变制造工艺,降低酒的成本,价格也掉下来,大家都能喝得起,这有什么不好。” 厉元朗生气道:“来风书记,你这是短视行为。云水大曲能走到今天,凭的是良心酒放心酒的口碑。价格贵,也是因为酒的工艺成本高。” “你勾兑白酒,这和市面上那些散装酒以及小作坊生产的劣质酒有什么区别!” “你图一时之快,而降低白酒质量,你这不是赚钱,你是在砸牌子。” “人家经营几十年了,各方面比你我都有经验,他们岂不知勾兑白酒来钱快?之所以没有这么做,是因为要保住这块牌子,要保证白酒的质量。” “这件事,要马上改过来,并且把销售出去的白酒全部回收,统一销毁。告诉你,全来风同志,这件事你解决不好,出了问题,我拿你是问!” 厉元朗说完,霸气的挂断电话。 外行领导内行,简直就是瞎指挥,乱弹琴。 这边厉元朗怒气冲冲,王中秋敲门进来,没有说话,先给厉元朗的保温杯里续满水。 厉元朗平静了心绪,问:“有什么事吗?” “招商办的于主任想要见你。”王中秋双手捧着保温杯,放于厉元朗面前。 “你让他进来吧。” 于主任是来汇报上次冬捕节,三家有意向的外省商人,想在戴鼎县投资落户事宜。 谈判很顺利,三家公司对于戴鼎县的工业园区以及条件很满意,美中不足还是戴鼎县的交通问题。 厉元朗告诉于主任,交通厅和公路局都已经出具计划,开春就会修戴鼎县到云水市的公路。 不止这些,还要修戴鼎县各乡镇的道路。 “县长,这样太好了!”于主任高兴的直拍大腿,“我就这把这条好消息告诉他们,这样一来,成功拿下他们机会可就大多了。” “别忙。”厉元朗抬手阻止于主任站起来要走的想法,缓缓说道:“商人是将本求利的,你要向他们传达,县委县政府对于他们能够入驻工业园区大力支持,除了优惠条件之外,还要保证他们的利益不受侵害。” “今后,凡是政府各部门向他们提出不合理的条件,可以直接找我,由我来解决。” “对于吃拿卡要,这种歪风邪气必须要杜绝。发现一例处理一例,绝不手软!” 厉元朗深知,戴鼎县以前就有过这种现象的发生,相关部门走马灯似的,今天你来检查挑毛病,明天我来伸手要好处。 弄得投资商怨声载道,没多久就干不下去了,纷纷逃离。 他向于主任重申这一点,不止是口头上说一说,而是县政府在这方面要下大决心,并付诸行动。 于主任深深点头,“县长你放心,我一定会把您的话带到,让他们感受到县委和县政府的诚意和决心。”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明哲院子已经开始动工,交通厅和公路局也在为修路做着前期准备。 三家省外公司经过艰苦卓绝的谈判,终于签订合同,入驻工业园区,并且会尽快进入开工建设阶段。 而此时的厉元朗,已经身在南陵省镜云市酒店的房间里,站在落地窗前,心里纠结起来。 第700章 纠结心理 这一次,厉元朗是跟随市长石坎还有众多同仁,来南方考察的。 第一站就是南陵省的镜云市。 当晚,镜云市政府为了款待远道而来的云水市考察团,在酒店宴会厅举行了自助酒会。 这种官方性质的酒会,云集的除了政府官员,还有镜云市有头有脸的商人。 其实,镜云市政府就是打造一个平台,让云水市所辖区县领导和客商们接触、交流。 难得的机会,厉元朗当然不会放过。 期间,他已经和几位有实力的公司老板谈过,把戴鼎县的情况详细介绍给他们。 当然了,第一次见面,只是给双方提供互相了解的机会。 至于双方是否有继续接洽的想法,全凭自身的意愿。 酒会上,厉元朗见到了两个老熟人。 一个是韩茵,另一个竟然是金响水。 韩茵一袭黑色晚礼服,高盘起来的发髻,戴着亮闪闪的铂金钻石耳环。身材高挑,外加成熟靓丽的容貌,在酒会上尤为引人瞩目。 不得不说,韩茵到底是见过大世面,和众人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只是那双迷人的大眼睛,不时偷瞄厉元朗。 金响水依旧笑呵呵,腆着大肚子,金鱼泡的眼睛和厉元朗无意中碰撞在一起。 他先是一愣,继而笑眯眯的冲厉元朗点了点头,还举起手中的香槟酒,隔空和厉元朗比划了一下。 真没想到,受雷震一案的牵连,短短几个月时间,金响水竟能抽身而出。 看样子,他丝毫没受影响,心情好到爆表。 据说,金响水能没事,金岚起了很大的作用,不知是真是假。 当厉元朗和别人说完话,肚子有点饿,到取餐台拿吃的东西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帮我拿点,我也有点饿了。” 不用猜,就知道这是韩茵在说话。 “你吃什么?”厉元朗没回头,直接问道。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在一起生活过五年,了解彼此的饮食习惯。 厉元朗拿起个餐盘,挑着韩茵喜欢吃的东西,给她夹了一小盘,不是很多。 韩茵饭量不大,要不然身材也不会保持的这么苗条,一点不输没结过婚的女孩。 “走,咱们去那边。”韩茵没接餐盘,而是款款走出宴会厅。 外面有个门直通硕大的阳台。 此时已是阳春三月,北方尚在冰雪消融,而地处南方的镜云市,已经是绿色盎然,生机勃勃。 两人选择角落的一张桌子坐下。一阵凉风出来,见韩茵穿的少,厉元朗脱下外套,轻轻披在她的身上。 “谢谢。”韩茵莞尔一笑。 厉元朗坐在她对面,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 “和几个月之前相比,你变得憔悴了。”韩茵摸着餐盘,叉起一块东西放进嘴里,优雅吃起来。 厉元朗吐了一口烟,叹息道:“最近比较忙,县里的事情多,操心。” “准是又熬夜了。”韩茵好意劝说:“要注意休息,保持良好心态,少抽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有老婆,有儿子,还有……媛媛。” 提起女儿,厉元朗不禁感慨起来,“你给我发的媛媛照片和视频我都看了,她恢复这么好,这么快,看到她的笑模样,我十分开心。韩茵,谢谢你照顾她。” “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爱她抚养她是应该的。元朗,媛媛是你留给我最好的纪念。” 这番话,说得厉元朗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回应了。 他立转话题说:“这些年,我对媛媛有愧疚,没有尽到一个父亲该尽的义务,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 “也不能这么说,之前是你不知道,怪不得你。不过……”韩茵端起高脚杯,抿了一口红酒,悠然说:“眼下倒是有个机会,明天是媛媛三周岁生日,我……媛媛希望你能到场。” 说罢,韩茵咬着嘴唇,眼神充满期盼。 “这……”厉元朗犹豫起来,“明晚我要去谷书记家做客,恐怕没时间。” 韩茵顿时显露出失望神色,把杯子放在桌上,身体往后一靠,抱着胳膊赌气道:“哼,对不起,我还给忘了,谷书记是你大舅,是南陵省的南波万,和他比起来,我们娘俩算什么!” “韩茵,我不是这个意思。”厉元朗赶紧辩解说:“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不能不考虑江耀的感受。” “他不在家。”韩茵挑眉说道:“他在富沙镇,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他在又怎么样,你只是来我家做客,又不是干别的,难道说你心里有鬼不成。” 听着话茬不对劲,厉元朗赶紧岔开话题,“江耀这次同意在戴鼎县设厂,富沙镇设分厂,是不是你同意的?” 韩茵撇了撇嘴,“明知道你还问。我猜到这个想法是你的主意,最主要的是,我们在戴鼎县多建设一个厂,加上优惠条件,投资总额并没有太多的增加。这个账,划得来。” 接着,她又继续刚才的话头说起来,“厉元朗,媛媛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们父女两个都没正式见过一面。我没有逼你的成分,我只希望媛媛能亲眼看到你,把你当成她的叔叔也好。” “你不知道,媛媛从小到大,没有享受过父爱,这对于她将来的成长是缺失的,也是不利的。” 厉元朗开导说:“江耀是你丈夫,也是媛媛的继父,他可以……” 韩茵伸手一挡,阻止了厉元朗说下去,“继父终究没有血缘关系,他怎可代替你?” “好了,我们不谈了。”韩茵“唰”的站起来,披在身上的厉元朗衣服掉在椅子上,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厉元朗望着韩茵背影,无奈的直摇头。 殊不知,他俩这一幕,却被黑暗中一个手机完整拍下来…… 厉元朗纠结,站在酒店的玻璃窗前,眺望这座霓虹闪烁的热闹城市,他却没有心思欣赏。 女儿的三岁生日,作为父亲到场祝贺,合情合理。 可是,他是有家的人,韩茵同样也有家。 他不能不考虑水婷月和江耀的感受。 尤其他身处官场,私生活问题是衡量一名官员的指标。 万一这件事暴露了,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妻子怎么办?小谷雨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等等问题都需要他思考斟酌。 要是不去的话,他心中又不安。 毕竟女儿身上流着他厉元朗的血,从出生到现在,他没有给女儿什么,他亏欠女儿的实在太多了。 韩茵的要求并不高,也没有让女儿当面管他叫“爸爸”,就是希望他参加女儿的生日,在女儿许愿的时候,送上祝福而已。 去,还是不去? 厉元朗举棋不定,难以做出决断。 次日一整天,厉元朗跟随考察团,前往镜云市政府安排的几家大公司大企业参观。 当晚,厉元朗离开队伍,坐上谷政川派来接他的车,直奔谷政川在南陵省的住处。 和水庆章一样,谷政川所在的省领导驻地,同样也是一栋栋小别墅。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 经过谷闯一事之后,谷政川和阿才商议完决定,把谷家老宅上缴出去。 又斥资四个多亿,在老宅附近买下一处四合院。 虽然没有老宅大,可是装修可比老宅华丽多了。 这笔钱自然是谷闯掏腰包,反正谷家就属他最有钱。 四个亿在普通人眼里是天文数字,可在谷闯这儿根本不算什么。 一个众筹就让他赚得盆满钵满,现如今被老爸看管严格,有再多的钱花不出去,着实让他郁闷了很久。 厉元朗赶到后,出来迎接他的,除了谷闯之外,还有一个人,引起厉元朗的注意。 第701章 发现新机遇 谷闯身边站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穿着大方得体。 长相不算漂亮,贵在有气质。 “妹夫,欢迎你来家里做客。”谷闯尴尬中透着勉强,就连笑都是硬挤出来的。 自从出事之后,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见到他。 谷闯自知干的那些糟糕事对不起厉元朗,可他又不肯赔礼道歉,矛盾心理的产生,令他纠结。 表情不自然也是情理之中了。 厉元朗表现平淡,对于谷家这个败家子,要不是看在老婆面上,和他说话都属于浪费。 冲着谷闯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 谷闯介绍身边女子,“她叫梅欣,我的大学同学。” 梅欣?可以理解成没心,或者眉心,反正名字挺好记的。 谷闯只说他们是同学,没有强调其他,也许就是普通同学关系。 和浅川一事,让谷闯有了记性,今后结交女朋友不会找外国人,哪怕是绝色美人,也只能看看罢了。 厉元朗主动伸出手,和梅欣握了握。 梅欣温雅的说:“早就听过厉先生的大名,今日有幸一见,感觉厉先生果然不凡。” 厉元朗礼貌的笑了笑,“梅女士这话谬赞我了,我就是一介凡人,平凡人作平凡事,没什么特殊的。” 谷闯插话道:“进去吧,我爸在等你。” 这话是说给厉元朗听的,梅欣自然听出来,就提出告辞。 看她的背影,厉元朗好奇问谷闯,“她是做什么的?” “留学海归,回来搞什么清洁能源项目,让我跟她合作。”谷闯一撇嘴,“搞什么嘛,张嘴动辄好几亿的投资,以为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那么容易。” 清洁能源项目! 厉元朗眼前一亮,丢下谷闯快步追了上去,并且喊道:“梅女士,请留步。” 梅欣错愕的回转过身,“厉先生,有什么事吗?” 厉元朗几步跑到跟前,喘匀了气问道:“梅女士,听说你正在搞清洁能源项目,具体准备做什么?” 梅欣回应说:“我在国外进修的是清洁能源课题,这次回国创业,打算先生产太阳能产品试一试,发展好的话,再主攻光伏发电项目,只是……” 她稍显失望的说:“这边搞清洁能源的企业很多,竞争激烈,优惠条件不理想。况且,前期投入几个亿,我手里没有那么多的资金,找了好多老板都对此事兴趣不大,主要是回报率慢,没人有耐心等……” 听得出来,梅欣很是受挫。 “梅女士,我是东河省戴鼎县的县长,这次我跟随云水市考察团前来,就是招商引资,让有想法有实力的公司企业入驻我们戴鼎县。” “对你的清洁能源项目,我非常感兴趣,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深入探讨合作的可能性。”说着,厉元朗掏出名片递给梅欣。 梅欣双手接过,看着名片抱歉说:“我还没来得及印名片,厉县长,我把手机号打过去,你存上就是。” 当厉元朗存完梅欣手机号码之后,梅欣望向远处站着的谷闯,微微惋惜道:“谷闯手里有资金,正愁找不到投资项目,我和他提起这事,他当即否决了。厉县长,你应该知道,今后,国家将大力扶持和发展清洁能源,多么难得的机遇,他要是错过,真是可惜了……” 厉元朗安慰道:“我会找机会和他谈一谈,争取咱们三方之间能有合作机会。” “这样就太好了。”梅欣面露欣喜,她没想到,满怀信心的回来,却遇到这么多的不如意。 这位年龄和她相仿的男人,这种理解和热情,使得梅欣心中被浇灭的火焰,又重新燃起希望之光。 谷政川早就听说厉元朗随团前来,邀请厉元朗来家做客的电话,是他亲自打给厉元朗的。 自从厉元朗帮助谷家解脱危机,谷政川对厉元朗的印象大为改观。 这其中固然有厉元朗的功劳,也有阿才转告他,谷老爷子生前对厉元朗的高度评价。 有时候,谷政川甚至在想,多亏厉元朗是谷家姑爷,要是换做别人家的,那将是一个非常难缠的竞争对手。 今晚为了招待厉元朗,谷政川推掉一切事物,专门在家里等候。 厉元朗带来几样家乡特产,头一次登门,空着两只手有失礼节。 东西不在多,是个意思就行。 谷政川的老伴始终住在京城,谷闯买那套房子,也是为了老妈着想。 老妈身体不好,按说南陵省气候条件比京城要温暖一些。可她住了一阵子,经常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不断。 没辙,习惯了京城的环境和气候,回到京城的四合院里生活,身体总算有了好转。 况且,阿才也留在京城,又有保姆照看,谷政川也就遂了老伴的意愿。 只要把老宅交出去,他们搬到哪里住,没人会在意的。 见了面,谷政川十分热情,询问了厉元朗的近况,以及这次来南陵省的感受。 厉元朗给出四个字的评语:大开眼界。 他所说的大开眼界,指的不是镜云市的繁华,其实现在国内各大城市建设都不错,高楼林立,街道宽敞,绿化和亮化全都差不太多。 关键一点在于,人的思想观念。 谈了一会儿,谷闯出去接了个电话,厉元朗看着他的背影,便向谷政川提出来,他遇见梅欣的事情。 谷政川抽着烟,不住点头道:“清洁能源项目,是国家目前大力发展和支持的。在南陵省,有多地已经开始运作这类项目了。” “你们东河省在这方面进展缓慢,如果你能促成该项目在戴鼎县落成,将会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事,我支持你的想法。” “谷闯被我关了这么久,也做了深刻反思。如果他若能和梅欣还有你合作,我乐观其成。” “把他放到你的眼皮子底下,我是放心的。”谷政川弹了弹烟灰,继续说:“我回头跟他谈一谈,听一听他的想法和意见,你等我消息就成。” 说话间,保姆过来通知,饭菜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入席了。 “走吧,今晚咱爷俩好好喝上一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镜云市紧靠海边,菜肴有不少海鲜,因为谷政川是京城人,顾及他的口味,都以咸为主,不像镜云本地那样,菜里面都放糖,甜口居多。 喝的是五粮液,厉元朗亲自给谷政川斟满,这时候谷闯回来,他不喝白酒,喝的是红酒。 厉元朗无意中发现,谷闯看他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说不清什么感觉,反正有些异样。 “元朗,来,咱们干了这杯。”谷政川提议。 “大舅,表哥,我们一起。” 一杯酒下肚,吃饭期间,谷闯问谷政川:“爸,我听说你给谷翰选了一门亲事?” 谷政川点着头:“是有这事,不过我很纠结,主要是差着辈分,感觉别扭。” 听闻谷翰的亲事,厉元朗忍不住插嘴问:“大舅,方便透露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吗?” 谷政川微微一笑,摇晃起脑袋,“她可不是大家闺秀,活世阎王还差不多。” 厉元朗更感兴趣了,“是谁家的?” 当谷政川爆出对方家门,倒真把厉元朗惊得外焦里嫩。 怎么是她呢? 第702章 新账老账一起算 厉元朗早就猜出来,有了谷闯的前车之鉴,谷政川挑选儿媳肯定慎之又慎,那么找知根知底的家族可能性就大了。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谷政川嘴里说出的竟然是……老金家。 而且还是金维信的女儿金可凝。 金老爷子和谷老年纪差不多大,又是战友。 只不过金老爷子结婚早,孩子受此影响,也都是早婚,轮到他的第四代金可凝的时候,都二十四岁了。 谷翰是谷老的孙子,金可凝是金老爷子的重孙女,一旦促成婚姻,谷家都自降一辈。谷政川和金维信成了亲家,金佑柏不就成了谷政川的父辈了吗。 这让谷家人怎么去面对? 厉元朗忧心的问道:“我记得金可凝不是唐家的……” 谷政川摆了摆手,“唐家以前在军中有一定影响,可自从唐家长子退下来之后,大不如前。金老爷子是个现实主义者,感觉唐家配不上金家。何况金可凝是他最喜欢的重孙女,从小在他身边长大,重孙女婿自然要优中选优。” “另外,金可凝根本瞧不上唐家的那小子,那个人长得人高马大,皮肤又黑,哪像咱家的谷翰这么标准。” “其实,金老爷子跟我合作之后,就有了这种想法。金家孙女只有金依梦和金岚。金依梦跟你那个同学远走高飞,金岚已经成家,老头子只得忍痛割爱,想把金可凝许配给谷翰。” 厉元朗微微颔首,不客气地说:“金老爷子真舍得下大本钱,他是看中大舅您春风得意,深受高层信任,前途无量。这才提早下手,把谷家绑在金家的战车上,以此达到他扩充势力的目的。” “这点我想到过。”谷政川看着烟头上的火星,徐徐说道:“我觉得和金家联姻也不是什么坏事,纵然成为亲家,金老爷子是金老爷子,我还是我,他左右不了我的行为。” “况且,你岳父和宫乾安关系不睦,如果促成了,至少都跟金家沾亲带故,今后要照顾到儿女这一层,就不会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了,对你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是这么说,但是厉元朗总感觉这件事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他知道金可凝的脾气秉性,以谷翰的性子,还真不一定镇得住她。 算了,皇帝不操太监的心,这事跟自己关系不大,爱咋地就咋地吧。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厉元朗陪着谷政川喝了半斤左右的白酒。 因为谷政川临时接了个电话,有人要来拜访,厉元朗便提出告辞离开。 照例由谷闯送他出来。 才走没几步,谷闯心事重重的问:“妹夫,你前妻叫韩茵对吧?” 厉元朗停住脚步,直视谷闯的脸,“是的。” 没什么可隐瞒,谁都知道他结过婚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她也在镜云,还是什么……思的老总,混得不错?” “爱利倍思化妆品公司的老板,有什么问题吗?” 谷闯尴尬的挠了挠头,“没事,随便问问。” 马上换了个话题,又说:“我看你对梅欣的清洁能源项目很感兴趣。妹夫,梅欣这是空手套白狼,仗着手里掌握技术,一分钱不想掏,就跟我大谈合作。以为谁傻呢,那玩意要是挣钱,镜云那么多家大公司为什么拒绝,肯定是有原因的。” 既然谈到这件事,厉元朗不能不说几句公道话了。 “梅欣这是技术入股,这很正常。她的清洁能源项目是今后乃至几年十几年都要倡导使用的。表哥,你不能只顾眼前利益,就像众筹融资那样钱生钱。” “众筹赚的是别人心血钱,可是清洁能源不一样,大可以名正言顺的挣钱。也许眼前暂时看不到利益,放在长远……肯定是一项利民利己的好事,值得去做。” 不提众筹还好,一提起来,谷闯心口窝就疼。 本来日进斗金的好买卖,就是眼前这位的唆使,让老爸一怒之下,对众筹下了狠手。 他那帮哥们原本躺着数钱,一夜之间,被家长强制要求全都退了股份,之后就是雷霆万钧的行动,查封了众筹融资。 谷闯的心在滴血,好几十个亿啊,发财梦想瞬间化为乌有。 他越想越恨,又喝了点酒,在厉元朗苦口婆心劝说他投资的时候,突然间大吼一声:“你住嘴吧。” 手指着厉元朗的鼻尖发起飙来。 “都是你干的好事,让我爸查封了众筹,我一下子损失几十亿,你还有脸和我谈什么能源,先谈一谈你看我发财犯了红眼病,对我下黑手的事情吧。” 厉元朗见谷闯这样对他,立时也来了火气。 “谷闯,你少血口喷人。众筹放高利贷,即使我不阻止,上面也会出手干预。因为你们的吸血,差一点让华宇公司倒闭,上万员工面临失业,华宇旗下的生意毁之一旦,造成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我不需要知道!”谷闯大手一挥,怨气冲天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是宇文端自己找上门来借钱,又不是我们主动找的他。” “他做生意亏了,那是他自己的原因。我们追讨欠债,是按照合同办事,宇文端是签了字的。” “到最后,他倒打一耙,说我们利息高。笑话,利息低宇文端怎么不去银行贷啊,是银行不信任他,他贷不出来钱。” 谷闯越说越激动,攥着拳头怼着厉元朗的胸口质问:“厉元朗,亏你还是谷家的亲属,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帮助别人打压自己人,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越说越不像话,谷闯竟使劲推搡起厉元朗来。 厉元朗怒不可遏,脑海里闪现出谷闯背后对他下刀子的事情,又有谷闯恶语相加的挑衅。 他实在控制不住,双手一把扣住谷闯的右手腕,使劲往后一掰,当即把谷闯的右手反转过来,令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也跟着背对过去。 往下一压,谷闯低垂下头,手腕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一通叫唤,还不干不净的谩骂起来。 “让你再叫!”厉元朗咬紧牙关,手上加了力道。 谷闯疼得叫声更大了,厉元朗怒吼道:“还骂不骂,再骂把你的嘴撕烂!” “不啦,我不敢啦!哎呀,疼死我了。” 谷闯不住的求饶,厉元朗这才松开手,照着他的屁股使劲踹了一脚。 当场把谷闯踹了个大跟头,差点把门牙磕掉。 这时,正在小区内巡逻的保安打着手电急匆匆跑来,询问怎么回事? 谷闯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厉元朗对保安叫嚣道:“我是谷闯,谷书记的儿子,这个人……这人是歹徒,他袭击我……” 保安一听,马上把厉元朗围住,拿起家伙就要动手捉拿厉元朗。 厉元朗不急不躁的掏出证件亮给他们看,“我是谷书记的外甥女婿,你们可以找谷书记证实。谷闯是我表哥,他喝多了,我在帮他醒酒。” 保安看着厉元朗的证件,又瞅了瞅谷闯,一时泛起嘀咕。 倒是,这人怎么看都不像坏人,还是政府人员。 要真像他说的那样,谷书记家的亲属,这事还真不好办。 当即掏出对讲机,联系了他们队长求助。 刚才谷闯被厉元朗修理一顿,心生怒火。 清醒过来,寻思这件事不易闹大,要是让老爸知道了,他又得挨训,弄不好关个十天半月都有可能。 于是他向保安解释,按照厉元朗所说,自己喝多了,跟厉元朗闹着玩呢。 保安巴不得是这样,谁吃饱了撑的插手书记大人的家事。 弄好了无功,弄不好全是过错。 于是劝说几句,呼啦啦散去。 厉元朗瞪了谷闯一眼,什么话没说,大步流星往大门口方向走去。 谷闯望着厉元朗的背影,擦了擦嘴,暗自咬牙切齿起来。 姓厉的,这个仇我早晚要报,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第703章 给女儿庆生 收拾一顿谷闯,厉元朗心情轻松多了。 他早就想找谷闯算账,活该他倒霉,自己往枪口上撞,激怒了厉元朗,把对谷闯的恨意彻底发泄出来。 一看时间不到八点,厉元朗拦下一辆出租车,按照韩茵提供的地址,直奔目的地而来。 今天是女儿三岁生日,厉元朗选择了一个大大的毛绒玩具,作为女儿的生日礼物。 他是这么打算,陪女儿过完生日就走,绝不久留。 毕竟都是有家的人,哪怕在南陵省,也要格外注意。 韩茵的家住在距离市区很远的一片别墅群。 大门口的保安拦住出租车,通过电话联系到了韩茵,争得对方同意,方才放行。 这是栋三层别墅,光看外观,绝不次于谷政川的房子。 看来,韩茵真是发了大财,这栋别墅在南陵省,最起码价值几千万。 打开院子门,厉元朗迈步进来。 沿着方砖铺就的地面,徐徐走到房门口,正准备叫铃。 门一开,韩茵穿着一袭黑衣黑裤,亮相在他的面前。 “进来吧。”她身体往旁边一闪,让出一个空间,放厉元朗走进别墅。 哗! 厉元朗望着金碧辉煌的装修,不禁暗自咂嘴。 好家伙,别墅里面装潢奢华,不逊于五星级酒店。 “喜欢吗?我带你参观参观。”韩茵征求道。 “算了,我想看一看女儿。” “好,她的卧室在三楼。” 厉元朗正准备沿着楼梯走上去,却被韩茵叫住,指引他坐电梯,不用走楼梯。 好家伙,别墅里还装有电梯,更加颠覆了厉元朗的认知。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养,韩媛媛基本上恢复差不多了。 只是听从医生建议,不易过早运动,再有个十来天去医院复查,一切顺利的话,距离完全康复指日可待。 厉元朗还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女儿,她的眉眼像极了自己。 奇怪的是,媛媛是头一回看到厉元朗,竟然没有一丝见陌生人的那种惧怕感。 坐在床上,拿着玩具,瞪起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厉元朗,一眨不眨。 “刘姐,你先忙去吧。”韩茵冲着保姆发号施令。 厉元朗把毛绒玩具背在身后,慢慢地走到媛媛面前,低下身子笑呵呵的轻问:“你是媛媛吧?” “嗯。”媛媛点了点头,大眼睛却踅摸厉元朗背后的玩具。 “今天是媛媛生日,我……叔叔给你买了这个,希望你能喜欢。”厉元朗把玩具亮出来,双手捧着,展示给媛媛看。 “好漂亮哦。”媛媛嘟起小嘴,眼睛美滋滋的弯成一条缝。 韩茵欣喜万分,不住提醒女儿,“媛媛,快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好听的童音,可爱的表情,令厉元朗心花怒放,甭提有多暖了。 他已经有了儿子谷雨,如今又增添了女儿,况且他本就喜欢女孩,要不是有所顾忌,恨不得一把抱起女儿,稀罕个够。 他不能这么做,征得韩茵同意,他和媛媛商量说:“叔叔可不可以亲你一口?” 媛媛抱着毛绒玩具,伸出右侧脸蛋奶声奶气的说:“亲这里,只能亲一次。” 厉元朗慢慢的把嘴唇贴在上面,感受到女儿暖乎乎嫩滑滑的皮肤,轻轻亲着,好一会儿才十分不舍的离开。 “叔叔好赖皮,亲了好几口。” 一句童言无忌的话语,却引得身旁的韩茵眼圈一红,赶忙把脸转过去。 “对不起媛媛,叔叔一时没忍住多亲了你,叔叔向你道歉。” 媛媛眨了眨眼,“那好吧,看在玩具的面上,我接受你的道歉。” 这小丫头,才三岁啊,说话就像个大人儿似的,好有逻辑性。 接下来,一名女佣和保姆刘姐一起推着一辆装有三层的奶油蛋糕走进来。 厉元朗点燃蜡烛,随着吧嗒一声,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 包括厉元朗韩茵以及保姆女佣在内四个人,伴随音乐和烛光,轻声哼起生日歌,拍着巴掌,一起祝福媛媛生日快乐。 “媛媛,先许个愿,然后吹蜡烛。” 蛋糕是韩茵从镜云市著名法餐西点师那里定制的,无论外观和做工,都能感受到和国内蛋糕店高妙之处。 自然了,也不在一个价位上。 媛媛坐着,像模像样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心中默念着愿望。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睛,可爱的问向妈妈:“我许完愿望了,可以吹蜡烛了吗?” “吹吧。”韩茵冲着女儿微微点了一下头。 媛媛鼓起腮帮子,红彤彤的小嘴唇对着蜡烛,使劲吹起来。 毕竟年龄小,气量不足。况且蜡烛坚强的燃烧力,她一连吹了好几下,三根蜡烛只是烛火摇曳,一个都没吹灭。 “妈妈,你帮媛媛吹。”媛媛对韩茵说完,竟然朝着厉元朗也发出邀请,“叔叔,你也帮帮我。” 这一刻,在一闪一闪的烛火中,三个人的脑袋凑在一处,对准三根蜡烛发出强大气流,很快将蜡烛吹灭。 “好耶!”媛媛喜滋滋的直拍巴掌,粉嘟嘟的小脸蛋上满是欢喜之色。 明显看得到,韩茵的眼圈再一次湿润了。 同样,厉元朗鼻子一酸,他强忍住激动的心情,只是盯着女儿一眨不眨。 终归还有别人在场,厉元朗不可能做出过分举动,只能将这份感情深深埋在心底里。 最后,在场其他人,包括保姆女佣,都有幸分享了蛋糕的美味。 即便一点不饿,厉元朗还是强吃下一小块。 今晚,他要给女儿留下一个完美印象,让女儿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度过这个生日。 三年了,他没有陪伴在女儿身边,这点事要是做不好,岂不是太不负责任。 整个生日过程,韩媛媛十分高兴。 只可惜相见是短暂的,时间不早,媛媛要按时睡觉。 “媛媛,让阿姨哄你睡觉,你要听阿姨的话,不许下床乱动,知不知道。”韩茵反复叮嘱女儿。 “嗯。”媛媛听话的点了点头,抱着厉元朗买的毛绒玩具钻进被窝。 “媛媛,晚安。”厉元朗临走时,向媛媛招了招手。 在走廊里,韩茵不由感慨对厉元朗说:“媛媛很少这样。” “怎么?”厉元朗不解。 “你是她头一个见到陌生人不害怕的,就是江耀,媛媛始终抵触他,哪怕江耀对她怎么好,媛媛就是不接受他。” “这可能是就是血缘关系吧。”厉元朗怅然道:“有的时候,真不能不相信血缘,这可是有科学道理的。” “我相信。”韩茵笃定的点头承认。 厉元朗一看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小时,就准备告辞离开。 韩茵却说:“喝杯咖啡再走,我有件事想同你聊一聊。” 盛情难却,在楼下的房间里,经韩茵允许,厉元朗边抽烟边聊起原因。 “不急,尝尝咖啡,这是我从国外带回来的,味道很纯。” 看着发出诱人香气的咖啡,厉元朗耸了耸肩一摊手,“我抽烟吧,喝咖啡该睡不着觉了。” 韩茵端起咖啡杯子,抿了一小口,玩味的说:“瞧你小心谨慎的样子,放心吧,咖啡里没有加料。” 其实韩茵不提,厉元朗还真没往这方面想。 不过仔细一寻思,想当初要是没有韩茵加料,也不会有女儿媛媛。 “我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以前喝咖啡提神,是为了晚上熬夜赶稿子。现在我不喝咖啡,晚上睡觉都费劲,经常失眠。” “你可要注意身体,总这么熬夜,你烟瘾又大,对你的心脏可不好。” “谢谢,我会注意的。”厉元朗又抽了几口烟,将半截烟蒂掐灭,再次问起韩茵来。 “媛媛出事后,我反复观看了监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我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 “是吗?”厉元朗一时来了精神。 随着,韩茵打开房间里的大屏幕液晶电视,屏幕很快出现了媛媛摔下楼梯的整段画面…… 第704章 假婚真情 厉元朗瞪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住屏幕看。 播放过程也就三分钟左右。 的的确确,媛媛扶着楼梯扶手,自己慢慢往下走,脚下不留神,直接从楼梯上摔下来,脑袋不偏不倚,正好磕在大理石基座上,声没吭一下,当场昏迷不醒。 厉元朗担心一次看不清,慢放镜头细致反复的又看了几遍,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是媛媛自己摔下去的,我没看到有什么不妥。” 厉元朗给出他的判断和结论。 韩茵垂目凝思,喃喃自语:“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厉元朗解释说:“镜头里只有媛媛一个人,若是有人害她,一定会出现那人身影的。可是你看,根本没有。” “我知道,可我就是有这种感觉,说是直觉也差不多。” 直觉? 厉元朗站在电视机屏幕前,看着定格在楼梯场景的画面。 走出房间到了楼梯旁,并且上了楼梯,找到监控摄像头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 之后返回来再次观看整个视频,只见厉元朗眉梢微微皱了皱。 韩茵被他这一通折腾搞不清状况,刚想发问,厉元朗却说:“你把这段视频发给我,我找专业人士鉴定。” 韩茵直纳闷,自己已经请过电脑方面高手,却没发现蛛丝马迹,厉元朗的专业人士,难道比电脑高手还高吗? 别说,还真不一定。 给厉元朗的手机发完视频,厉元朗看时间很晚了,便起身告辞。 “你、要不再坐一会儿……” “很晚了,你也要休息,再说江耀不在家,我更不能在此多留。” “他!”韩茵苦笑的一撇嘴,“他就是个摆设,不用在意他。” 厉元朗板起脸来,正色道:“他是你丈夫,是要陪伴你走完余下人生路的男人,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我还能怎样想。”韩茵抱着胳膊,眼望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幽叹道:“我不瞒你,我和江耀是有合同的假结婚。我是为了媛媛,担心她将来上学,因为没有爸爸而被同学们嘲笑欺负,江耀就是充当这类角色。” “他喜欢我,可我不喜欢他,一丁点都没有。我们的这桩婚姻,有夫妻名分,没有夫妻之实,说实话,更像是一笔交易。他出演媛媛爸爸,而我支付给他部分公司股份,就这么简单。” 假结婚? 厉元朗恍然明白,不过他眉头一皱,认真说道:“你们假结婚,可手续是真的,江耀是你法律上的丈夫。韩茵,你和他还有媛媛,好好过日子吧,其他的,不要多想了。” 说罢,厉元朗抬腿走出。 韩茵却快步撵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厉元朗,头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 动情说:“你留下来吧,就一晚。你不知道,这么久以来,有多少男人垂涎我的美貌,我都没答应。这辈子除了你,我从没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过,因为我心里只有你,我爱你,我需要你,我离不开你……” 厉元朗原地僵直站着,闭上双眼,心中无比伤感。 韩茵说的这些话,厉元朗完全认可,韩茵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尤其是在私生活方面。 这点,可比他强多了。 “元朗,我爱你,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哪怕别的男人如何优秀,也走不进我的心里。我只有一个要求,今晚……你留下陪一陪我,就一晚,好不好?” 面对如此动人的表白,厉元朗曾一度动摇过。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慢慢摸着韩茵的双手,徐徐拉开。 转过身来,扶着韩茵肩头,劝慰道:“韩茵,我们之间都过去了,过去的就过去,再也回不来……” “元朗,你、你真的这样绝情,就这么忍心拒绝我……” 韩茵泪眼婆娑,眼泪一滴滴留下,哭成泪人。 面对梨花带雨的前妻,厉元朗又不是铁石心肠,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摸着韩茵柔顺秀发,心里却在做着最艰难的挣扎和抉择。 不行,坚决不行! 好一会儿,厉元朗终于下定决心,正准备有下一步行动之际,忽听到房门一响,一个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 江耀,竟然是江耀。 他不是还在戴鼎县吗? 江耀正好瞧见厉元朗搂着韩茵这一幕,韩茵流着眼泪,紧紧抱住厉元朗的腰,头还在厉元朗的胸膛上不住摩挲…… 江耀惊呆了,任凭手中巨大的毛绒玩具滑落在地,他全然不觉。 厉元朗慢慢松开韩茵,他感觉到脸在发烧,表情极其尴尬。 韩茵擦拭了下眼角,淡淡的问江耀:“你怎么回来了?” 这会儿,江耀反才应过味,冷笑道:“是啊,我回来的不是时候,本打算着急忙慌赶回来给媛媛过生日,给她和你一个惊喜。哼,真是惊喜,只有惊却无喜,是惊讶才正确。” 韩茵马上换成一副冷冰冰表情,“江耀,别含沙射影。我和谁在一起与你无关,要注意你的身份,还有我们之间的协定。” 江耀苦笑着摇了摇头,“协定?婚姻不是生意,是爱情的见证和升华。我的韩总,我们当初领证时,宣读的誓词你都忘记了吗?” 韩茵霸道的回应说:“誓词是假的,就像我们的婚姻是假的一样,你不要混淆视听。我在选择嫁给你之前就说过,你也同意了。我看不是我忘记了,而是你入戏太深,忘记了曾经的允诺。” 见他们夫妻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厉元朗赶紧向江耀解释:“请你不要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真是理屈词穷,江耀明明亲眼所见他和韩茵搂在一起,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江耀鼻子里一哼,失望无比,“看来,我回来是多余了,打搅了你们的好事。” 他转身瞬间,又回过头来,指了指地上的毛绒玩具,“这是送给媛媛的生日礼物,本来还准备了一场烟花表演,不过……”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现在不需要了。” 之后,拽开房门大步走出去,并把门重重关上。 唉,真没想到会是这样。 厉元朗哪还有其他心思,和韩茵匆匆告别,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只有韩茵最苦了。 她早就计划好,趁着女儿生日的名义,和厉元朗再续前缘。 不需要别的,只要在一起就好。 眼瞅着厉元朗都动摇了,关键时刻,江耀的出现,搅了她费尽心思的努力。 把韩茵恨得咬牙切齿,对于江耀,她要重新审视了。 考察团次日行程依然在镜云市。 厉元朗白天跟随考察团活动,晚上单独约见了梅欣。 二人在酒店的咖啡厅里见面,详细了解梅欣关于清洁能源的一些问题。 只是他和谷闯发生冲突,指望不上谷闯投资,梅欣对此非常失望。 “梅女士,如果尽量压缩的话,前期投资最少需要多少?” 梅欣心里算了算,亮出两根手指:“最起码这个数,不能再少了。” 呼…… 厉元朗长嘘一口气,两个亿啊! 戴鼎县一年财政收入刚刚4.5亿,都快赶上半年的了。 梅欣说道:“我现在手里只有两千万,就是去银行贷款,也凑不够五千万,差的实在太多。厉县长,清洁能源真是个好项目,我有技术,需要的就是资金注入,只要拉来合作伙伴,我占多少股份无所谓,没有都行。我是真喜欢这个项目,也希望用它来造福一方。” “我们所在的家园不能再被污染了,我需要呼吸到纯净的空气,看到蓝蓝的天,白白的云……” 是啊,厉元朗何尝不是这么想。 但是,找谁投资,对方还必须有这个实力…… 猛然间,厉元朗想起了一个人。 第705章 恨由心生 宇文端! 对,就是他! 宇文端的华宇公司,在房地产上折戟沉沙,他已萌生去意,急需转型。 虽说经历阵痛,让华宇公司损失不少钱。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华宇公司毕竟还有一定资本。 寒水湾的楼盘卖得不错,资金有了大量回流。 一两个亿,在普通人眼中望尘莫及,可对于华宇,对于宇文端来说,难度不大。 况且清洁能源有巨大潜力和市场,想必宇文端对此应该有兴趣。 一念及此,厉元朗安慰说:“梅女士,你不要灰心,镜云没有人慧眼识珠,我可以帮助联系东河省的知名企业家。” 梅欣面色一喜,不过她很快显露出疑虑,“厉县长,你这么费尽心力的帮我,到底为了什么?” 厉元朗摸着马克杯的杯把,低垂双目怅然说:“往大了讲,是为国家排污减排做贡献,往小了说,是希望你能把工厂建在戴鼎县。” “戴鼎县太穷了,穷了好些年,导致不少戴鼎人背井离乡在外地打工谋生。我们掌握的数据,全县八十六万人口中,最起码有百分之四十的人不常驻本地,我想,实际情况应该比这还要多。” “一个县,人口流失严重是什么概念?很简单,因为本地经济条件太差,戴鼎县没有工业,只有几家招商引资来的企业,也是不温不火。”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最主要的就是前几届县领导不作为,整天勾心斗角,不是往上爬,就是捞好处。不过,好消息是,经过云水市委和省里的支持打击,我们年前刚刚端掉以前任县委书记雷震为首的犯罪团伙,还给戴鼎县一个明朗晴和的天空。” “现今,在新任县委书记金胜同志的带领下,戴鼎县已经步入正轨。交通厅和公路局,已经准备修戴鼎县通往云水市的公路,还有戴鼎县通往各乡镇的县道。” “而且,金胜这位同志我了解,之前我们曾经在一起共过事。他为人正直、正派,是一位有实干才能的领导。我们多次研究,认为要想改变戴鼎县现状,必须要引入有实力的大企业入驻进来,以此带动全县经济走上一个新的台阶。”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梅欣托腮认真听着,不时点着头。 等他说完,梅欣嫣然一笑,“厉县长,你是我见过的政府官员中,最朴实、最真诚的干部。” 厉元朗不解的问:“为什么这样说?” 梅欣摆弄着马克杯,慢条斯理的说:“不少官员和我见面,谈的都是他们地方如何如何好,会给我多少优惠政策。可你不同,一上来就把你们戴鼎县的优缺点全都告诉了我,就好比玩牌中的一个词语,亮了底牌。” “不过……我喜欢。”梅欣故意卖了个关子。 “不瞒你说,昨天和你见面之后,我专门搜集了戴鼎县的一些情况,就是你不说,我也了解很多。” “但是从你口中告诉我,和你不说,我自己了解到的性质不一样。因为我感受到了真诚,感受到了信任。” “还有,你由始至终,都把成绩归功于别人,对你自己的所做所为只字不谈。据我所知,打掉雷震他们一伙人,你在其中起了很大的作用,甚至为此遭受不公平的对待。” “厉县长,你的人品,你为人处世的行为,深深打动了我。如果我能够得偿所愿,我会坚决把工厂建在戴鼎县。因为有你在,我放心。” 厉元朗大喜过望,郑重其事的站起身,和梅欣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回到房间没多久,厉元朗便接到胡召俊打来的电话。 是的,厉元朗所说的专业人士,就是胡召俊。 他收到厉元朗发来的高清视频,找市局专家反复观瞧,终于肯定了厉元朗的判断。 原来,厉元朗通过视频以及现场对比,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媛媛在下楼梯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的墙壁后面,突出一块白色的东西。 非常细小,肉眼若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发现。 通过市局专家用电脑一帧一帧的扫描,终于确定,那是一个白色衬衫的胳膊处。 也就是说,当时在媛媛身后藏着一个人。 只是那人知道附近有监控,故意隐藏身体,把自己完全置于监控摄像头之外。 这是什么概念? 那人明知道媛媛这么小的孩子,独自一人走下楼梯,非但不管,还眼睁睁看着媛媛掉下去。 此人蛇蝎心肠,真该千刀万剐。 厉元朗的脑海里立即闪现出来,一双阴毒的眼睛死死盯住媛媛的背影,咬牙切齿的诅咒媛媛,恨不得直接把她推下去才解恨。 那么,能有此想法的只有一个人,江耀! 对,绝对是他! 不过,这还只是厉元朗的猜测,他需要再一次印证自己的想法准确度。 马上打通韩茵的手机,装作闲聊,无意中提起江耀,问韩茵,江耀有没有一件白色衬衫,还是挺贵的国际大牌。 这个品牌同样是云水市局那边综合分析出来,需要得到进一步确认。 因为江耀从昨晚离开一直没回来,韩茵直接去了他的房间,找到那件白色衬衫,还把照片发给厉元朗。 胡召俊很快传来消息,的的确确,经过市局一再对比纹路,确认这是同一件衬衫。 混蛋! 厉元朗恨得紧咬后槽牙,江耀,你这个混蛋,见危不救。 亏我还多次为你着想,甚至想促成你和韩茵成为真正的夫妻。 原来你竟然是这种小人,你简直就不是人! 想想媛媛那么小的年纪,为此差点丢了性命。 厉元朗有多爱女儿,就有多么痛恨江耀。 这个仇必须要报,否则他就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一个称职的男人! 关键怎么收拾江耀,不能做违法的事,又要让他受到惩罚,这让厉元朗很伤脑筋。 同时,这件事坚决不能告诉韩茵。 以韩茵的性格,一旦知晓,还不跟江耀拼命啊。 这样的效果,反而打草惊蛇,伤不到江耀不说,还不能达到报仇雪恨的目的。 必须要找个合适的理由,要有个详细而周密的计划。 考察团在南陵省待了四天,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临近南陵省的祥北省。 这是厉元朗第二次来江朔市了。 上一次还是因为处理谷柳烟后事来的。 一晃好几个月过去,厉元朗的心情既复杂又伤感。 回想着在谷老爷子的病房前,和谷柳烟交谈那一幕,记忆犹新。 却不曾想,这却成为他和谷柳烟的最后一次说话了。 天人永隔,真是造化弄人。 谷柳烟和谷家其他孙辈不同,不靠家族的名气和影响力,全凭自身努力,就为圆她成为明星的梦想。 在江朔市,厉元朗参加了两场酒会。 一个是江朔市政府举办的欢迎招待会,另一场则是云水市政府的答谢酒会。 厉元朗在酒会上见到祥北省的客商,和在镜云市一样,主要是推荐戴鼎县,让他们对戴鼎县有个清楚认识。 只在江朔市停留两天,考察团第二站竟然是鲁高市。 在当晚的鲁高市欢迎宴会上,厉元朗意外的遇见一个人,也可以说是老相识了。 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出任鲁高市祥云区副区长的谷翰。 谷翰这个副区长是区委常委,副处级别。 看看人家,一来就是能进入常委班子,到底是名门之后,起点就比普通人高。 谷翰也认出厉元朗,这种自助酒会有这点好处,可以随便走动,不会被人注意到。 当谷翰来到厉元朗身边后,对他耳语一句:“表姐夫,你随我来一下,我有事问你。” 厉元朗第一感觉是,莫非谷翰要为他哥哥谷闯打抱不平? 第706章 合情合理的行为 管他呢,来者不拒! 厉元朗在谷翰先走几步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他,走进旁边的一个房间里。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谷翰见厉元朗进来,一指沙发,两人同时就座。 谷翰翘着二郎腿,手里摇动着装着红酒的高脚杯,优哉游哉的说:“我知道你来,特意弄到今晚酒会的门票,为的就是能见你一面。” 厉元朗淡然一笑,“谷翰,你想见我做什么?是为了你哥哥的事情吗?” “我哥哥?”谷翰一愣,“他早被放出来了,被我爸看得死死,出一次门都费劲,他能有什么事。” 厉元朗明白了,他教训谷闯这事,以谷闯要面子的性格,绝不会告诉任何人,哪怕是他的亲弟弟谷翰。 毕竟丢脸,说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说吧,找我什么事?” 谷翰想了想,把酒杯放在茶几上,身体略微往前探了探,以便能接近厉元朗,声音很小的问:“你对于我和金可凝结合这件事,有什么意见?” 原来是这事! “我和金可凝不熟,你找我可算是找错人了。” 谷翰摇头晃脑道:“这里又没外人,就咱们两个,何必不说实话呢。谁不知道,你有段时间和老金家走得近,我听说你第一次去金家,就是金可凝开车接你的。表姐夫,给我支个招,金可凝这个小辣椒,我娶她行不行?” 厉元朗沉吟片刻,板着脸认真问:“你喜欢金可凝吗?” 谷翰大咧咧说道:“这玩意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她年龄不小,想要嫁人,我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岁数。咱们混官场的,有个不成文规矩,到年龄不成家立业,就不做提拔的考虑了。” “我都三十四了,再不解决个人问题,这个副区长有可能做到底,太亏了。再说,金老爷子和金家地位不可小视,我要是成为金老爷子的重孙女婿,以后老金家的资源也可以给我使用,这对我来说……” 说到这儿,谷翰抬眼瞧了瞧厉元朗,改口说:“这对于咱们谷家,绝对是一桩值得去做的买卖。” 厉元朗冷哼一声,“谷翰,你都把婚姻当成了生意,我看你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何必找我讨要。” “不是话赶话说到这里了么。”谷翰不以为然道:“爷爷去世后,咱们家的地位大不如前,跟老金家成亲,就是降了一辈,咱们也属于高攀,好处应该比坏处多。” 对于谷翰的言行,厉元朗不予置评,甚至都懒得搭理他。 看他那副小人嘴脸,还没怎么样呢,就盯上金家的政治资源了。 要知道,以金老爷子的眼光和识人术,他见到谷翰第一面恐怕就会打退堂鼓。 不学无术,眼睛里除了钱就是升官,这种人怎会走得长远? 只是他看在水婷月的面上,不好直截了当的拒绝,面子上该过得去就要过得去。 于是厉元朗站起身,对谷翰说道:“我对于你和金可凝的事情,真没什么意见,如果你非要的话,我送你四个字‘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厉元朗转身推开门,大步流星离开。 “呸!”望着厉元朗的背影,谷翰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装什么装,找你是看得起你,乡巴佬。” 当天酒会进行到晚上十点钟才宣告结束,厉元朗喝了不少酒。 回到房间泡了个热水澡,蒸发掉全身汗水,酒也醒了一大半,非常舒爽。 他刚躺下,就听到手机铃声剧烈响起来,一看号码,竟然是韩茵。 刚一接听,就听到韩茵劈头盖脸的问:“你跟我说实话,江耀被车轧断双腿是不是你找人做的。” 厉元朗一愣,忙问:“江耀出车祸了?” “别跟我打岔,我这里没有别人,说话方便,你就说是不是吧。” 厉元朗考虑良久,才说:“有些人做了坏事,就应该受到惩罚。” “我懂了。”韩茵说道:“你从我这里了解江耀的那件衬衫开始,我就意识到有事。” “江耀怎么样?” 韩茵告诉他,人正在做手术,双腿粉碎性骨折,据医生讲,情况不容乐观,就是接好了,也会留下后遗症,成为跛脚也不是没有可能。 跛脚是好听,其实就是瘸子。 和邵瘸子一样,感叹路不平了。 事情是这样的,今晚上八点左右,江耀到地下车库取车。 无意中和一个酒鬼撞了一下,酒鬼借着酒劲骂骂咧咧。江耀也是年轻气盛,一言不合,二人大打出手。 酒鬼喝得直散脚,站都站不稳当,动起手来自然吃亏。 江耀三拳两脚把酒鬼打倒在地,准备开车的时候,酒鬼举着砖头追了上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一时惊慌的江耀,车门怎么都打不开,无奈之下,他只好往保安亭那边跑,边跑边掏出手机就要报警。 可就在这个时候,地下车库的灯突然全灭了。 后来才知道,当时有电工在维修电源,没有弄好,竟把保险弄跳闸了,这才导致地下车库里一片漆黑。 江耀奔跑中一不留神,被一个东西绊倒,手机掉在一边,屏幕摔得粉碎。 他正要起身之际,面前突然驶来一辆越野车,由于速度快,加之越野车司机没注意,直接从江耀的双腿上轧了过去。 把江耀疼得哇哇大叫,撕心裂肺。 司机下车查看,这才知道闯了大祸,并及时把江耀送到医院。 因为江耀手机摔坏,找不到他的家属。 辗转了好大一个弯,最终找到韩茵,才通知她来医院的。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上有了眉目。 没错,整件事就是厉元朗策划的。 即使对方把江耀轧断双腿,也不是故意为之,仅仅就是个车祸而已。 而且司机没喝酒,只是光线太黑,加之江耀是突然出现在越野车正前方,司机来不及作出反应。 种种迹象显示,肇事司机并非故意所为,属于正常行驶,出事后,又能及时把伤者送到医院。 所以,肇事司机只需赔偿受害者一定数额的金钱即可。 这就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做了不合理的事情,还没有触犯法律。 一切都是偶然中的巧合,当所有巧合碰到一起时,产生最后的效果,就是江耀受到该有的惩罚。 当韩茵知道了江耀躲起来,眼睁睁看着媛媛摔下楼梯,恨得咬牙切齿,把江耀撕成碎片她都不觉得过分。 厉元朗劝慰道:“江耀已经受到惩罚,我们也为媛媛报了仇,这事就此扯平,别再提了。” “我懂。”韩茵心意已决,她会把余下来的事情安排好的。 于是她又问厉元朗,那几个人是不是秦景的手下? 韩茵的意思明显,果真如此,她会像以前那样,支付给秦景一笔费用。 这种事情,厉元朗怎好意思请秦景出面。 毕竟秦景是退役军人,见不得光的事情不会让他参与。 厉元朗找的是邵瘸子。 对此,邵瘸子满口答应。 厉元朗又一次帮他保住了状元楼,邵瘸子正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呢。 别说一件,就是十件百件,邵瘸子都不在话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厉元朗当然不能说出邵瘸子的名讳,只是告诉韩茵,是他的朋友帮忙。 韩茵没有追问,终归厉元朗替女儿报了仇,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之后,韩茵并没有追究肇事者的责任,并且还免除了肇事司机的赔偿。 反正她不缺钱,轻松负担得起江耀的治疗费用。 而且,等到江耀出院后,韩茵直接向法院起诉离婚。 这种人,她是一分钟都不想见到他了。 本来按照行程,考察团在结束祥北省之行后,还要去粤湾省。 可是厉元朗突然接到金胜打来的电话,说永年乡中光村出了一件大事,急需他回来处理。 厉元朗得知事情来龙去脉后,不禁陷入深思。 第707章 难事变易事 中光村和罗家村上百村民发生冲突,导致十几人不同程度受伤,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厉元朗从金胜口中知道此事,大感震惊! 都什么时代了,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发生,简直不可思议。 电话里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县里已经出动上百警力前去阻止,因为双方村民越聚越多,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生更大规模的冲突。 金胜已经亲临一线前去做工作,不过收效甚微,老百姓并不买他的账。 县委书记咋的,县委书记也要讲理,要一碗水端平。 挂断金胜手机,厉元朗马上联系了王中秋,从那里终于打探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罗家村的罗生财是个包工头,手下有一百多工人,其中就包括中光村的二十几人。 罗生财之所以人缘好,有口碑,主要是他手上总有工程,而且从不拖欠工人工资,就冲这点,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干活。 只是今年却不同,年底时,罗生财只给大家结了部分工钱,连一半都不到。 他告诉大家,是因为开发商出了问题,欠他的钱,就是给大家伙儿的这部分钱,还是罗生财自掏腰包,主要是快过年了,各方面都需要钱,先解大家的燃眉之急。 毕竟都是跟随罗生财好久,有了感情。 开发商欠钱这事不算新鲜,大家都能理解,反正他们相信罗生财,他不会骗人的。 有那么一句话,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没多久,就有消息传出来,罗生财偷偷把欠罗家村和别的工人的钱结了,唯独就差中光村的二十几个人。 中光村这些人一听说就火了,怎么地,他们是你罗生财的工人,我们就不是了,干嘛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简直就是欺负我们老实。 这些人当中,以吕平为首,组成声势浩大的人马去罗家村找罗生财讨要工钱。 吕平就是那个以一票之差输给陶思瑞的村主任候选人,目前还担任中光村的村委。 他为村民出头,主要是他的兄弟就在这二十几人当中。 况且,他上一次输给陶思瑞,感觉到是自己在村里的人缘差,没有干出让村民受益的事情来。 这一回,吕平拼力争取,说收买人心更为恰当。 结果罗生财面对他们二十人的质问,坚决否认此事。 说他只给罗家村的一个人提前结清全部工钱,因为那人家庭生活困难,有病人要治病,急需用钱,其他的根本是在造谣。 吕平等人哪里肯信,言语中发生口角,差点为此动手。 只不过,罗生财在罗家村人缘好,真要动起手来,罗家村几百号人不会放他们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吕平等人回去商量后,一个电话,把罗生财骗到中光村,私自扣留起来。 并且发出威胁,罗生财想要走可以,先把欠我们的钱给了,否则想都别想。 罗生财的家里人岂能坐视不管,纠集了上百人去中光村要人。而中光村这边也没闲着,男女老少齐上阵,也有上百人把对方拦在村口不让进。 双方剑拔弩张,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才有了爆发这场冲突的产生。 厉元朗询问王中秋,知不知道是哪家公司欠了罗生财的工钱? “我打听过,是明哲院子的开发商华宇公司。” 怪不得,厉元朗释然了。 准是在宇文端失踪那段时间,华宇遭遇资金危机,欠钱倒不稀奇。 可关键是,华宇现在已经解决资金问题,走上正轨,怎么还有拖欠承包商工钱这一事的发生呢? 厉元朗向市长石坎请了假,搭乘最近的航班返回允阳市。 家都没回,直接赶往华宇公司面见宇文端,询问此事。 宇文端了解后,一个劲摇头,公司早就把钱打给所有建筑商,没有欠一分钱。 怕厉元朗不相信,他叫来财务,让厉元朗查看公司打款的凭证截图。 事情清楚了,不是开发商欠罗生财的钱,而是建筑商欠钱。 由于开发商和建筑商之间有一笔信任抵押作担保,开发商对建筑商有绝对的话语权。 当着厉元朗的面,宇文端给建筑商打去电话,明确要求对方把拖欠承包商的钱,尤其是罗生财的那笔钱结清,否则会中止他们之间的合作。 华宇毕竟是允阳市房地产中的翘楚,建筑商可不想失去这块肥肉,一个劲儿在电话里表示,这是他们内部出了差错,马上按照宇文端的要求弥补。 倒是有人好办事,悬在厉元朗头上的这片乌云,只在宇文端几句话之间就得到解决。 没过多久,厉元朗便接到了金胜的电话,说罗生财已经收到拖欠的工钱,马上答应分发下去。 并问:“元朗,这事你是怎么解决的?” 厉元朗原原本本将经过告知他,金胜感叹道:“元朗,你小子真是个福将,感觉什么事在你这里都能迎刃而解,难事变易事,你和我搭班子,让我轻松不少。” “老哥,不过凑巧而已。我和华宇老总宇文端熟悉,是他帮忙摆平的。” “原来是宇文总啊。”金胜笑呵呵说道。 他此时正在中光村现场,看到那些工人得知罗生财就要发放剩余工钱,全都乐得合不拢嘴。 刚才真是够瞧的,罗家村浩浩荡荡来了上百口人,中光村同样不甘落后,在家的男女老少齐出动,在村口就把罗家村的人截住。 从县局调来以及永年乡派出所的警力,加在一起也差不多有近百人。 他们负责将中光村和罗家村的人分隔开,并且维护秩序。 之前双方已经有过冲突,各有伤者。此时见面,犹如仇人一般,分外眼红。 双方对峙着,金胜和副县长兼公安局长卢天两人,登上最高处,用扩音喇叭向在场的村民喊话。 金胜苦口婆心一再劝阻,让大家保持冷静,有什么事让县里来解决。不要再做出过激行为引起流血冲突,这样对谁都不好。 可他的话在老百姓中,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 没人听,只有人在喊:“说别的没有,把欠我们的工钱发了,我们就走。” 这番话引起大家共鸣,支持者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对于此次事件,金胜本着协调解决为原则,不宜把事情闹大,更不能让警方采取过激行为,强制执行。 这些人都是老百姓,不是暴徒。就是为了自己应得利益,发出最强行为而已。 只不过采取的做法欠妥,没有经过正规渠道,使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 金胜的嗓子都喊哑了,现场仍旧没人迈动一步,双方始终对峙,大有一触即发的势头。 永年乡的党委书记李万龙、乡长何贵也都动员大家散开,不要聚集。 金胜的话都不好使,他们更是遭到人群中不时发出来的嘘声。说乡里不作为,只会空喊口号,一点不为老百姓着想,反正越说越难听。 把李万龙跟何贵说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同时,二人都把恨意抛向身边的中光村支书兼村主任陶思瑞,以及罗家村的支书和村主任等人身上。 眼看陷入僵局,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跑来告诉金胜,已经被解救出来的罗生财突然接到电话,对方已经把欠他的工钱打进他的账户里。 罗生财马上查看,果然如此。 金胜把罗生财叫到身边,他拿起扩音喇叭,当众宣布,钱已到位,接下来核算完毕,立刻发给大家。 没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的了。 看到现场欢呼雀跃,金胜终于松了一口气,举起手机认真听着厉元朗向他汇报另外一件事。 第708章 好消息接踵而至 这件事,就是梅欣的清洁能源项目。 厉元朗已经和宇文端谈起这事。 宇文端对此显现出很大的兴趣。 公司需要转型,需要有新的发展方向。 房地产业,已经让宇文端心灰意冷,看不到希望。 纵然国内那么出名的某个房地产大鳄,都面临付不起钱的地步了。 就在刚刚,他的子公司,因为拖欠施工单位工程款,被限制消费,就连子公司法人都被限制高消费。 而且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是,子公司仅仅欠施工单位两万多元。一个堂堂的明星企业,竟然连两万多都拿不出来,何等的令人惊愕。 宇文端是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房地产业出现寒冬,他的心也跟着凉了。 当厉元朗跟他谈起梅欣的清洁能源项目,宇文端立刻来了精神。 他了解这方面的资讯,更是懂得国家对此的政策扶持。 况且,清洁能源利国利民,从长远看,有很大的发展潜力和市场。 宇文端口头上说可以考虑,在送走厉元朗之后,当即召开公司高层会议,研究此事的可行性。 两个亿,对于他来讲,不是很多。公司有了回暖迹象,财政方面虽也不像以前那么充裕,但是宇文端认为,值得尝试。 会上,其他高层也都纷纷发表意见,反对声音小,赞同的居多,更给他增添了十足的信心。 厉元朗离开华宇公司,直接去了状元楼。 不管咋说,邵瘸子给他帮了大忙,这份情,厉元朗要当面向邵瘸子表示感谢。 “厉老弟,你这话说的,我邵博年还要谢谢你呢。这次你帮我保住状元楼,有了白晴的这块金字挡箭牌,谁还敢打我的主意。”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帮你我心里舒服,我乐意效劳。今后,只要你发话,我就是赴汤蹈火,也绝无二话。” 厉元朗连连摆手,“邵哥,我厉元朗何德何能值得你这么做,你高抬我了。” “绝不是。”邵瘸子摇头道:“这是我的真心话。不过呢……” 他话锋一转,反而把厉元朗弄得有些吃惊。 “你手头有了好项目,不想着哥哥我,这我可得挑你的理了。” “什么?”厉元朗大为不解。 “听说你弄了个什么能源项目,需要找合作伙伴,有这事吧?” “有啊。”厉元朗点头称是。 “老弟,你这是瞧不起我邵某人,说吧,需要多少钱,我听一听。” 厉元朗倒是没有看不起邵瘸子的意思,他吃惊在于,邵瘸子怎会对清洁能源项目感兴趣? 他真诚的坦言道:“邵哥,我知道你想帮我,这份情,我心领了。清洁能源项目我已经找了华宇的宇文端,他对这事很上心,正在深入研究可操作性。你的钱来之不易,是这么多年摸爬滚打赚来的,留着还有用处,就算了吧。” 谁知,邵瘸子却不领情,他晃了晃脑袋说:“厉老弟,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我也有我的想法。餐饮业我涉足太久,感觉真是累,累人累心,我不想让我儿子将来也这么累。” “我想搞投资,我想发展,我想给儿子创造一个优异的环境,我不想让他今后就是一家酒楼的老板。投资能源项目,就是我给儿子寻找的新出路,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有你。我相信你,你厉老弟看好的事情,绝对值得去做。” “我不妨交个实底,多了我拿不出,几千万上亿的没有问题。我把钱交到你手里,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能够给我儿子留下一份意义深远的财产。” 邵瘸子都这么说了,厉元朗怎好拒绝? 不过,这件事还需长远打算,不能只是说一说这么简单。 令厉元朗更加意想不到的是,郑海欣竟然也给他打来电话,谈及的也是清洁能源的这件事。 春节期间,厉元朗曾经和郑海欣用微信联系过,只是寥寥数语,简单的问候而已。 自从经历了老婆再次怀孕,厉元朗和郑海欣交流的次数明显减少。 怎么说呢,郑海欣是他的红颜知己,他们之间更多的属于心神交往。 不过,终归男女有别,况且厉元朗还有家室,这份特殊感情不易往下发展。 彼时的郑海欣正在南方游玩,她读完研究生,水明乡的药厂和研究基地交给别人打理,剩余的时间,就是游览大好河山。 反正一个人没有拖累,这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 “清洁能源项目很有前途,这么好的事情,你居然不告诉我,太不够意思了。” 厉元朗半开玩笑的说:“海欣,药厂和研究基地足够了,你参与这事干嘛,钱没有挣足是吧。” “你了解我,我对钱没有意识,我在意的是这个项目有巨大的发展空间。梅欣这人我专门调查过,她掌握核心技术,在国外时,有不少人出高价买她的技术,她都没动摇过,就是想以此报效国家。” “况且还有你坐镇。华宇的宇文端都看好的项目,我为什么不能参与进来?元朗,我首先声明,我这么做没有个人情感,不是给你撑政绩,我就是想要把钱投资在能够为国为民带来好处的项目上,赔了我认。再说,肯定稳赚不赔。” 厉元朗无话可说。邵瘸子同意拿出一个亿,宇文端出资两亿,郑海欣苦心经营药厂,她的钱应该不多,权当她玩一玩得了。 “海欣,你打算出资多少?”厉元朗猜想,郑海欣估计能够拿出的资金也就在几百万之间。 “嗯……”电话那头的郑海欣踌躇片刻,“我手里闲钱不多,不能像华宇那样,动辄上亿,这样吧,我可以投资五千万。” “啊!”厉元朗惊讶的张大嘴巴。 万万想不到,郑海欣竟然有这么多,五千万在她的口中说出来,感觉和五千块一样。 真是人不可貌相,厉元朗算是长见识了。 一个月后,在戴鼎县的嘉阳酒店的宴会厅里,梅欣、宇文端、邵瘸子以及郑海欣四方,和以厉元朗为代表的戴鼎县政府,举行了盛大的签字仪式。 度安清洁能源公司正式成立! 公司下辖太阳能设备生产公司和光伏发电厂,由于资金比原先预想多,梅欣一步变成两步,直接将生产厂和发电厂一起开建。 等到工厂投入运营,仅这一项,就能给县里带来近两千个就业岗位,还不算税收这一块。 接下来的半个月之内,之前和戴鼎县政府谈妥的两家外地客商,也纷纷入驻工业园区。 韩茵的爱利倍思化妆品公司姗姗来迟,是最后一个进驻工业园区的。 按照先前谈判结果,在富沙镇设立分厂,在戴鼎县建设总厂,以沙棘果为原料,生产沙棘果面霜。 这种面霜主要有减缓衰老和护肤功效。 韩茵之所以来得比较晚,是因为她在处理个人事务,就是和江耀离婚。 江耀在确凿证据面前终于承认,媛媛出事那晚,他眼看媛媛走下楼梯没有制止,最终酿成惨祸。 事后,他担心被韩茵发现,急匆匆跑出去找人喝酒,想弄个他不在场的证明。 人算不如天算。他稍不留神,藏在墙后面,只露出衬衫的一条条,被火眼金睛的厉元朗捕捉到,从而找出来他这个隐藏在韩茵身边的心肠歹毒之人。 有了这个证据,江耀在离婚时,几乎没得到什么,净身出户。 他在爱利倍思的那点股份,也被韩茵通过其他手段收回,江耀只得到可怜的几十万。 时间一晃到了夏季。 这天深夜,谷闯开车从一个饭局赶赴另一个饭局的时候,在一条不宽的街道上慢悠悠行驶。 忽然,一道黑影出现在车子面前,谷闯本能紧踩刹车,但还是感觉到车子撞人了。 谷闯吓得浑身冒汗,酒醒了一大半。 停住后下车查看,不远处躺着一个人。 徐徐走到近前,利用车灯光仔细一看那人,不觉大吃一惊! 第709章 震撼性消息 那人脸上有污垢,仔细查看,似乎在哪里见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哥们,你醒一醒。”谷闯用手探查,知道那人还有呼吸。 只要人没死就好。 连叫好几声,那人仍然一动不动。 难道昏迷过去了? 这会儿谷闯终于冷静下来,撞了人怕什么,又没死。 我可是南陵省的第一公子,这点小事找个人摆平就得。 于是,他掏出手机给一哥们,那人老子是镜云市交警支队的副队长,让那哥们帮助处理这事。 他还要赶去参加饭局,据说饭局上有个出名女星,性感妖娆,谷闯岂能放过一睹芳容的机会? 谁承想,他正在车里打电话,眼瞅着那个人竟然站起身,一瘸一拐走过来,拍着风挡玻璃大吵大嚷。 果然,这个家伙在装死。 谷闯心里有数了,不就是想要讹诈几个钱么! 但是撞到他头上,可就是这家伙倒霉,一定要好好玩一玩他。 想到此,谷闯得意的下了车,一脸坏笑的看着那人,玩味道:“你小子碰瓷碰到老子头上了,知不知道我是谁?” 那人擦了擦嘴角,摇晃着身躯仔细看着谷闯这张脸。 忽然,他睁大双眼,又使劲擦了擦,喃喃说道:“你、你该不会是谷……” “对!”谷闯眼睛一立,冷声道:“老子就是谷闯,想必你应该知道,在南陵省,姓谷的是干什么的吧。” “你、你是厉元朗的……表哥!”那人忍不住指着谷闯,声线都在颤抖。 谷闯最烦提到厉元朗的名字,眉头一皱愤然说:“我是我,他是他,别扯到一块儿。” “谷、谷少爷,我、是我,江耀,厉元朗前妻韩茵的丈夫……” 江耀! 谷闯想起来了,怪不得瞅着眼熟,原来他是韩茵的……什么丈夫,前夫才对,他们早就离婚了。 只是,如今的江耀混得如此之惨,还是让谷闯挺意外的。 要说江耀纯粹是自己作的。 本来韩茵给了他几十万,可他破罐子破摔,竟然迷上了赌博。 这玩意可是败家,多少钱都不够输的。 那些钱不到两个月,就让江耀败个精光,还欠下一屁股债。 最后把房子都卖了,江耀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其实他挺有才的,不能在爱利倍思做了,随便找家公司应聘,绝对能谋个好职务和高薪酬。 只是,韩茵故意散播江耀的所作所为,把他搞得声名狼藉,没人愿意收留他。 他曾经想过回老家谋生,可他穷困潦倒,没脸面见亲朋家人。 后来,他无意中发现碰瓷这一商机,就学着那些人,专门找好车去碰。 没有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碰到了谷闯的车。 谷闯以前见过江耀,对他有印象。 眼见他沦落到这个地步,大发慈悲的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江耀脚底下,“你拿去吧,我兜里现金不多,够你吃一顿饱饭的了。” 江耀感激涕零,颤抖着双手接过钱,一个劲儿朝谷闯鞠躬作揖。 “得了,我还有事,你走吧。” “谢谢。”江耀拖着残腿没走几步,却被谷闯叫住,询问他腿怎么了? 谷闯本以为是自己撞的,可听到江耀的陈述,他却非常惊讶。 “你是说,是厉元朗安排了一系列巧合,最终把你的腿撞断的?” “就是他,这个阴险之人害的我……”提起这事,江耀止不住掉下几颗眼泪珠子。 “他为什么这样做?”谷闯连忙追问。 “哼!”江耀擦了一把嘴,恶狠狠说:“他报复我,因为我掌握了他的秘密,想以此让我闭嘴。” “秘密?什么秘密?”谷闯好奇的睁大眼睛,瞳孔里直冒幽光。 江耀对此却嘿嘿一笑,露出惨白的牙齿,不说话了。 谷闯明白,这是江耀故弄玄虚,意思不能白说。 “你不说是吧,我也懒得听。”谷闯升上车窗,直接发动了车子。 “哎,别……”江耀使劲敲着车窗玻璃,那样子急得不行。 谷闯嘴角露出阴冷一笑,小样,跟我来这套,我还治不了你了。 他降下车窗,“说吧。” 江耀看了看周围,提议道:“咱们换个地方,这里不方便说。” “你挑地方。” 江耀就想拉开车门坐进去,谷闯冷脸道:“你说地方,我开车过去。” 一身脏兮兮的,真怕他把车子坐出难闻的气味来。 江耀尴尬的将手离开后车门把手,指向附近一家面馆。 “算了。”谷闯摆了摆手,“前面有家洗浴中心,你洗完澡到包房来找我。” 江耀好久没洗澡了,这一顿估计都得搓出半斤泥来。 当他换上一次性浴衣浴裤走进谷闯的包房后,谷闯抬手打发走给他按摩的女技师,装修高档的房间里,只剩下他俩。 谷闯躺在按摩床上,从桌子上的烟盒里,拽出一支烟点上,喷出幽蓝的烟线,看着江耀慢条斯理道:“说吧,我听一听。” 江耀规规矩矩坐在谷闯对面,舔了舔嘴唇这才说道:“这事说起来挺大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少废话,你的消息要是对我有用,我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谷少。”江耀往前探了探身子,以便他说的话,谷闯能欧清楚听到。 “韩茵有个女儿叫韩媛媛,知道她的父亲是谁吗?” 这件事谷闯倒是听说过一些,好像是韩茵搭上响水集团的老总金响水发的家。 外界有传言,这个孩子好像和金响水有关。 “不会是金响水的吧?” “不不不。”江耀头摇成拨浪鼓,“实话告诉你,那个孩子是厉元朗的。” “哦。”谷闯点了点头,并没有表现出惊愕神色。 “这没什么吧,韩茵是厉元朗的前妻,他们有孩子正常。” 不对!谷闯说完这番话,感觉出来问题。 “这个女孩多大?” 江耀伸出三根手指头,在谷闯面前晃了晃,“三周岁,几个月前刚过完生日。谷少,你可以算出来,这个孩子是厉元朗和你表妹处朋友时有的。也就是说,厉元朗是在这期间出轨,这个家伙性质恶劣,脚踏两条船,实在可恶。” “口说无凭,你有什么证据?” 江耀信心满满,“证据当然有,就在我衣服内兜里缝着。” “是什么?拿来给我看一看。” 当江耀把那张dan亲子鉴定报告让谷闯过目后,谷闯看完直点头,脑海里迅速消化江耀这条震撼性消息,能够给厉元朗带来最大伤害的可能性…… 时间进入到七月初,戴鼎县通往云水市的公路以及县道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目前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之所以工期如此迅速,是由于宫乾安将在七月底来云水市,并点名要到戴鼎县来看一看。 如今的戴鼎县,到处是一派欣欣相向荣的景象。 每个戴鼎人,上至政府官员,下至普通百姓,脸上始终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美好期盼。 工业园区的建筑工地机器轰鸣,大型作业车辆来往密集,工人们昼夜加班加点,一道道厂房设备运进工地,矗立挺拔,不时传来工期进度提前的喜报。 包括韩茵的爱利倍思化妆品厂,还有其他两家入驻企业,先后竣工投入使用。 度安清洁能源公司的一期工程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七月底之前,会形成初步规模。 县城街道改造工程也已启动,尤其是老城区,新铺和加宽了路面,重新划定停车位。 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人车混杂,乱哄哄的。 全县的老式楼房,都进行了楼体的保温加固,房盖换成清一色的彩钢瓦。楼道内粉刷一新,小区内全都铺上水泥地面。 凡此种种,就是为居民提供一个舒适的居住环境。 厉元朗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身影不时出现在建筑工地和老城区改造工程现场。 恰在此时,厉元朗突然接到金胜传来的消息,把他震惊不小。 第710章 塑料友情 吴红丽出事了! 金胜面对厉元朗,还不隐瞒的直接道出询问:“元朗,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要是拿我当你的朋友,你的兄长,就告诉我一句实话,你和她……有没有事?” 看着金胜非必比寻常的表情,厉元朗深知吴红丽出的事情不小,或许跟自己有关。 同时,他也在纠结。 金胜是他的老大哥,老学长,是他官道上的指路明灯。 他尊重金胜,信任金胜。 但这件事……终归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好事,厉元朗想要说出口,实在很难,很难。 心中挣扎了许久,厉元朗深深低下头,叹了一口气。 “你不用说了,我全都明白了。看来,我没有猜错,你们之间确实有问题。” 其实一早,金胜就从老婆那里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来,厉元朗和吴红丽有过一段不光彩的孽情。 虽然吴红丽从没正面承认过,可吴红娟凭借女人的敏感,猜出来堂妹和别的男人有过一段婚外感情。 金胜知道,厉元朗在西吴县任职时,吴红丽就在西吴下属的团结镇任镇长,他们之间肯定有交集。 再结合之前水明乡的一些传言,金胜可以断定,这个男人八成就是厉元朗。 他之所以和厉元朗说过那些匪夷所思的话,实际上是给厉元朗打预防针,间接提醒他要注意。 厉元朗倒没啥,想不到的是,吴红丽和丈夫在一起的时候,一时兴奋,竟然脱口喊出“元朗”的名字。 丈夫当时质问吴红丽,“元朗是谁?” 吴红丽反应够快,解释元朗是香江的一个区,那里景色优美,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她丈夫又不是傻子,哪有和老公在一起喊出来是地名,骗鬼呢吧。 有了这事,导致他们夫妻之间经常发生口角,关系十分紧张。 原本就离过婚,两人感情基础肯定不牢靠。 一来二去,关系越吵越淡,越吵越疏远,后来干脆分房而住。 她丈夫本着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的想法,分居期间,竟然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吴红丽是这人非常要脸面。 丈夫公然背叛她并造成很坏影响,她岂能善罢甘休。 找人收拾了丈夫和那个女人一顿,威胁胆敢再乱来,就会让他们身败名裂,没有好下场。 他丈夫一时气愤,花钱请人调查元朗是谁? 对方很快传来消息,有个人名叫厉元朗,曾任西吴县纪委书记。 还不知从哪里弄来几张照片,里面内容很清晰,是吴红丽开门迎接厉元朗的镜头。 照片上的吴红丽穿戴整齐,看不出有什么。 不过,一个单身女人,在很晚的时间招待一名男人,而且对方还是县领导,这就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了。 她丈夫哪管厉元朗是什么身份,你给老子戴了绿帽子,我就不能咽下这口气。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照片和实名举报信,分别寄往新河市委,新河市纪委以及区委。 并且还跑到区政府,在吴红丽办公室里大吵大闹,扬言吴红丽背叛婚姻,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造成恶劣且负面影响。 事后,经市纪委研究决定,给予吴红丽停职处理,等把家庭问题处理好再说。 听闻吴红丽被停职了,厉元朗心头一紧,一丝不祥预感油然而生。 “元朗,好消息是,吴红丽始终没有供出你的名字,新河市纪委也没有掌握到你们……”金胜略作沉吟,叹息道:“你们在一起的有力证据。不过,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这件事你要如何面对你的家人,尤其怎么向水婷月解释,以便得到她的谅解,这很关键。” 厉元朗沉默了。 好一阵他才说:“婷月怀孕快九个月了,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这么关键时期,我……暂时不要告诉她,等一等吧。” “也是啊。”金胜苦涩一笑,复杂和纠结难以名状。 与此同时,在水庆章的办公室里,黄立伟规矩的站在水庆章面前,双手垂里,表情严峻。 “立伟,从广南市到现在,你跟了我这么久,各方面做事很得体,我对你很满意。” 要放平常,老板肯定,秘书一定兴奋。 但是黄立伟却高兴不起来,他知道,水庆章说出这番话只是前因,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 “有件事,我需要你亲自去做。”果然,水庆章按照黄立伟的猜想,道出他的要求。 “老板,您请说。” 水庆章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扶着椅子扶手,面色冷峻的说:“你去新河市一趟,去见一个人。她叫吴红丽,据说,她的丈夫检举她和……” 水庆章停顿了一下,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眼神阴冷着说:“有传言,她和厉元朗有事情。立伟,我需要你查实清楚,并且转达我的意见,只要吴红丽说出实情,无论与否,她的事情都好办。” 黄立伟心里“咯噔”一下,他懵住了。 怎么?元朗他…… 都不等他想太多,水庆章接下来的话,让他陷入挣扎和抉择。 “立伟,我知道你和厉元朗有私交,在大是大非面前,我希望你摆正心态。” 说着,水庆章叼上一支烟,黄立伟手疾眼快给他点燃。 深吸一大口,水庆章徐徐说道:“你跟了我这么久,是时候去基层锻炼了。你现在已经是处长,允阳下辖的彭望县委书记正好空缺,这件事你办好了,我会考虑规划你的未来。” 黄立伟闻听,心头暗喜。 县委书记啊,那可是一方霸主,跟他之前担任的乌玛县副县长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出来走仕途的,谁不希望有个好前程。 况且水庆章这话说的不能在明白了,意思非常清楚,如果查实吴红丽和厉元朗有事,他头功一件,那么彭望县委书记非他莫属。 若是考虑到和厉元朗的交情,反其道行之,别说县委书记了,恐怕目前的秘书职位,都要难以保住。 这是摆在黄立伟面前的一道人性选择题。 是选择背叛朋友?还是背后插一刀,换来好前途? 黄立伟纠结着、犹豫着、权衡着、挣扎着。 水庆章并不急于纠结他表态,悠然间喷云吐雾,他有耐心等。 说实话,要是黄立伟痛快答应,水庆章反倒认为黄立伟无情无义,不堪大用。 扶他坐上县委书记的宝座就是最后一程了,不会再管他。 相反,黄立伟思索越久,越值得信任。 良久,黄立伟在取舍之间反复斟酌,都快把裤线抓烂了,终于扬起脸目视水庆章,一字一顿的问:“我几时动身?” 水庆章满意的点了点头,送给他四个字:越快越好。 当晚,在新河市一个相对密闭的房间里,简单的只有两把椅子和一张桌子,连喝水的杯子都没有。 黄立伟面对神情沮丧的吴红丽,自我介绍道:“我叫黄立伟,是……” 没等他说完,吴红丽抢白道:“黄处长,我知道你的身份,办公厅二处处长,水副书记的秘书。” “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想必更应该清楚我此行目的。”黄立伟开门见山,直来直去。 “我明白你想要知道什么,我和厉……厉县长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别无其他。” 黄立伟似乎早就猜到吴红丽会这么回答他,不紧不慢说:“你不要急于回复我,听我把话说完,你在做决定。” “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什么都不讲,要么实话实说。” 他伸出两根手指在吴红丽眼前晃了晃,“什么都不讲,你会面临继续停职反省,什么时候抽身而出,暂无时间表,要看你的运气了。” “实话实说,你的危机解除,广南市卫健委副主任和乌玛县委副书记,你可以二选一。吴红丽,我希望你想通后答复我,别急着下决定。” 说完,黄立伟慢吞吞站起来,信步朝门口走去。 可当他的手刚触碰到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却传来吴红丽的声音:“请等一等。” 闻听此言,黄立伟嘴角微微上翘,露出得意神色。 第711章 绝不饶恕 仅仅几分钟,吴红丽就想通了。 她问黄立伟:“卫健委副主任排名第几?” 黄立伟转过身来告诉她:“班子成员,排第三位。” 又是第三,县委副书记也是第三,想来自己的命运就是千年老三了。 不过好在是班子成员,和她现在非常委的副区长相比,还是前进了一步。 水庆章是在半个小时之后,接到黄立伟打来的汇报电话。 听完之后,他颓然放下话机,头靠在椅背上,轻捶着额头,徐徐闭上眼睛。 这时,书房门打开,谷红岩蹑手蹑脚走进来,在水庆章身边坐下,急切问:“查实了没有?” 水庆章睁开双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小月怎么样,睡觉了吗?” “她睡了。”谷红岩说着,拽了拽水庆章衣襟,再次询问起来。 “唉!”水庆章长叹一声,深深点着头:“做实了。吴红丽已经承认,她和厉元朗有不正当男女关系。” “王八蛋!”谷红岩暴跳如雷,声音瞬间高了八度。 “你小点声,怕小月听不到是不是!”水庆章眼睛一立,谷红岩涨红着脸不再说话,只剩下紧咬后槽牙。 “欺人太甚!”实在憋不住,谷红岩从牙关里狠狠挤出几个字眼,“他厉元朗背着咱们有了私生女,已经做得过分,这还不算,竟敢在婚内出轨,以为咱们谷家是好欺负的,把你我当成什么人了,是任他拿捏的软柿子么!”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谷红岩已然压低了嗓音,可是声音却如针扎一般,灌进水庆章的耳朵里,深入到他的心底中。 “是啊,厉元朗,我真是小瞧了他。”水庆章怅然道:“谷闯跟你说他有个私生女,我算了时间,正是你收到那些照片的时候,应该是韩茵离开他之前,他们做的好事。” “我觉得,那会儿厉元朗毕竟和小月处朋友,算不得出轨,没这么严重。他和吴红丽这事就不一样了,他厉元朗已经结婚,有了小月还有谷雨,却背着小月,背着你我干了这种丧良心的事情,绝对不能原谅。” “只是……”水庆章泛起愁来,“小月临盆的日期越来越近,这事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大人小孩都有危险。” 谷红岩回应道:“我懂,厉元朗有私生女的事情,咱们都瞒着她,这事更要瞒严实了。不过,必须要给厉元朗一个颜色看看,不能让他白白欺负了咱家小月。” 谷红岩眼望着楼上方向,眼圈微微一红,愤然说:“小月真是可怜,厉元朗这个王八蛋这么对她,她还给厉元朗生孩子,一想起这事,我心里就……” 说着,她禁不住捂起嘴巴,担心哭出声来引起水婷月警觉。 尽管楼上楼下有楼板的强力隔音,水婷月根本听不到。 “红岩,你也不要伤心了,关于厉元朗的问题,我会想办法处置,绝不能让小月吃哑巴亏。” 谷红岩扯过几张纸巾,擦拭着眼角,起身离开书房。 望着老婆的背影,水庆章发出长长叹息声,喃喃自语:“厉元朗啊厉元朗,你这是考验我的忍耐力和底线。你做官做的好有什么用,作风出现问题,照样把你拉下马。只是可惜,这样的官不多了,除了管不住裤腰带,你还真没有别的毛病,可惜了……” 思考再三,水庆章觉得,厉元朗出轨这件事,终究纸里包不住火,必然要有真相浮出水面那一天。 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也顾不得脸面问题,索性拿起话机拨了一连串的号码,低沉说道:“宫书记,我是庆章,有件事我想向你当面汇报……”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厉元朗近来因为吴红丽的事情,闹得心神不宁。 本来,要是倪以正不出事的话,他在新河市委办公室,多少能帮自己打探一些可靠消息。 除了倪以正,厉元朗在新河没有关系,总不能事事都找金胜吧。 他想和吴红丽联系,担心吴红丽处于停职期间,万一电话被监听,岂不是自露马脚? 脑袋大了好几圈,厉元朗也没想个头绪出来。 正这时,手机却出奇的响起来。 一看号码,竟然是许久未曾联系过的郑重。 “郑哥,最近可好?”厉元朗强打精神问起来。 郑重声音却如他的名字一样,非常郑重。 “元朗,我……有件事我希望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你恐怕在戴鼎县待不长……” “什么!”厉元朗大惊,“你听谁说的?” 郑重则说:“就别管我听谁说的了,该安排的事情你赶紧落实,其他的我无可奉告。” “啪”的一声,听筒那侧传来一阵忙音。 厉元朗拿着手机,呆呆站在原地,慢慢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傻了一般。 王中秋最近感觉到,老板有心事。 有时候总心不在焉的发呆,还不时唉声叹气,脸上全是愁云不展,一点没有轻松和笑模样。 为此,他专门和老婆刘婷讨论过。 刘婷劝说他,“你就别瞎寻思了,厉县长多忙啊,你看这大半年,他为县里做了多少好事,数都数不过来。” 王中秋也在感叹:“的确这样,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他为县里招来这么多的大企业,修了路,拓宽老城区的马路还有老旧楼房的改造工程。” “就连乡镇这一块,也在大力蓬勃的发展着。光安镇的云水大曲制酒厂,在他的严格监督下,稳步推进。仅半年,就生产了四百万吨,仍然供不应求。肯定超过年初制定的生产指标,销售不仅覆盖东河省,已经辐射到南方好几个省区。” “还有永年乡的中光村,村主任陶思瑞靠直播打开销路,势头非常好。马上就要和南方一家公司展开合作,由双方投资,在中光村办厂,把山产品进行深加工。不仅给村里带来一笔可观收入,一下子解决了近百个就业岗位。” “有了中光村的带头作用,附近村屯纷纷效仿,原来那些去外地打工的农民,全都扎下根来,安心在家搞山产品种植业,想来到了年底,很快就能见成效。” “在家门口能挣钱。谁还肯背井离乡去外地打拼呢。” “另外,富沙镇的沙棘果种植也取得了很大成功,有了爱利倍思化妆品分厂在此落户,种植户一下翻了四倍,越来越多的农民参与其中,把富沙镇搞得热火朝天,干劲十足。” 他还要例举出来,却被刘婷笑眯眯打断,“你看你,我又不是新闻记者,一提起厉县长的功劳,你就念叨个没完,估计一宿都不够你说的。” “老婆,不是我为厉县长说话,实在因为他在戴鼎县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做了太多的好事。你看啊,消灭了雷震一伙,又为戴鼎县的经济发展做了突出贡献,这不是我一双眼睛看到的,是所有戴鼎人都能看到。” 说到这里,王中秋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一把搂住刘婷,兴奋道:“老婆,你说厉县长会不会高升啊?” 刘婷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摇起了头,“不会吧,他要是升迁,应该高兴才是,不会整天愁眉苦脸的。” “你说他会不会因为舍不得戴鼎县,舍不得这些人呢?” 刘婷寻思再三,感觉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 “不想了,脑袋疼,赶紧关灯睡觉,我困了。” 见老婆一翻身子背对自己,王中秋坏笑着掀开老婆被窝,泥鳅一般钻了进去。 “喂,你干嘛?” “你说呢。”王中秋一脸坏笑,整个房间,迅速陷入一片旖旎春光之中…… 王中秋本来认为,自己不过是瞎猜瞎想。 可第二天刚一上班,就被厉元朗叫进办公室,郑重其事向他交代了一件事。 王中秋预感到,老板可能真要调走了。 第712章 特殊的送别方式 “中秋,我已经向县委推荐,由你担任县教育副局长,你要做好思想准备,组织部会尽快考察你。” 王中秋闻言一愣,不解道:“县长,是我做的不够好,你要调走我?” 厉元朗摇了摇头,“中秋,你曾做过语文教师,自然懂得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我之间合作近一年,我的脾气秉性你是了解的。” “你要是做的不好或者不合格,我早就把你调走了,不会等到今天。人往高处走,你不能总留在我身边,你要出去锻炼。你现在是副科级,县教育局正好缺一名副局长。常鸣是局长,他这个人有正义感,有胆识有魄力,唯独缺少经验。” “你这方面比他强,沉稳有谋略,你们之间正好形成互补。教育是大计,我把你放在教育局,不单单你曾经做过教师,熟悉教育口,也有我刚才说的那些考量。” 王中秋释然了。 可他还有一事不明,需要向厉元朗寻求真相。 “县长,你是不是要调走了?” 换做往常,厉元朗一定会认真回答。 而此时此刻,他却无言以对。 好一会儿,厉元朗才慢慢说道:“中秋,官员任职调职,都是正常的。我的去留不是我能左右,你不要乱猜,还是安心做好你的工作,争取把全县教育水平提升一个新的台阶。” 没有从厉元朗这里得到任何答案,王中秋心事重重。 说实话,他真不想离开厉元朗。 因为在厉元朗身边,他学到很多东西。 这些东西,是一般领导不具备的,或者不能做到的。 厉元朗不同,他没有花架子,有的就是实干精神。 想当初,他只身一人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戴鼎县,面对明枪暗箭,用过人的胆识和智慧,和黑暗势力周旋。 一次次的经历危险,又一次次的化解掉。 凡此种种,举不胜举。 唉,真像厉元朗说的那样,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或许离开,对各自都有好处。 在和胡召俊交谈时,二人边抽着烟边聊。 “召俊,感谢这一段时间你对我支持帮助,你现在是公安局的政委,只在卢天之下。我看你们关系磨合很好,卢天不是李本庆,是师本湘副市长看好的人,你们之间完全可以共存。所以,我不打算动你的位置,不知你的想法如何。” 胡召俊听厉元朗这么一说,马上警觉起来,拿烟的手一颤,问道:“县长,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您要调走?” “没有,只是咱们间的一次普通谈话而已。”厉元朗解释着。 “那就好,我还以为……” 胡召俊就像打开了话匣子,想当初,他在县公安局不受重视,就是一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完全被李本庆和高度压得死死。 厉元朗的到来,依次搬掉高度以及李本庆这两颗毒瘤,给戴鼎县局换来晴朗的天空。 自己也因为支持厉元朗受到重用,升为政委兼常务副局长。 卢天有着和师本湘一样的认真负责态度,在他的领导下,在胡召俊的配合下,戴鼎县公安局全面进入到一个崭新阶段。 社会治安比以前好了不少,发案率明显下降,干警们相处融洽,再也没有曾经的乌烟瘴气了。 并且调高了待遇,增加了警务津贴的幅度,每个人脸上和心里,都有了盼头。 警察也是人,也需要养家糊口。 在保证一方平安的职责下,提高大家福利待遇,调动积极性,让大家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政府该有的担当和作为。 本来厉元朗还想就戴鼎县治安问题,和胡召俊好好沟通一番。 桌上红色话机不合时宜的剧烈响起来,电话是金胜打来的。 “厉元朗同志,请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口气一如平常,但是称呼却变了。 厉元朗当即有种不祥预感。 他和胡召俊握手告别,握手时忍不住加大了力道,并在胡召俊的肩膀上使劲拍了拍。 之后,他把办公桌上的文件摆整齐,穿上外衣环视着这间和他相处了近一年的地方。 从天棚到地面,包括每一个角落,他都没有放过。 慢慢走到门口,他又再次转身看了几眼,这才拖着身躯走出县政府大楼。 他没有叫任何人,步行十来分钟,推开金胜办公室的刹那,果真看到两名陌生男子,正坐在沙发上喝茶,金胜陪在一旁。 眼见厉元朗进来,二人起身,一起走到厉元朗面前,自我报了家门。 他们是省纪委办案人员,名字厉元朗记不清,也不想记。 “厉元朗同志,有事情需要你接受组织调查,请跟我们走一趟。”来人中年岁大的板脸说道。 “好,我一定配合。”厉元朗偷眼瞄了金胜一下,发现他虽然表情严肃,但是眼中却有一丝晶莹在闪烁。 二人一左一右站在厉元朗身边,冲着金胜微微点头告辞,然后和厉元朗并排走出去。 金胜眼望他们的背影,尤其是厉元朗不卑不亢的样子,黯然神伤起来。 厉元朗走到停在大门口台阶下的那辆黑色轿车前,抬眼望了望这幢大楼,随后低身钻进车里。 轿车缓缓驶出县委大院,一路上,厉元朗透过车窗外,不时扫视着戴鼎县的街道。 这里的一草一木,是那么的熟悉,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次见到。 他的心情既伤感又复杂,他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必须接受惩罚。 可以他不知道的是,这种惩罚的严厉程度。 他没有贪污,没有买官卖官,没有拿一分不该拿的钱。 在涉及贪腐问题上,他是干净的,是清白的。 但是事关私生活方面,他深知自己不检点,上面对于这事同样零容忍。 或许离开仕途,就是他的终点。 轿车缓缓从新城区开进老城区,厉元朗无意中发现,街道两旁竟然聚集了很多人。 大都是普通老百姓,他们没有指指点点,只是静静看着车辆行驶过去。 厉元朗在人群中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正是县一中教师范毅。 当初是他的帮助,处置了打人者翟义,为范毅伸张正义。 开出一段距离,前方突然有交警用手势指挥这辆黑色轿车,让它没有按照原有路线行驶,而是从十字路口左转。 前方还有一辆警车引路,轿车跟在警车后面,直接奔向县郊的工业园区。 在这里,厉元朗首先看到在卢天和胡召俊带领下,有几十名身穿制服的警察,站成两排。 在车子经过时,以卢天和胡召俊为首的几十名警察,一齐向轿车敬了一个标准礼。 目光跟随车辆行进方向,许久没有将右手放下。 车子又行驶一段距离,开到度安清洁能源公司的施工现场。厉元朗赫然看到,以金胜为首,县委县政府的主要领导们,齐聚在这里。 他看到了许多老熟人,有县常委们,有其他副县长,有办公室主任李一方。 赵非凡也赫然在列。 还有常鸣、王中秋、财政局长尚永海、水务局长张万友、住建局长武常枫等人。 再往后,富沙镇书记李伟光、镇长王焕勇,光安镇党委书记全来风,镇长汪启,云水大曲制酒厂厂长井之焕。 又有永年乡书记李万龙,乡长何贵,中光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陶思瑞这些人。 人群中,厉元朗还看到了头戴安全帽的梅欣,以及不少工地的工人。 这些人以罗生财为主,站成长长一排。 他们没有去外地打工,而是参与到了建设度安能源项目当中。 在自家门口有活干,还能拿到比之前多不少的工资,这些全托厉元朗之福。 县长要走了,送他一程,这是工人们发自内心的真情实感。 金胜等人,同样没做任何手势,全都默默注视着车辆,一直到轿车消失在视线之中…… 第713章 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轿车在警车引导下,转了这么一个大圈,目的就是让厉元朗看到大家对他在戴鼎县所做一切的肯定。 哪怕是他出了问题,照样会以这种方式为厉元朗送行。 任务完成,警车引领着轿车开出戴鼎县城,直奔云水市方向而去。 通往云水市的新修公路尚未通车,处于全封闭状态。 却见现场有人用小红旗指引,专门给这辆轿车开辟出来一条路,以便车子能够正常通过。 厉元朗深知,这是施工方给予他的特殊礼遇。 他肯定参加不到公路的开通仪式了,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厉元朗感受到这条新路的平坦、宽阔。 清一色的柏油路面,在烈日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光,一眼望不到头。 原来的双车道变成四车道,中间用护栏隔开。 车子所经过的地方,正在做扫尾工作的工人们,全都停下手中活计,眼望这辆轿车经过。 目送为这条公路畅通的功臣,远远的离去。 可以这么说,没有厉元朗的努力,这条路能否修建,修到何种程度都是未知数。 当轿车驶出戴鼎县境,始终伴随轿车的那辆警车赫然停下。 在厉元朗所坐的轿车快速开走后,警车突然鸣起警笛,在空旷的公路上,显得尤为响亮。 他们是以这样的方式,代表戴鼎县八十六万百姓,向厉元朗做最后的告别。 回想刚刚经历的一切,厉元朗心潮起伏,难以名状。 他的眼眶湿润了,没有想到,戴鼎县从上到下,会以这种方式为他送行。 身边的办案人员递给他几张纸巾,没有说话,却用行动显示出对厉元朗的尊敬和另眼相看。 他们每年处理不少案子,但是像这样被处理者受到如此礼遇的,还是头一回。 禁不住用眼角余光瞄向厉元朗,心中不免为他打抱不平。 这样的好干部,难道真是要处理的人吗? 车子上了高速,没在云水市停留,直接驶向省城允阳。 在下午四点左右,住进了允阳市纪委专门给涉案人员准备的宾馆里。 房间没有窗户,墙壁采用软包装,分里外两间。 里面是卧室,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跟椅子,桌子上放着笔和纸。 外间是审讯的地方,有两名办案人员负责看守厉元朗。 厉元朗刚进来没多久,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他叫魏寒,省纪委督查检查室副主任,专门负责云水各区县这一片。 魏寒没有和厉元朗握手,指了指他对面空着的那把椅子,示意厉元朗坐下。 “厉元朗,今天叫你来,想必你应该清楚什么事了?”魏寒板着职业性的脸,慢条斯理的说道。 “我知道,是关于我和吴红丽之间的事情,你们想问什么,我一定会毫不隐瞒的全都告诉你们。” 魏寒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我们也省事了。” 接下来,魏寒主问,厉元朗回答。 问得很详细,甚至他和吴红丽一共幽会几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说过什么话等等,都问了个遍。 厉元朗十分不悦,他冷声反问:“魏副主任,一年前的今天你做过什么,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你记得清楚吗?” 魏寒眉头一皱,阴沉着脸把手中的笔使劲往桌子上一拍,厉声喝道:“厉元朗,你挺狂啊!” “我没狂。”厉元朗据理力争道:“我说的是事实。我的脑袋不是电脑,不可能回忆起来很久以前的事情,这种刁钻问题,我无可奉告。” “好。”魏寒脸色依旧冷若冰霜,双眼直视厉元朗,“吴红丽原来只是水明乡的宣传委员,副科级干部。却能成为西吴县团结镇的镇长,职务上有了质的跨越,这里面有没有你私自动用权力,为她上位提供帮助。” 厉元朗冷笑说:“魏副主任,吴红丽调走的时候,我只是水明乡的书记、乡长,我一个正科级干部,有什么权力帮她谋求正科级位置?我又不是组织部长,再说,这种跨县区的调动,即便甘平县组织部长也办不到吧。” 魏寒对于厉元朗强有力的反驳,一点不感觉意外。 他抱起胳膊,观察着厉元朗好几分钟,这才慢悠悠说:“我们换下一个话题。吴红丽从团结镇的镇长,直接升任新河市的副区长,从正科级到副处级,又是一次大跨越,这中间有没有你的帮助?希望你认真回答,要讲实话。” “有。”厉元朗一刻没有思考,痛快点头承认。 魏寒始终严肃的脸,这时候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把双手放下来,身体前倾,胳膊肘拄在桌面上,和颜悦色的问:“说说吧,你走的是哪一条线?” 厉元朗看着魏寒皮笑肉不笑的脸,心里“咯噔”一下,原本以为,这一次出手准是水庆章所为。 很简单,自己做了对不起他女儿的事情,水庆章拿捏他非常容易。 更何况,自己有错在先,对于老婆,对于孩子,对于家庭,他心中有愧。 纵然水婷月主动提出来离婚,厉元朗都会无条件答应。 本以为魏寒是受水庆章的指使来审讯自己的,厉元朗这才有了十分配合的态度。 但是现在的情形显然有问题。 魏寒引诱他的目的很明显,哪一条线?不就是希望厉元朗承认走的是水庆章的路子吗? 他嘿嘿一笑,冷声反问:“魏副主任,你希望我走的哪一条线?” “厉元朗,是我在问你,不是你来审问我!”魏寒瞪起眼睛,变脸比光速还快。 “我想魏副主任一定希望,是我岳父帮的忙喽。”厉元朗眯起双眼,一副优哉游哉的志得意满。 “这可是你说的,我们现场有录像,不是我引诱你和逼你说的。” 显然,魏寒听到厉元朗这么直白,心里乐开了花。 谁知,厉元朗马上变得严肃起来,“魏副主任,麻烦你用脚趾盖想一想,我为吴红丽走关系,会找自己的老丈人吗?这是不打自招,脑袋里生蛆的做法。” “是啊!”魏寒光顾着高兴了,真没想到这一层。 “你说,是谁帮的你!” 面对魏寒的质问,厉元朗不紧不忙的说出两个字:“白晴。” “白晴是谁?”魏寒直纳闷,厉元朗当即又道出白晴另一个名讳:“都管她叫三姐。” 魏寒还没明白,三姐,哪个三姐?是尤三姐还是刘三姐? 这会儿,旁边负责记录的人员,偷偷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魏寒大吃一惊!身体禁不住颤抖了几下,脑门闪现出大粒冷汗珠。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反正该问的都问完了,便草草结束这次审问。 出来后,魏寒忙给他的老领导打电话汇报结果。 而这位老领导又通过书面形式,最终送到了宫乾安的案头。 他看完审讯记录,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思绪良久。 诚然,宫乾安巴不得趁此机会好好收拾一顿厉元朗,这个人太可恶了,对宫伟不敬就是对他宫乾安不在乎。 还有就是,厉元朗毕竟是水庆章的女婿,和他不是一条线上的人,落井下石的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本以为,吴红丽升迁是厉元朗走的水庆章路子,以厉元朗的聪明劲,忽悠水庆章帮忙不是没可能。 那么就好办了,水庆章有了这个尾巴,宫乾安拿捏他毫不费劲。 只可惜,这里面涉及到了白晴,事情就难办了。 白晴是他万万不可触碰的人,哪怕宫伟被白晴弄成那个惨样,宫乾安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一句不满的话不能说。 思来想去,他有了打算,走回到办公桌前,抓起红色话机拨了出去…… 第714章 双重打击 由于手机被没收,四周又没窗户看不到外面,房间里还没钟表,厉元朗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过了多久。 只能通过送餐时间大约推算,可一日三餐又不准时。 有时候,饿得眼睛都出双影了,餐还没送到。 有的时候,肚子还不饿,饭菜就端到他面前,弄得他根本掐不准。 接下来好久,除了上一次问话,厉元朗再没被提审过。 他有心事,知道水婷月临盆日期就在这几天,担心他们母子是否安好。 他向看守他的人问过好多遍,想要得知这些情况。 对方口头答应挺好,说帮他问问,然后就石沉大海,没了音讯。 而且,看守他的人经常换,前一个答应,后一个换成别人。 他再提出要求,对方再答应,翻来覆去周而复始,最终的结果是,厉元朗仍旧一无所知。 把他气得直骂娘,看守人却无动于衷。 依然这么晾着他,不审不问,什么事都答应,什么事都不办,把厉元朗折磨得几近发疯。 他干脆绝食了,不吃饭不喝水,躺在床上干瞪双眼以此抗议。 这招果然奏效,魏寒闻询赶来劝解他。 厉元朗有气无力的再次提出,想要知道老婆生孩子的事情。 魏寒想了想,告诉厉元朗,“等我请示再答复你。吃饭要紧,别把身体搞垮了,你这样自暴自弃,以此抗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厉元朗苦笑着,“我不这样的话,恐怕连你魏副主任都见不到了。你们故意晒着我,不就是想要搞垮我么,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厉元朗,我和你无冤无仇,没必要看着你倒下。你要振作起来,要勇于为自己所犯错误买单,要有担当,要让我看到曾经那个雷厉风行,敢作敢为的厉元朗,而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说的轻巧。”厉元朗直摇头,“把你关起来,不知白天黑夜的虚度时光,你试一试。” 魏寒板起脸来说:“我不试,我也不想试。说实在话,当我听到你离开戴鼎县的时候,那么多人默默给你送行,我对你真是佩服。” “想我干纪检这一行二十年了,从没看过一个落马官员,会受到官员和百姓的集体认可。你厉元朗是头一个。” “你有能力,有魄力,有胆识,在戴鼎县那么复杂的环境下,披荆斩棘,为戴鼎县的发展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戴鼎县的老百姓没有忘记你,和你相处的同事钦佩你,在戴鼎县投资的客商信任你,说实话,我都对你有些嫉妒了。” “是的,你目前面临困境,我相信只是暂时的。我不妨告诉你,我们调查过,你除了在个人生活上不检点之外,其他方面,你没有任何问题,还有不少成绩,大家都有目共睹。” “你的事情就快有眉目了。你先吃饭,把身体养足,一定要精神百倍的听到对你最终的处理结果。别到时候,你坐都坐不起来,传出去,还不骂你厉元朗是个怂包窝囊废。” 魏寒这番诚恳中的激将法,深深扎进厉元朗心中,消化在他的意识里。 被魏寒这么刺激,加之受事情就快有结果的消息影响,厉元朗最终拿起了筷子。 他刚刚吃完饭,房门一响,有脚步声进来。 厉元朗打起精神就准备下床,却见卧室门口出现一道身影,定睛一瞧,厉元朗大为吃惊!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背着手紧盯他的水庆章。 他的脸冷若冰霜,从头至脚打量厉元朗好久,对看守厉元朗的两名纪委人员命令道:“你们去外面透透气,我有话单独要对厉元朗说。” “好的,水副书记,我们就在门口,有事喊一声就行。” 二人点了点头,相继离开,并把房门关上。 “爸……”厉元朗本能的叫了一声。 水庆章阴冷着脸回应道:“我不是你爸,以后也不要这么叫了。” 厉元朗深深低下头,不过马上又把头抬起来,憋足力气问:“婷月……她怎么样了?” 水庆章冷声说:“她不好,你这么对她,她能好得了吗!孩子都没了,生出来就没保住。” “啊!”厉元朗一屁股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瞪得老大,大脑一片空白。 水庆章的眼睛里同样出现湿润,他一咬牙,又宣布了一件令厉元朗万分痛心的事情。 “你父亲去世了!” 厉元朗傻傻的,还沉浸在痛失爱子的悲痛中,根本没有听清水庆章说的什么。 “厉元朗,你耳朵聋了么,我说你父亲去世了!” “什么!”厉元朗腾地站起来,由于起来太快,导致他一阵眩晕,直接倒了下去…… 他昏迷了。 被送进医院,打了营养液,总算醒了过来。 睁开眼看到,水庆章不在,竟然是妹妹叶卿柔。 “妹妹,我、我爸爸他……”厉元朗激动得眼圈发红,说话都语无伦次了。 叶卿柔痛苦的点着头,“哥,厉叔叔他走得很安详,丧事办完了……” “啊!”厉元朗吃惊的看向叶卿柔,“你是说,我爸爸已经火化了?” “嗯。”叶卿柔悲痛的点了点头,“是我和王松一起办的,厉叔叔毕竟养了我三年,我……” “哇”的一声大叫,厉元朗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这哭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他双手攥拳,不时拍打着病床的床沿,嚎啕哭喊:“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看爸爸最后一眼,为什么啊。爸,儿子不孝,您百年的时候不在您的身边,我该死,我混蛋,我不是人,是畜生!” 泪水已经布满他的双眼,他的视线是模糊的,他看不清任何东西。 根本不顾手上扎着针头,厉元朗强撑着要坐起来。 却感觉到全身无力,耳边嗡嗡作响,眼前骤然一黑。 忍不住瞬间又倒了下去,但是眼泪依旧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护士见状,马上过来抢救。 叶卿柔被请出病房,王松焦急过来询问。 此刻的叶卿柔也哭成泪人,她不为别的,是为哥哥的悲惨境遇而伤心。 她对厉以昭的不幸离世,只是心情不好而已。 那会儿她才三岁,记忆力基本没有,对待厉以昭只是名义上的感觉。 但是厉元朗不同,那是她同母异父的哥哥,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叶卿柔含泪掏出手机,当着王松的面打出一个号码,大声喊起来:“叶明仁,我告诉你,你再不管我哥,以后我就也不认你了!” 随着手机那头传来“嘟嘟”声响,叶明仁顿时一惊。 女儿这是怎么了,平时通情达理,怎么去一趟东河省,就不着边际的弄这么一出! 他怎么管厉元朗,这是水庆章的家事,他又和水庆章私交不错,怎好插手? 再者,厉元朗背叛了老婆,水庆章怎么做都不算过分,就是把厉元朗一撸到底,都可以理解。 的确,厉元朗父亲去世,他现在又处于被查期间,受此打击,厉元朗很有可能崩溃掉。 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厉元朗只是范雨琴的儿子,而范雨琴是他寂寞空虚时的安慰剂,要说有感情也就那么一丁点,并且早被时间冲刷没了。 更何况,厉元朗犯下这种错误,就是他年轻时的缩影。 他不想管的真正理由,是不希望由此唤起当年的错误,就这么简单。 对了,这里面还有谷政川的事情呢。 自从谷政川官复原职,叶明仁刚刚冒出来的希望之火被彻底浇灭。 他和谷政川也由子一辈父一辈变成竞争对手,巴不得他们老谷家开锅,闹得鸡犬不宁才好。 估计女儿是一时情绪激动,做出不理智行为情有可原。 算了,等到她消气的时候,再和她摆明道理,也就没拿这通电话当个事儿。 可让叶明仁始料不及的是,他的这个选择,却成为心中一块永远抹不掉的痛。 第715章 厄运连连 厉元朗又在医院里躺了三天三夜。 叶卿柔衣不解带的始终陪伴在哥哥身边,任凭王松如何劝说,她就是不听。 厉元朗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神空洞,两腮塌陷,眼泪早已哭干,嗓子都哑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何止祸不单行,而是好几个沉重打击压在他心头。 除了上述几件事外,还有律师找上门来,让他在离婚合同上签字。 律师是受水婷月委托,提出和厉元朗分道扬镳。 儿子没了,水婷月身体垮掉,没心思也没体力找厉元朗理论,只能通过律师处理此事。 厉元朗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都没细看合同内容,拿起笔来,哆哆嗦嗦的签了字。 儿子、存款包括房子、车子他一概不要,等于净身出户。 钱财给水婷月是应该的,他欠她的。至于孩子,厉元朗也不想去争。 不是他狠心,他现在这种状况,将来什么样他自己都不知道,可以说,前途一片渺茫。 他不能让儿子跟着遭罪,还是留在妈妈身边好一些。 第二个,是关于他的处分决定。 停止他的一切工作,暂时把关系挂在云水市委办公室,级别降到一级主任科员。 一级主任科员是公务员非领导职务,相当于正科级,不具备领导职责,只是做具体工作的。 隶属关系将会接受正科实职的公务员指挥,但是正科级和一级主任科员都是能够相互转任并且兼任的。 也就是说,以后表现好的话,一级主任科员可以提拔实职正科级官员。 厉元朗是犯了错误,可给予他的这种处罚,已经很重了。 从实权正处的县长,降到一级主任科员,级别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要知道,许多人需要奋斗多少年,才能到达正处岗位。 厉元朗这次栽了大跟头,比起任何一次都摔得够狠、够惨。 好在,他的仕途之路并没给堵死,留了一点缝隙。 他的年龄不大也不小,三十五岁,正是干事业的大好时光。 只可惜一时疏忽,踩空台阶,摔了个鼻青脸肿。 云水市委办公室没有给厉元朗安排任何工作,厉元朗知道,他最终的落脚点绝不会是云水市委。 他将来去哪里,他也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厉元朗在医院治病,也在治疗心灵上的伤口。 在他不到场的情况下,水婷月委托的律师在第三天就把离婚证送到他的病床上。 两年多的婚姻,这么就结束了,他都没来得及看水婷月和儿子一眼。 备受多重打击的厉元朗,想了许多,也想了许久,终于没有沉沦下去,重新振作起来。 出院后,厉元朗和妹妹一起去了允阳市殡仪馆,抱着父亲的骨灰盒,厉元朗又痛痛快快的大哭一次。 叶卿柔没有埋葬厉以昭,她考虑把母亲和厉以昭一起送到京城。 那里早就买好公墓,环境不错,墓园里藏的竟是名人,自然价格也不菲。 厉元朗和妹妹以及妹夫一行三人,飞到京城,安葬了父亲母亲。 他在京城没有多逗留一天,谷家和他没了关系,妹妹和妹夫有自己的安乐窝,只在妹妹家住了一晚,厉元朗便赶回允阳市。 他有个想法,要见一见水婷月还有儿子谷雨。 手机号码已经被水婷月设置成黑名单,根本打不通。 想要去水庆章的家,今时不同往日,厉元朗根本进不去。 走水庆章这条路,想都不用想,水庆章肯定不搭理他。 怎么办? 思来想去,厉元朗想到一个人,就是方文雅。 别看这个女人尖酸刻薄,可她属于刀子嘴豆腐心,人并不坏。 但厉元朗也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打通了方文雅的手机。 “方文雅你好,我是厉元朗。” 对方的口气很冷,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凉气。 “厉元朗,你找我要是想见水婷月的话,你趁早别做梦了,婷月不想见你。她听到你的名字都恶心,嫌你身上有姓吴女人的味道。” “我知道对不起她,是我伤害了她。我们虽然已经离婚,可我想当面向她说声对不起,不想求得她原谅,只想表达我的歉意。” 稍作停顿,厉元朗踌躇的道出:“我还想看一看谷雨……” “哼!”方文雅冷哼着,“你是想见一见儿子吧,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见儿子才是你真正目的,虚伪。” 必定是求人,好男又不和女人斗,方文雅说什么难听的话,厉元朗照单全收,无一反驳。 果然,方文雅说了一大堆不中听的话,厉元朗静静听着,不做辩解,任由她劈头盖脸的发泄。 好半天,方文雅骂累了,也没词了,深深叹了一口长气,“看在你态度不错的面上,我可以试一试。可我要事先声明,婷月答不答应我不能保证。” “多谢,你有这份心我就感激不尽了。” “少来,你那些甜言蜜语还是留给小姑娘说吧,我可不吃这一套。” 结果厉元朗在允阳市的宾馆里干等两天,仍没有接到方文雅的电话。 他足不出户,就这么闲待着,也不联系任何人。 自己现在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子,混到这幅惨样,厉元朗实在没脸见任何人。 他已经想好,见完水婷月和谷雨,就回甘平县他爸爸留下的老房子里。 甘平是他的家,是他出生之地。 那里的人,那里的街道,那里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 如果他的工作还是没着落的话,厉元朗甚至都想辞职,去南方,去镜云市,去女儿媛媛身边。 这期间,韩茵不止一次给他打电话,意思很明确,让他干脆辞职,去镜云和她还有女儿一起生活。 并且,厉元朗可以去爱利倍思公司上班,职务任他挑选,就是当总经理都行。韩茵正好回家专心伺候女儿,省得操心了。 韩茵的热情,一度让厉元朗动摇过。 为了女儿的健康成长,不失为最佳选择。 可是一想到韩茵身上越来越浓烈的强者脾气,加之她本来就有霸道的基因,厉元朗担心他们复婚后的生活,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 他现在去属于投奔,韩茵是接纳,自然而然形成了女强男弱的格局。 五年的婚姻,他已经尝试过了,不想再重蹈覆辙,他们两个分手无所谓,伤害到媛媛幼小心灵就得不偿失了。 厉元朗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在宾馆里等得实在不耐烦了,厉元朗多次掏出手机,手指间都调出方文雅的号码了,犹豫再犹豫,终究没有拨出去。 他是担心听到不好的消息,让自己失望。 不行,得壮一壮胆子,最好的办法就是喝酒了。 厉元朗走出来,此时已是华灯初上,夜幕降临。 盛夏的夜风徐徐,凉爽清新。 厉元朗步行着,打算走到哪算哪,随便找个小饭店喝点酒,把胆子喝大了,再给方文雅打电话。 他双手插在衣兜里,漫无目的走在允阳市的大街上。 脑海里回想着,一个月之前,自己还是这座城市里的居民,转眼之间,他竟然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了。 造化弄人,令他唏嘘不已。 不知不觉,厉元朗走了很久,猛然一抬头,发现竟在状元楼的大门口。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找一找邵瘸子大倒苦水吧,反正他不是仕途中人,丢脸就丢脸。 厉元朗走进去直奔楼上邵瘸子的办公室,发现门是上锁的,他不在这里。 唉,连老天都不待见自己,都不给他一吐为快的机会。 厉元朗失望的下楼,途经楼下包间的时候,忽然看到探花厅里有人出来打电话。 冷不丁那人一抬头,刚好和厉元朗四目相对,不禁同时愣住。 第716章 惊人的消息 那人竟是黄立伟。 他面对厉元朗,先是一怔,继而表情极不自然的尴尬笑了笑。 厉元朗感觉出不对劲,正要打招呼。 探花厅的门开了,走出一人冲着黄立伟十分恭敬的问:“黄书记,电话打完没有?大家都在等您呢。” 黄书记? 黄立伟板着脸回应道:“遇到个熟人,你们先进行着,我稍后回去。” “好。”这人连连点头,进去前还特意打量厉元朗几眼。 “元朗,你、还好吧?” 厉元朗一声苦笑,“还活着,没被打趴下。” “哦。”黄立伟机械的点着头,并指了指包房门,“我还有事,咱们改日再聊。” “你忙吧,黄……黄书记。”再叫黄哥显然不合时宜,厉元朗跟着改了口。 “别这么叫,叫我黄哥吧,和以前一样。” “看样子,黄哥是高升了?”厉元朗好奇起来。 黄立伟平淡的说:“算不上高升,级别一样,彭望县委书记。” 厉元朗马上拱手抱拳道:“恭喜啊,虽然都是正处,但黄哥可是一把手,彭望在允阳市下辖区县中举足轻重,前几任书记基本上都提副厅,还有正厅的。黄哥年轻,前途无量。” “借你吉言。”黄立伟摆手道别,迈步返回包房。 这一番对话,厉元朗明显感觉到,他和黄立伟之间有距离了。 自己一介小白丁,连个官都不是了。 反观黄立伟,提拔到县委书记,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有可比性。 人家高升,自己被贬,巨大的差距令厉元朗连喝酒的心情都没有了。 形单影只,神情落寞的走出状元楼。 在路边小超市买了一瓶白酒和一袋花生米,回到宾馆里自斟自饮起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何况还是这种消愁之酒。 喝了不到三两,厉元朗就感觉到晕乎乎的。 摸到手机翻出方文雅的号码,直接拨了出去,却提示关机。 一看还不到晚上九点半钟,再说官员手机要保持二十四小时畅通,方文雅关机,别不是故意关给他的吧。 思来想去,厉元朗打定主意,明天若还联系不到方文雅,他就另想办法,不再指望方文雅了。 酒精刺激下,厉元朗实在支撑不住,倒头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叫醒的。 迷迷糊糊接听起来,都没看来电显示。 “厉元朗,十分钟之后,楼下停车场有一辆红旗轿车,你坐进去什么都不要问,我保证你能见到婷月。” 方文雅还是老毛病,限定时间,也不交代清楚就把手机挂断。弄得厉元朗一头雾水,只好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他马上起床,用凉水洗脸以保证自己处于清醒状态。 快速穿戴好,匆匆下楼。 果然,停车场有一辆黑色红旗车,一看车牌号,竟然是水庆章的座驾。 不想了,只要能见到水婷月和儿子谷雨,哪怕车上装满弹药,厉元朗也会毫不犹豫坐上去的。 红旗车在厉元朗坐稳后,司机一打方向盘,徐徐驶出。 路上左拐右拐,最后驶入绕城高速,直接出了允阳市区。 厉元朗心里犯着嘀咕,却没法询问。 作为水庆章的专车司机,是不可以随便乱说话的。 他只好按捺住心中疑问,把所有问号埋藏在心底里,一言不发。 红旗车大约行驶了一个来小时,开进一处疗养院。 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风景优美,宛若画境。 疗养院门口有武警把守,一看车牌号直接放行。 车子行驶在树木参天的幽静柏油路面上,远离城市的喧嚣,别有一番心旷神怡的感觉。 大约走了不到十分钟,最后停在一处三层的灰色建筑前。 厉元朗推门下车,门口有一穿着浅灰色职业套裙的年轻女子迎上前来,用手势引领厉元朗走了进去。 里面装修古朴大气,人不多,只有三两个人,间或还有和女子穿戴一样的工作人员。 这种疗养院和医院不同,更多是为客人提供休养,肃静、安逸,并没有医院那种杂乱无章的忙碌景象。 坐上电梯直到楼顶三层,女子带领厉元朗拐了一圈,来到一扇实木门前,示意厉元朗进去。 等到女子走后,厉元朗正了正衣襟,深呼一口气,调整好状态,这才抬起右手,轻轻敲了几下门。 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好,无论水婷月如何对待他,他都要接受。 错了就是错了,哪怕承受多大的惩罚,事实终究改变不了。 敲完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只说一个字:“进。” 厉元朗却十分纳闷,推门进来一看,果不其然,这间会客厅里,只有一个人背对他站在窗前。 看背影就知道,这人不是水婷月,正是水庆章。 怪不得是他的专车来接自己。 方文雅假传圣旨,不是水婷月同意见他,而是水庆章要见他。 这时候的水庆章,依旧没有转身,还是背对着厉元朗。 “你父亲的后事办完了?”他问话的声音平淡,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办完了,送到京城和我妈妈埋在一起。”厉元朗回答干脆,语气同样平静。 “嗯。”水庆章鼻子里哼着,长叹一声,“你的事情快有定论了,你要做好离开东河省的准备。这对于你、对小月和谷雨都好。” 尽管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可听到水庆章这么说,厉元朗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一下。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贬到某一个偏僻之地,从没想过会被调出东河省,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太意外了。 “水、水副书记,方便透露我会去哪里吗?” 听到厉元朗询问,水庆章这才徐徐转过身来,面色冷峻的说:“去哪,要看你今天的表现,如果表现令人满意,你的去处就不会太糟糕。” 留下的后半截话意思很明显,厉元朗若是引起水庆章不快,那么他的去处肯定不如人意。 只是他不知道,水庆章这话是什么意思,让自己做什么。 “水副书记,我不知道您指的是什么?” 水庆章慢悠悠走到沙发前坐下,从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厉元朗本能的掏出打火机要给他点上。 水庆章没有理会眼前的火苗,用自己的打火机点燃,深吸起来。 把厉元朗整得很是尴尬。 抽了几大口,水庆章正色的对厉元朗说:“一会儿我会带你去看小月,她得了产后忧郁症,正在这里接受治疗和休养。” “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受不了任何刺激,你的事情我们一直瞒着,她一点都不知道。所以我要求你不能透露一个字,要保持之前的样子关心她,开导她,迁就她。” 厉元朗惊呆了,万万不成想,水婷月竟会得了这种病。 水庆章继续说:“厉元朗,这就是我对你的要求。说实话,要不是小月指名道姓的想要见你,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们见面的。” “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不要让我失望。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得罪了我,对你没有好处。我以前欣赏你,栽培你,是建立在你和小月的关系上。现在这种关系不复存在,你又做了让我和我的家人难以忍受的错事,我对你会更加严格。” “我不妨告诉你,纪委查你,把你降到科员,都是充分听取我的意见执行。你可以记恨我,但是你不能把这种记恨转嫁到小月身上。” “她对你还是一往情深,把你当成她最信任、最亲密的人,三番五次向我提出来要见你。” “我权衡再三,才做出这个决定。厉元朗,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 厉元朗听闻此言,心头一沉,水庆章这是在威胁吗? 第717章 阴狠的手段 在相距这栋建筑后面,步行五分钟就看到一栋二层高的灰白色小楼。 不得不说,这里面空气相当好,四周树木参天,路两边鲜花盛开,彩蝶飞舞。大自然的原生态,能让人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走进一楼,前台的模样标致的小护士迎上前来,冲着水庆章礼貌的问候:“首长好。” 水庆章嗯了一声,示意让护士带领厉元朗去楼上病房,自己则走进走廊里一个房间。 他全程没对厉元朗再说一句话,不过临进房间时,特意瞅了瞅厉元朗,眼神似乎在提醒,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 此时的他,对厉元朗已经完全不信任了。 跟随护士走到楼上右侧一个房间门口,护士轻轻推开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走进去,只见水婷月正躺在病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发呆。 身边坐着的方文雅在削着苹果,一看厉元朗,马上碰了碰水婷月,提醒道:“婷月,你看谁来了?” 水婷月歪了歪头,见到厉元朗,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一言不发。 方文雅把厉元朗让到她坐过的椅子上,知趣的把苹果放在桌子上,临走时冲厉元朗挤咕了下眼睛。 厉元朗点头回应,意思他明白。 水婷月处于病中,自然要小心应对,不能刺激她。 当方文雅离开并关好病房门后,水婷月仍旧这么盯着厉元朗,眼睛都不眨一下。 看她的表情以及反应,就和正常人有区别。 见水婷月面容憔悴,眼神空洞,厉元朗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 虽然他们离婚了,可是两年多的夫妻感情,尤其是还为自己生下儿子,厉元朗除了愧疚,更多的是心疼、伤感。 他一把抓住水婷月的手,紧紧握住捂在嘴边,深情说:“老婆,你、你怎么成了这样?” 直到这会儿,水婷月眼角徐徐流出眼泪,突然坐起来,扑进厉元朗的怀里,“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厉元朗摸着水婷月柔顺的秀发,低声安慰:“哭吧,有什么不痛快的全哭出来,不要憋着。” 一想起未曾谋面的儿子,刚出生就没了生命体征,厉元朗同样心如刀割,鼻子发酸。 只是他心里犯起嘀咕,按说胎儿之前检查一切正常,十分健康。 不是水婷月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吗,孩子怎么一出生就没保住呢? 水婷月哭了好久,抱着厉元朗的手也越抓越紧,一刻不肯松开。 渐渐地,她的哭声变小,不过身体还在不停的抖动着。最后哭声没了,就这么一直抱着,生怕她一松手,厉元朗会跑似的。 见此情景,厉元朗红着眼圈,扳着水婷月的肩头,看着泪眼汪汪的她,劝慰说:“孩子没有了,我们还有谷雨。想开点,你还年轻,要保重身体,以后还有机会……” “老公……”好半晌,水婷月终于说话了,“我、我对不起你,我不该把孩子送人,我真后悔……” “什么!”厉元朗顿时一惊,瞪眼看着水婷月,大声问:“你在说什么?什么孩子送人了?” 水婷月哽咽着,断断续续诉说,厉元朗终于听明白。 原来,孩子并没有像水庆章说的那样,生下来就没气了。 而是刚一出生,就被谷政纲和肖颜夫妻抱走,一刻没停留,直接返回安江省海新市。 谷政纲成功上位,已经是安江省的二把手。 但是,不管他是几把手,在厉元朗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刚出生的婴儿抱走,拿他厉元朗当什么了,当空气,当不存在么! 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啊! “婷月,你把儿子送给你二舅了,这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厉元朗生气了,可以说气愤至极。 水婷月痛苦的直甩头,“我也不想,可妈妈她早就答应了,说这是为儿子的未来着想,二舅他们会把儿子当成亲孙子一样抚养,绝不会亏待儿子……” “混账!”厉元朗实在压抑不住,爆出粗口。 这两个字,是在埋怨水婷月,也是对谷红岩所作所为极度不满。 水婷月刚刚停止的哭声,瞬间犹如闸门泄洪一般,再次涌流出来。 厉元朗紧皱双眉,再也没有安慰她的心思了。 谷家都是些什么人,刚出生的婴儿连亲生妈妈都不让看,直接抱走,还有没有一点人性。 水婷月同样不值得可怜,她不点头,谷政纲两口子总不能硬抢吧。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就这么成为别人的孙子,关键他一点不知情,厉元朗恨得咬牙切齿。 他腾地站起身,在病房里来回走着,双手攥成拳头,真恨不得砸什么东西发泄一番。 “咣当”一声,门开了,谷红岩阴沉着脸,在方文雅陪同下进来,死死盯住厉元朗不放。 良久,她才将目光转向女儿,过去安慰几句,并让方文雅留这里劝一劝。 临出门前,背对着厉元朗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说就说,厉元朗什么都没了,还怕她不成。 始作俑者,非要问清楚,自己的亲外孙都舍得给别人,这么个狠心肠的外婆,天底下都难找出第二个。 跟在谷红岩身后走进楼下,水庆章进去的那个房间里。 水庆章端坐在沙发上,看样子就是在等厉元朗。 一进来,看见厉元朗关上门,谷红岩当即质问起来。 “厉元朗,我们同意你见小月一面,是让你安慰她,不是把她弄哭的,这会加重她的病情。再怎么说,她曾经是你的妻子,你们有三年的感情。” “你怎么这么狠心,在她伤口上撒盐,让她更加伤心。你的良心在哪里,是不是让狗吃了!” 面对谷红岩倒打一耙,厉元朗恨得牙根直痒痒,眉头弄成一个大疙瘩,冷笑道:“到底是谁狠心,是谁把亲外孙送人,是谁连亲生父母一眼都不给看,就直接让人把孩子抱走的。是你!” 厉元朗一指谷红岩,双眼冒火,“我是孩子父亲,你有什么权利不经我同意,擅自决定把孩子送人。还有你!” 反手指向水庆章,“看着你老实,通情达理。可那个孩子是你水副书记的外孙子,眼瞅着让人送人,你心里就不难受?置若罔闻,听之任之!” “我的良心还在,你们的良心还有没有!扪心自问,你们这么做,心里不疼吗,晚上能睡着觉吗!” 厉元朗越说越激动,脸涨通红,身体不住哆嗦起来。 水庆章被厉元朗训斥着,脸色虽然不好看,心里已然有了愧疚之感。 在这件事上,他始终处于保留态度,并不完全认可。 但一边是外孙子,另一边又事关老婆的仕途走向,真让他难以取舍。 谷红岩不管那一套,叫嚣着吼起来。 “厉元朗,我们不用你一个生活作风有问题的坏分子教育。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庆章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把你打回原形。” “实话告诉你,之所以使劲打压你,就是剥下你的官员外壳,让你一无是处,你就没有能力阻止孩子送给我二哥这件事了。” “我还要告诉你,我二嫂得到这个孩子,他们老肖家会把我调到外省担任省建行行长。是的,我是拿这个孩子做了交易,这是我们家的私事,和你厉元朗无关。以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你只能瞪眼看着,你没能力阻止。” “我不妨直说,本来我和庆章还不想把你一棍子打死,给你留点生存空间。我现在是看透了,你这个人,绝不能给你机会,一点都不行。要不然你这个白眼狼,将来终归有一天会冲我们露出獠牙!” 句句扎人,字字诛心。 气得厉元朗身体一阵摇晃,眼前突然黑成一团。 第718章 伤气伤身 面对谷红岩恬不知耻的无理辩驳,气得厉元朗眼前一黑,差点跌倒。 好在他咬牙挺住,看着谷红岩那张脸,真恨不得冲上去抽几个大耳光,以解心头之恨。 这么自私自利的女人,用自己的外孙换取职务上的晋升,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你、你……”厉元朗手指颤抖着指了指谷红岩和水庆章,气得都说不出来话了。 好一会儿,他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挪到门口,用肩膀撞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有能耐别走,跟我耍什么威风,什么都不是的玩意,你算老几,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谷红岩颐指气使的就要追出去,找厉元朗继续理论。 却被水庆章一声断喝叫住:“够了,你闹够没有!” 别看谷红岩平时对水庆章耀武扬威,水庆章真要是发起火来,她还真有点怕他。 从厉元朗驳斥开始,水庆章一句话没说,即便心中有怒火,可他却没有爆发出来。 这时候,看到老婆强词夺理的样子,实在按捺不住,水庆章严厉斥责道:“厉元朗说的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你这事做得实在过分。” 听出来老公不是暴怒的语气,谷红岩立马来了劲头,“庆章,厉元朗就是一条狼,总有咬人的那一天。我看莫不如再来点狠的,把他开除算了,省得有后顾之忧,给咱们留麻烦。” 水庆章腾地站起身,瞪了谷红岩一眼,冷声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他终究是谷雨的父亲,为谷雨也不应该这么绝情。你把他的孩子背着他送人,还不许他发火,简直就是霸王行径,真是不可理喻。” 说着,水庆章倒背双手,大踏步走了出去。 望着水庆章的背影,谷红岩嘀咕道:“和我发牢骚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找厉元朗说去!” 这会儿的厉元朗走出没多远,忽然感觉天旋地转,马上抱住身旁一棵大树,才没摔倒。 胸膛中突然剧烈的涌动起来,嗓子里一热,一股腥咸东西冲进口腔。 厉元朗忍不住低头吐了一大口,却见一滩殷红的鲜血泼洒在地面上。 他被气吐血了。 万物在他眼前一阵摇晃,他背靠在树干上,尽量不让自己倒下。 闭上眼睛,厉元朗感觉到太阳穴跳着疼。 他赶忙用双手使劲掐着揉着,以缓解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厉元朗才稍微好了一些。 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边凝结的血渍,刚迈出一步,双腿好似灌铅一般,十分沉重。 他赶忙又抱住树干,以此稳定身躯。 此时的厉元朗,浑身大汗淋漓,头疼,胸口也疼。 好在没有继续吐血,只是身体虚弱。 但是他坚持着没有倒下,也没有坐下。 他担心一旦这样,恐怕难以站起来。 就依靠这棵大树的支撑,厉元朗慢慢调整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总算好了点。 厉元朗弓着身子,双手把住双腿,踉踉跄跄,一步一挪的往大门口移去。 这里距离大门口本就很远,加之厉元朗身体不舒服,走走停停,到了大门口用了将近两个小时。 他的衣服已经被虚汗浸湿透,浑身却仍然大汗淋漓。 实在受不住,厉元朗就请门口站岗的武警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后直奔附近医院。 这里本就是疗养院,有专门看病的医生。 可厉元朗始终咬牙坚持离开,是不想给谷红岩水庆章看到他的这副模样。 就是倒下,也不能倒在他们眼前。 厉元朗这次伤得不轻,医生迅速抢救,给他打上吊瓶,总算有所缓解。 刚喘了口气,护士过来通知他,马上去交款,要不然就会停药。 因为厉元朗是单独来的,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医院采取了先救人后付款的方式。 没人陪着,厉元朗只能自己举着吊瓶,去交费处排队。 轮到他时,收费员要求厉元朗交五千元。 厉元朗有些吃惊,他和水婷月离婚时,他净身出户,存款以及车子什么的全都给了水婷月。 自己只留下这个月的工资度日。 因为住宾馆花去了一些,微信里仅有两千来块钱。 好说歹说,收费员勉强同意他先交两千,剩下的三千块钱务必在下午下班前交齐,否则停药。 厉元朗对于金钱的概念很淡,这些年来存下的钱全都给了水婷月,他没留一分私房钱。 现在好了,手里没钱,这病肯定看不了。 微信里剩下不足百元,宾馆还有今天尚未结清的房费,厉元朗一筹莫展。 要说他可以借钱,周宇、邵瘸子那里,只要他一句话,都会慷慨解囊。 或者是韩茵,一个电话打过去,分秒间就会到账。 可厉元朗不想这么做。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得拖着身躯去找医生,商量就用两千块钱的药,治到哪算哪了。 医生不在,厉元朗靠在门口等着的时候,就听身旁有人叫他。 厉元朗定睛一看,是黄立伟,身后还跟个拎公文包、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应该是黄立伟的秘书。 “元朗,怎么样?好点没有?”黄立伟关心的问道。 厉元朗强撑着苦笑道:“还行,打上吊瓶好多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正好医生过来,厉元朗便朝黄立伟点了点头,跟在医生身后进办公室商量去了。 医生得知厉元朗的想法,皱了皱眉说:“你都吐血了,病情很严重,我正准备安排你住院。你现在就要停止治疗,这对你没什么好处,还可能加重病情。你可要想好了,事关你的身体健康,绝不能当成儿戏。” 厉元朗岂能不知?自己囊中羞涩,他不好意思启齿,只说还有工作不能耽搁,等到忙完会找医生给他治疗的。 “唉!”医生无奈的长叹一声。这时黄立伟进来,把医生单独叫了出去 厉元朗疑惑着,没一会儿医生进来,跟厉元朗说:“我现在安排你住院,费用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的那位朋友帮你垫上了。” 厉元朗很是惊讶,赶紧出去找到等在门口的黄立伟,刚想推辞,黄立伟却说:“元朗,别的不要想,你先治病,回头咱们再聊。” 住院手续是黄立伟的秘书帮着办好的。 厉元朗躺在病床上,黄立伟坐在他身边,看着厉元朗凄凉的神情,他十分伤感。 真没想到,堂堂一县之长,却变成如今的样子。 造化弄人,令人唏嘘。 趁着厉元朗打吊针的工夫,黄立伟和他闲聊起来。 黄立伟是到这家医院看病人,无意中碰到厉元朗的。 至于他垫付的治疗费用,厉元朗保证一定会还给他。 黄立伟摆了摆手说:“元朗,看病要紧,钱不钱的以后再说。你安心治病,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我把小周留下来,让他负责照顾你。小周是我秘书,有事你让他去办就行。” 黄立伟都帮自己出钱了,怎还好意思麻烦他的秘书呢。 厉元朗再三推辞,黄立伟主意已定,握了握他的手,转身离去。 面对厉元朗,黄立伟最终没有勇气说出来,他这个县委书记,是在牺牲了厉元朗的利益换来的。 不过,在之后交谈中,黄立伟倒是提起了吴红丽。 她的下场也挺惨。 因为出卖厉元朗,水庆章原先答应的广南市卫健委副主任,根本不会兑现。 她是女儿水婷月的情敌,怎会成全美事。 还有,吴红丽和厉元朗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不可能提拔一个带病官员。 吴红丽真是利令智昏,想得太天真了。 最终,把她发配到乌玛县下面一个乡镇,担任宣传委员,级别降为副科。 想一想挺有意思,吴红丽原来在水明乡就是宣传委员,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起点。 聪明反被聪明误,自食恶果。 厉元朗在医院住了二十天,终于康复。 出院当天,他接到一个电话,他的去处终于有了结果。 第719章 白晴的忠告 电话是祥北省鲁高市祥云区委组织部打来的。 要求厉元朗在一个星期之内速去报到。 祥北省鲁高市,在厉元朗的记忆中并不陌生。 谷柳烟就是在这个地方出的车祸,当初厉元朗作为谷家亲属还来过,有些印象。 祥云区委组织部的这个电话,预示着厉元朗的工作地点不是在区里,就是区下辖的某一部门或者某一乡镇。 当然了,他不会做官,只是普通的办事人员,哪怕他是一级主任科员,正科级待遇,那也是个干活的。 自古有官吏之说,其实应该拆解开,因为官和吏是不同的。 官好理解,负责指挥调度。 吏呢,就是冲锋陷阵的小兵。 官指挥吏,管理吏。 说白了,哪怕是一个副科长,只是副科级的官,他照样能管理正科级的主任科员。 厉元朗就属于吏。 但是有一点令厉元朗十分不解,为什么把他调到祥北省的鲁高市祥云区,一个跟他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 带着满腹疑问,厉元朗收拾停当,办完出院手续,又去宾馆结账。 他的兜里原本只有区区两千块钱,好在发工资了,加在一块让他不至于囊中羞涩。 结果去宾馆结账,由于他没有按时退房,宾馆多收了他一千块。 厉元朗无意和他们理论,交完钱拿上自己的行李,出来后直接联系了方文雅。 这一次,厉元朗看到了水婷月,唯一的遗憾是没有见到儿子谷雨。 至于那个被抱走的小儿子,以厉元朗今时的身份地位,根本要不回来。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然没见到谷雨,但是厉元朗还是要尽到做父亲的责任,给方文雅转去三千块钱,作为谷雨的抚养费。 他已经和水庆章谷红岩闹翻脸,水婷月又是那个样子,想要见谷雨一面,基本上不可能。 只有通过这种方式,聊以慰藉罢了。 做完这一切,厉元朗给黄立伟打电话表示感谢,再次提出,一万块钱的住院费,他会尽快偿还的。 厉元朗原本打算,先去南陵省镜云市看看女儿,陪她几天。反正一个礼拜的时间,足够富余。 但是接下来的一个电话,打消了他的计划。 这个电话,竟然是白晴打给他的。 “元朗,你明天来一趟京城,你把航班号发到我手机上,我派人去机场接你。” 厉元朗看着兜里剩下为数不多的散碎银两,苦笑道:“白姐,我坐火车去。” “哦。”白晴稍微愣神,“也好,你把车次发给我,我现在手机时刻有信号,不像以前那样受限制了。” 这么说来,手机信号不被屏蔽,白晴换住的地方了。 以前出门,厉元朗不用自己买票,都是别人代劳的。 现在事事都要他自己来。 好在网络方便,在手机上就能订车票。 高铁倒是快,只可惜票价实在太过美丽,二等座和飞机票差不多。 他舍不得,主要是钱不凑手,犹豫再三,他选择了硬卧车票。 便宜不说,睡一夜明天上午十点多钟就到了,不耽误事儿。 白晴在这个时候联系自己,厉元朗有些困惑不解。 正常思维下,厉元朗被水庆章重拳出手,白晴不应该袖手旁观、坐视不管。 她虽不在体制中,可她身份特殊。 不用干别的,只需给水庆章打个电话,水庆章不会不给她的面子,动手时就会有所顾忌。 偏偏在尘埃落定之后,白晴要见厉元朗,这里面就透着诡异了。 自然,厉元朗倒不是有埋怨白晴之意,他犯下错误受到惩罚,他心甘情愿。 只是有些不理解罢了。 这趟普速列车,是在晚点半个小时后才到京城站。 出了出站口,厉元朗按照白晴交代的地点,见到接站的人。 之后坐车来到京城饭店高档包房。 进去后,白晴独自一人早就等着了。 并没有看到小兰和小青二人陪同。 “火车晚点了。”厉元朗说着,自己拉开椅子坐在白晴对面。 白晴点燃细杆香烟,边抽边端详着厉元朗。 好一阵子,她把半截香烟掐灭,扔在烟灰缸里,问道:“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厉元朗了解白晴,在她面前藏着掖着毫无意义,索性直白的点头,“是。” 果然,白晴并不生气,而是挑眉道:“说说你的心里话。” 厉元朗也不隐瞒,直截了当说:“我是犯了错误,怎么处理都是我咎由自取。但是我觉得,水……水副书记公报私仇,对我下此重手,几乎断绝了我的仕途之路。” “白姐,这些年来,我厉元朗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不能因为我在私生活方面的瑕疵,而否定了我的一切。” “这件事,要是云水市委出面,无论怎么处理,我都会义无反顾的接受。只是换成水庆章,尤其我还知道,水庆章之所以这么阴狠的对待我,就是要抢走我的儿子,以换取谷红岩的高升,我心里更加不平衡,更加气愤。我不服,难道他谷家就因为手握大权,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白姐,我想这些事你应该清楚。我不求你帮我别的,只希望你能帮我讨个公道,把儿子夺回来。要回儿子,哪怕是开除我,我都没有怨言,甘愿受罚。” “说完了吗?”白晴表情平静的问。 厉元朗想了想,“暂时就这么多。” “好吧,我只告诉你一句话,我不会出手帮你,因为我也是个女人。” “没了?”厉元朗惊讶起来。 “对!”白晴表情很镇定,也很正式,不再像刚才那么波澜不惊。 什么意思? 厉元朗想了一想,立刻豁然开窍。 白晴是从女人角度看待问题,厉元朗背叛家庭,背叛了水婷月,以她的视角,会同情厉元朗吗? 紧接着,白晴又说道:“一个连家庭都能背叛的人,给你什么能让人放心。” “元朗,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有人亲口告诉我的。” 整个说话过程,就只有这句话才是干货。 不用猜了,白晴所说的这个人,估计就是她的老爸,那位所有人都要仰视的大人物。 如此说来,厉元朗在这位的印象里,已经留下不好的种子。 厉元朗为之大惊!心情也变得沉重起来。 眼见厉元朗瞬间变得萎靡,白晴叹口气道:“元朗,你也不要灰心,能够让我爸重视你这一层级的人少之又少,你能走进他的视线,说明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这一次调你去鲁高市的祥云区,也是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要用实力证明,你不靠任何人,也能有一番作为。我想,不止我能看到,许多关心你关注你的人都会看到。” “不要再纠结儿子回不回到你身边的事情了。以你目前状况,你能为孩子做什么?能给他什么?” “现实一点吧,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你想要的东西自然会回到你的身边。”说着,白晴站起身来,从身边的坤包里掏出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白纸条,交给厉元朗。 “我知道你在祥云区两眼一抹黑,困难重重。这里面有个电话号码,如果遇到实在难以解决的问题,可以打这个电话。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用不到他。” 给出纸条的白晴,心中却在想:“厉元朗,别让我失望,真心不想让你用到这个东西。那样的话,一切都将变成徒劳了。” 第720章 深层次分析 当厉元朗和白晴说话的同一时刻,在京城某处的一个四合院里。 谷政川大步进来,直奔阿才住的房间。 敲门进来,阿才正在给盆景剪枝。 他头不抬眼不睁的直接问:“回来了?” 谷政川“嗯”了一声,把手中的公文包往实木椅子上一扔,大马金刀坐下来,面对阿才的背影感叹道:“白晴爸爸刚给我上了一课,我受益匪浅。” 阿才慢条斯理的修剪完,放好东西走到谷政川对面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笑眯眯道:“说一说你的感想吧。” 谷政川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咂嘴道:“水庆章这次把厉元朗收拾得够惨,我就寻思拉他一把,将他调入南陵省办公厅秘书一处,在我眼皮子底下,总比好过人生地不熟的鲁高市强吧。” “我这么做,也是秉承老爷子遗愿。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厉元朗肯定会记住这个恩情的。” 阿才微微点着头,又给谷政川的茶杯里续了水,并说:“政川,你这点做得很好,我很赞成。为了主人留下的话,不惜和大小姐夫妻翻脸,和他们大吵一架。” “是啊,主人曾经反复交代,不允许厉元朗和小月离婚。我后来琢磨这件事,终于想通了。我觉得主人其实早就知道厉元朗和那个女人的事情了。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强调。” “才哥,你说的有道理。”谷政川颔首道:“其实,男人在外面干事业,尤其从政,很容易遇到这样那样的诱惑。为什么?原因很简单,因为手中有权力。” “权力这东西非常有吸引力,能让人获得财富,获得成功,获得尊敬,获得虚荣心。同样,也能获得异性青睐。” “其实,厉元朗这点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错就错在,他是犯在了水庆章之手。水庆章毕竟是东河的三把手,举足轻重。” “厉元朗出轨,就是打水庆章的脸,他不把厉元朗置于死地,也算手下留情了。” “我同意你的观点。”阿才话锋一转,询问谷政川刚才的话题,“那位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谷政川晃了晃脑袋,“才哥,我去他那里,本以为他会提到厉元朗的事情。结果怎样,他一个字没说,厉元朗的名字都没提起过。” “哦?”阿才一惊,“他没说?那他怎会给你上了一课?” 谷政川将目光流连在阿才的盆景上,怅然道:“他的办公室也有好几样盆栽,他当时看着那些盆栽跟我说,天气好了,应该把这些盆栽放到外面晒晒阳光,总在房间里生命脆弱,经受不起风吹雨打,这样可不行。” 阿才听闻,眯缝着双眼忽地一亮,禁不住连连感叹起来。 “他这是以盆栽影射厉元朗呢。”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谷政川说道:“那位是想以此锻炼厉元朗。他如果是块材料,在陌生环境闯出来,就会委以重任。反之,厉元朗就会消沉一辈子,再也没有起来的可能性。” “多亏我只是有把厉元朗调到南陵的想法,没有付诸实施,否则的话,那位对我也会有微词。” 阿才靠在椅背上,深思熟虑道:“我在你爸爸身边多年,学到不少本事。你爸爸他们坐到那个位置,心里所想的事情,一般人不会想到。” “因为他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我们看眼前,他们看长远。” “一开始,我觉得厉元朗出事,白晴绝不会不管,肯定出手相帮,厉元朗应该没事。” “可我想错了,白晴那边一点动静没有,这就透着不对劲了。” “原来门道就在他爸爸那里,准是他不让白晴掺和的。故意让厉元朗经受考验,有助于他将来的成长。” 听着阿才分析完,谷政川跟着点头。 他拿起桌上的香烟,摸出来一支正准备点燃,忽然外面刮来一阵风,把打火机的火苗吹灭。 但是谷政川却没有再次点着,他的手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双眉紧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阿才愣住,忙问谷政川:“大少爷,你在想什么?” 谷政川忽地站起身来,把阿才房间里的所有窗户和门关得严严实实,还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外边,确信没有人。 阿才被谷政川这一出弄得有点发蒙,不解的看向他。 关好窗门,谷政川把手中的香烟和打火机放在桌子上,特意换到距离阿才很近的椅子上坐下,凑过头来低声说:“才哥,你说那位这么关注厉元朗,会不会有意把他和白晴往一块撮合……” 阿才听闻,顿时惊得眼睛瞬间瞪起老大。 “不会吧?” 谷政川继续说:“你想想看,厉元朗就是芝麻大的官,在那位眼睛里根本不够看,他为什么关注厉元朗?” “白晴虽然比厉元朗大,但也只大了四岁而已,关键是厉元朗这人正直,不贪财,有成为高官的潜质。” “这回厉元朗私生活出现问题,他一定算到水庆章肯定重拳出手,要把厉元朗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难以翻身。” “这不正好给了考验厉元朗能力的机会吗?况且,厉元朗经此一事,今后在个人生活方面准会慎之又慎,不会乱来。” “要是厉元朗足够出色,在鲁高市有了成就,他在大力培养,成为他的乘龙快婿不是没有可能。” 阿才听着谷政川的这番话,默默思考一阵,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他惊呼着一拍大腿,“怪不得主人不让小月和厉元朗离婚,他是不是也在防着这一手?” “有道理。”谷政川摸着下巴喃喃道:“我爸爸或许早就看穿这一点,知道厉元朗有成大器的潜质,要把厉元朗留在谷家,不要便宜了外人。” “哎呀!”谷政川懊悔的砸了一下拳头,“水庆章啊水庆章,真要如此,可是要坏大事的!” “不行。”谷政川突然站起身,掏出手机。 阿才忙问:“你要干什么?” “我给厉元朗打给电话,争取劝说他回心转意,和小月复婚。” “你等一等。”阿才腾地过来,一把按住谷政川的手,阻止道:“大少爷,万万不可。” “怎么?” “厉元朗目前和我们谷家的矛盾不可调和。大小姐他们收拾他这么惨,二少爷又抱走了他的孩子,他对谷家人恨之入骨,绝无复婚可能。” 谷政川冷静下来一想,的确,他的弟弟和妹妹把厉元朗伤得不轻,怎会回心转意? 只是眼瞅着放走厉元朗,他实在不甘心。 阿才扶着谷政川重新坐下,安慰道:“大少爷,你也不要懊悔,我觉得厉元朗真是和白晴结合,对咱们也不是不好。” “何以见得?” “别忘了,他的两个儿子可都在咱们手上呢。另外,他的女儿在南陵省,也在你的治下。” 看着阿才狡黠的笑容,谷政川明白了。 阿才这块老姜,还真得挺辣。 看来,他在老爷子这里,的确学到不少东西,谷政川都自叹不如。 厉元朗远赴祥云区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出来。 昔日的同事朋友,纷纷给他打电话询问,并送去安慰。 有甘平县的,有水明乡的,还有西吴县和广南市政府的,最多的是戴鼎县。 这其中,尤以金胜的电话,最令厉元朗意外。 倒不是金胜这个人,而是他在电话里提到的一件事。 “元朗,你离开我心里很难受,希望你在祥云区好好工作,不要因为一时的不如意,而丧失你的理想。” “谢谢老哥……”厉元朗实在说不出别的,心里一阵酸楚。 “唉,你走了,我心里空落落的。”金胜叹了口气,“想不想知道,接替你的人是谁?” 第721章 摘桃子的最高境界 对于金胜的话题,厉元朗一丁点提不起精神。 他感慨道:“到了摘桃子的季节,谁来都正常。” “难得你看得开,心态还不错。”金胜故作轻松道:“知道你不想听,我还是要告诉你,这人姓安,叫安杨。” 安杨,名字挺陌生。 金胜继续说道:“他还有另一个身份,市委李副书记的前秘书。” 市委李副书记,不就是李月峰吗? 难怪厉元朗不熟。他在戴鼎县近一年的时间里,和李月峰交集不多,连他办公室的门冲哪开都不知道。 “元朗,我了解你心情不好,真不想给你添堵,只是有些话我不说出来,憋在心里难受。” 厉元朗开导说:“老哥,我们之间无话不谈,有什么尽管说,我乐意当你的听众。” 前些日子,宫乾安一行来戴鼎县视察,参观走访了在戴鼎县落户的外来企业。 在度安清洁能源公司的施工现场,他盛赞戴鼎县政府,招商引来的这只金凤凰,为全省清洁能源这一块起了表率作用。 戴鼎县委副书记、副县长代县长安杨,在现场夸夸其谈,强调了引进该项目的重要性和深远意义。 并且谈到,为说服梅欣和宇文端等人,带技术带资金进驻戴鼎县工业园区,县政府付出很大艰辛,经多轮谈判,最终才得偿所愿。 为此,宫乾安给予充分肯定,当众表扬安杨,说安杨这位同志才来不久,就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值得点赞。 还说安阳同志很不错,并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不知道,戴鼎县能有今天翻天覆地的变化,厉元朗功不可没。 听宫乾安这么夸安杨,就连梅欣都看不下去了,当面提及厉元朗的名字。 特别强调,没有厉元朗,她和她的合作伙伴们,根本不会选择戴鼎县。 他们完全是被厉元朗的诚意和人格魅力所打动,最终才同意在戴鼎县安家落户的。 弄得宫乾安好不尴尬,匆匆结束视察,连中午饭都没在戴鼎县吃,直接返回云水市。 当晚,李月峰亲自给金胜打电话,质问金胜是怎么安排的,为什么让姓梅的女人提起厉元朗这个腐败分子? 金胜耐心解释说:“李副书记,厉元朗同志不是腐败分子,他只是犯了点小错误而已。他要是在贪腐方面出了问题,早就被抓起来了。” 李月峰暴跳如雷,厉声喝道:“厉元朗的事情不用你告诉我!你不要避重就轻,我问的是你这个县委书记是怎么做的,宫书记难得来一趟戴鼎县,你就这么招待他的!”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还有媒体记者,你让宫书记多下不来台。” “这次事件,不止给戴鼎县抹黑,也是给云水市委抹黑。金胜,我看你这个县委书记当得不合格,一点不负责任!” 这话说得就很重了,不合格代表着什么?就是下课的间接说法。 好在李月峰只是市委副书记,他不是赵功达,也不是石坎。 但是,这位云水市委三把手的能力还是有的。 在他的推动下,云水市常委会对此专门做出决定,给予金胜党内警告处分,并在市常委会上做出深刻检讨。 听到此,厉元朗眼圈潮湿,轻声哽咽道:“老哥,谢谢……” 除了这两个字,厉元朗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元朗,我给你打这个电话,不是想听你说谢谢我的。我就是不服气,见过摘桃子的,可从没见这么厚颜无耻的摘桃子。否定你而抬高自己,安杨李月峰之流,简直就是无耻之人!” 厉元朗稳了稳情绪,劝慰道:“老哥,我知道你为人正直,是在为我打抱不平。可你还处在这个位置,还要接受李月峰的领导,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李月峰现在深受宫乾安信任,我看他将来大有接替赵书记的势头。老哥,今时不同往日,你要保护好自己,这次警告处分,对你可是不利,要格外小心啊。” 金胜叹了口气,“说实在话,你这一走,我现在干什么都没劲头了。哪像以前咱们俩搭班子那样,那么合拍。” “安杨一来,把你之前制定的东西,几乎来了个全盘大否定,全都拧着来,要不是我阻止,指不定他还要搞出什么花样呢。” “元朗,我今年四十岁了,四十不惑,我在这个年纪坐上现今位置,我心满意足,不指望再有大的进步。” “既然无欲无求,就要做我喜欢的事情。摆明了,安杨补缺上来,就是觊觎我的位置。即便我温顺成一只小绵羊,李副书记仍然会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当成安杨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必定要搬走我。” “我无所谓了,反正横竖都是一个结果,莫不如该干嘛就干嘛,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将来也不至于留有遗憾。” 难得金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心里话,厉元朗清楚,他这也是心情郁闷,不吐不快。 挂断手机,厉元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跟谁打电话说了这么久?” 他转过身来,面对韩茵怅然说:“是金胜,他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和我发发牢骚。” 韩茵自然知道金胜,忍不住脱口问道:“就是吴红丽的堂姐夫吧。” 厉元朗眉头一皱,不悦的回应道:“你若是纠结这事,我现在就走。” 反正已经见过女儿了,给她买的玩具她很喜欢,抱着不撒手。 虽然韩茵一再让催促女儿管厉元朗叫爸爸,媛媛却直摇头,嘟囔着她爸爸早死了,她没有爸爸。 童言无忌,三岁的孩子说出这种话,百分之百是韩茵教唆的。 那时候的厉元朗还有家,韩茵气不过说了气话,厉元朗理解,也没跟她计较。 只是韩茵明明知道金胜是谁,偏偏以此提及吴红丽,这不是让厉元朗心里犯堵么。 吴红丽这个女人,精于算计。 她和厉元朗的第一次,就是在厉元朗刚刚担任水明乡书记兼乡长的时候,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她把厉元朗当成潜力股,并没有急于想从厉元朗这里奢求什么。 直到再次相见,得知厉元朗果然升官了,有她可利用的资源。 在多次幽会后,最终提出厉元朗助她一臂之力,担任了新河市的副区长。 人算不如天算,自己一时兴奋,导致一败涂地,恶名远扬。 所以说,吴红丽是厉元朗的逆鳞,他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韩茵却夹枪带棒的非得说出来,弄得厉元朗十分厌恶,拎着拉杆箱转身就要走。 “瞅瞅你,就爱耍脾气,说都不让说了。”韩茵一把拽住厉元朗的胳膊,紧紧的不松手。 厉元朗板着脸警告她:“我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坐来你这里,一个是看媛媛,另一个就想躲清净。既然你挑我毛病,我走就是,省得留在这里受你盘问。” “行,我不提了总行了吧。”韩茵服软,“知道你要来,我可是忙了一下午,都很久没有下厨了,为了你,我特意做了好几个你喜欢吃的菜,你还不满意吗?” 其实,厉元朗早就饿了。 为了省钱,他连卧铺都不舍得坐,坐的硬座慢车。 二十几个小时,腰酸背疼不说,还昏昏沉沉的根本没睡好。一路上光吃泡面,现在一闻到泡面味道,他都反胃想吐。 结果省下来的钱,毫不犹豫的给女儿买了一个大玩具,就为博得女儿高兴。 架不住韩茵的一再挽留,厉元朗也不客气,当着她的面大快朵颐,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香。 韩茵看着厉元朗风卷残云的吃相,眼圈一红,竟然流起了眼泪。 第722章 前妻不是妻 “你哭什么?”厉元朗嘴角沾着饭粒,不解看向韩茵。 “看你这样,人瘦了一大圈,一定没少受苦。” 厉元朗扯过纸巾递给她,故作轻松道:“我又不是犯人,就是接受调查而已,没那么邪乎。” “你就别骗我了,我是女人,女人的直觉很准的。”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吃饱喝足,打着饱嗝就要起身告辞。 韩茵马上拦住他,“这么晚了,你干什么去?” “我在附近找个旅店,明天再来看你和媛媛。” 韩茵顿时拉下脸来,生气道:“上外面住什么旅店,家里这么多房间不够你住的!” 厉元朗一时没了词,陷入犹豫。 韩茵趁热打铁,激将道:“你是不是害怕我,我能把你吃了不成!再说,你什么我没见过,用得着这么防我吗?” 厉元朗一想也是,自己若要坚持,倒是有些矫情了。 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困得要命,就在这里睡一夜再说。 韩茵家是三层别墅,近三百平米。 除了她和媛媛之外,还有伺候媛媛的保姆和两个佣人以及她的专职司机。 十来个房间,即便每人一间还绰绰有余。 厉元朗不挑,有个睡觉的地方就成。 韩茵吩咐佣人把最好的客房收拾出来,这间有二十多平,有独立卫生间和浴室。 厉元朗泡了个热水澡,冲洗完毕,换上崭新的睡衣睡裤,浑身顿觉清爽不少。 抽了一支烟,解了解乏,便早早钻进被窝,没用多久便睡着了。 他做梦了,梦见在缥缈的雾气中,有个一袭白纱的女子,看不清脸,身材纤细,步履轻盈,慢慢走向他。 围着他转了一大圈,在他身后站下,轻启朱唇,吹着厉元朗的耳垂温柔说:“我好想你,让我好好抱一抱你。” 说着,一双玉手从他腰间穿过,头靠在他的后背上,紧紧将他抱住…… 这么用力,弄得厉元朗一时喘不过气来。 用力掰开女子的手,女子却祈求着:“不要,不要离开我……” 厉元朗一怔,顿时清醒过来。 赫然发现,背后的确有一只手搂在他胸前,不停的摩挲着。 他赶忙打开床头灯一看,却是韩茵。 只见她穿着薄如蝉翼的睡裙,半露香肩,双眼迷离的看向他。 “你这是干什么!”厉元朗腾地坐起来。 “元朗,自从我们之后,我再也没有过了,我、想要你……” 厉元朗叹了口气,“韩茵,我……我们之间已经成为过去,过去的就永远回不来了,你要接受这个现实。” 韩茵倔强的说:“你爱过我的,我还为你生了媛媛,这些你都不够打动你吗?” “不是这样。”厉元朗无奈摇头,“实话跟你说,这段时间我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了,对我身心影响很大,真没有心思想别的。” “哼!”韩茵冷哼一声,“借口,纯粹是借口,一定你还没忘掉那个女人!” 厉元朗眉头紧皱,气愤说:“都不让你提了你非得提,你这个毛病真是改不掉了。” 说话间,厉元朗片腿下床,韩茵忙问他要干嘛去。 “我走,让耳根子清净一些。” 这次,韩茵却没有阻拦,因为她心知肚明,厉元朗的衣服和行李,已经被她藏起来,除非厉元朗喜欢穿着睡衣睡裤在大街上游荡。 这一招果然奏效,厉元朗出去不到五分钟就返回来,质问她东西放哪了。 韩茵大方坦白,“是我让人藏起来的,你根本找不到。元朗,我就想不通了,你去报什么到!你去祥云区就是个小科员,莫不如留下来,我们复婚,和媛媛我们三个组成新家庭。” “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你。你是媛媛的爸爸,我是媛媛妈妈,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这对媛媛的成长十分有利。” “你一个人去人生地不熟的祥云区,没人陪伴,又挣不了几个钱,还要看别人脸色。你原来是县长,前呼后拥的,一下子变成小科员,巨大的心理落差,会让你很难接受。” “我有公司,效益还不错。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接管过来。谢克曾经也是走仕途的,如今都做到公司中层了。你厉元朗不会比他差,只会比他强。” “到时候你主外,我主内,我们的生活绝对比你在祥云区强上百倍,幸福很多。” “元朗,就算我代媛媛求求你,留下吧,不为我,为媛媛着想,把你亏欠媛媛的东西全补回来。” 看着韩茵情深意切的表白,厉元朗心里一动,差点就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警告:“不行,你和韩茵不会长久的!” “她对于你和吴红丽的事情始终耿耿于怀,这事会常挂在嘴边。” “忘记你们为什么离婚了吗?韩茵太强势,现在她有钱了,只会更加强势,你在她面前,永远抬不起头。” “还有,你忘记你的理想,你的抱负了吗?你要为天下苍生多做好事、善事,要让更多的人过上好日子,你要是成为企业老板,这一切就将全是空话了。” 最终,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占了上风,厉元朗正色告诉韩茵,“我这个人你是了解的,想要做的事,就会义无反顾一往直前,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韩茵,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不能答应你,因为这是我的理想,我的信念。今后,你就费心多照顾媛媛,好在祥云区离这里也不算远,当天就能到。我只要有时间,一定会来看看媛媛……” 他略作停顿,最后加上一句,“和你。” 韩茵坐在床上,失望的看着厉元朗,喃喃自语着:“强扭的瓜不甜,由你去吧。” 说罢,她起身下床,临走时告诉厉元朗,“你放心睡吧,我不会再来打搅你。明天我们带着媛媛去迪士尼痛快放松,后天我送你去车站。” 韩茵说到做到,总算让厉元朗睡到自然醒。 次日吃过早饭,他和韩茵牵着媛媛的小手,陪着她在迪士尼又是吃又是玩的整整一天。 媛媛开心极了,也对厉元朗有了好感,晚上吃饭时,破天荒喊了他一声“爸爸”。 兴奋得厉元朗在她脸上亲个不停,把媛媛逗得哈哈直笑。 女儿认可了他,厉元朗这一晚都没怎么睡好。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终归厉元朗要走了。 韩茵本打算亲自开车送厉元朗,却被厉元朗拦住。 他担心韩茵承受不住分开之苦,会伤心。 就由韩茵的司机开着黑色宾利,把厉元朗送到镜云市火车站。 韩茵考虑厉元朗舒服,没给他买飞机票和高铁,而是选择一列快车的软卧。这样,厉元朗消停躺几个小时,就能到鲁高市了。 软卧比硬卧舒服多了,床铺松软,空间还大。 开车没多久,厉元朗突然一阵内急,在拉杆箱里翻找手纸时,无意中一摸,竟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卡片。 拿出来仔细一看,是一张银行卡,背面写着密码,是他的生日。 不用猜了,准是韩茵偷偷塞的。 她知道厉元朗是坐硬座来的,算出厉元朗缺钱,当面给厉元朗他不会收下,才选择这种方式。 厉元朗深受感动,不禁在想,韩茵要是不强势不小心眼,该有多好。 这钱就等于借的。 等他攒够了,一定会把欠的钱如数奉还,不管是黄立伟还是韩茵,他只花自己挣来的钱,那样才安心。 中午在餐车吃完饭,返回软卧车厢的路上,经过车厢结合处时,厉元朗慢慢走着,忽然伸出一条腿,把厉元朗绊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气得他正要理论,可定睛一看那人,不禁愣住。 第723章 圆点?起点? 眼前是位六、七十岁的老者,瘫坐在车厢结合处的过道上,头歪在一侧。 正是他伸出来的双腿,差点把厉元朗绊倒。 仔细一看,老者脸色苍白,双眼微闭,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汗珠。 厉元朗住院期间,曾遇到过这种情况的病人,是突发心梗所致。 心脏不好的人,兜里时刻揣有速效救心丸。 他没来得及多想,翻着老头的衣兜,果然在上衣外兜找出一个小药瓶和一张小纸条。 葫芦状小药瓶上印着“速效救心丸”字样。 纸条上则写着老头患有心脏病,一旦发病,请好心人马上给他舌下含服速效救心丸,一次要在10到15粒左右。 请放心,一切后果均由病人及其家属承担,绝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下面还有一个手机号码,后面是一个人的名字:章来左。 不知是老头的名字还是家属的。 救人要紧。厉元朗当即倒出10粒,撬开老头的嘴放到他的舌头下面,让他慢慢含着。 弄完这一切,厉元朗没有搬动老头,就让他保持原来的姿势这么坐着。 不是他不管,是担心一旦挪动病人,万一加重病情可就不好了。 随即,厉元朗赶紧叫来这节车厢的列车员,之后列车长和乘警相继赶到。 老者含服了速效救心丸,病情有所好转,已经清醒过来,能够断断续续说话了。 老者姓章,是去鲁高市看儿子的。 好在列车下一站就是鲁高市。 老者还说,他儿子就是医生,让列车长按照纸条上的号码联系他儿子。 手机很快接听,老者儿子听闻之后,说马上安排单位救护车赶去火车站,并且指导列车长,对他父亲做了简单处置。 见老者醒过来,又有列车长和列车员等人的照顾,厉元朗便抽身离开,返回车厢里。 东西收拾妥当,换车票时,列车员特意看了看厉元朗,并问:“是你救了那位章先生吧?” 厉元朗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了笑,“换做谁都会这样做的。” “请问你在哪里上班,章先生家属想要对你表达感谢。” 厉元朗摇摇头,“感谢就免了,老人家平安就好。” 看着厉元朗拎着拉杆箱离去的背影,列车员记下了他的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虽说是第二次来鲁高市,可厉元朗的印象并不深刻。 毕竟那次不是来游山玩水,待的时间也短。 盛夏的鲁高市显然比东河省气温高,地面上冒着热气,给人一种蒸笼般的感觉,喘气都困难。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又是工作日。 厉元朗打车直接去祥云区委。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灰色大楼,看样子年代久远,不像戴鼎县委那样气派。 在大门口办理完手续,厉元朗拖着拉杆箱,打听到区委组织部所在楼层,迈步走了进去。 在组织部公务员管理科办理手续,厉元朗新的工作地点是区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的科员。 秘书一科,顾名思义,就是专为区委书记服务的部门。 科长都是由区委书记的秘书兼任。 厉元朗对此并不陌生,他刚上班时,就是甘平县委办的秘书,后来才成为县委书记秘书的。 没想到十来年过去,自己又重新捡起这摊活计,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捉弄。 秘书一科算上他,一共有五人。 科长李可为,也是区委书记唐智的秘书。 副科长沈聪,和厉元朗年岁差不多大,长了一个鹰钩鼻子,都说这种面相的人鬼心眼多,不好对付,难以交透。 还有一男一女两名科员,男的叫方儒先,四十来岁,瓶底厚的眼镜,长相很老,说他五十都有人信。 女的叫何薇,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斯斯文文。 沈聪把厉元朗分别介绍给方儒先、何薇认识。 方儒先冲厉元朗点了点头,都没多看一眼,埋头继续整理材料。 倒是何薇和厉元朗握了握手,露出两个小酒窝,“欢迎你加入。” 她的声音很小很柔,也好听。 厉元朗笑着回应:“以后请多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一起学习吧。” 这时候,沈聪指着一张空办公桌示意厉元朗,今后,这里就是他的办公地点了。 并且走到方儒先跟前,对他交代说:“老方,你带一带厉元朗。” 方儒先头都没抬,只是鼻子里“嗯”了一声。 显然,沈聪早就习惯方儒先的性格了,也没在意,背手走出秘书一科的办公室。 他这个副科长没有专门办公室,是和其他科员挤在一起办公。 秘书一科其实并不是科级单位,科长才是正股级,副科长沈聪也就是个副股级。 沈聪出来后,直接去楼上找李可为去了。 李可为在秘书一科有专门的办公室,可他经常在区委书记唐智办公室斜对面的房间里办公。 沈聪敲门进来,李可为正在低头忙着,抬眼看了看他皱眉问道:“老沈,什么事?” “李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沈聪看到李可为的水杯空了,赶紧拿到饮水机那里续满水,双手恭敬的放在李可为面前。 “有事快说。”李可为端杯喝了一口。 “是这样,咱们科新来的厉元朗已经到位,你看什么时候见一见他?” “这事啊。”李可为想了想,“有时间再说吧。” “好。”沈聪忙不迭的点着头,眼神却无意间扫了扫唐智办公室的门。 他的小动作岂能逃过李可为的火眼金睛,面露不悦的提醒道:“以后像这种小事,你不用专门跑来一趟,打个电话就行。” “嘿嘿。”沈聪一呲牙,“我这不是对你尊重嘛。” “还有别的事吗?”李可为冷脸问。 “对了,你说咱们科来新人了,是不是由科里出面给厉元朗接个风?” 李可为生气道:“接什么风!八项规定你忘啦。” “我就是顺嘴提一提,你别介意。”沈聪连连点头,眼神再一次飘向唐智办公室。 这时候,李可为桌上电话响了,接听后,他对沈聪说:“唐书记叫我过去,你去忙吧。” “好。”沈聪不情愿的站起身,离开李可为办公室的时候,忍不住又往唐智那边看了看。 李可为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暗中嘀咕道:“姓沈的,看也是白看,你想进入唐书记的视线,做梦去吧。” 唐智在交代完李可为一些事情后,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随便问道:“你们科的厉元朗到了没有?” 这话问得突然,李可为一时有些发愣。 不就是个普通科员么,唐书记怎会关心起他呢? 李可为赶快恢复常态,点头说:“刚到没多久。” 唐智没有说话,摆了摆手,示意李可为可以出去了。 回到座位上,李可为开始寻思起来。 好端端的,唐书记关心起这个素未谋面的厉元朗,这里面肯定透着诡异。 他调出来厉元朗的履历表,看着这个面貌俊朗的男人照片,细细研究起来。 三十五岁,在东河省的甘平县、西吴县和戴鼎县都工作过,甚至还在广南市政府做过一段时间。 但是只有工作部门没有职务,想来就是一个普通科员。 一级主任科员,相当于正科级,只不过是他工作年头到了,给予应有的评级而已。 这能说明什么? 只有两种可能。 一个是能力一般。 另一个就是上面没人欣赏,得不到重用。 李可为想不出第三点。 思来想去,李可为还是提起话机,打给沈聪。 “老沈,新来的厉元朗你要多加照顾,有什么难题可以随时找我解决。” 沈聪放下电话心里泛起嘀咕,李可为这话什么意思? 多加照顾是正常照顾还是带双引号的。 一时间,沈聪的大脑突然感觉不够用了。 第724章 他乡游子 沈聪临走时交代由方儒先教一教厉元朗。 可是方儒先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看材料,根本没有搭理厉元朗的意思。 他不搭理,厉元朗主动出击。 一副不耻下问的态度,恭恭敬敬的向方儒先请教起问题来。 这一招挺管用,最起码方儒先肯和厉元朗说话了。 他这种人,属于郁郁不得志的书呆子类型。 智商高情商不高。 在秘书一科就属他的年岁最大,资格最老。 混迹这么多年,连个副科长都没混上,准是有原因的,个性强,不会趋炎附势。 但他一定有才华。 就看沈聪对待方儒先的态度,不敢得罪。 想来方儒先的笔杆子一定厉害,沈聪求着他的时候多,要指望方儒先写稿子呢。 厉元朗知道,接触方儒先,首先要尊重他,把他当成圣人一样对待。 所以,即便他早就熟悉这些东西,还是挑出有针对性的问题主动找方儒先讨教。 看着方儒先耐心讲解,尤其他右手食指发黄,厉元朗等到方儒先讲完,便低声说:“方哥,哪里能抽烟,我烟瘾犯了。” 果然,方儒先眼睛一亮,回应说:“有个地方。” 方儒先连说带比划的,厉元朗还是一头雾水,就请方儒先带他去。 “也行。”方儒先正好也想放松一下,就领着厉元朗走出秘书一科,拐了又拐,最后走到二楼一个露天阳台上。 那里摆放着用罐头盒做成的烟灰缸,里面堆满烟头。 厉元朗掏出芙蓉王,打开递给方儒先一支。 方儒先拿在手里端详着问:“你平时就抽这个?” 二十多一盒,厉元朗不知是贵还是便宜,不解说:“这烟是……” “太便宜了。”方儒先从兜里掏出的,竟是一盒吉祥红苏烟,“大家都抽这个,你这烟,太拉垮了。” 说着,方儒先把厉元朗给的那支烟扔在地上,自顾掏出自己的苏烟叼在嘴上。 把厉元朗羞臊得脸上像开了锅的热水,一直热到耳根子。 想着在戴鼎县,大家都抽十来元或者十几元的香烟,自己二十多元的芙蓉王不算掉价。 可是到了祥云区,大家都抽五十元的苏烟,这种烟反而成了低档烟,地域差距这么大吗? 本着求教的心态,厉元朗给方儒先点燃,便询问起原因。 方儒先深吸一口,慢悠悠的往楼下指了指:“你看一看下面的停车场,大部分都是二十万以上的车,十万十几万的车几乎绝迹,这些都是私家车,你应该就明白其中原因了。” 厉元朗顺着方儒先手指方向望了望,略做沉思道:“这么说来,大家兜里都不差钱?” “当然了。”方儒先满意的撇了撇嘴,“公务员的工资都不高,能够来这里上班的,不是为了挣那点可怜工资,是为了面子,为了人脉,为了关系。” “我实话跟你讲,咱们祥云区委区政府里面,不少人家里都做生意,不缺钱。当一个人有钱了,下一步就想着怎么有权。所以,家族都会推出一个人迈入仕途,一来有面子,二来做生意方便,第三,还能了解相关政策。” 哦,原来是这样,厉元朗恍然大悟。 这可是跟北方完全不同。 方儒先抽了一大口,好奇问:“听你的口音不是这边的人,你老家在哪里?” 厉元朗回答说:“我是东河省的人。” “怪不得,你不知道这些。”方儒先弹了弹烟灰,又问:“你调到这边是……是不是为了你老婆?” 厉元朗苦笑着摇头,“我离婚了,现在是一个人。” “是这样……”方儒先理解的点了点头,不在言语。 厉元朗顺便提出来,晚上想请方儒先出去喝一杯。 “喝酒就算了。”方儒先摆了摆手,“我不善酒量,晚上回家还要陪老婆孩子,以后再说。” 他把烟掐灭,匆匆返了回去。 厉元朗无奈的耸了耸肩,毕竟头回接触,被拒绝很正常。 一个下午很快过去,下班后,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分给他的单位宿舍。 房间不大,二十来平,好在是他一个人用,旁边那张空床正好放行李。 在单位食堂里吃着异乡饭菜,这里主要以辣为主,好在厉元朗不挑食,能够适应各种口味。 越辣越能激发他的食欲,盛了两次饭,吃得很饱。 吃完饭,正好散布消化。 信步走出区委大院,厉元朗需要熟悉这座城市。 接下来,他要在这里工作和生活。 至于待多久,是短暂的还是长远的,他也说不准。 走在大街上,听着来往行人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厉元朗有了一丝思乡之苦。 在单位,大家都说普通话,交流没问题。 这里不一样,那股很奇怪的声音,令厉元朗仿佛置身于另外一个世界。 孤独、彷徨、无助、凄凉。 想一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东河省,没有跑出这个圈子。 现在却成了他乡游子,呼吸着他乡空气,接触着他乡的人,还有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就这么毫无目的走着,走到哪算哪了。 高楼大厦在他眼里,没有印象,索性就往小胡同里钻。 鲁高市的繁华程度堪比允阳,就是厉元朗在广南和云水,都达不到这个程度。 但是在好的地方,也有市井街区,也有胡同文化。 鲁高市的房子和北方不同,青砖古瓦的建筑很多,这是当地政府为了保留地方特色的一个举措。 不像有的地方,为了追求城市现代化,推倒一些古建筑,在上面盖起高楼大厦。 任何城市都不缺林立的高楼,这样做反而丢失了本城市的特色,变得大众化了。 在这点上,鲁高市做的不错。 厉元朗走走停停,看到胡同就钻进去,反正手机有导航,大不了打车回去,他不担心迷路。 此时天色将晚,胡同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不少人吃完饭,坐在门口聊天,还有下棋的,也有吹拉弹唱,唱着本地戏曲。 厉元朗听不懂,也听不习惯,一走一过,权当消遣。 不知不觉,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忽然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悠长静怡。 厉元朗站住,侧耳细听,不禁吃惊! 这不是古筝曲吗?还是高山流水! 他寻着声音慢慢走过去,眼前是一座二层高的茶楼,上面清楚印着四个大字:海欣茶室。 不会吧? 厉元朗顿感意外。 会不会是她? 门开着,厉元朗迈步走进。 一个穿着白色旗袍,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的女孩迎上前来,笑脸盈盈冲厉元朗微微行礼,轻声问:“先生几位?” 厉元朗伸出一根手指,“一位。” “请随我来。”跟在女孩身后,厉元朗走进茶室里面。 布局古朴典雅和温馨,和郑海欣的品味很相符。 坐下来,厉元朗便问女孩,“刚才古筝声音是谁弹奏的?你们老板吗?” 厉元朗还往楼上看了看,因为从他走进来,古筝声突然停止了。 “不是,刚才放的是录音。”女孩一边往桌子上摆着茶具,一边说道。 厉元朗并不气馁,继续问:“你们老板叫什么?是不是叫郑海欣?” 谁知,女孩莞尔一笑,反问:“先生是来调查户口的吗?” 厉元朗知道自己一时着急而略显失态,赶忙解释起来。 “郑海欣是我的一位朋友,她曾经也是开茶室的。我看你这里叫海欣茶室,就想问一问是不是她。” “可能会让你失望了,我们老板不姓郑,也不是女生,是位男士。” 男的? 厉元朗顿时惊讶起来,要么另有其人,要么就是……郑海欣已经结婚了! 第725章 晴天霹雳 厉元朗略显惆怅,不过他不甘心,就和女孩商量,可不可以请老板来一趟,他想见一见。 女孩就说:“先生贵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就是好奇,世上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厉元朗解释道。 “那可能会让你失望了。”女孩抱歉说:“老板不在,你可以把联系方式留下,等他回来,让他决定是不是联系你。” “算了,谢谢你。”一百多的茶,厉元朗一口没喝,结完账出来,掏出手机打给郑海欣。 对方在很久才接听,声音慵懒的“喂”了一声。 “海欣,是我,厉元朗。” “哦,听出来了。” “你在哪里?” 郑海欣回道:“我在欧洲呢,午睡刚闭上眼,你的电话就来了。什么事?” 国内和欧洲时差在六到八个小时之间,而且还要比对方早。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钟,对方应该是中午十二点或者下午一两点,郑海欣午睡也正常。 厉元朗就把海欣茶室和她简单说了。 郑海欣“扑哧”一声笑了,“你可真能联系,我人在国外,怎会在你那里开茶室,就是同名罢了。” “我也这么想,不会有那么多巧合。”厉元朗自嘲着说完,半开玩笑的又问:“你跑到欧洲干嘛去了,国内不够你玩的,别不是旅行结婚了吧,呵呵。” “为什么不。”郑海欣口气很正式,“我一直有个愿望,和心爱的人去国外旅行结婚,现在我的梦想成真了。” 厉元朗先是一怔,继而摇头笑说:“别骗我了,你这个不婚主义者怎会不声不响的结婚,我不信。” “元朗,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一见钟情,我就是这样的。” “不会吧?”厉元朗感觉到郑海欣没有说笑,脸上立刻闪现出不解或者……有一丝不安,再不就是失落。 “天下的事,有谁能够说得清楚。缘分这东西很奇妙,你真心真意去索取,往往无功而返。你若是不奢求,反倒会主动找上门。不说了,我们还要睡一会儿,下午要到海边参加派对,很有异域风情的那种,挂了。” 随着手机那头传来忙音,厉元朗整个人僵住了,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座石头雕像。 因为石头是冷的,由心往外的冷,贯穿全身。即便夏天很热,可厉元朗的心既沉重又冰凉。 打击一个接着一个。仕途被贬,妻子离婚,儿子被抢,红颜心有归属,人生所有的不如意,全让厉元朗经历了。 站在茫茫人海的大街上,刚才还繁星硕硕的夜空,突然之间雷声阵阵,倾盆大雨直流而下。 仿佛也在为厉元朗鸣着不平,为他伸冤喊屈。 厉元朗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跑着四处躲雨。 任由豆大的雨点砸向他,很快将他全身浇湿、浇透。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视线中一切都变得不清楚。 厉元朗拖着双腿,感觉灌铅一样,步履艰难的往前移动。 每一步都在溅起水花,脚下瞬间汇聚成河,往最低的地方流过去。 雨点将厉元朗砸的弯下身躯,佝偻着,都快成了九十度。 他不知道前方是什么,是光明还是黑暗,是一马平川还是万丈深渊。 这一夜,厉元朗病了,发烧感冒。 身边没有药,也没有人管他。 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唯有把被子裹得严严实实。 他浑身酸痛,脑袋迷迷糊糊,根本不能去买药。 想掏出手机通过外卖软件,让外卖小哥帮他一把。 事与愿违,手一哆嗦,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不能用了。 真是应了那句话,屋漏偏逢连夜雨,老天爷专挑软柿子捏呀。 次日上班之后,沈聪看着厉元朗的那张空办公桌,皱起眉头嘟囔道:“厉元朗怎么回事,不来上班也不请假,打手机关机,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 办公室一个三个人,除了他,剩下那俩跟没听到似的,该忙什么就忙什么,连个搭茬的人都没有。 沈聪这个泄气,信步走到何薇跟前,说:“小何,你去厉元朗宿舍看一看,他为什么没来上班。” 何薇白了一眼沈聪,“沈副科,我可是还没结婚的女孩子,贸然去个男人宿舍,很不方便。” 她的声音很小,穿透力却很大。 沈聪顿时被弄得哑口无言,心说,什么女孩子,女孩子她妈还差不多。 对象处了快有俩足球队那么多了,却拿这个说事儿。 只是他不敢跟何薇计较,她老爸何老板,可不是个好惹的人。 于是又走到方儒先面前,“老方……” 还没往下说,就见方儒先摸了摸眼镜框,抬眼说:“我去可以,这篇稿子你接着往下写,没多少了,差个个几千字。对了,李科午饭后要,你别忘了。” 说着,方儒先站起身,作势就要出去。 沈聪赶紧把他拦住,眼睛眯成一条缝,连连辩解,“我又没说让你去叫厉元朗,我就是问你稿子的事。行啊,我知道了,你继续写。” 一想到他这个副科长真够憋气的,指使谁都不好使,唯一新来的菜鸟厉元朗,还不在。 唉! 无奈之下,沈聪只好屈尊自己的大架,从办公楼后门出来,直奔后院那栋二层小楼。 这栋小楼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产物,楼下当做库房,楼上临时改成区委员工宿舍。 后换成的塑料门窗,一条长长走廊,另一侧都是一个个房间。 每个房间没有单独卫生间,只有公用的,条件非常之差。 说是员工宿舍,其实住在里面的人并不多,加起来都不到十个。 主要是给外地来的新人住的,因为条件不好,有的直接在外面租房子或者买新居,有的结婚搬走,反正能够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属于底层科员,舍不得租房的那种。 和鲁高本地人不同,外地人就靠那点工资,除了应用之外,还得往家里寄钱,杂七杂八算下来,剩到手里的就没几个了。 反正住在这里不用掏房租,能省则省。 沈聪走到厉元朗的房间前,象征性的敲了敲门,听着里面没动静,索性用力一拽,门锁都被拽坏,他一脸怒气的冲了进来。 只见厉元朗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 听到开门声,挣扎着就要坐起来,却因为身体乏力,又重重倒下,身体压着木头床板,发出咯吱声响。 沈聪一见不对劲,快步过来。 厉元朗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嘴唇干巴巴直起皮,抬起手来又无力放下。 “你怎么啦?”沈聪低着身体,用手摸了摸厉元朗的脑门,真烫! “厉元朗,你生病了?” 厉元朗使劲咽了口唾沫,有气无力道:“沈、沈副科,我、我冷……” “你说说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不知道照顾好自己。”沈聪埋怨着,一眼叨见掉在地上的坏手机,捡起来一看,屏幕指定废了,不知手机还能不能修。 顾不得许多,他掏出自己手机,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二十分钟后,急救车从后院开进来,沈聪陪着厉元朗,一起去了祥云区人民医院。 即便如此,120开进区委大楼的消息,还是飞快的传了出去。 李可为在听到沈聪手机通知后,赶忙向区委书记唐智做了汇报。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唐智问过厉元朗,以为厉元朗或许和唐智有瓜葛。 万没想到,唐智却是一愣,“谁是厉元朗?” 李可为有些吃惊,昨天这位唐书记还问呢,睡一宿觉给睡忘了? 当然他不敢这么说,马上提醒道:“就是刚调到秘书一科的厉元朗,昨天来的。” “哦。”唐智点了点头,略有所思的说:“区委几百号人,你向我汇报一个科员生病,你真以为我闲着没事,每个人吃喝拉撒我都管,我是万能人啊。” 这话说的很重了,李可为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第726章 巧之又巧 面对唐智生气的表情,李可为真是后悔的差点要扇自己。 赶忙一个劲儿的向唐智陪着不是,说自己一时糊涂,用错脑筋,还请唐书记不要动气,气大伤身。 唐智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耐心说道:“可为,你这人哪都好,可唯独喜欢瞎琢磨这一点,我是不赞成的。你把琢磨我的这份心思,多放在正地方,多放在如何提高老百姓生活质量上,帮助我出谋划策,你才是个合格的秘书。” “你跟了我快一年了,我之所以没有提拔你副科级,你的这个缺点毛病,是最大的障碍。” “秘书科新来的厉元朗,我对他不熟悉,昨天随便提了一嘴,只不过是知道科里来新人了,仅此而已。” “不过,他才来就得了病,可能是水土不服,不习惯南方的天气和环境造成的。你作为秘书科长,要做到关怀下属,要亲自跟进,可以的话,代表科里去看看他。” “毕竟他来自于东河省,距离我们这边几千公里,人生地不熟,难免有思乡想法。” “另外,你也代表我,对他表示慰问,让他放下思想包袱,安分守己在祥云区扎根,把这里当成他的第二个家。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可为使劲点了点头,暗中记下。 领导发话,李可为不敢不做。 当天下午,他抽出时间,买了果篮来到医院,代表秘书一科,尤其区委书记唐智,向厉元朗表达了问候。 经过医院治疗,厉元朗身体恢复不错,不在昏头涨脑,人也精神一些。 由于科里本就人手少,沈聪就从外面雇了个护工照顾厉元朗,总算不至于让他孤零零一个人。 显然,李可为只是走了个过场,前后待了不到五分钟,该说的话,特别是唐智书记关怀下属的意思表达完毕,便匆匆告辞。 李可为前脚刚走,厉元朗便下地去卫生间。 刚才李可为在的时候他就憋着,好不容易人走了,他就着急的去找卫生间。 偏偏护工出去了,厉元朗慢悠悠的沿着墙根往卫生间挪动。 虽然略有好转,但是和正常人比起来,还是差着一些。 厉元朗都不敢走快,快一点还是浑身没劲,脑袋有点晕乎乎。 好不容易摸到卫生间,酣畅淋漓的解决完。厉元朗在洗手时,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太阳穴跳着疼。 他赶紧一把抓住洗手池边缘,身体忍不住晃悠着。 一阵天旋地转,厉元朗不由自主的往下倒去。 关键时刻,一双大手在身后扶住他。 厉元朗看不清那人,却能听到那人问话:“你靠着我一会儿,不许乱动。” 听从那人的话,厉元朗全身放松的靠着他,闭上双眼喘了半天气。 略微感好受一些,厉元朗就想用凉水洗把脸,让自己尽快精神起来。 他踉跄着刚要拧水龙头,却被那人一把摁住,劝说道:“你这样不行,脑血管遭受瞬间刺激,会有很大危险的,尤其像你这样的病人。”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方才看清楚,眼前是个三十多岁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胖胖的,比自己略矮半头,也就一米七多一点。 他穿着白大褂,显然是名医生。 “谢谢。”厉元朗打消念头,冲着那名医生勉强挤了挤笑脸。 “看你这样应该是大病初愈,身体还很虚弱,上厕所也没有人陪着。”男医生叹了口气,扶着厉元朗走回病房。 路上打听着厉元朗病情,知道他是重感冒,好在救治及时,没有转成肺炎。 并以医生角度,嘱咐厉元朗注意事项,要他好好休息。 回到病房,男医生安顿厉元朗躺下,给他盖上被子。 这时候,护工着急忙慌的返回来,又被男医生训了几句。 厉元朗替护工说了几句好话,男医生这才停止。 临走时,无意中瞥了一眼厉元朗床头上的信息牌,不禁一怔。 走过来拿在手里反复观瞧,禁不住问道:“这位同志,你是厉元朗?” 厉元朗纳闷医生举动,木讷的点了点头,“我是。” “哎呀!”男医生兴奋的一拍巴掌,迅速换上笑脸,大步冲到厉元朗跟前,双手紧紧抓住厉元朗的右手,不住摇晃道:“我还一直在找你,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了,真是巧,太巧了。” “你是……”厉元朗不解其意,满脸全是问号。 “我叫章来左,是这家医院的医生。”怕厉元朗不了解,他又说:“昨天你在火车上救治那位老人,是我父亲。” 噢! 厉元朗恍然大悟,马上想起来,那个老者就姓章,说他儿子是医生,原来就是他啊。 “谢谢你,实在太谢谢了。”章来左无比激动,说话都带颤音。 “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及时给我父亲含服速效救心丸,他老人家捡回了一条命。厉先生,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谢意。” 章来左只有使劲抓着厉元朗的手,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章医生,这没什么,我只是凑巧见过心梗患者发病症状,猜到身上指定揣有速效救心丸,碰巧蒙准了。” “那不一样,你这一蒙可是挽救一条生命啊,我代表我们全家再次向你表示谢意,谢谢,太谢谢了!” 松开手,厉元朗询问老者病情。 章来左告诉他,由于抢救及时,老者恢复很好,目前留院观察,顺利的话,再有几天就能出院了。 本来还打算多聊一会儿,有护士找他,章来左这才不舍的告别厉元朗,冲他挥手分开。 听护士管章来左叫章主任,想必他应该是某一科室的主任。 巧的是,厉元朗所在的呼吸内科主任正是章来左,有他亲自给厉元朗治病,厉元朗身体恢复很快。 在医院住了三天,他基本上康复差不多了,行动自如,温度逐渐接近正常。 一算时间,明天是周一,厉元朗不能休息时间太长,就找章来左询问能否出院。 章来左给厉元朗量了量体温,又让他做了几项化验。 结果非常乐观,便同意厉元朗出院的请求,叮嘱他回去一定要按时服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他。 二人互留了手机号码,周一上午,厉元朗办完出院手续,告别章来左,直接打车来到区委。 走进一科办公室,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竟然是沈聪和方儒先两人,争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 而何薇则在一旁干瞧着,根本不掺和。 就听方儒先高声吼道:“沈副科长,这篇讲话稿我是没法写了,都改了三遍,审核了两遍,没什么问题,我不知道唐书记让退回来什么意思。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猜不到他哪里不满意。” “老方,你这是什么态度!”难得沈聪也发了火气,还是冲着方儒先,这倒是很少见。 “李科刚把我训斥一顿,一篇讲话稿都写不好,要咱们有什么用!” 厉元朗听明白了,敢情是因为讲话稿没有让唐书记满意。 沈聪之所以发火,是因为他挨了李可为的训斥,就把火气全撒在了方儒先身上。 “行啊!”方儒先气哼哼的站起来,把手里拿着的讲话稿往桌上一扔,直接撂起了挑子。 “我态度不好,我能力不行,你沈副科长厉害,这篇稿子就由你来改,我肚子疼,回家吃药去了。” 说着,大步流星摔门而去。 他这一走,刚触动沈聪的熊熊烈火,对着方儒先背影大声怒吼,差点就要骂娘了。 沈聪气愤至极,又不能骂的过火,因为在整个一科,没谁笔杆子强过方儒先,李可为都不行,更别提他了。 稿子唐书记下午就要用,方儒先废了,还能找出第二个人吗? 无意中,沈聪一眼瞟见了端坐在办公桌前的厉元朗,不由得有了想法。 第727章 露一手 厉元朗不是菜鸟吗? 何不把这一重担交给他做,反正别人都做不好,就让他试一试。 万一还不能让唐书记满意,黑锅就让厉元朗来背。 想到此,沈聪运了运气,迅速调整好心态,尽量让语气平和一些,拿着打印好的讲话稿走到厉元朗面前,随便一放,说道:“厉元朗,你刚来咱们科,也应该承担一部分工作。这份稿子你看一看,唐书记退了三次,也不指出哪地方不妥,你试着改一改,我帮你把关。” 关于他这点小心思,在官场上沉浸十来年的厉元朗怎会看不透。 他没法推辞,因为他没有推辞的资本。 从哪方面来讲,他只有服从,没有抗拒。 另外,自己来这里不是混日子的,这对他做人做事的原则相违背。 尽管对面的何薇一直那眼神示意,不让他接过来。 厉元朗只当视而不见,拿起稿子认真阅读起来。 现在虽然是信息时代,可唐智还是喜欢把稿子打印出来看,不愿意对着显示屏。由此看来,他还是个因循守旧的人。 这是一篇在全区干部大会上,关于反腐的讲话。 说实在的,方儒先笔杆子的确硬实,通篇用词酌句恰到好处,表面上看,没有太大的瑕疵。 只是厉元朗读下来,总感觉缺点什么。 要说口号有,实例也有,反正该有的干货一样不少,就是差着一丢丢。 厉元朗毕竟做过县纪委书记,讲话稿当初都是他自己动手写,很少让办公室的笔杆子代替。 读第二遍的时候,厉元朗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其中有一段话是这样写的。 我们在一个地方一个部门工作,几分功劳,几分失误,基层看得最清楚。 要把人民拥护不拥、赞成不赞成,答应不答应,作为衡量我们工作的最终标准。 一切从人民利益出发,脚踏实地,埋头苦干,把为民的价值取向贯穿于执政过程的始终。 乍一看,这段话没什么毛病,语句通顺。 但是厉元朗思考一下,便在‘基层看的最清楚’后面加了一句话,‘群众评价最公道’。 而且,他还在有的地方,多加了几处为民为百姓的词语。 还特别提出了关于农民的几个话题。 改完之后,厉元朗从头至尾又看了一遍,一下子,就感觉到这篇稿子有血又有肉,不再那么干巴巴了。 仅仅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厉元朗就把稿子交到沈聪面前。 “沈副科,你看看,哪里不行我再改改。” 沈聪眉头略微一紧,有些不相信似的,眼睛里写满质疑。 不会吧? 方儒先和自己搞了好几个小时,也没搞明白。 厉元朗只用了半个小时就交稿,难不成他在糊弄我? 抱着满身怀疑细菌,沈聪把稿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咦! 这会怎么感觉和原来不一样了,反正读完有一种由上而下的畅快和威严。 不像之前那样,软绵绵的没有震撼力。 底下的人听完讲话,估计得睡着一大片。 算了,管他呢,谁知道合没合唐书记的胃口。 沈聪想罢,让何薇迅速打印出来,然后屁颠的上楼去找李可为了。 对于这篇讲话稿,李可为也是一头雾水。 他了解唐智脾气秉性,他这个秘书,整天就寻思着研究唐书记了。 当初接手这份稿子,李可为按照唐书记以前的特点,简单修改了几处,就交给唐书记审阅。 结果第一次就被唐书记打回。 李可为重视起来,交代沈聪,让方儒先尽快修改,唐书记等着用。 然后就是第二次、第三次,把李可为都弄没信心了。 他心里着急,就把沈聪叫来狠狠训了几句。 如今沈聪第四次拿来稿子,李可为还没看呢,就问:“还是老方改的?” 沈聪小眼睛叽里咕噜一转,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你先看看怎么样吧。” 李可为便将目光落在稿件上,认真读起来。 读着读着,李可为原本紧皱的眉头,开始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沈聪,你实话告诉我,这是老方改的吗?” 沈聪笑了笑,故作神秘道:“李科,咱们一科不止老方会写稿子,别的人也会写。” “你指的别人是谁?你吗?” “李科,你先别纠结这事,你觉得这次改的如何?”沈聪有种预感,李可为对稿子有了满意的势头。 “我说的不算,讲话的人又不是我。”李可为刚说完,桌上电话铃声响起,是唐智催他要稿子。 得,拿去试一试再说吧。 李可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交给唐智。 唐智同样认真,并且他不是看一遍,而是看了整整两遍。 然后把稿子把桌子上一放,笑呵呵的点头说:“这才是应有的态度。原来的内容,对于群众和农民这块,说得太虚,没有沉淀力。” 他用手指头点着稿件,赞叹道:“你看看现在,这样写多有穿透感,读着也来劲,也能引起共鸣和强大的震撼效果。” “可为啊,一科还是不错的,老方他们能力就需要这么提高,挤一挤还能挤出来干货来。” 他也不忘送给李可为几句鼓励的话,“一科在你领导下,进步蛮大的,一个稿子看着事小,影响是大的。继续努力,我相信你有能力会做得更好。” 得到老板夸赞,这可比打上二斤鸡血还有力量。 李可为心花怒放,回去好好的称赞了沈聪几句,还破天荒的给了他一支烟。 沈聪自然不可能把功劳记在厉元朗的账上。主要表达的是,在他的指导下,厉元朗改了又改,才生成这篇稿子。 只是他提到了厉元朗,李可为不禁微微一怔,“你是说,厉元朗参与修改了这篇稿子,不是老方?” “老方耍脾气,不管这事了。”沈聪说道:“我就让厉元朗试一试,他这个菜鸟还算可以,比我差是差了点,不过可以培养。一科不能事事指望老方,总得有新人顶上来,你说是不是?” “嗯。”李可为点着头,但是心头却有种异样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清道不明,反正不太舒服。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何薇轻声细语的正在劝说厉元朗。 “厉哥,刚才我一个劲儿向你使眼色,你怎么不回应我呢。沈聪这个人,你要小心,做糖不甜做醋酸。你干好,功劳是他的,干不好,错误都是你的。你就不应该接手稿子,唐书记审过了,你没功不说,也把老方给得罪了。这个事怎么做,对你都没好处。” 厉元朗岂能不知,可他也是迫不得已。 要想混出个名堂,锋芒毕露的时候,也要露出獠牙。 官场上,除了关系人脉,自身能力也是要有的。 否则,这样的人不可能走得太远,早早会被淘汰出局。 对于何薇的好意,厉元朗微微笑了笑,没做任何表态。 沈聪回来后,脸上笑得金光灿烂,一看就知道稿子过了。 他直接走到厉元朗面前,搬来一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笑呵呵说:“厉元朗,你这次表现不错,唐书记一遍就过。” 厉元朗不惊不喜,一脸平静的说:“主要是沈副科还有方哥你们的功劳,是你们打下的基础牢固,我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填了点东西而已。” “喂,你说,唐书记怎么会一次就过,谈谈你的思路。” 沈聪完全把自己变成独家专访的记者,一副虚心求教的架势。 厉元朗犹豫了,他是该说还是不该讲,有了些许的忌惮。 说吧,把自己的底牌过早亮出来。 不说吧,看这样子,沈聪不会罢休。 一时之间,他陷入纠结之中。 第728章 替未来投资 “走,咱俩出去透透风。” 沈聪还以为何薇在身边不好说,就提出来和厉元朗出去单聊。 没办法,看来今天需要亮一亮底牌了。 不过不是出大王或者小王,而是一个“2”。 在露天阳台上,厉元朗和沈聪喷云吐雾间,循循道来。 他说,最近研究高层讲话就会发现,自从这届班子上任以来,各种公开场合提到最多的就是老百姓。 因为我们是依靠老百姓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唐书记审时度势,今后在他的发言稿中,要多多加入这方面的内容。 沈聪不住点着头,把厉元朗的话深刻记下,回去后,偷偷记在本子上。 估计晚上睡觉说梦话,也要念叨几遍。 果不其然,方儒先在得知是厉元朗修改完稿子获得通过,对厉元朗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冷淡,不理,把他当成了竞争对手和敌人。 为此,厉元朗痛苦不堪,想着该如何化解。 不过也有好消息,厉元朗接到了章来左的电话邀约,请他吃饭。 他打不是差这一顿饭,而是来祥云区十来天了,终于有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孤独寂寞了。 地点在祥云区的岳城海鲜酒楼,不止有章来左一个,还有祥云区念河镇卫生院的院长管一夫。 管一夫四十多岁,最大特点就是长了一个酒糟鼻子。 而且那双眼睛始终给人没睡醒的感觉,一看就是个对酒情有独钟的人。 能把管一夫叫来陪酒,说明他和章来左关系不错。 相差十来岁的俩人,能处到这种关系,估摸纽带就是酒瓶子。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这二位没端酒杯的时候,还是有模有样的谦谦君子。 半斤白酒下肚,各自都放得开了,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样,把感谢厉元朗挂在嘴边。 厉元朗就希望是这样,畅所欲言,无拘无束。 本来在秘书科,整天竟做杀死脑细胞的事情。下班之后,适当放松一下,让脑细胞多多活跃,以延长存活期。 所以这顿酒喝得相当成功,为他们今后来往,奠定了良好的延续基础。 从酒桌上下来,章来左和管一夫全都喝成软骨病,走路一会高一会低,彰显出路不平的歪理。 厉元朗赶紧给他俩叫好出租车,一再叮嘱司机要把人安全送回家,并且多给了二百块钱。 厉元朗现在很宽裕,韩茵的那张银行卡里有十万块钱。 还完黄立伟的一万,还剩九万。 厉元朗决定攒钱,等攒够了下次见到韩茵,一并还给她。 不管韩茵怎样认为,厉元朗不能花她的钱,尤其是女人,还是对他有想法的韩茵。 他不是没考虑过和韩茵再续前缘,只是他了解韩茵。除了强势,对于自己和吴红丽之间的这段孽缘,韩茵是放不下的。 这也让人理解,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 他和韩茵即便为了女儿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与其这样,莫不如不走这一步,对女儿才会没有伤害。 一连数日,厉元朗三点一线,上班下班,单位宿舍,非常有规律。 即便双休日,除了偶尔和章来左管一夫小酌一番,基本上就待在宿舍里,不怎么出去。 鲁高市实在没有能提起他兴趣的地方,海欣茶室不是向往之处。 他又不喜欢游山玩水,关在宿舍里看看书,成为他最佳的消遣方式。 期间,他曾经去过一次韩茵的家,见了女儿媛媛。 小家伙对他有天然的亲近感,已然接纳了他,这或许就是血缘的奇妙吧。 厉元朗问韩茵,那张银行卡里有十万块钱,他使用了一些后,却在月初又打进一笔钱,让银行卡始终保持在十万元整。 这笔钱是不是韩茵打进去的,为什么这样做。 韩茵解释得很清楚,“我算过,十万元够你日常花销,关键时刻还能救急。元朗,你要想在仕途上走得很远,首先一点不能缺钱。有那么一句老话,一分钱憋倒英雄汉,你如果没有钱,在最需要钱的时候,容易犯错误。” “人都有贪欲,我知道你对钱看得很淡。可你不要忘了,你生病时的窘迫,你在没钱时遇到的烦恼,你精打细算,这些都是为贪欲埋下的种子。” “以防万一,我想了这么个方法。元朗,我这是为你好,如果你实在难以接受,我就给你一个接受的理由,权当我还给你那一百万吧,不带利息,怎么样?” 厉元朗把银行卡推到韩茵面前,摇了摇头,“谢谢你为我考虑了这么多,可这钱我还是不能收。” 韩茵失望的看向厉元朗,动情的问道:“我就这么令你讨厌吗?” 厉元朗正色道:“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和别的无关。” “那好吧。”韩茵干脆直截了当说:“我是生意人,我就从做生意的角度告诉你,这笔钱是我替媛媛为你做的投资。你将来在仕途上大有发展,对媛媛也有好处,这下你总不能拒绝了吧。” 尽管厉元朗一再坚持,可是当他返回祥云区后,还是在自己的包里发现了那张银行卡。 唉,厉元朗无奈,只得暂时收下,以后再说了。 自从上次改过稿子,沈聪隔三差五找他写稿。 每次都被厉元朗以各种理由拒绝。 好钢用在刀刃上,露一次脸足够了,露多就不值钱了。他可不想成为第二个方儒先,这不是厉元朗想要的。 沈聪见厉元朗不识抬举,也就失去耐心,不再找他了。 这天下午,方儒先接到办公室来的电话,要科里出一个人去会议室做记录。 李可为另有任务不在区里,沈聪有事请假。 方儒先有稿子要写,就让何薇去。 何薇一听,脑袋摇成拨浪鼓,“方哥,我不行,我一见领导腿就哆嗦,我干不了这事。” 方儒先岂能不知何薇水平,正经事不行,扯别的比谁都能。 这种花瓶能够在一科站住脚,还不是人家有个好爹么。 他不叫厉元朗,是对厉元朗改稿子一事耿耿于怀,嫉妒在心。 何薇哪考虑这些,央求厉元朗替她代劳,好话说尽。 做会议记录,厉元朗驾轻就熟,不在话下。 算是帮何薇一个忙,他拿上东西,走出一科,直奔楼上小会议室。 别看厉元朗来祥云区有十几天,区里主要领导他并没记全。 主要是他的工作轨迹基本上集中在秘书一科,很少有接触区领导的机会。 即便有的话,也早被沈聪抢去了。 走进小会议室,已经有好几个人坐在椅子上等着了。 有交头接耳聊天的,还有摆弄手机的,也有在本子上写东西的。 大家对于厉元朗都不熟悉,抬眼看了看他,知道他是做会议记录的,也就没在过多关注。 厉元朗在后排找了个空位置坐下,旁边还有一名办公室人员和他搭档。 陆续的,又有几人进来。 厉元朗注意到,有个中等身材,长了一张圆脸,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给人一种他在笑的错觉。 这人他知道,是区委副书记王祥尊,也就比厉元朗大个三、四岁。 看他面相,让厉元朗瞬间想起西吴县的原县委书记朱方觉。 这种人俗称笑面虎,千万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这样的人耍起手腕来,更加厉害。 紧接着,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脸男子,大步进来。 一米八的个头,长得非常壮实,也很有派头。 听旁边人小声嘀咕,这位名叫侯展生,祥云区区长。 哦,厉元朗深深记下。 就在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侯展生身上的时候,门口又进来一人。 厉元朗无意中一瞥,和那人的目光正好碰在一起,二人禁不住同时愣住。 第729章 原则性问题 谷翰,太巧了吧。 真想不到,能够在这里遇见老熟人。 今天召开的是区常委会,谷翰露面,说明他也是常委之一。 谷翰知道厉元朗到祥云区工作,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面。 他稍作愣神,迅速将目光移开,找到自己座位坐下来。 看样子,他在常委里排名不高,从坐的位置上就能看出来,距离唐智的位子稍远。 这种长条桌,唐智把一头坐在正中间,左边是区长侯展生,右面是副书记王祥尊,这是雷打不动的固有座位。 和大多数地方一样,唐智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由于李可为不在,唐智自己端着水杯,坐在位子上环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说:“现在开会。”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关于后城村委会收取外来车辆停车费一事。 后城村隶属祥云区祥云镇管辖,是前年整体并入鲁高市新城区的,就是常说的“城中村”。 有网友爆料,他的私家车是外地车牌,进入后城村所在地的富城花园小区,被收取了每小时五元的停车费。 钱不多,几十元而已。 但是该网友感觉心里不平衡,就把这事发到网上,引起诸多网友热议。 按说,这是物业的事情。可因为富城花园小区是由后城村委会开发的小区,属于乡产权房,物业同样归后城村委会管理。 所谓乡产权房,又俗称小产权房。 是指在农村集体土地上建设的房屋,未办理相关证件,未缴纳土地出让金等费用,其产权证不是由国家房管部门颁发,而是由乡政府或者村里颁发。 购房合同在国土房管部门不予备案,也不受法律保护。 这样一来,此事就涉及到了后城村委会。 由于鲁高市以及祥云区宣传部双管齐下,采取措施,没有将该事件扩大化,亦没造成大的影响。 可这件事却给祥云镇以及祥云区委敲响了警钟。 鲁高市严令祥云区委区政府认真调查,并将调查结果及时上报鲁高市委。 其实后城村的事情,本该由祥云镇处理,只是涉及到鲁高市委的重视,所以祥云区委才接手过来。 首先发言的,是区纪委书记李成栋。 据调查,富城花园小区不仅仅收取外地车辆的停车费,就是本村的车辆同样都要缴纳停车费用,只不过比外地车辆交的少而已。 “这不是乱收费吗!”王祥尊有些愠怒,即便生气,有那双笑眼跟着,也感觉不出来他在生气。 常务副区长罗兴民则说:“后城村这么大,又处于新城区的繁华地段,每天过往的外地车辆不少,如果算下来,一年到头,是笔非常可观的收益啊。” 王祥尊点头同意,半扭身看向身边的李成栋又问:“纪委对于这笔钱的调查是什么结果?” 李成栋说,他们联合审计部门,针对后城村委会的账目进行了细致查账,钱的确不少, 他道出一个数字,在场众人都暗吸一口凉气,乖乖,还真不少呢! 李成栋继续说:“不光是这笔钱,包括在后城村地界,所有广告位出租以及土地租金等其他收入,加在一起,后城村富得流油。” 这时候谷翰插言问:“这么多钱,后城村的张兆辉和侯殿友还不发了大财,买下一条街都不成问题。” 张兆辉是后城村的支部书记,侯殿友是村委会主任。 “谷副区长,你错了。”李成栋直摇头,“后城村的账目清楚,每年除去必要开支之外,剩下的钱,无论耄耋老人还是襁褓婴儿,只要是后城村民,按照人头平均分配,每人都能分到这笔福利。” “多有多得,少有少分,村干部和村民一样,不会多得一分钱,这些都是有帐可查的。” 在场众人全都露出惊讶神态,不可思议或者难以置信集中在每个人脸上。 原本以为,由此或许能够翻出一起大号的贪腐案。 万万想不到,张兆辉和侯殿友不但没有贪腐行为,反而以这样的方式给村民增加收入,还值得称道。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式方法或有不妥。 期间,大家各抒己见纷纷发言,态度分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一种是赞成,另一种是反对。 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说完之际,一直闷声不语的区长侯展生终于开了腔。 “你们说了这么多,没有谁提到一个重要问题,也是个原则问题。” 说到此,故意停顿下来,吊足了大家胃口。 什么原则问题? 都把眼神汇聚到侯展生身上,支起耳朵静等下文。 唐智同样微眯双眼,身体往后靠了靠,对侯展声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侯区长,请继续说下去。” 侯展生冲着唐智微微颔首,“我想说什么呢?我要说的是,后城村委会是在祥云镇以及我们区委领导下的基层组织,他们这么做经过谁批准了,谁同意了!” “祥云镇不知道,我们区委也蒙在鼓里,他们这是什么行为!眼睛里还有没有区委、区政府!” 言语一出,震惊四座! 的的确确,大家只纠结于收费合不合理,却忽视了这么严重的政治问题。 跟在侯展生之后,谷翰感悟道:“侯区长言之有理,纵然后城村出发点是好的,是为村民们搞福利。但这么大的一件事,不向镇委、尤其区委区政府汇报,这种行为值得商榷。” “我认为,区委应该对此形成统一的惩处意见,不能让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做法肆意泛滥,也给其他有想法的乡镇村屯敲响警钟。” “为村民谋福利可以,可不能越线,不能有凌驾于上级党委情况的发生。” 真别说,侯展生和谷翰这类想法的大有人在,还很有市场。 接下来,不少人发言跟随,甚至提出免去后城村支部书记张兆辉,并提请有关方面罢免侯殿友村委会主任的提议。 刚开始持中肯意见的人,很快被这种反对声浪压成了少数,基本上没了声音。 最后,唐智发表了总结性看法。 “同志们全都谈了各自想法,关于此事,我是这么想的。” “村委会成员和村主任,是由村民直接投票选举产生。这样一来,村委也好,村主任也罢,必须要做到令村民满意的成绩,否则换届时,村民就不会选他。” “后城村支部和村委会的出发点是好的,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给村民们谋福利,让他们看到实惠,这点没什么不好。” “据我了解,在粤湾省以及沿海省份,这种现象司空见惯,上级部门是允许存在的。大家兜里有钱,政通人和,这样很好。” “至于上升到不向上级打招呼,不服从上级组织领导的层面,我认为大可不必,没那么严重。” 他的话音刚落,侯展生插话进来。 “唐书记的话,我不能完全赞成。在这件事上,我们必须要坚持原则,要保持主管部门的绝对权力。” “后城村不请示不汇报,还要我们做什么!把我们置于何种地位?若是不加以制止和处理的话,我们的威严何在!” 就在侯展生之后,谷翰也加入反对战团。 “侯区长说的对,这件事必须要有个处理意见,要不然我们无法向市委交代。” 常务副区长罗兴民则说:“有个处理结果也好,最起码让其他村屯看到,区委在这件事上,是有原则和底线的。上级领导下级,上级不显示出领导者的威势,造成下级藐视上级,这可是极其危险的。” 就连区委副书记王祥尊都表达了类似立场,一时间,唐智有种孤立无援的境况。 第730章 拿捏手段 从一开始,在会议现场做记录的厉元朗,除了做好本职工作之外,支起耳朵,竖起眼睛,始终观察着会场一切。 由于他身份低微,他只能听和看,仅此而已。 但是,对于这件事,厉元朗有他的想法和认知。 他完全赞同唐智的说法,认为这才是该有的理智和作为。 后城村的做法,哪一条哪一款显示出来对上级的不尊重。 难道事事都要向上级请示商量,得到上级批准?这是什么村委会!还不是永远长不大的妈宝男么! 再者,让村民们的生活变得更好,腰包鼓起来,这也符合国家提倡全民共同富裕的号召,有什么不可以。 巧合的是,唐智在接下来的发言中,其内容竟然和厉元朗的想法如出一辙。 他拿出一把手的威严,对这件事下了最终定义,那就是不予追究。 尽管侯展生很不服气,但是唐智的态度坚决,他只能暗中憋气,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至于余下几项议题,侯展生不再发表任何意见,把自己置身于外,仿佛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这次常委会在将近两个小时之后方才结束。 谷翰离开之时,还不忘扫了厉元朗一眼,眼神玩味。 对于谷翰在常委会上的表现,厉元朗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幼稚。 显然,他是紧跟侯展生的步伐,每次侯展生发言完,他都抢在后面第一个跳出来,态度基本上和侯展生保持一致。 侯展生说什么他都赞同,俨然成了侯展生手里的一杆枪。 装上弹药,谷翰就放,丝毫不顾对与不对,没有任何原则。 按说,以谷翰的身份,老爸是南陵省的南波万,又有谷家孙子的高贵光环,根本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完全可以形成自己的主张。 手里有那么一大把的好牌,出牌时还要看别人的脸色,真不知道谷翰心里是怎么想的。 白瞎了谷老爷子,他一生思维睿智,行事果毅,可他的优秀基因却没有遗传到子孙身上。 谷政川如此,谷闯和谷翰甚至比老爸还要差,差的不是一点,差了许多。 厉元朗深深感觉到,谷翰这次发现了他。 他和谷红岩水庆章彻底翻脸,又和水婷月离婚,他不在是与谷家有关联的人,谷翰一定会对他展开疯狂的报复。 好在厉元朗身处区委,不是区政府,谷翰纵然是常委副区长,比他高出一大截,真要对他不利的话,也不是那么容易。 厉元朗暗中做好了应对的心理准备。 谷翰算什么,谷闯他都敢揍,何况是谷翰了。 再说,厉元朗身正不怕影子斜,谷翰想要找他麻烦,还真不容易。 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谷翰的报复机会很快就来了,弄得他猝不及防。 这天,唐智接到谷翰打来的电话,说有事向他汇报。 对于谷翰,唐智打心底里反感。 这人紧跟侯展生,简直就是侯展生的代言人。 这么好的资源不用,他却自降身段,依附于侯展生。 人家把他玩得团团转,关键是,谷翰还自我感觉良好,把侯展生当成了他的良师益友,他的偶像。 可悲又可怜。 毕竟是一个班子成员,况且谷翰身份摆在那里,以唐智现有能量,他是不能得罪谷翰的。 二十分钟后,谷翰出现在唐智的视线里。 区委和区政府各自办公,相距不远不近,步行十几分钟,开车的话,也就五分钟。 谷翰拖拖拉拉,他是按照侯展生每次去唐智那里的时间为衡量标准,故意不着急,尽管是他有事相求。 心里不满意,表面上的文章该做还得做。 不看僧面看佛面。 唐智从座位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伸手和谷翰握了握手,笑意融融的说:“谷副区长,难得到我这里,有什么指示?” 外人一听,就明白话里有话。 谷翰却不在意,笑呵呵说:“唐书记客气,我哪敢指示你,就来闲聊的。” 这话说的就没水平了。 堂堂区委书记办公室,又不是市井茶馆,每天事务繁忙,谁有心思和时间聊天。 更何况,谷翰仅仅是副区长,又不是侯展生。 他学侯展生可以,俨然把侯展生的口气都学了。 只可惜,侯展生是区长,是唐智的搭档。 区委书记区长都是正处级,级别相同。 你一个副区长学着区长口气和区委书记说话,难免有僭越之嫌,又有狂妄之举。 这么低的情商,真不知道谷翰在仕途上还能走多远。 好在唐智也不和他计较,礼让谷翰坐在沙发上。 李可为进来倒了一杯茶水之后,返身关门离开。 看到李可为把门关严,谷翰才开门见山的对唐智说:“唐书记,我来是想管你借一个人。” 唐智一愣,禁不住询问:“借人?借谁?” “你们一科的厉元朗。” 唐智眉头一锁,心里犯起嘀咕来。 他一直提醒李可为不要瞎琢磨,其实他何尝不喜欢琢磨。 只不过他琢磨的人却是厉元朗。 不为别的,厉元朗调到祥云区,透着太多的不合理和蹊跷。 而且他的履历很简单,只有几个时间段和工作单位,别的就什么都没有了。 简单理解,厉元朗是个不得烟抽的平庸之辈。 但是从唐智接触厉元朗的印象中,他有种感觉,或者说直觉也可以。 厉元朗身上有种气质,是那种上位者的自信。 而这种自信,没有岁月的沉淀积累,没有亲身经历是不可能体现出来的。 所以唐智认为,厉元朗绝不简单,或许他的履历是有人故意隐瞒,把重要的东西抹去。 抹去什么呢? 一定是不好的,也许就是厉元朗降为科员的真实原因。 当然,这一切都是唐智的猜测。 这也是他当初注意厉元朗,才有了询问李可为厉元朗报到的一事。 听到谷翰对厉元朗感兴趣,还要把他借走一段时间,唐智忍不住问起原因。 把人说借走就借走,总得给个理由吧。 谷翰也不隐瞒,还声音超大的说:“不瞒唐书记,我女朋友明天要来咱们这里玩几天,厉元朗……” 顿了顿,谷翰才说下去,“他和我女朋友以前认识,我是想,我的工作有时候忙,不一定能全天候陪她,就让厉元朗代劳陪一下……” 唐智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嘛,女朋友来就来呗,调我的人给你干私活。 真以为区委是你谷翰家里开的,想干就干嘛,太不像话了。 唐智板起脸来,正色道:“谷副区长,秘书一科很忙的,就是厉元朗在都忙不开,要是抽走他,恐怕……” 看着唐智为难样子,谷翰并不意外,索性直截了当下起猛药。 “我的女朋友姓金,叫金可凝,京城人。她的父亲叫金维信,她爷爷金佑柏,她的堂姑金依梦,曾经做过南陵省镜云市的市长……” “等等!”唐智被谷翰介绍金可凝身份时,弄得眼花缭乱。 别的他没印象,只是提到金依梦的名字,唐智立马瞪大了双眼,禁不住连声嘀咕起来,“这么说来,你的女朋友是京城金家的人,那么金老是她的……” “是她太爷爷。”谷翰故作神秘的点头,不忘补充一句:“可凝从小在她太爷爷身边长大,她太爷爷十分喜欢她,视若掌上明珠……” 呼! 唐智长出一口气,这位金老简直就是大天的存在,曾经呼风唤雨的人物,和谷家老爷子不相上下。 就在今天,事关国家命运前途的大计方针,高层都需要征求金老这种人物的支持和理解。 不过,惊讶之余的唐智,反倒想起一个问题。 厉元朗到底是谁? 第731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厉元朗认识金家重孙女,难不成他也认识金家其他人? 亦或金老? 他到底是谁?什么身份? 唐智充满好奇,拐弯抹角,想从谷翰嘴里套出一些厉元朗真实的东西。 结果,他失望了。 别看谷翰在其他方面情商智商都不高,但是贬低厉元朗,他有十足的把握。 “他没什么了不起。能力不行,水平有限,要不然,三十五岁了,还只是个小科员。” 谷翰大言不惭的说道:“他认识可凝,纯粹是巧合。唐书记,厉元朗这人你今后要小心,他这人心胸狭隘自私,好背后整人,下绊子。” “秘书一科现在氛围好,团结一心,别因为厉元朗来了,另立山头,搞个小圈子,把一科弄得分崩离析,乌烟瘴气,到时候影响到正常工作,那样可就有大麻烦了。” 唐智微微一怔,回想起厉元朗到来的这段日子,秘书一科没什么变化,依旧照常运转。 只不过,写稿子这方面有了很大提升。 不止全靠方儒先,沈聪也开始下功夫。 区别在于,方儒先一如从前的循规遵矩,一成不变。 可沈聪写得一般,倒是在某些方面能够写到他的心里面去。 谷翰这么贬损厉元朗,反倒让唐智更加认为,厉元朗或许跟谷翰有旧仇旧怨。 好吧,这位金大小姐非比常人,万万得罪不起。 于是,当即点头答应了谷翰的要求。 谷翰心满意足离去后,唐智大脑飞速运转,杀死不少脑细胞,头大三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想了,他抓起话机叫来李可为。 “可为,你通知厉元朗一声,从明天开始,让他去谷副区长那里帮忙。” 李可为顿时一愣,不解唐智葫芦里卖的什么糊涂药。 唐智看着李可为,凝眉问:“我说的话你没有听清楚?” 李可为缓过神来,为难道:“唐书记,一科人手本来就不够,尤其最近您需要稿子多,我怕厉元朗这一离开……” “不是还有方儒先吗?我看沈聪表现也挺好,有他俩在,稿子不会出问题。” 李可为实在瞒不住,索性倒了个底朝天。 “你说什么?”唐智有些吃惊,“上次我退回去三次的那篇稿子,是厉元朗改的?” 嘶…… 唐智倒吸一口凉气,他不是惊讶于厉元朗一遍就过。而是感觉到,厉元朗掌握上层动态,知道以人为本。 同样摸索到自己今后的稿件会在这方面加大力度,所以,沈聪从中找到窍门,才会写到自己心坎里。 相反,方儒先没有采纳,依旧中规中矩。别看文笔好,可终归老调重弹,缺乏新意。 厉元朗曾经做过什么?以他的智慧,绝不是泛泛平庸之辈。这个疑问,再次萦绕在唐智心头。 “厉元朗另有任务,有什么困难暂时克服一下。我看,方儒先和沈聪的稿子可以综合在一起。可为,你多把把关,等到那边事情结束,厉元朗回来,一切都好办了。” 唐智都这么说了,李可为只有遵从。 这次,他直接把电话打到一科。 沈聪接听之后,李可为让厉元朗接电话。 厉元朗得知消息后的第一反应是,谷翰准没憋好心眼,一定是要报复他。 该来的终归会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爱咋咋地。 再次见到谷翰的时候,是在次日上午,谷翰的办公室里。 谷翰身靠椅背,叼着烟,乜斜双眼,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我的表姐夫吗?不对,应该是前表姐夫。真是风水轮流转,我做梦都不会想到,你厉大县长会有规规矩矩站在我面前的这一天!” 厉元朗冷冷一笑,“谷翰,人都有走窄的时候。我今天还好,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你面前,保不齐有哪一天,你可能还不如我。” “得!”谷翰马上板起脸来,怒声道:“大道理我说不过你,可是以我今时今日的身份,拿捏你就跟踩死个蚂蚁那么简单。” “你今天的工作,我已经安排妥当,去后勤领把拖布,把卫生间好好打扫干净,不许偷懒,我要亲自验收。” 谷翰原本以为,厉元朗准会跟他理论,拒不执行。 可他失算了,厉元朗头都不回的转身离开他的办公室。 十分钟后,换上保洁大褂,还真去卫生间大干起来。 这家伙真够能忍的,谷翰暗自嘀咕着。 厉元朗打扫的卫生间是专门给区政府领导使用。 因为区政府也是老楼,区领导办公室没有独立卫生间,只有这间领导专用的。 厉元朗挥汗如雨,把大理石地面拖得干干净净,都能照出人影来。 干完这些,他并没有歇一秒钟,马上又拿着抹布擦拭洗手池和镜子。 他干活期间,不时有区领导进来。看着厉元朗眼生,只是厉元朗穿上这身保洁行头,就没有打听,以为是新来的保洁员。 唯独侯展生在洗手时,感觉这人眼熟,多打量了几眼。 回到办公室仔细回忆,这不是那天开会时,专门负责记录的人吗? 一问秘书才知道,厉元朗是区委办秘书一科的科员,是谷翰借过来暂时使用的。 侯展生当即皱起眉头,感觉出来不对味。 一个电话把谷翰叫过来,询问他为什么把厉元朗借过来还让他扫厕所。 谷翰编排厉元朗曾经得罪过他,想以此收拾一顿,解解气。 “你呀你!”侯展生恨铁不成钢的点着谷翰,“你把唐智的人借过来,却让人家扫厕所,你这不是分明在打唐智的脸嘛!” 可不是么! 光顾着收拾厉元朗了,谷翰并没有往深处想。 经侯展生的提醒,他立马顿悟了。 立刻通知厉元朗,不用打扫卫生间,他可以休息了。 厉元朗却不答应,说他活动筋骨挺好的,干工作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还说做上瘾了,明天继续做。 没把谷翰鼻子气歪了。别看这是区政府,距离区委有几百上千米。 不过,厉元朗被借走的第一天就到区政府扫厕所,相信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唐智耳朵里。 不管咋说,唐智终究是祥云区的一把手,谷翰是在唐智领导之下,这么“啪啪”打唐智的脸,唐智绝不会视而不闻的。 他的担心还没超过五分钟,唐智的电话就到了。 声调平静,语气中却透着不满。 “谷副区长,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一科的科员不止能为我服务,还能为区政府的厕所服务。” 很明显,唐智这个电话,是兴师问罪来了。 谷翰忙不迭的赔礼道:“唐书记可不要这么说,是厉元朗自告奋勇,要担当起扫厕所的重任。” “是吗?”唐智冷笑道:“谷副区长,你编故事的水平也太次了点吧。厉元朗又不是脑瓜子缺弦,放着好好的办公室不坐,去你那里扫厕所?” “再说,是你口口声声要把厉元朗借过去,然后就发生他去扫厕所的事情,不是你让他去做,还能有第二个理由吗?” “我不管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祥云区是一级党委,不是你谷翰家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支使谁就支使谁。我现在命令你,厉元朗马上回一科,借人一事,到此为止。” 都不等谷翰回答,唐智气哼哼的挂断电话。 谷翰后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他虽然跟唐智不在一个阵营,可就连侯展生都没跟唐智直接翻脸,他算什么? 自己做了蠢事,惹恼了唐智,今后该怎样面对唐智,成为谷翰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 思来想去,谷翰一个电话打给大哥谷闯,向他问计。 毕竟比谷翰多吃几年咸盐,谷闯成熟多了,免不了训斥谷翰几句。 光说他有什么用,总得在关键时刻拉弟弟一把。 谷闯稍作犹豫,脑袋瓜子里灵光乍现,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第732章 小魔女驾到 “金可凝什么时候到?” 谷闯这么一问,谷翰真是丈二和尚没弄明白。 他木讷回答:“正点的话,晚上七点。” “嗯,很好。”谷闯出主意说:“你晚上请金可凝吃饭的时候,叫上唐智作陪。” “这……”谷翰一时泛起难来,“大哥,我已经邀请侯区长了,要是在招呼唐智,我怕侯区长不答应。” “你傻呀!”谷闯恨其不争,弟弟脑子怎么转得这么慢。 “书记和区长一起出面接待金可凝有什么不妥,不正显得金可凝是上宾吗?同时也能抬高你的身价,正好让一二把手看一看,咱们谷家有实力。” “对啊!”谷翰夸赞说:“金可凝要是回去和她太爷爷说起这事,金老爷子准高兴,我也倍有面子。大哥,你这招实在高明,我举双手和双脚给你点赞!” “别扯没用的。”谷闯变换着口气提醒弟弟,“厉元朗这人阴险狠毒,你玩不过他。今后和他打交道,多长几个心眼,别像这次,偷鸡不成丢了一把米,懂不懂?” “我懂我懂。”谷翰点头似啄米,至于记没记住,就不得而知了。 唐智对于谷翰邀请他参加今晚欢迎金可凝的饭局,兴趣非常大。 金可凝没什么,她背后的光环厉害。 要说老金家如今也算不错了。 老爷子三个儿子混的一般,但是孙辈已然开始崭露头角。 金维信现任广南市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其弟金维昂任东河省会允阳市蔺下区的区委书记。 由于允阳属于副省级省会,其书记和市长都高配副省级别,书记更是由省常委兼任。 由此关联,各区的书记和区长级别也都相应提高半级,达到了副厅级别。 而且,金维昂不仅仅是蔺下区委书记,同时还是允阳市委常委。有消息说,他很快就将调入允阳市委,出任市委办公厅秘书长。 两个孙子四十多岁,正是干事业大好时光,而且看目前上升态势,过个一两年,解决正厅之后,调入地级市,不是书记就是市长,前程相当的远大。 这还只是表面现象,更为深层次的是,金家三子金佑樟,亲家是东河一把手宫乾安。 宫乾安又是薛永相看好的人,现在的薛永相风光无两,戳手可热。 他在桥都市搞得风生水起热火朝天,新闻媒体三天两头就有关于桥都市的报道。 据说,薛永相下一步会入主京城,一跃成为权力最高的继任者。 当然了这些都是小道消息。但不可否定,小道消息往往来源于高层身边的人。 普通老百姓,就是让他使劲想,也想不到这些。 总之,如今的金家,正处在上升期。更主要的是,金老爷子身体康健,有他在,金家就不会倒。 所以,对于能够有机会接触到金家的人,还是金老爷子喜欢的重孙女,这是一种荣耀,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唐智这类的处级干部,有此殊荣,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谷翰得罪了他,反手送来一大捧橄榄枝,唐智岂有不接的道理。 萦绕在心头的那点不快,在接到谷翰的邀请电话之后,早就烟消云散了。 相比较而言,厉元朗微不足道,吃点亏就吃点亏,谁叫他没生在一个有影响力的大家族呢。 当晚八点整,金可凝一身得体衣服出现在区委招待所的包间里。 作陪的,除了谷翰之外,只有唐智和侯展生两个人。 金可凝对于官员见惯不惯,习以为常,深情非常平淡。 她越是这样,唐智和侯展生二人越觉得金可凝高贵。 家里都是高干,平日里接触的也都是官职不低的人物,一个小小的祥云区,在她眼里真不算什么。 谷翰站起身端着酒杯说:“感谢唐书记和侯区长,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参加我女朋友可凝的欢迎晚宴。第一杯酒我提议……” 他的话还没说完,金可凝直接打断。 “谷翰,我纠正你几个错误。第一,我还没答应和你处朋友,算不上你的正牌女友。第二,请你不要这么虚伪,他们是来看我的么,来看我太爷爷还差不多。” 随即,她又分别看了看唐智跟侯展生,直白说:“你们要问的问题,我提前回答你们。我太爷爷身体很好,吃得饱睡得着。我爸爸很忙,我一年到头难得看到他几次,我们父女通话次数用一只手都能算过来。” “还有,我现在饿了,废话就不用说了,我要吃饭。”说着,自顾拿起筷子,面对圆桌上面的菜,踌躇着却没有动筷。 柳眉微蹙,不满的说:“竟是些油腻东西,就不能弄点清淡可口,女孩子喜欢吃的菜吗。” 现在的谷翰表情,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囧,囧态百出。 金可凝在区委两大领导面前,一点不给他面子不说,还直接让唐智和侯展生下不来台。 关键是,谷翰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金可凝是出了名的小辣椒,给点火苗就会燃烧成熊熊大火。 金维信由于长期不在家,对女儿有亏欠心理,事事迁就。还有金老爷子的百般溺爱,早就惯出来金可凝不可一世的坏脾气,把谁都不放在眼里。 就是她的堂姑父冼国平,有一次在家宴的桌上,惹恼了金可凝。她都不管不顾,一杯水泼了冼国平一脸,闹得冼国平十分狼狈。 金岚为此怒斥金可凝两句,金可凝竟然当众掀翻了桌子,哭着去找太爷爷告状。 事后,金老爷子把金岚夫妇叫去大骂一顿,还当着金家所有人的面,给金可凝赔礼道歉。 由此看出,金可凝在金家,尤其在金老爷子眼里,地位都高过她爸爸金维信,简直说一不二,无人敢惹。 谷翰是不敢得罪她,老爸为了促成他和金可凝在一起,费尽心机,尽力讨好,总算得到金老爷子认可。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不理智,搞杂这段姻缘。 谷翰尴尬的冲着唐智侯展生笑了笑,解释说:“可凝就是这脾气,请二位领导见谅。” “无妨,无妨。”唐智理解的点着头。 侯展生也劝慰道:“谷翰,问一问可凝小姐喜欢吃什么,赶紧让招待所大师傅去做。” 金可凝白了一眼侯展生,冷声说:“不要叫我小姐,会引起别人误会。” 侯展生也不生气,陪着笑脸问:“该怎么称呼,烦请赐教。” “叫我金可凝就行。”然后报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品,谷翰叫来服务员,吩咐厨房马上就做。 他心里还在犯嘀咕,自己好不容易搞到金可凝喜欢吃的菜肴,也是按照她的口味点的菜,怎么一样都没得到她的认可。 很快,金可凝选的菜品相继端上来。 总算博得她满意,轻启朱唇,优雅的吃起来。 金可凝喝的是矿泉水,谷翰自然要陪两位区领导喝白酒。 席间,金可凝一句话不说,只顾吃东西。 有了前车之鉴,唐智跟侯展生也不问她话了。 他们早就看出来,金可凝浑身长满刺,一不留神就会扎手,还是小心为妙,没事别去招惹她,自保为上。 本来想借助这顿饭,和金家搭上关系,最起码留个印象也好。 现在看来,只能是奢望了。 这顿饭吃的相当沉闷,不到半个小时,金可凝把筷子一放,说她吃饱了,要回去休息。 谷翰已经给金可凝在招待所订好房间,他本想亲自送金可凝上去。 金可凝一摆手,“你们吃你们的,这地方又不大,让服务员领我去就是了。” 谷翰一想也可以,金可凝走了,他正好留下来陪着唐智侯展生。 叫来餐厅女服务员,吩咐她带领金可凝去房间。 从餐厅出来,金可凝没去房间,她要在招待所院里溜达消化食,直接打发走服务员,信步走到院子中。 才走没几步,就见前方急匆匆走来一人,一闪一闪的火星证明那人正在抽烟。 那人低着头,和金可凝擦肩而过。 闻到那人身上飘过来的烟味,刺激金可凝一阵咳嗽,厉声叫住那人:“喂,你还有没有点素质!” 结果那人一抬头,金可凝正好看到他的脸,忍不住惊讶的尖叫起来,“是你!” 第733章 陪同任务 “是我。”厉元朗同样惊诧万分,想不到,在祥云区委招待所,会遇见金可凝。 也是凑巧了,招待所在区委隔壁。 今晚区委食堂休息,反正就几个人吃饭,食堂也是猫一天狗一天,看大师傅心情。 心情好了,就把中午的剩饭剩菜热一下,心情不好就关门。 只有中午一顿招待任务,晚上这顿纯属送福利。 吃饭的都是普通科员,得不得罪无所谓。 所以,厉元朗晚上能够吃上一口热乎饭菜不是常有,泡面基本上成了他的首选。 偏偏今晚泡面吃完了,他又懒得出去买,干脆去隔壁招待所碰一碰运气,一个菜一碗饭只要填饱肚子就行。 厉元朗叼着烟卷步履匆匆,根本没注意到金可凝,从她身边经过全然无视。 被金可凝叫住,厉元朗一回头,和她四目相对,不由得惊讶起来。 怎么是她? 金可凝同样将疑惑写满一脸,瞪大双眸,上下打量起厉元朗好几个来回。 厉元朗对于这位金家千金可没什么好印象,况且肚子空空,也不愿意纠缠过多。 于是他丢掉烟蒂,淡淡说道:“金大小姐,许久未见。” “厉元朗,你怎么在这里?”金可凝缓过神色,难以置信的问道。 厉元朗耸了耸肩,“我就在这里上班,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你在这上班?” 不是金可凝孤陋寡闻,实在是没人告诉她,厉元朗遭受的一切变故。 “这有什么不相信的。”厉元朗指了指招待所里面,“我还没吃饭,我去里面找点东西吃,恕不奉陪。” 说着,厉元朗拔腿就要往里面进。 “等等。”金可凝再次叫住他,“你不是这里当官的吗?他们怎会让你一个官员饿肚子,是你的人缘太差了吧,没人管你。” 提起这事,厉元朗一阵酸楚。 他无奈摇了摇头,“我早不是官了,就是一普通科员,自己照顾自己,挺好的。” “怎么回事?” 金可凝真是无意的,却让厉元朗认为,她这是故意找他的难堪,于是摆了摆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我不管你了,再见。” 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就是金可凝喊破嗓子再叫他,厉元朗也绝不会和她浪费时间了。 但是,他的想法却没有实现。 招待所餐厅以他不是官员为名,拒绝为他提供服务。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叫外卖了。 单说金可凝溜达完毕,回到房间里并没有急于洗澡休息。 她感觉挺意外的,厉元朗不是什么县长么,怎会成了科员,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丢了官职。 算了,估计谷翰一会儿准会贱兮兮的来找她,到时候问一问谷翰就全都知道了。 还别说,半个多小时之后,谷翰真的敲响了金可凝房间的门。 金可凝见到谷翰,开门见山的询问起厉元朗的事情来。 谷翰带着一身酒气,眯缝着眼睛,撇了撇嘴,“厉元朗活该,他和一个女人搞在一块,背叛了我表姐,就被我姑姑和姑父动用关系,撤了他的职务,发配到区委秘书科,当了一个打杂的小科员。” “是这么一回事儿。”金可凝蹙起眉头,怒声说:“真是个臭男人,竟干出下三滥的事,应该把他抓起来,再不像古代那样,咔嚓完事。” 她摆出来的手势,那双眼睛里冒出来的寒光,在灯光映射下,显得相当恐怖。 谷翰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并了并双腿,心说:“这小丫头片子可真够狠毒的,听她那意思,怎么就像剪断一根草绳那么简单。今后,真要是娶她回家,晚上睡觉可得小心了。” 吓得谷翰都不敢在房间里多待,聊了几句草草结束,赶紧返回自己住处,洗澡的时候忍不住注意起来。 次日天刚亮,厉元朗尚在睡梦中,就接到谷翰打来的电话,点名要他十分钟之内赶到区委招待所,有重要任务分配给他。 联想到昨晚遇见金可凝这一幕,厉元朗就是用手指盖想都能想得出来,什么狗屁重要任务,准是和金可凝有关。 他才不在乎谷翰要求的十分钟,起床后收拾完毕,把昨晚剩的外卖吃完,这才溜达着去了招待所。 谷翰背着手急得抓耳挠腮,一见优哉游哉的厉元朗,气不打一处来,上前质问道:“给你十分钟,这都快半个小时了,打你手机不接,厉元朗,你还有没有时间观念,有没有组织纪律性!” 厉元朗不紧不慢的回答:“别乱扣大帽子,什么重要任务,是不是和金可凝有关系?” 谷翰一怔,这家伙倒是有先见之明,猜的还真准。 今早天还没亮,金可凝就给他打电话,称要去松连山去玩。 松连山风景区位于鲁高市郊,以松树多闻名。 原本谷翰打算陪着她一起去的,只是他今天有个重要会议,脱不开身。 另外,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绝不是一个游山玩水的最佳选择。 他本打算劝说金可凝改天再去的,可是金可凝执意不肯,她想做的事情,没人拦得住。 谷翰一想,也成。 这么个小魔女,他不能陪,就让厉元朗去。 于是一个电话把厉元朗叫过来,交代他一定要照顾好金可凝,她要有个三长两短,唯厉元朗是问。 说实话,厉元朗打心底里不愿意,金可凝简直就是不讲理的鼻祖,伺候不好这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是以现在的地位,还真没有和谷翰讨价还价的资本。 是的,昨天扫了一天厕所,本以为传到唐智耳中,唐智会替他出头,和谷翰理论的。 可他失望了。 这件事不了了之,连个回音都没有。 准是谷翰摆平了唐智的怒不可遏。 唉,谁叫人家嘴大,自己嘴小呢。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接下这份苦差事。 谷翰原本打算派区政府保卫人员跟随,毕竟金可凝属于金枝玉叶,在他的地盘上出现任何问题,他老爸都承担不起,何况是他了。 金可凝坚决反对,点名只要厉元朗一个人陪着就行,其他人免了。 谷翰寻思,孤男寡女的,他终究不放心,就暗中派人跟随,一再叮嘱,千万不要让金可凝发现,那样可就坏菜了。 金可凝磨磨蹭蹭,在房间里吃过早餐,化妆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扭动娇躯,坐上厉元朗开着谷翰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赶往松连山风景区。 一路上,金可凝坐在后座上,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厉元朗。 心里想着坏主意,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自顾笑了一声。 厉元朗懒得搭理她,也不想招惹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全神贯注的开起车来。 无意中通过倒车镜,厉元朗发现有辆黑色轿车,始终间隔一辆车的距离,不紧不慢跟随在他们这辆车的后面。 有人跟踪? 回想起第一次和金可凝相识的情景,只是金可凝当他的司机,现在反过来了。 就有两辆车跟着,是唐家派出来的保卫人员。 金可凝为了摆脱尾巴,故意把车子开进小胡同里,忽左忽右的一通晃悠,把厉元朗晃得七荤八素,一不小心还……袭了她的胸。 那感觉,难以描述。 时过境迁,难不成又是来保护的? 嗯,看着挺像,这辆车并无恶意,一直慢慢跟随。 应该是谷翰的杰作。 毕竟金可凝身份高贵,厉元朗理解谷翰的做法。 他没有声张,依旧不动声色的驾车继续前行。 千万不能告诉小魔女,她要是知道的话,指不定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举动呢。 思考间,厉元朗一打方向盘,松连山风景区就在眼前。 第734章 将任性进行到底 谷翰这辆车有特别通行证,不需要买门票。 穿过大门,越野车停在停车场。 松连山,顾名思义,群山连绵不绝,山上多以松树为主。 沿着弯弯曲曲的盘山道,呼吸纯净的空气,感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心情惬意、舒畅。 这里海拔不算高,但是步行到山顶,也得需要三个来小时。 好在山下有观光电动车,八十一位。 考虑到金可凝是女生,厉元朗好意商量,不如坐车上去。 谁知金可凝一撇嘴,白了厉元朗一眼,“厉大县长,你的身体是不是让女人掏空了,这么虚,爬山都爬不动啊。” 厉元朗眉头一皱,金可凝夹枪带棒的话语,让他瞬间明白,谷翰准是什么都跟她说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 也不答话,用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金可凝昂首挺胸,背着手走在厉元朗身前,沿着盘山道,往山上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身牛仔装,将曼妙身材完美展现。 厉元朗跟在她身后,让开大约半个身位。 今天不是双休日,加上阴天,游客并不多。 来鲁高市十多天了,厉元朗还是头一次到这里。 他边走边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同时也注意到,距离他们七八十米远,有两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跟着。 从他们的打扮和气质判断,应该是政府部门人员,更加印证了厉元朗的猜测,一定是谷翰派来暗中保护金可凝的。 也好,有他们在,自己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厉元朗正想着,金可凝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直愣愣瞅着厉元朗。 把厉元朗都给瞅毛了,不解其意。 正要开口问,却见金可凝忽然一转身,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 真是个疯子,想一出是一出。 厉元朗无奈,同样加快脚步,和金可凝始终保持半个身位。 金可凝越走越快,厉元朗刚跟了一段,就感觉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他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很久没锻炼了,体质很差。 纵然是男人,和二十四岁的金可凝相比,还是有了差距。 厉元朗紧走两步,喘着粗气问:“能不能慢点,上山走得太快,我怕你吃不消。” 金可凝回过头来,白了厉元朗一眼,不屑道:“别拿我说事,是你自己吃不消吧,看来,你真被掏空了,不管用了。” 厉元朗也不客气的回应道:“我都三十多了,怎比得上你二十岁的身体?” 金可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你没看见,咱们身后跟着两个尾巴,走快点,好把他们甩掉。” 厉元朗明白了,金可凝刚才站住,是以看自己的名义,偷偷观察着身后不远处那两名男子。 “你说的是他俩,估计是谷翰派来保护你的。”厉元朗解释说。 “我最烦有人跟着,上哪去都不自由。”金可凝说着,竟然沿着柏油路面小跑起来。 厉元朗无奈直摇头,跑有什么用,你跑人家也跑,哪那么容易甩掉。 可他还是低估了金可凝的决心。 她不光是跑,而是跑跑停停,并观察周围地形。 一晃,他们上山也有一个多小时了,也不知道金可凝吃了什么,精神头倍足。 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这一点,厉元朗都自叹不如。 走着走着,金可凝又跑了起来,厉元朗运了运气,只得勉强 跟了上去。 金可凝的飘忽不定,厉元朗跟着都费劲,同样苦了那俩区政府的保卫人员。 怪不得他们,金可凝不按常理出牌,这样的跟踪伤神伤力,任谁都受不了。 很快,金可凝就跑没了影子,厉元朗大惊失色,真要是她出意外追究责任的话,厉元朗首当其冲。 他往前跑了几步,不住呼喊金可凝的名字。 刚喊没两声,忽听身旁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低声:“别喊了,我在这儿。” 厉元朗寻声望去,发现金可凝躲在路旁一棵大树后,正朝着厉元朗摆手。 哦,厉元朗瞬间明白,金可凝这是声东击西,故意把自己藏起来。 他本想说什么,金可凝却用手势让他赶紧过来。 实在没辙,厉元朗只好照做。 为了隐藏更深,金可凝又往里面移动几米,这样一来,不注意找的话,还真不容易被发现。 没多久,那俩保卫喘着粗气跑过来,东张西望一番,接着往前面找去了。 果然中计,金可凝并没有就此罢休。 她命令厉元朗把手机关掉,保卫找不到人,肯定会告诉谷翰。 谷翰联系不上金可凝,就会找厉元朗。 “金大小姐,玩玩可以,千万不要玩过头。你大可不必这么做,实话实说,别让谷翰着急。” “要你管,我让你怎么做你照做就是了,哪来那么多的废话!” 并且还板脸警告厉元朗,“我让你干什么你就乖乖执行,必须听我指挥,要让我玩的尽兴,玩的开心,否则的话……” 她凝眉冷声,“我就告诉谷翰,说你非礼我!” 厉元朗顿时汗颜,搞什么,明晃晃的威胁加胡说八道! “金大小姐,你这不是诬陷我,不讲道理么!” “是,我就不讲理了。”金可凝振振有词道:“你要不答应,我不止告诉谷翰,我还要告诉我太爷爷说你欺负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厉元朗相信,以金可凝的性子,她说得出也做得到。 真要是惹恼了金老爷子,以厉元朗如今处境,的确够他喝一壶的。 万般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服从,在金可凝监督下关掉手机。 这还不算完,金可凝不打算走原有路线,说那都是规划好的, 体现不出自然界的真实。 她望了望身后远处的松林,然后踩着齐腰深的草丛,迈起大长腿,往松林纵深处走去。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进风景区时,路边有路牌提醒游客,一定按照规定好的柏油路面走,千万不要进入松林深处。 一个是容易迷路。 另一个,景区和原始森林相连。 一旦进入原始森林,那里经常有野兽出没,十分危险。 厉元朗紧走几步追上金可凝,劝说他不要由着性子来,他们什么都没有,万一迷路进到原始森林里,会有生命危险。 “你还是个男人吗,我一个女孩都不怕,你怕什么!” 厉元朗才不管金可凝怎么刺激他呢,说什么也要阻止金可凝自杀式的任性想法。 他见劝说无效,一把抓住金可凝的手腕,霸道的说:“走,跟我回去!” 你…… 金可凝用力挣扎,想以此摆脱厉元朗。 怎奈厉元朗的手坚如铁钳,任凭金可凝拼尽全力,始终没有挣脱开。 “厉元朗,你是混蛋加王八蛋,你快放开我!” “不行!”厉元朗眼睛一立霸气命令:“跟我回去,我不能眼睁睁让去送死你……” “死”字还在拖着长音,金可凝竟然突施阴招,一抬腿,奔着厉元朗的下三路直接踢了过去。 由于厉元朗只把注意力放在上面,根本不会想到金可凝会来这招,躲避不及,被金可凝踢了个正着。 这下把他疼的一撒手,金可凝顺势抽回手,撒腿跑了出去。 这地方最怕踢,一时半会儿难以缓过劲来。 火辣辣的疼,厉元朗的脑门都疼出汗了。 好半天,他才直起身,看到金可凝没跑多远,强忍剧痛追了上去。 好不容易赶上金可凝,不知过去多久,反正距离路边已经很远了。 厉元朗本意是劝阻,金可凝执意的反抗。 正好是一处很陡的下坡,不知怎么搞的,金可凝脚下一滑,眼瞅着就要掉下去。 她本能抓住厉元朗的手,想着厉元朗能够帮助到她。 可这么一弄,抓反而变成了拽。 一拉一拽中,厉元朗和金可凝瞬间滚落下去…… 第735章 任性的后果 厉元朗感觉到耳边风声嗖嗖的响,身体碰撞到坚硬物体,带来的触碰,瞬间袭遍全身每一根神经,传感到大脑的指挥中枢,令他顿感浑身疼痛。 他本能的抱住头,任凭身体来回翻滚坠落。 只要不伤及脑袋,再疼也只是身上疼,不会有生命危险。 就这样,在无数次翻滚碰撞中,随着身体最后“砰”的一下,厉元朗终于不再动了。 他躺在地上,闭着双眼,不住做着深呼吸。 好半天,气喘匀乎了,心中的恐惧感渐渐消失,身上好些部位刺心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起来。 艰难的,厉元朗徐徐坐起来,发觉这里是一道很深的沟,旁边是潺潺小溪。 水很清很干净,都能看到水底的鹅卵石。 抬头,是灰蒙蒙的天空以及四周一人高的草丛和参天大树。 他艰难的站起来,稳了稳心神,这才想起赶快去找金可凝,不知道她怎样了。 “可凝,金可凝……” 厉元朗边喊边在附近的深草中翻找,只可惜无人回答。 掏出手机一看,泄气如皮球。 手机屏幕有了裂纹,一片黑屏。 真倒霉,刚换屏没多久,手机屏幕再次遭受到灭顶之灾,摔坏了。 打不了电话,厉元朗只能边喊边找。 他和金可凝同时摔下来,路径偏差不大,金可凝应该就在附近,可为什么没有呢? “别喊了,我在这儿。” 正当厉元朗倍感焦急之际,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一个微小声音。 厉元朗走过去,只见金可凝淹没在草丛中,抱着胳膊浑身颤抖蹲在地上。 粉白的脸蛋变成惨白色,脸上沾着草叶,隐约还有一道血淋子。 想必刚才从上面滚落下来,把金可凝吓坏了。 大脑一时短路,任凭厉元朗呼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反应过来。 厉元朗心生怒气,要不是她作妖,怎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已至此,埋怨和追究没有任何意义,想方设法离开这个鬼地方才是真格的。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厉元朗关心询问。 “我……”直到这会儿,金可凝稍稍缓过味来,徐徐站起来,身体却一阵摇晃。 厉元朗赶紧过来一把扶住她,金可凝在活动关节时,面色痛苦的说:“我……我的脚脖子疼。” 一点不意外,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受点伤很正常。 好在厉元朗和金可凝都没有大碍,不幸中的万幸。 厉元朗蹲身,正准备撸起金可凝的裤脚,金可凝吓得把脚一抬,警觉问:“你要干什么?” “我看看你脚的伤势,伤没伤到骨头。” “不用。”金可凝一想到厉元朗作风不好,本能的拒绝了好意。 厉元朗也没强求,疼不疼是她的事情,反正自己不疼。 金可凝总算恢复过来,她望了望四周,问厉元朗怎么能出去。 “手机呢?”厉元朗伸出手来。 金可凝一摸口袋,失望说:“我的手机不见了,准是摔下来的时候,不知掉在哪里了。” 这下真好,厉元朗的手机摔坏了,金可凝的手机摔丢了,和外界彻底断绝了联系的工具。 再看四周地形,两山夹一深沟,陡峭至极,滚下来容易,想要上去势比登天。 厉元朗灰心丧气,长叹一声说道:“看看吧。” 金可凝眼睛一立,又恢复到之前不讲理的状态,“什么看一看,总不能就在这里一直呆着吧,冷飕飕的,我受不了。” “告诉你,谷翰派你来,就是要保证我的安全,这点你都做不到,要你有什么用!” 厉元朗实在忍不住,生气说:“金大小姐,把你的颐指气使收回去,在这里,我们是平等的,不要以为你的身份尊贵,老天爷就会对你另眼看待。” 金可凝有些意外,自打娘胎里出来,还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她说话,她爸爸不会,她的太爷爷更不会。 于是乎,金可凝展开有效回击,“厉元朗,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本大小姐这么说话,你哪来的底气!” “底气?”厉元朗冷冷一笑,“是的,我是没底气,可我有良好的家教和明白事理的教养。” 什么?金可凝瞪大双眼,怒吼道:“厉元朗,你是说我没有家教不讲理,你敢这么说我,看我不……” 说着,金可凝举起拳头蛮横的冲上来,就要打厉元朗。 “够了!”厉元朗横眉冷目的大喝一声,“我忍你一道了,你再这么不讲理,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对着空气耍泼吧,我走了!” 说罢,迈步沿着小溪往下游方向走去。 留下身体僵硬的金可凝,一动不动的原地发呆。 一个是被厉元朗的霸气给震到了。 另一个,脚脖子酸疼,挪动一步都火辣辣的难受。 还有,深沟下刮着嗖嗖冷风,阴郁的天空,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喂!”金可凝害怕了,向厉元朗的背影使劲招呼起来。 其实,厉元朗不过是吓唬她,真格的,他怎能丢下金可凝不管? 无论道义和良心,绝不是厉元朗的为人标准,他做不出来。 刚走几步的他,听到金可凝的召唤,驻足回过身来,板脸问:“什么事?” “那个……那什么,厉元朗,你不许丢下我。” “你要是听我的,不再耍你大小姐的脾气,我会带上你一起走,要不然,免谈。” 金可凝猜测出来,此时此刻,厉元朗绝对说到做到。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也一样。 只得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勉强同意。 “好吧,你可以跟我走。” 厉元朗摆了摆手,示意金可凝跟上来。 金可凝刚走一步,嘶…… 脚脖处传来的痛感,令她五官纠集再一起,忍不住疼的叫了一声。 厉元朗见此,并没有像许多影视情节那样,去背金可凝。 本来深沟狭窄,脚下是竟是小石子,且凸凹不平。 一旦背上金可凝,势必会消耗厉元朗大量体力。 别到时候还没有走出去,他累趴下不说,金可凝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终的结果都是困在这里,使得生存机会渺茫无望。 厉元朗只能去搀着金可凝,速度慢是慢了些,总好过背她了。 这一次,金可凝没在拒绝,由着厉元朗搀着她的胳膊,顺着小溪流水的方向,往前艰难挪动着。 俗话说,水往低处流,水最终会流出山里,就会有走出这条深沟的机会。 况且,有水的地方一定会有人家,说不定就会得救。 由于金可凝脚上有伤,每走几步,金可凝就会停下来歇一歇,走走停停的,走了很久,才走出一小段路。 这样可不行,厉元朗抓到身边一棵不明植物的枝杈,掰光树叶,做成一个简易的拐棍,让金可凝拄着它。 把自己解脱出来,以便更好的搜寻出去的路径和机会。 这时候,天空忽然乌云密布,雷声阵阵,眼看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坏了,这样被雨淋着,没病也会浇出病来。 厉元朗当机立断小跑起来,一溜烟的工夫,消失在金可凝的视线里。 “厉元朗,你……你个大混蛋,你、你不要丢下我!” 金可凝望着厉元朗消失方向,用木棍使劲敲打着地面。 可是任她喊破喉咙,也没人回应她。 “你……”金可凝气得一把扔掉木棍,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呜呜痛哭起来。 她万没想到,厉元朗会抛下她,独自一个人溜了。 天空中乌云翻滚,雷声震耳欲聋,并且狂风乍起,把金可凝全身都给吹透了。 她忍不住哆嗦起来,如果不找一个避雨地方,浇个落汤鸡,冻成感冒,那样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咔嚓! 一声炸雷在她头顶上响起,吓得金可凝浑身一激灵。 继而,一道道闪电劈下来,豆大的雨点已经开始拍打在金可凝的脸上、身上。 她此时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孤立无援,什么叫被人抛弃。 完了,金可凝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彻底放弃。 第736章 君子之举 咔嚓! 雷声隆隆,倾盆大雨瞬间降落。 如水线一般,瞬间将金可凝全身浇得湿透。 她闭上眼睛,任凭雨水侵蚀。 实在是没有地方可躲,只能被浇。 人在这种时候,完全丧失了一切幻想,用四个字形容最为恰当,听天由命。 就在她不报任何希望之时,眼前突然闪现出一道身影,二话不说,抱起金可凝,在大雨中飞快疾走。 金可凝的双眼已被水雾遮盖得模模糊糊,看不清那人的脸,可她已经感受到,这人肯定就是厉元朗。 也不管许多,双手紧紧勾着厉元朗的脖子,头使劲扎向厉元朗的心口窝,感觉到了厉元朗的体温,热乎乎的。 就这样,厉元朗以他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转眼间跑进一个山洞里。 山洞不大,但是容纳他们两个人绰绰有余。 而且令人倍感意外的是,山洞里竟然还有干草和一些树枝。 估计之前有人在这里避过雨,东西也应该是他们留下来的。 厉元朗浑身湿透,金可凝同样如此。 因为冷,他们全都瑟瑟发抖。 厉元朗兜里原本有打火机的,滚落下来之后,打火机和香烟全都不知去向。 他把金可凝放在甘草上,有了干草隔绝,总比冰冷的石头地面要好。 金可凝明白了,厉元朗刚才不是弃她不管,是找这样藏身的山洞去了。 真是错怪了他。 看着厉元朗在山洞的角落里翻找东西,金可凝禁不住好奇问:“你找什么?” 厉元朗一边翻一边回答:“既然有人留下干草和烧柴,一定会有火柴。” 金可凝一听有道理,也想跟着找,结果刚一动,脚脖处的阵痛让她瞬时放弃了想法。 该死的脚,真耽误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厉元朗搜找半天,终于在角落里,发现一盒火柴。 有救了! 厉元朗欣喜万分,有了火可以把衣服烤干,可以取暖。 万一有野兽的话,火可以起到驱散作用。 只是也有小瑕疵,火柴盒里只剩下两根火柴。 两次机会,他可要谨慎使用。 厉元朗并不急于点火,他观察山洞情况,寻找最佳点火地点。 金可凝却着急说:“你还在犹豫什么,赶紧点着啊。” 头发湿漉漉的她,紧紧抱住肩膀,却依然不能缓解寒意的侵袭,还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别急,马上就好。” 被金可凝催命般的催促,厉元朗万般无奈之下,找了个背风地方,手颤抖着划了一下。 歘! 一次点着,火柴杆上显现出火苗。 金可凝离着不远,伸手正好可以够到。 马上从身下抽出一把干草,直接往火苗处怼了上去。 由于她用力过大,加之厉元朗毫无防备,结果干草一下子就把火苗杵灭了。 厉元朗气得大喊大叫:“你是来搞破坏的么!” “我……”金可凝看着手中干草,有些傻眼。 “你拿的干草早就被你坐成了湿草,你还那么用力,真是有劲没地方用了。” 厉元朗埋怨金可凝是有道理的,本来的两次机会,被她这么一搅和白白浪费掉一次,实在可惜。 “我是好心,看你打着火了,就想着帮你一把……” 都到这个份上了,金可凝早就放下大小姐身段,她害怕惹恼了厉元朗,真要是不管她,下场会很危险。 纵然她是金老爷子的重孙女又怎样,若是就此香消玉殒,家里人给她报仇,她看不到还有什么意义。 她才二十四岁,正是人生中的大好年华,她可不想挂掉,她还没活够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厉元朗对于这位金大小姐,也真是无语了。 “拜托,这次请你不要插手,我自己来。” 金可凝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点头不在言语。 有了前车之鉴,厉元朗离开金可凝比较远的地方,心里默念祈祷,用颤巍巍的手,歘的一下,没有点燃。 老天保佑。 他稳了稳神,歘,好了,终于点着了。 厉元朗拿过身边挑好的一把干草,点着后,马上送进早就摆好的柴火堆上面。 冒出一阵烟雾,把厉元朗和金可凝呛得直咳嗽。 厉元朗不住用衣服扇着火苗,在听到噼里啪啦的干柴烧着后的声音,这一堆火终于逐渐点旺起来。 冰冷的山洞里,瞬间变得暖和起来。 有了火,厉元朗也有了希望,只要火不灭,就有生存的把握。 随着火越来越大,厉元朗脱掉外套,对着火苗烤起来。 并且对金可凝说:“你也把衣服脱下来烤一烤,穿干衣服不会得病。” 金可凝也想脱的,湿东西贴在身上实在难受。 只是,跟前有个外人,还是个男人,更是个作风不好的男人。 万一,他见色起意,趁人之危对自己做了不可饶恕的事情,那样可就…… 她点了点头,却没有任何动作。 厉元朗何等聪明,猜出来金可凝为什么担心了。 他索性把外衣披在身上,转过去背对着金可凝,眼望洞口方向,说道:“你尽管放心大胆的脱下来烘烤,我不会看一眼,相信我。” 结果金可凝直截了当的说:“我不信你,你让我没有安全感。” 厉元朗问:“为什么?” “因为你作风不好,因为你背叛家庭,因为你和别的女人……” 厉元朗禁不住呵呵笑了起来,“金可凝,你一连气说了三个因为,还不都是说一件事。” “是的,我是犯了错误,可那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就这么自信,你在我眼里是倾国倾城的美女?” “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让我没有一点心动的想法,怎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况且,真要是想要对你做点什么,我不会等到现在,早就做了。” “什么!”金可凝尖叫起来,质问道:“厉元朗,你果然对我心存不良。我、我……” 厉元朗苦笑道:“别自做多情了,你不要对你的容貌过分自信,你还没达到让所有男人看你一眼就喜欢你的地步,你放心烤衣服吧,我不会看你,更不会对你怎样。反正你看着办,湿衣服穿久了,会引起感冒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厉元朗不说话了,手摸向裤兜掏烟,这才想起来烟丢了。 只好放弃,手却摸着下巴,幻想着抽烟时的惬意感。 作为一个烟民,厉元朗此时已经达到手中无烟,而感觉到抽烟的最高境界了。 他在胡思乱想着,伴随身后金可凝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实在坚持不住,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声音。 厉元朗幻想抽烟也是迫不得已。 他刚才故意贬低金可凝的长相,是违心的,主要是让金可凝放下心来,赶紧烤干衣服不希望她生病。 金可凝二十多岁,浑身充满朝气。 人长得不错,模样身材不逊于影视明星。 要说厉元朗对她没有非分之想是不可能的。 他是男人,是个正常男人,还是个许久没尝荤腥的男人。 想来,最后一次都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那么久,他肯定想释放。 但是此情此景,厉元朗绝不会对金可凝如何的。 只有通过想别的事情,以打消花花肠子的想法,就这么简单。 洞口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色阴沉沉的,由于不知道是几点钟,厉元朗全凭猜测。 从离开市里到现在,怎么也得过去五六小时,也就是说,现在大约是下午三四点钟光景。 由于中午没吃饭,消停坐下来,厉元朗感觉到肚子空空如也,他饿了。 只可惜来的时候什么吃的都没带,只能饿肚子了。 他身后的金可凝,仅仅脱下外衣,里面穿的真丝白色小衫,早就湿透,粘在身上,将最里面的白色小衣服显露个真真切切。 这已然是她的底线,她绝不会再脱了。 从小到大,这是她头一次在异性跟前穿得这么少。 即便厉元朗做出君子之举,金可凝还是不放心。 孤男寡女同处在山洞里,气氛太过平静终归不安全,总得找个说话的由头,以分散厉元朗的注意力。 可说什么呢?金可凝一时犯了难。 第737章 雨夜深聊 洞外的雨哗哗下着,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山洞内,闪烁的火苗中,厉元朗披着外套躬身坐着,眼睛始终盯向灰蒙蒙的天空。 在他身后,隔着火堆,是金可凝半举着牛仔上衣,以便遮挡住自己难堪之相。 总不能默默坐着,金可凝自找话题,便问厉元朗:“你说,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现在的她,完全依赖厉元朗,由原来的“喂”已经变成了“你”,虽然没叫名字,总比之前的态度略见好转。 “先等等看。”厉元朗仰起头来,眉头微皱,“看样子,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好在咱们有火,不至于冻着。” “那……”金可凝有些失望,“总在这里呆着也不是长久之计,柴火烧没了,终归火是要灭的。” “那就省着点烧,每次少添柴,怎么也要坚持到明天……” 厉元朗尽量保持语气平和,给金可凝一丝希望。 其实,他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这……”金可凝担心起来,“你的意思,咱们要在这里过夜?” “恐怕是的。”厉元朗点了点头,“这场雨估计得下一夜,就是天黑之前停下,咱们也不能走,待在洞里最安全。” 这话没毛病,在深山老林,尤其不了解地形的情况下,贸然行走非常冒险。 因为不知道前方等待你的是什么,万一遇到危险反应都来不及。 金可凝清楚,他们在失去手机之后,彻底断绝与外界的联系,即使有人救援,也不知道他们的位置。 再说,和厉元朗在山洞里过夜,对于她来说,极具挑战性。 长这么大,除了家人,她还没有过和外人过夜的经历,尤其还是异性男人。 即使厉元朗一直保持君子行为,谁敢保证他能不能坚守到底。 万一半夜熬不住,趁她熟睡之际做了难以描述的事情,这辈子的清白可就彻底断送了。 一念及此,金可凝忍不住把外衣穿上,扣严实了,她还感觉不放心,本能的双臂紧紧搂住肩头。 衣服要是铁做的就好了,那样才更安全。 气氛再次陷入停滞,只能听到哗哗雨声,经久不停。 厉元朗实际已经听到金可凝穿上外衣的声音,但他还是征询的问:“我可以转过来吗?” 一个姿势坐太久,身体有些发木。 况且,后背被火烤着,热乎乎的直痒痒,手脚却是冰凉,他想换一换了。 “可以。” 征得金可凝的同意,厉元朗徐徐转过身来,面对着金可凝开始烤手。 狭小的山洞里,一男一女面对篝火,一闪一闪的火苗中,再次陷入沉默。 好一会儿,厉元朗率先打破沉寂,他盯着篝火喃喃说:“今晚你睡我负责看着火,只要火不灭,坚持一晚,我们就有希望走出去。” 金可凝点了点头,“我们失联,谷翰一定会派人找我们的。” “找是肯定的。”厉元朗忍不住回头望了望依旧很大的雨丝,叹息道:“要是不下雨的话,救援队会出动。唉,该死的雨,耽误事啊。” 的确这样,雨越下越大,救援队不会在这种恶劣天气下,冒险找人。 金可凝没有接茬,心里已经懊悔自己冲动的行为。 要不是她非得往树林里走,定然不能出现这种情况。 其实,她对厉元朗的态度比先前有了很大改观。 先不说厉元朗在关键时刻救了她,单是由始至终,厉元朗没有说一句埋怨她的话,就从这一点上,厉元朗挺男人的。 是自己硬生生把他拉进来,和自己共同承担风险。 换做旁人,指不定说出多么难听的话。 是自己的任性,造成如今的困局。 金可凝后悔万分。 只是,让她从口中承认错误,或者道歉,她还没有勇气。 咕噜噜…… 金可凝的独自不由自主的叫唤起来。 为了保持身材,金可凝每餐吃的很少。 早饭只吃了一点点,现在应该到了傍晚,一晃近七八个小时水米没沾牙,肚子早就空空,不饿才怪。 金可凝赶紧把头低下,埋于膝盖之间。 毕竟她和厉元朗不算深度熟悉,有些害羞。 厉元朗不以为然,金可凝饿得肚子叫唤,他也一样。 刚才在翻找火柴的时候,厉元朗同样踅摸吃的东西。 只可惜,前人只放了取暖的东西,没有能吃的食物。 想想能理解,食物放在这里很容易坏掉,放了等于没放。 厉元朗本打算接点雨水喝,可这里连个盛水的东西都没有,只好作罢。 想了想,厉元朗便对金可凝说道:“你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金可凝摇了摇头,“我不困,要不你先睡,我看着火。” 肚子里没食,怎能睡得着? 聊天说话,又没有共同话题,就这么尴尬的坐着,很容易让人产生烦躁情绪,有不理智的发狂想法。 得想个办法,改变一下。 厉元朗从干柴里找出一根小树枝,一边扒拉着火苗一边提议说:“既然都不困,咱们聊会天吧。” “聊什么?”金可凝问道。 “就聊聊你吧。” “聊我?”金可凝苦笑一声,“我有什么可聊的。我的情况你都知道,从小生活在蜜罐里,没经过大风大浪,生活平淡无味。” “你对于谷翰印象怎样?” 反正闲着,厉元朗便把话题扯到谷翰身上。 “他?”金可凝不屑的一撇嘴,“他是一厢情愿,我根本没看上他。纨绔子弟一个,脑袋里全是铜臭味,和他哥哥一个德行,没什么大发展。” “我以前听谷翰爸爸提起过,你太爷爷赞成你和谷翰在一起。” 厉元朗继续说:“谷翰现在春风得意,常委副区长,再过个三五年,升到副厅也说不定,挺有前途的。” “那是你的预测,我看不尽然。”金可凝微微晃了晃头。 估计要是谷翰听了,准是失望至极。 “说说你的理由?” “厉元朗,你也是做过县长的人了,我在你面前谈论这些,岂不是班门弄斧么。” 厉元朗笑了笑,“可凝,你不是体制中人,你说的话或许更有见解,我愿闻其详。” “好吧,那我就说了,不对的地方,你可不要笑话我。” “不会。”厉元朗摇了摇头。 “谷翰这个人吧,智商不高,情商不高,最重要一点,他贪婪。” “做官的人,要想有大的发展,贪欲万万不可以有,谷翰的缺点非常致命。” “他仗着有他爸罩着,也许可以像你说的那样,有点小成就。但是,一旦他的贪欲作祟,会蒙蔽了他的双眼,影响到他的判断力。如果真的身陷囹圄,之前所有努力就会丧失殆尽。” 没想到,这么个跋扈的千金大小姐,分析起来头头是道,不愧是金老滑的传人,基因里自带着不同于常人的高情商和高眼界。 “这么说来,你是不想和谷翰相处了?” “不想。”金可凝回答的相当干脆和果断。 厉元朗笑说:“你不要忘了,这可是你太爷爷力促的,他老人家认定的事情,难以改变,你可千万别因为这事和他闹翻,像你堂姑姑金依梦那样。” 谁知,金可凝却很有把握的说:“不会,我有对付我太爷爷的手段,不会像我姑姑那样。她太过倔强,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这点倒是有我太爷爷的嫡传。” “不过,说起我姑姑,我倒是很钦佩她的,敢爱敢恨,为了她喜欢的男人,官可以不做,家可以不要,和喜欢的人远走高飞。这辈子,她值了。” 厉元朗幽叹道:“是啊,你说的没错,爱情这东西,玄妙啊。” 既然提到了爱情,金可凝眼珠一转,有了新的话题。 第738章 全然通透 金可凝眨着大眼睛,兴致颇浓的说:“别聊我了,聊一聊你。厉元朗,你从一个县长降到普通科员,你后悔不?” 要是放在平常,这可算是厉元朗的禁忌话题。 谁愿意揭伤疤? 只是此时此景,为了消磨时间,也为了分散金可凝注意力。厉元朗扒拉着火堆的同时,惨然道出心中所想。 “不后悔是假的,可后悔又怎样?事情已经发生,改变不了,我只能接受现实。” “其实我挺对不起水婷月的,她身上或许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可跟我犯下的错误比起来,微不足道。” “纪委带走我的路上我就想好了,我不会隐瞒,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理由。” “一个男人背叛他的家庭,他的妻子,是最不道德的事情。你可能会认为我大言不惭,会认为我知道错了,当初为什么还会犯错。” “有句话说的好,对与错就在一念之间。那时我还在水明乡,因为得了重感冒,需要有人照顾,而我身边只有她。” “人在生病的时候,身体虚弱,感情也脆弱。一次无微不至的体贴,就会被无限放大,就会蒙蔽人的双眼,就会让人产生不理智的行为。” “后来我去西吴县上任,在途中又遇到了她。因为先前有过这种关系,久旱的小苗遇到了雨水,一发不可收拾。” “只是逐渐发现,她接触我是另有所图,在答应她的要求后,我断然结束了联系,从此再无往来。”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我还了,在这期间,我经历过我一生当中都没遇到过的挫折和打击,我为此还得了重病。我没有怨言,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我甘愿承受。” “来祥云区,我的人生起点归于零蛋,我要从头做起。同时,我也要试一试我的能力和本事,以前我的仕途算得上一帆风顺,这里面难免没有水家的影子。” “现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在这里,除了谷翰,没人知道我的过去,正好给我提供了一个创造自我价值的机会。” “我能不能东山再起,说实话,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往这方面努力,就像我刚开始那样,从无到有。” “其实在这之前,我已经倒过一次,欣赏我的老书记突然离世,我什么都没有了,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惨而已。” 不吐不快。 厉元朗憋在心里的一席话,万万想不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会对金可凝诉说衷肠。 金可凝听得入神,托着下巴,眼睛盯着火堆陷入沉思。 老半晌,她才想起来,问道:“你当初受到水庆章的疯狂报复,为什么不找白晴帮你?” 她知道的还挺多,也是,白晴在常鸣叶文琪婚礼上现身那次,金维信就在现场,金可凝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麻烦她的次数已经够多了,我不会事事都找她。我们仅仅是好朋友而已,我不想让这种纯洁的友谊夹杂更多别的东西,那样,味道就变了。” 金可凝莞尔一笑,摇头说:“厉元朗,你太天真了,你真以为白晴三番五次帮你,只拿你当做好朋友?没有别的企图?” “你什么意思?”厉元朗瞪大了双眼,面露不解。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无限好的时候,答案只有一个,就是女人爱上了这个男人。” 厉元朗闻听噗嗤一笑,忍不住调侃道:“你一个未嫁的女孩子,竟然这么敏感。你想多了,根本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金可凝较真说:“我可是女人,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厉元朗头摇成拨浪鼓,不会,白晴比他大不说,他们在一起谈过很多事,从没谈论过和感情沾边的一句话,不可能,完全不可能。 “你知道吧,白晴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那个男人和你一样,家境普通。她爸爸坚决不同意,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男人后来死了,白晴一气之下离开她爸爸,住在允阳。” 厉元朗眉头一紧,不解道:“我听白晴提起过,她离开她爸爸好像和她妈妈有关?” “那只是个幌子,真正原因是那个男人,但是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就知道这么一点点。” “不过呢……”金可凝故意卖起了关子,“厉元朗,你可要做好准备,一旦你和白晴结合,你的仕途可能就不会有太大的发展了。” “什么意思?” “很简单,白晴的爸爸就是阻力,是你仕途上的阻力。” “请你把话说明白一点。” “我不说,你自己想,也算我考考你的政治情商如何,及不及格。” 阻力? 是不是说,也会因为自己家庭出身普通,和白晴门不当户不对? 像白晴这样家庭的人,不会找一个平民子弟,女婿一定要优中选优。 好像应该就是这样吧。 不对,绝不可能一目了然这么简单,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什么原因呢? 厉元朗苦思冥想,忽然间,他眼睛瞪得溜圆,指了指金可凝,“你是说,我一旦和白晴结合,我的仕途就会受限?” 金可凝笑了一笑,“还行,你反应还算快。说说吧,你怎么想的。” 厉元朗如是说:“假如,我说的是假如。我要是和白晴结婚,作为他们家的女婿,我不可能官职做得太大。因为白晴爸爸身份的原因,我要是做得太大,或者说做到他的位置,那么肯定会惹人非议,这不成你自己家的了,岳父做完女婿做。” “聪明。”金可凝冲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所以啊,白晴喜欢你,她也只能埋藏在心里,她不能说,更不能表白,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仔细想一想,一个女人为你付出这么多,她不喜欢你会这样做吗?” 还别说,经金可凝的深度剖析,厉元朗脑容量瞬间放大,变得通透起来。 另外,金可凝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一句话,也引起厉元朗的注意。 白晴在东河省待了好多年,为什么突然回到她父亲身边。 而且这么久了,白晴始终在住在京城,没有去任何地方。 厉元朗凭借多年的政治嗅觉,他总感觉这里面有事情,非比寻常的大事情。 当然,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已。 可以说,和金可凝聊了这么多,这么久,不止时间过得飞快,也让厉元朗收获颇丰。 别看她只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女孩,由于所处的环境不同,耳闻目染,知道的信息比厉元朗多很多。 渐渐地,金可凝说累了,合衣侧身躺在干草上,身体蜷缩着,说话声越来越小,不大一会儿就响起微鼾声,她睡着了。 厉元朗守在火堆旁,眼望山洞外面。 天已经黑透,雨变小了,淅淅沥沥的。 他强打精神,扫了一眼熟睡中的金可凝,头靠在石壁上,想着心事。 不知不觉,又过了很久,厉元朗的上下眼皮直打架,他强忍着却实在坚持不住,也闭上了眼睛。 熟睡中的厉元朗,感觉到鼻子痒痒的,睁眼醒来,却看到金可凝正拿着一根干草枝捅咕他。 见厉元朗醒来,忍不住吐槽一句,“还说守着火呢,你看,火都灭了。” 厉元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火灭了,可外面艳阳高照,天变晴了。 他忍不住问了一句:“几点了。” 金可凝半开玩笑,抬头看了看天空,“据我观察,日上三竿,应该是上午了。”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忘记他们不知道时间这事了。 抻了一个懒腰,厉元朗站起身,率先走出山洞,深深呼吸一口雨后清爽的空气,大手一挥:“出发。” 就这样,厉元朗搀着金可凝,顺着溪流,踩着掺杂碎石头的泥土路,深一脚浅一脚的一直走下去。 走了很久,但是仍然没有走出这条深沟。 原本燃起的那点希望之光,因为一眼望不到头的沟渠,渐渐在二人心头上消失殆尽。 “这得走到什么时候!”金可凝丧气的一把甩开厉元朗,坐在沟边上大口喘着粗气。 厉元朗正要鼓励她,这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嗡嗡声。 二人抬头一看,顿时兴奋起来。 第739章 金谷二人携手前来 头顶上竟然飞来一架无人机,就在上空盘旋。 金可凝高兴地站起来,冲着无人机使劲摆手,还大喊大叫,生怕发现不了。 显然,有无人机,指定就有人操控,而且就在附近不远处。 终于有救了。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身体放松的直接瘫坐在地上。 一个小时后,厉元朗和金可凝被救援队费了好大周折,终于救上来,并且马上送到祥云区医院。 厉元朗还算不错,有点皮外伤,还有就是身体透支,补充点营养液就没事了。 金可凝脚脖子淤青,好在没伤到骨头。经过处理,慢慢静养便可康复。 的确如厉元朗猜想一样,谷翰在得知金可凝失踪后,吓得大惊失色。 马上联系好救援队,要求连夜冒雨进山搜索。 却被救援队长断然拒绝,冒险的事情他们坚决不做,谁说都不好使。 把谷翰气的干瞪眼,却也无可奈何。 这事他都没敢告诉他爸爸谷政川,联系了谷闯,向他讨要计策。 谷闯一听,气得差点要骂人了。 “老二,你是怎么搞的,金可凝是金老头子的心头肉,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家可就遭殃了。” “这事不能瞒,你也瞒不住,马上告诉咱爸,让他和老金家联系。大人之间的事大人解决,咱们听着就是。” 谷政川知道后,没说什么,但是那张脸已然阴成了锅底。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厉元朗和金可凝在一起。 他知道厉元朗应变能力强,有他在,事情就没那么糟糕。 略作思索之后,一个电话打给了远在广南市的金维信。 金可凝此次前往鲁高市的祥云区,是双方父母经过商讨决定的结果,就是给谷翰和金可凝提供一个接触机会。 处朋友嘛,总得多接触、多了解才行。 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在谷翰的地盘出了意外,而且还是和厉元朗一起遇险,这让金维信百思不得其解。 他现在对厉元朗是没有一丁点好印象。 这人实在可恶,不仅事事和他作对,更是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被水庆章打入十八层地狱,从正处级的县长一撸到底,成为一个普通小科员。 但是,谷翰却没有陪着女儿,金维信对此十分失望。要是给谷翰打分的话,三十分都勉强,根本不及格。 把女儿的终生托付给这路货色,将来能幸福吗? 只是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女儿的安全才是第一位。 金维信当机立断,订好最近的航班,马不停蹄赶往鲁高市。 这事他没敢告诉家里人,就是他爸爸金佑柏都不知道,更何况金老爷子了。 让他们得知,除了干着急没有任何帮助,尤其老爷子。 毕竟九十岁的人了,金可凝又是他的掌上明珠,万一着急上火出了问题,谁都承担不起。 老爷子多活一天,就是他们金家子孙的福音。 放眼看一看,远的不说,就说谷家吧。 要是谷老在的话,谷家就不会出现那次危机,差点阴沟里翻船,遭到毁灭性打击。 当谷政川知道金维信飞往祥北省后,他马上放下手头上事务,驱车几百公里赶赴鲁高市。 南陵省和祥北省相邻,谷政川坐车,金维信乘飞机,二人竟然在祥云区医院大门口相遇了。 一个是南陵省的书记,一个是广南市委副书记,关键他们两个是京城谷家和金家人,身份显赫,不容小觑。 鲁高市委书记廖启勇得知消息后,率领市委和区委还有医院领导一干人等,从里面快步迎接出来。 廖启勇分别和谷政川、金维信握手打招呼。 他说:“谷书记、金副书记,左书记向你们问好。” 左品坤,祥北省的书记,和谷政川同一级别。 谷政川颔首回应:“请代为转达对品坤同志的感谢。” 金维信也点了点头,并问廖启智,女儿现在情况如何。 飞机一落地,金维信就得到女儿平安脱险的消息,听说受了伤,还是令他万分揪心。 “请二位放心,可凝小姐没什么大碍,就是脚脖子有点小伤,没伤到骨头,休养一阵就会好的。” 呼…… 金维信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 随后,众人簇拥着谷、金二人一起走进病房,去看金可凝。 金可凝脸上有一道划痕,不过已经见轻,脚脖子上套着脚套,神情安逸的躺在病床上,正在输液。 当着众人面,金维信简单询问几句,金可凝表情淡淡的回应。在外人看来,根本不像父女对话,更像是领导慰问老百姓。 廖启勇露面,形式大于内容。 该做的礼节进行完毕,知趣的起身告辞,并且邀请谷政川和金维信共进午餐。 二人自然推辞一番,架不住廖启勇坚持,盛情难却点头答应。 等到廖启勇携众人离开后,谷政川拍了拍金维信的肩头,“维信,你和可凝聊着,我们电话联系。” 金维信“嗯”了一声,谷政川随后也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金维信和女儿金可凝,金维信看了看女儿,担忧问:“可凝,你怎么会跟厉元朗在一起?他……” 顿了顿,金维信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他的担心,“他没有对你做什么吧?” “哼!”金可凝冷哼一声,瞪着老爸说:“你的思想真龌龊,就不能正常一点啊。” 金维信被女儿说得老脸通红,“我是关心你嘛。毕竟你们失踪这么久,又度过一夜,厉元朗这人本来作风就不好,难不成会对你起歪心眼。” 金可凝白了白老爸,“你别拿有色眼镜看人,厉元朗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呢,他挺男人的。要是没有他帮助我,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下来。” 说到此,金可凝眼圈红了起来,有些激动。 金维信十分吃惊,难得听到女儿夸赞一个人,尤其这人还是厉元朗。 到底怎么了,厉元朗用了什么招数,把女儿灌得迷迷糊糊,竟然替他说话。 真是让人难以置信。 “可凝,你好好休息,我已经联系好祥北省军分区的直升机,下午就把你送回京城,咱们回家养伤。” 金可凝没再说话,等于默认了父亲的做法。 金维信想了想,又说:“谷翰……” 他才提到谷翰的名字,却被女儿倔强的直接回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我讨厌他!” “可凝……” “别说了,我不听。” 唉!金维信叹了口气,对于他的宝贝女儿,他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看来只能暂时顺着她,以后再说了。 反正对于谷翰,金维信也不像之前那么积极了。 一个连女人都保护不好的男人,谁会放心把女儿交给他。 只不过,谷家毕竟声名显赫,谷家和金家联姻,对金家利大于弊。 谷政川正在向金家慢慢靠拢,谷家这一系人马齐整,谷老大坐镇南陵省,谷老二在安江省,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地位举足轻重。 要是金家有了谷家一系人马加入,势必壮大不少力量。 这对老爷子给金家规划的政治版图,无疑有了巨大扩张。 等到薛永相成功入主,有他的支持,自己还有弟弟金维昂,指不定上升到哪一层级。 想想都令人振奋。 算了,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急,慢慢来。 谷政川从病房里出来,住进鲁高市委招待所,一个电话,把儿子谷翰叫到跟前。 这时候的谷翰,早没有了副区长的精气神,耷拉着脑袋,都不敢多看老爸一眼。 谷政川背手站在落地窗跟前,慢慢回转身来,走到谷翰面前,冷冷瞪视着他。 谷翰头低得更深了,只能看到老爸的皮鞋尖。 “抬起头来,别像斗败的公鸡!” 谷翰扎着胆子,刚把脸扬起来,却见谷政川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第740章 既矛盾又复杂 谷翰刚抬起头,一只大手掌的黑影瞬间飞过来。 都不给他任何反应机会,右脸颊“啪”的一下,挨了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 打得他眼冒金星,半拉脸火辣辣的疼。 手捂着脸,谷翰怔怔看着谷政川,“爸,你这是……” “蠢货!”谷政川眼睛一立,双眼已经冒出火焰。 “本来把金可凝送到你身边,让你好好表现表现,给咱老谷家脸上贴金。你可倒好,脸没露出来,却把屁股露出来了!” 谷政川气得牙根直痒痒,“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货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为什么不陪着金可凝?关键时刻,你不在她身边,老金家还会把金可凝许配给你吗!” “爸,我有事……”谷翰辩解道:“所以我才让厉元朗陪她的。” “混账!”谷政川怒吼起来,“事情再大,有陪金可凝大吗?你不想想,金可凝一露面,区里的领导怎么看你,市里怎么看你,这可是你实实在在的加分项。你却不会利用,反而让厉元朗露了脸。你说说,你还有什么用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将来能成大材吗。” “爸,我是……”谷翰咬了咬牙,索性道出自己的担心。 “金可凝和厉元朗待了整整一宿,他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金可凝还会不会清白,我心里有疑问。爸,金可凝不一定干净了,这门婚事我看还是算了,没意思。” 谷政川气得指着谷翰,无奈直摇头,“你啊你,真是又蠢又小心眼。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了,咱们家和金家联姻属于高攀,你爷爷去世之后,咱们家的地位大不如前,时刻要小心谨慎。” “金家的老爷子在,又有薛永相助威,将来肯定会如日中天,大有作为。你如果娶了金可凝,势必会给你带来职位上的帮助。” “你哥哥从商,咱们家孙辈上,只有你一个人从政。这年月,要想在仕途上有发展,断断不能缺了人脉关系。” “上面没人欣赏你,没人为你说话,纵使你做得再好,也无济于事,不会有大的发展。” “我和你二叔做到如今地位,你爷爷的影响力占了很大一部分。没有你爷爷,谁知道我谷政川是谁!” “我跟你说的直白一点,这个天下,是你爷爷他们那一代人打下来的,交给外人他们不放心,这么简单道理你都不懂?” 谷翰擦着右脸,一个劲点头,“我懂。” “你懂什么!”谷政川气愤道:“你要是懂,就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屁话。你娶金可凝,不是娶她这个人,是娶了金家这个大家族。” “不管金可凝和厉元朗发生过什么,你必须娶她!哪怕只是表面上做夫妻,也要让金家人认可你,今后会帮助你,让你有不一样的未来。” “只要你能成大器,你就什么都有了,还在乎一个金可凝吗。” 老爸一股脑说了这么多,一时让谷翰难以快速消化。 不过,一想到成为金家姑爷,金家资源会源源不断向他倾斜。之后,就是自己的飞黄腾达,谷翰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早就忘记了疼痛,舔着嘴唇说:“爸,我收回刚才的话,一定要把金可凝拿下。” “嗯。”总算有一句让谷政川舒服的话出来,看着儿子,谷政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好好想一想,用什么办法把金可凝追到手,这才是你要做的。” 随后,谷政川叫来王龙仙,询问道:“厉元朗那边你联系好没有?” 王龙仙点头道:“联系好了,他的病房里没人。” “好,我们这就过去。” 谷翰听明白老爸要去看望厉元朗,没好气的说:“干嘛去看他,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刚走出两步的谷政川顿时停下来,扭身问:“算账,算什么帐?” “厉元朗和谷家还有我表姐的帐,不能就这么拉倒,我要替表姐好好收拾他一顿,给表姐出口恶气。” 谷政川眉头一拧,怅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厉元朗先前吃了不少苦头,也算得到惩罚。你表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你二叔把孩子抱给她看,她都不认得了。” “唉!”谷政川叹息一声,“你表姐的病越重,你姑姑和姑父恨厉元朗就越深,你不要插手,还是交给他们来处理好了。你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想一想怎么把金可凝追到手吧。” 又走几步,谷政川似乎想起什么,再次转身叮嘱谷翰。 “关于厉元朗从前的事,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许向外人透露一个字,特别是祥云区的人。” 谷翰满脸疑惑,不解问:“为什么?” 谷政川锁紧双眉,喃喃道:“他的履历中,抹去了他曾经担任过的所有官职,网上也找不到他的一点信息,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至于这个人是谁,我这么告诉你吧,这个人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没有人惹得起。” 说完,谷政川大步离开,留下一脸问号的谷翰,站在原地直发呆。 难道说,厉元朗的事情,是有人做了封口规定? 现在的谷政川对待厉元朗,复杂而又矛盾。 自从厉元朗和妹妹妹夫翻脸之后,他和水家甚至谷家关系已经不可调和,彻底降至冰点。 谷政川和阿才经过深入分析,决定迅速向金家和薛永相靠拢。 原因无他,薛永相目前可谓春风得意,电视和媒体隔三差五报道薛永相所在的桥都市新闻,显然是为薛永相入主京城造势。 谷政川对于所做决定,越来越觉得十分正确。 关键是,白晴爸爸支持的却不是薛永相,而是另有其人。 考虑到厉元朗和白晴的良好关系,谷政川真不舍得丢弃厉元朗。 再说,万一厉元朗东山再起,这也是为未来下注。 所以,他才决定趁此机会看望厉元朗。 厉元朗正处低谷期,雪中送炭会让他记住一辈子。 同时,他也有另一目的,需要通过厉元朗转达出去。 和金可凝病房的热闹比起来,厉元朗这里却显得冷清多了。 只有何薇代表个人,捧着鲜花来看过厉元朗。 科里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动静。 奇了怪了,厉元朗虽然被借调到区政府,可关系还在一科,为什么一科没有派人来呢? 这事还真透着诡异。 区委书记唐智刚刚陪同廖启勇接待完谷政川和金维信,这可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接触到京城豪门大户,兴奋得唐智心情难以平静。 只可惜,中午陪同的名单上没有他,好消息是,也没有侯展生。 显然,廖启勇是以市委名义招待谷政川和金维信,他们没资格作陪。 祥云区只是个处级部门,在廖启勇那里不够看,何况是谷政川这类的大人物呢。 坐在办公室里的唐智,点燃一支烟边吸边想着心事。 这时,李可为敲门进来通报,“唐书记,侯区长要过来。” “什么?”唐智一愣。 李可为以为唐智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遍。 “我知道了。”唐智掐没香烟,坐直身子静等侯展生到来。 侯展生一如既往,让唐智白白等了他二十分钟。 一进来连连拱手抱拳,“唐书记,实在对不起,有点事情耽搁了。” “没关系。”唐智从椅子上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等着侯展生走过来,和他握了握手。 一把手,自然不会主动前去迎接二把手,这是身份的象征,也是原则。 握完手,唐智请侯展生坐进沙发里,李可为照例进来倒茶,又按照礼节转身退出。 “侯区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什么指教?”唐智半开玩笑,也是意有所指。 “唐书记太客气了,我怎敢指教你呢。”侯展生不抽烟,端起茶杯吹了吹,却又放下。 “我这次来,是……”看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侯展生以前很少这样,唐智非常好奇。 “侯区长,有话请说,我们之间可是无话不谈的。”唐智说着拿起香烟点着。 侯展生直搓手,犹豫再三才说:“唐书记,怎么说呢,我有件事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侯区长,你今天是怎么了,有话直说嘛,总这么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你侯区长的性格。” 唐智这是正话反说,侯展生以前和他说话嗓门大,直来直去,从不像今天这样,嘴里好像含着鞋垫子,半天不往外蹦字。 “好吧。”侯展生下定决心,说出他的想法。 唐智一听,顿时愣住了神。 第741章 探视 “你要把厉元朗调到区政府?”唐智眉头一皱,不解问:“为什么?” 侯展生笑呵呵说:“也没什么,就是我翻看厉元朗的履历,发现他在政府部门工作比较多。你是知道的,区政府办竟是些年轻人,干活劲头有,经验不足。” “我就在想,厉元朗无论阅历还是经验都很丰富,让他充实到区政府办,带一带年轻人,以此提高政府办的整体能力。” 说完,侯展生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慢慢品起茶水来。 绝不是这么简单! 这是唐智的第一反应,要是真如侯展生所说,上哪调不来一个岁数大的人,为何偏偏看中厉元朗。 于是,唐智露出为难表情,“一科本来人手就不足,厉元朗一走,更是捉襟见肘了。” “这个我早想过了。”抿了口茶水,侯展生继续说:“我可以从政府办调过来,一个不行就两个。这些生瓜蛋子都是名牌大学毕业,专业对口,我不会让你吃亏。” “我可以向你保证,调走厉元朗,绝不会影响到一科正常办公。”临了,侯展生却冒出意味深长的话来,“毕竟你是书记,区政府也是在区党委领导之下的吗。” 这话言外之意,唐智若是在厉元朗一事上给足他侯展生的面子。今后,侯展生会配合好唐智的工作,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唱对台戏。 但是,侯展生对厉元朗越是迫切,唐智越不能放手。 “这样吧。”略作沉吟,唐智说:“我回头征求厉元朗同志的意见,再做答复。” 侯展生放下茶杯,起身告辞。 临走时一再叮嘱,“唐书记可要尽快啊,我那里急等着用人。” 送走侯展生,唐智舒缓的双眉再次紧聚在一起。 当即把李可为叫进来。 李可为看着这位脸色冷峻的唐书记,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 局促的站着,手都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合适了。 “唐书记……” 唐智看了看李可为,问道:“厉元朗那边怎么样了?” 李可为直纳闷,中规中矩的回答:“应该还是老样子,输液休息。” “应该?”唐智不满的瞪着李可为,“厉元朗是一科的成员,是你的手下。他这次保护了金小姐的安全,为区里立下大功,你难道没派人照顾?” 李可为慌忙解释,“我让沈聪代表科里慰问了,我这就给沈聪打电话询问。” “不止要慰问,还要派人时刻照顾,一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走出张志唐智办公室,李可为仍旧直划魂,唐书记什么意思?有消息随时汇报,什么消息呢? 不管咋说,唐书记重视厉元朗,他也要立刻重视起来。 李可为的确交代沈聪,代表科里去医院慰问厉元朗。 结果沈聪因为忙别的事情给忘记了。 听到李可为的质问,沈聪一拍脑袋,连连道歉:“不好意思李科,我忙忘了。” 李可为脸一拉,冷声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能忘了,我还能指望你什么!沈副科,你马上去医院,代表科里……” 想了想,李可为加上一句:“代表唐书记,感谢厉元朗同志的义举,并且要留在医院,有事随时告诉我。” 都不等沈聪反应,李可为直接挂断电话。 沈聪拿着听筒直犯迷糊,消化着李可为的这番话,好一阵子发愣。 此时的厉元朗病房里,章来左正在和厉元朗说话。 “元朗,你只是身体虚弱,休息三两天就没事了。” “谢谢你的关心。”厉元朗冲章来左抱了抱拳。 有这么一个能说真心话的酒友,厉元朗才不至于这么孤单寂寞。 章来左摆了摆手,“咱们之间不用客气,我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随后,他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问:“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姓金女子什么来路,我听说市委书记都来看她了。” 反正金可凝身份早晚会传出去,厉元朗也没隐瞒,“她是京城的,她爸爸是东河省广南市的副书记。” “哦。”章来左点着头,似乎还有疑问。 厉元朗索性竹筒倒豆子,报出金老爷子的名号。 章来左虽是科主任,可他属于技术型干部,对于官场上的一些门道不那么在意。 尤其金老爷子退下来有年头了,章来左消化良久,反应并不大。 估计不知道金老爷子曾经的身份。 正这时,王龙仙敲门进来,身后跟着气势不凡的谷政川。 章来左不认识谷政川,但是从王龙仙嘴里向厉元朗说的“厉同志,谷书记来看你了。” 分析出来,这位谷书记绝对官职不低,因为他有上位者自带的气质,就是普通人装的话,也装不出来。 这种气质,应该是高度的自信感。 章来左见有客人来,向厉元朗打声招呼便离开病房。 走过谷政川身边后,忍不住看了看他的背影。 果然有威严,一定是个大干部。 这是间单人病房,除了病床外,还有另一张空床,是专门留给陪护人员使用的。 王龙仙把花篮放下后,悄然离开,站在门口合适的位置上,当起了门神。 对于谷政川,厉元朗心情既纠结又复杂。 他是谷家长子,谷红岩大哥,不管水家还是谷家,都是不可调和的仇人。 但是,在和水庆章夫妇彻底撕破脸的过程中,谷政川并没有做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举动。 就冲这一点,厉元朗纵然想恨他,却也恨不起来。 厉元朗淡淡的向谷政川感谢说:“劳烦谷书记牵挂,我谢谢你。” 谷政川坐在厉元朗病床旁的空椅子上,郑重其事的说:“元朗,该说声谢谢的不是你,应该是我。” “这次你帮助金可凝成功脱险,可是帮了我的一个大忙。你是知道的,金可凝如果出了意外,我无法向金维信,特别是金老爷子交代。” 厉元朗淡然道:“这没什么,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 谷政川并没有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而是说:“元朗,我知道你恨水家,恨谷家,恨我们,其实换位思考一下,这次事件,没有赢家,都是输家。” “你被贬,又受了那么多的苦头,生了一场大病。水家何尝好过?小月深受刺激,到现在都疯疯癫癫,谁也不认识了。” “庆章和红岩为此伤透脑筋,遍请名医,始终不见好转。” “老两口一夜间愁成白头,整天唉声叹气,早就没有了笑模样。” “政纲两口子也不好过,心中充满自责,都不敢见红岩一家,尤其是小月。” “唉,这事也怪我,没能及时阻止,造成今天后果,我有愧于你,有愧于父亲在天之灵。作为谷家长子,我是不合格的。” 这是厉元朗离开东河省之后,第一次听到关于水婷月以及水家得消息。 他没想到,水婷月竟然病的这么严重,已然往精神病方面发展了。 一开始,他对水婷月始终抱有愧疚感。 可是知道了水婷月背着他,早就决定把第二个儿子送给谷政纲夫妇,换取谷红岩的高升,愧疚感转化成愤怒,他这辈子都难以原谅水婷月。 天下还有这样狠心的母亲,那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为了利益,竟然忍心做得出来! 厉元朗丝毫没有同情,直截了当的说道:“水婷月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孩子送给人了,她又后悔,早干嘛去了。 “话是这么说。”谷政川劝解道:“小月毕竟是谷雨和谷清晰的妈……” “等等!”厉元朗锁眉惊问:“谷清晰是谁?” 谷政川告诉他,“谷清晰是……你的小儿子,按照家谱,这辈是‘清’字,清水的清。” 厉元朗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胸膛里迅速升腾起强烈火苗,想要一发喷射出去。 第742章 庸者伤人智者诛心 天底下还有他这么窝囊的男人吗! 三个儿女,没有一个随他的姓。 韩媛媛情有可原,这是韩茵为了保护厉元朗,而让女儿随了母姓。 水婷月可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大儿子姓谷也就算了,小儿子又姓了谷。 怎么,就是由于谷家是名门望族,厉元朗是普通小百姓,他的姓氏就不值钱,就不能延续下去了吗? 厉元朗憋屈得难受,胸膛发闷,心口疼痛。 他想发火,可是在谷政川面前却无法发泄出来。 冲着谷政川摆了摆手,“谷书记,你走吧,顺便叫一下护士,我……这里不舒服。”厉元朗艰难的指了指心口窝。 谷政川见状,脸上显露出紧张神色,安慰厉元朗不要着急,他这就去叫。 出得门来,吩咐王龙仙马上去喊医生。 等到王龙仙离开后,谷政川原本急切的表情瞬间舒展开,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厉元朗的病情突然加重,令人始料不及。 好在经过医生全力救治,总算没有引起大碍。 不过,医生却对厉元朗下了严格的戒烟戒酒令。 长期抽烟喝酒,加之心情不佳,给厉元朗的心脏造成很大伤害。 如若不及时加以阻止的话,后果只会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就连章来左也从医生角度分析,气大伤身,希望厉元朗引起足够重视。 厉元朗生病的消息,是李可为从沈聪那里得到的,第一时间便告诉了唐智。 “什么!厉元朗生病了?” 唐智十分吃惊,“不是说厉元朗身体没什么大碍,怎会生病呢?” 李可为说道:“听说谷书记去看望他,不知为什么,厉元朗突然心脏难受……” 唐智慢慢坐下来,厉元朗这个人实在太诡异了。 堂堂的谷政川竟然看望他,他们单独谈话,说明他们早就认识,关系还不浅。 联想谷翰和侯展生关系不错,一定是侯展生从谷翰那里打听到什么,这才张嘴管他要厉元朗的。 这么说来,厉元朗是个人物,还是个很有背景的人物。 原因非常简单,他认识金家的金可凝,又和谷政川熟悉。 那么,厉元朗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只可惜,厉元朗曾经工作过的东河省,唐智没有可打听的渠道。 不过他已经决定,对厉元朗要认真对待。 这个人要坚决留在身边,谁要都不给。 当天下午,金可凝和老爸一起坐上军分区的直升机飞往京城。 金可凝眼望窗外,一直发呆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看着女儿这样,金维信便问:“可凝,你在想什么?” 金可凝仍旧看着窗外,淡淡说:“我在想,厉元朗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生了病。” 金维信笑了笑,抱着胳膊徐徐说:“是有人给他添堵,故意给他气犯病的。” “谁?”金可凝转过脸来,不解的望着老爸。 “谷政川,他把厉元朗小儿子叫谷清晰的事情说出来,厉元朗一时胸闷,就犯了病。他身体本来就有病根,还没完全好利索,这次属于旧病复发。” “是谷政川亲口跟你说的吧。”金可凝知道,中午的时候,老爸以及谷政川和廖启勇一起用餐。 金维信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答。 “他这是为谷家出气,惩治厉元朗对不对?” “是,也不全是。” “什么意思?” 金维信则说:“谷政川跟我说,是替我出气。你知道,因为你堂姑的事情,我和厉元朗彻底翻脸。谷政川这是故意讨好我,以抵消谷翰不争气,在咱家面前失了分。” 金可凝细细品味着,慢慢说道:“我看未必,谷政川是另有所图。” “噢?”听到女儿有了别样想法,金维信睁大眼睛,鼓励道:“继续说下去。” “谷政川说是替咱家,实际上也是替谷翰出气。本来是谷翰露脸的机会,却让厉元朗抢了去,一定心里不爽。他想要报复厉元朗,只是没机会。谷政川便亲自上阵,用气人这招收拾厉元朗。” “他可真够阴狠,把厉元朗气出病来,还让别人找不出什么毛病,这可比明目张胆强多了,杀人于无形。庸者伤人,智者诛心。” 女儿的这番分析,金维信十分高兴。 不愧是金家子女,看穿事务的能力非常强。 倒不是厉元朗不行,换做谁,一听到第二个儿子又姓了谷,联想起之前往事,谁都会暴跳如雷,按捺不住火气。 金维信频频点头,“可凝,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不过,谷政川也算帮了厉元朗一个忙。” “怎么说?” “堂堂的谷大书记去看厉元朗,一定会在祥云区引起轩然大波。区领导对厉元朗会更加重视,厉元朗的日子相对好过一些。” 金可凝又不说话了。 金维信则问:“你又在想什么呢?” “爸,你和厉元朗之前的恩怨过结就算了,厉元朗已经够惨的了,你再针对他也没什么意思。” “你这是替他求情吗?”金维信好奇的问。 “算是吧,他毕竟救过我,算是我还他的情了。” “难得我女儿求我。”金维信坦然说:“我和厉元朗之前关系紧张,根本原因在于,我们是金家,他是谷家。现在不同了,厉元朗和水婷月离婚,身上没有谷家标签,何况他又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已经被打入平庸,我为难他毫无意义。”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金维信感觉到女儿有心思,试探着问:“可凝,你替厉元朗说话,不会对他有什么……特殊感情?” “爸,你想什么呢!”金可凝使劲白了一眼,“我又不是困难专业户,会看上一个结过两次婚的男人吗?” 也是啊,金维信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 金可凝走后的第三天,厉元朗出院了。 次日一大早上班,厉元朗一走进办公室,沈聪迎上来,指了指天花板,煞有介事的说:“老板要见你。” 老板,自然是指区委书记唐智。 厉元朗纳闷,唐智见他什么事?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厉元朗上楼后,首先去见李可为。 “李科,唐书记找我?” 李可为表情平淡的点了点头,“你在这里等一会,我进去看一看唐书记有没有时间。” 趁这功夫,厉元朗观察着李可为办公室全貌,给李可为的杯里填满水,自己也倒了一杯。 刚沾上嘴唇,李可为近来通知他,顺唐书记有请。 唐智办公室二十多平方,墙上挂了好几幅字,想来这位唐书记对书法情有独钟。 李可为把厉元朗带进去后,便转身离开。 唐智坐在靠背椅上,指了指面前那把空椅子说:“坐吧。” 厉元朗规矩坐下来,抬头挺胸,身体绷直,两眼炯炯平视看向唐智。 看得出,厉元朗素质很高,唐智对此比较满意。 “身体恢复怎样?” 厉元朗干净利落的回答,“我很好,多谢唐书记关心。” 唐智嗯了一声,继续说:“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想听听你的意见。” “敬请唐书记吩咐。” “你住院期间,侯区长找我,想把你调入区政府工作,这事我不能替你做主,要听一听你是怎么想的。”唐智如实说。 “我服从组织分配。” 唐智则说:“厉元朗,不要拘谨,这不是组织正式谈话,就是随便聊聊,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尽情说出来。” 厉元朗知道侯展生和唐智素来不和,唐智的心思他也能猜出来个七八分。 短暂思考一会儿,厉元朗便将真实想法和盘托出。 第743章 花花轿子人抬人 “唐书记,一科氛围挺好的,我挺喜欢这里。之前我在政府部门做的工作比较多,希望在党委这里多多学习,充实自己。” 短短几句话,没有华丽辞藻,有的却是真挚感言。 而且,厉元朗肯定一科,也是在肯定唐智,他听起来顺耳,自然受用。 “好。”唐智的脸上闪现出笑眯眯的模样,和颜悦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也尊重你的想法。” 厉元朗装作无意间,眼神落在唐智身后墙壁上挂着一副大字,上书:高瞻远瞩。 禁不住仔细看起来,并啧啧称奇,“果然是好字,苍劲有力且又潇洒自如,一看就是果河大师的风采和韵味。” 唐智本来打算端茶送客,一听厉元朗这么说,双眼忽然一亮,好奇问道:“元朗,你对书法有研究?” 厉元朗微微一笑,回道:“哪里有什么研究,就是以前在甘平县工作的时候,有幸见过果老,他老人家略微指点一二而已。” 其实,厉元朗有些夸大其词,他是见过果河,指点根本不存在,倒是亲手把果河送进去才是真的。 “噢?”唐智双眼再次放光,扭身看向那副字,喃喃道:“元朗,听你的意思,你认为这幅字……” 厉元朗当即接过话茬,“不瞒唐书记,我一进来就注意到这幅字。想不到,唐书记这里还有果老的亲笔大作,实在不可多得,珍贵至极,堪称极品。” “你是说,你认为这是果老的真迹?”唐智不相信似的,眼睛瞪得溜圆。 厉元朗眨了眨眼睛,反问:“难道不是吗?” 他还煞有介事的站起身,仔细观察着落款,的确是果河常用款和图章。 “哈哈!”唐智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非常开心,非常自得。 “元朗啊,你呀,你是被蒙骗了。实话告诉你,这幅字是我临摹果河大师写着玩的,就连图章都是仿制的。不过,有一点略微不同,我在图章中多加了一笔,这样一来,就不存在假冒的问题了,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哎呀!”厉元朗惊得一拍大腿,“唐书记,您说的是真的吗?这、这简直就是真迹,怎么是您……太奇妙了,临摹的以假乱真。普天下,就是果老的亲传弟子恐怕也写不出来这样的水平。” “你呀,你这个元朗,高抬我了。我就是喜欢果大师的字,没事时候写一写练一练,又没什么名家指导,全靠自己的爱好,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话是这么说,可厉元朗的话深深种进唐智心里,难免沾沾自喜起来。 这么多的人来过他的办公室,厉元朗是头一个识货的,最起码他知道果河,能说出果河的笔风和特点。 “唐书记,我真不是夸您。”厉元朗郑重其事的说:“果老写字有特点,您看这个……” 说罢,厉元朗绕过来,直接走到那副字的下面,指着说道:“您看这个‘远’字的这一笔,别人写完,是往下面走。果老正相反,他是略微往上面一带,带的非常自然洒脱,外人很难掌握好火候。” “而您的这一笔同样也是这么写的,丝毫不造作,不僵硬,非常随意,可随意中又透着飘逸和洒脱。” “写字和人的心境修养有关。想必您在写这副字的时候,一定心情大好,写起来准是一气呵成,没有停顿。” “元朗啊元朗。”难得唐智心里高兴,脸上始终挂着笑意,摇了摇头说:“你把我都夸得都找不到北了。” “唐书记,我真没夸您,我有一说一,说的是真心话。” “无妨。”唐智摆了摆手,破天荒从桌子上拿起烟盒,递给厉元朗一支烟。 能够抽上唐智的烟,说明是一种态度,也是一件殊荣。 厉元朗顾不得医生的戒烟令,该抽的烟要抽,该喝的酒也必须喝,否则的话,就是不识抬举。 厉元朗双手接过来,马上掏出打火机先给唐智点上。 回到座位上,唐智悠闲的边抽烟边感慨说:“只可惜,果大师出了事情被处理后,人低调多了,深居简出,很少露面,也很难看到他的作品了。” 忽然想到什么,唐智问道:“我记得果大师出事就是在你们东河省?” “是的。”厉元朗颔首,“我不钦佩果老的人品,我佩服是他对书法的造诣和理解,真的很高。” 唐智深有同感,顺嘴说:“有时间,我要请你给我单独指点一番,毕竟你是受到果老真传的,不像我,仅仅属于业余爱好,全凭感觉。” “唐书记客气了,应该是您指点我才对。我写出来的东西和您相比,差得很远,不是一星半点儿,是很多。要不然,我岂能把这幅字给认错了。” “哈哈!”唐智再次大笑着,这是由衷的笑,是由心底往外迸发出来真情实感的流露。 厉元朗见状,适时掐灭香烟,站起身来向唐智微微躬身说:“我随时听候您的召唤。” “好,咱们一言为定。”唐智也站起来,一直把厉元朗送到门口。 等到厉元朗的身影消失后,他折返回来,站在那副字跟前,整整端详了很久、很久…… 李可为非常纳闷,他是亲眼看见唐书记把厉元朗送到门口,而且唐书记兴致颇高,和厉元朗有说有笑。 这种情况非常少见,就是侯区长,也没见唐书记这么对待过。 厉元朗这是和唐书记说了什么?难道是讲笑话把他逗乐的? 李可为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行,一定要问清楚,否则,这可不是个好苗头。 想来已经很久没去一科转悠了。 于是,李可为处理好手头事务,摆出科长架势,慢悠悠走下楼梯,来到一科办公室。 沈聪何薇还有厉元朗,都在各忙各的事情,唯独没看见方儒先。 他轻咳了一声,三个人先后抬起头来,沈聪更是脸上堆笑迎上前来,客气问:“李科,有什么指示?” 李可为平淡的说道:“哪来那么多的指示,就是随便过来转一转。老方呢?” 他一眼叨见方儒先空着的办公桌。 “请假了。他儿子的学校来电话,让他去一趟,估计他儿子又惹祸了。”沈聪回答说。 李可为眉头一拧,“这个老方,工作时间怎能说走就走?咱们必定不同于普通部门,万一唐书记那里有急事,耽误了唐书记的工作,谁能负得起责任。” 沈聪连连称是,并说:“这不厉元朗回来了吗,有他在,还有我给他把关,真是有写稿子的任务,绝不会耽误事。” “很好,你把握住就行,别让我跟着受连累。” 沈聪脑袋像啄木鸟似的,一直点个不停。 李可为说着话,不自觉间走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的注意力还在电脑上,没发现李可为。 沈聪正要打断他,却被李可为摆手制止。 他原是打算找厉元朗单聊,以此套出厉元朗和唐书记到底说了什么,让唐书记心情愉悦。 结果面对厉元朗的那一刻,他临时改变了主意。 自己真是猴急沉不住气,厉元朗能不能说放在一边,不就是让唐书记开心吗,有什么了不起。 或者仅仅是唐书记原本心情就好,偏巧让厉元朗赶上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让他碰上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厉元朗才来多久,是,年龄上比自己大几岁,吃的咸盐比自己多一点,唐书记怎会看上他? 不太可能。 就是一个书呆子,除了修改唐书记讲话稿一件事,没看出来厉元朗有什么过人之处,不用把他当成对手,倒是提防沈聪才是最主要的。 一念及此,李可为瞬间打消了想法,迈着方步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第744章 一语点破 正如沈聪预料的那样,方儒先的确去学校给儿子善后了。 他儿子念初三,明年就要参加中考。 别看方儒先老实本分,书呆子意味明显,可他儿子却是个小霸王,打架斗殴,泡妞逃课,除了学习无所不能。 三天两头在学校里闯祸,方儒先去学校的次数,都能跟他上班相媲美了。 方儒先是绞尽脑汁,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甚至皮带都抽断过两根。 结果收效甚微,儿子每次都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什么毒誓都发过了,到头来,出不过三天,照样惹是生非。 为此,方儒先给儿子换过三所中学,不是他主动转学,而是被学校劝退。 今天这次有点麻烦,儿子把人打了,脑袋上缝了三针,包得像粽子一样,生怕不知道孩子受伤。 而且,家长是做生意的,不差钱。 赔多少钱都不答应,非要把方儒先的儿子送进去不可。 方儒先在祥云区委工作,他们根本不在乎,他家亲戚还在市委呢,怕你作甚。 反正方儒先好话说尽,对方家长始终不松口,说别的没用,只有经官这一条路可走,其他免谈。 学校那边就是调解,让双方私了,要不然,他儿子就只有开除了。 把方儒先愁得都快原地转圈了。 回到一科,何薇主动过来询问,方儒先气哄哄的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并且恳求何薇,她爸爸认识人多,能否请何老板出面帮着想办法。 何薇也犯难,这事在方儒先算是大事,可在她爸爸眼里,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大事情找他,那是对他的尊重,这种小儿科,岂不是侮辱他何老板吗。 沈聪不以为然,除了阴阳怪气的说风凉话,一点有用的主意没出一个,等于白给。 因为之前嫉妒厉元朗,方儒先好久没搭理厉元朗了。 事到如今,更是不可能找厉元朗帮忙。 厉元朗还不如他呢,小科员一个,又人生地不熟,找他纯粹浪费时间。 实在没辙,方儒先只好低头去找李可为,怎么说,李可为也是区委书记秘书,人脉广泛,说不定就有办法。 李可为一听这事,脑袋当即摇成拨浪鼓。 “老方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听着李可为打着官腔的为难样,方儒先心凉半截,祈求李可为看在多年同事份上,无论如何帮他一把。 儿子才十五岁,就这么被弄进去了,这辈子算是彻底完了。 况且方儒先身份特殊,儿子一旦判刑或者进入少管所,或多或少都会对他产生不利影响。 这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可为经不住方儒先的纠缠,当着他的面打了几个电话。 得知真相后,无可奈何的直叹气,“老方啊,受伤孩子父母没撒谎,他们一个亲戚的确在市委工作,还是个科长,比我这个科长正宗多了,纯纯的正科级。” “而且,他的背后是市委尤副书记,我真是无能为力,你还是另想辙吧,对不起了。” 方儒先一听当即傻眼。 尤副书记,唐书记都惹不起的大人物,他一个普通小科员更是不敢惹。 方儒先急得都快哭了,站在露天阳台上,一把接一把薅着头发,快把自己薅成和尚了。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有只大手拍在他的肩膀上,顺手递过来一支香烟。 方儒先没有接,而是回头一瞅,却是笑眯眯的厉元朗。 当时气得不打一处来,一把扒拉开厉元朗的拿烟的手,没好气的说:“你来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热闹吗!” 厉元朗并没在意,依旧保持笑模样,自顾点燃烟,深吸一口说:“方哥,孩子的事情就交给孩子自己解决,你何必插手呢。” “说得轻巧。”方儒先瞪眼道:“敢情不是你的孩子了,他都要被对方送进去了,我当父亲的能看着不管么。” “呵呵。”厉元朗吧嗒一口嘬着烟蒂,却没头没脑问出一句话,“方哥,你儿子抗揍吗?” “什么?”方儒先瞪大眼睛,不解问:“你是什么意思?” 厉元朗解释道:“他把人家孩子打了,就让对方孩子打回来,一报还一报,看他们怎么说。” 方儒先吃惊的看着厉元朗,大脑则在飞速运转,立刻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惊讶的一拍大腿,指着厉元朗说:“你的意思是……哎呀,我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方哥,不过可要交代好你儿子,这个揍必须要挨,最好整得比对方还要严重一些。”厉元朗继续解惑说:“你儿子善于打架,自然也懂得保护自己,知道怎么挑衅,怎么让人看起来受伤严重,实际上只有皮外伤。” 又吸了一口烟,掐灭后转身走开,临走时不忘叮嘱方儒先,“最好留下证据,这玩意关键时候有用。” 方儒先已经被逼到绝境,与其求爷爷告奶奶,不如试一试。 也让儿子体会一下被人打的滋味,省得惹是生非。 于是他一狠心,当即掏出手机…… 厉元朗没有想到,今晚两件事情撞车了。 章来左打来电话,说晚上请他喝酒,美其名曰庆祝厉元朗康复出院,还喊了管一夫。 而唐智则是亲自打了厉元朗的手机,约定晚上七点,请厉元朗去区委招待所坐一坐。 看得出来,这位唐书记的确喜欢书法,尤其对果河非常痴迷。 正好厉元朗手中有一枚果河篆刻的私人印章。 说起来,这枚印章还是孙奇给他的呢。 孙奇曾任甘平县原副书记林木的秘书,他和果河有过交往,印章就是果河送给他的。 后来,厉元朗推荐孙奇担任水明乡的乡长,孙奇投桃报李,就把这枚印章转送给了厉元朗。 也是机缘巧合,厉元朗的拉杆箱里不知什么时候放进这枚印章,还是无意中收拾东西才发现的。 思来想去,厉元朗便告诉章来左,让他和管一夫先喝着,他随后就去。 然后,揣着这枚印章,直接奔向区委招待所。 唐智的家住在祥云区委家属院,他在区委招待所也有专门房间,平时休息用的。 毕竟他和厉元朗关系不是很近,还到不了让厉元朗去他家的程度。 不过,能够把厉元朗叫到区委招待所的房间,已经算是莫大的荣幸了。 敲门进来,唐智正在办公桌上挥毫泼墨,奋笔疾书。 也没跟厉元朗握手,而是笑眯眯问:“元朗,你过来看一下,我刚写的这几个字感觉如何?” 厉元朗慢慢走过,低身由头至尾看了一遍,啧啧赞叹道:“唐书记,您今天的字恕我直言。” “噢?”唐智闻听此言,顿时来了精神头,想一个虚心听讲的学生一样,认真打量着厉元朗的表情,“你说。” “您今晚的字,比我在您办公室里看到的更有果老的意味了。”说着,厉元朗冲着唐智竖起大拇指。 呼…… 唐智长出一口气,这大气喘得,把他吓了一跳。 但是,厉元朗的话却是拐弯抹角夸奖他,唐智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却假装谦虚的说:“元朗,你这话说大了,大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能越学越像。” “真的。”厉元朗正色说:“您看一看这几笔,往上挑得多么自然,多么飘逸,多么有点睛之笔。” “是吗?”唐智仔细看着那几处往上挑的笔划,不住点头说:“嗯,还别说,是比之前挑的顺畅多了。” 随后,他指了指桌上,对厉元朗说:“来,你试着写一写,我好学习。” “唐书记,学习谈不上,是我向您学习。” “别客气了,你来写,我给你研磨。” 架不住唐智的再三要求,厉元朗撸了撸衣服袖子,拿起毛笔,在展开的宣纸上当即欻欻写下八个大字。 唐智看到那八个字后,顿时脸色一变。 第745章 投其所好 只不过,唐智是变得眉开眼笑,美滋滋的。 八个字是:唐公神笔,妙处生花。 明摆着是夸奖唐智的话,还把他称为“唐公”,这可是无上荣光的手笔。 喜得唐智连连摆手,假装埋怨道:“元朗,你这可是说大了,太大了。” “唐书记,您配得上这个称呼。”厉元朗指了指他写的字体,说道:“您看我写的,跟您相比实在差得太远了。” 厉元朗自然不会写得太好,那样的话就显现不出来唐智的厉害了。 其实,厉元朗奉承唐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要想得到领导认可,投其所好比傻干蛮干要强很多。 能干的不如会干的,会干的不如会看的,会看的不如会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他想要做实事,做好事,前提得有做事的平台。 仅靠目前他在一个小科员的身份,纵使有再大的抱负,也难以施展。 他必须马上扭转这种局面。 也是机缘巧合,头一次来唐智办公室,就发现了唐智对果河书法的偏爱。 恰恰他知道果河,由此和唐智有了共同语言。 并且在和唐智聊书法时,找准时机,将果河的那枚印章呈献给唐智看。 果然,唐智当时两眼放光,惊呆住了。 拿在手里反复观瞧,并冲着灯光看了许久,双手恭敬的慢慢放在桌子上,啧啧感叹道:“还真是果大师亲手篆刻的印章,元朗,你是怎么得来的?” 厉元朗当然没说是孙奇转送的,告诉唐智,是果老送给他的,留作纪念。 “真是好东西呀。”唐智摸出来一支烟,厉元朗给他点上后,唐智都没顾得上抽,又弯下腰看了又看。 “唐书记,这枚印章放在我这里实在可惜,我送给您,实至名归。” 说着,厉元朗拿起印章,双手端到唐智眼前。 “不行,万万不可。”唐智连连摆手,“这是果大师送给你的,我怎么能夺人所爱。” 厉元朗郑重其事的说:“正所谓宝马配良将,宝剑配英雄,您的造诣远在我之上。您拥有果老亲刻印章,是对果老书法的发扬光大,我想果老知道了,一定也会赞成我的做法。” “不可以,不可以。”唐智头摇成拨浪鼓,一再推辞。 厉元朗索性耍起个赖皮,“唐书记,您不收下的话,我就这么一直举着,直到您同意为止。” “好你个厉元朗,你这是将我一军啊。”唐智嘴上说着,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能够收藏到果河亲刻印章,比中了大奖还令他兴奋,晚上睡觉都能笑出声来。 万般无奈之下,唐智勉为其难的收下,再次认真观瞧,心里想着一定找个好工匠,做个漂亮的盒子把它装起来。 这东西,堪称至宝。 人就这样,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到了喜欢人手中,就是难得一见的稀有珍品。 况且,一枚印章不值几个钱,算不得行贿受贿,唐智没有顾忌。 厉元朗知道,今晚目的已经达到,留下来就是画蛇添足了。 马上提出告辞,唐智把他送到门口,还提出以后要和厉元朗经常切磋书法。 由始至终,厉元朗没跟唐智聊别的事情,全都围绕书法这个话题。 他心里有底,经过今天的两件事,他的良好印象,已经在唐智的心里扎根了。 一看时间,晚上八点多几分。 厉元朗马上给章来左打电话,询问他那边酒局进行得如何,要是散了,他就不过去了。 章来左却说:“你赶紧来吧,再晚一点,我收藏的这瓶五粮液,就快被一夫一个人给造光了。” “等着我,我这就过去。”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打车来到吃饭地点。 这是位于后城村的一处大排档。 宽阔的水泥地面上,用钢筋和帆布简单搭建而成。 里面放着两排圆桌和板凳,放眼望去,根本望不到头。 别看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大排档还是人满为患,觥筹交错,吆五喝六,热闹非凡。 菜品以时令小炒为主,还有海鲜以及熟食拼盘。 样式不多,贵在家常味道,尤以辣味居多。 就着清爽的扎啤,品尝可口的食物,最主要的,东西不贵还好吃,这也是吸引顾客慕名前来的原因之一。 章来左和管一夫喜欢喝白酒,章来左特地从家里带来一瓶五粮液。请客嘛,就要有请客的诚意。 厉元朗找到二人的时候,一瓶白酒给他留了三分之一,这俩人杯中都只剩下多半杯,放慢喝酒速度,就是为了等厉元朗来一起喝。 三人都是老熟人了也不喜外。 坐下后,厉元朗打着哈哈拿过酒瓶,倒满后特意闻了闻,连声赞叹:“果然是好酒,一闻就知道藏了好些年的陈酒。” 章来左伸手按住厉元朗的手腕说:“元朗,说真格的,你身体怎么样,喝这些行不行?” 厉元朗打着哈哈说:“来左,你别不是心疼你的酒吧,放心,我自己身体我自己知道,这点酒不影响,没有大碍的。” “好,你只能喝这些,接下来的啤酒不要喝了。白掺啤,醉成泥。”章来左好心提醒道。 “我心里有数。”厉元朗端起酒杯和章来左管一夫纷纷碰了一下,一口喝下去四分之一。 擦了擦嘴角,厉元朗直吧唧嘴,“不错,味道醇厚。” 管一夫则跟着点头,“来左这瓶酒藏了八年,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他一直舍不得拿出来。元朗,看得出,你在他心目中比我重要。” 章来左指着管一夫的红鼻子头,笑说:“好你个一夫,竟然吃起醋来,罚你喝一大口。” 管一夫乐不得,舔了舔嘴唇,竟然一口喝干。 章来左发觉自己上了大当,管一夫正愁没借口多喝酒,自己反倒成全了他。 只可惜就一瓶白酒,大排档的白酒和五粮液比起来,简直难以下咽。 得,只好把自己剩点倒给管一夫一半,吃亏了,章来左又少喝了。 三个人边喝边聊,管一夫就问厉元朗怎么来这么晚,是不是被公务缠住了。 厉元朗也不隐瞒,轻松说道:“我是陪唐书记切磋书法来着。” “你和唐书记?” 二人不相信似的,齐刷刷看向厉元朗。 这才多久啊,厉元朗就能进入唐智的视线,简直太神奇了。 “机缘巧合,来,喝酒。”厉元朗懒得详细解释,说起来太麻烦,干脆以喝酒为借口,转移了注意力。 他俩也不纠缠,今晚出来就是喝酒的,说别的跑题了。 纷纷举起杯敬厉元朗,祝他身体永远健康。 酒过三巡,厉元朗的一杯白酒只剩下杯底一丁点,章来左和管一夫已经一人喝掉一扎啤酒了。 啤酒本身占肚子,喝点就忍不住要去方便。 管一夫比他俩年岁都大,肾脏消化功能稍差一些,举手请假,要去释放。 “赶紧去吧,别再去晚了尿了裤子。”章来左开着玩笑,直冲管一夫摆手。 剩下厉元朗和章来左俩人,章来左毕竟是医生,职业习惯,忍不住询问起厉元朗的身体状况。 厉元朗一一道明,章来左还号了号脉搏,点头说:“总体看来,你恢复得的确不错,今后还是要注意,饮食以清淡为主,少抽烟,少喝酒,别熬夜……” 厉元朗当即笑眯眯打住,“有你和一夫老哥这样的酒友,我还能少喝嘛。” “不开玩笑,元朗,这真是为你好。” 厉元朗收敛住笑容,同样郑重说道:“来左,你是我到祥云区处的第一个朋友,我谢谢你对我的关心,话不多说,都在酒里,咱们走一个。” 章来左不住摇头感叹:“劝你少喝,结果却是没少喝,得,你一小口,我喝一大口。” 他俩刚举杯碰撞,就见管一夫风风火火返回来,惊诧的说道:“跟你们说,我刚刚看到一件大事。” 第746章 蠢人做蠢事 “什么事?”厉元朗和章来左不约而同的问道。 “我看见……”管一夫煞有介事的瞧了瞧四周,压低声音说:“我看见后城村的村主任侯殿友,被押进警车带走了。” 厉元朗顿时一惊,“侯殿友被警察抓走了?” “是啊。”管一夫连连点头说:“千真万确,我是亲眼所见。” “在什么地方?” 管一夫朝那个方向指了一指,厉元朗马上起身前去查看,章来左也跟着赶了过去。 管一夫没法走,万一把他们当成逃单的可就出洋相了。 厉元朗走了不到二百米,看到有一大帮人围在一起,正七嘴八舌说着话。 “太不像话了,凭什么把侯主任抓走!” “听说是因为收了区领导和区公安分局局长车子的停车费,局长一声令下,就把侯主任抓走了。” “什么!” 人群中有人高声喊道:“侯主任和张支书给咱们大家伙做了那么多好事,竟然被无端抓走。不行,咱们不能干瞅着,一定要上区政府告状。” 马上有人提醒说:“这都几点了,区政府早就下班了,找谁去啊。” “那就等到明天早上,郭五,你赶快联系人,每家出一个代表,明天上区政府要人,不给的话,咱们就干坐着,一直等到把人放出来为止。” “对,我赞成。” “走,大家伙快回去联系人,郭五,别忘了告诉张支书一声。” 随着人群说话声落下,聚在一起的这些人迅速散去,仅剩下几个老头老太太。 厉元朗用手机把刚才的一幕偷偷录下来,他感觉到事态重大。 听出来,这些人都是后城村的村民。真要是按他们所说,这些人明早齐聚区政府大门口,难免弄出一个群体事件。 不行,要马上想办法阻止。 当然了,阻止村民是行不通的,只有把这件事向上级反映,尤其是区委书记唐智,以便尽早研究对策。 现在是晚上十点多了。 厉元朗不能贸然打给唐智,尽管他和唐智相处很融洽。 万事要有主次之分,不能隔着锅台上炕,这是官场上的大忌。 他只能先向李可为汇报。 但是打了李可为的手机,竟然无人接听。 厉元朗没有气馁,紧接着打了第二次。 这回是个女人接的,极其不厌烦的语气告诉厉元朗,李可为喝多了,不方便接电话,然后毫不客气的把电话挂了。 什么情况,都不等自己说话,太没礼貌了。 厉元朗心中有气,却不是发火的时候。 万般无奈之下,他咬了咬牙,直接拨了唐智的手机。 也是响了很久,才传来唐智慵懒的声音:“谁啊?” “唐书记,我是厉元朗。” “哦,是元朗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还好,至少唐智没有不高兴。 厉元朗长话短说,讲述了侯殿友被区分局抓走一事。 还有后城村民明早要去区政府要人的经过。 “竟有这事!”唐智露出吃惊的口吻,显然,他已经重视起来。 “你现在就去我的办公室,我们见面详细说。” 得,酒是没法继续喝下去了,厉元朗只能抱歉的冲章来左拱了拱手。 章来左知道厉元朗有正事要忙,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赶紧去吧。” 这里距离区委很远,厉元朗打出租车花费不少时间,等赶到唐智办公室的时候,已是四十分钟之后了。 唐智正在打电话,听口气十分震怒,都在大喊大叫了。 “曲战英,你是猪脑子啊,说抓人就抓人,分局是你家开的,想怎样就怎样!” 曲战英是祥云区副区长兼区公安分局局长,是下达命令抓走侯殿友的直接当事人。 难怪唐智发了火,由此判断出,厉元朗得到的消息是准确的。 也不知道曲战英在电话里说了什么,反正唐智厉声吼着:“半个小时之内,你赶紧滚到我这里来,晚一分钟,我唯你是问!” “啪”的一声,唐智气愤的摔了话筒。 厉元朗走过去,将话机规矩的放好,站在唐智身边听他吩咐。 好半晌,唐智才消了消气。 语气稍微平缓的对厉元朗说:“元朗,多亏你及时发现,要是任凭事态继续下去,引起大的群体性事件,咱们祥云区可是出了大名。” “这是我应该做的。”仅仅一句话足够,说多了无用。 唐智坐在椅子上,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问道:“你给可为打过电话没有?” “打了。”厉元朗果断回答,“可能是他老婆接的,说他……说他暂时不能接电话。” 倒不是厉元朗背后打小报告,这么严肃的事情,他不可能藏着捂着,要实事求是才行。 唐智眉头皱紧,形成一个大疙瘩,摆手说:“算了,不叫他了。元朗,你留下一会儿,暂时顶替他秘书的职责。” “我明白。”厉元朗深深的点头。 唐智给了曲战英半个小时的时限,曲战英倒是很快,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曲战英见厉元朗守在唐智办公室门口,先是一愣,也没顾得上别的,急切问道:“唐书记在吗?” “正等着你呢。”厉元朗平静回答。 “麻烦你通报一声,说曲战英到了。”曲战英都不知道厉元朗姓甚名谁,只好这么说了。 当他走进唐智办公室后,厉元朗没有进去沏茶,而是仍旧站在外面,侧耳倾听里面动静,以便做出合适的反应。 很快,里面就传来唐智的大吼声,显然是在训斥曲战英。 从和曲战英见面时,厉元朗便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这哥们也和自己一样,喝了。 也是啊,不喝他能做出这么愚蠢的行为吗。 十几分钟后,曲战英灰头土脸的出来,低着脑袋走了。 厉元朗走进唐智办公室,这位唐书记余怒未消,大口抽着烟,脸色铁青的叨咕着:“曲战英和谷翰这一对蠢货,为了十几块钱的停车费,竟然跟保安发生口角。一怒之下,曲战英借着酒劲,就把侯殿友给抓了。” “侯殿友这届村委为村民们办了不少好事,让大家得到实惠,在村民中声望很高。他被抓了,村民们岂能善罢甘休,不闹事才怪。” “元朗,幸亏你发现及时,我已经让曲战英去给侯殿友赔礼道歉,让他马上放人。” 不得不说,唐智反应果断及时,释放侯殿友,是解决危机的关键。 他毫发无损的回去,才能平息村民们的愤怒,不至于将此事扩大化。 不过,厉元朗也有担心,他走到唐智跟前,掏出手机调取画面递给唐智。 “这是什么?”唐智发愣,一脸不解。 “唐书记,我刚才刷视频,看到已经有人将警察把侯主任带走的视频发到网上,您看下面评论,非常踊跃,我怕事态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是吗?”唐智接过来仔细一看,脸色再次陷入惊恐之中。 现在是5g时代,咨询传播特别快。 人手一部手机,可以随时记录下来身边看到的任何事物,通过网络发布出去,很快就能造成大范围传播,引起人们的注意。 “这……”唐智没有想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事情,竟会有这种惊人的传播力。 一旦消息广泛散发,再有人故意捏造事实,给不明真相的网友带节奏,小事变大事,大事变坏事。 区委被动不说,惊动鲁高市委,真要追究责任的话,唐智作为祥云区委的班长,首当其冲。 越想越害怕,唐智的大脑一片空白,顿时乱了方寸。 忍不住问厉元朗:“这事应该怎么办?” 第747章 以理服人 其实,也不能否定唐智表现差劲。 这些年来,祥云区总体来说,发展平稳,社会治安等其他方面,基本上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哪像厉元朗,从政以来,尤其最近几年,他经历的各种难题甚至危险实在太多,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有了经验,他才能遇事不惊,头脑冷静,从容面对。 “唐书记,是否应该让宣传部门迅速介入,采取非常规手段平息事态发展。”厉元朗出主意道。 唐智直拍脑门,真是昏了头,怎么把最简单的步骤给忘了。 当即联系区委宣传部长丛峰,把事情安排部署下去。 这边,唐智正通着电话,手机忽然尖声响起来。 他马上挂断座机,接听后刚说几句话,眉头又皱成一个大疙瘩。 “曲战英,你说什么?侯殿友要区委给个说法才肯出去!” 厉元朗一听就明白了。 其实他挺理解侯殿友的。区分局不问青红皂白就把他抓起来,然后又莫名其妙的放回去。 怎么,真把侯殿友当成猴来耍是吗? 他当然不会就此罢休,必须要有个说法才是。 唐智急了,侯殿友不出去,村民们肯定不答应,明早该闹还得闹,坚决不行。 只听他冲着话筒吼道:“什么说法?你和谷翰亲自给他赔礼道歉,这就是说法!” 不知曲战英说了什么,唐智气得挂了电话,靠在办公桌边上直运气。 厉元朗端着早就沏好的茶水杯送到唐智面前,劝道:“唐书记,喝点水消消气。” 接过茶杯,唐智对厉元朗说道:“这个侯殿友,真是得理不饶人。谷翰和曲战英给他赔礼道歉他都不干,非要区委,我这个书记当面向他承认错误。元朗,侯殿友也太过分了,区委赔礼道歉,性质就不一样了。” 厉元朗清楚,这件事除了气愤,更多的是让唐智为难。 区委代表的是党委,一旦向侯殿友低头,表明区委在这件事上犯了错误。 这是什么概念? 不仅仅是一个赔礼道歉这样简单。 区委犯错误,在老百姓中降低威信不说,由此衍生出来的可是深远意义。 所以,无论如何,唐智不能做。 况且,整件事情唐智并不知情,只是谷翰和曲战英的个人行为,与他、与区委毫不相干。 但是问题难就难在侯殿友身上,区委不答应他的要求,他拒不走出分局大门。 如此一来,后城村的村民肯定沸腾,一场群体事件不可避免的就会爆发出来。 眼瞅着时间已进入到午夜,距离天亮也就剩下几个小时了。 事不宜迟,必须在天亮之前解决掉,否则事态扩大,后果难以设想。 真是把唐智急得不行,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双手不住摁着太阳穴,一筹莫展。 关键时刻,厉元朗咬了咬牙,果断说道:“唐书记,要不我去和侯殿友沟通一下,劝一劝他。” “你?”唐智不相信的望向厉元朗,随即点了点头问:“元朗,你打算怎么劝他?”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您看结果就是了。” “元朗,拜托你了。”说话间,唐智抬起一只大手拍在厉元朗的肩头上,用力捏了捏。 侯殿友一直关在分局审讯室里,曲战英早就请他出来,可他坚决不肯。 离开审讯室就表明他妥协了,侯殿友对于曲战英的小把戏岂能看不透? 唐智已经联系过曲战英,告诉他一会儿厉秘书过去要和侯殿友沟通。 曲战英错把“厉秘书”听成了“李秘书”,还以为是李可为呢。 结果一看是厉元朗,稍微有些吃惊。 甭管是谁,只要能把侯殿友说通,曲战英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李秘书你好。”曲战英主动伸手和厉元朗握了握。 厉元朗纠正道:“曲副区长,我姓厉,是厉害的‘厉’,我叫厉元朗。” 曲战英改口叫着厉秘书,并且领着厉元朗走向审讯室。 路上,曲战英发现厉元朗还拎着一个方便袋,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 厉元朗边走,方便袋里叮铃咣当的响个不停。 曲战英直纳闷,这位厉秘书拿的是什么东西? 侯殿友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面前桌子上放着矿泉水,还有香烟和水果。 可侯殿友抽的是自己的烟,渴了,就干咽口水,桌上的东西,他一样不动。 厉元朗走进来,侯殿友抬起眼皮看了看,一声未吭。纵然曲战英介绍厉元朗的身份,侯殿友仍旧毫无反应。 厉元朗也不介意,等到曲战英走后把门关上,他搬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了侯殿友对面,并将方便袋放在桌子上。 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自我介绍说:“侯主任,我叫厉元朗,是秘书一科的科员。” 只是侯殿友看都不看,还警惕的把双手背了过去。 厉元朗无奈的一笑,掏出芙蓉王送到侯殿友眼前,“来一支?” 侯殿友看了看香烟,依然没反应,话不说一句,自然也没有任何举动回应。 厉元朗只好自顾点燃,深吸一口说:“侯主任,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此番前来,就是让你出气的,有什么不满尽可以向我发泄。” 直到这会儿,侯殿友终于说了话,“冲你干嘛,这事又跟你没关系,你要是替唐书记来说情的,免谈,我不会搭理你。叫唐书记本人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唐书记正在忙着处理事情,他没时间。” 侯殿友抱起胳膊冷笑一声,“唐书记这是在故意躲着我啊。好吧,既然他不配合,我也不必配合。” 看样子,侯殿友做好了一言不发的准备,要和厉元朗死磕到底。 “侯主任,你被抓走的视频已经放到网上,唐书记就是处理这件事的。”厉元朗如实解释道。 侯殿友嘴角微微往下一撇,白了厉元朗一眼,心想,活该,自作自受。 厉元朗根本不在意侯殿友的反应,把半截烟一扔,站起身来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使劲扒拉到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令侯殿友很是惊奇。 只见厉元朗打开方便袋,从里面一样样拿出东西,摆在桌子上。 侯殿友仔细一瞅,竟是六个罐装啤酒,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两样东西,一个是油炸蚕豆,一个是五香豆腐干。 “啪嗒”一声,厉元朗打开两个易拉罐,一个放在侯殿友面前,自己则抓起另一个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说:“侯主任,整一个,咱们边喝边聊。” 本能反应,侯殿友望着啤酒,忍不住使劲咽了口唾沫,但是仍然不为所动。 厉元朗也不强让,抓起一把蚕豆,一边吃着一边说道:“我知道侯主任心里委屈,是想找唐书记诉说。” “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这样做,我理解你。” 又喝了一口啤酒,厉元朗继续说下去。 “侯主任,我之前在乡政府做过,接触过不少村干部,说实话,像你这样真心实意为村民办事,为村民谋福利的,不多。” “我对你是真心的钦佩,就为这点,我敬你。” 厉元朗举起易拉罐,向侯殿友比划了一下,再次喝了一大口。 侯殿友斜眼看了看他,仍旧无动于衷。 “侯主任,接下来的话,我要说些实话了,有冒犯的地方,请侯主任原谅。” 厉元朗稳了稳神,开口说:“侯主任要说法,是想让唐书记代表区党委给你澄清,还你一个清白。” “不过……”厉元朗话锋一转,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第748章 灭火队员 “侯主任,我不得不说你几句了。你的坚持,你的执拗,这是你自私的体现。是的,在这件事上你有委屈,你有诉求,这点无可非议。” “但是,唐书记代表的是区委,是政府。我想问你一句,抓你的时候,曲副区长是以区委、区政府名义抓的吗?没有吧。你硬生生要把区委和区政府牵扯进来,制造干群关系紧张,你想一想,你做得是不是有失水准。” “的确,你侯主任是村民投票选出来的,不是上级党委政府任命的。你可以为了你的选票,和村民搞好关系。如此一来,就可以不管不顾,不在意上级党委政府的威信和脸面么。” “唐书记向你赔礼道歉,就是说区委错了。我想问你一句,在这件事上,区委有何过错?” “唐书记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怒批了曲副区长,要求立刻放人,并且向你道歉。” “而你呢,抓住此事不放,你知道村民们拥护你,一定会找区委区政府要人。” “你想过没有?到时候可就成为群体事件的大新闻了。区委、区政府出了名,势必会引起市委的重视,调查下来,区委区政府有责任,难道你侯主任就能全身而退吗?” “侯主任,我们既是执政者,也是政府和百姓之间的纽带,我们的职责除了为了百姓做好事、做实事,维护百姓利益之外,也应该维系好干群之间的关系。” “家和万事兴,一个家庭和气才能生财,反之则不然。政府就和家庭一样,同样需要安乐,需要和谐,这样,大家才能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你们村委有钱了,村民们也能跟着得到实惠。” “要是把干群关系搞得紧张,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信号。你侯主任还能过上安稳日子吗?整天就想着灭火,足够你忙了。” “我的这些话,是出于一个过来人的心得。如果侯主任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如果认为我的话有一定道理,就请好好想一想,要不要继续你的坚持。” “我的话说完了,烦请侯主任指教。” 说完,厉元朗抓起易拉罐,咕咚咚几口下肚,喝了个干净。 厉元朗手里抓着空罐子,眼神却死死盯住侯殿友的脸,冷峻中透着自信。 侯殿友震惊住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叫什么厉元朗的秘书,竟然有如此口才,这么能说。 关键是,他说的非常有道理。 自己还真是想少了,没有往更深层次想。 忍不住,手慢慢摸向面前的易拉罐啤酒,眼神直勾勾瞅向墙角,端起来接连喝下好几大口啤酒。 厉元朗见状,把两样小吃推到侯殿友跟前。 侯殿友的确渴了,也饿了。 好几个小时干坐着,肚子已经闹空了。 抓起几粒蚕豆放进嘴里,嘎嘣的嚼着。 这时候,厉元朗适时递过香烟。 侯殿友没有拒绝,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徐徐放进嘴里。 厉元朗给他点着之后,侯殿友使劲嘬了几大口,喷出一团烟雾,缭绕间的蓝色雾气中,侯殿友深有感触的说:“厉秘书,你的话让我茅塞顿开,是我想简单了,我收回之前的话。” 之后,他慢慢站起来,抻了一个懒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 当曲战英派人用车把侯殿友送走之后,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连连表示感谢。 很显然,这位厉秘书能力非凡,长篇阔论,有礼有节,就把一道难题顺利解决了。 他心里这块大石头也彻底放下。 真要是说不动侯殿友这尊大神,万一引起群体事件,曲战英负不起这个责任,谷翰也一样,就连唐智都跟着受牵连。 厉元朗仅凭三寸不烂之舌,轻松化解。 曲战英俨然把他当成救命活菩萨,真想搭个板供起来。 厉元朗没有耽搁,唐智还在办公室里等他的消息呢。 曲战英亲自把厉元朗送到大门口,眼见车子尾灯消失良久,他仍然站着、看着。 厉元朗,这个“厉”,还真是厉害的“厉”啊。 谷翰今晚是和曲战英一起参加的饭局,二人都没少喝。 曲战英酒量比谷翰强,醒酒的自然也快,加之惹祸被唐智大训一顿,脑袋早就清醒了。 谷翰却不同,喝得看谁都是俩脑袋。 就是和曲战英一起向侯殿友赔礼道歉的时候,舌头还是大的。 所以他躺在分局值班室的床上睡着了。 至于厉元朗来,以及和侯殿友交谈的这些事,谷翰一概不知。 还是被曲战英叫醒,灌了几口浓茶,谷翰才感觉稍微好了一些。 可当他得知是厉元朗亲自说服侯殿友走的,瞪着两只眼睛半天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喃喃的挤出几个字:“厉元朗,他有这个本事……” 唐智得知后,自然喜上眉梢。 最起码危机警报解除,而且丛峰那边传来消息,已经通过特殊关系,将网上视频的事情消除掉。 宣传部门有这方面的渠道,只要肯出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唐智再次拍着厉元朗的肩膀,不住摇头赞叹:“元朗啊,你真是灭火队员啊。这件事,你居功至伟,我谢谢你了。” 厉元朗客气道:“唐书记,这是我应该做的。功劳谈不上,真要是评功的话,您才是头功一件。” 唐智晃了晃脑袋,“你就别给我戴高帽子了,没有你,就没有事情这么快的解决。” “我说真的。”厉元朗认真说:“您在关键时刻支持我,信任我,没有这些,我什么都做不成。” “好哇。”唐智微微颔首,“时间不早了,忙了大半夜都困了,我给你在招待所开一个房间,我们都去休息吧。” 对此,厉元朗却拒绝了。 原因很简单,他一个小科员,哪有资格入住只有区领导才能住的区委招待所呢。 他怕引起别人诟病,认为他好大喜功,连最起码的规矩都不懂。 唐智不过是让一让,见厉元朗坚持要回宿舍,也就没有勉强。 回到宿舍,厉元朗都没洗漱,钻进被窝一看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次日一大早,李可为走进唐智办公室的时候,就感觉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嗯,应该说是直觉才对。 只见唐智手里拿着话机,对着另一头说话,“怎么样?区政府那边一切都好吧?” 看得出来,唐智是得到满意答复了,面露欣喜不住点着头。 慢慢放下话机,唐智一时失神。 李可为接连问了他两遍,唐智才回过味来,“好,你把文件放下吧。”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示意李可为坐下来。 “可为,你跟我多久了?”唐智问道。 李可为倒是记得清楚,“一年零三个月十三天。” “哦。”唐智感叹了一声,“可为,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听闻这个话题,李可为马上想起来,早上身边女人告诉他,昨晚有个人给他打电话。 那个号码陌生,由于急着上班,李可为并没有回拨过去。 李可为想了想,双手在裤子上来回搓了搓,“我、我昨晚没带手机……” 唐智微微一皱眉头,不悦道:“作为我的秘书,手机要保持二十小时畅通,还要时刻带在身边,以便在我需要的时候找到你。” “对不起唐书记……”李可为深深低下头。 “好了,你出去吧。”唐智极不耐烦的冲着李可为扬了扬手。 待到李可为的背影消失在唐智视线中之后,唐智抓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对方很快接听。 “喂,高远部长吗?我是唐智,请你到我这里来一趟。” 祥云区委组织部长徐高远,在接到唐智电话后直犯嘀咕,唐书记叫我去,肯定谈论与人事有关的话题。 可目前区里没有急需填补的职位空缺,唐书记这是要给谁挪动地方呢? 第749章 人往低处走 一大早,厉元朗就接到唐智的电话,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到区政府那边蹲守,查看有没有后城村的村民聚集。 厉元朗站在区政府大门口的对面路边上,倚着树干看了近一个小时。 风平浪静,一切如常。 也就是说侯殿友平安放回去的消息,已经得到村民们认可。 点燃的火苗,被厉元朗及时浇灭了。 反复确定之后,厉元朗这才放心交差。 由于着急,厉元朗没来得及向沈聪请假。 当他返回一科办公室的时候,沈聪堵在门口,三角眼乜斜着他,表情相当生气。 抬起做一支胳膊杵在门框上,没好腔调的嘲讽起来。 “这不是大忙人回来了吗?” 厉元朗皱了皱眉头,不卑不亢的回应道:“沈副科长,没有向你请假,是因为我……” “得!”沈聪颐指气使的说:“我知道你有一百个理由等着我,我说不过你。不过,你今天就是说出大天来也没用,马上写份检查交给我看。等我通过了,要当着一科全体成员的面念出来,这就是对你无视领导的惩罚!” 随后,沈聪这才放下胳膊,背着手往楼上走去。 厉元朗进来,没看到方儒先,只有何薇一人在。 办公室里就他俩,何薇也不用顾忌什么。 她对厉元朗说道:“厉哥,知道沈副科长为什么针对你吗?” 厉元朗摇头不知。 “刚才,沈副科长被李科叫了去,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沈副科长脸色相当难看,估计是挨李科训斥了,你说,会不会和你有关?” 厉元朗顿时明白,准是李可为找自己麻烦,指使沈聪这么做的。 但是,他与李可为无冤无仇,李可为干嘛和他过不去?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 李可为千方百计的打听才知道,厉元朗昨晚可谓大放异彩。 不仅及时汇报了侯殿友被抓一事,还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侯殿友放弃讨要说法,将一起爆发的群体事件,平息在萌芽之中。 为此,厉元朗得道了唐书记的赞赏和器重。 李可为懊悔自己没有参与的同时,深深感觉到危机的来临。 厉元朗这是大有取而代之的趋势。 不行,非要出这口恶气,狠狠打压厉元朗不可。 你才来几天,椅子还没坐热乎呢,就想我的秘书位置了。 于是,他叫来沈聪,以厉元朗迟到为由,好好羞辱他一番,让他长一长记性,不要寻思挑战自己。 土鸡就是土鸡,插上翅膀也变不成凤凰。 沈聪历来唯李可为马首是瞻,自然听从李可为的话。 李可为先是训了沈聪一顿,说一科人员散漫,不遵守劳动纪律,更是拿上班时间当儿戏。沈聪管理松懈,难咎其责。 他就是想通过这种行为,把沈聪的火气点燃,好让他继而全都转移到厉元朗身上。 沈聪一开始以为李可为指的是方儒先呢。 可是听着听着发觉不对劲,李可为话里话外针对的就是厉元朗。 他明白了,李可为这是要找厉元朗的麻烦。 行啊,反正厉元朗是外来的,背后没人撑腰,活该他倒霉,谁让同他惹了李可为呢。 于是乎,便有了刚才一幕。 训完厉元朗,沈聪麻溜的跑到楼上李可为的办公室,媚笑着向李可为汇报了惩处厉元朗一事。 李可为听了心满意足,相当舒坦。 看着沈聪都变帅了,三角眼似乎变大了,鹰钩鼻子也变直了,一点不令人讨厌了。 可是他的好心情都没超过十分钟,桌上的电话响了,是组织部干部科打来的,要他去一趟。 老话说的好,纪委找你,是帮助你,组织部找你,则是关心你。 李可为当即想到,唐智早上说的那一席话。 原来,唐书记这是要调动他,或者说提拔他。 算起来,自己服务唐书记时间不长也不短,兢兢业业,任劳任怨。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呢。 唐书记这人重情义,之前的历届秘书基本上都受到重用。 最开始的那一位,如今已经成为外县的副县长了,纯纯的副处级,那可是李可为真正的学习榜样,偶像级别。 自己倒不奢求一步登天,解决副科级应该没有问题。 要是副科,外放出去,局委办就是第一副手。乡镇的话,怎么也得是副乡镇长,好了的话,弄个副书记也不是没有可能。 一想这些,李可为顿觉浑身充满活力,腰板不知不觉的绷直起来,走路也忍不住挺胸抬头,眼睛都往天花板上面看了。 接待李可为的是组织部干部科副科长,这倒正常,自己要是副科级的话,干部科副科长也是副科,原则上对等。 这位副科长和李可为握了握手,只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起身。 李可为心里老大不高兴,别说一个副科长了,就是组织部的徐高远部长,看见他都客客气气。真是人走茶就凉,我还没走,茶还有热乎劲呢。 算了,细节上就不计较了,谈正事要紧。 “可为,经区委和组织部研究决定,要调动你的工作,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这番话是走过场的。 区委和组织部都决定了的事情,不同意就是不服从,李可为当然不会这么傻。 不过,副科长并没有明确说出李可为的去处,这点令他很意外。 “我想问一下,要调我去什么地方工作?” 副科长连连拍着脑门,笑说:“瞧我这记性,倒把去处忘说了。” 他迅速收起笑容,很正式的对李可为讲道:“准备派你去县委档案局担任办公室主任……” “什么!”没等副科长把话说完,李可为顿时瞪大眼珠子,张开嘴巴的弧度,像要一口要把副科长吃了似的。 有没有搞错! 档案局是有名的清水衙门,别看是正科级单位,办公室主任连个副科级都算不上,就是个正股级。 李可为顿时傻眼了,忍不住嘴里叨咕起来,“唐书记为什么这样对我……” 什么调动工作,简直是发配嘛。 副科长看见李可为失魂落魄的样子,起了同情心。 递给他一支烟,提醒道:“可为,据我所知,唐书记对你的表现非常不满意,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 李可为大脑顿时闪现出自己回答唐书记那一幕,反复推敲,准是在昨晚一事上,被唐书记抓住把柄。 他都顾不得别的了,着急忙慌赶到唐智办公室。 好在唐智这里没有其他人,李可为壮着胆子询问:“唐书记,我、我怎么去了档案局?我……想不通。” 唐智放下手中文件,冷冷看着李可为,沉声说:“你还想不通?昨晚你是和谁鬼混?你老婆在外地,你们夫妻长期分居两地生活,接你电话的女人是谁,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李可为被问的哑口无言,他心中有愧,只剩下傻傻的看着唐智那张充满愤怒的脸。 “我没有追究你私生活方面的问题,已经看在你为我服务过的情分上了,你还要顶着道德上的污点,带病提拔吗?” “李可为,你做我的秘书,除了忠诚,还要诚实,你连这点最起码的操守都做不到,我要你何用!” “收拾好你的东西,准备去档案局报到吧,希望在那里你能够沉下心来,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这一次我不计较,但是若你还和别的女人乱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到此,唐智摆了摆手,“我还有事要忙,你出去吧。” 直接向李可为下达了逐客令。 李可为脑袋里乱哄哄一片,转身走到门口的时候,禁不住回过头来问唐智,“唐书记,接替我的是不是厉元朗?” 唐智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没做回答。 这个动作,间接告诉李可为的判断准确。 同时,也让李可为暗中恨起厉元朗。 姓厉的,你可真够阴的,我和你没完! 想罢,李可为迅速走出唐智办公室,蹬蹬下楼直奔一科而去。 第750章 震慑 李可为走的着急,脚底下拌蒜,一个不小心,竟从楼梯上摔下来。 好在只有半截楼梯,手脖子摔得有些生疼,并无大碍。 他站起身来,顾不得疼了,跌跌撞撞走向一科办公室。 沈聪优哉游哉剪着指甲,何薇正在低头摆弄手机。 方儒先不在,厉元朗也不在。 一看李可为阴沉着脸进来,沈聪吓得赶紧扔掉指甲刀,何薇也把手机放进抽屉里。 今天的李可为脸色实在太难看了,眼睛里好像要喷火一般。 沈聪凑上前来,刚要说话,李可为怒气冲冲的吼道:“厉元朗呢,他在哪?” 沈聪一头雾水,呆呵呵回应:“接个电话出去了,李科,你找他……” “上哪了?我问你他去哪了!” 李可为声嘶力竭的吼声,把沈聪吓得腿肚子发软,就连何薇脸都吓白了。 从没见李可为这样,发红的双眼似乎要吃人一样。 “我、我真不知道!” 不怪沈聪不知,厉元朗是接到组织部干部科的电话,找他谈话去了。 他走的时候谁都没告诉,不过他心里已然猜出来。 昨晚一系列的做法,深得唐智赏识。 更为关键的是,李可为的不争气,反而衬托出来厉元朗的优秀。 怪不得别人,是李可为自己往火坑里跳。 当秘书的,就要时刻做好准备,因为领导会在任何时候找你,做不到这一点,就是不合格。 与接待李可为不同,干部科副科长对待厉元朗非常客气。 又是敬烟又是倒茶的,把厉元朗都弄得都不好意思了。 连连起身劝阻,和李可为傲慢相比,厉元朗显得成熟多了。 言归正传,副科长直接告诉厉元朗,唐书记想要把他调过去接替李可为担任秘书。 厉元朗没有喜形于色,非常淡定的表示了感谢。 谈话时间不长,仅仅走个过场而已。 离开组织部,厉元朗又去唐智办公室,向这位慧眼识人的伯乐,当面表达感激之意。 “元朗,和我就不用客气了,我相信你能把这份工作做好。你去找林果然,让他安排你和李可为办个交接,没什么事情的话,下午就上任吧。” “好的,唐书记,我这就过去。” 告别唐智,厉元朗正准备去区委办主任林果然的办公室,就见何薇匆匆跑上来,气喘吁吁说:“厉、厉哥,你可千万别回科里,李科正在四处找你,看样子,他……” 顿了顿,何薇紧张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他要找你打架似的,样子可吓人了。” 厉元朗马上明白了,李可为这是丢了秘书位置,气得发狂找他邪火呢。 他嘴角微微一扬,新官上任三把火,自己正愁第一把火该往哪地方烧,李可为主动找上门来,正好拿他给自己立威。 而且,李可为的这股怨气要不狠狠打压下去,今后也是个麻烦。 他并没有躲避,直接下楼去往一科办公室。 老远,就能听到一科里面传来叫骂声,不是李可为,还能有谁! 何薇紧紧跟在厉元朗身后,一个劲儿劝说他不要意气用事,好心提醒厉元朗,他斗不过李可为的。 因为还没下发通知,大部分人对厉元朗担任秘书一事蒙在鼓里。 厉元朗根本不怕,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早就不记得“怕”字怎么写了。 李可为算什么,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到最后,还不是被厉元朗收拾得一干二净,有的把命都搭进去了。 站在一科办公室门口,眼见李可为背对着他吵吵嚷嚷,又是拍桌子又是摔东西的,就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在做最后垂死的挣扎。 沈聪一个劲儿的劝说,结果越劝李可为越来劲,声音顿时高了八度,生怕别人听不到。 “够了!” 就在李可为吵得正欢之际,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一科办公室门口。 没错,来人正是厉元朗。 只见他横眉怒目,双眼犹如射出两道电光,直刺向李可为。 把李可为震得浑身一激灵,微微颤抖了几下。 “李可为,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一名公职人员,不是市井泼妇!” 缓了缓,李可为才从慌乱中中醒过神来,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 他比厉元朗个头略矮,只能仰起脑袋和厉元朗对视。 “厉元朗,是你向唐书记打我的小报告,是你让我丢了秘书一职,你个阴狠小人,我要和你拼了!” 说话间,李可为突然举起拳头,照着厉元朗的面门打了过去。 这一拳充斥着李可为所有愤怒,所有不满,用足了他全身之力。 拳头夹杂着风声,在办公室里的沈聪跟何薇注视下,就要打在厉元朗的脸上了。 甚至把何薇吓得“妈呀”一声尖叫,忍不住双手捂住了脸。 “你敢!” 谁都没有想到,厉元朗面不改色心不跳,在李可为就要打在他脸上的一刹那,气运丹田,暴吼出这两个字。 厉元朗没有躲,眼睛都不眨一下,迎着李可为的拳头,却如雷声响彻云霄,怒喊出来这俩个字。 声音震耳欲聋,感觉房间的墙壁的墙皮子都给震掉了。 这股声浪,钻进李可为耳朵里,把他吓得浑身一颤,拳头距离厉元朗只有几厘米之间,即刻停住。 李可为就像泥塑木雕一般,僵止住了。 他傻眼了。 厉元朗的气场太强大了,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并且那双眼睛里冒出来的火焰,灼烧得李可为拳头被烫到了一样,随即软软的放了下来。 只听到厉元朗咬着后槽牙,发狠地说道:“李可为,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不信,你试试看!” 李可为胆怯了。 今时不同往日,他已不在是区委书记秘书了,是被发配到区委档案局的边缘人物。 反观厉元朗如日中天,备受唐书记青睐。 此消彼长,李可为真是担心,惹怒厉元朗,不说别人,唐书记就不会放过他。 那句“休怪我不客气”的话,犹在耳畔间回荡。 厉元朗趁热打铁,继续怒斥李可为。 “李可为,你不要恶意诽谤,倒打一耙,你是怎么被唐书记放弃掉,你比我清楚。” “你昨晚喝多酒不接电话,是谁告诉我的?事情紧急,我不得已才向唐书记直接做了汇报。” “作为一个秘书,连最起码随时为领导服务的宗旨都没做好,你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吵吵闹闹。” “这里是秘书科,不是你发泄的地方。我敢保证,你拙劣的行为和愚蠢的做法,传到唐书记耳朵里,他只会更加厌恶你,档案局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你都保不住。” “你还有心思在这里叽叽歪歪,先好好想一想,你该怎么向唐书记解释吧。” 他们说话声音,很快引来其他科室的人聚在门外驻足。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正这时,一个声音在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响彻起来。 “都闲得没事情做了是不是,赶紧散开,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众人齐刷刷回头,一看正是区委办主任林果然。 这位黑着脸,神色充满了怒气。 吓得众人赶紧低着脑袋返回各自工作岗位。 一科门口,迅速变得空荡荡起来。 林果然背着手走进一科,看到的竟是两种状态,或者说两个人不同神情。 厉元朗昂头挺胸,李可为蔫成了茄子,缩头弯腰,全身泄气成了皮球。 “李可为,你在一科干什么!”林果然瞪着李可为,面色不善。 “林、林主任……我、我……” 李可为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我让你赶紧交接,你跑到一科耍什么威风!”林果然怒气冲冲。 并且当着沈聪和何薇的面,现场宣布了任免决定。 何薇惊了,沈聪则彻底傻了。 什么?厉元朗接替李可为成为唐书记的秘书? 一想起一个多小时之前,自己还耀武扬威的要厉元朗写检讨书,风云突变,厉元朗摇身成为唐书记的红人。 沈聪当时瘫坐在椅子上,结果用力过猛,直接坐翻,四仰八叉的摔了个大跟头。 第751章 新岗位 林果然都没正眼看沈聪出的洋相。 他转过脸来,心平气和对厉元朗说:“厉秘书,你不用和李可为办理交接手续了,他的工作另有安排,我会找人和你办交接的。你尽快进入角色,唐书记那里需要你。” 厉元朗客气朝林果然点了点头,“林主任,我知道了。” 答对完厉元朗,林果然又看了看瘫成泥的李可为,“走吧,唐书记叫你呢。” 直到这时,李可为方才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好端端的来一科闹什么闹! 火气没发泄出来,被厉元朗一声震吼给吓住了不说,这不是等于间接否定唐智给他做的安排么! 不可避免的,唐智把李可为骂了个狗血喷头,档案局的办公室主任都给弄没了,变成什么都不是的小科员。 李可为肠子悔得青青,在卫生间没人的时候,照着镜子接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悔之晚矣还有什么用,根本改变不了既定已成的事实。 厉元朗办完交接,走上新的工作岗位。 在秘书办公室里还未坐稳,沈聪屁颠的敲门进来,堆笑的脸,一看就是进门之前做好足够准备,现挤出来的。 “沈聪,你来有什么事?”厉元朗直呼其名,并没有像之前别人那样,管他叫沈副科或者沈副科长。 沈聪也不在意,点头哈腰,一脸媚笑。 “厉科……” 厉元朗抬起手来,“打住。沈聪,我首先声明一点,我还不是一科的科长,你叫我厉元朗好了。” 的确,在区委办还未正式下达文件前,厉元朗只是唐智的秘书,不过兼任一科的科长也是情理之中。 为了稳妥起见,厉元朗还是没有认可一科科长的名号。 沈聪犹豫着,厉元朗可以直呼他的名字,他却不能这样做。 好半天他才改口说:“厉秘书,一科目前承担繁重的写稿子任务,老方最近闹情绪,经常无故旷工不来。一旦唐书记这边需要稿子,我怕人手不够,您能不能和林主任提一提,给一科增派人手……” 厉元朗把手中的东西一放,身体靠在椅背上,抱起双臂对沈聪说:“你不能什么事都要指望老方一个人,一科不是还有你吗。你来一科时间也不短了,想必应该能够挑起这份重担。” 沈聪顿时傻眼,本想再要个写手,却不成想,厉元朗要他写稿子。 自己几斤几两他是知道的,写个稿子,纵然把头发全都薅光,沈聪也难以写出来。 看到沈聪那张苦瓜脸,厉元朗并没放过他。 表情严肃的说:“你可以先写,我给你把关。要是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个副科长还有什么用处。” 这话说的非常重,等于是在警告。 写稿子事情,沈聪若然不行,恐怕就要换一个能行的人来。 “好,我一定按照厉……厉秘书的要求去做。” 走出厉元朗的办公室,沈聪后悔万分。 自己干嘛为了一个下野的李可为得罪厉元朗,这不是找不自在么。 一想这事,沈聪不恨厉元朗,却把李可为祖宗十八代在心里挨个问候一遍。 该死的李可为,你可把老子坑苦了,老子是记住你了。 区委办的任免通知随后下发,和厉元朗想的差不多。 唐书记的秘书,兼秘书一科的科长。 级别上没有明确规定,应该和李可为一样,正股级。 只是股级不属于干部序列,就没有必要标注出来。 况且厉元朗是一级主任科员,相当于正科级。 要是标注正股级,反而画蛇添足,毫无意义。 整整一天,厉元朗都没闲着,接到无数个电话。 全是清一色祝贺他担任唐书记秘书的。 这里面的人,厉元朗大多数都不认识,可也没有因此怠慢于谁。 毕竟厉元朗来到祥云区不久,他需要积累人脉,需要和各方面搞好关系。 这个社会,处的就是关系,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交流。 这其中,有一个电话是老朋友章来左打来的。 “元朗,我怎么听说你成了唐书记的秘书,这是真的?” “是的,上午宣布的。”和章来左没必要隐瞒,况且也瞒不住。 “元朗,你真神奇,短短一晚上的时间,一步登天,成为唐书记的心腹之人,可喜可贺。” 厉元朗轻松说:“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章来左略作沉吟,说道:“元朗,你下班后要是时间充裕的话,来我这里,我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你以后担子重了,作息时间恐怕没规律,我担心你身体扛不住。检查一遍,看看指标怎样,需要调养的尽快调养好,这对你很重要。” 章来左的提议,厉元朗非常感动。 他能想到这一步,足以说明对待厉元朗是真心实意的好。 “我暂时不能确定,若是下班后有空,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好,我等你的电话。” 相约完毕,厉元朗便投入到紧张的忙碌之中。 时间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到了下午五点。 唐智生活相当有规律,他这人不好喝酒,就喜欢研究书法。 而且很少加班,到点回家。 这点和厉元朗之前伺候的领导多有不同,就是自己在担任县领导时,他也做不到。 看来,北方和南方的干部,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坐在唐智车上,和司机一起陪着唐智,把他送回位于区委家属院的家门口。 唐智的家在区委家属院最后面的一栋楼里。 这栋楼住的都是区委领导,别看只有五层高,却安装了电梯。 唐智家位于三楼,整个这层,只有他一家。 到了家门口,唐智交代厉元朗明早接他的时间后,开门走了进去。 到此,厉元朗头一天的秘书工作就此结束,他可以自由活动了。 唐智的司机姓赵,比厉元朗大了十几岁,厉元朗管他叫赵哥。 其实有些事情挺有意思的。 领导的司机往往年龄都大,而秘书都小。 很简单,秘书比领导岁数小,好支使。 相反,司机年纪越大,开车越稳当,也越安全。 厉元朗一看才五点半多一点,想到章来左还在等他的电话。 很快联系通,章来左告诉他,自己在办公室里等着,厉元朗来就是了。 老赵想用唐智的车送厉元朗,就是一脚油门的事。 厉元朗坚决不肯,这辆车是唐智专享,自己怎好私事使用呢。 万事小心为妙,绝不能因小失大,不该占的便宜,绝对不占。 谢绝了老赵的好意,厉元朗打车来到祥云区医院。 章来左的办公室厉元朗非常熟悉,差不多闭着眼睛都能摸到。 都是老熟人了,省去了不必要的客套。 章来左直接带着厉元朗,准备做几项检查。 厉元朗拦住道:“来左,我还没有挂号开单子,等我办完咱们在做检查。” “元朗,跟我还见外。”看了看四下没人注意,章来左压低声音说:“放心吧,不用你花钱,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厉元朗面露不解。 “实话告诉你,这里有不少公费医疗的住院患者,你的检查费用安在他们身上就行,我已经和住院处打过招呼了,保证没问题。” “哦。”厉元朗点了点,不过又马上把头摇成拨浪鼓。 “来左,谢谢你的好意,但这事不行,至少在我这里不行。”厉元朗秉承原则,即便章来左是好意,那也不能去做。 章来左还要劝说,厉元朗则正色回应:“来左,占别人的便宜我做不出来,这是我做人的原则和底线,请你不要为难我。” “好吧。”章来左叹息一声,双手插在大褂外兜里,看着厉元朗急匆匆交钱办手续的背影,心潮起伏难平,暗中竖起了大拇指。 第752章 拙劣的表现 由于有章来左的督促,厉元朗各项检查结果出来的很快。 他坐在办公室里,仔细看着化验单,不住咂嘴说:“元朗,根据检查结果看,你的身体还算可以,不过有几个小地方需要格外注意。” 于是,章来左指着化验单上的几项数据,逐个告诉厉元朗应该注意的事项。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咳声。 只见一名穿白大褂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双手插兜慢悠悠走进来。 这人大概四十岁左右,三七分发式,梳得油黑锃亮。 表情严肃的站在章来左面前,冷言冷语问:“章主任,你擅自带人做检查,是不是没有花钱,走了所谓特殊特殊通道?” 章来左对于来人阴阳怪气的话语,丝毫不为所动,平静说:“武副院长,我朋友是交了钱的,不信你可以调查。” 厉元朗听得出来,章来左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故意把“副”字说的很重。 武副院长眉头一皱,冷笑道:“哼,你朋友交了钱又怎样,还不是通过你打了招呼,象征交了一点点,能省则省,该交的不交,以个人私利让医院蒙受损失。章主任,你这样做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是有前科的。” 说话间,武副院长不忘扫了厉元朗一眼,嘴角往下一撇,一脸不屑。 “武副院长,你不要信口雌黄,要拿出证据来。”章来左因为生气,脸色非常难看。 想来,这位武副院长和章来左关系不睦,应该是对头关系。 武副院长如此针对章来左,厉元朗十分生气。 站起身来面对武副院长,就要和他理论一番。 巧了,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个子不高,瘦瘦的,四十多不到五十。 那人本来只是打此经过,听到里面说话声音,无意中瞥了一眼,忽然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瞬间变得晶亮。 他大步走进来,武副院长和章来左同时一愣。 武副院长原本冷冰冰的脸,顿时笑得桃花灿烂,转变速度如此之快,堪比光速了。 “马书记,您怎么来了?”主动伸出手来,就要和这位叫马书记的人握手。 章来左叶冲来人点头打着招呼,并向厉元朗低声介绍:“元朗,这位是我们医院的马书记。” 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马书记对于武副院长主动伸出来的手熟视无睹。穿过他,大老远,笑脸盈盈的主动伸出双手笑呵呵说:“是厉科长吧,你好,我是马宏安。” 对方示好的举动,厉元朗当然不能不有所回应了。 单手和马宏安的双手握在一起,马宏安不住摇动着说:“欢迎厉科长光临我院,检查指导工作。” 厉元朗连连摇头,解释说:“马书记客气,我是自费体检,并请来左帮我看一看检查结果。” “是吗?”马书记有些吃惊,看向章来左,认真的问:“来左,厉科长身体情况如何?” 章来左便把化验单交给马宏安看,指出厉元朗身体不错,没有大问题。 “那就好。”马宏安看着化验单,不住点头喃喃说:“厉科长身体健康,才能更好的为唐书记服务。” 此时站在一旁的武副院长,完全被眼前一切弄得有些蒙圈。 现在的医院,实行多年的院长负责制已经退出历史舞台。 在党委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正在实行。 医院党委书记成为一把手,主持全院工作,并掌握“三重一大”。 三重一大分别是指,重大问题决策,重要干部任免,重大项目投资决策以及大额资金使用。 也就是说,三重一大必须要在院党委会上讨论才能通过,院党委书记有最后的“定调权”。 这样就保证了院党委书记在不懂业务,不懂管理业务上不被架空。 而且,党委领导下的院长负责制,是集体决策。院长负责制终止之后,其任用可实行聘任制。 今后,医院的人财物和设备采购不再由院长定夺,而是由党委决定。 院长日常工作是在党委领导下进行,包括医院的行政、科研、医疗、教学等等,所有工作必须要向院党委汇报。 归根结底,削弱了院长作用,强化了党委权力。 这位马宏安书记,并不是科班出身,可架不住他是医院党委书记,绝对的一把手。 所以他对于厉元朗的化验单,只能简单看个大概,不像章来左从专业角度,分析得头头是道。 武副院长综合马书记的对话和态度,隐隐感觉到,这位章来左朋友来头不小,绝不是什么普通科长。 没人向他详细介绍厉元朗的身份,但是,他已然感觉到,自己有捅娄子的危险了。 他一声未吭,也是他根本插不上嘴。 全程都是马书记献媚的表现,以及厉元朗回答,间或章来左插上几句话。 马宏安怎会知道厉元朗? 很简单,他不像院长那么忙,也就有时间了解区委那边动态。 区委唐书记换了秘书,可不是一件小事。 谁不知道,秘书身份的特殊性。 有秘书在领导跟前说一句好话,可比自己费劲表现强上百倍。 所以,马宏安特意找到厉元朗的档案,看着厉元朗的照片记了下来。 也许,将来能有用处。 千想万想,怎么也不会想到,他前脚刚记住厉元朗这张脸,仅仅过了一个小时,竟然在章来左的办公室看见本尊。 简直就是天意。 马宏安充分利用这次难得机会,万般讨好厉元朗。 区委书记秘书,可不是他一个医院书记经常能看到的。 厉元朗不想在这里无谓的纠缠浪费时间,和马宏安周旋几句,便以还有事情为由,提出告辞。 “好,厉科长你忙,我知道你真的很忙。” 马宏安见状,又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还一再表示,医院方面的事情,厉元朗可以随时联系他,章来左那里有他的手机号码。 毕竟第一次见面,马宏安不好和厉元朗互留联系方式,太过主动反而不好。 马宏安前脚离去,武副院长向厉元朗强挤出来一丝笑意,打过招呼后,快步追出去找马宏安了。 他好不容易追上马宏安,向他讨问厉元朗的身份。 “厉元朗,秘书一科的科长,唐书记刚刚提拔上来的秘书。”马宏安背着手,边走边说。 “什么!”把武副院长惊得站在原地,大脑一时不够用了。 刚才他找章来左的毛病,可是把厉元朗也给捎带上了。 这不等于得罪了这位厉科长吗? 一时间,武副院长脑门上闪现出来豆大的汗珠,即便医院走廊有空调,他还是感觉到浑身冒汗。 再说章来左,在这二位院领导离开后,乐得心花怒放,连连感叹道:“元朗,我一直对官场的事情不闻不问,今天可算是让我大开眼界了。痛快,真是痛快!” 原来,武副院长对章来左始终抱有敌意,就是因为章来左业务能力强,当初是武副院长这个位置的有利竞争者。 只不过章来左没有政治资源,上面没人帮他说话,在最后关头输给了武副院长。 武副院长为了打压章来左,隔三差五找他麻烦,让章来左头疼不已。 却在刚才马宏安的出现,彻底让武副院长吃了个哑巴亏,估计今后非但不敢惹章来左。 尤其对自己拙劣的表现,后悔的晚上都睡不着觉了,生怕厉元朗找后账,送给他一双小鞋穿穿。 “元朗,今晚咱哥俩无论如何也要喝上一杯,庆祝庆祝。”章来左兴奋的提议。 厉元朗也有此意,章来左帮他忙,平常没事还喝酒呢,何况心情大好了。 在等待章来左交班时,厉元朗走出他的办公室,无意间在走廊尽头发现一个身影。 一晃,那人迅速不见了。 厉元朗十分好奇,会不会是他呢? 第753章 言传身教 厉元朗紧走几步,老远就喊:“老方,方哥。” 方儒先原地站下,回过头来一看是厉元朗,表情复杂的问:“厉科长,你怎么在这里?” 厉元朗变成厉科长,显然方儒先已经知道厉元朗高升了。 “我过来看一位朋友。”厉元朗耸了耸肩。 方儒先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厉科长,我可能还要请几天假,我儿子被人打了,需要住院观察,我要护理他,所以……” 看着方儒先面露难色,厉元朗便想到自己给出的主意,关心问:“孩子伤的怎么样?严不严重?” 方儒先解释道:“头给打破了,缝了五针,有轻微脑震荡。” 听他详细叙述,儿子激怒对方,那小子沉不住气,拿着砖头直接砸到儿子脑门上,当时就血流如注,儿子差点昏迷过去。 这一下,原本对方有理在先,反倒儿子成为受害者,所有道理全都占到他们这一边。 方儒先不免心疼起来,怎么说,儿子是亲生骨肉,脑门上的疤痕,或许是他这一辈子的耻辱。 “做没做伤害鉴定?” 方儒先点头,“不止有鉴定书,那小子打我儿子的一幕,全程都给录下来。现在不是他父母耀武扬威,是我追不追究的问题了。” “老方,科里我已经安排沈聪写稿子,你不用着急,处理好这事再来上班,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厉元朗的话,让方儒先心里暖洋洋的。 和李可为比起来,这位厉科长强太多,最起码有人情味。 今晚,就厉元朗和章来左两个人,管一夫回念河镇卫生院了,不在市里。 二人没有舍近求远,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四样下酒菜,一瓶白酒一人一半,开怀畅饮起来。 “元朗,你不知道,刚才马书记亲自给我打电话,打听咱们关系来着。”章来左抹了抹嘴,洋洋自得。 “你怎么说的?”厉元朗夹了一口菜送进嘴里,笑问。 “就说你是我哥们,还把咱们认识过程告诉了他。” 单就为人处世来讲,章来左十分欠缺。 他是名专业型的医生,在这方面绝对是短板。 厉元朗吃着东西,笑呵呵说:“来左,你和我的关系今后不要挂在嘴边,越神秘越好。我们关系近,不用直接去说,要让别人看得出来,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章来左眼珠一瞪,脸上写满问号,“为什么?” “说没用,大家不见得相信。打个比方,别人叫我厉科长,你可以叫我元朗。要是有人问你和我什么关系,你就说普通朋友。还有,你大可以在某些重要时刻给我打电话,口气轻松随便,你越是这样,别人越会以为我们关系不浅,实际上,我们关系的确非常深。” 厉元朗一番话,把章来左说得如坠雾里。 简简单单的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复杂?他实在搞不懂。 “来左,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厉元朗进一步直白的说道。 行,章来左记住,就按着厉元朗交代去做。 反正厉元朗不会坑他,这位朋友,他是交定了。 都说酒不醉人人自醉。 区别在于,心情郁闷,喝点就醉。 心情大好,喝多了也醉。 章来左就属于后者。 半斤酒下肚,又掺了几瓶啤酒,很快就进入到舌头发硬状态。 看哪都转,唯独就他自己一个人不转。 厉元朗喝的也差不多,贵在他酒量好,稍微有点晕乎乎,不过头脑却是清醒的。 吸取了李可为的教训,即使喝酒,厉元朗也要保持清醒,因为不知道唐书记什么时候召唤自己。 做秘书的,就要在领导需要时出现在身边,这是基本常识和正规操作。 做不到这一点,就不是个合格秘书。 看到章来左已然有了醉意,厉元朗适时终止了酒局。 结完账,把章来左送进出租车里,多给司机留下两百块钱,请他务必要把章来左送到家,亲手交到家人手里。 时值九月初,鲁高市气温仍然不低,白天都在三十度左右,即便是晚上八点多了,也在二十一二度左右。 不同于东河省,白天二十来度,晚上就会降到十几度。一南一北,简直差了一个季节。 不过,没有八月份那么热了,有了微许凉风。 清爽怡人,厉元朗便打算溜达着步行走回区委宿舍。 区委办后勤科已经给厉元朗安排了新的住处,就在区委家属院内。 一梯三户,二楼,六十平米,东西一应俱全,厉元朗拎包即可入住。 但是,却被厉元朗委婉谢绝了。 他一个人,有张睡觉的床就可以。 没必要搬来搬去的,麻烦不说,低调不张扬,才是他做人的原则和信条。 吹了一阵风,厉元朗感觉舒服多了。 手机骤然响起,一看竟是方儒先的号码。 “方哥。”厉元朗刚说了一句,方儒先便问:“厉科,你有没有时间,我想求你一件事。” “我方便,你说吧。” “刚才,打我儿子的学生家长给我打电话,要和我谈判。厉科,你是知道我的,我怕掌握不好,就想请你和我一起去,不知……” 厉元朗想都没想,当即答应,约好地点,打车和方儒先汇合,一起赶往目的地。 似乎冥冥中自有天意,对方约见的地方竟然是“海欣茶室”。 自从上次光顾这里之后,厉元朗再也没来,和郑海欣同样没有联系过。 如今的郑海欣是有家的人了,不能像之前那样,异性间保持联络,就是再大度的男人,也不会容忍。 谁希望自己的老婆,有个红颜知己呢。 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个女孩,穿着得体,举止投足间,透着知性美。 冲着厉元朗莞尔一笑,“这位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厉元朗忍不住惊奇起来,自己只来过一次,女孩竟然记得他,实属荣幸。 他朝着女孩说明是来见客人的,女孩款款点头:“他们在渔舟唱晚,请随我来。” 厉元朗禁不住一愣,渔舟唱晚是一首古筝名曲,也是电视里新闻后面天气预报的配乐曲。 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到,茶室里每个雅间都用一首古筝曲作为名字。 路上,厉元朗便问女孩:“这里有没有高山流水房间?” 女孩很自然的回应说:“有的,只是这间不对外。” 厉元朗眉头一拧,有了种异样感觉。 对方是一对夫妻,年龄也都在四十上下。 看穿着打扮,就是有钱人的气势。 特别是那个女人,额头高凸,下巴大且往前撅起,目光凶凶。 这种面向的人,大都尖酸刻薄不讲理。 这东西不是迷信,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那个词语,相由心生。 坐定后,方儒先介绍厉元朗时,刚说出“厉”字,却被厉元朗打断道:“我是孩子的舅舅。” 他没有暴露身份,之前听到方儒先说过,这对夫妻的有个亲戚,在鲁高市委工作,深得副书记尤乃庆赏识。 纵然得知厉元朗是唐智的秘书,在他们眼里起不到任何作用。 况且,一旦暴露出他是这层身份,反而会让对方误以为方儒先有拉大旗扯虎皮嫌疑。 怎么,你把单位人叫来,是显摆有人是不是? 那我们也可以叫来我家亲戚,压你们一头。 反倒不利于今晚的谈判。 舅舅这个身份属于亲属,和其他无关,相信对方不会反感和排斥。 果然,这对夫妻反应平淡。 男人还好,递过单子让方儒先和厉元朗选择喝的东西。 别看是茶室,除了茶水,也有鲜榨果汁等饮品。 就连咖啡,也有研磨和速溶的。 没等厉元朗说话,女人嘴角微微一撇,对着女孩说:“来一壶上等的恩施玉露,我就喝惯这种绿茶。” 仅仅一个举动,厉元朗便猜出来,女人在家里相当强势,而且自以为是,自私狭隘。 想来今晚的谈判,一定有难度。 第754章 霸道输给霸气 很简单,这女人都不问别人想法,一味按照自己口味点茶,想必这种事情做多了,早就习以为常了。 厉元朗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缠,喝茶不过是个噱头,谈事才是主要的。 茶水端上来,各自斟满,女人首先开口说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件事就是方宇挑起来的,我家晓明属于正当防卫,现在两个孩子都受了伤,咱们扯平了。我们家高风亮节,就不追究方宇的责任了。事情到此为止,各不相欠。” 方宇是方儒先儿子的名字,那个叫晓明的,就是对方儿子。 听完女人轻描淡写的语气,厉元朗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音。 女人眼睛一立,不满问:“怎么,你这个舅舅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厉元朗收起笑意,冷声说:“你首先要搞清楚正当防卫的概念,再跟我谈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是指对正在进行不法侵害行为的人,而采取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刑法规定,不法侵害包括行凶杀人、抢劫、绑架以及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 “方宇和你儿子仅仅就是打架,还上升不到犯罪层面,何谈正当防卫一说。” “方宇打人有错在先,我们认了。错就错在,你儿子又把方宇打了,脑袋缝了五针,伤口超过八厘米,经鉴定已经构成轻伤二级。” “轻伤二级,你儿子就涉嫌故意伤害罪,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且还要附带民事赔偿。” “晓明家长,你们要是对于我说的这些存有异议的话,可以聘请律师给你们解答。” “咱们这次见面,不要谈其他没有用的,我们手里有晓明打伤方宇的确凿证据,这一点,谁也抵赖不了。” “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上,是不是要起诉你们儿子,要看你们的诚意,要看你们的态度。” “像刚才这位大姐这样表现,我们认为,你们诚意不足,要是以这种态度解决问题,这事就没得谈。我们会马上走法律程序,用法律来保护我们的权益和公平。” “姐夫。”厉元朗扭脸看了看方儒先,“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方儒先对于厉元朗对法律了如指掌的做法,相当满意,不禁暗中竖起大拇指,赞佩起来。 “我听你的。”仅仅一句话,足以代表他的态度了。 这件事交给厉元朗去做,他完全放心。 女人一听慌了神,儿子打伤方宇,她岂能不找律师问清楚。 因为儿子的不冷静和愚蠢,导致主动变被动,有理变没理,脸没气青了。 她一上来这么说,无非是想吓唬住对方而已。 没想到这个舅舅懂得这么多,女人一时傻眼。 男人见老婆没震住,本着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的配合,急忙把话拉回来。 “方宇父亲和舅舅,我们并不是没有诚意,要不然也不会约你们出来。咱们双方都要冷静,谈事谈事,事情终归是要谈的。” 说着,端起茶壶,分别给厉元朗和方儒先斟满茶水。 “你有这态度,我们还可以继续谈下去。”厉元朗说道:“那么请你们说一说,你们的诚意吧。” 端起茶杯,厉元朗抿了一小口,眼神在晓明父母脸上来回踅摸,以确定他们的表现。 女人抢着说:“我和他爸认为,方宇受伤住院,我们可以报销医药费,再象征性的给一些营养费,数目嘛……” 她拉长声音,看了看厉元朗二人,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块钱,给孩子买点营养品啥的补一补,足够了。” 此话一出,方儒先当即发起火来,一拍桌子瞪起双眼,吼道:“我儿子脑袋裂出那么一道长口子,将来也许会落下疤痕,只赔三千块钱,打发要饭的呢。不行,坚决不行!” 女人一见方儒先发火,满不在乎的撇嘴说:“你站起来干什么,显你个高还是声音大!方儒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不就是区委秘书科的么!” “我表哥可是市委秘书二科的,想必你应该知道,秘书二科是为谁服务的,是市委尤副书记的嫡系。” “三千块钱,是看在你儿子方宇受伤的面子上给的,报销医药费也是我们出自于人道主义。” “方儒先,你还是要在区委混的,你不想今后有谁给你拿双小鞋穿一穿吧。聪明点痛快答应,否则对你有什么不利,你可不要后悔。” 说着,女人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摊在面前,颐指气使道:“你要是同意,马上在这份和解书上签字,算你识时务。” 之后,将这份和解书推到方儒先面前,眯着双眼直看方儒先。 这番话明显带有侮辱和威胁意味。 方儒先哪里肯吃这个哑巴亏,不过想到她的表哥是市委办秘书二科的人,听口气,备受尤乃庆副书记器重,一时间心里划魂,犹豫起来。 厉元朗则慢条斯理的将那份和解书拿过来,粗略的瞅了几眼,这上面基本上按照女人说的那样,没什么新意和变化,完全是不讲理的霸王条款。 随即冷冷的说:“你表哥是沈佳鹏吧,秘书二科的两名副科长之一。别拿他压人,他一个小小副科长算什么,就是市委廖书记,哪怕是省里左书记,也得讲道理。” 说话中,厉元朗竟然当着晓明父母面,“刺啦”几声,将和解书撕了个粉粹,团成一个纸团,直接扔在桌子上。 一把拉着僵愣住的方儒先,“姐夫,咱们走!” 厉元朗一系列的操作,令晓明父母非常震惊。 原因在于,厉元朗提起市委廖启勇书记,以及省里左品坤书记时候,说得相当自然有底气。 这种底气,不是一般人能够装出来的。 想他厉元朗,比左品坤大的人物都见过,会被一个秘书二科副科长吓唬到么。 其实,他原本不知道沈佳鹏的。 是因为收拾李可为办公室的时候,在抽屉里的一张纸条上,看到这个名字和官职。 今日一联想,全靠猜测猜出来的。 还别说,真让厉元朗猜对了。 女人懵了,男人更是大为不解。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自家那点小秘密他都知道。 想来,也应该是混官场的。 这年头,人都低调惯了,保不齐就蹦出来个大神。 别看这个舅舅看似不起眼,万一真有门路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男人迅速过来,拦住厉元朗和方儒先,连连赔礼说:“二位请留步,有话好商量,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女人还耀武扬威,却被丈夫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闭嘴。 “今天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你们若是对我们处理意见有不同想法,可以提出来,容我们回去慢慢商量,早点给你们回话,怎么样?” 厉元朗征求的看向方儒先,得到他的点头后,说道:“也好,你们商量好我们再谈。但是,我希望下次的时候,不要让我们失望,否则的话,咱们只有法庭上见了。” “一言为定。”男人拽起老婆,点头哈腰的离开了。 看着他们夫妻钻进楼下停着的那辆白色路虎车绝尘而去,方儒先长长呼出一口气。 并问:“厉科,你说他们会改变条件吗?” 厉元朗胸有成竹的说道:“我想会的。” 回去的车里,女人还在不停埋怨丈夫,怪他没有坚持住,是被方宇舅舅的气势给吓到了。 男人则冷冷说:“别说其他的,我已经偷偷拍下那个舅舅的照片,你用我手机发给你表哥,我总感觉,这人不简单。” 不简单? 女人踌躇中,拿过丈夫手机,调出偷拍厉元朗照片,给沈佳鹏发了出去。 结果不查不要紧,一查却发现了重大玄机。 第755章 身份成谜 接完表妹的电话,沈佳鹏端详着发到手机上厉元朗的照片,心里直犯嘀咕。 这人谁啊,口气大成了大海,把廖书记甚至左书记挂在嘴边? 现在资讯发达,他通过厉元朗的照片,很快查出身份。 祥云区唐智的新秘书。 不过,厉元朗的简历让他迷惑不解。 这个人看起来很不简单。 二十三岁从东河大学中文系毕业之后,进入甘平县委办公室。先后在县政府办,水明乡,以及西吴县、广南市政府办公室,戴鼎县政府工作过。 整整十二年,一个生肖轮回。 可厉元朗还只是个一级主任科员,太不合常理了。 沈佳鹏毕竟是秘书出身,想的周全。 如果厉元朗能力有限,水平一般,得不到重用,根本不会调来调去,走过这么多地方,有的甚至都是跨市跨地区调动。 除非…… 他犯过错误?或者得罪过某个大人物,被发配至此。 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沈佳鹏考虑的足够全面,唐智都不如他。 倒不是说唐智政治敏锐度比沈佳鹏低,而是唐智没有专门研究过厉元朗这个人,只是对厉元朗产生过好奇而已。 他是区委书记,事情本来就多,不可能闲来无事,对于手下一个科员仔细研究。 他是管干部的,应该底下人研究他的多,他研究底下人少之又少。 沈佳鹏只是个副科长,在市委办,像他这样的副科长比比皆是,除了日常工作之外,有空余时间和精力研究人或者事。 还是那句话,位置不同,决定了眼界和角度就不同。 “甘平县……”听起来耳熟,沈佳鹏马上想到一个人。 这人是他在部队上的领导,沈佳鹏当班长时,这人就是他所在连队的指导员。 一晃,有一阵子没联系了。 沈佳鹏调出那个人的手机号码拨打出去。 很快,对方接听,“喂,哪位?” 沈佳鹏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有存他的号码,不免有些失望。 很正常,人家已然是副县长了,自己还只是个副科长,身份差的有点多。 “指导员,我是佳鹏。” “佳鹏?”那人先是一愣,继而问:“你是沈佳鹏?” “是我。” “哎呀!是佳鹏啊,好久没联系了,你怎么样,都还好吧。” “我很好,谢谢指导员关心。”沈佳鹏如是说道:“指导员你也好吧。” “我嘛,还行,就是最近担子重了,事情也多。刚换了新手机,都没时间把原来号码输进去,实在太忙了。” 一听这话,沈佳鹏第一反应就是,老领导可能高升了。 于是他问道:“指导员,您现在不是副县长了?” 沈佳鹏审时度势,发觉老领导地位上升,称呼都变了,“你”变成了“您”。 “不算是太大的变动,主持县委工作。” “恭喜啊,张书记。”沈佳鹏反应极快,马上以官职称呼对方。 “哈哈,”对方大笑,“佳鹏,不用客气,还是用部队上的称呼叫我,那样听着舒服。” 嘴上这么说,实际谁不希望叫官职呢。 沈佳鹏还是一口接一口的叫着张书记,俩人聊了一会儿闲事,沈佳鹏这才步入正题。 “张书记,我记得您曾经在甘平县水明乡担任过党委副书记,您是否认识厉元朗?” 没错,这位张县长正是曾任水明乡副书记的张国瑞。 厉元朗离任后,张国瑞接替他任乡书记。 不久以后,张国瑞调到县里任副县长,基本上走的和厉元朗一样路线。 在副县长位置上过度一下,调到外地任常务副县长,后担任县长。 前不久,刚刚调入乌玛县,担任县委书记。 此时的张国瑞可谓春风得意,浑身上下充满了上位者的姿态。 厉元朗在水明乡的时候,和张国瑞相处不错,因为想法一致,始终合作密切。 而吴红丽,正是张国瑞看好的人。 所以,当沈佳鹏提到厉元朗的名字时,张国瑞禁不住直发愣。 自从和厉元朗分开之后,他们间很少联系。 主要是各忙各的,再说,与金胜以及季天侯相比,厉元朗和张国瑞的关系总是差了一些。 “佳鹏,你怎么想起来问厉元朗了呢?”张国瑞只知道厉元朗受贬,并不了解厉元朗的新去处。 张国瑞这么问,显然他是认识厉元朗的。 沈佳鹏也没隐瞒,提到厉元朗的最新情况,详细过程他不清楚,只挑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 “原来是这样。”张国瑞暗自赞叹,厉元朗果真有能力,不到一个月,就从普通科员升到区委书记秘书,这个速度,一般人还真难以做到。 “佳鹏,厉元朗的事情我不方便跟你说太多,我只告诉你,这个人很正直,很有能力,也很有办法。对于他,你能不得罪尽量不要得罪。区委书记秘书算什么,我敢断言,一旦他把握住机会,肯定还有更高的发展。” 就连张国瑞这样的父母官都守口如瓶,沈佳鹏判断出来,厉元朗绝非凡辈,他的身上定然隐藏有巨大秘密。 只不过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令他遐想万分。 基于此,沈佳鹏很快联系到表妹,委婉告知她,在孩子这件事上,要学会大度,学会容人。 对方提出来的条件,能答应的尽量答应,不要把事情闹大,到时候不好收场。 他的话,在晓明父母身上,尤其表妹那里十分受用。 很快调整了和解书上的内容,追加赔偿力度,显得更有诚意。 方儒先看到结果后非常满意,果断在上面签了字。 儿子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也让他心头上的石头落了地,这些都是后话了。 送走方儒先,厉元朗并没有急于走。 他在店里寻找着,他要找到那间名为“高山流水”的雅间。 女店员说那间不对外,引起厉元朗足够的好奇心。 他越来越觉得,这里面太熟悉了,有他熟悉的人,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一切。 漫步在二层,厉元朗挨个查找。 十大古筝名曲,他刚才所在的“渔舟唱晚”,他已经领略过了。 接下来的“出水莲”,还有林冲夜奔、侗族舞曲、汉宫秋月、寒鸦戏水、东海渔歌、香山射鼓以及战台风全都有了,唯独不见高山流水。 而这首“高山流水”是厉元朗最喜欢听的,也是郑海欣愿意弹奏的。 听着这首古筝曲,能让厉元朗忘记一切烦恼,心境达到一种非常纯净的状态。 给他放松,给他减压,让他进入忘我的怡然幻境之中。 厉元朗没有找任何人帮忙,他想凭借自己的直觉,找到那间令他万分期待的“高山流水”房间。 从二楼找到一楼,转悠大半天也没见到。 无意中发现一楼有个后门,推开这个门,是一个不大的小院子。 院里种植一棵树龄很长的香樟树。 这种树有一股特殊香味,这种味道可以起到驱虫作用,无需喷洒农药,也能保护树木健康茁壮的成长。 草地两边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有一条小石子铺就的小路,直通后面一栋仿古的建筑。 厉元朗顺着小路走向那栋平房。 与此同时,楼上的那名女孩,守在二楼窗前,眼望厉元朗的身影,用耳机说着话,“他去后院了。” 不知对方怎么回答的,女孩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正如厉元朗猜测的那样,走进平房里,拐了一个弯,赫然看到一个房间门口,上面镌刻着四个黑底绿字:高山流水。 果然找到了。 厉元朗轻轻一推门,门竟然没有上锁,随着“嘎吱”声响,门开了。 他稍作犹豫,信步迈了进去。 第756章 荒唐事 一进来,厉元朗便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对,就是这个味道。 房间布局干净整洁,分里外两间。 外间布局古朴典雅,尤其墙角摆放的古筝,吸引他忍不住走过去。 伸手拨弄琴弦,发出婉转且低沉的琴音。 在外间走了一圈,厉元朗到了里间屋门口。 要不要进去呢? 未经主人同意,擅自闯进别人家里,属于非法行为。 厉元朗迟疑中,身体里的另一个声音却在提醒他:“反正你也进来了,不差这一个了。你没看见吗,门都是不上锁的,等于在暗示,专门留给你的,你尽可以放心大胆进来。” 好吧。厉元朗下定决心,轻轻一推,门再次打开。 很显然,里间是主人的卧室。 摆在窗台上那一盆盆鲜花,向空气中喷洒着诱人香气。 房间中依旧以古朴为主,间或有家电设备。 往里面走,仿古屏风后面,有一张宽大的床,床头摆着两套被褥。 而在大床的正上方,厉元朗赫然看到一张巨大的结婚照。 不看不要紧,一看竟把厉元朗给惊呆住了。 照片上的女人穿着中式婚纱,笑颦如花。 不是别人,正是郑海欣。 可那个男人…… 怎么会是自己? 再三确认,没错,就是他!厉元朗。 怎么可能? 厉元朗从没跟郑海欣合过影,更不可能穿着中式婚礼服,和她一起拍结婚照。 仔细辨认,相片中的自己,笑得很自然。 不过,看着别扭,似乎哪里不对劲。 他恍然大悟,这张结婚照是ps的。 水平很高,但是经不过仔细推敲,蛛丝马迹间,还是发现了假象。 厉元朗正在发蒙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我和我丈夫的结婚照,怎么样,满意不?” 好久没有听到郑海欣的声音了。 厉元朗回转身来,果然是郑海欣,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穿的是一条白色香云纱连衣裙,将她修长身材展露得完美尽致。 款款走过来,和厉元朗肩并肩看着那张结婚照,郑海欣非常沉浸和陶醉。 “海欣,你说的结婚,是……是和我……” “没错,我和你的照片结的婚。”郑海欣解释道:“国内不受理,是我去欧洲办的结婚手续,顺便度的蜜月。” 厉元朗哭笑不得,“海欣,为什么?” “不为什么。”郑海欣认真的说:“就是喜欢。” “你喜欢我,大可以跟我说,我们……” “不!”郑海欣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厉元朗嘴唇边,“我喜欢的不是你这个人,是你的照片。现在,你的照片是我合法丈夫,我是你照片的合法妻子。” 说着,她走到床头,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取出一张东西,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外文,厉元朗一个不认识。 不是英文,他自然看不懂。 “这是我和他的结婚证,有印章和官员签字,是真实的。”说话时,郑海欣忍不住瞟了一眼墙上照片中的厉元朗。 荒唐! 这是厉元朗的反应。 郑海欣喜欢他可以理解,最后竟然和他的照片领了结婚证。 百年难遇,千古奇闻。 可这事真实的发生了,就在厉元朗眼前。 他搞不懂,郑海欣为什么这样做。 “海欣。”厉元朗一把抓住郑海欣的双肩,诚恳说道:“你不要苦着自己,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一起去民政局,我们办一张真正意义上的结婚证,再陪你照一张结婚照,比这要好很多。” 郑海欣却轻轻扒拉掉厉元朗的双手,摇头说:“没必要,也没意义。我挺好的,有心里话可以跟他说一说,我感觉很幸福。” “你和一张照片能说什么?”厉元朗略显激动,“我和水婷月已经离婚,我是单身,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 “元朗,你是我这一生最好的知己,我希望我们今后也要保持这种关系。我之所以开了这间茶室,就是让你在心情不好的时候,来我这里放松。” “前提是,我们始终要保持纯洁的知己关系,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有的时候,得到了,反而没意思,不是吗?” 厉元朗无语了。 他是被郑海欣的做法感动到了。 郑海欣在他人生低谷的时候,来到他身边。 其实娶了郑海欣,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郑海欣各方面都很优秀,难得的是,他们之间谈得来,有共同语言。 只可惜,郑海欣太过执拗,宁愿和厉元朗的照片结婚,也不接受他。 厉元朗苦恼至极。 没办法,看来目前是劝不动郑海欣了。 来日方长,或许时间可以冲淡她的固执想法。 从海欣茶室出来,夜色深沉。 厉元朗踏着月色,心情复杂的走在鲁高市的街道上,感慨万千。 方儒先在解决完儿子一事,马上回到一科正式上班。 对待厉元朗上,也起到了很大变化。 这种变化,不止体现到厉元朗成为一科的科长,更多是由衷感谢厉元朗对他的帮助。 还有厉元朗遇事沉着冷静,明是非,讲道理,这些东西正是方儒先欠缺的。 一晃,时间进入到九月下旬。 这天,沈聪在写稿件时出现错误,在一组数字上明显注水。 厉元朗发现后把他叫进办公室,狠狠批评一顿。 “沈聪,唐书记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最反感弄虚作假。你这组数字是从哪里来的,是你凭空想象的吗?”厉元朗怒气冲冲质问道。 沈聪则信誓旦旦表示,“我是按照审计局报上来的数字,不信你看。” 厉元朗拿过沈聪的报表一看,勃然大怒,“沈聪,这是去年的,有时间有日期,你难道没看见?” “我改过来就是了,你何必大惊小怪。” 沈聪不以为然的态度,令厉元朗火气更大,“这份稿子唐书记要的很急,催了好几遍。我这边事情多,总不能浪费在给你改错上面吧。” “你回去马上改,改好后立刻送过来,耽误了正事,你责无旁贷。” 厉元朗真是搞不懂,沈聪这样一个只会阿谀奉承的人,怎么竟成了一科的副科长。 结果,沈聪回去后,因为家中有急事,一时疏忽,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厉元朗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到,只好自己跑到一科去要。 听到方儒先说,沈聪有事出去了,把厉元朗恨得牙根痒痒。 方儒先则说:“厉科,稿子我来改,二十分钟之后给你送去。” “辛苦你了,方哥。” 即便当了科长,厉元朗对方儒先的称呼始终未变,一直称他方哥。 方儒先不愧是老写手了。 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修改好的稿子打印出来,工整的放在厉元朗面前。 “方哥,谢谢。” “厉科,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谈不上谢谢,你忙,我下去了。” “好。”厉元朗站起身,算是送方儒先。 经过这件事,厉元朗也没客气,首先将此事向唐智做了汇报。 “沈聪请假,你调查过没有?” “我调查过了。”厉元朗点头说:“他家老人生病纯是撒谎,其实他是去陪女人逛街去了。” “沈聪离婚单身,和女人在一起无可非议。但是占用上班时间去做这件事,着实可恶。”唐智气愤的说:“你去找果然主任,和他商量一下把沈聪换掉,再考虑一个副科长人选。” “好的,唐书记,我遵照您的意见马上去办。” 本以为,林果然和厉元朗只谈论沈聪一事,却不成想,林果然还提及另一个话题。 “厉科长,唐书记刚才和我通话的时候,提到你们一科目前人员短缺的问题。我准备给你们科派两个新人过去,这是他们的简历,你看一看。” 厉元朗接过来,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男的叫商亮,商量,名字倒挺好记的。 这是这个女的…… 一看照片,厉元朗感觉到眼熟,再一看名字,怎么是她呢? 第757章 撤换沈聪 冷樱花! 这不是自己在水明乡的时候,韩家屯小学的教师吗? 实在太巧了。 冷樱花是在读完研究生后,报考祥云区公务员,面试笔试过关,坐等区委办分配工作岗位。 “厉科长,你认识她?” 林果然看到厉元朗对着冷樱花照片发呆,随口问了这句。 “林主任,这位叫冷樱花的同志,是我曾经工作过的水明乡,下面韩家屯小学教师,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哦,是这样。”林果然点头道:“你们既然认识,工作起来方便多了。” 林果然说着,递给厉元朗一支香烟,厉元朗先给林果然点燃,自己才点着。 喷出一口细长烟雾,林果然笑眯眯的问道:“厉科长,你为唐书记服务快一个月了,唐书记和我都对你的工作非常满意。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一上班就在甘平县委办做过。要不说,你驾轻就熟,原来你在这方面是有经验的。” “林主任谬赞了,我做的还不够,需要向您学习。” 林果然摆了摆手,“你这是谦虚,说实话,你从政也有十多年了,让你做一名秘书,屈才了。” 话锋一转,林果然便打探起来厉元朗的过往。 他当然清楚,厉元朗在为人处世方面,绝对不是个庸才。 那么只有一个合理解释,厉元朗肯定是被贬发配至此。 为什么履历上面刻意抹去这一段,是林果然以及唐智非常想要知道的真相。 “林主任,不是我对您不尊敬,实在是这件事不提也罢,希望您能理解。” 厉元朗这么一说,林果然更加认定,厉元朗绝对是遭贬。 既然人家不说,他总不能逼他说出真相吧。 至于因为什么遭贬,林果然只能把好奇心暂时藏起来。 “厉科长,办公室对免去沈聪一科副科长没有意见。你看一看科里谁可以接替他?” 其实不用厉元朗提出来,非要在一科选择的话,方儒先是不二人选。 何薇一介女生,外联是她的强项,写稿子就差了很多。 何况,方儒先资历能力完全可以胜任。 林果然之所以这么问,无非是给厉元朗一个送人情的机会。 “多谢林主任。”厉元朗首先表达了林果然的好意,接着说道:“方儒先同志各方面都符合,我觉得他可以胜任。” “嗯。”林果然同意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儒先这人哪都好,就是脾气倔强,不好沟通。厉科长,今后你要多和他交流,让他改一改这个坏脾气。” “我知道了。” 当天下午,办公室就出了任免文件,免去沈聪一科副科长职务,由方儒先接任。 沈聪气得脸色煞白,可他没有李可为的胆子,公开和厉元朗叫板。 李可为的惨痛教训,沈聪记忆犹新。 打碎的牙齿,他也只能悄无声息的咽进肚子里了。 当方儒先从组织部干部科那里,得知自己被提拔为副科长,惊得差点坐翻椅子。 之前一点征兆没有,尤其是闻知是厉元朗的推荐,方儒先打心眼里,对厉元朗的感激之情又上升了一倍。 任免通知下发之后,特意跑到厉元朗办公室,感谢的话翻来覆去说了一大堆,最后想邀请厉元朗下班后喝一杯。 怎么说,人家帮了自己两次,还没表示过,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厉元朗则婉拒道:“方哥,咱们之间用不到这个。何况我的时间不确定,等有机会的,我请你。” “这样啊。”方儒先禁不住直抓裤子,并且警惕的看了看门外,确定没人,这才从裤兜里套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起身塞进厉元朗办公桌的抽屉里。 厉元朗马上拿出来,脸色不悦的看向方儒先,“方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科,你帮了我的大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这是我和我老婆商量的,一点表示不成敬意。不多,这些……”方儒先伸出两个手指头,暗示信封里装的是两万块钱。 一看方儒先就没送过礼。 真是诚心想送,怎会在办公室呢? 况且,明目张胆的送钱,任谁都不敢收。 不过,即使他暗地里送给厉元朗,厉元朗也绝不会收下。 以他做人做事的原则,绝不会收这种钱。 即便当初孙奇送给他果河的印章,也是因为印章不值钱,说是普通之物都不为过。 厉元朗才勉为其难当成小礼品收下。 果河是名人,是一个被处理过的名人,他的东西全都下架,自然就分文不值了。 “方哥,我再叫你一声方哥。你要是还想我们像以前那么好的关系,就请你把东西拿走,我权当什么都没发生。” 厉元朗真诚说道:“我推荐你,是由于你的能力能够胜任,绝不想为了得到你的报答。你和嫂子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抚养一个孩子不容易。方宇还小,今后你们需要钱的地方很多,拿回去,多用在方宇身上,这是我对你的真心劝解。” “这……”方儒先还在犹豫,“送出去的怎好拿回来。” “你送我不收,等于没送。快点,要不然我只好交到纪委去了。” “好,我这就拿。”无奈之下,方儒先只好将牛皮纸信封拿回,揣进裤兜里。 当天晚上,厉元朗应邀去章来左家里喝酒。 章来左的家位于区医院家属楼,他妻子也是医生,今晚刚好值班,孩子住校,正好给他提供了喝酒机会。 章来左没时间做饭,就从外面买了几样熟食,厉元朗带了一瓶好酒,哥俩坐在饭厅的桌子上,推杯换盏起来。 酒过三巡,客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国际新闻。 报道大洋彼岸正在爆发流感,章来左是呼吸科主任,这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他举起酒杯抿了一口,徐徐说道:“元朗,我觉得这次他们国家爆发的流感有些怪异。” “怎么怪异?”厉元朗同样喝下一口,好奇问。 “有这么几点。第一,传染率极高。第二,死亡率也高。第三,从发病情况来看,似乎又不像是流感,是别的病种。” 看着章来左板着手指头娓娓道来,厉元朗忍不住离席走到电视机跟前,抱着肩膀仔细观看。 章来左这会儿叼着香烟走过来,和厉元朗并肩站在一起,眼睛盯着屏幕。 等到这则新闻结束,他便笑呵呵说:“好在距离咱们很远,一时半会儿传染不到,咱们就别杞人忧天了。走,喝酒去。” 搂着厉元朗的肩膀,把他又让回到饭桌跟前。 又喝了一会儿,看到厉元朗紧皱眉头,心事重重,章来左便问:“元朗,你在想什么?” 厉元朗忧心道:“我记得下个月中旬,要在江朔市举办国际军体会,到时别再把流感带进来,那样可是够麻烦的。” 一句话提醒了章来左,他点头同意,“别说,现在大洋彼岸那个国家一直对咱们不怀好意。” “嗯。我赞同。”厉元朗说道:“他们是小人之心。他们第一怎么来的?就是始终没有第二,谁第二打压谁。” “好,不提了,提起来让人生气,喝酒!” 咣当一声,两人撞完杯子,各自扬脖喝尽。 因为心事,厉元朗没喝多少,章来左也在控制他的酒,半斤白酒,一瓶啤酒,日常操作。 从章来左家里出来,厉元朗没有打车选择步行,主要是醒一醒酒,顺便锻炼身体了。 离着区委宿舍不算太远,半个小时的路程。 眼瞅着十一就要到了,区委放假七天。 唐智基本上不会在休息时间让厉元朗加班,除非有特殊情况。 厉元朗已经做好打算,准备去镜云市看望女儿,好好陪一陪她。 最近比较忙,很久没去了,只在视频通话里打过招呼。 这时,手机响了,一看来电,竟是唐智的号码。 这么晚了打电话,难道有重要事情发生? 第758章 突发大事件 厉元朗当即接听起来。 “你在哪里?”唐智语气有些急促。 “我在外面溜达呢。”厉元朗如实相告。 “你速到区委来,急事。” 果然如此。 厉元朗一刻没耽搁,打车在十五分钟后赶到唐智办公室。 唐智正在打电话。 “廖书记,情况就是这样。” 听起来,唐智和市委书记廖启勇通话,已经进入尾声。 不知对方怎么说的,唐智神情凝重的挂断电话。 “唐书记,出了什么事?”厉元朗焦急问。 从唐智的反应来看,事情不小。 “念河镇一居民楼的一楼发生爆炸,房屋内的承重墙倒塌,导致整个楼体出现裂纹和下沉,全楼居民已经疏散。林区长带领公安、消防、医疗等部门先行赶赴现场。” 厉元朗一惊,果然出了大事。 “伤亡情况怎样?” “还不清楚,我在等林区长电话,再做下一步打算。”唐智叹了口气说:“廖书记要求我们首先确保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尽量保证楼体不要发生垮塌,并安排好居民临时住所……” 唐智坐在椅子上,手掐在太阳穴上来回捏动。 不怪他头疼,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如果造成大量人员伤亡,他这个区委书记是要担责的。 好在唐智第一时间向鲁高市委书记廖启勇做了汇报,没有隐瞒。 这年头,什么事都不要想瞒着,手机这么普及,拍个视频就能发出去,想瞒也瞒不住。 厉元朗知道,唐智今晚要熬夜。 办公室里有茶叶和咖啡,唐智喜欢书法,自然爱喝茶。 他特意给唐智泡了一杯浓茶,以此给唐智提神醒脑。 并且还给唐智按摩头部的风池穴、风府穴、百会穴以及太阳穴等采取穴位按压,以起到缓解唐智紧张疲劳的作用。 厉元朗经常头疼,以前靠的是药物。 是药三分毒,头疼病好了,会有其他副作用。 住院那段时间,他听从章来左的建议,根据图解找准头上穴位,头疼时就试着自己按摩,效果非常明显。 “元朗,你的手法不错,挺舒服的。”唐智眯着眼睛夸赞道。 “唐书记,我以前也总是头疼,就试着自己按摩,久病成医,多少会了一点点。” “哦。”唐智深有感触的说:“头疼基本上睡眠不好,睡不着就是有心事,心事多说明身上担子重。元朗,你之前是不是担任过重要职务?”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厉元朗猜到唐智想要知道什么,于是便说:“唐书记,我从前过往很复杂,容我做好准备再向您汇报。” “嗯,也好,我不逼你,不过有些事说了总比不说好。” 这句略有深意的话,涵盖着唐智对厉元朗信任,也希望厉元朗能够信任他,和他敞开心扉,不要藏着掖着。 主仆之间正在对话,桌上电话响起刺耳铃声。 厉元朗赶忙接听起来,是侯展生急促声音:“唐书记在吗,你让唐书记接电话。” 厉元朗便将话筒递给唐智。 唐智接过来,仅仅听了几句,眉头迅速拧成一个大疙瘩,“什么?居民闹事?好,我这就过去!” 唐智气呼呼的把话机往桌子上一扔,叨咕着:“这个侯展生,怎么搞的,按住葫芦起了瓢,救援还没进行完,竟然弄得民怨沸腾,真是……” 往下难听的话他没说,显然已经对侯展生失望透顶。 一般处理这种重大事故,区长赶往现场指挥救援,书记在家坐镇,能不让书记出面的,尽量不麻烦书记。 这其中,区长必须要有勇于承担和善于处置的能力。 恰恰相反,不知侯展生怎么处理的,才到现场没多久,就把全楼居民得罪了,弄出个闹事事件。 火上浇油,忙中添乱。 唐智气得脸都绿了。 命令厉元朗迅速备车,还叫上区纪委书记李成栋以及办公室主任林果然,一起赶往事发之地,念河镇的风果园小区。 一路上,唐智面色阴沉,侯展生的做法令他大为光火,强忍住没有发泄出来。 念河镇距离市区仅有四十公里,交通便利,省道都是单向四车道,这跟没修过路的戴鼎县,简直天壤之别。 二十分钟后,车队进入念河镇地界。 厉元朗的手机响起,是侯展生的电话,询问他们到了什么位置。 厉元朗如实相告,侯展生便说:“厉秘书,你们开到直接到镇政府,我在二楼小会议室等你们。” 挂断后,厉元朗回身将侯展生的原话告诉了唐智。 唐智眉头一皱,“侯区长不在现场指挥,跑镇政府干什么去了?” 厉元朗知道这是唐智发泄不满,就没有接话。 “按照他说的办,直接去镇政府。”唐智发完话,闭上了眼睛。 不到十分钟,三辆车先后开进念河镇政府大院。 和其他乡镇一样,念河镇党委和镇政府在一起办公。 二层楼,外观老旧,并不奢华。 这是厉元朗到祥云区工作以后,第一次下乡,第一次来到念河镇。 他最大的感悟是,别看祥云区也是处级单位,和东河省的县平级。 但是人家在楼堂馆所方面,低调很多。 不像他在东河省那样,小小的县城,基本上都是高层建筑。高大气派,非常壮观。 看起来南方和北方,在某些细节上就能体现出来不一样的地方。 大门口,早有侯展生的秘书和镇政府几名工作人员等候。 见唐智一行人下车,马上迎过来,引领众人上到二楼,走进小会议室。 里面只有镇党委书记郝昆,副书记贺天顺二人,陪同着侯展生以及副区长兼公安分局局长曲战英说着话。 厉元朗对于郝昆,只闻其名,还是头一次见到他本人。 郝昆个头不高,四十几岁,浓眉豹眼,脸上堆满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人。 反观,贺天顺戴一副眼镜,年龄和厉元朗相仿,显得文质彬彬。 唐智和众人点头打过招呼,皱眉问道:“邢广云呢?他怎么不在?” 邢广云是念河镇的镇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在场实在不像话。 郝昆跟何广顺相互对视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侯展生解围道:“唐书记,我要向你道歉,并没有发生居民闹事,请你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 唐智更是不理解,大半夜的,把自己从几十里地之外的区里折腾到念河镇,就是商量来的。 商量什么?在电话里不能说吗? 他的脸色顿时又不好了,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曲战英见此情景,旋即插嘴道:“唐书记,我们警方经过初步侦查,发现这起爆炸案有玄机,涉及到镇长邢广云。我向侯区长汇报之后,侯区长认为事情严重,在电话里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才出此下策,请唐书记和各位来此商议的。” 唐智等人纷纷落座后,打发走其他闲杂人等,只留下厉元朗一人做记录。 在座的有区委书记唐智、区长侯展生、纪委书记李成栋、区委办公室主任林果然,副区长兼分局局长曲战英。 念河镇书记郝昆,副书记何广顺二人,也参加这次紧急会议。 五位区里领导,两位镇领导,一共七个人分坐两边。 唐智环视一圈说:“到底怎么回事?侯区长,你先谈一谈。” 侯展生往后一靠,指了指郝昆:“老郝,你把事情原委向唐书记汇报一遍吧。” “好。”郝昆点了点头,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他利用喝水的空当,在心中迅速编辑着语言,构思完毕,清了清嗓子,这才娓娓道来。 结果他不说则以,一说,将在场的唐智,以及后来的区委其他人全都给震惊到了。 怎么是这样? 第759章 事故变成刑事案件 郝昆清了清嗓子,像作报告似的,慢条斯理说:“事发地点位于风果园小区一号楼一层最靠西侧的房间,前面就是风果园酒楼。” “酒楼老板花钱买下一楼这套房子,并从酒楼后面,建造一个封闭的走廊,直通房子里面。” “他擅自把房子改造成三个豪华雅间,专门接待身份高贵的重要客人……” “等等!”唐智抬手打断,“郝昆,我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挑干货说。” 郝昆难掩尴尬,解释说:“唐书记,我说的这些和接下来有很大的关系。” 随后,郝昆扭动了一下身体,深呼一口气,接下往下说道:“据反映,今晚九点半左右,镇中学教师李深一身酒气,从风果园酒楼后门,穿过走廊进入一楼三号雅间,大约十分钟后,三号雅间就发生了剧烈爆炸声。” “爆炸威力相当大,把一楼外墙炸出个巨大窟窿,一楼的防盗门都给炸变形了,房子里的墙壁全都倒塌。经镇里和区里全力搜救,发现八名伤者,还有三具尸体……” 唐智一愣,马上问:“这么说来,有三人遇难,伤者情况怎样?” 贺天顺接过话说:“八名伤者已经全部送到镇卫生院,均有不同程度受伤,但伤势稳定,没有重伤号。” 唐智身边的林果然问郝昆:“三名死者的身份调查出来没有?” 郝昆刚要说话,却被曲战英抢先回答了。 他说:“三名死者基本上确定清楚,不过还需dna确认。” 李成栋眉头一皱,不解问道:“曲副区长,你说的基本上是个什么意思?” 曲战英马上回答:“因为有两人被炸得血肉横飞,尸体不全,另一个脑袋被砸扁,面目全非,现场惨不忍睹,所以……” “这三个人你们初步判定是谁,这个有结果了吗?”唐智急切问。 “有。”曲战英点了点头,“一个是镇小学教师李深,脑袋被砸扁的,是李深老婆,镇党政办的雇员何小桃,而另一个……” 曲战英一时语塞,眼神瞄了瞄身边的侯展生。 侯展生稳了稳神,严肃的说:“另一个就是镇长邢广云。” 此话一出,包括厉元朗在内的后到几人,全都震惊了。 怪不得看不到邢广云,原来他已经死亡。 “曲战英,到底怎么回事?” 综合警方现场勘查以及调查走访得来的消息,可以断定。 李深是抱住邢广云,引爆身上东西,二人同归于尽。 而何小桃则是被气浪炸飞后,头部被落下的砖头石块砸中,三人都是当场毙命。 那么问题来了,李深为何要这么做?他和邢广云有什么深仇大恨。 其实也好理解,何小桃是念河镇政府第一美女,人长得漂亮,且风情万种。 邢广云是从区里调来的干部,家在鲁高市,只身一人住在镇里。 一个有情,一个有意,一来二去,两人鬼混在一起。 李深这人老实木讷,架不住风言风语总往他耳朵里灌。 一次偶然机会,李深设计抓了个现行。 邢广云仗着自己是镇长,非但不收手,还利用手中职权,对李深各种打击,想以此震慑住他。 抢了人家老婆,还打击报复,把李深都给整待岗了。 老实人往往偏执、极端,没有想着从正规渠道给自己争取公平正义,而采取这种鱼死网破的方式,和邢广云以及老婆何小桃一起丧命。 当然,这些是在区分局警员走访调查后,得出的初步结论。 唐智听完,内心久久未能平静。 堂堂一镇之长的邢广云,竟然做出如此龌龊事,死有余辜! 他脸色阴沉,眉头皱成疙瘩,半天没说话,一个劲儿的在运气。 好半晌,唐智才开口说道:“一会儿我们去现场看一看,然后再到卫生院慰问伤者。” 爆炸现场,早用警戒线围起来。 由于天黑,现场安装了四个投光灯,将这里照的雪亮。 担心出现问题,救援人员将所有伤者救出来后,马上撤离现场。 住建局请来的房屋结构专家,在大体了解受损情况后,正在研究制定修建计划。 整个一号楼九十余户共计三百多人,分别安置在镇里五处宾馆和旅店内。 镇委镇政府派出大量工作人员,负责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安抚情绪。 风果园酒楼被查封,酒楼负责人和老板都被警方控制住。 唐智站在安全地带,看了看那个被炸出来巨大的豁口,沉吟片刻,一挥手,“去卫生院。” 厉元朗始终跟随在唐智身后,拎着公文包和保温杯。 现在是九月末,夜里还是很凉的。 他胳膊上搭着一件夹克,紧走几步,在唐智身后小心翼翼提醒道:“唐书记,天冷了,您还是套上夹克,别给冻坏了。” 唐智摆了摆手,“暂时不用,用的时候再说。” 在镇卫生院,厉元朗看见了管一夫。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管一夫作为镇卫生院的院长,自然要到场参与抢救伤员的。 好在,八名伤员坐在二号雅间用餐,距离三号相对比较远,受到冲击力小一些,大都是皮外伤,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出院了。 厉元朗和管一夫只是眼神传递,算是打过招呼。 唐智询问管一夫伤者情况后,挨个走访伤者病房,向伤者表达了区委区政府的慰问之情。 忙乎完这一切,时间已经到了午夜十二点半钟。 离开卫生院,唐智告诉林果然:“你马上打电话,四十分钟后,召开紧急常委会。” 临了不忘补充一句:“无特殊情况,不得请假缺席。” 随后,留下曲战英在现场坐镇,其余区领导坐车,组成浩浩荡荡的车队,返回区委。 在车里,唐智微闭双眼,看样子是睡着了。 折腾一晚上,现在都到了凌晨一点多钟,毕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犯困很正常。 可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以他的经验,唐智这是在养精蓄锐。 原以为是一起突发的坍塌事故,却不成想,是一起有预谋的刑事案件。 接下来,该如何善后,如何向市委汇报,以及尽快选择一名新任镇长,成为摆在唐智眼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他要保持清醒头脑,要心里有个谱,定个基调。 所以,唐智闭目是在养神,是在思考。 从这一点来说,厉元朗十几年的仕途经验,起到很大作用。 县长不是白当的。 祥云区共计十一名常委,分别是区委书记、区长、区委副书记、常务副区长、区纪委书记、区委组织部长、区政法委书记、分管经济工作的副区长、区委办主任、区委宣传部长和区武装部政委。 接到林果然的电话,全都连夜起床,准时赶到区委办的小会议室。 唐智率领侯展生等人走进会议室,纷纷落座。 唐智首先发言:“连夜把大家召集来,只有一个议题,讨论念河镇刚刚发生的这起重大刑事案件,还有善后以及镇长人选。” 说完,唐智让临时参加会议的念河镇书记郝昆,将前番讲述的事情,再次重复一遍。 这次郝昆吸取教训,长话短说,寥寥数语,就将前后原委经过讲述清楚。 唐智听完后,冲厉元朗说道:“你去送一送郝昆同志。” 很显然,郝昆不是常委,余下来就没有他什么事了。 厉元朗把郝昆送出来,客气的请郝昆在旁边房间休息一会儿。 郝昆明白,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待在这里就是多余。 何况,镇里还有挺多事情需要他忙乎,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厉科长,谢谢你的好意,我马上要赶回去,再见。” 厉元朗还要送出去,却被郝昆抬手拦住,“你回去吧,唐书记随时需要你,留步,我们来日方长。” 看着郝昆离去背影,厉元朗感慨万千。 等他悄然无声的返回小会议室,却听到这里已经吵成一锅粥了。 第760章 不安好心的提议 坐在记录位子上,厉元朗仔细一听明白了,敢情始作俑者,就是副区长谷翰。 只听到他大言不惭的说:“邢广云作风有问题,可他毕竟是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这么上报的话,脸面无光,对念河镇对区委终究不好看。” 纪委书记李成栋则好奇问:“以谷副区长的意思,该如何上报呢?” “简单。”谷翰胸有成竹的说:“风果园酒楼擅自改动房屋结构,是造成此次事故的主要原因。我看,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彻查风果园老板。” 常务副区长罗兴民凝眉说:“谷副区长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嘛……现场发生巨大爆炸声,况且所有证据显示,这就是由爆炸东西引起的,怎能和房屋坍塌扯上关系?” “我同意兴民副区长的意见。”组织部长徐高远说:“谷副区长这一套,摆明是欺骗行为。实事求是,如实上报,是我们的职责和操守。搞小动作,欺骗上级组织,这可是大忌。” “徐部长说的有道理。”李成栋接过来说:“谷副区长想的简单和天真了。” 林果然手拿碳素笔,边摆弄着边声色俱厉的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无需讨论,到此为止。网络发达时代,欺骗和隐瞒都是站不住脚的。” 这番话实际上剑指谷翰,这小子脑袋是短路了,上来就想着搞欺骗。 以为市委领导是好骗的吗? 纯属出馊主意,心态有问题。 谷翰万没想到,自己随便这么一说,竟招致好几个常委反对,就连平时一向关系不错的罗兴民都不同意。 心里这个憋气,脸涨通红,想着该怎么反击。 这时候,区长侯展生把话拉回来,“谷副区长也是好意,只不过想的不周全而已。林主任既然说了,我看就不讨论这个话题了,现在是不是研究一下,念河镇的镇长人选?” 此话一出,大家都很赞同。 徐高远作为组织部长,对干部了如指掌,这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侯区长说的在理,就地提拔的话,副书记贺天顺同志符合条件。他在念河镇工作已经超过两年,之前又在河下镇担任过副镇长,有经验有能力,我看挺合适的。” 他话音刚落,区委副书记王祥尊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叹息道:“这个镇长不好当啊,估计没人愿意去。” 话头经他提起来,区政法委书记潘左元点头同意,“是啊,我没记错的话,五年来,这是第三任镇长出事。头一个淹死,第二个在办公室里突发心梗猝死,邢广云是第三个,被炸得血肉横飞,尸体都不全乎了。” 区委宣传部长丛峰手指尖摸着敞开的笔记本说:“也不知道念河镇镇长办公室风水不好,还是什么原因,五年间死了三任镇长,都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工作过,真应该请个高人好好看一看。呵呵。” 他本来以半开玩笑方式,想逗大家发笑,缓解紧张气氛。 却突然发现,没人响应。 开玩笑也不分个时候,丛峰后悔了。 唐智冷着脸说:“丛部长,我们是党员,封建迷信那一套不适合你的身份。我问你,现场有人发视频,你采取措施没有?” 丛峰被唐智这么一问,马上点头回答:“已经联系好,那边会有人跟进,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好。”唐智点了点头,眼神飘向于其余众人,平静说:“你们谈到困难,是的,念河镇这几年的镇长,出现这样那样情况,只是凑巧罢了,跟别的无关。这点,我们作为区委领导,首先要步调一致,不要瞎传瞎想,扰乱人心。” “看一看,还有哪位同志提出来合适人选,我们共同议一议。” 说实话,要不是王祥尊提到,还真没有人往这上面想。 现在想来,别看镇长是正科级,可是谁会在这个位置上坐稳不出事? 就怕有命得,没命坐。 谁都不希望让自己看好的人,成为第四个丧命者。 一时间,原本热闹的会议室里,突然变得安静起来,除了呼吸声,听不到说话音。 面对一度冷场,唐智心急如焚。 他说道:“大家可以各抒己见,集思广益。镇长人选很重要,这是稳定人心的一大举措。时间已经很晚了,我看……” 唐智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意思提出来休会,让烟民们出去过过烟瘾,尽管他不抽烟。 可他的话刚落下,就听到会议室里传来一个声音,“我提一个,就是不知道你们大家同不同意。” 众人闻声,全都将目光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不是别人,正是随意开炮嘴上没把门的谷翰。 侯展生对这位谷大少真是无可奈何,要不是看在谷政川的面子上,早就将他打入冷宫,丢在一边不搭理了。 能力不咋地,捣乱第一名。 出于保护谷翰的目的,侯展生提醒道:“谷副区长,这是严肃场合,请你一定要谨慎发言,要想好了再说。” 谷翰不以为然的撇嘴道:“我可不是信口胡诌,我说的这个人一定能够胜任。” 唐智好奇的问道:“谷副区长,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说是谁?” 终归有人说话了,尽管是不着调的谷翰,唐智内心还是充满期望。瞎说也是说,总比没人说要好。 谷翰将眼神巡视一圈,最后竟然落在后排低头做记录的厉元朗身上。 抬手一指,说道:“我觉得厉元朗最适合。” 由始至终,厉元朗一直做着本职工作,他的任务除了记录之外,只带眼睛不带嘴巴。 他不是常委,就是唐智的秘书,能够听一听也是借助了这个身份。 当听到谷翰提到自己名字后,厉元朗大吃一惊! 谷翰绝不是好意提携他,这家伙对他恨之入骨,除了整他,就没有别的心思。 念河镇的镇长没人想干,又是个晦气滔天的位子,三任镇长先后非自然死亡,任谁都会心存芥蒂。 谷翰点了厉元朗的名字,实际上也在给唐智出道难题。 这不是你器重的秘书吗? 关键时刻把他送到这个位子,唐智该如何表态,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侯展生没有想到,谷翰这一招还真高明。 别说,这小子鬼主意倒是不少,甩给唐智一个大大的难以抉择,看他怎么接招。 为了趁热打铁,侯展生马上附和道:“谷副区长提得好啊,厉秘书真是不错,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选。” 接连用了两个“非常”,这是侯展生故意向外界透露信息,是希望他的人赶紧发言表态支持。 这个时候,厉元朗突然举手。 唐智见状忙问:“什么事?” 厉元朗稳稳站起身,挺胸抬头的说道:“因为涉及到我本人,请唐书记批准,我回避。” 政治回避很正常,唐智点头道:“可以。” 随即,厉元朗将手里用于记录的东西,放到区委办主任林果然面前,“请林主任代为记录。” 林果然点头回应后,厉元朗大步走出会议室,在隔壁房间里等候。 看到他的身影消失,组织部长徐高远则说:“厉元朗还只是正股级,念河镇长是正科级,跨了整整一个级别,这可是越级任用。况且,他还是唐书记的秘书,我担心如此一来,会招致非议的。” 徐高远没有明说,显然是持反对意见。 王祥尊笑眯眯道:“高远部长这话可是有失水准,厉元朗是一级主任科员,相当于正科级。再者,非领导职务和领导职务完全可以相互转换,是符合规定的。” 就在王祥尊发言之际,谷翰心里乐开了花。 难得有人同意,尤其是二把手的区长和三把手的区委副书记先后表态支持。 一时间令他摇头晃脑,得意忘形。 忍不住说出一句震撼人心的话出来。 第761章 各怀各的主意 “哈哈,以厉元朗的能力和水平,别说镇长了,就是县长、区长都不在话下。” 谷翰这番话一经说出,会场再次变得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将目光,不约而同汇聚在侯展生的身上。 亏了侯展生了解谷翰就是个二百五,不跟他计较。 否则换成旁人,早就翻脸了。 谷家怎么生出这么个奇葩,白瞎这样好的政治资源了。 不过,侯展生仔细一想,谷翰是了解厉元朗底细的人,他这句话绝不是空穴来风,或许厉元朗的确做过县长也不是没可能。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唐智。 他早就对厉元朗的身份产生过好奇。 与厉元朗接触的这段时日,唐智就发现,厉元朗做秘书驾轻就熟。 不止如此,在某些事情的考虑方面,厉元朗的全局性也很强。 官员就是这样,一个乡长或者镇长,他的考虑范围只局限于全乡全镇这一块。 要是县长,自然要高出一些,放眼的是全县。 那么到了市长或者省官员,以此类推,眼界只会越来越高,越来越广。 这东西没有亲身经历,是表现不出来的。 唐智忽然有了个想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厉元朗有没有本事,完全可以给他一个平台,让他展示。 想到此,唐智竟然将目光望向侯展生。 巧合的是,侯展生也在此刻看了看唐智。 当二人目光短暂对视之中,侯展生朝着唐智微微点头,唐智的嘴角略微动了动。 他们俩似乎在向对方传递一个信号。 侯展生很快将眼神撤回来,望了望其他人,最后又回到唐智身上。 “唐书记,厉元朗是你的秘书,对于谷副区长的提议,你终究要表明个态度。” 唐智略作沉吟,缓缓说道:“这件事我会和厉元朗谈的,看看他是什么意见。” 等于说,唐智在这件事上,他点头了。 “时间不早了,大家还有什么事情?”唐智环视一圈,又和侯展生交流一下,这才宣布散会。 凌晨三点,紧急常委会终于结束。 大家这才抻着懒腰打着哈欠,纷纷离座回去休息。 厉元朗在隔壁房间,接连抽了两支烟,强迫自己清醒。 听到会议室门口响起脚步声,迅速掐灭烟,出来时正好遇见林果然经过。 他冲厉元朗微笑点头,态度明显有了变化。 是恭贺还是同情?或者另有别意?厉元朗捉摸不透。 跟在林果然身后的,是谷翰和侯展生二人。 谷翰看见厉元朗,大咧咧的说道:“厉元朗,你哪天得请我喝酒。”然后大步离去。 侯展生则站下,对厉元朗笑说:“厉秘书,好好干,我看好你。”还煞有介事的拍了怕厉元朗的肩膀。 最后一个走出来的是唐智。 他是有意这么做。 大多数情况下,开会时,书记都是最后一个到场,第一个离开。 这是体现领导地位的固有举动。 唐智脱在后边,其实是在等厉元朗。 厉元朗眼疾手快,接过唐智手中的保温杯。 唐智说道:“你今晚和我一起去招待所,在那开个房间。明早……”抬腕看了看时间,“九点钟,我们一起吃早餐。” 这可不是客气,说命令更为妥当。 为了方便,厉元朗在唐智住的这一层开了个单人间。 条件自然不如唐智的宽敞,但也不错。 有卫生间,宽大松软的床,比他住的宿舍要强许多。 厉元朗困得睁不开眼睛,还是泡了个热水澡,手机定好时间,钻进被窝里,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从林果然、谷翰以及侯展生对自己的态度上,厉元朗已经猜出个大概。 心里有了打算,知晓陪同唐智吃早餐不过是个幌子,或许自己的工作将有新的变动了。 胡思乱想中,总算合上了眼。 组织部长徐高远在回家的车上,接到了贺天顺的电话。 “老领导,会开完了?” 徐高远闷声说:“你小子消息到是挺灵通的,时间掐的很准。” “嘿嘿。”贺天顺狡猾的一笑,“老领导这是夸我鼻子灵呢。” “少贫嘴了,说正事儿。”徐高远对于这个曾是自己秘书,从组织部出来的下属,别样的欣赏和器重。 解决了副科级,就派贺天顺去河下镇当副镇长,一年之后,出任念河镇党委副书记。级别一样,但是距离主政一方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想来贺天顺已经在念河镇做了两年的副书记,这次邢广云死后,镇长位子空出来,正是贺天顺上位的绝佳时机。 所以,徐高远才在会上第一个提出来贺天顺的名字。 却不成想被王祥尊那番提醒之话,扰乱了心智。 徐高远犹豫了。 毕竟贺天顺是他看好的人,万一步入后尘,成为第四个冤死鬼,自己培养贺天顺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他没有继续坚持,就是这个心理在作祟。 贺天顺在凌晨三点多打电话来,一定是熬到此刻,想要打听自己是否接替邢广云,成为念河镇的镇长。 徐高远纵然知道,也不会主动提出来,他要让贺天顺自己问。 他说,等于是主动帮忙,贺天顺问,则是求他帮忙。 同样的内容,意义却大相径庭。 果然,贺天顺直截了当,询问会上是否定下念河镇的镇长人选。 他没说定没定自己,好歹留个面子。 万一不成,权当打听。 成了的话,更是惊喜。 “定了。”徐高远如是说道:“不出大的意外,唐智秘书厉元朗将要成为你们的新镇长。” “他?”贺天顺大出意料,嘴里不禁叨咕起来:“怎么是他?” 换做旁人,贺天顺都能认。 但是厉元朗,他不服气。 这人才来多久,当秘书也就一个月,一个正股级怎么就成了镇长? 也没见他做出多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不就是唐智的秘书么! 徐高远反问:“怎么就不能是他?天顺,你别以为念河镇长是块香饽饽,我看啊,是烧红的铁疙瘩才对,烫手。” “想想看,在这之前,五年内三任镇长都死于非命。天顺,我们倒不是迷信,只不过这个位置透着邪性,还是不沾为好。” 徐高远没提,贺天顺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是啊,淹死、猝死、炸死,那三位死法各有千秋,就是没一个活着离开这个岗位的。 一念及此,贺天顺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后背嗖嗖直冒凉风。 好险! 徐高远安慰说:“天顺,厉元朗去了,你要尽量配合他,不要弄得鸡飞狗跳。唐书记对厉元朗还是挺欣赏的,我与唐书记处的还不错,你们之间要是有了摩擦不愉快,我和唐书记也很难做。” “你好好干,表现好了,我会认真考虑的。祥云区又不是只有一个念河镇,就是区里,还有各委办局呢,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明白,明白得透彻。”对着手机,贺天顺一个劲儿的点头,好像徐高远能看得见似的。 “你明白就好,对于你,我还是放心的。”徐高远意味深长的留下这句让贺天顺暖到心窝的话。 挂断手机,贺天顺陷入沉思…… 上午九点,在唐智的房间里,厉元朗和他对面而坐。 盛了一碗稀粥,厉元朗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唐智面前。 唐智没有动筷,而是紧紧盯着厉元朗,把厉元朗看得直发毛,不住打量自己身上,还以为哪里有让唐智注意的地方。 “别看了,你的脸上没有长花。”唐智开起玩笑,拿上筷子端起粥碗说道:“吃饭。” 唐智吃饭很细致,讲究细嚼慢咽。 厉元朗对吃的方面没要求,吃相很随便。 等到唐智吃完,放下筷子,厉元朗也吃饱了。 给唐智扯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唐智擦完嘴,这才慢悠悠问:“元朗,你去不去念河镇?” 此话一出,厉元朗倒显得非常平静,说出一句话,让唐智倍感意外。 第762章 火线提拔 “唐书记,我算不算火线提拔?” 唐智对厉元朗的反应非常吃惊。 厉元朗没有喜形于色,没有当即表态,感谢唐智提携之恩。 反而十分沉稳,再一次印证他的猜测,厉元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于是,唐智微微一笑:“元朗,我是在问你,怎么成了你问我。” “唐书记,我说说我的真实想法。”厉元朗正色说道:“我不在乎前任镇长如何如何,我是厉元朗,不是别人。有那么一句话,事在人为,只要做人做事无愧于心,无愧于百姓,足够了。” “我理解唐书记的苦衷,谷副区长将难题抛过来,我替您接住。我是您手下一员,是秘书科的人,代表的是秘书科,更代表了您。我不会给秘书科,给您脸上抹黑的。” “很好。”唐智非常满意厉元朗的表述。 “元朗,说实在的,我还真不忍心放你走。这一个月来,有你在,让我委实轻松不少。你一走,我还真难以找到第二个合适人选。” “不过嘛,人往高处走,我不会阻拦你上升的机会。这次去念河镇,你要和郝昆好好配合。” “他这个人总体还算不错,有能力有水平,做镇委书记已经五年,经验丰富。美中不足的是,有那么点……强势。” 听到唐智踌躇的词语,厉元朗清楚,说郝昆强势是好听的,难听一点就是霸道。 这一点不足为奇,一个做了五年镇委书记的人,身边人都围着他转,久而久之,难免会养成独断专行的习惯。 对待这种人,厉元朗有心得。 马胜然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由于一切还在走组织程序,厉元朗的工作岗位仍旧在秘书一科。 刚刚在办公室坐定,林果然一个电话,又把厉元朗叫到区委办。 “元朗啊,虽然你的新去处已定,不过你目前还是一科的科长,一科的事情你还要负责起来。”林果然笑呵呵说道。 “自然,只要任命没下来,我会做好本职工作的。” “好。”林果然端起茶杯吹了吹,慢悠悠说:“我提到给一科增派人手,现在这两个人已经报到,你负责领回去吧。” 这两个人厉元朗已经知道,男的叫商亮,一米七几的身高,偏瘦,白白净净。 和商亮握手之后,厉元朗便将目光投向冷樱花。 几年不见,冷樱花变得更加漂亮,还透着一股成熟韵味。 她看厉元朗的眼神很复杂,激动中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厉元朗仿佛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冷樱花时的场景。 “厉……厉科长,你好,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冷樱花得体的伸出芊芊玉手,和厉元朗握在一起,感觉她的手很软。 一旁的商亮,在听到冷樱花这句话后,特意打量了厉元朗几眼。 “你好。”厉元朗中规中矩,手随便一搭便放开。 随后,带着冷樱花和商亮,厉元朗走进一科办公室。 沈聪被撤,情绪低落,早没了精神头,现在基本上等于混日子。 有消息说,沈聪正在四处托关系要离开一科。 在这待着简直就是煎熬,原本指望着能够距离唐书记近一些,哪天被唐书记赏识,一步登天。 结果副科长都混没了,留在这里除了被人笑话,什么都得不到。 人挪活,树挪死,趁早一走了之才是上策首选。 方儒先自从担任副科长之后,干劲足了,不过还没进入角色,只知道一味的埋头苦干,不会使用副科长权力。 科里大小事务全都他自己弄,反倒清闲了何薇跟沈聪,整得他俩无所事事了。 为此,厉元朗曾经侧面提醒他,方儒先嘴上答应,回去就忘干净了。 唉,没办法,只能让他慢慢转变了。 厉元朗进来之后,拍了拍巴掌,把冷樱花和商亮介绍给众人认识。 沈聪这家伙一见冷樱花,两眼直放光。 忍不住咽起口水,握手时紧紧抓住,冲冷樱花叨叨说个没完。 厉元朗眉头一皱,冷声说:“沈聪,你手上抹胶水了,怎么沾着不松开。” 沈聪尴尬一笑,三角眼睛却始终在冷樱花身上扫来扫去,好像能够隔着衣服看到什么似的。 冷樱花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对沈聪已然厌恶起来。 介绍完,厉元朗把方儒先叫到外面,再次提醒他别把自己累坏了,该放权就要放权,什么事情他自己一个人全都做了,别人怎么办。 “科长,不瞒你说,交给他们我不放心。”方儒先挠了挠头,说出心里话。 “你不放心可以把关啊,事备躬亲会把你累垮的。当领导的,要学会用人,学会调动大家积极性。何薇擅长联络关系,你可以在这方面给她找点事做。” “沈聪写稿子不行,但是腿勤,有跑腿的事情交给他办。至于新来的商亮和冷樱花,你自己带他们一段,争取早点出徒,成为你得力的帮手。” 方儒先点着头,当着厉元朗的面,掏出本子一一写下来。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随他吧,只要一科正常运转起来,他就不必把心思浪费在这上面,专心伺候唐智就行了。 明天就是十一黄金周,唐智没有别的安排,厉元朗可以放假休息,只要手机保持畅通即可。 厉元朗已经答应女儿媛媛,明天一早就去镜云市。 这个假期只陪女儿,让她玩得尽兴开心。 厉元朗的任命,估计得等到节后了。 像他这种情况,首先要任命为念河镇党委副书记,然后是副镇长、代镇长。 等到年底镇里开完会,不出意外,“代”字方能去掉。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和司机老赵把唐智送回家,厉元朗破天荒被唐智留下,晚上一起吃饭。 唐智的家是个复式楼,家里没请保姆,都是他妻子在忙碌。 厉元朗向唐智妻子问了一声“嫂子好。” 他妻子名叫齐美云,属于泼辣性格,做事利落,笑着对厉元朗说:“元朗,你不要客气,在这里就像在家一样。我还有几个菜要炒,你们聊。” 刚走几步,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转身仔细打量厉元朗几眼,莫名其妙问:“元朗,我怎么看你眼熟,我们之前见过面?” 厉元朗每次送唐智,只把他送到家门口,这是唐智的规矩。 自然和齐美云是头一次见面。 看着厉元朗摇头,齐美云“哦”了一声:“可能是我认错人了。”说完,便风风火火走进厨房。 唐智看着妻子背影,说:“她就是忙忙叨叨性格……” 话音未落,就听到厨房里响起噼里啪啦声音。 厉元朗一怔,唐智则苦笑摇头,“不用管,指不定把什么东西打碎了,我都习惯了。” “嫂子性格挺好,爽快。”厉元朗笑眯眯的给齐美云做了正确评价。 “嗯,是爽快。”唐智点头同意,指了指书房,“咱们进去聊。” 唐智的书房除了书多,便是挂满了他写的毛笔字。 有刚写的,还有写好裱起来的。 厉元朗送给他的那枚印章,唐智找工匠做了一个精美的玻璃盒子,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元朗,这可是我的宝贝,没事时,我就愿意多看几眼,都舍不得用手摸。” 厉元朗赞同道:“果河大师的亲刻印章,值得您拥有。” “是啊,市面上他的东西少之又少,都快成绝品了。” 感叹完,唐智撸起袖子,厉元朗马上给他研磨,知道这位书法爱好者要挥毫泼墨了。 唐智也不客气,定了定心神,刷刷在宣纸上,一口气写下八个大字:戒急用忍,行稳致远。 厉元朗一看就明白了。 戒急用忍的意思是,用忍耐的态度戒除急躁的脾气。 行稳致远,则是小心驶得万年船。 厉元朗看着八个大字,已经明白唐智的心思。 这是在劝告厉元朗,去念河镇之后,不要和郝昆发生硬顶。 算起来,这是唐智第二次提及。 厉元朗不禁好奇起来,郝昆到底有什么背景,值得唐智几次三番提醒他? 第763章 被识破了 “好字。”厉元朗拍手夸赞。 “仅仅是字好吗?”唐智提着毛笔问道。 “字好,寓意更好。” 唐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说你的理解。” “唐书记,那我就班门弄斧了。”厉元朗指了指几个字,直抒胸臆。 “您是在告诫我,到了念河镇,尽量不要和郝昆书记发生冲突,万事以和为贵。” “很好。”唐智赞赏说:“和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不累,一点就透。” “唐书记,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一再提起我要和郝昆书记处理好关系?” 唐智说道:“你这么聪明,还分析不出来?” “您是指郝昆在市里有关系?” 厉元朗猜想,唐智忌惮的关系,最起码在市里。 “对,市委尤副书记和他沾亲。” 又是尤乃庆。 先前由于方儒先儿子的事情,厉元朗已经听过这位名字了。 “谢谢唐书记的提醒。”厉元朗说完,又向唐智提出一个不情之请。他讨要这幅字,请人装裱好后挂在办公室里,时刻让自己记住。 写字的人最喜欢被人认可,尤其重视起来。 唐智心情大好的说:“这字本来就是写给你的,你拿去便是。” “这可是我的荣幸之至。”厉元朗笑呵呵的将字装好。 这会儿,齐美云敲门进来,告诉饭做好了,请厉元朗入席。 喝的是茅台酒。唐智酒量不大,一两一杯,估计两杯就是他的极限了。 四菜一汤,没有大鱼大肉,都是些家常小菜。 贵在这些都是齐美云从农村亲戚那里拿来的,自己种的青菜没有农药化肥,吃着健康。 味道一般,也只能说一般。 有的菜咸,有的菜淡,有的菜炒老了,还有的欠火候。 “味道怎样?合不合你的口味?我知道你是北方人,辣椒放的不多。”齐美云关心问道。 厉元朗忙说:“不错,挺好吃的。” “多吃点。”齐美云直往厉元朗的碟子里夹菜。 架不住这股热情劲,厉元朗只好咬着牙往嘴里塞东西。 他本来是一个不挑食的主,但是菜的口味实在难以下咽。 唐智笑眯眯的看着厉元朗的吃相,却不阻拦。 心里在想,这小子还真能忍,我没看错他。 直到厉元朗把一碟菜吃光,唐智这才端起酒杯让酒。 这饭吃的,厉元朗算是理解一个女人做饭好吃该有多么重要。 想拴住一个男人,先要拴住他的胃。 显然在这一点上,齐美云是不合格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厉元朗和唐智聊着天,唐智忽然想起什么,让妻子打开电视机。 时间正好是晚上七点,厉元朗好奇问:“唐书记喜欢看新闻?” “嗯,很久的习惯了。”唐智感慨道:“没有活动的时候,只要在家吃晚饭,这个点我都会看,关心国家大事嘛。” 厉元朗理解道:“您的习惯挺好,了解上层动态,从中品味出政策走向,非常有助益。” “我在东河的时候就听说过,南方做生意的人都喜欢看新闻,从中分析国家政策,对他们的生意很有帮助。” “不像北方,把时间都用在了喝酒拉关系上了。” 唐智深有感触,“关系上面,南方和北方理解程度的确有差异。我总结一点不知对不对。南方人务实,北方人务虚。” 唐智总结精辟,说到点子上了,厉元朗十分赞同。 这时候,电视打开,刚好播放新闻。 听着男女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其中有一条是关于桥都市的。 厉元朗认真听起来。 最近,新闻媒体都在大肆报道薛永相主政的桥都市。 全都清一色夸赞,这是给薛永相造势,为他下一步入主京城做准备。 不过,厉元朗有了一丝疑问,是不是有点多啊? 隔三差五的报道,都有审美疲劳的感受了。 “唐书记,我敬您。”厉元朗适时举起酒杯,和唐智喝了一口。 两人酒杯还没撂下,齐美云忽然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一惊一乍的举动,把厉元朗和唐智都吓了一跳! 唐智手哆嗦一下,酒撒出去好几滴。 禁不住眉头一皱,生气说:“你干什么,心脏病都给你吓出来了!” 齐美云也不在意,眼神盯向厉元朗瞅了半天,醒悟道:“我说看你眼熟,是因为我在这里见过你。” 齐美云手指着电视机,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喜悦之情难以掩饰。 “你在电视里见过元朗?”唐智眉头再次皱起,“是在哪个频道?” “就是这个新闻频道。” 听妻子这么一说,唐智顿时惊讶起来。 这可是国家新闻,能上这里的人都不简单。 “美云,你说清楚,什么时候?” “我想想……”齐美云摸着额头前的发丝,陷入回忆当中。 厉元朗见此,知道躲是躲不过了。 他便开口引导,“嫂子,你一定是在谷老的遗体告别仪式上见过我,对不对?” “谷老?谷老是谁?”齐美云只是一名普通工作人员,政治敏锐度自然不高。 “谷老就是谷中原。”厉元朗只好说出来。 齐美云不知谷中原,唐智却不能不知道。 他惊大了双眼,看着厉元朗有些不相信的问道:“谷老……元朗,你怎么会出现在他的丧礼上?” 厉元朗无奈的叹了口气,不得不道出实情。 “唐书记,嫂子,我前妻是谷老的外孙女……” 唐智闻听,身子禁不住重重靠在椅背上,吃惊的表情持续半天,没反应过味。 太震撼了。 谷老可不是一般人物,那是能和高层对上话的人。 每年春节前,高层都要去慰问的老干部。 “元朗,为什么?” 唐智问出这番话的含义很多,信息量很足。 为什么离婚?为什么到了祥云区? “唐书记,说来话长,请您容我找合适机会再跟您解释。” “好。”唐智点着头,心里在想,怪不得谷政川会去看望厉元朗,谷翰也认识他。 但是有一点唐智不解,厉元朗离婚了,和谷翰的亲戚关系不复存在,针对他正常。 可谷政川为何特意去看厉元朗,貌似对厉元朗还不错,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乱,太乱了。 唐智大脑一时不够用。 只是厉元朗不说,他只能憋着了。 眼看再继续下去,厉元朗恐怕撑不住,找了个理由提出告辞。 唐智把厉元朗送到门口,返身回来。 齐美云凑过来,唐智说:“谷中原去世那会儿,我在外地出差,整天喝成醉猫,没时间看电视,错过了厉元朗这件事。” “美云,你好好想一想,厉元朗当时就是镜头一晃,还是别的?” “当然不是一晃了,一晃的话,我怎么能记住他。”齐美云慢慢回忆到:“好像厉元朗和什么人握了手,噢,对!是和这个人握了手。” 齐美云说着,竖起大拇指。 在唐智看来,这可不是夸赞的意思,而是指向某个人的身份。 “是他!他和厉元朗握了手?”唐智当即反应过来,这可是现今最大的人物了。 “岂止握手,好像还说了什么话。” 唐智更加蒙圈,能够和那位说话,那得是什么身份? 厉元朗仅凭谷老的外孙女婿,获此殊荣,足可以证明,厉元朗绝不简单! 看起来,他对厉元朗好是正确了。 得到那位大人物青睐,将来一定不会差的。 厉元朗走出区委家属院,信步在街上溜达着。 今晚这顿饭吃的相当憋闷,没吃饱不说,却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他之所以隐瞒这段往事,实在是难以启齿。 毕竟不是光彩事,要是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他的脸算是丢到姥姥家了。 正在惆怅之际,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是个女人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冷樱花。 她怎么在这附近?厉元朗充满好奇。 第764章 难得激动 “厉科长,你好。”冷樱花走过来,和厉元朗打起招呼。 “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冷樱花莞尔一笑,挑了挑耳畔发丝说:“刚刚在附近吃了顿霸王餐,趁机溜了出来,就这么简单。” “霸王餐?”厉元朗望着冷樱花淡定神情,满脸不解。 “沈聪非要请我吃饭,我推脱不过,趁着他上厕所之际,去吧台给他要了一瓶82年拉菲,开瓶的那种,然后我就离开了。” 原来这样。 厉元朗忍俊不禁,说道:“你可真有办法,这一下沈聪可要肉疼了。” 真品82年拉菲,怎么也得好几万。 像冷樱花说的那家酒楼,根本不可能有真拉菲。 酒庄一年也就生产二十多万瓶,现在国内市场每年却卖掉二百万瓶。况且82年距离如今四十来年,早就喝得差不多,珍藏下来的少之又少,绝对属于极其稀有的珍品了。 不过,对于能够喝得起这种酒的人来说,真假无所谓,喝的就是个面子,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开心就好。 当然,沈聪不属于这类人。 这家伙见到冷樱花第一眼,就被她的美貌和气质给迷住了。 千方百计讨好套近乎,死皮赖脸非要单独请冷樱花吃饭。 冷樱花看出来沈聪没安好心,刚来不想驳他的面子,只好答应下来。 席间,当得知冷樱花未婚没有男朋友后,沈聪乐得心花怒放。 一再表示他也单身,还大言不惭,有他在一科,谁要是敢为难冷樱花,他就跟谁拼命。 并借着酒劲,强烈要求认冷樱花做干妹妹。 真是应了那句话,先叫姐,后叫妹儿,最后叫媳妇儿。 沈聪牛皮糖似的往上贴,那点小心思冷樱花怎会看不出来。 这才有了狠狠宰沈聪一刀的做法,算是给他一个小惩戒。 和冷樱花并肩而行,厉元朗便问冷樱花安顿好没有。 冷樱花告诉他,区委办安排她住在区委宿舍。 “好巧,我也住在那里。” “我知道,听区委办的人说了。”冷樱花说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情绪不高。 厉元朗询问冷樱花为什么报考祥云区的事情。 冷樱花是在韩家屯当教师时,考上祥北大学研究生的。 毕业后,导师推荐她考祥云区委公务员。 厉元朗微微一笑,“你的导师应该在区委有关系,要不然不会推荐你考这里,对不对?” “你猜对了。”冷樱花点头承认,“徐部长上大学时,他是我导师的学生。” 果然如此。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一处路边摊,诱人的烤肉串香味钻入厉元朗的鼻孔,令他垂涎欲滴。 在唐智家里根本没吃饱,和冷樱花是老乡,厉元朗便提出来请冷樱花坐下来吃点东西。 “还别说,我今晚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真有点饿了。好吧,盛情难却,我接受你的邀请。” 二人挑了一张小圆桌对面而坐。 老板娘笑呵呵过来,问他们吃什么。 “女士优先。”厉元朗把菜单递给冷樱花。 “我不看菜单了,大姐,你就来各种串就行。” “好咧。”老板娘高兴的应和着。 厉元朗不忘插上一句:“再来两样小炒,一箱啤酒。” 冷樱花闻言一愣,问:“你这是要把我喝趴下,我喝多了,你可要负责把我背回去。” 厉元朗摆了摆手,“没事,一箱才十二瓶,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剩下的我来。” “一言为定。”冷樱花抬起右手,厉元朗会意,和她击掌确认。 酒菜端上桌,厉元朗斟满酒,举起酒杯说:“樱花,这杯是欢迎酒,欢迎你来一科。” “谢谢。”两只玻璃酒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音。 在凉爽的夜晚,喝着啤酒,吃着肉串,又有美女作陪,可谓是天下一大美事了。 可是冷樱花放下酒杯,用餐巾纸擦着嘴唇后,黯然说道:“我来了,你却要走了,我们在一起共事的机会都没有。” 厉元朗正在拿着竹签子对一块肉发起攻击,听到冷樱花这番话,立刻意识到,便问:“你都知道了?” 问完这句话,他想到其中关窍。 徐高远是冷樱花的大师兄,估计消息应该是从徐高远那里得来的。 “嗯。”冷樱花点头,“长假后,你就去念河镇上任了吧。” “不出意外的话,差不多。” 冷樱花主动端起酒杯,“这杯我敬你,祝贺你高升。” 碰完杯,厉元朗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说:“我这是火线提拔,没人愿意去派我去的,高升谈不上,如履薄冰才是真的。” 提起这个话题,冷樱花把埋藏在心里的疑问,顺嘴问出来。 “厉哥,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在水明乡你就是书记乡长了,后来又到西吴县当纪委书记,怎么在这里竟成了唐书记秘书?” 冷樱花提到的这些,还停留在她离开韩家屯小学时,听到厉元朗的情况。 算起来过了这么久,厉元朗不弄个县长、县委书记当当,怎会官越做越小呢? 厉元朗苦笑着摇头,“樱花,这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喝酒吧。” 委婉的拒绝,冷樱花便明白,厉元朗不想说。 他有难言之隐,或有苦衷,冷樱花只好换了一个话题,轻松一点的。 “厉哥,现在的韩家屯小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盖的教学楼,教学环境以及住宿条件可好了,一点不次于城里的学校。” “学生们吃的好,住的好,个个都胖乎乎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营养不良。” “还有,教师队伍也壮大了,分配来不少师范毕业生,整体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韩校长经常念叨你,说没有你,就没有水明乡的富裕,没有韩家屯老百姓腰包鼓起来,更没有韩家屯小学的今天。所有这些,你是最大的功臣。” “韩校长还把你的事迹,告诉新来的每一名教师,让他们在讲课时,一定要把你在水明乡,在韩家屯小学所做一切,告诉给学生们,让大家记住你。” “樱花,你说的是真的吗?”厉元朗瞪大了双眼,摸酒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他太激动了。 自己仅仅是在职责范围内,帮了韩家屯搞到一笔捐赠款,却让韩校长深刻铭记,还口口相传。 “是的,真是这样。有机会你回去看一看,就知道我说的准不准确了。” 厉元朗眼圈一热,鼻子发酸。老百姓真是太善良,太好了。 自己不过举手之劳,一点点的恩惠,却换来老百姓涌泉相报。 冷樱花见状,撕了几张纸巾递过去。 厉元朗擦了擦眼角,端起酒杯深深说了一句:“这杯酒,我敬韩家屯的老百姓。”说罢,扬脖一饮而尽。 “樱花,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竭尽所能,做了我该做的事情。我真的挺激动,很久没这么激动了。” 厉元朗解释着刚才的失礼行为,尽量掩饰住内心的汹涌澎湃,控制住情绪。 “厉哥,我理解你。你配得上别人尊敬你,敬仰你。来,这一杯,我代表韩家屯三百多名孩子敬你,谢谢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 面对冷樱花真挚的眼神,厉元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当场喝干。 痛快,太痛快了! 放下酒杯,冷樱花低头想了想,半晌,才缓缓抬起头,说道:“厉哥,你是个大好人,你善良,你正直,你还慷慨……” 厉元朗赶紧摆手阻止,“樱花,你别夸了,都把我夸成圣人了。” “不是这样的。”冷樱花连连否认,动情道:“你帮助很多人,做了很多善举。就是我,没有你的帮助,我也没有现在的生活。” 你? 厉元朗顿时怔住,冷樱花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765章 我要你背我! “樱花,我听不懂。”厉元朗迷惑起来。 “十五年前,你曾经在甘平县和河里救过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你不记得了?” 厉元朗眨了眨眼睛,脑海里迅速回忆起来。 他忽然眼睛一亮,指着冷樱花问:“你说的是海浪河吗?” “嗯。”冷樱花深深的点着头,眼眸中闪现出一片片晶莹。 厉元朗想起来了,他那会儿二十岁,正在读大二。 放暑假回家时,去海浪河划船游玩,发现有人掉进河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落水者拽到船上。 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当时几近虚脱。 厉元朗利用掌握的施救知识,帮女孩把呛进去的脏水吐了出来。防止脏水堵住呼吸系统,导致窒息。 厉元朗一直守着女孩,直到女孩家人赶来,他才悄无声息的离开。 要不是冷樱花提起,厉元朗都把这事忘记了。 “樱花,小女孩是你?” “是我。” 难以置信,印象中小女孩干巴瘦小,脸色蜡黄,怎么也不会和楚楚动人的冷樱花联系在一起。 都说女大十八变,可这个变化简直是脱胎换骨,天上地下。 “我始终在找你,直到在韩家屯小学捐赠仪式上看见你,第一眼我就认出你来。厉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我……” 由于激动,冷樱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当初见厉元朗的时候,她的表情怪异,原因就在于此。 只是从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冷樱花不提,厉元朗根本不会想起来。 “樱花,你不要放在心上,换谁都会这么做,我只不过赶巧而已。”厉元朗扯过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不是这样的。当时旁边也有人,可没谁像你那样,义无反顾、不惧危险的划船过来救我。” “谁都知道,落水者在危急情况下,出于求生本能,只要能抓住任何使自己浮起来的东西,总会牢牢抓住不放开,会把身体全部重量用在施救者身上。” “我当时就是那样,死的恐惧让我忘乎一切,拼命抓住你的手,浑身用力,差点就把你拽进河里。” 冷樱花说到此,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 稳了稳情绪,好一会儿,她又激动说道:“当时,你伸出的那双手,就是连接我能活下来的桥梁,是生命的希望。厉哥,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不知道表达咱就不说了,来,喝酒。”厉元朗端起酒杯。 冷樱花却抓起一瓶啤酒,咕咚咚,一口气喝下一大半。 要不是被呛到了,估计能喝完。 她的酒量实在不敢恭维,喝了不到三瓶,已是两腮绯红,面似桃花,有了醉意。 这酒不能继续喝下去了,再往下喝,冷樱花非得趴在桌子上不可。 厉元朗结完账,发现冷樱花摇晃着根本走不直路。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搀扶她。 “背我,我要你背我。”冷樱花双眼迷离,向厉元朗发出要求。 “这……”倒不是厉元朗背不动她,实在觉得男女有别。 冷樱花还是个未出嫁的女孩,大晚上的背着她,不成体统。 “我头疼,看哪里都在转,腿也发软,你快些背我。” 一把甩开厉元朗,冷樱花伸出双手,竟然身体前倾,直直往厉元朗身上扑去。 “唉,你别这样……”厉元朗伸出一只手,本打算阻拦。 却想不到,冷樱花竟然毫无戒备,敞开胸怀倒向厉元朗。 闪出来的身体正面,与厉元朗的那只手正好来了个亲密接触。 然后,厉元朗的手就有了一种奇妙感觉。 他是过来人,怎会不清楚自己摸到什么。 迅速把手抽回,变成一把搂住冷樱花的身躯。 她的身体很软,柔弱无力。 厉元朗深呼几口气,只得半蹲着,将自己后背呈现给冷樱花。等她爬上后,厉元朗稍微一用力,托起冷樱花,徐徐往前走去。 冷樱花头挨在厉元朗的脑袋边上,呓语中说了好些话,厉元朗只听清楚几个字,“这样的感觉真好……” 当然了,他不可能这么背着冷樱花往回走。 毕竟还有一段距离,况且大晚上的背着她,尤其是回区委宿舍,万一被别人看到,影响不好。 他无所谓,冷樱花一个未婚女孩,名声重要,厉元朗必须谨慎。 拦住一辆出租车,坐在后座上,冷樱花头一偏,躺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到了地方,任凭厉元朗怎么叫,冷樱花就是不醒,睡得香甜。 出租车司机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说厉元朗,“你媳妇都醉成这样了,醒了也走不了路,你一个大男人,背一背她怕什么。” 厉元朗苦笑,解释更麻烦,干脆一咬牙,抱起冷樱花,缩着脖子走进区委大院。 门卫知道厉元朗,区委书记秘书,在这栋大楼属于著名人物,谁不认识他。 好心的询问:“厉科长,用不用帮忙?” 厉元朗歉意的摇头,急速的直往区委大楼后面的宿舍楼走去。 好像抱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点燃的爆竹一般。 由于不知道冷樱花所住房间,万般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得把冷樱花抱进自己的宿舍里。 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厉元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只得去公共浴室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之后,厉元朗犯难了。 宿舍里只有一床被褥,空的那张床上放着自己的行李。 他只好把空床收拾出来,找出两件冬天大衣,一个铺着一个盖在身上,枕着用几件衬衫叠在一起的简易枕头,总算有了睡觉地方。 真没想到,小长假之前的这晚,厉元朗竟是用这种方法休息的。 冷樱花睡得很香,发出轻微鼾声。 毕竟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厉元朗数了好些只羊,才把自己数睡着了。 次日醒来,看到旁边那张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冷樱花不知何时离开了。 厉元朗去公用洗漱间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准备赶大巴去镜云市。 却见冷樱花拎着一个方便袋进来,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噢。”厉元朗点头说道:“我要去镜云市看女儿。” “你有女儿呢,好福气,她多大了?” 厉元朗打开手机,调出女儿照片给冷樱花看,“她叫媛媛,三岁了。” “长得蛮可爱的。”冷樱花仔细端详,“眉眼很像你。” “谢谢。” 冷樱花将手机还给厉元朗,并说:“我买好早餐,吃完咱们一起走。” 厉元朗一怔,“你也去镜云?” “不,我去江朔市,早就和我大学闺蜜约好,这个假期我们去海边玩。” “挺好。”去镜云刚好路过江朔,有一段同路。 只是厉元朗有些不解,八卦问:“长假有七天呢,怎么不叫上你的男朋友?” “我没男朋友,要不,你给介绍一个。” 厉元朗耸了耸肩,“我都这岁数了,认识的人都有家室,现成小伙没有。” “没关系,有合适的第一个想着我就行。”冷樱花轻松回答。 两人很快吃完早餐,之后打车来到汽车站,厉元朗买好两张车票,并肩坐在大巴车上。 冷樱花并没有像很多人那样,一上车就把耳机戴上,不是听音乐就是听小说。 倒是对厉元朗的私生活很感兴趣,询问厉元朗,他的妻子住在镜云市? 厉元朗没有隐瞒,也没什么好瞒的。 “住在镜云市的不是我妻子,确切的说,是我前妻。” “哦。”冷樱花理解的点着头,“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的女朋友姓水,叫……叫水婷月是不是?” 厉元朗长叹一声,“她,也是我的前妻……” “什么?”冷樱花吃惊的看向厉元朗,怎么会?他的婚姻竟然这么丰富多彩吗? 第766章 敞开心扉的对话 才三十几岁的男人,竟然有了两段婚姻。 冷樱花不禁重新打量厉元朗,她的这位救命恩人,让她真是看不透了。 早上醒来,冷樱花第一反应是睡在了陌生人的床上。 本能一看,衣服完整。再看对面床上的厉元朗,盖着外衣睡的很沉。 他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自己在宿醉之后,能够没有越雷池一步,人品值得信赖。 只是万没想到,厉元朗竟然结过两次婚。 冷樱花心中泛起小波澜。 没有再往下问,扭脸望向车窗外,陷入沉思。 一度冷场,厉元朗也不想自找话题,索性抱着胳膊,闭上双眼眯了起来。 就这样,一直到了江朔市,他们之间没在说话。 只是临分别时,冷樱花朝着厉元朗招手,道了一句“拜拜”。 冷樱花没有提起昨晚事情,厉元朗认为她明事理,不提省得尴尬。 只是知道自己离过两次婚,忽然间变沉默了,让他难以捉摸。 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厉元朗自嘲的一笑,无奈摇起了头。 到了镜云市韩茵的家中,已是中午时分。 知道厉元朗要来,韩茵破例下厨房,做了一桌子厉元朗喜欢吃的菜。 女儿见到厉元朗,早就没有了生疏感,“爸爸”叫得相当自然。 厉元朗搂着女儿,在她胖乎乎的脸蛋上左亲右亲,亲个没完。 “爸爸耍赖皮,说好的亲一下,都亲了好几下了。”媛媛摆弄着厉元朗买给她的玩具,不高兴的撅起小嘴。 “好,爸爸不亲了。”厉元朗万分不舍的松开女儿。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韩茵,抿嘴直乐,“好啦,你们父女俩一见面,就因为亲多亲少争论不止,谁也不让谁,真是的。别争了,吃饭。” 不得不说,韩茵在教育媛媛上面,十分得体。 从不娇惯,吃饭都是自己吃,哪怕媛媛弄得嘴上桌子上全是饭粒,韩茵始终坚持不插手。 “媛媛,把饭粒吃光,农民伯伯种地很辛苦的,不能浪费一粒粮食。” 这话都成为媛媛的座右铭了,时刻挂在嘴边提醒。 厉元朗忍不住劝说道:“韩茵,穷养儿富养女,你对媛媛是不是太苛刻了。” 这是在媛媛吃过饭,被阿姨抱到楼上房间午睡之后,厉元朗趁着喝茶工夫,对韩茵说的话。 当着女儿的面,厉元朗当然不会说这些。 一旦这样,就会养成女儿只想爸爸的好,记恨妈妈严厉了。 父母之间,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但也要分场合,最好不要在孩子面前弄出意见不统一,让孩子有缝可钻。 韩茵摆弄着茶杯把,一板一眼说:“媛媛打小就生活在富足家庭里,我还不够富养么?关键富养怎么个养法,该让她得到的我尽量满足,不该她得到或者这么早得到,我一定不会给她。” “要让媛媛成长起来,必须娇惯和严厉并存,这是对她最好的教育。她将来要接我的班,要把我攒下的产业继续下去,该享的福要享,该受的罪也要受。” “我理解你,你总不在媛媛身边,对她心有愧疚,难免会在某些方面顺从她。元朗,这样不好,溺爱的孩子是永远长不大的,也永远成不了才。” “他们只会变得自私自利,不会考虑别人的感受。在这一点上,我们必须要统一思想,为了媛媛,也为……我们。” 真没想到,韩茵竟然有这番头脑和意识。 想来,她能够发财,绝非偶然。 “韩茵,我甘拜下风,我服了。”厉元朗心情超好,开起了玩笑。 点燃一支烟,他告诉韩茵,“我的工作要动了。” “要调动?”韩茵端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你当秘书没多久,往哪里动?” “念河镇的镇长。”厉元朗如实讲述道:“节后应该就差不多了。所以,我往后可能没有太多时间往这边跑,媛媛那里,你要替我多解释。” “我会的。”韩茵嫣然一笑,“元朗,在祥云区你没有任何助力,一个多月时间就能从普通科员到了书记秘书,现如今又成为镇长。不得不说,在仕途上,你是有能力的。” “别人用了几年甚至十几年才能到达的位置,你一个月就成功了,我佩服你。”举着茶杯比划了一下,“以茶代酒,祝贺你。” 厉元朗以同样动作回应,并说:“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之前三任镇长,没一个活着离开的,用迷信说法,这个位子透着邪性。” “可我不在乎。”他闪现出坚定神色,义正辞严的说:“我之前遭受过比这还严重的挑战,生死就在毫厘之间,那么严峻的形势我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个?” “我信你,你能行的。” “谢谢你的理解。”厉元朗抿了一口茶,从兜里掏出那张银行卡,再一次推到韩茵面前。 “这里面的钱我补了一些,剩余的,我会慢慢存上。这张卡你收回去,我揣着它,不舒服。” 韩茵看着银行卡,反问道:“元朗,你真要和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你想要成为一名清官,首先你必须有钱,贪欲都是从没钱开始的。再说,这些不是我施舍给你,是你应该得到的。要不是你的一百万,我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厉元朗则说:“一百万也不是我的,是叶文琪硬塞给我,你要是分红也应该给她,不是我。” “不不不。”韩茵接连摆手,“这笔钱是我从你那里拿到,和叶文琪不沾边,我只认你。要是按照你的逻辑,钱是我偷你的,我都无地自容了。” “况且这钱都是光明正大,经得起查实,没有一丁点的来路不明。我做生意,没有通过你帮助,全凭我自己闯荡。要是真算起来,顶多是借用你的名字,金依梦帮了忙而已。” 厉元朗晃了晃脑袋,真诚说道:“韩茵,这些年我一路走来,花的都是我自己挣的钱,我坦然,我心安理得。我承认你的钱是干净的,可我不能,真的不能。” “我之前不会拿那些污秽钱财,今后不会,永远都不会。这一点,你彻底放心吧。” “唉!”韩茵幽怨的叹息一声,“我是劝不动你了,好吧,卡我先收着,这事以后再说。” 一阵短暂的沉默。 只有喝水声音。 好一会儿,韩茵才问:“今晚,你住在这里吧。” “还是……算了。”厉元朗担心韩茵万一半夜闯进来,又该弄得他为难了。 “元朗,我想过了。”韩茵抿了抿嘴唇,“我们不复婚是最佳选择。你要想在仕途上大有作为,我的身份会是你最大的障碍。” “领导干部配偶不允许经商。我不会扔下我的产业,你更不会丢掉你的事业,所以说,我们不会再续前缘的。” “你大可以放心,我绝不会骚扰你。更何况,这里是你女儿的家,你住在女儿家里,有什么可怕的!” 厉元朗犹豫起来。 “楼上那间客房已经收拾好,你上去休息一下,吃过晚饭,咱们陪女儿看电影。” 韩茵说的看电影,是在她家的小型放映厅里。 只有几个柔软座椅,音响和放映设备,一点不逊于大型影院。 要不说,有钱就是好。 想要什么,只要肯花钱,就都能得到。 电影自然是媛媛喜欢的动画片,厉元朗韩茵只不过是陪衬。 但是,坐在这里,厉元朗总感觉少点什么,没有去影城有意思。 尽管身边放着水果、爆米花和可乐等各式小吃,厉元朗还是觉得乏味。 电影开演了半个小时,他便以出去透透气为由,站在外面阳台上抽起了烟。 刚抽没几口,揣在裤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 是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厉元朗掏出来一看,是妹妹叶卿柔的手机号。 接听后,厉元朗刚“喂”了一句,却听到手机那头的叶卿柔,语气急促的说:“哥,出事了。” 第767章 昏迷的原因 “金老爷子突发昏迷住院了,病情危急。” 厉元朗眉头一拧,金老爷子身体一直不错,还经常吃补品,怎么说昏迷就昏迷了呢? 像他这种身份的人物,身边始终有保健医生,要做定期检查。 吃的用的,可不是普通人那样,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要听从保健医生的意见。 况且,金家现在可是如日中天,金维信刚刚提拔担任新河市委书记,其弟金维昂,已经成为东河省会允阳的市委秘书长。 允阳属于副省级省会城市,市委常委高配正厅级。 也就是说,金维信和金维昂哥俩,全都成为正厅级领导,这对于金家来讲,着实是个天大好消息。 金老爷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突然发病,而且还很严重。 莫不是应了那句话,乐极生悲? 毕竟距离京城很远,金家又跟厉元朗关系不睦,这件事在厉元朗看来,谈不上大,也就是个消息而已。 但是,叶卿柔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厉元朗很是吃惊。 “还有呢,王松爷爷家周围,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增派警卫,提升警戒级别。就是我和王松去看他爷爷,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去一次挺费劲的。” 厉元朗便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确切的说,昨天下午就开始了。”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一举一动牵动着全国每一根神经。 王老爷子身边突加警卫,绝不是简单的行为,一定暗藏玄机。 只是以厉元朗的级别,根本不可能知道什么原因,一切全凭猜测。 “你爸爸那边有什么消息吗?”厉元朗是指叶卿柔的公公王铭宏,他是局委,是决策机构成员,自然清楚。 叶卿柔却以为说的是叶明仁,当即冷声说:“不要提他,我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了。” “你说的是你爸爸?” “还能有谁。”叶卿柔气呼呼说:“哥,在你的事情上,他不闻不问,一点不出力,我对他失望透顶,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厉元朗叹了口气,“妹子,你别这样,别为了我伤害到你们父女关系。我现在挺好的,正在镜云市你前嫂子这里,陪你小侄女玩呢。” 叶卿柔知道韩媛媛,只是没有机会相见。 “哥,等我不忙了,一定要去镜云看看媛媛。只是现在不行,王松爸爸打来电话,让我们暂时不要离开京城,在家好好待着,还派人保护我们,烦透了。” 妹妹无意中的这番话,再次惊动厉元朗敏感的政治神经。 京城一定发生了大事,应该是在上层。 只不过为了稳定封锁消息,普通人根本感觉不到而已。 白晴会怎样?波及到她没有? 厉元朗担心起来,忍不住拨打了白晴的手机。 无法接通! 更加印证厉元朗的猜测,白晴又生活在信号被屏蔽的神秘之地了。 就在他发呆发愣之际,韩茵悄然走过来,轻声询问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厉元朗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 这种事没必要告诉韩茵,况且厉元朗也不知道原因,全凭直觉瞎猜。 “你有心事。”韩茵洞悉到厉元朗神情有变化。 “真没事。”厉元朗打趣道:“走,进去陪媛媛看电影,我得喝一杯咖啡提提神,要不然会睡着的。” 韩茵莞尔一笑,挎起厉元朗的胳膊,二人返回放映厅。 与此同时,京城军区总医院的会客室里。 金家长子金佑松,三子金佑樟对面而坐,全都面色凝重,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这时,次子金佑柏急匆匆进来,问道:“爸爸怎么样了?” 金佑松叹了口气,“正在抢救,老二,咱们坐在这里等消息就行,千万不要给医生添乱。” 金佑柏点了点头,挨着金佑樟身边坐下,嘀咕起来,“爸爸身体一直挺好,前几天,维信升任新河市委书记,我去见爸爸,他连说三个‘好’,晚饭破例喝了一小杯保健酒呢。仅仅几天工夫,怎么就成了这样?” “二哥,咱们还是问一问余斌吧。”金佑樟拍了拍金佑柏的手背,安慰道。 余斌是金老爷子的秘书,时刻陪在老爷子身边,知道的最详细。 “余斌在哪里?”金佑柏焦急问道。 “在打电话,很快就过来。”金佑松解释说。 话音刚落,门口进来一人,正是余斌。 哥仨全都站起身迎向余斌。 金佑柏首先问:“余秘书,爸爸到底怎么啦?好好的怎么会昏迷了呢?” “是啊,你快说说。”金佑樟和金佑松同样神色忧虑,老爷子年近九旬,这次重病,能否挺过去,是个未知数。 老爷子在,金家的这杆旗就不会倒,他们的日子就好过。 反之,他们不敢往下想了。 “三位,你们先别急,容我慢慢跟你们说。”余斌安抚哥仨坐下,想了想说道:“今天下午,金老接到一个神秘电话,听完后,呆呆的说了一句话就没声音了,我仔细一看,他竟然昏迷了。” “知道电话内容吗?”金佑柏急切问。 余斌摇了摇头。 “爸爸说的什么话?”金佑樟问道。 余斌回忆道:“金老就说俩字,‘完啦’。” “完啦?”哥三面面相视,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全都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完啦指的是什么?怎么就完啦? 金佑松抱起双臂,一手托着下巴苦思冥想,喃喃说道:“这句话肯定不是好话,是什么事情将爸爸刺激到了,他才会……” “大哥,你说的有道理啊。”金佑柏拍了拍巴掌,似有所悟。 余斌这时候则走出去往门外看了看,随手把门关严,折返回来压低声音说:“据确切消息反映,王老家昨天下午突然增添了警卫,警戒级别也提高了,你们说,会不会和这事有关系?” “王老蔫?”金佑柏惊呼道:“他地位和身份还不如爸爸,他家怎么增加警卫,咱家却没有?” 金家哥三个,老大金佑松,老二金佑柏从政,老三金佑樟从商。 虽然哥俩都已经退下来,可是凭借多年的从政经验,金佑松很快判断出来,“上面出大事了!” 这个上面,不用他解释,谁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金佑柏分析道:“王老蔫级别不如咱家,可他儿子王铭宏身份高贵,王铭宏跟白晴爸爸关系密切,白晴爸爸又十分支持那一位……” 金佑樟撇嘴说:“支持又怎样,将来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薛永相背后力量同样不小,咱爸支持,还有谷家和叶家,粤湾省的陈子枫陈老,也对薛永相十分看好。另外,退下来那位,也在坚定支持薛永相。” 金佑松感叹道:“看起来,现在已经到了竞争白热化的阶段。” 他一改平时低调态度,对金佑樟说:“老三,你马上给宫乾安打电话,问一问他。” 回过身来又吩咐金佑柏:“老二,虽然维信和维昂的身份不足以听到这些消息,爷爷生病,他们是金家孙子,怎么也应该回来一趟。” 金佑柏一直没敢联系两个儿子,他只是得知老爸昏迷住院,详细情况还不掌握。 如今了解清楚,就是大哥不说,他也会打电话告知两个儿子的。 趁着二弟三弟打电话的工夫,金佑松把余斌叫到一边,低声交代道:“小余,你路子广,想办法弄到这条消息,拜托你了。” 余斌四十多岁,和金维信年纪相仿,金佑松这么叫他,反而彰显亲近。 “我试试看。”余斌接受之后,转身走了。 安排完这些,金佑松走出会客室,眼望抢救室方向,深思起来。 第768章 特殊身份 一连三天,厉元朗陪着媛媛,还有韩茵,把镜云市好玩的地方玩了一个遍。 孩子的世界是最简单的。 媛媛长这么大,身边只有妈妈陪伴,现如今爸爸加入其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让她感觉到了母爱和父爱。 把她美得一直在笑,就是晚上睡觉时,小脸蛋上始终挂着笑意。 韩茵见此,不知暗中抹了多少回眼泪。 每每这时,厉元朗都会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送以安慰。 虽然什么都没说,却让韩茵感受到了男人才是她的山。 只可惜,这座山不属于她,属于女儿,或者将来其他女人。 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厉元朗要想往上走,她的事业会成为羁绊和诟病。 韩茵是个好胜心极强的女人,她舍不得自己的事业,所以,她才会放弃和厉元朗复婚的念头。 当然了,厉元朗不再爱她,也是主要原因。 一晃,四天过去了。 明天是老妈去世的忌日,厉元朗和妹妹商量好,去京城祭拜。 临走时,韩茵过来道别。 “时间真快啊,不知不觉你又要走了。”看得出来,她十分不舍。 “又不是不来了,干嘛弄得这么伤感。”厉元朗往拉杆箱里放着衣服,装出轻松安慰起来。 其实,他又何尝心里好受呢。 总想多陪女儿一些日子,可是他还有事情要做,不得不暂时分开。 “机票我给你定好了。”韩茵说道:“替我买两份祭品吧,一份我的,一份媛媛的。怎么说,我也曾经是她的儿媳妇。” 说话间,韩茵将那张银行卡放在厉元朗眼前,解释说:“这里面只有区区几千块钱,你要是拒绝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 厉元朗看了看,默默收起来。 韩茵说的没错,她和自己有五年婚姻,虽说没见过妈妈,好歹进过厉家的门,这是永远改变不掉的事实。 “谢谢你。”厉元朗收拾停当,冲韩茵点了点头,“就不打搅媛媛了,我怕看到她哭。” “嗯。”韩茵抑制住内心伤感,只把厉元朗送到楼梯口。 黑色宾利已经停在院子前,厉元朗拽着拉杆箱,低头走着。 韩茵的司机见状,接过厉元朗的拉杆箱放进车里。 厉元朗打开后车门,忍不住抬头望向三楼媛媛房间的窗户。 愕然发现,韩茵抱着媛媛,正在向他摆手。 此时此刻,厉元朗看到母女恋恋不舍的模样,差点潸然泪下。 他强忍住酸楚,徐徐举起右手,张开的五指慢慢形成一支拳头,是给她们加油,也是给自己鼓劲。 之后,毅然决然的钻进车里,眼神仍旧不忘看着窗前的母女。 竟然发现媛媛哭了,不停擦着双眼。 司机理解他们难分难解,并没有急于发动车子。 厉元朗双眼含泪,一咬牙,“师傅,开车。” 不知为何,感觉这次分开像是永别似的。 这感觉可不妙。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飞机在京城机场落地。 叶卿柔和王松没来接机,而是委派一名男子。 看他举止,厉元朗便猜出来,这人有军人气质。 而更令他奇怪的是,车子并没有开进妹妹在京城的家,而是拐到了王松爷爷家里。 一路上,即便这辆红旗车有通行证,还是遭到详细盘查,经过五道岗,方才开到大院门口。 和谷老爷子一样,王松爷爷同样喜欢住在四合院。 像他们这一辈老人,总是习惯于住在平房里。 用老话说,这叫接地气。 不像住楼房,那是在空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睡觉不踏实。 一进院里,叶卿柔和王松双双迎出来。 “哥,没去机场接你,你不会生我的气吧。”叶卿柔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调侃道。 “瞎说,你哥又不是歪性子人,爱挑理找茬儿。” 王松咧嘴一笑,“卿柔,看你把大哥说成什么样了。”随手接过厉元朗的拉杆箱,夫妻俩一左一右,把厉元朗领到后院。 路上,厉元朗问他俩,“你们怎么搬到这里来住了?” 王松解释道:“是我爸爸的意思。我家也就一百多平米,一下子住进来好几个人实在不方便,也耗费人力。爷爷这里大,房间足够用,况且外围就有岗哨,安全性更高。” 厉元朗眉头一皱,不解问:“你说的安全性指的是什么?” 王松耸了耸肩,“我不知道,爸爸没说,爷爷更是惜字如金,问他一句,他答一句,或者干脆不答。唉,跟我爷爷说话,费劲。” “这是谁在背后说老爷子坏话呢。” 正这时,从正房里面走出来一个人,身材高大,五十几岁的模样,眉眼间和王铭宏有几分相似。 王松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二叔,我可没有说爷爷坏话,我是实事求是。” 叶卿柔给厉元朗主动介绍,这位是王松的二叔王占宏,任某部常务副部长。 厉元朗是第一次看到此人。 按说叶卿柔订婚的时候,王占宏应该到场,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厉元朗的印象里,没看到他出现。 顺着妹妹的关系,厉元朗主动伸出双手,叫了一声:“二叔好。” “你好。”王占宏和厉元朗握了握手,爽朗说:“早就听卿柔提起过你,只是我的工作太忙,不得空。” 打完招呼,王占宏便以有事为由,转身走开。 望着王占宏的背影,厉元朗感觉到他的身份不一般。 而且妹妹说他是某部常务副部长,这个“某”字充满神秘色彩。 把厉元朗领进给他准备好的房间里,王松出去忙乎饭菜了,就只有厉元朗和妹妹两人。 “卿柔,方便透露王占宏是什么身份吗?”趁此机会,厉元朗正好提问出来。 “哥,我考考你,你觉得他是什么部门的?”叶卿柔坐在床上,笑呵呵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分析说:“他身上有很强的军人气息,我感觉他做的事情一定和保卫有关。” “嗯,我哥挺聪明,猜的差不多。我实话告诉你,二叔是安全部的……”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王占宏身上展现出来的神秘感,和他工作性质有很大关系。 这个部门,厉元朗是知道的。 说直白点,就是情报部门。 厉元朗有些奇怪,王占宏这个时候在王老家里露面,仅仅是回家这么简单吗? 这里面透着玄机。 不大一会儿,王松进来说:“午饭已经准备就绪,咱们去吃饭吧。” 原本以为,只有厉元朗和妹妹妹夫三人吃饭,一进饭厅,却赫然发现,王老爷子和王占宏都在,这可算是给厉元朗最大的礼遇了。 厉元朗和水婷月结婚时,他见过王老,算是熟人。 他首先向王老爷子鞠躬问好。 王老表情平静的点了点头,只说三个字:“你也好。”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王占宏则挥了挥手,“咱们见过面了,就不必打招呼了,坐吧。”一指身旁的空位。 这张圆桌上,坐了他们五个人,非常的宽松。 四菜一汤,没有大鱼大肉,清一色的家常菜,只有一个红烧肉是荤菜,其余是素菜。 桌上摆了一瓶茅台酒,王占宏说道:“厉元朗,我就不陪你喝酒了,让王松陪你。” 王松酒量厉元朗是知道的,喝不了多少,于是他便说:“坐了半天飞机,肚子早就饿了,喝酒免了,吃饭就行。” “那好。”王占宏也不劝,对着王老说:“爸,咱们吃吧。” 看得出来,王家人吃饭时都不说话,只听到吃东西的微小声音。 不说话,吃饭速度就快,不到半个小时,王老放下筷子,示意工作人员送他回房休息。 厉元朗接过妹妹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嘴,正要起身离去,却被王占宏叫住,并对王松和叶卿柔说:“你们先走,我有话要跟厉元朗说。” 王松和妹妹起身离席,妹妹临走时候,暗自传递给厉元朗一个眼神示意。 厉元朗看懂了,妹妹这是提醒他,要当心。 他直纳闷,当心什么? 第769章 信息量很大 饭厅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王占宏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并说:“要抽烟自己拿。” 厉元朗没有直接拿烟,先给王占宏点上。 很明显,此时的王占宏,表情严肃,语气也没有了刚才的轻松感。 两个人挨着,却有很大的距离。 吸了几口烟,王占宏将半截烟蒂掐灭在烟缸里,问道:“你最近工作怎么样?” 厉元朗回答自如,将自己在祥云区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 亏得厉元朗接触过这类家庭的人,换做旁人,经历这么严肃场合,早就紧张的说话都不连贯了。 “行啊,刚去一个多月,就有了很大的提升,没有看错你。” 这句话,给厉元朗留下很大的遐想空间。 是谁没有看错自己? 王占宏不说,他更不方便问。 话锋一转,王占宏面色阴沉的问道:“你是怎么认识梅欣的?” 提到梅欣,联想王占宏的特殊身份,厉元朗立刻意识到严重性。 “梅欣是谷闯的同学,我是在谷政川家里见到她。听闻她在清洁能源方面有研究成果,这次回国,就是想把这份成果转化成利国利民的福利,以此报效国家。” “所以,我牵头联系几位有意向的合伙人,多方入股,成立度安清洁能源公司,并且在戴鼎县的工业园区落户。” 厉元朗正了正身体,郑重说道:“王部长,梅欣的清洁能源项目我找专家论证过,非常好,的确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好项目,不仅会为戴鼎县带来可观的税收,还能刺激戴鼎县的经济,解决两千个就业岗位。” “我当时作为县长,引进这个项目的初衷,就是想改变戴鼎县落后的工业局面,让戴鼎县的经济迅速腾飞。” “至于其他方面,恕我直言,我没有考虑太多。如果梅欣有问题,涉及到我,我愿意接受组织上任何处理。我的话完了。” 说完这一大段话,厉元朗面色坚韧,眼神清澈,身板挺直,正义凛然。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眼内有尘三界窄,心底无私天地宽。 厉元朗行得正,坐得直,问心无愧。 王占宏没有说话,自始至终观察着厉元朗的一举一动。 大约过了一分多钟,王占宏才说道:“我相信你。” 又抽出一支烟,这次厉元朗没动地方,任凭王占宏自己点燃。 他微微吸了一口,徐徐说:“你很聪明,应该猜出来梅欣的身份了。是的,她为了在国内站住脚跟,她幕后老板可是花了大价钱,把他们刚刚研制出来的清洁能源项目拿出来,只有这样,才会让人信服梅欣报效国家的诚意和决心。” “我实话告诉你,梅欣很早就被国外间谍机构收买,这一次回来,她是有使命的。至于什么使命,我不方便告诉你。” 厉元朗一听,大吃一惊! 真想不到,梅欣竟然是……间谍! “王部长,那……清洁能源项目岂不是要下马,戴鼎县的老百姓可要蒙受损失,享受不到这份福利了。” 王占宏微微点头道:“厉元朗,你第一反应想的是老百姓,却不顾自己的前程和影响,这一点,我很佩服你。” 厉元朗坦诚说:“不是我的风格有多么高尚,这些年来,我始终把为百姓办事放在第一位。至于我本人,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我全都经历过,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像这次,把我打压到起点又如何?我照样沉下心来努力工作,得到领导认可,给我一个平台,我还会一如既往的为民为国家奉献我的一切。” “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王占宏感慨道:“你放心,梅欣是梅欣,项目还是项目。只有你一个人想着百姓,国家就不想吗?只要是为民造福的好事,国家坚决支持。” 随后,他长叹一声,“不过话说回来,先有浅川荣美慧,后有梅欣,这样的人为什么总是想着接近谷闯,值得深思啊。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谷闯……” 说到这里,王占宏颇有玩味的摇了摇头。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从王占宏的态度看,对谷闯似乎重视起来。 不管他了,反正自己和谷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谷闯是成年人,他做过的事情,就该负责。 说到这里,王占宏弹了弹烟灰,“我把你留下来,就是谈梅欣的事,我希望我们的对话只限于咱们两人之间,你懂我的意思吧。” 厉元朗深深点头,“我懂,保密是纪律。” “很好,你懂得就好。” 该说的都说完了,厉元朗明白谈话到此为止。 他站起身,正准备要走的时候,王占宏却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王部长,该说的您已经说了,不该我问的,我绝不会问。” “不愧是做秘书出身,操守不错。” “我走了。”冲王占宏颔首打过招呼,厉元朗迈开大步走向门口。 就在他即将推开门之际,就听到王占宏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哼!有些人真是打错了算盘,竟然搞出行刺这一套。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出了饭厅,站在院子里,厉元朗品味着王占宏透露出来的这番话,终于明白京城外松内紧的原因了。 有人行刺大人物,关键这个大人物是谁? 白晴爸爸吗? 不像,真要如此,警戒级别肯定比现在还要高,还要严格。 那么,这个人是谁? 猛然间,厉元朗想到一个人。 就是他!指定是他。 是薛永相的竞争对手。 白晴爸爸支持他,王家又是白晴爸爸看好的人,自然也是这一系的人。 怪不得,对王家及其家人进行严格保护呢。 由此分析出来,白晴一直住在允阳,却在去年就将她接到身边,不让她离开京城一步。看似行动不自由,实则是将女儿保护起来。 或许,早就有风吹草动了。 厉元朗深呼吸一下,仰头望向天空,远处一团乌云正在汹涌滚来…… 金老爷子病情不容乐观,国内顶尖专家经过会诊后,得出一致结论。 老爷子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是让他活着,也需要专家们拼尽全身医术,才能有所保证。 这天夜里,在西山老爷子家的书房。 金佑松、金佑樟以及金维昂三人,面色凝重,唉声叹气。 金佑樟看了看时间,问金维昂:“你爸和你哥什么时候回来?” 金维昂说道:“应该快了,我已经派车去接了。” 金佑松则说:“不知老二和维信这一次去桥都市,谈的怎么样?” “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金佑樟头靠在沙发背上,眯上了眼睛。 “把可凝一人留在医院里,行吗?”金佑松不免担心起来。 金维昂解释道:“自从爷爷病重之后,可凝懂事多了,她可以的。” 金佑樟闭着眼睛说道:“二哥和维信这次桥都之行非常重要,事关金家生死存亡,咱们还要等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是啊。”金佑松叹息道:“这一次真是不值得。那位只是受了点轻伤,却引起高层震怒,下令严查。永相挺聪明一个人,怎么办起糊涂事了。” 金佑樟眼睛瞬时睁开,望向金佑松提醒道:“大哥,话可不要乱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此事和永相有关。” 金佑松冷笑道:“老三,你以为他们看不出来?明摆着的事情,纵然永相不承认,他也脱不开干系。那位一旦遭遇不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永相,还需要证据吗?” 金佑樟刚想争辩,忽然门一开,金佑柏和金维信先后走进来。 其他三人马上提起精神,不知这对父子俩带回来的是什么消息。 第770章 活着的重要性 金佑柏还没坐下,金佑松便问:“怎么样老二?” “让维信说吧。”金佑柏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一副疲态。 金维信喝了口水,润完嗓子这才说道:“这次去桥都不止我们一家,叶家的叶明仁,谷家的谷政川,陈家派了一个万海尧,宫书记也去了,就连退下来的那位,都派秘书派做代表。” “大家经过彻夜长谈,分析局势,一致认为,摆在我们眼前最大的问题只有一个。” 看着金维信竖起右手食指,在座众人全都睁大眼睛,静听他的下文。 “快说,什么问题?”金佑松忍不住先问起来。 “就是要让爷爷活着。” 听完这句话,一开始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惊讶。 “对呀!”金佑松猛地一拍大腿,“我懂了,只要爸爸健在,哪怕是有一口气,就没人敢对咱们家下手。” “大哥分析的有道理。”金佑樟说道:“爸爸病重,一旦有动作,会伤人心的,这不是趁人之危吗。” 金维昂点头道:“爷爷是老一辈功臣,不看僧面看佛面,此时动手,哪怕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嗯。”金维信冷静说道:“维昂这话很对。薛书记的意思是,爷爷多活一天,就给我们争取到一天的准备。用薛书记的话说,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还有回旋余地。” “什么余地?”金佑松又问。 “这个他没说,不过我看他的表情,似乎十拿九稳,很有把握。”金维信解释道。 “是的啊。”金佑樟摇晃着脑袋说:“永相手里肯定还有王牌,不能随便亮出来。我看啊,这件事并非我们想的那么悲观,起死回生,绝地反击,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医院那边怎么说?”缓过乏来的金佑柏问道。 “我问过专家,他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爸爸能够呼吸……” 金佑松说罢,金佑樟则建议道:“大哥,依梦不是在国外吗?咱们的医疗水平有限,是不是让依梦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好的药物。” “老三说的在理,大哥,你可以联系依梦试一试。” 看到两个弟弟同时有意,金佑松却面露难色,“依梦让爸爸伤透了心,我都和她断绝关系了,许久没有她的消息。” 金维信说道:“大伯,你可以问问大伯母,你找不到依梦姐,伯母肯定有办法。” 金维昂也说:“伯母和依梦姐准有联系,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金佑松感觉到什么,分别看了看两个侄子,眉头一皱,问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早就知道,你伯母背着我和依梦有联系?” “大哥,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让爸爸好起来才是关键。”金佑柏劝说起来。 金佑樟也跟着赞同,并且加上一句:“以大局为重,别的都是小事情。” “唉!”金佑松长长叹道:“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厉元朗祭拜完父母,在京城没有多待,连夜坐火车返回鲁高市。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回去后的第二天,小长假结束,他正式上班。 在唐智办公室,厉元朗刚把当天日程汇报完毕,唐智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说道:“你坐,我有话和你说。” 厉元朗规规矩矩坐下来,唐智身体往前倾了倾,面色和善的说:“组织部今天会找你谈话,你不要等公示期结束,尽快交接,争取早点上任。” “念河镇处于非常时期,你尽早到任,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高远同志会亲自送你上任,这是表明区委的态度,也是给你壮声势。” “元朗,你是我身边走出去的人。在念河镇好好干,收敛锋芒,和郝昆同志配合好,还是那句话,家和万事兴,这点很重要。” “唐书记,我一定不会给您、给区委脸上抹黑的。”厉元朗说着站起身来,恭敬的向唐智深深鞠了一躬。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个躬,代表所有。 在徐高远办公室里,徐高远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笑眯眯说:“元朗,今天我们不谈别的,我要问你一件事。” 厉元朗恭敬回道:“请徐部长指示。” 徐高远摆了摆手,“指示谈不上,我就想问一问,听说你离婚了,目前单身?” 提起这事,厉元朗如鲠在喉。 他曾经尝试联系方文雅,打听水婷月近况。 只是方文雅根本不接他的电话。 对于水婷月,厉元朗很是复杂。 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们结婚两年多,又给他生了两个儿子,要说没感情,那是胡扯。 可是,水婷月背着他,把儿子送人,这是厉元朗无论如何不能原谅的。 孩子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也是他厉元朗的未来和希望。 能把自己孩子送人,什么事还能做不出来? 况且,孩子是他们两个人的,不和他商量,暗地里送走,把他当成什么了? 造人机器吗! 水婷月后悔了,引发精神出现问题,厉元朗心里不好受。 这又何尝不是她自找的呢?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尤其作为孩子外公外婆的水庆章夫妇,非但不自责,不查找自身原因,反而把所有怨气全都撒在他身上,疯狂报复他,这样公平吗? 是的,他是犯了作风问题。 厉元朗有愧疚,有自责,他已经做了深刻反思。 事情已经发生,根本无法挽回。 而且,他早就斩断了这层关系,唯一错误,就是没有向水婷月及时坦白交代。 他想过,只是犹豫了,被水婷月给岔开了。 厉元朗遭受过惩罚,让他差点丢了性命,这还不够吗? 所以,他现在对于水婷月,有愧疚,有担忧,有愤恨,也有一点点的眷恋。 只有一点点,不多。 厉元朗想知道儿子谷雨怎样,还有那个从未谋面的谷清晰。 只可惜,他没有任何渠道可以打听到。 唯一的念想就是方文雅,她却拒绝接听自己的电话,等于说,可能是水婷月的意思,或者她父母的意见。 总之,厉元朗的苦恼,还要无休止的继续下去。 当徐高远问到这个问题后,厉元朗点头承认,“离婚几个月了,我还有孩子。” “哦,原来是这样。”徐高远想了想又问:“你和你前妻还有孩子之间有联系吗?” 厉元朗苦笑着摇了摇头,“很久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徐高远锁眉沉色道:“元朗,你今后要想在仕途上有发展,个人问题一定要尽早解决。你总单着,会引起非议的,这对你也有一定影响。” “徐部长说的有道理,组织上不会把重担交给一个没有家庭的人手里。会认为,一个连家庭都不想负责任的人,怎会有责任心管理一个乡、一个县,乃至一个市。” “呵呵。”徐高远乐道:“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你既然有这觉悟,我也省事了,你好好考虑,有合适的抓紧。” “谢谢徐部长的忠告。” 刚回到办公室,方儒先急匆匆进来,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就知道是跑上来的。 “厉科,是真的?” 厉元朗点了点头,平静说道:“我刚从徐部长办公室里出来,下午就要和新来的秘书办交接,明天一大早,跟随徐部长一起去念河镇。” “你走了,我可咋办。” 厉元朗走过来,拍了拍方儒先的肩膀,安慰道:“方哥,我没来之前,你不是也这样过来的吗。” “一科现在运转良好。新来的王刚,是从综合科调来的,你们也都熟悉。小伙子人不错,好好配合他,把一科的日常事务处理好,为唐书记做好服务。” “我……”方儒先蠕动着嘴唇,动情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厉元朗是他最感激的人,是他值得记一辈子的好人。 临了,厉元朗还是决定再告诫方儒先一点,“你要多留意沈聪,他这个人歪主意比好主意多,你要当心。” 方儒先耸了耸肩,“沈聪最近正在活动关系,听说要去谷副区长那里。对了,我听他讲,谷副区长快结婚了。” 厉元朗一愣,“新娘是谁?” “好像叫金什么的,我忘记了。” “金可凝!” “对,是叫金可凝,她家是京城大户,很有来头。” 厉元朗犹如定住一般,发起呆来。 第771章 郑海欣有请 金可凝对谷翰有深刻的厌恶感,她怎会同意结婚? 这事透着邪性。 厉元朗只是好奇不解,仅此而已。 这时候,冷樱花、何薇还有商亮纷纷进来,恭贺厉元朗升迁的同时,冷樱花还提出来,一科的人要请厉元朗吃饭庆祝。 厉元朗连连摆手,“大家的心意我领了,非常时期,大家还是要保持低调和谦虚谨慎的作风。我只是去了念河镇,还在祥云区,我们见面机会有的是。” “这样吧,等到忙完这一阵,我请大家去念河镇游玩,好不好?” 他的提议受到大家一致鼓掌赞同。 待其他人离开后,冷樱花故意留下没走。 “樱花,还有事吗?” “东西都收拾好没有,用不用我帮忙。” 厉元朗耸了耸肩膀说:“我的行李简单,一个拉杆箱,几件换洗衣物,很好收拾的。谢谢你的好意。” 冷樱花莞尔笑了笑,“一想起来,和你同事的时间真是短暂,算下来也就一天而已。本来寻思着,从你身上学习点东西来着,不过……恐怕是奢望了。” 厉元朗则说:“樱花,机关不同于教育系统,人际关系复杂,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突发事情。” “这就要考验你的应变能力和处事哲学。千万记住,要有一颗为民的仁爱之心,为民的正义之感,做好这两点,你就是合格的。” “多谢厉……厉镇长的教诲。” 望着冷樱花离去的背影,厉元朗思绪万千。 厉元朗就任念河镇镇长的消息一经传出,他的电话立时处于轰炸状态,始终响个不停。 熟悉的不熟悉的,纷纷打来祝贺电话。 其中还有几个是念河镇的官员,厉元朗一时没全记住,只记清楚了常务副镇长管忠春,副镇长兼派出所所长平海,以及副书记兼纪委书记贺天顺。 只是,这里面并没有镇委书记郝昆。 其实也不难理解,郝昆是书记,厉元朗只是副书记。 别看二人级别相同,党委领导政府,郝昆是厉元朗的绝对上级,哪有上级打电话祝贺下级的? 除非两人关系紧密,就像厉元朗和金胜那样。 接替厉元朗的王刚,不到三十岁,人很精明。原来在区委办综合科,据说是林果然推荐给唐智的。 和王刚办完交接,厉元朗算是彻底卸任秘书一科的职务了。 临走之前,照例去唐智办公室和他做了道别。 说道别也不合适,打招呼又不尊重,感谢唐智倒是真格的。 从今往后,厉元朗就是唐智手下一名战士,充分接受唐智领导。 区委书记是他的顶头上司,搞好关系有益无害。 该说的话,唐智早就和厉元朗说了。 在他这里没有耽搁太久,心照不宣,走个形式而已。 出来后,厉元朗意外接到郑海欣打来的电话。 “听说你又高升了?” 这个“又”字用得贴切,一个多月时间,厉元朗完成两级跳,从科员到科长,再到镇长。 千万别小瞧,这个两级跳是许多人用几年或者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难以完成。 厉元朗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堪称奇迹了。 “算不得什么,你是知道我的,这些年来,我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烂摊子,全都具有挑战性。西吴县是这样,戴鼎县也是,就连念河镇也同样如此。” 郑海欣嫣然一笑,“这不正好合你的心意吗?有挑战,才能展示你的能力。下班后有没有安排?可以的话来我这里,尝尝我的厨艺。” 相识这么久,厉元朗还从没吃过郑海欣亲手做的饭菜。 没做犹豫,厉元朗当即点头答应。 去的路上,经过花店,厉元朗选择一束白色百合作为礼物。 上一次属于擅闯,十分不礼貌,厉元朗想以此致歉。 白色百合的花语是顺利,心想事成,有祝福高贵之意。 尤其送给女性朋友,象征高雅、纯洁。 郑海欣喜欢白色,百合非常适合。 一进来,外间的桌子上摆着刀叉,还有一瓶红酒,竟然是一瓶罗曼尼康帝,年份显示十年前。 这种红酒在市场上找不到,也没有零售,只能通过特殊渠道获得。 仅这瓶十年前的康帝而言,价格也得在三万元左右。 由此看来,今晚这顿西餐,郑海欣还是非常重视的。 不在于这瓶红酒的价格,更在于得到它实属不易。 都说物以稀为贵,市面上能够买到,就不算稀有了。 郑海欣不在,厉元朗背着手走到古筝跟前,注目凝视。 不大一会儿,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厉元朗回身一看,是郑海欣推着餐车进来。 “你来了。” 厉元朗笑了笑,“刚到没多久。”便把百合花展现在郑海欣面前,“送给你。” “谢谢。”郑海欣接过来,放在琼鼻下嗅闻着,十分陶醉花的香气。 把花插在花瓶里,郑海欣将餐车上的东西一样样摆在桌子上。 厉元朗一看,不禁问道:“怎么只有一份牛排,你不吃吗?” “我吃蔬菜沙拉。” “素食主义者?” 郑海欣微微摇头,“倒不是,主要吃肉很少,我对肉兴趣不大。” “你给我准备了牛排,你自己却吃素,意思我肉食者鄙呗。”厉元朗坐在郑海欣对面,开起了玩笑。 “倒是人逢喜事心情好,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海欣,其实我对于如今的位置真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了这么一个平台,方才能给我施展的机会。说实话,我需要平台。” “我知道。”郑海欣闪动着大眼睛,“你是做过县长的人了,一个小小的镇长还不能满足你,你还有更大的理想和追求。” “我的理想是什么,你怎么知道。” 郑海欣没有说话,送给厉元朗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意思很明显,我不知道,我还不会猜吗? 逗了一会儿嘴皮子,郑海欣将开瓶器交给厉元朗,示意他把红酒打开。 “海欣,先不说这瓶就价值不菲,单说这酒来之不易,我们换别的吧,你留着,以后有重要场合再喝。”厉元朗并没有动,实在不希望白白浪费掉康帝。 郑海欣幽怨一声,“我还能有什么重要场合,你的升迁当得起这瓶酒。起开吧,我们一起尝尝味道如何。” 架不住郑海欣的一再要求,厉元朗只得打开,倒在醒酒器里。 大约醒了五分钟,才分别给郑海欣和自己倒上。 “来,祝贺你。”郑海欣举起酒杯,向厉元朗比划一下。 “谢谢,干杯。” 清脆的玻璃撞击声之后,两人各自喝了一小口。 好的红酒,味道是酸涩的,特别是干红,没有一丁点甜味。 国产红酒品质大都不好,酸涩感过于突出,也就是说平衡度掌握不好,不是偏酸就是偏涩。 在这一点上,进口红酒,尤其这种有着一百多年经验的酒庄,生产出来的红酒绝对堪称上品。 酸涩感非常好。 只是国人一般享受不好这种口味,要不然怎会出现兑雪碧喝下去这一发明壮举呢。 言归正传,厉元朗切了一小块牛肉,牛排内部区域粉红,且夹杂着熟肉的浅灰和棕褐色。 放进口中,温度口感均衡,有韧性却不发柴。 厉元朗边吃边点头赞叹:“口感很好,五分熟吧。” “你这吃东西不挑的主儿,对牛排还有研究。嗯,你猜对了,是五分熟。” “我虽然很少吃西餐,但也吃过几次,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了。毕竟,你是出过国的,而我没有。” “国外没什么好奇,空气也不是甜的,吃的东西简单几样,不像在国内,什么菜系都有,酸的、辣的、甜的,咸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美食。” 郑海欣谈到国外,有一个话题,厉元朗不得不提。 第772章 心灵之声 “海欣,度安清洁能源公司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占宏向厉元朗保证过,梅欣是梅欣,项目另当别论。 毕竟度安公司其他三个股东,全是凭借和厉元朗的私人关系入股,要是梅欣出问题,厉元朗担心他们受连累。 “挺好,一直有序渐进慢慢推行。”郑海欣抿了一口红酒,慢悠悠说道。 “梅欣,梅总还在施工现场吗?” “应该是吧。”郑海欣说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很懒,不愿意插手生意上的事情,都是我的助理帮我去做,我听她的汇报就行了。” 厉元朗没有深入询问,这里面涉及到高级机密,他怕问多了,引起郑海欣的警觉。 吃了有一会儿,厉元朗环视着房间里的环境,悠然说道:“海欣,你现在什么都不缺了,是时候应该找个合适的人结婚了。” “哼!”郑海欣却白了一眼厉元朗,“我是结了婚的,你忘了?” “那算什么,和我的照片结婚,却不接受我这个人,天底下都找不出第二个你来。”厉元朗摇头苦笑。 “元朗,说真心话,你那天说可以和我领证,你是真心的吗?” 厉元朗被郑海欣这句话给问住了。 他当时之所以这么说,完全出于同情,或者是怜悯。 厉元朗一时犹豫,郑海欣马上明白,凄然一笑,“不用说了,我懂了。” “海欣,我……” 厉元朗还要说什么,却被郑海欣摆手阻止,“我们从相识到现在,也有几年时间了。其实,我觉得把我们定位在谈得来的朋友关系最为妥帖。” “我承认,我喜欢过你,要不然也不会和你的照片结婚。或许有的人不理解,认为我脑子有问题。” “那是他们的想法,我想做任何事,是我的决定。我喜欢你,是建立在我们有共同语言,有你对我的理解之上。” “有一阵子,尤其是在西吴县老龙坑的那段经历,你不畏生死救了我一命,我对你动了真情,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 “可我不能,你有家,有妻子有孩子,我只能暗中思恋,将我的全部情感隐藏起来。” “你不知道,这种感觉折磨我很久。我从里面走出来,经历过很多痛苦,很大毅力,下定很大决心。” “后来,你离婚了,我曾经想过,我们有没有可能在一起。事实上,不可能。” 说到这里,郑海欣苦涩的摇了摇头,将杯中酒一口喝下。 “我这人挺没趣的。我喜欢静,喜欢生活在我的世界里,厌恶世俗的烦扰。我知道,你也有过类似想法。但是你不能,我却能。” “我自己说的算,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做主。你就不同了,你走仕途,喜欢想的不喜欢想的你必须都要想,这就是你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说个简单的比喻,假如我们在一起,你回家时,势必会谈论到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听一次还行,听多了我就会反感。这和我爱不爱你无关,是我的性格所致。” “我喜欢你,我爱你,却不能接受现实中的你,这是一道难以抉择的选择题。所以,我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做法,那就是和你的照片结婚。” “我能和你相伴,还听不到你的世俗唠叨,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以前,我也曾经想过,找一个合适男人,嫁人生子。可是你在我心里扎根太深,我总拿你的标准衡量别的男人,越发觉得没有一个值得我去爱,更谈不上嫁给他了。” “这样也好,我没事的时候,对着你的照片说话聊天,诉说衷肠,感觉挺幸福的。” 郑海欣这一番由衷表达,令厉元朗十分吃惊。 他以前不理解郑海欣的所作所为,听到她的真心诉说,厉元朗释然了。 他沉默片刻,说道:“海欣,我是犯过作风错误的人。就是因为我的错误,让我遭受过很严重的惩罚。” “在是否开启我的下一段感情上面,我心有余悸,我非常害怕。所以,我刚才的犹豫,并不是我没有喜欢过你。我不是铁石心肠,是人,是有感情的人。” “只是现阶段,我不想经受个人感情生活,实在是和水婷月的那段婚姻,给我留下了阴影,很严重的阴影。” “今晚的氛围很好,能够让我把埋藏在内心中的真心话说出来,我感觉很轻松。海欣,谢谢你,谢谢你的坦诚,也谢谢你给了我一个放松机会。” 说到这里,厉元朗举起酒杯,将杯中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 他真的轻松了。 同样的,郑海欣也放下包袱,神情愉悦起来。 吃着东西,厉元朗好奇问郑海欣,她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自然不会。”郑海欣摇头说:“我已经让苗玲帮我踅摸,我想领养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 厉元朗一愣,“想不到你这种性格的人,竟然重男轻女?” “不。”郑海欣解释说:“我领养男孩,有我的打算。” “这些年来,我积攒下不小产业,如果是女孩的话,想要继承,想要在事业上有所作为会很吃力,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是男孩,相对来说容易一些。” 厉元朗颔首,并问:“苗玲还跟着你呢。她也老大不小了,还没有心仪的男朋友?” “她呀,肯定不会像我这样。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顺其自然吧。”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厉元朗又听郑海欣弹奏了他熟悉的那首“高山流水”方才尽兴离去。 这一晚,厉元朗失眠了。 折腾很久,他才睡去。 此日上午九点整,厉元朗坐着徐高远的车直奔念河镇。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说到就到。 念河镇领导早就得到消息,由镇委书记郝昆率领一干人等,在念河镇政府大门口,恭迎徐高远和厉元朗。 毕竟,徐高远是区委组织部长,管官帽子的人物。 郝昆有此行为,更多的是看在徐高远的面子上。 下车之后,徐高远站在原地,静等郝昆主动走上前来,伸出双手打着招呼,“欢迎徐部长大驾光临。” 双方的手紧紧握在一处,简单说完话,郝昆又将目光落在厉元朗的身上。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前几天还送自己离开区委大楼的这位区委书记秘书,转眼之间竟然成为他的搭档。 世间万物变换太快,郝昆第一次有了看不透的感觉。 “厉镇长,你好。” “郝书记,你好。” 中规中矩的称呼,念河镇新一届两位掌门人的双手,紧紧握住。 徐高远和郝昆握完手,对其余众人抱了抱拳,算是打了招呼。 但是厉元朗却不能这样做。 徐高远是区领导,他还要和这些人一起工作。 于是接下来,厉元朗和贺天顺、常务副镇长管忠春、副镇长兼派出所所长平海等人一一握手。 之后,由郝昆和厉元朗一左一右陪同,簇拥着徐高远走进镇政府大楼。 在小会议室里,区委组织部干部科长宣布了对厉元朗的任命决定。 厉元朗站起身,向在座众人鞠了一躬。 这次只是一个见面认识。下午两点,还要在大会议室举行全镇干部大会,厉元朗这位新镇长的面孔,要让下面各村屯的干部充分记住。 见面会后,郝昆陪着徐高远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喝茶说话了。 镇党政办主任罗安荣过来,对厉元朗客气说:“厉镇长,我已经安排好你的办公室,请你过去看一下,给个意见。” “可以。”厉元朗跟随罗安荣,走到二层楼西侧的一个房间门口。 趁罗安荣低头开门瞬间,厉元朗背手四处打量起来。 无意中抬头,看到眼前一物,令他眉头顿时皱成一个疙瘩。 第773章 一点小风波 厉元朗看到,对面房间门框横梁上,竟然粘着个红布条。 他指着红布条问:“罗主任,这是怎么回事?” 罗安荣见状,马上解释说:“这间曾经是邢镇长的办公室,也是前几任镇长办公室。邢镇长出事后,郝书记认为风水不好,就把对面这间腾出来,作为你的新办公室。” 厉元朗眉头紧皱,语气不善的说:“我记得邢广云出事地点在丰果园酒楼,不是这里。怎么,邢广云是在这个房间出殡的?” 罗安荣面色尴尬,他明白厉元朗是指门框横梁上的红布条。 民间有这个传统,家里有人去世,门上都要挂个红布条,起到辟邪和祛除晦气的意思。 厉元朗对这一切很是反感,质问之意明显。 “这个……”罗安荣直搓手,没办法解释,更没办法说出来。 郝昆书记的要求,他不能不遵照执行。 但是厉元朗作为镇长,他又得罪不得。一时间,罗安荣陷入两难境地。 厉元朗也不管这些,他身材高大,抬起胳膊伸手抓住红布条,稍微用力扯下来,团在一起随手扔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拍了拍手,厉元朗便让罗安荣打开办公室的门。 罗安荣一脸错愕,“厉镇长,对面这间才是你的办公室,这间乱糟糟的,还没收拾出来……” “没收拾就收拾一下,我在这里办公。”厉元朗命令口吻,让罗安荣有些无所适从。 他连忙解释:“厉镇长,新办公室你还没看呢。再说,给你换办公室是郝书记的意思,我……” 厉元朗便说:“这件事我会向郝书记解释,请你按照我说的去做。” 乡镇只设立一个办公室,既服务于党委,同时也向政府负责。 也就是说,罗安荣这个办公室主任,服务对象既有郝昆还有厉元朗。 况且,厉元朗同时兼任镇党委副书记,完完全全是罗安荣的领导。 他的要求,罗安荣不能不听,必须执行。 不过,背着厉元朗,罗安荣偷偷给郝昆打了电话,将此事告诉了郝昆。 虽然厉元朗说,他会向郝书记汇报的,可那是厉元朗的事。 罗安荣该反映的一定要反映,这是态度问题。 郝昆听完,淡淡的只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郝昆对徐高远说道:“徐部长,这位厉镇长还真有意思,我好心好意给他安排新办公室,人家却不领情,非要用原来那间。我搞不明白,他身上贴着符还是手中有罗盘,这么不信邪。这个厉元朗,还真有个性!” 徐高远劝说道:“郝昆,你不要多心。厉元朗这么做就是向外界表明一个态度,把邢广云一事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他并无恶意。” “你们今后还要一起搭班子,要通力合作,别因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目前时期,稳定最重要。你们和谐,下面的同志才会安定,不会恶意揣测。” “道理我懂,只是厉镇长这种做法,实在让我很难适应。” “郝昆同志,你是书记,是全镇的领导核心,要有大局观和全局性,要胸怀大度,不能在小事上纠缠。” “小事?”郝昆冷冷一笑,“厉镇长都不给我打招呼,擅自做主换办公室,这是小事吗?”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郝昆没好腔调的说了一声:“进来!” 随着推门声音响起,厉元朗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先是冲着坐在沙发上的徐高远点了点头,随后走到站着的郝昆面前,从容说道:“郝书记,我刚才让罗主任给我换回原先镇长办公室,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是我鲁莽了,我向你道歉。” 徐高远坐在沙发上没动地方,冷眼旁观厉元朗的一举一动,做好当看客的准备。 郝昆先是一怔,继而缓过神来,悻悻说道:“厉镇长客气,你的办公室你说的算,你想在哪里办公是你的权利,就是选择镇小学的教室,我也会让人立刻给你腾出来。不必请示我,悉听尊便。” 这话明显带有针刺,厉元朗岂会听不出来? 他正色说道:“郝书记这是挑我的理了。你是书记,是全镇之首,我作为你的副手,应该充分接受你的领导。我想得不周全,请你谅解。如果郝书记仍旧不满意,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去安排好的办公室里办公。” “只是我觉得,邢广云一事,给全镇上下造成一种错觉,会归咎于风水不好,从而忽略了他作为一名镇长,一名领导干部,擅自破坏别人家庭,导致其丈夫心生怨气,一怒之下采取这种极端报复手段,最后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邢广云是犯了错误的,这和他的办公室无关,更与风水一说不着边际。我选择原来那间办公室,完全出于要打破这种错误思想的做法,给大家树立一个正确的观念。” 厉元朗这番话,令坐在当场的徐高远暗自赞叹,这个人真不简单。 说话滴水不漏,态度不卑不亢。 这样有水平的人,怎会就是个科员,被分到区委办秘书科呢? 一时间,徐高远对于厉元朗,不禁重新审视起来。 对,冷樱花认识他,一定知道他的底细。 郝昆被厉元朗这番话说得有点头大,看起来,他这位搭档非比寻常,嘴皮子厉害得很。 “嗯。”郝昆脸色逐渐平静下来,“厉镇长既然同意用那间办公室,你就用吧。” 随后,他看了看墙上挂钟,转脸对徐高远说:“徐部长,午饭时间到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工作餐。” 徐高远这才徐徐站起来,挥手说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饿了,走,去吃饭。” 徐高远在前,厉元朗和郝昆一左一右跟随,直奔镇政府后院的食堂而去。 这和厉元朗在水明乡不同,领导下来一律吃工作餐。 三个人进了雅间,四菜一汤,没有准备大鱼大肉,只是简单的两荤两素。 两荤也仅限于清炒肉丝和辣炒鸡块,并且没有酒,只有矿泉水和饮料。 这样最好,能填饱肚子还不耽误下午开会,厉元朗十分赞成。 只有厉元朗郝昆两人陪同徐高远进餐,更省去了其他环节,这顿饭吃得消停,也很快。 徐高远吃完,站起身来说是要去外面随便走走消消食,不用厉元朗和郝昆陪着,这里他熟悉。 走出去没多远,一个电话把贺天顺叫过来,徐高远和他边走边聊。 至于说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先前,罗安荣曾就住处问题征求过厉元朗的意见。 按照以往习惯,会在镇里的小区给镇领导安排一套房子,邢广云就是这样的。 厉元朗打听到镇政府有宿舍,就没让罗安荣这么做,给他随便找一个空床即可,租房子就免了。 罗安荣心里腹诽,这位厉镇长还真是标新立异,镇政府宿舍可是老鼠虫子满屋跑,就怕你待不了两天,还得搬到外面去住。 得,想怎样就怎样,随你的便吧。 下午大会开得波澜不惊,这种场合厉元朗见惯不惯,早就习以为常。 并没有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演讲,中规中矩。 反正大会就只有一个议题,让厉元朗露脸给下面村屯支书村主任认识,别再不知道镇长什么模样,可就闹出大笑话了。 大会开了一个来小时就结束了。 徐高远没有停留,直接坐车返回区里。 坐在办公室里,厉元朗叫来四位副镇长以及罗安荣,召开他上任以来第一次镇政府会议。 念河镇共有四名副镇长,除了之前的常务副镇长管忠春以及副镇长平海之外,还有副镇长庞飞扬和沈雪梅。 庞飞扬三十来岁,沈雪梅和厉元朗年龄相当,模样一般身材又矮又胖。 这样的女人能够在官场上立足,要么有能力,要么有背景。 和几位副镇长见面认识之后,常务副镇长管忠春首先汇报了镇政府的大致情况。 厉元朗展开小本子,边听边记。 这时候,罗安荣的电话响了。 大家都看了看他,厉元朗眉头略微蹙起,他想有必要强调一下会议纪律,手机调成振动,以免打搅别人讲话。 罗安荣看着手机屏幕,歉意的冲厉元朗点了点头,起身去外面接听。 没一会儿,他迅速返回来,大惊失色的对众人说:“不好了,又有人来闹事了!” 第774章 面临考验 一个“又”字,预示着这次闹事不是第一次了。 厉元朗放下手中的笔,问道:“罗主任,你把话说清楚,怎么回事?” 罗安荣紧张的说:“据可靠消息,罗家寨十几名村民,开着三辆农用车,正浩浩荡荡往镇政府来,要求镇政府马上解决修路征地的补偿款。” 众人一听,全都松了口气,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厉元朗直接看向副镇长庞飞扬,凝眉问:“庞副镇长,你是主抓交通的,这事我需要你介绍清楚。” 庞飞扬身体往沙发背上使劲一靠,悠然自得说:“事情很简单,几个刁民想多要补偿款。厉镇长,不用搭理他们,让罗主任去和他们谈,老规矩,我们关起门来不接待就是了。” 对于庞飞扬这种态度,厉元朗当即火往上涌,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气冲冲说:“庞副镇长,我要你把事情经过详细讲清楚,不是要你安排怎样做,你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厉元朗突然之间发火,令所有人全都大出意外。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位刚来的镇长大人火气这么暴躁,一言不合就训人,连个面子都不给。 庞飞扬更是被骚的满脸通红,原来松散的坐姿,以及翘起的二郎腿迅速收回,规规矩矩的坐好。 毕竟人家是镇长,自己只是个非党委委员的副镇长,胳膊扭不过大腿,他只好暂时低下头,一五一十讲述起来。 一年前,省里在罗家寨村旁边建设一条高速公路。 征地拆迁标准分为正线补偿和便道补偿。 正线补偿按照标准,省里已经补偿完毕,村民们不满的是便道补偿。 省里认为,便道是临时占建,高速公路修通后,便道可以当村组公路使用,规定便道作为通村通组公路执行。 也就是说,省里只补助修便道的路,至于占用村民田地山林,由区里镇里以及村里自行协调解决,省里不负责补偿。 庞飞扬介绍完,管忠春接过来话题说:“区政府已经向市里争取了一笔资金,做了相应的补偿,钱款也都发放到这部分人手中。可是有的人不满足,非要按照正线补偿的标准给他们,不答应,就三天两头来镇政府闹事。” 平海气愤的说:“罗家寨是出了名的闹事村,有几个人挑头,其他人就跟着起哄,还找来一个没有律师证的民间人士罗水根撑腰,叫嚣要跟我们镇政府打官司。” 沈雪梅同样气得鼓鼓,愤愤不平道:“就是那么几个人腥了一锅汤,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跟着闹,我看啊,不抓起来几个是不行的。” 听到沈雪梅的话,罗安荣连连摇头,争辩道:“沈副镇长这话我不赞同,罗家寨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我是从罗家寨走出来的人,我了解他们。除了罗旺臣罗凯几个,大部分人是好的。” 几人七嘴八舌,厉元朗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他当即表示,“罗主任,既然你是罗家寨的人,又懂得他们方言,想必在村民中有很高的威望。你出面接待,容我和郝书记商量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平海问道:“厉镇长,需要动用警力吗?需要的话,我马上布置。” 厉元朗略作沉吟后,摇了摇头,“都是些老百姓,又不是暴徒,不用。把他们让进大会议室,别堵在镇政府大门口,扰乱正常办公就行。” 因为临时遇到麻烦,厉元朗马上宣布散会,大家各司其职,严阵以待。 罗安荣接到厉元朗的任务,嘴角闪现出来一丝不屑。 这位新镇长和别人没什么区别,还不是做了缩头乌龟,把自己推上第一线吗? 算啦,还是用老规矩,拖延战术。 其他人纷纷离开,管忠春却又返回来,低声对厉元朗说:“厉镇长,我劝你还是躲一躲,这伙人实在难缠,郝书记都拿他们没办法,纯属牛皮糖的,粘上就没完。” 厉元朗轻松道:“没必要,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解决不了问题,研究解决方案才是关键。” 管忠春干张了几下嘴,无奈的摇头离去。 心中暗想,还是年轻啊,光有一股子冲劲没用,真要是和这群不讲理的人打交道,你就知道厉害了。 厉元朗一刻没有耽搁,直接敲门走进郝昆办公室。 坐在郝昆对面,厉元朗直截了当说:“郝书记,罗家寨有十几个村民,正在赶往镇政府,就征地补偿一事找我们要说法。” “消息可靠吗?”郝昆放下手中写字的笔,一脸凝重。 “是罗主任接到报信电话,告诉我的。” 郝昆喃喃道:“罗安荣的话就是准的了,他是罗家寨人,寨子里有他的亲属,应该是他们通风报的信。” 旋即,问厉元朗:“你对这事有什么打算?” “我已经安排罗主任先和群众接触,剩下的就是听一听郝书记的指示。” “指示”两个字,传进郝昆耳朵里十分受用。 厉元朗一来擅自换办公室,引起郝昆的不快。在厉元朗接连强调自己是念河镇老大之后,郝昆心里畅快多了。 但是要他出主意,郝昆一时还没有,有的话,这件事早就解决了。 于是他说道:“厉镇长,这件事你看着办,我没意见,镇党委坚决支持你就是了。” “郝书记,有你这句话足够了,有党委和你郝书记支持,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厉元朗说着,主动伸出双手,和郝昆紧紧握住。 其实,厉元朗根本不指望郝昆给出上策,只要郝昆支持,他就可以完全施展开来,按照他的想法付诸实施了。 这次村民前来,准是受了某些人的鼓动,知道镇里新来镇长,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面临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大考。 能否考好,是厉元朗在念河镇站稳脚跟,打响第一枪的重大考验。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在洗手池那里,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点燃一支烟站在窗户前,往下看向镇政府大门口。 同时,紧缩双眉,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罗家寨村民的告状大队,说到就到。 二十分钟后,三辆响着突突声的农用车,齐刷刷开进镇政府大门前。 罗安荣率领办公室几个人等在那里,和他们简单交流之后,这些人纷纷下车,鱼贯涌入镇政府大楼。 还不错,最起码没有堵在大门口,也没有拉横幅。 领头的共有两人,分别是罗旺臣和罗凯。 罗旺臣四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像个黑铁塔似的。 罗凯年轻,三十多一点,模样大众化,可他那个横贯脸上的刀疤,在烈日阳光下,显得狰狞可怕。 罗旺臣和罗凯是叔侄关系,与罗安荣是本家。 论辈分,罗旺臣管罗安荣叫叔,罗凯就得叫爷爷了。 只不过早就出了五服,不是纯粹的直系血亲。 罗安荣把大家让进大会议室里,罗旺臣四脚拉叉的坐在椅子上,对罗安荣说:“小叔,别怪我不讲亲戚情面,我们今天来不是见你的,让那个新来的什么李镇长过来,我们要和他对话。” 罗凯坐在罗旺臣身边,挤着小眼睛,往门口望了望,撇嘴道:“三爷爷,李镇长怎么不敢露面呢,是不是怕我们啊。” 其余众人,没有人坐下,而是围在这两人身边,七嘴八舌的也跟着说起来。 说啥的都有,反正没有好听的话。 罗安荣站在这二人面前,摆了摆手示意大家肃静,沉声说道:“你们两个,不许没礼貌胡说。新镇长姓厉,不是李,不知道的不要瞎叫。” 罗凯“噗嗤”一声笑了,讥讽说:“姓厉,是厉害的厉啊。要是那么厉害,就不要当缩头大王八,出来露个头,让我们大家见识见识!” 他的话音一落,立刻引起村民们一阵哄笑。 可是,笑声还在会议室上空盘旋之际,就听到会议室门口响起一个阴冷的吼声:“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信口开河!” 众人闻听,齐刷刷看向门口。 只见厉元朗倒背双手,脸色阴沉的徐徐走进来。 第775章 震慑力度 在厉元朗身后,跟着管忠春,以及一身戎装的副镇长平海,还有庞飞扬。 罗凯坐在第一排,坐姿跋扈,双腿放在桌子上面,两只脚不停的晃动着。 可当他第一眼看见厉元朗凌厉的目光后,心头一沉,不自觉的要把双腿拿下来,却被身旁的罗旺臣死死按住。 厉元朗进来一看这架势,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只有这两个人是坐着的,其余十几个全都站着,明显含有惧怕心理。 他走到二人面前,罗安荣适时的往旁边挪了挪,将中间位置让给厉元朗。 厉元朗身板挺直,面色冷峻,看了看罗旺臣,又瞅了瞅罗凯,目光就在二人脸上踅摸来踅摸去的,一言不发。 他这么一弄,反倒把罗旺臣和罗凯看的直发毛,浑身不自在。 这人什么毛病,光看不说话? 还是罗凯沉不住气,首先问道:“你就是那个厉镇长,我们……”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厉元朗冷声说:“你是双腿有残疾还是全身瘫痪,要是这样的话,我叫人找个担架抬着你。” 罗凯眨巴着小眼睛,一头雾水的说:“我没有……” “没有?”厉元朗冷笑一声,忽然瞪起眼睛,厉声喝道:“没有,就把你的腿放回去,谁告诉你坐成这样,浑身跟没长骨头似的,像个毛毛虫。”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在场众人一片哄笑。 罗旺臣马上回头瞪了那些跟着笑的村民们一眼,大家急忙止住笑声,实在憋不住的,只好使劲咬起嘴唇。 不知道为何,罗凯看见厉元朗气势汹汹的样子,就有一种莫名的惧怕感。 尤其厉元朗的那双眼睛,好似利剑,直刺人的心底,令他不寒而栗。 被厉元朗这么一说,罗凯本能的把双腿收回,放下来稳稳坐好。 罗旺臣气得牙根直痒痒,罗凯你个怂包,不就是个镇长吗,至于把你吓成这副模样。 当初见邢广云时,你那股子耀武扬威的劲头哪去了,拉尿拉没了吗! 狗肉终究上不了席面,废物一个! 罗旺臣毕竟比罗凯多吃十年的咸盐,见过世面,没被厉元朗采取的眼神战术吓唬住,大言不惭道:“厉镇长,你来得正好,我们今天就是朝你要补偿钱的,能不能解决,给个痛快话!” 直到这时,罗凯方才缓过神来,拿出混不吝的态度,跟着罗旺臣的话头叫嚣说:“我叔说的对,你今天把钱给了,我们一拍两散伙,绝不找你的麻烦,要不然……嘿嘿!” “要不然怎样!”厉元朗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威胁,义愤填膺,狠狠问道。 罗凯当即回答:“那就去区里告状,要不就去市里、省里,再不就上京城,我还不信了,没有人管这件事。” “好哇,你们去哪里告状是你们的权力。不过,我首先问一问,罗凯,去年冬天,你把同村的韩寡妇堵在屋里,欲行非礼没有得逞。事后担心韩寡妇告发,给她送了五千块钱,这事有没有?” 罗凯一听厉元朗提起这件事,立刻傻了眼,嘴巴犹如贴了封条一般,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他做贼心虚,本以为用钱封住了韩寡妇的嘴,万不成想,这位行来的厉镇长,怎会知道这事? 罗凯自诩做得天衣无缝,就连罗旺臣都没听说。 他睁大眼睛,直勾勾看向罗凯,跟不认识一般。 混蛋玩意,韩寡妇可是老子喜欢的女人,你什么时候背着老子干出如此勾当? 对付完罗凯,厉元朗马上又将目光落在罗旺臣身上。 用手一指罗旺臣鼻子尖,“还有你,今年开春,你把姚家湾姚二河打断两根肋骨,威胁他不许告发,否则就让姚二河一家过不上消停日子。罗旺臣,你挺霸道,视法律如同儿戏,你以为你是谁?天王老子犯法,照样获罪受刑。” 罗旺臣同样被说得两眼发直。 这件事他早就摆平,差不多忘到脚后跟了,这位厉镇长从哪得来的消息? 太神奇了。 都不给二人过多的思考空间,厉元朗回身命令平海:“平副镇长,马上把这两个人抓起来,带走!” 平海稍作犹豫,但是在厉元朗严厉的眼神中,他干脆一咬牙,冲着门口高喊一声:“来人!” 很快,从门外齐刷刷冲进来四名民警,二话不说,直接将罗旺臣和罗凯从座位上薅起来,两人架着一个,往门口走去。 其实,这是厉元朗早就想好的主意。 他打听到这伙人里,罗旺臣和罗凯是主谋,就试着让平海查一查他们有没有案子在身。 平海都不用查,知道这俩人不是善类,派出所已经掌握了他们违法证据。 只是他一再告诫厉元朗,罗旺臣和副区长兼公安分局局长曲战英有关系,他之所以这么嚣张,曲战英是最好的保护膜。 无论村里还镇里,看在曲战英的面子上,全都睁一支眼闭一眼,没人敢动他。 偏偏厉元朗不信这个邪,大有要拿这二人开刀祭旗之意。 平海的犹豫,就是这个原因。 罗旺臣被带走时,边走边叫嚣:“姓厉的,你敢抓老子,你等着的,我要让你做不成这个镇长,让你滚出念河镇……” 往下的话,由于他越走越远而变得听不清楚。 厉元朗不以为然,面对其他村民,语重心长的说:“你们的诉求我已经了解,政府该补偿的已经发放到你们手里。不要以为政府是块肥肉,逮到机会了就想咬一口。” “占道赔偿是有明文规定,不是你们想怎样就怎样。高速公路通车,你们寨子产的东西就能运出去,路是国家出钱修的,方便的是你们个人,何乐而不为?” “利国利民的好事,你们应该支持,怎会人为设置障碍,只看中眼前的小利益,而放弃长远打算,这是不可取的。” “你们这些人当中,如果谁真有困难,可以向镇政府反应,我们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们争取,帮你们解决。” “大家回去都好好想一想,你们的正当权益,镇政府支持。但是无理取闹,乱要补偿款的行为,我们坚决打击,绝不手软。罗旺臣和罗凯就是例子!” 厉元朗软硬兼施的一席话,尤其当众抓走罗旺臣和罗凯的行为,十分令人震撼。 着叔侄两个在罗家寨可谓一手遮天,仗着区里有领导撑腰,肆意妄为横行霸道。 别说村里,就是镇领导都不敢动一根汗毛。 却不成想,这位厉镇长刚来就对这二人下了狠手。 如此做法,在村民中形成了很大的震慑。 同时,厉元朗发自肺腑的话语,又令大家深刻体会到了什么是有礼有节。 不少人低下头,没人说话,只有呼吸声音。 见此情景,罗安荣适时站出来说道:“罗家寨的老少亲人,厉镇长已经向你们阐明道理,大家不要被罗旺臣罗凯之流利用。你们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好的,是被人蒙蔽双眼,没有看清楚形势,更不了解政策,这不怪你们。” “时间不早了,大家都回去吧,好好反思反思,不要做无畏的举动,那样受损失的只有你们自己。” 听到罗安荣这么一说,站在门口边上的人,转身率先往外就走。 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相继跟随,很快,呼啦啦一大堆人,纷纷撤出会议室。 罗安荣跟在他们身后,边走边喊着:“小三子你们几个,回去开车慢着点,注意安全……” 待到村民们陆续离去,只剩下厉元朗以及平海和庞飞扬。 平海则问:“厉镇长,接下来,罗旺臣和罗凯怎么处理?” 这话透着很浓的试探意味。 如果厉元朗只是做做样子,那么关一晚上,明天就释放。 厉元朗眉头一拧,严肃道:“依法处理,绝不姑息。另外,派出所还要广泛搜集他们的犯罪证据,要把他们的案子落扎实,做成铁案。” “这……”平海顿时犹豫起来。 这可是触碰曲副区长的逆鳞,他老婆姓罗,就是罗家寨的人,和罗旺臣他们家有亲属关系。万一曲战英发起怒来,恐怕你这位厉镇长也要扛不住。 一念及此,平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定住一般。 第776章 顶撞曲战英 “平副镇长,你去执行吧。” 尽管厉元朗发了这话,平海依旧没有动地方。 厉元朗顿时明白,加上一句:“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有人问就往我身上推,由我来交涉。不管出了什么事,都由我承担。” 呼…… “是,我即刻安排。”平海要的就是这句话,有厉元朗顶着,他才敢放开手脚,大干特干。 回到办公室的厉元朗,抽支烟落座沉思之后,拿起手机刚准备拨打电话号码,一个来电正巧打进来。 号码陌生,是一个座机号。 “喂,你好,哪位?” 对方声音冷漠的说道:“厉大镇长,我是曲战英。” 听到曲战英的口气,就猜到他来者不善。 “是曲副区长,有什么指示?”毕竟是区领导,该有的礼貌要有。 “我可不敢指示你,指示不好,担心你把我也抓进去。” 果不其然,曲战英一上来就阴阳怪气,显然是找麻烦的。 罗旺臣和罗凯被抓,消息很快刮进他老婆罗八妹的耳朵里。 要说罗八妹和罗旺臣罗凯他们,亲属关系不是很近,一杆子都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可罗八妹不是念及八杆子够不到的亲戚关系,是为了面子。 怎么说,自己也是副区长夫人,在罗家寨地位很高。 哪次回娘家,不是眼睛望着天走路。 强烈的虚荣心作祟,罗家寨的乡里乡亲大事小情都找她,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 就说这次,罗旺臣前脚被派出所抓走,后脚罗旺臣老婆就找上罗八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颠倒黑白,愣说厉元朗打击报复,他家罗旺臣是冤枉的。 于是,罗八妹一个电话打给曲战英,质问曲战英这个分局长怎么当的,竟连手下一个小小派出所长都管不了,敢抓她的娘家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曲战英被老婆一顿数落,气得七窍生烟,火气腾腾的找到平海,就要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平海虽然是副镇长,可他派出所长身份同样受制于曲战英。 况且,曲战英是副区长,也是他的上级。 好在平海早有准备,不等曲战英发火,当即表态这件事厉元朗力主,他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厉镇长询问。 曲战英一听,火气更浓了。 以前厉元朗是唐智秘书,是唐书记身边的红人,他还有所顾忌。 现在的厉元朗身份转变,即便有唐智背后罩着,县官不如现管,他不用考虑太多。 所以才有了这个兴师问罪的电话。 曲战英连讥带讽,厉元朗不为所动,冷声说:“曲副区长,有事说事,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工作要忙,就不奉陪了。” “等等!”曲战英声音瞬间高了八度,“厉元朗,你想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愿意怎么烧我不管,可你烧到罗旺臣头上,我问你,你凭的是什么!” “曲副区长,罗旺臣罗凯二人,在村里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他们所犯罪行,证据确凿。不信的话,我可以让镇派出所将证据附件传给你。” “呵呵。”曲战英冷笑道:“厉镇长真有意思,你的口气比我这个主管公安的副区长还要大,我想要的东西,还需你厉大镇长批准吗。” 厉元朗对曲战英的印象,从一开始就没好过。 借酒撒疯,扣押后城村主任侯殿友,差点没酿出群体事件。 并且倚仗他的身份,纵容罗旺臣和罗凯为非作歹。 出了事情之后,又替他们说话,态度相当蛮横。 明晃晃的保护伞身份,还这么耀武扬威。 厉元朗胸膛中冒出熊熊火焰,强忍着说道:“曲副区长,你要是以这种态度说话,我看我们是没必要谈下去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罗旺臣和罗凯罪行累累,罪不可恕,等待他们的,必是法律的严惩,再见!” 说罢,厉元朗气愤的挂断电话。 当曲战英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音后,顿时惊呆了。 什么!厉元朗竟敢挂他的电话! 你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代镇长而已,能不能扶正都不好说。 行啊,你牛,你厉害。 他使劲咬了咬后槽牙,拍了拍插簧,当即拨出几个数字,说道:“王秘书吗,我是曲战英,请问唐书记有没有时间,我有要紧事向他汇报。” 与此同时,唐智正在接听厉元朗打来的电话,等他说完,唐智眯缝着双眼,无奈说:“你呀,火爆脾气真得改一改,曲战英怎么说也是你的上级,是区领导,一点面子不给,他准得跑我这里来告你的状。” 厉元朗则说:“唐书记,罗家叔侄横行村里多年,一直没人敢动,不就是曲战英给他们撑腰的恶果么。” “我正想来镇上的第一炮如何打,他们主动送上门来,正好给了我开刀的机会,我要是放过,岂不辜负了他们,对不起那些被他们欺压过的老百姓么。” “呵呵,行,你小子行,够有胆量和勇气,随便敢捅马蜂窝,却让我给你善后,这笔买卖你是划算的。” “唐书记见笑了,我给您添了麻烦,请您批评我。” 唐智无奈摇了摇头,“我批评你做什么,你又没做错。对于这样的犯罪分子,不抓不足以平民愤。再说,你一去就把困扰念河镇一年多的老大难问题解决了。你这是有功之举,我支持你。” “谢谢唐书记的理解和支持。” 挂断电话,唐智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喝茶水的徐高远,笑说:“厉元朗来的电话,说他刚顶撞了曲战英,找我评理呢。” 徐高远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慢条斯理说:“厉元朗脾气这么暴躁,会不会是他从县领导岗位贬到咱们这里来的主要原因?” 很显然,徐高远已经掌握到厉元朗曾经做过县领导的经历。 只不过,他从冷樱花嘴里得到的信息,仅限于厉元朗做西吴县纪委书记,并不知道厉元朗之后担任戴鼎县长一事。 “嗯,你分析的有一定道理,或者得罪某一大人物,才被发配至此。” 唐智特意提到大人物,因为他觉得,厉元朗既然是谷家的人,背景强悍。 能对他如此大动干戈,这人一定比谷家人还要厉害。 徐高远自然不知这些,还以为唐智故弄玄虚抬高厉元朗身价。一个副处级,市领导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办妥,何来的大人物之说。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而已。 正说着话,王刚敲门进来,请示曲战英要来的事情。 唐智看了看时间,“你让他十分钟后再来。” 王刚领命出去后,徐高远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就要告辞。 “高远部长,你先等一等。” 徐高远发愣问:“曲副区长不是要来找你告状吗?” 唐智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说:“我给他十分钟冷静时间,让他自己放弃这种荒唐念头,他要是聪明的话,五分钟足够用了。” 徐高远眼珠一转,立马醒悟调侃道:“岂止五分钟,三两分钟就可以。” “用不用打个赌?”唐智打趣问。 徐高远连连摆手,头摇成拨浪鼓,“不打,打了我准输。”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砰砰敲门声,王刚进来说:“唐书记,刚才曲副区长又来电话,说他临时有事,改天再向您汇报工作。” “嗯,我知道了。” 等王刚走出唐智办公室,门刚关严,就听里面传来一阵哈哈大笑声。 唐智猜的没错,曲战英打完电话,穿好外衣,正打算离开办公室之际,忽然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第777章 一步臭棋 好一会儿,曲战英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瓜顶,一个劲直摇头。 我真是昏了头,厉元朗对我不敬,我找唐智该说什么? 唐智势必会问原因的。 罗家叔侄准是有问题,厉元朗掌握他们的罪证绝不是信口开河,他是有准备的。 这样一来,我这个区分局的局长,岂不是成为犯罪分子的保护伞了么。 刚才这个电话,真是走了一步臭棋,太臭了,臭不可闻。 曲战英越想越憋气,越想越窝火。 这才打了那个取消会见的电话,并且怒气冲冲回了家。 一进门,罗八妹就冲上来询问罗家叔侄一事。 曲战英正愁满肚子火气没地方撒呢,马上阴着脸吼道:“他们的屁股底下不干净,不知道早点擦掉。这下好了,被厉元朗抓个正着,拿他们祭旗。自作自受,活该倒霉。” 罗八妹一听,眼睛瞪起老大,“战英,旺臣要是被厉元朗制裁,我以后怎么在寨子混,脸往哪搁。” “呸!”曲战英气得啐了一口,怒声说:“就你那张大饼子脸,搁在茅房里都占地方。你也不想想,罗家叔侄有罪在身,我替他们说话,不就成了他们的保护伞吗。” “打黑除恶都变成扫黑除恶了,其中就有扫除黑恶势力保护伞这一条。怎么,是你这张大饼脸值钱,还是我的前程重要,这点你都分不清楚,白在世上混了几十年。” 要换往常,曲战英不会这么羞辱老婆的。 只是他今天实在不爽,被厉元朗一个小镇长顶撞不说,还无处发泄,只好将这股怨气全往老婆身上倾倒了。 谁让她唆使自己找厉元朗的麻烦来着。 郝昆是从罗安荣嘴里得知事情全部经过,尤其听到厉元朗抓了罗旺臣和罗凯叔侄,禁不住摇头晃脑起来,啧啧说道:“厉元朗还是太年轻,罗家叔侄他也敢动,就不怕曲副区长报复?” “是啊,曲副区长老婆罗八妹,可是罗家寨走出来身份最尊贵的人,在罗家寨声望很高。厉镇长这次直接硬刚曲副区长,纵然他是唐书记秘书,我看……唐书记也很难做。” 郝昆弹了弹烟灰,却略有担忧的说:“平海这小子,平时表现不错,这次怎么成了厉元朗的指挥棒,厉元朗让他干啥他干啥,一点原则性没有。” “郝书记,平海这是两头下注,谁都不得罪。”罗安荣媚笑道。 “哼。”郝昆冷哼一声,“自以为聪明,别到头来弄个两头都得罪,没有好下场。” 在念河镇的第一晚,厉元朗充分感觉到与鼠共眠的滋味了。 宿舍整体条件还算可以,房里有卫生间,床都换成了软软的床垫子。 只是睡到半夜,房间角落里不时传来老鼠吱吱叫声,吵得厉元朗睡不着。 点灯下床,老鼠滋溜溜的来回跑,俨然在他脚下完成环城赛了。 想打又打不到,想抓还抓不住,厉元朗气得呼呼直喘,一点招数没有。 第二天,瞪着猩红的双眼,他把罗安荣叫进办公室,提到宿舍条件差的问题。 罗安荣一脸苦相,无可奈何的一摊手,“厉镇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咱们宿舍年久失修,地面早被老鼠盗出好多洞,我试着堵住,也买了老鼠药和捕鼠器,一点不起作用。” “房子有问题,抓紧修啊,不能任由这么下去,影响大家休息。你们一点不作为,要你们办公室有何用。” 被厉元朗严厉的批评一顿,罗安荣并不生气,反而辩解称,“修房子需要一大笔经费,你是镇长,要有你的签字才行。只是……宿舍条件差,住宿的人基本上全都在外面租房,没几个人住了。” 这一点厉元朗是清楚的,整个宿舍除了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柳成烈,是镇里的小车司机。 车改以来,厅局及以下官员专车全部取消。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不少地方还是照样给领导安排专车,,变通个名称,不再那么显眼,那么高调而已。 念河镇就是这样。 党政办有小车班,就只有两个人,柳成烈是其中之一,也是班长。 全镇有两辆轿车,一辆黑色本田,一辆白色丰田,都是老款且年头偏长。 一辆配给镇党委,一辆给镇政府使用。 只是,大多数没人用。 自己都有私家车,谁乐意用这老掉牙的东西,不安全不说,还没面子。 所以,这两辆车基本上停在库里睡大觉,两三个月都用不上一次。 自然,柳成烈闲的时候居多。偶尔哪位镇领导有应酬不能开车,他便充当代驾,临时补缺上去。 柳成烈离婚后孑然一人,对吃住没要求,即使宿舍条件再差,关键不用掏钱租房子,习惯成自然,始终住在这里。 厉元朗仔细一想,他住在宿舍,要是大张旗鼓的修房子,别人会以为他搞特权,为自己改善居住条件,引人诟病,影响实在不好。 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只让罗安荣找泥瓦匠,把每个房间有老鼠洞的地方抹上水泥,简单修理一遍即可。 缝缝补补,花不了多少钱,不会遭人非议。 罗安荣前脚刚出去,平海随后敲门进来,向厉元朗汇报说:“罗家寨的罗水根又在挑事,你看是不是把他也抓起来?” 罗水根六十二岁,曾经担任过一段时间的罗家寨小学校长。退休后闲来无事,专门研究法律条款,自持学得多知道也多,俨然把自己标榜成一个惩恶扬善的金牌律师了。 “他怎么挑事?” 平海介绍说,罗水根串联那些便道补偿的村民,要他们为自己争取更大利益,镇上这条路行不通,正准备明天去市里告状。 真是按下葫芦起了瓢。 厉元朗当即决定,亲赴罗家寨,他要和罗水根当面锣对面鼓,来一个现场辩论。 叫上柳成烈,准备驱车前往罗家寨。 走到车库门口,就见柳成烈打开机器盖子,正低身鼓弄着。 “柳师傅,你这是干什么呢?”厉元朗好奇问道。 柳成烈摆弄完,落下机器盖子爽朗说:“这玩意放了好长时间,我检查一下,别再半路上抛锚。” “走吧,咱们去罗家寨。”厉元朗一挥手,拽开副驾驶车门钻了进去。 “镇长,你还是坐后面吧。” 厉元朗便问:“为什么?” “你们当干部的都喜欢坐后面,副驾驶是留给秘书坐的。” 厉元朗摇了摇头,“咱们不讲这些,我坐在你旁边,还能陪你聊天,别忘了,咱俩还是室友呢。” 可不是么,整个宿舍就住他们两人,此话倒是贴切。 “行。”柳成烈说着,从车库里拿出一个工具箱,外加一个塑料桶。 原来,这辆老爷车经常出毛病,柳成烈备足修理工具,还有一桶汽油,以备应急之需。 “柳师傅,你都快成修车师傅了。”厉元朗打起哈哈。 “差不多吧,小毛病我还行,大的就够呛了。” 说完,发动车子,踩下油门直奔罗家寨方向而去。 路上,厉元朗和柳成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柳成烈这人性格爽快,也爱说爱笑,非常好相处。 对于厉元朗有关镇里的事情,他都能对答如流。 厉元朗之前了解过,念河镇经济早已步入正轨。 和北方不同,南方乡镇因为地少人多,种地不再是乡镇发展经济的主要手段。 就拿念河镇来说,镇里有多家大大小小的工厂企业。就是各村屯,也都利用本地优势,成立不少作坊或者小加工厂。 有的做伞,有的制造剪刀,还有编织竹器,反正五花八门,只要能挣钱,都没有想不到的思路。 所以,念河镇整体经济势头良好,在祥云区排不上前三甲,也没有倒数,始终处于中游水平。 光看城镇建设这一块,高楼林立,道路宽阔。 市井繁荣,人员密集,到处都呈现出热闹景象。 不过,事情都有两面性。 有好的地方,就有差的。 比如罗家寨村,还有与之相毗邻的斗甲村等等,尚处在经济欠发达的状态。 提起斗甲村,厉元朗立刻想起网上流传的一件事。 第778章 揪住关键点 “柳师傅,我以前看过网上流传的一则新闻,说斗甲村有不少村民娶的老婆,多是被拐卖妇女,是不是真有这事?” 厉元朗这番话一经说出,只听到“咯吱”一声,柳成烈一脚急刹车。 惯性使然,让厉元朗身体往前一咣当,差点磕到脑门上。 柳成烈表情不自然的嘟囔一句:“谁家的小狗乱跑,好悬撞上。”并歉意道:“厉镇长,对不起,你没事吧。” 厉元朗摇了摇头,本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柳成烈却岔开,说起路边的景色。 看着柳成烈反常举动,厉元朗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平海早就派出警力,守在罗家寨村口,防止村民们外出告状。 另外,大家在得知厉元朗即将赶到,要和寨子里文化水平最高的罗水根面对面辩论,全都充满好奇,就等着这出大戏上演。 从没听说镇长还要公开辩论的。以前镇政府对待他们,除了拖延,再不就是采取躲避,反正这种事情还是头一回。 罗水根更是做好准备,家里桌子上摆放着厚厚一摞书籍,全都和法律有关。 他昨晚都没怎么睡觉,啃书本啃到天亮,那些条文法规早就熟记于心。 这次一定要把这位新镇长辩得哑口无言,那样,不仅有面子,还够他炫耀一辈子的了。 罗家寨的支部书记兼村委会主任罗怀金,率领村委们,已经摆开阵势,等在村口。 看见那辆黑色本田车驶来,老远的变幻出笑模样,拽了拽衣襟,做好迎接准备。 本田车停下,罗怀金快速过来,本想去拽后车门,却见厉元朗打开副驾驶门走出来。 昨天在全镇干部大会上,罗怀金见过厉元朗,这次是他近距离接触这位新镇长。 小跑过来,伸出双手笑着说:“欢迎厉镇长光临我村指导工作。” 厉元朗暗笑,有这么指导工作的吗? 他对于罗家寨党支部和村委会,在整个村民补偿一事上的做法,非常不满。 作为基层组织,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从而让村民们越级到镇里闹事。 仅这一点上,罗怀金就是不合格的。 什么事情都要镇里出面,要你这个村支书和村主任有什么用处!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脸色黯淡下来,板着脸说道:“罗支书,我这次来你们寨子,你不觉得很被动吗?” 罗怀金听出来厉元朗话中带刺,也清楚自己的失职,尴尬的苦笑起来,“厉镇长,您有所不知,我们村干部是极力阻止来着,只是……” 厉元朗一摆手,“我不听你说难处,我只看结果。十几个村民去镇里告状,你没有做好安抚和劝解作用,也没有及时向镇里报告,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罗怀金被厉元朗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旁边的村委会副主任赶紧出来打圆场,适时给罗怀金解了围。 随后,一行人簇拥着厉元朗走进村委会。 在会议室里,厉元朗和村委们坐在一侧,而对面则是被占土地的村民代表。 在他们正中间空出一个位置,不用说,这是专门留给罗水根用的。 罗怀金见状,拉下脸来问村民:“罗水根呢,他怎么还不来?” 村民代表正要去找,却听到门口响起一阵咳嗽声。 罗水根个头不高,瘦瘦的,头发花白,戴着一副瓶底厚的眼镜,右胳膊夹着几本书籍,颇有派头的走了进来。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戴着一副深蓝色的套袖。 这东西基本上绝迹了,很少有人使用。 现在都有冰袖了,谁还用这玩意,老掉牙的东西了。 罗水根走到座位上,首先向厉元朗等人微微鞠了一躬,方才坐下,并将带来的几本书放在桌子上,用手扶了扶眼镜框。 由于实行严格的人员限制,会议室只允许村委和村民代表进入,闲杂人等一概不让进。 即便这样,会议室窗外,还是黑压压挤满看热闹的村民。 一张张脸,一双双眼睛,全都将目光聚焦在此次辩论的双方主角,厉元朗和罗水根身上。 厉元朗首先发言:“我这一次来,是代表镇党委和镇政府,和大家深入讨论便道补偿问题。这不光是我和罗校长之间的辩论,更是镇里对于你们该获得权利和不应得到权利的一种详细解释。希望大家保持会场严肃性,提问请举手,不要乱说一气,影响到谈话进行。” 说完这些,厉元朗冲着罗水根做了个“请”的手势,“罗校长,你年岁大,请你先说。” 罗水根点了点头,掏出一沓纸展开后,清了清嗓子说:“我受被占土地村民的委托,谈以下几种看法……” 罗水根不愧是教师出身,相当能说。 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其中不乏夹杂着法规条款,还详细解释了法规的每一条出处,用最直白的话语告诉大家,让他们听明白。 厉元朗听得仔细认真,没有记录,只是抱起胳膊直视罗水根。 大约讲了近一个小时,不次于做镇政府工作报告。 罗水根这才放下手里的纸,摘下眼镜,掏出手绢擦了擦。 重新戴上后,眼睛盯住厉元朗,“厉镇长,我方的话说完了,请你表述你的立场。”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身边的村民们忍不住鼓起掌来。 乐呵呵的向罗水根致意感谢。 说的太棒了,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们内心满意和狂喜。 罗水根信心百倍,微微颔首,志得意满。 厉元朗点了点头,身躯略微向前,双肘拄在桌子上,两手交叉在一起,平静说道:“看来,罗校长是做足了功课,对于法律法规了解很透彻,我十分佩服。” “厉镇长夸奖了。”罗水根微笑着点头致谢。 “但是……”厉元朗话锋一转,厉色说道:“罗校长忽略了一个严重事实。” 什么? 众人顿时一愣,就连罗水根都瞪大双眼,一脸不解。 “那就是土地所有权的问题。”厉元朗正色说:“《土地管理法规定》,土地实行公有制,既全民所有制和劳动群众集体所有制。也就是说,地是国家的,不是个人的。” “《土地管理法》中有这样的规定,乡镇村屯公共设施和公益事业建设,需要使用土地的,农村集体经济组织需报请原批准用地的人民政府批准,可以收回土地使用权,对土地使用权的人应给予适当补偿。而这种补偿,只适用于地面上的房屋、青苗、树木、水井等附属物。” “修建高速公路以及村组公路,村民是直接受益者。你们罗家寨村民委员会已经开会决定了补偿办法,这种情况不能与政府征用的补偿标准来衡量,补多补少还要看村民委员会的制定结果。” “罗校长、各位村民,该给你们的补偿,已经发放到你们手里。可你们却要在土地上做文章,想多要几个钱,这么做可就不厚道了。” “罗校长,你研究这么多法律法规条款,怎么没想到,土地是国家所有这一项。我看,罗校长还需要回去多看看书,比如多看一些如何让村民致富的书籍,找出一条致富路,带领大家走向富裕,这才是对罗家寨最大的贡献。” 厉元朗说完这番话,身体稳稳靠在椅子上,环视着对面每一人。 他淡定如常的表情,平静似水的语言,令在场众人面面相视。 原本热闹的会场,一时间陷入安静。 没人说话,全都在细细品味厉元朗这番话的意思。 啪啪! 半晌,忽然在会场上响起一个拍巴掌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罗水根。 他带头鼓掌是什么意思?是夸赞还是讽刺?是认可还是反击? 第779章 心服口服 罗水根这个巴掌拍得可不是讽刺,他是心服口服。 其实也怪不得他,罗水根毕竟是半路出家,全靠自学成才,不像专业律师,分析法律那么透彻。 况且,他是因循守旧之人,从他装扮就能看出来,属于严重的书呆子。 这样的人,学东西喜欢钻牛角尖,认准一条路走到黑。 当初只想着怎么为村民争取最大利益,忘却了最关键这一条,土地归国家所有。 厉元朗正是利用这一点,应了那句老话,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 当听完厉元朗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后,罗水根服了,彻底服了。 这位厉镇长不像之前的邢广云,整个一个缩头乌龟,事事不出面,全让底下人解决。 有那时间,莫不如搂着别人媳妇欢快。 念河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镇领导了,说话条理清晰,态度诚恳十足。 不搞官架子,不以势压人。 就说这次来罗家寨,只有一名司机陪同,多一个人没有。 哪像其他镇上大老爷,恨不得红毯铺地,净水泼街。 那阵势,不亚于迎接高级来宾。 罗水根是发自心底里的赞佩,拍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 别人见他带头鼓掌,罗怀金等村委们也都一一跟着拍起巴掌,就连告状村民们也不由自主的参与进来。 一时间,会议室里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外面看热闹的村民,听清楚厉元朗讲话的,受到感染,也在轻轻舞动双手,加入到鼓掌队伍之中。 厉元朗对此非常意外,双手合十向众人表示了感谢。 别人佩不佩服他无所谓,能够平息这件事才是关键。 良久,掌声才逐渐落下,罗水根站起身说:“啃了这么长时间的法律书籍,不及厉镇长的一句话,我罗某人深感惭愧,同时也对厉镇长的肺腑之言,十分赞佩。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你厉镇长是其中一个。” 随后抓起桌上书籍,准备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直接把那些书扔在地上,背着手摇头离开。 主角都走了,其他村民有的想说什么,发现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之间,就被别人拉走了。 于是乎,对面的村民很快都走了,只留下一排空座椅。 罗怀金见状,也想跟着夸厉元朗几句。 却见厉元朗板起脸来,对他以及村委会成员,再次训示一遍。 强调了遇到紧急事件,村民委员会做法欠妥,没有起到政府和村民之间桥梁纽带作用。 大家被厉元朗说的,全都深深低下头。 整个事情,他们的所作所为,自知不合格,由不得厉元朗发火,实属自找的。 这样一来,又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 厉元朗一看时间不早,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叹了口气,站起来就准备打道回府,返回镇里。 罗怀金哪里肯答应,强烈要求留厉元朗吃午饭。 村里并没有刻意准备,就是家常便饭。 厉元朗摇头婉拒,以下午还有事情为由,坚持坐车回镇政府去食堂吃饭。 不是他不讲人情,毕竟才来念河镇,对底下村屯不了解,看似一顿简单的招待饭,不知传出去会有什么影响。 万事还要小心为妙。 回去路上,这辆本田老爷车才走了一半,忽然停下不动了。 柳成烈丧气的拍了一把方向盘,无奈苦笑:“完啦,车子趴窝了。” 说着,打开车门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工具。 厉元朗帮他把机器盖子支好,看着柳成烈低头检查。 柳成烈撅着腰鼓捣半天,然后伸出脑袋,冲厉元朗叹气道:“发动机出了点小毛病,我手上没有零件,得叫人送过来。” 说完,他掏出手机一看,嘟囔道:“这破地方,手机又没信号了。” 趁柳成烈四处走着找信号之际,厉元朗仔细观察起地形。 这是山脚下的一条路,一侧是树木参天的大山,另一侧则是一条小河。 柳成烈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打电话的地方,站在那里总算把该说的话说完。 收起手机走过来,告诉厉元朗,他已经联系好镇上一家汽修厂,让他们立刻送零件过来。 算起来,就是最快,也得需要二十来分钟。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没有过往车辆,厉元朗他们只能干等了。 柳成烈趁此机会,去下面小河里洗手,厉元朗点燃一支烟刚抽几口,忽然感觉尿急,不好意思往小河里面释放。 往远处一瞧,正好有条进山的小路,紧走几步走进那条小路。 在路边一个没人注意地方,厉元朗解开裤子一通畅快。 解决完毕,系上裤子,反正也是待着,厉元朗便好奇的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了走,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刚走没多远,忽然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音。 真挺有意思,在这深山老林里还能遇到人。 他本想迎上去打招呼,担心行为鲁莽,会起到不好效果。 于是迅速躲到一棵树后面,趁机观察来者情况。 慢慢地,在厉元朗视线里出现两个人影。 逐渐看清楚,是一男一女。 全都一身运动装扮,每人身后背着一个大的双肩包。 看样子,大约都在二十五六岁左右。 男的瘦高,女的身材同样高挑。 就听男的问道:“孟想,刚才的全都录下来了吗?” 叫孟想的女生点头,“全录完了,回去马上剪辑,晚上就能发出去。” 男的“嗯”了一声,“这东西要是发出去,播放量肯定大涨,要是上了热门,指不定咱们就从这条视频挣到元子,还出了大名。” “我也这么想。”孟想赞同说:“我打听过了,这种娶拐卖妇女当老婆的,在斗甲村很普遍,至少有十几家。” 男的气愤道:“真不知道当地政府是干什么吃的,在他们眼皮底下,娶买来的女人做老婆,还有不少妇女超生现象严重。咱们去的那个叫陈大勇的男人家里,他老婆生了六个孩子,日子过得清贫,吃饭都成问题。” “唉,蒋奇,你注意到没有,陈大勇他老婆的样子,眼神呆滞,好像精神有问题。”说话的是孟想。 蒋奇同意,“我在他家的小棚子里,还发现地上有一根碗口粗的铁链子,旁边还有一张简易床,脏兮兮的被褥,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我问过陈大勇,他说铁链子是锁狗的。他家连狗的影子都没有,再说,谁家用这么粗铁链子拴狗。我认为陈大勇撒谎,铁链子一定是锁他老婆用的。” 孟想闻听非常吃惊,“你录下来没有,这可是大新闻。什么年月了,还有这样虐待人的行为,就应该曝光他,让网民们讨伐他!” 蒋奇使劲点着头,并且掏出手机给孟想看起来。 这对男女边说边走,已经走过厉元朗藏身的那棵树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内容,厉元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一种不好预感萦绕上心头。 很显然,他们是在斗甲村搜集到村民娶被拐妇女为妻的证据,特别是在陈大勇家里。 陈大勇的老婆不仅超生,生了六个孩子,还把精神有问题的老婆,用铁链子拴在小棚子里,有家暴和虐待行为。 蒋奇和孟想,要把这些东西发到网上,以此博到大的点击和播放量,从而达到挣钱和出名的机会。 一想到这事,厉元朗浑身炸裂般的一哆嗦。 现在网络如此发达,一旦传播出去,势必会引起很大的反应和强烈的负面影响。 到时候追责下来,不仅仅是他,念河镇的镇长,就连身为区委书记的唐智都要受到牵连。 不行,一定要阻止! 第780章 控制萌芽之中 厉元朗稳了稳心神,慢慢跟随在蒋奇和孟想身后。 他在琢磨着,该怎样露面,能够不显得突兀,让这二人看上去非常自然。 没走多远,蒋奇和孟想走出这条小路,拐上大路。 蒋奇一眼看见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本田,对孟想说:“那有辆车,我去打声招呼,看他们是不是去镇里,能否捎上咱们。” 看着蒋奇快步离去的背影,厉元朗故意咳嗽一声,孟想吓得赶忙回头,看到厉元朗背着手,慢慢悠悠从她身后走过来。 “你……”孟想本能的指向厉元朗,并后退几步,很是紧张。 怪不得她有这种反应,深山老林,渺无人烟,突然出现一个男人,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意识,十分正常。 厉元朗尽量保持着谦谦君子风度,以此让孟想放松下来。 “你好,请不要担心,我是那辆车的乘客,刚才去附近转了转,出来正好遇到你。” 孟想往车的方向望了望,而且蒋奇就在不远处,倒是不用担心太多。 她逐渐放松警惕,并问厉元朗车子去不去镇里。 “正准备返回镇里,可车子半路上抛锚,我们在等救援车辆。” “哦。”孟想连连点头,跟随厉元朗一起走到车跟前。 柳成烈刚和蒋奇说完话,张嘴刚要称呼厉元朗,却见厉元朗冲他一使眼色,主动问:“师傅,零件什么时候送过来?” 柳成烈立刻明白,厉元朗这是不想暴露身份,就将送零件一事重复说了一遍。 最后说:“这位先生,这辆车是你包下的,这两位要搭车去镇里,你说怎么办?” 厉元朗当然求之不得,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于是说道:“出来都不容易,搭车就搭车吧,反正顺路。” “好,有你的同意,我没意见。”柳成烈反应很快,没有暴露厉元朗的身份,把他包装成包车人了。 蒋奇见状,过来一把握住厉元朗的手,连声说谢谢。 掏出香烟,递给厉元朗和柳成烈一人一支,并给点上。 烟酒都是最好的沟通伙伴。通过聊天,厉元朗得知蒋奇和孟想是情侣,家住在省城江朔市,这次结伴徒步旅行刚好走到这里。 厉元朗告诉他们,自己是做生意的,包下这辆车去罗家寨办事,不想返回途中车子抛锚,等待救援。 蒋奇没有说出斗甲村的事情,厉元朗不方便问,担心引起对方警觉。 他现在首要任务,就是争取留下这对情侣,看住他们不要把视频发出去。 这才是最关键的一步。 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不到十分钟,送零件的车子赶到。 帮助柳成烈换好,一试,本田车的发动机再次响起来。 妥了。 厉元朗诚挚邀请蒋奇和孟想坐上车,柳成烈一打方向盘,本田车重新开上返回之路。 蒋奇和孟想坐在后座上,副驾驶上的厉元朗的脑子却在快速运转,用什么方法留下他们才好? 这一段路距离念河镇没多远,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留给厉元朗的时间只剩下这么多。 开出去一会儿,车子走在宽阔平坦路段上,手机有了信号。 厉元朗低着头,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了。 当本田车刚驶入念河镇,前方停着一辆警车。 一名民警做着手势,示意本田路边停车。 柳成烈一愣,民警他认识,正想问话,却被厉元朗的胳膊有意碰了一下。 他马上意识到有问题,装作很配合的样子,听那名民警说例行检查,要车里人把身份证拿出来。 厉元朗和柳成烈的,民警象征性看了看。 可是蒋奇的却让他面露警惕,招手喊来同伴,打开后车门,要求蒋奇和孟想下车,接受进一步检查。 不知说了什么,反正蒋奇一顿挣扎,却被民警把二人塞进警车里扬长而去。 直到警车消失后,柳成烈才问厉元朗到底怎么回事。 厉元朗一时没法解释清楚,只说了两个字:“大事。” 本田车火速赶回镇政府,厉元朗直奔楼上,去敲郝昆办公室的门。 敲了半天没人应答,这才想起来,眼下是中午时间,郝昆下班不在。 连忙拿出手机拨打郝昆号码,一连响了好几声,还是没人接听。 把厉元朗急得团团转,郝昆到底去了哪里,联系不上他,这可怎么弄? 只好打给罗安荣,他或许知道。 郝昆住在镇上的一个小区里,平常不在食堂吃饭,他有专门的保姆伺候。 打听到小区的地址,厉元朗自己开着本田车赶去郝昆的住处。 路上,他接到平海的电话。 “厉镇长,我编造蒋奇和网上通缉犯长得相像,留他接受问询,时间不可能太长,否则要出问题的。” 厉元朗沉住气说:“平副镇长,你要想尽办法,能多留一会就多留一会儿,这是命令。对待他们一定要客气,不要为难他们。” “是。”平海被厉元朗举动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辙,只好勉强答应。 那就只有一招了,一个字:拖。 单说厉元朗很快敲响郝昆家的房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打开一条门缝,露出一张还算不错的脸。 “你是谁?” 厉元朗连忙做了自我介绍。 女人一听是镇长,赶紧把门打开,礼让厉元朗进来,并且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郝书记,厉镇长来了。” 连敲几声,里面才传来说话动静,“别敲了,我听见了。” 不大一会儿,郝昆披着外衣,哈欠连天从卧室出来,冲厉元朗摆手问道:“大中午的,厉镇长突然来访,有什么事情。” “郝书记。”厉元朗说话时,眼神瞄了瞄那个女人。 女人反应迅速,以沏茶为名,走进厨房,并把门关上。 厉元朗和郝昆坐在沙发里,将他无意中碰见蒋奇和孟想一事,说了个彻彻底底。 郝昆掏出烟盒,递给厉元朗一支烟,不以为然说:“这事好办,平海不是扣押他俩么,把手机里的东西删掉就行。” “小小年纪不学好,跑斗甲村搞什么大新闻,纯粹瞎胡闹嘛。批评教育一顿,放了就是。” 厉元朗万没想到,郝昆竟是这样态度。 怪不得斗甲村这种事情成风气,郝昆作为一镇之书记,他的态度不端正,就是罪魁祸首。 “郝书记,这可是一件大事,咱们切不可掉以轻心。”厉元朗诚恳劝说道:“前一阵某地就出现过类似事件,经网络曝光,都被央媒点名批评,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出事之后,县委书记、县长等多名领导被撤职免职,还有的人涉嫌犯罪,被依法控制。” “是吗?有这么严重?”郝昆吸了一口烟,面露怀疑。 感觉厉元朗这是小题大做,自己吓唬自己。 “郝书记,真的很严重。” 郝昆眯着双眼,靠在沙发上寻思着,并问:“你认为这件事应该怎么做?” 厉元朗正色说:“镇里马上成立调查组,赶赴斗甲村调查,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严惩不贷。另外,要将调查结果迅速上报区委,请区委做处理决定。” “这样啊……”郝昆踌躇起来,“斗甲村娶被拐妇女不是一天两天了,有的都过了二十几年,有孩子也有感情。” “咱们要是介入,把买老婆的人都抓起来,势必造成妻离子散,这是不道德的。” “你说的那个陈大勇我知道一些,他老婆是个精神病,他身体还不好,家里又有六个孩子,生活困难,是镇里出了名的贫困户,一直靠救济生活。” “把他老婆用铁链子锁起来,是因为这女人犯起病来,又打又砸,老陈这也是无奈之举……” 没想到郝昆知道这么详细,厉元朗顿时惊得睁大眼睛,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第781章 语重心长的劝慰 “郝书记,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早采取断然措施,制止这种违法犯罪行为的发生!” 郝坤闻言,脸色顿时冷了下来,说道:“厉镇长,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厉元朗尽量压制住火气,语气平和道:“拐卖妇女儿童是犯罪行为,同样,收买被拐妇女儿童,视情节也要受到相应处罚。一个家庭,父母失去孩子丈夫失去妻子,将会造成多么大的伤害……” “得,”郝坤伸手直接打断厉元朗的话,“我又不是法盲,不用你给我普法。事情都有两面性。斗甲村穷,娶不起老婆怎么办,只能靠买。” “斗甲村民风彪悍,常常因为光棍子多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情。自从有人率先买来老婆,解决了需求,其他人争相效仿,原来困扰已久的问题没了,饿汉子吃饱,就没有心思刨墙。” “村里的压力小了,镇上也不跟着操心,这样有什么不好。” “况且,那些买来的女子,大都生活在边远贫困山区,斗甲村再穷,可机会多得是。只要勤劳肯用脑,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你刚来不知道,你去斗甲村看一看,那些买来的女人,有几个愿意回老家,大都决定在这里安家生活一辈子。” 厉元朗连连摇头,“郝书记,穷不是借口,更不是违法的理由。你说的这些,我会实地调查取证的。还有,陈大勇虐待老婆问题,他老婆超生问题,我们镇委镇政府一定要坚决打击,马上采取措施,不允许这种事情存在!” “那是你的事情!我明确告诉你,镇党委的意见就是,删除视频,释放那两个年轻人,至于别的,你愿意怎么折腾随你的便。不过我要警告你一点,你只代表镇政府,不可以代表镇党委,你要记住你的身份!” 郝昆怒气冲冲说完话,站起身来直接走进卧室,并且撂下一句话,“大中午的睡个觉都不消停,没事找事!” 随着“咣当”一下摔门声,厉元朗知道,在这件事情上,不能指望郝昆了。 这次见面不欢而散,厉元朗坐在车里点燃一支烟,思绪良久,发动车子直奔镇派出所。 平海一见是厉元朗,顿时松了一口气,“厉镇长,你可算是露面了,那对男女真是难缠,在留置室里大吵大嚷,把我头都吵大了。” “他们在哪间屋子,你领我去见他们。” 留置室里,蒋奇和孟想呆呆坐着,桌子上的盒饭和水一样没动。 他俩已经喊累了,正在交流和分析,就听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厉元朗迈步进来。 蒋奇孟想同时一愣,这人不是他们搭车的那个包车人吗?他怎么出现在这里? 厉元朗眼神示意,平海关上门,站在外面当起了门神负责站岗。 不等蒋奇孟想发问,厉元朗道歉说:“二位,之前是我故意隐瞒身份,给你们造成委屈,我深表歉意,对不起了。” 厉元朗深深向他们两人鞠了一躬,态度相当诚恳。 蒋奇问道:“你、你是谁?” “我叫厉元朗,是念河镇的代镇长,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二天。” “什么!”蒋奇惊讶的看着孟想,同样,孟想也瞅了瞅蒋奇。 两人顿时明白,什么蒋奇长得像逃犯配合调查,全都是一派胡言! “厉镇长,我对你的行为很不满意,请你立刻放了我们,我们将保留对你追责的权利。” 孟想也坚定站在男友这一边,使劲点着头。 “你们怎么做,那是你们的权利。我这一次来,是有事要和二位商量的。”厉元朗坐在蒋奇孟想对面。 “哼!”孟想白了厉元朗一眼,冷声说:“不用问,肯定让我们放弃发视频,告诉你,休想!” 厉元朗淡定说:“先不要急着做决定。我问想问一句,你们发视频的初衷是什么?是为了出名,为了挣钱,还是真心实意想要解决问题。” “你们监督镇政府,我们欢迎。可是,你们若是想以此博眼球,谋私利,那么就另当别论了。” 蒋奇听厉元朗这么一说,拧眉质问:“厉镇长,你这是威胁我们吗?” 厉元朗的声音立刻变得冷冽起来,义正言辞的说:“这不是威胁,这是警告。如果你们将视频发到网上,引起不明真相的网民出现攻击政府行为,造成恶劣后果,你们可要想清楚,这就不是我和你们交谈的问题了。” “请原谅,你们在小路上的谈话,被我无意中听到。可以肯定的是,你们的出发点,是出名和正义并存。” “我希望你们要摒弃出名的私利,真心实意把那些被拐妇女解救出来。真是这样的话,我们才可以坐下来认真商谈。” “我是念河镇的镇长,无论我做了几天,这件事我有责任,我也有义务处理好。” “请你们给我两天,最多三天时间,看我们镇政府的行动。如果超出三天,我们没有达到你们想要的结果,你们尽可以发布出去,我决不阻拦。” “蒋奇、孟想,你们都是有知识有文化的年轻人。以自媒体的方式,将身边的人和事记录下来,发布出去与大家分享,这点我赞成。只是我希望你们多发些正能量内容,能够引起大家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一样可以带来点击量,带来关注度,一样得到你们想要的结果,这样有什么不好?” “做事不要想着走极端,不要投机取巧,那样最终会扭曲你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相信老人家的这句话,理解这句话,只有明白其中含义了,你们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信念和方向。” 厉元朗说完走出去,没一会返回来,将二人手机放在桌子上面,“请你们检查一下,我们没有动你们这里的东西。如果你们相信我,信任我,就请给我三天时间,看一看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反之,你们觉得我说的是废话,是骗你们,就请按照你们想法去做。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出了任何问题,你们要自己承担。” 蒋奇拿过自己手机,孟想做了同样举动。 俩人分别一阵摆弄,终于放下心来。 从这一点上说,这位厉镇长还真够男人,换做旁人,早就趁机把里面内容删得一干二净,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他没有这样做,也在预示着,接下来一定会有大动作。 蒋奇和孟想相互交流着眼神,短暂思考一番,蒋奇终于表态,“厉镇长,我们决定相信你。” “谢谢。”厉元朗点头,“你们要是想回去,我会派人送你们,要是想要留在这里观察等待,我会安排好你们的生活。” “我和孟想决定留在这里,我们要等上三天,然后看一看斗甲村和原来是否不同。” 安抚完蒋奇和孟想,厉元朗叫来罗安荣,如此一番交代清楚,还掏出一沓钱交给他。 这笔钱是安排蒋奇孟想吃住的费用。 留下二人,是厉元朗私自做出的决定,他不想找麻烦,即便他是镇长,是管钱袋子的。 也不想占用公家一分钱,宁可自掏腰包,办的却是公事。 做完这些,厉元朗连中午饭都没顾得上吃,让柳成烈开车,直奔斗甲村。 在车上,厉元朗已经暗中下定决心,这件事即使得不到郝昆的支持,他也会一直做到底。 哪怕是遇到多大的阻力,多大的风险,必须消灭在萌芽之中。 第782章 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晚上下班后,王刚把唐智送到楼下,钻进老赵的车离开。 唐智走进楼里,手刚要放在电梯按键上,一只手却抢先按了上去。 唐智一愣,转身一看,正是一脸笑模样的厉元朗。 “原来是你小子,神出鬼没的,把我吓了一跳。” “唐书记,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呼,如有冒犯,还望海涵。” 唐智假装生气的指了指厉元朗,“你呀,都做镇长了,还嬉皮笑脸的没个正形。说吧,找我什么事?” 厉元朗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拎出一个塑料袋,举在唐智眼前,笑眯眯说:“我是来唐书记家蹭饭的。上次嫂子做的红烧排骨实在美味,我特意买了三斤排骨,还想尝一尝嫂子的厨艺。” 唐智撇了撇嘴,“你嫂子哪来的厨艺,没把东西烧成焦炭就算谢天谢地了。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准还有别的事。” 说话间,电梯到了。 厉元朗礼让唐智先进去,自己随后进来。 按了楼层,厉元朗便说:“唐书记,我还真有事情。” “有事打个电话即可,何必跑来跑去。” 厉元朗为难道:“这件事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等一会儿我向您做全面汇报。” 齐美云刚好在家,热情的把厉元朗让进来,得知厉元朗还带来排骨,禁不住埋怨说:“想吃啥跟嫂子提前招呼就行,买什么东西呀。” “这是应该的,要不然这饭蹭的名不正言不顺嘛。” 说完玩笑话,齐美云拎着排骨走进厨房。 唐智坐在客厅沙发里,厉元朗给他沏上茶水,这才规矩坐在他对面。 “说吧,又把谁得罪了。”唐智边吹着茶杯边说道。 厉元朗略作沉吟,“我和郝书记出现了严重的意见分歧。” “噢?”唐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厉元朗,脸色不悦的怪嗔道:“你可真是不消停,刚刚顶撞完曲战英,这又和郝昆闹出不愉快,你临上任之前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全忘了吗。” “唐书记,这次非同小可,事情是这样的……” 当即,厉元朗把遇见蒋奇和孟想,后来和郝昆发生争执,以及他下午敢去斗甲村调查,竹筒倒豆子讲述一遍。 “什么?” 唐智立刻皱起眉头,把茶杯使劲往茶几上一放,溅出来不少茶水。 他腾地站起身,双手掐腰望了望窗外,旋即回转过身问厉元朗:“你能确信那两个年轻人没有把视频发到网上吗?” “他们是向我保证过的。”厉元朗肯定的点了点头。 “保证管什么用啊。”唐智焦急道:“万一他们反悔,一旦发出来可就是大事!” 说着,他拿起无绳话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丛峰部长,我是唐智,你马上查一下,网上是否有关于斗甲村的消息,查完马上给我回电话。” 重新坐下来后,厉元朗解释道:“唐书记,我和蒋奇有君子协定,让他给我三天时间,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他个交代,也是给那些被拐妇女一个交代。” “元朗,这件事切不可掉以轻心。想必前一阵子,某地那事你应该清楚,都惊动了京城,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视,从县委书记到村支书村主任,十几个人受到严厉处置。” “书记和县长都被撤了,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发人深省,令人反思啊。” “唐书记,我之所以没有删除他们手机里的视频,我觉得,要以理服人,要以实际行动为回应,这样才能让他们看到我们政府的决心和力度。” 厉元朗情深意切的说:“斗甲村的情况我已基本调查清楚,问题很严重。全村近百户,有将近二十户村民的老婆,是花钱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 “并且普遍存在超生现象,生三个四个很平常。就拿陈大勇来说,他老婆是个精神病人,被他用锁链锁在自家的小棚子中,吃喝拉撒全在那里解决,条件相当恶劣。” “陈大勇家徒四壁,吃穿寒酸。老婆给他生下六名子女,最大的今年十六岁,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 “我当时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极不平静。在步入小康社会的当今,竟然还有这么贫困的家庭。这是给我这个主政官员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唐智心情略有好转,听着厉元朗动情的讲述,脸上也是阴云密布。 这时,丛峰的电话打过来,很肯定告诉他,“网上并没有和斗甲村有关的任何消息。” 直到此时,唐智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你说的那两个人还算守信用,没有曝光出来。” 亡羊补牢,犹时未晚。 唐智不敢怠慢,马上与侯展生取得联系,商讨对策。 二人同意,半个小时后,在区委唐智办公室碰头,仔细讨论。 同时,唐智当着厉元朗的面,给鲁高市委书记廖启勇打去电话,将事情前因后果详细做了汇报。 廖启勇对此事非常重视。 某地那件事余音绕梁,可以说硝烟尚未散去。 省里反应迅速,严厉的处置结果,令廖启勇现在都觉得胆寒。 好在这件事没有发生,还有补救机会,这让他稍作安慰。 他在电话里严令唐智,一定要把此事调查清楚。如若属实,无论涉及到哪一层级,涉及到谁,定要严惩不贷,绝对不能让此种人间悲剧继续发生。 同时,他还命令唐智,要把处理结果及时上报市委,要以此为鉴,坚决杜绝此种官僚主义,形式主义的工作作风。 廖启勇同样不敢隐瞒,挂断唐智电话后,马上给左品坤打去电话,将此事做了认真汇报。 左品坤一听,感觉到事态十分严重。 在电话里做了严肃交代,要求鲁高市委严查严办,并将处理结果随时上报。 当他从廖启勇口中得知,是厉元朗的及时发现,才没有发生如某地那样的严重后果。 左品坤心中顿时一颤,厉元朗?这人敏锐性很高啊! 别说,还真个人才。 于是,左品坤在电话交代说:“启勇同志,功是功过是过,我们要功过分明。这一次事件,厉元朗同志是有功的。对于这样一位同志,你们鲁高市委要重点研究,要敢于用人,不要被条条框框束缚住。” “左书记,我们一定谨记您的指示,认真研究。” 放下话机,廖启勇摸着下巴,不禁暗中感叹起来。 厉元朗还真是个人物,都被打击成那样了,转眼之间,又有起势的苗头。 被左品坤点名的人,廖启勇岂敢不重视。 想了想,他马上联系了鲁高市委组织部长吴锦玉。 “锦玉部长,我是廖启勇,有件事我们需要谈一谈……” 当天晚上,唐智和侯展生在他办公室里先谈了一个小时,之后,连夜召开区委紧急常委会,商量对策。 次日,由区纪委牵头,纪委书记李成栋亲自带队,副区长兼区分局局长曲战英、主管文教卫的副区长年小丽,一行十几人分乘五辆车直奔念河镇。 厉元朗昨晚没混上饭,是因为唐智明确告诉他,马上返回工作岗位。 言外之意,这次区里会有大动作。 非常时期,坚守岗位,不得擅离职守。 厉元朗谨遵命令,由于当晚没有回去的班车,只得打出租车返回念河镇。 他在镇政府对面的小吃铺,点了两屉包子,狼吞虎咽吃起来。 中午就没顾得上吃饭,晚上又没捞着饭吃,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吃得正欢之时,手机响了,接听之后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厉元朗,我需要你帮忙。” 第783章 不可能的事情 “金可凝,什么忙?”厉元朗嘴里塞着半个包子,赶紧嚼了几口咽下肚。 “我要你把我藏起来,不用多,几天就行。” 藏起来? 厉元朗蒙圈了,好端端的,她竟来个藏猫猫,这是闹得哪一出。 “你就别问了,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面对金可凝的催促,厉元朗泛起难来。 他一个大男人,把一个小姑娘往哪里藏。 “看你支支吾吾的这个费劲,行啦,我不用你了,我自己想办法。” 就在金可凝即将挂断之际,厉元朗灵机一动,说道:“有个地方我觉得合适,你等我马上联系。对了,你在哪里?在京城你太爷爷家吗?” 厉元朗不知道金老爷子病情如何,肯定还活着。否则,新闻早就报道出来了。 “废话,在京城我还用找你帮忙,我在鲁高市的酒店里。” 她在鲁高市,不是说要和谷翰结婚了么? 厉元朗也懒得细想,联系到郑海欣,把金可凝需要收留的事情告诉她。 郑海欣嫣然一笑,“行啊,我这里有的是空房间,住她一个人没问题,正好有个说话的,可以解解闷。” “谢谢你,海欣。” “和我不用客气,你把她的手机号码发过来,我联系她。” 办完这一切,厉元朗总算吃了一顿消停饭。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郝昆却接到一个秘密电话,对方阴冷说道:“郝昆,让我说你什么好,你一个镇委书记,政治敏锐度这么低,某地那件事你不知道吗?” “那么多官员被处理了,你算老几,竟敢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当成耳旁风。我告诉你,老老实实接受组织处理,端正态度。今天倒下,明天还有机会站起来。要是想不通,破罐子破摔,你这辈子就别再想有出头之日!” 言毕,对方狠狠挂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音,郝昆惊慌失措,同时满脑袋问号。 猛然间,想起中午厉元朗找他谈论斗甲村的事情,肯定和这事有关。 准是厉元朗背着他去找唐智告状了。 郝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拿起手机就要给厉元朗拨过去。 可就在发射之前,他犹豫了。 这个电话,是鲁高市委副书记尤乃庆打来的,听意思,他这个镇委书记恐怕要保不住了。 特别是尤乃庆最后几句话,意义深远。 想通了,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想不通,这辈子就别在官场混了。 这个想不通,是不是提醒他要老老实实的任由区委处理? 那么,不要和厉元朗发生冲突,也包括其中。 郝昆在斟酌良久后,终于放弃打电话的念头。 身体瘫软在沙发里,有了一种末世来临的感觉。 区里组成的调查组在念河镇待了两天。 期间,上至镇委书记郝昆,下至普通工作人员,不少人被叫去谈话。 出来时,个个全都擦着脑门上的冷汗,面色苍白,感觉过堂一般。 唯独厉元朗与众不同,表情平静,十分轻松。 这也难怪,别人进去,面对是疾言厉色的质询,而接待他的,则是区纪委书记李成栋。 和这位李书记喝茶聊天,喷云吐雾中,李成栋和悦说:“元朗镇长,其他人都叫来谈话,不叫你吧,担心引起别人非议。咱们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在我这里坐上半个小时,喝点水抽支烟,扯扯闲篇,你就可以回去了。” “多谢李书记对我的关照。”厉元朗客气说道。 “不要这样说。”李成栋连连摆手,“整件事本来就跟你没有关系。是你的善意提醒,才不至于使区委处于被动,你还是有功之臣,我要为你大大的点个赞。” 厉元朗和李成栋一来一回的闲聊,总算磨蹭了半个小时,李成栋才放厉元朗出来。 他刚回到办公室,一阵敲门声,贺天顺出奇的走进来。 “厉镇长,不耽误你吧?” “没事,坐。”厉元朗把贺天顺让进沙发,刚要给他沏茶,却被贺天顺摆手阻止,“厉镇长不要麻烦了,我过来坐一坐,只要是向你汇报工作的。” 对于贺天顺的突然来访,厉元朗心存疑虑。 他与贺天顺只是泛泛之交,表面上的关系。 此刻,贺天顺提出来向他汇报工作,简直就是越俎代庖。 厉元朗是镇长,贺天顺是镇委副书记,汇报的话,他应该去找郝昆,不是自己。 “贺副书记,你向我汇报工作,我可不敢当。”厉元朗将一杯沏好的热茶递给贺天顺,笑呵呵说。 “厉镇长这是自谦。”贺天顺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直截了当说:“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事情,郝昆能否坐得住书记位置,你我都清楚。” 厉元朗便说:“怎么处理郝书记,那是区委的事情,咱们在这里议论恐怕不妥吧。” “厉镇长这是谨慎,不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郝昆这次肯定栽了。官职保不住,若是上面没人替他说话,严查下去,就不是丢官这么简单了。” 这点,厉元朗倒是考虑过的。 唐智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召开区委常委会研究部署,次日就派出强大的调查组,足以说明,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郝昆的末日到了,厉元朗并没有幸灾乐祸。 他关心的是,斗甲村接下来该如何走出贫困,选择一条致富之路才是根本。 厉元朗专门研究过,只是没有头绪。 毕竟他来的时间尚短,仅仅三天而已。 “贺副书记,你来我这里,不止是为了这件事吧?” 贺天顺也不隐瞒,开口说道:“我想请厉镇长帮忙,如果组织部门考察,请为我说句公道话。” 公道话? 厉元朗立刻明白其中含义了。 说直白点,就是征求镇委书记人选时,希望他能提出贺天顺的名字。 不对呀? 厉元朗意识到这里面的不可能性。 “贺副书记,我只是代镇长,组织部门怎会向我征求意见,考虑书记人选呢?你这个要求我实难答应,因为不符合规矩。” “哈哈。”贺天顺笑得直摇头,“厉镇长真会演戏,谁不知道,郝昆一旦被撤,厉镇长将会接替他。” 厉元朗一头雾水,想来绝不可能。 他才担任镇长几天,“代”字都没去掉,不可能接替书记。 就地提拔的话,贺天顺当都比他名正言顺。 “贺副书记这是开玩笑,根本不可能。” 贺天顺却说:“厉镇长,你不要忘记,有些事情看似不可能,实际上完全有可能。不信你就看一看,我说的准不准。” “另外……”贺天顺说:“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希望厉镇长卸下此职后,有机会的话,能替我美言几句。” 对于贺天顺这种做法,厉元朗并不喜欢。 一个是,他认为不真实。 还有一个,从未见过厚着脸皮找他要官的。 厉元朗难以适应。 只好敷衍几句,打发贺天顺走人。 调查组离开之后的当天下午,蒋奇和孟想一起来找厉元朗。 “厉镇长,你的保证我们已经看到了实质行动,待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们要回去了。”蒋奇握着厉元朗的手说道。 “再多住些日子,念河镇有许多自然风景,我安排人陪你们玩几天。” “不了。”孟想摇了摇头,十分愧疚说:“要不是听人说,我还不知道这两天的吃住全是你自掏腰包,我们……” 说着,孟想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递过来,“这些你收下,我们怎好意思花你的钱。” 厉元朗推脱婉拒,“你们能信任我,就是我的朋友,招待朋友尽地主之谊,很正常。” “厉镇长,你的好意我和孟想心领了。我们不缺钱,还是请你收下,要不然我们会心里不安的。” 蒋奇说的诚恳真挚,大有厉元朗不收钱,就不给他面子的意味。 实在推脱不过,厉元朗只好把钱收下,并且要安排他们晚上吃饭践行。 “不了。”蒋奇客气的冲厉元朗摆了摆手,婉拒厉元朗派车送他们去市里的要求,叫上一辆车租车挥手道别。 才把他们送走没多久,厉元朗的手机响起,听到对方的声音,厉元朗不禁愣住。 第784章 重病需要猛药治 “鹏飞,别来无恙。” 这个电话,是许久未联系的展鹏飞打来的。 自从他和金依梦去了国外,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 “呵呵,你也无恙。不对,应该说你过得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对了,你在哪里?在国外吗?”厉元朗问道。 展鹏飞手机号显示的是国内号段,只是号码不是从前他使用过的。 厉元朗手机里存过他的手机号,出国后成了空号,厉元朗才删掉。 “我来鲁高市办点事情,听说你在念河镇,想和你见一面聊一聊,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厉元朗立刻意识到展鹏飞的意图,便问:“老同学,你坦白交代,是不是冲金可凝来的?” “你呀,眼睛还是那么毒,一下子就猜出来。是,我来鲁高就是为了见到她。”展鹏飞无法隐瞒,大咧咧说:“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私自隐藏金可凝。行了,电话里说不明白,我们还是见面聊吧。” 念河镇有随时通往鲁高市的出租车,厉元朗下班后叫了一辆,坐车前往鲁高市。 见面地点就在展鹏飞所住酒店楼下的餐厅里。 就他们两个人,展鹏飞还是要了个包间。 见面后握手时,厉元朗看着展鹏飞的模样,忍不住开起玩笑,“倒是国外的水养人,你至少胖了二十斤,脸也白了。” “不是国外的水养人,是依梦伺候得好,把我活生生喂成一个大胖子了。” 说笑间,二人对面而坐,酒菜很快摆上,选择的是白酒。 今晚老朋友相见,以聊天叙旧为主,喝酒只是个由头。 第一杯酒下肚,厉元朗直接问起金可凝的事情。 展鹏飞说道:“她找你,其实是躲婚的。” 只听到过逃婚,躲婚,这词倒是新鲜。 “是这样,为了能让老爷子尽快好起来,金家哥仨决定把可凝嫁出去。既能冲喜,也算是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只是可凝这丫头倔强得很,说啥不同意。无奈之下,退而求其次,先让她和谷翰订婚。” “谁也想不到,这丫头嘴上答应好好的,暗地偷偷从家里跑出来,而且还到了鲁高市,找你把她藏在海欣茶室。” “全家人找了底朝天,任谁都不会想到,小丫头就藏在谷翰眼皮子底下。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金可凝真是鬼心眼子太多,这点倒挺随老爷子的。” 原来是这样。 厉元朗苦笑着摇了摇头,并解释:“她不让我问,就让我找地方让她安身,正好郑海欣开了茶室,我便把她安排到那里去了。” “无关紧要。”展鹏飞说:“这件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老爷子很快就会醒来,到时候听他的意见再做定夺。” 厉元朗为之一惊,“他不是昏迷很久了吗?” “是很久了。”展鹏飞点头承认,“依梦爸爸给依梦打电话,说了老爷子病情。依梦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著名的詹姆斯博士,他研制出一种新型药物,服用下去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所以,老爷子醒来指日可待。” 厉元朗恍然了,“你们这次回来,是给了老爷子送药的。” “也可以这么说。”展鹏飞举了举酒杯,提议再喝一个。 五钱小酒杯,对于厉元朗的酒量来说,也只能算作湿润嘴唇。 他虽然没学过医,但多少也知道一些皮毛,久病成医嘛。 于是,他担忧问道:“这么猛的药,别不是有副作用,老爷子九十了,能扛得住吗?” “是药三分毒。不过,詹姆斯博士他们也有辅助药物。一旦老爷子醒来,马上停止使用新药,注入辅助药物,让老爷子身体慢慢康复起来。” 听完展鹏飞的叙述,厉元朗宽心的点着头,“鹏飞,这几年你们在国外生活得怎么样?” 提起这个话题,展鹏飞来了兴致,“还不错,整天和依梦还有孩子们在一起,让我充分体会到了天伦之乐。” “你有孩子了?”厉元朗兴奋起来,展鹏飞所说的孩子们,肯定不是一个。 “一儿一女。”展鹏飞骄傲的伸出两根手指头,“依梦年岁大,做了试管婴儿,龙凤胎。” “祝贺。”厉元朗端杯提议,哥俩又一次一饮而尽。 只是提到孩子,厉元朗难免会想起儿子谷雨,还有尚未谋面的谷清晰。 和展鹏飞比起来,在这方面,厉元朗是个失败者。 好在展鹏飞转移了话题,提及他们夫妻在国外从事的工作。 近年来,由于互联网业高速发展,出现不少以此暴富的新兴企业者。 冯今夕一事,给所有人敲响警钟,也充分意识到,企业家有钱可以,但是把资本留在国内的重要性。 展鹏飞在国外开了一家咨询公司,暗地里做的是掌握国内资本流失国外的详细数据。 然后,再把这些数据通过特殊渠道反馈回来,让有关部门去处理。 “鹏飞,你们这样做可是爱国之举啊。”厉元朗赞赏道:“如此一来,会让我们减少很大损失。” 展鹏飞谦虚说:“老同学,我可没你说的那么高尚,这里面全是依梦的功劳。她毕竟出生在那样家庭,考虑的比我全面,比我深远。” 厉元朗赞同,金依梦从小就接受到良好教育,骨子里又有红色基因,这点普通人难以匹敌。 一来一回,哥俩聊得热乎。 由始至终,展鹏飞没有提及厉元朗的往事。 他从金可凝口中得知,厉元朗遭受的重大打击。 这是人家的伤口疤痕,自己怎能往上面撒盐呢。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近两个小时,厉元朗和展鹏飞谈得兴致颇高,意犹未尽。 要不是展鹏飞接到老婆金依梦的电话,估计聊一个通宵不成问题。 “什么事,孩他妈?”这是展鹏飞对金依梦的疼爱称呼。 不知金依梦说了什么,展鹏飞忍不住一拍大腿,惊呼起来:“老爷子真的醒了,太好了!” 因为辞职一事,金家彻底和金依梦断绝来往,就连老爸都不搭理她了。 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爷爷,得知情况后,金依梦好不容易联系到了詹姆斯博士,费尽口舌,对方才同意出售这种药物。 把药拿到手之后,金依梦和展鹏飞马不停蹄飞回来。 由于金家不接受展鹏飞,就让展鹏飞去镜云处理一点私事,金依梦独自一人飞往京城。 落地后直奔医院,将这种药交到老爸金佑松手中。 金家哥三个,找来专家反复研究,最终同意使用。 试一试,总比看着老爷子昏迷不醒要好。 殊不知,药物使用还没超过一个小时,老爷子各项指标逐渐变好,两个小时左右,老爷子竟然睁开双眼,醒了。 金家子女闻听,兴高采烈。 仿佛看到老爷子渡过难关,重新焕发出生机勃勃的样子。 如此一来,金家目前的困境,还有和他们相关的人员,都将处于安全平稳的状态。 金老爷子刚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暂时不能说话,更不能情绪激动。 这倒无妨,必定看到了希望。 一直对金依梦抱有敌意的两位叔叔,还有她老爸,难得原谅了她。 力挽狂澜,救了不止是老爷子的生命,还有金家上下的政治生命。 和违背老爷子意志比起来,其余的,简直不值一提。 在医院会客室里,金家三兄弟,包括金依梦还有金岚夫妇都在,唯独缺少了金可凝。 大家全都打起精神,根据医生和专家会诊,认为老爷子会在今晚某个时刻能说话了。 所有人都在翘首企盼,想从老爷子那里得出真传。 金家以及那些人遇到的困局,寄希望于老爷子给出良策。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很快到了午夜时分,还没有传出一丁点消息。 金佑樟有些等不及,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弄得金佑柏不住提醒他,“老三,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你老这么走,我头疼。” “二哥,爸爸怎么还不说话呀,真正急死个人。” “嘎吱”一声,他的话音刚落,门被推开,医生进来通知说:“金老可以说话了。” 是吗? 所有人全都围拢过来,静听医生的吩咐。 医生当即提出来,“金老提出要见一个人。” “谁?”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第785章 乐极生悲 “金老提出,要见金可凝。” 竟然是她? 不过仔细一想也正常。 金可凝从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是老爷子最喜欢的重孙女。 但是…… 金佑柏面露难色,正好金维信刚从外面进来,他便问:“维信,可凝还是没有消息吗?” 金维信无奈的直晃头,“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没有。” 金依梦主动说:“可凝在鲁高市,鹏飞见过她了。” 金维信眉头一皱,“她在鲁高?” “是厉元朗给可凝找的安身之地,厉元朗一位朋友开了一间茶室,可凝就住在那里。”金依梦如实讲道。 “又是这个厉元朗,简直就是搅屎棍,哪里都有他的影子。”金佑柏忍不住吐槽一句。 金维信担心问:“姐,厉元朗的朋友是男还是女?” 女儿要是躲在一个男人家里,实在难以让人放心。何况女儿模样不赖,作为父亲,金维信难免提心吊胆。 “当然是女的了。” 金依梦说完,金佑柏再次讽刺起来,“厉元朗的朋友怎么竟是女人,怪不得挨了水庆章收拾,活该。” 金佑松对此不感兴趣,他说:“既然爸爸提出要见可凝,维信,你马上联系她,安排她快点赶回来。” 同时,他对医生说:“请你再去问一问,可凝不在,可不可以换成别人。” 金佑松认为,他是金家长子,老爷子备用人选应该是他。 “好吧,我去问问。” 趁此机会,金佑松以金家老大身份,做了如下布置。 “爸爸苏醒过来,而且还能说话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们不用封锁消息了,可以通知一些人。” “老二,你负责联系永相书记。” “老三,你辛苦一些,通知谷政川还有叶明仁。另外,让谷政川联系南陵省军分区,能不能派一架直升机接可凝。” 随即,他又对冼国平说:“国平,你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爸爸,免得他着急。” 对于金维信,金佑松叫他分别和万海尧以及另一位的代表通话。 因为金维昂暂回允阳市了,金佑松让金岚负责通知。 交代一番,唯独没有给女儿金依梦分配任务。 主要是金依梦去国外好几年了,和国内有些脱钩。 况且她只得到金家内部人原谅,外人还以为金家不认她,把她当成金家边缘人,不予理睬。 至于金佑松本人,他的任务同样不轻松。 老爷子身体牵挂着很多人,尤其高层,金佑松要做的是,立刻将此事告知办公厅领导。 很快,在金佑松的安排下,小小的会客室里,大家开始各自忙碌起来。 担心被杂音干扰,有的走出去打电话,有的去了隔壁房间,并把门关上。 就在大家各忙一摊的时候,医生再次返回。 看到众人样子,找到正在打电话的三子金佑樟,低声耳语:“金老要见你。” 金佑樟有些吃惊,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是排在金可凝之后的第二个人选。 当即和电话那头的谷政川交代几句,挂断手机跟在医生身后,往老爷子病房里走去。 金佑松这边打完电话,询问金佑柏:“老三这是……” “爸爸要见的是他,大哥,挺意外啊。” 金佑松不免有一丝失望,同样,金佑柏心里也是酸酸的。 按说,金家长子和次子都是从政的。 虽说退下来,好歹有沉浸多年的经验,老爷子找他们中任何一人谈话,都比金佑樟这个做生意的商人要强许多。 真不知道,爸爸这是看中金佑樟哪里了。 奇怪的是,金佑樟只离开不到五分钟,便低着脑袋返回会客室。 金佑松和金佑柏急忙围过来,争相询问,老爷子和他说了什么。 “大哥,二哥,我们找个没人地方说。” 看样子,金佑樟情绪不高。 隔壁的小房间里,金佑樟垂头丧气坐在沙发里,大口嘬着香烟,好像不是在抽,而是吃烟。 哥俩预感到不妙,金佑柏忍不住问:“老三,你快说,急死我了。” “爸爸刚才见到我,只说了几个字……” “说的什么?”哥俩几乎异口同声。 “他、他要金岚和冼国平马上离婚!” “啊!”金佑松和金佑柏全都僵住了,呆呆的成了雕塑。 金佑松回过味来,急问:“为什么,爸爸没说原因吗?” “唉!”金佑樟长叹一声,“爸爸说完这些,喘气费劲,医生就把我劝出来了。” “而且……”金佑樟抬起眼皮,分别看向两个哥哥,忧心忡忡道:“我怎么感觉爸爸情况不好,脸色虽是红扑扑,可他的抬头纹都开了……” “这……”金佑松吃惊的瞪大双眼,“不会吧,依梦搞来的药物很灵验的,在国外临床上表现不错。” “大哥,这和用什么药没关系。”金佑樟解释道:“医生的意思,受这种药物刺激,才让爸爸醒过来。可爸爸毕竟年岁大了,各个器官处于老化状态,这是自然规律,不可抗拒。” “依你的意思,爸爸恐怕……”金佑柏有些惊讶,他最不愿意也最不希望的一幕,恐怕就要来临。 “这不是我的意思,只是我的直觉,医生也是这么说的。”金佑樟痛苦的捂住了脸。 金佑柏还要说什么,却被金佑松抬手拦住,“先别纠结这事了,任凭我们怎么想办法,也争不过老天爷。” “爸爸要金岚和冼国平离婚,意图很明显,就是让我们家和宫乾安彻底断绝关系。宫乾安是薛永相的人,莫不是……” “大哥,爸爸这是在告诫我们,是和薛永相割裂开。” 听着金佑柏的分析,金佑松微微点着头。 随后,大步走出去,直奔老爷子病房。 其余哥俩也都跟在他身后,他们想要趁着金老爷子清醒的宝贵时间,能够从老爷子那里得到答案。 可他们失望了,老爷子安然入睡,好消息是,他不是昏迷,只是睡着了。 金家哥仨从医生口中详细打听,老爷子是不是到了生命倒计时。 “抬头纹开了,不是好现象。” 医生解释说:“这是因为人体内重要器官已经衰竭,甚至停止工作,负担不起生命的功能。抬头纹、掌纹、唇纹等,在临去世前几个小时,都会慢慢消失。简单地说,就是神经处于松弛张开的状态,没有牵连了。” 即便不愿,可现实就是这样。 金佑松禁不住问:“请你严肃告诉我们,我……我爸爸还有多长时间。” “这个……”医生踌躇起来,“我还真不好确定。不过,我感觉金老似乎在等待什么,他始终保持体力,在咬牙坚持,是不是他在等金可凝?” 医生的提醒,验证了一个事实。 怪不得刚才金老爷子只与金佑樟说了这么一句话,就不在言语了。 他这么做的主要原因,其实就是等着看重孙女最后一眼。 他有话要交代,他要把这些话当面告诉金可凝。 痛苦时刻袭上心头,金家哥仨沉默不语。 “爸爸,真要离我们远去了……”金佑樟痛苦的闭上双眼,眼泪已经从眼角流出来。 金佑柏则按着额头,鼻子微微抽泣着。 金佑松同样心里发酸,可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只顾痛苦,而忘去了身上的使命。 一旦老爷子故去,他留下的政治遗产该如何操作,金家这艘大船必须要有掌舵人。 “都别伤心了。”金佑松强忍住悲痛,劝说道:“爸爸身体已经这样了,回天无力,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他多活一时。我看,为了他老人家多陪咱们一分钟,哪怕一秒,莫不如这样……” 第786章 溘然长逝 以金佑松的想法,金可凝来了,先不要急于面见金老爷子。 金佑柏闻听,当即摇头否决:“大哥,你这不是出馊主意吗?爸爸急着要见可凝,你为了延长爸爸的痛苦,于心何忍!” “老二,你怎么说话呢,我这是为了爸爸好,他多活一分钟,我们家就安稳一分钟。我是这家的老大,我考虑的是整个家族。不像你,就因为金可凝是你的孙女,私心代替了公心,都不顾及爸爸的身体,自私自利,怪不得成不了大器,给金家抹黑。” “你!”金佑柏气得脸涨通红。 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金佑柏其实前程似锦,只是犯了点小错误,最终混到副部退休。 和金佑松的正部相比,终究差了半截。 所以说,关于这一点,金家人全都三缄其口,避而不谈。 万不想金佑松一时着急,提起陈年旧事,捅了金佑柏的马蜂窝。 他岂能善罢甘休,站起身就要和金佑松掰扯清楚。 眼看金家哥俩都跟捅了肺管子似的,大有大干一场的趋势。 金佑樟赶紧相劝,并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吵架。大哥,我赞成二哥的意见,可凝一来,要她马上去见爸爸。” “老三,你” 金佑樟摆手阻止,“大哥,你听我说完。爸爸让金岚和国平离婚,这让我十分为难。他们结婚好几年,感情深厚,孩子都快上小学了。” “让他们分开,于情于理都难以做到。再说,这时候纵然离婚,我们和宫乾安薛永相就能分割开吗?我想不能。” “只是爸爸没说别的,我就在想,他的心里话一定会和可凝说,我们就满足爸爸的愿望,也能从可凝那里得到爸爸的真实想法。” “是的,做儿女都希望父母长命百岁,但事实就是事实,天命不可违,我们不能左右,只能接受。” 金佑樟一席话,令金佑松无力反驳。 其实,他心里清楚,金佑樟说的没错。 只是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由于谷政川的介入,金可凝在三个小时之后匆匆赶来。 她面色非常淡定,跟随都没打招呼,直接在医生的陪同下,走进老爷子病房。 金家所有人,全都在病房外一条划定的黄线外翘首站着。 金佑松站在正中间位置,左面是金佑柏,右侧金佑樟。 他们身后是金维信、金依梦以及金岚夫妇。 金维昂得知消息,正在往这里赶来。 只是晚上航班少,估计明早能到就算最快了。 关键是,金老爷子还能挺到那个时候吗? 时间在走动,不时有人看着手表。 一分钟、两分钟 一晃,过去十分钟了。 病房门仍旧关着,听不到里面一点动静。 金佑樟沉不住气,小声嘀咕着:“怎么这么慢。” “嘘!”金佑柏冲他做了个手势,意思别出声,影响他听病房里面动静。 尽管金佑柏使劲听,却根本听不到。 隔音这么好干嘛,总得让我听一点,爸爸到底跟可凝说些什么。 这股好奇心不止他有,其他人全有。 大家腿都站麻了,有的人忍不住动了动,换了换站姿,以此缓解发酸的双腿。 终于,他们等到了病房门开启的那一刻。 金可凝一如既往的平静走出来,金佑松他们不顾黄线的提醒,以他为首全都迅速围拢过来。 金佑松首先问:“爸爸和你说了什么?” 金佑柏则问:“你太爷爷提没提出来,下一个要见谁?” 金佑樟瞪起眼睛,“可凝,别急,慢慢说。” “太爷爷不会见任何一个人了,因为就在五分钟之前,他已经走了。” 啊! 什么! 金家人忍不住惊恐喊起来,之后,全都一窝蜂的冲向病房里。 而此时的金可凝则向着相反方向,坚强的一直走下去。 逐渐地,她的双眼变得模糊起来,雾蒙蒙一片 厉元朗是在睡梦中接到展鹏飞的电话,“元朗,老爷子走了!” 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走了,上哪去了?” “金老爷子去世了,今天凌晨一时十二分,与世长辞。” 呼 厉元朗长嘘一口气,“不是说他已经醒了,还要见金可凝吗?” 展鹏飞叹息道:“世事无常,可能是回光返照吧。服用了药物,刺激他醒过来就挺不错了,要不然,医生说他很可能在昏迷中过世。” 不管咋说,金老爷子是自己长辈,又是德高望重的老干部,于公于私,厉元朗深感痛心。 禁不住回想起当初谷老爷子那一幕,厉元朗感同身受,劝慰展鹏飞几句。 他知道,展鹏飞由于不被金家认可,只能待在鲁高市,等候金依梦参加完老爷子丧事,夫妻两个才能返回国外的家。 厉元朗本想陪同展鹏飞一段时间。 可他身不由己,区委马上就会宣布对念河镇相关官员的处理决定。 区委这次态度坚决,速战速决。 李成栋一行返回祥云区的当晚,唐智主持召开区委常委会,研究处理决定。 次日,就出台了处理结果。 镇委书记郝昆被免职,副镇长沈雪梅行政记大过,就连副镇长兼派出所长平海,都领了一个警告处分。 同时,还对镇计生办、民政以及综合治理办的相关人员做了开除公职以及撤职处理。 斗甲村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还有计生专干等人,分别受到开除党籍、责令辞职等严肃处分。 次日,区委组织部就把厉元朗叫过去,组织部长徐高远亲自找他谈话。 都是老熟人了,省去不必要的环节,徐高远单刀直入,开门见山。 “元朗同志,经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从即日起,由你全面主持念河镇党委工作,同时,你的代镇长职务不变。我代表区委,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郝昆下台了。 即便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厉元朗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他的初衷并不是想要搞掉谁,只是凭借良知,想要彻底解决斗甲村长期遗留问题。 “徐部长,我服从组织决定。” “很好。”徐高远赞叹道:“这一次,区委将会对念河镇一批不作为的干部人员严肃处理。元朗同志,这将会对你是一次重大考验,你首先要稳定人心,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你的担子不轻啊。” 的确不轻,厉元朗深有感触。 原本以为区委不会让他担任镇长,接替郝昆任书记。 现在看来,略有出入。 主持镇委的全面工作,会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也就是说,书记并不一定是他的,会随时有人接替这一位置。 无所谓了,是也好,不是也罢。 安心做好自己的工作,比什么都强。 从组织部出来,厉元朗犹豫着要不要去唐智那里。 想了想,放弃掉这个念头。 唐智若是想要见他,会给他打电话的。 非常时期,还是小心谨慎为妙,免得遭人口舌非议。 贺天顺沮丧极了,他原本以为厉元朗升书记,他这个三把手理所当然会成为镇长。 而且徐高远曾经隐晦提出来有这个可能性。 人算不如天算,事实却是厉元朗依然担任代镇长。 本来暗地里偷偷写下担任镇长的发言稿,在愤怒之中撕成碎片,统统扔进下水道里。 冷静下来一想,厉元朗只是主持镇委全面工作,并没有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书记,他也就释然了。 在厉元朗谈话后的第二天,区委副书记王祥尊亲自到念河镇,在上午召开的全镇干部大会上,宣读了区委对郝昆等人的处理结果。 并且同时宣布,由厉元朗暂时主持全镇党委工作的决定。 厉元朗坐在台上,眉头微微一皱,感觉出来不一样的味道。 主持工作怎么成了暂时? 难道还有变数? 第787章 消除心魔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厉元朗坐在唐智家里吃饭。 齐美云特意做了红烧排骨,并再三强调,排骨还是厉元朗那天买的。 由于唐智当时着急处理斗甲村一事,排骨没有做。 正好厉元朗今天也在,赶早不如赶巧,算是犒劳他了。 酒过三巡,唐智询问厉元朗念河镇的情况。 “总体还好,郝昆免职后,对大家触动很大,都对区委雷厉风行的做法有所忌惮,没人敢挑刺。” “很好。”唐智满意的点了点头。 厉元朗深有感触的说:“唐书记,我是从东河省调过来的,和我之前工作地方相比,这里的大环境挺好。总得来的,干实事的干部居多,勾心斗角的偏少。这样一来,没有了其他的顾及和掣肘,干工作相对轻松,好管理。” “哦。”唐智微微颔首道:“恐怕这就是南北之间的差距所在吧。” 话锋一转,唐智又说:“元朗啊,你既然提到曾经工作过的东河省,我倒是有个疑问。不瞒你说,我知道你曾经担任过水明乡的书记和乡长,又是甘平县的副县长,西吴县纪委书记。你都已经做到副县级了,怎么会调到区委办成为一名普通科员。” 齐美云听闻唐智问起这件事来,十分有眼力见的把筷子一放,擦了擦嘴说:“你们谈吧,我去追剧了。” 于是,她风风火火的上楼,回卧室看电视剧了。 听到齐美云上楼的噔噔声,厉元朗长叹道:“唐书记,一直以来我不想谈及此事,完全因为这事不光彩,是我虚荣心在作怪。” “您既然问了,我也不瞒您。其实,在我调到区委办之前,担任的是戴鼎县的县长。” “县长!”唐智十分吃惊,按照这么算,厉元朗和他可是平级。 “元朗,你官至正处,又有谷家强大背景,怎么就” 厉元朗惨然笑了笑,“唐书记,我犯过作风错误,被我前岳父水庆章进行报复性打击,才会落到此种地步。” 说到此,厉元朗深深低下头,手在筷子上来回摆弄起来。 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提及这段往事。 唐智对此并不感觉新鲜。 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别说是做官,就是普通老百姓都不在少数。 他好奇的是另一个层面。 “元朗,你前岳父虽说是东河省的三把手,以他的能力,在东河对你怎样都不奇怪。但是,你履历上只有工作单位却没显示任何职务,他能把你的职务抹这么干净吗?何况这次跨省调动,为什么是祥北省,而不是其他地方,值得深思。” 要不是唐智提出来,厉元朗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 可不是吗? 如果真如唐智分析,那么促成厉元朗远调祥北省的,或许另有其人。 这个人是谁呢? 眼见话题变得沉重,唐智端起酒杯,和厉元朗比量了一下。 二人浅尝一口,唐智说道:“元朗,按说以你的能力,别说是念河镇的书记了,就是区里都不成问题。你和我说句实话,对于区委的这次决定,你有没有不同想法?” 厉元朗一时语塞,犹豫起来。 唐智见状,和颜悦色说:“你不要把我当成你的上级,以朋友的角度,谈一谈你的心里话。这里没有外人,就只有你和我,你一说,我一听,权当说笑了。” “唐书记,那我就直说了。”厉元朗斟酌一番,徐徐说道:“徐部长找我谈话时,让我主持镇委工作。但是王副书记在全镇大会上宣布的时候,加上‘暂时’二字,区委下达的文件上,却没有写暂时。唐书记,我就不懂了,我到底是暂时主持,还是真正主持工作,我有点迷惑。” “噢?还有这事?”唐智双眉一挑,解释说:“其实在研究你的任命问题上,区委是有意见分歧的。大部分同意你主持念河镇的工作,只有一少部分人对此持有争议。” “原因很简单,你担任念河镇的代镇长没几天,在斗甲村这件事情上有功,可也得遵守组织程序,提拔太快了。” 厉元朗顿悟,并问:“您说的那部分人里面,王副书记是代表?” “差不多。”唐智承认说:“他对你倒没有敌意,只是觉得不合理而已。” “元朗,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次提拔你,还真不是我的主意,是市委廖书记的意见。他委婉告诉我,省领导对你非常欣赏。想必你也应该猜到,能让廖书记如此重视,这位省领导的含金量应该足够高。” “您是说左书记?” 唐智笑而不答,微微点了下头。 厉元朗并没有表现出惊愕或者兴奋,表情非常平静。 果然有背景。 这是唐智的第一反应。 他不关心厉元朗和左书记到底是怎样关系,只要知道他们有关系就行了。 这时候,唐智忽然想起什么,赶紧拿过遥控器打开电视机,又到了他喜欢看的黄金时段的新闻节目。 好巧不巧,新闻刚刚开始。 画面上显示的正是金老爷子遗体告别仪式。 算起来,距离金老爷子去世已经过去七天了。 厉元朗和唐智都没有说话,眼睛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当看到以白晴爸爸为首的领导,徐徐步入告别大厅,和金老家属一一握手的镜头。 厉元朗禁不住一愣,怎么没见金可凝? 金家其他儿女全都出现,唯独不见金可凝身影,这倒是奇怪了。 按照顺序,当第五个走进告别厅的那一位,厉元朗看得格外认真。 他身材魁梧,相貌堂堂,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正气。 说实话,薛永相和他比起来,给人第一印象,就差了很多,尤其正气凛然这一项。 这也正是薛永相缺少的。 唐智插言道:“算起来,马上快到月底,就要召开大会了,新老交替,新一届班子就会选举产生了。” 是啊! 厉元朗感叹道:“新人新气象,希望我们越来越好。为这个,唐书记,咱们干一杯。” 与此同时,左品坤也在关注着电视节目。 看完之后,他问身边的省秘书长符以高:“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金老去世,对于有些人来讲,恐怕就不是好消息了。” “嗯,金老在世,他们或许还有机会,可金老这一走,就”说着,左品坤微微的摇了摇头。 “过几天你去参会,谜底就全部揭晓了。” 左品坤摸了摸锃亮的背头,感慨说道:“唉,恐怕这次大会开得不会轻松啊。” 这天,厉元朗叫来管忠春,商议斗甲村事宜。 管忠春说道:“厉书记,斗甲村情况很复杂。” 现在,整个念河镇都称呼厉元朗为书记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厉书记”迟早会转正的。 主持全镇工作,不是暂时性的。 因为多少天了,也没听说会派新书记过来。 都做到这个位置了,谁还没有个消息灵通的朋友呢。 厉元朗倒没有刻意纠正叫法,叫就叫吧。正好让大家知道,念河镇的一把手是谁,也让他今后发布号令时,有很强的执行力度。 “忠春,你说说复杂的原因。”厉元朗丢过去一支烟,管忠春起身先给他点燃,自己方才抽起来。 “斗甲村主要以贾姓居多,从来都是贾姓人担任村干部,支书村主任都是如此。” “村里人有个习惯,甭管你水平怎样,只管你姓什么就可以了。” “而且,他们还以五服为标准。五服以内,是一家人,超出五服,就是对手。” 厉元朗闻听,眉头紧皱起来。 第788章 新的尝试 面对斗甲村这种家族势力强大的情况,厉元朗陷入沉思。 “忠春,镇里之前就没有采取防范措施么?” 管忠春咧嘴一笑,使劲摇了摇头,“听说试过,那时候我还没来念河镇,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据说效果非常不好,新班子上任,村民不听村干部,只听族长的。” 像这种家族势力强大的村子,都会在同族中选一名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族长。 说是族长,其实就是家长。 族长在同族中有很大的话语权。上至全族大事,下至族中家里的芝麻小事,只要族长出面处理,没人反对,也不敢反对。 自然而然,选择外姓人担任村支书,村民们本身就有很大的排斥态度,更别提配合工作了。 送走管忠春,厉元朗又把贺天顺叫进来。 自从没有按照自己想法担任镇长以来,贺天顺着实郁闷了好一阵子。 但他也只是郁闷,并没有把怨气发泄到厉元朗身上。 又不是厉元朗能左右的,这是区委的决定,和厉元朗不相干。 该做的工作还要做,徐高远找他深入谈过话,贺天顺这才慢慢从低落的情绪中走出来。 “贺副书记,叫你过来是想研究一下,斗甲村支部书记的情况。”厉元朗开门见山,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贺天顺长叹道:“不好弄啊。” “不好弄也得想出个办法来。”厉元朗于是说道:“村干部,在农村有带头作用,可以说,村干部往哪里走,村子就往哪里走。” “如果一个村子中,村干部不为村民做事,不为村民的利益着想,这个村子永远发展不起来。” “而村支书和村主任,又是村干部的带头兵,火车头。掌管着这部列车最终开向何方,开到什么程度。是贫穷落后,还是共同富裕。” “所以,在选择斗甲村的村支书这件事上,我们需要认真考虑,一定要选一个德才兼备的人担当。这关系到今后的斗甲村能否摆脱目前贫困,带领大家伙走上富裕之路。” 贺天顺眨了眨眼睛,说道:“要不然就按照以前的办法,让村支部委员中选举产生。” 厉元朗摇了摇头,“这样做,我担心又走之前的老路。支部委员都姓贾,自然会选贾姓人担任。” “那怎么办?”贺天顺摊开双手,一副无能为力的做派。 怪不得就连欣赏他的徐高远,一直给他画饼。 厉元朗算是看清楚了,贺天顺能力一般,水平有限,不能指望他了。 “我有这么个想法,我们可否来一次公开的定向招聘,专门招聘斗甲村的支部书记?” 贺天顺一听,瞪大眼睛,“公开招聘村支书?” “是的。”厉元朗解释说:“我是这么想的,这次只面向念河镇,范围可以扩大至镇政府的工作人员,镇学校教师,退役军人等。” 贺天顺寻思着说:“这倒是一次尝试。” “不能说是尝试,别的地方已经有人在做了。” 不过,贺天顺马上提出疑问:“办法是不错,可我们也得拿出优厚条件,要不然谁会去趟这个雷。” “优厚条件肯定是有,除了享受的待遇之外,还要进行考核。若是考核达标,我们可以转岗,转成正式公务员编制。” “嗯。”贺天顺点了点头,“厉书记,你的这个主意很好,公务员编制的确诱人,可以说是金饭碗,有一定的促进性。” 厉元朗正色说道:“贺副书记,这件事我们事先通个气,然后拿到镇委会上讨论。目前只是个雏形,到时候大家再做细致的打磨,争取得到大家认可。如果成功的话,我想今后作为念河镇各村选举的一种固定模式。” “好的,我支持。要是把像斗甲村这样出了名的穷村子,来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将来工作起来也会变得轻松许多。” “一言为定。” 当天下午,由厉元朗支持召开念河镇的镇委会议。 在会上,厉元朗把这件事提出来,在座的镇委们都是一愣,常务副镇长管忠春头一个发言。 他说道:“厉书记的提议我非常赞同。斗甲村是全镇最头疼的一个村子。这些年来之所以停滞不前,与村干部,主要是村支书村主任工作不力,有很大的关系。” “这次采取招聘形式,尤其涉及到考核制度,会极大促发工作积极性,会一心一意把工作做好。” 组织委员云本志说道:“这种形式的招聘,在有些地方已经运行,效果不错。目前我们各村的村干部,普遍存在年龄偏大的问题。他们思想保守,工作积极性不高,缺乏活力。” “如果以此注入新鲜血液,产生一些新的想法,激发新的思路,非常好。厉书记,我看是否设定年龄限制,让年轻人挑一挑大梁,这对于农村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 副镇长平海则有些担忧,“好是好,我就是担心一点。斗甲村贾姓居多,还有一个族长。派外姓人去担任村支书,很难得到村民们支持,这将是最大挑战。” 贺天顺接过话茬,“平副镇长的担心我也想过。其实也没什么,要是容易当,我们干嘛给出转岗的优厚条件。要连这个都解决不了,就没必要参加招聘了。” 剩下的人七嘴八舌,都在发表各自想法。 基本上,大家都对厉元朗的提议表态支持,唯一就是担心,如何与强大的家族势力打交道。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大家说完,厉元朗最后发言,“既然大家同意,我看下一步就可以按照程序进行。斗甲村的事情过去有一段时间,村支书和村主任都空着,严重影响到了村里日常工作。先解决村支书的人选,至于村主任选举,我们再想办法。” 宣传委员洪敏,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国字脸,浓眉大眼,长了一副男人相。 相反的,声音却相当温柔,和她外貌形成强烈反差。 “厉书记,村主任选举,村民们姓贾的居多,肯定会选姓贾的人。” 厉元朗笑了笑,“洪委员,贾姓人里也有好人和坏人啊。” 一句话,大家顿时明白。 厉元朗的意思现在已经清楚,村支书由镇里委派,村主任则在斗甲村里挑选能力最强,品行最好的人。 虽说镇里不能直接任命村主任,但是可以通过做通村民工作,把最好的贾姓人推到主任位置上去。 经过镇委会研究决定,这件事由副书记贺天顺负责。 郝昆在任时,贺天顺这个副书记基本上等同虚设,可有可无了。 所以才造就贺天顺,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混日子心态。 这次,厉元朗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贺天顺有了大干一场的信心。 做好了,可以为自己加分。 做不好,也不会有大的影响,反正大家对他的印象就是如此。 贺天顺接手后,全身心投入。 联系相关部门,发布招聘启事,制定考试标准,和组织委员云本志忙得不亦乐乎。 这就是厉元朗的高明之处,他向来喜欢放权,事情交给别人去做,遇到问题由他来解决。 这样一来他轻松了,底下的人得到权力,才可以放开手脚的施展能力。 贺天顺有了干劲,往厉元朗办公室跑的次数也多了,一来二去,二人配合得越来越合拍,关系也比以前近了许多。 一晃,过去了一个星期。 招聘事宜尘埃落定,最终胜出的是党政办的鲁斌。 小伙子二十七岁,大学本科学历,关键是有想法,有魄力,相信他一定能胜任这个职务。 这天中午,厉元朗刚和鲁斌进行完他上任之前的谈话,忽然接到妹妹叶卿柔打来的电话。 “哥,你在哪里?”叶卿柔语气急促,声线抖动。 厉元朗便说在办公室。 “你赶快看一看,有重大新闻。” 第789章 天大喜事 不等厉元朗回应,叶卿柔迅速挂断。 厉元朗打开手机,可是办公室里信号差,上网慢的像蜗牛。 他这里没有电视,索性去楼下的值班室。 值班门卫一看是厉元朗,赶紧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你忙,我想看一下电视。” “好。”门卫迅速打开电视机,并且在最佳观看位置,给厉元朗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你别忙了。”看着门卫给他沏茶,厉元朗抬手阻止。 电视上正在播放一条重要新闻。 内容是新一届班子集体亮相。 不出所外,那一位顺利接替白晴爸爸。而在其余几人当中,厉元朗竟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王铭宏! 他身板挺直站着,表情平静的面对记者们的镜头。 看样子,排名还挺靠前。 怪不得妹妹说话声音有些颤抖,显然非常兴奋。 可不是么,从今以后,厉元朗想要见她一面估计都费劲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妹妹过上好日子,厉元朗从心底为她高兴。 从始至终,厉元朗看得认真仔细。 前后也就半个小时便结束了。 厉元朗心潮起伏难平。 回到办公室,连忙给妹妹打去电话。 “妹子,真没想到,你公公这次能上来。” 叶卿柔笑说:“白晴爸爸这次什么都交了,彻底退下来。我公公上位,就是你们常说的搞平衡。是对白晴爸爸的一种尊重,是给他的一个慰藉。” 连妹妹都懂的事情,厉元朗怎会不知道。 能把自己女儿托付给王铭宏照顾,足以看出来,白晴爸爸对王铭宏是高度信任。 “妹子,我以后见你可就不容易了。”厉元朗半开玩笑。 叶卿柔又笑了,“哥,白晴姐你想见还不是一样能见到,何况是我。不过,我和王松的工作可能要有变动。” 厉元朗理解,妹妹和妹夫之前是在一家大型国企担任高管。 王铭宏地位有了变化,自然而然,他们也要调整工作岗位。 显而易见,他们将会变得更加低调,更加扑朔迷离。 甚至在网上,都很难查到他们的详细消息,这是有严格的保密制度和规定。 “你和王松做什么?”厉元朗知道,王松和妹妹都不喜欢做生意,况且家里也不需要他们做生意。 要是外人,叶卿柔不会说,但是对于自己的哥哥,她不会隐瞒,也不担心消息泄露出去。 就是现在,和哥哥的这次通话,都是有严格的保密措施。 “王松去研究所搞科研,我去教书。” “不错的选择。”厉元朗说:“妹子,王松你们结婚时间也不短了,趁着不忙,赶紧要个孩子吧。” 催婚催育都是父母的做法。可在厉家,父母都不在了,厉元朗作为兄长,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哥,我们还小呢!” “不小了,都快三十了,错过最佳生育年龄,对你和孩子都不利。” “别说我了,你现在怎么样?” 厉元朗便把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 “不错啊,我哥真是厉害,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又升官了,祝贺你。” 又聊了一会儿,那边有人叫叶卿柔,她才恋恋不舍挂了手机。 厉元朗心情超好,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真想喝上一杯。 一连数日,厉元朗和常务副镇长管忠春走遍了念河镇下辖的二十三个行政村。 基本上,念河镇的大部分村屯经济效益都很好。 镇、村两级早就制定好的发展思路,正在有序渐进的执行。 日子好了,老百姓腰包鼓了,自然而然就没有了突出问题。 只有极少数的村屯,依旧在寻找出路上艰难的挣扎着。 比如罗家寨、比如斗甲村。 厉元朗和当地的村干部、村委委员们促膝长谈,共同商议发展之路。 罗家寨还好说,新修的高速公路就在旁边,交通便利,给了罗家寨提供了最好机遇。 斗甲村新一届村委会已经选出,村委会主任是三十九岁的贾贵兴。 贾贵兴脑瓜灵活,这些年靠着在外面承包工程,赚了个盆满钵满,是斗甲村的首富。 自己有了钱,又长期不在斗甲村居住,对于斗甲村,他也只剩下情怀了。 厉元朗的想法是,这次斗甲村的村主任,一定要选个能人出山。 贾贵兴在斗甲村的威望高,呼声也高,又是近支的贾姓人,各方面条件都够。 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人家不缺钱,对于芝麻官的村主任毫无兴趣。 厉元朗就派管忠春出面做工作,管忠春不灵,贺天顺去。 这二人无功而返之后,厉元朗亲自赶赴鲁高市贾贵兴的家中,和他谈了一个下午,终于说服他同意。 没别的理由,用贾贵兴的话说,他是看中了这位厉书记的人品,是厉书记真心实意希望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理念,深深打动了他。 这次厉元朗再次亲临斗甲村,和村支书鲁斌、村主任贾贵兴商谈斗甲村发展思路。 贾贵兴是土生土长的斗甲村人,他熟悉这里,了解这里。 他提出来,依照斗甲村山多的地理条件,最适合搞养殖业。 养殖山鸡、肉兔、山猪或者鸭子,这类小众产品,比较容易获得利润。 因为小众产品,有着一定的市场需求量,竞争对手没有那么严重,风险性相对较小。 这个提议,得到厉元朗和鲁斌的一致赞同。 当然,详细规划尚需打磨研究,不过,有了想法终究是好的。 这天晚上,左品坤吃过饭,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文件。 桌上的座机响起,是秘书长符以高打过来的。 “以高,有什么事吗?” “左书记还没休息?”符以高问道。 “还没有,正在看东西。” 符以高略作沉吟,左品坤便说:“你有事的话,可以过来坐一坐,我正想聊一会儿。” “好,我这就过去。” 因为都在一个大院,两家别墅相隔不到一百米,符以高进来时,用了十分钟。 “坐吧,喝茶自己倒。”左品坤指了指茶几上的杯子。 “我不渴。”符以高没有喝茶,却在桌上摆放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左品坤。 左品坤摆了摆手,“你抽吧,我刚抽过。” 符以高自顾点燃,深吸着说:“左书记,前一阵子的京城之行有何感想?” 左品坤伸手端起保温杯,吹了吹,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符以高深深点了点头,“看来,那几家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等着看吧。” “左书记,我漏夜前来,是有件事情要向你单独汇报。”符以高岔开话题,谈起此行真正目的。 “据可靠消息,厉元朗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叫叶卿柔……” “叶卿柔?”左品坤当即停止喝茶动作,问道:“是老叶家的孙女?王铭宏的儿媳?” “是的。”符以高使劲点头。 “还真是个天大消息。”左品坤感悟道:“原本以为,厉元朗仅仅是谷家人,是水庆章的前女婿而已。真想不到,他还有这层关系。” “据说,他和白晴还是私交不错的朋友。” “是吗?”左品坤的眼睛再次明亮起来,“这小子到底有多少保护层,光这两项,足够保证他飞黄腾达了。” 只是,左品坤也在纳闷,既然这么厉害,怎就会落得那么惨的下场,去一个小小的祥云区委,甘愿做个小小的科员呢? 他放下保温杯,缓缓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走着。 忽然之间,左品坤醒悟了,也彻底明白了。 不禁感叹一声:“这是有托付之意啊。” 第790章 眼花缭乱的变动 转眼,时间已经到了十一月中旬。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 南方不像北方,这个时候的北方,已经进入供暖期。 而念河镇没有供暖设备,靠的是空调和小太阳这类的取暖器。 这天在办公室里,厉元朗突然接到常鸣的电话。 算起来,自从离开戴鼎县,这是他第二次和常鸣通话。 头一回,是他刚调到祥云区的时候。 因为那时的厉元朗,情绪不高,立足未稳,只和常鸣简单聊几句,便匆匆结束了通话。 说什么呢,说多了都是眼泪。 现在不一样了。 叶卿柔有了新身份,厉元朗高兴,常鸣同样兴奋。 厉元朗不是县长了,他更没有顾忌,张嘴就管厉元朗叫了声:“大哥。” 这也没错,厉元朗本来就是叶卿柔的哥哥,顺着叶文琪这么叫,很正常。 “大哥,你最近过的好不好?” 厉元朗笑了笑,“还行,你呢?” “一半一半。” 厉元朗不解的问:“怎么说?” 常鸣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到他所掌握的几条重要消息。 第一个,常委副县长钟康被查。 第二个,云水市委副书记李月峰也被省纪委的人带走了。 还有更令人震撼的事情,宫伟被抓。 厉元朗的眉头迅速紧皱起来,“宫伟被抓起来了?” “是的,昨晚上的事儿。” 宫伟是宫乾安的侄子,他出事,预示着宫乾安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金家和宫乾安是儿女亲家,如此一来,金家会不会…… 厉元朗突然意识到,可能会有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果然如他所料,仅仅过了两天,厉元朗就得到消息,谷翰被祥北省纪委的人从办公室直接带走。 谷翰出事了! 不仅如此,就连谷闯同样被抓走。 也就是说,谷家这艘大船有颠覆的可能。 两个儿子先后被抓,谷政川岂能独善其身? 紧接着,便传出金家的金维信和金维昂兄弟两个,先后被撤职查办。 还有水庆章主动辞去一切职务的消息,同样飞入厉元朗的耳朵里。 一时间,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有的说,宫乾安准备跑路,被人在机场截获。 还有的说,谷政川失踪了,在偷渡边境时被拦住。 更有甚者,金家哥三个,拿着金老爷子生前写的信件,送到有关部门,想以此得到上层原谅。 反正有影没影的事,被谣言描绘得多姿多彩,好像真事儿一样。 由于厉元朗所处的位置低,他获得消息的准确性不高。 除了常鸣之外,还有金胜给他提供。 这二人说的正确度要高许多。 水庆章的的确确辞职了,谷红岩也在接受组织调查。 至于谷政川以及金家人还有宫乾安,目前没有任何消息。 因为这些人依旧在岗位上,时不时也在媒体前露脸。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让厉元朗很意外,这是妹妹亲口打电话告诉他的。 叶明仁已经和薛璐离婚。 厉元朗彻底明白了,叶明仁走这一步,是彻底和薛家断绝关系。 但是,有些东西既成事实,是他想断就能断的吗? “哥,我……”叶卿柔一阵踌躇。 “说吧,你有委屈,有心里话,甚至想哭,想发泄,都可以。和自己哥哥说,不丢人。” “是这样,昨晚公公问我,对于我爸爸,我是什么态度。我当时就告诉他,我是我,他是他。” 厉元朗闻听此言,马上就有了不祥预感。 “妹子,他终究是你的爸爸,你的这个态度,很可能让他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别因为我,造成你们父女间产生隔阂……” 没等厉元朗说完,叶卿柔倔强的说道:“哥,不仅仅是因为你。当他知道薛璐不能生育后,就打起了我的主意,靠卑鄙手段,把我从甘平县的家里偷走。由于他的自私,才导致妈妈悲痛欲绝,早早离开我们。他,就是杀害妈妈的凶手!他有今天,全是自找的。” 即便厉元朗早就知道,可是经妹妹的提醒,他同样义愤填膺。 只是他看中亲情。他清楚,叶卿柔的态度,将会对叶明仁今后的道路,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 毕竟是叶卿柔的亲爸爸,厉元朗恨他,但是不希望将这种恨转嫁到妹妹的恨上面。 厉元朗已经深深感受到,妹妹和叶明仁之间,难以弥合。 又是个阴雨连绵的天气。 冬雨打在身上,冷彻入骨。 厉元朗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厉元朗,你好,我叫高飞,是左书记的秘书。请你在下午两点钟准时赶到省招待所201房间,左书记要见你。” 左品坤要见自己? 厉元朗没时间发愣,赶紧收拾好,跟贺天顺打了一声招呼,叫上柳成烈,坐着那辆老款本田车,冒着淅淅沥沥的雨滴,直奔省城江朔市。 在车上,厉元朗闭目养神,大脑却在思考着,左品坤这个时候见他,到底所为何事。 他想了多种猜测,却都被他一一否决掉。 算了,不想了。 厉元朗手捏着太阳穴,不住按揉起来。 柳成烈透过后视镜,心领神会,知道这位厉书记在想事情。 为了减缓厉元朗的情绪,柳成烈便问:“厉书记,听一段音乐吗?” 这倒是个好主意,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 柳成烈这个年龄,车载音乐里大都是老歌,还有不少轻音乐,他特别喜欢。 于是,他便播放了一段轻缓的音乐。 随着车厢里响起那些舒缓而又令人心旷神怡的乐曲声,厉元朗渐渐眯上双眼,把头靠在椅背上,休息起来。 尤其听到那曲“高山流水”,厉元朗有了别样的心境。 听着听着,他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柳成烈的声音:“厉书记,到了。” 厉元朗这才徐徐睁开双眼,车窗上沾着雨滴,雾蒙蒙一片,只有通过前风挡玻璃,他才隐约看到祥北省招待所那栋高大的浅灰色建筑。 “几点了?”厉元朗打了一个哈欠,慵懒问道。 “刚过中午十二点。” 还成,提前赶到了。 “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江朔市,柳成烈比厉元朗熟悉,打听到这位厉书记对口味没有要求,本着速战速决的念头,柳成烈把车开到距离这里没多远的一家面馆。 面馆人不多,稀稀拉拉的。 柳成烈点了两碗热面,两样小菜,和厉元朗大口吃起来。 许是太饿了,厉元朗吃得畅快,几大口就把一碗面吃得连汤都不剩。 柳成烈便说:“再给你来一碗吧。” “算了,吃好就行。”厉元朗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示意柳成烈慢慢吃,他独自一人走到面馆门口,抽起烟来。 吃得太饱,万一和左品坤说话时打饱嗝,可就坏菜了。 望着街上打伞而过的匆匆人群,厉元朗尽情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惬意。 看着看着,厉元朗忽然发现有个背影,在他视线里不足五十米的距离,快速走着。 虽说有雨伞相隔,厉元朗却是熟悉。 把香烟一扔,将连帽衣往头上一扣,双手插兜迅速跟了上去。 他在确信,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这人太像了。 可没走几步,由于躲避一辆疾驰而来的轿车,等厉元朗抬头再看时,那人没了踪影。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似乎不大可能。 或许是看错了。 这种时刻,这个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正好,柳成烈从面馆里出来,打开雨伞罩在厉元朗的头上问:“厉书记,你在看什么?” 厉元朗摇了摇头,敷衍道:“没什么,咱们走吧。” 省领导接见,厉元朗提前半个小时赶到。 高飞亲自迎接。他三十多岁,和厉元朗年龄相仿,戴一副宽边黑框眼镜,文质彬彬。 高飞已经是秘书一处的处长,实职正处,比厉元朗还高了一级。 二人见面后握了握手,高飞便领着厉元朗直奔里面。 当他把厉元朗带到203室门口,敲完门示意厉元朗可以进去了。 厉元朗看着门牌号,心中不免泛起嘀咕。 第791章 厚颜无耻的威胁 本打算问一问高飞,却见高飞在敲完门之后,转身就走,留给他一个背影。 管他呢,爱谁谁。 想到此,厉元朗轻轻推开门,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房间布置典雅整洁,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特别松软。 阳光下,落地窗前站着一道背影。 穿着得体的黑色衣裤,身材修长,尤其是瀑布般柔顺长发,黑亮亮的。 厉元朗太熟悉了,熟悉她的人,她的味道,她的一切。 “婷月!” 听到声音,水婷月缓缓转过身来,嫣然一笑,“你来啦。” 她的面色红润光滑,早没有最后一面的憔悴和凄惨。 “怎么是你?” “为什么不能是我。”水婷月一指沙发,“坐吧,我们坐下来谈。” 看样子,经过休养,她的状态已经好转,从她的眼神中能够看出来,温婉柔和,清澈晶亮。 “喝点茶吧。”等到厉元朗坐在她对面,水婷月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厉元朗,并说:“这是温茶,对你的胃好。” “谢谢。”厉元朗接过来,浅浅抿了一口,“婷月,你……挺好的。” “我还行,身体恢复了八成,再有一段时间就差不多了。你呢?” 厉元朗猜到,水婷月对于当初水庆章夫妇怎样惩罚自己,应该不知情。 以她那么严重的病情,告诉她反而会刺激她,对她恢复无益。 况且,他们根本不会说。 对自己,除了恨,就是狠,别无其他。 “我……挺好。”厉元朗斟酌着问道:“谷雨好不好?” 提起儿子,水婷月眼睛一亮,眼神中满是慈爱,“儿子会叫妈妈了,叫得很清楚,第一次说话就叫了妈妈。” “他还叫了外公外婆,还会叫小动物的名字,像什么小鸡,小猫,小狗,叫得可好了。” 看得出,水婷月表情里全是骄傲和自豪。 厉元朗很想问一问,他叫爸爸没有? 可一想,自己这个当爸爸的真不合格,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儿子几面,只好作罢。 他很想提到谷清晰,考虑到水婷月渐好的病情,不易于受刺激,只得改了话题,“你这一次找我,有什么事情?” 水婷月缓缓说道:“爸爸辞职了,全都辞了,有时间整天陪着我还有谷雨了。就是妈妈不太好,说是给关起来,配合调查。” “元朗。”水婷月认真的说:“我们是夫妻,他们说你是有能力让妈妈,让大舅二舅还有谷闯谷翰他们没事。” 面对水婷月的话语,厉元朗不禁眉头一皱,“婷月,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不用谁告诉我,我自己就知道。”水婷月滔滔不绝说起来,“你和白晴关系好,你还有个好妹妹,她有个能说得上话的老公公,只要你想,什么事情都会变好的。” “元朗,看在我的面子上,再不看在谷雨面子上,这个忙你一定要帮。毕竟,你也希望儿子生活在一个氛围良好的家庭里,接受到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 “元朗,要是妈妈出了事情,爸爸会伤心的,我也会伤心的,你不想儿子看着我们整天哭哭啼啼,这对他的成长可不利。” “人心都是肉长的,将心比心,这么多年来,你始终在外地工作,是爸爸妈妈在照顾我,照顾儿子,他们是有功劳的。” “你要是不帮这个忙,你就是无情无义之人,愧对他们,愧对我和儿子,愧对我们大家!” 水婷月越说越激动,忽然之间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又是哭又是笑,说话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婷月,你怎么了?” 呜呜…… 水婷月捂着脸嚎啕大哭,嘴里不住叨咕着:“儿子,妈妈对不起你啊,不该把你送人……” 之后,又是乱七八糟说了一通,厉元朗都听不清内容了。 他赶紧过来想安慰水婷月,谁知,水婷月竟然一把推开他,抓住沙发上的靠垫,紧紧搂在怀里,指着他的脸愤怒道:“不、我不许你把儿子抱走,我要和你拼命!” 说话间,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就要砸向厉元朗。 好在厉元朗反应极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发狂的行为。 这个时候,里间卧室的门打开,谷政川和方文雅快速冲过来,帮着厉元朗把水婷月和他分开。 水婷月手刨脚蹬,还在大声怒骂厉元朗,已然把他当成抢孩子的歹徒了。 方文雅抱着水婷月好声相劝,就像劝一个小孩子似的,把她劝进了卧室,并将门关严。 厉元朗拽了拽衣襟,恶狠狠瞪视谷政川,冷声问:“这一切都是你导演的吧?” 谷政川坦然点了点头,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说道:“谷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婷月作为谷家一份子,是应该出力了。” 厉元朗冷哼道:“你明知道她的病情还没好,却想让她通过夫妻情分打感情牌,说服我帮忙。谷政川,你的如意算盘算得好精啊。” “既然咱们都把话摊开了,我也不隐瞒。红岩和谷闯谷翰都出了事情,我和政纲早晚逃不过这一劫。而你,有白晴的关系,有王铭宏的关系,他们两个无论是谁,只要肯说一句话,我们谷家就会平安落地,安然度过这次危机。” “我们什么都可以不要,官职了生意了统统不要。只要不追究,让我们一家人过上普通生活,这点要求,希望你帮我们达成。” 厉元朗鼻子里哼了一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们?” 谷政川十分有信心的说:“作为交换条件,谷雨还有谷清晰都可以给你抚养,或者你想见他们随时可以见。要是你和婷月复婚,我们也都大力支持。” “厉元朗,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儿子健康成长更重要的呢?你要想好,谷雨谷清晰,都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们好,他们也好,我们是绑在一起的,分不开的。” “我爸爸生前跟你说过,希望你照顾谷家,你当时也答应了。现在正是关键时刻,只有你能救谷家,这个家的每一份子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上。厉元朗,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不要犯糊涂。” 说实话,谷政川这番话虽然咄咄逼人,更是高高在上,但是厉元朗真正听进去的,是关于两个儿子的未来。 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 他动心了。 只不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谷政川,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选择的路,就要有勇气承担。谷老一辈子两袖清风,正气凛然。而你呢,纵容你儿子谷闯和谷翰,对他们违法乱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丧失了一名领导该有的气节。” “你今天和我说了这么多,完全是靠绑架我两个儿子的行为,逼我就范,你这是心虚的表现。” “我想,你担任这么多年来的高级领导干部,肯定是有问题的。你这种问题,是和国家和人民为敌,是滥用你权力的后果,怪不得别人。” “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向人民坦白,向人民谢罪。老老实实将你的问题说清楚,接受人民的处理。” “我不会管这件事,我也没能力去管。希望你好自为之,再见!” 厉元朗说完,转身就要走。 背后的谷政川脸已经变成紫红色,咬牙切齿的发狠道:“厉元朗,你要想清楚,你不要后悔。实话告诉你,只要你点头,我会马上让你见到谷雨,甚至还有谷清晰。” “谷清晰出生后,你还一直没有见到过他吧?你难道真就铁石心肠,连你自己亲生儿子都不想见一面吗?” “你要是拒绝,我十分肯定的警告你,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再见到他们,即使我们谷家人死绝,这个警告依然有效。” 厉元朗稳稳站住,慢慢闭上双眼,在亲情和正义之间的选择上,让他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沉重,如此的难以取舍。 第792章 正义无价 “厉元朗,想不想见一下,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谷政川见厉元朗犹豫着,十分有信心,他的威胁见效了。 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冷笑。 然而,厉元朗却在迟疑了几分钟之后,毅然决然的迈出右腿,往前挪动了一步,后槽牙中挤出两个字:“无耻。” 随后,一把拽开房门,昂头挺胸阔步离开。 怎么会是这样? 谷政川眼见胜利在望,不成想厉元朗直接拒绝了他,甚至拒绝了骨肉相见的机会。 “混蛋!”谷政川气愤抓起桌上一只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茶杯接触到地毯上面,发出“砰”的声响,厉元朗却充耳不闻,任凭气急败坏的谷政川大发脾气。 他刚走没几步,就见高飞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快步追上喊住厉元朗。 “请等一等,厉元朗,左书记在201房间等你。” 这句话没有给厉元朗拒绝的余地。 毕竟是一把手,厉元朗也没有理由不同意。 跟随高飞走进201房间,这是厉元朗第一次见到全省的父母官。 左品坤个头不高,略微偏瘦。 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文件,高飞进来提醒道:“左书记,厉元朗到了。” 左品坤抬眼看了看厉元朗,微笑着点了点头,“坐吧。” 厉元朗坐在左品坤正对面的沙发上,其实只坐了一半,挺直腰板,这样才显得毕恭毕敬。 高飞给厉元朗倒了一杯茶水,这才知趣的转身离开,关上房门。 别看201和203之间只相隔一个202,实则奇数在左,偶数在右,整整隔了好多房间。 这样一来,厉元朗稍感轻松一些。 他真不想再见到谷家任何人,包括神志不清的水婷月。 只有两个儿子除外。 不是他心狠,是谷家欺人太甚。 靠绑架亲情博得自己平安无事,白日做梦。 左品坤在厉元朗坐稳后,并没有说话,仍旧认真看着东西。 其实眼角余光一直暗中观察厉元朗的一举一动,包括他脸上的表情变化。 厉元朗已经调整呼吸,将怒火尽量压制住,以平和心态面见左品坤。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左品坤这才慢慢将文件放在茶几上,摘下花镜问厉元朗:“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厉元朗当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略作思考深深点了点头,“有点。” “嗯。”左品坤满意的说道:“这个很自然,换做我也会这么想的。” “本来嘛,你以为是我要见你,却让你见到了最不想见的人。想必你们之间一定爆发了不愉快。这从你脸上的表情里,就能窥见一二。” “唉!”左品坤叹道:“没办法,都是还算可以的关系。他求我,我不会一点面子不给。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见上一面,把话说开,至于结果,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情。” “左书记,谢谢您的坦诚。” 左品坤鼻子里“嗯”了一声,“叫你来就是向你说清楚,在你和谷家之间,我没有任何态度,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平台而已。我的话说完了,你可以走了。” 厉元朗站起身来,默默告辞出去。 高飞把厉元朗送到楼下,厉元朗和他握手道别。 走了没多远,厉元朗便打听卫生间的位置。 走进去之后,厉元朗实在控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呜咽起来。 他相信,谷政川告诫他的那番话绝不只是说说,肯定说到做到。 谷政川这个人杀伐决断,有足够的狠心。 他准会把谷雨和谷清晰藏在厉元朗找不到的地方,让他看不见自己的儿子。 纵然谷家都落到如此的地步了,以厉元朗现有能力,根本要不来儿子的抚养权。 他唯有一步步走向更高的位置,身份变得高贵那天,才有机会父子相见。 这就是现实,就是向往权力的理由。 权力可以得到你想要的,同理,也可以让别人得不到他想要的。 这才是权力的吸引人所在。 即使厉元朗尽量控制住,却也是泪如雨下。 他真恨不得冲进203房间,质问谷政川两个儿子在哪里。 但是他不能够。 要是失去理智,失分不说,会失去更多东西。 身不由己这个词,厉元朗深刻体会到了。 不知哭了多久,厉元朗擦了擦眼睛,走到外面洗手池,使劲洗了一把脸,照着镜子感觉可以了,火速走出招待所。 站在外面,抬头望向二楼的窗户,寄希望于上天给他巧合机会,万一儿子正冲着窗户往外看呢。 结果他失望了。 十分钟后,厉元朗钻进路边停着的本田车里,扬长而去。 与此同时,高飞望着楼下远处的本田车影子,对左品坤说道:“左书记,他走了。” 左品坤仍旧坐在沙发里看着东西,顺嘴问:“怎么用了这么久?” “他去卫生间了,出来时,眼睛是红的。” “是啊。”左品坤眼睛离开文件,怅然说:“果然是有血有肉之人,他没有看错。” 高飞对于左品坤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十分感兴趣。 不过老板没说,就等于告诉他,没必要让他知道。 高飞只能将这份好奇心埋藏在心里面了。 这一次的省城之行,厉元朗心情沉重,一路上没有说话。 柳成烈这个时候深知,管住嘴巴安全开车,才是他的职责。 当天晚上,厉元朗叫来管一夫喝酒,没有任何理由,他就是想喝醉,想麻木神经。 别看管一夫是个酒蒙子,眼看着厉元朗一杯杯的往肚子里灌,就知道厉元朗心情不好。 他一把夺过厉元朗端着的酒杯,使劲顿在桌子上,生气说:“元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你一味的买醉,不是办法。” 厉元朗苦笑道:“我的心事只能我自己消化,没法往外说。” “那你也不能这么个喝法,这样会把自己喝坏的。”管一夫劝解道:“我比你年长几岁,我就以老大哥的身份和你说几句知心话。” “人这一辈子,有苦有甜,有低潮有高光。谁的一生都不会一帆风顺,有起伏有不如意很正常。就说我吧,名牌医科大学毕业,混到现在才是个镇卫生院的院长,全是这玩意耽误了我。” 说着,管一夫一指酒瓶,惨然说道:“我年轻时,也有远大的志向和抱负。可我事事遭人妒忌,受人排挤,加之我这人傲气十足,总以为自己医术高明,就不信没有伯乐发现我?” “可我错了,我想单纯了。一味的只顾和医术打交道,忽略了人脉和人际关系,到头来,你就是金子,也会把你当成一块铁疙瘩。” “遭受多次无人问津的打击,眼看着不如我的人,一个个踩着我的肩膀,爬上更高位置,我灰心了,我丧失了斗志,堕落到整天以酒为伴。” 他端起酒杯,晃荡着里面的酒液,善感起来。 “这玩意能麻醉神经,麻醉人的意志,能让人忘记烦恼,忘记一切不愉快。这之后,我变得嗜酒如命。” “不瞒你说,自此以后,我什么都不想,只想着喝酒麻醉自己。到头来,把老婆喝离婚了,我女儿也不认我了。我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想见女儿一面,她都故意躲着我,看都不看了。” “我今年四十五岁了,没什么追求,也不能有追求了。我的机会和机遇全部错过,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你不同。元朗,你最起码年轻,如今势头正旺,切不可以像我这样,破罐子破摔。一时的失意,是为你将来的得意积蓄更强的爆发力。” “元朗,振作些,我看好你!” 厉元朗没有想到,平时看着乐观没有愁心事的管一夫,竟然经历这么多的苦难。 对,一时的失意,是为将来的得意积蓄爆发力。 厉元朗徐徐抬起头,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第793章 尘埃落定 最近,厉元朗注重浏览新闻节目了。 非常时期,厉元朗得到重要新闻的途经非常少。 主要是他级别不够。 别说他了,就是唐智那里也寥寥无几。 好在时不时常鸣和金胜跟厉元朗联系,多多少少透露出来一些重量级信息。 尤其是常鸣。 他很纠结,主要还是常东方纠结。 常东方处境尴尬。 从亲戚角度看,和叶明天是儿女亲家,常东方又和水庆章关系从密。 叶明天自不必说,水庆章主动辞职,是在摆脱目前困境。 可是,有些东西是想摆脱就能摆脱掉的么? 厉元朗对此充满疑问。 好在,叶家还有个叶卿柔,是常东方儿媳叶文琪的堂姐,那位堂姐夫王松没什么,可人家爸爸是王铭宏。 由此看来,这是常东方唯一欣慰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证实。 宫乾安末日就要到了。 至于传说他在机场被截获,纯属谣言。 试想想,一个上了名单的人,怎可能没有防范措施呢? 宫伟被抓的第三天,冼国平也被带走调查。 就连宫乾安的秘书吕浩,也没逃脱,和冼国平前后脚,同样去喝茶了。 显而易见,从宫乾安最亲近的人下手,那么下一个人,非宫乾安莫属。 果不其然,终于在某一时刻,厉元朗从常鸣还有金胜口中获悉,京城来的几个人,在东河省纪委领导陪同下,进入宫乾安办公室在,直接把他带走。 余下的,就是宫乾安主动交代问题了。 宫乾安落网,与之相连的关系网遭受同等打击。 省秘书长韩学义、新河市委书记金维信,允阳市委秘书长金维昂,广南市长鲁为先,就连赵非凡的爸爸,省厅赵尚明也没跑掉,先后被拘押,接受审查。 一时间,东河省官场上面临巨大震动。人心惶惶。 因为谁都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轮到自己。 这些人在东河省多年,或多或少都培植有自身势力。 想要和他们没有瓜葛,基本上在东河省就混不下去。 第一轮震荡过后,有没有余震?谁也说不清楚。 好在厉元朗离开了,否则,这中间发生什么,他也不好预测。 远离是非之地,对于厉元朗来讲,也算因祸得福。 东河省这边一系列行动的同时,南陵及其他省份也在进行着。 谷政川自首了,安江省的谷政纲被抓走了。 厉元朗猜测,谷政川走出这一步,实属无奈。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过日子,莫不如来个痛快,主动坦白交代,或许能换个从轻处罚。 说实在话,厉元朗算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是这根稻草油盐不进,在正义和亲情之间,选择了前者。 他知道,他没机会了。 经过几天几夜深思熟虑,谷政川才做出这个艰难决定。 令人意外的是谷政纲。 他是被人实名举报。 事情很简单,谷家如日中天的时候,没有一点杂音。 谷家落魄了,甚至说完蛋了。 举报信件满天飞。 看起来,谷政纲涉及金额还不小,是以亿为单位。 人真是没法看,谷政纲这样一个人,竟然这么不干净,大出厉元朗所料。 奇怪的是,叶明仁和叶明天这哥俩相对平静。 估计,这件事很复杂,也很难办。 不看僧面看佛面,王铭宏的面子总得给吧。 当然,这些是在厉元朗得到以上消息后,分析出来的结果。 他相信,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不能算完,肯定还有后续动作。 薛永相不倒,此事就不能完结。 金家算是彻底完了,冼国平进去后,金岚也没跑。 她这些年做生意,该挣的不该挣的,她一分钱不少,全往兜里划拉。 赚得盆满钵满,几辈子花不完。 她就没想到,金家会有房倒屋塌这一天。 可以说,金老爷子驾鹤西游,就是金家走向没落的开始。 唯一没受波及的,是金依梦和金可凝这对姑侄。 金依梦和展鹏飞回国外了。 她阴差阳错的剥离出金家是非漩涡,反倒因祸得福。 至于金可凝,厉元朗非常意外。 她失踪了。 没人知道金可凝去了哪里。 在金老爷子咽气之后,就没人见过金可凝的身影。 这点倒令人匪夷所思。 这些消息,大部分来自于妹妹的传递。 要不然,厉元朗想破脑袋,也是想不到的。 一晃,到了十一月底。 这天晚上,厉元朗被唐智叫到家里吃饭。 齐美云出差,唐智一个人在家。 他女儿上大一,家里平常就他们夫妻二人。 齐美云不在,唐智做饭水平有待提高,说是请厉元朗吃饭,实际上是作为唐智的家庭厨师使用。 厉元朗对此倒是乐此不彼。 他会做饭,简单家常菜没问题。 只是这几年很少下厨房,倒有些生疏了。 好歹也比唐智强。 经过几个月相处,厉元朗和唐智关系非常紧密,以前一口一个“您”叫着,在唐智极力要求下,改成了“你”。 不是不尊重,是由上下级向朋友间的转换而已。 两个炒菜,加上厉元朗买的两个熟食,正好四样小菜。 “唐书记,尝一尝我的手艺。”厉元朗边解开围裙边说。 唐智坐在,拿起筷子挨个吃了一口,不住点头称赞:“可以,咸淡正好,不像你嫂子,要么咸了,要么更咸。” “我问她是怎么回事,她就说,记得放盐了,又好像没放,干脆放一点试试。于是乎,放了两次盐,一下子就弄咸了。” 厉元朗给唐智的酒杯里斟满酒,好奇说道:“让嫂子提前尝一尝菜的咸淡味不就得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啊。”唐智无奈的摊手,“可你猜她是怎么说,她说忘了,没想那么多。唉!” 唐智都无语了,还问厉元朗,齐美云是不是更年期了。 这问题厉元朗还真不好回答。 他没经历过,上哪知道去。 提起这事,唐智不免对厉元朗的个人生活关心起来。 “元朗,你整天就一个人,没有个家不成。想没想过再找一个,有目标的话,组织上帮你牵线搭桥。” 厉元朗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挺好,无牵无挂,自由自在。” 唐智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自在了,可你有没有想过,没有家庭,对你将来的仕途发展会产生极大的阻碍。” “我懂。”厉元朗和唐智碰了碰酒杯,抿了一口说:“我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不想再有第三次。生活伴侣一定要仔细斟酌,一定要是个陪我走完后半生的人,无论美丑,无论贫穷富贵,无论结没结过婚,只要人品好就行。” “其实,我还真想找个普通人家的妻子,就像我一样,来自于寻常百姓家,门当户对。生活起来,我没压力她也没压力,相敬如宾,以诚相待,就像你和嫂子这样,多好。” “是啊。”唐智理解道:“看起来,谷家是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 “说起谷家,元朗,这次谷家、包括金家还有与之关联的人,这次彻底完了。上面以雷霆之威,迅速、果断的采取措施,想必下一个就会是那位了。” 唐智所指,厉元朗当然清楚。 端起酒杯提议了一下,二人刚把酒杯沾上嘴唇,唐智手机响了。 他起身去接听。 非常巧合的是,厉元朗的手机也响了,一看号码,是妹妹叶卿柔。 “妹子,什么事?” “哥,薛永相倒了。” “什么!”厉元朗一怔,尽管他早就有准备,但是听完之后,还是十分诧异。 这么快! “消息应该有延迟,不过用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 说完,叶卿柔立即挂断。 这会儿,唐智接完电话,拧着眉头坐在厉元朗对面沉重说道:“元朗,侯展生被省纪委带走了。” 第794章 余烬 厉元朗短暂的瞠目结舌后,马上意识到了原因。 “是和谷翰有关?” 唐智手中摆弄着酒杯,意味深长道:“他和谷翰走得太近了。谷政川出事,难免会把他归咎于谷家这一系。这个侯展生,真是……” 说着,唐智摇起了头。 厉元朗冷笑道:“他本以为搭上一艘豪华游轮,却不成想是泰坦尼克号,可悲啊。” “我猜他涉及不深,影响不大。”唐智分析道。 “省里这么做,是在表明一个态度。”厉元朗深有同感。 “对的,与上面保持一致嘛。”唐智说完,猛然想起厉元朗也接了一个电话,就问他方便说吗? “唐书记。”厉元朗郑重其事说出三个字:“薛倒了。” “这么快?”唐智反应的话语,竟然和厉元朗出奇的一致。 “就是这么快,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免得节外生枝。” 唐智思索着,喃喃问:“消息可靠吗?” 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相当可靠。” 对于厉元朗这番表情,唐智很快想到另一层。 他十分真诚的问道:“元朗,你身上有太多的疑问了。这种消息,不是一般人可以掌握得到。你若是把我当成朋友,不妨和我直说,在我了解的范围之外,你还有什么深不可测的东西?” 厉元朗深思熟虑一番,咬了咬牙道:“唐书记,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叫叶卿柔……” 没等厉元朗说完,唐智插话问:“是、是叶家的……” “叶明仁的女儿。” 唐智恍然的琢磨着,“叶家女儿,那岂不是会对你产生影响?” “不会。”厉元朗坚决否定,“因为她还有另一个身份,王铭宏的儿媳妇。” “是吗!”唐智闻言,腾地站起身,两眼直勾勾看向厉元朗,似乎不认识一般。 不怪他的反应这么强烈。 唐智仅仅是个处级干部,信息量不足以掌握更多。 但是,王铭宏他怎会不了解。 刚刚起飞没几天,简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厉元朗,你、你……”唐智接连说了几个“你”字,却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唐书记,其实也没什么。”厉元朗解释道:“他是他我是我,我仍旧是你手下的一个兵,接受你指挥。” “不是。”唐智惊得有点语无伦次了。 好半晌,他才逐渐醒悟过味,一拍大腿说:“怪不得我前一阵去市里开会,廖书记特意向我提起你。” 厉元朗对此并不奇怪,“我想,我的这层关系,职位越高才能掌握。” 他已经深信不疑,左品坤肯定清楚。 很简单,上次以他的名义,让厉元朗去见谷政川的时候,左品坤专门向他解释原因,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要是厉元朗没有这层关系,左品坤犯不着和他说。 级别严重不对等,根本没这个必要。 他说了,就是表明看在王铭宏的面子上。 指不定什么时候,厉元朗会有和王铭宏见面机会,偶尔提一嘴,都够左品坤喝一壶的了。 所以,在对待厉元朗的问题上,左品坤不求有功,但一定无过。 厉元朗想到的事情,唐智同样担心着。 他推心置腹道:“元朗,这个身份对你来说,是好事也是坏事。” “请说。” “好的方面,我就不说了,单说不利一面。你在祥北省,对左书记是个考验,是上面对他高度信任。同时,他的压力也很大。” 厉元朗便问:“以你的看法,我会怎样?” “尽快提拔,礼送出境。”唐智很是淡定的道出这八个字。 是啊,身边有这么一个特殊身份的人,左品坤势必要保证好厉元朗的绝对安全。 很显然,左品坤不是王铭宏绝对信赖的人,达不到值得托付的程度。 左品坤一定会认为厉元朗是块烫手山芋。 这东西能够暖手,但是你得保证,自己的手是否经得住温度的考验,万一烫出水泡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迅速送给别人,最起码那个人有手套,烫不到手。 “元朗,我分析你在祥北省的日子不会太长,你看吧,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很快得到提升,然后调走。” 说到此,唐智端起酒杯,郑重其事的敬了厉元朗一杯酒,深情说道:“这杯酒我们一定要喝掉,这是我作为你的朋友,对你将来飞黄腾达的良好祝愿!” “唐书记,你太客气了!”厉元朗双手端杯,碰了一下,二人同时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唐智感叹道:“元朗,你是块金子,总有闪亮发光被人捡走那一天。我觉得,你最终离开的时候,不会比我差。” “等你翱翔腾飞的那一天,希望你记得,在祥北省,在鲁高市,在祥云区,你还有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 “唐书记……” 唐智这番话,令厉元朗十分伤感,眼睛中不知不觉闪动起晶莹泪花。 但是他也清醒的认识到,唐智的分析绝对有道理。 唐智摆了摆手,心情难免也发酸,不住摇着手,“不说了,咱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像林黛玉似的,多愁善感起来。喝酒。” 就在这之后的不久,薛永相被查一事,终于在各大顶尖媒体曝光出来。 之后,就是各地纷纷以各种形式表态,声援支持高层的决定。 又过数日,叶明仁被调至京城,级别不变,放到一个闲置部门养老。 叶明天也没好到哪里去,提前退休,依然保持原有级别。回家养老,擎等着女儿生下孩子,他好当外公了。 看得出来,在处理叶家哥俩这件事上,还是看在王铭宏的面子,宽进宽出。 他们得以如此安排,和其他人比起来,算是善终了。 水庆章即便辞职,终究没有逃掉被查的厄运。 令厉元朗十分吃惊的是,水庆章竟然在外面有女人! 这个女人跟了他好些年,从他手里得到不少好处。 水庆章利用职务之便,为这个女人打了不少次招呼。 要不然,她只有小学文化水平,也不会成为拥有上千员工的集团老总。 看起来,那次谷红岩在家里和水庆章大吵大嚷,说他作风不好,就已经发现苗头。 想起来真有意思,水庆章因为厉元朗出轨,对他极力打击。 反观自己,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有人下去,就有人上来。 一下子空出这么多的位置,补足空缺就成了当务之急。 没多久,厉元朗就听到了东河省的人事变动。 王占宏出任东河省一把手,曲炳言受到水庆章的波及,调到京城闲置。 允阳市委书记蒋兆俊接替曲炳言,主持省府工作。 这位蒋兆俊厉元朗十分熟悉。 王铭宏在东河的时候,他就是省里秘书长。 后来,王铭宏调走,宫乾安到任,很快把蒋兆俊换掉,让他去了允阳市。 兜兜转转,蒋兆俊转了一圈,又回到省里。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鸟枪换炮,成为东河的二把手,级别上也提了半格。 由这件事,厉元朗联想到一个人,就是沈铮。 他当初若是不急于改换门庭,坚持到今天,怎么也会得到提升和重用的。 估计这会儿的沈铮,肠子肯定悔青好几次了。 至此,这次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薛倒了,谷家、金家彻底没落。 叶家还算挺实,却已是外强中干,早就没了往日的辉煌。 可以说,叶明仁当初对厉元朗的不闻不问,导致女儿不管他,没有在关键时刻为其说话。 由此经历,叶卿柔和叶明仁的父女关系,更加糟糕了。 倒是厉元朗变化不大,依旧在念河镇,倒是他的身份得以解决。 不再是主持镇委工作,而是真正担任念河镇的书记,同时依然兼任代镇长。 这次还是徐高远向他宣布区常委会的决定。 宣布完毕,徐高远话锋一转,谈起一件令厉元朗十分头疼的问题。 第795章 个人问题 “元朗,你现在已经是念河镇当仁不让的一把手了。你的工作能力和你的品行都不错,只是有件事,我作为你的老大哥,想送你一句忠告。” 面对徐高远笑眯眯的神态,厉元朗已然猜个十之七八了。 “徐部长,你是指我的个人问题?” “哈哈!”徐高远爽朗一笑,“和你说话就是不累,一点就透。怎么样?元朗,有没有目标?” 厉元朗猜想,肯定是唐智和徐高远沟通过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就换个人说。 “徐部长,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事。” “该想了。”徐高远摆了摆手,“你总是一个人,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这样吧,我提一个人,供你参考。” 话说到这个份上,厉元朗只好点头。 “你看秘书一科的冷樱花怎么样?” 是她?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冷樱花和自己熟悉,年龄上差了八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只是,厉元朗对此始终有所顾忌。 他和冷樱花接触时,似乎冷樱花对于厉元朗的两次婚姻很是介意。 厉元朗理解冷樱花,终究她是未婚,干嘛非要找个两婚男人? 而且这么久了,冷樱花没有给厉元朗打过一个电话。 说明人家对他根本不感兴趣。 于是厉元朗便说:“感谢徐部长对我的关心。只是我认为,冷樱花不会同意,我是离过两次婚的人,还有孩子,这对冷樱花不公平。” “不不!”徐高远连连摆手,“那是樱花以前的想法。我前两天问过她了,她现在对你已经有了转变,同意处处看。” 品着徐高远的意思,厉元朗有了不悦的想法。 难不成,冷樱花看到厉元朗升迁,看到厉元朗的未来潜力,才答应的? 这样也太现实了。 一念及此,厉元朗面露难色的说:“徐部长,我看这件事不急,等以后再说吧。” 徐高远并不生气,“元朗,你先别拒绝,先和她处一段时间,接触一下。我又没让你们马上结婚,不必考虑其他因素。” 怎么说,徐高远也是好意,他又是自己的领导。 唐智他好意思拒绝,对于徐高远,厉元朗终究难以启齿。 “那……那就先试一试吧。” 厉元朗打定主意,反正只是口头答应,至于怎么处,能不能处成,还不是自己说的算么。 “这就对了嘛。”徐高远满意的笑着,从文件底下拿出两张东西,递给厉元朗,“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后天是周六,晚上七点半的,你叫上樱花一起去看场电影。处朋友就得多接触,多了解。我这个月老只给你们提供一次机会,剩下的就看你了。元朗,男人可要主动一些哟。” 厉元朗接过来,向徐高远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 他正式担任念河镇书记的任命,是由区委组织部干部科长在念河镇党委会上宣布的。 这一次没有开全体大会,反正大家都知道,厉元朗正式上任是早晚的事儿,早就熟悉了他的书记身份。 当天晚上,厉元朗就接到了冷樱花主动打来的电话。 “厉元朗,祝贺你荣升书记!” “是樱花啊,谢谢。”厉元朗的回答中规中矩,并不是很热情。 “你真是太厉害了。你离开一科才一个月,身份又发生变化,你真是我的偶像。”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不过要是有人看到,他的笑非常勉强。 “真的。”冷樱花说道:“你知道一科的人怎么议论你吗?” “怎么说的。” “他说你就是明日之星,将来肯定还有更大的发展。” 厉元朗正色道:“樱花,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我今天是镇委书记,明天指不定就和你一样变得平庸。走仕途这条路,不是像你教书那么简单,很艰辛的。” “樱花,想必你知道徐部长想撮合我们,你要是真心想跟我在一起,就不要只想好的,要想到坏的一面。就像我刚来祥云区那样,我能从县领导降到普通科员,现在发生了,以后还会不会发生,我不敢保证。这一点,你可要想清楚。” 厉元朗对冷樱花是心存芥蒂的。 看到他事业上升了,才想和他接触,不能不说有赌的成分。 她赌的是厉元朗的未来。 厉元朗反而在想,万一赌输了,冷樱花会怎样? 他要找一个能和他共甘共苦的伴侣,不是只顾利益的女人。 这中间还有一层,厉元朗救过冷樱花的命。 有没有她想报答的意思在里面? 厉元朗说不准,也猜不透。 所以说,在这件事上,他变得不积极,变得更加谨慎。 冷樱花则说:“苦尽甘来,你的苦已经吃尽了,就剩下甘甜的未来。我看你是被打击怕了,不自信了。厉元朗,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樱花,这跟性格无关。仕途充满坎坷,充满不确定性。我要找的人生伴侣,是要和我一起承受这种坎坷,这种不确定性。你现在看我好,那么将来要是遇到一些事情,比如我经历的那样,由高处降到谷底,这种痛苦,你能否承受?希望你要想清楚。” “樱花,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告诉你,现实和理想是有差距的。徐部长的好意,我心领了。至于我们之间的事情,你别急着表态,真正想清楚了,我们再联系。” 冷樱花在厉元朗说出这番话之后,陷入纠结之中。 她没有说话,拿着手机的手徐徐滑落,厉元朗那边挂掉了,响起忙音她都浑然不觉。 厉元朗的想法是,先给冷樱花兜头泼一盆凉水,让她冷静下来。 不要被一时的不理智冲昏头脑,等到她想明白了,做好准备了,这件事才有得谈。 当天晚上,厉元朗睡觉之前,和女儿视频逗她玩了半天。 直到女儿犯困,被保姆抱走哄去睡觉,韩茵接过来,说道:“元朗,真没想到,你前岳父一家都出事了。” 厉元朗愤然说:“自作自受,咎由自取,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都是他们自食恶果,怪不得别人。” “谷家人包括他水庆章,各个都是自私自利之人,为了到达目的不择手段。人在做天在看,坏事做多了,自有因果报应。” 韩茵赞同厉元朗的说法,担忧问:“元朗,谷家彻底倒台,你有没有机会把你儿子找回来?” “我试过了。”厉元朗叹息道:“我联系过秦景,让他帮我找,只是……” 提到此事,厉元朗眼眶湿润起来。 “谷政川在和我摊牌时提到,我不同意交换条件,就让我永远找不到我的两个儿子。他做到了。” “秦景这次调动各方面关系,没有一点我两个儿子的消息,就连水婷月都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韩茵同情厉元朗的遭遇,深刻知道,失去孩子就仿佛失去整个世界一样。 她有钱,不过有些事情不是靠钱就能摆平的。 谷政川一定提前做过安排,他有可能把怒气全部发泄到谷雨和谷清晰身上也说不准。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容易做出疯狂的不理智行为。 但是她没有说,她不想让厉元朗更加担心。 思考一阵,韩茵提议道:“要不,你找找白晴或者卿柔,想办法见一见谷政川,看一看他能不能……” 厉元朗摇头,“目前还不行,正处审讯的关键阶段,谁都不能见。” “元朗,你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谷政川,他会怎么处理你儿子呢?这个地方一定很神秘,让你出乎意料。” 韩茵的这番分析,传入厉元朗耳中,他忽然眼前一亮,有了个想法。 第796章 不可一概而论 转身,厉元朗就联系了秦景。 “秦队长,有个人你能不能查一下,他叫阿才,和老爷子关系很近,是谷家的管家。麻烦你查一查他的下落,或许顺藤摸瓜能有我儿子的下落。” 谁知秦景却说:“这个人我查过了,他在谷政川哥俩被带走的当晚,就在谷老的坟前自杀了” “是吗?” 厉元朗眼睛一瞪,诧异起来。 仔细一想,他便释然了。 谷老爷子生前把谷家托付给阿才照顾,最终却是这个结果,阿才岂有脸面活在世上? 只可惜,阿才一死,厉元朗失去了寻找儿子的一个机会。 和秦景通完话之后的几天里,厉元朗思索再三,只能把希望放在水庆章身上了。 谷红岩和她两个哥哥一样,谷老爷子一生光明磊落,可三个子女除了自私,就是冷血。 为了自己利益,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厉元朗根本不指望他们。 相对比而言,他感觉水庆章还算有点良心。 他恨水庆章,但是这种恨,不如谷政川那么强烈。 原因在于,他昨晚接到黄立伟的电话,和他谈起一件事。 水庆章倒了,黄立伟作为水庆章曾经的秘书,接受了审查。 好在他没有掺和其中,查了三天三夜,也没查出黄立伟的问题,就把他放了。 他没事了,可彭望县委书记的位置也丢了。 调入允阳市委老干部局,任排名最后一位的副局长。 时移世易。 想着几个月之前,黄立伟意气风发,厉元朗落魄的连住院费都交不起,还是黄立伟帮他解了燃眉之急。 纵然他的上位,是靠水庆章的提携和帮助而来。 水庆章是水庆章,黄立伟是他黄立伟,这份情,厉元朗始终记在心里。 所以,得知黄立伟从刚刚燃起的政治新星,一下子滑落到坐冷板凳,厉元朗唏嘘不已,很是同情。 “元朗,我想通了。要不是看到你那个时候的悲惨,我还真不一定想透彻。”黄立伟怅然说:“政治这东西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飞黄腾达,赌输了,万丈深渊。” “和水书记比起来,我算是好的,最起码,我有人身自由,他却没有。” 不提水庆章还好,一提起他的名字,厉元朗顿时有了火气。 “黄哥,咱们哥俩说咱们的,我不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厉元朗生气道。 黄立伟叹气说:“元朗,你看到的往往不一定是真实的。我不妨告诉你实话,那次在医院不是偶遇,是水书记打电话交代我去见你的,那笔钱也是水书记给我的。” “什么?”厉元朗顿时愣住,“他为什么这样做?” 厉元朗不相信,水庆章会良心发现。 “元朗,你想想清楚。是的,你的所作所为令水书记十分生气,他对你是有打压,但有些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内。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把你调到祥北省,绝不是水书记的主意,是另有其人。” “当时,水书记交代我去看你,临了说了一句话,我记忆犹新。他说,你再怎么不对,终究还是谷雨的亲生父亲。为了孩子,他也不会眼睁睁看你走向生命尽头。” 这么说来,厉元朗是沾了儿子的光。 黄立伟最后说:“元朗,我要向你说声对不起。我这个县委书记的位子,是在答应水书记的条件,秘密去见吴红丽,从她嘴里得出你们事情换来的。” “我出卖了你,对不住你。我现在落到这个下场,也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元朗,对不起了,对不起” 不知怎地,黄立伟一连几声对不起,厉元朗却对他根本恨不起来。 在朋友和前程之间,黄立伟的做法厉元朗能够理解。 他想到的是,就是黄立伟不答应,水庆章还会派别人去找吴红丽,自己这段孽缘肯定纸里包不住火,总要点燃的。 叹了一几气,厉元朗黯然挂断电话。 由此他联想到,水庆章比谷政川尚有一点良知,只有等机会成熟,厉元朗去见水庆章当面问了。 当晚,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除了儿子的事,他也在考虑黄立伟的话。 终于,他想明白了。 自己当初被打压的真正幕后推手,有可能是谁了。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正在食堂吃饭,沈雪梅急匆匆找来。 “沈副镇长,什么事?” “厉书记,我刚刚得到消息,从昨晚到现在,卫生院已经接待了二十余名患者,管院长感觉事情严重,就给我打了电话。” 沈雪梅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厉元朗当即把筷子一放,起身说道:“走,赶紧去看一看。” 刚走两步,折返回来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口中,厉元朗边走边吃。 沈雪梅是主管文教卫的副镇长,管一夫此举没有问题。 他虽然和厉元朗关系不错,但是如果不向沈雪梅打招呼,而是直接找厉元朗,属于越级汇报了。 镇卫生院此刻已经乱了营,闹哄哄的,医护人员行色匆匆,走廊里聚集不少人。 在家属陪同下,病人们各个脸色苍白,表情痛苦,大口喘着粗气,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咳嗽声,打喷嚏声,甚至干呕声不绝于耳。 厉元朗和沈雪梅查看询问一番,打听到管一夫正在二楼住院病房查房,赶紧上了二楼。 管一夫此时带着医院的医生护士,挨个病床询问患者情况。 看见厉元朗和沈雪梅,第一反应让护士马上给厉元朗和沈雪梅一人发了一个医用口罩,让他们戴上。 “老管,怎么个情况?”厉元朗焦急问道。 “去我办公室说。” 当厉元朗沈雪梅走进管一夫的办公室里,他面色严峻说:“昨晚上到目前为止,我们接待三十余名患者,普遍伴有感冒症状,也有的出现呕吐腹泻,头痛心慌,浑身乏力。经过初步检查,我怀疑这是一起和肺炎有关的急性传染病。” “患者来自于哪里?”厉元朗又问 “大多数是罗家寨的,都是家庭式患病,具有很强的传染性。不过,和我们掌握的普通肺炎又有一定的区别。” “医疗物资和医护力量够不够,用不用向上级医疗部门请示支援?” 管一夫说:“现在还能承受,如果再有患者就医,恐怕就会遇到难题。” “好,我这就回去研究,有事及时和我或者沈副镇长联系。” 说完,厉元朗和沈雪梅赶紧返回镇政府。 马上命令罗安荣通知,紧急召开镇委会。 在会上,沈雪梅讲述了镇卫生院突然接收到大批患有肺炎的患者。就在她汇报时,手机响起,管一夫说,先后又有十几名患者到卫生院就医。 厉元朗告诉沈雪梅,“你马上向区医院求援。” 沈雪梅出去打电话时,宣传委员洪敏说道:“厉书记,不就是个肺炎吗,不用这么兴师动众吧?” 常务副镇长管忠春则说:“千万别小看肺炎,传染力还是有的,要不然不会突然增加这么多患者。” 贺天顺赞同管忠春的说法,“有道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涉及到百姓身体健康,不是小事。” 庞飞扬低垂着眼皮,本想发表和洪敏类似意见,可听到接下来不少委员都表达了与贺天顺、管忠春相似的看法,只好把话咽进肚子里。 最后,厉元朗总结道:“既然大家意见基本上一致,我会把这件事迅速向区委做汇报。” 大方向已经定下,余下就是商量其他细节问题。 开完会,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当即向区委书记唐智做了详细汇报。 听完厉元朗的讲述,唐智的一番话,却让厉元朗有些意外。 第797章 争执的后果 唐智说道:“不止你反应这件事,还有下河镇跟区医院,也相继接待几名类似病情的患者。我已经将此事向廖书记做了单独汇报,可廖书记的态度却却不强烈。” “不强烈”这个词语,等同于不重视。 厉元朗担忧说:“唐书记,这件事其不可掉以轻心,我怕有蔓延的趋势。我已经责令沈雪梅副镇长向区卫健委请求支援。念河镇这三十名患者,管院长已做好防范措施,就是害怕传染给其他人。” “嗯。”唐智满意地回应说:“你做得很好,也符合相关程序。只是市委态度还不明确,我们区里的医疗水平毕竟有限,需要得到更多的支持。” 厉元朗想了想,商量道:“唐书记,事关人民群众身体健康,这是大事。我想能不能通过你,再次向廖书记做汇报。” 唐智顿时明白厉元朗的心意,以厉元朗镇委书记的身份,不足以面见廖启勇,需要通过他这个区委书记做桥梁,才能有机会。 想罢,唐智便说:“我试一试吧。” 撂下电话,唐智斟酌一番,拿起红色话机,拨通了廖启勇秘书的办公室号码。 简单沟通之后,秘书请唐智稍等片刻,他要征询廖书记的意见。 倒不是廖启勇存在官僚主义,实则这件事令他很为难。 如果只是简单的肺炎,他向省里报告,夸大其词,影响左品坤的判断,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他已经询问市里相关医学专家,得到几乎一致答案,不足为奇。 肺炎本身就具有一定传染力,而且通过了解,患者情况基本上属于肺炎的早发症状,没什么稀奇的。 只要按照肺炎治疗,很快就可以制止住病情发展。 所以,廖启勇目前只是处于观望阶段,视情况再做打算。 在秘书进来汇报唐智想要再次面见他,并且是和厉元朗一起过来。 廖启勇挥了挥手,“这个唐智,以为我整天闲着没事,光顾接待他了。不用管他,就说我没空。” 秘书领命出去,并把廖启勇的意见委婉转告了唐智。 这个结果唐智并不意外,纵然加了一个厉元朗,廖启勇也不一定在乎。 哪知他想错了。 廖启勇烦躁不安之后,冷静下来想到左品坤曾经告知他的那段话,感觉厉元朗这个人不是平凡之身。 当初谷政川处理谷柳烟事情的时候,廖启勇见过厉元朗,对他尚有印象,始终把厉元朗归纳于谷家人的行列。 现在,谷家倒台,厉元朗没受波及不说,还得到左品坤的重视,廖启勇不得不深思起来。 想罢,他叫来秘书,直接让秘书联系厉元朗,他要单独见厉元朗。 见面后,廖启勇站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元朗同志,坐。” 这算是挺高的礼遇了。 必定厉元朗这个正科级,在廖启勇正厅面前,差的有点多。 能够主动战起来接待,面子给的足够大。 “谢谢廖书记。”等到廖启勇坐下,厉元朗才规矩坐在他对面,身板挺直,双眼平视看向廖启勇。 “叫你来,主要谈一谈念河镇卫生院接收肺炎患者的事情。”廖启勇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厉元朗当即把掌握到情况,向廖启勇做了详细汇报。 并且强调,考虑到这种病症极具传染性,他已经派人将病情集中地罗家寨村封闭起来,严格控制人员流动,做到不许进不许出,与外界隔离开来。 廖启勇闻听,眉头不禁一皱,惊问:“厉元朗,你这么做考虑到后果没有?这样做容易引起群众恐慌,造成恶劣影响。况且,眼下快到年底,不少务工人员返乡,看着家门不让回,引起大家情绪不满,这会给我们政府部门带来不小压力。” “还有,你把村子封了,村民吃喝问题如何解决,怎么消除大家恐慌心理,平息他们的情绪,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现在是自媒体时代,有些东西想瞒是瞒不住的。一旦有人将此事发到网上,招致严重影响,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面对廖启勇的质疑,厉元朗胸有成竹的说道:“廖书记,临来之前,我已经深入到罗家寨村,向全体村民以广播喇叭的形式,做了足够的安抚工作。” “同时,镇里也准备了米油肉蛋以及各类新鲜蔬菜,分别方放到村民手中,确保大家有饭吃,不会影响日常生活的。” “至于您提到的返乡人员,我们也在镇里给他们租了房间,做了安置,并派专人负责照顾他们。” “您提到的消息问题,我是这么想的,只要我们多做宣传,各方面落实到位,不会给村民生活造成影响,我觉得他们会理解的。” 廖启勇“腾”地站起来,离开座位在办公桌附近来回走着,指向也标杆溜直起身肃立的厉元朗,生气道:“你说别的没用,我是问你,如果事情远没有你预测的严重,真要是造成恶劣影响,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厉元朗对于廖启勇的严厉质询,不免心中有了怨气。 作为一名掌管几百万人的市领导,不顾及百姓身体健康,却把责任问题摆在第一位,令厉元朗非常失望。 于是,他一字一顿道:“请廖书记放心,出了问题,我承担!” “你?”廖启勇铁青着脸,仔细端详着厉元朗,从头到脚,由上至下,足足有一分钟,牙关里狠狠挤出几个字:“就凭你,还不够资格!” 他对于厉元朗擅自主张的做法十分不悦,语气中难免夹杂了大量不满情绪。 “厉元朗,我命令你马上解除对罗家寨的封锁,恢复大家的日常生活。记住,这是命令,不是和你商量。” 厉元朗尽量压制住胸膛怒火,并且义正词严的说:“廖书记,请原谅,这件事我做不到。” “行啊,厉元朗啊厉元朗,你一个小小的镇委书记竟敢不执行市委的命令。很好,你不执行,我就换一个能够执行的人,你走吧!” 说着一挥手,对厉元朗下了逐客令。 厉元朗被停职反省。 消息很快传遍祥云区和整个念河镇。 但是,他并没有离开念河镇,始终待在宿舍里。 贺天顺被任命为临时主持镇委工作,管忠春主持镇政府,并按照市委要求,务必坚决执行解除罗家寨村不合理的封锁做法。 这一次,宣读决定的,不是祥云区委,而是市委调查组的李冲组长。 调查组还有一个任务,就是针对厉元朗的所作所为,进行调查,看他有没有违反纪律。 看起来,廖启勇真是被厉元朗气到了,非要拿厉元朗冒犯他的行为开刀不可。 好么,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竟对他这个市委书记的命令拒不执行,以下犯上,这还了得! 不杀一儆百,惯出这种坏毛病,他今后该如何开展工作。 可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念河镇在执行中,贺天顺也好,管忠春也罢,都对这个决定颇有微词。 执行起来慢吞吞不说,还留有尾巴,不怎么配合。 当调查组将此事汇报给廖启勇之后,他勃然大怒。 当即把唐智叫进办公室,狠狠训斥一顿。 没想到的是,唐智却据理力争,他的想法竟然和厉元朗如出一辙,认为这么做不是危言耸听,这次病情很严重,一定要提前做准备,把由此带来的后果消灭在萌芽之中。 廖启勇惊住了。 平时对他言听计从的唐智,怎么也敢视他的命令于不顾,和他唱起反调。 难道说,厉元朗就有这么大的号召力吗? 第798章 人格魅力 就在厉元朗被停职的第三天,唐智同样遭到停职处理。 而且贺天顺和管忠春二人,也被调查组叫去,严厉训斥一顿,威胁再发生类似不配合的问题,等待他俩的将是严肃处理。 胳膊拧不过大腿。 当晚,在厉元朗的宿舍里,贺天顺管忠春拎来几样小菜,和厉元朗喝起了酒,诉说起心里话。 白天,厉元朗已经得知唐智被停职的消息。 他第一时间和唐智通了话。 “元朗,不用为我担心,我现在心态挺好。忙了这么久,正好趁机休息,练一练书法,陪一陪你嫂子,就当给自己放了一个假。” 听唐智的语气,厉元朗知道,他这是故作轻松。 除了安慰,可厉元朗也说不出什么,他自己还是河里的泥菩萨呢。 贺天顺跟管忠春面临同样的失落。 管忠春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叹气说:“调查组的李冲组长找我谈话了,再不按照他们的要求执行,就要撤掉我。” 贺天顺深有同感的接过话茬,“厉书记,我越来越对你的做法感觉到伟大。还是你有先见之明,果断采取措施,将肺炎病情控制在可控范围之内,没有造成大的蔓延。目前,整个念河镇只有四十几名患者,我听到一个消息,省城江朔市已然有爆发的趋势,每天有几百病例,就是不知道准不准确。” “是吗?”厉元朗眉头一挑,不解问道:“但是网上并没有这方面报道?” 管忠春则说:“我怀疑可能是消息封锁了。就连我们这里的事情,媒体上都没有提及一个字。” “这样可不行啊。”厉元朗感触说:“要是省城有了病例,那么大一座城市,人口流动性本来就大,一传十,十传百的,弄不好就成了大的扩散。” 贺天顺递给厉元朗一支烟,给他点上之后说:“省城毕竟离我们远,是我们力不能达的地方,我们还是关心眼前的事情吧。” “厉书记,调查组就在念河镇,眼睛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做?” 管忠春同样瞪大双眼,认真听着厉元朗的应对之策。 厉元朗抽了一口烟,徐徐说:“看起来,我们采取的做法有了一定成效,我认为不能半途而废。要外松内紧,对罗家寨实施严密控制。尤其是和发病患者有过接触的人,要把他们控制起来,不要和外人接触,这点非常重要。” “天顺、忠春,你们不要和调查组硬顶,表面功夫一定做足做细,让他们看起来你们的确是在按照市里要求在做。明白我的意思吗?” 贺天顺和管忠春相互对视一笑,同时举杯敬厉元朗,“厉书记,你这招高明。” 厉元朗却连连摆手,动情说道:“这杯酒别敬我,我要敬你们二位。你们能在非常时期看我,陪我说一说心里话,这样的精神难能可贵。” “我来念河镇工作也有两个多月了,能结识你们二位,是我的福气,你们更是我的知己和朋友。来,这杯酒我敬你们!” 贺天顺便说:“别敬来敬去的,咱们一起喝。” 三只酒杯碰撞在一处,发出清脆声响。 撂下酒杯,管忠春感慨说:“从郝昆到邢广云,再往上延伸到诸届镇里领导,厉书记,不是我管忠春吹捧,你是我见过最想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干部了。” “老管这话,我赞成。”贺天顺点头称赞道:“厉书记,说话心里话,你刚来的时候,我对你是不服气的。认为你全凭唐书记的庇佑,才当上念河镇的镇长,属于办公室干部,没什么本事。” “直到斗甲村的事情,郝昆被撤,我对你才算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你搞了斗甲村支书的招聘,以及力排众议,做了大量村民的工作,选举贾贵兴担任斗甲村的村主任,一桩桩一件件,都汇聚了你有长远眼光和识人的胆略。” “现在的斗甲村,在鲁斌和贾贵兴带领下,已经制定以发展养殖业作为全村经济腾飞的目标。虽然刚刚搞起来,可是村民们全都积极响应,家家户户投入进去,我在村民脸上看到难得一见的笑容。” “这个笑容,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是对这届村委们的信任。我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选择鲁斌和贾贵兴搭档了。” “这俩人,一个年轻,有想法,有冲劲。一个岁数稍大,沉稳,老练。一老一少的配合,天衣无缝。” “更为关键的是,鲁斌是选上来的,他势必要做出成绩,肯定会全心全意扑在工作上。” “反观贾贵兴,他不差钱,这就规避了贪腐风险。更何况他还是斗甲村人,有很大的号召力,在许多事的执行上,会非常顺利。” “我认为,过不了多久,斗甲村一定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昔日的贫困村,定能改头换面,成为富裕村的。” 贺天顺说完,看厉元朗的眼神充满敬佩。 管忠春也毫不吝啬的夸赞说:“一个斗甲村,就证明厉书记能力和水平。这可不是我阿谀奉承,是我的真心话。” “人往往同情弱者,但是思想却跟着强者走。厉书记,你的做法,让我和天顺十分佩服,因为你高明的前瞻性做法,已经逐渐在实践中得到验证。我管忠春真心实意的佩服你,你是这个。” 管忠春伸出大拇指,不住在厉元朗眼前点动着,眼神中充满真诚的信服。 “谢谢,谢谢你们对我的认可,这杯友谊酒,我喝了。”厉元朗深受感动,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这晚,三个人聊了很多,都把各自真心话敞开心扉,说了个透彻。 第二天早上,厉元朗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谁啊,这么早打电话。 厉元朗揉了揉眼睛,抓起手机一看号码,竟是妹妹叶卿柔。 刚接听,厉元朗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叶卿柔问:“哥,你在什么地方办公,是叫念河镇对吗?” 厉元朗一听话头不对,忙问:“妹子,你是不是在念河镇?” “对啊,我的车刚出鲁高市,正往念河镇开呢。” 厉元朗十分意外,好端端的,妹妹怎么会从京城来此。 他顾不得细问,赶紧穿衣下床,把昨晚喝酒剩下的残局好一顿收拾,还打开窗户放了味。 之后快速洗漱干净,对着镜子照了照,感觉可以了,便大步流星走向镇政府大门口,等候叶卿柔的到来。 此刻正值上班时间,陆陆续续有不少镇里工作人员走到大门口。都在和厉元朗打招呼,一口一个“厉书记”叫着,丝毫不受厉元朗被停职的影响。 就连开车进来的,也都冲厉元朗按响喇叭,在车里向他点头致意。 每次,厉元朗都以微笑颔首回应。 这时候,调查组的组长李冲一行几人,从镇政府对面的宾馆出来,走到厉元朗身边时,正好党政办的一名工作人员刚向厉元朗问了一声好,却见李冲叫住那人,厉声质问:“你刚才叫他什么来着?” 那人眼巴巴看着李冲,本能说:“厉书记呀。” “什么厉书记,你难道不知他被停职了吗?以后是不是你们的书记还不一定呢。告诉你,他现在和你一样,就是一个普通办事人员。” 李冲说到此,补充一句,“兴许还不如你,他连上班的机会都没有了,就是个大闲人。” 那人一听,赶紧吐了吐舌头,吓得转身走开。 这位瘟神一样的李组长,现在就是镇政府的老大,他可不想触犯霉头,给自己找不自在。 厉元朗脸色一沉,面对李冲的出言不逊十分生气,告诫道:“李组长,做人做事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别到时候后悔。” “呵呵。”李冲不屑的一撇嘴,“你一个落难书记,什么都不是,你得罪了廖书记,今后这碗饭还能不能端起来都说不定。还跟我谈余地,你根本就不配!” 厉元朗正要和他理论,眼角余光才发现,一辆挂着京牌的黑色商务车,悄然停在距他不远的地方。 第799章 祸事临头 看样子,这辆车已经到了很久。 车里人没有下车,就是为了看到厉元朗和李冲对话的全部过程。 很快,电动车门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 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齐耳短发,显得非常干练。 她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到厉元朗和李冲二人面前。 下巴颏微微一抬,指向李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职务?” 李冲一阵眼晕,这人谁啊,这么问自己。 不过,女人犀利的眼神和冷冰冰的傲人气质,还是令李冲本能的报出名字和职务。 女人随即掏出手机,没有logo,很薄,比当初见到白晴使用的略微厚一点点。 女人甩了甩短发,在手机屏幕上摆弄几下,贴在耳畔,扫了一眼厉元朗,对方接听后,她说:“左书记,你好,我叫林月,是王首长办公室的秘书。厉元朗被停职,受到鲁高市委调查组组长李冲的恶意羞辱,这件事,让叶卿柔女士很不满意。” 这话一经说出口,厉元朗和李冲同时错愕不已。 尤其李冲。 顿感头皮发麻,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处于高度蒙圈之中。 王首长! 那岂不是 怪不得人家对于左品坤这位一省大员说话如此随便,敢情她的身份不凡,是有底气的。 听口气就能知道,李冲恐怕要悬了。 他傻了,呆呵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林月便说:“是的,我和叶卿柔女士就在念河镇政府大门口,我等你的消息。” 挂断手机,林月信步走到厉元朗跟前,主动伸出右手,微笑着问:“厉元朗书记是吧,我叫林月,受你妹妹委托,请你上车叙话。” 厉元朗和林月搭了搭手,跟随她走进车里。 直到这时,李冲方才缓过神来,顾不得其他,找个僻静之处,麻溜掏出手机联系廖启勇的秘书,他要和廖书记通话,并再三强调,有很重要的急事。 秘书却说:“廖书记在接电话,任何人不得进去,你等一等吧。” 把李冲急得差点跳脚骂娘,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干等。 其实怪不得廖启勇的秘书,此时的廖启勇,耳朵正在面临左品坤雷霆般的轰炸。 左品坤真是气炸了肺。 万万想不到,王铭宏的秘书和儿媳秘密来到念河镇。 更令他意外的是,廖启勇竟然把厉元朗的职务给停了。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关键是你廖启勇想找死,让我跟着一起受牵连,比混蛋还可恶。 左品坤在电话里把廖启勇骂了个狗血喷头,忍不住爆出厉元朗和叶卿柔的特殊关系。 这一说不要紧,廖启勇傻眼了,张开的嘴巴半天合不上。 左品坤往下说的什么,他全然没有了印象。 怎么可能?这不科学? 最后,左品坤严厉说道:“不提厉元朗和王首长的亲戚关系,单说他有先见之明,成功阻断病情传播,仅这一点就比你强上百倍千倍。” “江朔市每天有几百病例出现,已经引起省里高度重视,正在商讨对策。而你,却反其道行之,打压厉元朗这样有功之臣。就凭你对此次病情漠然视之,全不放在心上。” “廖启勇,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次事情你要负全责!” 说罢,恶狠狠挂断电话。 左品坤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将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此事传到王铭宏耳朵里,左品坤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怎么,人家刚上任就弄这么一出,岂不是公然挑战权威,藐视首长吗。 在普通人眼里,左品坤是高高在上的官,可在王铭宏看来,他就是呼来喝去的吏,他能不担心吗? 思来想去,左品坤叫来符以高,简明扼要的讲述了此事。 并且吩咐道:“马上备车去鲁高市念河镇,不要兴师动众,就你我两人。”临了加上一句:“叫上廖启勇,叫他一个人就行。” 现在只能尽量补救,至于效果如何,听天由命吧。 不提李冲等人灰溜溜的走掉。在厉元朗的宿舍里,叶卿柔望着寒酸环境,心疼的说:“哥,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厉元朗边给妹妹倒水边说:“宿舍条件是差了点,你哥我对这方面没要求,能住人就行。不过我这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好委屈你喝点热水了。” 现在已是十二月份,平均气温降到零度左右。 房间里没有安装空调,只靠暖风取暖。 即便这样,温度仍然不高,说话都带着寒气。 叶卿柔双手捧着茶杯,以此暖和寒冷的全身。 厉元朗特意把暖风搬到妹妹所坐的床边,冲着她,这样还不至于太冷。 “妹子,你怎么想到我这里来了?”厉元朗好奇问道。 叶卿柔脸色迅速变得不快,嘟囔道:“还不是为了叶明仁的事情。” 都不叫爸爸了,足可以看出,这对父女关系该有多糟糕。 “你这样不好,怎么说他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不能” “哥,打住。”叶卿柔叫停道:“这事你劝不了,我就和你说原因吧。他被调到京城闲置,一直想不通,赖在南陵省不走,也不去新部门上任。” “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认为和王家是儿女亲家,我公公没有在关键时刻为他说话,对此耿耿于怀。” “哥,你是明白的。就是由于我公公的原因,他才得以没被深度处理,已经算是捡到便宜了,他还不知足。” “没办法,我公公只好让我出面去镜云找他,让他尽快启程动身。否则拖着不走,后果将会很严重。” “你做通工作没有?”厉元朗又问。 “我告诉他,他和薛永相秘密见过几次面,说些什么,上面都掌握。没追究他的责任,已经看在我公公的面子上。” “他要看清楚形势,那几家都成什么样了,就连粤湾省的陈子枫,都受到批评变老实了,他算什么!不追不问,又给找个养老地方,他还想怎样!” “嗯。”厉元朗点着头,“你这些话都说到家了,你爸爸若是听不进去,就太不识时务了。” “所以他答应了,即刻离开南陵去京城上任。” 听完妹妹所言,厉元朗立刻意识到,妹妹为什么到他这里来了。 “你去见过韩茵和媛媛了?” “我正好在镜云市,就去看了媛媛。她真可爱,哥,她长得像极了你,尤其咱们小时候合影的那张全家福。” 厉元朗释然,准是韩茵把自己被停职一事告诉了妹妹。 他停职期间,和女儿视频聊天时,韩茵发觉厉元朗情绪不高,再三追问下,厉元朗不得已才说出实情。 得了,叶卿柔既然已经知道,在她询问下,厉元朗索性没有隐瞒,就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出来。 叶卿柔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说道:“哥,你做得对,我支持你。像廖启勇这样的人,就应该好好收拾一顿。” 收拾是肯定的了。 刚才林月当他面打给左品坤,估计廖启勇这个书记是干到头了。 现在的妹妹,就和白晴一样,是受到严格保护的。 这一次来,不仅王铭宏办公室派林月陪同,还有一位模样很俊俏的女子不离左右跟随。 厉元朗知道,那名女子就是妹妹的贴身保镖。 看着不起眼,真要是遇到危险,三五个男人都近不了身。 这些人都是万里挑一,没有真本事,根本不会被选中。 考虑到兄妹间要说话,林月和女保镖就守在厉元朗宿舍门口,没有进来。 他俩聊了很长时间,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林月推门进来。 “卿柔,左书记到了,你见不见?” 厉元朗微微一笑,深有把握的猜到,有人要遭罪了。 第800章 再次提拔 “当然要见。”叶卿柔一把拽住厉元朗的衣袖,说道:“哥,咱们一起去。” 厉元朗笑着摇了摇头,“妹子,你去见吧,我去了不好。” 叶卿柔瞪着大眼睛面露不解,“为什么?” 厉元朗不好直说,只告诉她,“让林秘书陪你一起去,你听她的就行。” 林月对于厉元朗的表现,不禁暗自赞叹,这人挺有水平,张弛有度,不狂不傲,十分有眼力见和心计。 很显然,左品坤此行就是来灭火的。 火苗是叶卿柔,不是厉元朗。 期间,肯定会有不好的话等着左品坤。 厉元朗毕竟是左品坤的下属,要是左品坤下不来台,厉元朗在场,将会让他十分不舒服。 换做旁人,准会趁此机会狐假虎威,那样,只会让左品坤尴尬和厌恶。 县官不如现管,厉元朗不参与,实乃明智之举。 妹妹不是混官场的,自然不知道这里面的关窍,想来王铭宏把林月派来,就是起到和当地官员打交道的用意。 谈话时间不长,叶卿柔向厉元朗道别。 “哥,你的事情解决了,就等着好消息吧。” 厉元朗已然猜出结果,并没有详细追问。 本打算请妹妹一行人留下来吃过午饭在走,可妹妹急着返回京城,只好作罢。 这次到念河镇,并不在计划之内,是临时加进来的内容。 京城还有许多事情,厉元朗没有强留,和左品坤等人一起目送商务车离开。 随后,左品坤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单独和他谈话。 “厉元朗同志,对于你遭受的不公平对待,我深表歉意。我宣布从即刻起,恢复你所有职务。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左品坤的态度非常真诚,厉元朗知道,他这番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深呼一口气,厉元朗说道:“祥云区委的唐智书记,也因为坚持己见,被停职了。” “我明白了。”左品坤点了点头,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就此带领符以高和垂头丧气的廖启勇返回鲁高市。 左品坤雷厉风行,省里很快下达处理决定,免去廖启勇鲁高市委常委、书记职务,接替他的是团省委书记,非常年轻,刚满四十岁。 同时,经省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唐智为鲁高市副市长,仍然兼任祥云区委书记。 并且,省常委会还作出决定,鉴于厉元朗同志在此次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中表现突出,补选厉元朗同志担任祥云区委常委。 祥云区本来十一名常委,谷翰撤职查办后,这个位子一直空缺,厉元朗正好补充进来。 别小看一个区委常委,等于说,厉元朗再次完成跳跃式进步,从正科级,一跃而成为副处级。 真是想不到,别人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厉元朗仅用几个月就完成了。 其中有关系的成分,但也不可否认,厉元朗的能力同样起到很大作用。 在唐智的办公室里,他破天荒允许厉元朗抽一支烟,算是庆祝了。 “元朗,你成功控制住病情没有蔓延,省里对此给予高度评价。” “唐市长,要不是你和区委的坚决支持,我也很难办到。” “跟我就不用客气了。”唐智摆了摆手,不过面色却显得有些伤感。“元朗,咱们恐怕就要分开了。” 厉元朗自然明白,“唐市长,你兼任区委书记不过就是个过渡,很快就要调到市里面工作了,晚上我请你,咱俩喝酒为你践行。” “不不。”唐智摆手说:“不止是我要调走,你也快了,估计就在春节前后。” “我?”厉元朗一愣。 唐智解释说:“记得我告诉过你的话么,快速提拔,礼送出境。这一次你妹妹亲临念河镇,肯定加速左书记的做法。” “你在他眼里,就是一尊镀金大佛,要时时给你刷金漆。否则的话,你掉了一块漆,让别人看到,左书记就要有麻烦。你说,他会让你在祥北省待得太久吗?” 厉元朗苦笑着,无奈摇头。 唐智的比喻恰如其分,换做他是左品坤,也是同样心理。 “我估计你调走之后,级别肯定还要提,至于去哪里提到什么程度,我就不得而知了。” 唐智口口声声说着“估计”二字,厉元朗猜想,唐智绝不是信口胡诌瞎分析,他一定在省里有消息来源。 试想想,他能够做到如今位置,没有人帮衬将会很难。 只不过,这个人位置不一定很重要,但是消息却应该准确。 要不然,唐智就不会被陪着自己一起停职了。 “元朗,我这次能够升上副市长,有你的功劳,我谢谢你。” “唐市长,你的能力,你的品格,你的一颗正义之心,我十分赞佩。和你相处这段时间,我非常愉快。你说过,我们是朋友,我真心把你当成我的朋友,知心朋友。” 唐智听到厉元朗这番肺腑之言,深受感动,主动伸出手来,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 二人还谈到,厉元朗之后,念河镇书记和镇长人选问题。 虽说还没有接到调走的命令,唐智语气很坚定,厉元朗只好说出心中答案。 贺天顺任书记,管忠春代理镇长。 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延续厉元朗在念河镇的思路,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无论品德和修为,担得起这副责任。 余下日子里,厉元朗继续巩固业已取得的成果,将此次病情严格控制住,没有引发大的蔓延。 祥北省同样得力,在病情爆发一个多月后,基本上得到有效遏制,受到高层表扬。 由于要坚守住病情没有蔓延的成果,厉元朗没有计划去镜云市和韩茵母女一起过春节,而选择留在念河镇。 唐智见他实在孤单,年三十特意把厉元朗叫到家中,和妻子女儿共同吃了一顿年夜饭。 吃过晚饭,厉元朗告辞出来,没有开车返回念河镇,他想一个人走走。 不知不觉,竟然走到海欣茶室门口。 徐高远做媒,让他和冷樱花相处一事,因为厉元朗遭受停职处理,冷樱花再次纠结犹豫。 期间,没有给厉元朗打过一个电话。 直到厉元朗提拔,担任祥云区委常委,她又打电话祝贺。 厉元朗心里彻底凉透。 冷樱花太过现实,根本不是他要找的人生伴侣。 本来就对她不抱有幻想,厉元朗在通话中,委婉表达了不再结交的意思。 告诉冷樱花,我们还是做朋友为好。 冷樱花沉默良久,只回答了一个字:嗯。 也好,反正厉元朗不急于开始下一段感情,一个人惯了,无拘无束,无牵无挂。 要说没牵挂也不准确,谷雨和谷清晰才是他的牵挂。 只可惜,一直没有他们的消息。 本想要见水庆章一面,他从妹妹那里得知,案子依旧在审理,让他再等等。 海欣茶室关着门,这不奇怪,过年了,大部分商家都不营业。 厉元朗掏出手机,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郑海欣了,就想着打电话问候。 咦? 手机竟然关机。 很反常,郑海欣很少关机。 算了,厉元朗寻思等以后再说吧。 当他正要转身离开之际,茶室边上角门打开,正好走出一个岁数大的女人。 厉元朗便向她询问,女人说道:“这家茶室换人了,原来的女老板搬走了。” “什么?”厉元朗很是吃惊,“您知道她搬到哪里去了吗?” 女人连连摇头:“不清楚,反正兑出去的价格也很低,感觉她走的非常急。” “谢谢。”厉元朗满心疑问的刚走出没几步,就听到身后女人又说一句:“她是和她儿子一起走的。” 第801章 预估形势 儿子? 郑海欣什么时候有了儿子? 她和自己的照片结婚,上哪生出儿子来? 转念一想,郑海欣曾经说过,将来会抱养个孩子,并且倾向于男孩。 莫不是她已经做完这件事? 但是,一个招呼不打迅速离开,却令人费解。 春节七天假,厉元朗全在镇上度过。 初八上班,厉元朗接到唐智的电话,“元朗,我很快就要调走了,你猜新书记是谁?” “侯展生?”厉元朗第一个想到的人,肯定是区长侯展生。 听唐智的口气,显然不是从外面调来的,是厉元朗熟悉之人。 “不对,你再猜猜?” “难道是王祥尊?”他是区委副书记,三把手,直接提拔也不是没可能。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厉元朗迅速分析起来,马上有了答案,“是徐高远部长吗?” “算你猜对了。”唐智哈哈笑道,听起来他十分满意。 厉元朗对于徐高远直接提拔到区委书记一事,有着很大疑问。 一般来说,组织部长要想成为一把手,至少需要三步。 第一步,要转任常务副区长或者副书记。 第二步,提拔区长。 第三步,转任书记。 当然,组织部长也可迂回转任市直机关一把手,在市直机关锻炼若干年后,再下放到区里或者县里担任书记。 像组织部长弯道超车,直接提拔的不是没有,但是非常少见。 除非有特殊贡献,最主要的是,有非常大的人脉关系,才可以做到。 或许徐高远真有本事,不显山不露水,有强大的背后力量力推呢? “元朗,我就要走了,你那边还没有消息?”唐智指的接没接到有关方面的电话。 厉元朗摇头说:“没有,唐市长,祝贺你。” “跟我还来这一套。”唐智说道:“既然你仍旧在念河镇,找个机会,我还有徐部长我们三个聚一聚。” 厉元朗理解唐智的好意,他虽是区常委,好歹今后要和这位徐书记打交道,于公于私多结交总是好的。 厉元朗当即应承下来。 就在厉元朗挂断这个电话没多久,金胜却打了进来。 一句闲磕没聊,直奔主题:“元朗,张国瑞出事了!” 张国瑞是厉元朗在水明乡的班子成员,当时担任副书记,后来调入乌玛县任县委书记。 二人关系还算不错。 “出事了?”厉元朗眉头一皱:“是出问题了吗?” 他以为的出事,应该和被调查有关。 “不是,他出了车祸,抢救无效去世了,大年初五的事情。” “啊!”厉元朗大惊失色。 怎么会? 听金胜说,张国瑞初五驾车外出办事,因为刹车不灵,导致在下坡路段撞到一棵大树上,人当时就不行了。 刹车出问题? 厉元朗首先想到的是,“不会是人为因素吧?” 金胜否定道:“警方经过详细调查,已经排除这个可能性。”叹了口气,“唉!国瑞人不错,就这么走了,实在令人痛惜。” 厉元朗同样心里发酸,毕竟曾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乌玛县真是不太平,近几年来发展落后,人浮于事,国瑞之前的几任书记县长,经常内耗,搞得乌烟瘴气。你想想,上面都这样了,底下人哪还有心思发展经济改善民生。” 金胜继续发着感慨,“国瑞去后大刀阔斧,力查了几件大案,处理了几名官员,总算给自己树立威信,站住脚跟。却不成想,在他正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出了意外,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话题太沉重,厉元朗不想就此谈论下去,便问起金胜目前的处境。 “好多了。”金胜轻松道:“李月峰出事,安杨受到调查,好在他没有涉及,保留原职以观后效。不过人很低调,向我请示的次数比以前多了,整个人换了一个人。” “他是担心自己位子,背后靠山倒了,他今后更得夹着尾巴做人,把脑袋缩进脖腔里过日子。” 金胜赞同,并问厉元朗的近况。 “我嘛,还是老样子,最近又挂了一个区委常委的名头,还行吧。” 金胜大惊,“岂止还行,元朗,你这可是又要腾飞的节奏?重新得到副处级,距离你丢失的正处我想不会远了。” 说话间,金胜似乎想到什么。 “元朗,新来的王书记是你妹夫的亲叔叔,莫不会你要杀回来?” 不等厉元朗回答,金胜迅速做着分析,“极有可能。你想想,这次把你提到副处级,下一步提正处就水到渠成,不显突兀了。” 厉元朗只是笑着没有说话。 这会儿,桌上的手机响了,厉元朗只好结束和金胜的通话。 接听后问:“你好,哪位?” “厉元朗同志,我是东河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处长,我姓关。请你务必于下周一上午九点,来我处报到。” 厉元朗有些吃惊,不仅在于对方是省组织部的电话,更在于东河省的身份。 难道说,兜兜转转一圈,他又要回到熟悉的家乡? 联想到金胜打来的那个电话,厉元朗已然想到他的新去处是哪里了。 乌玛县。 当晚,在和唐智徐高远吃饭时,不等厉元朗提及,徐高远冲厉元朗抱了抱拳,笑说:“恭喜你啊,厉书记。” 厉元朗连忙摆手:“徐书记客气了,在你面前,还是叫我元朗吧。” 的确,厉元朗还是念河镇书记,徐高远就快升任区委书记了,这么叫他,厉元朗怎好意思。 徐高远却直摇头,“我说的不是你的镇委书记,而是你的新职务,东河省某地的主政书记。” 唐智蒙在鼓里,指着厉元朗问:“你的去处有定论了?” “上午接的电话,东河省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关处长打来的。” “你小子啊!”唐智站起身来,忍不住轻捶厉元朗一个拳头,“天大的喜事,你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跟我还捉起迷藏了。” 厉元朗马上解释,“这不寻思晚上咱们要见面吗,再说,你也挺忙的,就没好意思打搅。” 徐高远还没有上任,组织部长没交出去,自然知道厉元朗工作调动问题。 见此情景,马上打圆场说:“唐市长,元朗这是要送给你一个惊喜,好让今晚的酒局更加热烈。” “惊喜,差点没把我惊到。”唐智假装生气,实则也为厉元朗高升,发自内心的高兴。 三人落座后,唐智便说:“高远不是外人,元朗,你这次调回东河,知不知道去处?” “有点眉目。”厉元朗只能这么说。 这顿酒其实喝得非常不累。 很简单,厉元朗调走不在祥云区了,说话就少了顾忌。 何况,他的身份和徐高远相当,只比唐智低半级,地位身份决定了话语权。 徐高远分析道:“省里组织部找你谈话,你的位置不是书记就是县长,因为这两个位置是省管干部。我之所以称你为书记,完全是凭借我多年做组织工作的经验积累,做一点透彻分析。” 厉元朗和唐智都好奇的看向徐高远,寄希望于听他的下文。 “冷樱花告诉过我,你来祥云区之前,大多从事政府部门的工作,党委这边的履历太少,需要加强。” “东河省的王书记是你妹夫的叔叔,他初来乍到,需要帮手,定会重用你。所以我判断,你主政一方的可能性非常大。” 唐智听着徐高远的分析,不住点头赞同,可他也有疑问。 “高远,以你之见,元朗只是副处,回到东河省还能晋升半级台阶?” “一定会。”徐高远笃定的颔首,胸有成竹。 唐智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第802章 白晴爸爸召见 徐高远眯起双眼,颇有深意的说:“元朗的身份我们都知道了,左书记同样心知肚明。这一次,他火速提拔元朗担任祥云区的常委,就是给元朗晋升正处做准备。” “要是元朗以正科级调回东河省,充其量只能担任副职,不可能主政一方。王书记任用元朗的时候,就会犯难。” “左书记这边提拔完毕,元朗回到东河,再提半级就不显得突兀了。况且,这里面还有个奥妙,是左书记主动向王书记抛橄榄枝。” 听徐高远这么一说,唐智仔细寻思,恍然大悟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左书记把提拔元朗的最佳机会留给王书记,等于送王书记一个人情。” “就是这样。”徐高远摸着下巴娓娓道来,“要是元朗已经是正处级了,王书记只是给他安排去处。要是王书记既给元朗提了级别,又安排位置,左书记这才叫成人之美呢。” “有道理,有道理啊。” 唐智徐高远一唱一和,厉元朗始终没有做声。 其实他更关心的是,自己下一站究竟在哪里。 真会是乌玛县吗? 今晚这顿饭,三人开怀畅饮,是给唐智践行,也是欢送厉元朗,同时还有祝贺徐高远高升。 每人都有喜事,正所谓喜酒不醉人。就连酒量不济的唐智都喝超量了,却也没有失态,何况是厉元朗和徐高远这俩酒桌上的悍将了。 唐智离任徐高远上任后,敲定第一项人事安排。 贺天顺接替厉元朗,担任念河镇书记,管忠春任代镇长。 本来,贺天顺就是徐高远的人,但是管忠春的上位,则完全尊重厉元朗的建议。 也算是欢送厉元朗的一份心意吧。 厉元朗要调走,谢绝了许多想要为他践行的好意。 不得不说,厉元朗在念河镇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他留给念河镇的却是一个宝贵的精神财富。 不像他的前任那样,郝昆只想着大权独揽,邢广云想的只有女人。 厉元朗在任上的所作所为,把一些想做事、做好事、做实事的官员,比如贺天顺,比如管忠春,将他们心底正直潜能彻底激发出来,形成一种积极向上的氛围。 这一点,难能可贵。 厉元朗没在念河镇停留太久,向曾经的同事朋友,向他的老领导唐智等人道别后,匆匆踏上行程,赶去镜云市看望女儿。 本打算在镜云多待几日,好好陪一陪女儿,充分享受天伦之乐,却意外接到白晴的电话。 “元朗,你去东河之前来一趟京城,我爸要见你。” 这个消息实在令人意外,要是白晴见他,算不得新鲜事,但是白晴爸爸见他,厉元朗搞不懂原因。 没辙,他只好向女儿道歉,陪她玩了一天,次日乘坐航班赶到京城。 白晴亲自接机,这一次,身边只有小兰和小青两人,少了很多保护色。 毕竟安保级别没有以前那么隆重了,白晴反倒轻松许多,还说这样才好,是她想要的生活。 坐在红旗车后座,非常密闭的空间里。 厉元朗和白晴相对而坐,他首先问起,“你爸爸为什么要见我。” 白晴给厉元朗倒了一杯果汁,摇头说:“不知道,他只说想见你一面,一会你就知道答案了。” “白姐,你爸爸把你弄到他身边,是不是前一阵子这边的局势很紧张?” 白晴淡然说:“你这是明知故问。其实早就紧张了,我们上一次见面你就能看到,我身边有那么多人保护,就是防备出现意外。” “元朗,把你调到祥北省,何尝不是在保护你呢?” “要是你留在东河,以你当时的身份,很可能受到波及。在那个时候,你和那个女人的事情被抖搂出来,正好提供把你调走的时机和借口。” “祥北省很安全,那里是干净的,你以普通身份去工作,顺便测试你的能力,看看你在逆境中表现如何。” “总之还不错,你做的非常好,纵使你的升迁有借助你妹妹的关系,好在你的确做了几件大事,尤其在公共卫生安全这方面,你做得足够好。” 厉元朗埋藏在心中的最大疑问,在白晴这番话说出之后,终于得以印证。 “这么说来,我被贬的真正原因,就是你爸爸的主意了。” 厉元朗释然,也懂得表面上的残酷,实则是暗地里的良苦用心。 “我爸爸只是在看,至于细节他不掌握。表面上是水庆章制裁你,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爸爸观察之下。我爸爸只管大方向,这里面还有个度的问题。” “对你可以打压,可以惩罚,但是不能超过这个度。把你彻底打趴下,让你一蹶不振,永远站不起来。那样,谁都不希望看到。水庆章是,我爸爸也是。” 厉元朗明白,这就是为何自己住院期间,水庆章会派黄立伟看望自己,并予以治疗上的支持。 与其说,当初是水庆章收拾他,莫不如说,是得到白晴爸爸默许的。 这其中盘根错节,利益交织。 实在太深奥了。 但是有一点他有些不理解,水庆章既然按照白晴爸爸意图行事,最终为何也受到撤职查办的处理? 同时,白晴爸爸作为地位相当高的人物,为何独独对他予以重视? 胸膛中散去的疑云,又都汇聚成一个个巨大谜团,汹涌滚动,越聚越厚。 白晴爸爸居住地在西山,基本上和金老爷子家有些相似。 一栋很长的二层小楼,层层岗哨,严格布防。 好在这辆加长红旗车有通行证,而且车牌号十分显眼,执勤守卫一看,果断放行。 白晴陪同厉元朗走进来,早有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等候。 引领厉元朗沿着长长走廊走到一个房间前,敲了敲门,得到里面人回应:“进来。” 那人首先推门进去,不一会儿出来告诉厉元朗,“首长请你进去。” 这是厉元朗第二次近距离接触白晴爸爸。 退下来的他,头发略有花白,尤其鬓角处,白的非常多。 精神头依然矍铄,并没像有些人退下来,马上变得萎靡不振。 “坐吧。”他走到沙发处,指了指身边一排空位子。 等到他坐下后,厉元朗才在和他相隔一个空沙发的地方规矩坐好。 白晴爸爸招了招手,“坐在我身边来,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离那么远,说话不方便。” 厉元朗这么做是本着级别严重不对等的尊重,既然她爸爸没有在意,厉元朗只好照做,在白晴爸爸身边,斜着身子坐好,一副聆听神态。 “抽烟吧。”他指了指沙发扶手上的烟盒,示意厉元朗自己拿。 “谢谢,我不抽。” 也没有继续谦让,白晴爸爸自顾抽出一支烟,厉元朗手疾眼快给他点燃。 深吸一口,他才慢悠悠说道:“找你来,是想和你谈一谈。” “我想你已经知道,把你调出东河省的事情,这里我就不赘述了。” 话锋一转,他突然眼神凌厉的看向厉元朗,“你说实话,对于我的做法你是不是心有不平?” 但凡做到这个位置的人,本身就有不怒自威的气势,现在他看厉元朗的眼神里,看似平和,实际上透出来的是一种很强大的威严。 让人感觉到整个被看穿一样。 即使厉元朗有过接触经验,可还是被白晴爸爸这道目光给震撼住了。 好在他很快调整了神色和思路,深深点了点头,“有。” 在白晴爸爸面前,厉元朗没有撒谎的必要,也逃不过白晴爸爸的火眼金睛。 要是他没说实话,估计这次谈话就会到此终止,没有继续的必要了。 显然,厉元朗诚实的态度,深得白晴爸爸满意。 “很好,你说了实话,至少你是诚实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 说到这里,他口气一转,谈及一个相当严峻的话题。 第803章 可叹又可悲 “你是一名不错的干部,有正义感,有一颗为民的红心,这是你的优点和长处。不过,在女人问题上,你是有瑕疵的。” “要想做一名合格的官员,你身上不可以有任何污点。这次对你是一个惩戒,也让你清楚认识到,要想有更高的追求,你必须严格要求自己,今后若再出现类似问题,你的下场不会比水庆章好到哪里去。” 白晴爸爸说出这番话的表情看似波澜不惊,语气却很重。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 凡是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养气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轻易不会动怒。 试想想,每天有那么大的工作量,一点事情就生气,将会对身体造成很大的伤害。 但他的言辞严厉,足以说明对厉元朗在女人身上犯了错误一事,非常震怒。 厉元朗读懂了白晴爸爸为何下手惩治他,就是由于在这件事上,他的利令智昏,触犯到白晴爸爸的容忍底线。 转而从另一个方面想,也算是好事。 至少他是关注厉元朗的,要不然,他才不会管这事。 六十万以上的处级干部,唯独对自己上心,就好比买彩票中了头奖一样,厉元朗是幸运的。 只不过,白晴爸爸为何对自己重视,这个原因,恐怕他一辈子都搞不清楚。 面对白晴爸爸的训斥,厉元朗一言不发,深深低下头,充满悔恨之意。 辩解就是反对,更何况,厉元朗自知他就是错了,错得离谱。 白晴爸爸抽完一支烟,对着烟头又抽上一支。 缭绕升腾的烟雾中,他深呼几口气,缓缓平复情绪,语气依旧冷峻的说起来。 “水庆章目前状态很不好,十分不配合对他的审查。怎么说,他也是你的长辈,去看看他吧,让他认清楚形势,这对他以及他的家人都有好处。” 这段话,是白晴爸爸把厉元朗叫来的第二个目的。 让厉元朗去当说客,奉劝水庆章。 “首长,我一定遵照您的意思执行。” 白晴爸爸摆了摆手,“以后不要叫我首长了,退下就是退下,叫我陆伯伯或者临松同志都行。” 陆临松,这才是他的大名。 “是的,白伯父。”厉元朗有些紧张,张嘴就给人家改了姓氏。 谁知他这么一叫,陆临松竟然笑了,“我姓陆,白是白晴妈妈的姓氏,和你一说话,却把我的姓给改了,你可是第一个敢这么做的人。” “对、对不起,陆、陆伯父。”陆临松不介意的挥了挥手,厉元朗知道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告辞出来,厉元朗这才发觉,后背全都湿透了。 不知为何,他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就吓出一身冷汗。 沿着狭长走廊往门口走去时,白晴从另外一个房间里出来,招了招手,把厉元朗叫了进去。 看样子这是一个大一点的会客室,三面摆着沙发,能坐十几二十来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味道,烟灰缸里还有一支烟升腾着蓝色烟雾。 白晴抬手从盘子里拿起一块湿毛巾,扔给厉元朗,“快擦擦吧,一定没少出汗。但凡挨训的人从他那里出来,出汗是必修课。” 厉元朗尴尬的笑了笑,只擦了擦手,哪好意思把后背也擦了。 “一会儿我陪你去见水庆章。”白晴说着坐回来,拿起那支烟贪婪的吸了两口这才摁灭,问厉元朗:“是坐一会儿还是马上出发?” “现在就走吧。”厉元朗叹息一声,已然有了别样心境。 坐在车里,白晴便问:“我爸都和你谈了什么?” 厉元朗眼神飘向于车窗外,长叹一声:“警告我,若是在私生活上不检点,我会很惨。” 白晴闻听,嫣然一笑,反问:“你心里一定想的是,我爸为什么关注你,是不是想收你做他的女婿,对不对?” 白晴果然冰雪聪明,一眼就能洞悉厉元朗的心中所想。 有时候厉元朗就想,像她对政治这么敏锐的人,为什么不走仕途。 他把眼神收回来,面对着白晴,安静等待着答案。 “你想多了。”白晴果断的否决道:“我比你大三岁,只把你当成我的弟弟,没有其他。” 白晴这么一说,厉元朗暗中松了一口气。 不说别的,单是这位陆临松同志的威严,就够厉元朗喝一壶的了。 真要是成为他的女婿,厉元朗真不知该如何跟陆临松相处,和白晴相处。 “元朗,你应该清楚一点,做我们家的女婿,仕途上不会有太大发展。很简单,一个是我爸爸的原因,另一个就是舆论的影响。” 这点厉元朗倒是明白,正是老丈人做官论的问题。 女婿要是上到最高位置,定会招致很大的反对声音,诟病太大。 这个做完,那个做,不成了陆家自己的了。 “另外,还有私心作祟。我们家的女婿一旦做大做强,这会让我们家里人很不舒服。说句直白的话,女婿终究是外人,不是自家人。” “不同于别的家庭,可以让女婿做大,但凡我们这种家庭,没有这样的先例。” “女婿做大了,女儿的地位就会下降,昭示着这个家庭地位也在下降,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谷家那样,从来没把水庆章当成自己人,重点培养的都是儿子,女婿只是沾光而已。” “儿子是延续家族辉煌的继承人,女婿不是,女婿只会延续他的家族。” 原来还有这么一说,厉元朗算是大开眼界了。 想来也正常,就像以前的帝王,传位都是儿子,没有给女儿的。 这是几千年封建思想的根深蒂固,无论社会如何发展,终究逃不过传统思维。 “水庆章喊冤叫屈,是因为谷家这次选择站队中,他没有参与。谷家赌输了,他一个看热闹的跟着受牵连,自然不甘心。” “况且,他只是为那个女人说话办事,他自己在经济问题上是干净的。这种事情,往大了是问题,往小了就不是问题。完全处于可管与不可管之间,他不服气就在于这点。所以他很抗拒,吵着要见我爸爸。” “我爸爸没理他,想来想去,觉得你去最合适。元朗,做好准备没有?” 厉元朗不懂了,水庆章没有参与到薛永相之事中,为什么会受到严厉处罚,这点他必须要问明白,否则没法和水庆章交流。 “水庆章没有参与政治豪赌,也没得罪人,但他出事全是因为一件事。” “一件事?”白晴说到关键处,竟然停下来不说了,把厉元朗急得够呛,哮喘病差点没犯了。 “我不说,你自己琢磨,测一测你的智商合不合格。” 厉元朗眉头顿时聚在一起,大脑高速运转起来。 一件事?什么事? 这还真是一道难解命题。 水庆章本人都没弄明白,厉元朗一个外人,上哪里想得出来。 他苦思冥想,分析着水庆章一点一滴的作为。 他是谷家女婿,虽然在婚姻问题上背叛了谷红岩,但也不至于被处理得如此严重。 断送前程不说,后半生恐怕都要遭受牢狱之灾。 回想着他一路走来,没有太大的功绩,好歹也没有太大的过失。 与曲炳言关系好,和叶明仁私交也不错…… 等等,叶明仁? 联想起妹妹劝解叶明仁的那句话,他再不去上任,后果将会很严重。 厉元朗彻底悟通这里面的关窍,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水庆章这是代人受过啊。” 白晴摇头否定,“打铁还需自身硬,他没有问题自然不会受波及。元朗,你要记住,仕途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赌对了,什么都有,赌错了,满盘皆输。” “还好,你的运气不错,我爸爸欣赏你,我也……挺欣赏你的,只要你不出大的意外,会有好的发展。” 大的意外? 厉元朗陷入沉思之中…… 第804章 说客的作用 水庆章被关在一个非常神秘的地方。 神秘到车子进入时,白晴和厉元朗被换到另一辆车里面,车窗是黑的,中间竖起的隔断看不到外面任何景色。 等同于把他和白晴的眼睛蒙上一样。 终于,车子停下来。 厉元朗白晴纷纷走下来,在一名工作人员引领下,走进一桩灰色的三层小楼里。 每个楼层口都有专人把守,有白晴在,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盘查,顺利走进两边都是房间的走廊里。 没走多远,那名工作人员驻足在一个房间门口,敲了敲门,有人打开,那人和里面人耳语几句,这才放厉元朗白晴进来。 这是一个套间,外间有两名人员,里间门是开着的。 白晴进来后,和两名守卫悄悄说了几句话,那两人点头先后离开。 白晴一指里面房间,告诉厉元朗,“他就在那里,你进去吧,我在外面守着。”说完,她坐在沙发上摆弄起手机。 水庆章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望向天花板,一动不动。 看到他眼窝深陷,胡子拉碴,面容憔悴,头发乱糟糟的全变白了。 想到几个月前,厉元朗有过的相同境遇,禁不住鼻子直发酸。 这次京城之行,厉元朗明白了,水庆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狠毒,那么坏,他和谷家人有着天壤差别。 怎么说,他也是儿子的外公,厉元朗搬来一把椅子,轻轻坐在水庆章的床边,低声说:“水……” 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厉元朗一时语塞。 “叫我的名字就行了,别的都不合适。”水庆章仍旧保持看天花板的姿势,却能听出来是厉元朗。 “水叔叔。”厉元朗犹豫再三,还是感觉这个叫法最为妥帖。 “你来干什么!”水庆章赌气道:“是陆临松派来的说客,还是别的什么人派来的。” 水庆章说着话,始终没看厉元朗一眼。 “我不是说客,我来是要向您阐述一个道理。” “呵呵。”水庆章忍不住冷笑道:“你什么时候考了教师资格证,要给我上课了。” “不是上课,是说一说我的真心话。”厉元朗并没有因水庆章冷淡的态度而生气,依旧保持着平和心态。 “这些年,您教会了我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我们这段翁婿之情,令我难以忘怀。” “讲真话,我恨过您。自从接到黄立伟的电话之后,我没有那么恨了。” “我知道,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不打压我,还有别人会做。这是我成长之路上,必然要遭受的过程和结果,我躲不掉的。” “况且,我的确有错在先,我愧对婷月,愧对孩子,更愧对您这几年来对我的培养和教诲。” “是您为我打开从政之路的大门,我有今天,也和您的帮助和支持分不开的。无论怎样,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您现在觉得委屈,觉得受到不公对待,这点我能理解。其实我来之前,也抱有同样想法。” “现在我想明白了,您这是代替叶明仁受过,没办法,这就是现实情况。叶明仁和薛永相是郎舅关系,又是我妹夫的岳父,无论他怎么做,都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 “可您就不同了,不管您想不想,谷家的标签,您永远都摘不掉。怎么处理您,谁都挑不出毛病。” “水叔叔,您这样拒不配合,到头来,损失的是您,受罪的也是您,结果还是那个结果,改变不掉。” “您要找白晴爸爸,您找他有什么用?他已经全退下来,不可能为了您的事情去做什么。” “所以,我请您好好想一想,认清眼前形势,怎么做才对您更加有利。” 水庆章沉默了,显然,厉元朗的话,他已经深刻听进去,正在细细琢磨。 趁此机会,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放在水庆章的嘴边。 水庆章竟然张开嘴唇,贪婪的吸上好几口,身体缓缓坐起来,扭过身躯,正好面向厉元朗。 这个时候,厉元朗赶紧寻找烟灰缸,却发现卧室里根本没有。 他正想去外间找,却被水庆章叫回来。 “床头柜边上有个垃圾桶,用那个就行。” 同时水庆章惨然一笑,“好些日子没抽烟了,他们不许我抽。哼,一个烟头还不至于让我想不开,我不会那么愚蠢的。” 厉元朗闻听,连忙掏出自己的那盒烟,他直后悔,早知道来时买几条就好了。 水庆章苦涩的摆了摆手,“就这会儿能抽烟,等你走后会给没收的。” “元朗,你能跟我说这么多真心话,我很欣慰。患难才能看到人心,你不计前嫌,能够看我实属不易了。还帮我解开心结,让我明白了道理,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说着,从厉元朗放在床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支烟,直接对火猛抽起来。 看他这个样子,厉元朗心情十分沉重,眼圈竟然湿润了。 他赶紧眨巴着眼睛,借以擦了擦,又才问起,“有件事我想问您……” 水庆章吐了一口烟,说道:“你是想知道谷雨和谷清晰的下落?” “不止是他们,还有婷月。”厉元朗没有说谎,水婷月精神受到刺激,谷家遭受大难,她的去向,同样令厉元朗牵肠挂肚。 “唉!”水庆章深深叹气道:“你上一次拒绝谷政川之后,他对你恨之入骨,对婷月和孩子却很上心。我出事那天,阿才就把他们母子接走了。至于谷清晰,我只知道他始终跟随肖颜,受到肖家保护。” “阿才已经在老爷子坟前自杀了。”厉元朗如实相告。 “阿才死了?”水庆章闻听,立刻不淡定了。“岂不是说,婷月他们母子……” 水庆章使劲嘬着香烟,眉头瞬间形成一个硕大的疙瘩。 老半天,他才稳定下情绪,坦然说道:“不会,应该没事。谷政川心在狠,绝不会没有人性,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谷政川曾经放出狠话,我要是不答应他,就让我永远看不到谷雨还有谷清晰,您说,他会不会……” 厉元朗不免有些担心,谷政川若是狠毒起来不讲亲情,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水庆章分析道:“他不会,再怎么说,婷月和孩子都是他的亲人。最重要一点,他这人最讲实际,最喜欢利益交换。告诉你实话,谷政川问题还不算太大,至少可以保命,不过谷闯就很危险了。” “他!”厉元朗一惊,“他是什么原因?” “这个混蛋,竟然和国外某机构勾搭一起,被人家洗脑,做了触犯国本的坏事,这是不可饶恕的罪行。目前看来,他极有可能受到严厉审判。元朗,你如果有机会,最好见一见谷政川,他准知道他们的下落。” “见他?”厉元朗摇了摇头,“不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 沉吟片刻,厉元朗又问道:“您当初就没想过保护婷月他们母子的措施吗?” “怪我!”水庆章自责道:“我太自信了。我认为没有参与其中,主动辞职就是为了自保,谁承想竟然……” 说什么都晚了,人生没有后悔药。 两人一问一答,不知不觉时间过去很久。 白晴慢悠悠走进来,扫了水庆章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厉元朗身上,提醒道:“差不多了,比预计的时间都超出十分钟了。元朗,我们该走了。” “好吧。”厉元朗站起身来,水庆章马上又拿出一支烟,让厉元朗给他点上,使劲大口嘬起来,中间都不换气。 看到他现在这样子,厉元朗再次心酸起来。 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水庆章以最快速度把这支烟抽完,厉元朗拍了拍水庆章的手背,十分不情愿的转身离开。 水庆章望向厉元朗和白晴的背影,清晰的眼神,逐渐变得浑浊起来。 第805章 又遭重创 时隔两年多,厉元朗再次踏入东河省委组织部,望着眼前这栋熟悉的灰色大楼,心潮起伏,感慨万千。 见过水庆章之后,厉元朗最终也有没机会面见谷政川。 由于薛永相事件牵扯面太大,涉及人物众多,有关部门不是说侦办完毕就能办完的。 毕竟不是小偷小摸的普通案件,这里面错综复杂,需要大量详实的证据,需要很多人为此努力搜集,时间跨度一定很长,很久。 就是这次见水庆章,还是陆临松出面解决,更何况比水庆章更要严重的谷政川了。 在没有审理结束之前,任何人想见他,难上加难。 带着满腹遗憾,告别白晴以及妹妹叶卿柔,厉元朗这才踏上赶往允阳的班机。 在允阳找个宾馆入驻后,厉元朗只好再次联系秦景,请他帮忙打听水婷月谷雨母子俩的下落。 至于小儿子谷清晰,同样令人揪心。 谷政纲出事后,肖颜被带走接受调查。 因为事发突然,肖颜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好把谷清晰托付给家中保姆,让她把谷清晰送回京城娘家。 但是保姆这一走,却了无音讯。 可以肯定的是,谷清晰丢了。 厉元朗得知后,好悬旧病复发昏迷过去。 肖家情况非常糟糕,肖老爷子闻听女儿女婿遭此大难,一病不起,看样子熬不过多久。 肖家人光顾忙乎老爷子了,早把谷清晰丢失一事忘在脑后勺。等到厉元朗找上门来要孩子,才想起有这么一档子事。 结果时间耽搁太久,警方寻找起来困难重重,只能尽力而为。 纵然妹妹插手此事,也是这样结论。 厉元朗伤心不已,一下子,两个儿子先后失联,让他深受打击。 打了几天吊瓶,调养好身体,这才准时赶到省委组织部,面见了干部处的关处长。 握手之后,关处长好心询问:“厉元朗同志,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多谢关处长关心,我很好。” 厉元朗本以为不能按时到任,就提前向关处长打了招呼。 还好,他总算没有耽误。 “既然你身体没问题,那我就宣读省常委会的任命决定了。” 关处长清了清嗓子,拿起一张文件,认真念起来。 “经东河省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厉元朗同志担任广南市乌玛县委常委、书记。” 放下文件,关处长平和问道:“厉元朗同志,你对省里的决定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 厉元朗没有半分犹豫,坚定说:“我坚决服从省委决定。” “好。”关处长颔首道:“不愧是一名肯打硬仗的好同志,省委和组织部没有看错你。无论西吴县还是戴鼎县,形式复杂,环境恶劣,你都能杀出一条血路,还百姓一个晴朗的天空。厉元朗同志,你是好样的。” 别看只是干部处的处长,但他代表的可是省委组织部,能够说出这番话,实属给厉元朗最高的评价了。 厉元朗并没有沾沾自喜,反而淡定自谦道:“多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还做得不够好。但我有信心,一定不辱使命,牢记嘱托,把自己的事情做得更好。” “你这是谦虚了。”关处长抬腕看了看手表,并说:“一会儿王书记要见你,我联系一下他的秘书,看一看王书记有没有时间。” 说着,关处长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把听筒放在耳边。 没多久,就听他问道:“徐处吗?我是组织部干部处的老关,对,厉元朗同志到了,他在我这里。请你问一问王书记,看他什么时候可以接见厉元朗同志。” 关处长一直拿着话机,并礼让厉元朗喝水润一润喉咙。 很快,那边反馈回来消息,二十分钟之后,王书记在办公室里见厉元朗。 组织部和省委大楼在一个院子里,步行用不了几分钟。 厉元朗熟悉这里,谢绝关处长陪同的好意,只身一人前往王占宏的办公室。 王占宏的秘书名叫徐万东,比厉元朗大两岁,仪表堂堂。 见过面后,徐万东率先敲门进去,随后告知厉元朗,王书记在等他,并且指了指手腕,提醒说:“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千万别超时了。” “谢谢徐处。”厉元朗说罢,敲门而入。 此时的王占宏,正站在窗户前望向远方,厉元朗进来后,他转过脸来问道:“孩子有下落了吗?” 厉元朗诚实回答:“正在找。” “唉!”王占宏叹息一声:“你坚持了正义,却丢失了孩子,人生没有十全十美。元朗,你要挺住,相信好人自有好报。” “王书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厉元朗眼神里挂着晶莹,视线有些模糊。 他赶紧使劲擦了擦双眼,尽量平复着心绪。 算起来,王占宏也是他的长辈,厉元朗动情,并没有讨巧之意。 “坐吧。”王占宏指了指他办公桌对面的两把空椅子。 等王占宏返回坐下,厉元朗才规矩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等待王占宏发话。 “乌玛县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厉元朗诚实说道:“乌玛县和甘平县相连,我生在甘平县,对这个邻居的情况,多少掌握一些。” “乌玛县和从前的甘平县差不多,经济发展滞后,人浮于事,风气很不好。只是近两年多,我调到戴鼎县又去了鲁高市的祥云区,那里现在究竟怎样,我还不十分清楚。” 王占宏点头说:“和以前一样,所有问题依然存在。元朗啊,我始终有个疑问,张国瑞同志出车祸,不一定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事需要你调查核实。” “张国瑞上任伊始,大刀阔斧,采取的几项工作十分见成效,也得罪了一些人。” “乌玛县不太平,所以为了你能够快速开展工作,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你可以选择一名得力同志去乌玛县,这是我们对你的保护,更是给那些心怀叵测的人警告。” “你想一想,有没有合适人选?” 厉元朗十分惊讶,王占宏想得如此周密。 但是时间不允许他过多考虑,仅仅不到一分钟,厉元朗便有了答案。 “王书记,我提一个人,他叫张全龙,目前担任西吴县政法委书记。张全龙同志长期在公安部门工作,这方面经验充足,有他在,对我将有很大帮助。” “张全龙。”王占宏嘀咕着,在本子上写下名字,并打上一个大大的叹号。 显然,张全龙调入乌玛县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担任何种职务,不是厉元朗能左右的。 不过照此看来,最起码是县常委,和他目前职务相当。 这时候,厉元朗瞄了一眼墙上电子钟,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主动站起告辞,标杆溜直的说道:“王书记,诚挚感谢您的接见和教诲,我一定牢记在心。” 王占宏坐在椅子上微微笑了笑,“我相信你的能力,也等待你的好消息。” 在厉元朗刚走几步之后,王占宏又说了一句:“别让我失望。” 厉元朗驻足停下,回身向王占宏深深点头道:“我会做好的。” 在薛永相事件之后,广南市也发生了人事变动。 常东方远调东河省,提到副省级养老。 给予他的安排,充分照顾了叶卿柔的关系。 而新任广南市委书记,厉元朗并不陌生。 没想到竟是这位仁君,多少有点意外。 第806章 任前谈话 魏奇正,曾任东河团省委学生部部长,没想到几年工夫,就从正处级飙升到正厅级的市委书记。 关键是魏奇正刚刚四十一岁,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大好年龄。 在他办公室里,魏奇正没有托大,起身绕过办公桌,老远伸出右手笑眯眯说:“哎呀,是厉元朗同志,想来我们是好久不见了。” 厉元朗快走几步迎上来,双手紧紧握住魏奇正的右手说:“魏书记,你好。” 魏奇正握手时,不住观察着厉元朗,啧啧感叹道:“元朗同志,你瘦了,气色也不好,要注意休息,劳逸结合啊。” “谢谢魏书记提醒。” 魏奇正热情的把厉元朗让进沙发上说话。 等到他坐下,厉元朗坐在他旁边,身体略微前倾,以示聆听状,显示尊重。 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级别之差,哪怕再熟悉的人,这一点千万要谨记。 秘书沏茶倒完之后,知趣离开。 魏奇正靠在沙发椅背上,感慨道:“这一次你去乌玛县上任,可谓任重道远。作为多年的老朋友,我要奉劝你,切不可操之过急,这一点很重要。” “是,我明白。”厉元朗使劲点了一下头。 “国瑞同志哪点都好,可是上来就挥刀,我是不赞成的。万事忍为先,在这方面,元朗同志,你是有经验的。” “乌玛县的经济长期在广南市下游徘徊,之所以发展不起来,与当地风气和县领导碌碌无为有很大的关系。说实话,市委也很挠头,派去国瑞这个得力干将,正要大显身手的时候,却出了车祸,这是我们最大的损失。” “元朗同志,你是熟悉乌玛县的,这一片土地是生你养你的家乡,我希望你拿出在西吴县在戴鼎县还有祥云区的魄力,把乌玛县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市委和我是相信你信任你的,并按照省委和王书记的要求,给你增派帮手,张全龙已经到市委组织部接受谈话,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公示期一过,将由市委组织部王祖民部长亲自陪同你和张全龙同志上任。” 说到这里,魏奇正好奇问:“祖民部长你应该熟悉吧?他曾经担任过甘平县的组织部长,你们应该有交集的。” “是的魏书记,他是我的老领导了。” “这样更好,我也省得交代了。总而言之,这次你身上赋予很重要的担子,一定要做好。” 话谈到这个份上,厉元朗便知道应该结束了。 面见王祖民,厉元朗显得轻松多了。 一晃,又是一个几年不见的老熟人,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王祖民这几年同样高歌猛进,县委组织部长到县委副书记,再到县长和县委书记,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落叶归根,接替金维信的位置,出任广南市委组织部长,干起了他的老本行。 本来,厉元朗打算先见王祖民的,因为魏奇正急于召见,只好把这次见面延后到了第二位。 王祖民相当热情,怎么说呢,他一路走来,也是受到水庆章的照拂。 他是知恩图报的人,尽管厉元朗不是水庆章的女婿了,可他对厉元朗的人品了解通透,爱屋及乌,曾经的紧密关系得以延续。 王祖民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笑说:“元朗,没想到我们老友还能相聚,缘分呐。” “的确是缘分。王部长,没想到您回来又做老本行了。” “呵呵,兴许我就是这个命,离不开组织人事这一块。”松开手之后,王祖民便说:“正好中午了,咱们一起吃个饭,边吃边谈。” 厉元朗提议道:“听说全龙也到了,要不然我们……” “他已经在食堂等着了。”王祖民说道:“全龙这次担任的是乌玛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离着你更近了。” 厉元朗明白,所谓更近是指位置说的。 县委副书记是三把手,在县委仅次于县委书记和县长。 看起来,王占宏实实在在给予厉元朗最大的帮助,让他可以甩开膀子,更好的开展工作了。 这里面固然有一层特殊关系,同时也是由于张国瑞意外身亡,引起上面高度重视。 国家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尤其像县委书记这类官员。 很快,厉元朗就在市委食堂的雅间,见到早已等候的张全龙。 其实之前,厉元朗就给张全龙打过电话,取得联系了。 当张全龙得知自己工作要有变动,禁不住一愣:“厉书记,真的假的?” “我已经向省里王书记举荐你和我一起去乌玛县了,至于担任何种职务,我还不清楚。” 厉元朗对张全龙有知遇之恩。 可以这么说,没有厉元朗,就没有张全龙的今天,他是厉元朗最信任的伙伴、战友。 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一天,张全龙就接到广南市委组织部的通知,找他谈话。 通知他即将担任乌玛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 虽然仍旧是副处级,但是副书记距离更上一层楼近了一大步。 张全龙岂有不感谢厉元朗之意呢? 同时他也深知,此次去乌玛县任职不会容易。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自然少了客套,说起话来更为直接。 王祖民以勉励居多,并提出一些忠告。 基本上和魏奇正所说差不多。 厉元朗很想见一见季天侯,却得知他去外地出差,要几天后才回来,只好作罢。 由于距离上任还有几天,离开广南市委,厉元朗没有车,正好搭上张全龙的车子,一起返回甘平县。 张全龙始终没有搬家,弄来弄去的不方便,何况,指不定哪天又有调动,这不预言成真了吗。 厉元朗刚坐进张全龙的车里,司机转过脸来,冲他憨笑一声打起招呼,“厉书记……” “韩卫!”厉元朗又惊又喜。 “是我。”韩卫释放出激动的目光,直直看着厉元朗。 “你还好吧?” 不等韩卫回答,张全龙抢话道:“他混得不错,元朗,我这一次也把他带过来,任乌玛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 一般说来,县公安局局长都由副县长兼任,级别高配副处。 副局长多数是正科级,以此类推,下面科室大队长包括派出所所长,往往也高配副科级,个别的还是正科。 由此说来,韩卫已然迈进干部序列,成为名副其实的副科级干部了。 “韩卫,跟着全龙好好干,把刑侦大队这块业务抓好。” “厉书记,我一定。” 张全龙离着近,掌握的消息多。路上,便和厉元朗聊起乌玛县的一些情况。 县长刘天富,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 脾气好,谁也不得罪。 真正在乌玛县有影响力的,是常务副县长阮海庆。 他是土生土长的乌玛县人。 从乡镇办事员做起,历经二十年,做到如今的常务副县长,身边自然聚集了许多追随者。 在乌玛县,他有很大的号召力。 阮海庆,厉元朗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对了,还有一位我不得不提一嘴。” 厉元朗半开玩笑说:“别跟我卖关子,是谁,快说。” “这人你应该更熟悉,做过水明乡的政法委员,高灿儒。” “老高?” “对,是他。”张全龙解释道:“张国瑞调去后不久,就把高灿儒也调过去了,担任县委办主任。” 听到高灿儒的名字后,厉元朗心中有了打算。 广南市距离甘平县没多远,一个小时的车程。 到了甘平县城,张全龙询问厉元朗晚上住在哪里。 厉元朗已经卖掉了自己的三居室,只留下父亲那套老房子。 “把钥匙给我,我安排人打扫。” 厉元朗本想拒绝,张全龙却说:“跟我还客气什么,那么久没人住了,不收治一下怎么行。” 架不住他的好意,厉元朗坚决塞给张全龙五百块钱,他若不收,就不给钥匙。 拗不过厉元朗,张全龙只好无奈收下。 但是一再要求,晚上他做东请吃饭,厉元朗不许不答应。 “好吧。” 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张全龙去给家政公司打电话,韩卫去找停车位。 厉元朗边等他俩边抽烟,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厉书记……” 第807章 巧合定律 回头一看,竟然是高灿儒。 “老高!”厉元朗顿时一喜,主动上前和他握手并问:“你怎么在这里?” “一言难尽。”高灿儒连连摇头。 “全龙和韩卫也在,咱们进去说。”厉元朗指了指火锅店大门。 “好。”看着高灿儒情绪不高,厉元朗知道他准有要紧事情说。 等来了张全龙和韩卫,大家相互握手寒暄几句,簇拥着厉元朗走进火锅店。 挑了个雅间,四个人坐下后,张全龙一使眼色,韩卫心领神会,从手包里掏出个物件,先在房间四周扫描一圈,最后又扫了扫桌面,还有桌腿椅子等等。 高灿儒脸色变得很僵硬,全是尴尬。 随即他拿出手机大方摆在桌子上,双眼紧盯张全龙。 张全龙完全不在乎,同样掏出自己手机,也摆在高灿儒眼前。 厉元朗顿时明白了,张全龙这是不信任高灿儒,担心他身上有偷录设备。 以防万一,这才暗示韩卫拿着防窃听设备,以扫描房间的名义,实则看一看高灿儒是否藏有猫腻。 不难怪张全龙这么做,他和高灿儒只是熟悉,并没有在一起工作过,有戒心很正常。尤其是在此种混乱时期,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厉元朗摆了摆手,“全龙,灿儒不是外人,值得信任。” 仅仅一句话,表示出厉元朗对高灿儒身份的肯定。 他禁不住感激的冲厉元朗深深点了一下头。 仿佛**中孤零零的一艘小船,看见陆地一般。 很快,热乎乎的鸳鸯锅端上来,还有新鲜的手切羊肉以及蔬菜菌类拼盘等,摆了满满一大桌。 在座四个人,除了韩卫开车不能饮酒外,其余三人喝的是云水大曲。 现在的云水大曲销量猛增,已经完全占据东河省市场。 几口酒下肚,厉元朗问道:“灿儒,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高灿儒双手使劲擦了擦裤子,犹豫不决。 “灿儒,有什么尽可以说出来,我和全龙会认真考虑的。” 高灿儒似乎很纠结,低头咬着牙,半晌才抬起头来,环视在座每一个人,态度坚决的说:“各位,我怀疑张书记是被人暗害的。” 此话一出,不亚于八级大地震,厉元朗等人全都惊住了。 因为警方早就得出结论,张国瑞死于车祸,排除他杀可能。 “你有什么证据?”厉元朗紧皱眉头,认真问道。 “我就觉得整个事件太过离奇,也太巧合了。” 听高灿儒说,初五那天是张国瑞值班。 他接到胡家村支书胡方义的电话,说有急事要见他。 按说,一个小小的村支书要见县委书记,怎么也得自己到县里来。 不知什么原因,张国瑞竟然亲自驾车前往胡家村去见胡方义。 张国瑞自己有车,好巧不巧的,那辆车打不着火。 正好碰见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狄化龙,他开着一辆桑塔纳2000,这辆车刚刚大修完,狄化龙开车是在检验车修的质量过不过关。 张国瑞着急,就让狄化龙把这辆车借他用一用。 狄化龙一再强调,车子刚修好,不知性能如何,劝说张国瑞换一辆车开。 由于还在春节长假期间,不少人都休息,找人都费劲,何况找车了。 看样子他真有急事,狄化龙拗不过张国瑞,只好把车子交给他。 不成想,修车的这家老板进了好几种刹车片。 价格不一,也就决定了质量不同。 狄化龙他们一直用最好的刹车片,可是修车时,伙计拿错了,给桑塔纳用的是最便宜的那一种。 结果张国瑞开车途经一处下坡路段时,刹车片突然烧坏导致刹车失灵,最终酿成这场悲剧发生。 整个事情,都是那么巧合。 狄化龙试车没有毛病,汽修厂老板进了三无产品刹车片,顶多罚款了事。 就是那个修车的伙计,忙中出错,把次品当成正品换上,最后被警方控制住。 这种情况,除了赔偿死者家属一定数额的金钱外,法院量刑也不会判太重,也就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说到此,高灿儒泪眼汪汪,“你们说,张书记死得冤不冤,这不等于他白死了吗。” 厉元朗心情沉重起来,扯过几张餐巾纸递过去,让高灿儒擦一擦眼睛。 他心里直犯嘀咕,巧合太多,准有问题。 每人都做一件不起眼的事情,看似正常,最终却让张国瑞送了命。 联想起当初设计江耀出车祸的那一幕,厉元朗眉头紧皱,使劲嘬了几口烟,问道:“国瑞为什么急着去见胡……” 张全龙接过话茬,“胡方义。高主任,这个你问了吗?” “问过。”高灿儒边擦眼睛边回答:“胡方义只说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别的没说。” “这就古怪了。”张全龙分析道:“胡方义肯定没说实话。高主任,张书记是否在查什么事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高灿儒摇头,“我只是觉得,张书记死得蹊跷,有些不明不白。可是我没有证据,只凭自己的判断。” 韩卫使劲喘着粗气,忍不住说:“很显然,这是有人针对张书记下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巧合多了就是有预谋。” 张全龙瞪了韩卫一眼,“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说,这会影响你的判断。” 韩卫同样激动万分,眼里闪着泪花说:“张书记是我在部队的指导员,是一名好领导,他出了这种事情,我十分伤心。这一次去乌玛县,我一定要把这事查个水落石出,让指导员在天之灵得以抚慰。” 厉元朗深深叹了一口长气,“韩卫,全龙说的在理。你们破案切记不要感情用事,要以事实说话,要以证据为准绳。我看,这件事就是你上任之后的第一把火,希望你把这把火烧好,烧透。” “是,我懂了。” “你们看,火锅都开好几个来回了,再不吃,肉就变老了。”厉元朗倡议着,拿起筷子首先夹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 而他的心里,却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这顿饭吃的相当沉闷,主要是受到张国瑞之死影响,谁的情绪都不高。 一个多小时,大家吃完纷纷放下筷子。 张全龙叫来服务员买单结账。 谁知,服务员竟然说,这桌已经有人结完,不用他们结账。 “买完单了?”张全龙一愣,“谁给买的?” 女服务员直摇头,她不知道。 四个人赶紧走出雅间,去吧台询问。 收银员记不太清,主要生意太火,来来往往结账人很多,她哪有心思去记。 “你们的监控室在哪里?”韩卫插言问。 “对不起,我们监控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韩卫认为收银员说谎,掏出警官证让她配合。 收银员无奈,只好叫来经理处理。 经理好一阵解释,韩卫不依不饶,非要调监控看一看。 没办法,经理只得带着他们四个人去了监控室,调出来一看,画面模模糊糊的竟是雪花点。 别说人的模样了,就是每个人的大致轮廓都是模糊的,监控等于虚设,什么用都没有。 搞不清楚,他们只得放弃。 出得门来,韩卫气说道:“谁这么好心,想做无名英雄。” 张全龙沉思没有作声。 倒是高灿儒接茬说:“要是在乌玛县,有人买单还说得过去。可我们是在甘平县,这里的人犯不着这么做。” 直到这时,张全龙才开口道:“一般给人买单,都要露出自己身份,好让别人记住他的人情。可这人却不声不响这么做,的确有点古怪。” 此时的厉元朗,对于买单一事却有着另一种解读。 他放眼往四周望了望,叹息道:“这是有人在告诉我们被监视了。” 第808章 找到水婷月 这话一经说出口,大家先是一怔,继而全都赞成的直点头。 “厉书记的分析有道理。” 张全龙终于理解厉元朗为什么观察四周情形。 看也是白看,他们在明处,别人在暗处,大晚上的想要发现对方,不容易。 “厉书记,我看你别回家住了。”张全龙好心提醒道:“要不去我家。” 韩卫抢着说:“还是去我家住吧,我早想和厉书记说话了。” 张全龙摇头直接否定,“你儿子那么小,住着不方便。我家大,只有我老婆和女儿,还有空余房间。” 厉元朗听到韩卫有了儿子,不禁欣喜万分:“孩子多大了?” 韩卫憨憨一笑,“才三个多月,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婴儿。” “好哇,韩卫,祝贺你荣升爸爸。” 高灿儒没有言语,他是被厉元朗的那段分析给震撼住了。 眼角余光不住观察左右,心头升腾起一种莫名的紧张。 厉元朗谢绝了张全龙和韩卫的好意,他没什么可怕的。 这几年来,他经历过许多,生死之间都有过,还怕这个不成! 说了一会儿话,高灿儒率先分手,打车走了。 厉元朗坐进韩卫开的车里面,张全龙偷偷问他:“你对高灿儒今晚表现有什么感想?” “全龙,你话里有话,不妨明说出来。” “我搞公安多年,凭我的经验,我感觉高灿儒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他一定还藏着别的事情。” “嗯。”厉元朗说道:“我也有这个直觉,高灿儒是说一半留一半。而他留的这一半,将非常关键。” 同时,厉元朗还分析着,“全龙,你说今晚买单之人是在告诉我们,也是给他一个警告吧?” “有这个可能。”张全龙托着下巴苦思冥想,“我最感兴趣的是,张国瑞到底为什么如此着急,胡方义要告诉他什么内容?” “看来,这些疑问要等到我们上任后才能解决。”厉元朗对着开车的韩卫说:“你这个刑侦大队长,可有事情做了。” “是的,厉书记。”韩卫说的简单,实际心里早有在盘算了。 张全龙知道,即使有人监视,对厉元朗包括他还有韩卫,看不出来有危险意图。 也就任由厉元朗回到老房子,单独去住了。 家政干活利落,窗明几净,屋中还散发着好闻的香气。 而且,茶几上摆放着洗好的新鲜水果,冰箱里新添了不少东西,有蔬菜有肉,还有速冻食品。 就连浴室里,也摆放新买的洗漱用品。 不得不说,张全龙细心周到,能想到的全想到了。 就是厉元朗一个星期不下楼,家里的食物足够他一人坚持的,更省得他专门出去买了。 厉元朗先去泡了一个热水澡,浑身毛孔舒展开,缓解了疲劳,更让他感觉到舒服滋味。 这期间,他接到秦景打来的电话,“厉书记,我找到你前妻水女士了。” “什么!”厉元朗身子往前一探,带着全身水花洒出浴盆,把地垫都给弄湿了。 厉元朗根本管不了那些,急促问道:“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安江省的怀城市,她……在精神病院里,目前状况很不好……”秦景踌躇着,尽量斟酌着词语说话。 “我儿子谷雨呢?” “对不起,暂时没有谷雨的消息,他没和他妈妈在一起。” 厉元朗顿感失望万分,眼睛有些发直。 “厉书记,您要是有时间的话,最好来一趟,因为……因为水女士的治疗费用恐怕不够。院方联系不上她的家属,限时三天之内再不交钱,就要停止治疗,还要送到社会救济部门,他们不管了。” 厉元朗皱紧眉头,心中又气又急,连忙安慰秦景,他赶明早的班机直飞安江省,见面再做打算。 无论怎么说,别人不管,厉元朗是要管水婷月的。 只是厉元朗兜里钱也不多,忽然想起韩茵给他的那张银行卡,只能暂时用它救急了。 一查银行卡里面的金额,厉元朗非常吃惊。 里面有整整二十万,而且是在最近几天打进来的。 一笔九万,一笔十万。 韩茵说过,这里面只有几千块钱,显然她没说实话。 卡里原有一万,她迅速补充十九万,凑够整整二十万。 厉元朗连忙给韩茵打电话询问,为何给他这么多钱。 韩茵淡定回应说:“你去新的岗位,用钱的地方多,我算了一下,二十万应该在你可接受的范围之内,所以我没有多打钱。” “韩茵,你……”厉元朗被韩茵通情达理的做法给感动了。 于是没有隐瞒,就把发现水婷月被人扔到大西北的精神病院一事,原原本本说了。 “这些钱你先用着,我会持续往里面打钱的。” 厉元朗真不想用韩茵的钱,他一直排斥的原因在于,如果愧对韩茵的心理多了,有可能以报答心态和她复婚。 他深知,韩茵对于自己的二婚之事有计较。 担心这件事会成为他们之间的矛盾,容易引起不必要的争吵。 尽管韩茵三番五次做出令人称赞的事情,厉元朗始终坚守着,一码归一码。 想来,厉元朗当了这么久的官,身上存款不多,一旦遇到急事,就像现在这样,真够他挠头的。 算了,先用着吧,等到以后慢慢还就是了。 于是马上在网上订票,并且把他要出门的消息告诉了张全龙。 反正离上任还有几天,厉元朗估计够用了。 张全龙十分关心,一再询问用不用他或者韩卫陪着去。 厉元朗婉言谢绝,这毕竟是他的家事。 同时里面还有千丝万缕的复杂关系,外人在场反而不好。 允阳市有直飞安江省会的航班,明天上午九点整就有。 睡了一夜,厉元朗早上起来快速收拾妥当,在楼下小吃铺简单对付了早点,马不停蹄的赶往允阳市机场。 经过近四个小时的飞行,航班准时降落在安江省会机场。 安江处于西北,这里条件还比不上东河省。 气候干燥,风沙大。 怀城离这还有几百公里,厉元朗换乘高铁,又坐班车,到达怀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秦景在汽车站出站口等候厉元朗。 说实话,别看怀城是一座地级市,无论城市建设还是繁华程度,都不如广南,更别提允阳了。 大街上尘土飞扬,街道两边绿化带上布满灰土,行人乌泱泱的乱走一气,十分不规整。 坐在秦景的车里,厉元朗问起水婷月的情况。 秦景边开车边介绍,水婷月是被一位年纪很大的老者办理入院的,当初只给存了一万块钱。 精神病治疗费用很高,一万块钱只用了一个半月,就所剩无几了。 好在秦景已经和院方打好招呼,最迟明天就能把钱打进来,这才保证水婷月留下来。 但只是留下来,钱没进账,坚决不给用药。 一到怀城市精神病院,厉元朗先去往水婷月账号里打进一万块钱,保证她得到有效治疗。 他不是吝啬,他有个想法,怀城市的环境和条件实在太差了,他想把水婷月转到广南或者允阳,至少离他不算太远,方便照顾。 一日夫妻百日恩,水婷月又是儿子的妈,于情于理他没有弃之不管的道理。 秦景已经查明,送水婷月来的正是阿才。 阿才只给水婷月付了一万块钱治疗费用,厉元朗理解。 谷家出事,包括水婷月父母,名下所有财产肯定冻结,有钱也拿不出来。 估计这一万块钱,还是阿才自己的。 但他不明白的是,阿才为何把水婷月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 由此,厉元朗联想到另一个尖锐问题。 第809章 各有各的造化 水婷月毕竟是谷家外孙女,阿才谷政川对她都这么狠心,对儿子谷雨该是什么样? 厉元朗不免担忧起来,面色十分凝重。 秦景陪在他身边,好心提醒说:“要不要去见一下水女士的主治医生?” “可以。”厉元朗跟随在秦景身后,走进医生办公室。 详细询问了许多问题,了解到水婷月病情非常严重。 以前还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现在根本不认人了。 不是哭就是闹,院方只得采取措施,打了药物,才能确保她安静下来。 “她现在这样情况还不能出院,真要转院的话,也得等一到两个月之后再说。”医生看着水婷月的检查报告,十分肯定。 “这样啊。”厉元朗失望至极,只得又往里面存了两万块钱,这些足够支持两个月了。 在厉元朗一再要求下,医生只好带着厉元朗去见此时的水婷月。 她被绑带紧紧绑在病床上,人已经睡着。 昔日那张红润的脸,全无血色,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也憔悴许多。 厉元朗心酸难耐,眼眶湿润,把脸迅速扭向一边。 秦景见状,说道:“走吧,别看了。” 的确,曾经水副书记的宝贝女儿,沦落到如此地步,任谁都会唏嘘不已,揪心伤感。 当晚,厉元朗在所住酒店的餐厅,宴请秦景及其两名助手。 席间,话题自然而然离不开分析谷雨的下落。 厉元朗忧心忡忡道:“阿才是谷家的管家,是谷老爷子生前最信任的人,同时也跟谷政川关系交好。” “依我判断,阿才此行送水婷月来怀城,行色匆匆,准是在执行他和谷政川早就商量好的计划。” “既然他这么着急,绝不会把谷雨安顿太远,这样对他也不方便。我想,谷雨应该就在安江省,或者在怀城境内,绝跑不出这个范围。” “厉书记言之有理。”秦景插话道:“我们通过关系,调取了阿才来精神病院办理手续的监控,显示就他一个人。” “但是,在安江省会机场出口,除了水女士,阿才怀里抱着个孩子,想必就是您的儿子谷雨。” 这时,秦景一名助手好奇问道:“京城距离安江省可不近,阿才为什么选择这里安顿他们母子?” 厉元朗解释说:“谷家老二谷政纲在安江省工作多年,熟悉这里。隐藏水婷月和我儿子,他是参与者,没准还参与制定计划。” 另一助手则说:“要是能够见到谷家哥俩,哪怕其中一个,就能知道孩子的下落了。” 厉元朗长长叹气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谷家这次不止是站队问题,谷闯还有出卖高级情报的罪行。在没有结案之前,任何人都不能见他们,我真是无能为力。” 这话绝不是推脱搪塞,谷雨是叶卿柔的侄子,她出面去求王铭宏,都被王铭宏严词拒绝。 足可以看出来,谷家这次事情的性质变了,罪过更大了。 一桌四个人,全都愁眉不展。 厉元朗端起酒杯,真挚的敬了其他三个人,并且和每个人逐一碰杯,表示了感谢。 喝过之后,厉元朗当即给秦景转过去十万块钱,请他务必收下。 秦景哪里肯答应,“厉书记,这可不行,万万使不得。” “秦队长,你是为我办事,需要费用,你要是不收,今后我还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厉书记,我知道您为人正派,两袖清风,您根本没多少积蓄,这钱我不会收的。再者几年来,韩总出手大方没少给我打钱,办您这件事情绰绰有余,根本不用。” “秦队长,一码是一码,你不收我的钱,会让我心生愧疚,也就断了咱们之间的感情。” 厉元朗都这么说了,秦景一阵犹豫,忍不住说:“厉书记,这钱……” 厉元朗顿时明白,“放心吧,这是韩茵借给我的,这钱干净。” 这是秦景的好意,深层次的意思,是不希望厉元朗在金钱方面犯错误。 于是,他心安理得收下这笔钱,更加坚定找到谷雨的决心了。 这很正常,秦景本来就是做这种生意的。 同时,通过和厉元朗的接触,他非常欣赏厉元朗的为人。 能在金钱面前不为所动,就冲这一点,秦景佩服得五体投地。 厉元朗在怀城市待了三天,除了不时看望水婷月之外,还跟随秦景一行人跑了多个地方。 只可惜,仍旧没有谷雨的消息。 马上就要到上任时间,厉元朗不能耽搁,临走之前,再次去看了水婷月。 她已经转入普通病房,厉元朗给的钱到位,特地安排双人间,条件比之前好了很多。 厉元朗站在门外观察,水婷月屈膝抱着双腿坐在床上,下巴颏顶在膝盖上,眼神始终望向墙角,一动不动发着呆。 厉元朗看了她十几分钟,她就保持这种姿势十几分钟,一点都不改变。 看样子,水婷月的病情还是很严重,她这个样子,问什么都不会说的。 厉元朗指望从她嘴里打探儿子消息的想法,恐怕一时难以实现。 紧赶慢赶,厉元朗终于赶上赴任的车队。 这一次,广南市委非常重视厉元朗和张全龙上任。 不仅派组织部长王祖民亲自前往,还有一名副部长以及干部科科长跟随。 一行几人分乘两辆车。 厉元朗和王祖民坐在第一辆车里,一路上的谈话内容,主要集中在乌玛县的情况。 厉元朗之前和高灿儒有过交流,和他掌握的差不多。 乌玛县县长刘天富为人老实,县政府这边真正有话语权的,就是常务副县长阮海庆。 与此同时,乌玛县长刘天富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询问县委办主任高灿儒,“高主任,车队到乌玛县境没有?” 高灿儒说道:“刚刚联系完,已经过了县境,正在往县城赶。” 撂下电话,刘天富叫来秘书方乾坤。 方乾坤刚一进来,刘天富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襟问:“小方,你看我今天穿的这身衣服怎么样?” “挺好的。”方乾坤违心说道。 一瞅这套西服款式,最起码是好几年前的样子了。 “那就好。”刘天富满意的笑了笑,“这身衣服还是我刚当乡长时候做的,我家那口子非让我换上。新书记到任,咱总得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不是吗。” “对,县长您说的有道理。”方乾坤再次违心的点着头。 这位刘县长跟县里其他干部相比,简直是另类。 平时穿的衣服都是地摊货,偶尔在网上买的,全都超不过一百块钱。 抽的烟十块钱以内,烟涨价了,他就换烟,反正始终控制在十元这个标准,多一分都不行。 一年到头,吃的用的非常简朴。 有一次,刘天富下乡回来没赶上食堂饭菜,就让方乾坤特地给他买了碗麻辣烫。 结果他吃完,整个办公室一直有麻辣烫的味道,很久散发不出去。 刘天富并不在意,也不开窗放味,似乎很享受麻辣烫的余香。 不少从他办公室出来的人都问方乾坤,“是不是你吃了麻辣烫?” 因为方乾坤办公室在刘天富隔壁,中间有一道门。 一般来人都先进入方乾坤这里,然后通过这道门走进刘天富办公室。 都以为是方乾坤这屋里传到刘天富那去的呢。 方乾坤笑了笑,既不肯也不否定。 就让他们自己猜去吧。 省得说多说少,引起不必要麻烦。 看起来,刘天富对于新书记到任十分重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常务副县长阮海庆的满不在乎。 秘书敲门进来,提醒他两次,说王部长和厉书记的车队就要到了。 阮海庆弹了弹烟灰,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并问秘书一个意外话题。 第810章 到任伊始 “刘县长在干嘛?” 秘书有些不明所以,疑惑的说:“刘县长已经赶去县委大楼了。” 阮海庆看了看手表,这才把半截香烟碾灭在烟灰缸里,站起身使劲抻了个懒腰,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吧嗒着嘴说:“走吧,去县委。对了,让司机把车开过来,我坐车去。” 秘书不敢反驳,心里却在腹诽。 县政府距离县委仅隔着一条街,步行不到五分钟。 坐车赶上一个红绿灯,还没走着快呢。 只好掏出手机给司机打去电话,然后一手拎着公文包,另一只手托着阮海庆的喝水杯,主仆二人走进车里,直奔县委大楼而来。 县常委在大楼的门廊里站成一排。 刘天富站在最前面,作为乌玛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他理应站在这里。 紧挨着他的是县纪委书记李野。 在他旁边空出一个位置,正是常务副县长阮海庆的地方。 刘天富得知车队已经进入县城,再有三五分钟就要到了。 眼见阮海庆还未露面,忙抻着脖子问高灿儒:“阮副县长怎么还没到?” 高灿儒连忙拿起手机询问。 就在这时候,阮海庆的车子缓缓开进门廊停下。 秘书从副驾驶出来,连忙打开右侧后车门,手搭凉棚礼让阮海庆走下车来。 阮海庆非常有派头的拉了拉衣服,这才迈着方步走到刘天富跟前,笑说:“不好意思刘县长,有点事耽搁了。” “没关系,车队还没到,你来得及时。” 随后,阮海庆冲着李野点了一下头,走到他身后站下,又向其余众人拱手打起招呼。 在他的手还没放下的时候,两辆黑色轿车一前一后,徐徐开进县委大楼的门廊里。 刘天富见状,马上快步迎上前去。 其余众人跟着他,也都徐徐围过来。 等到王祖民和厉元朗走下车,刘天富脸上早就挂着笑意,伸出双手直奔王祖民,老远就说:“王部长,您好。” 王祖民伸出右手和他握了握,并一指身边的厉元朗介绍道:“天富同志,厉元朗,你们的新书记。” “厉书记,你好,我是刘天富。”刘天富转而又把两只手递到厉元朗面前。 “刘县长,早有耳闻,你好。”刘天富既然伸出双手,厉元朗就不能像王祖民那样伸一只手了。 乌玛县新一届班子的两位大佬,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随即,张全龙以及组织部副部长等人先后走来,刘天富又和他们一一握手打招呼。 对于张全龙,刘天富同样客气,怎么说,这位也是三把手,不能怠慢。 余下来,厉元朗和站成一排的其他人挨个握手认识。 这里都是县常委,是厉元朗这届班子的同事。 厉元朗贵为班长,首先要有个平易近人的印象。 何况,摆谱也不是厉元朗喜欢做的事情。 在和阮海庆握手时,厉元朗有意观察起他。 四十来岁,中等个头,长得肥头大耳,只是那双小眼睛和这些搭配在一起,显得极不协调。 好在戴了一副宽大眼镜,弥补了这一不足。 相互认识完毕,众人簇拥着以王祖民等市委领导,一起走进县委大楼。 乌玛县的这栋大楼只有五层,外墙贴着白瓷砖,一看就有年头了。 不少地方瓷砖脱落,显得十分斑驳,给人一种寒酸感觉。 大楼里没有电梯,一行人只能步行爬楼梯。 毕竟大楼举架高,一层相当于普通居民楼的一层半,上到五楼会议室里,不少人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小会议室里,早已坐好二十几人。 一见王祖民和厉元朗等人进来,纷纷起立鼓掌欢迎。 王祖民客气的向大家抱拳示意,在厉元朗刘天富陪同下,找到位子坐下来。 县常委们坐在长桌前面,毕竟是乌玛县的领导集体,说话都有分量。 王祖民和组织部副部长并排坐在中间,左右是厉元朗和刘天富。 众人坐好后,组织部副部长宣读了省委对厉元朗的任命,干部科科长宣读的是广南市委对张全龙的任命决定。 厉元朗是县委书记,是省管干部,是在省委组织部备案的。 张全龙是副书记,任命权在广南市委。 宣布完毕,厉元朗首先做了发言。 “根据省委和市委的安排,把我调到乌玛县工作,我坚决服从省委和市委的安排和决定,衷心感谢组织对我的培养和信任,能到人杰地灵的乌玛县工作,我深感荣幸。” “近年来,乌玛县在历届班子强有力的领导下,取得了一定成绩。全县上下形成人心思进、图新图强、狠抓落实的良好氛围。” “谋发展、思发展、盼发展、促振兴的热情空前高涨,许多重点工作开展的有声有色,也得到外界的一致好评。这其中凝聚着历届班子打下的良好基础,也凝结着大家殷殷心血和辛勤汗水。” “乌玛县是一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这里有勤劳智慧的四十万人民,丰富的矿产资源,便捷的交通条件,深厚的文化底蕴,是一块充满生机活力和孕育希望的热土,发展潜力巨大。” “能有缘和在座各位以及全县人民一道共谋乌玛县发展大计,共创乌玛县宏伟蓝图,我深感无比荣幸和自豪。借此机会,我向大家表个态,在今后工作生活中,我要做以下几点” 厉元朗谈了五点,一是以学为先,二是以和为贵,三是以干为重,四是以实为要,五是以廉为荣。 他又详尽解释了这五条,最后他说道:“王部长,各位同志,今天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起点,面对新的岗位,我深感压力巨大,责任重大。” “但我坚信,有县政府的配合,有在座以及广大老领导和全县干部群众的大力支持,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奋力拼搏,锐意进取,就一定能创造出无愧于时代,无愧于组织,无愧于人民的新业绩。” “就能推动乌玛县加快发展,转型发展,跨越发展。谢谢大家!” 说完,厉元朗站起身,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见此,刘天富首先拍起巴掌,紧接着,其余众人也都纷纷响应,跟着鼓起掌来。 在他之后,是张全龙的发言。 中规中矩,波澜不惊。 等到厉元朗和张全龙先后讲完话,刘天富代表县政府表态,坚决拥护省委和市委的决定,热烈欢迎厉元朗同志作为新一届领导班子的班长,欢迎张全龙同志加入乌玛县领导集体之中。 不同于厉元朗,刘天富是照稿发言。 讲的时间不长,也就五六分钟而已。 见面会很快结束,厉元朗和刘天富把王祖民等市领导让进县委招待所,让他们暂时休息。 出来后,刘天富和厉元朗商量,“厉书记,你看中午要不要隆重接待?” 厉元朗了解王祖民的脾气秉性,便说:“还是不要这么搞了,简单的工作餐,就你和我还有张副书记我们三人作陪就行。” 刘天富干张着嘴,似乎有话要说,酝酿半天,终究没有说出来,点头应允。 “不会吧,就他们三人作陪?”在阮海庆的办公室里,当他从秘书口中得知这一安排后,非常惊讶。 以前迎接市领导或者欢迎新同事,多多少少也会摆上几桌,不把酒喝透了,就感觉不出待客之道。 就是张国瑞到任当天,也有一桌酒席。 偏偏这个厉元朗反其道行之。 阮海庆忍不住直咂嘴:“厉元朗,有意思” 秘书跟随阮海庆时间较长,熟悉他的性格,便低声提醒道:“领导,厉书记不简单,您要格外留神。” 阮海庆本来就不大的眼睛瞬间变得更小了,意味深长的怅然道:“是啊,是不简单” 第811章 千头万绪 秘书丁时宇说:“据传,厉书记和省领导关系不简单,是省领导亲自点的将,把他从祥北省调过来的。” “哪位省领导?”阮海庆惊奇问道。 “不知道。”丁时宇摇了摇头。 阮海庆眉头一皱,生气说:“你这叫什么狗屁消息,说了等于没说。” 丁时宇委屈道:“领导,这种涉及省领导的消息不容易掌握到,我已经尽力了。” “得,协助领导是你的职责,我不听你诉苦,我要的是可靠消息。”阮海庆沉声中摆了摆手,把丁时宇撵了出去。 这时候的他,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拿起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厉元朗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不知对方说的什么,阮海庆意味深长的说:“说的也是,厉元朗曾经是京城谷家的外孙女婿,要是他背景扎实的话,也不可能被水庆章打击成那样,一撸到底,从县长撸到普通科员,这不科学。” “嗯,我知道消息封锁严密,要不然我也不会找你。你想办法马上打听出来,这对大家伙都有利。” 挂了手机,阮海庆用签字笔,在白纸上写下厉元朗三个字,后面还画上一个硕大的问号。 下午开完全县干部大会,王祖民没在县里停留,直接返回广南市。 送走王祖民等人,厉元朗把刘天富请进自己办公室,说起话来。 因为还没配秘书,厉元朗亲自给刘天富倒了一杯茶水。 刘天富受宠若惊,双手接过来,一个劲儿的说着客气话。 厉元朗连忙摆手说:“天富县长,今后我们是搭档,不要这么见外,有事我们商量着来。” “那是。”刘天富连连点头,却发现这话不妥当,慌忙改口说:“我一定在厉书记领导下,按照厉书记指示,把县政府这摊工作抓好,落实好。” “指示谈不上,我们就是闲聊,说说话。” 和一个对自己百般谦恭的县长说话,厉元朗感觉很累。 “好,请厉书记指示。”刘天富说着掏出小本子,展开后准备用笔写下来。 厉元朗真是哭笑不得,想来走过这么多地方,刘天富这种视他为绝对上级的干部,还真不多见。 要是换成下属也就算了,可刘天富不同,级别上他俩一样,都是正处级,都是省管干部。 纵然自己是县委书记,是乌玛县的一把手,刘天富怎么也是搭档,犯不着这么低三下四。 由此也能看出来,刘天富这人脾气好,能力绝对一般。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来,乌玛县经济为什么滞后,老百姓日子为什么这么苦。 根本原因在于,干部水平有限,或者压根没把发展大计放在首位,只停留在嘴巴上。 算了,估计和刘天富也聊不出什么干货,厉元朗只好简单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题,敷衍了事,早早结束他和刘天富之间的这次谈话。 高灿儒随后敲门进来。他很歉意,这间办公室是张国瑞生前用过的,担心厉元朗犯忌讳,想重新收拾一间,却被厉元朗婉拒了。 他不在乎这些,也没那么多讲究。 东西基本上用原来的,摆设也没有任何变化,唯一不同就是把唐智写的那副字挂在办公室墙上,以此作为座右铭。 高灿儒此番前来,主要是征求厉元朗几个意见。 住处已经选好,在县委住宅楼三层,独门独户,八十平米,厉元朗有时间可以去看一看。 厉元朗说道:“不用费劲了,我一个人,在县委招待所给我安排个房间就行。” 高灿儒解释说:“每位县领导在招待所都有一个专属房间,平时供领导休息用的,而且大家基本上都住在县委住宅楼,这个习惯延续至今,始终未变。” 厉元朗听出来味道,高灿儒等于间接提醒他,最好不要破坏业已养成的习惯。 他是县委书记,如果他不住在县委住宅楼,你让其他人怎么办? 厉元朗略作沉吟,说:“住处不要弄得太繁琐,能够保证我日常生活即可。” 高灿儒答应下来,并且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东西。 一份是全县概况,里面有各种详实数据,供厉元朗参考。 还有一份是全县副科以上官员的花名册,上面有照片和简单的简历。 县委书记是管干部的,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知己知彼,方能做到心中有数。 剩下就是几个年轻人的简历,高灿儒介绍说,这是给厉元朗配备的秘书人选。 按照规定,包括县委书记、县长在内的县处级干部一般不配备秘书。 现实情况往往是,县委书记县长以及副书记副县长等人,都配有专职秘书,俗称跟班秘书或者拎包秘书。 主要负责材料、生活等事务性工作。而且材料大都由县委办的秘书股提供初稿,秘书最后加以修改和润色,最后报请县领导审核。 厉元朗本来就是秘书出身,又在祥云区委秘书一科做过一段时间,对此相当熟悉。 他大致看了看几个人的简历,便问高灿儒:“还有别的人选吗?” “这”高灿儒明白,这几个候选人厉元朗都不满意。“我再去找一找,明天给你。” 厉元朗掰着手指头说:“你记住这几点,第一,能力和忠诚度。第二,背景要干净。第三,最好是不得志。” “没了?”高灿儒一愣。 “对,符合这三点要求就可以带来让我过目。” 高灿儒迅速琢磨出味道,告诉厉元朗他尽快按照这三点要求去找。 看着高灿儒离去背影,厉元朗感觉到,自从那天分别后,高灿儒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起了变化。 不如原来密切,公事公办,有疏远的意味。 什么原因? 厉元朗充满好奇。 吴柳水有晨跑爱好,一年四季,无论春夏秋冬刮风下雨,从不间断。 刚过而立之年的他,是乌玛县老干部局办公室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社会上都把老干部局形容成“托老所”,工作人员叫服务员。 事实也正是如此。 从上到下,无论党政机关,还是事业单位、国有企业等等,都有一个离退休干部管理部门,或者干休所。 他们的中心任务,就是落实离退休干部的“两个待遇”。 这两个待遇,就是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 什么意思?是指干部虽然退休了,鉴于他们所做出的贡献,离退休后的政治待遇一律不变,生活待遇不变并且可以适当优待。 那么由谁来保障两个待遇的落实呢? 所以,从最高层到基层,都成立了老干部局,专门为这些老干部服务,确保政治待遇和生活待遇的落实。 而吴柳水就是这种服务员。 办公室本来事务性杂乱,什么事都去做,什么苦都要吃。 其实,大学本科的他,本来有机会调入县委办的,只是他这个人性格倔强,从不向权贵弯腰低头。 在领导眼里,他属于刺头,不听话更不好摆弄。 这样的人,重用是不可能,使劲用才是真格。 凡是那种苦差事,单位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可一旦遇到好事,比如提级或者涨工资,压根没有他的份儿。 所以这些年,他事情做了不少,好事情没捞到一个,付出和回报严重的不匹配。 吴柳水为此找过单位领导好多次,每次都以各种理由驳回。 渐渐地,他干脆不找了,也把工作积极性磨没了。 每天三点一线,上班、下班、回家。 接孩子做家务伺候老婆,成为他生活中的大部分内容,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家庭煮夫”。 他这样郁郁不得志的一个人,却不成想,一次偶然相遇,彻底改变了命运。 第812章 好心人有好福报 这天早上,吴柳水起床后,照例去江边晨跑。 三月初的乌玛县,气温很低,路上行人非常稀少。 吴柳水沿着曲安江边跑了一大圈,途径一个路段时,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个人靠在大树上,低头喘着粗气。 一开始,吴柳水以为这人是在做后背撞树的锻炼。 跑过去之后,回头扫了一眼,发觉不对劲。 因为那人正在慢慢蹲下,双手摁在地面上。虽说没有抬头,看不清他的脸,可感觉他似乎很难受。 吴柳水马上折返回来,走到那人跟前,弯腰询问:“同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人费力的说道:“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头有点晕。” “我帮你叫救护车吧?”吴柳水好心的建议道。 “不用,我蹲一会就好,谢谢你。”那人摆了摆手。 “这么冷的天,你这样可不行。”吴柳水说道:“你家住在哪里,我给你打个车送你回去。” 那人缓缓抬起头,说:“谢谢了。”并报出他家地址。 吴柳水一听,十分好奇,这不是县委住宅楼吗?和他家在一个小区。 也是奇了怪了,往常出租车一辆接一辆,这会儿不管是叫车还是等候,几分钟过去,竟然看不到一辆出租车经过。 反正距离小区也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能到。 吴柳水提议,由他背着那人走回去。 那人起初不同意,可架不住吴柳水的坚持,点头答应,趴在蹲着的吴柳水后背上,任由他背着一步步前行。 吴柳水正值壮年,又有长期锻炼身体的缘故,背着一百多斤的这个男人,一点不吃力。 路上,那人就和吴柳水东一句西一句的聊起来。 得知吴柳水也住在县委住宅小区,就问他在县委哪个部门工作。 吴柳水如实相告,那人却笑了笑,“你在老干部局?真是巧了,论起来,咱们还算是同行呢。” “你也在老干部局?”吴柳水直纳闷,貌似单位没有他这一位。 那人忙摇头,“我以前在老干部局做过,不过不是乌玛县,是甘平县。” “哦。”吴柳水点了点头,“你是甘平县人,怎么跑到乌玛县来呢?” “工作调动。” “方便说你在什么单位上班?” 那人说道:“我还没分配单位,我刚来没多久。” 吴柳水又“哦”了一声,差不多快到小区门口,那人拍了拍吴柳水肩膀,说道:“把我放下来吧,我现在能走了。” “你真的可以?千万别逞能。” 那人回答:“没事,我能行。” 半蹲身,吴柳水慢慢放下那人。 看他状态,应该没事了。 那人再次感谢吴柳水几句,这才率先走进小区里。 从始至终,吴柳水也没看清那人模样。 因为他戴着黑色针织帽,一个大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反正也不算什么,就当做好事了。 回到家中,吴柳水并没把这事告诉老婆,全然没放心上。 三天后的上午,吴柳水刚到单位,办公室主任就把他叫了去,说二号楼的老范头刚打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求办公室派个人过去。 主任自然第一个想到了吴柳水。 老范头曾经担任过县交通局的局长,今年已经八十岁了。 老伴去年去世,儿女不在身边,他孤零零一人在家,时不时打电话给老干部局,不是帮着买米,就是买面买油,已然把老干部局当成他家的保姆了。 吴柳水不想去,办公室七八个人全都闲着,有的甚至还在喝茶看手机,为什么派他。 就跟主任争辩几句,主任顿时脸拉得比驴还长,沉声说:“吴柳水,你敢跟组织讨价还价,派你去就有派你的道理。别人都有事情可忙,唯独就你一人闲着。你去不去,不去就找局长请假。只要局长批了,你就可以不去。” 这不是抬杠吗? 吴柳水气得鼓鼓,有心还想和主任理论一番。 一边的同事好心拽了拽他的衣角,眼神暗示他别跟主任硬顶,否则吃亏的是他自己,不值得。 吴柳水按捺住火气,直接走出办公室,直奔老范头家里。 这一次,老范头要求很离谱,他家坐便堵了,让吴柳水给疏通。 吴柳水哭笑不得,劝说道:“范局长,我是老干部局工作人员,不会通坐便。要不我打个电话,给您叫个专业人士。” 老范头一听就不干了,“小吴同志,老干部局的职责就是为老干部服务的,我们提的任何要求,你都要无条件执行。” “另外,通坐便是要收钱的,这笔钱不给我报销,就得我自己掏腰包。不行!” 吴柳水气得够呛,却还要压住火气,心平气和向老范头解释,他不是干这玩意的,手里也没有相关工具,这件事真做不来。 老范头火气更大了,把吴柳水好一顿批评教育。 说他是现实主义者,看老干部不在台上了,没有权力了,就藐视老干部的合理要求,还要投诉吴柳水。 一通批评就是二十分钟,把吴柳水都弄烦躁了。 一咬牙,撸胳膊挽袖子,大步走进卫生间,好一顿摆弄。 最后,弄得浑身全是脏水,却掏出个钢丝球,冲着老范头直报怨,“范局长,以后您不要把洗碗水往坐便里倒,您看,就是这东西把坐便给堵了。” 老范头却瞪起眼睛,气呼呼说:“我一个八十岁的人了,哪还记得这些。哪像你们年轻人,记忆力那么好。” 真是无语了。 听老范头的口气,好像有错的不是他,是吴柳水。 和比自己爷爷还要大的老人,吴柳水讲不出道理,只得洗干净手,就要离开。 刚走出去没几步,就听身后传来老范头的嘟囔声音:“你看看手机,刚才一直响个不停,烦透人了。” 吴柳水赶紧掏出手机,一看有五个未接来电,全都是办公室主任打来的。 肯定不是好事,指不定又指派什么鬼任务。 吴柳水没搭理,却在此时,手机又响了起来。 听着闹心,吴柳水只好接听。 “柳水,我是冯主任。刚刚接到县委高主任的电话,请你马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高主任? 整个乌玛县委,姓高的主任只有一个,就是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高灿儒。 他找自己什么事? 来不及多想,吴柳水急忙赶到高灿儒办公室门口,深呼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高灿儒不认识吴柳水,吴柳水自然知道他。 乌玛县一共九名常委,是乌玛县最有权力的九个人,混仕途的,有谁不知道。 高灿儒板着脸,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吴柳水,似乎要把他看穿一样。 吴柳水规矩站着,心里则非常紧张,鬓角处已然冒出汗珠。 “高、高主任,您找我?” 高灿儒并没有让吴柳水坐下,严肃说道:“厉书记要见你,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的工作可能要有变动。” “厉书记!新来的厉书记?” 高灿儒点了点头,抓起话机拨打一个号码出去,“喂,厉书记,我是灿儒,吴柳水在我这里,你什么时候见他?” 得到对方答复后,高灿儒说:“好,我这就带他过去。” 放下话机,高灿儒站起身告诉吴柳水,“跟我来吧。” 一路上,吴柳水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跟在高灿儒身后,大脑却在寻思着各种可能。 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县委书记见他,最有可能担任他的秘书。 关键是,他没根没蔓,厉书记为什么会挑中他? 带着满肚子疑问,走进厉元朗办公室,看见厉元朗这张脸的时候,吴柳水终于恍然大悟,彻底通透了。 第813章 关注墨林园 高灿儒把吴柳水介绍给厉元朗之后,便知趣离开。 “坐吧。”厉元朗指了指办公桌前的空椅子。 一开始,吴柳水因为紧张,并没有仔细看厉元朗。 可等他规矩坐稳,尤其听到厉元朗说话的声音,立刻回想起来,忍不住说:“您是” 厉元朗笑了,“对,我就是你背着的那个人。” 吴柳水挺惊讶的,万万想不到,自己一时的善良之举,帮助的却是堂堂县委书记。 意外,太意外了。 “谢谢你。”厉元朗再一次真诚感谢吴柳水。 他那天早上,本打算慢跑锻炼,突然一阵头昏眼花,差点摔倒。 好在有吴柳水帮忙,回去休息了一阵,又吃了几片药,总算缓过劲来。 主要是刚换睡觉地方,晚上失眠,没有睡好。 加之起得太早,差点把以前的老病勾出来。 面对厉元朗的感谢,吴柳水终于明白高灿儒的那句他的工作要有变动的含义了。 莫不是他帮了厉书记,要把他调过来做秘书? 想一想,吴柳水都像是在做梦一样。 县委书记秘书,那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 可以说,在乌玛县,差不多达到一人之下几十万人之上了。 吴柳水由于激动,忍不住浑身微微颤抖起来。 他赶紧偷偷掐了掐大腿,借以掩饰住兴奋。 幻想着接下来,厉元朗就该谈论这个话题了。 只见厉元朗抓过桌上的芙蓉王,向吴柳水举了举,“抽烟吗?” 吴柳水连忙摆手说:“厉书记,我不会。” “不抽烟挺好,有助于身体健康。”厉元朗抽出一支叼在嘴上,吴柳水手疾眼快,抓过打火机给厉元朗点上。 厉元朗深吸一口说:“不像我,十足的烟民,想戒就是戒不掉。” 关于抽烟的话题,吴柳水插不上嘴,只能认真听着。 “小吴,我看过你的简历,你考上公务员后分配在县委组织部,是个比较有前途的地方,为什么后来到了老干部局呢?”厉元朗问道。 “厉书记,我”吴柳水一阵犹豫,这段心酸往事,是他不愿企及的。 既然厉元朗问了,吴柳水下定决心这才说道:“是我年轻不懂事,做了不该不做的事情。” “说一说,什么事?” “我向上级写了一封举报信,结果没被重视,后来、后来就成现在这样子了。” 厉元朗弹了弹烟灰,并没继续追问,可他的眼神却已经显示出来,鼓励吴柳水继续说下去。 “三年前,我实名举报东河省墨林文化投资有限公司,非法占用国有林地、违法采伐、违法建设的行为。” “详细说说。”厉元朗身体往前探了探,似乎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据吴柳水讲,他是通过朋友认识了一名商人,这人名叫耿发廉。 一次喝酒时,耿发廉借着酒劲,向吴柳水讲述了墨林公司非法占用林地,砍伐树木,挖地建设墨林园的事情。 这块林地位于深水乡胡家村附近的山里。 墨林公司以建设墨林文化博物馆为名,私自圈出大片林地,以边申报边建设的方式,大兴土木,滥砍滥伐,修建成一个具有私人性质的庄园。 耿发廉还说,墨林园建设非常漂亮,里面不禁有餐饮、住宿、洗浴等设施,还有公司法人司马文瀚多年来搜集到的古董字画,还有恐龙、猛犸等古生物化石,动植物标本。 另外,还有当代工艺美术大师的牙雕、玉雕、石雕、根雕、瓷雕、木雕、竹编作品,皆为传世之作。 耿发廉说,司马文瀚曾经炫耀,他的博物馆中藏品超过千件。 许多还是稀有珍品,世上仅此一件。 不止这些,墨林园内,还建有高尔夫球场,狩猎园和射击场。 高尔夫球场不必详说,单说这个狩猎园。里面养了不少诸如老虎、黑熊、梅花鹿等一、二级保护动物,专门提供给客人猎杀,食用。 “这些只是耿发廉自己说的,有没有证据?” 吴柳水摇了摇头,“耿发廉说,墨林园内有屏蔽设施,手机什么的到了里面全都不好使。而且进去之前,要接受严格的搜查,手机、照相器材等一律不得带入。” “你去过墨林园吗?” 吴柳水苦笑道:“墨林园保安措施十分严格,进山的路上就设有两道哨卡,没有通行证根本不让进,靠近都不行。” 厉元朗紧锁双眉,不再言语。 心中却已是波涛汹涌。 好半晌,他掐灭香烟问道:“小吴,你会开车吗?” “会,我自己有代步车。” “嗯,很好。”厉元朗深深点着头,随即站起身来,在办公室来回走着,逐渐踱步到窗户前,往远处望了许久。 吴柳水站起身来,目光跟始终随着厉元朗。 厉元朗背着手想了一会儿,徐徐转过身来,让吴柳水写下他的手机号码,然后示意他可以走了。 走出厉元朗办公室,吴柳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说了半天,也没谈及调来当秘书的事情,不会是厉书记把这事给忘了吧。 满腹狐疑的吴柳水,木呵呵回到老干部局。 人还没坐稳当,冯主任就把他叫了过去。 “柳水,高主任找你什么事?”冯主任破天荒的主动给吴柳水沏茶,用的是他自己都不舍得喝的上好茶叶。 “不是高主任找我,是厉书记。”吴柳水如实回答。 “厉元朗书记!”冯主任一听,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很快,变幻出笑模样,把水杯递给吴柳水,和颜悦色问:“厉书记会不会要把你调去当秘书?” “没有,厉书记找我了解点事情。” 冯主任眼珠转来转去,不解问:“找你了解事情?什么事?” 问出这句话之后,冯主任猛然发觉自己犯了嘴欠毛病。 县委书记的事情,他一个连副科都算不上的小干部,有什么资格问。 当然了,冯主任问了,吴柳水也不会说一个字。 他只是淡淡回应道:“没什么事。” “哦。”办公室主任连连点头,似乎明白了,其实什么都不明白。 反正吴柳水没被厉元朗看中当秘书,以后对待吴柳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不用特殊照顾。 晚上回家吃饭时,吴柳水跟妻子华晓芸说:“我今天见到厉书记了。” 华晓芸给吴柳水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不以为然的问:“李书记,哪个李书记?” “不是李书记,是厉书记,厉元朗书记。” “厉元朗是谁?” 吴柳水哭笑不得,一个劲儿的直摇头。 华晓芸是县医院医生,职业使然,对政治不感兴趣,不知道厉元朗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呀,平时不看乌玛新闻,露怯了吧。”吴柳水用筷子指了指妻子,调侃起来。 “快说,厉元朗到底是谁。”华晓芸催促道。 “厉元朗是咱们乌玛县最大的官儿,县委书记。” “是吗!”华晓芸既惊又喜,不过马上有黯淡下来,“你在老干部局上班,见到书记也算正常,是离着老远看见的吧。” “小看人。”吴柳水撇了撇嘴,“是厉书记亲自召见我,还跟我谈话了。” 华晓芸眨巴着大眼睛,显出疑惑表情,“找你谈话柳水,不会要调你当秘书吧!” “没有。厉书记问了墨林园的事情,然后就让我走了。” 看得出,华晓芸相当的失望。 要是丈夫成为县委书记秘书,她脸上也有光。 “不过,我走之前,厉书记让我留下手机号码了。” 华晓芸分析说:“他留你号码,说明还会找你。柳水,你可要好好表现,千万抓住机会。” 吴柳水何尝不这么想。 只是一连两天过去,他再也没有接到厉元朗的电话,仿佛他们之间的见面,就是昙花一现。 难道厉书记把他忘了? 第814章 真正目的 吴柳水心灰意冷,失望至极,又回到从前被冯主任呼来喝去的憋屈日子。 同时他也在密切关注着县委动静,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风平浪静,一切正常。 他一直坚持着晨跑习惯,从未间断。 每次从家里出来,都希望能遇见厉元朗。 不为别的,上次谈话后,厉元朗究竟对墨林园的事情怎样打算。 会不会只是问一问了事,或者还有下一步动作,吴柳水充满好奇。 只可惜,这些全没发生。 有时候,吴柳水真想主动去找厉元朗,当面索问清楚。 不过他很快打消念头。 他一个普通工作人员,有什么资格问县委书记,以为自己是谁啊。 周六早上,吴柳水晨跑完毕,回来刚打开房门,就见华晓芸捏着吴柳水的手机迎上来,着急说:“出门也不带电话,响了一早上,有人找你。” 吴柳水很是奇怪,“谁找我?” “没说,就说你回来马上回电话。” 吴柳水一看号码,十分陌生,试着回拨出去,对方很快接听:“小吴,我是厉元朗,今天有事吗?” 是厉元朗! 吴柳水惊喜万分,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这个电话。由于激动,嘴唇干动着,一个字都没讲出来。 “你今天有事?”厉元朗又问。 “没,没有。”吴柳水都成结巴了。 “方便的话,你开车在”厉元朗报出位置,让吴柳水开车去接他。 华晓芸看着丈夫奇怪反应,便问起原因。 “厉书记找我,晓芸,我今天有事,你把孩子送他奶奶家去吧。” 说罢,吴柳水换了一身衣服,匆匆走出家门。 到了指定地点,吴柳水停好车,东张西望寻找厉元朗的踪影。 吧嗒一声,车后门打开,一个身影钻了进来。 吴柳水回头一看,差点笑了。 厉元朗戴着口罩和一副眼镜,刚把棉服帽子摘下来。 这身装扮,不仔细瞅,还真认不出就是堂堂的县委书记。 “小吴,给你。”厉元朗说着话,把手里的一个塑料袋递过去。 “厉书记,这是” 厉元朗则说:“我算了时间,你晨跑完毕到给我打电话,准是没来得及吃早饭。你先吃,容我有事交代你。” 没想到厉元朗如此细心,吴柳水瞬间动容。 “快吃吧,一会儿咱们还要赶路。” “嗯。”吴柳水答应着,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狼吞虎咽吃起来。 “你还能联系到耿发廉吗?” 吴柳水咽下包子,用吸管喝了一口粥,囫囵道:“两年多没有他的消息了,我只能试一试。” “打个电话问一问。” 吴柳水调出耿发廉的手机号拨出去,传来的竟是空号提示音。 厉元朗没觉奇怪,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见吴柳水已经吃饱,一拍驾驶员椅背,“出发,去墨林园。” 吴柳水一个愣神,“墨林园有两道岗哨,我们没有通行证进不去” “无妨,你开车就是。” 吴柳水心领神会,一打方向盘,直奔胡家村方向驶去。 路上,厉元朗打了个电话,不知对方说的是什么,厉元朗“嗯”着连连点头。 剩下时间,厉元朗闭目养神,一句话不说了。 吴柳水专心开着车,通过后视镜观察厉元朗神态。 他知道,这位厉书记看似休息,估计在想事情,不便打扰。 乌玛县通往各乡镇的道路去年刚修完,路况很好。 阳春三月,虽说路两边还是白雪皑皑,气温却在逐渐回暖。 这辆黑色现代伊兰特,是吴柳水从熟人那里买来的二手车。 跑了三十万公里,最大的感受就是皮实耐用。 到他手里五年,只做过常规保养,换过发动机火花塞和汽缸垫,其余的没怎么操心。 这时候,厉元朗微微睁开双眼,说道:“你这辆车底盘有异响,估计是橡胶衬套出现了老化变质现象,需要更换了。” 吴柳水很是惊奇。 这年头会开车不足为奇,会开车懂车的就不多了,会开车懂车的领导更是凤毛麟角。 他不禁好奇问:“厉书记,您开车的驾龄得有十年了吧?” 厉元朗笑了笑说:“八年多,我之前有辆捷达王,陪了我整整六年。” “怪不得,像您能听出来车有毛病的人,最起码驾龄要在八年以上。” “你这辆伊兰特性能不错,换过轮胎吧?” “换过一次。”吴柳水诚实回答。 “别说,听声音,轮胎质量不错。”厉元朗继续说:“以前,广南市古林橡胶厂,可是远近闻名专门生产轮胎的厂家,质量非常过硬。” “是的。”吴柳水说:“古林轮胎,老有名了,现在与外资合并,虽不及从前的辉煌,总体来说,还算过得去。” “古林镇”厉元朗怅然说:“墨林公司的法人司马文瀚就是土生土长的古林人吧。” 说起这个来,吴柳水如数家珍般的打开了话匣子。 “司马文瀚这人可不简单。他早年是古林镇钢丝厂的销售员,后来通过改制,收购了这家钢丝厂,更名为东河省强轮钢丝厂。” “他们生产的钢丝,全部销往古林橡胶厂,几年时间,司马文瀚就赚得盆满钵满。” “后来,司马文瀚扩大厂址,引进设备,向古林镇农村信用合作联社贷款四千万。十年前,他将钢丝厂以物抵债,核销了四千万的贷款。” “据知情人反应,当年的四千万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么一大笔贷款,能用这么一个不值钱的工厂核销,当时谁给批的贷款?谁办的以物抵贷?凭什么以物抵贷?司马文瀚有钱,为什么不向他追债而是以物抵贷?这些都是疑问。” “不过这件事没人去管,也没有了下文。反正结果就是,司马文瀚去了南方的江浦市,在那里成立公司,挣了不少钱。” “几年前他回到广南市,成立这家东河省墨林文化投资有限公司,并在胡家村山里面,大肆兴建墨林园。” “以你了解的情况,墨林园规模一定修的很大?” “我没进去过,全都是耿发廉告诉我的。不过,据说有个地方,需要走到山顶极目远眺,才可以看清墨林园的全况。” “好。”厉元朗点着头,心中早有答案。 说话间,伊兰特穿过胡家村,正沿着公路往前开,忽见前方路边,有个警察摆手示意停车。 吴柳水徐徐踩着刹车,一脸狐疑。 厉元朗透过前风挡玻璃看了看,轻松说道:“没事,是找我的。” 来人正是穿着棉警服的韩卫。 厉元朗降下车窗,韩卫走过来,向他敬了一个礼,弯腰打招呼说:“厉书记。” 厉元朗则问:“东西都带了吗?” “全带了。” “有人带路吗?” 韩卫回答:“车里有个向导。” 厉元朗一声令下:“你们在前,我的车跟着你们。” 韩卫领命,坐进前面越野车里,率先启动。 吴柳水的这辆伊兰特紧随其后,行驶一段路程,拐下公路,沿着一条乡村土路缓缓驶向一座山的山根底下。 这条路不平整,好在是三月份,地上积雪还没完全融化。 否则的话,伊兰特根本走不了这样的土路,容易刮底盘。 路况不好,两辆车开得不快,到了那座山的山脚下,用了四十多分钟。 下了车,厉元朗裹紧衣领,韩卫和另一个猎人打扮岁数大的老者,还有一名警员纷纷走过来。 厉元朗主动和老人家握了握手,询问道:“您老怎么称呼?” “我姓姜,这位同志,你们要想看清楚墨林园全貌,就得爬到这座山的山顶,有个地方是观察的最佳地点。” 姜老头说着,指了指眼前这座高耸的山峰。 “您老身子骨可好?” 姜老头不屑的撇了撇嘴,“同志,我是胡家村土生土长的人,说句不见外的话,你们这些年轻人,爬山还真不一定有我老头子走得快。” “哈哈。”厉元朗大笑道:“那好,就麻烦您老带路了。” 直到这时,吴柳水终于弄明白厉元朗此行的真正目的了。 第815章 一窥见全貌 姜老头没有说错,往山上走崎岖陡峭,极其难行,根本没有路。 完全凭借他多年经验,以“s”型路线,往山顶进发。 路上,姜老头说,这座山还有一条路可以到山顶。 只是那条路虽说相对好走,就是绕远,没有四、五个小时,根本到不了山顶。 刚走半个小时,厉元朗就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韩卫早就折了根树枝让厉元朗拄着,即便这样,厉元朗依旧乏累。 一个是他体质不强,另一个缺乏锻炼。 韩卫见状,询问厉元朗:“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继续。”厉元朗一挥手,迈着艰难的步子,向上走去。 虽然韩卫还告诉姜老头厉元朗的身份,可他也能看出来,厉元朗在这几个人当中,肯定是个头儿。 好奇的问道:“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当官的?” 在资讯发达的今天,厉元朗的身份已经无密可保。 关键是,姜老头年岁大了,不摆弄手机,看电视都少,自然不知道厉元朗是谁。 厉元朗没做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老人家,您看我像当官的,怎么看出来的?” 姜老头想了想,便说:“你身上有一种东西,我说不上来,反正你和他们几个不一样。” “呵呵。”厉元朗笑了,他明白姜老头指的是什么,应该说的是气质。 这种气质,是多年历练的结果。 这是由内向外的迸发,没有经历根本表现不出来。 但是有经历了,又难以隐藏住。 “您看我像是当什么官的?” 姜老头想了想,非常笃定的说:“你的官至少比我们村支书大,差不多是副乡长吧。” 没等厉元朗回应,韩卫禁不住笑出了声。 姜老头长眉毛一皱,瞪起眼珠子问:“我猜的不对吗?” “对,十分正确。”吴柳水插话说。 “还是这个小同志说话好听。”姜老头笑眯眯看向吴柳水。 受到姜老头的夸赞,厉元朗瞧了瞧吴柳水,没有说话。 吴柳水心里咯噔一下,不明白厉书记看他这眼的含义,是赞同?还是责怪? 看来,自己不能瞎搭茬,管好自己的嘴,用好自己的眼,比什么都强。 就这样,几个人边走边说。如此一来,减轻了疲惫感,活跃了气氛,感觉爬山不那么累了。 不知不觉,一个多小时后,一行五人终于到达山顶。 稍事喘息,大家在姜老头引路下,大约走了几百米,终于来到一处大石头下面。 姜老头指着石头说道:“站在这里,就可以看到墨林园全景了。” 韩卫第一个爬上去,登高望远看了一圈,忍不住说:“真壮观啊。” 厉元朗深呼一口气,说实话,他现在体力严重超限,每抬一次腿都好像绑了沙袋一般。 可他还是咬牙,踩着几块石头,后面有吴柳水托着他的腰,上面的韩卫则伸出一只手,拽住厉元朗,终于让他踩在这块巨石上了。 厉元朗站稳后,手搭凉棚极目远眺,看清楚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有一个四周围着围墙的地方。 目测非常大,需要转动脑袋,从一边看向另一边,一眼还望不到头。 即使在白雪尚未融化的三月,厉元朗还是能够清晰看到,这里的亭台楼阁,假山凉亭,以及依稀的一桩桩建筑物。 韩卫把望远镜递给厉元朗,这样可以看得更清楚。 厉元朗通过望远镜的镜片,来回观察着园内景致。 边看边啧啧赞叹,不得不说,司马文瀚在这里投资不小。 多达几十个建筑物,外观多以仿古建筑为主,最高超不过三层。 园内不时有人走动,还有车辆在里面行进,一点也不冷清。 姜老头介绍说:“白天还看不出来啥,等到晚上,老热闹了。” 厉元朗徐徐放下望远镜,陷入沉思。 这边,韩卫带来的小警察,已经找好合适位置,举着一个长镜头照相机,咔嚓的拍个不停。 不仅拍摄照片,还录下很长一段视频。 吴柳水也没闲着,举着手机,也在一旁录了起来。 不管用不用得上,先录下来再说。 厉元朗观察半天,指着其中一个地方问:“韩卫,你看它的整体布局像什么吗?” 韩卫看了看一头雾水,不解的直摇头。 “外观布局是按照八卦风水格局建造。你看,整个园区被中间这座山脉一分为二,风水上叫龙脉。北方主山为龙头,南方的水口山为龙尾,水坝位置为龙肾,核心区域,那片都是建筑物的地方,称为龙心。两侧还布局着左青龙右白虎。” 韩卫瞪大眼睛吃惊看着厉元朗,不禁连连赞叹:“您还懂得风水学?” 厉元朗拿出手机指了指,“我哪里懂那么多,这是我刚才查了资料,现学现用。” 不过,经此判断,司马文瀚当初建造墨林园的时候,一定请了高人指点过,才按照这个风水布局兴建的。 这么做无非是想以此振兴他的事业,财源广进,顺风顺水,福音长久,让子孙后代永远大富大贵。 只是,他的愿望能否实现,还真不好说。 山顶的风大,气温低。 几个人站在上面没待太久,按照原路返回。 一来一回的,用了将近四个小时。 等到山脚下坐进车里,一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厉元朗这时候才感觉饥肠辘辘,便问吴柳水,附近哪有饭店。 吴柳水想了想说:“胡家村没有,要是最近的话,也只有深水乡了。” 厉元朗掏出话机打给韩卫,让他们开车去深水乡,吃完饭再返回县里。 几个人放弃休息日和厉元朗一起爬山,受冷受累的,总不能再让大家空着肚子吧。 于是,两辆车先后离开此地,直奔二十多里之外的深水乡。 今天是周六,深水乡正常休大礼拜。 常务副乡长周兴山是深水乡本地人,今天中午和几个朋友在全乡最大的万客来大酒店聚餐。 全桌就属周兴山官最大,自然成为核心人物。 这个巴结几句,那个奉承一番,把个周兴山美得鼻涕泡满天飞,整个人差点起飞了。 自然,酒也没少喝,白的啤的灌了一肚子。 由于年岁大,肾就不好。 白酒还行,啤酒喝多了,往厕所跑的次数也就多了。 周兴山迷糊糊又从厕所里出来,路过大厅往雅间走的时候,无意中瞥到,在靠近墙角有一桌客人正在吃饭。 一共四名男子,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其中一人挺有派头,看样子好像眼熟,又好像不认识。 周兴山眨了眨眼睛,满腹狐疑的回到包间,众人还在吆五喝六的吵个不停。 看见这位周副乡长回来之后,没有刚才那么兴奋,就有人问他怎么了。 周兴山摆了摆手,“没什么。” 嘴上这么说,大脑却在高速运行着。 那个人是谁? 这么一想,周兴山再次起身出去,挑了一个隐蔽地点,偷偷拍下那个人照片,发给乡长葛正。 两人关系不错,葛正不怎么喝酒,这会应该比周兴山头脑清晰,比周兴山反应更快。 葛正在家睡午觉,叮的一声,有信息进来。 扰了睡觉兴致,葛正气得嘟囔着:“谁这么不长眼,这时候发信息。” 拿过手机一看,是周兴山发来的,就点进去看了内容。 周兴山询问这张照片上的人挺眼熟,问他认不认识。 葛正还处在昏昏沉沉状态,语音回道:“不认识。” 发出去后,把手机扔到一边,继续蒙头大睡。 刚闭上眼睛,猛然睁开,急忙拿过手机定睛一看,大吃一惊。 第816章 惊动了深水乡 这、这不是县委书记厉元朗吗? 他马上揉了揉眼睛,再次看了又看,确认没看错,就是他! 乖乖,这位厉书记怎会亲临深水乡,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他很快冷静下来,估计是路过乡里,不想打搅,故而没有通知。 葛正觉也不睡了,直接拨通周兴山的手机,急促说:“兴山,你发来的照片我仔细又辨认了,这个人是厉元朗,县委新来的厉书记。” 周兴山一听,忍不住惊呼:“厉书记,是他?” 得到葛正肯定的回答后,周兴山不敢确定,用手机输入厉元朗名字,调出他的照片,一对比,果然是。 周兴山兴奋异常,难得有机会接触到乌玛县第一大佬。 这位可是手里捏着官帽子的人物,多少人想巴结还没机会呢。 真是老天开眼,送给他一份大礼。 周兴山本想着马上过去,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一身酒气面见厉书记,第一印象就大打折扣。 虽然是周六不上班,可这个样子终究不好。 怎么办? 听到众人还在划拳吵嚷着,周兴山一拍桌子。 大家被他这一下弄得怔住了,不知周副乡长抽了哪股子邪风。 好端端的,为什么发火? 周兴山根本不在乎他们,而是板着脸说:“你们有谁知道,迅速消除酒味的办法?” 大家面面相视,搞不懂周兴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点想。”周兴山急得差点抓耳挠腮了。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有掏手机找的,有打电话问的,马上将各种方法汇集起来,告诉了周兴山。 最终,周兴山得到答案,一个是吃大蒜,用蒜味遮住酒味。 还有就是往身上狂喷香水。 周兴山听完,赶紧出去找饭店老板想办法了。 与此同时,葛正穿戴好,拿上车钥匙准备赶去万客来。 发动车子,他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准备联系乡书记武大宇。 武大宇家在县城,每到大礼拜必回去。 葛正觉得,告诉武大宇也没用,他不在乡里,不可能过来。 可是武大宇终究是一把手,事后知道准不高兴。 让关系本来就不和谐的他们之间,雪上加霜。 算了,还是告诉一声为好。 武大宇接电话时,葛正很明显听到里面嘈杂声音。 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出来,武大宇那边准有饭局。 “葛乡长,什么事?”武大宇问。 “武书记,你说话方便吗?” “你说吧,我一个人在家。” 葛正撇了撇嘴,却不好拆穿,“武书记,我得到消息,厉书记正在万客来吃饭。” “啊!”武大宇也是一惊,“厉书记来乡里了?” “我估计他是路过,不是特意微服私访。” 还好,武大宇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下来,说道:“既然厉书记不希望惊动乡里,我看你就当不知道吧,别去打扰他了。” 葛正听到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我一把手不到场,你一个人跑去献殷勤,好印象让你独得,那怎么能行。 小人心态,酸梨想法。 葛正对此嗤之以鼻,完全当成废气给放了。 嘴上答应着,行动上已经开车,驶向万客来。 葛正没有猜错,武大宇的确有饭局。 他和几个不错的干部,正陪着常务副县长阮海庆推杯换盏,喝得热火朝天。 阮海庆满脸通红,眼角都喝出眼屎了。 显然,他心情大好,酒也喝到位了。 人多不方便,武大宇只好把这个消息按捺在心里,重新投入到酒局之中。 阮海庆喝高了,在酒桌上就吵着要去洗一洗放松一下。 马上有人心领神会,偷偷去安排了。 等到酒席散去,到了一家洗浴中心的后院,专为贵宾准备的高档地方。 找准和阮海庆独处机会,武大宇便把厉元朗去深水乡的事情告诉了他。 阮海庆不以为然道:“去就去呗,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既然这位阮副县长这么说了,武大宇提着的心彻底放下来。 姜老头家在胡家村,路过的时候直接回家了,说啥也不去吃饭。 所以只有厉元朗、韩卫、吴柳水和那个小警察四个人。 到地方之后,担心引人注意,韩卫和小警察全都换上便装。 四个人,除了两个开车的,厉元朗和韩卫一人点了一杯当地烧酒。 走了那么久,又吹了寒风,全身由里到外都是凉的。 喝点酒,正好可以祛除寒气,暖暖身子。 还别说,这家万客来,炒菜味道不错,两荤两素一个汤,加上烧酒,厉元朗跟韩卫喝得挺舒服痛快。 他们吃饭时,只谈风土人情,关于这次行动一个字不提。 隔墙有耳,又是在大厅里,难免引起不必要麻烦。 厉元朗正在和韩卫说着话,就见有个中等个头的男子,微笑着走过来。 吴柳水眼尖,压低声音对厉元朗说:“深水乡常务副乡长周兴山来了。” 厉元朗抬头望去,正好和周兴山四目相对。 周兴山脸上笑得更灿烂了,近乎小跑着到了厉元朗跟前。 哈着腰恭敬道:“厉书记,您好。” 厉元朗微微皱起眉头,身体往后一靠,抱着胳膊问:“你是哪位?” 即便吴柳水告诉了,这么问是该有的反应,也是气势的体现。 周兴山忙自我介绍说:“我是深水乡的周兴山。” 他没有报自己的职务,在堂堂县委书记面前,只要对方记住名字就好了。 职务在人家那里,不值一提。 高灿儒曾经给厉元朗一份全县副科级以上官员的花名册,厉元朗粗略看了一下,没记住几个。 乌玛县有副科以上官员有二百多人,厉元朗上哪记住? 倒是吴柳水很有眼力见,再次提醒厉元朗:“厉书记,这位是深水乡常务副乡长周兴山同志。”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没有站起来,也没有主动伸手。 周兴山想要握手的意识,只能将手尴尬的缩回去。 “厉书记,您看要不要给您找个雅间?”周兴山小心翼翼的提议道。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我们也快吃完了。”厉元朗摆了摆手,让他走的意思明显。 “好,您吃您的,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周兴山好不失望。 原本以为趁此机会和厉元朗好好聊一聊,最起码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只可惜这位厉书记对自己不冷不热,一点效力的机会不给。 周兴山这边刚走,葛正气喘吁吁闯进来。 其实他早就到了,到了门口发觉自己疏忽大意。 县委书记到了乡里,他就这么正常去见,显得太随意了。 于是,赶紧又把车开出去老远,然后一路跑着赶到万客来。 这一下,身上出汗了,脑门上湿漉漉的,还上气不接下气。 趁着这副模样,葛正才敢进去。 不出汗不气喘吁吁,厉元朗就不会看到他的重视程度。 这样才显得葛正是急着赶来,喘得越厉害,越是着急见厉元朗。 “厉、厉书记。”葛正粗气越喘越急促。 不同于周兴山,葛正这个人,厉元朗多少有点印象。 他记不住副科级,正科级比副科级的人要少一半,而且还是乡镇正职,容易让人记住。 “葛乡长,你怎么来了?”厉元朗问。 “是周兴山同志告诉我的,我一得到消息就跑来了。”葛正连汗都没擦,规规矩矩站在厉元朗面前,认真说着。 “我正好路过这里,顺便吃个饭,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葛正连忙说:“厉书记,您来乡里,怎么也要到乡政府坐一坐,给我们的工作做指示。” 就在葛正话音刚落之后,从饭店门口呼啦啦又进来好几个人。 厉元朗暗自苦笑,看起来,这顿饭是吃不消停了。 第817章 难啃的骨头 阮海庆蒸完桑拿,又接受了全套按摩,在休息间做足疗时,武大宇悄然走了进来,在他旁边的躺椅上躺下。 伸手去拿阮海庆那盒价值不菲的香烟,闭目养神的阮海庆突然醒了。 不住捏着太阳穴感慨道:“人上了岁数酒量就不行了,喝点酒脑瓜仁生疼。” 武大宇忙说:“您才四十岁,年富力强,正是事业上升期。这点酒对您来说就是漱漱口,您这是谦虚。” “大宇啊,你就不要奉承我了。”嘴上这么说,阮海庆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花花轿子人抬人,好听的话谁都愿意听。 武大宇将香烟放在阮海庆嘴边,并给他点上。 阮海庆深吸一口,在蓝色烟雾中,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你好像和我说了厉元朗什么,说的是啥?” 武大宇见状,对正在给阮海庆做足疗的女技师命令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 女技师答应着,收拾好东西离开,随手把包房门带上。 “葛正告诉我,厉元朗去了深水乡,在万客来吃饭” “厉元朗在深水乡?”阮海庆陡然坐了起来,摸着下巴寻思着一声不吭。 “阮县长,您怎么了?”武大宇不解的看着阮海庆。 “他去深水乡干什么?”阮海庆自言自语,“深水乡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除非” 武大宇顺着阮海庆的分析,思路快速跳跃着,眼睛一亮,和阮海庆对视着,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三个字:“墨林园!” “他去了墨林园?” 阮海庆当即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喂,今天上午有人去墨林园吗?我问的不是这个,是没有通行证的人。” 对方不知说的什么,阮海庆放下手机,摇了摇头:“厉元朗没去。” “那就好。”武大宇松了一口气。 阮海庆却不这么认为,“厉元朗关注墨林园不是好现象,至少他对这个地方产生兴趣。” 武大宇不以为然的笑道:“他关注又如何,司马文瀚可不是软柿子,一个县委书记想要动他?除非厉元朗不想干了。” “事实倒是如此,不过我们不可掉以轻心。”阮海庆说道:“看起来,应该把这件事向司马老板通报一声,免得他被动。” 武大宇摇头道:“司马文瀚这人傲气得很,我们还不够资格和他直接对话。阮县长,就让厉元朗去捅马蜂窝,蛰他一脸大疙瘩他才知道疼。” 阮海庆深深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正好试一试司马文瀚的本事,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神通广大。” 旋即把半截烟摁灭在武大宇端着的烟灰缸里,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真如厉元朗所料,本来打算吃完饭就走,结果葛正此举惊动了深水乡,大半个班子成员先后赶到万客来,把厉元朗等人紧紧围住。 这饭还怎么吃! 不得已,厉元朗只好在乡长葛正等人陪同下,去乡政府会议室。 听取了葛正代表乡党委乡政府做的汇报,和大家简单聊了聊。 这么一圈弄下来,又耽搁了一个多小时。 婉拒葛正留下来吃晚饭的盛情邀请,厉元朗一行返回乌玛县城。 在车里,厉元朗问吴柳水:“吃饭是谁结的账?” 吴柳水说:“是我,周副乡长一来,我马上去结账,担心去晚了,他们替我们结账。” 厉元朗满意的点了点头,吴柳水反应够机灵,想的也周到。 回到家里,天色已经黑下来。 厉元朗把白天拍摄的视频和照片反复看了许久,站在窗前苦思冥想。 其实他刚一上任,就从高灿儒拿来的东西中,发现有举报墨林园毁林削山的违法行为。 只是他很奇怪,墨林园存在这么久了,有关部门为何视而不见,任凭这种行为持续发酵。 就在厉元朗一筹莫展之际,有人往他家送来一份专业材料。 墨林园所占这块地,原隶属于省森工总局望山林场。后来,省森工总局政企分开,将相关机构以及林地剥离,移交地方。 也就是说,这块林地,目前划归乌玛县林业局管辖。 在自己主政的地方,堂而皇之出现这种违法行为,厉元朗岂有不管之理? 他思考再三,抓起电话打通刘天富的手机。 “天富县长,你在家吗?” 刘天富说:“我在家,正在吃晚饭。” 厉元朗便说:“我有件事想找你聊一聊,方便吗?” “哎哟,厉书记,这可使不得,还是我去你那里吧。” 刘天富的反应很正常。 自古都是下级去上级那里,属于召见。 哪有上级去下级的道理。 听到刘天富诚惶诚恐的声音,厉元朗笑了,“天富县长,这不是在单位,现在是下班时间,属于正常的同事间拜访,没那么多说道。这样,我拿瓶酒,我们边喝边聊。” 刘天富还要客套一番,架不住厉元朗的坚持,他只好作罢。 厉元朗家里正好有云水大曲,拎上一瓶出了家门直奔刘天富家里。 刘天富和厉元朗住在同一栋楼里,这里属于县领导住宅楼,每层只有一户,面积相对大一些。 刘天富也住三楼,隔壁单元。 开门的正是刘天富本人。 他和妻子热情的把厉元朗让进来,刘天富妻子系着围裙,看样子正在厨房炒菜。 厉元朗不解问:“你们不是在吃饭吗?” 刘天富笑着搓了搓手,“这不是知道你要来,我让我家那口子添俩菜,孩子住校,平时我们两口子吃饭简单,今晚只有面条,没做菜。” 厉元朗注意到,厨房的桌子上,果然就两碗面条,还有一盘咸菜。 “天富县长,有啥吃啥。”厉元朗说道:“让嫂子别忙乎了,谈事为主。” “那哪能行,难得你厉书记来家里做客,决不能对付。”说着话,刘天富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坐下,拿过自己抽的七匹狼香烟,招待厉元朗。 白色七匹狼香烟八块钱一盒,成条买更便宜。 这与厉元朗抽的芙蓉王差了不少。 “天富县长,你平常就抽这个?” 按说,像厉元朗和刘天富这种正处级官员,每个月基本工资四千元左右,加上工龄工资以及车补、通讯补贴等等,到手五千多,不到六千。 这些钱在外人看来不算多,可在乌玛县这样的县城,算是不错了。 最起码高过许多人。 刘天富和厉元朗挣得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一些,主要是他工龄比厉元朗长。 但是堂堂县长大人,只抽八块钱一包的香烟,是节俭还是习惯?厉元朗看不懂了。 见厉元朗发愣,刘天富尴尬说:“厉书记,烟是次了点,不过这烟抽着有劲,你要是抽不惯,我去买一包好的。” 厉元朗连连摆手,“不用,天富县长,我抽什么都可以。” 接过香烟,等刘天富给他点上,问厉元朗:“厉书记,您来是” “不忙,我们边喝边说。”厉元朗举起了那瓶云水大曲。 这时,刘天富老婆炒好了菜,招呼厉元朗入席。 两个菜,一个炸花生,一个炒鸡蛋。 简单了点,好在都是下酒菜。 “你们聊,我进去看电视了。”女人十分知趣的端着面条走进卧室。 刘天富给厉元朗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满上。 端起酒杯,厉元朗和刘天富各自抿了一口。 吃菜期间,厉元朗说道:“天富县长,你对于墨林园有什么看法?” 厉元朗此话一经说出口,刘天富夹菜的手登时僵住,瞪大双眼看着厉元朗。 “你怎么了?” “哦。”刘天富马上缓过神来,掩饰道:“没、没什么。” 他皱着眉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抬起头来问:“厉书记,你不会要插手墨林园的事情吧?” 第818章 事与愿违 厉元朗非常纳闷,怎么叫插手?墨林园违法占地,滥砍滥伐,又是在乌玛县管辖范围之内。 他作为县委书记,属于正当管理。 不过,这些话不能直说,太伤人了。 厉元朗心平气和道:“我初步了解,墨林园毁林挖地,违法占用大量林地,私自建设,已经存在好些年。我们作为县委领导,决不能袖手旁观,任其继续犯罪行为,破坏水土资源,这事一定要管,坚决制止。” “这个”刘天富迟疑了。 “天富县长,有什么话或者难处不妨说出来。我们两个是搭档,互相商量,互相配合,有话都摆在明面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天富抓起白狼烟,点燃一支,心事重重的说:“厉书记,你说的没错,我们是乌玛县的领导,对于这种行为是应该坚决阻止。” “可墨林园的老板司马文瀚身份不简单。他在经营古林镇钢丝厂赚到第一桶金之后,将业务重心放在南方的江浦市。据说,他在江浦市认识一位大人物,在这位大人物帮助下,业务发展迅猛,几年之间,他的公司,就已经成为当地数一数二的明星企业了。” “司马文瀚不仅发财了,身份地位都变得高贵了。回到省里,经常是省领导的座上宾。他成立的墨林文化投资有限公司,兴建的墨林园,有省林业厅的林地使用审核同意书,有广南市政府同意建设的批文。可以说,手续是健全的。” “所以,关于墨林园一事,我认为,当下最正确的方式,就是不去管,不去问,不去做。” 厉元朗眉头一紧,问道:“你说的这些,只是省里和市里的用地和建设批复。那么,建设许可和林木采伐许可有没有?” “这个”刘天富一阵踌躇,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刘天富接着说:“厉书记,你的出发点是好的。可这个项目是得到许道通许市长支持的,还把它当做广南市政绩工程来宣传的。” “一旦你要调查这事,许市长那里恐怕难以交代。我劝你,就和你的前几任一样,听之任之。” “前几任?”厉元朗眉头皱的更紧了,“包括张国瑞张书记吗?” 刘天富则说:“张书记没有,他上任伊始,和你一样也盯上了墨林园。只可惜,天不假年,这么年轻就走了” 张国瑞也要查墨林园? 这还是厉元朗头一次听说。 “天富县长,你知不知道,司马文瀚背后靠的这个大人物到底什么来头,是谁?” 刘天富头摇成拨浪鼓,“我真不知道,只是听说,反正司马文瀚深受省领导重视,这个消息绝对真实可靠。” 从刘天富家里出来,厉元朗背着手走出县委住宅小区,迎着凛冽的寒风,独自一人走在空旷的大街上。 面对新掌握的消息,厉元朗感受到了压力。 司马文瀚,一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够存在这么久的墨林园,一定有他存在的理由。 动,还是不动,让厉元朗陷入纠结。 这个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来。 厉元朗一看号码,十分陌生。 “喂,你好。” 他刚说了一声,里面却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元朗,对不起” 郑海欣! 但是郑海欣的声音却掺杂着哭泣,“怎么啦,海欣?” “对不起,对不起” 郑海欣一连说了三个对不起,把厉元朗都给整糊涂了。 “海欣,到底发生什么,你快说啊!”厉元朗急了。 “谷清晰,丢了” 什么! 厉元朗顿时僵住,“清晰不是早就丢了吗?” “不是那样的,不是他、他没丢。不,他是丢了,这次真的丢了。” “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还是不要了,我没脸见你” 厉元朗急得差点撞墙,好劝歹劝,终于打听到,郑海欣此时就在乌玛县的烟草宾馆。 厉元朗马上拦住一辆出租车,十分钟之后,来到郑海欣所在的房间。 开门的是苗玲,一见厉元朗,她便知趣的躲出去了。 郑海欣眼睛通红,显然哭得厉害。 看她憔悴神色,厉元朗已然猜到,小儿子的情况不妙。 厉元朗迅速调整情绪,坐在郑海欣旁边,让她详细讲述事情经过。 谷政纲和肖颜出事后,郑海欣花重金买通他们家保姆,把谷清晰偷了出来。 那天邻居看见郑海欣抱走的孩子,就是谷清晰。 谷清晰一到手,郑海欣果断结束了茶楼,抱着孩子回到水明乡,她的科研基地。 郑海欣喜欢厉元朗,却深知厉元朗不属于她。 他们结合,只有痛苦,没有幸福。 这才是她和厉元朗照片结婚的真正原因。 她本来打算独守厉元朗照片过一辈子,无意中得知谷政纲夫妇将会遭受查处,而厉元朗小儿子谷清晰要被送回肖家。 一个孩子,从小没有父爱没有母爱,这对于孩子将来成长极为不利。 郑海欣原想把孩子弄来,送还给厉元朗。 苗玲劝她,厉元朗当时条件不允许,又赶上复杂纷乱的局势,不是给他孩子的最佳时机。 你既然喜欢厉元朗,何不替厉元朗收养这个孩子?等到时机成熟,再把孩子给他,也算是你为他做了一件善事。 其实,苗玲还有一些话没说。 郑海欣早就想抱养个孩子,尤其是男孩,以便将来继承她的家业。 谷清晰各方面都适合,更为关键的是,他是厉元朗的亲生儿子。 和他爸爸照片结婚,养了他的儿子,对于郑海欣来讲,算是圆满的一家三口了。 此话正和郑海欣的心意。 她不缺钱,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巨额金钱面前,谷政纲家保姆自然愿意帮忙。 于是乎,经过一系列操作,郑海欣最终得手。 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前天晚上,郑海欣出去,把谷清晰放在婴儿床上,让她找的保姆照顾。 回来后,保姆昏倒,婴儿床上空空如也,谷清晰竟然不见了。 事后,她把基地翻了个底朝天,调出所有监控,根本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也就是说,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偷孩子的犯罪行为。 “报警了吗?”厉元朗急切问道。 “报了。”郑海欣抽泣道,“甘平警方正在全力寻找,在基地附近发现了一辆黑色轿车,怀疑就是这辆车把孩子偷走的。只是,这辆车的车牌号是假的,在出了水明乡不久,就消失在监控中。到现在,都不知道这辆车哪去了。” “就没看清驾车人吗?” 郑海欣使劲摇着头,“那人把自己围的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本人面目。” “苗玲呢,为什么不让苗玲守着孩子?” 郑海欣痛苦的直摇头,“苗玲最近一直不在我身边,她是得到消息才赶过来的。我以为基地安全,殊不知这里最危险” 何止危险,当初以身试药,就是发生在这个基地的。 唉,说什么都晚了。 厉元朗失望的靠在椅背上,心如刀割。 到底怎么了,是谁跟自己过不去,谷雨失踪,谷清晰又被人偷走,这是老天爷对他的惩罚吗? 埋怨已无济于事,郑海欣无论出自公心还是私心,出发点是好的。 这点厉元朗深信不疑。 郑海欣本是个聪明有主见的女人,但是再聪明,在情感面前,也有利令智昏的时候。 她是好心办了错事,也可以说是蠢事。 是对厉元朗的痴情,迷惑住她的双眼,扰乱了她的判断。 厉元朗冷静下来,他在思考,是谁偷走了谷清晰,为什么这样做? 第819章 锁定怀疑目标 未曾谋面的小儿子谷清晰,就这么丢了。 丢的离奇,丢的古怪。 厉元朗绝不相信,这是一起普通偷孩子的犯罪行为,肯定是针对他而来。 这些年来,厉元朗在仕途上,难免会得罪这样那样的人。 他担心的是,不同于谷雨。 谷政川恨他,不至于加害谷雨。 谷清晰不一样,对方是什么身份,会不会把怒火归咎于儿子身上,对他下狠手。 这些都不好说。 怎么办? 厉元朗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 想了半天,厉元朗拿起手机联系了张全龙。 “全龙,我是厉元朗。” 显然,张全龙还没睡,声音中透着的是清醒。 “厉书记,你也和我一样在熬夜。” “全龙,有件事我想问你。”厉元朗没心情开玩笑,直截了当问:“何永志还是甘平县政法委书记吗?” 张全龙从厉元朗口气中,感觉到有事,便问:“怎么了厉书记?” 厉元朗简明扼要说出儿子被偷一事,张全龙大惊:“怎么回事?孩子被偷了?” “郑海欣已经报警,全龙,我现在不知道甘平县由谁负责此案,我想联系到负责人。” “这件事我给你联系,你等我消息。”张全龙毕竟是公安口出身,又是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由他出面,会有许多便捷。 办完这一切,厉元朗重新坐回来,扯过几张纸巾递给郑海欣,劝慰道:“你不要自责了,发生这种事也不是你的初衷。说实话,你这么做我很赞成,清晰真要是送回肖家,不会有好的照顾。” “他非肖家骨血,肖家对他不可能全心全意。而且,出了事情,他们对待清晰绝没好脸色,会把对我的不满,强加到孩子身上。” 时间不早了,厉元朗决定回去等张全龙消息。 叫来苗玲,让她好生安慰郑海欣,有事电话联系。 走出烟草宾馆,厉元朗点燃一支烟,默默抽着,眼泪却已止不住夺眶而出。 他尽量隐忍着不哭出声音,但是泪水却如断了线的珍珠,不停的喷涌出来。 他够坚强的了,可在丢失儿子这件事上,无论如何,厉元朗控制不住。 这支烟,是伴随着厉元朗泪水抽完的。 张全龙的电话很快打过来。 “问清楚了,那边在监控中发现了疑点。厉书记,你在哪里,我们见面谈。” 厉元朗报出位置,等候张全龙的间隙,他把眼睛擦了好几遍,以免被人看出来他哭过的痕迹。 十分钟之后,张全龙驾车赶到,厉元朗坐进去,张全龙拿出手机,调出当时监控的截取画面,指给厉元朗看。 “你看这里,”张全龙指的是驾驶人的正面照,“看到什么特别之处了吗?” 照片上的人,头戴黑色鸭舌帽,一个大口罩遮住半边脸,加之黑色墨镜,只能看到脸型轮廓,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真正意义上做到了,不露蛛丝马迹。 厉元朗看得仔细,不禁喃喃说:“这个人看起来应该很年轻,模样应该不错,这是我的直观感受。” “对,你想想,一个男人有这种感觉说明什么,说明这个人,应该是的女的。” 女的? 厉元朗再次看了看,真别说,还真像个女人。 “我把她的手放大,你再看看就更清楚了。”说着,张全龙调了调,让画面专注于开车的手指上。 隐隐约约,厉元朗发现手指甲是黑点。 张全龙解释说:“我和同行们分析,这可能是做的美甲。男人做美甲很少见,所以我们判断,女人可能性最大。” “厉书记,你想想看,你认识的女人中,谁会做出这种行为?” 这下,可让厉元朗犯难了。 女人偷走他的孩子,普天下有这种疯狂想法的,还真没有。 想来,他没有负任何女人。 也没有任何女人对他孩子下手的理由。 莫非是一起简单的偷孩子案件? “不急,我已经和他们打好招呼,甘平警方一定会全力以赴侦办这起案子的。你放心,一有消息,我会立刻联系你。” “费心了,全龙。”厉元朗主动伸出右手,和张全龙握了握。 这晚,厉元朗一夜没睡,眼睛通红。 好在第二天是周日,厉元朗不用上班,要不然,谁看见他都会知道,这位书记大人哭过了。 甘平县那边一直没有消息,厉元朗不好去催张全龙,相信他同样着急。 厉元朗洗漱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双眼红肿,就用热毛巾敷在眼睛上,以此缓解。 没过多久,张全龙打来电话,“厉书记,车子找到了?” 厉元朗惊问:“找到了,孩子呢?” “车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张全龙告诉他,这辆车是在距离水明乡五十里之外的山坳里被发现的。 目前,甘平警方正在检查车内,看一看能不能调取出有价值的线索。 很显然,这是犯罪分子弃车逃跑了。 剩下的就是等待,一旦有消息,张全龙会在第一时间通知厉元朗的。 躺在沙发上的厉元朗烦躁不安,不困也不饿,只是一味的抽着闷烟,烟灰缸里的烟头,很快就堆积成山了。 在心急如焚中折磨了两个多小时,厉元朗终于挺不住,抓起手机正准备打给张全龙。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他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一看,正是张全龙。 “全龙,有结果了?” 张全龙也不搭话,进来抓起桌上的保温杯,接连灌了几大口。 随即一抹嘴巴,气喘吁吁说:“厉书记,我刚从甘平县赶回来。” 没想到,张全龙为了加快办案进度,亲自去甘平县局督促。 厉元朗来不及感动,又一次急促询问案子进展情况。 张全龙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甘平警方在车里找到一根女性头发,经过dna比对,判定是” “是谁,你快说啊!”厉元朗急得差点蹦起来。 “是吴红丽的。” 什么! 厉元朗大惊失色,难道 他不敢想象,偷走孩子的罪犯竟然是她! “你确定?” 张全龙十分肯定的回答:“我确定,这根头发就是吴红丽本人的。” 厉元朗普通一下呆坐在沙发上,好半晌他才回过味来。 要说有女人恨他,吴红丽绝对算得上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借着出卖厉元朗,给自己谋取更高官职,却被水庆章摆了一道,官没升成,最后闹个降职处理。 还不抵厉元朗,好歹还是一级主任科员。 而她呢,被发配到乌玛县偏远的图瓦乡,成为乡政府一名普通工作人员。 倒是张国瑞到来之后,看在曾经一起共事的份上,准备把吴红丽调到县妇联办公室工作。 级别上没有变化,好歹不用在图瓦乡吃苦受罪了。 可就在办理过程中,老天爷又跟吴红丽开了一个天大玩笑,张国瑞突发车祸离世,吴红丽调动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她原来也是副处级领导,经此一事,深受打击,难免心生怨气。 水庆章被抓,准是把这种怨气转嫁到厉元朗身上,又发泄在他儿子谷清晰这里。 以父债子还的观念,对谷清晰下此毒手。 张全龙多少知道厉元朗和吴红丽的旧事,他之所以着急赶回来,就是想听厉元朗做决定。 此时的厉元朗再次点燃一支烟,站在窗前深吸几口。 好一阵子,他才徐徐转过身来,问:“全龙,迅速控制住吴红丽。” 张全龙早就做好准备,就等厉元朗这句话了。 就在他转身离开之际,却被厉元朗突然叫住:“等一等。”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第820章 希望大失望也大 厉元朗并没有改变主意,他叫住张全龙,是要和他一起赶往图瓦乡。 车里,张全龙已经通知图瓦乡派出所,火速控制住吴红丽。 吴红丽只身一人住在图瓦乡政府宿舍,派出所的警察去了,被抓个正着。 由于这次属于厉元朗私人行为,他没有惊动图瓦乡领导。 和张全龙以及甘平县警方一起,直奔图瓦乡。 图瓦乡真是偏远,距离乌玛县城二百多里地,而且以山路居多。 路况不好,这条公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极其难行。 要不说,图瓦乡这么多年来,经济始终处于全县中下游,仅交通这一项就不过关。 二百多里,三辆车行驶了将近三个小时才到。 图瓦乡破破烂烂的,只有一条主街,还算宽阔平整。 这条街两边,有几栋二层楼,楼下尽是商铺,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 是整个乡里最为繁华地段,而图瓦乡政府的三层办公楼,就在这条街的中心位置。 车子没有在乡政府停留,直接往前开了一段路,随后纷纷拐进图瓦乡派出所院里。 早就得到消息的图瓦乡副乡长兼派出所所长于伟德,率领派出所班子成员,齐刷刷从楼里面迎出来。 县委书记和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联袂来到图瓦乡派出所,不说百年难遇,也是极为罕见。 下车之后,厉元朗和于伟德以及派出所相关人员握手见面,大家便簇拥着厉元朗以及张全龙走进楼里。 在所长办公室,于伟德说:“厉书记,张副书记,我们按照您二位的要求和部署,已经把犯罪嫌疑人吴红丽抓捕归案。” “很好。”厉元朗点头。 张全龙歪头和厉元朗商量:“我和甘平县警方打过招呼了,让他们就地审讯,我们一起去听一听?” “可以。” 审讯室隔壁房间里,厉元朗和张全龙坐在第一排,观看着屏幕上的吴红丽。 许久不见的这位老熟人,早已没有往日的风采。 人瘦了也憔悴了,精神萎靡不振。 “吴红丽,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吗?” “知道。”吴红丽点头,相当配合。 “说吧,孩子藏在哪。” 吴红丽幽叹一口气,“在他该在的地方。” “这叫什么话?” “不是么。”吴红丽眉毛一挑,“孩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这不叫藏,是抚养。” 审讯人员听着不对劲,质问道:“什么你的孩子,我是问你,在水明乡海欣基地偷走的那个孩子!” 吴红丽愣住,“什么偷孩子,我没有偷,我带走的是我自己的儿子。” 原来,吴红丽和前夫离婚之后,儿子判给前夫抚养,还不让她去看儿子。 吴红丽气不过,大前天去甘平县,背着前夫,偷偷把儿子带到乌玛县她事先安排好的地方暂住。 吴红丽此举,是想把儿子夺回来,这跟警方怀疑她偷走谷清晰,风马牛不相及。 主审警官又问吴红丽,她的头发为何留在那辆车里。 直到这时,吴红丽才发现,自己被卷入一起偷窃孩子的犯罪事件中了。 她当即摇头,一百个不承认。 “你不承认,那么,车里有你的头发这事该怎么解释。” 吴红丽想了想,说道:“我那天要去甘平县,在乡政府门口遇见海向军,他开车正好也要去甘平县办事,顺便捎上我。我、我连那个孩子是谁都不知道,哪来偷孩子一说,我没有动机啊。警官,你一定要搞清楚,这事和我无关。” “这个孩子是厉书记的儿子。”警官特意强调了孩子的身份。 “厉元朗!” 通过屏幕,厉元朗仔细观察吴红丽的反应,很快便有了答案。 “她没撒谎,就是巧合。” 警官按照厉元朗提供的思路,往下继续追问。 海向军是图瓦乡旧城村的村民,今年三十六岁。 人长得挺精神,一米八的大个子,就是脑子有时候短路,不那么灵光。 所以一直没娶媳妇,靠给别人开车送货谋生。 吴红丽包的村子就是旧城村,自然熟悉海向军。 那天,她坐的是海向军拉货的小货车,并不是那辆黑色轿车。 这就奇怪了,她的头发怎会出现在另一辆车里? “海向军是关键,马上去找他!” 遵照张全龙的命令,于伟德亲自带人赶赴旧城村海向军家中,却扑了个空,海向军根本不在家。 找遍全村每个角落,手机关机,问谁都不知道。 海向军父母早就过世,没亲戚也没朋友,一个人独来独往,自然没人注意他。 甘平警方审问吴红丽的同时,也从其他方面了解到。 丢孩子当晚,吴红丽确实有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 她的确和这起案子无关。 难道是巧合吗? 厉元朗对此充满疑惑。 吴红丽这条线断了,关键人物海向军又没了踪影。 心里原本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厉元朗失望透顶。 也没心情面见吴红丽。 这个女人,就是他生命中的过客,所有都已成为过去。 过去的就是过去,不会从头再来。 返回家的厉元朗,情绪低落到极点。 秦景那边没有消息,小儿子又出现这种状况。 他不明白,坏事情为何总是伴随他左右。 郑海欣已经返回水明乡,她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的她,对厉元朗全是愧疚。 这种愧疚心里,会让她今后不敢面对厉元朗。 用了一晚上调整好心情,周一早上,厉元朗强打精神走进办公室。 当即把高灿儒叫了进来,让他去做几件事。 第一,通知所有常委,下午一点半召开常委会,商讨墨林园一事。 他想好了,必须要对墨林园有所行动。 一晃,他来乌玛县好几天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厉元朗决定,第一把火就放在整治墨林园这件事上。 一个存在多年的违法事情,绝不能放任不管,听之任之。 这不是他的性格,也不是他做官的宗旨和原则。 第二,把吴柳水调到县委办公室,挂在秘书股名下,担任自己的秘书。 通过几次观察,厉元朗认为吴柳水各方面都符合他选秘书的条件。 最后一个,厉元朗和高灿儒商量,他准备去下面乡镇转一转。 让高灿儒选择路线,争取在三天之内,走遍全县所有乡镇。 高灿儒一一记下,并没有急于离开。 “还有事吗?”厉元朗问道。 “厉书记,我听说了您儿子丢失的事情,您不要难过,警方一定会抓到罪犯,找回您儿子的。” “借你吉言。” 高灿儒显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还有话没说完。 “灿儒,有话尽管说,不要有顾虑。” “还有就是”高灿儒鼓起勇气说:“图瓦乡的条件非常艰苦,吴红丽一个女同志,身边还带孩子实在不方便,您看是不是” 厉元朗明白,张国瑞吴红丽以及高灿儒三个人,当初在水明乡就是关系不错的铁三角。 高灿儒为吴红丽说情,也是看在从前的老关系份上。 厉元朗深深叹了一口气,点起一支烟抽了几口,缓缓说道:“这件事你去找全龙商量吧,我没意见。” “是,谢谢厉书记理解。” 吴柳水是在给老干部家买米的路上,接到老干部局长的电话。 他一开始还处于蒙圈状态。 这位局长大人一年到头也看见不了几次,因为兼任县委组织部副部长,重心都放在组织部,老干部局是由一名副局长主持日常工作。 他只有在需要出现的场合露一面而已。 这一次,能够亲自给他打电话,语气还十分客气,吴柳水已然猜出个大概。 他的工作应该是尘埃落定了。 第821章 遇到阻力 厉元朗在下午一点半准时走进县委会议室。 乌玛县一共九名常委,悉数到场,无一缺席。 会议第一项,是学习省委和市委文件。 整个过程不长,二十几分钟就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关于墨林园的议题。 厉元朗抛出来后,就到了众人商量和讨论环节。 第一个发言的是宣传部长林梦,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 戴着一副眼镜,文雅端庄,显现出一种知性美。 说话节奏很慢,也很温柔。 “墨林园存在有些年了。近期,尤其在网络平台上,偶尔有这方面的内容发布,都是些粉丝量不大的小主播,评论区也不火爆。” “我作为乌玛县宣传口的负责人,对此十分关注,不能因为影响小而掉以轻心。” “我认真看过评论区的网友评论,正面少负面居多,说什么的都有。” “厉书记提到墨林园的议题,我认为很好。我们是应该好好调查一下,墨林文化公司,手续是否健全,是否有资格占地,是否可以毁林削山,墨林园真正存在是否有必要。” 林梦的话音刚落,纪委书记李野接过话茬说:“林部长这话有道理。墨林园当初的兴建意图,是以展示、体验、休闲、度假为重点的广南市文化核心景区,是向广南市以及省内省外的游客开放的休闲度假去处。” “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墨林园没有卖出一张票,没有让一名普通游客进入园区。” “我想问的是,墨林园占用那么一大片林地,修建那么豪华,是给谁用的?这点非常值得我们深思。” 组织部长祁尚北幽幽说道:“李野书记说的正确,想要进入墨林园,必须持有他们签发的通行证。没有这个证件,就是市委书记去了也不让进。这方面非常严格,我就吃过闭门羹,没有通行证,连大门都不让我看见,直接给撵走。” 祁尚北说到此,连连摇头咂嘴。 常务副县长阮海庆说:“刚才大家谈的情况的确存在。只是我在此想提及一点,前几年,东河省墨林文化投资有限公司申请建设墨林园文化旅游区,有关部门履行了部分手续。同年底,广南市墨林园旅游区总体规划获得省级批复,广南市政府予以支持,并列入工作计划。” 刘天富这时候插话道:“海庆副县长提到的我有印象。广南市文化广电和旅游局的官方网站刊登的墨林园文化产业旅游项目中提到,这个项目的建设目标是打造多元文化发展,建设广南市文化核心景区。项目总投资十二亿元,建成后,年营业收入预计一点八亿,利润八千万,投资回收期为十五年。” “广南市政府提出,在旅游产业转型升级中,按照全市旅游规划布局,将加快推进墨林园旅游规划区等三十个有牵动作用、有市场需求的项目,进而形成四季旅游产业集群。” “我说这些,是要告诉大家,墨林园项目,是得到市政府支持的,是作为全市旅游发展大计考虑的。如果我们查处墨林园,势必会造成不良影响,市委市政府会怎样决定?这一点要考虑进去。” “是啊。”武装部长孙立凯颔首道:“墨林园毕竟不是一个简单的项目,牵扯太多。我同意刘县长的说法,有必要征求市委意见,我们再做打算。” 张全龙清了清嗓子说:“刚才刘县长提到的墨林园是为游客打造的旅游区,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一张票没卖出去?” 刘天富讪讪说:“可能是还没有建完吧。” 张全龙笑了笑,没在追问。 其实他的笑已经说明一切,刘天富的解释是站不住脚的。 见大家七嘴八舌,都发表了各自看法,厉元朗最后总结道:“前几天,我实地观察了墨林园的轮廓。非常壮观,也非常引人注目。” “整个园区占地面积大,将整条山脉都划归园内。我很痛惜,一定采伐了大量树木,园内还有人工湖,这得挖掉多少山石,才能建成这条人工湖哇。” “墨林园如此大动干戈,如此大手笔修建,难道仅仅就是为了打造旅游文化区吗?” “纵然是要建设文化区,值不值得以破坏大自然的方式去做呢?为何不利用大自然的美景,尽量保持原生态,同样也可以带动旅游产业。” “天富县长和立凯部长说的,我也会认真考虑,会找时间专门向市委做汇报。” “今天,我们主要是商议,至于最终结果,还需要经过多次探讨,达成一致意见。” 最后他说:“我希望这件事,大家要严格保密,不要外传。” 随即,他低声征询刘天富有没有别的事情。 刘天富摇头说没有。 “散会。”厉元朗宣布完毕,率先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会议室。 尽管厉元朗在会上要求常委们保密,可这个保密仅仅保持了一个小时。 办公桌上的红色话机骤然响起。 红色话机是内线电话,是和上级联系的专用电话,是经过保密处理的。 厉元朗接听之后,里面传来一个冰冷声音:“厉元朗,我是许道通。” 许道通是广南市长,厉元朗的顶头上司。 “许市长,你好。” “厉元朗,听说你要查墨林园是否存在违规占用土地的问题?” 听口气,许道通这个电话就是兴师问罪的。 毕竟是广南市委副书记,政府市长,厉元朗绝不能得罪。 “许市长,我认为墨林园” 没等厉元朗解释,许道通冷哼道:“墨林园是市政府打造的旅游产业项目,是得到省里批准的。厉元朗,你对省里以及市政府产生怀疑吗?”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市政府已经准备以墨林园为典型,树立打造全市旅游战略的新型标杆,这是毋庸置疑的。” “如果因为你的一意孤行,给墨林园造成不良后果,继而影响到全市旅游发展战略,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你作为县委书记,管好你的乌玛县就行。不要插手不属于你管辖的事情,做好你自己,这才是你应该做的。” 说罢,不等厉元朗说话,许道通气鼓鼓的挂断电话。 厉元朗被许道通一顿训,眉头紧锁,脸色阴沉。 他怒气冲冲站起身,手使劲的拍了一下桌子。 坐在外间的吴柳水听到这一声,本想站起来去看看。不过马上又坐下了。 他虽然没有做秘书的经历,吃过见过,多少也懂得一些门道和规矩。 领导没有主动叫你,千万不要自作聪明。 会给领导造成你时刻监视他的坏印象。 监视和注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吴柳水顿了顿,继续低头忙着他的事情。 这时候,桌上电话响了,是高灿儒叫他。 高灿儒找吴柳水的目的,是安排厉元朗去各乡镇检查的行程安排。 他已经罗列出来详细计划,和吴柳水商量完善,之后报给厉元朗过目。 吴柳水才上任,对于厉元朗的脾气秉性了解不多,不熟悉这位厉书记的工作作风。 “高主任,据说您曾经和厉书记共事过,您一定了解他。我还是个菜鸟,有做不到的地方,希望您多多指导和帮助。” 高灿儒对于吴柳水谦卑态度十分受用,满意的笑了笑,“厉书记这人不喜张扬,我看这次下乡,没必要弄成大排场,就我和你两人陪同,其他人没必要安排了。” 吴柳水记下来,又和高灿儒合计了一些细节,自己拿着这份计划回去,打印出来,检查好几遍,感觉没问题了,这才敲响厉元朗办公室的门。 第822章 两个可能性 厉元朗详细看了看这份计划,在个别处稍微改了改,把图瓦乡改到第一站,交给吴柳水说:“就按照这个执行吧。” “是。”吴柳水接过来,正要转身回去打印,却被厉元朗叫住,摆手示意让他坐下。 “柳水,和你商量一件事。” “您说。” “我还没有司机,你会开车,车技不错,你可不可以暂时代替一下?” 吴柳水都没考虑,当即点头答应:“没问题。” 厉元朗便说:“柳水,你可要想好了,这样一来,你的工作量会很大。回去和你爱人商量商量,要征得她的同意。我们本来就很忙,家人尤其另一半的支持非常重要。” “厉书记,您放心,我爱人通情达理,对我很支持,能为厉书记服务,她比我还高兴呢。” 这话不假,当华晓芸得知吴柳水正式调入县委办,担任厉元朗秘书之后,兴奋得嘴就没合拢过。 也难怪,她在县医院只是一名普通医生,除了加强自身业务外,在单位一直不受重视。 就在刚刚,华晓芸突然被院长叫进办公室。 以前始终绷着脸的院长,甚至大家私下里都在议论,院长是不是不会笑啊。 华晓芸可是大开眼界。 院长不止笑了,还笑得一脸灿烂,褶子都堆积在一块了。 一阵忙乎,华晓芸连连摆手,院长却说:“怕你喝不惯茶水,我给你冲一杯咖啡,这可是原装进口,是我女儿从国外给我邮来的,你尝一尝鲜。” 说罢,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摆在华晓芸面前。 华晓芸受宠若惊,即便知道院长找她有讨好意味。 却没想到,院长这番做派如此的露骨,甚至过了。 坐稳后,院长摸着稀疏头发慢吞吞说:“华医生,我听说你爱人调到县委办给厉书记当秘书了?” 华晓芸端起咖啡的手瞬间一停,点头道:“上午接到通知,下午就上岗了。” “哦。”院长连连点头,笑呵呵说:“好啊,我早就看好你们家吴秘书,他办事稳健,任劳任怨。这次得到厉书记器重,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院长,您过奖了。” “华医生,你是医院的骨干,又是名牌医科大学毕业生,院里早就想给你加加担子了。正好,现在有个去省里培训的名额,经院委会研究决定,准备派你去,时间是一个月。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向院里提出来。” 乌玛县医院的院长同时兼任党总支书记,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说话绝对有权威性。 华晓芸当然明白,院长这是有意栽培她。 估计这次培训回来,就有可能提升她,担任科室副主任或者主任。 只是,她面露难色。 院长和颜悦色问:“怎么,有困难?” 华晓芸如实说:“柳水刚担任厉书记秘书,工作特别忙。我家孩子小,我怕孩子没人照顾,更照顾不好柳水” “原来这样。”院长轻松说:“没关系,我回头和其他人商量一下,看一看能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华晓芸连连摆手,一个劲说使不得。 院长认真说道:“华医生,院里为你服务,是为了减轻吴秘书的负担,等于说,间接也为厉书记服务。这件事你不用管了,院里一定为你解决。” 当晚,吴柳水一回家,顿时闻道厨房里传来香喷喷的味道。 只见华晓芸拎着炒菜勺子,满脸桃花灿烂的迎出来,温柔说:“老公,你回来的真早。” “厉书记没有加班,我是正常下班。咦,做得什么好吃的,这么香。” “红烧排骨,糖醋鱼,都是你爱吃的菜。” 吴柳水脱掉外套,直纳闷,“今天什么日子,做这么多菜?” “大喜日子呗。不说了,我还有个菜马上出锅。” 华晓芸让吴柳水摆上碗筷,餐桌上还有一瓶红酒。 吴柳水边忙边想,不是谁过生日,也不是结婚纪念日,那是什么日子? 很快,菜肴摆上桌,四菜一汤。 “儿子呢?”吴柳水问道。 “送你妈家了。” 吴柳水给华晓芸和自己分别倒了半杯红酒,华晓芸才把要去省里培训一事说了。 老婆有此机会,吴柳水自然高兴。 只是他也在犯愁,“晓芸,厉书记下午找我谈了,让我兼任他的司机,我怕以后会更忙。你去学习,我工作忙,儿子该没人照顾了。” “没事。”华晓芸胸有成竹的说道:“院长早为我安排妥了,院里将拿出一笔钱替咱们找个保姆。我就想,用谁不是用,干脆把这笔钱给你妈,这样一来,奶奶管孙子,还有钱赚,多好。” 吴柳水却高兴不起来,“晓芸,这可不行。你想啊,院里为你解决私人问题,利用的却是公家资源,这会引起诟病,造成不良影响。” “我才当上厉书记秘书,一切都要低调切不能张扬。你明天就回绝院长的好意,说这件事我们自己能解决。” “你是说,我培训和雇保姆的事情都回绝了?” 看得出,华晓芸十分失望。 “培训事情不用,雇保姆千万不可。”吴柳水解释道:“你业务水平高,早就应该提拔你了,只把雇保姆的事情推辞掉就行。” 华晓芸说道:“院长不一定答应,我怕他” 吴柳水信心满满说:“你到时候就这么告诉他,是我不同意,他肯定答应。” 华晓芸仔细一想,顿时明白了。 一双大眼睛笑成一道弯月,举杯说:“老公,你好聪明,这杯酒我敬你。” 抿了一口,给吴柳水夹了一块排骨,华晓芸暗示道:“吃完饭,你去洗澡,我收拾” 一听到洗澡,吴柳水马上知晓什么意思,大快朵颐的使劲点了点头。 而此时的厉元朗坐在家里,饭桌上摆着四样熟食,对面坐着张全龙。 一瓶云水大曲,下去多半瓶,哥俩正在说着话。 “全龙,谢谢你买东西来看我,还陪我喝酒。”厉元朗冲着张全龙举了举杯。 张全龙摆手说:“客气的话就不要讲了,厉书记,抛开其他不谈,我们是多年老朋友了。朋友之间,就应该是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两支酒杯碰在一处,发出清脆声音。 喝了一小口,张全龙吃菜时说:“吴红丽头发的事情,我有个新的想法。” “说说看。” 张全龙分析道:“她的头发出现在那辆车里,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海向军带到车里面的。另一个就是,有人放到车里,故意栽赃给吴红丽的。” “是吗?”厉元朗一听,抱起胳膊默不作声。 他在思考,也在分析。 半晌,他问张全龙,“你认为哪种可能性最大?” “还真不好判断。”张全龙摇了摇头:“第一种可能,海向军身上沾着吴红丽的头发,就说明他们挨得很近。” “只有关系好,才会挨那么近。海向军脑子不太灵光,这个可能性有,但是不大。” “全龙,你为什么这么说?”厉元朗不理解的是,张全龙说有可能是什么意思。 “你别急,你看一看海向军的照片,或许就明白了。”说着,张全龙用手机调出海向军的近照,拿给厉元朗看。 实话实说,海向军人长得不错,挺精神的。 眉眼间似乎很像某个人,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像谁了。 张全龙却颇有深意的问道:“厉书记,是不是觉得像你生活中见过的一个人?” 厉元朗点了点头。 张全龙畅快的笑起来,一说答案,厉元朗禁不住大吃一惊! 第823章 第三种可能 “你自己照照镜子,对比一下。” 像我? 厉元朗还真用手机调出自拍画面,和海向军的照片比了比,别说,大致轮廓真有三分相似之处。 特别是眉毛眼睛这一块,像的最多。 怪不得,厉元朗对于海向军第一眼印象,会有奇妙感觉。 张全龙余下的话没说,他是怀疑吴红丽会不会看见海向军与厉元朗有相似之处,把海向军当成厉元朗,成为替代品。 然后两个人关系暧昧,导致吴红丽的头发挂在海向军身上,最终掉在那辆车里面。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询问张全龙第二个可能性。 “这个就很深奥了。”张全龙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点燃吸了一口说:“我们都知道,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女人,她是海向军的同伙。海向军头脑简单,绝不会想出这么多弯弯绕,准是那个女人出的主意,栽赃给吴红丽,扰乱我们视线。” “这个女人对你了如指掌,知道你很多事情,所以把吴红丽拉进来,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破案难度也会增大。” “那么,这个女人是谁?” “海向军无疑是本案的关键人物,他指定被安排在一个我们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说到这里,张全龙喷出一口烟雾,看样子,他还留有半句话。 厉元朗便说:“全龙,你是不是还有别的想法,一并讲出来。我现在脑袋很乱,正所谓当局者迷,你是旁观者,好好给我指点迷津。” “我怕你对我接下来的分析不赞同,我也无意冒犯谁。” 张全龙猛抽几大口烟,把多半截香烟掐灭,同时说道:“有没有这个可能。郑海欣报假案,自编自导丢孩子这么一出戏。” 厉元朗闻听,仔细想了想,又连连摇头,“不可能,郑海欣不是那种人。” 张全龙见状,马上停住话题,不再往下说了。 厉元朗不依不饶,让张全龙继续说下去。 拗不过,张全龙只得说:“你信任郑海欣,可你想过没有,人都有自私心的。郑海欣喜欢你的儿子,要把他长期据为己有,又不会被打搅,这个办法行之有效。” 厉元朗不解说:“郑海欣把我儿子带走,她完全可以不露面,一辈子躲起来,犯不着这时候冒出来,多此一举。” “厉书记,我们分析案情的时候,往往采取从犯罪分子的角度看待问题。” “就拿郑海欣来说,她抱养你儿子的出发点,是为了你好,也是为孩子着想,是在保护孩子。” “可能她后来觉得这么做对不起你,而且孩子一丢,你必定疯狂寻找。与其躲着藏着,莫不如出来大方承认。她如果这样做,至少可以保证,今后你不会怀疑她,更不会打搅她。她可以带着孩子远走他乡,过她想过的自由自在生活。” 听着张全龙这一套分析,厉元朗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只是他十分疑惑,郑海欣会是那样的人吗? 次日一上班,厉元朗接到了广南市委书记魏奇正的电话。 根本没绕弯,直来直去的说:“元朗,许市长来找我,和我谈到你打算调查墨林园违规占地的问题。是不是有这事?” “魏书记,墨林园存在多年,看着占有那么大一片国有林地,我心里不是滋味。这么做,是否合规?即使合规,为了发展旅游项目,值不值得以破坏大自然的方式,迎合某些人的胃口,我对此有不同看法。” 魏奇正则说:“元朗,你想过没有,墨林园之所以存在这么多久,肯定有存在的理由。据我了解,司马文瀚办理了相关手续,并得到省里的批复。” “省里是支持他的,支持力度非常大。市里怎么办?能违背省里的意图,倒查墨林园吗?” “既然我这市委书记都管不了的事情,你怎么去管?我知道,你刚上任,想做出点成绩,想为你自己正名。乌玛县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做,何必纠结于这块难啃的骨头?” 在挂断魏奇正的电话后,厉元朗站在窗前放眼远眺,思潮澎湃起伏。 回身之间,正好看见唐智给他的题的八个大字:戒急用忍,行稳致远。 厉元朗细细品味着八个字的含义,不禁怅然叹息道:“还是操之过急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吴柳水推门进来,“厉书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厉元朗这才想起来,今天是他开启全县乡镇之行的日子。 “都准备好了?” 吴柳水点头,“就等您的消息了。” “走吧。”厉元朗一摆手,率先走出办公室,坐进楼下停着的一辆白色越野车上。 只有他们三个人,吴柳水开车,厉元朗和高灿儒坐在后座。 第一站,就是相对较远的图瓦乡。 图瓦乡早就得到通知,乡党委书记吕荣虎,女乡长杨兴梅,在厉元朗的车子刚进入乡里那条主路上,率领全乡二十来人,齐刷刷站在乡政府大楼前,等候厉元朗的到来。 厉元朗下车后,吕荣虎抢先一步走上前来,双手握住厉元朗的手,恭敬道:“我代表图瓦乡党委和乡政府,热烈欢迎厉书记检查指导工作。” “指导谈不上,我就是随便看看。” 随后,厉元朗又和乡长杨兴梅握了握手。 杨兴梅四十来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给人第一印象,十分干练。 接下来,厉元朗又和其他几人集体打过招呼,并在众人簇拥下,走进乡政府大楼。 在会议室里,听取了吕荣虎和杨兴梅,分别代表乡党委乡镇府做的工作汇报。 厉元朗没有发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这次下来,主要以看以了解为主。 不同于县长,县委书记主抓意识形态,思想观念。 县长则抓具体工作,经济建设,改善民生。 分工不同,侧重点也不一样。 在会议室里听取完汇报后,厉元朗在吕荣虎和杨兴梅陪同下,参观了两家乡镇企业。 中午,在乡食堂用过午餐,厉元朗没有休息,马不停蹄赶往旧城村。 内里原因自不必细说。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旧城村。 村子挺大,四百多户,近两千人。 这在北方的村屯中,算是大村了。 而且这么多村民,外出打工的很少,主要是附近有一个镁矿厂,村里不少人都在那里上班。 既然家跟前就能挣钱,何必舍近求远呢。 旧城村街道整洁,房屋错落有致,砖瓦房占了九成,看得出来,村民们的生活条件不错。 村里有敬老院,还有村小学。 厉元朗一行在吕荣虎和杨兴梅,还有村支书兼村委会主任伊文宾等人陪同下,参观了村委会,以及村敬老院。 厉元朗边看,边向伊文宾询问村里的一些情况。 “我在进村的路上,看到村口有一所小学,那里怎么样?” 伊文宾介绍道:“因为村民们大多在镁矿厂上班,孩子就送到了这所小学,还有附近几个村屯的孩子也都在这里念书。目前共有十几名教师,有的还是市师范学院毕业生,总体教学水平挺高。” “我们去看一看吧。”厉元朗提议道。 “好。”伊文宾答应着,眼神示意一名村委马上去准备。 参观村小学不在议程之内,所以就没有提前做安排。 厉元朗一行人赶到村小学时,校长带领副校长等人在学校大门口迎候。 厉元朗和他们一一握手打完招呼,迈步走进校园。 路上,校长介绍了学校的基本情况。 这栋三层楼一共有一百七十多名学生,十五名教师。 分为六个年级,一、二年级两个班,其余一个班。 此时正值上课时间,为了不打搅大家学习,厉元朗背着手,饶有兴致的透过窗户,观察教室里学生们的上课情况。 当他经过二年一班往里看时,无意中扫了一眼,顿时怔住了。 第824章 不识好人心 厉元朗看到正在讲课的那名女教师模样,当场愣住。 金可凝!怎么是她? 太出乎意料了。 没想到在这里遇见老熟人。 校长观察厉元朗的表情,禁不住问:“厉书记,你认识?” 厉元朗马上回过味来,摇了摇头,“不认识。” 并且说道:“我只是好奇,你们还有这么年轻的教师。” 校长志得意满的晃头说:“我们学校还有两名和夏老师年龄相仿的教师,还是是师范学院毕业生呢。” “夏老师?”厉元朗禁不住脱口而问。 “是啊,夏颖夏老师。” 厉元朗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又仔细看了几眼,没错,就是金可凝,确定无疑。 她把名字都改了。 金可凝改名字,这是向过去告别,还是故意隐瞒身份? 厉元朗不得而知。 这次意外遇见金可凝,厉元朗突然做了一个决定,今晚就住在旧城村。 这下可把伊文宾乐坏了。 担任村干部这么多年,县委书记倒是来过村子,别说住在村里,就是一口水都没喝过。 当即派人联系住处,旧城村有两家旅店,挑选条件最好的一家,命人赶紧打扫出来几个房间,换上干净被褥,迎接厉元朗等人住进来。 吕荣虎和杨兴梅也没有返回乡里,县委书记住下来,他们怎好意思不陪着。 厉元朗却说:“乡里还有挺多事情,你们不用陪我,去忙你们的吧。” 吕荣虎和杨兴梅相互对视一眼,不明白这位书记大人是客气还是真话。 高灿儒打圆场说:“吕书记杨乡长,有你们陪着,耽误工作不说,村干部也受拘束。听从厉书记安排,你们都回去吧。” 见高灿儒都这么说了,吕荣虎和杨兴梅这才起身告辞,坐车返回乡里。 临走时一再告诫伊文宾,要好好招待厉书记,有事随时打电话。 话是这么说,眼神里却在示意伊文宾,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 晚上,厉元朗和伊文宾等人,在村委会一起吃了晚饭,品尝到特色风味的农家菜。 他只喝了一小杯当地自酿的小烧酒,要让自己头脑始终保持清醒。 回到旅店房间,送走伊文宾等村干部,厉元朗把吴柳水叫进来,如此交代一番,吴柳水领命出去。 这期间,厉元朗打开电视,正好播放东河省新闻。 内容是一则审判的新闻。 厉元朗看着,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 会有这么巧? 难道是老天故意安排? 看完新闻,厉元朗正在抽烟。吴柳水悄然返回,告诉他,“夏老师在宿舍。” “就我们两个去,不要让别人看见。”厉元朗叮嘱吴柳水。 “放心吧,我都侦查好了,没人注意到。”吴柳水非常有信心。 厉元朗穿上外衣,戴了一副口罩,又把连衣帽遮在头上。 这副打扮不细瞅,根本不会发现。 悄悄走出旅店,吴柳水点着手机电筒走在前面,厉元朗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走向村小学。 吴柳水事先已经和门卫打好招呼,厉元朗他俩没费劲走进校园。 在教学楼旁边的一排平房中,吴柳水走到最边上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里面传来金可凝的询问声。 “夏老师,我是厉元朗,请开一下门。”厉元朗小声说。 谁知,刚刚点亮的灯光瞬间熄灭,金可凝隔着门冷冷说道:“对不起,我已经睡了。” 吴柳水见厉元朗已经接上话茬,非常聪明的离开,留给厉元朗和金可凝单独对话的空间。 “我知道你没睡,可凝,我有话问你。”厉元朗耐心说。 “有话明天再说,我不方便。”金可凝声音依旧冷冰冰,还透着一丝怨气。 “你不想见我,我就只有隔着门和你说话了。” 厉元朗的话管用了,金可凝终于打开门。 只见她穿着睡衣,柳眉倒竖,杏眼圆睁,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使劲瞪了厉元朗一眼,扭身走进去,坐在椅子上,看都不看厉元朗一眼。 房间不大,也就十几平米。 床的旁边有一张桌子,金可凝就坐在桌子旁的椅子上。 厉元朗看到门口有个塑料椅,把门带上,随手搬过来坐在金可凝对面。 厉元朗说道:“我曾经在鲁高市见过你,就是金老去世不久,我想问的是,你当时为什么去鲁高市,看见我为什么迅速跑掉了。” “你、你看错人了,我没去鲁高市。”金可凝依旧把脸扭向一边,完全把厉元朗当成空气对待。 厉元朗笑了,“我对我的眼力十分自信,那个人肯定是你。” 金可凝沉默了。 “好吧,你不说,让我猜猜。” 厉元朗分析道:“你隐姓埋名躲在旧城村,连你太爷爷的葬礼都不参加,就是不想受到牵连。我说的对不对?” 金可凝这才直视着他,抱着胳膊回答道:“你既然知道我的行踪,你可以向你的上级反映,让他们来抓我就是,我等着。” 厉元朗苦笑道:“我要是这么做,就不会漏夜来见你了。况且,你真有事情的话,也不会在这和我说话了,有关部门会主动找上门来的。” 金可凝又沉默不语了。 厉元朗苦口婆心说:“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很痛心,作为你的朋友,我真心想要帮助你。你有困难可以向我提出来,能帮的,我一定帮。” 金可凝却反问:“你为什么对我好?”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 “哼!”金可凝鄙夷的冷哼一声:“别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你是心里有愧,你这是在赎罪。” 厉元朗连连摇头:“你们金家出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赎得哪门子罪?” “你心里清楚。”金可凝愤愤道:“这次家族出事,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厉大书记,你这个被打压的人,最后能当上乌玛县的书记,你是踩在落难者肩膀上得来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厉元朗被金可凝不讲理的联系,弄得无可奈何。 但他仍然好言相劝,“可凝,我的升迁是组织上的决定,不是靠出卖谁换来的。” “你觉得委屈,我何尝不是遭受巨大的打击。我的两个儿子先后失踪,到现在下落不明。” “你们家出了事情,谷家也遭了难。水婷月疯了,我儿子丢了,这都是这次事件引发的连锁反应。” “我要是早知这样,应该会提前把儿子接到我身边,哪像现在,孤家寡人一个。” “将心比心,这是高层决定,我一个小小官员,怎可能知道?” 金可凝反驳说:“你妹妹能不告诉你?” “还是那句话,她要是告诉我了,我的儿子就不会丢了。” 金可凝又不说话了。 空气中陷入一阵沉寂。 好半天,金可凝质问道:“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我信了。厉元朗,你不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干部么,墨林园就在乌玛县,滥砍滥伐,违法占地,你这个堂堂父母官,为什么不管!” “你是胆小怕事,是怕丢了你的乌纱帽?你知不知道,他们擅自破坏大自然,真要是赶在雨季,造成山洪暴发,到时候出了事,你照样官帽不保。”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可凝,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关系,不是你上下嘴唇一说,就能解决的。” “哼,还不是我说的那样,你就是个胆小鬼,伪君子。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睡觉了。” 金可凝站起来,对厉元朗下起逐客令。 厉元朗忍不住提醒道:“可凝,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事?”金可凝蹙着眉头,狠狠瞪视厉元朗。 第825章 抓获海向军 厉元朗踌躇片刻,低声说:“我来之前看过新闻,金你爸爸一审判处有期徒刑八年” 说话时,他观察着金可凝的反应。 奇怪的是,金可凝非常淡定,就好像厉元朗说的不是金维信,不是她爸爸,而是别人一样。 “说完了吗?” 厉元朗无奈的叹息着,穿过金可凝面前走到门口,驻足又说了一句:“你爸爸当庭表示不上诉。” 之后,厉元朗大步离开。 金可凝望着厉元朗的背影,慢慢把门关上。 从里面锁上,返身背靠在门板上,眼泪不由自主的徐徐滑落,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滴答滴答掉在地上。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楚这间简陋的小屋,仿佛一切都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她哭了,为了不出声音,也是不想让别人发现她哭了。 金可凝使劲咬住手指,任凭关节上传来的疼痛感,钻心挠肺,她依旧没有把手放下来。 爸爸被判刑,一审判了八年,他没有当庭上诉,这个判决也就成为终审,成为老爸必须执行的刑期。 当初太爷爷要求她隐姓埋名来到旧城村,是为她留好后路。 明确告诉她,金家无药可救。 除了她金可凝,其他金家子女,在老爷子一命呜呼之后,肯定会被清算。 好在金可凝没有涉及,在这口染锅里,她是为数不多的清白之人。 她不能留在京城,哪怕一分钟都不行。 这才有了金可凝连老爷子的葬礼都不参加,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她的父母,只身一人前往旧城村安顿下来。 实话实说,金可凝过得相当艰难。 她不在编制,工资少得可怜。 这对于养尊处优的她来讲,是个巨大考验。 她总算坚持住,熟悉这里的一切,融入这里的生活。 日子苦是苦了点,但和金家其他人比起来,至少她是自由的。 本来心情好好,厉元朗的突然造访,尤其带来这个坏消息,令金可凝遭受到晴天霹雳的打击。 她没有在厉元朗面前表现出悲伤,却在没人的时候,哭成泪人。 次日一早,用过早饭,厉元朗一行没有返回图瓦乡,而是直接开车赶往下一站。 伊文宾率领旧城村委会委员们,一直把厉元朗他们送到村口。 越野车刚开出去没多远,突然从路边的树林里窜出一个人,跌跌撞撞走到路中间。 幸亏吴柳水反应及时,一脚急刹车,把车停住。 而那个人则一下扑在车的机器盖子上,慢一点就撞上了。 吴柳水气得伸出脖子大吼:“不要命了!” 那个人摇摇晃晃的抬起头,有气无力的伸手说:“我饿,我要吃饭。” 吴柳水看那人打扮,棉衣上扯坏好几处,都露出里面的填充物了。 脸上气色惨白,两只眼睛空洞无神,这模样的确像个饿鬼。 厉元朗也注意到那个人,透过前风挡玻璃略微看了看,告诉吴柳水,“车里有面包,给他一个,再给一瓶水。” 吴柳水答应着,下车去后备箱拿吃的。 厉元朗这才有机会仔细瞅了瞅那个人,这副模样和尊荣 等等! 厉元朗突然眼睛一立,推开车门走下来,到了那个人面前,伸手扒拉着他。 那人刚低下喘粗气的脑袋,慢慢抬起来,正好和厉元朗四目相对。 “你是海向军?” 不成想,当厉元朗说出这个名字后,那个人吓得脸色一变,推了厉元朗一把,费劲的往车前方向跑开。 厉元朗顾不得其他,撒开双腿追了上去。 他身边的高灿儒见状,本能的也跟在厉元朗身后,一起去追那个人。 吴柳水手里刚拿着吃的,一看县委书记和县委办主任去追刚才拦路那人,他岂能袖手旁观,一个箭步也冲了出去。 “站住!”厉元朗边跑边喊。 吴柳水毕竟年轻,而且长期坚持晨跑绝不是徒有虚名,加之那人饿得浑身没劲,速度非常慢。 还是吴柳水反应奇快,拿着手里的面包砸向那人。面包轻不管用,他就把矿泉水瓶也扔了出去,正好砸在那人腿窝处,当即一个趔趄,跪倒在地。 厉元朗冲过去,一脚踢翻他,踩在后背气喘吁吁的大声质问:“海向军,看你、你还往哪里跑!” 吴柳水和高灿儒相继赶到,三人合伙把这人抓住。 在厉元朗的一再逼问下,他终于点头承认,他就是海向军。 “我儿子在哪?” 海向军嘿嘿一通傻笑,“不告诉你,我就是不说,谁问都不说。” 厉元朗气得真想上去扇他几个耳光。 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他让吴柳水和高灿儒控制住海向军,掏出手机打给图瓦乡副乡长兼派出所长于伟德,说他已经抓到海向军,让他们迅速赶过来。 并在电话里强调,不要惊动乡里。 趁这机会,他们把海向军押进车里,厉元朗再次审问他,他的孩子在什么地方? 海向军把脖子一扭,就是不说。 厉元朗按捺住火气,伸手拿过一个面包,撕开后故意把面包凑到海向军嘴边,引诱道:“你不是饿了么,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吃。” 面包散发出来的诱人香味,刺激海向军一个劲儿的直咽口水,可他依然摇头,“我不说,我不知道。” 高灿儒看明白了,拿出一根火腿肠,咬了一大口,不住馋着海向军,“真好吃,太好吃了,香,真香!” 奇怪的是,任凭厉元朗他们使用这种方法,海向军馋得直淌哈喇子,始终不肯吐露谷清晰的下落。 “茅厕的石头,又臭又硬。”吴柳水忍不住吐槽起来。 厉元朗长叹一声,“只能寄希望于伟德他们了。” 看得出来,海向军的表现的确是脑袋不灵光。 但是这种人要是认准死理,指定一条道走到黑,恐怕审讯时会有难度。 二十分钟后,一辆闪着警笛的警车赶到,于伟德带领两名警员走到越野车跟前。 厉元朗下去后,把大致情况说给他听。 于伟德点头,“放心吧厉书记,我马上联系甘平警方,尽快审问,一有消息就通知您。” “辛苦你们了。”厉元朗把海向军交给于伟德,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驶离这里。 路上,厉元朗就把海向军涉嫌偷窃他儿子的事情,大致讲给高灿儒和吴柳水他俩听。 他没有说详细,这里面涉及内容太深奥,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消化不掉。 更何况,本来就是他的家事,说多了不好,也没用。 就在厉元朗去乡镇检查工作的同时,在墨林园文化投资有限公司的总部,司马文瀚正在办公室里悠闲喝着茶,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司马文瀚眼皮没抬一下,手里依然拿着公道杯往茶杯里续着茶汤。 “老板。” 司马文瀚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公司副总乔品建。 “什么事?”司马文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连声称赞:“好茶。” “老板,有两名京城记者私自闯进墨林园,已经被我们抓获,请您指示该如何处理。”乔品建说道。 “京城记者?”司马文瀚眉头一皱,翘起二郎腿说:“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好几道岗哨,怎么就让人混进去了。” 乔品建连连自责道歉,说他一时疏忽,没有注意到那两人是从另一条路爬上山,用绳索顺下,趁着夜色偷偷潜入。 司马文瀚逐渐消了火气,问道:“搜身了吗?” “搜了。”乔品建肯定回答:“所有照片和视频全部删除,拍摄设备也都给扣下,保证不会带走一样东西。” “他们是什么来路?” 乔品建介绍,这两人是京城一家影响力不大的媒体机构记者,同时还是网络主播。报到墨林园,想以此博眼球。 “教训一顿放了,现在是非常时期,少惹麻烦。” “是,老板。” 看着乔品建答应着没有走的意思,司马文瀚便问他还有什么是。 “这个”一阵犹豫,乔品建才说出缘由。 第826章 上了热搜 “厉元朗!” 司马文瀚听到这个名字,眉头紧锁在一处,“他是谁?” “乌玛县新任县委书记。” “他要查墨林园是否违法占用林地?” “对。”乔品建点头道:“前几天开常委会商谈可行性,招致刘县长和阮副县长等人的反对,广南的魏书记和许市长先后给他打电话,要求他不要插手此事。” “厉元朗怎么说?” “他没同意也没拒绝。” “哼!”司马文瀚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到落地窗前,背对着乔品建,眼神凌厉的说道:“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就敢管墨林园的事情,他算什么!惹恼了我,让他卷铺盖走人!” 乔品建一声未吭,似乎有话要说。 司马文瀚徐徐转过身来,两眼冷森森盯着乔品建,质问:“你似乎对我说的话有怀疑,怎么,跟我这么久,我是什么实力你不清楚?” “老板您的实力我自然知道,但是这个厉元朗也不是省油的灯,他是王书记从祥北省要过来的,深受王书记赏识。” “你说的是王占宏啊。”司马文瀚深有感触的说:“你去安排一下,我想去拜见王书记。强龙难压地头蛇,该服软的也要服软,该拜的菩萨也一定要拜。” “是。”乔品建欣然领命,转身离去。 司马文瀚摸着下巴,眼望窗外陷入沉思。 他以为把那俩又是记者又是网红的打发走就万事大吉了。 做梦想不到,仅仅过了三天,乔品建突然急匆匆闯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惊慌说:“老板,大事不好,墨林园的事情传到网上了!” 司马文瀚一听,马上用手机搜寻,竟然发现,墨林园三个字上了热搜。 不仅有配图,还有视频,里面详细记录墨林园文化公司,存在违法占用林地,毁林削山,手续不全等诸多问题。 “这是谁搞出来的?” 乔品建低垂着脑袋,吓得连连后退几步,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叫:“就是上次那俩记者网红……” 司马文瀚一听,当时气炸了肺。 抓起茶杯,连汤带水的直接撇向乔品建,大骂道:“你这个废物,你不是把他们东西全没收了吗,信誓旦旦担保没事,怎么回事?都上了热搜!” 茶杯和茶水砸在乔品建身上,他不敢动一下,只能一再辩解,那俩人实在狡猾,把东西吞进肚子里,他们又没使用x光,根本没发现,这才出现意外。 “马上请人,把网络上的东西消除掉,花多少钱都行!” “是。”乔品建应承着,刚走没两步又折返回来,汇报说:“老板,据我调查,在这两人潜入墨林园头几天,厉元朗带领人专门去了一趟墨林园附近的山上,从山顶拍摄不少照片和视频。您想一想,两者会不会有联系?” 司马文瀚摸着下巴略作沉吟,“你是说,这俩人有可能是厉元朗派去故意整我的?” “我不敢确定,就是觉得太巧合了。” 司马文瀚摆了摆手,“你先去灭火,其他的事情我来办。” 待到乔品建离去后,司马文瀚思考一阵,用手机打出去一个号码,“喂,张哥,我是文瀚,你最近可好?张老他老人家身体怎样?” 不知对方说了些什么。 司马文瀚晃悠着脑袋,笑呵呵说:“哪里,张老吃着好就行。等用完了,我再从国外弄过来。这个配方,可是老外那个团队研究多年的成果,外国不少高官都在用。要不是好东西,我哪敢给张老服用啊。” “张老曾身居高位,德高望重,他身体健康,是我们国家大幸,是我的大幸,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司马文瀚便将厉元朗以及两名网红曝光墨林园一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遍。 显然,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来,司马文瀚对于对方的回答相当满意,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了。 厉元朗这几天心情不好。 海向军被抓,本以为儿子有下落了。 可这家伙还真是榆木疙瘩,无论怎么审问,从始至终重复那一句话,不说也不知道。 把甘平警方弄得焦头烂额,毫无办法。 他不算个正常人,普通审问根本起不到作用。 被逼无奈,只得上手段。 手段一用上,海向军却昏迷了,醒来之后,人变得更傻了。 同时,墨林园上了热搜一事,也令厉元朗十分震惊。 虽说这事和自己关系不大,他想管,可市委书记市长纷纷打电话阻止,厉元朗不得不遵照执行。 可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出在乌玛县管辖境内,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厉元朗的性格。 当天下午,在县委小会议室里,厉元朗主持召开紧急常委会,商议此事。 林梦首先介绍了墨林园上热搜的相关情况。 “经过我们宣传部门的跟进,我发现,最近墨林园的热度在逐渐减少,应该是有人采取了措施。” 张全龙问道:“林部长,你说的有人采取措施,为什么是逐渐减少,而不是一下子止住,网上看不到这条热搜了?” “是这样。”林梦解释说:“如果立刻阻止的话,从网络上瞬间消失,这是一种反常现象,势必引起关注度,引来更大的热度。” “但是不回应不讨论,就会让热度慢慢降下来,产生一个新的话题,慢慢把它压下去,直至消失。” “这么做,是最稳妥的办法,不容易造成更大的负面效应。看得出来,对方是请教了高手帮助灭火。” 李野冷冷一笑,“不用猜了,准是司马文瀚出手了。” 他的话没人反对,这是不争的事实。 刘天富则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接到省里或者市里对此事的态度,看来,我们要做好准备。” 阮海庆悠悠说道:“刘县长的意思我明白,无非是想把责任推卸出去。其实,厉书记为此专门开会讨论过,这些都是有会议记录的。我们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这件事和县委无关。” 组织部长祁尚北摇了摇头,道出不一样的观点。 “阮副县长,你不要把这事想简单了。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情,谁都想着把责任下发出去。毕竟,我们是县委,省里或者市里一旦有了态度,我们是当仁不让的第一责任人。” 祁尚北没有说透,任谁都明白,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 真要是追究起来,总得有个背锅的。 作为墨林园所在地的乌玛县,很可能就是背锅的首选。 而厉元朗,这届乌玛县委的班长,就会是第一个该承担责任的人。 在祁尚北说出这番话之后,众人不约而同,都将目光落在厉元朗身上。 对此,厉元朗并没有展现出一丝的胆怯。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真要是找到他头上,他也无所畏惧。 而且他相信,上面自有公论和判断。 在没有得到上级部门要求之前,厉元朗只能暂时按兵不动,静心等待。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基本上达成共识,正如厉元朗所想那样,静观其变。 可是很奇怪,一连两天,无论是省里还是广南市,依然没有任何消息。 而在网络上,有关墨林园的新闻,逐渐褪去,眼看着就要消失了。 难道说,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厉元朗充满疑惑。 这天上午,厉元朗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是一个座机号码,十分陌生。 “喂,你好。”厉元朗客气的说。 然而,对方传来的声音却出乎他的意料,“我不好,很不好,十分不好。” 听到这个熟悉声音,厉元朗顿时吃惊起来。 第827章 祸事双临 “白姐!” “对,是我。”白晴声音冷淡。 “你在哪里?” “广南市富丽堂皇大酒店。”白晴说出了房间号。 下午,在白晴所住的酒店房间里,厉元朗和白晴相对而坐。 房间里就他们两人。 白晴面前一杯咖啡,厉元朗一杯清茶。 “白姐,你从京城过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白晴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怅然说:“曾经有个人,一心扑在工作上。在他的生活中,工作比什么都重要,超过家庭,超过妻子、儿女,所有一切。” 厉元朗插言问:“你说的是你父亲,陆伯父?” 白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说道:“我五岁那年春节,我妈妈领着我还有我弟弟去看我爸爸。我爸在外地工作,需要倒两趟火车,坐十几个小时才能到。” “那时候火车站人多,秩序混乱。我妈妈买车票时,把我和我弟弟交给身边一个女人照顾。我隐约记得,那个女人在我妈妈离开后,直接抱着我弟弟就走了。” “可以说,是我亲眼看见我弟弟被人偷走的。” 提起往事,白晴眼睛湿润起来,情绪稍显激动。 厉元朗扯过纸巾递过去,白晴擦了擦眼角,继续说下去。 “我弟弟就这么丢了,我妈妈为此伤心欲绝,嗓子都哭哑了。” “我爸爸发动不少人还有警察去找,那时候还没这么多监控,找起来难度非常大。找了好几个月,一点消息没有。” “我妈妈因为自责,身体每况愈下,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白晴讲述这些,厉元朗感同身受。 不同的是,妹妹是被她亲爸爸偷走的。 “后来,我爸爸再婚,又有了孩子,但是我弟弟始终没有找到,就这么平白无故的丢了,直到现在。” 白晴动情说:“要说我弟弟命挺苦的。我妈生他的时候,由于难产,我爸又不在身边,导致我弟弟出生时,大脑受到损害,智力严重下降。被偷走的那年都两岁了,还不会说话。” 厉元朗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惊问:“白姐,你弟弟难道是……” “对,海向军就是我丢失的弟弟,dna已经证明了。” 白晴忽地站起身,走到窗前,抱着胳膊咬牙切齿的冷声说:“甘平警方粗暴对待我弟弟,让他受尽折磨。凡是参与的警察,一个都跑不了,必须受到严惩。” 旋即,她转过身来,柳眉倒竖眼神凌厉的看向厉元朗。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就没发现,海向军和我有几分相似之处?我为什么对你好,为什么帮助你,就是因为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弟弟的影子。而且,你年龄又跟他一样大,我这是拿你当成我弟弟看待。” “而你呢,在我弟弟这件事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很失望,我爸爸也很失望。” “我这一次来,就是要把我弟弟带回去,给他治疗。至于你,好自为之吧。” “来人!”白晴冲门外喊了一声,小青推门进来,白晴看都没看厉元朗,直接命令,“替我送客。” 然后,白晴大步走向里间卧室,重重关上门。 听到关门声音,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傻眼。 还是小青过来提醒,厉元朗才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大脑都是空的。 怎么会? 海向军是白晴的亲弟弟,陆临松的儿子! 当时厉元朗就感觉海向军似乎像一个人,现在回想起来,可不是么,这个人正是白晴。 真是该死,都怪自己疏忽大意,怎么就没想到呢。 显然,他把白晴得罪了,还有陆临松。 那位可是绝对大人物,非同一般。 听白晴的意思,陆临松一定雷霆震怒。 看起来,他要大动干戈了。 凡是与此事有关的人,无论普通警察还是相关领导,恐怕都要遭受严厉制裁。 那么,自己呢? 他感觉冤枉。 审讯海向军是甘平警方,和自己并无多大关系。 真要追究起来,海向军还有偷走儿子的嫌疑呢。 他心乱如麻,坐进车里认真思考。 手机突然响了。 接听起来,就听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厉元朗,我是徐万东,王书记的秘书。” “徐处,你好。” “王书记要见你,今晚七点之后,你等我电话。” 王占宏要见他,正好,厉元朗可以顺便讲一讲这件事,听听他的意见。 由于王占宏晚上有个接待任务,直到八点半,才在省委招待所的小会客室里,接见了厉元朗。 只是,王占宏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坐在沙发里,根本没让厉元朗坐下说话,就让他站着。 “厉元朗,听说你要查墨林园?” 厉元朗点头承认。 “你知道司马文瀚的底细吗?” 厉元朗想了想说:“知道一些,他是做钢丝发的家,之后去了南方的江浦市……” 王占宏抬手阻止了厉元朗的话,阴沉着脸说:“这是表面现象。司马文瀚在江浦市认识了一个人,这人名叫张至宝。” “可能这个名字你不熟悉,可他的父亲你一定听说过。”王占宏一字一顿的说出三个字:“张寒启。” 厉元朗顿时一惊,这不是陆临松之前的那位大人物吗? 怪不得司马文瀚的墨林园存在这么久,没人敢动他。 原来司马文瀚有这么深的背景。 “寒启同志把你告到了上面,告到了劲峰同志那里。说你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都敢欺负他,他很生气。” “劲峰同志,那不是刚刚……” 王占宏深深点了点头,“劲峰同志刚上来,查处几个家族,寒启同志对此是支持的。” “可你不问青红皂白,不打听清楚,就擅自盲动,引来寒启同志极为不满。这个后果,十分严重。” 厉元朗忍不住问:“王书记,薛永相一事,寒启同志不是也参与其中吗?” 王占宏摇了摇头,叹息道:“元朗啊,你还是太嫩了。寒启同志是什么身份?能轻易触碰吗?况且劲峰同志立足未稳,需要老同志的支持和理解。” “这一次查处力度这么大,已经在老同志当中引起非议。这个时候,稳定是最重要的。” “万事都讲究个平衡,你把寒启同志得罪了,上面一定要有个态度。” 王占宏徐徐站起身,背着手在地毯上来回踱着步。 忽然站住,缓缓看向厉元朗,又问:“还有,听说你把临松同志的儿子给抓起来了,警方滥用手段,把他脑袋弄伤了?” 既然王占宏主动提及,省得厉元朗不知如何开口。 “王书记,我真不知道海向军就是白晴的弟弟。再说,海向军涉嫌偷我儿子,抓他也是应该的。” “应该?”王占宏苦笑道:“没有那么多应该。临松同志十分生气,他对这个儿子有亏欠,亏欠越大,爱护心理越强。” “省里会尽快召开常委会,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这一次,不止是甘平县甘平警方,就连广南市的相关领导,都要受到严肃处理。” “另外,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你同时得罪寒启和临松同志,关于你的处理,省里要拿个意见出来,给寒启同志,给临松同志一个交代。” “就算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趁这段时间,你好好休息,修身养性,戒掉急躁的毛病。” “还有个事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你不能总是一个人,这对你不好。我希望你利用这段时间,赶紧解决个人问题。这是命令,也是我对你的要求。” 离开招待所,厉元朗独自一人走到大街上。 抬头仰望繁星点点的夜空,厉元朗突然想起祁尚北提到的两个字:背锅。 他不就是那个背锅之人吗? 第828章 被免职 厉元朗被免职了。 关系挂在乌玛县委,级别保留正处级。 不安排具体工作,在县委给他留了一间办公室。 愿意上班就来,不愿意就走,没人管他。 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天富,临时主持全县工作。 “临时”二字颇有深意。 表现好了,可以扶正。 表现不好,就会派人接替。 同时,广南市副市长兼市局局长也被免职。 甘平县,从县委书记到县长,全都受到政务处分。 主管公安的副县长不仅被撤职,同时还要接受纪委调查。 干净了还好说,不干净的话,恐怕要遭受牢狱之灾。 还有那几个参与审讯海向军的警察,全都被抓。 判刑是肯定的了,只是判多少年的问题。 出了这件事,谷清晰被偷一案,再也没人敢接手了。 全都吓怕了。 这对于厉元朗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厉元朗的级别保留,房子还让他住着。 被免职当晚,张全龙和韩卫拎着酒菜找上门。 就是安慰厉元朗来的。 患难见真情,厉元朗深受感动 再次被打压,他反倒坦然面对了。 和上一次不同,好歹他的级别还在,没有一撸到底。 “元朗,看你精神状态还不错。”张全龙说着,递给厉元朗一支烟。 韩卫则给厉元朗和张全龙分别倒满酒。 厉元朗回应着张全龙,苦笑道:“我不这样,难道还要哭鼻子不成。” “厉书记,怎么就成这样了?”只有韩卫还坚持这么称呼厉元朗。 “韩卫,千万别这么叫了,我不是书记了,叫我名字就行。” 韩卫固执的摇头,“以前叫你主任,现在叫书记叫习惯了,我改不过来。” “那就私下里叫,在外面这样叫,对你不好。”厉元朗规劝道。 “我才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就是这个性子,愿意听他们就听,不愿意也没人强迫。”韩卫上来牛脾气,谁也拉不回来。 张全龙无奈的和厉元朗对视一眼。 “算了元朗,韩卫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乐意叫就叫,反正没人敢把他怎么样。” 张全龙这话等于给厉元朗吃了一颗定心丸。 他不行了,有张全龙保护着,韩卫处境不会受影响。 酒过三巡,张全龙难免不提到厉元朗被免职一事上来。 “海向军竟然是陆……真没想到。”张全龙连连摇头。 韩卫喝了一口酒,擦了擦嘴说:“厉书记,你儿子被偷这件事,甘平县不敢管,我会暗中调查的。” 厉元朗摆了摆手,“韩卫,这事你不要管了,我自己想办法。” 韩卫知道,厉元朗这是保护他,不想让他受牵连。 他刚要辩解,张全龙插言:“元朗,你一个人能有什么办法,多个人就多一个主意,我们不会明面去查,暗地里总可以吧。” “全龙,非常时期,忍一时就少一事,等以后再说吧。”厉元朗提议端起酒杯,“感谢的话我不说了,咱们喝掉这杯。” 说着,他带头一饮而尽。 张全龙听得出来,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赶忙话锋一转,一边弹着烟灰一边说:“也好,趁这机会好好休息。元朗,下一步有何打算?” 县委给厉元朗留出那间办公室,厉元朗肯定不会腆着脸去的。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已经不是书记了,去受那个白眼干嘛。 纯属给自己找不自在。 厉元朗嘴里嚼着花生,悠然自得的说了三个字:“谈恋爱。” 扑哧一声,正在吃东西的韩卫,差点喷出来。 “厉书记,你不是开玩笑吧?” “呵呵。”厉元朗笑说:“我不能总是一个人晃悠,是时候解决个人问题了。” 张全龙好奇问:“有目标了?” 厉元朗故作深意道:“差不多吧。全龙,我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说吧。” “你能给我找一辆车吗,啥车无所谓,只要能开走就行。” 张全龙轻松说:“简单,回头我让人在车库里找一找,车改后,小车队还有几辆车可以用,就是年头长了点。” “没事,代步而已,有车,我也省得挤班车了。” “一言为定。”张全龙端起酒杯,三个人痛快碰了酒杯。 在这个时间,乌玛县一处没有招牌的私厨包间里。 刘天富、阮海庆,还有政府办主任狄化龙三个人坐在一起,正在开怀畅饮。 刘天富没少喝,脸上已然红扑扑了。 阮海庆端起酒杯,冲刘天富说:“刘书记,我再敬你一杯。” 刘天富嘴里往外呼着酒气,连连告饶,“海庆,我喝差不多了,不能在喝了。而且,不要叫我书记,我只是临时代理,指不定会有别人顶上来。” 阮海庆哈哈大笑:“刘书记,你太谨小慎微了。明摆着的事,厉元朗这次栽了个大跟头,彻底完蛋了。” “省委让你代理,就是给你一次表现机会。说实在的,刘书记你早应该高升了。论资历论能力,这个位置就应该是你的。” 阮海庆心里有小九九。 刘天富若是高升为书记,那么县长位子势必会空出来。 现在,很少书记县长一肩挑。 一个人权力太大,没有掣肘,心骄气傲,很容易出现一言堂。 阮海庆自然希望刘天富高升,他看中了县长位置。 况且刘天富这个人生性软弱,有他当书记,自己做县长,今后,乌玛县还不是他姓阮的说的算。 别看他姓阮,可他真不软。 一旁伺候酒局的狄化龙,赶紧站起身,双手端杯恭敬说:“我敬刘书记还有阮县长一杯,祝您二位步步高升,前途无量。” 好听的话,谁都乐意听。 刘天富笑哈哈的点了点狄化龙,“你这个化龙,说的还早了,等我转正了,你再说。” 嘴上这么说,已经伸手去拿酒杯了。 阮海庆同样心花怒放。 狄化龙把他的“副”字省了,就是认可阮海庆会接替刘天富的可能性。 看起来,他要想办法去省里活动了。 县长需要省里任命,阮海庆已然在脑袋里过滤,他在省里的关系网了。 喝完这杯酒,阮海庆对刘天富提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到县委那边?” 刘天富闻听,急忙摇头,“不搬了,我只是代理,万一这事不成,搬来搬去的多麻烦。” “刘书记,不是我说你,你不能总躲在乌玛县,要出去走一走,特别是允阳。” 阮海庆没明说,实际在暗示刘天富,该活动的一定要活动。 坐等是等不来升官的。 刘天富又不傻,岂能听不出来阮海庆的弦外之音。 他面露难色道:“不瞒你说,我在省里还真没有能说上话的人,以前器重我的老领导,早就退了。唉,要不然我也不能始终做县长,一做就是好几年没挪动地方。” “是这样。”阮海庆手摸下巴,细细思量起来。 张全龙给厉元朗找的是一辆黑色帕萨特,七年多的车,二十万公里。 车况不错,刚修了一遍,由里到外刷了干净,还给加满油。 厉元朗开车熟悉一圈,之后便驶离县城,直奔图瓦乡。 没错,他的目的地就是旧城村。 目标金可凝。 至于为什么要找金可凝,厉元朗自然有他的想法。 思来想去,唯一可以娶的女人,就只有她了。 他知道,金可凝现在需要安慰,特地买了一大束玫瑰花。 金可凝恨他,排斥他。 厉元朗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要通过诚心实意,去打动金可凝那颗冰冷的石头。 一念及此,厉元朗浑身充满劲头,眼神逐渐变得凌厉起来。 第829章 挑明利害关系 自然而然,金可凝把厉元朗拒之门外,送给她的玫瑰花直接扔进垃圾桶里。 厉元朗并不意外,金可凝一时难以接纳,属于正常反应。 他专门去找校长,租下金可凝旁边的房间,安心做起她的邻居。 看着她每天忙碌教学的身影,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只要每天能够看得到她,厉元朗就心满意足了。 白天,厉元朗没事就去附近山上转悠,熟悉这里的地形。 晚上回来,他自己做饭,惬意的享受这种悠闲自在的生活。 每次做好吃的,不忘分出来一半,送给金可凝。 但是每次,都被金可凝无情的轰出来,把东西倒掉。 认可过着清苦日子,绝不接受厉元朗的任何好意。 两个人虽为邻居,金可凝从不和厉元朗说话,把他当成一个讨厌鬼,一团空气。 好几次去找校长,要求换房间,都被校长以各种理由敷衍过去。 厉元朗没有骚扰她,更没做出过分举动,金可凝讨厌他,却也无可奈何。 她不能离开旧城村,这是太爷爷生前留下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晃到了端午节。 水婷月的病情没有好转,厉元朗为此专门去了一趟怀城市,和她的主治医生谈了半天。 最后接受建议,把水婷月转到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允阳市精神病院。 一来离着厉元朗近一些,方便看望。 另外,允阳是水婷月工作生活的地方,熟悉这里的一切,对于她的病情恢复有帮助。 秦景在安江省没有收获,儿子谷雨的下落,仍旧是个谜。 谷政川哥俩的案子还未结束,水庆章倒是判了。 五年刑期,在这拨人里面,算是最轻的了。 谷红岩都被判了七年,想必谷政川肯定比他们严重。 谷闯一审被判处死刑,他正闹着上诉。 谷家这次彻底完了,还有金家。 坏消息接踵而至,厉元朗都能听到金可凝那屋有轻微的抽泣声。 可他每次敲门,关心问候,金可凝照旧不理不睬。 端午节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厉元朗听到隔壁传来一阵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音。 他一早得知金可凝和两个女同事商量好,要去附近山上踏青。 早上用山泉水洗脸,采艾蒿,是当地的风俗习惯。 厉元朗偷偷跟随着金可凝及两名女同事。 旧城村附近山上有一处天然泉水,聚集了不少踏青的人,全都围着泉眼,争前恐后洗脸洗漱。 厉元朗远远观察着金可凝她们,心里做着打算。 当看见两名女同事把金可凝带到一个天然山洞里面,这里路况不好走,很容易让人迷路。 瞅准一个机会,两名女同事以上厕所为名,偷偷甩掉金可凝,和厉元朗见面后,厉元朗对她俩表示了感谢。 女同事狡黠一笑,拿着厉元朗的表示,欣然离开。 临走时,还不忘预祝厉元朗追求成功。 眼望着两名女子走远的背影,厉元朗逐渐收起笑眯眯的样子,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巨大空旷的山洞里,只有厉元朗和金可凝两人。 因为厉元朗躲在暗处,金可凝没有发现他。 此时的金可凝有些惊慌,不住呼唤着两名女同事的名字。 她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清晰回音。 “别叫了,她们不在。” 此时,厉元朗终于从暗处闪现出来。 金可凝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看清楚是厉元朗,不免紧张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吓得她本能的用双手护在胸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厉元朗并没有往前逼近,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记不记得一年前,我们在松连山风景区的遭遇。那时候的你,清纯干净,多好啊。” 金可凝怎会忘记,那是在她记忆里,最为深刻的一段经历了。 她已经冷静下来,看样子厉元朗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 再者,这里手机没信号,也没有其他人,狂喊乱叫起不到任何作用。 相反,还会刺激厉元朗做出非常规举动。 她索性站住,情绪淡定的说:“提那事干什么,没有意义。” 厉元朗反驳道:“我提起这事,是让你做个有效比较。” “其实你早就知道海向军是白晴失散多年的弟弟,对不对?” 金可凝一惊,诧异的看向厉元朗。 “你利用海向军,或许他被你的姿色吸引,你给他画了一个感情大饼,让海向军对你言听计从。” “一定是你把海向军拉进来,联合偷走我的儿子。我一直纳闷,海向军躲藏那么久,为什么这么巧被我发现?这里面一定是你的功劳,是在你的计划之内。” “我抓住海向军,肯定要对他严厉审讯,逼他说出我儿子的下落。这样一来,很容易造成我和白晴之间出现误会,有了嫌隙。金可凝,你这一招可真够阴损狠毒的。” “墨林园一事,特别是曝光的那条网上消息,也是你的手笔吧?司马文瀚和张至宝以及张家的关系,你应该清楚。你就是想把这些事的所有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来。” “你们金家出事,你报复不了别人,只能报复我。你认为我和王家是一体的,报复了我,也就等于报复了王家,算是给你太爷爷、给金家人一个交代。” “金可凝,你太爷爷外号叫金老滑,至少他只是滑头,你却跟他不一样,你是坏,坏透了。” “让我丢了儿子,又受到免职处分,这就是你最想看到的结果吧。” “表面上看,我是在追求你,实话告诉你,我不仅要追你,我还要娶你。” “你也太坏了,你稍微动一动心眼,就给我造成巨大伤害。我只有把你放在我眼前,放在我能看得见的地方,这样才能给我一个安全保证。” “否则的话,今后你难免还会有坏主意,对我采取更为疯狂的报复!”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可以说,我们相互间是仇恨的。但是,仇恨不代表不能结婚,我只有把你和我紧紧拴在一起,让你体会到,我倒了,我不好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样,你才能安稳,才能不会想着坏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厉元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金可凝怔怔看着他,哑口无言。 没错,厉元朗分析的大体就是这样。 万没想到,她自认为瞒天过海的计划,却被厉元朗彻彻底底揭露出来。 她能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良久,金可凝昂起头,冷声说:“厉元朗,你以为你是谁,说娶我就娶我,做梦,根本不可能!” 厉元朗冷笑道:“要说以前我认可,金家现在树倒猢狲散,你什么都不是了。我不一样,我还有机会,还有可以帮上忙的朋友,搞定我们两个的结婚证不成问题。” “别看我被免职了,可我比你强多了。你没有机会,你的事情我一旦揭发出去,你要受到法律的严惩。记住,是严惩。你的后半生,有可能和你父亲一样,要在牢狱里度过了。” “金可凝,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和我结婚,可以保证你自由的活着,你不吃亏。” “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你有这个权利。只是后果你自己琢磨,我想你太爷爷也不会希望你和金家其他人那样,身陷囹圄吧。” “我该说的都说了。金可凝,我给你时间好好想。想通了,就和我一起去接我儿子。” 你儿子? 金可凝再次震惊,禁不住脱口而问:“你、你知道你儿子在哪?” 第830章 名义上的婚姻 厉元朗胸有成竹的说:“你准是把他送给一个贫苦人家,让他从小吃尽苦头。你把对我的恨,全都转嫁到我儿子身上,让这个孩子生长在穷人之家,永无出头之日。” “金可凝,你可真够心狠。” 厉元朗尽量压制住火气,但是难免喘气粗气。 一个小丫头片子,利用卑鄙手段害他,害他的儿子,让他们父子骨肉分离。 这种仇恨,要不是看在金可凝目前境遇,厉元朗绝不饶恕。 金可凝使劲瞪视着厉元朗,冷冷说:“你这是威胁我,我要不和你结婚,你就会告发我?” “不过你要失望了,你是我的仇人,是我们金家仇人,我宁愿蹲大狱,也不会和一个仇人结合,休想!” 厉元朗将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淡然说:“你倒是有骨气,你可要想好了,海向军这件事,让白晴他们一家非常震怒。要是他们知道你是始作俑者,定然不会轻饶你。” “我和白晴这么牢靠的关系,都把官职弄没了,何况是你!” “你太爷爷高瞻远瞩,早就预知他百年之后,金家会遭受灭顶之灾。所以才会安排你来到旧城村,隐姓埋名躲藏起来。” “你要是和我较劲,真若是进了大牢,可就辜负了你太爷爷的一片苦心。你这样做值不值得,可要考虑清楚。” “旧城村是你们金家祖先的龙兴之地,我想,你太爷爷选择这里让你安身,一定有他的打算。金可凝,我们结婚只是名义夫妻,这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多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聪明,应该明白这里面的深意。” 金可凝仔细品味厉元朗的这番话,记忆瞬间拉回到太爷爷临终前的嘱托。 思来想去,她逐渐低下了头。 “走吧,天已经大亮,该去接我儿子回家了。” 见金可凝低头服软,厉元朗一摆手,率先往山洞外面走去。 金可凝跟在他身后,走出没多远,指了指前方一条岔路,“从那边走就能到。” 厉元朗猜错了。 金可凝没有把谷清晰送到贫苦人家。 这家只有夫妻二人,全都五十多岁。男人是护林员,妻子是家庭妇女。 一辈子无儿无女,所以对待谷清晰特别好。 小家伙养得白白胖胖,还不到一生日,眉眼特别像水婷月。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见到小儿子,难免父爱爆棚,爱不释手。 老两口真心舍不得把孩子还回去,为此纷纷落泪,尤其女人,差点要给厉元朗跪下了。 厉元朗挑明,他是儿子的亲生父亲,一再重申,若想有孩子,希望走正规渠道,一样能圆他们做父母的梦想。 金可凝在一旁低垂不语,从始至终倒是蛮配合的。 谁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找回儿子,厉元朗欣喜万分,同时也有苦恼。 他现在是闲人,以后就不能保证了。 他没有时间照顾小家伙,交给谁呢? 金可凝?不可能。 苦思冥想之后,厉元朗联系了郑海欣。 “什么!清晰找到了……” 接下来,电话那头的郑海欣响起抽泣声。 要是孩子永远找不到,她这辈子都没脸见厉元朗了。 而且自责将会始终伴随着她,让她陷入深深的痛苦之中。 还好,老天有眼。 郑海欣火急火燎的从甘平县赶到乌玛县。 在厉元朗的家中,看到完好无损的谷清晰,眼圈一红,泪水夺眶而出。 “海欣,我有一事相求。” 郑海欣紧紧抱着谷清晰,生怕他再次丢失,一直不撒手。 “你说。” “我想把孩子交给你抚养。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婷月患病,我打算和金可凝成婚……” “你要娶金可凝?”郑海欣顿时一愣,表情中全是不解和疑惑。 “为什么?她是偷走孩子的罪魁祸首,是你的仇人。” 厉元朗深深叹息道:“我是不得不娶她。她对我威胁太大,我又受人之托,还不能伤害她。娶她只是个名头,我要把她留在我身边看着,免得今后再给我生出祸端。” “受人之托?”郑海欣更是不明白了。 厉元朗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岔开说道:“我想过了,只有把孩子交给你我才放心。我只有一个条件,你不许玩失踪,要让我随时能够看见孩子。” “还有,前车之鉴,你一定要保护好他,我不想再出现意外,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一定。”这三个字足以看得出,郑海欣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我谢谢你替我照顾他。有你在他身边,我相信他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给儿子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剩下的,就是厉元朗和金可凝迅速领取结婚证。 看到金可凝由始至终的全面配合,厉元朗更是小心翼翼,不敢掉以轻心。 她越安静,厉元朗心里越是没底。 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这个小魔女,谁知道她安静的背后,在想些什么。 领证当天晚上,厉元朗在乌玛县一处农家菜馆,宴请了三个人。 对,只有三个,都是相当知己的老朋友。 金胜、季天侯还有张全龙。 这是厉元朗最为信任的三个人了。 金可凝没有到场,拿了结婚证,厉元朗冒雨把她送回旧城村小学。 说好的,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这一点不能因为有了这张法律保证,而起到任何变化。 三人先是恭贺厉元朗新婚之喜,共同喝下一杯酒。 放下酒杯,季天侯忍不住第一个询问:“元朗,你怎么娶了她呢?” 厉元朗就把之前的种种事情大致讲述一遍。 张全龙建议道:“你犯不着为了自身安全,而娶了一个你根本不爱的女人,送她蹲大狱不就行了。” “唉!”厉元朗长叹道:“我接过金依梦的电话,委托我照顾金可凝。在金家,只有金依梦算是我的朋友了。” 金胜抽着香烟,则问了另一个问题。 “元朗,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修身养性呗。” “修身养性?” 三个人面面相视,深度消化这句话的含义。 老半天,金胜琢磨出味道,端起酒杯提议道:“这杯酒,咱们一起敬元朗,就为他的修身养性,也祝他早日东山再起,干杯!” 季天侯没有端杯,还在犯着嘀咕,“金书记,元朗都被免职成为闲人了,上哪的东山再起?” 张全龙也是一脸的不解,看向金胜,寄希望于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金胜却笑而不语,冲厉元朗挑起浓眉,“你们别看我,看元朗的气色,看他的状态,哪有一点愁眉不展。” “那是他心态好。”季天侯摇了摇头,“换做我,早就一蹶不振了。” 厉元朗开导说:“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我现在吃得饱睡得着,还顺便解决了个人问题,这不挺好嘛。” 金胜接过话茬,“对,元朗这话说的在理,今天咱们就是喝酒,不醉不归。” 席间,厉元朗问起季天侯的情况。 “我还在广南市委政研室,才提了科长。” “好事啊。”厉元朗惊喜道:“你从一级主任科员转到实职正科,这是你重新步入仕途的良好开端。天侯,可喜可贺。” 季天侯连连摆手,“没什么可恭贺的,看看你们三个人,全是处级干部,而我混了这么多年,才是正科,惭愧。” 金胜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天侯,也不能这么说,你这次提拔为科级干部,是你自己辛苦挣来的。你长年累月往下面跑,人都晒黑了,写出的调研报告深受魏书记欣赏。好好干,只要沉下心来,你还会有更高的发展。” “借你吉言。”季天侯举杯,挨个和大家一一碰杯。 酒杯刚撂下,张全龙的手机响起,一看号码,接听起来慢条斯理的“喂”了一声。 可是听着听着,张全龙眉毛迅速紧皱在一起,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第831章 生死不明 “你再说一遍?” 厉元朗等人也都看向他,显然遇到急事了。 挂断手机,张全龙瞪大眼睛看着厉元朗,喃喃道:“出事了,旧城村突遭山洪爆发,把村小学给冲了。” “什么!”众人顿时大惊。 厉元朗惊呼:“小学被洪水冲了?冲的哪里?”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张全龙摇了摇头。 金胜马上想到,并问:“元朗,金可凝是不是住在学校?” “对。”厉元朗有些慌乱。 不管咋说,金可凝是他法律上的妻子。 即便没感情,从人性角度,厉元朗同样挂念。 “外面下着大雨,元朗,坐我的车去。”张全龙提议道。 季天侯站起来说:“我也去。” “咱们一起去。” 在金胜的建议下,四个人坐在张全龙那辆越野车上,直奔旧城村。 路上,张全龙打了几个电话,终于问清楚。 他说道:“刘县长不在县里,正在往回赶。县里已经联系消防前去增援。旧城村组织人员正在现场施救,图瓦乡的救援人员也在去旧城村的途中。” 厉元朗镇静下来,用手机一遍遍拨打金可凝的号码,里面始终提示关机。 坐在他旁边的金胜,用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安慰道:“别着急,兴许手机没电了。” 厉元朗也希望这样。 可现实却让他预感不妙。 金可凝住的宿舍是平房,年久失修,状况非常差,极有可能在洪水的冲击下垮掉。 要是金可凝正巧在房间…… 厉元朗不敢往下想了。 他此时真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旧城村小学,亲眼看一看金可凝是否安全。 即便心急如焚,厉元朗却不能催促司机快开车。 毕竟是夜路,外面又下着瓢泼大雨,保障自身安全才是第一位。 雨越下越大,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天气预报说,这场大雨一直下到天亮才会结束。 越野车慢吞吞开了两个多小时,在村口处停下。 负责站岗的警察把车拦住,张全龙亮明身份,穿着雨衣的警察冲张全龙敬了一个礼,客气说:“张书记,村口的路被洪水拦腰截断,水实在太大了,根本无法开过去。” 厉元朗他们四人,穿上雨衣纷纷下车,眼望前方黑压压的人群,这些都是救援人员,被洪水拦在此处。 张全龙命人叫来现场负责人,正是图瓦乡书记吕荣虎,乡长杨兴梅。 二人看见张全龙以及厉元朗,称呼张全龙为张书记,没有问题。 但是厉元朗却不知该怎么叫了。 厉元朗并不在意,他关心的是村小学的受灾情况。 吕荣虎率先说:“厉……厉处,张书记,据伊文宾反应,山洪爆发是在傍晚,学生们都已经放学。教学楼没有倒塌,只有教师宿舍和门卫室被冲垮了。” “宿舍教师呢?”厉元朗着急问,这是他最想知道的情况,尤其金可凝的下落。 杨兴梅回答道:“校长说,学校一共有四名教师住在宿舍,门卫还有一人……” 厉元朗直接打断,近乎吼道:“我问的是教师情况,有没有消息!” 杨兴梅失望的摇了摇头,“全都联系不上,洪水太大无法救援,还不清楚里面情况。” 厉元朗痛苦的直晃头,慢慢走向滚滚洪水冲刷着的路面,通过手电筒往学校里面照去,隐约看到宿舍的残垣断壁,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洪水通过路面,直奔下面的河水里,人被洪水带进河里,以现在情势判断,凶多吉少。 况且雨一直下着,这么大的雨,除非奇迹出现。 难道说,金可凝真的就……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往下滑落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个新婚之夜,或许就是永别之夜。 人生世事无常,有偶然性也有戏剧性。 要不是他今晚留在县里喝酒,或许被冲走的人里面,也有他的一份。 但是金可凝就没那么幸运了。 早知道不送她回来就好了,也许会躲过这一劫。 世上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说什么都没用了。 始终陪在他身边的金胜和季天侯,纷纷劝说厉元朗回到车里坐一会儿吧。 在这里除了伤心,就是被雨浇着。 厉元朗心知肚明,他现在什么都不是了,在这里影响救援。 再说,他也帮不上忙。 这么大的洪水,专业人士都不敢轻易下水,他能干什么。 回到车里,季天侯点燃一支烟递给厉元朗。 这时候,抽烟是最好的释放了。 “元朗,有什么别憋着,想哭就哭吧。” 说着一使眼色,金胜和季天侯纷纷下车,留给厉元朗一个私密空间。 厉元朗没有放声大哭,只是大口抽着烟,但是双眼已经湿润,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 回想着从他认识金可凝到现在的点点滴滴,厉元朗心如刀割。 她是坏,是对自己下了阴招。 罪不至死。 二十四岁的金色年华,就这么凋零,实在可惜,厉元朗哀叹老天不公。 他一夜未睡,双眼通红。 金胜和季天侯全程陪着他,天亮时分,雨小了,救援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由于金胜和季天侯还有工作,在厉元朗的催促下,二人坐车离开返回各自岗位。 张全龙过来安慰道:“元朗,回去等消息吧。” 厉元朗头靠在后座椅背上,无力的摇着头,“全龙,我只有一个愿望,我要守在这里,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请你成全我。” 张全龙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就这样,厉元朗始终坐在车里,一直等下去。 第二天傍晚,不断有消息传来,接连发现三具尸体,两名教师和门卫先后从河水下游被打捞上来。 但是,另一名女教师还有金可凝,仍旧下落不明。 谁都知道,随着时间推移,她们两个生存希望近乎渺茫。 厉元朗心中的那点奇迹,也在逐渐消逝。 可他不走,就像他说的那样,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看到金可凝,他会一直坚守下去。 待在旧城村委会里,两天来,他只喝了少量的水,吃了半块面包。 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晚上八点多钟,张全龙火急火燎推门进来,“好消息,搜救人员找到失踪的女教师了,她还活着。” 原本萎靡不振的厉元朗腾地站起来,惊喜问:“是金可凝?” “不是。”张全龙摇头道:“她姓黄……” 厉元朗泄气的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失望。 “元朗,我们可以问一问她……” “对。”厉元朗反应过来,黄老师宿舍和金可凝之间,只隔着厉元朗租下的那个房间。 平时她又和金可凝关系不错,权当碰一碰运气了。 黄老师只是身体虚弱,并无大碍,被送到图瓦乡卫生院接受治疗。 厉元朗驾车,带着张全龙风驰电掣赶到卫生院。 经过抢救,黄老师已然能说话了。 院长嘱咐,时间不要太长,最好控制在五分钟之内。 这位黄老师,就是端午节被厉元朗收买的两人之一,自然认识厉元朗。 “黄老师,发洪水时,你见过夏颖夏老师没有?”厉元朗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黄老师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 厉元朗顿时失望。 可接下里黄老师的一席话,却让他十分震撼。 “夏颖她、她不在宿舍……” “什么!”厉元朗一惊。 “她、她好像说、说要去北陀山……”黄老师费劲的说出这句话。 北陀山? 厉元朗还想询问,眼见黄老师精神头不足,只得作罢。 出了病房,厉元朗心里直犯嘀咕,好端端的,金可凝去北陀山干嘛? 第832章 藏在北陀山? 算起来两天了,金可凝假若不在宿舍,真要在北陀山的话,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也绝不是好现象。 北陀山距离旧城村不近,而且那里地处深山老林,没有向导的话,很容易迷路。 厉元朗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去找金可凝。 韩卫找来姜老头,他对这片山熟悉,有他带路,成功几率会大一些。 韩卫自告奋勇,又带了两名刑警队员。 张全龙本想一起去,只是旧城村善后事情太多,县委还要开会研究,实在抽不出身,只得放弃。 厉元朗一刻不想停歇,多一分钟,或许就能给金可凝争取一分钟的生存机会。 吃了点东西,一切准备就绪。 当天夜里十点多钟,厉元朗和姜老头,还有韩卫等一行五人,从旧城村附近的山边,进入山里面开始寻找金可凝。 一路上,厉元朗就心中疑问和姜老头聊了起来。 他认为,这次突发山洪有些蹊跷。 六月份不是雨季,即使雨这么大,以旧城村三面环山的地形,山上又都是树木,怎就会出现山洪呢? 姜老头说道:“要是人为破坏自然资源,照样出现山洪。” “人为破坏?” “你记不记得咱们去看过的墨林园。” 厉元朗点头,“我当然急得,您老是说,这次山洪和墨林园有关?” “我不确定,可我知道,墨林园二期工程动工,在离旧城村不远的地方,又开始采伐树木,挖掘山体。” “这么说来,墨林园又有违法行为了。”厉元朗心中暗想,如果这一切是真的,墨林园不除,将是一大祸患。 “我们能看到墨林园的施工现场吗?” 姜老头缓缓点头,“去北陀山途经一段路就能看到,我领你们去。” 大约走了一个小时,翻过一座山之后,厉元朗隐约听到机器轰鸣声音。 越往前走,声音越大。 姜老头提醒道:“前面就到了。” 这是一段上坡,略微有些陡峭,没有路。 多亏姜老头熟悉,随着机器声越来越大,最终,厉元朗等人登上山顶,往下俯瞰。 只见山下一片低洼处,十来台挖掘机,在亮如白昼的灯光照射下,正在一起作业,挖着山体的土石方。 十几辆大型翻斗车,在不停的往外运着土石。 果然,这里的确有人在挖山。 姜老头指着下面说:“他们白天停工,专门晚上干活。” 肯定有鬼。 毋庸置疑,晚上不易引起注意,要是手续齐全,根本犯不着这么干。 厉元朗以及韩卫等人,纷纷拿出手机,把施工现场拍摄下来。 自然,这一切都在隐蔽中进行,免得被发现。 由于还要去找金可凝,他们没有在此过多停留,继续赶路。 北陀山地势险要,北陀峰更是陡峭,一眼望不到顶。 姜老头分析,北陀峰一般人在没有专业用具帮助下,根本爬不上去,金可凝不一定会在那里。 厉元朗急切问:“据您猜测,她会在什么地方?” 话音刚落,就听到四周忽然响起一阵狼嚎声。 众人禁不住紧张起来。 韩卫掏出手枪,循着声音四处观察。 姜老头摆了摆手,“狼嚎是在寻找同伴,或者吸引配偶。只要我们点火,狼就不敢靠近。” 说着,姜老头率先从背着的布袋中,拿出几个缠着破布的木头棍,并打开一个用矿泉水瓶里装着的汽油,浇在破布上面。 之后,用打火机点燃。 一个点一个,每人手中一个火把。 有了火把,既能照亮,又能吓唬狼群。 大家纷纷照做,由姜老头带领,沿着坡底的草丛,往纵深处走去。 边走,姜老头扯开嗓门呼叫起来:“有人吗?” 厉元朗也学着他的样子,呼唤金可凝的名字。 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走了一段路,厉元朗问姜老头:“这附近有没有山洞?” “据我所知,没有。” 厉元朗不免担心起来,没有山洞,金可凝会在哪里。 两天时间,她要是还活着的话,准是迷路了。 那么山洞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否则…… 姜老头忽然停住,拍了拍脑袋说:“不对,倒是有一个,不过在山的另一边。” 厉元朗告诉他,曾经他和金可凝在山里就迷过路,最后躲在山洞里挨了一夜。 “她要是有这个经历,或许真会藏在山洞里。”姜老头也在泛着嘀咕,“按说,山洞那边人迹罕至,一个女人跑到那里做什么?” “老人家,我们去那边找一找看吧。”此时的厉元朗,只能想着碰运气了。 这么大的一个范围,找人的难度非常大。 而且还是在没有一丁点线索的情况下。 此时,已是凌晨三点钟了,天色也没有那么暗了。 众人一刻没停,在姜老头带领下,抄近路从一处不算陡峭的地方上山。 寻人的焦急之心,厉元朗感觉不到累。 心中祈祷无数遍,默念她还活着。 就这样,又过去一个多小时,翻过山,下到底坡处,天色已然大亮。 姜老头对这里不是太熟悉,就像他说的那样,很少人有人到这里。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在很多年以前,所以,在寻找那个山洞的时候,姜老头寻思半天,一直确定不了具体位置。 “老人家,我们分头寻找吧?” “嗯,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五个人分成两拨。 姜老头带着那俩警察一组,厉元朗和韩卫一块。 商定好,谁找到人就冲着山里大喊“找到了。” 因为这地方手机没信号,只能靠“吼”传递信息了。 两拨人,从相反方向各自走开。 天亮了,厉元朗紧张心情也在减缓。 “厉书记,你的身体能不能行,要是不行我们就休息一会。” “没事。”厉元朗咬了咬牙,依旧坚持着。 往前紧走几步,厉元朗开始呼喊金可凝的名字。 韩卫有模有样,跟他一起大喊。 走来走去,厉元朗忽然停下来,抬手阻止韩卫,示意他先别喊了。 “韩卫,听没听到,好像有人说话?”厉元朗环顾四周。 “没有,我没听到。”韩卫仔细听了听,使劲摇着头。 “或许是我的幻觉。”厉元朗迈开腿刚走两步,再次停下,“不对,真有人说话。” 于是,在厉元朗的建议下,韩卫拽着杂草,一点点往山坡上面爬去。 谁知,一脚踩空,竟然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好在这条沟里只有松土和小石子,没有大石头。 可这一摔也把韩卫摔得浑身酸疼。 厉元朗赶紧询问,韩卫支撑着站起来,咬着牙痛苦说:“没事,我再试一试。” “还是我来吧。” 韩卫还想争辩,却被厉元朗劝阻,背上绳索,铆足劲一点点抓住杂草,小心翼翼往上面爬去。 边爬他边喊着金可凝名字,很快,在他头顶不远处,真有一个微弱声音传出来:“我在这儿……” “可凝,是你吗?” 由于有杂草阻挡,厉元朗根本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声音。 “是、是我……” 声音真的很小,但是厉元朗依然判断出来,就是金可凝。 金可凝还活着,厉元朗浑身立时有了劲头,一鼓作气,终于眼前出现一个四周全是杂草的洞口。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厉元朗最终走进洞里。 好在是白天,他能够清楚看见洞里的一切。 山洞不算小,容纳十几个人没问题。 中间有一堆烧过的灰烬,金可凝蜷缩在山洞最里面,眼神充满惊恐,直勾勾望向厉元朗。 “可凝,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厉元朗兴奋的就要奔她而去,可就在这时,脚踝处忽然传来一阵针扎的疼痛。 他低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833章 小心提防 脚下一条皮带粗的黑蛇嗖嗖爬出洞口,瞬间消失。 “啊!”厉元朗低头看着脚踝处,有两行锯齿状浅而细小的牙痕,出了血,有点疼。 厉元朗眉头一皱,气呼呼质问金可凝,“这里有蛇你也不告诉我一声。” 此时的金可凝,见蛇跑了,顿时瘫软在地,有气无力的解释道:“我都给吓傻了,忘了。” 之后倒在地上,使劲喘着粗气。 厉元朗没有纠结于此,过来一把抱起她。 金可凝还像那次那样,十分配合的双手勾住厉元朗的脖颈,头深深埋在他的胸膛里。 厉元朗转身的工夫,无意中看见山洞的墙壁,感觉出异样。 不过,他并没有说出来,若无其事的抱着金可凝走出山洞。 直到这时,金可凝终于全身放松。 她太虚弱了。 在这里一守就是两天,本来打算看看就走的,万不成想遇到那条蛇,始终待在洞口,封住了她的去路。 要不是厉元朗的出现,吓走了那条蛇,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厉元朗把她放在洞口,摘掉绳索顺了下去。 韩卫在下面接住,二人齐心合力,把金可凝率先放到下面,厉元朗随后才拽着绳索,慢慢下到沟底。 没一会儿,姜老头带着另两名刑警赶了过来。 听闻厉元朗被蛇咬了,他赶紧蹲下来仔细查看厉元朗脚踝处的伤痕。 看完后,姜老头长出一口气,“你挺幸运,这是一条无毒蛇,牙印就能看出来。” 他介绍说,毒蛇咬的伤口为两排细小的牙痕,在顶端有两个对称,针尖状的大毒牙印。 伤口较深,会出血,瘀斑,水泡或者血泡,甚至坏死。 且伤口周围会有明显肿胀,疼痛,麻木,症状非常明显。 厉元朗现在只是略微感觉疼,没有其他反应,并无大碍。 根据厉元朗回忆,那条蛇的外形,通体细长均匀,头部较小,呈椭圆形,不像毒蛇那样,大多是三角形,体型短而粗。 姜老头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真是有惊无险。 金可凝获救,旧城村小学被洪水冲垮一事,也成为尾声。 剩下就是后续的调查。 由广南市委市政府成立的调查组,迅速介入。 调查组的组长,厉元朗并不陌生。 曾经担任甘平县委书记,后调入广南市政府任副市长的方玉坤。 厉元朗不在其位,他目前更关心的是金可凝。 小学校出了事情,金可凝无处可去,出院后住进厉元朗的家里。 反正他们是扯了结婚证的夫妻,住在一个屋檐下无可非议。 房子两室一厅,正好一人一间。 厉元朗走路一瘸一拐,主要是被蛇咬的伤口经过处理,他需要静养。 他带着金可凝熟悉房子里的一切,尤其告诉厨房里的东西摆放位置。 金可凝却使劲白了他一眼,“你告诉我这些,是打算让我成为给你做饭专门伺候你的保姆?” 厉元朗平静的反问:“你难道不愿意这么做?” 金可凝冷声说:“我没那个习惯,也没那个兴趣。” “行。”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可凝,你不给我做饭我来做,到时候你别嫌弃我做的不好吃就行。” “不好吃我可以叫外卖。”金可凝依旧态度冷淡,“还有一点我需要纠正,我不叫金可凝,我叫夏颖,结婚证上的名字也是夏颖。你最好改过来,别叫习惯了,让人引起误会。” 提及这个话题,厉元朗指了指对面的沙发,示意金可凝坐下。 严肃问:“出事那晚,你为什么去人迹罕至的北陀山?” “我说过了,我害怕跑错方向,就这么简单。” 厉元朗皱紧眉头,观察着金可凝的反应,大脑却在认真思考。 谎话,铁定的谎话。 这话骗三岁小孩还差不多。 只是他问过多遍,金可凝始终如一这么回答。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摆了摆手,“算了,问也是白问,你不会说实话的。” “你不信算了,我也懒得解释。”说罢,金可凝起身返回她的卧室里,把门反锁上。 厉元朗身体靠在沙发上,眼睛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 这时候,手机响了。 接听之后,厉元朗问道:“全龙,会开得怎样?” 张全龙叹气道:“方副市长提的最多的就是做好善后安抚工作。让县委抽调相关人员,和死者家属沟通商量,只要提出不算过分的要求,都可以答应。” “关于这次山洪爆发的原因,调查组有没有进展?”厉元朗问道。 张全龙回答说:“我感觉这次市调查组重点不在于此,对于我提出来迅速调查山洪爆发的原因,他们总是在搪塞。” “是这样。”厉元朗眉头皱的更紧了。 挂断手机,厉元朗思来想去,联系了吴柳水。 “柳水,最近怎样?” “厉书记?”吴柳水很是诧异。 自从厉元朗被免职之后,是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吴柳水这段时间日子不好过,厉元朗惨遭免职,他作为刚上任的秘书,自然受到波及。 好在高灿儒仍旧把他留在县委办秘书股,没有遣送回原单位。 可一直不给他安排工作,还不时遭受同事的白眼和冷嘲热讽。 华晓芸学习的机会也泡了汤,整天对他发牢骚,夫妻为此没少吵架。 听到厉元朗找他,吴柳水心潮起伏,五味杂陈。 “厉书记,我挺好。”这话听起来十分勉强。 厉元朗知道,吴柳水是怕他听着难受,故意安慰他。 算了,厉元朗没有纠结于此,而是说:“柳水,有件事我要拜托你。” “您说。” “你想办法找到耿发廉,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吴柳水沉吟片刻,答应下来。 反正他无所事事,上不上班也没人管,有的是时间。 做完这些,厉元朗便把拍摄到墨林园的那些视频整理一遍,分门别类归纳好,存在手机里。 忽然听到门铃响起,瘸着腿正要去开门。 就见对面房间门打开,金可凝出来,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去开门。 原来是金可凝叫的外卖到了。 闻到一股香味,厉元朗才发觉自己也饿了。 他没有叫外卖,那东西油大调料味重,就是为了掩盖食材不新鲜。 不如自己下点挂面,吃着舒服。 接下来数日,张全龙把市调查组的情况不时告知厉元朗。 正如他所猜测那样,调查组最终结论,越来越偏重于山洪爆发属于连夜下大雨导致的,属于自然灾害,和人为无关。 并且,调查组已经和死者家属达成和解,没有引起巨大波澜。 吴柳水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毕竟他和耿发廉好久没联系过了,要想找到这个人并不容易。 厉元朗心急如焚,却没有催促,只能耐心等待。 金可凝始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门都是在里面锁上的,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除了取外卖上卫生间之外,基本上足不出户。 这天中午,厉元朗正在房间里整理材料,金可凝破天荒敲门,说想要和他谈一谈。 厉元朗很奇怪,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经过换药休养,厉元朗伤口基本上痊愈,走路已恢复正常。 厉元朗走出卧室,却见金可凝在厨房里,指着桌子上的四个菜说:“做了几个菜,请你尝一尝我的手艺。” 金可凝会做饭,是她在旧城小学教书时学会的。 看着桌上四菜一汤,还挺有食欲。 厉元朗坐下来,金可凝给他倒了一杯红酒,端起来说:“感谢你这段时间收留我,这杯酒我敬你。” 厉元朗端着酒杯并没有喝,而是迟疑起来。 第834章 意外中的意外 “怎么,怕我在酒里下药?”金可凝好看的眉毛一挑,率先喝了一大口咽下。 厉元朗想了想,举杯冲她比划一下,扬脖喝下一小口。 喝下这口酒,金可凝又第一个挨个菜吃了一点,以此消除厉元朗对她的戒心。 厉元朗尝了几口,还别说,金可凝做菜的味道尚可,不是很惊艳,最起码不难吃。 吃着饭,厉元朗便问:“可凝……” 金可凝瞪了他一眼,厉元朗改口说:“夏颖,我看你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忙些什么?” “你在监视我?” 厉元朗摇头:“不是监视,就是好奇。” 金可凝淡淡地说道:“无可奉告。” “好吧。”厉元朗说着,突然间身体一阵摇晃,趴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金可凝见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小样,还想打听我?做梦。” 金可凝随即掏出个小药瓶,喝下一口,旋即走到厉元朗身旁,掏出他的手机,用他的指纹开锁,找出里面东西认真看起来。 迅速看完,把这些东西全部删除掉。 这还不算完,又去厉元朗的房间里翻找。 就在她找的热火朝天之时,却听到门口有个声音说:“别找了,你是找不到的。” 金可凝顿时一惊,瞪着大眼睛望向门口。 只见厉元朗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玩味盯着她。 “你、你不是……”金可凝大惊失色,说话语无伦次。 “不好意思,我吃的东西没有咽下,全都吐了。”厉元朗说罢,大步流星走到金可凝跟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气愤道:“我早就防备你,你会有好心请我吃饭?”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金可凝索性一甩头发,得意道:“你手机里的那些东西我全都删了,包括墨林园的视频。” 厉元朗冷声说:“金可凝,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我既然防备你,就不会没有备份。” 越想越气,厉元朗突然瞪起双眼,恶狠狠说:“金可凝,这全是你逼我的,我现在就让你体会到什么叫做惩罚。” 然后,厉元朗拽起金可凝,一把将她扔在床上,随后扑向她…… 金可凝万万想不到,厉元朗竟会对她采用暴力手段动粗。 她手刨脚蹬,拼命反抗,对厉元朗又打又骂。 怎奈她一个女儿家,根本不是厉元朗的对手,几番反抗下来,外衣便被厉元朗撕开。 完了! 金可凝一通泄气,反抗念头瞬间垮掉。 厉元朗三弄两弄,就从金可凝贴身衣服里抽出一张图,还有一个小本子。 金可凝直接扑向厉元朗,想要争抢回来。 却被厉元朗抬起胳膊阻挡住,厉声喝道:“你若是再来抢,别怪我不客气!” 面对厉元朗凌厉的眼神,金可凝退却了。 厉元朗扫了几眼那张图,质问金可凝:“我早就怀疑,下那么大的雨你跑到北陀山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那个山洞里的确藏有东西。” 打开小本子,厉元朗以最快速度浏览里面记的内容,不免大吃一惊。 “这、这是你太爷爷的杰作?” 金可凝赶快把衣服整理好,坐在床上索性承认,“对,你说的没错。山洞里是藏着东西,都是我太爷爷攒下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就是等到我爸爸他们出来以后,换成钱不至于没饭吃。” “这个呢?”厉元朗举起小本子晃了晃。 “也是我太爷爷留给我的。”金可凝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厉元朗恨得咬牙切齿,“你真是疯了,你太爷爷也是疯了。这上面记录的可都是大人物的隐私事,一旦泄露出去,你还有你家人的下场会很惨。” “惨?”金可凝冷笑:“我们现在还不够惨的吗?我就是要利用这里面的东西,报复那些害我们的人!” “你简直是疯了,痴心妄想!”厉元朗愤然说:“先不说你们金家已经垮掉,就是没垮,就是你太爷爷活着,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照样会给你们家带来灭顶之灾。” “搜集别人隐私,尤其是那些人的隐私,罪过可是相当大的。” 厉元朗绝不是危言耸听,仅仅扫了一眼他就看到,陆临松不找儿子的原因。 他知道儿子脑袋不好使,将来不能成为大器。 反正他又有了儿子,这个丢失的儿子可有可无。 这事一旦传进白晴耳朵里,势必造成他们父女关系出现裂痕,是离间他们父女的最好手段。 真不知金老爷子费尽心机搞到这些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给自己、给儿女找麻烦吗? 要说留给子女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是这个小本子的存在,厉元朗真是看不懂了。 其实在厉元朗救金可凝的时候,他就观察到山洞的墙壁有人为动过的痕迹。 他当时并没有揭发出来,他本想用今后和金可凝单独相处的机会,用关心和爱护感化金可凝,让她自己主动说出来。 说实话,对于金可凝发现有蛇的那一刻起,她并没有提醒厉元朗,有意让那条蛇咬厉元朗,让厉元朗吃尽苦头。 厉元朗当时就对金可凝失望至极。 她对厉元朗始终还有报复之心,她不是小魔女,而是蛇蝎心肠。 无论厉元朗对她怎么好,她都不会感激。 所以,厉元朗无时无刻不在提防她,生怕自己一时疏忽,再次遭到金可凝的报复。 同时他也在分析,金可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什么。 今天,金可凝一改常态请他吃饭。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准没安好心。 厉元朗喝的酒包括吃的菜,都只浅尝一口,在嘴里面含着。 他佯装昏倒,只是想试一试,并不能确定金可凝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结果正如他所料,金可凝果真下了手段。 在金可凝身上翻出来藏宝图,厉元朗是猜的。 可这个要命的小本子,厉元朗是万万没有想到。 金可凝真是疯狂,这些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指不定在研究小本子上的内容,想着怎么算计别人呢。 一念及此,厉元朗更是怒不可遏,真想上去好好教训她一顿。 因为上面也在记录着他厉元朗的一些事。 包括他和吴红丽的关系,他和郑海欣的关系,还有韩茵以及女儿媛媛。 这个金老滑,竟然对自己也感兴趣,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厉元朗没有时间看完,他也不想往下看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知道多了,对他没有好处。 厉元朗此时气得鼓鼓,掏出烟来,打开打火机。 金可凝见状,以为厉元朗想烧掉那个小本子和藏宝图,立刻冲上来想要夺回。 厉元朗使劲一扒拉,金可凝从床上跌落下来,后脑勺正好磕在桌角上。 只听她“哎哟”一下,没了声音。 厉元朗还以为金可凝是装的,仔细检查,手却从金可凝后脑勺摸到一把血迹。 坏了! 厉元朗不敢怠慢,马上打了急救电话。 十几分钟后,急救车赶到,把昏迷不醒的金可凝送去县医院。 厉元朗坚守在医院抢救室外面,心情复杂而沉重。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这种事还是不说为好。 时间在逐渐过去,一个多小时之后,抢救室的门开了。 医生走出来,厉元朗赶紧上前询问。 得知他是家属,医生告诉他:“人救过来了,只是还处于昏迷状态,至于何时醒来我不能确定。只是……” 他面色沉重的告诉厉元朗一个可能产生的不好后果。 第835章 最坏的结果 “从受伤部位来看,你爱人苏醒后,很有可能对大脑造成一定的损害。” 看着医生迟疑神态,厉元朗预感到不妙,急切说:“医生,请你有话直说,我有心理准备。” “这个……”医生缓了缓,直言不讳道:“可能出现失忆,或者性格改变,最坏的是,智力受到巨大影响……” “你是说……” 医生沉重的点了点头,“我担心她会变傻……” “呼……”厉元朗深呼一口气,双眼瞪得老大,惊讶万分。 虽然是无意举动,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金可凝会成为傻子,这是他难以接受的事实。 原本打算着金可凝康复后,厉元朗会挑个时间和她深入交谈。 金可凝如果在改变不了坏人的毛病,厉元朗也自持感化不动她。 那么,他们这段没有感情,却有仇恨的婚姻,是否有存在的必要了。 可现在,金可凝真要成了傻子,这些都跟厉元朗有关,他不能不管,还要管她一辈子。 守在金可凝的病床前,看着她头缠绷带昏睡的样子,厉元朗感慨万千,自责不已。 三天了,金可凝还是没醒,各项指标正常,用医生的话讲,还不到时候。 厉元朗始终坚守在金可凝身边,不曾离开一步。 张全龙和韩卫一起来医院探望,张全龙还特地跟厉元朗深入探讨墨林园一事。 市里组织的调查组已经离开乌玛县,估计调查结果和他预想的一样。 隔靴搔痒,抓不到痛处。 厉元朗理解,在不知道省委是何态度的情况下,魏奇正不敢触碰墨林园,或者司马文瀚。 他的背景太强大了,强大到不把广南市委看在眼里的地步。 不过,刘天富的出现,倒是令厉元朗非常意外。 自从他被免职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尽管他们住在同一栋楼里面。 这就是现实。 刘天富首先向厉元朗表达了慰问,话入正题之后,他唉声叹气道:“元朗同志,我这个代理书记不好当啊。代理两个多月,不知道省委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直不派新书记到位,有些事情,我不好做主。” 厉元朗明白,刘天富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着急,他想上位,想把“代”字去掉,成为名正言顺的县委书记。 他这次来,主要是探听厉元朗的口风。 “刘县长,我目前只是一名普通干部,省委的意图你问我,可要让你失望了,我自己的处境还是一头雾水呢。刘县长要是想更进一步,可以去省委组织部打听一下嘛。” 一听厉元朗这么说,刘天富连连摆手,“元朗,你是误会我了。跟你说实话,这次我是没戏了。旧城村小学突发洪水造成三人死亡,虽说是自然灾害,可对我还是有影响的。” “现在想来,能坐稳县长位子就不错了,我可没有更高的奢求。” “倒是你,我觉得你目前处境很微妙,也很奇怪,有许多我不理解的地方。” “是吗?”厉元朗好奇说:“请刘县长明示。” “这么说吧,我还很少见一个被免职的干部,不做新的工作安排,这很不符合逻辑,也不符合常规。” 一般说来,像厉元朗被免除职务后,因为还保留他的正处级别,上级部门一定会安排相等级别的新职务。 可能这职务没有原来那么重要,但是会按照级别,在某个单位或者某个地方担任领导岗位。 刘天富接着说:“所以我感觉,你不像是被免职,更像是被放了长假。” 厉元朗微微一笑,连连说:“哪有你想的那么美好,我的免职决定你是知道的,白纸黑字,改变不了。” “元朗同志和我打哈哈,你呀不说实话。”刘天富笑眯眯的表情里,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他之所以这么认为,完全在于这段时间,他通过关系和省里有关部门领导取得接触,谈论到他能否转正的可能性。 那位领导也搞不清楚,省里态度,尤其是王占宏书记的想法。 不给厉元朗安排新工作,等于堵死了刘天富晋升的希望。厉元朗在乌玛县一天,他就没戏。 细想也是这么一回事,整个乌玛县,目前正处级别的领导只有区区几个,除了那些已频临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之外,真正年富力强的只有他和厉元朗了。 晚上睡不着觉,刘天富思来想去,越想越觉得这里面透着古怪。 厉元朗何尝不这样想? 一晃过去两个多月了,尤其旧城村小学出了这么一大档子事情,省里一直没有动作,更令他费解。 好在疑问并没有存在多久,这天上午,他正给金可凝擦脸和手,手机响起来。 这次打电话的竟然是王占宏本人,不是秘书徐万东。 “元朗,晚上七点到我家里,我有话跟你说。” 短短一句话,却透露着很多信息。 一个是,王占宏邀请厉元朗去他的家,这可不是一般待遇,而是利好苗头。 另一个,在家里不像在办公室,谈话的氛围相对轻松,不用那么公事公办的严肃。 考虑到和王占宏的特殊关系,厉元朗专门准备了几样土特产。不是名贵,却也不失为礼貌行为。 赶早不赶晚,厉元朗接完电话后,开上那辆老款的帕萨特,提前一个小时赶到省委住宅区。 望着熟悉的大门口,厉元朗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想当初,这里是他多么熟悉的地方,可以说是他的第二个家。 水婷月长期生活在娘家,厉元朗每次回来,都是住在这个地方。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水庆章曾经住的那栋小楼,早就换了新的主人。而他,却已成为这里的过客了。 晚上六点四十分,徐万东亲自来接厉元朗,办理好进门手续,徐万东坐着厉元朗的车,按他指路,车子直奔王占宏所住的一号楼。 途径三号楼的时候,厉元朗忍不住偷看好几眼,心里发酸,十分不舒服。 一号楼是宫乾安曾经的住处,如今已经换成王占宏了。 徐万东摁响门铃,保姆出来接待厉元朗。 听到厉元朗进来,正在客厅看报的王占宏冲门口说道:“是元朗来了吗?” 厉元朗换着拖鞋,随口应道:“是我,王书记。” “进来吧。” 厉元朗拎着东西走到王占宏面前,规矩的问了一声好。 “来就来呗,拿什么东西?”王占宏平静问:“都拿了些什么?” “乌玛县当地的土特产,请您尝一尝。” 王占宏收起报纸,微微颔首,“万东,你把东西接过来,我要和元朗说一说话。你告诉刘阿姨,多添一副碗筷,你也留在这里吃饭。” 徐万东一听,脸上甚是惊喜,并没有过分得意,尺寸拿捏的恰到好处。 接过厉元朗手里的土特产,徐万东便去厨房了。 “坐吧。”王占宏下巴一抬,示意厉元朗坐进他对面的沙发里,便于谈话。 “看样子,你的状态不错。”王占宏点评道。 “多谢王书记关心,我还行。” “到家里来,就不要一口一个书记叫着,显得太正式。” 厉元朗会意,改口叫道:“二叔。” “这就对了嘛。”王占宏满意的笑了笑,“你是卿柔的哥哥,我担得起你这么叫。” 话锋一转,王占宏突然问:“你对于我当初的做法,有何感想,希望你知无不言,说真话。” 厉元朗有一肚子话想说,真正王占宏问到眼前了,他反而有些犹豫,不知从哪里说起。 “不要有顾虑,想说就说,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传不到外人耳朵里。” 面对王占宏真诚的态度,厉元朗鼓足勇气,终于开口说了起来。 第836章 别有深意的意 “二叔,我说的对与不对,请您指正。” 王占宏拿起一支烟,等到厉元朗给他点燃后,一边吸着一边做好一名听众的准备。 “您把我从祥北省要来,安排我去乌玛县,我感觉您的真正意图,就是让我触碰墨林园。” “司马文瀚的强大背景,是横亘在广南市或者省里的一块心病。您是知道我的,我这人看不惯的东西,就会义无反顾的去除掉。无论是谁,只要是伤害到老百姓的利益,我绝不会坐视不管,听之任之。” “所以,我才四处搜集墨林园违法占地,违法采伐的相关证据,准备大干一场。只是,这件事触及到了有关人员,被寒启同志点了名,您处理我,实际是给寒启同志看的。” “旧城村小学这次遭受山洪冲击,造成三人遇难。广南市委的调查组避重就轻,是忌惮司马文瀚的背景,不敢也不能挑明,这次山洪爆发的罪魁祸首,就是墨林园二期工程挖山毁林造成的。” “你分析的有一定道理。”王占宏说道:“省里不表态,不代表没有态度。接下来,会组成一个由多部门牵头的调查组,进驻乌玛县,实地调查墨林园的问题。这一次,省里旗帜鲜明,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看向厉元朗问:“你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收获?” 厉元朗肯定回答:“有。” 说着,把自己最近搜集到有关墨林园的材料递给王占宏。 王占宏认真翻看,眉头紧皱说:“的确不像话,真是太过分了。” “这些东西留在我这里,作为参考。”说到这里,王占宏双眼顿时变得犀利起来,义正辞严的说:“墨林园真有这么多问题,谁出面都保不住司马文瀚!” 这时候,徐万东过来,说饭菜已经准备好,可以入席了。 席间,王占宏谈论起厉元朗的工作安排。 “元朗,你休息了两个月,我看也休息的差不多了,是时候归队了。” 厉元朗对此并不意外,他早就做好准备。 “我坚决服从省里和您的安排。” 王占宏呵呵笑道:“看起来,你对于这个安排并不意外,早就有了打算。” 桌上没有外人,徐万东要是外人的话,王占宏也不会留下他坐到这个桌子上。 厉元朗畅所欲言道:“您那天找我谈话,提到让我修身养性,我就猜到了。” “说说你的理由。” “您要是真免我的职务,就不会和我说那句话了。” “哪句话?”王占宏饶有兴趣的问。 “您让我修身养性,还让我尽快解决个人问题,您这是关心我,也是在勉励我。” “呵呵。”王占宏赞成的点着头,“你小子还挺有觉悟,你只是说对一半,还有另一半,就是我对你的考验。” “说实话,对你这样处理,我是挥泪斩马谡,迫不得已。” “你的能力和你的修为,这一点早就验证过了。这一次,你主动触碰墨林园,也是替我替省委做这件事。没有你的举动,就没有今天省里下大决心整治墨林园。” “可以这么说,你是忍辱负重,是替省里背下这个黑锅。” “你做的这些,我们都看在眼里。要是你对此不理解,或者为自己喊冤叫屈,怨天尤人,那么省里接下来同样会对你作出新的安排,可能你的仕途也就停留于此,不会再有更高的发展了。” “好在你做的很好,懂得这里面的关窍。作为对你的补偿,省里会认真考虑。不过有一点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目前你还需要留在乌玛县,张国瑞同志的事情尚无结论,我需要你查清楚,这是给张国瑞家属一个交代,也是给广大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我明白。” 王占宏端起酒盅,喝下一小口,忽然想起什么,又问:“元朗,我交给你的另一个任务,你完成没有?” “我、我结婚了。” “好啊,你总算解决了个人问题,方便透露女方的信息吗?” 厉元朗一听,禁不住抬眼看了看对面的徐万东。 徐万东马上反应过来,起身说:“我去厨房看看,让刘阿姨做个汤……” 王占宏没有反对,徐万东适时躲开。 “她、她叫金可凝……” “是她?”王占宏浓眉微蹙,“老金家的重孙女?” “就是她。” “为什么?” 厉元朗叹了一口长气,“二叔,我是不得已。” 便把他迎娶金可凝的原因说了一遍。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随了金家的基因,心眼用不到正地方。元朗,你娶她,对你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厉元朗诚实说:“我知道,金家已经没落,会对我产生一些负面影响。只是金可凝出现意外,伤到了脑袋,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我、我是不会撇下她不管的。” “哦。”王占宏颇有深意的点着头,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酒没怎么喝,主要以谈话为主。 告别王占宏,徐万东亲自送厉元朗出来。 今日一会,徐万东彻底对这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厉元朗,有了不一样的对待。 变得相当客气,知道厉元朗喝了酒,特意安排一位司机给他开车,也给厉元朗安排好住处。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厉元朗先去允阳市精神病院,看望了水婷月。 经过医生精心治疗,水婷月气色好多了,貌似还长胖了。 就是那双眼睛没有灵气,目光呆滞。 病情略有好转,只是想要从她那里得知有关于谷雨的情况,却是不可能。 一来,以她现有记忆,根本回忆不起来。 二来,水婷月情绪不是很稳定。 精神方面的疾病,没有专门药物,多以镇静类为主。 只要保证病人不闹事,不疯狂,不做出伤人举动就行了。 看起来,想要从她那里得知儿子下落,厉元朗不抱希望了。 离开精神病院,厉元朗驱车直奔甘平县。 郑海欣的新家坐落于县城繁华地段,这是一栋高层住宅,是周宇的正道公司兴建的高档住宅楼。 房子是复式楼,楼上楼下二百多平米。 装修豪华,请了两名保姆,还有苗玲以及另一女子负责保护郑海欣和儿子谷清晰。 经过郑海欣的照顾,谷清晰胖乎乎的,小脸蛋粉嘟嘟,十分招人喜爱。 稀罕完儿子,厉元朗躺在躺椅上,和郑海欣聊了起来。 聊了他这次去见王占宏的事情,郑海欣认真听着,并没有插话。 官场上的事情,她不感兴趣,只把自己当成听众就好了。 可是谈到金可凝,尤其是她所做的一连串针对厉元朗的不利行为,郑海欣担心说:“你和这样一个人生活在一起,可要多加小心。” 厉元朗摇了摇头,“现在不用了,她昏迷不醒,是我造成的。” 随后,他将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郑海欣。 包括金老爷子留下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还有那个小本子的内容。 郑海欣紧张的问:“小本子就在你身上带着?” 厉元朗从衣服内兜掏出来,递给郑海欣,“就是这个,你看一看。” 郑海欣根本没有接,而是怒斥厉元朗:“我不看,看了没好处。元朗,我搞不懂,你留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我是想毁掉,可我下不了决心,我要等……” “元朗,这东西不是吉祥物,不值得你牵挂。”说罢,郑海欣一把拽过来,找到一个打火机,当着厉元朗的面,就要烧掉。 第837章 司马文瀚的末日来临 “海欣!”厉元朗本能的一伸手。 却在“吧嗒”声中,小本子已然被火光吞噬。 看着密密麻麻的字体,瞬间燃成灰烬,厉元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不是想要这东西,他是认为,最好由金可凝亲手烧掉。 以此让她彻底和那些见不得光的一切告别,从此走上正道。 郑海欣可不这么想,她说:“元朗,要说以前咱们是谈得来的朋友、知己。现在不同了,我们有一个共同目标,就是谷清晰。” “你的好与坏,和孩子紧密相连,和我也是。我这辈子,谷清晰就是我的未来,我的希望,我不能再失去他了。” “你把他托付于我,我非常感谢你,我今后就要对他负责。我和他有一个共同想法,就是希望你永远好。所以,你今后做事一定要谨慎小心,为了清晰,你也要这么做。” 厉元朗懂得郑海欣的良苦用心,说实话,这样的人,作为他的妻子在合适不过了。 只可惜,郑海欣不答应。 她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女人,是一个活在童话世界里的人。 她要求的厉元朗,不能有瑕疵,有污点,偏偏厉元朗没有做到这一点。 人生没有完美,人更是如此。 太过完美的人,也是从不完美进化到完美的。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就像郑海欣和照片结婚一事上,她喜欢照片里的厉元朗,却不爱生活中的厉元朗一样。 本打算在郑海欣吃过午饭,休息睡一觉,缓解掉疲劳,厉元朗再返回乌玛县。 却接到了医生打来的电话,告知他金可凝醒了。 厉元朗一刻没耽误,火急火燎开车去了乌玛县医院。 金可凝是醒了,好消息是她没变傻,却……失忆了。 什么都不记得,让人感觉像是白痴。 “你是我丈夫?”金可凝仔细端详着厉元朗,由头到脚看了一个遍。 “我是。” 金可凝一撇嘴,嘟囔道:“你这么老,我怎会嫁给你。” 厉元朗想了想,说:“家里有结婚证,我这就拿给你看。” “好的,我等着。” 厉元朗耍了个心眼,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问医生,金可凝到底有没有真的失忆。 他是担心小魔女,别弄个假失忆出来,迷惑他。 医生说他会马上安排做相关检查,以此确诊。 等到厉元朗取回结婚证,检查结果也出来了。金可凝属于全盘性失忆,这点毋庸置疑。 对于金可凝的失忆,厉元朗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或许,忘记曾经的过往,对于金可凝来说不算坏事。 当然了,这也让厉元朗送了一口气。 至少不用整天提防她了。 金可凝捏着结婚证看了又看,自言自语:“我叫夏颖,你叫厉元朗?你比我大了整整十二岁?我怎么会爱上你,还跟你结婚?” “这个过程……”厉元朗摸着下巴说:“过程很复杂,也很离奇,等我有时间详细讲给你听。” 金可凝对于厉元朗的话不予理会,始终重复着她的疑问:“我怎么能跟这么老的男人结婚?” 厉元朗是头一次遇到失忆症的患者,金可凝的失忆情况,远超出他的认知。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金可凝不会自己吃饭,也不会自己上厕所。 这事倒是难为厉元朗了。 他和金可凝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他也不想有这样关系。 吃饭可以教她,上厕所这事就需要他帮助,这怎么可能呢? 无奈之下,他只好求助于护士。 小护士白了他一眼,“她是你老婆,你自己帮她吗。我们都很忙,请你不要给我们添乱好不好。” 看到金可凝急得够呛,厉元朗只好扶着她走进病房里的卫生间。 亲口告诉金可凝怎么去做,然后背对门口等着。 好一会儿,听到金可凝问:“你刚才怎么说来着,手纸怎么用?” 厉元朗只好又重复讲述使用方法。 “是不是这样?” 厉元朗只能回头望去,一看,顿时造的老脸通红。 她、她怎么连羞耻都不顾及了,真是…… 他果断闭上双眼,当着金可凝的面,示范操作一遍。 亏了他有定力,换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真不知道能不能把持住。 看来,是应该找个女护工照顾她了。 自己实在不方便。 每到春暖花开之际,司马文瀚都会去墨林园住一阵子。 以前皇帝不是也经常避暑吗。 在墨林园内的黄金殿里,完全仿造古代皇宫金銮殿格局和尺寸,一比一的比例建造而成。 而正中那把椅子,上面铺着一张北极熊皮,彰显出别样的味道。 公司开会时,司马文瀚就坐在这把椅子上,左右两排则是他的下属。 司马文瀚端坐于此,环顾众人,非常有一种君临天下的自豪感。 皇帝上朝时,不就这样吗?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皇帝上朝和这差不多,可人家皇帝的龙椅上,根本不会铺熊皮,虎皮都没有。 他自我感觉良好,别人却认为不伦不类。 这就是差距,文化上的差距。 今天,司马文瀚刚刚开完会,正坐在椅子上享受,就听门外有人高喊:“老板!” 一听就知道是乔品建,司马文瀚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雪茄烟,拿腔作调的说:“进来。” 乔品建快速进来,站在司马文瀚面前恭敬说:“老板,保卫部门传来消息,广南市副市长方玉坤已经到了墨林园大门口。” “方玉坤?”司马文瀚一愣。 乔品建解释道:“市政府排名中游的副市长,没进常委。” 其实也不怪司马文瀚对方玉坤不熟悉,他长期待在允阳,别看墨林园地处广南市管辖地界,他还真不把广南市领导放在眼里。 背后有张家那尊庞然大物撑腰,司马文瀚只买东河省领导的帐,给他们面子。至于广南市,根本不够资格,更别提乌玛县了。 司马文瀚站起身,乔品建很有眼力的拿起桌上烟灰缸,跟在司马文瀚身旁,随时把烟灰缸端过去,以便司马文瀚弹烟灰用。 深吸一口雪茄烟,司马文瀚满不在乎的问道:“姓方的来干什么?” 乔品建回应说:“好像带了相关人员,要进来调查。” 司马文瀚眼珠一瞪,“他有通行证吗?怎么闯过两道岗,直接开到大门口了。” “大家认为他毕竟是副市长,所以就……”乔品建始终观察着司马文瀚的脸色,说话唯唯诺诺,大气都不敢喘。 司马文瀚一撇嘴,“一个副市长在没有通行证的情况下,就敢擅自闯进这里,拿墨林园当成什么了,他家菜园子么。” “老板,我懂了。”乔品建把烟灰缸往地上一放,小跑着出去布置了。 单说方玉坤,他是受省委调查组的委派,前来探路的。 结果面对墨林园高大气派的门楼,和那扇红漆大门,却吃了一个实实在在的闭门羹。 这次,方玉坤带领森林公安、国土以及水利等部门的相关人员,多家媒体记者跟随,原本以为他这个副市长,墨林园怎么也该给个面子隆重接待。万不成想,人家根本不鸟他。 任凭如何叫门,里面毫无反应。 方玉坤气得脸色铁青,叫来山下负责岗哨的人员,让他们和里面联系,一再重申,他是代表广南市委市政府前来调查的,要墨林园负责人审时度势,不要太过狂妄。 那人连忙躲到一边,和他的上级取得联系。 一级传一级,最终到了司马文瀚这里。 此君优哉游哉的喝着雨前龙井茶,对于下面人反映的情况充耳不闻,不紧不慢的说了一句:“风能进,雨能进,副市长不能进。” 第838章 提拔副市长 这句话经过多人口中,传到那个人耳朵里,他当时就明白怎么做了。 走到方玉坤面前,趾高气扬的说:“我们老板说了,风能进,雨能进,副市长不能进。” “什么!”方玉坤火冒三丈,尤其身边还有媒体记者在场的情况下,让他的脸面瞬间掉在下水道里,又臭又不值钱。 方玉坤发狠的咬了咬牙,一句话没说,转身钻进轿车里,怒气冲冲大手一挥,“回去。” 这句话,很快传遍广南市的大街小巷,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厉元朗听到这句经典语录的时候,正坐在省组织部长李军的办公室里。 想来这位李军李部长,和谷政纲关系从密,又跟水庆章有来往。 却在这次风雨飘摇之中没受波及,依然稳坐组织部长的位子上,厉元朗对李军有了重新认识。 老熟人了,李军请厉元朗坐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郑重其事的说道:“元朗,经省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你为广南市副市长,并恢复你乌玛县委书记的职务,你对此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向组织提出来。” 恢复乌玛县委书记,厉元朗不意外。 可是提拔他担任广南市副市长,厉元朗一万个没想到。 仔细一想,终于明白王占宏所说“补偿”二字的含义了。 这是对他替省里背黑锅的一种变相安慰。 “李部长,我没有意见,坚决服从。”厉元朗不惊不喜,表情平静。 李军点了点头,“对于你的安排,省里是经过多方考量和权衡,是为你今后能够更好的开展工作。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 谈完正事,李军将话题转到方玉坤在墨林园大门口吃闭门羹上面来。 他义正词严道:“司马文瀚太狂了,把一个副市长拦在门外不说,还整出这么一句话,实在过分。” 厉元朗没有作声,眼前的李军已经不是曾经的李叔叔了。 人心都会变的。 他现在最聪明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不要乱发表看法。 李军却滔滔不绝说起来,“王书记对于司马文瀚的傲慢十分愤怒,已经责成有关部门控制住他。调查组正在紧锣密鼓的展开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结论。” 最后深有感触的说:“司马文瀚的好日子到头了。” 正如李军所说的那样,省里调查组快刀斩乱麻,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迅速查明,墨林园违法采伐林木1500立方米。 违法占用林地,包括二期工程,总共占用20公顷,违法建筑面积近一万平方米。 多年来,面对墨林园一次又一次的违法行为,广南市各部门显得束手无策。 广南市国土资源局相关行政处罚文书显示,该局分别三次,对墨林园未经批准违法占地建设,下达了行政处罚决定书,查处违法占地面积一万六千多平方米,按照每平方米5元标准进行处罚,并责令其自行拆除。 三次处罚下来,罚款总计七万五千多元。 最近一次,广南市国土资源局的行政处罚,曾向区法院申请强制执行。 可从法院行政裁定书中查到,在法院规定的时间内,市国土资源局并没有申请强制执行。 等于说,市国土资源局的处罚和强制执行,形同虚设。 很显然,墨林园之所以存在这么久,越来越有恃无恐,和广南市相关部门放任不管,有着直接关系。 为此,省里对现任广南市委书记魏奇正、市长许道通,进行了诫勉谈话。 而且原市委书记常东方,也受到省里点名批评。 至于其他相关部门的领导,全都做了严肃处理。 尤其这块国有林地,曾经隶属于省森工总局下属的望山林场。对其主要领导,全部予以撤职查办。 同时,司马文瀚也被正式逮捕,等待他的,必将是法律严惩。 随着司马文瀚落网,墨林园一事暂时告一段落。 在广南市上下遭受处分的特殊时期,厉元朗的提拔,显得尤为突出。 上任当天下午,厉元朗首次参加了广南市政府的常务会议。 市政府共有六名副市长,厉元朗初来乍到,排在最后一位。 会议由市委副书记、市长许道通主持。 会上研究了市政府临时分工。 许道通说:“由于市政府领导班子成员发生变化,对市政府各位领导的工作,做如下调整……” 他所说的成员变化,无碍乎是指厉元朗进入市政府领导班子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 其实变化不大,常务副市长范忠谋依然主管钱袋子,分管市财政局。 其他副市长所分管部门只做了微调,只有厉元朗这里,除了他仍然负责乌玛县委全面工作之外,还给他加了一个部门,负责市信访局。 厉元朗当然有不同意见。 他解释说:“许市长,对于市政府的分工,我有不同意见。我的工作重心主要放在乌玛县,如果分管信访局,势必会造成分心,对我的工作有影响。毕竟乌玛县距离市里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来来回回不方便。” 许道通微微摇头说:“厉副市长,你之前在广南市政府担任副秘书长的时候,负责的就是信访局。陶峰局长对你的评价很高,你们在一起的合作也很愉快。” “另外,充分考虑到你工作岗位的特殊性,决定让穆启智秘书长协助你分管信访局这一块。” “信访无小事,点滴系民生。信访部门是我们把脉民情民意的窗口,是市委市政府联系群众的纽带,倾听群众呼声的最佳途径。” “厉副市长,请你充分理解市委市政府对你的期望,也请你协助我做好信访工作。” 这话表面上听起来头头是道,客气有加。 谁听不出来,许道通之所以故意安排一个信访局给厉元朗分管,报复之心不言而喻。 当初厉元朗要对墨林园展开调查,就挨了许道通的训斥。 现在,许道通被省委叫去诫勉谈话,虽不属于党纪或者行政处分,可敲警钟的意味明显。 他心里自然不爽,总要找个出气筒发泄一下。 很不幸,厉元朗便成为他的目标。 在墨林园事情上面,那么多人挨了不同程度的处理,唯独厉元朗得到提拔,他的心里难免失衡。 不能表面上做文章,可暗地里动动手脚还是可以的。 于是,便有了分工给厉元朗负责市信访局这一做法的诞生。 许道通都这么说了,而且没有任何毛病。 考虑厉元朗在乌玛县工作,来回不方便,特地安排秘书长穆启智协助,厉元朗还能说什么。 要是极力反对,会造成不服从组织管理的名声,这对厉元朗十分不利。 想了一想,厉元朗只得点头答应。 会后,厉元朗坐在市政府给他安排的办公室里,面见了穆启智和陶峰二人。 穆启智表情复杂,想当初,这个还是自己手下的副秘书长,转了一大圈回来,竟然成为他的上司,上哪说理去。 相反,陶峰却难掩激动和兴奋,喜悦之情挂在脸上。 厉元朗认真说道:“明天我就要返回乌玛县了,信访局的事情,还要请二位多费心,我们常联系,随时沟通商量。” 穆启智公事公办的应承下来。 陶峰则说:“厉副市长,能够重新在您的领导下,我感到十分荣幸。信访局的工作,我一定要向您还有穆秘书长多汇报,多听您的指示。” 厉元朗冲着陶峰微笑点了一下头,并且听取了陶峰对于近期市信访局的工作,简明扼要的做了汇报。 送走他们两个出来,厉元朗站在办公室门口,赫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官职。 回头一看,不禁愣住。 第839章 唐突的拜访 一看竟是老领导,副市长方玉坤。 看样子,方玉坤被人耻笑的事情,并没影响到他的心情。 一副笑呵呵的模样,主动伸出手来,和厉元朗握在一处。 “厉副市长,年轻有为。想当年你我在甘平县共事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行。果不其然,短短几年工夫,就和我一样了。哈哈!” 走廊里来来往往总有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厉元朗提议道:“方副市长可否赏我一杯清茶,咱们边喝边叙旧情。” 两位副市长站在走廊里有说有笑,难免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尤其是这种时候。 “唉,何必舍近求远呢,你这里就挺好。” 不管咋说,厉元朗是新来的菜鸟,应该他主动去方玉坤那里,没有方玉坤到他办公室的规矩。 可架不住方玉坤的坚持,厉元朗只好请方玉坤进来就座。 厉元朗没有配秘书,也无需使用。 他在乌玛县工作,这里只是名义上的,有些东西能省就省了。 反正市政府有好几个副秘书长,谁都能应付伺候他的差事。 厉元朗亲手给方玉坤沏茶,陪着他一起坐进沙发里。 一开始,方玉坤不咸不淡的和厉元朗东扯西聊,厉元朗笑着以作应付。 说实话,他对方玉坤只是表面上的尊重,没有很深的感情。 二人理念不同,想法各异,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方玉坤能够前来找他,更多是看中厉元朗的发展前景。 三十六岁的副市长,这在全省都不多见,将来肯定会有更广阔的升职潜力。 不指望成为厉元朗的好朋友,至少不能成为敌人。 所以说,方玉坤这么做,是态度,也是一种形式。 既然关系不紧密,聊天内容也不会有深度,全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 聊了半个多小时,方玉坤该说的都说了,场面一时陷入尴尬的无声状态。 厉元朗端起茶杯,提醒道:“方副市长,尝一尝这茶,味道挺正宗。” 端茶送客的道理,任谁都懂。 可是方玉坤却十分犹豫,似乎欲言又止的样子。 厉元朗感觉很奇怪。 方玉坤抿了一口茶水,也不管避讳了,直接起身把门关上。 返回来一改笑模样,非常严肃的问:“元朗,听说你和维信……你和金维信的女儿结婚了,有没有这事?” 厉元朗肯定的点了点头,“才结婚没多久。” “果然是这样。”方玉坤颇为动情的说道:“金家已经败落,您能够在这种困难时刻收留她,保护她。元朗,你是个有情有意之人啊。” 感叹完,方玉坤又问:“晚上你住在市委招待所吧?” “应该是。”厉元朗说:“天色太晚,夜路不安全,我明天再回乌玛县。” 方玉坤站起身,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诚恳说:“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就我们两个,祝贺你高升。” 厉元朗连连摆手推辞,方玉坤郑重其事的又说:“你要是还拿我当你的老领导,老哥哥,就给我这个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了,厉元朗只得答应。 “我到时候派车来接你,你等我电话。” 整个下午,厉元朗的电话就没闲着,金胜、季天侯还有张全龙韩卫这些老朋友,也有乌玛县的刘天富等县领导,就连阮海庆都出人意料的打来道贺电话。 季天侯提出来,晚上和厉元朗出来聚一聚,厉元朗告诉说,方玉坤单独约了他。 “这样啊,元朗,你那边一结束就给我打电话。好久没有敞开聊了,无论如何咱哥俩也要见上一见。” “可以。”厉元朗明白,他和方玉坤这顿饭,只是走过场,时间不会太久,便满口答应下来。 虽然是老领导老上级,哪能跟季天侯还有金胜这种老关系相比。 给厉元朗打完电话,狄化龙就坐在阮海庆旁边。 阮海庆长长叹着气,感慨道:“我还是小瞧了厉元朗,蛰伏两个多月,不但官复原职,摇身一变,还成了副市长。这下,乌玛县可就是他一手遮天了。” 夹起一支烟,狄化龙麻溜给他点上。 深吸几口,阮海庆自言自语着,“我算是看透了,咱们在省里的关系,为什么我一谈到有无竞争县长可能性的时候,就跟我打马虎眼,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他们心里早就清楚,厉元朗还会回来的,他屁股底下的那把交椅,谁也抢不走。” 狄化龙不敢胡乱插言,这位阮副县长近来心情就跟女人来了大姨妈一样,阴晴不定。 保不齐哪一句话拍不对了,就会挨一顿训斥。 现在和阮海庆关系密切的人,都不敢往他跟前凑了。 唯独狄化龙还有这个胆量。 也不是说他喜欢被人训,实在因为狄化龙身为乌玛县政府办公室主任,他的工作就是和县领导打交道。 他是不得已,想躲也躲不开。 为了缓解尴尬,狄化龙小心翼翼提议,“阮县长,我弄了一条十五斤的大胖头鱼,晚上请您亲自下厨,好久没吃您做的铁锅焖鱼了。” 这年头,领导有各种奇葩爱好。 有的喜欢打牌,有的乐意喝酒,还有挥毫泼墨练书法的,更有愿意和女人谈论人生的。 可这位阮副县长却和许多人不一样,他喜欢钓鱼,更喜欢下厨做铁锅焖鱼。 还别说,阮海庆焖鱼的手艺的确不一般。 他不用调料找味道,引用那句熟悉的话,简单食材才能做出人间美味。 每当阮海庆心情不好或者心情大好的时候,就会一头扎进厨房里,亲手做一道铁锅焖鱼。 他很少吃自己做的鱼,却十分享受看别人吃鱼时的吃相。 就比如狄化龙,深得阮海庆赏识。 原因在于,狄化龙第一次吃阮海庆做出的鱼,一口气吃了三斤多的,都把自己撑得住院了。 阮海庆深为感动,觉得狄化龙这人实在、可交。 久而久之,便成为阮海庆的嫡系心腹了。 今天看到阮海庆心情不佳,狄化龙知道,要想让阮海庆高兴,就得投其所好。 果然,狄化龙一出招,阮海庆喜笑颜开,打趣道:“好你个化龙,又拿这事引诱我,我都想金盆洗手了。” “别介,阮县长您要是不做鱼了,我上哪饱口福去。” “你呀你,得,正好可以活动筋骨,走,咱们这就出发。” 狄化龙笑得桃花灿烂,心里却暗自叫苦。 他现在一看到鱼就反胃,别说吃了,闻味都想吐。 再好的美味总吃,谁都有腻的时候。 为了哄阮海庆高兴,狄化龙只能拼了。 厉元朗接到方玉坤的电话,坐他派来的车子,赶到广南市郊一家饭馆。 走的是后门,上到二楼一个雅间门前,厉元朗轻轻叩门。 “请进。”里面传来方玉坤的声音。 咯吱一声,厉元朗推门进来。 映入眼帘的,除了方玉坤之外,还有两个人坐在屋中的实木椅子上。 厉元朗禁不住眉头一蹙,说好的就他俩叙旧,无端怎么多出两个人。 而且这俩人厉元朗一个都不认识,非常面生。 此时的他,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只要往回抽腿,他就能退出来。 方玉坤看到厉元朗踌躇,马上起身走过去,一把捉住厉元朗的右手,不住摇晃起来,顺势把他拉进雅间里。 那两个和方玉坤交谈的男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同时站起身来,客气的冲厉元朗纷纷点了点头。 “这二位是……”厉元朗面露不解。 方玉坤赶紧给厉元朗介绍,一指瘦高个,“这位是况忠宇”,矮胖的,名叫左启航。 短暂的时间,厉元朗根本记不住他们的名字,可当方玉坤说出他们的身份后,厉元朗顿感惊讶。 第840章 另有所托 “忠宇是新河市委宣传部长,启航和咱们一样,市政府副市长。” 对于他俩的身份,厉元朗惊讶在于,方玉坤叫来两个新河市领导所为何意? 他被迫进来,不可能拂袖而去。 再怎么说,今后要跟方玉坤一个锅里搅马勺,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总归要给的。 方玉坤介绍完二人,特意把厉元朗隆重推介给他们。 “厉元朗,可凝的爱人,维信书记的女婿。” “厉副市长,你好。”况忠宇脸上立刻闪现出不一样的情愫。 伸出双手,完全一副下级对待上级的恭敬。 左启航也是差不多同样反应,抓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晃个不停。 厉元朗满脸疑惑,很快从二人的态度中,他感觉出来别样味道。 难不成,包括方玉坤在内,他们三人是…… 八仙桌东南西北正好坐四个人,那也有主位次位之分。 方玉坤等人礼让厉元朗端坐面对门口的位置,这就是主位。 左边是方玉坤,右侧是况忠宇,背对门的则是左启航。 按说,四个人全是副厅级。 可同为副厅,也有大小之分。 况忠宇是新河市委宣传部长,市委常委,在座就属他官最大。 厉元朗三人都是非常委的副市长,没有大的区别。 而他,年龄上最小,级别也不是最高,被三人强烈推到主位上就座,厉元朗芒刺在背,十分不好意思。 这档口,方玉坤索性也不隐瞒了。 他正色说:“元朗,实话实说,我们三个深受维信书记,也就是你岳父的照拂,你今晚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维信书记。” 原来如此。 怪不得方玉坤一再强调,厉元朗是金维信的女婿,还把已经被罢官削职的金维信,仍然叫着“维信书记”。 从这两方面足以看出,以方玉坤为代表的三个人,对金维信感情至深。 指不定,他们能够做到如今位置,就有金家的幕后推手。 他们对厉元朗敬如上宾,更多是看在金维信的面子上。 厉元朗感觉好笑,要是他们知道自己和金可凝的真实关系,还会这样对他吗? 酒菜很快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方玉坤端起酒杯提议道:“元朗,忠宇和启航都不是外人。说实话,金书记遭此磨难,我们深表痛心,就像**中的大船一时没了方向,没了掌舵人一样。” 他的话,在况忠宇和左启航的面部表情中,引来共鸣。 全都情绪低落,左启航还忍不住眼圈红了起来。 方玉坤赶紧换了话题,昂起头看着厉元朗,信心满满的说:“现在不同了,元朗,有你在,我们就有了主心骨,就有希望。这一杯酒,我们一起敬你。” 厉元朗连连摆手,“在你们三位面前,我还是晚辈,我可万万担不起!” 况忠宇不住摇头,“厉副市长,你担得起。不看别的,就是为了你岳父,你也要担起来。” 左启航接过话茬,“厉副市长,我们都知道你和王书记的特殊关系,你还和王首长有亲戚。你这么年轻,就已经成为和我们一样的级别了。说实在话,我在你这个年龄,还只是个副科级干部。你前程远大,终归有一天会在我们之上,所以我很坚定的认为,这杯酒,你一定担得起!” “元朗,和我们你就不要客气了,关上门,咱们是一家人。来,我们一起举杯,祝贺元朗高升。”方玉坤再次举杯比划着。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得照做。 他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方玉坤先前可是沈铮看好的人,怎么会转性成为金维信的心腹呢? 酒过三巡,不用厉元朗去问,方玉坤主动说出原由。 沈铮受到儿子沈知晓牵连,被贬去省里坐了冷板凳。 方玉坤便显得尴尬起来。 那时,市长鲁为先,他可是金家座上客,纯纯金家人。 他早就有心挤走方玉坤,分工时,把最难管的部门给他,各种穿小鞋,都把方玉坤逼到了墙角。 这时候,金维信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让方玉坤火速从泥潭里爬出来,看到了曙光。 投桃报李,方玉坤怎能不感谢金维信,不念金家的好呢? 同理,况忠宇的市委常委,也是在金维信运作之下促成的。 倒是左启航,他对金维信的感情更加深厚。 他原本只是广南市一个不受重视的常务副区长,自从搭上金家这艘大船,短短几年工夫,仕途上一帆风顺,连连晋升。 金维信调到新河市担任市委书记,没多久,就把他从区委书记的位置上,提拔到新河市任副市长。 可以说,没有金维信,就没有他左启航的今天。 这顿饭,方玉坤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把对金维信、对金家人的感激之情,延续到厉元朗身上。 希望今后,由厉元朗率领他们,一起走向更高的辉煌。 他还透露,他们三人只是代表,在广南市,尤其新河市,处级以上官员,还有不少金家一系的人马。 金家,特别是金维信出事后,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一样,没有了方向和希望。 树倒猢狲散,有些人已经弃金家另寻靠山了。 是时候由厉元朗收拢这些人,成为他们的指路明灯。 厉元朗根本没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一时有些发蒙。 他没有同意,却也没有拒绝。 以模棱两可的态度,和大家周旋着。 这顿酒喝得尽兴,大家全都达到了微醺状态。 厉元朗很少这么喝,喝得这么透了。 告辞之后,坐在车里就给季天侯发了消息。很快,季天侯回复,告知见面地方。 方玉坤三人把厉元朗送走之后,坐下来认真聊着。 况忠宇一边抽烟一边泛着疑虑,“厉元朗没有答应我们的诉求,老方,我们是不是操之过急,显得太突兀了呢?” 左启航晃了晃脑袋,“我觉得不一定,厉元朗没有同意,可也没明确拒绝,他这是正常反应,不了解我们的底细。” “是啊,启航说的在理。”方玉坤悠悠道:“老爷子临终之前,只把维信书记的女儿叫到身边,交代后事,就连维信书记都不知道老爷子到底说了啥。” “金老一辈子高瞻远瞩,走一步看十步。他把金可凝秘密安排在旧城村小学教书,还让她隐姓埋名,仅从这一点上足可以看出,金老的眼光毒辣,打算深远。” “那么,金可凝能够和厉元朗结合,这里面是不是有金老的授意呢?” “不管以前怎么样,如今的厉元朗绝对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上一次他被省委免了官职,我就觉得蹊跷。明明没犯多大错误,怎会遭此劫难?” “现在我想通了,厉元朗这是替省委、替王占宏书记,或者说更高级别背黑锅。让寒启同志消气,给他一个面子。” “司马文瀚狂傲,不懂得低调。以为有张至宝的照拂,就可以为所欲为。尤其这次把我晾在墨林园外,还整出那句狗屁话。” “我丢了面子事小,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人更加厌恶。这才有了王占宏愤然挥刀的举动。我估计,他一定是得到高层授意,以此为借口,削一削张家的锐气。” “墨林园那么多问题,这时候动手,张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把司马文瀚抓捕归案,张至宝乃至张家,全都处于静默状态,没人出来发声,替司马文瀚说一句话。” “可以说,在这场博弈中,张家绝对落了下风,吃了哑巴亏,却也无可奈何。” “王书记提拔厉元朗,固有一些因素。但是我认为,厉元朗忍辱负重,心甘情愿蒙受不白之冤,这才是关键。” “忠宇、启航,你说厉元朗,对于我们,还有和我们志同道合的人,值不值得托付呢?” 此话一出,况忠宇和左启航眼前一亮,顿时有种豁然开窍的感觉。 第841章 小圈子的重要性 “怎么吃了那么久?” 季天侯和厉元朗见面地点,选择一家洗浴中心的包房内,只有他们二人。 厉元朗从季天侯递过来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 “怎么?”季天侯开玩笑道:“你这是戒烟的节奏,是不是准备要和金可凝生孩子?” “唉!”厉元朗叹息道:“她失忆了,连吃饭都不会,更别提生孩子了。” 季天侯哈哈大笑道:“她不会你会就行,反正这事也不难学,你就好好教一教她。” “天侯,别开玩笑了。”厉元朗苦恼说:“金可凝失忆,是我造成的。” 一听这话,躺椅上的季天侯噌地一下坐起来,迅速收敛起笑容,惊问道:“怎么回事?” “我们两个发生争执,我一不小心碰了她,导致她后脑勺受到撞击,才出现失忆的。” “这么说来,你想要甩掉金可凝成为不可能啦?” “是啊。”厉元朗点燃香烟,眼望天花板,悠悠然说:“或许,我还会养她一辈子。不是她欠我,是我欠她的。” 话题太过沉重,季天侯马上换掉,询问起今晚和方玉坤喝酒一事上面来。 “什么?”季天侯听厉元朗讲述完,显现出来十分惊讶神色。 “方玉坤把底牌亮给你,元朗,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脑子是乱的,没有思路。”厉元朗如实说道。 “我觉得这事需要从长计议。”季天侯分析说:“对你而言,不算是一件坏事。” “怎么讲?” 季天侯板着手指和他逐一说明。 “首先,你平白无故收纳你老岳父的人马,这对你将来没有坏处,更利于你开展工作。” “其次,金家的政治遗产还有多少,这对你来说是个未知数。如果你把方玉坤等人拉拢住,保不齐会有其他人主动投靠你。” “元朗,我们是不讲小圈子,可是生活中又离不开小圈子。就比如你我,还有金胜,我们何尝不算小圈子呢。” “走仕途,没有人帮助会寸步难行。小圈子的人,你尽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好的人留下,不好的人淘汰。” “你现在主要精力在乌玛县,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一定会有更大的发展。元朗,多个朋友多条路,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受用一生。” “所以,你大可不必为此烦恼。尽可能表明一个态度,给他们一颗定心丸,以此稳定军心,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听到季天侯的分析,厉元朗品味着,渐渐在头脑中形成一个计划出来。 厉元朗是在次日上午,坐车返回乌玛县的。 他没有自己开车,而是把吴柳水从乌玛县叫来。 自从厉元朗高升的消息,在乌玛县委传开之后,备受挤兑的吴柳水,瞬间成为香饽饽。 原来对他不理不睬的人,全都换上一副笑面孔,点头哈腰,阿谀奉承,差点要把他捧上天。 就连县委办公室主任高灿儒,特地把他叫进办公室,交给他一些急需厉元朗处理的事情,客套的和吴柳水一起商量。 就在当晚,几天不跟他说话的妻子华晓芸,特地准备一桌子好吃的,提前放好洗澡水,让吴柳水彻底释放一次。 这次经历,也让吴柳水深刻体会到,人就是这么现实。 包括妻子华晓芸。 挫折时一副嘴脸,走运时另一番对待。 吴柳水想通了,他不怪妻子,也不怪那些踩过他的人。 没什么可怪的,这是生活中的一部分。 既然改变不了别人,那就试着改变自己吧。 坐在车里,厉元朗捶着额头,倒不是酒后令他头疼,而是昨晚考虑事情,折腾到凌晨才睡着。 是睡眠不足造成的。 “厉市长,您休息一会儿,我放点音乐缓解一下您的疲劳吧。” “可以。” 车厢里瞬间响起舒缓的轻音乐声音,厉元朗微闭双眼,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睁开双眼一看,车子已经停在他家楼下,吴柳水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 “我睡了多久。”厉元朗打了个哈欠,询问道。 “大概两个小时。” 如此说来,车到家门口已经有三、四十分钟了。 吴柳水没有叫他,是不想打搅厉元朗休息。 他做事有眼色,有分寸,适当得体。 厉元朗走下车,对吴柳水说:“下午一点半来接我。” “是的,厉市长。” 看着吴柳水开车离去,厉元朗推门走进单元楼。 这一次出去几天天,厉元朗并没担心金可凝。 金可凝已经出院,他早就找好保姆负责照顾,想来没什么问题。 可当他开门进来后,却被眼前一幕惊呆住了。 客厅里乱七八糟,东西扔了一地。 保姆坐在地上痛哭,金可凝则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看着。 再往厨房一看,调料撒得哪都是,地上还有碎碗茬,一地狼藉。 保姆一看是厉元朗,站起身抹着眼泪哭诉道:“大领导,你可算回来了。这个人,我、我实在伺候不了,你换人吧。” 厉元朗一问原因才知道,趁着她上厕所的工夫,金可凝去厨房瞎摆弄。 由于不熟悉操作方式,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东西掉落的哪都是不说,煤气没关好,差点引起火灾。 保姆说她两句,金可凝发了脾气,抓住家里物品一通乱砸乱扔,把保姆都给气哭了。 她说啥也不干了,怕把自己气出病来。 厉元朗只好劝说两句,给了她一点钱,这才把她打发走。 望着客厅和厨房里的乱象,厉元朗无可奈何。 平心静气的说:“可凝,你的记忆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你想要干什么就告诉保姆,让她来做,你自己不要去弄。” 金可凝仔细端详着厉元朗,问:“你是谁?我好像认识你,又不认识你。” 厉元朗耐心解释自己身份,找出结婚证,让她记住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说怎么瞅你和别人不一样,原来我们是夫妻。” 在厉元朗启发下,金可凝回忆起来,她说她不喜欢这个保姆,对她一点不好,经常训她。 说她笨,教了好几遍也记不住,就是个白痴。 金可凝为此怀恨在心,她十分天真的说:“我就是要把这里搞乱套,让她来收拾,这样我才高兴。” “你呀,怎么还像个孩子。”厉元朗哭笑不得。 “你提到孩子,我们是夫妻,怎么没有孩子呢?” 厉元朗汗颜,只好编起瞎话,说他们才结婚不久,还没有生孩子。 感觉金可凝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反正和她得病之前,判若两人。 至少她的思想是单纯的,不像以前那样,复杂到难以捉摸。 看来,要给金可凝找个好保姆了。 厉元朗如今身份不同,不可能有时间细致照顾她。 需要一个合格的女人帮助,对金可凝言传身教,假以时日,她会慢慢好起来的。 厉元朗想了一想,抓起话机打通了高灿儒的电话。 “灿儒,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不是公事,是我的一点私事……” 高灿儒对厉元朗的态度相当客气,完全是下属对上级的恭敬。 关系再好,厉元朗非同往日。 不仅是县委书记,还有副市长的官职,这可比他高灿儒高了一级。 放下电话,高灿儒仔细回味着厉元朗的要求。 找人给厉元朗收拾房子不成问题,关键是金可凝需要一个好保姆照顾,这可难坏了他。 找谁合适呢? 高灿儒头大了三圈,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有人敲门。 一问才知道,门外有个女人找他。 女人?谁啊? 当听到来人报出名字后,高灿儒灵机一动,有了! 第842章 合适的保姆人选 来的人正是吴红丽。 算起来,高灿儒和吴红丽以及张国瑞,是水明乡关系最好的铁三角。 这一次把吴红丽从偏远的图瓦乡调到县妇联,也是高灿儒帮忙促成的。 原因无他,张国瑞作古,只剩下他和吴红丽了。 想来,自己已经成为副处级的县领导。 吴红丽却惨遭受贬,连个科级干部都不是,在妇联只是小科员。 他帮助吴红丽,除了老关系外,也是看她可怜,一个离婚女人带着个孩子,生活不易,同情意味居多。 亲自给吴红丽倒了一杯茶水,高灿儒关怀说:“红丽,生活上还有什么困难,尽管和我说,我尽力帮你解决。” 吴红丽摇着头说:“高主任,你能把我调到县里工作,我就十分感激了,哪还好意思麻烦你呢。” “在妇联工作怎么样?” “还行。”吴红丽勉强的口气,高灿儒多少也能猜出来,并不是她说的那样轻松。 考虑一番,高灿儒以商量的口吻问:“红丽,眼下有个事情,你能不能做?” 高灿儒非常认真的态度,吴红丽感觉出来,他有难言之隐。 “高主任,你我多年关系了,再说你都帮我这么大的忙了,我来就是感谢你的。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吴红丽帮得上,上刀山下火海,我没有怨言。” “上刀山下火海不至于,厉副市长……”提起厉元朗的名讳,高灿儒故意观察吴红丽的反应。 还好,她表情平淡,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高灿儒干脆直截了当说:“他妻子金可凝失忆了,需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你是知道的,厉副市长工作忙,恐怕没有时间也没精力去做这事。我思来想去,觉得你是最佳人选,不知道你的想法……” 吴红丽听到厉元朗的名字,故作平静,可一听到要她专门照顾金可凝,心里不免泛起涟漪。 往日的一切历历在目。 她真是恨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听从黄立伟的引诱,供出她和厉元朗那些私事。 要是一直和厉元朗保持关系,现在的自己根本不会这么惨。 副处级被一撸到底不说,在单位备受白眼,谁都可以欺负她,拿她呼来唤去的。就连刚参加工作的小屁孩,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归根究底,还不是看她上面没有人么。 要是把金可凝照顾好,得到厉元朗的赏识,或者…… 一想到这么多,吴红丽表明了态度,“高主任,我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都行。” “好,红丽,咱们说定了,你回去等我消息。” “一言为定。” 吴红丽离开高灿儒的办公室,满面春风,瞬间感觉呼吸顺畅不少,腰板也比以前挺直了。 下午,厉元朗刚到办公室,就让吴柳水通知高灿儒过来一趟。 没几分钟,高灿儒敲门进来,恭敬的冲厉元朗略微哈腰,“厉市长,您找我?” “坐吧,灿儒。”厉元朗口气依旧,并没有地位的提升而改变。 扔给高灿儒一支烟,高灿儒起身先给厉元朗点上。 厉元朗抽了一口说:“谢谢你啊,派人帮我把家收拾干净了。你是知道的,可凝这种情况,身边一刻也离不开人。要是我自己,我就能收拾了。” “厉市长您日理万机,我作为您的下属,为您做点事情是应该的。”高灿儒微笑着说:“我已经安排好,您家里的家务会有人专门去做,不用您操心,就是……” “有什么直说,我们是老关系了。” “是这样。”高灿儒紧盯厉元朗的脸,一字一顿道:“我想让吴红丽去照顾您的妻子,不知道您的意见……” 她? 厉元朗暗中一惊。 他和吴红丽的事情,也不是秘密了。 但是高灿儒提出这个人选,难免不让厉元朗有别的考虑。 “就不能换一个人吗?” 高灿儒认真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吴红丽这人办事果断、干练,能力没有问题。最重要一点,她这人知根知底,做事不隐藏,有分寸,好掌握。” 高灿儒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厉元朗听得出来,他这么做的真实意图。 特别是“好掌握”三个字,厉元朗深有同感。 况且,吴红丽又不住在他家,算是小时工也不过分。 厉元朗斟酌再三,点头答应了。 谈完这件事,厉元朗让高灿儒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召开常委会,并向他提出几件议题。 其中最主要的,就是以墨林园一事为反面教材,要迅速表明一个态度。 高灿儒将这些记录下来,领命离开。 吴柳水随后敲门进来,收拾好高灿儒留下的茶杯,正准备出去,却被厉元朗叫住。 “柳水,你过来坐。” 坐稳后,厉元朗首先说:“这段时间,让你跟着受苦了。” “厉市长,您别这么说。我既然跟着您,就会一心一意为您服务,别无所求。” 厉元朗深受感动,通过他被停职这段时间的观察,他深信自己没有看错人,吴柳水作为秘书,最大的特点就是忠诚。 一路走来,厉元朗有过好几个秘书了。 他们虽各有千秋,可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对他无限忠诚。 顺境时看不出来,逆境中才能见到真实。 厉元朗收回感慨,正色说:“有件事,我需要你去做。” 然后如此这般,把事情交代清楚,并且嘱咐吴柳水:“这件事你要暗中去做,不要告诉任何人。需要帮助的时候,你联系县公安局的韩卫,你们商量着来。记住,保证自身安全是第一位的,不要操之过急,更不要掉以轻心。这事不急,慢慢来。” “是,我一定谨记您的话。”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厉元朗把这些天该看的材料看完一大半,刘天富不请自来。 “天富同志,你好。” 厉元朗没有托大,从椅子上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请刘天富坐到沙发里。 刘天富本来就对厉元朗客气有加。 现如今更加客气了。 在厉元朗坐下后,他才规矩的坐在厉元朗旁边的沙发里。 “天富同志,最近一直忙碌,没有时间和你坐下来好好聊一聊。” “是啊,厉市长工作繁忙,听说您还主管市信访局,以后会更加忙了。”刘天富脸上始终挂着恭敬,没有一丝僭越成分。 以前还能觉得,厉元朗和他平级,只不过党内级别高。 现在不同了,他是真正的市领导,绝对上司。 没进常委怎样,好歹和大多数常委一个级别。 而且厉元朗这么年轻就成为副厅级领导,将来前途无量,指不定坐到什么位置呢。 厉元朗摆了摆手,“许市长知道我的工作重心在乌玛县,特意安排启智秘书长协助我,想来还不至于影响到乌玛县工作。” 话锋一转,厉元朗便问起刘天富此番前来的目的。 “有件事我要向您汇报一下。”刘天富继续说道:“咱们县工业不发达,只有镁矿厂是在县境内的。” “一直以来,旧城村的大多数村民都在镁矿厂做工,还有不少人依托镁矿厂做点小生意,在镁矿厂周围开小吃铺或者小超市什么的。” “我们和镁矿厂合作很好,他们为我们县里解决了就业问题,企业遇到困难,我们也会出面帮忙。” “可就在前几天,镁矿厂突然解除了一部分临时工的合同。这些人大都是旧城村的村民,在镁矿厂做了很多年,对厂子很有感情。” 厉元朗眉头紧皱,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唉!”刘天富长叹一声:“镁矿厂是国有大型企业,隶属省国资委管辖,他们老总是副厅,我根本和他对不上话……” 厉元朗不耐烦的摆手打断,“说重点,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镁矿厂开除这些员工。” 当刘天富断断续续讲出原因后,厉元朗眉头皱得更紧了。 竟然有这种事? 第843章 不公对待 旧城村有个叫黄老三的村民,在镁矿厂附近开了家废品回收站。 前不久,镁矿厂保卫处破获一起内外勾结,大肆盗窃机械设备的案子,并在黄老三的废品回收站发现大部分被盗赃物。 盗窃团伙中,有两人是镁矿厂雇佣的临时工,全是旧城村人。 镁矿厂老总李恒发对此事非常气愤,研究决定,开除三十名在镁矿厂打工的旧城村工人。 厉元朗听完问道:“虽说有两个是旧城村民,可镁矿厂也不能一棍子打死,把那些无辜的人一起开除吧。再说,双方是有合同的,不能想开除就开除,一切都得按照合同办事。” 刘天富唉声叹气,“差就差在这上面。他们是和广南市外包公司签的合同,外包公司又跟镁矿厂签订用人合同。关键是,这家外包公司管理不规范,已经被广南市市场监管局勒令查封整改。” “被开除这些人去找镁矿厂讨要说法,镁矿厂推到外包公司,公司又被查封,一时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这不嘛,他们今早就到信访局告状,让县里出面解决。” “我今天上午特地去了一趟镁矿厂,人家连大门都不让进,更别提面见他们相关负责人了。” “镁矿厂隶属省国资委管辖,老总李恒发是副厅级,部门负责人不是正处就是副处,镁矿厂根本不买县里的帐,就是广南市领导去了,级别不够的话,镁矿厂也是爱答不理。” 厉元朗明白,三十名工人实在是被逼无奈,才来找县政府主持公道的。 按理说,这件事和县政府关系不大。 镁矿厂不归县政府管,合同又是广南市外包公司签订的,前前后后,没有县政府一丁点影子。 要是推掉,也找不出县里毛病。 可厉元朗不这么想,但凡有说理的地方,工人们也不会麻烦县里的。 再者,他们是旧城村的村民,是乌玛县治下的老百姓,无论如何,厉元朗不能坐视不管。 “天富同志,”厉元朗说:“明天上午要召开县常委会,把这个议题加进去,我们会上商量解决办法。工人们不容易,指望这份工作挣钱养家,此事解决不好,会造成很大影响,也是不稳定因素。”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送走刘天富,厉元朗抱着胳膊站在窗前,放眼远眺,思路却在旧城村,在这三十名工人身上。 下午下班后,厉元朗打开家门,闻到一股饭菜香味。 只见金可凝坐在沙发上,正在聚精会神看着一个小本子。 自从看到金老爷子的那个小本子之后,厉元朗就有了警觉。 再看小本子样式,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 不过,原来的小本子,是他亲眼所见,郑海欣给烧掉了,怎么突然又出现了呢? 厉元朗没有强行抢过去,他担心刺激到金可凝,让她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 于是坐在金可凝旁边,抻着脖子扫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体,厉元朗根本看不清内容。 故意轻咳一声,和颜悦色问:“你在看什么?” 金可凝头不抬眼不睁的回应道:“没什么,我在学习。” “学习?”厉元朗睁大眼睛,“学的什么?” “不学了,吃饭,我饿了。”金可凝把本子收起来揣进衣兜,直奔厨房。 保姆早就做好饭菜,吴红丽并没有在家里出现。 做饭保姆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人长得一般,厨艺倒是不错,至少闻起来,饭菜很香。 看见厉元朗,她诚惶诚恐的放下手中活计,向厉元朗点头哈腰,“大领导,你、你好。” 厉元朗连忙笑了笑,“不要叫我什么大领导,叫我名字就行。” 大姐直摇头,小声说:“我哪敢……” “请问你贵姓?” 她便说:“我姓张。” 厉元朗轻声商量说:“我以后叫你张姐好不好?” “这……行吧。” “张姐,饭做好没有?” “好了,您和您太太等着就行,我摆好了招呼你们。” “麻烦你了。” 厉元朗趁此机会,拽着金可凝进了洗漱间,教她洗手。 金可凝不仅会洗手,还能自己洗脸,并在脸上抹了一些化妆品。 “你自理能力不错。”厉元朗夸赞道。 “这是吴大姐教我的,只教了几次我就学会了。”金可凝骄傲的向厉元朗显摆着。 厉元朗又夸奖她几句,金可凝美滋滋的挺了挺傲人的胸围,相当得意。 这时候张姐喊吃饭,他们才去了餐桌。 厉元朗让张姐坐下来一起吃饭,张姐说啥都不干。 按照公司规定,她要等厉元朗夫妻吃完饭,收拾好了方才下班。 厉元朗便说:“张姐,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家里人还等着你呢。” “可是这……” “没关系,我可以收拾。” “这怎么行,万一让公司知道,我要被罚款的。” 厉元朗笑着说:“不会不让公司知道就行了,这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我们都要守口如瓶。” 架不住厉元朗的一再要求,张姐终于答应,结下围裙拎着包,被厉元朗送到门口。 金可凝现在吃饭,包括上厕所都能完全自理,让厉元朗脸发红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 只是她说话办事,还有小孩子习性。 这样最好,厉元朗就当看护一个小孩了。 吃过饭,厉元朗哄着金可凝去看电视,特意放了动画片。 干家务活,厉元朗轻车熟路,很快就弄完。 擦干了双手,一看客厅沙发上是空的,倒是浴室里传来水声。 走到门口侧耳听了听,厉元朗敲了敲门轻问:“可凝,你在洗澡?” “没有,我给你放洗澡水。” “我进来了?” 征得金可凝同意,厉元朗推门进来一看,金可凝撅着身子,正在试浴盆里的水温。 “可以了,你可以洗澡了。”金可凝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你洗吧,我去客厅看电视。” 光看金可凝现在表现,很难和失忆患者联系起来。 难道说,仅仅一个下午,吴红丽就把她改造出这么大的变化? 厉元朗对吴红丽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女人不简单啊。 厉元朗把浴室的门关严,想了想没有上锁,万一金可凝闹出什么幺蛾子,他好第一时间冲出去制止。 他洗澡速度很快,穿好睡衣出来,金可凝正蜷缩在沙发上看电视,小本子就在旁边。 厉元朗出于好奇,坐过来和她商量,想看一看本子上记的内容。 “不许看。”金可凝一把抢过来,嘟嘴说:“这是吴姐教给我的东西,都是有关女人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看什么。” “行,不看就不看。”厉元朗站起身来,走进书房,故意没有关门。 这样做,以便他能够更好的观察金可凝。 厉元朗在书房看起材料,眼神不时往客厅踅摸。 这期间,他接到吴柳水打来的电话。 吴柳水下午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出去办事。 把进展向厉元朗汇报一遍。 厉元朗嘱咐他几句,提到明天上午开常委会,他可以不用来上班,专门办他交代的那件事就行。 一晃,到了晚上九点半钟。 金可凝看累了,还学会用遥控器关掉电视机,走进她的卧室里,门同样没关。 厉元朗看时间不早,也去另一间卧室里,关灯睡觉。 躺在床上,厉元朗侧耳倾听金可凝卧室里传来微微鼾声,知道她睡着了。 放了宽心,厉元朗大脑终于得到休息,没用多久,也沉沉睡去。 他记让做梦了,梦中有一身材俱佳的女子,什么都没穿,滑溜溜的紧紧搂住他,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第844章 辞退吴红丽 厉元朗极尽全力想看清女子的脸,可她始终把头扭过去,故意避开。 厉元朗越是想看,她越是躲得厉害。 急了,厉元朗干脆伸出双手努力去抓她的头,想以此看清楚是谁。 却因为用力过大,一下子把自己弄醒了。 怎么回事? 厉元朗愕然发现,身下正有个人在…… 他本能的坐起来,却因为双腿碰到那个人,只听到“啊”的一声大叫。 赶紧打开床头灯,看到金可凝寸缕未挂的样子,毫不顾忌的呆呆瞅着他。 厉元朗一把扯过被子扔给金可凝,让她遮挡住。 同时迅速穿上睡裤,冷着脸质问:“你、你跑到我床上来干什么?” 金可凝委屈说:“我们是夫妻,我们要生孩子就应该这样……” “谁告诉你的!” “是、是吴姐。” “吴红丽!”厉元朗大吃一惊,吴红丽怎么不学好,什么都教给金可凝,太过分了。 他有火却不便发泄出来,劝说金可凝不要胡思乱想,吴红丽教她是错误的。 而后把金可凝领回她的卧室,看她听话的安心睡着后,方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厉元朗抽了一支烟,眉头紧锁,有了怨气。 次日吃过早饭,金可凝一如平常,对于昨晚发生一幕,毫无反应,似乎没有一样。 张姐先来上班,收拾厨房。 厉元朗下楼坐在车里,让吴柳水把车开到不远处的树下面,并没去县委。 他猜想到,吴红丽为了不面对他,故意在厉元朗离开之后才会来他的家里。 果不其然,上班时间刚过,就见吴红丽走路的身影出现在他家楼下。 厉元朗打开车门,快速迎了过去。 分别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面。 厉元朗上次寻找儿子时,也是通过监视器看到吴红丽的。 “吴红丽,你站住。”厉元朗断喝一声。 当看到厉元朗怒气冲冲的样子,吴红丽心里一怔,预感不妙。 这是县委家属区,厉元朗便对吴红丽一摆手,“去我的车里说。” 然后头也不回的坐进车里。 吴红丽跟他身后,也坐进后座。 吴柳水见此情景,马上出去,站在老远当起了岗哨。 车里就剩下厉元朗和吴红丽两人。 厉元朗故意把身体挪出去老远,和吴红丽之间有了很大距离。 眼前的吴红丽,早就没有往日光泽,人瘦了,也憔悴了。 厉元朗深吸几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 “我让你教金可凝,你却不教她好的东西,弄乱七八糟那一套,你让我很失望。” 吴红丽马上反应过来,连连辩解:“元……厉市长,不是我要教的,是……是你老婆问我,怎么才能生孩子,我就告诉她过程……” “够了!”厉元朗抬手直接打断,“你明天不用来了,还是回你的妇联上班去吧。” “不,元朗,你不能这样对我……”吴红丽一听,立刻双眼通红,紧紧抓住厉元朗的胳膊,哀求道:“元朗,我需要这份工作,我不能没有它。” “看在我们曾经的情义份上,你千万不要这么做,我求你了。” “情义?”厉元朗冷笑道:“情义就是你为了上位出卖我,让我遭受那么大的打击?吴红丽,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也好自为之吧。” 厉元朗使劲甩开吴红丽抓他的手,按下车窗对着吴柳水喊着:“上车,咱们走!” 吴红丽紧咬嘴唇,看厉元朗的表情既复杂又愧疚。 她深深一低头,缓缓闭上双眼。 泪珠一滴滴流落下来。 半晌,她倔强的一把抹干,推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望着她的背影,厉元朗说不出什么感觉,心里难受吗? 有点。 生气吗? 很多。 算了,他索性不再去想,命令吴柳水开车。 路上,厉元朗请吴柳水给他找一个靠谱的女人,吴红丽肯定不能再用。 她教金可凝做那事,是何居心? 厉元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上午九点,在县委小会议里,厉元朗主持召开了常委会。 乌玛县常委们悉数到齐,无一缺席。 厉元朗环顾一周,首先开口说道:“同志们,墨林园一事暂且告一段落。从这件事上,我要谈论一些看法。” “墨林园存在已久,就在我们县委眼皮子底下,我们的同志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揭发司马文瀚之流侵占国有林地,私砍滥伐的现象,这点令人痛心。” “为官者,要敢于和恶势力斗争,要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很可惜,没有人去做,也没人敢去做。” “旧城村小学被洪水冲垮,造成三人死亡。这件事同样让我很伤感,也很气愤。墨林园二期工程,白天休息,晚上机器轰鸣。这么大的动作,我们的同志竟然充耳不闻,不去关心,更不想去触碰。” “想想那三名失去生命的人,你们就不痛心,晚上就能睡着觉吗?” 厉元朗说话间,手指使劲敲了敲桌面,脸色阴沉,声音振聋发聩。 在座众人,有的深深低下头,有的手里摆弄着签字笔,表情各异,面色凝重。 “同志们。”厉元朗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件事已经过去,市委市政府正按照省里部署,将对墨林园采取拆除工作,挖掉的山,毁掉的林,重新种植和填埋。” “可是大自然就像人的身体一样,终归会落下伤疤。会需要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逐渐恢复原有面貌。” “教训惨痛,发人深省。我们要以此为鉴,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 说完这么多,会议第二项,便是讨论镁矿厂开除三十名工人的事情。 刘天富代表县政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这一次,厉元朗没有发表看法,请其他人发言。 第一个发声的是常务副县长阮海庆。 “镁矿厂归省国资委管辖,工人们又是和外包公司签的合同,里里外外没有咱们什么事情。所以我认为,这事最好让工人们通过法律途径解决,找律师和外包公司打官司,我们不要插手,免得落下不是。” 武装部长孙立凯赞同的点了点头,“阮副县长说的有道理。这件事做好了没有功,做不好,容易授人以柄,里外不讨好。要是把镁矿厂得罪了,下一步大规模裁减旧城村的工人,可就得不偿失了。” 纪委书记李野说:“我不赞同阮副县长和孙部长的说法。镁矿厂这是搞地域歧视。就因为旧城村的几个人,全盘否定旧城村其他工人。我们要是不去交涉,不表明立场,就会让他们以为我们不敢作为,保不齐以后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 张全龙接过话茬说:“李野书记说的很好,也说到点子上,我支持你的想法。刚才厉市长一再强调,我们要有一颗为民的红心。” “虽说镁矿厂不在我们管辖之内,可是旧城村的三十名工人,是我们的老百姓。老百姓受了委屈,受到不公平对待,我们没有不管之理。” 组织部长祁尚北问道:“关键是,我们该怎么管?镁矿厂的李恒发,傲气得很,平常只跟市委魏书记和许市长打交道,就是范副市长的面子,都时给时不给。我们想要和他接触,恐怕有难度。” 这话其实是说给厉元朗听的。 纵然他是副市长,到时候李恒发见不见他,估计很难说。 随着祁尚北的话音旁落,众人齐刷刷的,都把目光落在厉元朗身上,看他该如何表态。 第845章 从另一方面下手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说:“全龙同志的话我是赞成的。” “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维护我们治下百姓的合法权益,是县委、县政府的职责。不管遇到多么大的困难,我都要迎难而上,义不容辞。” 说完,厉元朗扭头对刘天富说:“这件事由县政府牵头,要想办法和镁矿厂主要领导取得联系,说出我们的诉求,也了解对方的态度。” 刘天富深深点了下头,“会后就布置。” 谈完镁矿厂,又商量其他几项议题,会议才结束。 镁矿公司老总李恒发,坐在办公室里正在打电话,突然想起一阵敲门声。 他捂着话筒说了声:“进来。” 门开了,办公室主任姚龙斌贼头贼脑的笑嘻嘻钻了进来。 李恒发招了招手,努嘴示意姚龙斌坐在他对面。 然后客气的冲着电话那头说:“游副处长,哪天等我回省里,咱们找时间见坐一坐,好,你忙。” 挂断电话,李恒发意犹未尽,喜悦神色挂满他的眼角眉梢。 “李总,您的心情不错?”姚龙斌媚笑着,拿过李恒发的保温杯,去饮水机续满水,放回于他的面前。 李恒发端起保温杯,一边吹着茶叶一边说道:“刚和游离副处长通了电话,他答应有机会和我见上一面。” “游副处长?”姚龙斌面现惊讶,“是不是陆常务的秘书?” “啥秘书?”李恒发摇了摇头,得意道:“人家刚提拔省府办公厅综合二处副处长,势头正旺。” 陆常务其实指的就是陆荣夫,作为省府二把手,省国资委是他分管部门。 而镁矿厂属于国企,受省国资委监管。 即管资产,管事情,管决策层的人事。 李恒发若是通过游离继而和陆荣夫接洽上关系,对于他来说,绝对是隔着锅台上炕,先行一步。 这年头,谁不想更上一层楼。 可仅仅想不行,到了关键时刻,上面得有人替你说话,还要分量不轻。 能够攀附上陆荣夫,对于李恒发的未来,将有翻天覆地的改变。 想一想,都能笑出声来。 看起来,今天这位李总的心情超好。 姚龙斌见状,好一顿奉承,都快把李恒发拍到天上去了。 惹得李恒发笑声连连,一个劲指着姚龙斌,“你这张嘴啊,坏话都能让你说出花来。” 言归正传,李恒发问道:“跑我这里来,就是拍我马屁的?” “哪有,看您面色,印堂闪亮,容光焕发,一看就有喜事临门。” 李恒发摆了摆手,“好啦,说正事。” 姚龙斌这才说道:“我刚接到乌玛县长刘天富的电话,他想下午来拜访您。” “刘县长拜访我?”李恒发嘴一撇,“他一个县长见我,还不够资格。” “是啊,您是副厅,他才是正处,和您差着半级呢。” “不谈这个。”李恒发摇了摇手,“估计是为开除三十个临时工的事情。这样,龙斌,你接待一下,就说我很忙……” “是。”姚龙斌点头,又问:“李总,要是刘天富提及开除这事,我该怎么答复他。” “老规矩,推脱,把责任都推到外包公司身上。记住,我们只跟外包公司谈。” 临下班之前,刘天富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天富同志,看来你的情绪不佳,一定谈得不愉快了。” 由于吴柳水不在,厉元朗亲自给刘天富倒了一杯茶。 “唉!”刘天富叹息道:“镁矿厂派办公室主任姚龙斌和我谈的。他们倒是客气,好烟好茶的招待,可一谈开除工人的事情,就跟我打起了太极拳,声称这件事只和外包公司谈,他们之间有合同,言外之意,咱们没有资格管这事。” “厉市长,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 刘天富大发牢骚,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使劲嘬着,一口接一口。 厉元朗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 他的头脑中已然形成应对之策。 “这位姚主任一定是得到李恒发的指示,也好,我们就采取下一步行动。” 刘天富睁大眼睛,不解其意的问道:“您说的是……” 厉元朗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欻欻写下一行字,交给刘天富、 刘天富捏着白纸看了看,一拍大腿欣喜说:“这个办法也许能行!” 不过,他也有疑虑,“这事操作起来,需要得到市政府有关部门配合……” 厉元朗胸有成竹道:“市里的事情我去协调,你只要负责和工人们谈。我估计,像镁矿厂这样的大型企业,准会在这方面有漏洞。” “好,我尽快落实,一有消息马上向您汇报。” 晚上下班,是吴柳水开车送的厉元朗。 车上,吴柳水谈起今天的收获。 “厉市长,通过这两天调查,我感觉,事情并非表象那么简单。” “柳水,我要的不是感觉,要有真凭实据。” “我懂。” 行驶一会,吴柳水告诉厉元朗,照顾金可凝的人选他已经找好。 是县特教学校的老师,姓何,也是吴柳水的初中女同学。 正在家里休产假,孩子由老人带着,她白天有时间照顾金可凝。 前提条件是,不能太久,她还有两个月的假期,时间一到,她就得回学校上班。 两个月,估摸金可凝也恢复差不多了。 回到家,张姐已经做好饭。 按照厉元朗之前的要求,张姐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 “辛苦了,张姐。我爱人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辞退吴红丽,只能由张姐暂时照顾金可凝了。 “她挺好。”张姐说:“吴干部陪了她一天,和您爱人有说有笑的,这不吴干部一走,您爱人累了,正在房间里休息呢。” 吴红丽来了? 厉元朗送走张姐,转过身来眉头紧锁。 在厨房里盛饭,厉元朗还在想吴红丽这是要干嘛,自己的话她没有听明白? 一回身,却见金可凝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把厉元朗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金可凝直勾勾盯住厉元朗,“听说你要把吴姐辞了,我不许你辞掉她,我还要她教我东西,很多东西。” 厉元朗只好和金可凝解释,说吴红丽还有工作,不可能每天只陪着她等等。 “你撒谎。”金可凝生气了,“是吴姐亲口说你不用她了,她明天不会来陪我……” 要不说,这次受伤,金可凝脾气大变,阴晴不定。 好处是好掌握,不用像以前那样防备她了。 任凭厉元朗如何解释,金可凝就是不让他辞退吴红丽,怎么说都不行。 他要不改变,金可凝干脆连饭都不吃了,绝食。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举手投降。 也真是纳了闷了,吴红丽用什么手段,仅仅几天工夫,就能够让金可凝离不开她。 这一晚,金可凝没有骚扰厉元朗,各自睡得很安心。 次日上班,张全龙找他,在沙发里坐定,张全龙说:“厉市长,县里有几个部门的副职出现空缺。尚北部长向我提交了一份候选人名单,我和尚北部长交换了意见,送给你审核。。” 厉元朗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说道:“我的意见是,能者上庸者下,干部任用这一块,一定要坚持这个原则。” 话锋一转,厉元朗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第846章 小插曲 “韩卫的级别也该解决了。” 张全龙心领神会,颔首道:“好,我会加上他的名字,提交常委会讨论。” 韩卫目前担任乌玛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 由于公安局的局长兼任副县长,高配副处。相应的,政委以及副局长都是正科级。 刑侦大队作为县局比较重要的科室部门,大队长都会高配副科级。 厉元朗的提议,是想趁此机会,把韩卫的副科级一并解决了。 张全龙正有此意,厉元朗不开口,他也想顺便提出来。 现在既然厉元朗表态,张全龙更好去操作了。 回到办公室,张全龙先把祁尚北叫进来,把那份名单重新议了议。 祁尚北看到韩卫的名字,不解问:“原来的名单上没有他啊?” “韩卫同志担任刑侦大队长,本来就应该高配副科级了。” 祁尚北一阵犹豫,“韩卫来的时间尚短,是不是等一等再说?” 张全龙说道:“刑侦大队长高配副科,这是惯例。再说,县委的意见,我们要尊重。” 一个县委,不说也知道,是谁的意见了。 祁尚北本来还有的疑虑,也因为张全龙的这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随后,张全龙又叫来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于大伟。 这位人高马大的于大伟,性格直爽。 他原本只是一名普通民警,一次面对在加油站着火的油罐车时,他奋不顾身,冒着危险将油罐车开到空旷地带,才跳车逃生。 就在他身体离开仅仅十几秒之后,油罐车炸开,于大伟可谓是死里逃生。 由此,他的英勇行为受到上级表彰和奖励,也为他开启了仕途升迁之路。 从民警到大队长,再到副局长,直至如今的副县长兼乌玛县公安局局长、党委书记。 张全龙不止是县委副书记,还兼任政法委书记,他召见于大伟,于大伟没有怠慢,紧赶慢赶,风尘仆仆。 坐定后,张全龙便将韩卫提拔副科级一事和盘托出。 于大伟眨了眨眼睛,发出和祁尚北相同的疑问。 韩卫提级没有问题,主要是他资历尚浅,并没有做出什么耀眼的事情,恐怕难以服众。 张全龙慢悠悠说:“韩卫同志这次提拔,是充分考虑了各方面意见,厉市长对此也是支持的。” 于大伟顿时明白,点头道:“公安局没有异议,一切以县委的态度为准。” 沟通完毕,剩下的,就是上常委会讨论了。 刘天富这边工作进展很快,不到三天时间,就把掌握到相关数据,摆到厉元朗的办公桌前。 正如他所料,镁矿厂要经过破碎、配料、氯化、电解等相关工艺,由于排污设备不够先进,致使周围土壤、大气以及水体环境受到不同程度破坏。 刘天富责令县生态环境局,在附近取了土样标本,经化验得出结论,镁矿厂的环境指标不达标。 单凭县环保局出具的检验报告,镁矿厂肯定不买账。 于是,厉元朗联系了广南市副市长方玉坤。 方玉坤分管市生态环境局,找他正合适。 对于厉元朗提出的请求,方玉坤欣然答应。 不过,他同时告诫厉元朗,“镁矿厂在省国资委非常受重视,你要查镁矿厂的环境污染问题,最好和省国资委打招呼。” 厉元朗说道:“老领导,镁矿厂擅自开除旧城村三十名工人,刘天富县长和对方多次沟通无果。李恒发态度傲慢,根本不买乌玛县的帐。” “这一次,镁矿厂出现污染问题,严重损害附近村民的身体健康。我作为县委书记,对这种破坏环境的行为绝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讨要个说法。” 方玉坤笑了,“元朗,我懂了,你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放心,在这件事上,我会全力支持你的。” 又和悦的说:“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上你妻子咱们聚一聚。” 这话很有深意,懂得都懂。 “我尽量吧。”厉元朗说:“可凝出了点小意外,脑袋受了伤。现在恢复不错,等她身体条件允许,我会带着她叨扰您的。” “什么原因?严重不严重?” “就是意外,伤及后脑勺,有了失忆现象。”厉元朗解释道。 “哦。”方玉坤怅然道:“唉,她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都对不起维信书记……” “老领导您不用担心,可凝去医院检查了,恢复情况良好,非常乐观。” “那就好。” 方玉坤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派市生态环境局的相关人员,去镁矿厂附近采样。 检验结果和县里的基本一致,也就是说,镁矿厂存在的污染问题板上钉钉。 拿着这份检测报告,厉元朗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由于金可凝的坚持,吴红丽照例在白天来他家,厉元朗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看不见。 这天,召开县常委会,在商讨人事议题上,其他人选基本上没什么异议,只有在韩卫的事情上,常务副县长阮海庆提出不同意见。 他所说内容和祁尚北于大伟大体一致,还是觉得韩卫来乌玛县时间尚短,需要历练。 对此,张全龙解释说:“对于韩卫同志的提名,我和尚北部长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韩卫同志在西吴县时,就表现不错。而且他始终在公安部门工作,能力和业务水平是有的。” “刑侦大队是公安局比较重要的部门,大队长享受副科级待遇,是惯例。体现出县委县政府对公安工作的支持和重视,对一线刑警所做出的牺牲,给予充分的肯定。” “我作为县政法委书记,更能理解干警们付出的艰辛和危险。所以,提拔韩卫同志,也是安抚一线刑警们的行为,肯定他们成绩的做法。” 张全龙都这么说了,还有对此有异议的常委,想了想,也就不再作声了。 最后,在厉元朗的提议下,众人以鼓掌的方式,通过这几项人事议题。 当厉元朗正准备进行下一项的时候,高灿儒突然举手说:“厉市长,各位,我有话要说。” 大家都很意外,高灿儒在会上发言次数不多,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大家全都把目光投向他。 厉元朗说道:“灿儒同志,有什么事情请说。” 高灿儒看着厉元朗,又扫了到其他人,慢条斯理的说:“县妇联还缺一位副职,我觉得吴红丽同志各方面条件符合,是不是可以议一议。” 他的话音刚落,祁尚北“扑哧”一笑,“高主任,妇联副职需要执委选举产生,县委一般不干预。吴红丽刚调到妇联不久,还处于熟悉业务的过程,时机不成熟,也不和规矩。” 阮海庆玩味的摇了摇头:“高主任,亏你还是县领导,这点程序都弄不明白。” 高灿儒被祁尚北和阮海庆一唱一和说得脸涨通红,扬起头回击道:“我就是一个提议,也没说别的,怎么就招惹你们这么多的怪话,不可理喻。” 眼见着常委会就要冒气火星子,厉元朗适时阻止道:“灿儒同志的提议,基于妇联特定的选举原因,我看暂时不予研究。” 他的这番话,等于否定了高灿儒的提议。 高灿儒还想说些什么,干张几下嘴,终于忍住没有继续坚持。 会后,厉元朗回到办公室,寻思着高灿儒突然弄这么一出是何原由。 纪委书记李野敲门进来。 厉元朗礼让他坐在沙发上,李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厉市长,纪委接到一封匿名举报信。对于信的内容,我十分犹豫。” “不过,刚才会上一幕,让我不得不产生疑问。我还不敢确定信的真伪,拿不定主意,这才找你请教。” 说着,李野将一封打印的举报信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快速看了一遍,对于举报信内容和涉及到的人,不禁暗自吃惊。 第847章 坚决查到底 根据举报信提供的内容,吴红丽向高灿儒一次性行贿四根金条,按照现有黄金价格,总计超过二十万元。 为的就是谋求某个主要部门的副科级副职。 如果此事要是成真的话,不止高灿儒受贿,吴红丽也有行贿行为,要受到法律严惩。 信上有见面时间和有地点,甚至他们之间谈论的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 除了匿名之外,看不出编造的痕迹。 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瞬间聚成一个疙瘩。 李野提醒说:“厉市长,我刚开始看这封举报信的时候,也是不相信的。可今天会上,高主任的做法太反常了,反常到都不合规矩,所以我才来找你,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厉元朗听说一些吴红丽的事情,知道她离婚之后,一个人带着儿子生活十分艰难。 而且从侧面了解到,吴红丽做官这些年来,两袖清风,还真没有发现贪腐问题。 她之所以被贬,其实是被水庆章摆了一道,是遭受打击报复的结果。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吴红丽没钱,一次行贿高灿儒二十万的金条,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思考一番,厉元朗对李野说:“不管怎么说,有举报信件,还涉及到县委主要领导,你们纪委一定要认真调查。这是给举报人一个交代,也是对灿儒同志以及吴红丽负责。” “没有最好,如果情况属实,要按照相关规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我明白了。”李野收拾好信件,起身告辞。 厉元朗望着李野的背影,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对于吴红丽,要说一点感情没有,也不现实。 可是那点感情,也因为吴红丽的出卖,早就消失殆尽。 尤其现在,厉元朗已经晋升到市领导地位,更要注意私生活方面的问题了。 想了想,厉元朗回到办公桌前,坐在椅子上拿起话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灿儒,我是厉元朗,你联系一下镁矿厂的老总李恒发,我要见他。你要明确告诉对方,我只给他一次机会,见与不见,后果自负。” 高灿儒直纳闷,这位厉副市长口气这么生硬,李恒发会吃这一套吗? 果然,当姚龙斌火急火燎将消息告知李恒发之后,李恒发眉头一皱,“厉元朗要见我,还给我下通牒?以为他是谁啊?老规矩,不见!” 姚龙斌只是个传声筒,李恒发说啥是啥,他才不管别的。 笑呵呵的转身回信去了。 他前脚刚走,李恒发后脚就接到游离的电话,说他明晚有时间,只是略微晚一点,大约八点以后。 “没事,游副处长什么时候到,咱们什么时候开席。” 听到李恒发说话间,有微微叹息声音,游离好奇问:“李总,听起来你的心情不大好。” “也没啥大事。”李恒发大咧咧说:“是和地方政府闹点小摩擦,没关系的。” 游离劝说道:“你们国有企业,在和地方党委政府相处时,尽量平等相待,最差也要井水不犯河水。” “多谢游副处长关心。”李恒发客气道:“我一直秉承这个信念。可是厉元朗还有乌玛县政府蹬鼻子上脸,跟我们纠缠个没完,实在令人讨厌。” “等等,你说谁?”游离一惊,忍不住问道。 “我说的是厉元朗啊,乌玛县委书记,还是广南市副市长。” 游离的头顿时大了三圈,“厉元朗,真的是他?” 李恒发不解道:“游副处长认识厉元朗?” 游离咂嘴说:“岂止认识,这个厉元朗可不是一般人物,他的事情都能写一本小说了。” 他不仅把厉元朗曾经的身份,还有将他的前任商小严送上断头台一事,原原本本告诉给李恒发。 “竟有这事?”李恒发也是大吃一惊。 “据我所知,厉元朗深受王书记重视,同时,王书记还是他妹夫的叔叔,也就是王首长的儿子王松,是厉元朗的妹夫……” 乖乖! 李恒发闻听,瞳仁瞬间变得老大,嘴张开的弧度,都能塞进一个鸭蛋了。 多亏游离的提醒,李恒发万不成想,这位厉元朗的来头有这么大。 挂断电话,他赶忙联系到姚龙斌,当即问:“你给厉副市长回消息了吗?” 姚龙斌一头雾水的说:“回了,刚告诉完高灿儒,说您没时间……” “混蛋!”李恒发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把姚龙斌骂的狗血喷头,都快找不到姥姥家了。 他十分委屈,回这个电话也是受到李恒发的指示,要不然,他哪有胆量这么做。 委屈归委屈,姚龙斌却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把听筒拿到一边,尽量远离耳朵,以免那些难听的话刺激他的耳膜。 好一会儿,李恒发骂累了,也骂的理屈词穷了,索性要来厉元朗办公室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厉元朗刚要起身离开,听到话机响了,返回去接听起来。 “厉副市长,你好,我是镁矿厂的李恒发。” 不等厉元朗说出声,李恒发主动自我介绍。 “是李总啊,有什么事吗?” “我听说厉副市长要来我厂,哪能惊动你大驾呢,不知厉副市长什么时候有空,我亲自登门拜访。” 厉元朗冷声一哼,不客气说:“你不是很忙么,根本没时间见我,哪来拜访我一说。” “都怪办公室主任姚龙斌,是他传错了话,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我已经狠狠批评他了。还请厉副市长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的下属一般见识。” 既然李恒发都放下姿态,厉元朗也不好坚持,便说道:“李总,还是我去你们厂里吧。有个事情事关你们镁矿厂的发展大计,我们深入探讨,商量个解决之道出来。” “这怎么好。”架不住厉元朗的一再要求,李恒发只好说:“厉副市长大驾光临,是我们的荣幸,那我就舔着脸在厂子里恭候了。” 在县委食堂吃中饭的时候,厉元朗叫来高灿儒坐在一起,商量下午陪他去一趟镁矿厂的事情。 高灿儒直纳闷,“姚龙斌不是说李恒发没时间吗?” “李恒发亲自给我打电话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猜想他可能知道我们在查镁矿厂排污问题了。” “哦。”高灿儒深深点着头,“原来是这样啊。” 厉元朗喝了一口汤,把羹匙放在小碟子边上,若无其事的问道:“灿儒,吴红丽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高灿儒不解其意,瞪大眼睛看厉元朗,“厉市长,你指的是哪方面的?” “家庭方面。我听说她生活困难,寻思她整天教我爱人学东西,不能让她白做,准备付给她一些钱,以便贴补家用。”厉元朗表情淡然,没有丝毫特殊反应。 “红丽是挺不容易的。”高灿儒同情说:“她的儿子在念小学,正是需要钱的时候。她来乌玛县后,一直在图瓦乡工作。您是知道的,普通公务员工资比平常人略微高一些,高的并不离谱。” “除了日常花销,供孩子读书,又报名学特长班,算下来,每个月也得省着花。到现在,她还是租房住,根本买不起房子。” 高灿儒继续说:“我已经拨出一部分费用给她,这事您不用操心,我都替您办好了。” 厉元朗赶紧摇头,“灿儒,这是我的私事,不可以动用公家一分钱。我们做领导干部的,切记要注意分寸,别给人留下诟病。” “这……”高灿儒一阵犹豫,欲言又止。 “这件事不谈了,就按照我说的执行,她的钱由我来付。”厉元朗吃完饭,喝了一口汤,扯过至今擦了擦嘴,起身说: “我去招待所休息一会儿,下午两点准时出发。” 望着厉元朗离开的身影,高灿儒默不作声的搅动碗里的米饭粒,有些发呆。 第848章 不愉快的会面 厉元朗没有想到,李恒发不仅亲自在镁矿厂的大门口迎接他,还率领镁矿厂领导班子,整得相当隆重。 下车之后,厉元朗打量着这位五十来岁,明显戴着一副假发的李总,握手时说:“李总太客气了,怎么还劳你大驾迎接我呢。我是愧不敢当。” “应该的,厉副市长能来我处,是我们的荣幸。” 握完手,李恒发又将身边人一一给厉元朗做介绍。 之后,一行人走进镁矿厂办公区。 路上,李恒发边走边向厉元朗介绍厂区的大致情况。 镁矿厂是地方的叫法,全名为广南镁矿公司,共有职工近千人,分为十来个车间。 这些年,受大环境影响,公司效益略有下降。 好在镁矿属于国有企业,有省国资委的坚强后盾,职工的工资都能正常发放,该有的福利一样不少。 由于厉元朗要和李恒发单独谈事,高灿儒被姚龙斌叫到会客室喝茶去了。在总经理办公室里,只剩下厉元朗和李恒发两个人。 李恒发给厉元朗敬完烟,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坐定后,厉元朗单刀直入,把环境检验报告递给李恒发观看。 “这个?”李恒发一看,脸都变色了。 厉元朗严肃的说:“我今天来,就是要李总拿出个整改方案出来。从检验报告上看,你们在排污方面严重不合格,已经有污染土壤空气以及附近水源的情况出现了。” “我希望李总审时度势,你污染的可是乌玛县的环境,不能因为赚钱,而破坏大自然生态,让周围的老百姓跟着受苦遭罪。” “我之所以当面向李总提出来,就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给你们镁矿厂造成不良的负面影响。” “现在,上面对于环保问题格外重视,李总不想成为负面典型吧。” 厉元朗不卑不亢中,却透着严峻的一面。 李恒发寻思再三,原本的笑脸也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好一阵子,他缓缓的将检验报告放在茶几上,表情不善的质问:“厉副市长,你这是报复还是威胁?” 厉元朗冷冷一笑,“我这是严正的规劝。” 李恒发使劲的咬了咬后槽牙,斟酌道:“好吧,我们做个交易,我即刻恢复三十名工人的工作。至于你的这份检测报告,我们就当没有,怎么样?” 厉元朗正色说:“李总,你理解错了,我今天来不是和你做交易的。三十名工人的工作很重要,可是你们在排污方面偷工减料,致使矿厂周围遭受严重的污染,比这事重要一百倍。” “我希望能够看到你们整改的决心和措施,这是我没有把这份报告递交省国资委甚至省府的原因。” “在这件事上,李总不要讨价还价,迅速行动起来,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李恒发担任老总这么多年,还没遇到敢跟他这么说话的人。 他气得脸色铁青,不住喘着粗气,冷冷逼视厉元朗,眼神中冒着怒火。 厉元朗对此根本不屑一顾,站起身来义正辞严的说:“李总,我给你三天考虑时间,等待你的答复。” 在他离开之际,回转过身甩下一句话,“请你不要低估一颗想要彻底治污的决心,我说到一定做到,再见。” 虽然这次见面没有以愉快结尾,但厉元朗深信,他的话已经深深扎根在李恒发的心里。 李恒发不会漠然视之,不管不问的。 次日晚上,在允阳市一家私人会所里。 李恒发和游离坐在一起,推杯换盏之中,李恒发提到厉元朗检验报告的事情上面。 游离晃着高脚杯,看着里面紫红色酒液,颇有意味的说:“李总,厉元朗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他这个人,有股子生猛的冲劲,认准的事情会一条道走到黑。” “当初水庆章那么打击他,他都差点丢了性命,这种人连死都不怕,还能怕什么!” “游副处长,厉元朗就没有软肋,比如金钱方面?” 游离思索着摇了摇头,“他已经走上副厅级领导岗位,看仕途比什么都重要。别说钱了,就是给个美女送他怀里,他都会推掉。” “我看你就别费心思了,改善排污设备,让厉元朗真正看到你的行动,别跟他对着干,这才是上上首选。” 李恒发痛苦的摸了摸假发,唉声叹气道:“不瞒游副处长,升级排污设备需要不少资金。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钱,公司有难处。您看,能不能和陆常务提一提,给我们增加支持……” “打住。”游离直接摆手阻止,“全省有那么多企业,给你了,别人怎么看?” “再者说,你们镁矿公司又不是穷企业,这点省里还有陆常务都是知道的。你就不要哭穷了,马上调入资金,升级排污设备才是正道。” 李恒发恨不得把假发扯下来,厉元朗让他恨之入骨,又无可奈何。 不答应吧,真怕厉元朗把这事往上面捅。毕竟,厉元朗和王书记有专门的沟通渠道,这点他不能小视。 答应吧,那么一大笔资金白白扔进去,实在肉疼。 一时间令他陷入两难境地。 回到酒店,李恒发思来想去,忽然想起一个人,马上打去电话。 “许市长,我是李恒发,对,镁矿公司的李恒发,有件事想向你请教……” 厉元朗这边处理镁矿厂的事情,殊不知这天晚上刚回家,就见金可凝扑上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晃说:“你快找找吴姐,她都一天没来了,我想她……” 正好张姐也在,厉元朗便问起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张姐说道:“吴干部昨天还在呢,今天没有见她人影。您爱人跟我闹了一天,我怕耽误您的工作,就一直没敢给您打电话。” 厉元朗也没在意,劝慰金可凝说:“或许你吴姐家里有事,你别急,容我问一问。” 厉元朗没有吴红丽现在的手机号,通过高灿儒得知后,试着打了过去。 奇怪,没人接听。 一会儿再打吧。 厉元朗好说歹说,总算说通金可凝吃了晚饭,照顾她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回到书房里,厉元朗使劲揉着太阳穴,正巧李野的电话打了进来。 李野在电话里说,举报人的线索上面,有了点眉目。 通过调取寄信人周边的监控,分析出来是一名女性。 尽管对方戴了墨镜和口罩,还有一顶大号帽子,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但是从她的举动和身材,能够准确判断出来,女性年龄在四十岁以上。 “吴红丽的情况查实的怎么样了?” 李野说:“吴红丽生活很艰辛,自从和丈夫离婚之后,她是净身出户。要不然,离婚时,也不能把孩子判给男方。” “另外,我们调查到,最近,她前夫正在闹着,非要把孩子抢走。” 哦,怪不得吴红丽一天没露面了,准是处理这事去了。 至于调查高灿儒,不在县纪委的权限范围之内。 高灿儒是副处级县领导,要广南市纪委出面调查。 但是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李野的意思暂时不惊动市纪委。 这一点,厉元朗是赞同的。 一夜无话。 次日,厉元朗刚一上班,就接到许道通打来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强调了镁矿厂的作用,言外之意,是替李恒发说话,要求厉元朗不要插手镁矿厂的事物。 厉元朗也没客气,道出镁矿厂严重的污染问题,他手里有镁矿厂的检验报告。 许道通没有说服厉元朗,自然闹个不欢而散。 而在当天下午,高灿儒突然不请自到,向厉元朗道出一件突发的意外事件。 第849章 这个面子怎么给? 吴红丽失踪了! “什么时候的事?”厉元朗惊问道。 “是她前夫打电话报的警。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吴红丽打电话不接,后来关机,找遍所有能找的地方,没有一点消息。” 高灿儒上气不接下气,显得非常焦急。 “好的,我知道了。” 等高灿儒出去后,厉元朗当即联系了韩卫。 他没有找于大伟,毕竟和韩卫关系密切,况且韩卫是刑侦大队长,失踪案归他们刑侦大队管。 韩卫十分感激厉元朗,自己能够提升副科级,就是厉元朗力主得来的。 当他听到吴红丽失踪一事,马上说道:“应该是在派出所报案的,还没转到刑侦大队。厉市长,您不用担心,我这就过问。” 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镁矿厂的污染事件,高灿儒的受贿调查,如今吴红丽又失踪了。 一桩桩事情,搞得厉元朗头疼不已。 “元朗,我是魏奇正。” 厉元朗抓起到桌上话机,听到是魏奇正的声音,连忙客气打招呼:“魏书记好。” “今天晚上我没事,想和你一起吃个便饭,不知你有没有空?” “魏书记,你定时间和地点,我准时赶到。” 考虑到不能把金可凝一个人扔在家,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陪着。 再说,方玉坤不止一次提到,嘴上说是要见厉元朗和金可凝,实则是想见一见金可凝本人。 毕竟,在他以及况忠宇和左启航心目中,始终将金维信视作恩人。 如今恩人身陷囹圄,就想把对待金维信的感情,回报给他的女儿金可凝身上。 所以厉元朗决定,今晚去广南市赴宴,顺便带上金可凝。 他联系好方玉坤,提出晚上要和魏奇正吃饭,就麻烦方玉坤找人帮助照看金可凝。 果然,方玉坤闻听后大为惊喜,连连表示,他来安排,让厉元朗尽管放一百个宽心。 这次,厉元朗是让吴柳水开车去的广南市。 他知道,和魏奇正吃饭,百分百会喝酒。 吴柳水跟随,有诸多方便。 车子开进广南市委市政府招待所,方玉坤正背着手,在门口等候。 “老领导,怎么惊动你专门等我们,实在不敢当。”厉元朗下车后抱拳拱手,深感歉意。 “元朗,我可不是欢迎你的,我是专门等可凝的。” 方玉坤握住厉元朗手的时候,眼角余光不住观察金可凝反应。 金可凝站在厉元朗身后,没有看方玉坤,眼睛却在招待所这栋大楼上来回踅摸。 感觉十分新奇,有趣。 和厉元朗松开手,方玉坤走过来,轻声打着招呼,“可凝,我是你方叔叔,你记不记得?” 听到方玉坤自称方叔叔,足以说明,他和金维信关系很牢靠,至少他是去过金维信家的,也见过金可凝。 金可凝这才被方玉坤的声音吸引过去,歪着头打量方玉坤,使劲摇了摇头。 “我们见过面的,你忘记了?”方玉坤又问。 金可凝还是一如既往用摇头做回答,没有吭声。 厉元朗过来打圆场,提醒金可凝,“叫方叔叔好。” 金可凝眨巴着大眼睛,鼓了鼓腮帮子,还是晃着头。 方玉坤对此并不介意,只是略微叹了口气,说:“走吧,我们去房间里谈。” 厉元朗明白方玉坤此时的心情,伤感而又唏嘘不已。 曾经的金家多么风光,却落得如今凄惨下场。 死的死,抓的抓,唯一没被殃及的金可凝,却变成这个样子。 说傻不傻,说呆不呆。 早就没有金家小魔女的那种高傲且聪明的灵性了。 要是之前没见过金可凝本人,方玉坤一定认为眼前的她,绝对是个冒牌货。 方玉坤早已安排一名女服务员专门照顾金可凝,把她带进房间里休息。 这边,则和厉元朗去了楼上,方玉坤在这里的专用房间。 每一名市领导,都在招待所有专用房间,厉元朗也不例外。 只是他的工作地点在乌玛县,这里很少使用。 坐下后,方玉坤手拍着沙发扶手上,意味深长的说:“元朗,我听说你把许市长顶了。” “的确有这事。”厉元朗也没隐瞒,“许市长替李恒发求情,让我不要抓住镁矿厂污染一事不放,我没答应。” “老许这次气得够呛,直接去找魏书记告你的状。还说,你目中无人,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以下犯上,要魏书记评理。” 厉元朗微微一笑,“我早就猜到了,魏书记请我吃饭是假,调和我跟许市长关系才是真格。” “老领导,镁矿厂污染环境,污染的是乌玛县的山和水,受害的是乌玛县老百姓。我作为县委书记,岂能袖手旁观?” “元朗,我自然懂得你。只是听老哥哥一句劝,别太较真认死理。许市长毕竟是你的上级,关系闹得太僵,这对你没有好处。” “做事要想着留有余地。你应该明白,许市长能够做到如今位置,在省里肯定有靠山。据我所知,他深得陆荣夫的赏识,你若是把他得罪太狠,会让王书记难做的。” 陆荣夫! 他可算是厉元朗的老朋友了。 虽说没有正式见过面,但和他间接交手多次,尤其在商小严一事上,厉元朗可是把陆荣夫得罪不轻。 “老领导,多谢你的好意。”厉元朗嘴上这么说,不等于他会摒弃原则问题。 魏奇正是在招待所楼上包房里,宴请厉元朗的。 当他准时敲门进来后,不觉一愣。 魏奇正居中,左边坐着许道通,而右边,却是李恒发。 看起来,魏奇正不光是调解厉元朗与许道通的关系,很可能是解决镁矿厂污染问题。 一见厉元朗,魏奇正端坐在椅子上,招了招手说:“元朗同志到了,来,请坐。” 许道通面无表情,冷淡的看了看厉元朗,一句话没说,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倒是李恒发欠了欠身,微笑着冲厉元朗直点头。 魏奇正让厉元朗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 偏偏李恒发就坐在那里,见状,尴尬的起身空出来,给厉元朗让了座。 可是厉元朗一直站着,并没有马上入座的打算。 魏奇正请了许道通,他不觉意外。 关键是李恒发的出现,厉元朗感觉像是嘴里吃了苍蝇一样,十分恶心。 今天是厉元朗规定三天时限的最后一刻。 李恒发不想着解决之道,反而做起了公关,直接公关到魏奇正和许道通身上。 对于他的举动,真是很难想象他的诚意有多大。 于是,厉元朗严肃的说:“魏书记许市长,我今晚抱着诚心参加魏书记的宴请,只是李总的出现,令我很意外,也很不开心。” “之前,我和李总谈过,给他三天时间,我要他的答复。现在看来,他不用答复了,情势已经明了。” 说罢,厉元朗抓起桌上的一瓶白酒,起开后,自顾斟满一杯酒。 双手举杯面向魏奇正,恭敬说:“感谢魏书记的盛情款待,这杯酒,我敬您。” 一扬脖,一两半的酒,瞬间喝了个一干二净。 随后,厉元朗又倒满一杯,同样的姿势面对许道通,“许市长,之前多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原谅。这一杯酒,我敬您。” 相同的举动,相同的做法,厉元朗毫不犹豫的再次喝光。 第三杯酒,厉元朗端起后,向魏奇正和许道通端杯比划了一下,说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二位领导了,这杯酒我干了。” 魏奇正一见,正要摆手阻止,可为时已晚。 厉元朗话到行动到,眼睛不眨一下,咕咚咚喝完。 擦了擦嘴,向魏奇正和许道通微微躬身,随即转过去,大步流星走出包房。 第850章 再亮底牌 厉元朗的举动,令在场三人瞠目结舌,大感意外。 不仅是四两半的酒,厉元朗几乎一口气喝光。 更在于,厉元朗都不给魏奇正调解的机会,甩手就走。 魏奇正面色难看,许道通表情怪异。 李恒发张大嘴巴,吃惊半晌。 很快反应过味,怒气冲冲说道:“魏书记,许市长,你们都看见了,厉元朗实在太狂妄,连你们的面子都不给,这是要跟我死磕到底啊!” “别说了。”许道通冷着脸吼道:“老李,你们终究有把柄攥在人家手里。当务之急,还是想一想怎么把污染设备升级改造,别只顾着挣钱,忽略治污的责任。” “这……”李恒发面露苦相,一个劲儿的大倒苦水,说什么公司的资金周转困难,有心无力。 魏奇正深呼一口气,迅速调匀情绪,严肃说:“厉元朗的做法并不算过分。治理环境污染是方针大计,是实现民族梦的国家决策。” “镁矿厂的事情,若是厉元朗上告到省国资委或者省府,你李总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实话告诉你,我今晚叫你来,不是调和你和厉元朗之间的矛盾,我是想让你转变态度,把该做的做出来,别叫厉元朗挑出你的毛病。” 李恒发眼珠一转,品味明白了魏奇正这番话的精髓。 顿时老脸笑出花来,亲自给魏奇正以及许道通斟满酒,想学着厉元朗的样子,不说连干三杯吧,两杯应该没有问题。 结果第二杯才喝了一口,顿觉五脏六腑一顿翻滚,实在忍不住,赶紧捂住嘴巴,直接跑进包房的卫生间,向坐便怒吼去了。 其实,厉元朗空腹喝了这些酒,同样不好受。 由于肚子里没东西,想吐又吐不出来,那股劲,真难以形容。 方玉坤正在市郊一处私厨等他,厉元朗坐上吴柳水的车,直奔下一个饭局。 路上途经药店时,厉元朗让吴柳水买来三九胃泰,就着热水吃下,总算得以缓解。 “厉市长,您少些饮酒,这对您的身体不好……”吴柳水边开车,边好心提醒。 厉元朗用手轻捶额头,慨然道:“我也想少喝,可有些时候不得已,该喝的酒必须喝。柳水啊,等你以后走上领导岗位,你就能体会到,外人看咱们风光,实际有很多的无奈。” 这番话,吴柳水也听出来另一层含义。 厉元朗也是间接告诉吴柳水,只要做好他的秘书工作,将来定会大有前途。 他心中狂喜,表情上并没有显现出来。 要是没这点功底,这些年就等于白混了。 踏进包间,厉元朗又一次感受到意外。 除了方玉坤之外,怎么又多出两个人来。 今晚真是邪门,那一桌是三个人,这一桌同样还有三个人等他。 一看也都是老熟人。 一个是常务副市长范忠谋,另一个市政府副秘书长史明。 这二位,是厉元朗当初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时候,在处理章昭儿子冷寒,驾车撞了水婷月,致使儿子谷雨早产中,打过交道的。 想当初,史明负责给他和章昭牵线搭桥。 而范忠谋则找他谈话,期待他放过章昭。 那时候的说客中,还有鲁为先,也有方玉坤。 厉元朗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范忠谋和史明,是金家留在广南市的政治遗产。 现在想来,常东方当初是怎么控制广南市的。 市委这边有金维信,市政府有鲁为先。 想必范忠谋和史明,应该是鲁为先的人。 鲁为先又是金家座上客,以此类推,这二位算是金家一脉,也就不足为奇了。 范忠谋和史明,还有方玉坤相谈甚欢。 看到厉元朗迈腿进来,方玉坤起身说:“元朗,你可算到了,你要再不来,我们能忍,肚子可忍受不住哇。” 范忠谋没有托大,这位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是广南市政府的二号人物,仅次于许道通。 不过今天,他可是把厉元朗当成另一种身份。 史明始终冲厉元朗笑着,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 “不用介绍了吧。”方玉坤大咧咧的说道:“全是老熟人,老关系了。” 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客气冲范忠谋说:“范市长,你好。” “元朗,你也好。”范忠谋冲厉元朗点了点头,握手时,厉元朗感觉到他稍微用了用力。 “厉副市长,你好。”史明是双手紧握,还使劲摇晃起来。 大家分宾主落座,范忠谋自然坐在主位,左边是方玉坤,右侧是厉元朗,史明坐在方玉坤的下垂手。 酒菜端上来,散发着菜香味,厉元朗还真感觉到了饿。 范忠谋递给厉元朗一支烟,厉元朗先给他点上。 深吸一口问:“我们还以为你在那一桌没有个把小时下不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过来。怎么样?魏书记和许市长你陪好没有?” 厉元朗感叹说:“因为李恒发到场,我没有多坐,连干三杯酒我就撤了。” “哈哈!”范忠谋大笑道:“看样子,你是没给魏书记和许市长面子,都不给他们调解机会。” 方玉坤则担忧说:“元朗,你赌气可不成,毕竟,你今后还要在他们领导之下,没事甩给你一双小鞋穿,多闹心。” 范忠谋却摆手道:“魏奇正性子偏软,不用在乎。许道通算什么,要不是陆常务罩着,他能坐上市长的位子!” 史明也插话说:“范市长说的有道理。论资历和能力,为先市长之后,就属范市长了。有陆常务的力挺,许市长横插一杠子,抢了位子。否则,这个位子就应该是范市长的。” 听着三个人说来说去,厉元朗却在想着另一个问题。 怪不得方玉坤总是邀请他带着金可凝来广南市。 上一次见面,只有方玉坤一个广南市的领导,况忠宇和左启航都是新河市的领导。 现如今,方玉坤亲眼看见金可凝,这才敢把范忠谋和史明二人亮出来。 他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对自己防着一手。 不过,想想也正常。 毕竟厉元朗原来是水庆章的女婿,和金家势同水火。 阴差阳错的娶了金可凝,金家残余势力就把他当成金家人了。 看到金可凝和他一起亮相,方玉坤指定和范忠谋史明商量过,这才有了这次见面。 大千世界,世事变幻。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这句话,在官场上同样适用。 和魏奇正以及许道通那桌不同,厉元朗不用拘束。 在他看来,对这些人越是放松,他们对自己同样不戒备。 人是感情动物,感情又是处出来。 厉元朗要想在广南市,在乌玛县站稳脚跟,没有人帮助,只凭他一个人唱独角戏,早晚得把自己玩死。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这道理永远有用。 推杯换盏间,厉元朗没少喝,都有了酩酊大醉的感觉。 主要是他之前就喝了将近半斤酒,和范忠谋三人,为了加深感情,也便于今后接触,厉元朗敞开酒量,前前后后喝了一斤多。 瞅谁都是双影,天旋地转的,上下眼皮还总是打架。 很久没这么喝了,厉元朗放飞自我的最终结果,就是他彻底醉了。 以至于怎么回去的,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全然没有印象。 一觉醒来,厉元朗感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慢慢坐起来,使劲捶了捶太阳穴,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找水喝。 咦! 他大吃一惊,自己怎么什么都没穿? 麻溜钻进被窝,就在他掀开被子的一刹那,猛然看到身边的床单,更是惊掉一地眼球。 怎么是这样? 第851章 这样也可以 只见身旁的白色床单上,有一小块褐色印记,似一朵绽开的梅花。 再看自己这边床下,衣服裤子扔的遍地都是,乱七八糟的。 而且,床上面凌乱不堪。 从种种迹象判断,昨晚这里一定发生过什么激烈的缠斗。 厉元朗终究是过来人,脑子一想就能猜出来。 金可凝!对,她在哪里? 厉元朗赶紧套上睡袍下床,走到外间一看,金可凝裹着白色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蜷缩倒在沙发上。 两眼发呆,直勾勾望向地上铺就的红色地毯。 厉元朗慢慢走到她的面前,愧疚道:“可凝,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 金可凝看也不看厉元朗一眼,幽怨着说:“我是你的女人了,被你强迫成为你的女人……” 强迫这两个字,终归比犯罪字眼的另两个字好听一些。 怎么说,他们是法律上承认的夫妻关系。 金可凝这是给厉元朗留着一点面子。 “我、我真的喝醉了,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厉元朗强力解释着。 扑棱一下,金可凝猛然坐起来,索性一把扯下宽大的浴袍,毫不顾忌的露出上半身。 眼神里充满怒火,近乎狂啸起来,“你想要我,我可以给你,犯不着你用这种粗鲁,不!是粗暴方式对待我!你看一看,这全是你的杰作!” 厉元朗顿时惊呆了。 丝毫没有看到金可凝白皙身子的邪念,而是被她身上,那一块块紫色淤青,还有牙印的伤痕所惊讶。 这怎么可能? 厉元朗大惑不解。 赶紧过来将金可凝的浴袍往上提了提,以便遮盖住她暴露的身体。 一再赔礼道歉,并且诚心实意的表示,他一定会对金可凝负责到底。 金可凝冰着脸,对于厉元朗的一番话很不买账。 起身进了卫生间,重重关上门。 厉元朗坐在沙发上,大口抽着烟,不时捏着额头。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真是想不起来,一丁点的印象也没有。 不过他非常奇怪。 即便犯了错误,他也不至于狂野到连女人都揍的地步吧。 另外,从金可凝一举一动中,厉元朗明显感受到,她和先前不一样了。 无论口气、表现以及反应,似乎已经恢复到正常水平。 金可凝又洗了一遍澡,出来后,厉元朗和她商量,趁着在广南市的机会,想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脑袋。 她有病那会,只需要哄就行。 这时候,就只有商量了。 匪夷所思的是,金可凝十分配合,痛快同意了。 吴柳水去市医院挂了专家号,经过一系列检查,下午下班前,结果出来了。 老专家把厉元朗叫进办公室,看着检查结果后,对他说:“综合你爱人的各项指标来看,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她可能会对以前的记忆有个别缺失。另外,情绪上会有一些波动,比如易怒,或者多疑,时而温柔,时而不理人,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你要有心理准备。” 厉元朗点头的同时,心里也有疑问。 怎么一夜之间,金可凝失忆就会好了呢? 听老专家讲解,他说,像金可凝这种病情,如果遭受外力的撞击,还有暴力的冲撞,大脑会产生强烈的刺激,就像人们常说的那句话,一下子开窍了。 厉元朗顿时明白,也许是自己粗暴对待金可凝,让她变成自己女人,瞬间通开了。 况且,被单上的那一块,应该说,金可凝之前是清白的,这让厉元朗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 想来他是三婚男人,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被迫娶了金可凝,竟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年头,概率和买彩票中头奖差不多了。 之前没碰过她,要是她病好了,只要金可凝同意,完全可以解除婚姻。 但是现在,厉元朗却不能这样做了。 良知上,他就过意不去。 当金可凝得知自己病情基本痊愈之后,没做任何反应。 表情淡淡的和厉元朗说:“既然我病好了,我还想回旧城村小学教书,希望你不要阻止。” 厉元朗思索再三,说道:“你先休息一阵,养一养。你真要想工作的话,我想想办法,在县城给你安排。” “别的地方我不去,我只去旧城村小学。” 厉元朗没有表态,金可凝瞪了他一眼,也不再说话了。 从医院出来,吴柳水开车直接返回乌玛县。 路上,金可凝眼望车窗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终究吴柳水在场,有些话不好说。厉元朗暗下决定,回家后,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了。 车子进入县城时,天色完全黑下来。 厉元朗接到韩卫打来的电话,说吴红丽失踪案有了进展,想当面向厉元朗汇报。 厉元朗拍了拍驾驶椅背,“柳水,先送我去县委,然后把我爱人送回家。” “好的。”吴柳水痛快答应,一打方向盘,不到五分钟,车子拐进县委大院。 “可凝,你先回家等着我,不要乱走,我有话说。” 金可凝“嗯”了一声,作了回答。 韩卫火急火燎赶过来,一进厉元朗办公室,自己赶紧倒了一杯水,咕咚咚几大口喝干。 一抹嘴,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椅子上,喘着粗气说:“市长,根据吴红丽前夫反应,吴红丽很有钱。” 厉元朗眉头一皱,“这话怎么讲?” “她前夫说,这次专程来乌玛县,想要把儿子抢回去。吴红丽出手大方,一次就给了他五根金条,以此换取儿子的抚养权。” 又是金条? 吴红丽怎会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多金条。 先后拿出九根,她肯定还有存货。 “韩卫,吴红丽有没有消息?” “没有。”韩卫失望的摇了摇头,“据监控显示,她在失踪前租了一辆车,出城是往图瓦乡的方向,我们正在调查。” 厉元朗站起身想了想,拳头使劲往桌子上一按,“韩卫,迅速搜查吴红丽的家,看一看有什么发现,尤其是金条一类的制品。” 韩卫顿时明白,转身领命出去。 厉元朗抓起桌上话机,又联系了李野。 “李野同志,你那边情况怎样?” “有点眉目了,经过详细对比查找,寄匿名举报信的人,已经锁定,就是高灿儒的老婆。” “是她?” “厉市长,我正准备向你汇报,你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是这样,高主任是县委领导,我们不能擅自行动。我想向你请示,将此事迅速向市纪委汇报。” “可以。”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在汇报期间,要注意监控高灿儒的行踪,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布置完毕,吴柳水正好敲门进来,告诉厉元朗他已经把金可凝送回家了。 “你回去休息吧,把车钥匙给我,我自己回家就行。” “厉市长,还是我送您吧。” 厉元朗理解的摆了摆手,“出来两天了,早点回去陪一陪家人。” 吴柳水感激点了点头,这么体恤下属的领导,跟着他,值了。 当厉元朗开门回家的时候,金可凝正坐在客厅沙发里,拿着结婚证仔细看着。 “我怎么叫夏颖?” 厉元朗坐下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耐心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对从前的记忆能想起多少?” “我知道你是我丈夫,知道旧城村小学,还记得这个家,还有……”往下的她不说了。 “是我昨晚的行为对吗?” “我不想提这件事。” “好。”厉元朗也觉得尴尬,看到金可凝身上的伤痕,昨晚的自己一定是匹脱缰的野马,指不定有多狂野呢。 只是他也纳闷,他喝醉过,却从没这样做过。 唉,酒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 第852章 解开谜题 厉元朗当着金可凝的面,把她化名夏颖一事说了。 金可凝记得她在旧城村小学教书,却不知道自己改名字,正像老专家说的那样,她的记忆是有缺失的。 “可凝,旧城村小学被洪水冲过,这事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金可凝回答的相当干脆。 又是记忆缺失。 厉元朗便将山洪爆发当晚,金可凝独自一人去北陀山,在山洞里发现她的经过,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还有这些事?” “不仅仅是这些,还有关于你家里的事,你知道多少?” 金可凝摇着头,眼神清澈,看不出一点混浊。 “你家在京城很有名气,你的太爷爷金老,曾经长期担任高级领导职务。只是后来,他去世后,你们家出现变故……” 厉元朗斟酌着,尽量隐去残酷的词语,将前后经过一一告诉了金可凝。 “可凝,我娶你,是因为你对伤害很大,是我和你的家族之间产生过分歧,尤其你爸爸。” “你把金维信,是我的老领导,在广南市担任过市委副书记,组织部长,后调入新河市任市委书记。” “他目前已经被一审判决,判了八年有期徒刑。你爸没有上诉,也就是说,他接受了国家对他的审判。” 金可凝微蹙眉头,眼睛瞪得老大。 “由于担心你继续害我,所以我才娶了你,是和你的假身份领的结婚证。开始那段时间,你我相互戒备,相互不信任。” “直到有一次,我发现了你身上的秘密,纠缠间,我无意中碰到你,造成你出现失忆症状。可凝,我向你道歉。” 说到这里,厉元朗深深向金可凝低下了头。 金可凝吃惊的样子,仍在继续。 好一会儿,厉元朗重拾话题,“你身上有两样东西,一个是一张藏宝图,另一个是记录有大领导隐私的小本子。” “藏宝图在我手里,小本子我已经烧掉,这东西留着是祸害,对谁都没好处。” “藏宝图?”金可凝闭上双眼,两根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她不是头疼,她是极力回忆。 厉元朗没有打搅她,任凭金可凝重复这一举动。 “我好像想起一件东西。”说罢,金可凝急匆匆走进自己房间,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声响。 良久,她手里拿着一张布回来,递给厉元朗,“你说的藏宝图是这个吗?” 厉元朗马上接过来,快速浏览几眼,返身回去找自己的那块,两下一对比,发现不一样。 他掌握的那张藏宝图,只是标明了地点。 而金可凝拿的这张,则是里面的路径。 路径简直就是一个迷宫,如果没有藏宝图,人进去很容易走不出来,会困死在里面。 “可凝,你再想想,你躲的那个山洞,是宝藏的入口处吗?” 这下,可把金可凝问住了。 她苦思冥想,越想越激动,越想越生气,不住砸着自己的大腿,自责说:“我怎么这样笨,什么都想不起来,我真是笨死了,简直就是一头猪……” 厉元朗想起老专家的嘱托,赶紧抓住金可凝的双手,轻声劝解,让她不要想了,这事以后再说。 好说歹说,金可凝终于归于平静。 “我放一段音乐给你听。我这就去做饭,吃完饭你早点休息,什么都不要想,记住没有?” 金可凝点着头。 找了一段舒缓的轻音乐,厉元朗给金可凝戴上耳麦,让她就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他视线能看到的范围。 趁这工夫,厉元朗亲自下厨房,做了两碗热汤面,和金可凝吃完后,哄着她上床休息。 一通忙乎,厉元朗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直到这时,他才去冲了个澡,安心坐在书房里。 将两张用特殊材料绘制的藏宝图,并排放在一起,认真研究起来。 看着看着,厉元朗瞬间蹦出个想法,难不成是这样? 点燃一支烟,大口吸着,脑袋里却在像过电影似的,把设想的放了一遍。 想完,厉元朗顿时通透。 应该是这样的。 事不宜迟,厉元朗当即拿过手机,拨通韩卫电话。 “你赶快来我家里一趟,对,要快!” 放下手机,厉元朗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显得很着急。 韩卫速度很快,不到十五分钟,他的身影就出现厉元朗面前。 “到书房里来。”厉元朗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金可凝的卧室方向。 坐定后,厉元朗便将这两块藏宝图给韩卫看。 同时说道:“你马上组织人去北陀山,我上次看了,金可凝藏身的山洞墙壁,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多带人和一些专用工具,看一看能不能从这里进去面。” “您是说……” “对。”厉元朗深深点头,“人命关天,快去!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韩卫一刻没耽搁,小跑着离开厉元朗的家,去布置了。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厉元朗在书房里,一支接一支抽烟提神,急切盼着韩卫的来电。 可是等了很久,手机还没有反应。 他实在等不及,干脆拨过去。 显示的却是无法接通。 真是忙昏了头,忘记北陀山没有信号了。 眼瞅着窗外东方鱼肚发白,天色正在变亮。 一想自己一夜未合眼,却毫无困意。 厉元朗去卫生间里洗了个凉水脸,提了提精神。 偏偏这会儿,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响亮。 抓过毛巾擦了一把脸,厉元朗小跑着去接听。 果然是韩卫的手机号。 “怎么样,什么情况?” “厉市长,吴、吴红丽她……死了!” “啊!”厉元朗大吃一惊,“怎么回事?” 听韩卫叙述,他们一行人就是找到开关,从山洞的墙壁进入里面。 进去就是一条仅容纳一个人通行的长长走廊,可没走多远,就出现岔道。 多亏有这个藏宝图指引,他们才没走错路。 最终,在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个堆满金条的地方。而吴红丽的遗体,就在距离这地方不远处。 那里没有机关,吴红丽怎会死呢? “厉市长,里面没有空气,我们都是背着氧气瓶进去的。吴红丽只拿了个氧气袋,估计是氧气吸完了,她没来得及走出去,才导致缺氧窒息而死。” “她太贪了,身上有个背包,里面装着满满登登的金条。我怀疑,就是因为背包太沉,致使氧气袋耗尽氧气,才酿成悲剧的。” 厉元朗扼腕叹息,吴红丽死的不值。 根据他的分析,吴红丽是教金可凝学习东西的时候,无意中发现藏宝图的。 自己保留的这张,一直放在书房办公桌的抽屉里,没有加锁。 吴红丽轻而易举能找到。 她同时掌握两张藏宝图,拍下来就有去拿金条的机会了。 要不说,她出手如此大方,送给高灿儒四根金条,又给前夫五根。 准是她之前去过一次,拿到一些金条。 尝到甜头,这次想多拿。却由于东西太沉,走路艰难,在半道上耗尽氧气,最终送了命。 人心不足蛇吞象。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到头来,是贪心害了她。 可悲又可叹。 吴红丽死了,高灿儒接受金条一事可以盖棺定论了。 厉元朗长叹一声,痛苦的闭上双眼。 想不到,这个曾经和自己并肩战斗的战友,竟然变成了受贿分子。 这真是人心不古。 在金钱面前,人是可以改变的。 厉元朗做在椅子上感慨着,眼神无意识的飘向于金可凝卧室方向。 那扇门半开着,这是她得病之后,厉元朗始终坚持的做法,就是为了随时掌握到金可凝的动向。 厉元朗起身,蹑手蹑脚走到她卧室门口,看到金可凝熟睡样子,他放下心来。 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冷不丁冒出来的一个疑问,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第853章 冷静分析 金可凝之前可是失忆的,吴红丽即便发现了金可凝的那张藏宝图,那么,自己这张,吴红丽怎会知道? 而且,藏宝地方空气稀薄,吴红丽第一次已经拿过金条,并顺利出来,显然是做过精心准备。 关键是,谁告诉她一定备好氧气袋,非金可凝莫属了。 当所有疑问聚焦在金可凝身上时,望着眼前熟睡的女人,厉元朗不禁毛骨悚然,浑身微微颤抖一下。 难道说…… 厉元朗眉间迅速聚集到一处,抱起胳膊缓缓走到客厅里,又漫步到阳台上。 放眼远眺,脑海里却在勾画着…… 一夜未睡并没有影响到厉元朗的精神头。 他照例在厨房忙碌着,做好早餐。 这期间,金可凝已经醒来,看着她手里攥着东西急匆匆走进卫生间,厉元朗眉头再次皱了一下。 很快,金可凝洗漱完毕,进到厨房鼻子一嗅,赞叹说:“好香,你做的东西真挺好吃的。” 厉元朗很自然的笑了笑,“好吃就多吃一点。” “嗯。” 吃饭时,金可凝又和厉元朗谈起她要回旧城村小学教书一事。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可凝,为了你个人的人身安全,我的意思还是希望你留在县城。这样一来,方便我们彼此照顾,而且你也不用辛苦了。旧城村小学校的条件,终究没有县城好。” “谢谢你的关心,只是我对那里都熟悉了,不想丢掉我教的学生们。” 厉元朗端起的饭碗慢慢放下,“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不好反对。不过有一点你切记,安全是第一位的。一旦有事,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我会的。”金可凝低头吃东西时,说出了这句话。 为了回城方便,厉元朗特地给金可凝准备了一辆车。她想回县城,就不用挤班车了。 送走金可凝,厉元朗冲着车尾灯挥手告别之后,拿起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上班后,他刚走进办公室,就见高灿儒风尘仆仆走进来,样子十分焦急还有些伤感。 “厉市长,红丽,吴红丽出事了,她、她怎么就……” 厉元朗长叹一声,“我知道了,很不幸,她去世了。” “怎么搞的嘛!”高灿儒一屁股坐在厉元朗面前的椅子上,不住摇着头,带着哭腔说:“挺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国瑞书记是这样,她又……” “灿儒,我知道你和国瑞以及吴红丽他俩感情深厚,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扯过几张纸巾,厉元朗心情沉重的递给高灿儒。 “真的,我就是觉得太可惜了,都那么年轻,就……”高灿儒擦着湿润的眼角。 砰砰,一阵敲门声,吴柳水走了进来。 “厉市长,纪委的李书记要见您。” 厉元朗点头,“请他进来。” 高灿儒见状,慢慢站起身,“你还有事,我就不打扰了。” 厉元朗把高灿儒送到门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送去安慰。 正好,李野这时候进来,和高灿儒差点撞了个满怀。 二人点头相互打了招呼。 在高灿儒走过身边之后,李野望着他的背影,表情复杂。 招呼李野坐下,李野直截了当说:“市纪委已经同意接手高主任的案子,爱泉书记对此事十分重视,责令相关纪检监察室马上介入调查。” “另外,爱泉书记也想听一听你的看法……” 祖爱泉,广南市纪委书记。 厉元朗对他了解不深,只知道,他是接替徐忠德之后,一直担任此职。 现在的厉元朗,毕竟属于广南市领导。 祖爱泉通过李野之口传递来的信息,是想和厉元朗谈一谈的意思。 关键是,祖爱泉地位比厉元朗高,和厉元朗又不熟,他不好直接给厉元朗打电话。 这番心思,其实就是等厉元朗主动联系他。 官场上的这点规矩,厉元朗懂得。 于是他说:“我会联系爱泉书记的。” 同时,厉元朗也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红丽之死,起码证明了她有给高灿儒送礼的条件。县公安局在她的家里,发现的金条数量不少于三十根,总价至少在一百五十万以上。” “还有,北陀山藏匿金条之处,有关部门正在清理,数目惊人。所有这些,坐实高灿儒受贿的可能性极大。” “你们纪委的同志,一定要配合市纪委,尽快把事情落实。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涉及到谁,该查办的绝不手软。” “是。”李野坚决的站起身,领命离去。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桌面,他就等北陀山那边消息了。 这件事必须要向省委、向王占宏书记当面汇报。 一连串的事情,一个个迷局,需要他开动脑细胞的马达,迅速甄别和分析判断。 魏奇正替李恒发说情,让厉元朗对他极度不信任。 况且,这么大的事情,魏奇正也做不了主。 与其拐弯抹角,不如找王占宏痛快。 想罢,厉元朗提起话机,打给刘天富。 “天富同志,北陀山发现大量金条一事,我们需要见个面。” 刘天富回答:“是的,厉市长,我这就过去。” 十分钟后,刘天富出现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 厉元朗绕过办公桌,请刘天富坐在沙发上就座。 “厉市长,我来之前和于大伟通了电话,他正在清理现场,由于里面缺少空气,需要大量供氧设备,速度并不快。” “另外,可以肯定的是,吴红丽死亡原因,确系缺氧窒息造成的,基本上可以排除他杀可能性。纯粹是她自主行为,才导致悲剧的发生。”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心中却有了别样念头。 “还有件事,我需要向您汇报。”刘天富说:“镁矿厂的办公室主任姚龙斌给我打过电话,李恒发同意改造升级排污设备。并且,被开除出厂的三十名旧城村工人,已陆续接到回厂上班的通知。大家非常满意,都感谢是您帮了他们大忙,想要给您送一面锦旗致谢。” 厉元朗摆了摆手,“为老百姓做事,是我们的责任,谈不上感谢,就是职责所为。还有,镁矿厂这么痛快答应,就没提条件?” 刘天富略作沉吟道:“姚龙斌只是隐晦的表示,希望您放他们一马,不要紧盯着镁矿厂就行。” “这叫什么话!”厉元朗脸色一沉,“只要镁矿厂不污染环境,治污效果明显,我才懒得搭理他们。” “天富同志,你们县政府负责监督镁矿厂排污治理情况,要经常采样检验。我们不要他们口头上的保证,我们要看到实际行动。” 吃过中饭,吴柳水送厉元朗去县委招待所休息时,和他说道:“厉市长,胡家村支书胡方义想要见您。” 厉元朗一愣,“他肯说出实情了?” “听他口气,应该是。” “他在哪?” 吴柳水回答:“已经到了县城。”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让他来我这里谈吧。” “好的。” 十多分钟之后,吴柳水领着胡方义走进厉元朗的房间。 胡方义五十多岁,中等个头,一副老实憨厚的面相。 可能是从没接触过大官的缘故,见到厉元朗显得局促不安,站在那里,双手总是在动,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厉元朗主动伸手和他握了握,客气的把胡方义让进沙发里坐下。 “胡支书,你不要紧张,我们就是闲聊,不要有什么顾虑,把你知道的全都说出来。”厉元朗说着,递给胡方义一支香烟。 胡方义手里摆弄着,都不敢抬头看厉元朗。 “吧嗒”一声,厉元朗点着打火机,火苗在胡方义面前闪动着。 胡方义微微起身,把烟头凑近火苗,点着后猛吸了一口,鼓足勇气说:“厉、厉市长,我、我说了谎,请您批评我……” 第854章 又有麻烦事 “胡支书,到底怎么回事?请你告诉我原因。” 在烟雾缭绕中,胡方义断断续续的说起缘由。 胡方义有个侄子,名叫胡刚,曾经给一个大老板开车。 有一天,大老板把一个优盘交给胡刚,交代他一定保管好,千万不要弄丢了。 至于优盘作何用途,大老板只告诉胡刚,到时候,他会用手机联系他。 结果第二天,大老板就失踪了,手机打不通,人也不知跑到哪里,一点音讯也没有。 一晃,这事过了很久,差不多有一年。 期间,胡刚还好奇的试着打开优盘,却发现设置了密码,找高手也没能破解。 直到去年年底,胡刚忽然接到大老板打来的电话,告诉了他优盘密码,还让胡刚把这东西送给当官的。 他说话很急,三言两语就把手机挂了。 胡刚试着打回去,却显示关机。 于是,胡刚连忙用密码打开优盘,一看里面内容大吃一惊。 这里面记载,镁矿厂将生产镁矿的原材料白云石,偷运并且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广南市永发县一带的涂料厂,获取巨大收入。 而且还提到,这里面涉及到的不仅有镁矿厂主要领导参与,还有乌玛县相关领导拿分红。 只不过,具体涉及到谁,并没有名字出现。 即便这样,这条消息还是令人十分震惊。 胡方义和侄子一商量,当前最大的官,莫过于县委书记张国瑞了。 当时,张国瑞下乡检查工作,曾经和胡方义见过面,挺聊得来,临走时,还把私人手机号告诉了胡方义。 胡方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给张国瑞打了这通电话。 没想到,张国瑞还记得他,并同意见他。 于是第二天,胡方义和侄子胡刚,就去县委见了张国瑞。 当场把那个优盘交给张国瑞,还将胡刚老板失踪一事,一并讲了。 张国瑞当即在电脑上打开优盘,看到里面内容,也是吃惊不小。 这种偷盗国有资源,非法牟利的行为,显然已经触及到法律,一经查实,相关人员必将受到法律严惩。 张国瑞感觉到此事重大,千叮咛万嘱咐胡方义叔侄,万万保密,这可是事关人身安全的大事情。 至于张国瑞如何处理,胡方义自然不知。 反正按照胡刚老板的意图做事,他们心安理得就行了。 大年初四晚上,胡刚老板再次用一个陌生手机号联系他,询问优盘送给谁,结果怎样。 胡刚如实相告,老板想了想,让胡刚联系张国瑞,他要和张国瑞见上一面,说他手里还有更劲爆的东西给张国瑞。 听那意思,这一次的爆料,可能会有涉及到的相关人员名单和铁证。 张国瑞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因为之前优盘的内容太过笼统,他又是才上任不久,立足未稳,不易马上调查此事。 更为关键的是,镁矿厂不归乌玛县管,张国瑞感兴趣的是,县里有哪些领导参与其中。 这才有了第二天,张国瑞只身一人火急火燎前往胡家村,他见的不是胡方义本人,而是胡刚的那位大老板。 后来,张国瑞出车祸去世,而且,胡刚也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那人在电话里明确警告胡刚,少管闲事,否则下一个见阎王的,就是他了。 张国瑞已死,大老板又不见踪影。更何况,那个威胁电话实在吓人,胡方义自然不敢说实话,只能在调查时,说了假话搪塞过去。 末了,他说道:“厉市长,您派来的吴干部和我谈了好几次,说您是好官。特别是您主持正义,帮助三十名旧城村的工人重返原岗位,对我触动很大。” “今天,我也豁出去了,把这些秘密全都告诉给您,希望您为我和胡刚,还有死去的张书记伸张正义。” 说着,胡方义从上衣内兜掏出一个优盘,双手颤巍巍的举到厉元朗面前,动情说:“我和我侄子胡刚的身家性命,就全给您了。这是胡刚做的备份,您看一看。” 厉元朗深受感动,同样用双手郑重其事接过来,插在房间里的台式机箱上,用胡方义告诉的密码打开优盘,快速浏览起来。 里面详细记录,镁矿厂用什么方法,瞒天过海,偷偷运走白云石的过程。 还有卖给永发县周围加工涂料的厂子名单和价格,用数据对比可以看出来,整整比市场价格低了近一半。 由此,涂料厂降低了成本,镁矿厂个别人肥了自己腰包,可是国家却蒙受巨大损失。 简直就是一伙偷盗国家资源的硕鼠! 厉元朗义愤填膺,使劲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来在房间中来回走着。 胡方义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中,双眼盯着厉元朗,一眨不眨。 厉元朗迅速调匀了呼吸,问道:“胡支书,您知不知道您侄子的那位老板叫什么?” 胡方义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迟疑地说:“好像叫……名字挺怪的。噢,对了,他姓耿,叫耿发廉。” 耿发廉!好熟悉的名字。 厉元朗豁然开窍,这不是那个曾经向吴柳水举报司马文瀚的人吗? 不过这人好像消失很久了,吴柳水也没联系上他。 “胡支书,谢谢您提供这么宝贵的信息,我代表乌玛县委县政府,对您的大义之举十分赞赏。同时,我也要再次嘱咐您,要注意保密,这是对您还有您的侄儿以及家人的保护。” 厉元朗伸出双手,紧紧握住胡方义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始终摇晃不停。 最后,厉元朗亲自把胡方义送到招待所大门口,商量有事随时和他联系。 并且让吴柳水安排车,一定要把胡方义安全送到家。 胡方义送来的这个优盘,有理由让人相信,张国瑞的死,绝不是什么车祸,准是某些人狗急跳墙,采取的疯狂报复行为。 厉元朗心里有了大框,这件事,他不能操之过急,需要慢慢的来。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 真要是把对手逼急了,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张国瑞。 更为棘手的是,他的对手是谁,他不知道。 他在明处,别人在暗处,很容易造成被动局面。 当天下午,在县委会小会议室里,副县长兼县公安局长于大伟,刑侦大队长韩卫等人,一起向广南市副市长兼乌玛县委书记厉元朗,县长刘天富以及县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张全龙三人,汇报清理北陀山情况。 现场共计清理出一千多根金条以及黄金制品,粗略估算,总价超过一个亿。 关于金条出处,厉元朗直言不讳的说出,这是金老生前所留。 此话一出,除了张全龙,其余人全都大为吃惊。 金老身份,大家都知道,特别是前一阵子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刘天富担忧说:“厉市长,这……这该怎么处理?” 厉元朗正色道:“按说,这里面涉及到我爱人,我应该做回避的。不过,我已经将此事向省委做了汇报,受王书记指示,我可以破格参加。” “至于如何处理,我们将按照省委要求,等我从省里回来后,咱们在做打算。” “另外,吴红丽同志的事情,你们几位商量一下该怎么处理,我就不参与了。” 厉元朗说着,率先站起身,端着茶杯走了出去。 刘天富不明所以,张全龙赶忙将话拉回来,他感慨道:“吴红丽之前和厉市长在一起工作过。厉市长是个重感情的人,想起她就这么走了,心里不舒服,我们大家要理解。” 顿了顿,张全龙继续说:“各位,我们该商量如何定义吴红丽死亡一事了。” 第855章 顺水人情 “哦。”刘天富点了点头,略有所思道:“我看就按照因公殉职来办吧。既然人已经不在了,算是给她的家属一个交代,也体现出我们县委县政府的人情味。” 于大伟马上点头同意,“刘县长这样做法很得当,我没意见。” 韩卫是这里最小的官了,基本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况且,吴红丽也是他曾经的同事,他又对厉元朗十分忠诚,不说话就剩下跟着点头赞成了。 张全龙深有感慨的说:“我也同意刘县长的做法。吴红丽作为县妇联的一名工作人员,应该说,工作还是兢兢业业、勤勤恳恳的,出了这样的意外,令我十分痛心。” “能给她这样的待遇,也是对她生前的肯定,更是给她的家属一个安慰,给全县所有公务员的交代。这也反映出,我们县委县政府的人性化和灵活化。会后,我将与县委办公室以及县妇联相关领导商议,料理吴红丽同志的后事,并向县委汇报。”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桌上红色话机响起铃声。 接听之后,里面传来一个熟悉声音:“厉副市长,你好,我是徐万东。” “徐处,你好。” 徐万东说道:“你向王书记反映的情况,王书记十分重视,将于明晚八点,在省委招待所见你,请你准时到位。” “谢谢徐处的提醒,我一定按时赶到。” 挂断电话,厉元朗想了想,把吴柳水叫进来。 “柳水,我要去允阳,一会儿就动身。你在县里,有什么消息立刻通知我。” “是的,厉市长。”吴柳水坚定的点头,感受到厉元朗这番话的深刻含义。 乌玛县出了这么大的事,若不是王占宏要见厉元朗,他绝不会在这种时刻离开半步的。 “另外。”厉元朗招手把吴柳水叫回来,又吩咐说:“你去准备几样土特产,不用多,意思到就行。” “我这就去办。” 刘天富坐在办公室里,手拄腮帮子心事重重。 方乾坤敲门进来,通报常务副县长阮海庆要过来。 “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儿,阮海庆大步走进办公室,很随便的灌进沙发里,胳膊搭在椅背上,半扭着身体面向刘天富说:“刘县长,你说厉元朗才来多久,咱们县一百年不出的事情,怎么全都赶在一块了。” 刘天富给阮海庆倒了一杯水,坐在他旁边提醒说:“阮副县长,别在背后议论人,当心隔墙有耳。” “怕什么,这里只有你我两人,没有第三个人听到。”阮海庆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 “是啊,你说的有道理,县里最近不太平。”刘天富身子往后一靠,叹息说:“就说吴红丽吧,国瑞书记在的时候,就对她挺关照的。要不是国瑞出事,吴红丽副乡长妥妥的。不成想,人算不如天算,四十来岁的年纪就命丧黄泉,还死的这么不值,真是可惜了。” “今天商量对她死亡一事定调的时候,厉市长竟然回避了。阮副县长,我挺纳闷,谈论他爱人厉市长没有回避,怎么说到吴红丽,他却回避了,真是匪夷所思。” “哈哈。”阮海庆大笑道:“刘县长,亏你还在官场历练这么多年,消息一点不灵通。” 他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以便于更能让刘天富听清楚。 同时,声音也降低分贝,“这么跟你说吧,吴红丽曾是厉元朗相好的,俩人在西吴县时,好了一阵子。” “什么!还有这事?”刘天富的惊讶程度,绝不亚于听闻吴红丽之死的消息。 心中却暗自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主张给吴红丽因公殉职的决定,否则的话,厉元朗肯定会对他有想法的。 好险! “这事都传开了,要不然厉元朗会被他岳父治得那么狠,一撸到底变成个小科员,还发配到几千里之外的祥北省?” 对于厉元朗的履历,刘天富自然知道。 他当时还奇怪,仅仅不到一年工夫,厉元朗就从小科员做起,发展到如今副市长的位置。 固然有某些特殊关系帮衬,厉元朗这个人还是有一定能力的。 他啥也不是,上面想提他,恐怕也不可能。 阮海庆聊了聊,提议晚上请刘天富出去乐呵乐呵,刘天富慌忙摆手,“算了,我还是回家吃吧,下班晚一分钟,我老婆的电话就追问个不停,烦透了。” “你呀。”阮海庆站起身,指了指刘天富不住摇头,“不会享受,我走了。” 当阮海庆走出刘天富办公室后,回头望了望实木门,嘴角微微往下一撇,口型中嘀咕出两个字:“怂包。” 厉元朗说走就走,之所以提前,是因为他还有要事去办。 驾车没有直奔省城允阳,而是将目的地锁定在他的老家甘平县。 他每天闲下来的时候,经常做两件事。 一个是打给韩茵,和女儿视频说话。 另一个就是郑海欣了,即便谷清晰还小,只会咿咿呀呀,不过能看到他的小模样,厉元朗已经相当满足。 一儿一女,是他的寄托。 唯一的遗憾,就是大儿子谷雨至今下落不明。 秦景早就撤回,与其没头苍蝇的瞎翻乱找,莫不如等到有机会见到谷政川之后,再做打算为好。 只是厉元朗和白晴出现误会,厉元朗想通过这条路恐怕是死胡同了。 好在还有妹妹的关系。由于谷政川的案子还未了结,厉元朗只能干等,等机会。 赶到郑海欣家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郑海欣得到消息,正在家里等厉元朗。 逗了一会儿子,郑海欣悄然走进来,紧挨在厉元朗身边,躬身望着婴儿车里胖嘟嘟的谷清晰,眼神中充满慈爱。 二人一唱一和的陪孩子玩着,保姆敲门请示,说晚饭已经准备好。 坐在餐桌上,厉元朗端起茶杯,说道:“海欣,我以水代酒,谢谢你。” “谢我什么?”郑海欣手指间在红酒杯上来回摩挲着。 “谢谢你把小清晰照顾那么好,我看孩子又长胖了。” “这话以后不要说了,除非你反悔。我爱清晰,不次于你的父爱。照顾他,培养他是我的责任。” 郑海欣感慨道:“有了他的陪伴,我的生活不会枯燥,也有了奔头。要说谢谢,得我谢谢你,送给我这么一个金贵的礼物。” “这杯茶,我们一起为了清晰,为他将来健康茁壮的成长,干杯。” 放下茶杯,厉元朗提议说:“海欣,和你商量一个事情。” “你说。”郑海欣吃着青菜,随口应道。 “我想了很久,觉得该给孩子换个名字了。” 郑海欣平静说:“随你,叫什么都可以,随你们老厉家的家谱都行。” 厉元朗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让孩子随你的姓氏吧。” “我?”郑海欣微微蹙眉反问:“为什么?” “你是知道的,我和金可凝结婚的目的不纯,我们根本没有感情,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才娶了她。” “本以为,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我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她才不会动歪心思。只是……” 郑海欣一愣,拿筷子的手瞬间一颤,“不会她还要对孩子下毒手吧。” “那倒没有。”厉元朗身体往后靠了一靠,面色严峻说:“吴红丽死了。” “她!怎么会!” “事实就是如此。”厉元朗心情沉重,“她的死,让我清楚认识到,一个人的善良,要用在善良人身上。”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的眼神里明显闪现出一丝阴冷的寒意。 第856章 老部下登门 “海欣,可能会有人认为,我自己的孩子都不敢随自己的姓,不够男人,也不够爷们。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这么多年来,我办过很多事,也处理过很多人,难免会遭人嫉恨。” “我不怕明刀明枪,更不贪生怕死。可有那么一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金可凝当初偷走清晰,就让我深深感受到,有人恨我,可以不放在我身上,却可以放在我的家人或者我的亲人身上。” “想想都后怕。我受伤没什么,可让我牵挂的人受到伤害,这比我自己受伤还要令人痛苦,令人折磨。” “海欣,我把清晰送你抚养,也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我终究不能随时陪在孩子身边,他妈妈又是那个样子,缺少人照顾,这对孩子将来成长极为不利。” “还有最为关键一点,你人好,心地善良,重要的是,我了解你,更信任你。我相信,这是清晰最好的归宿。” “另外呢……”厉元朗略作沉吟,缓缓说道:“我恐怕又要面临一场硬仗了。这件事处理下来,会触动很多的蛋糕,他们定然会对我恨之入骨。”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我非常担心,他们会对我的亲人下毒手。所以,海欣,我有个建议。” 厉元朗说话的时候,郑海欣双手花插在一起,拄着下巴,一直认真听着。 “你说。” “我想请你搬走,最好搬离广南市,离开东河省。” 郑海欣蹙眉思索,随后深深颔首,“我听从你的建议,我想……去镜云市怎么样?”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一点就透。 而且郑海欣这点非常好,厉元朗说的事情,她从不刨根问底。 并诚挚叮嘱道:“元朗,我搬到哪里都无所谓,只有一个要求,你要小心,我和清晰要看到健康的你。” “放心,为了你和儿子,还有我的女儿,我一定做到。”厉元朗再次端起茶杯,和郑海欣的红酒杯隔空碰了一下。 吃完晚饭,厉元朗没有接受郑海欣留宿的邀请,只身一人回到甘平的家中。 这是他父母的老房子,他不在这段日子里,房中的家具全都盖上白被单。 空气中有一股霉味,还有长期无人居住的冷清和冰凉。 即便是初夏,站在房子当中,却弥漫着凉爽。 这就是缺少人气的现象。 比如总是无人居住的空房子,都会给房子造成一定损害。 但是那些老房子,例如土坯房或者草房,有人住的话,就不会倒塌。 这便是人气的力量和作用。 说白了,其实就是湿度不平衡导致。 有人住,日常生火做饭,洗衣洗脸,房子就会有一定的湿度。 当房子太过潮湿,人们会开窗通风或者除湿。这样做,能对建筑材料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 一旦没人,房子或干燥或潮湿,都会给建筑材料造成很大损害。 天长日久,便会出现房倒屋塌的现象。 厉元朗只住一个晚上,也没有过多打扫,简单收拾自己曾经的房间,能住人就行了。 即使简单收拾,也把厉元朗搞得一身臭汗。 身体真是不如以前,厉元朗赶紧放好洗澡水,正准备冲洗一下,解乏连祛除身上的汗味。 正这时,忽听一阵敲门声。 厉元朗还纳闷,他这次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有郑海欣一人知道。 这么晚了,是谁呢? 嘴里喊着:“来啦。” 厉元朗快速穿好衣服,趿拉着拖鞋,透过猫眼往外一看,大喜过望。 赶忙一把推开门,眼前站立的却是很久未见的郭亮。 小伙子原来是甘平县原县长耿云峰的秘书,耿云峰出事后,遭到牵连。 是厉元朗慧眼识珠,先把他调入县纪委,离开甘平县的时候,又提拔他担任副乡长。 算起来,他们已有四年多没见了。 郭亮变化不大,只是比原来成熟了,也有派头了。 “厉市长,您好。”郭亮手里拎着东西,歉意的冲厉元朗点着头。 “快进来。”厉元朗一侧身,闪出一条路来。 郭亮走进去,站在门口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漏夜前来打搅您。” “跟我还客气。”厉元朗拍了拍郭亮肩膀,请他坐在沙发里。 “你先坐着,我这就烧水泡茶。” “厉市长。”郭亮抬手阻止道:“您别忙了,我就是过来看一看您,想跟您聊一聊天。” 厉元朗只好作罢。 坐在郭亮旁边,关心问:“一晃好几年了,你现在怎么样?” 郭亮搓着手说:“我调到县里来了,又干回老本行,县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 “不错嘛。”厉元朗欣喜道:“三十多岁的正科级,前途光明。” “还不是靠您当初的提携,我才会有今天。” “不谈这个了。”厉元朗点燃一支烟,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甘平县的?” 听郭亮说,这一切还是巧合。 他岳父家就住在这个小区,他从岳父家来出来,正巧看到厉元朗从车里下来。 郭亮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人了。 使劲揉了揉双眼,确认无误,果真是厉元朗,才有了这次登门。 看到郭亮拎来的几个塑料袋,厉元朗面色微微一沉,问道:“你这是给我买的礼品?” 郭亮笑了笑说:“知道您不长住在这里,买东西也放不住,所以我……” 说着,郭亮从塑料袋里,一样样的往外掏东西。 却是一些熟食和小菜,还有一个矿泉水瓶。 厉元朗一见,呵呵笑起来,“你小子带来的都是下酒菜,想必这是白酒吧。” “厉市长睿智。”郭亮介绍说:“您还记得郭家酿酒秘方一事吧?” “记得,我还亲自做过你爸爸的思想工作呢。” “这酒就是我爸爸亲自酿造的,请您尝一尝。” 老友相聚,厉元朗心情超好。 况且,郭家老酒很有名气,他之前喝过,纯粮食酒,喝完脑袋一点不疼。 说完,郭亮拎着东西去厨房,把熟食小菜装进盘子里,洗好两个酒杯,摆好碗筷,招呼厉元朗坐下。 先给厉元朗斟满一杯酒,自己才倒上。 郭亮端起酒杯时,真诚的说:“这杯酒我敬您。” 厉元朗没有否定。他知道,否定也没用。郭亮认准的事情,会坚持到底。 浅尝一口,酒醇绵软,好像配方略有改动,比以前回味有甘甜。 “好酒。”厉元朗禁不住赞叹起来。 “这是我爸爸拿到另一支郭家配方,两家综合一起研制,才有了现在的味道。”郭亮解释说。 “好哇,郭家人冰释前嫌,为了酿酒事业发扬光大,由对立变成合作,难能可贵。” 厉元朗这时,忽然话锋一转,问:“郭亮,你今晚找我来喝酒,不仅仅是让我尝尝郭家老酒吧?” “真是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郭亮挠了挠头,说明来意。 他这段时间很纠结,有一件让他十分头疼的事情难以抉择。 广南市纪委书记祖爱泉非常欣赏郭亮,想要把他调进市纪委,担任监察室主任一职。 虽然级别还是正科。不过,监察室主任不少都高配副处。只要郭亮在这个位置做出成绩,假以时日,提副处是早晚的事。 只要提了副处级,外放的话,担任县级纪委书记,这对于他来说,可谓是千载难逢的机遇。 郭亮之所以犹豫,是因为祖爱泉向他透露,一旦上任,就会交给他查处一桩案子。 而这个案子,才是郭亮举棋不定的真实原因。 “案子?什么案子?”厉元朗眉头一皱。 “我了解过,这件案子涉及面很广,如果处理不好,对我影响会很大。” 于是乎,郭亮详细的叙述起来。 听着听着,厉元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第857章 解疑解惑 永发县涂料总厂是一家老厂,因质量好、信誉高而闻名。 只是近几年,厂子遇到困境,主要原因,是周边出现不少私人小厂,抢了他们的市场份额。 经涂料厂调查,这些小厂生产的涂料,价格低,质量虽不及他们大厂,可价格相差不大。 小厂之所以价格如此之低,关键因素是在进购白云石这一项,就比涂料总厂低了许多,成本自然低。 只是白云石究竟从何采购,一直是个谜。 涂料总厂多次找过县政府,请他们主持公道,调查小厂,以保证涂料总厂近三百名职工的饭碗。 每次,县政府都把胸脯拍得山山作响,答应妥妥的,就是没有下文。 市纪委接到过多封举报材料,举报永发县政府主管经济的常务副县长收受涂料小厂的贿赂,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从而导致涂料总厂效益严重下滑,都快到了难以为继的地步。 祖爱泉交办郭亮的,正是要他调查永发县政府这位常务副县长,是否如举报信举报那样,和小厂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为一己私利而伤害几百名工人的利益。 郭亮的犹豫在于,让他去查一个副县长,牵一发而动全身,难度会很大。 也可以这样认为,这是祖爱泉对他能力水平的一次考验。 做好了,什么都好说,做不好,容易产生不利影响。 厉元朗经过深思熟虑,慢慢渗透给郭亮。 “我从县纪委得到消息,镁矿厂存在严重的偷盗国家资源问题。” 郭亮一惊,“厉市长,真有这事?” “千真万确,运输销售过程非常详细,肯定是内部人,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 “郭亮,这件事涉及面很广,乌玛县的领导都有参与。只是目前我还不掌握,到底都有谁。” “你是我看中的人,我希望你将来越来越好。郭亮,我之所以透露给你,就是要你想清楚,凡事想到好的一面,更要掂量,你愿不愿意,能否顶得住压力。” 厉元朗发自肺腑的这席话,令郭亮陷入沉思。 半晌,郭亮徐徐抬起头,眼神中闪现出来坚定意味,斩钉截铁的说:“厉市长,这么多年来,我从您身上学到最重要一点,就是您骨子里的正义感。是您真心实意为民的恒心,感染了我。 您的话,您的行动,您所做一切,告诫我必须放弃内心世界里的自保想法。就像您那样,大公无私,心怀坦荡。” 郭亮举起酒杯,一身轻松说道:“厉市长,您的这番话令我受益匪浅,打消了我的顾虑。这杯酒,我敬您!” 由于第二天还要赶路,厉元朗没喝多少。 在甘平县小吃摊吃过早点,立即驱车赶往省城允阳。 一进市区,便给郎英轩打去电话。 之前他已经联系过郎英轩,知道他在家。 这通电话,完全是礼节性。 “郎教授,我是厉元朗,您在家吗?” “是元朗啊,我在。” 厉元朗回答:“我已经进入市区,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左右就到。” “好,我等你。” 算上堵车,厉元朗走到郎英轩家别墅门口的时候,刚好用了半个小时。 摁响门铃,开门的却是郎英轩后找的老伴汪慧茹。 “汪阿姨,您还认识我吗?” 汪慧茹笑眯眯说:“怎么不认识,你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阿姨,您过奖了。”厉元朗谦虚说着,将手里的礼物递给老太太。 “来就来呗,还拿什么东西。”汪慧茹怪嗔的埋怨起来。 “一点心意,都是我们当地的土特产,请您和郎教授尝尝鲜。” 二人在门口说着话,郎英轩笑呵呵走过来,“元朗,咱们是老熟人了,还跟我搞这一套。” 厉元朗忙解释,“郎教授,您是我的长辈,孝敬您和汪阿姨是应该的。” 谦让一番,汪慧茹笑着收下厉元朗的礼物,然后去泡茶了。 “郎教授,看您满面红光,精神头倍足,我很欣慰。” 郎英轩欣喜说:“多亏你汪阿姨把我照顾得很好,这全是她的功劳。” 并礼让厉元朗跟他去客厅坐下。汪慧茹端来茶点,请厉元朗品茶,便去厨房忙乎了。 剩下郎英轩和厉元朗两人,郎英轩问起厉元朗这几年过得怎样? “郎教授,我还可以。”厉元朗只能这么说了。 四年多时间,他经历如坐过山车一般,一天一夜都说不完。 他不会说这些,也有违他今天来的目的。 “郎教授,我今日叨扰,是想向您请教几个问题?”岔开话题,厉元朗说明来意。 “请讲。” “我想请您从中医的角度分析,人的大脑遭受外力伤害之后,能否自动恢复记忆力。” “嗯。”郎英轩微微点着头,“你说的这些很广,也很深奥,容我慢慢向你道来。” “你知道《周易》这本书吧,在很多人眼里,认为《周易》是一本玄学书,但这本书不仅讲的是玄学,还有天地自然与人体之间的联系,而中医理论,就是便是在这种理论的基础上发展出来的。” “孙思邈曾说过,不知易者不知中医。古代都很重视中医与《周易》的学习和研究,所以,很多有名的医家无一不对《周易》有深刻的认识。因此,在中医学史上有一句名言,叫做‘医易同源’。意思是说,医学与易学尽管形态各异,但却是同根本院。” “易者,易也,具有阴阳动静之妙;医者,意也,合阴阳消长之机。概括而言,医学和易学的核心,就是阴阳问题。” “阴阳相生相克,却又相辅相成,此消彼长,反映在人的身体上,则表现为新陈和代谢。” “中医认为,阴阳平衡才能进行正常的生理活动,若遭受某些疾病破坏了阴阳平衡,体内的任何一方偏衰或偏盛,都可能发生疾病,即所谓的阴阳失调。” “所以中医学认为,疾病发生的基本环节就是阴阳失调,而非头痛医通,脚痛医脚。” “《周易》作为华夏本源,其最大一个特色就是,它的方法观和世界观不像西方世界那样,是彼此分离的,而是纠缠在一起的。方法观是世界观,同时,世界观又是方法观。” “从阴阳式的思维出发,成就了自身的身体观,即把身体看成一个有机的结构系统,而非身体各个部位简单、机械的组合。也就是说,我们看到的是身体,非肉体。” “我这么说你应该懂得,人的身体不是西医看到的表象,是中医看到的深邃。” “就像你提到的失忆现象。表面上看,就是说各方面的检查指标,这个人是失忆了。但是阴阳相互调和,可以在身体内自发的运行,而这种运行,西医的设备是查不出来看不到的。” “综合而论,人体自身拥有强大的修复功能,尤其大脑各神经之间,只要是不遭受大的损害,凭借意志力,很容易在短时间内得到修复。” “举一个例子,就像我们大自然的水土资源,遭受到污染物的破坏,靠着水系流动和自然天象,就能自动恢复到原有没被污染之前的状态。” “正如我们常说的,人与自然天人合一,即人与天相合相应,彼此有联系一样。” 厉元朗细细品味郎英轩这番话,哲理性很强,却在间接告诉他,失忆不用药物,依靠人体自身功能是可以自动修复的。 他心中这个疑问,在郎英轩高深阔论之下,得到了答案。 思索一番,厉元朗又向郎英轩提出第二个疑问。 第858章 专找不自在 这个疑问同样困扰他。 就是人在醉酒环境下,能否做出暴力事情,包括干出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却一点不记得。 “呵呵。”郎英轩微微一笑,“元朗,由于酒精刺激,人做出某种超常规之举,这是有可能的。不过像你指出来的那种事,我觉得做不到。”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需要亢奋,需要强力刺激才能行事。你想想,酒喝多了,各方面都发软,可能具备行事的条件吗?” “再者,即便喝醉了,这么强烈的过程,大脑会一点记忆没有?除非脑子坏掉了。” 厉元朗恍然大悟,彻底明白了。 “郎教授,听您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郎英轩摆了摆手,“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仅此而已。” 二人品茶时,郎英轩问起水婷月的事情。 郎英轩是医学教授,对于政治不感兴趣,自然不知发生的一系列大事。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郎教授,我、我们离婚了。” “噢?”郎英轩一惊,忍不住问:“因为什么?” “一言难尽。” 听到这四个字,郎英轩便明白,厉元朗不想谈下去。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中午。 汪慧茹过来提醒,说饭菜已经备好,询问郎英轩是不是可以开席了。 显然,老两口准备了午饭,招待厉元朗。 厉元朗也没推辞,刚好肚子饿了,需要补充食物。 就在他陪着郎英轩步入饭厅之时,房门响起铃声。 汪慧茹急忙去开门。门口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一身浅灰色职业套装,彰显出威严气质。 女人模样一般,可是冰着脸,一副耀武扬威的架势,凭借厉元朗的直观感觉,她一定是政府官员。 果不其然,跟在女人身后,还有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女子。穿着打扮,尤其手里拎着女士坤包,一看就是秘书。 “梁丽来啦,怎么没有提前打个招呼。”汪慧茹热情说道。 听到她的名字,厉元朗的记忆细胞快速运行,终于想起来,她是郎英轩的儿媳妇梁丽,允阳市蔺下区的副区长。 梁丽眉毛一挑,淡淡说:“这是我家,想回来就回来,用不着打招呼。” 这句话把汪慧茹噎得好不尴尬,脸色瞬间通红。 郎英轩见状,生气说:“梁丽,你汪阿姨是你的长辈,说话要有分寸有礼貌,不要这么生硬。” 梁丽丝毫不在乎,直接问郎英轩,“爸,朗宋到了吗?” 郎英轩很是气愤,却因为厉元朗在场不易发作,鼻子里“哼”了一声,置气的回了俩字:没有。 “真是的。”梁丽把手往空中一伸,女秘书眼疾手快,立刻从包里掏出手机,恭敬放在梁丽手上。 梁丽拨出号码,蹙着眉头说:“你怎么回事,说好的一起回爸爸家吃中饭,我都到了,怎么还不见你的人影。什么,稍微晚点回来?我可不等你,我下午还有个会,吃完饭还要回区委的。” 都不等朗宋解释,梁丽霸道的挂了手机,递给女秘书。 她一连串的行为做完,这才注意到厉元朗的存在。 “爸,这人是谁?” 郎英轩介绍了厉元朗。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梁丽嘀咕道:“是我爸的学生还是大学的老师?” 尽管厉元朗早就对梁丽没有好印象,碍于郎英轩的面子,只好简单自报身份。 “梁副区长,我叫厉元朗,几年前得到郎教授的帮助,今日登门,特地看望他的。” 出于礼貌,厉元朗主动伸出右手。 梁丽不但没有伸手,反而将双手背在身后,想了想,终于全想起来了。 “是你,你是水庆章原来的女婿,听说你被贬到外省去了,官职一撸到底。” 随着她的话音刚落,女秘书同样一副趾高气扬的做派,对厉元朗说:“这位同志,梁副书记是蔺下区的区委副书记,早不是副区长了,你的叫法有误,需要纠正。” 她告诫厉元朗的意思,是希望厉元朗改正过来,重新叫一次。 厉元朗对此不屑一顾,自然的把手插进裤兜里,并没有称呼梁丽为梁副书记。 要说梁丽还真不简单,四年前,还只是个非常委的副区长,如今混到区委副书记,着实更上一层楼。 允阳是副省级省会,从书记到市长全都高配为副省级,书记还是省常委。 依次下来,其他官员也会相应提半格。 就说梁丽的区委副书记,本来是副处,提半级就是正处,区委书记和区长,都是副厅。 怪不得耀武扬威,敢情人家这是产房传喜讯,升了。 厉元朗消息不灵通,不知道梁丽是区委副书记,梁丽同样也不知道厉元朗的新身份。 主要是厉元朗不在允阳工作,梁丽掌握的还只是厉元朗被贬的那一段。 饭厅的圆桌上,坐着郎英轩老两口,还有厉元朗和梁丽。 至于梁丽的女秘书,根本没有上桌的机会,在厨房和保姆一起吃饭。 菜肴挺丰盛,就是少油少盐偏清淡,这可能和郎英轩夫妇的口味有关。 厉元朗还要开车,就没有喝酒,只喝矿泉水。 郎英轩注意养生,没有强让厉元朗,不喝酒正好合心意,对身体好。 席间,梁丽问道:“厉元朗,你真是可惜了。你之前还是县长,现在被贬到南方成为普通科员,感想怎样?”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梁丽故意提起这段刻骨铭心的伤心之事,打击厉元朗,无非想以此提高自己的身份。 郎英轩惊奇问:“元朗,这是真的?你都做到县长了?” 厉元朗苦笑道:“郎教授,那是以前的事了,不提也罢。” “想不到,你这么年轻,一定有大本事。” 梁丽一撇嘴:“什么本事,还不沾了他前岳父的光。爸,厉元朗前岳父是省里的水副书记,堂堂三把手。” “梁丽,你不要这么说。我当年就感觉元朗不错,有思想有良心有正义感。这跟他岳父是谁没关系,主要是他有这个能力。” 郎英轩说着,扭头看向厉元朗,关心问:“元朗,你后来怎么丢了县长的职务,发配到南方去了?” 梁丽抢话说:“还不是和女人有关。” “梁丽,不许你这么说元朗,他是咱家的客人。”郎英轩实在挂不住脸,有些愠怒。 汪慧茹趁机给他夹了一口青菜,不住拍着他的手背,劝说道:“英轩,医生不让你动怒,深呼一口,消一消气。” 梁丽筷子在饭碗里使劲搅动着,嘀咕道:“本来就是这样,还不许说了。” 眼见郎英轩又要发火,厉元朗赶紧抬手制止,“郎教授,请息怒,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吃饭。” 有了郎英轩发火的前奏,梁丽总算没再提及这些,闷头吃起东西。 这顿饭吃的沉闷,厉元朗只吃了一小碗饭,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刚喝一口,手机骤然响起。 他没有注意来电显示,随手接听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免提键,导致里面说话声音一时间变得很大、很清晰。 “喂,厉副市长,你好,我是徐万东。” 厉元朗一听声音太大,赶紧摁回免提键,歉意的冲郎英轩点了点头,去到阳台接听电话了。 他刚一离开,梁丽的双眼顷刻间瞪得老大。 什么! 厉副市长! 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不是被贬成小科员了吗? 还有,徐万东? 名字好熟悉,别不是省里王书记的秘书吧? 厉副市长,徐万东,这两个名字在梁丽脑子里转来转去,终于把她转得傻了眼。顿时浑身瘫软,慢慢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第859章 庸人自扰之 一旁的汪慧茹赶紧伸手抓了一把梁丽,总算不至于让她摔坐在地上。 “梁丽,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梁丽从慌乱中清醒过来,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尽快调整好情绪,缓缓走向阳台。 距离阳台五六米的位置站好,这样既听不到厉元朗通话内容,又能彰显出她恭敬的态度。 厉元朗是副市长,梁丽并不在乎,她在意的是,厉元朗怎么能跟徐万东接触上。 东河省第一大秘,不是什么人都能搭上话的。 别说梁丽一个区委副书记,就是允阳市委书记,恐怕还得看徐万东脸色行事。 县官不如现管,这就是秘书官不大,权力大的特殊之处。 徐万东电话来意,是通知厉元朗,王占宏有外事活动,改变见面时间和地点。 由原来的晚八点,在省委招待所,改成八点半,国际酒店会客室。 接完电话,厉元朗低头寻思事情,却蓦然听到梁丽的问话声:“厉、厉副市长,请问刚才和你通话的徐万东是不是……” 厉元朗扫了她一眼,冷声回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徐处长。” “啊!”纵然梁丽早有心理准备,可亲耳听到还是震惊不小,“真是王书记的秘书?” 厉元朗瞅着她,表情中没有一丁点善意。 “实在对不起,刚才我……”梁丽懊悔万分。 厉元朗的职位和级别都比她高,关键是,人家是能和王书记秘书有联系的人。 放眼全省,获此殊荣的人并不多。 厉元朗一个副市长都有这个能量,不得不让梁丽对他仰视高看。 厉元朗板着脸,声音放低,不至于让郎英轩老两口听到。 “梁丽同志,我们做干部的,一定要谨记,我们的职位是人民群众给的。所以,对待群众,我们要有一颗谦卑的心。” “不仅仅要表现在脸上,更要在行为上。不说别的,我看你对郎教授的态度就有问题。” “郎教授是你的公公,汪阿姨是郎教授的妻子,是你的长辈。要懂得尊重,不要趾高气扬,眼睛往天上看,这样很不好。” “你作为区委副书记,是做思想工作的,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我希望你能改变作风,实打实从心里尊重他们,孝敬他们。” “是,是。”梁丽不住点头,“我接受你的批评,以后一定改正。” 略作沉吟,梁丽小心询问,“不知厉副市长在哪里高就?” “我担任广南市副市长兼乌玛县委书记。” 厉元朗说完,大步流星回到饭厅的餐桌上。 呼! 梁丽望着厉元朗的背影,长出一口气。 按照官场的规矩,厉元朗兼任副市长,明显就是提了级别,这是为以后晋升铺路的前兆。 也就是说,厉元朗今后肯定不仅仅是个挂名副市长,还会担任更重要的领导职务。 梁丽感觉,自己四十三岁成为正处级的区委副书记,算是功成名就了。 可和厉元朗相比,差着不是一星半点,差了整整一个吨位。 回到饭桌上,尤其面对厉元朗,梁丽第一次感觉到压力,感觉到浑身不自在。 这种想法,就是和区委书记,她都没有过。 唯独厉元朗,梁丽有种由内而外的恐惧和担忧。 厉元朗才三十多岁就已经是副厅,想来假以时日,就是坐上王占宏的位子,梁丽都不觉得惊讶。 因为她在厉元朗身上,已然感受到了气场,强大的气场。 厉元朗谈笑风生,应付自如,和郎英轩老两口说了一会儿话,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郎英轩正要亲自相送,梁丽自告奋勇,“爸,汪阿姨,我替你们送送厉、厉副市长。” 随即,跟在厉元朗身后,梁丽快步走出别墅大门。 郎英轩听到梁丽如此称呼,惊讶问汪慧茹:“梁丽管厉元朗叫什么?厉副市长?” 汪慧茹回应说:“好像是这么叫的。” “哦,敢情元朗升官了,都升到副市长了。”郎英轩望着大门口,感叹着。 该说的话都交代完毕,梁丽主动送厉元朗,就是表明一个态度。 下午,厉元朗去了一趟允阳市精神病院。 透过门上的小窗户,厉元朗看到水婷月抱着枕头,在怀里悠悠晃着,嘴里不时和枕头说着话,眼神里充满母爱。 厉元朗揪心的皱了皱眉,叹声的问女医生,“看起来,她和之前相比,并没有好转。” 女医生则说:“精神方面疾病没有好的特效药,精神病人都是处于幻听幻觉状态。说实话,在他们眼里,会认为我们精神有问题。水女士的病,至少没有往严重方面发展,这就是一个好现象。” “她受到外界因素刺激太大了,你是知道的,这种打击正常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她了。” 厉元朗理解,也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是和女医生商量,他可不可以和水婷月待一会儿。 医生想了想,同意了。 水婷月的房间只有她自己一人住,正好提供了厉元朗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医生嘱咐几个注意事项,让厉元朗有事呼叫护士就行。 推门走进来,水婷月微微抬起头来,不住打量厉元朗。 精神病人和正常人从眼神里就能判断出来。 她的眼神直直的,从厉元朗进来一直到坐在她身边,水婷月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厉元朗。 “婷月,还记得我吗?” 水婷月这时才将目光收回,重新放到枕头上面,满心关怀的说:“儿子,跟妈妈笑一个,太棒了,你笑的真好看。饿不饿,要不要妈妈喂你饭饭?” 说话间,水婷月撩起衣服,毫不顾忌当着厉元朗的面,就要给枕头喂饭。 厉元朗一把盖住她的衣服,搂着她的肩膀痛苦的直摇头,“婷月,你不要这样做,太……” 真没法往下说,厉元朗心情沉重,五味杂陈。 “你干什么!”水婷月身体一通挣扎,挣脱开厉元朗,自顾自的做起喂饭动作。 “唉!”厉元朗无可奈何,除了长声叹气,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随她吧,只要她乐意。 厉元朗不再纠结于此,坐在她身边唠叨起来。 “婷月,你这样子我很痛心。真希望你能够好起来,就像我们以前那样,甜甜蜜蜜的生活,该有多好。” 厉元朗自嘲的苦笑着,“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无忧无虑无烦恼。不像我,整天操碎了心。” “清晰已经找到,是被金可凝偷走的,我已经把清晰做了妥善安置。小家伙胖乎乎的,长得特别像你。”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不忘偷瞄了水婷月一眼,发现她毫无反应,依旧对枕头感兴趣。 “我不瞒你,我娶了金可凝。当初娶她,是想把她放在身边看着,并感化她。只可惜,我的想法失败了,还白白搭上吴红丽一条命。” 水婷月停止了喂饭动作,对着枕头轻轻哼起儿歌。 没有奏效,厉元朗耐心的继续着他的话题。 “金可凝是无可救药了,我会为吴红丽讨回公道的。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是非定有公论。” “我今晚要去见王书记,听一听他的想法再做打算。王书记不是外人,是王松的叔叔,我信赖的好领导。” “唉!”厉元朗叹息说:“想来我们两个儿子,清晰有下落了,谷雨却没有一点消息。” “我知道,当初阿才带着你和谷雨去了安江省,之后,他把你扔在怀城市精神病院,自己一人去了谷老的坟前自尽。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是阿才丢掉了谷雨,咱们的大儿子……” “谷雨,谷雨……” 突然之间,水婷月睁大双眼,嘴里重复着谷雨名字,眼神却死死盯住厉元朗。 她竟然有了反应! 第860章 谈人说事 厉元朗兴奋的一把抓住水婷月肩膀,惊喜问:“婷月,你想起谷雨在哪了?” 水婷月使劲点着头。 “快说。”厉元朗的声线颤抖起来。 “谷雨然后是立夏,立夏之后是小满,小满之后是……是什么来着?” 厉元朗这个泄气,“谁叫你背二十四节气的。” 看起来,水婷月脑子还不好使。 拍了拍她的肩头,厉元朗扫兴说道:“婷月,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有吃的有用的。等我有时间,还会再来看你的。” 晚上八点二十分,厉元朗提前赶到国际酒店。 因为这里有外事活动,采取了管制措施。 没有通行证件,外围值守的警察根本不让进。 好在没过多久,徐万东迎出来,领着厉元朗走进酒店。 坐电梯到了二十楼,诺大的会客室里空无一人。 徐万东告诉厉元朗,“王书记还有几分钟才能到,你先等一等。” 厉元朗没有就坐,站在落地玻璃窗前,观赏着允阳市美丽璀璨的夜景。 好一会儿,门声响起,王占宏信步进来,身后跟着徐万东。 “王书记,您好。”厉元朗主动上前,和王占宏握了握手。 徐万东则走了出去,随手把门关严。 “坐吧。”王占宏指了指身边的空沙发。 等到王占宏坐下后,厉元朗才坐在沙发里。 王占宏看了看手表说:“我九点还要会客,咱们长话短说。” “是。”厉元朗点了点头。 “北陀山一亿黄金的事情,我知道了。具体过程就不要讲了,直接说你的想法。” 厉元朗两手插在一起,徐徐说道:“王书记,我一直有个疑问,一个亿,对于普通人来讲,是个天文数字。可对于金家,就小巫见大巫了。” “既然金老爷子想给儿女孙辈留下遗产,这些并不多。所以我认为,北陀山是否还藏有其他东西?” “嗯。”王占宏微微颔首,“你的分析有道理。金可凝准是在老爷子临终前受到托付,很简单,当时情况,只有金可凝没受牵连,她是安全的。” “金老生前最喜欢她了,把身后事交给金可凝去办,他是放心的。” “王书记,还有吴红丽之死,我也有特别想法。” “你说说。” 于是,厉元朗便把心中所想,慢慢渗透给王占宏。 王占宏眉头微微一动,“看起来,这个金可凝不是一般的有手段。” 厉元朗掂量着,谨慎地问:“这件事会不会是金老一手策划的?” “绝对不可能。”王占宏严肃的摇起头,“金老曾经是那么重要的人物,决不会做出此等阴险之事。” “元朗啊,你要打消这个念头,金老值得我们尊重。他们老一辈人,是经受过各种洗礼的伟大政治家。” “这种害人的卑劣手段,他们是不齿的,也是强烈打击的。万事要有个度,超过这个度,谁都不会容忍。” “况且,金老又不知道吴红丽这个人,犯不着害她,也没这个必要。” “总之,金老是金老,纵然他的子女出现问题,这和金老曾有的地位身份不相干。” “至于深层次的剖析,我就不说了,这事到此为止。有问题也是金可凝的问题,和金老无关,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了。” 王占宏坚决维护金老爷子的名声,厉元朗岂有不明白。 金老代表的是什么,即使他有问题,也绝对不能下此定论。 这不仅仅涉及到他本人,而是关系到更深的东西。 “关于你的第二个分析,这需要证明才行。掌握机密的,恐怕只有金可凝一个人了。你要从她身上下功夫,慢慢来,急不得。” “是。”厉元朗点头应承。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王占宏看了看时间。 “另外,是关于张国瑞同志的。据我了解,张国瑞当初接到举报,镁矿厂主要领导涉嫌偷盗国有矿产资源,将白云石秘密偷运出厂,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卖给永发县周围的涂料厂,严重影响到综合涂料总厂的经济效益。” “我看过举报内容,很详尽叙述了他们一系列操作,还着重指出,乌玛县的县领导有参与。” “令据消息,市纪委也掌握到,永发县的相关领导为此事大开方便之门。如果确有此事,那么镁矿厂,还有永发县和乌玛县的有关领导,就会形成一个倒买倒卖国有资源的犯罪团伙。” 王占宏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沙发,说道:“这件事我略有耳闻,也做了相关指示。只不过,我的消息来源不是通过魏奇正得到。他这个人,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缺少魄力。” “王书记,不瞒您说,因为我调查镁矿厂污染问题,和许市长产生过争论。魏书记特地找我吃饭,席间请了许市长,还有镁矿厂的老总李恒发。” “我由此对魏书记有了不同认识,李恒发请得动许市长,还能请动魏书记,这让我十分不理解。” “我知道你的小九九,你认为魏奇正和许道通跟李恒发是一伙的。元朗,切不可妄下定论。” “奇正还是不错的,他的出发点是不想让广南市和镁矿厂产生冲突,这对广南市整体经济的发展没有好处。” “你是县委书记,做书记的,要放眼全局,要懂得协调。这点,魏奇正做得很好,不应该被质疑。” “而许道通呢,他是市长,是抓经济的,更注重细节把控。镁矿厂虽然归省国资委管辖,可在广南地面,解决的不止是上千人的就业饭碗,还有由此衍生的其他福利。” “作为一个市的市长,他更不希望,国有大厂和地方政府之间出现嫌隙,尽力维护住镁矿厂的存在,是他的职责。这一点,元朗你要理解。” “不过,倒买倒卖国有资源的确是一件大案,这不是你能够解决得了的,这件事交给纪检监察部门去查。我的态度是,无论涉及到谁,都要坚决严肃处理。” “元朗,你能够给我提供这么重要的信息,这点做得非常对。” “我向你透露一下,你可以和祖爱泉多多联系,爱泉同志为人正直,值得信任。” “好了,我时间有限,今晚先谈到这里。你那边有什么新的发现,就和万东联系,我最近事情比较多。” “是的,王书记。” 厉元朗站起身,目送王占宏离开。 在允阳市住了一夜,厉元朗第二天一早驱车,直奔广南市委。 在祖爱泉的办公室,厉元朗第一次见到这位戴眼镜胖乎乎的纪委书记。 职业使然,纪委书记大都板着脸,很少有笑模样。 可这位祖书记却不同,天生长了一双笑眼,这让他想严肃也严肃不起来。 二人握手寒暄完毕,祖爱泉亲自给厉元朗倒了一杯水,说道:“厉副市长来我这里做客,不知有什么指教。” 厉元朗客气道:“我哪敢指教祖书记,只是有些疑问想要向祖书记请教。” “请讲。”祖爱泉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刚从省里回来,王书记特意要求我,有事多和你联系。” 祖爱泉先是一怔,继而微微颔首,“元朗同志,我懂了,你是想探讨镁矿厂的事情吧。” “祖书记说的正是。” 祖爱泉这时候站起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返回来压低声音说:“据我们掌握的最新情况,乌玛县的确有领导涉及,只是有了一个笼统的概况。你回去之后,切不要打草惊蛇,引起他们注意。” 厉元朗自然懂得轻重。 “祖书记,我这里有一个优盘,还有提供优盘的人,他叫耿发廉,希望对你们有所帮助。” 说着,厉元朗将优盘交给祖爱泉。 谁知,祖爱泉拿着优盘,却狡黠的一笑,说了句令别有意味的话出来。 第861章 反目成仇的纠葛 “这个耿发廉啊,还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 “噢?”厉元朗一愣,“你知道他?” “当然知道。”祖爱泉说道:“耿发廉曾经和司马文瀚在浦江市一起合伙做生意。生意伙伴大都这样,创业时能同甘共苦,等生意做大做强之后,矛盾也就凸显出来了。” “耿发廉与司马文瀚便是在这个时候产生分歧,最终导致分道扬镳。” “之后,二人由生意伙伴变成竞争对手,势同水火。司马文瀚安插在耿发廉公司的内线,掌握到耿发廉偷税漏税的真凭实据,向税务部门实名举报,这让耿发廉为此坐了一年的牢。” “出狱后,耿发廉如法炮制,多次向有关部门举报司马文瀚的墨林园。现今,司马文瀚被捕,墨林园毁林违建严重违法,据我所知,省里坚决要把墨林园拆除掉,并把毁坏之地重新种上植被,恢复山体原有面貌。” “元朗,省里的调查组一直在工作,墨林园一事接近尾声,下一步就是处理和问责相关干部了。” “跟你透个实底,这次省委的决心和力度非常大。上至省里下到地方,包括广南市和林地所属的望山林场,涉及到的各级领导干部,多达几十人。” 厉元朗细细品味着,问道:“这么说来,耿发廉躲起来,是怕遭到打击报复?那么,他举报镁矿厂,是不是有戴罪立功的想法呢?” “不好说。”祖爱泉晃了晃头,“耿发廉知道的这么详细,难免不参与其中,外人想要掌握根本不可能。他这种人,太精明了。有的时候,精明过头就是愚蠢。” “镁矿厂的事情,他完全可以通过正当渠道反映问题,偏偏剑走偏锋,让国瑞同志去触碰这个马蜂窝。依我看来,这里面涉及到的情况比较复杂,一根手指去和一个铁拳较量,国瑞怎能不吃亏?” “元朗,你能来找我,说明你是信任我的。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实话,是不能摆上台面的。我们市纪委其实已经在暗中展开调查,进展我就不说了。我只提醒你,这件事和墨林园不一样。” “纵然是墨林园,你也要承担被免职的经过。而镁矿厂,那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大动干戈。” “谢谢祖书记的善意提醒,我记住了。” “呵呵。”祖爱泉笑了笑,“你我之间不用客气,有事我们多沟通,勤商量。” 厉元朗一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握手之时,祖爱泉说道:“有件事,我要和你提前打招呼。经查,高灿儒的确有收受吴红丽四根金条的违法行为。” “是吗?”厉元朗早有心里准备,可真正从祖爱泉嘴里说出来,还是令他心情沉重。 “举报高灿儒的人,是他老婆。”祖爱泉讲述道:“他老婆以为高灿儒和吴红丽有私情,本来他们夫妻感情就不好,为了报复高灿儒,才弄了这么一封举报信出来。” 厉元朗态度坚决表态道:“需要我做什么。” “请你配合市纪委的同志就可。” “我明白了。”厉元朗握手中,不由得加了力道。 回到县里,厉元朗吃过中饭,在招待所里眯了一会儿。 吴柳水敲门进来,“厉市长,您的电话。” 这部手机是对外的号码,一直由吴柳水保管着。 接过来,厉元朗听到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厉副市长,您好,我是市纪委的,我姓王,有件事想麻烦你……” 厉元朗听完后,说道:“好,我两点钟在办公室等你们。” 一看时间,快到一点半钟了。 厉元朗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穿戴好,由吴柳水跟随,一前一后返回县委。 刚进办公室,私人手机又响了。 这回是他熟悉之人,副市长方玉坤打来电话。 “元朗,有个事我要和你见面。” 听语气,方玉坤很着急,甚至有些惊慌。 “老领导,你定时间吧,我稍晚过去。”对于方玉坤,厉元朗还是很尊敬的。 “不用了,我去你那里,另外,还有忠谋,我们两个一起过去。” “好,我在县委等你们。” 厉元朗这么说,认为范忠谋毕竟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在县委见面,显得尊重。 方玉坤却说:“元朗,这次属于私人性质,最好不要整得太正式。” “我明白了,我这就安排地方,把地址发给你。” “可以。” 挂断电话,厉元朗直犯琢磨,方玉坤和范忠谋,大老远的从广南赶到乌玛县,会有什么事? 砰砰砰! 吴柳水进来说:“厉市长,市纪委的王主任到了。” 厉元朗站起,静等王主任和两年轻男子进来。 和他们分别握手寒暄后,礼让在沙发里坐下。 王主任说:“厉副市长,我们此番前来,是要将高灿儒带到市纪委接受组织调查的。这是我的证件和书面通知,请你过目。” 这是必须的程序,厉元朗看过之后,交给王主任,说道:“我这就把高灿儒叫过来。” 走到办公桌前,抓起话机拨完号码说:“灿儒,我是厉元朗,请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有事和你说。” 因为之前祖爱泉已经提过,厉元朗和王主任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起来。 没多久,高灿儒敲门进来,以为厉元朗找他,询问吴红丽的事情,手里捏着小本子,做足了准备。 结果一抬头,三个陌生人从沙发上站起,厉元朗则远远注视着他,表情复杂。 “高灿儒,我们是市纪委监察室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接受调查。” 高灿儒大脑立刻“嗡”了一声,瞪大双眼怔怔呆立着。 王主任一使眼色,两名男子一左一右分别拽住高灿儒的两只胳膊,率先走出去。 王主任断后,向厉元朗打了一声招呼,也跟着离开。 厉元朗缓缓走到窗户前,往下看着高灿儒被王主任押进车里,扬长而去。 回想起昔日和高灿儒在一起工作的点点滴滴,厉元朗唏嘘不已。 人真是会变的,尤其在金钱和财富面前,容易迷失自己,彻底变质。 高灿儒被市纪委带走的消息,很快在乌玛县委县政府引起轩然大波。 不少人都在私底下议论,高主任因为什么被抓走。 就连刘天富都给厉元朗打电话求证,厉元朗也没隐瞒,讲出高灿儒接受吴红丽贿赂一事。 刘天富撂下电话,眉头皱在一处,禁不住暗中嘀咕,怪不得那天开会,临了高灿儒提出让吴红丽担任县妇联副职呢,原来是收了好处啊。 有这种想法不止他一个,阮海庆从秘书丁时宇口中知道后,同样惊讶不已。 狄化龙敲门进来,阮海庆冲丁时宇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阮县长,听说了没,高灿儒出事了。” “我也是刚知道。”阮海庆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狄化龙麻溜给点上。 趁着弯腰点火的机会,狄化龙试探地问:“阮县长,估计高灿儒这一次彻底回不来了吧。” 阮海庆鄙夷的直撇嘴,白了狄化龙一眼,“你以为纪委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 狄化龙讪讪笑着,眼珠一阵乱转,小心翼翼问:“他这一走,县委办没了主事人,恐怕会出乱子。” 一开始,阮海庆还没反应过味,“你是政府办主任,县委办就是乱开了锅,和你有啥关系,真是瞎操心。” 不对! 阮海庆忽然意识到狄化龙这句话的含义,怔怔看着他的脸,一动不动。 他终于弄明白,狄化龙的真正来意了。 第862章 有事相求 “你小子是不是看中县委办主任的位置了?” 狄化龙不好意思的直搔头,差点弄阮海庆一办公桌头皮屑。 “阮县长,人往高处走,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别看同是办公室主任,县委办主任是县常委,副处级干部。 政府办主任只是正科级。不仅仅是级别升了半格,关键县常委的身份,一下子就成为县领导。谁不会对此垂涎欲滴,眼睛冒精光。 狄化龙把脸凑得更近了,几乎达到脸挨脸的地步。 “阮县长,你说如果运作得当,我的胜算有几成?” 阮海庆被狄化龙飘来的口臭味熏得差点吐了,身体往后一靠,使劲嘬了几口烟,总算有所缓解。 “化龙,县委办主任需要市委研究决定,你在市委那边有关系?” 狄化龙尴尬的苦笑着,“您还不知道我?就那点资源,说话还没您好使呢。” “别高抬我了。我要是有本事,早就顶了刘天富的位置,何必到现在还是县政府的千年老二。” “那是没有机会,一旦有机会,别说县长,就是县委书记都不在话下。谁不知道,您在省里……” 阮海庆听闻,连忙摆手阻止,“有些话不要乱说。” “是、是,我知道了。”狄化龙一脸媚笑的连连点头。 “言归正传,县委办主任一职,需要争得市委魏书记同意。还有一个,厉元朗也很关键。” 狄化龙一脸不解,“他?他能决定什么?” “你想啊,厉元朗还不有个副市长的身份吗。况且县委办主任是为他服务的,市委肯定会争取他的意见。” “你首先要保证魏奇正认可,其次让厉元朗为你说话。化龙,这两点,你说你能有几成把握?” “阮县长,我知道有难度。可是您还忽略了第三种可能。要是省里有人给我说话,就是您的那层关系,只要他一个电话,魏奇正敢不听从!” 阮海庆头靠在椅背上,摸着锃亮大背头,悠悠说道:“倒是这个理,关键人家要看你的诚意有多大。” 狄化龙绕过办公桌,嘴巴凑在阮海庆的耳边嘀咕几句。 阮海庆两眼顿时一亮,惊问:“你真打算这么做?” “阮县长,您就说我的诚意够大不?” “你还真舍得下血本,化龙,我只能试试,成不成的我可不能保证。” “阮县长,这件事要是办成,我一定记住您的大恩大德。” 阮海庆要帮狄化龙的忙,不仅仅是狄化龙开出诱人条件。 更为关键的是,狄化龙是他的心腹,把他安排在厉元朗身边,对自己掌握厉元朗的一举一动,非常有助益。 不出所料,当方玉坤和范忠谋联袂出现在厉元朗面前时,全都眉头紧锁,一脸愁云。 分宾主落座,来不及客套,方玉坤先说:“元朗,遇到大问题了。” “什么问题?”厉元朗问。 范忠谋接过话茬,叹气道:“我是负责政府常务工作的,分管国土资源这一块,墨林园的事情,我是有责任的。” “何止是你。”方玉坤情绪不高的说:“我还分管生态环境呢。” 随即,他看着厉元朗说:“元朗,省委对墨林园出现的问题高度重视。据可靠消息,这一次处理的干部多达七十几名,不止相关厅局,就连广南市有关领导,同样榜上有名。不瞒你说,我和忠谋都在其中。” 范忠谋抽了几口烟,发起牢骚,“元朗,你说我冤不冤。谁不知道司马文瀚背后有张至宝罩着,我一个小小的常务副市长,能拿他怎么办!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听之任之。” “忠谋说的有道理。”方玉坤辩解道:“王书记没来之前,宫乾安他们那一届就明确发话,对墨林园要重点照顾,不要横加干涉企业的自身发展,从而影响到全省的经济布局。” “他是书记啊,我和忠谋敢说一个不字,除非不想干了。现在查出问题来,要给我和忠谋处分,我们真是感觉冤枉,比窦娥还冤。” 听着两人大倒苦水,厉元朗却也理解。 的的确确,墨林园存在很多年头,追究责任的话,他前岳父水庆章都难逃其责。 说了这么多,方玉坤才步入正题,“元朗,我知道你和王书记有来往,我和忠谋前来叨扰,就是想请你帮我们问一问,省委对我和忠谋的处理意见是什么。” 范忠谋则说:“唉,维信书记不在了,我们一下子都没有了主心骨。元朗,在老百姓眼里,我们是官,可在王书记看来,我们就是吏。” “说实话,司马文瀚是过分,过分采伐,削山挖地,旧城村小学遭遇洪水,就是他们大搞二期工程造成的。无论对他怎样处理,都是咎由自取,活该。” “当然了,在这件问题上,我和玉坤是有责任的,该承担的我们一定承担。只是……”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我们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好不容易做到今天位置。若是我们违法乱纪,被查被撤,我们认了。” “你说因为这事弄丢了官职,二十几年的努力付诸东流,我不服气。而且还是在超出我们能力范围之外,我们想管,想制止,上面有人拦着,我们也奈何不得。” “看在维信书记面上,恳请元朗你帮一帮,只要保留住现有职务,挨什么处分都行。” 厉元朗听到此,严肃问道:“二位,听起来你们已经知道处理结果了?” 方玉坤和范忠谋相互对视一眼,方玉坤则说:“有人放出风来,我和忠谋都要调离现有岗位,去任闲职。” “你们和我交个实底,到底跟司马文瀚有没有牵连,这很重要。” 方玉坤范忠谋头摇成拨浪鼓,表情很坚决。 “你们去没去过墨林园?”厉元朗分别扫视两人,以此观察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方玉坤头一个晃了晃脑袋,“我当然没有去过,要不然,也不会被司马文瀚拒之门外,不让我进去。” 范忠谋惭愧的说道:“我只去过一次,还是陪着韩学义去的。” 厉元朗知道,韩学义是宫乾安的密友,犯案前是办公厅秘书长。 “当时,司马文瀚准备的宴席上有一道干炸肉段,他告诉我们说,这是猫肉。什么猫肉,其实就是虎肉。我没敢吃,一口没吃。” “之后呢,你还去过没有?” 范忠谋胸膛拍得山响,坚决摇头,“没有,就那一次。” 看着二人企盼的目光,厉元朗内心不仅纠结起来。 他无心想管,可是也不希望他们就此滑落。 毕竟,在有些事情上,厉元朗需要他们。 尤其他制定好的计划,已经得到王占宏肯定。 要是方玉坤和范忠谋倒了,失去这俩帮手,会对计划的执行造成困难。 思考一番,厉元朗缓慢说:“我理解你们的心情和诉求,只不过这件事,不是我能力触及到的。我只能帮你们问一问,成与不成,你们不要怪我。” “元朗,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方玉坤冲厉元朗微微抱了抱拳,态度十分诚恳。 范忠谋只是笑了笑,不过相当勉强,纯粹是挤出来的。 厉元朗自然不可以直接打给王占宏本人,当着二人的面,联系了徐万东。 “徐处你好,我是厉元朗。” “厉副市长,有什么事吗?” 厉元朗动了动身体,把手机换到另一个耳边说道:“有件事我想麻烦徐处。” “你请说。” “是这样……”厉元朗毫不避讳的讲出范忠谋和方玉坤二人被处理的事情。 徐万东沉吟片刻,隐晦的说了实情。 第863章 暗中较劲 “厉副市长,请你打另一部手机,那是做了保密处理的。” 厉元朗闻听,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起身向方玉坤范忠谋点头致意,旋即走进包房的卫生间里拨出号码…… 范忠谋瞅了瞅方玉坤,“老方,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找厉元朗这步棋到底对不对。” 方玉坤反问:“难道我们还有别的出路吗?” “的确是这样。”范忠谋点燃第二支香烟,叹着干气。“自从维信书记出了事情之后,咱们这帮人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哪天受牵连栽进去,这辈子恐怕就完了。” “老范,你也不要太悲观,事情远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告诉你,上一次……”方玉坤说着,趴在范忠谋耳边嘀咕几句。 “什么!”范忠谋眼珠一立,惊呼道:“真有这事?” 方玉坤狡黠的笑着,“我是亲耳听到的,这个人,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最好不要打搅他。” “老方,咱们的事去找他不就得了,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范忠谋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瞪得老大。 “不不不。”方玉坤连连晃起脑袋,“我不是说了么,非到不得已的情况,不要和他联系。况且,通过这事正好试探厉元朗,看他是不是真和咱们一条心,实心实意帮咱们。” “嗯。”范忠谋微微点头,使劲吸了一大口烟,眼神中透着难以捉摸的味道。 厉元朗打完电话出来,方玉坤和范忠谋强烈希望从他的表情中看到一丝端倪。 只可惜,厉元朗平静坐回到原位,目光在二人脸上环视一圈,最终端起酒杯,“范副市长、方副市长,我敬你们。” 方玉坤并没急于拿酒杯,而是急切问道:“元朗,徐处怎么说?” “听结果吧。”厉元朗长出一口气。 这…… 方玉坤没反应过来,倒是范忠谋品出味道,胳膊肘捅了捅方玉坤,“元朗尽力了,我们等消息就是。” “哦。”方玉坤恍然大悟,只不过心里仍然没底。 这顿饭吃得沉闷,席间有推杯换盏,方、范二人却心不在焉,一点提不起精神头来。 一个多小时,吃饱喝足。 方玉坤和范忠谋谢绝厉元朗挽留的好意,同坐一辆车,连夜返回广南市。 厉元朗是在第二天参加全县反腐大会上,得知接到市委书记魏奇正打电话找他。 秘书吴柳水端着手机,站在会议室台下的角落里,翘首以待。 此时的厉元朗正在讲话,这个节骨眼上,吴柳水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台上,趴在厉元朗耳边嘀咕起来。 厉元朗闻听,把麦克风顺手往下一压,看着吴柳水点了点头,小声交代:“你告诉魏书记,我在开会,过后联系他。” 吴柳水只得照办。 众目睽睽之下,他想奉劝厉元朗的一番好意,也不能由着性子乱来。 即便厉元朗好说话,他却不能这样做。 堂堂市委书记大人给厉元朗打电话,别说是开会了,就是火烧眉毛,也得紧着市委书记先来啊。 吴柳水急得跳脚,想了想,走出会议室,找个僻静地方打给了魏奇正的秘书黄云光,说厉副市长马上讲完话,这就打给魏书记。 黄云光倒没添油加醋,原话原说讲给魏奇正。 魏奇正的手指尖摸着办公桌,表情似是不爽,一挥手说:“走,去南城区委。” 黄云光还纳闷呢,定好的时间是上午九点半,这才不到九点,魏书记提前出发所为何故。 南城区委领导得到的消息,是上午九点半钟。魏书记提前出发,必须马上通知出去。 否则,魏奇正的车子一到,区委大门口没有一个人,这不是擎等着让魏书记发火吗。 于是,黄云光手忙脚乱的拿起手机打给南城区委书记,魏奇正的身影早就先他一步,走到市委楼门口,停着的那辆奥迪车前了。 由于黄云光还在打电话,司机手疾眼快,帮着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迎着魏奇正坐进去。 直到这时,黄云光才气喘吁吁片腿坐进副驾驶位子上,司机发动轿车,如离弦之箭窜出市委大院。 先不提南城区委彼时乱成一锅粥,仅仅因为市委书记视察时间提前,他们还要重新部署迎接准备。 单说厉元朗,面对台下乌玛县各部门纪检干部,大谈特谈反腐倡廉的问题。 讲话稿是县委办公室综合科的笔杆子起草,吴柳水润色,厉元朗最后敲定。 洋洋洒洒几千字,厉元朗期间又加入深得体会,整个下来说了四十多分钟。 等他讲完话,纪委书记李野做了补充发言,等到会议结束,距离魏奇正来电,足足过去一个小时了。 会议一散,吴柳水快步撵上厉元朗,举着手机说:“厉市长,该给魏书记回电话了。” 厉元朗没有吭声,拿过手机拨出去。 手机贴在耳朵上,里面传来黄云光的声音:“你好,哪位?” “我是厉元朗,我找魏书记。”厉元朗语气平淡。 这时的魏奇正,和厉元朗正好相反。 他坐在南城区委的会议室里,侧耳倾听区委书记做汇报。 要是换成普通的县委书记,黄云光只一句魏书记在开会,就能打发回去。 厉元朗毕竟不只是县委书记,副市长属于市领导,他不能怠慢。 悄悄进入会议室,附在魏奇正耳边小声告知。 魏奇正只是点了点头,一个字没说。 这便是考验黄云光智商的时候了。 作为市委书记秘书,称职的首要参数,就是要了解老板的心意,懂得老板是怎么想的。 魏奇正点头不语,这个点头不是要他联系厉元朗,而是知道的意思。 至于何时通电话,黄云光坚信一个字:等。 等魏奇正提起来他再去做。 因而,厉元朗从黄云光那里得来的消息是,魏书记在南城区检查工作,正在讲话,不方便接听。 厉元朗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好,我等魏书记的电话。” 把手机还给吴柳水,厉元朗迈步走进办公室。 吴柳水跟进来并没离开,厉元朗问道:“有事?” “厉市长,我……”吴柳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开口。 “柳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我没事。” “哦,是我多想了。” 等到吴柳水离开后,厉元朗原本平淡的脸上,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他猜出来魏奇正这个电话的内容是什么,准是告诉他县委办主任的人选已经确定。 是原政府办主任狄化龙。 谁不知道,狄化龙唯阮海庆马首是瞻,就是阮海庆的心腹嫡系。 弄这么一个人占据县委办主任一职,这不是诚心让厉元朗添堵吗。 当他从王祖民那里得到这个消息后,厉元朗气恨浓浓,摆明了,这是魏奇正耍的手腕。 按理说,高灿儒出事,他的位置空出来,魏奇正怎么也要征求厉元朗的意见,提前沟通。 等到人事任命已经盖棺论定,再打这个电话有什么用! 上次,厉元朗卷了魏奇正的面子,魏奇正就用这种方法报复他,很容易想到,这位魏书记心胸并不宽广,还有点小心眼。 本来就难以修复的关系,因为这个电话,厉元朗和魏奇正渐行渐远。 添堵的事有,顺心的事也有。 省委关于墨林园一事的处理结果,千呼万唤始出来,最终确定处理的官员总共有七十九名。 就连魏奇正和许道通都受到省委点名批评,而对于范忠谋和方玉坤来讲,最关心还是他们的结局如何。 第864章 潇洒走一回 方玉坤受到警告处理,范忠谋相对严厉,记过处分。 可不管咋说,这二人的官职是保住了。 表面上诚心接受,背地里差点乐得蹦了高。 看起来,厉元朗在这件事情上,是出了力的。 下午下班之前,魏奇正的电话姗姗来迟。 “厉副市长,我今天去下面区里转悠了一圈,刚回到市委,又累又乏。才回你的电话,不怪罪吧。” “哪里,魏书记日理万机,我理解。” “理解就好。”魏奇正转入正题,“经市委常委会讨论研究,决定任命狄化龙同志担任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厉副市长,你对此有什么要说的吗?” 厉元朗正色说:“市委决定的事情,我只能遵从。” “听出来,你对这个任命还有不同意见?” “既然是市委常委会集体讨论的结果,我的意见不足为重,就当没有。” “我知道,你对狄化龙同志有成见。厉副市长,不能总用老眼光看人,狄化龙同志有他的优点。他长期担任政府办主任,熟悉并能处理好与各方面的协调关系,市委对此是认可的。希望你理解。” 车轱辘话来回说,就没意思了。 而且听出来,魏奇正嘴上说尊重,骨子里却藐视,厉元朗不想就此与他纠缠,说了几句官面话,这次通话就此结束。 把吴柳水叫进来,厉元朗说道:“柳水,一会儿陪我去县城转一转,咱们在外面吃晚饭。” “行。”吴柳水回答干脆。 晚上一下班,吴柳水手里拎着一个双肩包进来。 “里面装的什么?”厉元朗好奇指了指双肩包。 吴柳水狡猾的嘿嘿笑了笑,道出俩字:“行头。” 厉元朗恍然道:“不用化妆了,天就要黑了,谁会在意我这张脸。” “也是。”吴柳水挠了挠头,却坚持要给厉元朗戴上一副平镜。 由于厉元朗只让吴柳水陪同,没有人暗中保护,吴柳水自感责任重大,担心遇到突发事件。 他受伤害没什么,要是厉元朗遭到意外,他就是实职。 出了县委大院,厉元朗提议二人溜达走,权当散步了。 从县委往前大约二百米,就是曲安江。 江边有一条柏油路,两边种植着榆树和柳树。 时值盛夏,夕阳西沉,暮色来临。 道两边的路灯还没亮起,一阵微风吹来,空气中伴随着江水的腥味,凉意浓浓。 走在柏油路上,此刻已经有吃过晚饭的行人遛弯出来。 可在道中间,仍然有车辆行驶而过。 厉元朗便问身旁欠着半个身位的吴柳水:“你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吗?” 吴柳水答道:“来回总有车辆穿行,即便速度不快,仍然会给散步的行人造成不便,还容易出交通事故。” “是啊。”厉元朗点头道:“咱们看着小事,岂不是老百姓的大事。这么样可不行,要想办法改变。” 就这样,厉元朗背着手,边走边观察着不远处,那一栋栋楼房,脑海里却在思考着刘天富找他商量的一件事。 十月初,省里要在广南市举办全省旅游发展大会。 作为广南市下辖的乌玛县,为了给外地客商留下好印象,准备修建乌玛县城区几条主要大街的路面。 同时,还要在临街的楼房,外面贴上一层保温板,粉刷楼体和楼内单元墙壁。 工程量大,任务来得急,务必要求,在九月中旬必须结束。 现在已经到了六月中下旬,七月初之前,这项工程就要开动起来。 其实早在这之前,广南市已经行动了。 乌玛县临时通知,工期紧任务重,这可让刘天富头大了一圈。 虽说是市里任务,工程队早就找好,乌玛县配合就行。 关键是,县里主要几条大街的修建,势必要影响到居民正常出行,造成一定的交通拥堵。 怎么将对居民的影响降到最低,这是摆在县委、县政府面前的头等大事。 为此,厉元朗召集相关部门领导开了一个会。 会上,大家各抒己见,终究没有商量出一个满意措施。 厉元朗今晚出来,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想通过身临其境的走访,探听老百姓的声音,给自己生锈的大脑,来一个润滑油的作用。 站在县城最大最宽的永安路上,看着来往行驶的车辆及行人,厉元朗俨然有了打算。 他问吴柳水:“县里哪个地方吃东西最有特色?” 吴柳水想了想,便明白厉元朗的用意了。 “我觉得,还是去烧烤一条街吧,那里有不少烧烤摊,晚上相当热闹。” “嗯,就去那里。” 烧烤摊位于县城繁华地段,那里原来是步行街。 由于乌玛县外流人口多,两边商户生意不好,纷纷关门倒闭。 后来,县里考虑到实际情况,就把县城所有烧烤店迁到这地方。 全部集中有这样一个好处,老百姓想吃这一口了,就知道往这里来。 不像以前,东一个地方西一个地方,分散不好管理,也给食客带来不方便。 现在,两边商户全是烧烤店。天热了,不少商家把摊位支在外面。每家几张桌,客人们坐在露天喝着冰啤酒,撸着肉串,别提多惬意了。 厉元朗和吴柳水找到一家最边上的烧烤店,挑了一张不起眼的小桌子,刚坐下来,就有服务员过来询问吃点什么。 吴柳水替厉元朗安排,不看菜单,张嘴点了肉串和下酒小菜,还有一提冰镇啤酒。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笑眯眯说:“柳水,看来你没少来这里。” 吴柳水笑了笑,“跟您之前倒是常来,只是最近工作忙,来的次数不多。” 厉元朗用夹烟的手,指了指吴柳水,开玩笑说:“你这是跟我诉苦呢。” “没有没有。”吴柳水连忙摆着双手,极力否认。 “别当真,跟你开个玩笑。”厉元朗弹了弹烟灰,“算来你跟我有一段时间了,你的工作干得不错,是时候解决一下你的级别问题了。” 吴柳水一怔,难得厉元朗主动提出来,大出他的意料。 “我有这么一个想法,想要让你兼任县委老干部局副局长,先解决你的副科级问题。柳水,谈谈你的看法。” 吴柳水刚要回答,服务员端着东西一一摆上桌子。 于是,他先把厉元朗面前的那套餐具擦了擦,给厉元朗倒了一杯啤酒,自己才满上。 搓了搓手,吴柳水真诚说道:“非常感谢您对我的安排,我没有意见,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绝没二话。” 厉元朗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满意道:“就这么定了,那是你原来的工作单位,熟门熟路,我的意思是,你挂在那里,工作重心还是放在县委办这边。” “我明白。”吴柳水使劲点着头,双手举杯,恭敬的敬了厉元朗。 话不在多,全在酒里。 厉元朗走了一大圈,肚子正好也饿了,抓起一根肉串大快朵颐起来。 还别说,凉啤酒就着肉串,吃起来真是一种享受。 啤酒喝多了涨肚,厉元朗便去烧烤店里面上厕所。 烧烤店的卫生间在厨房最里面。 厉元朗方便完,由于不熟悉路径,一不小心从后门走了出去。 后面是一条僻静的小胡同,行人稀少。 此刻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借助附近灯光,厉元朗隐约看到,在距离他不远的小胡同出口处,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本来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他正准备返身回去之际,无意中一撇,觉得那辆车似乎很熟悉。 就在他心里犯着嘀咕的时候,驾驶侧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人。 借助车灯光,厉元朗看清楚那人的模样,顿感惊讶。 第865章 差点被算计 这不是金可凝吗? 怪不得那辆车看着熟悉。车子是厉元朗准备的,照顾金可凝回县城方便,尽管她离开后再也没回过这个家。 大晚上的,她在这里干什么? 看样子,金可凝似乎在等人。 她所瞅方向是车子正前方,故而并没发现厉元朗。 况且黑夜的角落里,就是最好的隐蔽外衣。 金可凝不时张望,抬腕看着手表,样子十分焦急。 好一会儿,见她招手,很快在厉元朗的视线里,有个男人身影靠近金可凝。 大夏天的,那人立着t恤衫的衣领,缩头缩脑,生怕让人看到他的那张脸。 而后,金可凝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男人随即也坐进副驾驶。 由于车窗贴了膜,厉元朗根本看不清两人在里面什么状态。 忽然有种被绿了的想法,骤然袭上厉元朗的意识里。 虽然他对金可凝没感情,但好歹他是金可凝的老公。 大晚上的,看见老婆和别的男人坐在车里,任谁的心情都不好受。 厉元朗真想一怒冲过去,想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可理智告诉他,切不可贸然行动。 他需要观察,需要以静制动。 没多久,小轿车发动,迅速离开此地。 厉元朗赶紧跑过去,眼看着轿车尾灯正在逐渐消失。 正巧有辆电动三轮车途经身边,厉元朗招手叫停,坐进去告诉司机,“跟上前面那辆黑色轿车。” 多亏这条路两边行人多,道边又停着各种车辆,造成一定的拥堵。 所以,轿车速度不快,慢慢悠悠的走走停停,三轮车得以跟住。 没多久,轿车开出这条拥挤的小路,拐上大街,迅速行驶出去,最终停在县城边上一家不起眼,名叫梦乡旅店门前。 由于那个男人由始至终故意遮遮掩掩,厉元朗到底没看清楚他的模样。 不过,从男子的举止轮廓猜测,岁数不算小,至少比他大了很多。 他没有在此过多停留,让三轮司机把他送回原地方。 路上,厉元朗就给金可凝打去电话,询问她在干什么。 金可凝语气平淡,说她正在开车返回县城。 厉元朗心里腹诽,鬼话,撒谎!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准会相信了。 坐回烧烤摊上,吴柳水见厉元朗方便一趟用了这么久,也没敢细问。 厉元朗心情不佳,接连灌了几瓶啤酒,有些头晕,被吴柳水搀着送回家。 一进门,发现卫生间里响起哗哗流水声。 厉元朗血往上涌,一切的一切,让他有种不爽的预感。 想毁灭证据,不可能! 愤怒加酒精的刺激,令厉元朗体内的荷尔蒙迅速爆棚,晃悠着身体,冲到卫生间门口,抓住门把手使劲一拽。 咦,锁上了? 管你那个,他双手死死扣住门把手,一只脚蹬在门板上,正要全力而发。 忽然,水声停止,门把手在动。 厉元朗本能松开,转了一圈,门被推开,金可凝裹着浴巾,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怒目圆睁瞪视着厉元朗。 “你要什么!” 厉元朗冷笑道:“这句话该我问你!梦乡旅店是怎么回事?” “什么!”金可凝一惊,继而咬着嘴唇大声质问:“你在跟踪我?” “跟踪谈不上,碰巧而已。” 彼时的他,冲动加持酒精的侵袭,已然达到怒发冲冠的地步。 他不在乎金可凝,他在乎的是名声。 堂堂一方大员,被人生生在头顶上摁了一顶绿帽子,他要没血性,就不配拥有男人这个称呼。 一念及此,厉元朗冲过来,一把抓住金可凝的胳膊,顺势抓进怀里,抱着她直奔卧室。 “你要干嘛,放下我!”金可凝极不配合的尽力挣扎,双手对着厉元朗又是抓又是打的。 还趁机对着厉元朗的肩膀,使劲咬了一口下去。 “哎哟!”把厉元朗疼的叫出了声,刚进卧室,顺势将金可凝扔在宽大的床上。 由于用力过大,金可凝身躯还在床上有个反弹,这么拉扯,本就不牢靠的浴巾瞬间开了,那具完美无瑕的娇躯,在厉元朗的眼前暴露出来。 厉元朗正在揉着被金可凝咬了一口的肩头,夏天薄薄的衣服阻隔,却也引来不小的疼痛感。 然而,相比较疼痛,金可凝展现出来的那一面,却令厉元朗非常震撼。 之前二人有过亲密的身体接触,好在当时的厉元朗是清醒的。 现在不同了,酒精的侵袭,令厉元朗大脑意识错乱,也不知怎么想的,顿时有了占有念头。 尤其金可凝的不雅姿势,更加激发了这种念头强烈的冲撞感。 厉元朗当即脱掉外衣,随手一撇,饿虎扑食扑向金可凝…… “混蛋,你松开我,你个流氓无赖,滚开……” 金可凝越是谩骂,越是挣扎反抗,反而更加刺激了厉元朗想要征服她,驯服她的劲头。 咬着后槽牙恶狠狠道:“好,说我是流氓,我今天就以你丈夫的身份,正式向你耍一次流氓了!” “滚蛋,你不配,你不配做我老公,你不配……”一通粉拳噼里啪啦落在厉元朗胳膊和身上。 “看我配不配!”厉元朗冷笑着,就要进一步针对金可凝。 “你不是,你不是我金可凝的老公……”金可凝嘴里说着,渐渐失去力量,身体平躺成一个“大”字。 那样子等于举手投降,任由厉元朗摆布了。 嘿嘿…… 猛然间,厉元朗意识到什么,停下动作,抬头望着他这间卧室四周,疯了一般冲过去,在犄角旮旯里一顿翻找。 金可凝惊呆了,厉元朗这是闹得哪样,他疯了吗? 急忙抓起浴巾裹住身体,坐在床上直勾勾看向厉元朗。 “你、你这是……” 厉元朗翻来找去的没有结果,转身气冲冲到了客厅。 金可凝赶紧跟了出去,看见厉元朗同样着刚才动作,蹲身猫腰又登高扒梯的,在客厅里的墙角还有隐秘地点翻着找着…… 直到这时,金可凝脸色变得惨白起来。 很快,厉元朗就在客厅的隔断的摆件中间,找到一个针孔摄像头,扯断后抓着亮在金可凝眼前,冷声质问:“老实说吧,你还在什么地方安装了这玩意?” “你是怎么发现的?”金可凝快速冷静下来,索性直言不讳的认了帐。 “果然又在算计我!”厉元朗眉头蹙成一个大疙瘩,“幸亏你那句我不是你老公的话提醒了我。是啊,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和你那个假身份证结了婚。” “我料定,你是以此刺激我,让我犯下错误,再以你真实身份告发我侵害你。” “法律上,认定我的妻子名叫夏颖,不是你金可凝,你大可状告我,在你不情愿的情况下,我是犯了罪的。” 金可凝倔强的脸一扬,眼神冷冷逼视厉元朗,“不错,你分析的很正确,我就是要扳倒你,把你打进十八层地狱我才开心。” “这么说来,你的失忆症早就好了。你装成失忆的样子,故意把藏宝图泄露给吴红丽,让她最终因缺氧窒息,死在了山洞里,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 “坦白的说,我没想让她死,是她贪心,怪不得别人。我本打算,那么多金子,利用她能做很多事情。可是她不中用,不中用的女人,留在这个世界上是浪费,死就死了。” 在金可凝口中,吴红丽的一条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就好像死了一条小猫小狗。 气得厉元朗脸色铁青,抬手质问:“金可凝啊金可凝,你真是蛇蝎心肠,你就是杀害吴红丽的真凶!” 第866章 彻底摊牌 金可凝不以为然的噗嗤冷笑:“我杀了她吗?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对她动了手,还是动了刀子?你有证据吗?” “你这是杀人于无形,比用刀子杀人还可恨,还歹毒!”厉元朗指着金可凝的手指,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甚至嘴唇都在哆嗦。 “哼!”金可凝摆弄着手指甲,低垂眼皮嘟囔道:“你不用那么激动,她不就是你的老相好么。她死了,你很伤心,这正是我兴奋的地方。话说回来,一个亿换一条命,吴红丽的死也值了。” 厉元朗气愤至极,既然已经撕破脸,他完全可以让人把金可凝抓起来。 只不过冷静下来一想,就像金可凝说的那样,法律是讲究证据的。 金可凝只是提供了诱因,还提醒吴红丽,山洞里是没有氧气的。 要不然,吴红丽也不会第一次就能活着走出来。 这样的事实,法律也拿金可凝没有办法。 最为重要的是,留着金可凝还有利用价值,在她的身上还能发掘出更多的东西。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人,到底是谁?这是横亘在厉元朗心头上的一根刺,必须拔除掉。 厉元朗沉沉坐进沙发里,点燃香烟一口接一口抽着,一声不吭。 金可凝倚靠在卧室门框上,环抱着双臂,冷眼瞧着厉元朗,“厉大副市长,你不用纠结,想要抓我就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等着,让他们来吧。” 烟雾缭绕着升腾着,在蓝色烟雾中,厉元朗痛苦的闭上双眼,叹息道:“我就不明白了,金可凝,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的设计陷害我。我和你们金家仇恨没有那么大,你爸爸你叔叔,甚至你爷爷他们身陷囹圄,是他们咎由自取,和我没有多大关系,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总得有个理由吧。” “更何况,你的表姑金依梦与我还有私人关系,通过展鹏飞捎话让我照顾你,我们之间干嘛非弄得水火不容!” “我知道,你太爷爷去世之前,就单独和你交代了事情。以我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让他对我恨之入骨,这不现实。” “所有这些,应该都是你自作主张,对我一遍遍的设计,一遍遍的陷害,就是要把我置于死地,这对你来讲,有什么好处!” 金可凝冷笑一声,“厉元朗,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连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是的,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 “可你出事了,你妹妹会伤心,王铭宏就会难过。还有,白晴那个女人同样不舒服。一个你,能让老王家和老陆家同时牵挂,我干嘛让你过得舒心!” 说到此,金可凝眼神变得阴狠起来,“老陆家还有老王家,是扳倒我们金家的罪魁祸首,我对他们报不了仇,我可以让他们难过伤心,这就足够了!” “厉元朗,我们既然已经说破,你想怎么对我,随你的便!反正只要我还自由,我就会义无反顾的报仇,对那些伤害过我家人的伪君子,让他们没有安生日子可过。” 厉元朗把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缓缓站起身,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书房。 站在门口时,背对着金可凝扔下一句话,“那晚在广南市招待所里,你上演我醉酒非礼你的一幕也是假的吧。一个是,我喝醉了根本干不出那种事,还有一个,你第二天上厕所,我看到你手里攥着姨妈巾。” “我就是再牲口,也不会对一个身子不净的女人做那种事!金可凝,你好自为之吧。” 随着重重的关门声响起,金可凝望着书房那道门,眼神里闪现出别样的目光。 厉元朗和她彻底摊牌,等于间接告诉她,以后再也不会相信她了,她也就失去陷害厉元朗的本钱。 靠卖惨引起厉元朗同情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怎么办?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失眠之夜。 次日一早,厉元朗照例做好早餐,思考再三,还是敲了金可凝卧室的房门。 没有回音,试着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动静。 索性喊了一句:“我进来了。” 握着门把手一转动,门没锁,推开一看,床上铺得整整齐齐, 却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赫然发现,床头柜上留着一封信。 只有简单几行字:我走了,再也不会出现你的生活里。反正结婚证上,我用的是假名字,省得办离婚手续了。 落款:金可凝。 看着她决绝的语气,厉元朗就知道,金可凝消失了。 不知怎地,金可凝的走,厉元朗没有一丁点轻松感。 放她走,到底是错还是对? 他说不清楚,很矛盾也很纠结。 厉元朗甚至有些自责,当初选择和她结合,算不算正确之举。 上班之后的第一件事,厉元朗便是打给韩卫,让他帮忙查一件事,给金可凝办假身份的人是谁? 在韩卫的意识里,只要是厉元朗交办的事情,他会义无反顾的去执行。 不问原因,厉元朗要求他做的事,一定是对的,就这么简单。 当天上午九点半,县委办公室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宣布任命决定。 广南市副市长兼乌玛县委书记厉元朗、广南市组织部干部处孙处长,以及县委副书记张全龙出席。 会上,孙处长代表市委宣读任命决定。 狄化龙任乌玛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 他指出,广南市委充分肯定,狄化龙同志在担任县政府办公室主任期间,能够紧紧围绕县政府工作大局,团结拼搏,创新实干,各项工作都取得了优异成绩。 并且以高灿儒为反面典型,谈到他在金钱面前迷失自己,丧失了一名领导干部的职业操守。他的受贿行为,也给大家敲响警钟,莫伸手,伸手必被抓。 张全龙代表乌玛县委做了表态发言,他希望县委办全体同志,以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拥护广南市委的决定,积极支持狄化龙同志的工作,同心同德,团结一致,促进县委办工作再上新台阶。 让县委放心,让群众满意。 之后,狄化龙也发表了上任感言。 中规中矩,没什么亮点。 厉元朗观察到,狄化龙由始至终,脸上一直挂着笑意。 这种笑,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想他终于圆梦,正式步入县委核心圈,成为名正言顺的县领导了。 会议结束,孙处长一刻没有停留,坐车返回广南。 刘天富送走孙处长之后,敲门走进厉元朗办公室。 “厉副市长,有件事情想和您商量。” 厉元朗招手请刘天富坐在沙发里,问道:“孙处长走了?” “刚走。”刘天富伸手接过厉元朗递来的茶杯,恭恭敬敬说:“我找您来,是想确定政府办人选问题。” 厉元朗坐下后,拍着大腿问:“天富同志一定有人选了吧?” “县政府办副主任曹希亮不错,踏实肯干,工作能力突出,我想他是个不错人选。” 厉元朗想了想,“政府办那边天富同志你和尚北同志研究,有了一致意见上会讨论。另外,吴柳水跟我有一段时间了,各方面表现都挺好,我看他……” 说话间,厉元朗眼角余光瞄向刘天富,观察他的反应。 刘天富一点就透,“是啊,小吴是应该解决级别问题了,不知厉副市长的意向是哪里?” “我看还是干他的老本行吧。” 刘天富马上接茬说:“县委老干部局正好缺了一名副局长,小吴顶上正合适,业务他熟,就是担心分散他的精力,不能好好为您服务了。” 厉元朗呵呵一笑,“没关系,那边他照应一下即可。” “好好好。”刘天富连说三个“好”字,“还是厉市长想的周到。” 二人一问一答中,乌玛县的一二把手在笑声中达成了共识。 第867章 退而求其次 很显然,厉元朗支持曹希亮担任县政府办主任。作为回报,刘天富也会在吴柳水的任命上,给予默契配合。 “天富同志,夏天到了,江边遛弯的行人多了,我看,可以把江边路一带设定交通管制。下班后,不允许机动车辆通行,以方便行人休闲散步。” “厉市长提的这件事我会在政府常务会上讨论和付诸实施。” “另外,关于修路和修建楼房一事,你们也要抓紧落实。”厉元朗感慨说:“不能再拖了,时间不等人,总是开大尾巴会没完没了,该拍板就拍板。” 提起这事,刘天富问:“明天,省二建公司和路桥公司的负责人会来,厉市长是否见一见?” “见是要见的,毕竟修路和修楼都是利民惠民的好事,县委要有个态度。你先见他们,晚上,我设宴款待。” 刘天富倒没有拿着小本子记下,全都记在脑子里。 从厉元朗那里出来,便着手把厉元朗交代的几件事,付诸在行动上。 县政府常务会议上,经过再三讨论协商,确立了统一意见,刘天富当场拍板执行。 散会后,由于县委办主任一职空缺,副主任曹希亮代理主任,忙前忙活的陪在刘天富身边,俨然忘记了其他人。 阮海庆看在眼里,嘴角已经撇到姥姥家去了。 一回到办公室,把手中的笔和本子往桌子上一扔,用力过大,本子和笔直接掉在地上。 阮海庆掐着腰,怒声自语道:“什么玩意,以为靠上刘天富就稳坐主任了,休想!” 这会儿,秘书丁时宇敲门进来。 “阮县长,深水乡副乡长周兴山要见您。”丁时宇一看老板心情不佳,说话音调马上小成蚊子叫。 阮海庆稳了稳神,挥手说:“让他进来吧。” 随即坐进椅子上,随手拿过一个文件,装作认真的看起来。 周兴山,就是上次在深水乡巧遇厉元朗的那位周副乡长。 本以为这次偶遇,厉元朗或多或少能对他有点印象,本着攀龙附凤的精神,想进一步和这位乌玛县掌门人拉近关系。 只可惜,这种念头在他头脑清醒之后,发觉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厉元朗根本不买账,甚至连他是谁都忘记了。 周兴山思前想后,认为还得走阮海庆这条路,只要诚意十足,阮海庆答应的事,就从来没有拉胯的时候。 面带笑容,一进来就冲阮海庆点头哈腰的问好,生怕阮海庆看不到似的。 的确,这位阮副县长只是眼皮往上抬了抬,而后又把目光落在纸张上面。 周兴山并不气馁,依旧表现出献媚的姿态,缓缓走到阮海庆跟前,把所有和笑有关的肢体语言,全都抖落给阮海庆看。 “兴山,你行啊,听说自从见过厉副市长之后,你的眼界就高了,还想通过吴柳水和厉副市长搭上关系,都把老领导给忘记了。” 从阮海庆阴阳怪气的语调中,周兴山悟出阮海庆为什么对他爱答不理,这是有意见了。 “阮县,您真是冤枉我了。您是我的老领导,厉元朗不过是新来的,咱们多年来的老感情,他哪能和您相比。” 阮海庆鼻子里冷哼一声,显然不吃周兴山辩解这一套。 周兴山也不等阮海庆发话,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阮县,您不够意思。小宁出国这么大的事情,您也不告诉我一声。侄女去国外念书,兜里怎么也得有零花钱不是。” “我知道您两袖清风,您和嫂子都是靠工资过日子。这不,我刚从您家里出来,见过嫂子和小宁,就给小宁一点外国钱,孩子将来出去花销也方便。” 一听这话,阮海庆放下文件,怔怔看向周兴山,心里却别有一番想法。 这个周兴山,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真肯下血本。 刚才老婆来电话,由于着急开会没听全乎,隐约听到谁给她送去两万美元,原来是这家伙。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这张笑脸,手上还捧着两万美金呢。 “兴山,你可真是的。小宁一个女孩子,哪用得了那么多。我这就让你嫂子送回来,不像话。”阮海庆说着话,右手伸向话机。 却被周兴山双手阻拦住,埋怨的说:“阮县,您这样可就是看不起我了。再说,我这是给小宁的,不是给您的。” “你这个兴山啊。”阮海庆的脸由阴转晴,“下次不许了,说吧,找我什么事?”端起烟盒冲周兴山晃了晃。 周兴山抽出一支,先给阮海庆点上,趁着凑近他的机会,终于说出自己的诉求。 “你看中了政府办主任职位?”阮海庆眉头一皱,这可是有难度的要求啊。 看样子,刘天富推举曹希亮是板上钉钉了。 刘天富有这种底气,绝对事先和厉元朗有过沟通。 在乌玛县,厉元朗不点头的事情很难通过,谁叫人家官大呢。 阮海庆大口吸着烟,眯起双眼思考着。 看得出来,这事让他很是为难。 “阮县长,您觉得能否可行?”周兴山小心翼翼问起来。 “兴山。”阮海庆往烟缸里弹着烟灰,缓缓说道:“你下手晚了,早点告诉我还有机会。现在,曹希亮的呼声很高,他是副主任,顺势而上接替狄化龙无可非议。” “我在这时候提出你,厉元朗也不会答应。县里的人事变动,要得到他的点头和支持,你失去最佳时机,胜算不大。” 周兴山心凉半截,有些发愣。 乖乖,老子可是托人才换了两万美元,不能这么打水漂吧。 想起来,不禁一阵肉疼。 阮海庆看出来周兴山失望的神色,他也不想装进兜里的两万美金原封不动送回出去。 毕竟,女儿出国念书需要这笔钱。 按照汇率兑换,也有个十几万,不算少了。 就商量道:“要不然咱们退而求其次,两个选择。”阮海庆伸了伸手指头,“要么政府办副主任,还有一个是县招待所所长,这两个二选一,怎么样?” 政府办副主任和招待所所长都是副科级,等于周兴山级别没变,岗位变了。 对他来说,是个好消息。调到县里工作,能把家搬到县城来。 上高中的儿子就不用住校了,可以通校,倒是不错选择。 政府办副主任,还是跑腿打杂,上有主任压着,没什么发展。 相反,县招待所,是县委和县政府共同使用,归县委办公室管辖。 每天迎来送往,和县领导接触机会多。 把领导伺候舒服了,晋升的几率自然就大。 况且,所长作为招待所最高长官,在一亩三分地说话好使,自然和深水乡副乡长不可同日而语。 周兴山都不用多想,马上提出县招待所所长也可以。 “嗯。”阮海庆微微点着头,心里盘算这件事操作起来的可能性。 张全龙拿着组织部拟好的人事变动名单,送给厉元朗看的时候,厉元朗正准备出去。 他接到韩卫电话,给金可凝办理假身份的事情,查得有眉目了。 韩卫在电话里语气很急,厉元朗知道,这里面不简单。 不过,张全龙找他商谈人事名单,这件事同样重要。 坐定后,张全龙将名单交给了厉元朗过目。 这次人事变动,也是小修小补,涉及的人不多。 曹希亮担任政府办代主任,还有吴柳水兼任老干部局副局长,这是之前和刘天富沟通好的。 但是,周兴山任招待所所长一事,厉元朗皱眉问:“周兴山好像是深水乡的吧?” “是的,常务副乡长,这次是尚北部长提出来的,我没有异议。” 一个招待所所长,位置不是很重要,厉元朗并没纠结于此。 主要韩卫再次打进来的电话,让他分了心。 第868章 重大嫌疑 “厉书记,有了个新情况,梦乡旅点有住客死亡,我需要马上去现场。” 提到别的地方,厉元朗没放在心上,可一听到梦乡旅店,他的心不禁咯噔一下。 这不是金可凝和陌生男人去的那家旅店吗? “好,你马上去办,有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张全龙当面听到厉元朗和韩卫通话,还挺纳闷。 这种事情没法说,厉元朗岔开话题,把名单交还给张全龙,“你送给天富同志看一下,他没意见的话,直接上会研究。” “好。”张全龙带着满腹狐疑,告辞离开。 厉元朗从座位上站起来,背着手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心事重重。 他告诉吴柳水,暂时不见任何人,他需要静一静。 吴柳水明白,就此担当起门神,起到挡驾作用。 厉元朗这一静,静了整整两个小时。 当走廊响起一阵砰砰皮鞋走动的声音,坐在斜对面办公室的吴柳水,马上探出头张望。 一身戎装的韩卫,胳膊上夹着警帽,迈着大步急匆匆而来。 很快走到吴柳水跟前,严肃说:“吴秘书,我有急事要见厉书记。” 韩卫是唯一管厉元朗叫书记的人。 官场上就是这样,如果有兼任的,全都挑官职最大一个称呼。 而且,明知厉元朗是副市长,心照不宣都把“副”字隐去,直接叫他“厉市长”。 只有韩卫这么称呼厉元朗,厉元朗也没有任何不高兴,反倒习惯了。 从这点足以看出,厉元朗对韩卫的偏爱。 上任才多久,就给他解决了副科级。 要是别人,吴柳水肯定以厉市长有言在先为名,把人打发了。 想到韩卫和厉元朗的特殊关系,吴柳水请韩卫在他这里坐着稍等。 之后敲了敲厉元朗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推门进来。 “厉市长,刑侦大队的韩大队长要见您。” 半躺在椅子上厉元朗,手捶了捶额头,十分疲倦的说:“让他进来吧。” 当韩卫走进,厉元朗已经端坐在椅子上了。 “怎么样?什么情况?” 韩卫坐在厉元朗对面,把警帽放在办公桌上的边缘,说道:“死者名叫于志斌,五十二岁,京城人士。” 据旅店服务员介绍,于志斌是在昨天中午入住梦乡旅店205房间。 调取监控发现,于志斌在晚上六点左右出去,七点十五分和一名女子一起回到205房间。 女子在房间里待了半个小时左右离开。 于志斌一直在旅店房间没有外出。 今天上午,旅店保洁员照例打扫房间。205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保洁员也没在意。 可是等到下午,205的客人始终没有动静。 保洁员就去敲门,里面没人应答,感觉到不对劲。 找来女服务员,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进来一看,于志斌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瞪大双眼张着嘴巴,样子极其狰狞恐怖,身体直挺挺的一动不动。 把女服务员和保洁员都吓傻了,连滚带爬跑出去,马上打电话报了警。 经法医初步尸检,认为死者是突发心梗,死亡时间大约在今天凌晨一点左右。 “发心梗死的?” “是的。”韩卫解释道:“详细尸检报告,还需要等一等。” 他想了想,态度坚决的又说:“厉书记,我们通过监控录像回放,判断出来,最后一个和死者接触的那名女性,是您的妻子金可凝。” 韩卫知道金可凝,提出来的是她的真名。 厉元朗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这个于志斌,正是金可凝昨晚坐车拉走的那个人。 “韩卫,以你分析,于志斌是正常死亡还是他杀?” 韩卫略作迟疑,喃喃说:“这需要尸检报告结果出来,我不好妄下结论。” 厉元朗长叹一声:“看起来,你对金可凝是有怀疑的。” 韩卫郑重其事的说:“无论结果怎样,厉书记,我们需要得到您的批准,传讯金可凝。” “她走了,今天一早离开家的,不知去了哪里。” “跑了?”韩卫没有提“走”的字眼,而是提到“跑了”俩字,更加说明他是怀疑金可凝的。 厉元朗沉声交代,“这件事由于事关金可凝,我要回避。你们要对她采取如何措施就不要问我的意见了,该怎样做就怎样做。” “厉书记,我明白了。”韩卫使劲点着头。 另外,关于金可凝假身份事情,韩卫查到,她的身份证件是在允阳市公安局蔺下分局治安大队户政管理科办理的。 “在允阳?”厉元朗眉头微微皱了一皱。 “厉书记,我认为,在蔺下分局办理,并不一定经办人知道金可凝。若是上面有人打招呼,他们遵照执行也是有可能的。” 厉元朗懂得,以韩卫的身份,不足以打听到更深层的东西。 出处有了,厉元朗最起码知道该如何去做就行了。 想到此,厉元朗让韩卫把死者于志斌的照片发给他。 当然,不是死亡照片,是于志斌身份证件上面的。 韩卫走之后,厉元朗捧着手机,仔细端详于志斌照片,迅速回想着,这人很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使劲想,想破大天来,也没想出个结果。 对了,有个人或许知道。 厉元朗翻找手机通讯录,找到那人的号码。 在拨出绿键那里,厉元朗的手指停顿了,也犹豫了。 至少有十来分钟的纠结,厉元朗鼓足勇气发射出去,并把手机贴在耳畔,心里默念,会接听他的电话吗? 想来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厉元朗真拿不准对方的态度。 铃声在响起后的五秒左右,里面传来说话声:“喂。” 厉元朗心脏突然加快,很少出现的紧张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展现。 “白姐,我是厉元朗。你还怪我吗?” 白晴淡然说道:“我要是怪你的话,就不会接听你的电话了。” 厉元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你不怪我就好。” “其实我冷静下来想过,我弟弟的事情,你是蒙在鼓里的。这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我们之间若是爆发冲突,正好落入某些人的如意算盘里。” 话锋一转,白晴态度冷冽的质问道:“厉元朗,我就不明白了,金可凝哪点好,值得你娶她?是她年轻?她漂亮?还是你喜欢她阴险狠毒的性格?” “白姐,听你的口气,你知道她在离间我们?” 白晴冷哼一声,“你把我看成三岁小孩子了,金可凝的小把戏还能蒙蔽我的眼?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白姐。”厉元朗正色说道:“我承认金可凝是个危险人物。她仅仅略施小计,就能破坏我们业已建立的朋友关系。还偷走我的儿子,又用非常手段害死了吴红丽。” “种种迹象显示,她的骨子里有复仇种子,由始至终不断陷害我,伤害我。我原来想着,把她放在我身边,这样我更好掌握到她的一举一动。” “但事到如今,我发现我错了,我根本改造不了她。这个女人,存在我身边一天,就会给我制造无数个危险。” “这不,县公安局刚刚得到报案,昨晚她和一个于志斌的男人接触,今早凌晨,于志斌忽然死了。法医初步断定,于志斌死于突发心梗,详细死因还要等待更一步的尸检结果。” “金可凝无疑有嫌疑。只是昨晚我和她发生激烈争吵,今天一大早,金可凝留下一封信不见了。” “白姐,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于志斌,一时想不起来,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不知白姐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白晴幽声叹了叹:“你也不容易啊,把照片发过来吧。” 原本以为,白晴会占用很多时间才能告诉厉元朗答案。 万不成想,仅仅过了十分钟,白晴便告知他,于志斌真实身份。 厉元朗闻听之后,心中大乱。 第869章 父女谈心 于志斌,原名余斌,是金老爷子生前的秘书。 金家出事之后,余斌曾被调查。 因为他只服务于金老爷子,对金家子女一事涉及很浅。 关键是,高层给出金老爷子的定论是,金老是金老,不能和子女混为一谈。 充分肯定金老为国家和人民所做的一切。 由此,余斌很快释放。 职务没了,该有的待遇继续享受。 说白了,等于给他养起来。 不受重用,生活肯定无忧。 厉元朗纳闷,既然余斌没事,他为什么用化名?来乌玛县干什么?和金可凝秘密见面所为何故? 不过,厉元朗倒是认为,金可凝不会对余斌下黑手。 原因很简单,没有意义也没有动机。 按照他的想法,余斌此番前来,多半是帮助金可凝的,是帮手,金可凝就没有害他的理由。 一个金可凝,身上带着太多疑问。 以厉元朗对金老爷子的了解,他在临终前一定向金可凝交代了很多事情。 绝不仅仅让她躲出去这么简单。 金老滑,老一辈给他起的外号,真不是空穴来风。 此人,走一步看十步,眼光独到精准。 只可惜,是人都有弱点。他就没看出来,自己儿女会走上一条不归路,最终弄得家道中落的悲剧。 “白姐,金可凝为何独独来到旧城村安家,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呵呵。”白晴颇具玩味的笑着,“不是已经出了问题么。一个亿的黄金,那只是老爷子留的开胃菜。” “开胃菜?莫非还有主菜?” 白晴神秘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厉元朗顿时豁然明了,知道此番话出自何人之口了。 于是他说:“是啊,金家一大家子人,一个亿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点少了。” 白晴同意厉元朗的观点,“老爷子生前最喜欢搞收藏,金家出事之后,他的家里能够搜出来的好东西寥寥无几。这些都去哪里了,想必老爷子早就作了安排。” 厉元朗联想到北陀山藏金子的地方,便问白晴:“能不能藏在北陀山?” 白晴否定道:“有那么一句俗话,不要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北陀山已经暴露,以老爷子的头脑眼光,会把好东西都放在一个地方?实在不可能。” 金可凝昨晚见过余斌,今早就神秘消失,难道是巧合? “白姐,金维信和金维昂哥俩,在东河省多年,留下不少余党。广南市常务副市长范忠谋和副市长方玉坤,还有新河市委宣传部长况忠宇,副市长左启航都是金维信的忠实追随者。” “按照方玉坤的意思,他们在金维信出事后,群龙无首。认为我和金可凝结婚,就是金家女婿,想让我挑起金家的旗帜,帮他们创造曾经的辉煌,岂不是可笑。” “不过我也在想,方玉坤这番话的可信度。所以我认为,或许在东河省还有更高级别的人物保护他们。这个人埋藏很深,我只是觉得有,却不知道是谁。” “白姐,你帮我判断一下,我分析的对不对?” 白晴陷入沉默,手机那头没有声音。 厉元朗不清楚,也没追问。 过了很久,那边才传来白晴的声音:“元朗,这件事就让王占宏操心吧,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 “还有……”厉元朗本能的张开嘴巴,想把藏在自己心里的那个秘密说出来。 只是他很快意识到,这件事不能说,即便白晴也不行。 马上改口道:“你……你弟弟怎么样?” 白晴叹了口气:“他的脑子受伤害,神仙都没办法,只能这么养着,保证他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 “说过了,他的事和你无关。好了,我还有事,等你下次来京城,我们见面聊。” 听到对方传来一阵忙音,厉元朗抓着手机并没急于放下。 好险,差点说出来。 他刚才一时兴起,准备提到小本子里关于陆临松的那一段描写,向白晴求证。 多亏他突然意识到,这件事就应该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说。 这个小本子里面记录的内容,除了金可凝之外,郑海欣大概扫了几眼,当机立断烧掉,这是为厉元朗好。 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不见得就是好事。 所以,权当没有小本子这件事,现在、将来都要守口如瓶。 只有这样,才是最安全。 和白晴的这通电话,正面意义是有的。 最起码消除他们之间的误会,又回归到原有水平了。 与此同时,白晴这边挂断手机,看了看身边正在阅读内部文件的老爸。 陆临松眼神留在文件的内容上,嘴上却问:“聊完啦?” “嗯。”白晴特意挪了挪,坐在距离陆临松最近的沙发上,说道:“爸,厉元朗挺聪明,他能分析出来东河省还有一个隐藏颇深的金家人,真不简单呢。” 陆临松缓慢的放下文件,摘掉老花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厉元朗都能猜到的事情,王占宏就能不知道?只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外人看不见而已。” 徐徐放下茶杯,陆临松劝告说:“小晴,你给厉元朗出谋划策我不反对,可你要记住,万事都要有一个度,超过就不好了。” “爸,我明白你的意思。关于那些机密,我会斟酌着告诉厉元朗的,有些太过高级的东西,我不会乱说,这点我是有分寸的。” “这样最好。”陆临松微微颔首,和颜悦色道:“小晴,你已经不小了,说话就要到四十岁了。是不是应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爸,你知道我是不婚主义者,我恐婚。” “呵呵。”陆临松笑了笑,“你的弟弟妹妹们,全都有了家庭。向军那个情况,这辈子不可能成家。你各方面都很优秀,京城世家子弟那么多,只要你同意,我会安排的。” “还是算了。”白晴幽怨道:“一个个都是酒囊饭袋的空皮囊。脑子里除了做官就是做生意,俗气的很,我对他们没兴趣。” “你对他们没兴趣,只对厉元朗感兴趣是不是?” “爸,他比我小……”白晴怪嗔的白了一眼老爸。 快四十的女人了,在爸爸面前,依然保持着小女人的心性。 “仅仅是他年龄小吗?”陆临松好奇的瞄向女儿。 “我知道,你会认为,厉元朗要是成为我陆临松的女婿,仕途之路就会遇到瓶颈,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了。” “你这种想法有一定道理。我曾身居高位,女婿要是也和我一样,那岂不成了我陆家的天下了。” “岳父是这样,女婿也是这样,会遭人诟病的。” “可你也不要想的太狭隘,太僵化。如果厉元朗是这块料,自然会给他一个更广阔的的舞台,让他尽情发挥。” “原来没有,不代表今后不会发生,万事总要开创一个先河。” “爸,你的意思是……” “我没别的意思。我是一个退下来的人,退下就要有退下的样子,该放手就要放弃掉。” “小晴,你对厉元朗有感情,我这个当父亲的自然知道。可我要明确告诉你,若是你跟厉元朗在一块,我不会给他任何帮助,不会为他说一句话。现在不会,将来他要是成为我陆临松的女婿,同样如此。” “老话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厉元朗要是金子,埋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最后,陆临松怅然说:“他能成什么气候,全凭他自己的造化了!” 白晴品味老爸的一席话,变得沉默不语了。 第870章 琐事一大堆 还真让厉元朗猜中了。 余斌的尸检报告证实,余斌的确死于突发心梗,基本排除他杀可能性。 意料之中,意想之外。 次日上午,在县委常委会上,讨论人事议题,出人意外的没起任何波澜,全都顺利通过。 会议结束时,刘天富请示厉元朗,省二建公司和路桥公司副总均已到达乌玛县,被安排在县招待所。 “中午你们见面,我就不出席了,晚上我再和他们聊。” “好。”对于厉元朗同意曹希亮担任县政府办主任一事,刘天富心存感激。 县政府中午宴请这两位施工方负责人,肯定不能喝太多酒,耽误下午办事。 厉元朗晚上以县委名义设宴款待,档次明显不同。 县委常委们悉数出席,档次一下子变高。 又是在晚上,尽可以放开酒量,想不热闹都难。 刘天富对此没有丝毫异议。 中午,在招待所,刘天富会见这二人,常务副县长阮海庆以及主管市政的副县长,还有政府办副主任曹希亮作陪。 县常委会通过曹希亮的任命,还要经过五个工作日的公示。 这期间,曹希亮只能代行主任职责。 吴柳水同样欢快。 下午,他抽出时间,和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何畅一起去老干部局。 何畅四十来岁,是位精干的女同志。她兼任老干部局局长,其实就是为了解决正科级别。 她平时不在老干部局办公,工作重心放在县委组织部。 老干部局日常工作,全由副局长李来修负责。 坐在何畅的车里,何畅笑着问吴柳水:“柳水同志,你来老干部局有些年头了吧?” 吴柳水实话实讲,“五年多了。” 何畅微微一笑:“我早就觉得你行,肯吃苦,听指挥,来修同志没少在我面前提起你。” 这种不痛不痒的卖乖话,吴柳水听着一点没营养。 明知自己好,干嘛不提拔,非得给厉元朗做秘书之后,等老板提出来么。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说。 “多谢何副部长对我的肯定。” “好好干,你还年轻,前途是光明的。” 说话间,车子停在老干部局楼下。 实际上,老干部局离县委没多远,步行的话,顶多七八分钟。 之所以选择坐车去,面子是一方面,关键彰显何畅的身份。 堂堂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到兼任的老干部局走着去,多掉身价。 此时,老干部副局长李来修以及另一副局长还有办公室冯主任,早就等候在门口,迎接何畅一行。 当然,不能称呼何畅为局长,该叫她何副部长。 公众场合,若称呼她何部长,传到组织部长祁尚北耳朵里,他会怎么想。 私下里叫没问题。 就像厉元朗在乌玛县,私底下都叫他厉市长一样。 李来修等人首先与何畅握手打招呼。 轮到吴柳水的时候,李来修满面笑容的伸出双手,“柳水,不,吴副局长,祝贺啊。” 从前,这位李副局长,平常见下属一直板着脸,很少有笑模样。 甚至大家都认为,李来修的笑肌不发达。 今天吴柳水算是彻底见识到了,李来修会笑,而且笑得很好看。 “多谢李副局长。”二人的手使劲摇了一摇。 要说冯主任此刻心情复杂,五味俱全。 吴柳水是从他手底下走出去的,以前他对吴柳水呼来喝去。万万想不到,一个多月之后,人家却升到他的头顶,成为名副其实的副局长。 自己奋斗了十几年,还赶不上吴柳水一个月,上哪说理去。 心里有一百个不乐意,脸上却要没笑硬挤笑,客气、恭维的样子他自己都感觉恶心。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吴柳水不卑不亢,沉着应对。 何畅此番前来,就是宣布对吴柳水的任职决定。 虽说还要经过公示期,只不过何畅过一段时间要出差,恐怕赶不上,就以特事特办的原则,提前把这事办了。 县委书记秘书,肯定不会出差错的。 真要出差错,那也是组织部的问题,这等于是打县委书记的脸,谁敢这样做。 宣读完,何畅以局长身份说道:“吴柳水同志,因为还要为厉副市长服务,就不要做分工了,他的工作重心还是在县委那边。” 李来修当即表示,坚决执行何副部长的决定,老干部局对此没有异议。 简短的见面结束,吴柳水坐车返回县委。 在路上,妻子华晓芸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因为身边还坐着何畅,吴柳水直到回办公室,才把这个喜讯告诉了华晓芸。 “你可真是的,厉市长提拔你都不和我说一声,瞒得真严实。” 听闻老婆的埋怨,吴柳水只能说:“八字没一撇,万一是空欢喜,我怕惹你失望。” “老公,经过前一阵的冷冻期,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将来做不做官,做大多官,都不重要。只要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幸福安稳,比什么都强。” “晓芸,有你这番话,我就心满意足了。什么事都要想到好的一面,也要想到坏的地方,这样才能让自己时刻清醒。” “好了,我不要给我讲大道理,我不稀得听。”华晓芸说:“晚上早点回来,我给你做好吃的,庆祝一下。” 吴柳水面露难色,“今晚厉市长要宴请省二建公司和路桥公司的客人,晚饭赶不上了,回去时间也确定不了,你和孩子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嗯,我听你的。” 当晚,厉元朗在县招待所会客室,会见了省二建公司和路桥公司的两位副总,刘天富和狄化龙等人作陪。 厉元朗代表乌玛县委、县政府,欢迎二人到来。 并就具体内容和他们交换了意见。 由于刘天富之前已经谈及县里支持修路修房的措施,厉元朗作为县委书记,谈大方向居多,不再强调具体情况。 会面持续了四十多分钟。 结束后,众人一起走进招待所餐厅。 一共摆了三张大圆桌,县四大班子的主要领导全部出席。 宴会由县委副书记、县长刘天富主持,厉元朗讲话。 稿子事先写好的,不长,十来分钟而已。 厉元朗最反感吃饭之前说个没完。 大家都饿着肚子,谁会做出让人背地里议论的傻事。 算起来,从厉元朗上任伊始,在吃喝方面有了严格约束。 像这种大张旗鼓的摆宴场面,还是头一次。 酒宴气氛很好,很热闹。 席间,不少人都来向厉元朗敬酒。 难得好心情,厉元朗多喝几杯,不过也是控制在清醒状态之内。 整个宴会持续了两个多小时,大家都很尽兴。 厉元朗回到冷清清的家中,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衣睡裤,吹着空调之际,韩茵的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元朗,你喝酒了?” 厉元朗解释道:“县里今晚有活动,喝了一点。女儿呢?睡了吗?” “几点了,早就睡觉了。”韩茵怪嗔的瞄了瞄厉元朗身边,“你家小妖精也睡了?” “韩茵,我告诉你多少次,我娶金可凝纯属迫不得已,我们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别总是阴阳怪气的说话。”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自从知道厉元朗担任副市长之后,韩茵对厉元朗的态度比之前更为服从。 厉元朗升职太快,三十七岁的副厅级,将来发展空间更为广阔,难以想象。 “韩茵,有什么事吗?”厉元朗对着手机屏幕问。 “你知道吗?”韩茵恢复常态,态度十分认真。 “知道什么?有话直说,我没心思猜。” “哦,你没看今晚电视新闻。”当从韩茵口中得知这条消息后,厉元朗有些吃惊。 这么严重? 第871章 突发火灾 厉元朗从韩茵口中得知,今晚的新闻里播放,谷政川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这一消息,从网上新闻里也得到印证。 判得这么重? 水庆章才判了五年,金维信也只有八年,唯独谷政川,收获二十年刑期。 不过,新闻中的判决书明确指出,谷政川贪污受贿,生活严重腐化,涉案金额高达六亿多,还长期和三名女性保持不正当关系。 以前只知道,谷政川老婆身体不好,常年住在京城,夫妻两地分居,感情寡淡。 现在明白了,其实他们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 另外还有一点,谷政川疏于管教,对子女放纵,并且专门提起谷闯,向国外组织出卖情报一事。 厉元朗认为,谷政川之所以判的这么重,是受到谷闯的影响。 即使有贪腐行为,有私生活不检点,但谷闯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他的所作所为,已经给国家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 谷政川作为谷闯父亲,又身居高位,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自然了,谷政川不服判决,当庭表示要上诉。 在终审裁定之前,任何人是不能见他的,只有他的律师或者其他辩护人才可以。 看起来,厉元朗还需要等待。 谷政川受审,想必谷政纲和谷红岩距离宣判的日子也不远了。 谷家三兄妹落到如此境地,厉元朗是痛心的。 不管咋说,两个儿子与谷家人有血脉关系,他们先后身陷囹圄,泉下有知的谷老爷子,会作何感想。 想他老人家,一辈子高风亮节,忠心耿耿。却不成想,在子女教育问题上,犯了严重溺爱的毛病,才导致今时今日的结局,令人唏嘘不已。 这也不难理解,他们老一辈的子女,从小因父母受到迫害,生活相当艰苦,遭受过各种磨难。 等到他们这代人重新掌权后,本着对子女愧疚的心理,对其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子女放纵。 给这些子女养成自私自利的坏习惯,做事为所欲为,这才是根源所在。 一夜无话。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正在洗漱,忽听街道上传来一阵刺耳的消防车警报声。 厉元朗为之一震,洗脸的手瞬间停止。 赶紧快速擦了一把脸,走到阳台往外看去。 透过玻璃窗,隐约看到有好几辆消防车呼啸而过。 因为他所住楼层有其他建筑物阻隔,看不出多远。 厉元朗疑惑着走回去,正准备拿起电话询问什么地方着火。 手机却适时响起来,是县长刘天富的号码。 “厉市长,我刚得到消息,县城西郊平房区突发大火,火势很猛,消防队已经赶赴现场。” 果然有火灾。 “天富同志,首先要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多增调派消防车参与灭火,迅速控制住火势,不要蔓延。” “好,我就这就去现场,随时向您汇报!” 挂断电话,厉元朗联系吴柳水,让他马上开车过来。 顾不上吃早饭,厉元朗穿戴好匆匆下楼。 没一会儿,吴柳水开车停在厉元朗跟前。 他拽开车门坐进去,问道:“柳水,县城西郊着大火,这事你知道吗?” “我也是刚听说,消防队去了三辆消防车,详细情况我不了解。” “去县委。” 车子如离弦之箭,直奔县委大院。 路上,厉元朗通过车窗望去,县城西北角浓烟滚滚,今天又有四级风,这对灭火极为不利。 一进办公室,张全龙敲门进来,拿着手机指给给厉元朗看,“这是别人在微信群发的火灾现场视频,你看一看。” 通过手机屏幕,厉元朗清晰看到,至少有三栋平房着火,而且火借风势,越烧越大。 现场周围已经有警察在维持秩序,聚集了好几拨看热闹的人群。 听里面说话声音,“快看看,豆腐坊着火了,把旁边两家邻居都烧了,火势很大,有可能烧到第三家……” 厉元朗眉头一皱,当即抓起座机联系了刘天富,“怎么样?有人员伤亡吗?” 刘天富那边乱哄哄的,显然他走到一个僻静地方,几乎喊着和厉元朗说话:“暂时还未发现,只是火势太大,难以控制……” “如果消防车不足,我马上向广南市消防支队请求帮助,还有就近的甘平县消防大队。” “行,就有劳厉市长了。” “这个时候,还说什么客气话。你只要控制住火势,就是大功一件。” 挂断后,厉元朗摁了摁话叉,分别打给广南市消防支队和甘平县消防大队的相关领导。 联系完毕,厉元朗站在窗前,眉头紧锁。 张全龙安慰道:“西郊那片平房区大都是空房子,房主基本上在县城买了楼房,留着房子就是等拆迁。所以,常住人口不多。” “我是担心,今天风大,火势控制不住就有大麻烦。”厉元朗叹了一口气,掏出香烟抽出一支点燃,随手把烟盒递给张全龙。 张全龙跟着喷云吐雾,眼神和厉元朗一样,一直望向县城西北角。 期间,刘天富的电话不时打进来,汇报救火情况。 就这样,在广南市消防支队以及乌玛县和甘平县消防大队共同努力下,历经三个多小时,在中午时分,终于将大火扑灭。 最终,共计烧毁房屋五栋,索性没有人员伤亡。 至于起火原因,尚需调查。 厉元朗招呼张全龙,“走,咱们去现场看一下。” 不是厉元朗胆小,着火期间,有县长刘天富在现场坐镇,就无需他出头。 他所做的,就是做好后勤支援保障工作。 县委书记和县长各自分工明确,相互配合,步调一致,免得造成指挥的人太多,不能令行禁止,影响到救火。 现在大火被扑灭,需要厉元朗去慰问和了解。 厉元朗和张全龙还有县委办主任狄化龙,一行人分乘三辆车抵达现场。 狄化龙还未过公示期,由于出了大事,先让他临时顶替上来,履行县委办主任的职责。 着火之地位于这片平房区里,一条不宽的小胡同里。 之所以用了这么久才把火势扑灭,一个是有风导致火势太猛,以及消防车和人力不足。 另一个,就是小胡同太窄,消防车难以开进来的缘故。 在平房区边上,厉元朗等人走下轿车,看到不远处,仍旧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大家对着火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县长刘天富、常务副县长阮海庆、副县长兼公安局长于大伟,还有广南市消防支队的一位副支队长,甘平县消防大队长等人,纷纷走上前来,和厉元朗打起招呼。 厉元朗和大家握手道着辛苦,轮到阮海庆的时候,他发现阮海庆右手缠着纱布,就好奇问:“海庆同志,你怎么受伤了?” 阮海庆把手往回缩了缩,尴尬说:“没事,一点皮外伤。” 事情紧迫,厉元朗并没在意。 之后在众人簇拥下,厉元朗他们走进小胡同,查看情况。 五栋房屋全都烧落了架,现场还有些许的烟雾升腾。 消防人员正在查找明火,以便及时浇灭。 厉元朗踩在水和土混在一起的泥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边走边看。 听着消防大队长向他介绍,起火的原因。 火势由道边的一处豆腐坊着起,之后波及到相邻的另一栋房子。 因为风大,火势越烧越旺,这五栋紧挨在一起的连脊房子全都遭了殃。 厉元朗听着频频点头,并向在场参与救火的消防人员,拱手连声感谢。 等到众人走到第五栋房子跟前,厉元朗赫然发现一个不寻常的怪相。 第872章 烧出个意外发现 这栋房子周围,竟然被围上警戒线,还有两名警察站岗,却不见一名消防人员。 “这是怎么回事?”厉元朗禁不住问道。 没等刘天富回答,阮海庆凑过来解释说:“厉市长,这房子是我内弟家,他人不在,我就让于副县长派人看着。” “他家没人住?”厉元朗眉头一皱。 “是的,他在县城买了楼房,这里一直空着。”阮海庆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明显不自然。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此,但是脑海里俨然存在疑问。 一个没人住的房子,为什么要派警察保护起来,不让外人进去查看烧毁情况。 太蹊跷了。 从现场回来,坐在车里的厉元朗满腹疑惑,当即让吴柳水联系于大伟,让他到办公室来一趟。 于大伟接完这个电话,想了一想,看了看远处的阮海庆,心里盘算起来。 十几分钟之后,于大伟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请他在沙发里坐下,厉元朗问他,阮海庆为什么派警察保护那栋房子? 于大伟很是踌躇,低垂着眼皮默不作声。 他的反应,更加印证厉元朗的猜测,绝对有问题。 “大伟同志,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有话不妨直说。” 于大伟手指不停摆弄着警帽,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注视着厉元朗。 “厉市长,这……这件事真不好说。” “大伟同志,请不要有顾虑,老话说,纸里藏不住火,终究有暴露的那一天。就是你不说,我也能问出来。” 于大伟想了又想,索性鼓足勇气,“我们在阮副县长内弟烧毁的房子里,发现一个夹层,里面、里面有一摞摞现金,落得很高也很多……” “什么?”厉元朗顿时一惊。 仔细寻思着,问道:“阮海庆内弟是做什么的,空房子里怎会有这么多的现金?” “我只是听说,他内弟和弟妹全在体制内上班,没有做生意的经历。” 这就奇怪了,没有外来收入,家里的空房子会有这么多钱?这不科学啊。 “另外。”于大伟补充道:“着火时,阮副县长要求消防员先给那栋房子灭火。市里的那名副支队长分析火情,认为这么做没道理,就没听他的,为此还和阮副县长争吵起来。” “等到火势一灭,阮副县长不顾众人阻拦,率先冲进房子里,还摔了一跤,把手划坏了。” 种种迹象显示,阮海庆的表现十分反常,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大伟同志,感谢你能顶住压力说实话。”厉元朗站起身,郑重其事的和于大伟握了握手。 送走于大伟,厉元朗返回身来,平静的脸上迅速阴沉起来。 立刻叫来张全龙,和他认真分析。 张全龙听完,坚定的点头道:“厉市长,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侧面打听过,和你掌握的消息基本一致。这笔钱极有可能是阮海庆藏在那里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这么上心。” “只是,现在有个难题,我估摸阮海庆准会联系他的小舅子,承认钱是他的,不是阮海庆的。” “这正是我担心的。不过,通过技术手段可以调取通话内容。我想,让韩卫马上介入,试着查一查。” “我估计阮海庆不会用他的手机打电话,一定换个手机号。” 厉元朗微微点头,“这个简单,查他内弟的就行。我已经命令于大伟,阮海庆内弟房子就由公安局接管,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要保护好证据。” “这样一来,阮海庆肯定发毛,对他要不要采取措施?” 厉元朗思索着,交代张全龙,“暗中监视就可,在没有铁证情况下,做到外松内紧。”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布置。” 张全龙走之后,厉元朗抓起电话,打给广南纪委书记祖爱泉,将此事向他做了认真汇报。 放下电话,厉元朗还是决定联系魏奇正,怎么说,他是广南一把手,这种事情绕不过他。 魏奇正的反应意料之中,惊讶之余,命令厉元朗一定保护住现场,稳住阮海庆。 至于他该如何去做,就不是厉元朗关心的了。 此时的阮海庆,正对着电话和于大伟大吵大嚷,“狗屁的于大伟,你翅膀硬了,就连老子都不让进房子了!” 于大伟斩钉截铁的说:“对不起阮副县长,我得到市领导的命令,要配合消防部门查明起火原因,现场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请你理解。” “什么市领导,不就是厉元朗吗!我告诉你于大伟,老子不比他厉元朗混得差,你最好想清楚,是站在老同事老朋友这一边,还是站在厉元朗一个外人那边。别到头来,你在后悔!” 于大伟强忍怒气,心平气和解释,“阮副县长,你就别为难我了,给我发号施令的不止是厉市长,还有比他级别更高的市领导。我没有选择,只能坚决执行。” “好好。”阮海庆不住点头,冷笑道:“于大伟,我算是记住你了。” 说罢,气急败坏的把座机使劲一扔,气呼呼灌进椅子里。 在门外的秘书丁时宇听到老板摔电话的声音,战战兢兢推门进来,刚一露头,就被阮海庆一句“滚蛋”给骂了回去。 阮海庆脸色铁青,眉宇间皱成一个巨大疙瘩,思索再三,拿起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当天下午,厉元朗从韩卫那里得知,阮海庆内弟没有接到阮海庆电话,倒是阮海庆老婆去了一趟她弟弟家里。 准是串供了。 另外,房子里的现金只有一部分被烧毁,另一部分已经清理出来。 经过点钞机清点,总共有五百多万。 并且,还发现一个保险柜,里面有黄金以及美元,粗略估计,总价值超过八百万,这还不算烧毁那部分。 乖乖,真有钱,加起来怎么也达到上千万了。 一个常务副县长,竟然有这么多钱,肯定来路不正。 当厉元朗把这件事和祖爱泉沟通时,祖爱泉说道:“魏书记对这件事有不同看法,他认为,钱在阮海庆小舅子家里发现,不一定就是阮海庆的。” “况且,阮海庆老婆长期炒股,听说赚了很多钱。如果断然对阮海庆采取措施,证据明显不足,会造成被动。” 厉元朗很是惊诧,魏奇正突然改变态度,这和当时接到电话大相径庭。 “祖书记,我觉得应该先对阮海庆小舅子采取措施,我担心日久生变。” “他是你们乌玛县教育局的工作人员,我让李野去办,市纪委我会安排人协助。” 终归没有得到魏奇正的支持,祖爱泉不好大张旗鼓的调查,只能暗中去做。 出了这档子意外,厉元朗心绪难平。 阮海庆这个人,厉元朗对他是没有好印象的。 平时一贯霸道,好在他有市领导的身份,不敢对他太过分。 但是在县政府,阮海庆完全盖过刘天富的风头,达到说一不二的地步。 想到刘天富,厉元朗觉得,是应该和他聊一聊了。 趁着晚上回家,厉元朗买了几样下酒小菜,敲起刘天富家的房门。 里面传来女人的问话声:“谁啊?” 厉元朗直接报出名字,拎着东西等在门外。 “是……厉市长?”女人惊讶。 “是我。” “您、您稍等。” 听着刘天富老婆奇怪反应,并没有马上开门,也没有告诉厉元朗刘天富在不在。 要知道事先打电话问一声就好了。 这样做太唐突了。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刘天富笑呵呵打开房门,无奈苦笑:“请原谅厉市长,我家那口子刚才在洗澡,穿的有点少……” 厉元朗无所谓的一耸肩,歉意说:“是我没想周到,打扰了。” “没事,快请进。”刘天富说着,侧开身子,放厉元朗进来。 当厉元朗走进去,无意中瞥了一眼客厅的地板,不禁愣住了。 第873章 反对之声鹊起 客厅的地板上,赫然有一张百元大钞,非常醒目。 正在擦头发的刘天富老婆,赶紧捡起来揣进睡衣兜里,慌忙解释:“是我掉的。” 厉元朗笑了笑,在她家里的钱,难道还是别的人不成? 刘天富瞪了老婆一眼,“厉市长来了,还不去炒俩菜,弄瓶好酒。” “不用忙了,嫂子。”厉元朗举了举手中的方便袋,“我买了下酒菜,麻烦嫂子准备两个酒盅就行。” 女人笑答:“不麻烦的,一会儿就好。” 厉元朗便说:“我今晚贸然打扰,是想和刘哥说点事儿。” 刘天富闻言,告诉老婆,“你端饭碗去屋里吃吧,我们谈点公事。” 女人应承着,去厨房盛了一碗饭和一小盘菜,端着走进卧室关上门。 这边,刘天富把厉元朗带来的熟食拌菜倒进盘子里。 厉元朗坐在饭桌上,看到只有一盘炒菜花,一碗豆腐汤。 不得不说,刘天富两口子真是节俭。 上一回吃的是面条,这次突然拜访,仍然素汤素水,餐桌上的简陋,都不如普通老百姓。 实在令人钦佩。 很快,四样东西端上桌,厉元朗让刘天富分点给他老婆送去。 刘天富边给厉元朗添置筷子和食碟,边摇头,“不用,她减肥。” “嫂子并不胖,减啥肥。”厉元朗打趣道。 “谁知道犯的哪门子邪病,女人嘛,搞不准。” 说话间,刘天富拿来一瓶白酒,不是很名贵,云水大曲。 中低档,一瓶也就在三十多元。 起开后,先给厉元朗斟满,又给自己倒上。 坐下来,刘天富举了举杯子,和厉元朗二人各自浅尝一口。 拿起筷子的刘天富说道:“厉市长今晚前来,是不是为阮海庆的事情?”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你今天在救火现场,看到阮海庆的举动,有什么看法?” 刘天富吃了一口东西,慢悠悠说:“怎么说呢,我认为没啥大惊小怪的。他小舅子家着火,出于私心想要保护,这么做很正常。” 厉元朗手指摆弄着酒盅,玩味道:“他家里找出来的东西,不算烧毁的那部分钱,都价值八百万了,这也正常吗?” “这么多!”刘天富夹菜的手僵在半空中,显然这条消息把他吓到了,满脸写着不可思议。 “刘县长,这年头谁家会把大量金钱放在一个没人住的房子里,不怕丢吗?从正常角度分析,钱和金银首饰这类贵重物品,存在银行或者在银行租个保险箱是最安全的。” “就是藏在家里也情有可原。但是却反其道行之,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这些钱物的存在。” 刘天富被厉元朗这番说辞弄得哑口无言,只剩下闷头喝酒了。 老半天,他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有道理。只是他小舅子若一口咬定,这些东西全是他的,和阮海庆无关,谁也拿他没办法。” “厉市长,我知道你的想法,在阮海庆这件事上,我会支持你的。” “不过,作为搭档,也是比你年长几岁的老大哥,我劝你一句,阮海庆根基很深,最好不要触碰,以免给你造成被动,不好收场。” 厉元朗眉头一紧,“这话怎么讲?” “据我了解,阮海庆在省里有很强的人脉关系。魏书记一开始是支持调查阮海庆的,很快他就改变了立场,一定是有人向他施加压力。由此不难看出,阮海庆背后的关系很厉害。” “能够让一个市委书记转变态度,这个人肯定来自于省里。” 厉元朗寻思问:“知不知道这个人大人物是谁?” 刘天富自嘲的笑了笑,“这么重要的底牌,阮海庆绝不会轻易亮出来。” “其实不止这一件事。阮海庆是土生土长的乌玛人,他的老家在图瓦乡旧城村。他从乡里办事员做起,一步步做到乡党委书记,后来成为副县长。短短一年时间,就升为常务副县长。” “我记得当时,常务副县长人选有三个,阮海庆不是呼声最高的那一个。很简单,他担任副县长时间太短,资历也浅。” “那会儿,不少人都往市里跑,唯独阮海庆不声不响,也最不被人看好。反倒他成为最后的胜利者,结果一出来,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大出意料。” 厉元朗挺刘天富的肺腑之言,更加对阮海庆背后支持者产生浓厚兴趣。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脑海里还在想着这件事。 李野那边传来消息,已经对阮海庆小舅子采取了措施,但审讯结果却令人不满意。 正如早就意料到的一样,他一口咬定,这些钱物就是他的,是他老婆炒股挣的。 还有他早年买彩票,曾经中过一等奖,奖金高达几十万。 这些年来,他把钱搞投资,放高利贷,如此滚雪球,才有了今天的庞大收益。 至于为什么不把钱存在银行。他的解释是,银行掌握到他的实际存款,会经常骚扰他买这买那,不如存在家里放心。 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没人住的房子里,隐藏有大量金钱。这才叫声东击西。 反正他对答如流,而且他所说的一切,县纪委经过核实,中奖和放高利贷确有此事,一时还真拿他没有办法。 更为意外的是,魏奇正专门给厉元朗打来电话。 “厉元朗同志,别人家里因为钱多就是罪过?什么逻辑!难道仅仅因为他是阮海庆的内弟吗?” 厉元朗心平气和解释理由,不等他说完,魏奇正打断并怒声说:“这些只是你的推理,你有证据吗?我们提倡反腐倡廉,可我们也决不允许像你这样没有边际的胡思乱猜乱作为。” “万事讲究个证据,要有值得推敲的有利证明,证明这些钱财是阮海庆的才行。” “我命令你,马上放人,立刻停止对阮海庆的无端调查。” 厉元朗没有争辩,放下电话之后,他心里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难道就这么认输了吗? 真要这样,可是给自己的威望大打折扣。 摆明了,阮海庆有问题,却拿他没辙,这不是他的一贯原则。 可现今明明走进了一条死胡同,看不到一点曙光,真让他焦头烂额,从来没有过的挫折,瞬间袭遍全身。 偏偏这时候,他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 在手机那头,妹妹欢快的告诉他一条喜讯,她怀孕了! “真的!”厉元朗兴奋问道:“什么时候的事,你和孩子都好吗?” “才一个多月,我和王松刚从医院回来,一切正常。” “恭喜你,妹子。”袭扰厉元朗心头的阴云,随着叶卿柔的报喜,令厉元朗心情大好。 终于有件好事了。 “恭喜你升职。”厉元朗不忘补充一句。 “升职?升的什么职?” “升职当妈妈呀!”厉元朗笑说:“王松高兴坏了吧。” “那是当然,不光是他,我公公,还有他爷爷,全都乐坏了。我公公还把我接到他身边居住,让两个保姆伺候我,烦死了。” “别不知足,有人端茶倒水伺候多好。”厉元朗安慰道。 “你知道吗,王松的兄弟生的全是女孩,这次都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让我给他们老王家传宗接代,生个男孩呢。” “人之常情。特别像你公公这种家庭,非常希望有个男孩继承家业。” “哥,你怎么样?过得好不好?我可是听说,金可凝没少给你制造麻烦。” 厉元朗苦笑道:“我还好,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我们在一起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没什么的。” “那就好,你要提防她,金可凝可不是一个善茬。”叶卿柔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一件事情。 第874章 肺腑之言贵如油 “我听文琪跟我说,她公公住院了,确诊是……癌症。” “什么!”厉元朗一惊,心情变得沉重起来。“到了什么程度?” “详细情况我不知道,反正挺严重的。” 算起来,自从离开戴鼎县,厉元朗很久没见过常鸣,更别提常东方了。 怎么说,他和常鸣关系不错,常东方对待他也挺好。 惊闻此事,厉元朗在和妹妹结束通话之后,马上联系了常鸣。 从电话那头常鸣的语气中听出来,常东方患癌很严重,已处于晚期。 一般说来,这种情况的病人,癌细胞通过血液已经扩散到其他器官,等于间接给病人判了死刑。 常鸣伤感道:“我叔叔这病就是给气得。本来,他还有三年就能以正厅级退下来,却因为叶家影响,提前退到二线,弄到省城养老他也是不甘心的。” “他不贪不搞腐败,就是受我牵连。姐夫,你说他冤不冤。” “常鸣,我理解你的心情,事已至此,看开吧。” 厉元朗真不知该如何相劝,有些事他不是能左右的。 既然无法改变,只能慢慢接受。 得知常东方住在省医大附属二院的肿瘤科,厉元朗临时决定,迅速处理好手头上的事情,早点赶赴省城看望常东方。 这次,是由吴柳水开车和他一起前往允阳。 他们是次日上午出发,,紧赶慢赶,下午一点多钟,车子开进省医大附属二院的停车场。 下了车,厉元朗拎着吴柳水帮着置办好的果篮和鲜花。 告诉吴柳水先去安排住处,顺便吃个饭,不用管他,等电话就是了。 厉元朗抱着鲜花拎着果篮,打听到常东方所住病房,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常鸣应声开门,和厉元朗点头致意。 一年多没见,常东方人消瘦不少,头发全白了。 不到六十岁的人,真应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 “常叔叔,我来看您了。”厉元朗将东西交给常鸣,弯腰走向躺在病床上的常东方。 “是……是元朗!”常东方双眼放光,主动伸出那双枯槁的手。 厉元朗快走一步,和常东方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眼圈顿时红了。 常鸣见状,把脸迅速扭向一边。 常东方紧紧抓住厉元朗的手,始终不放。 厉元朗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这是个单间,只有常东方一人居住,旁边还有一张床,是留给陪护用的。 “常鸣,把床头给我调高一些。”直到这会儿,常东方才松开厉元朗的手。 按照叔叔要求,常鸣摇高了病床的床头。 这样一来,常东方说话变得顺畅多了。 “元朗,听说你现在是广南副市长,还兼任乌玛县委书记?” “是的。”厉元朗深深点着头。 “好哇。”常东方感叹道:“你前岳父那么打击你,你都能挺过来。还能涅槃重生,从一名科员做到如今的副厅级,不简单,后生可畏。” “常叔叔,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没什么。” 常东方直摇头,“还没什么,谁能有你的水平,普通人要走到这一步,需要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你才用了一年多就有此成就,速度快赶上火箭了。” 说完这番话,常东方看了一眼常鸣,感叹道:“我给常鸣铺好路,在你的帮助下,才弄个正科级的县教育局局长,已经算是不错了。” 说着,他冲常鸣摆了摆手,“你出去抽支烟,我和元朗有话说。” 常鸣痛快点头,慢慢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带上。 “元朗,我的病我自己清楚,恐怕日子不长,没多大活头了。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常鸣。我想,在你能力范围之内,多多照应他。” “常鸣虽说能力一般,人还是好的。没有沾染那些坏毛病,能够有一颗正义之心,在原则面前不会背叛初衷。” “他将来能不能成帅才我不敢保证,将才还是可以的。” 说完这些,常东方忍不住一阵气喘,厉元朗连忙轻拍他的心口窝,以便帮他捋顺气息。 好一会儿,常东方有气无力的继续说:“元朗,你现在兼任副市长,想必这只是暂时的,早晚要调到市里去工作。” “以你的能力,独当一方没有问题。把你留在乌玛县,王书记肯定有他的想法,或许让你完成某种任务也说不定。” 到底是有多年从政经验,常东方一语道破。 “常叔叔,还是您看得高望得远,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 常东方摇了摇头,“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只是我比你多吃几年咸盐而已,见得多了,想得也就多了。” “怎么样,乌玛县干得还顺畅吧?” 常东方身体这种状况,厉元朗根本不打算把内心苦楚告诉他,以免影响到他的心情。 可常东方却接着说:“在我面前不要隐瞒,我是一个朽木之人,我掌握的那点东西可不想带进棺材里。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给你说说我的经验之道,省着你走弯路。” 听到这么诚恳的声音,厉元朗瞬间感动。 “常叔叔,还真有点事情困扰我……” 于是,厉元朗便将发现阮海庆小舅子家那上千万钱物的经过,以及面临魏奇正的施压,一股脑说了出来。 常东方听得很认真,那双眼睛虽然有些浑浊,却透着精明的目光。 等到厉元朗说完,常东方让厉元朗喂他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喉咙,眼睛望着天花板,徐徐说道:“阮海庆这人我知道,乌玛县坐地户,有些霸道。” “当年乌玛县缺一名常务副县长,组织部长是金维信。提交个我的名单里,就有阮海庆的名字。” “我对此提出质疑,阮海庆从各个方面都不及其他两名候选人,我的意见是不同意。” “然而,金维信却告诉我,有一个大人物专门属意阮海庆。我当时还纳闷,一个阮海庆,怎么会跟那个人搭上关系?” “事后,更加印证了这一点。那个人特地给我打了电话,嘴上没有提到阮海庆的名字,话里话外却在暗示我,这个位置非阮海庆莫属。” “到底是省领导,说话有水平,滴水不露。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只好遂了那个人的心意,在常委会上通过对阮海庆的提名。” “元朗,有些时候,该低头就得低头,不要顶着来。” 听到此,厉元朗对于常东方提到的那个人十分感兴趣,询问常东方这人是谁? 奇怪的是,常东方没有说出声音,而是从他的口型中,厉元朗知道了这个人的名字。 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真是想不到,完全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太不可思议了! 他瞪大双眼,宛如铜铃大小。 “你吃惊吧?不瞒你说,我当初就跟你现在的反应一样。呵呵,人不可貌相,表面上的简单,往往蕴藏暗中的复杂。” “就比如说你在处理阮海庆这件事情上,犯了冒进主意,一意孤行的认为,那些钱财就是阮海庆的。” “的确,我想你判断的没问题。有问题的地方,就是你的认为不算数,缺乏有力证据。” “元朗,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跟你在乌玛县一手遮天,没人敢反驳你有关系。” “你不仅仅是县委书记,还是副市长。纵然阮海庆这么猖狂的一个人,他都不敢惹你,挑战你,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就是因为你的光环太强了,强大到所有人必须俯首称臣的地步。” “但是,你骤然对阮海庆下手,把他逼急了,动用那个人关系,才形成今日的被动局面。” 厉元朗仔细听着,不想错过常东方的每一句话。 忍不住插嘴问道:“以您的想法,我该怎么做?” 第875章 不寻常的计谋 “小不忍则乱大谋。有些事急不得。我猜魏奇正准是受到那个人的压力,不敢得罪。像魏奇正这种人,缺少地方执政经验,能力有魄力不足。” “在原则面前,很容易被左右。元朗,怎么说,魏奇正也是书记,是一把手,是这届班子的班长。” “王书记支持你,可我想在这件事上,他定然会批评你。原因很简单,就是下级服从上级,这是严格的纪律,绝不允许违反。上哪去告,你都是输家。” “难道就这么放弃?”厉元朗十分不甘心,向罪恶低头,是违背他处事原则的底线,这比撤掉他还难以接受。 常东方微微闭上双眼,显然他累了。 经历过化疗的他,杀死癌细胞的同时,也会对体内正常的白细胞和红细胞造成一定伤害。 很久没说这么长时间的话了,难免会产生劳累。 厉元朗见此情景,不忍心逼一个病人为他出谋划策。 况且,常东方说了很多,真是尽力了。 于是厉元朗站起身,轻声安慰常东方几句,就要告辞。 常东方缓缓睁开双眼,挣扎着费力喊着:“资讯这么发达了,用别的人的嘴比你好使,要学会借力打力,别一条路走到黑……” 说完,常东方再次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不要让人打扰我,我要睡一觉……” 看着常东方在人生末站,还在为自己操心,厉元朗说不上的心酸。 站在床边看了看,慢慢转过身去,蹑手蹑脚往外走。 到了门口,握住门把手,还不忘深深望向病床上的常东方,眼圈又热了起来。 好久,他开门出来,碰见蹲在门口捂着脑袋的常鸣。 厉元朗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常鸣这才站起身,问道:“我叔叔他……怎么样了?” “他困了,睡着了,不让人打搅。” 常鸣的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强忍住没有掉下来。 “走吧,咱哥俩去外面找个地方聊一聊。” 两人在医院停车场附近的回廊坐下,边抽烟边聊起常东方的病情。 常鸣痛苦地说:“我叔叔得了肝癌,发现时已经有了转移迹象。医生说,我叔叔长期生闷气,又大量饮酒,这些都增加了患癌风险。” 厉元朗知道,常东方不抽烟,但是喜欢喝酒。 自从被调任闲职以来,经常生气,加之借酒消愁,动不动发火。 正所谓久气伤肝,如此反复消耗身体,最终爆发出来致命疾病。 “还有多久?”尽管厉元朗不想问这一问题,还是没有忍住。 常鸣低垂着脑袋,黯然神伤,“顶多半年……” 厉元朗心情沉重,真不知该如何劝慰常鸣了。 只好转换话题,问他在戴鼎县教育局的工作情况。 “上任以来,我算是打开局面站稳脚跟,推行的几项措施,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中秋呢?他怎么样了?”厉元朗在离开戴鼎县之前,特意把王中秋安排进县教育局担任副局长,做常鸣的帮手。 “我们合作很愉快,我推行的措施都由他执行。在县教育局的班子成员中,我最信赖的人就是他了。”常鸣抹了一把眼角,情绪比之前好多了。 “姐夫,你真是不一般,当初被纪委带走,后来又调到祥北省,所有人都认为,你难有出头之日了。不成想,转了一圈回来,不仅成为县委书记,还当了副市长。你是不知道,听到消息,大家伙有多高兴。” “我知道,我叔叔一定把我托付给你了。唉,我几斤几两,自己心里有数。说实话,在戴鼎县,我真没帮到你什么,你用我,完全是看在私人交情份上。” “我沉在基层挺好,积累不少经验。执掌一个部门后,我才明白有多不容易,有多大的挑战。” “在县政府办,我只想着服务政府领导就行。现在不一样,要平衡各种关系,上下级的,同事间的,还要想着县教育系统内的诸多事宜。这么跟你说,我每天睡觉,梦里都想这些事,醒来脑子总是昏昏沉沉。” “我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做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厉元朗深有感触,“常鸣,你有这个认识就是你的收获,这对你将来无论走到何种位置,都是有益处的。” 说话时,常鸣手机响起。 他一看号码,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厉元朗没有听到常鸣说些什么,不过从他最后的反应看,他很生气,声调近乎咆哮。 很快,满脸怒容回来,一屁股坐在厉元朗身边,呼呼喘着粗气。 “这是跟谁发这么大的火气?” 常鸣赌气道:“还能有谁,我老婆叶文琪,天天催命的打电话,烦透了。” “她打电话是不是关心你叔叔的病情?” “哼!”常鸣冷声道:“猫哭耗子,要不是她老叶家出了问题,我叔叔也不至于被气成肝癌。” 厉元朗脸色一沉,“常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叶家是叶家,她是她。她现在是你妻子,你岳父好歹没有追究相关责任。你放眼看一看,谷家和金家都成什么样了,你应该庆幸。” “再说,谁也没有选择父母的权力。叶家这个样子,是文琪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这么对她,缺乏一个丈夫该有的担当,一种对家庭的责任和态度。” “何况,你叔叔得了这种病,是由很多原因促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常鸣,要想在仕途上走得更远,必须处理好家庭问题。文琪跟你结婚后,已经改变不少,这对她可是难能可贵,你要懂得珍惜。” “不要像我,一步错,步步错。”厉元朗哀声叹着气,“和你比起来,我是失败的。” 常鸣始终把厉元朗当成他在事业和生活上的恩师挚友,对于厉元朗这番话,他是能够听进去的。 常鸣沉默不语,厉元朗拍了拍他的肩头,以此送去最诚挚的安慰。 “我该走了,你也去看看你叔叔吧。”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常鸣矗立良久,拿起手机诚恳说:“老婆,是我不好,不该对你乱发脾气,更不该提出离婚的荒唐要求,请你原谅我……” 站在医院大门口等吴柳水的时候,厉元朗趁机联系了张伟。 张伟是公民日报的高级记者。自从在甘平县海浪村相识后,厉元朗和他偶有联系。 “张哥,你好,我是厉元朗。” “元朗啊,我挺好,你呢?” 电话里一阵寒暄,张伟笑说:“最近有点忙,组织上给我加了担子,不像以前那样,整天忙着采访写稿了。” 厉元朗闻听,惊喜道:“张哥,这么说来,你升官了!恭喜!” “什么官不官的,不如做记者自由,比那时还忙。” “不知张哥担任什么职务?” 张伟回答道:“目前是京城分社网络中心的主任。元朗,别说我了,说说你吧。” 厉元朗知道,公民日报属于正部级单位,分社社长正厅,下辖的网络中心主任,应该是正处级。 当他把自己最新情况告诉张伟之后,张伟十分惊讶,“行啊,转眼之间就成为副厅级的副市长了,升迁速度够快,该我向你祝贺才是。” 相互调侃一番后,厉元朗便将自己想法告诉张伟。 “嗯。”张伟沉吟片刻说道:“这事我想办法操作,经过新闻喉舌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元朗,如果一经曝光,对你会不会有影响,这很关键。” “张哥,我的事小,反腐才是大事。我不能眼看着腐败行径在我眼皮子底下为所欲为!” 第876章 揭开盖子 “元朗,你是好样的,我一定帮你!” 这种不顾个人得失,而一心清除腐败的大无畏精神,深深感染着张伟,对厉元朗不禁肃然起敬。 从省城返回乌玛县的第三天,县委宣传部长林梦急匆匆求见厉元朗。 一个原本慢性子的女同志,这会儿也变得火急火燎起来。 她手里捏着一摞纸,一进办公室,便紧张的说:“厉市长,出事了。” 厉元朗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林梦坐下,并说:“林梦同志,别着急,慢慢说。” “昨晚,各大网络媒体突然出现这样一篇文章。这是从上面截下来的图,请您看看。” 说着,林梦将一沓纸递给厉元朗观看。 上面有一篇名为《是谁掩盖了真相》的文章。 详细讲述乌玛县平房着火过程中,在一处房子的夹层里,发现大量现金还有一个保险箱。 文章明确指出,这处房子是常务副县长阮海庆内弟的家。 还写出,据现场目击者看到,阮海庆要求警察拉上警戒线,派警察站岗保护,以及阮海庆事后多次要单独进入房子的全过程。 另外,文章中提到,从房子清理出来的现金等贵重首饰等物品,总价值超过八百万。 可奇怪的是,乌玛县委和广南市委对此并没有将事情真相公布于众,给广大群众一个交代。 最后文章写到,真相如何,我们将拭目以待,并有后续相关报道。 种种迹象显示,矛头直指阮海庆,并捎带上乌玛县委以及广南市委。 怪不得林梦如此紧张,这可是捅人肺管子的大事,稍有不慎,就会闹出天大的问题出来。 她是宣传部长,主管宣传口。 迅速灭火,将此事影响降到最低,是她当仁不让的职责。 林梦得知后,第一时间找到厉元朗,向他汇报。 厉元朗看完,还没等他发话,桌上话机响起剧烈铃声。 刚一接听,里面便传来魏奇正雷霆般的吼声:“厉元朗,那篇网上文章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 厉元朗气定神闲的说:“魏书记,我也是刚刚知道,正在和林梦部长商量,你的电话便打来了。” “别说没用的!文章写的这么详细,是谁走露风声,你就一点没注意到?” “魏书记,按照你的要求,我早就不过问这件事情了。至于记者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消息的,我认为不是当务之急。首先要做出姿态,还原群众和网民一个事实真相,这才是解决之道。” 魏奇正气得咬牙切齿,发狠道:“厉元朗,这事发生在你的一亩三分地上,你是首要责任人,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平息事态,消除影响,这是你应该做的。” “你即刻行动,我不要过程,只要结果。” 厉元朗严肃说:“那就请魏书记给句话吧,我们需要市纪委迅速介入调查此事,如果有必要,阮海庆同志需要配合纪委接受谈话。” “如果做不到这些,不止网民不答应,百姓不认可,我想省委也会有意见的。” 这等于将了魏奇正一军。 他是反对调查阮海庆的。现在,厉元朗借助这篇揭露真相的文章,再次启动对阮海庆的调查,令魏奇正无言以对。 同意吧,得罪省里大人物。 不答应的话,只有一个办法,开启特殊渠道,将网上这篇文章删除或者用其他热点新闻替代。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和新闻媒体打交道的硬仗。 而且,这篇文章出自,是有着深厚背景的公民日报记者之手。 这可不是普通报纸,仅凭乌玛县是不能和他们说上话的。 即便广南市,恐怕也难上加难。 怎么办? 魏奇正那边没有说话,干脆挂断,背着手在办公室来回踱着步,思考对策。 无奈之下,只好用红色话机联系了一个人。 厉元朗这边,并没有去催魏奇正。 他明白此时的魏奇正,就好比癞蛤蟆掉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林梦同志,你们宣传部门要密切注意这篇文章的网络反应,盯紧了,有变化随时向我汇报。” 听完厉元朗的要求,林梦转身离开去布置了。 林梦前脚刚走,刘天富心事重重拎着黑色手提包走进来。 厉元朗刚准备礼让刘天富坐下。 刘天富却将手提包往厉元朗的办公桌上一放,十分愧疚的说:“厉市长,我有罪……” 厉元朗眉头一皱,质问道:“怎么个事情,你把话说清楚。” “这里是三十万,是阮海庆给我送来镁矿厂的分红。是我原则性不强,丧失了一名领导干部的初心,没有拒绝。” “我一分钱没动,全在这里。不瞒您说,收下这笔钱,我晚上真睡不着觉,做梦都会被吓醒。” “今天我来找您,是向您向组织坦白交代,听候组织对我的处理。” 说罢,刘天富从包里掏出三大捆钞票,一一并排摆在厉元朗眼前。 厉元朗端坐椅子上,手摸着下巴看向那些钱,久久没有说话。 刘天富规规矩矩站着,静等厉元朗对他的发落。 “天富同志。”老半晌,厉元朗凝眉问:“这笔钱是不是我那天晚上去你家就有的?” 联想起刘天富家里地板上的百元大钞,以及他老婆慌张举止,厉元朗大概猜出来。 “是的。”刘天富自责的点了点头,“您来的时候,我正跟我老婆商量,该如何处理这笔钱。因为着急藏起来,有一张掉在地上没有发觉……” “厉市长,跟您说句心里话。这笔钱真正让我蒙了心智,动了贪心的念头。可我真的害怕,不义之财不可取,整天心惊胆战,噩梦连连,折磨我都快崩溃了。” 厉元朗严肃说:“这只是其中之一吧,网上这篇文章才会让你下定决心,上缴这笔不义之财的。” 没想到,厉元朗直接点到刘天富的痛处,他深深低下头,不敢和厉元朗坚毅的目光对视。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背着手走到窗户前,眼光望向远处,感叹问:“天富同志,县里领导中,还有什么人拿分红?” 刘天富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厉市长,请你相信我。” “你要讲实话,只有这样,你才能有立功机会,以此抵消你的问题。” 刘天富沉默了。 他在分析着,思考着。 好一会儿,他才说:“我听说,县领导中,至少有四、五个人拿过好处。除了阮海庆,我真不清楚还有谁。” “我想,他们应该有一个群体,在外人看来,他们关系平平淡淡,实则应该经常联系。” 厉元朗思考良久,叫来纪委书记李野,三个人六只眼睛,共同见证这笔钱,上交到县纪委。 对于李野,通过祖爱泉的推荐,厉元朗对他还是信任的。 刘天富的坦白交代,是迫于阮海庆可能要出事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 作为当事人的阮海庆,这会儿已经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了。 当即,打给了他最后的希望,也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那个人。 “我该怎么办?”阮海庆一口哭腔,差点真哭出声了。 那个人声音冰冷,语气凿凿吐出七个字来:“三十六计走为上。” “跑!”阮海庆瞪大眼珠,吃惊的张开嘴巴。 “不跑你坐以待毙,等着人家上门抓你来吗?” “可我……”阮海庆愁眉苦脸,先前损失了一千来万,剩下的还没来得及归拢在一起。这么跑了,等于身无分文。 一个穷光蛋跑到哪里都无法生存。 “笨蛋,钱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那人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正站在黑漆漆的房间里。 刚好从外面照射来一束亮光,显露出他的本来面目。 第877章 天罗地网法难逃 或许光线太过刺眼,这人马上又将脸隐藏在黑暗中。 “事不宜迟,趁着没有通缉你,赶快行动。我已经安排人接应你,先去临省的边境城市,从那里出境。” 之后,详细告诉阮海庆,给他设计的出逃计划。 放下手机的阮海庆,痛苦地闭上双眼。 即便他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可真正到来的时候,还是让他万分的不舍和伤感。 好在他提前就有准备,妻子送女儿出国,以陪读的身份滞留在国外。 他要做的,就是尽快远离生他养他几十年的故土和亲人,通过边境先去东面国家,辗转多次最终前往西方向往之地,和妻子女儿团聚。 天黑之后,在县城某厂家属区的顶楼。 这是阮海庆用他妹夫父母名字登记,买的一处房产。 和小舅子家一样,不是为了住人,是专门隐藏财产用的地方。 外面看,和普通住宅相同。 可是进来之后,就有一个防盗门,用密码才能进去。 两间卧室全使用防盗门和指纹密码锁,房间内都经过特殊处理。就连窗户,也是里面能够看清外面,外面对绝看不到里面。 这两间卧室,一间存放古董字画,另一间则是金钱和首饰等贵重物品。 古玩字画他拿不走,只得放弃。 而现金太多,他一下子也不能全部装走。 好在提前有准备,换上一套特制的衬衣衬裤,上面有十几个衣兜。 每个兜里揣进的都是外币。反正出国需要这种钱,到哪都能花。 而他只拎了一个公文包,装进几万块钱,以备应急之需。 其余的钱财,阮海庆忍痛割爱。 想想自己二十年的努力,才攒下的这份家产,真正带走的只有很少一部分,阮海庆后悔不跌。 早知道转移走就好了,白白扔这里实在可惜。 晚上十点,阮海庆驾驶一辆黑色越野车,伴随夜色直奔允阳方向。 没走高速,以县道乡道为主。 还好,一路上没发现有尾巴跟踪。 为了安全起见,阮海庆把手机扔在家里,什么通讯器材都没带,以防止被人掌握到他的行踪。 反正之前在电话里都听明白了,接应他的地址以及暗号了如指掌,按照对方要求去做就行。 大约过了一个半小时,前方出现一个岔道口。 阮海庆想了一想,一打方向盘,越野车往左边那条小路开过去。 这条小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坐在里面如同摇车一般,颠簸厉害。 车速不快,摇摇晃晃走了四十来分钟。眼前出现一片黑色建筑物,在夜色中显得神秘而阴森。 顺着车灯指引,越野车终于开到建筑物的大门口。 这里应该是一处废弃工厂,四周净是高大参天的杨树。 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阮海庆抬腕看了看手表,比约定时间还提前了十分钟。 把车停在距离大门口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关掉发动机和车灯,阮海庆瞪大双眼仔细观察着四周情况。 他不知道接应之人从哪个方向来,只能不时查看这条小路的两端。 以防万一,阮海庆还掏出通过特殊渠道弄来的一把手枪,放在身边。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此时的阮海庆心都提到嗓子眼,抓着方向盘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不知为何,阮海庆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心突突直跳。 他使劲咽了一下口水,一会儿看着手表,一会儿又把目光望向路的两头。 怎么还不来,眼看着就要到预定时间了,阮海庆有些坐不住。 只是他没手机,有的话也没用,他并不知道接应人的号码,根本联系不上。 他几乎倒计时读秒,就在指针过去十几秒后,突然间,从路的另一方出现两束灯光。 慢慢的,灯光在摇晃中徐徐往这里驶来,越来越近。 在离大门口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车子忽然停下。 显然,对方已经发现了阮海庆的越野车。 对方车子忽然关掉车灯,随后亮起接连闪了三下。 这是接头暗号。 阮海庆心中一阵狂喜,马上发动车子,回应对方三下车灯。 看到阮海庆给对信号,那辆黑色suv慢吞吞开到阮海庆跟前。 车子停下,从驾驶室里走下一个人。 受刺眼灯光影响,阮海庆根本看不清来人模样,只能大概看清楚他的轮廓,个子挺高。 他头戴墨镜,脑袋上扣着连衣帽的帽子,遮住大半边脸,走到阮海庆这边,手指敲了敲车窗。 阮海庆降下车窗户,那人冷声问:“你就是阮先生?” “是我。”阮海庆痛快回答。 “上我的车,马上出发。”男子说完,头也不回的就往suv那边走去。 阮海庆警惕的观察一会儿,关掉车子发动机,拎起公文包,并将那把手枪揣进外套衣兜。 跟在高个男子身后,阮海庆边走边贼头贼脑看向左右,以确保这里没有其他人。 男子率先钻入驾驶室,阮海庆迟疑着并没有急于上车。 “快点上来。”男子打开副驾驶车门,阮海庆趁机往后座方向看了看,没人! 他这才放下心来,低身猫腰坐到副驾驶位置上。 刚一坐稳,忽然感觉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死死顶住他的后脑勺,并且传来一个冷冰冰声音:“别动,把手举起来!” 阮海庆心中一沉,暗叫一声:“不好!”本能的将手伸向外衣兜。 “别动,老实点,当心枪走火!” 脑后的东西使劲顶了顶,而那名戴墨镜男子则一把扣住阮海庆的要掏枪的手脖子,另一只手已经从他外衣兜里把枪掏出来。 “你们……”阮海庆无奈的高举双手,惊问:“你们是谁?” 戴墨镜男子掏出手铐,把阮海庆双手拷住,冷笑说:“阮副县长,都这样了,你还猜不出来我们是谁。”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从正前方快速驶来一辆警车。 下来三名警员,迅速跑过来,把阮海庆从suv里拽下,塞进警车里。 坐进警车后座的阮海庆,双目痛苦的闭上,嘴里连连叨咕着:“完啦!完啦!” 随即,头深深的垂下…… 次日上午,广南市长许道通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市委书记魏奇正的电话。 “许市长,我有事要和你商量,请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 许道通也没多想,带着秘书坐车赶到市委大楼。 敲门进来,赫然看到魏奇正办公室里,端坐一身戎装的一个人,身边还站着两名二十多来岁的年轻警察。 魏奇正则站在那人身边,表情极不自然。 定睛一看,端坐那人面色冷峻,正是省公安厅刘副厅长。 “刘、刘厅……”许道通结巴着,面露惊讶。 刘副厅长缓缓站起身,身旁两名男子已经走到许道通身边。 “许道通,你因涉嫌参与广南镁矿公司偷盗国有资源一案,依法对你逮捕。” 刘副厅长亮出逮捕证, 不等许道通做出反应,其中一名警察拿出手铐,将瞠目结舌的许道通的双手拷住。 之后,两名警察架着许道通的胳膊,直接将其带走。 刘副厅长回身扫了一眼魏奇正,紧绷着脸说道:“谢谢魏书记配合,告辞。” 说罢,昂首阔步离开。 魏奇正快速走到窗户前,往下望着许道通被塞进警车里。 三辆警车闪着警灯,徐徐开出市委大院,汇聚在车流之中。 魏奇正傻了,万万没有想到,许道通竟然参与镁矿厂偷盗白云石的案件。 自己原来还受他蛊惑,帮着李恒发和厉元朗唱反调,别让他插手镁矿厂的污染问题。 现在想来,他该有多蠢,蠢到家了。 寻思半天,魏奇正颤抖的手,抓起话机,拨出一个号码,“喂,徐处吗?我想见一见王书记……” 第878章 反了心性 广南市那边的许道通出事,乌玛县同样不太平。 一天时间内,县长刘天富被省纪委带走调查。 县委办主任狄化龙刚一上任,就被广南市公安局抓走。 不止有他,县委常委、武装部长孙立凯,以及两名副县长同样带上警车。 算上已经归案的阮海庆,乌玛县领导中,有六人全都出了事。 消息一经传出,震惊乌玛县上下。 四名县常委,两名副县长卷入镁矿厂偷盗国有资源一案,这在东河省前所未有。 而且,广南市长许道通同样有份。 一时间,乌玛县陷入空前的紧张气息。 为此,厉元朗临时召开全县干部大会,他在会上讲话,痛斥以阮海庆为首的犯罪分子。要求大家以此为鉴,不义之财不可取,管好自己的手,时刻不能忘记一名领导干部的责任和担当。 同时,要求乌玛县各级领导干部,坚守岗位,安心工作,不要被这些事情影响到县委县政府的正常运转。 并且提出,谁要是违反纪律,造谣生事,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这次大会,其实就是起到稳定人心的目的。 越是特殊时期,越要保证县里的稳定。 接下来,广南市纪委和公安部门,前后又带走几名科级干部,终于结束这次重大的抓捕行动。 厉元朗坐镇县委,指挥县委县政府的工作,大会小会开了好几场,时刻强调组织性纪律性。 这天,厉元朗在办公室,接到徐万东的来电。 “李军被京城来人给带走了。” “这么快?” 徐万东说道:“刚刚发生,就在李军的办公室里直接带走的。王书记让我转告你一声,谢谢你提供的重要消息。” 早在常东方说出李军名字的时候,厉元朗就赶到无比震惊。 任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李军竟然是阮海庆背后最大的靠山。 厉元朗曾经就纳闷,李军和水庆章有联系,又跟谷政纲关系从密,为何在上一次的事情当中,没受波及?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 现在看来,他是隐藏在东河省的一把保护伞。 徐万东有告诉他,广南市常务副市长范忠谋、副市长方玉坤,还有新河市委宣传部长况忠宇、副市长左启航,全都陆续归案。 徐万东只负责传达消息,个中原因他没有说。 厉元朗综合分析,方玉坤等人是金维信留下来的金家余党,莫非李军也是金家的人? 徐万东最后说:“王书记还让我告诉你,这种时刻,一定确保乌玛县的各项工作正常有序的进行,稳定是最关键的。” “是,我谨记王书记的指示,定然遵照执行。” 当天晚上,厉元朗疲惫不堪的回到家中。 打开门进来,厨房里竟然亮着灯。 一看,有个身影在厨房里忙碌。 厉元朗吃惊的走过去,是她,金可凝! 失踪好些日子了,却不成想在这个节骨眼现身。 更为惊奇的是,金可凝正在厨房里煎牛排。 “你、你回来了!”金可凝系着围裙,笑呵呵的冲厉元朗打起招呼。 “可凝,你这是……” “给你做饭啊。”金可凝指了指餐桌,“咱们吃牛排喝红酒,来一顿西式晚宴。” 和金可凝接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她给自己做饭。 厉元朗却高兴不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金可凝此时的表现,反而令厉元朗加倍小心。 “可凝,你别忙乎了,我吃过饭了。” “吃过也可以吃一点,难得我一片心意,这点面子都不给?”说着话,金可凝将煎好的牛排放进盘子里,端到餐桌上。 “来,帮我解开围裙。”一转身,将后背亮给厉元朗。 厉元朗只好照做。 弄完,金可凝催促厉元朗去卫生间洗手在吃饭。 之后,二人面对面坐下来,金可凝先给厉元朗倒了一点红酒,自己也倒上。 长出一口气,平和说:“这段时间,感谢你照顾我。今晚我来,是向你告别的。” “你要走?” 金可凝点了点头,“这些日子我一直办理出国手续,表姑那边要我过去,要是待习惯了,我或许就不回来了。” 金依梦和展鹏飞在国外,金可凝投奔他们,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去处。 金可凝端起酒杯,举了举,“来,我敬你。” 厉元朗望着酒红色的酒液,并没端杯,而是犹豫起来。 金可凝莞尔一笑,“你怕酒里有毒啊。” 过来抓起厉元朗的酒杯,大大方方喝下一口,“你先别喝,十分钟之后,你再做决定。” 而后,又用刀叉割了一小块牛排放入口中,不禁连连点头称赞:“味道不错,我的厨艺有进步。” 返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来,金可凝自顾吃着喝着,也和厉元朗聊起来。 她深沉的说道:“元朗,这些日子我沉下心来想了又想,我之前做的事情挺过分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我们之间没有深仇大恨,我犯不着那样对你。” “我一次次伤害你,你却没有对我赶尽杀绝。就冲这一点,你够男人。说句肉麻的话,我还真有点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这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罢了。你不爱我,我爱你纯属于自作多情。” 抿了一口红酒,金可凝感叹说:“我就要走了,或许永远不会回来,这是我们最后一顿晚餐。” “我不想留遗憾,把心里话说出来,一下子轻松多了。” “元朗,你是个好人,是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男人。只可惜,我们有缘无分,如果有来世,备不住,我们还能成为真正的夫妻。”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依旧没有喝一口红酒,吃一口东西。 就这么看着金可凝,观察她的举动。 好在,金可凝并没有逼厉元朗,滔滔不绝始终不停说着话。 “元朗,我再敬你一杯。”举了举酒杯,她又抿了一口。 “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想问就问,过了今晚,以后就没机会了。” 厉元朗弹了弹烟灰,“李军是你们金家安插在东河省的人,对不对?” “是。”金可凝回答相当干脆,“太爷爷临终前,交代我来旧城村住下。一个是看守那些黄金,还有就是李军会照顾我。” “实话告诉你,李军不止要照顾我,还要保护一个重要秘密。” 厉元朗眉头一皱,“什么秘密?” 金可凝笑了笑,“你还猜不出来吗?” “我不想猜,想从你这里知道答案。” “就像藏宝图那样,我们家在这里还有宝藏,规模可比金条大多了。” 这点倒不意外。 一个亿黄金,根本喂不饱金家老少。 金可凝直言不讳地讲,“我说的那个地方,埋得都是古玩字画,随便一件,价值连城。和区区那点黄金比起来,九牛一毛。” 金老爷子生前喜欢收藏古玩字画,手串不就是例子吗? “你是不是想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金可凝玩味的看着厉元朗。 笑眯眯的样子,尤其喝了一点酒,面若桃红,加之她不错的颜值,厉元朗忍不住有点心动。 “你把酒喝了,我就告诉你。”金可凝端起酒杯晃了晃。 厉元朗仍旧没有端杯,他在坚守自己的防线。 “还是不相信我。”金可凝略显失望,微微耸肩说:“我都喝这么多了,什么事没有。那好吧,你不喝酒,去倒一杯矿泉水,你喝完,我一定说。” 厉元朗很快从饮水机那里接了一杯水,回到座位上,和金可凝碰杯,以水代酒,一口喝干。 金可凝亲眼看着厉元朗喝完这杯水,眼神里闪现出别样的意味。 第879章 自食恶果 放下水杯,厉元朗冷冷看向金可凝,问道:“说吧,那些宝藏在哪儿?” “你真想知道?”金可凝柳眉一挑,怪笑着反问。 “是的。”厉元朗回答的很干脆。 金可凝抓起高脚杯,晃动里面酒红色液体,喃喃说:“你就这么想立功,把价值连城的宝贝拱手上交?不得不说,你为了往上爬,真是舍得。” 厉元朗眉头紧皱,神色坚毅的反击道:“这些东西原本就属于国家,不能因为到了你们家的手里,就是你们的。这跟我往上爬没有任何关系,是物归原主的正义行为。” “得!”金可凝晃了晃头,“讲大道理我说不过你,我说话算话,这就告诉你。我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因为我只说一次。” 略作沉吟,金可凝轻启朱唇,慢慢悠悠,且吐字清晰的说了一首很奇怪的诗句。 “水绿水,青山青,青山水绿含苦丁,丁上人家桥上坐,望眼欲穿盼茯苓。” “厉元朗,你要是参透这句诗的意思,你一定能找到。” 什么意思? 厉元朗大脑急速运转,品味这首诗的每一句和每一个字。 他这么想着,忽然感觉太阳穴蹦蹦直跳,眼前一切天旋地转,上下眼皮直打架,都睁不开了。 坏菜,水里有问题! 千防万防,还是中了金可凝的奸计。 怪不得,在自己喝下水之后,金可凝的态度和先前有了很大不同。 目睹厉元朗一系列的变化,金可凝嘴角往上微微一翘,露出得意神色,“困了吧,困了就赶紧睡吧。” 纤细的手指尖在厉元朗眼前画着圆圈,眼瞅着厉元朗身体不住摇晃,直接趴在桌子上,昏睡起来。 直到这时,金可凝才徐徐站起身,走过来翻看厉元朗的眼皮,玩味道:“只可惜,这种珍贵的药太少,只够放在酒里。要不然,水里也会有。” 说罢,她去卧室里拿来一个小药盒,里面有一个注射器,另有一个不大的药瓶。 金可凝首先拿起注射器,看着昏睡的厉元朗,冷笑道:“猜到你防备我,不会吃我做的东西,不会喝我准备的红酒。笨,牛排没毒,酒里倒是点佐料。” “你不喝没问题,我会通过注射器往你身上注射的。”金可凝从自己酒杯里抽出半管红酒,并没有急于注射。 她算计时间,是应该吃解药的时候了。小药瓶里装的那片白色药片,就是解药。 只不过,这种解药只能在一个小时后才可以服用,提前一分钟哪怕一秒钟,药效就会失去作用。 金可凝手机设定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眼看着最后一秒归零,这才倒出那粒药片。 药片呈白色状,五角硬币大小。 放在手心里,金可凝往嘴里一扔,一口吞咽下去。 坏了,由于着急,药片堵在嗓子眼里,她被噎到了。 赶紧用双手按在脖颈处,慢慢往下挤压,重复好几次,仍旧不见起色。 这股被噎的感觉,令她胃内翻滚,却强忍住不能吐出来。 一旦吐出,药片万一失去药性,那可是致命的。 金可凝被折磨得痛苦不堪,挣扎着跑到饮水机处,费劲气力压出一杯水,着急忙慌的一口喝光。 在水的冲击下,药片终于咽下。 金可凝大口喘着粗气,摸着心口窝,总算不憋得慌了。 手摸着饮水机,她徐徐站稳。 好一会儿,才恢复体力,慢慢走到厉元朗跟前,抓起注射器,将厉元朗放在餐桌上的右胳膊手腕处露出来。 这东西需要静脉注射,并通过血液流通,最终造成心肌大面积坏死,从而引发心梗而丧命。 余斌不就是这么领的盒饭吗? 只是他没有通过静脉注射,是食用的。 所以尸检根本查不出来,会认为是突发心梗导致猝死。 金可凝不得不杀掉余斌,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还以此相威胁,想要得到更多。 太爷爷曾经告诉过她,要想成就大事,保住金家财富,当断必断,要有狠心。 在涉及金家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对谁都不要心慈手软,哪怕是最亲近的人。 余斌算什么,只不过是金家养的一条狗,该扔就得扔。 金可凝望着厉元朗的睡相,回想近一段时间来,和厉元朗相处的点点滴滴,她还真有些下不去手。 思前想后,尤其太爷爷的临终嘱托,金可凝一咬牙,找准手腕的血管处,就准备对厉元朗动手。 忽然间,她感觉心口窝一阵疼痛,呼吸变得急促困难,十分憋闷。 不得不松开注射器,双手抓在心口窝处,头晕眼花,迷迷糊糊。 怎么回事?不是吃解药了吗? 这也只是金可凝短暂的想法而已。很快她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双腿不由自主的扑通一声,跪在厉元朗身边,头深深的垂了下去…… 这一昏迷,不知过了多久,厉元朗才慢慢睁开双眼。 脑袋沉沉的,炸裂般疼痛。 他使劲揉了揉太阳穴,以便让自己快速清醒过来。 怪自己一时没小心,还是上了金可凝的当,喝了有问题的水。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总算感觉好了一些。 无意中一撇,竟然看到金可凝低着脑袋,跪在自己跟前。 这是什么姿势?为什么会跪着? 厉元朗轻轻扒拉着她,金可凝僵硬的身躯呼啦一下,竟然倒在地上。 不对! 厉元朗愕然看到,金可凝脸色煞白,略微张着嘴巴,瞪着大眼睛,直直望向天棚,一动不动。 “金可凝……”厉元朗呼叫她的名字,并蹲身过来,一探鼻息,没气啦! 他吓得本能的把手缩回来,怔怔直发呆。 她、她死了! 厉元朗大脑一片空白,坐在地上往后蹭了几下,深呼吸着,让自己迅速平静下来。 赶忙找到手机,慌乱的拨打120急救电话。 夜,很深了。 电话半天才有人接听,厉元朗也不管其他,说:“我是县委书记厉元朗,这里有人没呼吸了,你们赶紧过来。” 对方显然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开始不以为然,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冒充县委书记! 可是听到厉元朗报出地址后,感觉可能真是,忙不迭的客气道:“厉、厉书记,我、我们这就备车……” 打完120,厉元朗又联系了张全龙,把家里的情况告诉了他。 张全龙也是昏昏沉沉的,听到厉元朗讲述情况,顿觉事态严重,不仅打给韩卫,并且叫上了于大伟。 张全龙和厉元朗住在一个楼里,只是不在一个单元。 十来分钟后,他气喘吁吁第一个敲响了房门。 此刻的厉元朗,已经恢复七八成体力,把门打开后,将张全龙迎进来。 张全龙是从公安口出来的,明白保护现场。 把厉元朗叫到一边,详细讯问过程。 这期间,120救护车,还有于大伟以及韩卫带领的刑侦大队的警员们,陆续赶到。 经医生确认,金可凝的确死了。 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三个小时。 人已经死亡,医生没必要留在现场,剩下的,就交给韩卫等人处理。 厉元朗再一次把事情经过向韩卫讲述一遍。 张全龙他们都知道,厉元朗所说肯定没问题。 谁都清楚,即使金可凝死在厉元朗家中,也不存在厉元朗有嫌疑这一说。 当然,该走的程序一定要走。 等到厉元朗讲述完,韩卫便说:“厉书记,这里就交给我们了,您早点去休息吧。等到调查清楚,我会向您汇报的。” 于大伟也是这个意思。 张全龙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安慰道:“我陪你去招待所吧,去那里对付一宿。” 也只有这样了。 厉元朗离开家的时候,忍不住望了一眼倒在地上金可凝的尸体,满腹疑惑,她怎么会死呢? 第880章 离任前兆 厉元朗做噩梦了! 梦中的金可凝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冲向厉元朗,要他索命。 吓得厉元朗惊醒坐起来,发现浑身全是汗。 去卫生间冲了一个热水澡,出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金可凝的死,厉元朗心里极不平静。 他只有个疑问,金可凝是不是自杀? 回想着金可凝和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最后的晚餐之类,越来越认为,有这方面的可能性。 韩卫还没和他联系,金可凝的尸检报告应该没有出来。 厉元朗站在窗外,陷入深深的沉思。 临近中午的时候,于大伟和韩卫联袂向他汇报。 金可凝死于急性心梗。 经过从现场酒杯里的酒液提取,里面有一种特殊药物。 就是这种药,要了金可凝的命。 她的胃里的确有解药,可喝了掺有致厉元朗昏迷的药物之后,加速了这种药效的释放。 而且,通过抽取厉元朗的血液,证实厉元朗昏厥五个小时以上。 从金可凝死亡时间推断,金可凝死的时候,厉元朗尚在昏迷,排除和厉元朗有关的可能性。 种种迹象分析,金可凝是自己食用药物,服用解药操作不当,自己把自己给害死了。 “唉!”厉元朗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金可凝了。 倒是应了那句老话,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 金可凝算计别人,到头来反倒把自己算计进去了。 她才二十五岁,这么年轻就失去生命,实在可惜。 要不是整天想着伤害厉元朗,或许她还有个灿烂未来。 金老爷子最爱的重孙女,临终之前,将金家大业系于她一个女孩子身上,指望她守护金家未来。 却不成想,为此丢了性命。 金老爷子一生精于谋略,善于筹划,怎么就没想到,把自己最喜爱的重孙女算计了。 万事有因就有果,所以说,人还是要走正道,做好事,心怀善念。 人间正道是沧桑。 想来,金可凝死后跪在自己跟前的姿势,算是她最后的忏悔了。 金可凝之死的调查结果很快结束。 张全龙征求厉元朗,金可凝的后事该如何处理。 厉元朗苦笑道:“我和她的结婚证,用她的假名字,夏颖,不作数的,还是通知她的家人吧。” 张全龙跟着点头,“我怎会不知道,结婚证还是我帮着办的。” 话题一转,张全龙提道:“听说,魏书记在省常委会上做了检讨,省委给了他一个警告处分。” “是啊。”厉元朗感慨说:“立场不坚定,缺失一名领导干部该有的担当,这就是省委对他的评价。” “对了,刘县长回来了。” 厉元朗好奇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下午,省里算是对他网开一面,记过处理,仍旧保留县长职位,以观后效。” 厉元朗还在纳闷,刘天富回来,怎么没联系他? 张全龙似乎看出来厉元朗心中所想,便说:“刘县长把自己关在家里,谁都不见,估计以后都难以抬起头来。” 厉元朗想了想,“下班后我去看一看他吧。其实,老刘这人算是不错的。乌玛县政府,在他的领导下,各项工作卓有成效。无论发展经济还是社会环境,成绩有目共睹。” “功是功,过是过,有过要改正,有功就要表扬。估计他一时转不过弯来,慢慢想通就好了。” 张全龙赞同的点着头,并问:“市委王部长后天就要来宣布新班子成员了?” “嗯。”厉元朗说道:“补缺的都是从市里各部门调来的干部,乌玛县这次出了这么多空缺,市委在人选方面慎之又慎,属于优中选优。” 这会儿,厉元朗对张全龙语重心长的继续说道:“全龙,我可能要调走了。” 张全龙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调哪儿?市里吗?” 这么说也正常。 厉元朗本身就是兼任,回市政府分管一摊顺理成章。 “不一定。我明天去省里,到时候才见分晓。” 吧嗒,张全龙给厉元朗点燃,问道:“去见王书记?” “嗯。”厉元朗深吸一口,望着淼淼升腾的蓝色烟雾。 “全龙,我走之后,会向省委推荐你的。至于能不能通过,要看省里的态度了。” 张全龙一惊,万万想不到,厉元朗竟然推荐他。 由于激动,张全龙抽烟的手微微发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当晚,厉元朗独自一人,敲响刘天富家里的房门。 当刘天富出现在厉元朗面前时,厉元朗简直都不敢认他了。 眼窝深陷,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一副颓废模样。 “厉市长……” 厉元朗背着手,眼睛一立,生气说:“你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吗!” 刘天富却无所谓的摇着头,“我就是一个垃圾,我不配做个好人。” “混账话!”厉元朗怒气冲冲的喝道:“这还是一个县长说的话么!” “我知道,你不服气,心里憋屈,觉得冤枉。三十万你都上交了,省里为什么带走你接受调查。” “要是我来的那晚,你提出收钱这事,我敬佩你刘天富是一个顶天立地,两袖清风的清廉干部。”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是受到阮海庆一事的影响,迫不得已,你的目的本身就不纯洁。” “你能收这钱,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从此一发不可收拾,逐渐滑向犯罪的泥潭。” “省里给你处分,也是给你机会,希望你知错就改,把全部心思用在发展乌玛县的经济上面来。” “天富同志,你有能力有水平,在你的治下,乌玛县政府的工作,取得不俗成绩。” “你要振作起来,要忘记过去,放眼今后。你刘天富要用实际行动,打消别人对你的质疑。” “整天躲在家里,像个缩头乌龟不出门,只会被更多的人耻笑。笑话你一蹶不振,笑话你无能。” 厉元朗的话,句句带刺,字字诛心。 把刘天富,一个四十来岁的大男人,训得竟然掩面痛哭。 次日一上班,县政府的人看到刘天富腰杆挺直,精神头倍足,又恢复到往日的神态之中。 当然,这一切厉元朗没机会看见。 因为此时的他,正赶往允阳市。 上午十点半,王占宏将在办公室里见他。 其实,早在镁矿厂一事揭开盖子之后,厉元朗便知道,他在乌玛县的使命彻底结束了。 王占宏之所以把他从祥北省调来,就是看中厉元朗敢打敢冲,敢向腐败势力发起挑战的劲头。 王占宏初来乍到,需要立威,也需要有人冲锋陷阵。 厉元朗绝对是一个合适人选。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是应该给厉元朗安排新岗位的时候了。 厉元朗提前二十分钟赶到省委大楼,在徐万东办公室里喝着茶水,和这位徐处相聊甚欢。 徐万东告诉他,这次镁矿厂的事情,牵扯人数众多,由上至下有二十多人。 包括前一阵子的墨林园事件,前前后后处理了上百人。 高层对此十分重视,王占宏为此特地去了一趟京城,向有关领导做了具体汇报。 正说着话,徐万东桌上电话响了。 听着话筒里的声音,徐万东点头答应着,“是,我知道了。” 挂断后告诉厉元朗,“王书记请你进去。” 这不是厉元朗第一次来王占宏办公室了,表情自然轻松。 坐在王占宏办公桌对面,王占宏上下打量起厉元朗。 厉元朗以为王占宏首先会跟他谈及镁矿厂的事情,殊不知,他张嘴就给厉元朗来了个直来直去,直截了当。 “现在有两个去处,供你选择。” 第881章 必然的选择 “一个是新河市委宣传部长,况忠宇出事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着。还有一个是荣山省的拜州市,这个就有点挑战性了。” 王占宏瞄着厉元朗,也在观察他的反应。 厉元朗表情平淡,波澜不惊。 “荣山省地处西部,自然条件落后。而这个拜州,民风彪悍,社会治安很乱。原政法委书记张福义同志,身体原因向省委请辞。” “荣山省的浩准书记和我有些交往,听说了你的事情,管我要你,让你担任拜州市政法委书记。” “元朗,我说的挑战性有两个方面,一是拜州市恶劣的治安环境,一个是在荣山省、在拜州市,你人地生疏,需要适应,需要了解,一切都是空白的纸张,需要用你的智慧在上面填字写词。” “当然了,新河市委宣传部长同样也重要,在宣传口你缺少经验,需要历练。这两个去处,你有什么想法全都可以说出来。” 从王占宏的语气中,厉元朗已经知道答案。 他更倾向于厉元朗去荣山省的拜州市。 其实,早在王占宏把厉元朗调回东河,就是让厉元朗起到冲锋陷阵的作用。 如今厉元朗的使命完成,论功行赏,把他提到副厅级的市委常委位置,也算是给厉元朗的一种肯定和补偿。 终究王占宏和厉元朗有另一层关系,长期在王占宏手下工作,会引起外人议论和诟病。 并且,厉元朗做到副厅,要想再往上走,有王占宏主政东河省,也成为不可能。这不是明显搞裙带关系吗? 还有一点,墨林园和镁矿厂这两件事,王占宏先后问责和处理了近百人。 他是东河省一把手,毕竟出在东河地面,对他还是有影响的。 厉元朗是参与者,也是制造负面的执行人,无论怎样,官员都喜欢正面的政绩,不愿看到负面的影响。 综合各方面因素,厉元朗离开东河,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思虑再三,厉元朗坚定说道:“王书记,我决定去拜州。” 王占宏微微颔首,“你想好了?那里条件可是很艰苦。” “想好了。”厉元朗回答的更是坚决。 “我尊重你的选择。”王占宏想了想,“在你离开之后,省委的初步意见,是在本地考察一名合适人选接替你。元朗,你有人选吗?” 这是王占宏向厉元朗抛出的橄榄枝。 把推荐机会留给厉元朗,等于还他一个人情。 “张全龙同志有原则,有担当,是值得信任的一名好同志。” 仅仅这一句话就足够了。 谈话时间不长,王占宏还有会要开,反正该说的都说了,该表达的也都表达完毕。 厉元朗回到乌玛县第二天,广南市委组织部长王祖民、副部长何畅,率领新上任的五位副县级领导,来到乌玛县。 和往常不同,王祖民不仅在全县干部大会上做了深刻发言,还留在乌玛县,晚上在县委招待所参加全县副处级以上领导的宴会。 大家在宴会上相谈甚欢,气氛热烈。 晚宴后,王祖民单独和厉元朗在他休息房间里聊了两个小时。 烟雾缭绕中,王祖民询问道:“元朗,你离开乌玛县已经进入倒计时了,知道去处了吧。” 从私人关系角度,厉元朗没有隐瞒,实话实说告诉了王祖民。 “这步棋你走的正确。”王祖民分析和厉元朗想的差不多。 留在东河省,弊大于利。 跳出这个圈圈,对于厉元朗将来发展,是有助益的。 在他们这次聊天之后的第三天,张全龙赶赴允阳市,接受省委组织部谈话。 谈话就是象征性的,张全龙接替厉元朗成为新任乌玛县委书记,已成定局。 吴柳水将这个消息告知厉元朗的时候,心情发酸。 “厉市长,您要调走了吗?” 厉元朗笑眯眯的点着头,安慰道:“柳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终归有分开的这一天。” “这段时间,我们合作很好,你也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全龙你是了解的,他和我一样,有正义感,有责任心。你要多多支持全龙的工作,多向他汇报。” “你目前兼任的老干部局副局长,太务虚了,不利于你将来的发展。” “柳水,你有没有去基层锻炼的打算?” 厉元朗这么问,就是为吴柳水做安排。 “厉市长,我听您的。”这是吴柳水最真诚的表达。 “行,我没看错你。”厉元朗肯定之余,不忘提醒他,“基层尤其下面乡镇,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险阻,你要有心理准备。” “去新地方,特别是政府这块,要多和书记交流沟通,充分尊重书记的意见,这点很重要。” 听到厉元朗这么说,吴柳水已经预感到,他的新位置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在厉元朗离开乌玛县后,张全龙正式成为乌玛县委书记不到十天,吴柳水的任命下来,接替葛正,担任深水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代乡长。 从副科级成为正科级的乡长,这是厉元朗给吴柳水做了最后安排,提供给他一个更加广阔的舞台,让他充分发挥。 而此时的厉元朗,已经坐在韩茵的家里,陪着女儿韩媛媛痛痛快快玩了三天。 其实也不完全陪着媛媛,期间他还去了郑海欣在镜云市的新家,同样也是一栋别墅,和儿子谷清晰,不,这会儿孩子已经改名,随了郑海欣的姓,叫郑立。 有意思的是,郑海欣的新家距离韩茵家不远,在同一片别墅群,步行需要二十分钟,开车不到五分钟。 在厉元朗来之前,两人经常走动。不为别的,就是要让韩媛媛和郑立这对姐弟,从小相处,建立良好的关系。 很奇怪,韩媛媛之前对别的小朋友十分排斥,主要有韩茵溺爱的因素,养成“独”的习惯。 但是见到咿咿呀呀的郑立,她却非常喜欢。 韩茵和郑海欣总结出来,这就是血缘关系。 出自一个父亲的基因,看不见摸不着,却能感受到。 厉元朗是接到荣山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在半个月内前去报到。 之所以给厉元朗这么大的宽限时间,主要考虑东河省距离荣山省路途遥远,也给厉元朗充分处理私事的空间。 想来去乌玛县也有好几个月,厉元朗从没休息过,算是给他放了假。 在镜云市,厉元朗体会到了天伦之乐。 坐在桌子上,左边是韩茵和女儿媛媛,右边是郑海欣抱着儿子郑立。 今天在韩茵家,明天又在郑海欣那里,享受着儿女双全的美事。 当然了,只是跟儿女,至于韩茵郑海欣,她们此时都有一个共同愿景,希望厉元朗找到真正为他好的另一半。 厉元朗做到拜州市政法委书记位置了,他的妻子是不能从商的。 这一点,同样印证在郑海欣身上。 她们都有很好的事业,为了孩子未来,绝不会轻易舍弃。 其实,在厉元朗心里,他不会和韩茵复婚,倒是希望迎娶郑海欣。 郑海欣私下里告诉他:“我和韩茵姐相处融洽。我们两个人中任何一个嫁给你,就会打破这种平衡关系,这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孩子。” “元朗,你才三十七岁就已经担任要职,你还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为了你好,我和韩姐商量了,谁都不会和你结婚,只专心抚养孩子。你越是步步高升,韩姐我俩,还有孩子们同样也会越来越好。” 厉元朗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本打算还要在镜云市多住几天,忽然接到白晴的电话,厉元朗只好提前动身。 第882章 白晴求婚 白晴见厉元朗的地方,安排在一家私人会所里。 这里环境清幽,人员素质都很高。 坐在包间里,白晴一边往烟嘴上放着细杆香烟,一边问厉元朗:“去看你妹妹了吗?” 厉元朗如实回答:“着急见你,一下飞机就赶到这儿,还没来得及。” “嗯。”白晴点了点头,“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王占宏对你的安排很妥当。你离开东河省是对的,做到副厅级就是你的上限了,除非王占宏调走,否则,你没有出头之日。” 厉元朗同意,“裙带关系嘛,终归我们之间有我妹妹的原因,他不会再提拔我了。” “你明白就好。”白晴叼上烟嘴,厉元朗给她点燃。 深吸一口,白晴的红唇中喷出一股细长的烟线,盯着厉元朗说道:“今天叫你来,要说一件重要的事。” 白晴郑重其事的表情,厉元朗心头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元朗,我要你和结婚。”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白晴说出这个想法,还是让厉元朗震惊不已。 也不用他表态,白晴继续说:“你和我结婚,就不用去荒凉的拜州市了,你会留在京城部委。” “在部委提升会很顺畅,我向你保证,四十五岁就能做到副省部级,再有个三两年,正省部级没有问题。” “等你到了正省部级,就会外放出去,先去省府,后去省委,五十多岁便会成为执掌一省的封疆大吏。” “只有到了这个级别,才会进入高层法眼,才能有更大的操作空间。” “我爸爸已经退下,他在任上不能做的事情,退下之后,完全没压力。况且,你是陆临松的女婿,我爸爸的名字就是你升迁的绝对保证。” “元朗,这不是求婚,也不是表白,我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希望你认真考虑。” 白晴说完,眼神一直在厉元朗脸上转动。 厉元朗沉默了,好一阵,他才慢慢的问道:“白晴,你爱我吗?” 白晴不禁一愣,反问:“你说什么?” 不怪她这么问,她给厉元朗规划的蓝图十分诱人。 十多年后,能成为一省的封疆大吏,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而且这还只是开始,下一步进入更高的阶段,绝对有希望。 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厉元朗会问这么一句话。 厉元朗重复着又问一遍。 白晴苦笑起来,“元朗,我都四十岁了,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还沉浸在美好的爱情童话里。” “爱不爱不是重点。我不是和你谈情说爱,我谈论的是婚姻,是现实。” 厉元朗失望了,他摇了摇头,“白姐,没有感情的婚姻是死水一潭,这对你,对我都是极不负责的行为。” “你的条件固然诱人,可我经历过和水婷月的婚姻,让我很痛苦。” “同时我也认为,门当户对的重要性。” “不对等的家庭出身,很容易让婚姻变得脆弱。” “我们之间,我始终把你当成尊敬的姐姐,要是转变成夫妻关系,请原谅,我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我希望靠自身努力,一步步前进,我不想弯道超车走捷径,这样即便将来做到更高位置,我也不会开心。” “对不起,白姐,我不能答应你。” 厉元朗一字一顿,吐字清晰且有力度。 白晴的表情僵住了,怔怔看向厉元朗。 大约持续了十几秒钟,她二话不说,抓起自己的坤包,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她生气了。 不成想厉元朗会拒绝她。 难得她会对一个男人表明真心,换来的却是对方婉拒。 太没面子了。 自尊心受挫的白晴,回到家里把门关上,躺在床上两眼死死盯着天花板,使劲喘着粗气。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谁!”白晴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门推开,一名女工作人员胆怯的小声说:“首长要见你,他在楼下书房等你。” “知道了。”白晴坐起来,去卫生间里洗了一把脸,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下楼走向陆临松的书房。 见女儿进来,陆临松缓缓放下文件,摘掉老花镜,心平气和的问:“听说你带着怒气回来,是谁惹你了。” 白晴坐在陆临松对面的沙发里,气鼓鼓说:“还能有谁,厉元朗呗。” “哦,他拒绝你了?” 白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爸,厉元朗真是不知好歹,我都把升迁之路给他规划好了,他竟然不领情,还跟我提爱不爱他,真是幼稚。” “呵呵。”陆临松却微微一笑,“小晴啊,你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态度,是在谈结婚吗?分明是在谈条件,做交易。换做我,同样不答应。” “你是在侮辱人,侮辱一个男人的尊严。厉元朗表现不错了,没有跟你发火,只是拒绝你。” “小晴,谈恋爱首先一点,要学会充分尊重对方,不要搞独断专行这一套。凭什么你给厉元朗规划好仕途之路。你又不是组织部长,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又有什么权利作保证!” 陆临松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那天我们谈完话,我以为你会变得理智,没想到你会这么冲动,把好好的一锅米做成夹生饭。” “厉元朗拒绝你是对的,这说明他是一个有上进心,有责任感的好男人,不是趋炎附势的卑劣之人。” “小晴,你要好好反思,喜欢一个人,是以尊重为基础,要换位思考,要考虑别人的感受。” “我这里还有事,你回去慢慢想,想通了,我们再聊。” 白晴闷闷不乐离开老爸书房,站在窗户边,陷入苦思冥想中。 此刻的厉元朗,正坐在车里前往西山。 现在已是八月,炽热炎炎的盛夏,气温长期在三十度以上。 好在西山绿树成荫,凉爽宜人,空气清新,适合叶卿柔养胎。 一路上,经过多道关卡,红旗轿车终于停在一栋长长的二层楼的门廊前。 王松笑眯眯的等在门口,亲自给厉元朗打开车门。 握住王松的手,厉元朗和他寒暄几句。 王松目前在科研部门,正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跟随王松走进来,叶卿柔住在一楼靠西面的房间里。 这是为她考虑,担心上下楼梯不安全。 叶卿柔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小腹微微有些隆起。 穿着肥大的孕妇连衣裙,正坐在房间的躺椅上吃着水果。 厉元朗一进来,叶卿柔正要从躺椅上站起来,厉元朗摆手示意不让她动。 “妹子,你现在可是保护动物,千万要小心。” “哥,我又不是纸糊的,没你说的那么邪乎。”叶卿柔怪嗔着说道。 厉元朗便问王松和妹妹,“知道孩子性别了吗?” 叶卿柔摸着小腹处,神秘说:“现在有一种血液鉴定胎儿的方法,民间不允许使用,是我公公的秘书找人办的。” 一瞅王松,“你去把化验单拿来,给大哥看一看。” 王松赶紧去抽屉里拿来化验单,叫给厉元朗观瞧。 厉元朗看了大概,最后结论那行,显示的竟然是男孩。 不禁大喜过望,接连拍着王松的肩膀,笑称:“王松,行啊。” 王松摸着脑袋,不好意思起来。 “哥,化验单才拿来,你是除了王松和我,第一个看到的呢。” 厉元朗打趣道:“看来,我这个当舅舅的还挺幸运。妹子,告诉王叔叔了吗?” 王松接过话茬,“给我爸爸打电话了,他说马上过来。” 没等王松话音落下,走廊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在门口就听到有人说话:“王松,我要进来了。” 第883章 王铭宏的忠告 门开后,王铭宏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看见厉元朗在场,冲他一点头:“元朗也在。” 厉元朗赶紧起身打招呼:“王叔叔好。” 王铭宏转脸急切问儿子:“卿柔怀的是男孩儿?” 王松急忙把化验单交给老爸过目。 王铭宏拿着化验单看了一遍,连声说:“好,好,挺好。” 转身直奔设在这里的办公室,他要回去仔细的看,最起码看上三遍。 在王铭宏走后,叶卿柔对王松说:“你去看看爸爸,我要和大哥说会儿话。” 王松人老实,话也不多,这点挺随他爷爷。 也不多说,“嗯”了一声,转身出去把门关严。 “哥,这次调你去拜州任职,不会对王松叔叔有意见吧。” 厉元朗笑了笑,“怎么会?王书记是为我好,拜州市政法委书记,算是给我最好的安排了。” 叶卿柔担忧的说:“拜州的治安环境不好,我担心你……” “好妹子,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自有分寸,会收敛锋芒的。” 厉元朗轻轻拍着妹妹的手背,送去安慰。 “哥,小心驶得万年船,千万别意气用事。还有……”叶卿柔看向门口努嘴示意,“我公公可能有话要和你单独聊。” 厉元朗眉头一拧,“他找我聊,聊什么?” “嗯。”叶卿柔使劲点着头,悄声说:“估计是金可凝的事。” 厉元朗大吃一惊,“这事和我没关系,是她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哥,我相信你。”叶卿柔再次偷瞄门口,声音压得更低了,“他们暗中调查了很久,的确没有你的责任。要不然,你也不会大摇大摆坐在这里和我说话。只不过,这件事终归要有个说法。” 说法? 厉元朗惊讶万分。 正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王铭宏秘书进来告知厉元朗,首长要见他。 果然来了。 厉元朗答应着,临走时,叶卿柔不忘给予他眼神鼓励。 王铭宏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厉元朗,见他进来,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元朗来了,你坐。” 秘书给厉元朗端来一杯茶水,知趣退出。 王铭宏直截了当的说:“你把金家丫头死亡之前的全过程,和我说一遍,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环节,最好把她说过的话也能够回忆出来。” 厉元朗略作沉吟,尽最大努力,把那天晚上的整个过程,包括金可凝大致说的什么,他是怎样回答的,由头至尾说给王铭宏。 王铭宏眯起眼睛,听得很认真也很仔细。 等厉元朗说完,王铭宏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沙发扶手,慢悠悠说道:“金家丫头的死,对于我们来讲,压力很大。” “金老身份特殊,他刚去世几个月,他最喜爱的重孙女就这么死了,实在令人唏嘘。” “这件事在一些老同志中引起很大反响,有人专门为此找过劲峰同志,希望查实清楚。言外之意,对于这次反腐行动颇有微词。” “元朗,劲峰同志是顶着巨大压力查处以薛永相为首的一批腐败分子。涉及面广,力度之大,前所未有。” “有些老同志表面上赞同,心里是有不同想法的。说白了,他们的子女都在经商。他们担心,下一步会不会查到他们头上。” “金老一走,金家落得如此境地,死的死,抓的抓,老同志们是害怕,担心金家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所以,他们才以金家丫头之死的名义,向劲峰同志试压。” 说到此,王铭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不瞒你说,我们事后暗查了很久,结论和你讲的基本一致。 “元朗,你大可以放心,这件事和你无关,纯粹是那个小丫头太聪明了,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一桩桩一件件的陷害你,伤害你。是仇恨蒙蔽了她的心智,她的死,咎由自取。” “但是呢……”王铭宏拉长声调后,继续说:“金家丫头的死因,对外还要以突发心脏病猝死做结论。” “主要不想把她所做的龌龊事公布于众,实在太丢金老的脸了,传出去也不好听。” “这件事,所有相关人员全部做了严格的封口要求。元朗,今后你也要切记,忘掉她对你做的一切,还有北陀山黄金,以及那些价值连城的宝藏。” “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都不做,这对你没有坏处。” 难得王铭宏能够敞开心扉,指出这里面深层次的东西,令厉元朗获益匪浅。 同时他也知道,金可凝之死所带来的影响,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最终,消失在时间长河里。 之后,王铭宏又和厉元朗聊起拜州市,言下之意,也替弟弟王占宏解释,为什么要把厉元调出东河省。 个中原因,大家都明白。 是为厉元朗好,也是给王占宏减轻压力。 总之,是个双赢的结果。 厉元朗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荣山省,地方那么大,调到哪里都好,却是荒凉的西部。 直到这会儿,他也没搞懂原因。 只是他不能问,王铭宏也不一定能说。 想说的话,早就说了。 留在这里吃过晚饭,厉元朗决不能留宿的。 终归是王铭宏的住处,不是妹妹家。 要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闹出什么闲话来。 厉元朗也没去妹妹在京城的家,那里好久没人住了,冷冷清清。 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先去祭拜父母,随后,便直飞荣山省的省会禹川市。 航班晚点半个小时,厉元朗走出禹川机场时,天色完全黑了下来。 时间太晚,厉元朗没有麻烦任何人,就在省委附近的一家宾馆住下,这样更方便明天前去报到。 安顿完毕,厉元朗走出宾馆,独自一人漫步在禹川的大街上。 禹川的气候比允阳略微高一点点,一两度的气温,已经让厉元朗感受到了炎热。 西部不同于北方,这里气候干燥,风沙大。 即便是夏天,空气中品不到潮湿,更多的是凉爽的微风。 终归是省城,繁华热闹。 大街上车辆川流不息,街两边行人如织。 由于对禹川不熟悉,厉元朗没走多远,从手机上查到附近有小吃一条街。反正他还没吃晚饭,便背手走过去,顺便解决肚子问题。 此刻已是晚上八点多了,小吃街上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空气弥漫的香味,老远就能闻到。 他边走边看,借以寻找美味。 当他走到一家清真牛肉面馆的时候,支在门口的大锅里,散发出来的牛肉香气吸引了他。 外面有几张桌,全都坐满了人。 厉元朗只好走进面馆里,偌大的大厅照样人满为患,找不到一张空桌子。 这时,有服务生过来,询问他几位。 厉元朗伸出一根手指,“就我自己。” 服务生张望半天,无奈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没地方了。” 厉元朗非常失望,正转身要走,却被服务生叫住,“先生,你介意和别人拼桌吗?” 厉元朗笑了笑,“没关系,只要人家愿意就行。” “你等一等,我去问问。” 不到五分钟,小伙子快步跑来,说有一桌客人同意拼桌。 得到厉元朗应允后,便把厉元朗带到那一桌跟前。 这是一张长条桌,能坐四个人。 对方刚好三位,有一个空地方。 打眼一看,三个人里有两个三十多岁,一个四十多点。 每人一大海碗牛肉面,没有喝酒,纯粹就是吃饭。 厉元朗冲三人点头致谢,“添麻烦了。” 三人瞅了瞅他,岁数大的扯过餐巾纸擦了擦嘴,客气回应:“没关系,出门在外谁都不容易。” 厉元朗非常好奇,笑问:“这位同志,你怎么知道我是外地人?” 他的话一出口,三名男子全都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第884章 复杂的局势 岁数大男子解释道:“一听你的口音就是外地人。” 厉元朗恍然大悟,怎么把这茬忘了。 他自己一人,点了一大碗牛肉面,还要点小菜,却听到岁数大男子劝阻道:“你看我们的碗,一个人吃完都费劲,我劝你点一个小碗的,再点一份小菜足够了。” 听人劝吃饱饭,厉元朗按照男子提议,一小碗牛肉面外加一份小菜,并要了一瓶矿泉水。 等餐期间,厉元朗主动问道:“你们都是禹川本地人?” 三个人纷纷摇头。 岁数大的男子反问厉元朗,“听口音你是北方的吧?” 厉元朗点头,“你猜的没错,我是北方人。” 男子又说:“你好像是东河省的?” “你怎么知道?” 男子回答:“我婆娘的娘家就在东河,你的口音和她很像。” 原来如此。 说话间,厉元朗点的东西端上来。 往后大家再也没交流,都在吃着东西。 对面三个人很快吃完,岁数大的男子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对厉元朗客气说:“你慢用,我们先撤了。” 然后,拿起桌上的手包往胳膊上一夹,和两名同伴一起离去。 厉元朗望着三人背影,禁不住愣了愣神。 吃完东西,厉元朗叫来服务生买单,却被告知,他的单有人给买了。 厉元朗马上意识到,准是刚才那三个人做的。 急忙走出面馆,站在小吃街上东张西望起来,哪里还有三人的影子。 奇了怪了,这三人为什么给自己买单? 在回去的路上,厉元朗思考着终于悟通。 到底是干那一行的,几句话就能分析出来自己的身份。 只不过,这是巧合还是早有意图? 巧合不用说,要是早有意图,就另当别论了。 厉元朗搞不准。 次日上午,厉元朗穿戴整齐,早早来到省委大楼。 在门口做了登记,组织部长章占秋的秘书下楼,迎接厉元朗去章占秋的办公室。 章占秋五十来岁,戴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 和厉元朗握手寒暄,把他让进沙发里坐下。 “厉元朗同志,这次调你来拜州市担任政法委书记,是省委和刘书记全盘考虑、综合研究的结果。对此,你有什么想法?” “我服从省委和刘书记的分配,一定把本职工作做好。” 章占秋笑呵呵颔首,“你之前从没在政法系统工作过,这对你可是一次挑战,厉元朗同志,做好准备没有?” “章部长,挑战对我来讲,是一件好事。做工作,唯有挑战,才能激发热情,激发斗志,激发能量,我不会辜负组织对我的信任。” “你有这个想法就最好不过了。另外……”章占秋看了看手表,“刘书记要见你,我问一问他有没有空?” 抓起桌上红色话机,章占秋拨个号码出去,问完后告诉厉元朗,刘书记要他十分钟之后过去。 刘浩准年过六旬,头发花白,个子不高,长得精瘦,那双眼睛十分有神。 和厉元朗说话时,声如洪钟,底气很足。 “厉元朗同志,拜州市的治安情况,很不乐观。这次我把你从占宏同志那里要来,就是看中你敢打敢冲的劲头,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刘书记,来之前,王书记和我谈了拜州市的问题。这些天,我也从了解一些有关拜州的新闻,其中一条,引起我的注意。” 刘浩准饶有兴趣道:“你说。” “在拜州,有个地下飙车团伙。他们以改装车为主,比试速度赌输赢。这种违法行为,不仅容易发生车祸,给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带来不安全隐患,还有极坏影响,必须根除。” “还有这事?”刘浩准眉头迅速皱在一处,面色阴沉。 “这则新闻,是我从网上查到。不过,很快就被删除掉。我想,应该是拜州的宣传部门出面做工作的结果。” 刘浩准徐徐说:“厉元朗同志,你上任之后,正好以此事为契机打开突破口,试一试拜州市政法系统的纯洁性,也让人民群众看到我们惩恶扬善的决心!” 次日上午,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送厉元朗上任。 靳少东长得微胖,坐在车里,隆起的大肚子尤为明显,西服扣子绷的紧紧。 他每动一下,厉元朗都担心,扣子会不会崩开。 一路上,靳少东偶尔冒出一句,也都是关于厉元朗来没来过拜州这类不痛不痒的套话。 厉元朗礼貌回应。 他问一句,厉元朗回一句。 靳少东实在提不起兴趣,索性闭目养神。 而厉元朗的心思根本不在于此,早就飞到一百公里之外的拜州市了。 此时,拜州市委书记明尚白,穿着白色半袖衬衫,站在窗前极目远眺。五十来岁,身板挺直,颇有学者风度。 秘书张克敲门进来。 明尚白沉声问道:“靳少东什么时候到?” 张克规规矩矩回答:“我刚问过季秘书长,靳副部长的车才出禹川市区,估算怎么也得两个小时左右才能到。” “季华堂办这事在行。”明尚白满意说道:“你去告诉华堂,中午的宴席规格高一点,在家的常委都要出席。靳少东这人好喝几口,多找几个陪酒的。” “是。”张克点头,踌躇着说:“王市长不在市里,去丰正市检查工作了。” 明尚白面色一沉,“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下去,搞什么搞。” 张克没有言语,他不好多说什么。 “厉元朗今天到任,市长不露面,有些过分。”旋即,明尚白命令张克,“你联系一下王市长,看一看他中午能不能赶回来。” 张克领命离去,明尚白忍不住嘟囔道:“这个王志山,就会拆台!” 慢慢走回办公桌前,顺手拿起厉元朗的简历,看着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男子照片,明尚白仔细打量起来。 拜州市长王志山,前去的丰正市,是个县级市。 在整个拜州,丰正市经济发展始终名列前茅。 这一次,王志山专门参观考察丰正市fl公司。 fl公司是以新型能源发电为主的大型跨国公司。 通过丰正市政府招商引资,和国外fl达成合作意向。 由fl出资金和技术,丰正市政府出地方,位于丰正市郊一块占地将近五平方公里的土地上。 fl占公司百分之五十一股份,丰正市政府占余下的百分之四十九。 别看只差这么一点点,意味着fl绝对控股,拥有绝对的决策权,实际上等于控制了公司。 对此,丰正市政府却十分认可。 没办法,这家公司成立五年,每年向丰正市政府缴纳的税金,在丰正市所有企业当中,位列第一,比第二名高出将近一倍。 这还不算为丰正市解决了五百多的就业岗位。 公司总经理是外籍华人,名叫林娜,三十多岁,风韵卓姿,非常有韵味。 fl显然已经成为丰正市对外的门面,凡是上级来调研或者考察,参观fl公司是首选。 王志山在林娜、以及丰正市委书记、市长等人陪同下,正饶有兴趣的厂子里参观。 秘书伊学智过来,悄悄在他耳边言语几句。 王志山想了想说:“你告诉明书记,我中午赶不回去,明天再说。” 伊学智能说什么,只好将原话告知市委秘书长季华堂。 其实也间接向明尚白表示,这种欢迎新同事的场面,王志山不愿意参加。 明尚白听到后虽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哪一条哪一款也没规定,新同事到任,市委班子所有成员必须出席。 在这种情况下,厉元朗正式开启了他在拜州市的任职之旅。 第885章 接风宴 厉元朗有些意外,在八项规定如此严格的今天,拜州市委竟然在见面会后,大张旗鼓的设午宴,隆重款待靳少东一行还有他。 说隆重,是因为市四大班子主要领导悉数出席。 足足四、五十人之多,摆了整整四桌。 地点设在市委大楼后院的百花园宾馆宴会大厅。 百花园宾馆的前身,就是市委招待所。 院内假山喷泉,绿树成荫,花团锦簇,姹紫嫣红。 六层楼的外观,完全仿照古建筑建设而成。 琼楼玉宇,雕梁画栋,美轮美奂,金碧辉煌。 走进宾馆里面,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玻璃房走廊。 沐浴在和暖的阳光下,踩在鲜红的地毯上,柔软舒适。 一进宾馆大厅,别有洞天。 四周墙角堆满鲜花,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气息。 琳琅满目,五颜六色,争奇斗艳。 厉元朗对花没研究,不过仅从外观上看,这里的花应该有许多种类。 听宾馆宾馆副总经理云海瑶介绍,百花园宾馆的花卉多达近百种,要不然怎么会叫“百花园”呢。 这位三十来岁的女少妇,五官单拿出来并不出彩,配在一起,别有一种独特韵味。 举手投足间,彰显出端庄贤淑的知性美。 整个百花园的内部装修,多以古朴典雅为主,和外观的仿古建筑相辅相成。 靳少东作为省委组织部排名中游的副部长,在市委书记明尚白以及副书记卢世德陪同下,一起走进宴会厅。 厉元朗跟在身后,身旁是市委办公室秘书长季华堂。 卢世德和季华堂都在四十多岁,比厉元朗大的不是很多。 握手相识的时候,厉元朗特别注意这位卢副书记。 十足的美男子,非常帅气。 即便四十多了,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成熟男人的气质。 和厉元朗差不多的身高,腰板挺直,不胖不瘦,一副金丝边眼镜,更给他原本就拿高分的五官,增添了加分项。 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女人眼中的殿堂级帅哥。 相反,季华堂就差许多,模样普普通通,和厉元朗握手寒暄,一着急,还忍不住结巴起来。 真是奇怪,市委办秘书长,迎来送往,什么人没见过,怎会有这样的毛病。 几人一走进宴会厅。早就坐好等候的人员,纷纷起身鼓掌欢迎,大厅里还播放着迎宾曲。 在通往最前方主桌的路上,靳少东跟随乐曲有节奏的拍着巴掌,挥手致意。 还不时和两边的熟人握手打招呼,脸上始终洋溢着满意笑容。 靳少东不仅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同时兼任省委机构编制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妥妥的正厅级。 可别小瞧了编制办,是专门针对体制内单位开展工作。 简单说,一个单位,内部编制上有多少职工,有多少领导干部,这些都需要编制办来确定。 如果新增一个单位,裁减一个单位,或者两个单位之间的合并,都要征求编制办的意见。 看一看,编制办的权力是不是够大? 编制办主要是在设置环节上发挥作用,组织部的职责在于干部的选拔、任用、调动等方面。 其实,编制办和组织部,二者就是前后衔接的关系。 怪不得明尚白对靳少东如此重视。 同为正厅级的两人,在别人看来,今天这次招待宴,靳少东反而成为主角,明尚白甘愿屈居陪衬了。 本来只需一分钟就能走到座位上,由于靳少东和众人打招呼,足足用了三分钟,大家才走到主桌纷纷落座。 这张圆桌很大,坐了十多个人。 拜州市委十一名常委,除了市长王志山缺席之外,其余都坐在这张桌子上。 靳少东坐在主位,左右分别是明尚白和卢世德。 厉元朗作为后来者,本应坐在很边缘的位置。 可他也是主角之一,有幸挨在卢世德身旁。 宴会由卢世德主持,明尚白致辞。 靳少东没有讲话,厉元朗绝对要讲话的。 他除了在常委中露面外,面对拜州市有头有脸的官员,这个见面招呼,终归要打的。 讲话对于秘书出身的厉元朗来说,毫无压力。 他都没用讲话稿,脱稿说了五分钟。 不长也不短,中规中矩而已。 本来就是吃饭,没必要口若悬河,发挥自己能说的长处。 大家都空着肚子,谁喜欢你在上面说个没完。 其实这种场合,有许多环节需要王志山去做,他是政府市长,可也是市委副书记。 他不在,卢世德只好代劳。 别看明尚白始终笑眯眯的,可在笑容里,却隐藏着些许不悦。 厉元朗深深镌刻在印象中。 同时也对素未谋面的这位王市长颇感兴趣。 喝的是本地产的一种白酒,名字厉元朗记不太清,只觉得味道怎么和茅台相似。 不对,应该就是茅台。 他瞬间明白了,摆明又是挂着羊头卖狗肉,普通酒瓶里装的茅台酒。 估计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全都装傻子而已。 反正一杯杯往肚子里灌,茅台好喝又贵,不喝白不喝,白喝谁不喝。 作为今天的主角之一,厉元朗的酒是少喝不了的。 可他不想初来乍到,给人留下贪杯的坏印象。 于是对前来敬酒的人,笑呵呵把矛头指向了靳少东。 “靳副部长海量,我们应该共同敬靳副部长一杯。” 自然了,厉元朗也不能忘记拜州市老大明尚白书记。 单独向明尚白敬酒,“明书记,在市委和您的领导下,还请明书记多多支持政法委的工作。这杯酒我干了,您随意。” 话不在多,意思表达到了就可以。 明尚白很是满意,连连笑说:“厉元朗同志,市委永远是你和政法委的坚强后盾。你是年轻人,我比不了,我喝一半。” 喝一半已经是给厉元朗面子了。 他观察到,明尚白只跟靳少东一起喝过一杯酒,之后凡是来敬酒的,包括常委以及副市长等人,他只抿了一小口。 厉元朗的酒量,一斤打底。 只不过,今天他是留有余地的喝。 期间,他与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梁恩元、拜州市中级法院院长李华,还有市检察院检察长邸永久等人,每人他都喝了一小杯。 因为他清楚,今后的工作,还寄希望于这些部门的掌权人配合。 梁恩元身材魁梧,中等个子,说话嗓门大。 李华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喝的是饮料。 女同志嘛,终归是要照顾的。 邸永久浑身上下自带一种威势,表情不远不近,不温不火。 酒宴进行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众人来的时候,板板正正。 离开后,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酒气熏天。走路谁都不服,就扶墙。 靳少东吃完饭,都没在宾馆休息,婉拒明尚白住一晚的邀请,装着一肚子茅台酒,坐车离开拜州返回省里。 和明尚白以及卢世德等人握手告别,厉元朗季华堂一起走进宾馆里。 一进来,季华堂就把云海瑶叫过来,颐指气使的说:“云副总,厉书记的房间收拾好没有?” 云海瑶得体回答,“收拾好了,就在三楼,306房间。” 厉元朗则说:“季秘书长,你不必陪我了,我自己上去就行。” 季华堂同样喝了不少,舌头略微有点硬,可说话却不结巴了。 看来,酒也是一种药,能治病。 “好,我告辞了。”季华堂歪歪扭扭的晃着身体,走出宾馆大门。 厉元朗喝了酒,虽然没多,可一身酒气上岗,会给下属留下不好印象。 就剩他们两个了,云海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厉书记,那边有电梯。” “算了,我走着上去,就当锻炼身体了。”厉元朗笑说。 “我陪着您。”云海瑶嫣然一笑。 这话说的,令人浮想联翩。 第886章 熟悉人熟悉事 三层楼,说到就到。 厉元朗和云海瑶站在306房间门口,喊来服务员打开房门,请厉元朗进去。 一个套间,装修同样高档,仍旧以古朴典雅为风格。 厉元朗对于吃住没有要求,满意的点了点头。 云海瑶适时告辞,临走时不忘叮嘱厉元朗,有事可以按铃,马上会有服务人员来为他服务。 等云海瑶走后,赶了大半天的路,又喝了酒,厉元朗自己去洗澡间放了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换上干净衣裤,厉元朗坐在客厅的欧式沙发里,正在摆弄手机,忽听一阵敲门动静。 起身开门,眼前站着一个四十左右岁的中年男子。 没等厉元朗开口问话,那人急忙自我介绍。 “厉书记,你好,我叫宗寒山,是政法委办公室主任。” “宗主任你好。”厉元朗主动伸手和宗寒山握了握,并请他进来就座。 “厉书记,我来是向你汇报的。”宗寒山不卑不亢,说话很有条理性。 办公室主任就是伺候领导吃喝拉撒,他此次前来,便是解决厉元朗的后勤保障问题。 已经给厉元朗安排好住处,市政府住宅楼,市领导专门居住的联排别墅,楼上楼下二百多平米。 所有物品一应俱全,厉元朗就是不拎包都可以马上入住。 另外,还有给厉元朗配的专车和司机。 并且,拿出几个人简历,这是让厉元朗选秘书。 现在,对于领导配车和秘书,上面都有明文规定。 只有副省部级以上才可以。 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各地方还是以各种理由巧妙做了安排。 一个县领导都有专车秘书,何况市领导呢? “你看着安排就是,至于秘书……”厉元朗大约瞅了瞅,却冒出一句令宗寒山匪夷所思的话出来,“你认为谁合适就选谁吧。” 宗寒山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领导选秘书这么随便。 他睁大双眼有些不知所措。 “宗主任,我初来乍到,还需适应,所以各方面还要有劳你费心。” “好,厉书记我懂了。” 厉元朗又说:“我看住处就在这里吧。我一个人,弄那么大的房子浪费,不如住这里热闹。” 宗寒山连连点头,看差不多了,起身告辞离去。 拜州市政法委和市综合治理委员会办公室合署办公,地点位于市政府大楼五楼。 合署办公就是两块牌子一套机构。 厉元朗身为拜州市政法委书记,同时兼任拜州市综治办主任。 次日一大早,在宾馆用过早餐,厉元朗走出宾馆大门,一辆黑色帕萨特开过来。 司机姓孙,不到五十,面向老实本分。 厉元朗昨天见过老孙,坐进来之后,老孙发动车子直奔拜州市政府而来。 路上,坐在后座上的厉元朗问道:“孙师傅,我听说拜州有一个飙车团伙,经常后半夜在飙车赌输赢,堵得还挺大?” 老孙稍作犹豫,咧嘴说道:“那是以前了,现在没有了。” 厉元朗微微点头,不再言语。 因为他知道,老孙有顾虑,这个话题只能点到为止。 和其他大多数地方相同,拜州市委和市政府,都位于市郊。 最早市委市政府都在市中心,后来,经济大开发的时候,市中心就成为黄金地段。 市委市政府主动让出这块地搞商业开发,集体搬迁至市区近郊。 望着窗外街道两边,还耸立不少破旧老房子。 这里和禹川市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起来,拜州市的市政建设这一块,任重道远。 只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这是王志山的职责。 百花园宾馆在市委大院后身,距离市政府仅有几分钟车程,步行不超过十分钟。 一般来讲,市委和市政府相距都不远,是为领导开会或者谈事方便做考虑。 市委市政府本身交汇很多,比如市政府的市长和常务副市长,都身兼市常委。 要是开常委会,市长这些人都要赶往市委。 距离稍远,若是遇到堵车,一时半会儿赶不到会场,耽误事不说,影响也不好。 厉元朗头一次走进拜州市政府大楼。 这座大楼有十层高,建于八年前,功能设施在当时都是一流。 政法委占据整个五楼。 厉元朗的办公室在东侧。 他的办公室里,照例挂着唐智写给他的那副字,时刻提醒。 刚坐下没一会儿,宗寒山敲门进来,领着一个年轻小伙子。 文质彬彬,一米七几的个头,身材有些偏瘦。 长得白白净净,很是腼腆。 厉元朗起身,和宗寒山握了握手。 宗寒山介绍说:“厉书记,他就是穆广森,我带他来请你过目。” 昨天下午临下班之前,宗寒山特地跑到厉元朗的住处,把穆广森的资料给他看。 厉元朗看完,点头同意。 他看中穆广森有两点,一个是小伙子来政法委办公室上班才一年,基本上处于白纸状态。 另外一个,穆广森笔杆子超强,写稿子是把好手。 还有一点,这人第一眼看着舒服,没有乌七八糟的老油条做派。 做秘书的,忠诚之外,新手固然缺少经验,身上却有着单纯一面,有这三点足够了。 况且,厉元朗还需进一步了解,先让穆广森跟着自己,试一试顺不顺手。 等宗寒山离去后,厉元朗指了指面前椅子,示意穆广森坐下。 “抽烟吗?”厉元朗拿起烟盒比划一下。 “不抽。”穆广森连连摆手,一说话,脸红一大片,都到耳根子了。 厉元朗尽量保持微笑表情,平易近人的态度,才能逐渐打消穆广森紧张心理。 “不抽烟好,这玩意对身体没好处。”厉元朗自嘲的笑着,“不过,你既然善于写稿子,不抽烟哪来的灵感?” 穆广森双手使劲摸着裤子,支吾着说:“我、我熬夜是靠喝浓茶或者喝咖啡提神……” “是啊。”厉元朗颇有感触道:“写东西哪有不对身体造成伤害的。我刚上班那会儿,还不会抽烟,就因为写稿子需要熬夜,听人说抽烟能提神,结果现在变成一个烟鬼了。” 听厉元朗这么一说,穆广森原本紧张的心态,慢慢有些放松起来。 和厉元朗有一句没一句的谈着他写稿的经验,二人聊得还挺投机。 “我看到你是禹川大学政法学院毕业生,你是学以致用,挺好。” 穆广森说道:“我原来的理想是当一名法官,阴差阳错考进政法委,也不知道我的选择是对是错。” “不管做什么,只要你自己喜欢,就没有对错之分。”厉元朗话锋一转,又问:“这个政法学院就在拜州。广森,有时间和我去转一转,我需要在法律课堂上上充充电。因为我念大学时,学的是中文系,和政法不沾边。” “行,到时候我联系我的导员,她可是政法学院有名的教授,课讲得非常好。” “一言为定。” “好,一言为定。” 聊完这些,厉元朗旧话重提,向穆广森讲述做秘书的一些要素和注意事项。 穆广森拿着本子记下来,虽说他一直在办公室,多少了解一些,但实际和了解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厉元朗交代完,又让穆广森联系宗寒山,他要见一见政法委班子成员,下午召开政法委全体人员大会。 并且交代他和宗寒山商量,想在这几天走访市公安局、市中级法院和检察院。 穆广森一一记下,起身离开之际,厉元朗却突然叫住他:“广森,你等一等。” 然后,向他提出一个很意外的要求。 第887章 两难选择 “会开车吗?” 穆广森一愣,机械的回答:“会。” “技术怎么样?” “我有一辆代步车,二手的比亚迪。” “嗯。”厉元朗满意的点了点头,并说:“作为秘书,手机要确保二十四小时处于开通状态,没电了,也要开机充电,以便随时能够找到你。” “是。” 穆广森从厉元朗办公室里出来,低着头还在寻思厉元朗问他的问题。 敲开宗寒山办公室的门,进来后传达厉元朗的要求。 宗寒山示意他把门关上,低声问:“厉书记还说了什么?” 穆广森低垂着脑袋,他明白,要想做好厉元朗的秘书,首要就是忠诚。 该说不该说的话,要掌握好尺度。 可宗寒山对他有恩,没有宗寒山的提携和推荐,他至今还在办公室做个默默无闻的写手。 能够接触到市委领导,伺候好了,他这一辈子全都妥了。 问题是,他要什么都不说的话,宗寒山会对他有看法。 孰轻孰重的一阵掂量,穆广森便把厉元朗问他会不会开车的事情告诉了宗寒山。 要是别人问这些,宗寒山根本提不起兴趣。 关键这位厉书记,三十七岁的年龄就登上市委常委的宝座,今后肯定前途灿烂。 不由得让宗寒山对他非常重视。 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宗寒山都要研究半天,对症下药。 拜州市政法委共有三委副书记,分别是常务副书记王哲选,副书记兼司法局局长韩俊龙,副书记何小玲。 政法委是正处级单位,由于书记由市委常委兼任,所以常务副书记高配正处级。 韩俊龙兼任市司法局局长,也是正处,但是他不参与政法委内设机构的分工,只主持司法局全面工作。 其实,政法委本身就务虚的多。 日常工作主要通过发文指导,开会协调,督办落实,检查考评来推进。 既不能干预公检法司一般性具体个案的处理,也管不到公检法司的人财物。 很多时候,都是借助政法委书记的个人威望,来协调推进工作。 说白了,公检法司要是不买账,政法委书记还真没有太多的办法来应对。 这就是许多地方的政法委书记,由党委副书记兼任的原因。 厉元朗第一次和政法委党组成员见面,听取了王哲选做的工作汇报,并就政法委目前工作研究部署。 这次见面会,主要是给大家相互认识的一个机会。 也让厉元朗对政法委内部的情况,有个大致的了解。 下午两点,在政法委小会议室,厉元朗主持并召开政法委内部会议。 他在会上,强调了政法工作的重要性和纪律性,要求全体政法工作者,严于律己,公正廉洁,务实高效,稳步推进政法工作的全面进行。 开完会,王哲选专门来见厉元朗。 落座后,王哲选说道:“厉书记,有件事,我要向你请示。” “你请说。” “是这样,为了祝贺你到拜州政法委任职,公检法司的领导,想要集体给你接风,不知……” 看着厉元朗的眼神,王哲选希望在他脸上得到答案。 厉元朗直截了当说:“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只不过,吃饭就免了。今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工作,见面的机会多,工作不是靠吃喝来开展的,要落实在行动上。王副书记,你说呢?” 这位厉书记当面否决,王哲选还能说什么。 他尴尬的笑了笑,“厉书记可真是不可多得的清正领导,我领教了。” 走出厉元朗办公室,王哲选心里一阵腹诽。 何小玲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作为女人,能熬上如今位置,肯定有她不俗的一面。 她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恰巧遇见王哲选,主动打起招呼,“王书记,和那位说了?”努嘴的方向,正是指向厉元朗的办公室。 “说了,人家不领情,直接给我回绝了。”王哲选垂头丧气,满脸不悦。 “真是。”何小玲机警的往走廊两边看了看,招呼王哲选进了她的办公室,打抱不平的说:“咱们本来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清寡部门,需要公检法司大力支持。你好不容易把这四家说通了,能够坐在一起喝顿感情酒,多不容易。” “厉书记这么做,今后要想推进工作,恐怕难上加难。” 王哲选深有同感,“我的一片好心,人家当成驴肝肺。算啦,爱咋地就咋地,我又不是一把手,何必操那个闲心。” 说罢,背着手走出去,边走边摇头。 穆广森很自责,也很纠结。 宗寒山问这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单轮私人感情,他更加偏向于宗寒山。 自从发现他是一个写稿子的好手,宗寒山对他青睐有加,非常赏识他。 不止一次说过,有机会一定重用他。 这不,把他推荐给厉元朗,就是宗寒山的承诺兑现。 可他也知道,宗寒山把他放在厉书记身边,就是起到内线作用。 监视厉书记一举一动,哪怕厉书记和他说的每一句话,宗寒山都想知道。 时间长了,难免厉书记会有所察觉。 做秘书的,忠诚是第一位。 要是厉书记掌握到他通风报信,肯定会撤换他。 那么,自己在政法委可就臭名远扬,没脸待下去了。 在宗寒山和厉书记之间,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忠于厉书记,要么听命于宗寒山,根本不存在第三种。 下了班,把厉元朗送到百花园宾馆,穆广森开着自己的比亚迪,停在市电视台对面的路边。 没多久,电视台的记者,女朋友张紫欣欢快跑过来,拽开副驾驶车门坐下,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问:“想好没有,晚上吃点什么?” 穆广森叹了一口气,“随便。” “随便?随便是什么?拜州可没这家饭店。” 张紫欣看到穆广森兴致不高,关心问:“你怎么啦?刚当上政法委书记秘书,怎就不开心呢。” “闹心。”穆广森发动车子,一打方向盘,直奔他们两个经常光顾的一家餐馆而来。 找到座位坐下,点了两个菜一个汤,在等餐过程中,穆广森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女友听。 张紫欣托着下巴,等穆广森说完,面露难色道:“还真是麻烦。广森,你想过没有,你要是被厉书记换掉了,宗寒山也会把你当成弃子,不再理你了。” “我知道,宗寒山在利用我。”穆广森叹气说:“我的关系还在办公室,厉书记只是暂时使用我,万一做不好,把我退回去,又成为他的手下。他,我是不能得罪的。” “厉书记是政法委书记,市委领导,我更是不敢得罪。本以为给市领导当秘书,多么风光,没想到遇到这样的难题。紫欣,你说我该怎么办?” 穆广森喝着茶水,却感觉如同喝酒,辛辣刺喉,难以下咽。 张紫欣一时也没想出好办法,原本庆祝穆广森的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二人全都没有兴致。 吃过饭,穆广森开车把张紫欣送回家,神情低落的离去。 张紫欣回到家里,父亲张允廷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这位允廷律师事务所的主任,随口问女儿:“吃过饭没有?” “吃过了。”张紫欣拎着包,嘟起嘴巴走向自己的房间。 却被张允廷叫住,“看你一脸官司,谁惹你了?” “没谁,就是心情不好。”张紫欣索性坐在老爸旁边的沙发里,一脸愁云。 “是和小穆闹别扭了?”张允廷放下文件,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 “是他也不是他。”张紫欣干脆把穆广森遇到难题,一股脑说了个痛快。 张允廷听完后,却轻松一笑:“丫头,这件事不难解决。” 第888章 第一手证据 张紫欣一脸迷惑,“爸,你快说。” 张允廷端着保温杯晃了晃,“给我续满水,我就告诉你。” 带着一脸的急切感,张紫欣给老爸倒满热水,把保温杯往他面前一放,“给你,大律师。” “你呀。”张允廷笑呵呵指了指女儿。 “快说嘛,我都急死了。” 张允廷喝了一口水,慢条斯理地说:“做秘书的基本要素就是忠诚,忠心和诚实。小穆把厉书记问他的话告诉给宗寒山,别以为宗寒山嘴上满意,心里指不定会对小穆心存戒备。” “最起码,宗寒山会认为,小穆的嘴巴不严,靠不住。” “相反,厉书记只是同意小穆做他的秘书,这是给小穆展示的机会,看他人品和能力怎样,值不值得使用。” “我强调的是人品排在前,能力在后。人品就是忠贞不二,由此,你就会明白,领导为什么注重秘书的忠诚度了。” “这只是其一。其二,在厉书记和宗寒山之间做选择,首先要看,谁对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厉书记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宗寒山只是政法委的办公室主任。在小穆的人生节点上,当然紧跟厉书记才有更大的上升空间,更大发展了。” 张紫欣插话进来,“那样的话,广森岂不会得罪了宗主任?” “得罪又怎样?”张允廷摇了摇头,“只要他给厉书记做秘书,宗寒山就不会做得太过分。秘书是领导的门面,他宗寒山敢去挑战秘书,从而间接与厉书记为敌?除非宗寒山有强大的背景。据我所知,他不存在这些。” “另外你要想一想,即便厉书记将来高升或者调走,只要小穆把他伺候好了,定然会给小穆一个不错的安排。到那时候,还在乎宗寒山吗?” 张紫欣深深品味老爸的话,忍不住说:“爸,有没有这可能。广森摘无关紧要的话告诉宗主任,重要的事决口不说。” “不行。”张允廷果断摇头,“三心二意只会两头都得罪,况且,厉书记能够坐上市领导位置,你的这点小伎俩他怎能看不出来?” “别想耍小聪明,往往在领导面前装傻,才会衬托领导睿智,这点同样重要。” 晚上睡觉前,张紫欣和穆广森视频聊天时,就把老爸这番长篇大论传递过去。 穆广森深有感触,到底是当律师的,分析事情角度刁钻,看问题一针见血。 尤其挂在嘴边的利益最大化,正是律师本质的体现。 不知不觉,二人一聊就到了晚上十点钟,都不觉得困。 这时,穆广森手机显示有电话进来。 接听之后,却是厉元朗的声音,让穆广森二十分钟后到百花园宾馆后院道对过等他。 穆广森马上停止聊天,快速穿戴好,匆匆下楼开车直奔目的地。 当他把车停在路边,一看时间,正正好好,没有晚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穆广森长出一口气。 正准备往百花园宾馆方向看去,却见厉元朗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包走过来,打开后车门片腿坐进去。 “开车。” “嗯。”穆广森应了一声,发动车子开了出去。 路上,厉元朗告诉他,把车开到拜州市环城公路上。 穆广森心里一百个问号,却没有问一个字,厉元朗让他往哪开,他只要遵照执行就可以了。 很快,车子行驶到环城公路上。厉元朗看了看车窗外,指着前方一处绿化带,让穆广森把车靠边停下。 厉元朗打开车门走下去,穆广森也跟着下车。 “这是车辆测速仪,咱们把它安装好固定住。” 按照厉元朗选定位置,穆广森支上三脚架,快速把测速仪安在上面。 一切准备停当,厉元朗和穆广森又返回车里,剩下的,就是等待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起来。 夜晚十一点,环城路上几乎看不到一辆车,更没有行人。 死一般寂静,只听到车里厉元朗吧嗒抽烟声。 突然,远处传来马达轰鸣声。 厉元朗见状,掏出手机摁起录视频的按键,对准车窗外面录了起来。 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只见一辆红色跑车轰鸣着,由远及近,“歘”的一下,从他们眼前蹿了出去。 紧接着,又是一辆黑色跑车,然后是一辆蓝色。 噌蹭,总共有五辆车疾驰而去,根本看不清车牌号,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把东西收起来吧。”厉元朗说道。 穆广森下车,收起测速仪,放进手提包里交给厉元朗。 之后,厉元朗让穆广森把他送回去,余下的什么都没说。 十几分钟后,穆广森将车停下,厉元朗拎着东西下车,关门之前对穆广森说:“今晚的事要严格保密,不要再对别人说了。” 随即,大踏步走进宾馆。 望着厉元朗的背影,穆广森回味刚才那句话,尤其“再”字,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准岳父张允廷分析真准,显然厉书记已经知道他和宗寒山那点破事了。 要不也不会这么提醒他。 提醒也好,警告也罢,要是再有第二回,估计自己就该卷铺盖滚蛋了。 经历这次事情,穆广森心中这杆称终于校准了方向。 第二天,厉元朗在王哲选以及宗寒山等人陪同下,分别前往市公安局、市法院、检察院和司法局,深入上述四家开展调研指导工作。 第一站是市公安局。 公安局对这位新任政法委书记的到来,还是非常重视的。 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梁恩元亲率公安局党委班子成员,在大楼前等候厉元朗一行。 “厉书记,欢迎前来我局指导工作。”梁恩元和厉元朗紧紧握了握手,并将身边的常务副局长熊先让等人一一做了介绍。 厉元朗先后参观了交警指挥中心、特警训练场、案管中心、反诈中心以及110指挥中心。听取相关部门警种介绍,详细了解智慧警务建设,处理突发事件的实战装备应用等情况,对市公安局各项工作卓有成效的开展,予以充分肯定。 特别在110指挥中心,面对大屏幕,厉元朗询问中心主任:“你们从接警到出警,需要多长时间?” 主任说:“按照规定,5分钟赶到市区街道,10分钟赶到居民楼院内,20分钟赶到市郊报警求助现场。” “不分时段,随时都可以?” “对,随时随地,无论白天晚上,春夏秋冬,这是我们按照局党委的严格要求,严格遵照执行。” 厉元朗连连点头,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随后,组织召开座谈会,听取梁恩元做重点工作汇报。 厉元朗在会上做了指导性讲话。 离开之际,厉元朗再次握住梁恩元的手,轻声问道:“梁副市长,前一阵子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飙车一案,现在还有吗?” 梁恩元顿时一怔,马上说道:“这件事情一出,明书记做了重要指示。我们局立刻展开行动,抓捕了全部涉案人员,一举捣毁了这起危害社会,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违法犯罪行为,严重打击此类案件的苗头。” “我敢保证,没有了。” 厉元朗“哦”了一声,反问道:“真的没有?” “没有。”梁恩元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加重了语气。 “没有最好,再见。”厉元朗使劲摇晃着对方的手,随即钻进车里,摆手道别。 等到一行三辆轿车消失不见后,常务副局长熊先让凑过来,低声问道:“梁副市长,厉书记刚才说的什么?” 梁恩元背着手看向远方,阴沉着脸一句话没说,眉头却蹙成一个巨大疙瘩。 第889章 暗中调查 深入公检法司四家单位,厉元朗用了一天时间。 返回到市政府大院,刚下车,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进来。 秘书打开后车门,一个中等个头的男人从车里走下来,系了系西服上最下面的纽扣。 厉元朗见状,快走几步迎上前去,主动打起招呼,“王市长你好,我是厉元朗。” 王志山自然知道,虽说二人是第一次见面,好歹之前都见过彼此照片。 “厉元朗同志,你好。”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处。 “王市长这是刚从下面检查工作回来?” 王志山点头,“是啊,走了三个地方,倒是有些乏累。” 说着,他抬手往前方指了指,“咱们边走边说。” 等王志山率先迈开右腿,厉元朗才抬腿迈步,二人一起走进市政府大楼。 边走边聊,王志山得知厉元朗今天去了公检法司,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主要是和政法系统的同志们沟通学习。” 王志山一听“学习”二字,禁不住一愣。 厉元朗解释说:“不瞒王市长,在政法界,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厉元朗同志,你这是自谦了。” 说话间,二人走到电梯口。 伊学智抢先一步叫梯。 电梯门打开后,王志山迈着步子走进去,伊学智跟着进来,稳稳站在王志山身后。 “一起吧。”王志山邀请道。 厉元朗摆了摆手,“王市长先请,我们人多。” 王志山也没强求,在电梯门徐徐关上之后,看着指示灯往上走,目标是九楼,王志山的办公室就设在那里。 等到电梯再次下来,厉元朗才率领王哲选宗寒山等人,鱼贯进入。 到了五楼,厉元朗正好和王哲选一路,便说:“王副书记,请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王哲选应了一声,跟在厉元朗身后走进来,坐在椅子上。 厉元朗没兜圈子,直截了当说:“上午在公安局,我问梁副市长有关飙车党炸街的案子,他告诉我市局已经处理完毕。不过,你看一看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说罢,厉元朗拿出一张优盘,插在台式机上,调出画面转动显示器,正好冲着王哲选。 画面时间不长,一分钟不到,五辆轰鸣而来的跑车一闪即逝。 王哲选看完一个愣神,禁不住脱口而说:“还有这事?” “这是昨晚我在市环城路上拍到的。按照梁副市长说法,所有涉案人员全都归案,那么,这起飙车怎么还有?令人质疑。” “厉书记,你的意思要查下去?” “不是我要查,而是我不明白,希望你帮我答疑解惑。” 王哲选长吁一口气,“是这样啊。” 思虑再三,他便将这里面的实情和盘托出。 飙车党的主要成员,父母都在市里或者区里担任领导职务,说官家子弟不算过分。 尤其有个叫赵宇的年轻小伙子,是常务副市长郑耀奇的外甥。 前一阵子,网上出现有关新闻后,市委书记明尚白做了批示。一方面责令市公安局抓捕参与组织者,另一方面,要求市委宣传部出面,把这则新闻作处理掉。 市局倒是按照部署,将包括赵宇在内的多人抓了起来。等到风平浪静之后,又全部释放。 说白了,抓他们是做样子给舆论公众看的。 放他们,则是给郑耀奇等人的面子。 平衡之术,在这件事上运用得相当娴熟。 两头都不得罪,谁也挑不出毛病。 怪不得这伙人有恃无恐,原来背后有人给撑腰。 接下来,厉元朗还是要求王哲选查实,昨晚飙车成员都有谁,要有真凭实据。 并且一再强调,只是调查,剩下的事情他来做。 尽管一百个不情愿,王哲选碍于厉元朗的身份,只得照做。 厉元朗点燃香烟,边抽边望向窗外的落日余晖。 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无意中瞥见墙上挂着唐智写的那副字:戒急用忍,行稳致远。 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不易与人直接发生冲突。 看来,这件事急不得,需要从长计议。 穆广森失眠了,不时拿起床边手机一遍遍翻看,生怕错过什么。 是的,他担心错过厉元朗的来电。 昨晚被拉去当壮丁,亲眼目睹厉书记抓拍飙车全过程。 他在想,今晚指定还会叫他。 厉书记刚来,还不熟悉拜州的大街小巷。 私下办这种事情,不能用他的专车,自己那辆栽栽歪歪的比亚迪老爷车,正好充当不被人注意的角色。 猜想今晚一定还有行动,尽管下班送厉书记回去时,人家没提这茬。 领导就是领导,随时随地发号施令,自己就得第一时间到位,差一点都会带来不好后果。 在反复折磨中,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手机还是没有动静。 “再坚持一会儿。”穆广森刷着视频,上下眼皮却不听使唤的直打架,很快黏在一起。 他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本能的驱使下,穆广森突然醒了。 哪里是梦境,分明就是手机真切的在响。 赶忙一把抓过来,正是厉元朗的私人手机号。 “厉书记”刚说了三个字,便听到厉元朗和昨晚差不多的回答,二十分钟后在老地方接他。 好在穆广森早有准备,衣服裤子就放在旁边。 囫囵穿戴好,匆匆下楼启动车子。 这次比昨晚提前了整整五分钟。 厉元朗坐进车里,告诉他仍旧去外环路。 “好咧。”穆广森痛快应答,十分钟后停在绿化带边上。 厉元朗没有下车,也没有拿测速仪。 他稳稳坐在车后座上,眼神一直瞟向于宽阔的公路上。 五分钟、十分钟,一直到半个小时了。 外环路上除了偶尔过往的车辆,跑车一辆也没见到。 这会儿,厉元朗看了看时间,手掌拍了拍穆广森座位椅背,吩咐说:“回去吧,今晚不会有了。” 穆广森揣着满肚子疑问,按照原来路线,把厉元朗送回百花园宾馆。 回到住处,厉元朗回想着和梁恩元的对话,冷声一笑。果然如他所料,这是有人通风报信,飙车党应该消停一段时间了。 王哲选还算恪守本分,不到三天,就把调查结果摆在厉元朗的办公桌上。 厉元朗仔细翻看,那晚他看到的五辆跑车,其中就有赵宇的红色法拉利。 赵宇在市区开了一个汽修厂,把走私来的跑车改装一番,使其马力更大,速度更快,以便于在竞速中成为最后胜者。 厉元朗看完,敲着资料问:“他们既然赌输赢,赌局到底有多大?你这里为什么没有体现出来?” “这个”王哲选面露难色,“不好掌握,赌盘大小要内部参与者才知道。” 厉元朗端详着王哲选,知道他不敢说。 算了,有这个东西足以。 送走王哲选,厉元朗当即拿起话机,打通了郑耀奇办公室的座机电话。 他见过郑耀奇,在接风宴上,还跟这位郑副市长喝了一杯酒。 本着先礼后兵的原则,跟郑耀奇沟通非常有必要。 还不错,郑耀奇正在办公室。 “郑副市长,我是厉元朗,不知你忙不忙,我想过去拜访一下。” 厉元朗态度很客气,毕竟对方是老资格的副市长,于公于私他都不能托大。 “厉书记,拜访就不用了,来我这里做客,我举双手欢迎。” 撂下电话,郑耀奇打发走向他汇报工作的下属,让秘书沏上茶水,静等厉元朗登门。 按说,他和厉元朗之间难有工作上的交集。 他真心搞不懂,这位年轻的政法委书记,突然提出见他的目的何在。 郑耀奇满脑子问号。 第890章 先礼后兵 都在一栋大楼里,不出十分钟,厉元朗欣然而至。 郑耀奇站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让进沙发里坐下,将茶杯往厉元朗面前推了推,笑问:“厉书记前来,不知有什么事情?” 厉元朗说了声“谢谢”,随后把那份调查报告拿出来,交给郑耀奇。 “郑副市长,我这里有份东西,你请过目。” 郑耀奇一脸疑惑,拿过来才看了几眼。 疑惑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厉书记,你在暗中调查赵宇?” 厉元朗平静解释道:“不是调查他,是在调查飙车党一案中,发现赵宇参与。郑副市长,虽然他们是在晚上飙车,又在市郊的环城公路上,可毕竟有危险,一旦发生问题,后果难以想象。” 显然,郑耀奇有些震怒。 他在极力控制,冷声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厉元朗马上起身告辞。临别之际,郑耀奇脸色已恢复平和,说道:“多谢厉书记告知,我会对赵宇严加管理。” “郑副市长有这样的胸怀,我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站在门口,看见厉元朗的身影消失,郑耀奇终于按捺不住火气,抓起厉元朗没动一口的茶杯,想了想还是重重放下。 由于力量过大,茶水洒在茶几上,溅得哪都是。 他又气又恨。 原本中午从不回家吃午饭的他,破天荒回来。 一进家门,就冲楼上喊着赵宇的名字。 赵宇是接到舅舅的电话,从修车厂匆匆赶过来。 摇晃着身体走下楼梯,却见舅舅一脸愠怒,死死瞪视着他。 “说,你是不是又去飙车了?” 赵宇一听全明白了,舅舅着急把他叫回来的原因是为了这事。 “舅,我好几天没玩了,从放回来一直没玩。”赵宇极力辩解。 “狗屁!”郑耀奇将厉元朗拿来的那份调查报告,使劲往赵宇身上一扔,怒吼道:“看看吧,人家都把你查个清清楚楚,还跟我撒谎。” 赵宇本能抓住,翻开看了几眼,眨巴着小眼睛却打抱不平的挑唆道:“舅,这是有人搞你,他们先搞掉我,下一个绝对就是你了。” “少跟我扯没用的!你要是不在外面胡作非为,谁也搞不了我。都是因为你,不争气的玩意。” 赵宇被舅舅骂了个狗血喷头,心中已然对这个新上任的政法委书记厉元朗,有了记恨之意。 正如之前所说那样,政法委看似名头响亮,实则务虚的东西太多。 上传下达,评议考核,纸面上的东西多,实际的东西虚无缥缈,毫无挑战性。 一晃,来了一个星期,厉元朗也在逐渐熟悉环境和工作内容。 这天是周五,闲来没事,厉元朗叫来穆广森,提出他之前让穆广森帮他联系政法学院,想去旁听一堂政法课程。 “我已经帮您联系完了,听我导员的课。” “什么时间?”厉元朗感兴趣的问。 “今天下午就有一堂课,就是不知道您忙不忙。”日程表里,穆广森知道厉元朗没有接待和外出任务,但是不敢肯定他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厉元朗想了想,“下午没事,你去安排吧。” 吃过中饭,司机老孙拉着厉元朗和穆广森,开车来到禹川大学政法学院的大门口。 学院的副院长亲自迎接。 禹川大学的校长是正厅级别,而设在拜州市的政法学院院长只不过是正处级干部。 派一位副院长迎接厉元朗,不对等却也正常。 毕竟厉元朗属于私人访问,不带工作性质。 副院长握着他的手,一个劲解释,院长事务缠身,多有慢待请厉书记海涵之类的客套话。 厉元朗连连表示,他这次前来打扰,给院方添麻烦了。 副院长邀请厉元朗去他的办公室里坐一坐,厉元朗一看时间有限,谢绝好意。 副院长把厉元朗送到教学楼的阶梯教室门口,这才离开。 此时,阶梯教室里坐了不少学生。 厉元朗和穆广森在最后一排坐下来。 早就听穆广森提过,他的导员名叫云冬青,是一位女同志,今年三十五岁。 课讲得非常好,原本枯燥的法学课程,在她讲授下,生动传神,妙语连珠,十分吸引人。 果不其然,光看上座率就已经接近座无虚席了。 很快,随着门开,一道身影走进来。 在厉元朗的印象中,大学教师都老气横秋,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梳着短发,纵然这位云老师才三十五岁,外貌上看,应该和五十五没区别。 因为他上大学那会儿,就是这个样子。 万不成想,云冬青个子高挑,目测最起码在一米七以上。 穿着得体,没戴眼镜,扎着马尾辫。 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绝对称得上美女了。 而且,本人也显得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不到三十岁呢。 今天讲的是刑法课。 厉元朗将手机调成录音状态,还掏出本子做记录,拿出上大学的劲头,认真仔细听起课来。 不得不说,云冬青名不虚传,讲课水平的确很高。 条理清晰,把书本上难懂的地方,用通俗易懂的白话概括出来。 把控节奏也好,时不时弄出几句网络语言,诙谐中夹杂着易懂性,让人听着不费劲。 并且她的声音悠扬婉转,十分有穿透力。 纵然厉元朗坐在最后一排,也听得清楚。 一晃,这节大课在这种欢快轻松的氛围中结束。 厉元朗意犹未尽,同学们逐渐散去的时候,他还在做着笔记。 云冬青没有走,不少同学围着她讨教学习问题。 穆广森坐在厉元朗身边,对这位厉书记求学的态度非常赞赏。 从没见过这样的领导,还有这么强烈的学习劲头。 他都自叹不如。 当厉元朗写完最后一个字,收起东西正准起身要走,穆广森低声商量:“我想介绍您认识一下云老师可以吗?” 厉元朗果断同意。 穆广森连忙直奔讲台,和云冬青耳语几句,就见云冬青目光直视厉元朗这边。 恰巧,厉元朗也在注视她。 四目瞬间交汇在一起,云冬青竟然羞涩躲避开。 随后,跟随在穆广森身后,朝着厉元朗走来。 厉元朗也赶紧起身迎上前去。 “厉书记,这位就是我曾经的导员,云老师。” “云老师你好。”厉元朗主动伸出手,和云冬青柔软的手搭了搭。 “厉书记,十分荣幸您听我的课。” “你课讲的很好,令我受益匪浅。有时间,我还会打扰的。” “太好了,厉书记能来,对我将是莫大的鼓励和肯定。” 短暂交流之后,厉元朗见时间不早,便提出告辞。 云冬青一直把厉元朗送到教学楼门口,挥手告别。 回去的路上,厉元朗的脑海里还沉浸在听课的回忆中,消化着知识。 走进百花园宾馆,厉元朗上楼梯时,正好巧遇云海瑶。 打了一声招呼,厉元朗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云海瑶:“云副总,政法学院的云老师你认识吗?” 云海瑶莞尔一笑,“认识,认识三十多年了。” 厉元朗一愣,云海瑶马上解释:“她是我姐姐。” “哦。”厉元朗恍然大悟道:“我说你们长得像呢。” “厉书记也这么认为。”云海瑶说:“别人都说我俩像,其实我们一个像爸,一个像妈。” “神似。”厉元朗半开起玩笑,并聊起下午听课一事,大赞云冬青课讲得好。 云海瑶客气回应着,直到厉元朗离去后,才款款走下楼梯,回到办公室里,给姐姐打了个电话,聊起私房话题。 次日是周六,厉元朗洗漱完毕,随手打开电视,正好播放本市早间新闻。 屏幕中出现的一条新闻内容,立刻引起厉元朗的注意。 第891章 蹊跷的肇事逃逸案 新闻里播报,昨天夜里十一时许,市区新城路与建设大街交叉十字路口,发生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 一辆红色法拉利跑车,追尾撞上一辆等红灯的出租车。 由于法拉利速度过快,导致出租车被撞出去二百多米后,燃起大火。 事故造成出租车后座一名乘客当场死亡,出租车司机大面积烧伤的严重后果。 肇事司机已经逃逸,目前,警方正在全力侦查,有知情的市民请拨打电话…… 并且附上一张监控截图。 画面中是一个身材不高偏瘦的男子,低着脑袋,根本看不清楚脸,似乎有意躲避监控。 这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肇事案件,而是涉及到刑事案了。 厉元朗一惊,马上拿起电话,联系梁恩元。 “梁副市长,肇事司机抓到没有?” 梁恩元回答:“还没有。” “肇事车辆的车主呢?”厉元朗眉头一皱。 梁恩元叹了一口气:“法拉利没有牌照,在车管所没有登记信息,查起来有难度……” 厉元朗便说:“这种昂贵的跑车,有的人不多,排查应该不费劲。” 梁恩元语气不悦道:“厉书记,你说起来简单,我们做起来可不容易。我在公安部门干了二十几年,经验还是有的,就不劳烦你支招了。对不起,明书记的电话正打进来,我挂了。” 显然,梁恩元对于厉元朗的建议,并不买账。 发生这么一起严重的交通肇事逃逸案,厉元朗需要马上向明尚白汇报。 对方手机处于通话中,估计正在和梁恩元讲话。 过了几分钟,厉元朗再次拨打,终于打通。 明尚白表示,梁恩元已经向他汇报肇事案,他明确指示,要求公安机关迅速破案,将肇事分子绳之以法,给社会、给公众一个满意交代。 厉元朗在吃早饭的时候,一直关注网上动态。 关于这起案子的新闻不算太多,只有少量网友评论,大多数是正面的,仅有少量的网络喷子,尺度也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他知道,明尚白肯定会要求宣传部门,做好这方面的处理工作。 今天休息,厉元朗把穆广森叫来,开着他的比亚迪直接去了肇事现场。 此时,肇事车辆已经被拖走,现场路段恢复正常通行。 厉元朗让穆广森把车停在附近停车位上,带着他在四周溜达观察。 穆广森猜出来厉元朗在找什么。 凑到厉元朗耳边提醒道:“厉书记,您看这家药店有个监控摄像头。” 厉元朗点了点头说:“我看到了,只是这个角度不知道能不能拍摄到肇事分子的脸。” 按照他掌握的消息,肇事者不是从这里下车逃走,希望不大。 随即厉元朗对穆广森交代说:“交给你一个任务,在肇事者逃走路线上,看一看能不能还有其他摄像头,找出来记录,我想看到他的脸。” 穆广森领命,把车钥匙交给厉元朗,独自一人去做了。 回到住处,厉元朗一进来就接到梁恩元的电话,告诉他肇事司机已经归案,是迫于压力主动投案自首。 这人名叫陶兴,是宇通汽修厂工人。 昨晚一时兴起,就把停在厂里的法拉利开出来兜风,结果酿成这起惨案。 宇顺汽修厂?带个“宇”字,厉元朗有了联想。 一问,果然这家厂子的老板正是赵宇。 真是太巧了。 肇事者归案,等于这起肇事案的侦查工作告一段落,剩下就是公安机关审讯,落实证据。 待案件侦办结束后,交由市检察院提起公诉,由市中院择日开庭审理。 穆广森跑了一上午,空手而归。 厉元朗第一次交给的任务没有收获,穆广森十分自责。 “广森,这事怪不得你,耽误你休息时间,辛苦了。要不然,我请你吃饭做补偿吧。” 穆广森一阵犹豫,订好中午去张紫欣家里吃饭。 这是他和女友相恋一年来,头一次登门。 “你有事?” 穆广森支吾道:“没、没事。” 厉元朗呵呵一笑:“准是和女朋友约好了。” 穆广森直纳闷,“厉书记,您怎么看出来的。” “我呀,会读心术。”厉元朗半开玩笑道:“刚才你一说话脸就红了,一定和女人有关。好啦,你去忙吧。” 穆广森犹如得到特赦一般,告辞之后小跑着出了百花园宾馆,钻进车里先去买好礼品,随后直奔张紫欣家所在的小区。 张紫欣母亲过世早,一直和父亲生活。 穆广森和她相处,张允廷起先不同意。原因在于穆广森家庭条件一般,父母都是下岗工人,至今还挤在老旧小区不足六十平米的小房子里。 哪像他家,张允廷经过多年打拼,他的律师事务所事业蒸蒸日上,他已然成为业界出名的律师。 住在市里高档住宅的复式楼里,楼上楼下近二百平米,装修豪华。 女儿又是市电视台的记者,无论哪方面,都和穆广森不在一个档次。 若是女儿嫁给穆广森,对方绝对属于高攀。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孩子能找个理想归宿呢。 可张紫欣却像中了邪似的,他越是不同意,越是和穆广森如胶似漆,还非穆广森不嫁。 而且,张紫欣为了不让穆广森感到他们之间有落差,消费观念完全倾向于平民化。 吃穿用度不买名牌,就连老爸在她生日那天,专门送给的宝马车她都不开,偏偏喜欢坐穆广森那辆老掉牙的比亚迪。 自从穆广森给厉元朗当秘书以来,张允廷的态度有了很大改观。对待穆广森也不像之前那样抵触,反而更加关心他了。 这不,在女儿要求下,终于同意和穆广森见一面,而且还是在他家里。 穆广森停好车,张紫欣欢快迎上来,一把挽住穆广森的胳膊,唠叨起老爸如何重视他。 张允廷做饭手艺一般,特地花钱聘请大酒店的厨师登门献艺。 看得出来,他对穆广森初登家门还是蛮在意的。 第一次见张允廷,穆广森难免紧张,说话都不利索,还结巴起来。 好在有张紫欣在一旁帮他打圆场,张允廷没有端起律师严肃的架子,穆广森很快恢复正常状态,说话变得流利起来。 吃饭时,张允廷询问穆广森工作情况,穆广森便将上午经历说了。 张允廷抱着胳膊,陷入沉思。 他之前做过几年刑警,在执行任务时受了重伤,无奈辞职。后来考取律师资格证,才成为如今著名的律师。 推理分析正是他的强项。 张允廷想了想说:“厉书记这是对肇事案感兴趣。小穆,不瞒你说,死者和伤者家属已经询问我们律师事务所,准备向肇事者陶兴提出民事赔偿了。” 穆广森思考着问:“陶兴就是一个打工仔,他家在农村,能拿出多少钱赔偿?” 张允廷笑了笑,“这里面很奥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陶兴的老板赵宇,在陶兴投案自首的第一时间,带着陶兴家人去医院还有死者家中,表示慰问。还提出私下和解,赔多少钱都行,只要保证陶兴不被重判。” 穆广森闻听,大吃一惊,不解说:“赵宇亲自出面为陶兴奔走,真是挺奇怪。” “何止奇怪,简直就是匪夷所思。”张允廷玩味说:“以我的经验判断,这里面绝对隐藏着不可告人一幕。” 穆广森摆弄着手中筷子,闷声不语,实则他在分析,头脑里有了一个大胆设想。 第892章 疑云密布 “广森,你可以把我说的这件事告诉厉书记。”张允廷说道:“我估计他也在怀疑,认为这起肇事案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我会的。”穆广森应答着,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事不宜迟,吃完饭告别张允廷,穆广森坐在车里看着时间犹豫起来。 厉元朗有午睡习惯,这时候打电话肯定会打搅他的好梦。 只得按捺住内心中的激动,空等了一个多小时,才把号码发射出去。 当厉元朗听了穆广森的新发现之后,平静说道:“你来我这里,我们详谈。” 二十分钟后,穆广深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赵宇这么积极,他的举动越是反常,越说明有问题。” “是的,厉书记。”穆广森坚定的回答道:“我有一个大胆设想,会不会是陶兴帮赵宇替罪,把案子揽下来?” “呵呵。”厉元朗笑了笑:“这就是我为什么急需要看到,昨晚逃逸之人照片的原因。” “你看。”厉元朗说着,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两张纸,递给穆广森,“这是我截下来官方给出逃逸者的轮廓照片,还有陶兴本人正面照。你对比一下,看一看有什么发现。” 穆广森将这两张纸平铺在茶几上,左看看右瞅瞅,指着那张逃逸者说道:“我感觉,这俩不是一个人。” 厉元朗抽着烟,鼓励道:“说说你的理由。” “您看,照片上这人比陶兴略微瘦一点。” “嗯。”厉元朗赞同说:“广森,你想办法搞一张赵宇的照片,我们再对比一下。” “好,我这就去。” “等等。”厉元朗叫住起身准备离开的穆广森,“这件事一定要暗中进行,千万不要被人发现。” “我明白,我去找毕叔叔,他在市局刑侦支队上班,搞到赵宇的照片,他是内行。” 厉元朗眉头一紧,“可靠吗?” 穆广森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他是我女朋友爸爸最好的哥们,值得信任。” “行,你去试一试,越快越好。” 穆广森暗自下决心,这次绝不能再掉链子了,那样真无法交差。 毕叔叔名叫毕英双,市公安局刑侦支队二大队的队长。 穆广森和他接触过几次,感觉毕英双这人挺有正义感,人品非常好。 陶兴投案自首后,毕英双他们不用去查肇事司机了,难得休个周末,这会正在家里洗衣服。 一阵敲门声响起,开门一看却是穆广森。 “广森,你可是稀客,快进来。”毕英双摊开双手,示意手上有肥皂沫,就不握手了。 “快坐。”毕英双赶快擦干手,礼让穆广森坐在沙发上。 他正准备倒水招待,穆广森连忙客气说:“毕叔,您就别忙了,我说话就走。” 毕英双纳闷道:“什么事?你这么着急?” 穆广森便将原因直接说了,毕英双一听,痛快说:“这还真不难,上次抓赵宇的时候,我手头正好有一张他的正面照,我这就给你拿去。” 走进书房,没一会儿拿着赵宇照片递给穆广森。 之后坐在穆广森对面,毕英双便问:“你要赵宇的照片干嘛?” 穆广森也没隐瞒,直截了当说明原因。 “这么说,厉书记也对此事有怀疑?” 毕英双这么说,穆广森听出来毕英双话中有话。 “毕叔,您也怀疑?” “疑点太多,只是我人微言轻,又没证据,一切全靠瞎猜。”毕英双叹息着,并问:“紫欣爸爸知不知道?” “就是张叔叔给我提供,赵宇亲自去找死者和伤者家属提出赔偿,他对赵宇的反常做法,是不理解的。” 毕英双对张允廷非常有感情。 他刚进队里的时候,就是张允廷带的他,是他的师父。 张允廷对他特别关照,那会儿就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 即便张允廷辞职不干警察了,他们也有来往,一直没断过。 而且通过聊天,毕英双还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穆广森感觉,这些太重要了。 迫不及待赶去见厉元朗,把毕英双提供的消息,原原本本告诉他。 厉元朗沉默不语,在房间里来回走着,忽然停下脚步说:“我想尽快见到这位毕警官,对了,还有你的准岳父。” 穆广森站起身痛快答应:“我来安排。” 当天晚上,在拜州市一家餐厅的包间里,穆广森偕同女友在门口迎候厉元朗前来。 见面后,把厉元朗让进包间里,张允廷和毕英双正在聊天,见厉元朗进来,全都起身相迎。 厉元朗看了看这二人,当他和毕英双四目相对时,忍不住惊呼:“毕警官,我们见过的。” 毕英双连忙点头,“对,在禹川的清真牛肉面馆,我有幸和你坐同一张桌。” 厉元朗先和张允廷握了握手,“张律师,广森小伙子不错,跟你女儿郎才女貌,十分般配。” 张允廷客气说:“厉书记过奖了。广森年轻,做事有不周全的地方,还请厉书记多批评指正。” 在与毕英双握手时,厉元朗感慨道:“你们那天替我结了账,我还欠你一顿饭呢。说好了,今晚我做东,谁都不许跟我抢。” 一阵谦让,在张允廷和毕英双极力要求下,厉元朗坐在主位。 菜肴摆上桌,厉元朗张允廷以及毕英双都喝白酒,穆广森要开车,和女友张紫欣只能喝白水。 先吃了一会儿,张允廷对穆广森说:“你出去给我买一包烟。” 穆广森还在纳闷,张允廷是不抽烟的,怎么要买烟? 张紫欣偷着拽了拽穆广森的衣角,马上答应:“我陪广森一起去。” 然后拽着穆广深一起走出包间,关上门,张紫欣却戛然停下脚步。 穆广森纳闷问:“干嘛不走了,不是要去买烟吗?” “傻瓜。”张紫欣怪嗔说:“没看出来我爸要把咱俩支走,他们这是要跟厉书记谈大事,不让咱俩听到。” “大事,什么大事,不就是……”穆广森警觉的闭嘴,没敢往下说。 身边总有人经过,防止隔墙有耳。 “广森,你可真是榆木疙瘩,有些事不知道更好。”张紫欣把穆广森叫到一个僻静处,“你给厉书记当秘书,知道领导的事情太多,对你反而不利。” “就说今晚上吧,厉书记要查肇事案,我爸爸和毕叔叔肯定会给他提供重要讯息。这里面涉及到郑副市长,他是市委常委,和厉书记在同一个班子里。” “厉书记想要查明真相,恐怕会触碰郑副市长的逆鳞,搞不好,会对厉书记造成很不利的局面。” “我爸爸是律师,有独特的分析和判断视角,别人不能说的话他可以说。以我对我爸爸的了解,他一定是在给厉书记分析利弊出主意。” “而毕叔叔又可以借助他的特殊身份,暗中执行。这个时候,咱们在场,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穆广森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惭愧说:“紫欣,看来我头脑真是不灵光,没有你想的那么全面,我真不适合当秘书。” “傻瓜,你脑袋木讷也没什么坏处。记住一点,给领导当秘书,太聪明不见得是好事,只要忠诚便足够了。” “对了,宗主任还难为你吗?” “没有,这几天厉书记也没什么事,调查都是暗中进行,他不知道。” “这就好,以后再也不许把厉书记的事情告诉他,要不然,你可真是干到头了。” 穆广森嘿嘿一乐,敬了一个礼,“谨记老婆教诲!” “讨厌,谁同意要做你老婆了。”张紫欣白了穆广森一眼,心里却是暖融融的。 这对小情侣在外面说着情话,眼看时间过去一个来小时,张紫欣猜想应该是谈完了。 便拉着穆广森返回包间,进去前还特意敲了敲门。 得到里面应允,二人推门进来一看画面,全都愣住了。 第893章 奇怪的信件 只有张允廷和毕英双喝得热火朝天,厉元朗并不在。 一问才知道,厉元朗出去接电话了。 的确,厉元朗接到的正是水婷月主治医生打来的电话。 她告诉厉元朗,水婷月的病情有了一点起色。 不再整天拿枕头当孩子养了,今天竟然破天荒管女护士要姨妈巾。 由于女精神病患者自理能力下降,不少人不知道经期到来,更不会料理。经常弄脏衣服和床单被褥,给护理增加难度和工作量。 水婷月就是这种情况。 而她这么一个在外人看来很平常的举动,恰恰说明水婷月的病情有了好转。 并且不需要女护士的帮忙,她自己就能搞定。 厉元朗听闻大为欢喜。 趁着上卫生间的空隙,激动的差点笑出声来。 厉元朗一直支付水婷月的治疗费用,不管之前怎样,她终究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于公于私,都没有不管不问之理。 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 厉元朗有些生气的回应一句:“有人。” 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近及远,逐渐消失。 厉元朗系上裤子出来,看到一个身影一闪即逝。 什么素质?没看到门锁显示有人吗。 走到洗手台洗手时,赫然发现,水池旁边有个白色信封。 上面的打印字体,竟是“厉书记亲收”字样。 厉元朗马上联想起敲门声以及那个闪了一下的身影。 急忙出去查看,并没看到可疑之处。 厉元朗再次返回厕所单间,关上门打开信封,里面是一张白纸,同样是打印字体,上写:fl公司,重大嫌疑!!! 三个感叹号,就跟重要事情说三遍一样。 关键是,fl公司在哪里,有什么重大嫌疑。 说得无头无脑,不知所云。 无意中出现的这件事,令厉元朗好心情大打折扣。 返回包间,没吃多久便散了。 张允廷和毕英双坚持让穆广森送厉元朗先回去,这哥俩好像意犹未尽,还要找地方聊一聊。 坐在车里,厉元朗询问穆广森,fl公司情况。 不等穆广森回答,副驾驶上的张紫欣娓娓道来。 就把丰正市招商引资,引来这只金凤凰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 对于fl投资新能源,厉元朗倒不奇怪。 在戴鼎县,梅欣不就是他引来的么。 一想到梅欣,厉元朗禁不住皱起眉头,思虑起来。 回到住处,厉元朗从电脑里观察着拜州市地图,尤其是丰正市那里。 看着看着,厉元朗忽然眼前一亮,发现新大陆一般,仔细认真的又看了好几遍,使劲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来。 会不会和这有关? 无论怎样,他也要搞清楚。 于是,厉元朗亲自给宗寒山打去电话。 “宗主任,下周一我想去下面县市转一转,你来安排一下。” 宗寒山那边声音很静,“好的厉书记,我安排完毕,尽快把行程路线确定下来,明天向你汇报。” “可以。” 挂断电话,厉元朗坐回到电脑桌前,看着屏幕直发呆。 宗寒山速度挺快,周日上午,在厉元朗用完餐之后,及时赶到。 拜州市下辖两市三县,两个市都是县级市。 厉元朗扫了扫宗寒山打印好的行程表,亲手把丰正市从第二改成第一站。 并且,在丰正市调研单位后面,还加上fl公司的名字。 陪同人员不用多,政法委这边由副书记何小玲还有宗寒山陪同即可,王哲选留在家里坐镇。 宗寒山直纳闷,安排丰正市的公检法司部门很正常,这位厉书记干嘛还要去fl公司呢? 不便多问,只好按照厉元朗的改动,又重新和丰正市取得联系。 周一早上,厉元朗临走之前,把王哲选叫进办公室,告诉他这次去下面市县检查调研,需要三天左右时间。 “请厉书记放心,政法委会按部就班做好分内工作,我们等你回来。” “王副书记费心了。”厉元朗握了握王哲选的手,和他一起离开办公室,直奔楼下停着的帕萨特。 何小玲还有宗寒山坐一辆车,厉元朗坐在帕萨特里面。 两辆轿车一前一后,驶出市政府大院,拐上公路直奔收费站而来。 丰正市距离拜州不到一百公里,全程高速到达市区也就一个多小时。 当车队抵达丰正市高速收费口时,丰正市派出的一辆警车负责开道,抄近路十来分钟开进丰正市委大院。 市委书记顾向铁、市长安敬汗,以及政法委书记苏一功等人迎上前来。 顾向铁伸手双手,和厉元朗握了握说:“欢迎厉书记莅临我市检查指导政法工作。” 随后,市长安敬汗、政法委书记苏一功纷纷与厉元朗握手打招呼。 随后,一行人簇拥厉元朗走进市委大楼。 在市委会议室,众人分宾主落座后,厉元朗说道:“来的路上我看到,丰正市的市政工程建设不错,街道整洁干净,行人车辆井然有序,城市绿化覆盖率极高。” “向铁书记,敬汉市长,你们功不可没。我要为你们大大点个赞。” 顾向铁忙说:“城市发展既有好的内部环境,也离不开好的外部环境。在拜州市委市政府领导下,在拜州市政法委的监督支持下,丰正市的治安环境有了很大改观。” “社会和谐稳定,百姓安居乐业,给外来投资商很大的信心,促成多项投资合作,极大促进了丰正市经济发展和建设。” 安敬汗接过话茬,“是啊,仅仅一个fl公司,就带动全市经济大发展、大提升。未来,fl公司还将扩大投资和经营范围,具体情况正在和我们市政府商讨之中。总之,前景广阔,大有可为” 厉元朗微微颔首,“既然敬汉市长提到了fl公司,我看我们第一站是否就该去这家公司了。” 顾向铁和安敬汗出面接待,只是出于礼节。陪同厉元朗一行检查指导工作的重任,则由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苏一功负责。 警车开道,厉元朗一行直奔位于市郊的fl公司。 早就得到消息的fl公司外方总经理林娜,以及丰正市这方负责人七八位,在办公大楼前恭迎等候。 令厉元朗意外的是,林娜竟然非常年轻。 小麦色皮肤,细长丹凤眼,厚厚嘴唇涂着鲜红的唇膏。 个头高挑,目测一米七左右,看样子,也就三十多一点的年龄。 其实,她的模样也就属于中等,并不是国人眼中的美女。 可在老外看来,这才是一等一的美人。 文化上的差异,造就审美观点的不同。 林娜说着一口流利国语,非常标准。 那双丹凤眼,飘露出来妖娆性感。 一问才知道,林娜是外籍国人的第三代。由于家里始终保持说国语的习惯,受此影响,林娜的普通话才说这么好。 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厉元朗便闻到一股很香也很特别的味道。 “欢迎厉书记来我们公司视察指导工作。”然后,将身边人一一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这家公司规模很大,设备先进。 走在柏油铺就的路面上,听着林娜的介绍,厉元朗边走边点头,不时提出问题,林娜全都流畅做着解答。 厉元朗将这些记下,眼睛也在观察四周情况,对fl公司,有了一个直观认识。 中午,在市委食堂吃了工作餐,下午又去丰正市的公检法司转了转。 天黑之前,告别丰正市领导,厉元朗马不停蹄赶往下一站劳平县。 当晚,吃过晚饭,在劳平县委招待所房间里,厉元朗正准备脱衣洗澡,穆广森敲门进来。 一脸紧张的说道:“厉书记,出事了!” 第894章 拦车伸冤屈 “什么事?” 穆广森从拎着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白色信封,递给厉元朗:“您看看这个,是给您的信。” 多么熟悉的白色信封,还有熟悉的打印字体:厉书记亲收。 厉元朗并没急于打开,而是问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我也不知道。”穆广森连连摇头,“刚才我在房间打开公文包找东西,才发现这封信。一看是给您的,就给您送来了。” 厉元朗蹙起眉梢,质问穆广森:“公文包一直在你手中,你就没发现?” “真的没有。”穆广森极力辩解道:“公文包从没离开过我手里,就是上厕所,也放在我视线看得见的范围之内。” “你好好想一想?就没有别人帮你拿过?” 穆广森眨巴着眼睛,想了半天,仍旧把头摇成拨浪鼓。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此,打发走穆广森,打开信封一看,有好几张白纸,上面是几张表格,还有不少英文字,当然全是打印字体。 他是中文系毕业,英文水平一般,况且这里面竟是一些专业单词。 厉元朗用手机查实在费劲,马上想到一个合适人选。 当即联系郑海欣。 此时的郑海欣尚未睡觉,聊完儿子郑立的事情,厉元朗才说出他有所求。 “你把表格发给我,我这就给你翻译。” “海欣,这事不急,等几天给我就行。”厉元朗不想郑海欣为此熬夜。 “发过来吧。” 听口气,郑海欣非要连夜翻译好,厉元朗也是无奈。 果然如他所料,第二天早上,厉元朗刚刚睁眼,郑海欣的电话便跟了进来。 “元朗,我已经译完。这是一份fl公司财务报表,根据里面记载,fl公司几年来,经营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厉元朗一惊,“什么!他们不挣钱?” “是的。”郑海欣笃定道:“但是亏损的并不多,这几年始终控制在一个范围内,从未超过十万美元。” 这就奇怪了。 一个不挣钱的企业,为什么还在热情高涨的经营,而且还要扩大经营范围? 也就是说,fl公司涉嫌做假帐,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却不以牟利为手段,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别人作假,是往少了报,他们恰恰相反,偏偏往多了报。 “谢谢你海欣,听口气你一定是熬夜翻译完的。” 郑海欣不以为然的说:“你太小瞧我的英文水平了。这点东西我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弄完。怕影响你睡觉,就没联系你。我这就把译文给你发过去。” 挂断手机,厉元朗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望着劳平县清早的景色,脑海里勾画出一个大致联想。 但这还基于他的推理,没有证据,一切等于零。 穆广森昨夜没睡好,眼睛是红的。 厉元朗猜到原因,便说:“广森,你不要有心理负担,那封信是谁塞进公文包的已经不重要了。” “厉书记,我向你道歉。我回想过,公文包应该一直拎在身前。我一时疏忽,习惯背手拎着。估计就是那时候,有人偷偷塞进来的。” 厉元朗懂了,穆广森的假设应该成立。 没时间也没机会纠结于此,反正他有了眉目。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 厉元朗一行结束最后一站,当天下午踏上回程之路。 进入市区的时候,落日余晖泼洒在柏油路面上,散发出金色光芒,刺人眼睛。 老孙平稳开着车,厉元朗则连连捶着额头。 这次下来,除了参观fl公司还有第二封信之外,厉元朗的最大收获就是,肚子里装了一堆酒。 从那天的接风宴他就看出来,拜州市风气不正,吃喝盛行。 上梁不正下梁歪,下面市县有样学样。 厉元朗走了五个市县,除了在丰正市吃了一顿工作餐之外,其余地方全都酒宴摆上。 山珍海味吃着,各种名酒摆着。 面对大家的热情款待,厉元朗无可奈何,只能入乡随俗。 没办法,他只是政法委书记,拂袖而去的话,扫了兴致不说,也会得罪一批人,包括市委的同事们。 尤其市委书记明尚白。 怎么,就你厉元朗清廉,就你高尚,你这么做,等于说我们腐败呗。 这样做,很容易被孤立起来,根本无法开展工作。 政法委书记不管任何人的官帽子,任何人敬你,因为你是市委常委,不鸟你,你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没办法,厉元朗只能和大家周旋,接受着各种表白,道贺,甚至露骨的吹捧。 酒不得不喝,官话套话不得不讲,泡了三天的酒坛子,厉元朗感觉浑身乏力,太阳穴直疼。 咯吱一声,帕萨特一个急刹车,差点把厉元朗的脑门磕在副驾驶的座椅上。 怎么回事? 厉元朗刚抬起头,却听到穆广森惊呼:“厉书记,前面有人拦车,我去看看。” 说着,穆广森和老孙纷纷下车,朝着前方走去。 厉元朗顺着前风挡玻璃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头发花白的女人,跪在车前方的柏油路面上,呼天抢地,痛哭流涕。 穆广森和老孙已经走到她身边,交流起来,不时用手比划着。 何小玲和宗寒山从后面车里下来,厉元朗降下车窗,女人哭喊声掺杂着“厉政法为我做主”之类的话语。 何小玲哈着腰,对厉元朗说:“厉书记,你先不要下车,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她旁边的宗寒山则嘟囔道:“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拦车喊冤。” 厉元朗没听,打开车门,不顾何小玲与宗寒山的劝阻,大步流星走到女人跟前,伸手搀扶她并说:“我是厉元朗,这位大姐有什么冤屈,咱们换个地方谈好不好?你看,这么多人围观,造成交通拥堵,影响大家出行就不好了。” 的确,因为正值下班高峰期,这条路虽然不是主路,却也迅速汇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群众。 其中还有人拿起手机进行拍摄。 “不。”女人连连摇动胳膊,摆脱厉元朗扶她的手,固执的哭诉:“厉政法,你要答应还我儿子的清白,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跪着,跪到你答应为止。” 何小玲是女同志,不用碍于厉元朗男女有别的羁绊。 怒目而视过来,抱打不平的质问:“这位大姐,你什么都没说就硬逼着厉书记表态,实在胡搅蛮缠有些过分。” “我胡搅蛮缠。”女人大声吼道:“是你们不给我伸冤的机会,我才想到拦车喊冤的。” 厉元朗看到人越聚越多,并且已经出现交通拥堵现象。 不由得果断说道:“大姐,只要你有冤屈,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这样吧,你坐我们的车去我办公室,我们详谈。” 宗寒山以及穆广森纷纷劝说,女人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答应厉元朗。 厉元朗安排女人坐进何小玲的车里,宗寒山不想和她们挤,主要不想看见那个女人,直接上了厉元朗的车。 在车里,宗寒山气鼓鼓道:“何副书记说的没错,我看她就是个胡搅蛮缠的刁妇。” 厉元朗脸色一沉,不悦道:“宗主任,在不了解实际原因的情况下,最好不要妄下断言。她的行为是欠考虑,可也是被逼无奈的选择。我们还是听一听原因,再下结论吧。” 十分钟后,一行人走进政法委的小会议室里,何小玲以及宗寒山全都在场。 穆广森给女人倒了一杯水,之后坐在后排,厉元朗的身后。 “大姐,你先喝一口水,不着急,慢慢说。” 女人真渴了,抓起一次性纸杯,咕咚咚一口将水喝光,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发狠道:“厉书记,我要告发赵宇。” 第895章 陷入困局 女人名叫杨淑华,是陶兴的母亲,。 自从陶兴父亲在他很小时候抛妻弃子,和别的女人私奔之后,是由杨淑华一人抚养陶兴长大的。 陶兴人老实懂事,很小就帮母亲在家务农,也耽误了学业,初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十七岁那年,抱着从小喜欢汽车的爱好,陶兴到拜州宇通汽修厂应聘当了一名小工。 这一干就是六、七年。 肇事案那晚,陶兴连夜返回家中,交给母亲两万块钱。 两万块在大多数人眼里,实在不多。 可对于家徒四壁、勉强温饱的杨淑华来讲,惊出一身冷汗,差点吓出心脏病。 连连追问陶兴,这钱是哪来的。 一开始,陶兴编造说是老板发的奖金,杨淑华死活不信,再三逼问下,陶兴才说了实话。 是老板赵宇给他的定金。 赵宇夜里飙车,追尾一辆出租车,把车撞起火,还烧死了人。 赵宇吓得弃车跑回汽修厂,思来想去,决定找人替他顶罪。 陶兴身高和赵宇差不多,年龄也只比赵宇小三岁,外形上区分不大。最关键的是,陶兴家穷,缺钱。 于是叫来陶兴,摆明利弊,替他顶罪就给一百万。 陶兴知道赵宇有钱,更知道赵宇有个当大官的舅舅。 别人摊上这事,天都塌了。 可赵宇不会,花钱买命,不在话下。 最诱人的是,一百万的补偿,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按赵宇的话说,他先找家属达成私下和解,再托关系让法院轻判,最多判陶兴三两年。 等陶兴在里面待个一年半载,赵宇就给他办理保外就医。也就等于,陶兴吃一年的苦头,就能换来一百万的报酬。 这可比白领挣得还多。 而且有了这一百万,娶媳妇买楼房,陶兴这辈子就妥了。 架不住赵宇花言巧语的利诱,陶兴最后终于点头答应。 赵宇怕陶兴变卦,先预支他两万块钱作为定金,事成之后,剩下的钱马上到位。 杨淑华起先不同意,可陶兴是铁了心要给母亲最好的生活。 他磨破嘴皮子,好话说了一箩筐,杨淑华拗不过儿子,勉强同意。 这才有了陶兴主动自首的一幕发生。 后来,赵宇又带着杨淑华去和伤者以及死者家属谈判,伤者给了四百万,死者二百万,很快,家属都在谅解书上签了字。 按说,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可杨淑华不这么想。 眼瞅着赵宇出手阔绰,几百万拿出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她感觉儿子亏了,向赵宇提出来追加五十万,赵宇不答应。 杨淑华看这事不成,又提出赵宇把剩余的九十八万给她。 赵宇同样不干。案子还没开庭,他要等到陶兴判决生效才肯出钱,杨淑华说啥也不答应,还威胁赵宇不给钱她就告发。 把赵宇逼急了,找派出所的人将杨淑华关了一天一夜,以为这样,杨淑华就不敢造次。 万不成想,杨淑华放出来后,越想越窝囊个,越想越气愤,便有了她拦车喊冤的这一幕。 厉元朗听完,面色凝重。 说实话,他并不可怜陶兴一家。 明知道赵宇犯罪,出于利益目的欺骗司法机关,严重侵犯了司法机关正常办案,其行为已经构成包庇罪。 简直就是助纣为虐。 考虑到杨淑华的状态,厉元朗没有把话说得严重,以免刺激到她。 询问杨淑华,她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我就是证据。” 听到杨淑华近乎法盲的回答,厉元朗心凉半截,无言以对。 “你先回去,这件事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厉政法,你可一定要说到做到啊。”杨淑华还要纠缠厉元朗,何小玲适时把她劝走。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思考一会儿,起身对宗寒山说:“宗主任,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好的厉书记,你也要注意休息。”宗寒山收拾好东西,转身离开会议室。 “广森,你也回家吧,我自己想单独走一会儿。” “厉书记” 厉元朗摆了摆手,反正市政府大楼距离百花园也不远,步行十来分钟就能到。 此时已是八月中旬,正是最热时节。 天完全黑下来,厉元朗想着心事,不知不觉竟然走过百花园,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 道边是个挺大的广场。 吃饱喝足的居民,在广场上有跳广场舞的,还有在体育器材那里健身的,也有打羽毛球、踢毽子的。 好几个少年玩着滑板车,乐在其中,十分热闹。 厉元朗找个了椅子坐下,远远欣赏,倒是缓解疲劳且愉悦心情的良方。 “厉书记,是你?” 厉元朗看得出神,却听到旁边传来一个熟悉声音。 借着广场灯光望去,云冬青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背着手看向他。 “云老师,真巧。”厉元朗站起来打着招呼。 “厉书记好兴致,深入民间访贫问苦。”云冬青笑眯眯开起玩笑。 “云老师这是夸我还是别的?” “没有,像您这么大的干部,还能现身老百姓中间,实在难得。” 厉元朗无奈的摇头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们分工不同,所想所做也不同。就说我们这些人吧,每天要面临各种各样的繁琐事物,要考虑要想的很多。” “下班后,别人可以不想工作,我们不行。其实,我倒是挺羡慕他们的。”厉元朗眼光望向广场众人,继续说:“无忧无虑,快快乐乐,挺好。” 云冬青反问:“你不好吗?” “我?”厉元朗笑了笑,“我要是好的话,就不用一个人在这里看风景了。” 云冬青则说:“厉书记一个人在拜州,就没想把家都搬来么?” “我已经搬来了。” 云冬青愣了愣,厉元朗解释说:“我孤家寡人一个,我在哪,哪就是家。” “你是单身?”云冬青十分意外,堂堂政法委书记没有妻子儿子,太少见了。 “我离过婚,也有孩子,只是孩子不在我身边而已。” “是这样啊。”云冬青点着头,楠楠说:“怪不得,像您这么优秀的男人,不可能没成过家的。” 厉元朗颇有兴致道:“别说我了,你不在家陪老公和孩子,也是不合格的妻子和母亲。” “我嘛。”云冬青大大方方说道:“和您一样,单身。” “这么巧。”厉元朗十分吃惊,云冬青无论身材和长相,又是大学教师,各方面条件优越,三十多还未成家,实在匪夷所思。 “感到奇怪是吗?” “有点。”厉元朗诚实回答。 “没什么可奇怪的,没有遇到对的人,就是这么简单。” 厉元朗微微颔首,“这么说来,是缘分未到了。” “算是吧。”看到云冬青幽怨的眼神,或许有难言之隐。 二人边走边聊,权当散步了。 走着走着,厉元朗的肚子忽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这才想起来晚饭还没吃。 云冬青笑着说:“是把你走饿了吧,我请你吃点东西,不知厉书记可否赏光。” “哪有让女同志请的道理,我请你,只是我对拜州不熟悉,你挑地方。” “谁请谁无所谓,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就是不知道厉书记能不能吃辣。” 厉元朗非常奇怪,拜州的口味以清真为主,不是吃辣椒的地方。 “可以。” “好,离这里有点远,我们打车过去。”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和云冬青出现在一家湘菜馆门前。 厉元朗恍然大悟,原来所谓的吃辣,就是指这个地方。 第896章 突如其来的车祸 别看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湘菜馆人满为患,大厅很难找到空座位。 “有包间吗?”云冬青问忙碌端菜的服务员。 “有哇,不过要低消的。” 厉元朗便说:“没关系,倒是清静。” 上了二楼,左拐右拐,走进一个包间。 不大,能坐六个人。 点菜环节厉元朗交给云冬青了,不就是吃辣吗,他很想挑战一下。 云冬青常来,对着菜谱很痛快的点了六个菜一个汤。 两个人有点多,没办法,包间是有最低消费的。像这种小包必须消费在四百元以上,否则不让用。 等餐期间,厉元朗聊起云冬青讲课事情。 他们之间,也只有这个共同语言了。 “云老师课讲的真好,听你讲课,是一种享受,实实在在的享受。”厉元朗肯定道。 “其实,我的课大家喜欢,主要是我在备课时下了很大功夫。你们听几个小时,我准备往往需要好几天。” “我经常把现实一些实际案例穿插在课堂之中,这样才更有说服力和感染力。” “就比如前几天发生的法拉利追尾逃逸案吧,我一直在搜集这方面的内容,准备加入之后的课程中深度剖析。” “深度剖析?” “对。”云冬青点着头,“很明显,这起案件有诸多疑点,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说说你的分析?”厉元朗顿时来了精神头,两眼微微泛起光泽。 “很明显,陶兴很可能不是真正的肇事者。” 厉元朗对此并不奇怪,他感兴趣的是,云冬青从旁观者的角度,怎么帮他解决目前困局。 赵宇有重大嫌疑,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是没有任何证据,单凭杨淑华的一面之词,没有说服力。 厉元朗想到提审陶兴,但他只是政法书记,审问犯人这事,不是他的权限范围之内。他能做的,只有督促公安部门。 显然,梁恩元不买他的账,这让他很苦恼,想不出应对之策。 案子到了这里,陷入一个深深的漩涡中。 云冬青做个分析,这和厉元朗掌握到的情况差不多,毫无新意。 吃饭时,厉元朗心不在焉,原本的饥饿感,也由于有心事变得索然无味。 “厉书记,看起来,您是怀疑赵宇的。” 到了这会儿,厉元朗也不隐瞒,就将傍晚接待杨淑华一事说了。 “我知道赵宇有问题,关键没有这方面证据,就是陶兴交代了,赵宇一方也有一百个理由否定。” 厉元朗没说的,就是张允廷那晚分析的利弊。 张允廷的意思很明确,厉元朗如果真要查赵宇,必须一击致命,让郑耀奇无话可说。 显然,厉元朗现在是做不到的。 云冬青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中,徐徐说道:“有个情况,您知不知道?” 厉元朗摇了摇头,“云老师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是一点头绪没有。” “在建设大街边上有家小超市,那里有个监控摄像头。据我所知,超市老板案发第二天就把店兑出去,价格非常低。之后,全家人突然搬走,去了省城禹川。” “您可以从他身上入手,调查原因。” 厉元朗吃惊起来,“你是说……” “对,我怀疑他被人买通了,我看过那家超市的监控位置,刚好拍摄到法拉利撞完车之后的一切画面。” “太好了,要是能查到那天晚上的监控,全都迎刃而解了。” 厉元朗兴奋的端起杯子,以水代酒感谢云冬青提供的重要线索。 并且在云冬青出去的机会,当即联系了毕英双,让他去省城找超市老板,从那里寻找突破口。 无意中遇到云冬青,竟然给厉元朗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吃过饭,厉元朗结完账,拦了辆出租车,先把云冬青送回去。 云冬青的家住在政法学院旁边的教师家属楼。 下车后,云冬青指着里面说:“我住在三单元三零一,要不要去坐一坐?” 厉元朗说:“太晚了,改天有机会我一定登门拜访。” 云冬青只不过是礼节的让一让,没有坚持,看着出租车远去的背影,她站了半天。 坐在出租车里的厉元朗,还沉浸在兴奋和喜悦中。 出租车一路前行,直奔百花园的方向。 当车子行进在一处丁字路口时,一辆白色货车突然从另一侧冲过来,直直冲向出租车。 后座上的厉元朗见势不妙,大声提醒司机:“小心!” 司机本能的往左侧打着方向盘,出租车一甩车尾巴,厉元朗这边正好面对货车的车头。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货车的车头正好撞在后车门上。 突如其来的巨大撞击力,令坐在车里的厉元朗被震得头晕目眩,身体不由自主的在车厢里翻滚起来,脑袋经受多次撞击。最终,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当晚夜里十点多钟,明尚白看完文件,正准备上床休息。 家里的电话骤然响起。 他还纳闷,谁这么晚了还打电话。 不紧不慢的走到跟前,提起话机“喂”了一声。 “明书记,我是恩元。” “哦。”明尚白应声道:“恩元同志,有什么事吗?” “厉元朗书记出车祸了。” “你说什么?”明尚白惊讶道:“怎么回事?” 梁恩元说:“一辆白色货车撞到厉元朗乘坐的出租车上,厉元朗当即昏迷不醒,正在市医院抢救……” 明尚白感觉事态严重,命令道:“一定要院方尽全力抢救,同时要迅速查明事故原因,随时向我汇报。” “是。” “你通知王市长了吗?” “还没,我马上联系他。” 挂了电话,明尚白提着听筒,打给了季华堂。 “华堂,我是明尚白,你马上去市医院,厉元朗出车祸了正在抢救,你代表我去盯一下。” 季华堂同样吃惊不小,赶紧下床穿衣,给司机打电话接他。 此时,在市医院急救室门口,梁恩元和副局长熊先让等人,正在焦急望向急救室门口上面的红灯。 不大一会儿,市交警支队长葛春光气喘吁吁跑过来,向坐在椅子上没动的梁恩元汇报说:“梁市长,那辆肇事的货车找到了,被遗弃在市郊通往劳平县的路边上,车上没人。” 梁恩元一听,紧皱眉头问:“车主查到没有?” 葛春光面露苦相:“这辆车是报废车,牌照都是假的,无从查起。” “调监控,我就不信能让他跑了。”梁恩元气得咬牙切齿,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刑事案件,矛头直指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真是胆大包天! 同时,梁恩元陡然感受到了压力。 厉元朗没事还好,万一…… 他作为主管市公安局的副市长,肯定会被要求限期破案。 “查,快去查呀!”见葛春光还傻乎乎站在原地没走,梁恩元禁不住大声斥责起来。 正好季华堂赶来,梁恩元就把医院这摊交给他,带领熊先让等市局领导,风风火火赶回局里,连夜布置抓捕凶手事宜。 季华堂以及市委办公室副主任,还有两名工作人员留在急救室门口。 不大一会儿,市医院院长一行人风尘仆仆走来,季华堂也没客套,直截了当传达明书记指示,要医院全力以赴抢救厉元朗。 “季秘书长,我们坚决执行。我去里面看看?” “你去吧。”季华堂表面上焦急,心里却有了别样想法。 没过多久,院长从急救室里出来,面色沉重。 “怎么样了?”季华堂快速迎上前来,眼睛瞪得老大。 院长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深长叹一口气,“我们尽力了。” 第897章 扩大影响面 季华堂大惊失色,医生要是说这话了,十有九成人是没了,难不成,厉元朗真的就…… 谁知,院长竟然来了一个大喘气,“我们尽力了。厉书记已经脱离危险,就是一直处于昏迷中,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不好说。” 呼…… 差点没把季华堂气出糖尿病来,板着脸语气不善道:“看看你,哪有这么说话的,没被你吓死!” 院长扶了扶眼镜框,自我感觉没说什么过分话,这位季大秘书长怎会不高兴呢。 次日一早,王志山匆匆赶到医院。 季华堂昨晚守了一夜,半夜本想回家的,考虑到明尚白的要求,只得作罢。 市委办秘书长,其实就是市委书记的大管家,明尚白的话,在他这里就是圣旨,不得违抗。 虽然住在医院最好的高档病房,睡着松软的床铺,可季华堂这人有个习惯,换地方睡不着觉。 翻来覆去摊了一宿煎饼,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人叫醒,说王市长来了。 季华堂睡眼惺忪去见王志山。 此时,王志山正站在重症监护外,背手隔着窗户,听着院长对厉元朗病情的介绍。 厉元朗头上缠着绷带,双眼紧闭,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就是没有一点苏醒迹象。 王志山面色冷峻,一句话没说,弄得季华堂和院长面面相视,尤其院长,不知所措。 看得出来,这位王市长生气了。 这时候,梁恩元匆匆赶来,气喘吁吁。 院长马上征求问:“王市长,要不您到会客室休息一下?” 终于,王志山鼻子里“嗯”了一声,在身旁院长指引下,走向会客室。 安排完毕,院长自知职责已尽,知趣的把门带上,并未走远,给市领导当起了门神。 会客室里,王志山居中而坐,季华堂和梁恩元分坐两旁。 王志山开口问:“恩元同志,肇事凶手有没有消息?” 梁恩元的眼睛同样是红的,估计昨晚熬了个通宵。 他调整坐姿,汇报说:“经过我们详细侦查,现已锁定凶手身份。他叫宋大山,劳平县宋家庄人,今年三十八岁。曾因抢劫伤人入狱八年,两个月前刑满释放。我们正在全力搜索,争取尽快将凶手缉拿归案。” 王志山手指尖点着沙发扶手,强调说:“不是争取,而是必须。简直无法无天,堂堂政法委书记遭人暗害,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必须严惩!” “是,我一定遵照市长的要求,尽快抓获凶手。” 季华堂插言说:“市长,厉元朗同志的家人需不需要通知?” 王志山想了想,“明书记要我过去,听一听明书记的意见再定。” 抬腕看了看时间,双手摁着沙发扶手,慢慢起身,率先离开。 临走时和季华堂交代说:“华堂同志,辛苦你在这里坐镇,一有消息,及时向明书记和我汇报。” 所谓消息,其实就是指厉元朗醒过来。 不过看现在这样子,还是未知数。 就连院长都没信心,以他多年从医经验,厉元朗各项指标正常,按说不应该昏迷这么久的。 他看着厉元朗的检验报告单,忽然发现一项数值略有偏高,禁不住眉头一愣,再次认真审视起来。 一阵敲门声,中心icu主任匆匆进来,向院长汇报了他的最新发现。 “什么!”院长一惊,“你在厉书记脖颈处发现一个细小针眼?” “非常小。”这位主任十分肯定的回答:“不注意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院长把报告单一放,大手一挥说:“走,看看去。” 王志山赶到明尚白办公室的时候,明尚白正在向刘浩准书记做汇报。 抬手示意王志山坐下,这边则对电话那头的刘浩准说:“刘书记,我谨记您的指示,按照您和省委要求执行落实。另外,是否通知元朗同志的家属?” 不知刘浩准说了什么,明尚白连连点头,“是,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明尚白表情凝重的对王志山说:“刘书记非常生气,要我们全力救治厉元朗,同时要迅速捉拿凶手,查明真相。” 王志山深有同感的说:“是啊,这件事传扬出去,对市委、市政府都是不利的。” “王市长,叫你过来,是研究厉元朗同志车祸的后续安排……” 与此同时,放下电话的刘浩准思虑再三,抓起话筒拨了出去。 很快,听筒里传来一个熟悉声音:“浩准书记,什么风把你吹得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 刘浩准叹声道:“占宏书记,不是微风是狂风。” 听这口气,王占宏一愣,警觉问:“出了什么事情?” “厉元朗出事了。” “噢?”王占宏本能问:“什么情况?” 刘浩准便将厉元朗突遭车祸一事,简明扼要告诉给王占宏。 “人怎么样?”王占宏最关心的是厉元朗有没有大碍。 “救是救过来了,只不过人还未苏醒,尚在昏迷中。” 王占宏松了一口气,喃喃道:“准是他触碰到什么人的蛋糕,遭此卑劣的报复手段。” “警方已经锁定凶手,正在全力通缉。”刘浩准说道:“元朗同志只有他妹妹一个亲人,占宏书记,是否通知她一声,我拿不定主意。” 刘浩准说的真话,在整个荣山省,知道厉元朗和叶卿柔关系的只有他一个人,也只有他了解厉元朗过往的某些私事。 所以,如今厉元朗处于这种状态,作为他的亲人,没理由隐瞒叶卿柔。 可他知道,叶卿柔身份特殊,他不好贸然行动,只得求助于王占宏了。 王占宏确实感到棘手,这件事必须要跟哥哥通气。 好在,他们兄弟间有沟通管道,毕竟王铭宏不同一般官员,想要联系上他,要费尽周折。 哪怕是省一级的领导也照样,秘书搭理不搭理你,全看私人关系和心情。 在王铭宏身边秘书看来,封疆大吏终归是“吏”,不是官。 王占宏必定是自家人,秘书得到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了王铭宏。 王铭宏非常纳闷,弟弟这么早来电话,一定有急事。 果不其然,当他从王占宏口中得知厉元朗的事情,吃惊程度同样不小。 并说:“暂时不能让卿柔知道,她才怀孕两个月,正是关键时期,情绪波动,会对她的身体造成影响。” “占宏,厉元朗准是遇到不平事才遭此大难。”王铭宏叹息着,“他这个人正直正义,就是遇事不冷静好冲动,这跟他年轻有关啊。原本想着把他放到一个陌生环境,历练他的性格,不成想出了这种事情,真不知这步棋是对还是错。” “大哥,是我考虑不周。我只想着拜州治安环境恶劣,却没想到恶劣到如此地步,连一个堂堂政法委书记都会遭人暗算。” 王占宏稍作沉吟,商量道:“我看,是时候给元朗亮一下底牌,让拜州的明尚白看清楚,元朗不是好惹的。” 他的话倒不是愤青行为,实在认为,厉元朗遇到劫难,作为拜州市委书记的明尚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是这一届班子的班长,不能保护班子成员安全,本身就是失职。 最主要的,厉元朗有个三长两短,无法向叶卿柔交代,更无法向大哥交代。 他的心思,王铭宏怎会猜不出来。 “占宏,我们都不用出头,我的身份也不宜插手地方上的事务,就让刘浩准他们自行处理吧。” 王占宏顿时醒悟,让大哥为一个副厅级干部说话,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但他不甘心,任由下去,万一再有类似情况发生,厉元朗不会总是这么幸运的。 此时却听王铭宏慢悠悠说:“我倒是有个主意。” 第898章 看不清的迷雾 “大哥,你的意思是告诉白晴?” 王铭宏信心满满说:“前几天我去见老领导,得知白晴对厉元朗有意。只是这丫头方式方法不得当,遭到厉元朗的拒绝。” “眼下,正是需要她表现的时候,占宏,我会找机会告诉她的。能不能成事,全靠这次机会了。” 王占宏却不这么想,他担忧说:“大哥,元朗若是真成为陆家女婿,我认为前景不一定乐观。” “你是担心老领导和劲峰同志的关系?”王铭宏开解道:“你大可放心,老领导和劲峰同志在理念上是一致的。” “况且,在劲峰同志接班这件事情上,老领导是支持的。占宏,你要明白,支持和赞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没有老领导的鼎力相助,薛永相可能就会最后胜出了。” “作为他的女婿,劲峰同志肯定会对厉元朗刮目相看的。” 王占宏有句话没有说出来,要是成为陆家女婿,厉元朗的脑门上就会贴上陆家标签,一辈子都揭不下来,除非离婚。 这个标签好与不好,真不一定说得准。 算啦,听天由命,全看厉元朗的造化了。 拜州市委家属楼后面,有几栋长长的联排别墅。 市委领导包括市政府副厅以上的官员,每人都分配一处。 副市长梁恩元的家,距离郑耀奇家不远,正好在他家后面。 晚上,梁恩元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里,老婆接过他的手包,关心问:“吃饭没有?饭菜才还在锅里热着。” 梁恩元解开风纪扣,坐在沙发里,脑袋靠着沙发背,眼望天棚,深深叹息道:“累了,没胃口,给我倒杯茶吧。” 老婆贤淑,知道丈夫这几日忙于案子,好几天没回来。 端茶杯送到梁恩元面前时说:“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早点休息,别把自己累坏了。” 梁恩元端起茶杯大口喝光,摇摇头说:“等一会儿再弄,我要出去一下。” “都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里?” 梁恩元努嘴朝着大门口的方向,“去对面。” 然后掏出手机,拨通号码,大咧咧说:“耀奇市长,我是恩元,睡了没?方便的话,我想过去和你聊一聊。行,我这就过去。” 随即,系上风纪扣,管老婆要来手包,大步走出家门,拐了多半圈,走进郑耀奇家的小院子,抬手按响门铃。 开门的是郑耀奇。白色衬衫掖在黑色西裤的腰间,笑呵呵说:“恩元,这么有闲情逸致来我家,欢迎。” 梁恩元颔首作为回应,进门前不忘向身后左右望了望。 郑耀奇本打算在客厅招待梁恩元,可梁恩元却说:“耀奇市长,我们去书房谈可以吗?” 看着梁恩元凝重神色,郑耀奇心里咯噔着,预感到梁恩元此番前来,不是报喜的。 把他让进书房,倒水期间,郑耀奇问:“恩元,有什么话直说。” 梁恩元拿过来茶杯放在茶几上,略作踌躇,严肃的口吻说道:“耀奇市长,当年你在劳平县任常务副县长,我就是县公安局长,算起来,咱们认识快十年了吧。” 郑耀奇感慨道:“有的,至少十年。” “今晚谈话,只限于你我之间,也希望耀奇市长能够跟我敞开心扉,直言不讳。” “恩元,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人不会阳奉阴违,尤其对你恩元老弟。” “好。”说着,梁恩元打开手包,掏出几张照片,递给郑耀奇。“你先看看,看完我们再聊。” 郑耀奇一脸疑惑,拿过来走到办公桌跟前,坐下后点着台灯,又戴上老花镜,仔仔细细看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逐渐变了颜色,由平静演化成惊讶。 “这是哪来的?” “耀奇市长,哪来的无关紧要,你看清楚,绝没有ps痕迹,照片是真实的,经得起任何推敲。” 郑耀奇指着照片问:“恩元,我想问的是,有人跟踪赵宇是不是?” 梁恩元无奈苦笑,“跟踪已经不值得关注了,这是赵宇在厉元朗车祸前,和肇事凶手宋大山私下接触的照片。” “你是知道的,宋大山已被我们警方通缉,有很多线索显示,他有暗算厉元朗的重大嫌疑。在这个节骨眼上,赵宇和他见面,就显得尤为可疑。” “可疑什么?”郑耀奇不解道:“不就是坐在一起聊天说话么,要按这么算,之前和宋大山见过面或者通过话的人,都可以列入嫌疑人名单中了。” “耀奇市长,法拉利撞车事件中,都有赵宇活跃的影子,真正肇事者是谁,你我心知肚明。” “厉元朗暗中调查,又接待陶兴母亲,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赵宇有牵连。” “而在事情发生后,赵宇又和宋大山会面,然后就发生厉元朗遭遇到的离奇车祸。所有这些,赵宇恐怕都难逃干系。” 郑耀奇抱着胳膊,眉头一拧,脸色阴沉道:“你是怀疑赵宇找人替罪,而后又指使宋大山制造车祸,暗害厉元朗?” “这种话我不会说。”梁恩元道:“但是事实明显对赵宇不利。耀奇市长,我甘愿冒着风险找你,是看在你我多年良好关系的份上,就不要在赵宇做没做过浪费口舌了。” 郑耀奇紧咬腮帮子,使劲喘了几口气,调匀气息,逐渐缓和情绪,语气变得平和说:“恩元,谢谢你在关键时刻给我说了这些。这份情,我郑某人记下了。” 话说这份上,也就预示着今晚这番背人谈话的结束。 梁恩元告辞离开,回到家后,关在书房里打了个电话。 “我把该说的都向他说了,估计赵宇很快就会跑路。对,我会着重关注他的动向。不过看起来,他似乎对赵宇所作所为知道的并不多,毕竟只是他的外甥,又不生活在一起。” 对方则冷声说:“郑耀奇不可能全不知道,抹去了赵宇驾车的所有视频就是例证。以赵宇的智商,还想不到这么全面。恩元,这事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是,我明白了。下一步该怎么打算?” “赵宇这张牌暂时留着,盯住为好。主要看厉元朗何时醒来,再做应对。还有,我们也要及时关注省里的态度,严厉查下去,就把赵宇推出去,要是没大动静,就大事化小。还有,你要时刻观察那边的情况,看一看他的态度。” “好,我定当遵照执行。” 梁恩元打这通电话的同时,郑耀奇也在打着电话。 “赵宇,你到我这里来一趟,立刻,马上!” 扔掉手机,郑耀奇气得在书房里来回走着,一怒之下,将办公桌上所有东西,一股脑全都扔在地上。 两手掐腰,生气直摇头:“我姐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玩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到半个小时,赵宇战战兢兢走进郑耀奇的书房,“舅舅……” “我问你,你是怎么给自己消灾的?” 赵宇眼见舅舅一脸黑线,说话都不敢大声,“我已经跟死者伤者家属达成谅解协议,钱都给了,他们也签字了……” “大点声,把你敢撞人的勇气拿出来,别像个受气怂包。” 赵宇缓慢扬起头,直视舅舅的脸,“陶兴他妈……” “别提那个蠢女人,就说你为什么去见宋大山,为什么让他想要撞死厉元朗,这可是杀头的死罪。你难道疯了还是活腻歪了。” 赵宇一怔,连连否决说:“舅舅,你真是冤枉我了,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暗害厉元朗啊!” 郑耀奇闻听,顿时愣住。 第899章 牵动众人神经 郑耀奇死死盯住赵宇的眼睛,眼睛是最诚实的,不会撒谎。 观察一会儿,郑耀奇的想法松动了。 这个外甥他了解,胆子的确不大,也没那个狠劲。 要不是那晚喝了酒,他不会在市区飙车,追尾出租车,造成一死一伤的重大交通事故。 再说,就看他事后的弥补措施,还是按照自己要求去做了,花钱免灾。 “你去见宋大山谈什么?” 赵宇直截了当说:“我找他就是诉苦,厉元朗揪着我不放,当面发了几句牢骚。” “胡扯!”郑耀奇气愤吼道:“你以为我是好骗的!宋大山就是个亡命徒,钱给到位了,啥事都能做得出来。” 赵宇又把头低下了,声音分贝变小,“我、我想让他帮我警告厉元朗,吓唬他。不过我可没让他要厉元朗的命。舅舅,天地良心,我绝没撒谎。” “厉元朗是市领导,弄死他我也活不成,我真没让宋大山去做狠的,真没有。” 郑耀奇沉默了。 他在思量着利弊。 梁恩元给他看到的是赵宇和宋大山见面照片,说明市局早就盯上赵宇,肯定暗地跟踪他。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梁恩元说得明白,他们已经掌握赵宇让陶兴替他顶罪,也就是说,梁恩元手里一定还有更重磅的东西。 没有完全拿出来,尤其梁恩元漏夜前来报信,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给郑耀奇一种暗示。 关键是,在暗示什么? 郑耀奇极力分析,拿出香烟,赵宇赶忙给他点上。 接连吸了几大口,浓烈的烟草味,迅速占据在书房空间中。 他认为,目前态势下,只有两种选择。 一个是,赵宇投案自首。 另一个,赵宇跑路,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投案自首的话,犯不着梁恩元找他,和他说那么多话。 公事公办,直接把赵宇抓走就得了。 那么只剩下赵宇跑路这一条了。 赵宇不在,省掉很多麻烦。 同时,也给郑耀奇带来不利影响。 毕竟他是赵宇的舅舅,就是郑耀奇什么都没做,别人也会觉得他做了什么。 怎么办? 一支烟,郑耀奇只抽了几大口,抬头望向面前规规矩矩站立的外甥,郑耀奇心软了。 “赵宇,你……走吧。”郑耀奇摆了摆手,表情伤感。 “舅,我……” “走吧,你走了,我就能清净了。” 赵宇失魂落魄走出舅舅家,坐在车里没有急于发动。 他在想,舅舅见他只是问了这些事,其实也没给自己指明出路。 就这么干等着? 不行,绝对不行! 耳边回响着舅舅最后那句话,就像循环播放一样,不时刺激他大脑中聪敏的细胞,迅速活跃起来。 难道在暗示他跑路? 只有他消失,舅舅才会清净,才会减压? 越想,越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 赵宇咬了咬牙关,发动车子,一脚油门直接蹿了出去。 就在他的车子如离弦之箭驶出市委住宅大院之际,路边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马上尾随跟了上去…… 厉元朗昏迷三天,拜州市一如平静,表面上看不到任何波澜,实际却在暗流涌动,尤其市委、市政府的某些大员。 明尚白急得焦头烂额,摆在他面前最重要的,不在是凶手归案的问题,而是厉元朗何时醒来。 刘浩准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的催促询问,并且还派出省医疗专家教授,亲临拜州参与救治厉元朗的团队中。 连续开了好几场病情分析会,治疗方案一改再改,用尽各种方法,厉元朗始终没有起色,仍旧昏迷不醒。 刘浩准甚至还向京城中医名家卢耀庭教授发出邀请,让他辛苦一趟到拜州亲自指导。 这位卢耀庭教授也是老熟人了,他是郑海欣的导师,还与郎英轩交往甚密。 得知病人是厉元朗,卢耀庭为之一震。 他知道厉元朗,郎英轩曾经提到过此人,就连郑海欣都和厉元朗有来往。 只可惜,卢教授正在国**加学术演讲,暂时无法回来,便向刘浩准推荐了郎英轩。 朗老最近身体不算太好,年岁大了,不怎么愿意出门。 可一听厉元朗的名字,所有困难都能克服,当即买好机票直飞禹川机场。 郑海欣是从卢耀庭口中知道厉元朗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 她接电话的时候,韩茵就在旁边,顺口告诉了她。 “元朗,他……”韩茵惊得语无伦次,眼圈都红了。 “不行,我要马上去看他。”韩茵着急忙慌,都不知道怎么买机票了。 郑海欣拦住她,理智道:“韩姐,你先别急,容我们细细思量再做打算。” “能不急吗。”韩茵带着哭腔说:“元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娘俩可怎么活。” 郑海欣劝说道:“元朗出事,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韩姐你有没有想到,我们以什么身份露面?” 是啊,韩茵光顾着急,没想这么多。 “我、我们是孩子的妈妈,这样不行吗?” “韩姐,你要想明白,元朗所处地位和面临的环境。我们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了解,万一对他产生不利影响,后悔都来不及。” 韩茵无话可驳,“你说该怎么办?” “我的意思是,先派一个人过去,打听清楚再做下一步打算。” 权衡再三,韩茵勉强同意。 于是,郑海欣指派苗玲赶往拜州市打探情况。 郎英轩作为刘浩准邀请的客人,落地在禹川机场之后,刘浩准的秘书,办公厅一处处长蔡世新早早迎接。 郎英轩只身一人前来,看到出口处有人举着牌子,上面有他的名字,主动走上前来,和蔡世新搭上腔。 蔡世新见过郎英轩的照片,脑海里一对比,马上热情和郎英轩握手寒暄。 此处不是说话所在,司机接过郎英轩的拉杆箱,三个人走出机场,直奔停在不远处的红旗轿车。 却赫然发现,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身边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正堵在车前。 那个女人在打电话,靓丽的外表中透着一种天然的高傲,举止投足间,给人一种非富即贵的印象。 司机过来提醒说:“请让一让,你挡住我们的车了。” 这么说话没毛病,很正常。 却不成想,女人柳眉一挑,面色阴沉的根本没理这一套。 “同志,你挡我们的车了。”司机忍不住提高嗓门,有些不悦起来。 “小兰,小青,教一教他什么是礼貌。”女人根本不理这茬,反而对两个年轻女孩下达命令。 不止司机奇怪,蔡世新和郎英轩同样纳闷。 可就在短短一瞬间,只听得“嘎巴”一下,司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两只胳膊耷拉下来。 他表情痛苦,龇牙咧嘴,不住“哎哟”叫着。 把蔡世新和郎英轩都看傻了,显然是那俩女孩掰脱了司机两只胳膊的关节。 却没看到这俩女孩如何做到的。 手法也太快了,快到肉眼都跟不上趟的节奏。 她们是什么人,大内高手吗? 蔡世新好半天才缓过味来,上前质问女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人冷笑道:“谁叫他惹了我,咎由自取。” 呦呵!蔡世新愣住,当了这么久刘书记的秘书,还真没人这么猖狂,敢这样和他说话的。 一怒之下,蔡世新亮明身份,“我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这是刘书记的专车。识相的,赶快给司机脱臼的关节弄好,我既往不咎,要不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蔡世新着急赶路,因为刘书记还在等郎英轩,不想在此耽搁。 殊不知,女人接下来的做法,令他大感意外。 第900章 白晴到来 “你是刘书记的秘书,我们的车还没来,正好送我们去见刘书记。”说罢,女人拽开后车门,率先钻进车里,那俩女孩则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 把蔡世新气得脸涨通红,别的不说,司机胳膊脱臼,根本不能开车。 最可气的是,还厚着脸皮占据后座,让他和郎英轩坐在哪里,后备箱吗? 简直无法无天,欺负到他的头上来了。 纵然蔡世新低调惯了,也是忍无可忍。 掏出手机拨个号码出去,“喂,机场公安处的李处长,我是刘书记秘书蔡世新,有人在出口处闹事,请你迅速过来处理。” 禹川机场隶属于民航空管局管理,同时又受到省府监督。 由此看来,这位李处长根本不敢得罪蔡世新。 没出五分钟,李处长带领三名警察匆匆赶来,听闻蔡世新的介绍,迅速将车包围住,厉声断喝,要求车里三人下车,接受调查。 车里女人不慌不忙,拿出精致的轻薄手机,对着喊了刘浩准的名字。很快接通,她慢条斯理说:“刘书记,我是白晴,本想搭你秘书的顺风车去见你,却发生点小摩擦,你看这事怎么办。” 刘浩准听到白晴的名字,顿时头大三圈。 这位白大小姐声名远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即便陆临松退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是万万不能得罪。 于是乎,一个电话打给蔡世新,没有挑明白晴身份,只说车里的女士也是他的客人,不可怠慢。 蔡世新非常震惊! 刘书记的话他不敢不听,立刻上前制止李处长要使用非常规手段,让手下硬来的命令。 只好勉为其难的说声误会,并且请李处长安排另一辆车子过来。 李处长满脑子疑问,不便多说,按照蔡世新的吩咐照做了。 白晴心情很差,不然也不会收拾司机。 从王铭宏那里得到厉元朗昏迷住院的消息后,一刻没耽搁直飞禹川机场。 早就联系好省军分区接机的车子,由于没来,听到这辆红旗正是刘浩准的座驾,索性有了搭车念头。 惩治刘书记司机,白晴还有私心。 厉元朗好端端在荣山省上任,才多少日子就遭受重伤,现在还没醒来。 刘浩准作为荣山省的一把手,他是有责任的。 教训他的司机,也算是给刘浩准一个告诫。 别以为厉元朗什么都不是,得罪他就是得罪我白晴,一把手怎样,我不爽了照样给他上眼药。 说震慑也好,警告也罢,反正白晴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有一人,那就是厉元朗。 要说白晴有多爱厉元朗,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二人交往,更多的是姐弟情谊。 但如今不一样了,厉元朗上升势头明显,三十七岁的副厅级,保不准将来发展到什么程度。 说他是明日之星,一点不过分。 只要通过陆家稍微提携,厉元朗平步青云的速度会更加快捷。 也许用不了多久,厉元朗就会进入高层视野。 嫁给厉元朗,莫不如说嫁给希望,这是一种投资,是一桩生意。 她快四十岁,是应该考虑自己的未来了。 本来做好接待郎英轩的准备了,突然加了个白晴进来,刘浩准真是搞不懂,白晴此时前来,所为何故。 他在电话里吩咐蔡世新,把郎教授安顿好,陪着他。 万事有主次,刘浩准首先要接待这位白大小姐。 毕竟属于私人性质,白晴身份又高贵。 不能在办公室,也不能在省委招待所,选择一处秘密地点,和白晴见了面。 “晴小姐,首长可好?” 分宾主落座后,刘浩准关心问起陆临松的情况。 “我爸挺好,多谢刘书记挂念。” 客气话说完,刘浩准直奔主题,“晴小姐此番来荣山,是来游玩还是有别的事情?” 白晴也没扭捏,直截了当,“我是来看望厉元朗的。” 刘浩准怎么也想不到,堂堂的白大小姐,竟然认识厉元朗。 “我和厉元朗是多年的朋友,更是我很关心的人。刘书记,我想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人害他?” “凶手已经锁定,拜州警方正在全力通缉。只有抓到凶手,才能搞清案子的真相。所以,晴小姐不要着急,容我们一些时间。” “厉元朗都昏迷好几天了,拜州市医院是不是医疗水平不行,到现在还没让他醒过来。” 面对白晴咄咄逼人的语气,刘浩准按捺住不悦,指明他已经遍请省内名医前往拜州参与治疗。 特别强调,在机场接来的那位老者,就是东河省有名的中医郎英轩。 “郎英轩!”白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不然,她在机场就和郎英轩说话了。 “刘书记有心了。”白晴提出来要即刻赶往拜州。 刘浩准劝道:“再急也不在这一时,吃完中饭,我安排你和郎教授一起去。” 白晴想了想,点头答应。 明尚白接完刘浩准的电话后,脑袋里一阵迷糊。 白晴,白晴是谁?貌似耳熟。 他无法询问刘浩准,只好叫来季华堂商量。 厉元朗的病情稳定后,季华堂终于可以离开医院了。 好家伙,几天没尝过家里大床的味道,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在梦境中被老婆叫醒,埋怨他:“手机响了半天,你怎么不接呢。” 季华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看是明尚白办公室座机号,麻溜坐起来,恭敬问:“明书记,我是华堂,您有什么指示?” “来我这里,我有事找你。” “是,我这就过去。” 季华堂洗了一把脸,坐车直奔市委。 见到明尚白的时候,他正在上网。 “明书记,您在看什么?” 明尚白手指点动鼠标,说道:“白晴这个名字好耳熟,我上网查一查。” “怎么样,有结果吗?” 明尚白失望摇了摇头,“叫这名字的一大堆,没一个是我要找的人。” 季华堂便问明尚白叫他来的原因。 “刘书记才来电话,下午这个白晴和东河省中医名家郎教授要来拜州。郎教授是专门给厉元朗看病的,白晴说是厉元朗的老朋友。” “我挺好奇,刘书记只说白晴是他的客人,要我们热情款待。华堂,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名字,一时真想不起来。” 季华堂眼珠转动着,说他马上想办法打听出来。 正要当着明尚白的面打电话,秘书张克敲门进来,说王市长要见明书记,有要紧事,关于厉元朗病情的。 明尚白对张克说:“你让王市长过来吧。” 张克领命而去。 “华堂,你回去打电话,我要见王志山,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打发走季华堂,明尚白坐稳,静等王志山登门。 没过多久,王志山大踏步走进来,明尚白这才徐徐起身,礼让王志山坐在沙发上。 看到王志山焦急神色,明尚白慢悠悠问:“王市长,厉元朗醒了?” “不是。”王志山摇着头,“市医院的后院长向我反映一件怪事。他在厉元朗同志的脖颈处,发现一个非常细小的针眼,并且,厉元朗同志有一项指标非常高。” 王志山顿了顿,“陈院长和省城专家研究,觉得这个针眼是别人往厉元朗同志脖颈处注射后形成的。准是某种特殊药物,才导致厉元朗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但是,到底是什么药物,谁也不知道。” “还有这事?”明尚白惊得瞪大双眼,寻思起来。 并不解问道:“会不会是给厉元朗治病时,医院给厉元朗打针留下的痕迹?” 王志山肯定说:“侯院长表示,不太可能,护士打针,也不会选择这个部位。” 明尚白微微眯起双眼,瞬间眼前晶亮,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第901章 新的进展 “这么说来,除了撞车,还有人想暗害厉元朗?”明尚白面露不可思议。 “恐怕是的。”王志山则语气沉重,“明书记,事情变得复杂严重了。” 明尚白直感叹:“这个厉元朗,到底是得罪了谁,仅仅是暗查赵宇这么简单吗?” 想了想他又说:“厉元朗这一针,应该是发生在撞车之后,能不能在抢救过程中,有人暗中做了这事?” 王志山摇了摇头,“恩元和市局刑侦人员正在调查,据初步掌握的情况看,可能性不大。” “他们更倾向于厉元朗被撞后的昏迷阶段,在肇事现场参与施救的人群当中,有人趁乱做了这个勾当。” 明尚白微微颔首,“有道理。”并问:“宋大山那边有消息吗?” “还没有。”王志山叹声说:“不是跑了就是藏起来了,我们在明处,他在暗处,找起来不容易。” “不容易也得找。”明尚白坚决道:“他是整个事件的关键突破口。实在可恶,市委在厉元朗受伤一事上始终处于被动。刘书记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不把案子搞清楚,咱们可要吃批评的。” 咱们? 王志山沉默不语。明尚白是这届班长,第一责任人,挨批评的应该是他才对,一时半会儿还轮不到自己。 “赵宇的情况怎么样?” “已经暗中控制住他了。”王志山声音变小。 “耀奇同志不知道吧?” 王志山摇头做了回答。 “这条线一定留着,留住了。”明尚白释放出铁一般的纪律。 王志山没有言语,心中却五味杂陈起来。 谈话内容过于沉重,明尚白转换话题谈道:“正好你来了。我刚刚接到刘书记电话,下午,办公厅的韦副秘书长将陪同白小姐和郎教授来我们拜州,我们两个一起接待一下吧。” 王志山一愣,忙问:“这二位是……” “郎教授是东河省中医专家,专门为治疗厉元朗病情而来的。至于这位白晴白小姐,刘书记只说是他的客人,别的没说。” “白晴!是京城的白晴吗?” 明尚白眼见王志山非同小可的表情,便问:“你认识她?” 王志山苦笑摇着头,“我哪有那个本事认识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这位的女儿。”说着,手指往天花板上指了指。 这个动作,明尚白自然而然想得到,不禁脱口而问:“你是指劲峰同志……” “不。”王志山神秘道:“我指的是临松……” “陆临松!”明尚白惊呼起来,这个人物同样是天的存在。 王志山毕竟比明尚白年轻十几岁,记忆力好,能够记起来白晴的身份。 经王志山提醒,明尚白犹如醍醐灌顶,瞬间通透了。 怪不得刘书记如此重视,可他也感觉到了压力。 这种京城世家的大小姐不好伺候,万一惹她不高兴,自己能否接得住还真不好预测。 同时,明尚白也对厉元朗刮目相看。 白晴是他朋友,很难不联系到男女关系上面。 非常简单,普通朋友,会大老远跑来看望他吗? 难缠,真是难缠。 季华堂随后急匆匆进来,咋呼说:“明书记,我查到白晴的身份了。” 明尚白一摆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已经知道白晴是谁了。” 季华堂坐下来,紧张说:“厉元朗没醒,案子又没什么进展。明书记,白晴此番前来若是兴师问罪,市委和您可是很被动。” “还用你说。”明尚白使劲瞪了一眼季华堂,“反正要是杀头的话,我是第一个伸出脖子的那个人,你们就都看我笑话好了。” “明书记,您不要这么说,我这不也是正在想对策吗。” 明尚白喘匀了气,徐徐说道:“刚才王志山告诉我,市医院的侯院长又有了新发现,厉元朗的脖颈处有一个针眼,根据医疗专家判断,正是这个针眼导致厉元朗至今昏迷不醒。也就是说,他在受伤之际,有人趁机做了手脚,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么复杂?”季华堂吃惊程度同样不小。 “这个厉元朗,才来没几天,就把拜州弄个底朝天,真是让人不省心。” “明书记,您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 季华堂眼看着明尚白发了火气,却不急不恼,走过来趴在明尚白耳边嘀咕几句。 明尚白眼睛一立,吃惊问:“你听谁说的?” “明书记,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用不用这么做。” 明尚白微闭双目,略有所思的叹声说:“看来,也只有这一步棋可走了。” 看着时间差不多,明尚白和王志山在市委大楼门口汇合,静候省里车队到来。 这时候,张克的手机响了,双手呈给明尚白,“韦副秘书长的电话。” 明尚白接过来刚说了一句:“秘书长,你好。” 话筒那头的韦龙玉急切道:“明书记,我们直接去医院了。” “什么!”明尚白非常惊讶,“怎么回事?” “是晴小姐的意思。” 明尚白收起手机,冲着王志山不悦一喊:“走,去市医院。” 原本计划好的,车队一进拜州市区,就前往市委大院和市领导会面。 白晴一听就不干了,当即要求直接把车开到市医院,她要看一看厉元朗。 都什么时候了,这帮人还搞迎来送往这一套,烦不烦人。 韦龙玉哪敢不听,只好命令司机临时改道,并在车里通知了明尚白。 当白晴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厉元朗时,眼圈一热,心情极度酸楚起来。 以前,她不知道自己对厉元朗是什么样的感情,直到这时,终于悟出来,牵挂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郎英轩则与医院的专家教授会面,询问起病情来。 等到明尚白王志山一帮人匆匆赶来,白晴紧咬嘴唇,柳眉蹙起,一指玻璃窗里面的厉元朗,质问道:“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现在成了这样,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明尚白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五十几岁的人了,被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训斥,差点没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火还不能发,只能暗自憋气。 忽然胸口窝一阵疼痛,明尚白忍不住用手捂着,脸色煞白,额头上闪现出豆大汗粒,身子不由得一晃。 身旁的王志山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他的胳膊,急切问:“明书记,你怎么了?” “我难受……”明尚白的身体慢慢倒下 其他人见状,赶紧围过来,许多双手托住明尚白的身体。 侯院长急忙凑近一看,冲着身边的医生们命令:“明书记心脏病犯了,快去叫人……” 大家手忙脚乱的把明尚白放在推车上,小跑着推进了急救室。 白晴眼看着这一幕,冷冷的撇下两个字:“没用。” 自从厉元朗住院之后,穆广森就成了没人管没人问的闲散人员。 他想去医院守着,市委办公室已经接手,根本不让他靠近。 这几天,穆广森心情糟透了,情绪也低落到极点。 有苦只能往女朋友张紫欣这里诉说。 “别总是这样不开心,去我家让我爸爸开导你。” 正好穆广森的比亚迪开到张紫欣家楼下,架不住女友的劝说,穆广森便走进张紫欣家中。 张允廷也刚回来,见到穆广森,把他叫到跟前聊了起来。 话题始终围绕着厉元朗,集中在厉元朗调查赵宇的事情上面。 张允廷分析,赵宇和厉元朗被撞一事很重大嫌疑,这点和穆广森不谋而合。 “真是赵宇暗害厉书记?他这可是作死的行为了。”张允廷气愤道。 “赵宇真是某后真凶,他舅舅也保不了他。”穆广森气得咬牙切齿。 “广森,厉书记真就只得罪赵宇,没有别的吗?” 听张允廷这么问,穆广森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大腿:“不止这一件,还有个事情!” 第902章 一环套一环 穆广森便将他跟随厉元朗下去调研时,公文包里发现的那封信告诉了张允廷。 张允廷马上问起,“你知道信的内容是什么吗?” 穆广森后悔的直摇头,“我没敢拆开,因为上面写的是厉书记亲收。” 毕竟做过几年刑警,张允廷又有善于分析的习惯。 站起身来,背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 嘴里不时念叨:“信的内容到底是什么?这很关键。” 停住脚步,张允廷拿起手机打了个号码,放在耳边等了一会儿,说道:“英双,我是允廷,我知道你忙,不过广森向我提供一条重要讯息。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见面说。好,我等你。” 挂断手机,张允廷对穆广森说:“你回想一下,厉书记下去搞调研,有没有奇怪举动?” 二十分钟之后,毕英双风风火火赶来,坐下后看了看手表,“我就半个小时的时间,有事抓紧说。” 听完穆广森的叙述,张允廷和毕英双稍作考虑,几乎异口同声提到一个词语:fl公司。 “为什么?”穆广森和张紫欣全都奇怪的看向他们两个。 张允廷解释说:“厉书记首先把丰正市放在第一站,又专门要去这家公司,明显对它产生兴趣。我可以断言,厉书记下去调研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就是fl公司。” 一旁的毕英双抱着胳膊连连点头,“可是厉书记为何独独关注它呢?” 张紫欣插言说:“fl公司是丰正市招商引资最成功的案例,基本上凡是来丰正市的领导干部,参观fl公司已经形成惯例了。” “明星企业,中外合资的典范,是给丰正市脸上贴金的招牌,能不炫耀吗。”张允廷忍不住吐槽一句。 毕英双这会儿不言语了,一直低着头苦思冥想。 “英双,你在想什么?” “我……”毕英双有话难言,张允廷立刻明白,“违反纪律的事不要讲,我懂。” 毕英双想了想,过来搂住张允廷的肩膀小声嘀咕起来。 “真的?”张允廷愣住,“还有这事?” “嗯,我们这组正在查,不过苦于没有头绪。” “fl公司……”张允廷叨咕着好几遍,忽然眼前一亮,大步走进书房里,并把毕英双叫了进去,还重重关上门。 坐在沙发里的穆广森和张紫欣相互对视一眼,穆广森问道:“你爸爸和毕叔在搞什么鬼?” 张紫欣无奈耸了耸,“不知道。” 很快,书房门打开,毕英双夹着包,行色匆匆低头离开了。 “爸,你们说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 面对女儿的询问,张允廷深有感触的说道:“厉书记警惕性真高,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没听懂。” 穆广森也是一头雾水,真不知准岳父和毕叔鬼鬼祟祟的在弄什么。 “姑娘,快到揭晓谜底的时候了,你们就等着听消息吧。” 说完,张允廷转身又返回书房,留下一连串的问号。 明尚白被白晴气得犯了心脏病,好在并不严重,吃了药又打了点滴,脸色逐渐恢复正常。 躺在病床上,和王志山说着话。 “白晴还在icu那里盯着不走吗?” 王志山一脸无奈,“是的,谁劝都不好使。说实话,谁也不敢劝。” “唉!”明尚白叹了一口气:“我算是真正领教白大小姐的脾气了。志山,接下来就由你代表市委招待他们吧,你看我这身体,关键时候不顶用。” 王志山安慰道:“明书记,你安心养病,我会应付他们的。” “拜托了。”明尚白伸出空闲出来的那只手,和王志山紧紧握在一处。 当王志山走出病房时,伊学智拿着手机正在门口等他。 “市长,刚才梁副市长打来电话,说他们有了新的发现。” “噢?”王志山果断说:“走,咱们去市公安局。” 在市局小会议室里,一直坐镇的梁恩元,瞪起敖红的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大屏幕,一支接一支抽着烟。 由于抽烟太多,他口干舌燥,不时用浓茶湿润着嗓子。 看到王志山匆匆进来,把半截烟往堆满烟头的烟灰缸里使劲按了按,起身和王志山握了握手。 “恩元,有什么重大发现?”王志山问道。 “你看这个。”梁恩元坐下,拿起桌上遥控器手指点动着,大屏幕上播放出一副画面。 只见一辆打开的车门前,好几个人正在从车里搬出一个人。 画面效果不好,晃动厉害,可还是能看到被抬出来的那个人,正是昏迷不醒的厉元朗。 现场声音嘈杂,有说话的,也有过往车辆的按喇叭的动静,还能隐约听见有人喊“打120”的声音。 王志山一眨不眨,牢牢盯住大屏幕。 这会儿,梁恩元摁住暂停键,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说道:“王市长,你注意看这个人,有什么奇怪之处。” 王志山紧紧盯住,指了指屏幕问:“是这个?” “对。”梁恩元解释道:“就是穿黑衣服这个男人,把连衣帽戴上,衣服拉锁拉到最上面,故意把嘴挡住。然后,插着衣兜急匆匆就走了。” “他所做这一切都在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这个人,疑点很大。” “另外,据出租车司机反映,就是这个人率先钻进车后车座里,第一个接触厉元朗身体的。司机当时以为他是在救人,也没在意。” “锁定他了吗?”王志山焦急问。 梁恩元摇摇头,“这人是有备而来,我们调取附近所有摄像头,只看到他的眼睛和身材,然后快速闪进一条小胡同里,再也找不到他了。” “找人画像试试。”王志山提议道。 “已经在画了,只是看不清他的脸型,不知道准不准。” 不管咋说,案情终于有了很大进展,王志山算是略微松了一口气。 这样也好向白晴交代,这位白大小姐,还真让人头疼。 都敢训斥明书记,还有谁敢惹她。 两个人正在说话交流,半开的会议室门响起敲门声,毕英双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本以为只有梁恩元在,看到王志山,毕英双马上打招呼,说了一声:“王市长也在。” 梁恩元介绍说:“这是我们市局刑侦支队二大队的大队长,毕英双同志。” 王志山坐着没动地方,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英双,什么事?”梁恩元指了指他对面的空椅子。 “二位市长,我有个重要情况向你们反映。”毕英双坐定后,马上讲明来意。 由于这里还有其他人,梁恩元摆手打发走,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毕英双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地图,展开后说:“这是丰正市地图,二位领导,这里是fl公司,你们在看这地方……”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边指边说,渐渐地,王志山以及梁恩元的眉头,全都皱紧起来。 王志山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啊,fl公司距离这么远。再说,国家有严格的保密措施,要是fl有问题,早就采取行动了。” 毕英双信心满满说:“您说的没错,如果他们不是观察地面上,而是天上的呢?” “有一种非常先进的望远镜,能够看出很远很清晰,一旦捕捉到天上目标,同样会掌握到我们的相关技术。” 王志山沉默了,梁恩元同样陷入思考。 “毕队长,你是怎么发现的?”王志山好奇问道。 毕英双纠正道:“市长,不是我最先发现,而是厉书记想到的。” 厉元朗!是他? 第903章 迅速结案 一晃,又过去三天。 这天上午临近下班时,刘浩准的办公室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不是别人,正是在拜州守着厉元朗足足三天之久的白晴。 按说,谁想见刘浩准都要提前预约,得到这位刘大书记批准后,方能成行。 可白晴是个特殊情况,直接打给刘浩准,省去繁文末节,大步流星走进刘书记办公室。 刘浩准从韦龙玉口中已经得知,白晴在拜州的所作所为。 生生把明尚白训斥犯了心脏病,过问对厉元朗案件的调查进展。这些虽然有点过线,但好歹也在他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 不看僧面看佛面,白晴背后那座大山,刘浩准无论如何是不能得罪的。 “晴小姐,我看你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要注意休息,保持好心态。” 这番话,纯属于刘浩准的客套之词,却引来白晴一阵吐槽。 “我倒是想睡个好觉,可厉元朗还没苏醒,害他的凶手仍旧逍遥法外。拜州市主要领导工作作风拖拖拉拉,没有执行和贯彻你的要求,我是领教了,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怪不得厉元朗遭受这么大的报复伤害,拜州市没能很好的保护他,在他受伤后的种种作为,我替厉元朗感到惋惜,他真是不值得。” 这话说的很重,刘浩准差点挂不住脸。 很难想象,这番话传到白晴爸爸耳朵里,会对自己有多大影响。 毕竟是自己治下的地级市,白晴刺耳的声音,犹如针扎在刘浩准心里一般。 一时间,刘浩准都找不出理由,为拜州辩解了。 还有更绝的。 白晴数落完,当着刘浩准的面,用她特制手机发出一个号码,接通后直接给了刘浩准。 “这是?”刘浩准拿过来,指了指手机。 “你听一听就知道了。” 刘浩准看着白晴神秘表情,还以为是她爸爸。 殊不知,对方自报家门,“浩准同志,你好,我是陆办主任,我姓栾。” “栾主任!你好!” 不是陆临松,可这位栾主任的名头同样不小,是明确为正部级的领导干部。 别看和刘浩准级别相同,然而刘浩准和栾主任只有两次接触,还不是专门接待他一个,说泛泛之交都算抬举了。 毕竟,栾主任身份不同,想要巴结他的官员都得排队,哪能轮得上刘浩准呢。 所以,刘浩准对于和栾主任的这次对话,多少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 他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喜怒不形于色,尤其是在白晴面前。 打过招呼,栾主任也没客套,直奔主题。 话里话外,重复着白晴的意思,对于拜州市领导在厉元朗一事上的迟钝反应和无能做法,颇有微词。 刚才白晴的话就够打脸了,现在栾主任的意见,很容易联想到,是不是陆临松的想法。 他不好出面,假借栾主任之口传递出去,不是没可能。 挂断手机的刘浩准神色微变,快速调整好心绪,平静对白晴说:“晴小姐,这件事我会过问的,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说法。” 白晴点头,“给刘书记添麻烦了,我也是气不过,如果有什么过分的话,请你原谅。” “你监督我们工作是应该的,我没有做好,就应该接受批评。” 当白晴身影消失在刘浩准的视线后,他原本平淡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冰冷。 明书记出院了! 郑耀奇停职反省! 赵宇被依法逮捕! 接连三个消息,把王志山惊得外焦里嫩。 先前没有一点征兆。 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的他,明尚白没有和他商量沟通,就做出这样的决定,王志山除了震惊之外,还有不满和愤怒。 当即联系张克,说他要马上面见明书记。 得到的回复是,二十分钟后,明书记可以见他。 二十分钟,一分钟都等不了。 为了施压,王志山提前五分钟坐在张克的办公室里,就这么等着。 换做旁人,等一等无妨。 可这位王市长坐在市委书记秘书的办公室干等,明显是做给明尚白看的。 张克沏了好茶敬上后,马上去明尚白办公室里报信。 此刻,明尚白正向梁恩元传达要求,“恩元,赵宇那边你们要加快进度,让他尽快认罪。” 梁恩元答应着,却也提出,“针眼的事情快有眉目了,据我们侦查,很可能不是赵宇所为。” 明尚白语气加重,轻拍桌面说:“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马上结案,马上!” 梁恩元很少见明尚白动气。显然,这次明书记着急出院,一定是遭受到巨大压力,尽快结案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是,我一定遵照明书记的指示去做。” 明尚白鼻子里“嗯”了一声,目送梁恩元离开。 “明书记,王市长正在我办公室里等着,您看……” 张克小心谨慎,知道老板今天心情不好,生怕惹了他,成为出气筒。 “让他再等一会儿。”明尚白摸了摸心口窝。 张克心领神会,赶紧伺候明尚白吃完药,把小药瓶刚准备收起来,明尚白却示意他,摆放在办公桌上。 “叫王市长进来吧。”明尚白露出疲态,头靠在椅背上,微闭双目。 王志山走进来,望着闭目养神的明尚白,还有办公桌上摆放的一排药瓶,本就义愤填膺的火气,骤减一半。 想来这位明书记不容易,五十几岁的人了,伤体尚未痊愈急着赶回来处理事务,一定是迫不得已。 他心中微微叹息着,给明尚白的保温杯续满水,稳稳坐在明尚白对面的椅子上。 “哦,你来了,刚才眯了一小会儿。”明尚白睁开双眼,把身体调了调,准备起身让王志山坐在沙发里。 这可不是什么待客之道,王志山是他的下属,也是搭档。两人同为正厅级官员,不好像对待其他下属那样,面对面在办公桌上谈事,显得不礼貌。 王志山急忙摆了摆手,“就在这里说吧,省得你来回折腾,对你病情恢复不好。” “谢谢你的理解。”明尚白叹声道:“志山,我这么叫你是出于比你年长几岁,希望你别介意。” “我知道,你对我有意见有看法,我能理解。” “我实在是着急了,刘书记向我大发脾气,只给我一天时间,必须将凶手绳之以法。” “宋大山杳无音信,只有赵宇在咱们手中。况且,赵宇对于和宋大山接触,要求他教训厉元朗供认不讳。” “现成的嫌疑人,有动机有证据,把这个案子结了,刘书记那里也好交代。” “我真是生气了,也忙昏了头。火速抓捕赵宇和处理郑耀奇,我没跟你商量沟通,是我考虑不周,我向你道歉。” 说着,明尚白双手扶着椅子扶手,慢吞吞站起来,向王志山深深鞠了一躬。 王志山哪里受得住一个比他大十几岁的人,又是他的领导,给他鞠躬致歉的行为。 赶忙站起来,双手连连扶着明尚白,“明书记,我可担当不起。” 等明尚白重新坐好,王志山便说:“明书记,真正对厉元朗下毒手的目标我们已经锁定。只是侦破起来有难度,需要时机和时间。” “这事恩元和我说了,没办法,刘书记催得急,我们只能特事特办,先平息刘书记怒火才是。” “其实刘书记也是迫不得已,白晴去找他并施加压力,咱们不做出点实际行动,刘书记同样无法交代。” 王志山表面上理解,难免嘀咕起来,“我担心这么做,会把真凶放跑了。” 明尚白不以为然的直摇头:“我看也未必是坏事。” 王志山不解其意,怔怔看向明尚白。 第904章 信念的重要性 “你想啊,我们这边结案,就是障眼法,会麻痹对方的。” “是这个道理。”王志山赞赏的点头回应。 不过他又问起,“fl公司和针眼的凶手,还查不查?” 明尚白长叹道:“说实话,我很纠结。fl公司存在好几年了,我们一直没发现。厉元朗才来多长时间,就发现了问题。志山,你说我们是不是很被动?” 王志山只关注于这里面深层次的东西,却没多想。 明尚白的这番话,一下子提醒了他。 “明书记,你的意思是……不查了?” “不不!”明尚白摆手道:“该查的要查,毕竟涉及到国家机密,我们断不可以漠然视之。” “我的意思是,能否把责任减小到最低化,不让我们全方位处入被动局面。志山,这可是需要大智慧的。” 在回去的路上,王志山思考着明尚白的这番话,忽然间他发现一个问题,禁不住唏嘘起来。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自己真是自叹不如。 明尚白一通卖惨,化解了他的怒气不说,在处理真凶一事上,他表面支持,而最后那些话,明显又在故意遮掩。 王志山想明白了,明尚白这一届就要退下来,他不想在任上有任何闪失,以影响到他的名声。 还有一点,明尚白没说,是王志山考虑到的。 那就是厉元朗到底能不能够醒过来。 醒来的话,继续查。 要是醒不来,很可能不了了之。 真是进退有度,游刃有余。 但在王志山心底,却巍然有了一种坚韧的态度。 哪怕是影响到自己声誉,影响到前途,他也会义无反顾,坚持到底。 郎英轩最近压力可谓不小。 从他参与医疗小组以来,就从中医角度,为厉元朗开具相关的治疗手段。 同行是冤家,况且这里面竟是西医专家。 他们不排斥中医,却对于西医有着骨子里的认同和偏爱。 一开始,全力配合郎英轩,毕竟西医没有取得效果。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厉元朗病情没有一点好转迹象。 有一段时间,不少数值反而奇高不下,一度达到吓人的接近红线。 议论声和反驳声不绝于耳,甚至侯院长多次询问,口气中夹杂着害怕担责任的忧虑。 “郎教授,请你跟我说实话,厉元朗的反应到底正不正常?” 郎英轩同情他也理解他,厉元朗现在这样,最起码他是活着。 万一给治严重了,或者出现难以想象的后果,这个责任谁也承担不起。 “侯院长,这是正常反应。”郎英轩耐心解释道:“中医本来就慢,还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是细胞间的战斗。” “就像人的感冒发烧一样,是身体里的巨噬细胞和白细胞与病毒进行争斗,让不耐高温的感冒病毒变得更加虚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性的症状,不必过分担心。” 话是这么说,可侯院长紧张气息一点没有降低,时时守在重症监护室,一直观察着厉元朗,尤其是那些数值。 郎英轩也和侯院长一样,近距离观察厉元朗,心里暗自祈祷,快好起来吧,元朗,我相信你,能行的。 他知道,病人要想醒来,除了外在治疗手段,自己本身要有强大的信念和意志力。 郎英轩对自己治疗方法这么有信心,其中就包含他对厉元朗的了解。 他坚信,厉元朗一定不会放弃醒过来的念头。 这是一种赌,郎英轩用自己的名声赌。他毫不顾及赌输了,会造成怎样影响。 只有一个信念,全力把厉元朗治好,让他醒过来。 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一天,侯院长提醒郎英轩该吃饭了。 郎英轩这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不知不觉过去好几个小时,还真有点饿了。 为了方便,所有医疗专家都在医院会议室里就餐。 郎英轩还未走进来,便听到会议室里有人在说话。 “我看郎教授徒有虚名,好几天了,厉书记没见起色不说,还比以前严重了。” “是啊,而且他还很固执,只相信他的中医,对我们西医疗法不认可。你们说我在病情分析会上,我的方案不是很好么,却被他否决了。” “我说,不行的话,我们去找侯院长商量吧,明天要是还这样的话,就采取我们的方法,侯院长不答应,咱们全不干了,就留朗老头自己,没人陪他玩。” “对,就这么做!” 一时间,里面声音此起彼伏,尤为刺耳。 侯院长陪着郎英轩,听到大家的背后议论,在门口使劲咳嗽一声,里面才变得安静起来。 这样的话,郎英轩听得多了。 他面无表情走进来,坐在位置上,端起饭盒头也不抬的吃着饭,好像根本没听到一样。 其他人拿眼偷瞄,侯院长见状说:“这些日子,大家都挺辛苦。厉书记的病情,不仅牵动拜州的市委领导,省里刘书记也十分关心。” “当务之急,是要治好厉书记的病,让他苏醒过来。” “他身体里的这种奇怪药物,我们至今没有查出来。刚才我和郎教授特地探讨过,我们认为,这种药物不在世界药物名录里。那么,它来自哪里?” “同志们多想想,都开动思路,人多力量大,有什么想法尽可以谈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好么,吃饭变成谈话会了。 侯院长转移话题,其实也在转移大家视角。不要纠结在中医和西医争论上面,不要将矛头对准郎英轩,更是不希望引起内部分歧,从而造成不团结影响到治疗。 提起这事,原本平静的气氛,迅速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省城的王教授说:“据我所知,大漂亮在国外有多家生物实验室,分布在世界各地,就是在我们国家周边也存在不少。” “你们说,这种病毒是不是大漂亮的实验室里出来的呢?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猜想,说说而已。” 另一教授点头道:“王教授的分析我觉得有道理。大漂亮始终对我们持敌对态度,从各方各面下手,生物实验室只是他们的手段之一。” 也有的说:“没有经历就没有发言权,这可涉及到国家层面,我们最好不要妄下断言。” 侯院长摆手说:“我们就当是说话聊天,不用要整得那么严肃,上纲上线的。刚才王教授说的话,我觉得有一些道理。” “不管怎么说,只要有助于治疗,有助于厉书记的病情,都值得我们讨论。” 转过头来,面向郎英轩,客气道:“郎教授,您有什么想法?” 郎英轩闷头吃着饭,听到侯院长点名问他,拿过矿泉水喝了一口,放下后这才说:“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利用厉元朗自身信念和病毒做争斗,他一定能醒过来。” 信念? 此话一出,立刻招致一片质疑声。 “郎教授,厉书记现在处于高度昏迷之中,大脑的活跃程度极低,哪来的信念?” 郎英轩赌气道:“我说有就有。” “呵呵。”有人嘲笑着,“我还头一次听说,对一个高度昏迷的患者,不想着治疗手段,而是把心思用在患者本身的信念上,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这种耻笑声不绝于耳,摇头晃脑,露骨讽刺。 郎英轩阴着脸,自顾吃饭的态度,更加刺激了众人。 侯院长一看,又要出现不和谐的局面,赶紧拍了拍巴掌,本意想要阻止大家继续嘲讽。 这时,一个小护士风风火火闯进来,对着侯院长大声惊呼:“院长,不好了,你快去看看,厉、厉书记他、他出事了!” 第907章 病情再度复发 不过仔细一想,王志山释然了。 “真像你所说那样,就更加印证我们的猜测,他们目的根本不在公司收益上,而是另有打算。” 厉元朗紧皱双眉,提醒道:“王市长,对于fl公司,我觉得有必要好好查一查了。” “不瞒你说,我已经责令市国安局介入,并且上报省国安厅协助。” “明书记和我在这件事情上,态度是一致的,坚决一查到底。” 王志山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fl公司一旦出现问题,我这个做市长可有的忙了。公司善后,几百名职工的去留,想想就让人头疼。” 这是最令厉元朗感动的地方。 按说,王志山主抓经济,丰正以及拜州失去这么一个利税大户,这对于政府部门来讲,无疑是个非常大的损失。 可在涉及到国家利益面前,王志山能够深明大义,着实令人赞佩。 等王志山走后,厉元朗还在考虑fl公司事宜,白晴翩然而至。 “元朗,你说了那么多的话,是该好好休息了。” “谢谢!”厉元朗的第二个“谢”字刚说完,忽然低下头,就见白色的被子上面,掉了一滴鲜红的血滴,继而,一滴又一滴…… “啊!”白晴尖叫一声,厉元朗坐在病床上低垂着头,没了声音。 “不好,快来人!” 厉元朗的再次昏厥,引起侯院长以及郎英轩无比惊诧。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厉元朗怎会又昏迷了。 更主要的是,他的鼻子竟然出血,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通过仪器检查,厉元朗各种指标瞬间下降,已经到了危险边缘。 医疗团队通过分析,得出结论。 一开始,院方并没发现针眼,一直按照车祸外伤治疗,从而使毒素通过血液流通,进入厉元朗身体里。 即便后来采取体外循环治疗,只是把残存的毒素排解出来,在厉元朗身体里依然存在。 只是这种毒素很奇怪,有很强的隐蔽能力。 厉元朗苏醒后,接连接待明书记和王市长,费尽心力,导致毒素突然爆发,侵害他的各个器官,如不及时阻止,厉元朗将会十分危险。 而且,大家对这种奇怪病毒产生遐想,越来越倾向于不是自然病毒,而是人工合成培养出来的某种病菌。 由此,大家想到王教授提到的大漂亮生物实验室上面来。 就连郎英轩都一筹莫展,他是倾尽全部医术,本以为厉元朗苏醒,一切都按照他的设想逐渐恢复。 万不成想节外生枝,厉元朗再度昏迷,他已然无能为力了。 白晴傻眼了。 明尚白和王志山同样急得焦头烂额。 这该怎么向刘浩准交代? 在这种紧急关口,王志山接到一个神秘电话。 “王市长,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一个好听的女人声音,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 “呵呵,王市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林娜,fl公司总经理。” “林总经理。”王志山对fl公司已经有了警惕,平静声音中透着些许冷淡,“什么事?” “王市长,我想请您出来谈一谈,不知您能否赏我这个面子。” 王志山不客气的回应:“我们有什么可谈的,你们公司事宜可以找丰正市的顾向铁或者安敬汉,我很忙,没时间和你见面。” 现在市国安局和省国安厅正在调查fl公司,这个时候与林娜会面,显然不合时宜。 “我知道王市长在忙什么,是忙着想怎么治疗厉元朗书记吧。”林娜略微一顿,颇具玩味道:“巧了,我要和王市长谈的正是厉元朗病情,这可事关他的生命,如果王市长感兴趣的话,半个小时后,我在竹林苑等您。” 都不等王志山表态,林娜直接挂断电话。 听得出来,她吃定王志山会准时赴约的。 竹林苑是一处高档酒楼,因移植来南方的竹子为主要装修风格而闻名。 里面装潢考究,富有江南水乡的清雅和别致。 王志山只带着秘书伊学智前来,走进包房,林娜早已在此等候。 “王市长,你好。”林娜伸出芊芊玉手,和王志山握了握。 偌大的包房里,只有林娜和王志山两个人。 显然,此情此景,就是谈事,别无其他。 二人相对而坐,林娜微微一笑,“王市长不要那么严肃,弄得我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林总经理,我时间有限,我们直奔主题吧。”王志山面色冷峻,口气生硬。 “可以。”林娜直截了当说:“我知道,现在市国安局和省厅正在秘密调查我们公司,包括我本人。” “我们fl公司是本着和丰正市政府共同经营为目的,却不成想遭受你们的不友好对待,对此,总公司非常失望……” “等等!”王志山极不耐烦的抬手打断林娜的话,“林总经理想要抱怨的话,我实在没心情听下去。你们暗地里做些什么,你心知肚明。” “你们把公司建在距离火箭发射场几百公里外的地方,利用特制望远镜,观测火箭发射场以及升空火箭。一个靠新型能源发电的外国公司,却对我国航天事业热衷关注,林总经理,还用我说吗,你们是什么目的昭然若揭了吧。” “很好。”林娜对此并不否认,“既然王市长想欲加之罪,我也不想解释。” 说着,林娜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徐徐推向王志山面前,“王市长,这里面有你一辈子,包括你下一代和下下一代花不完的钱,只要同意我的条件,都是你的。” “条件?什么条件?”王志山扫了一眼银行卡,并没有动的意思。 “保证我的人身安全,让我顺利出境回国,就这么简单。”林娜微微耸了耸肩,故作轻松。 王志山冷冷笑了笑,“钱,的确是个好东西。可我这个人对金钱没有太大兴趣,林总经理恐怕要失望了。” 说着,王志山摁住银行卡,顺着原路又推了过去。 “王市长,还有一个方案,我可以给你和你的全家办理移民,这些钱还是你的。” 林娜又将银行卡推了回去。 王志山依然不为所动。 抱起胳膊端详着林娜,咂嘴说道:“你身上也流淌着华夏儿女的血液,为何甘愿为别人效力卖命,多不值得。” “王市长,我是移民第四代,从小就接受国外先进教育。我对种族文化认可度没那么强烈,我只认对我有好处的东西,和其他无关。” “这里面可是个天文数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希望王市长看清形势。有了这个钱,能够改变你一家以及几代人的生活水平。”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要现实一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王志山知道他说不动林娜,索性站起身,说道:“对不起林总经理,你的条件我不能答应,就像你死心塌地为别人卖命一样,我有我的信仰,谁也改变不了。再见!” 说罢,王志山转身,大步流星朝着包房门口走去。 “等一等!”身后的林娜站起来咬牙说:“我们可以交换。” 交换? 王志山驻足回头,“什么意思?” 林娜手里变幻戏法般举着一个小药瓶,里面是白色粉末。 “这是解药,只要稀释注射进厉元朗的身体里,我保证他在二十小时内一定醒来,并且会逐渐排解身体里的毒素,用不了一个星期,他就会痊愈。” 王志山看着药瓶,不禁有些吃惊。 要说林娜给的那个银行卡不能让他动心,可这个东西真让王志山犹豫了。 第908章 生死攸关,谁能做主? 不过,也只是短暂的犹豫。 他关心厉元朗的病情,更希望他脱离危险,早日康复。 但关系到国家层面上的大事,王志山不能违背初衷。 见王志山站着没动,林娜加紧攻势,“这可是唯一的解药,仅此一瓶。王市长,只要按照我的要求,保证我的平安,钱是你的,药我白送,还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这笔生意,对你划算。” 王志山深呼一口气,坚定说道:“林总经理的愿望恐怕要落空了。用这些东西让我出卖人格和信仰,我不会做的。” 然后一拽门,走出包房。 气得林娜脸色阴沉,忍不住暗骂王志山几句。 王志山走出包房没多远,一个男服务生凑过来。 “林娜手里有解药,想办法弄过来。”说完,他便离开了。 坐在车里,王志山并没让司机开车,他在等着消息。 几分钟后,林娜被几名便衣抓进停在门口的一辆车里。 那个男服务生打扮的便衣快步跑过来,气喘吁吁说:“王市长,我们来晚一步,林娜把药倒进马桶里冲走了。” “什么!”王志山气得一拍大腿,后悔当时要冲过去硬抢就好了。 “赶快提审她,看看还有没有解药。” 事已至此,只能幻想林娜还有解药,以便能及时解救厉元朗。 审讯林娜并不乐观,她声称只要放了她,就会拿出另一份备用解药。前提是,直到她安全离开,和同伴接头,才会告诉解药藏匿何处。 并且扬言,厉元朗只有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若是这期间不能服用解药,生命堪忧。 国安局人员把林娜住处以及办公场所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找不到解药的影子。 眼瞅着厉元朗的情况越来越糟糕,所有人全都陷入紧张和焦急境地。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市医院突然来了一名客人。 来的是个年轻女子,别人不认识,郎英轩一眼认出,郑海欣! 郎英轩见过郑海欣,自然熟悉她。 “小郑,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元朗生命垂危,就急忙赶来了。他现在怎样?” 郎英轩痛苦的摇头道:“不好,各项指标下降厉害。” “带我去看看。” 站在玻璃窗外,望着厉元朗重度昏迷的样子,郑海欣心如刀割,眼圈顿时就红了。 她迅速调整好心情,把郎英轩拉到一边,“郎教授,我带着普罗纳丁和绿罗纳丁,我想在元朗身上试一试……” “这……”郎英轩迟疑了。 “请相信我,现在只有采取以毒攻毒的方式,元朗才有救。” “小郑,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况且,万一出现意外,这个责任谁都担当不起。” 郎英轩为难是有道理的。 他知道普罗和绿罗,但是临床运用方面,效果不是很好。几年了,还没有大批量投放市场。 治好了怎么都好说,真要是有一点偏差,那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没法做主。 “郎教授,元朗之前用过普罗和绿罗,这是一对互补性极强的药物,是从伤人草中提取出来的。” “先让元朗服用普罗纳丁,利用普罗纳丁的药性吸收毒素,再用绿罗纳丁把普罗的毒性化解掉。这样一来,就会同时化解元朗体内所有毒素,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郑海欣眼见心电监护仪上,厉元朗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她急得差点都要哭了。 此时的侯院长正在指挥医护人员,迅速将厉元朗送进抢救室。 十分钟后,在抢救室门前,郑海欣和郎英轩还在商量,走廊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王志山和市委副书记卢世德匆匆而来。 卢世德是受明尚白的指示,前来医院督战的。正好在医院门口碰到王志山,才一起过来的。 王志山由于错失抢夺解药一事,心生愧疚,得知厉元朗病情严重,也急匆匆赶来。 而在他们身后,政法委的王哲选、韩俊龙、何小玲、宗寒山,还有穆广森等人,也都跟着来了。 这趋势,大有看厉元朗最后一眼的意味了。 “元朗同志怎么样了?”王志山扫了一眼郑海欣,目光最后落在郎英轩身上。 “情况不好,正在抢救。”郎英轩神情低落的努嘴冲着抢救室方向。 原来被捧得最高的神人,都无能为力,束手无策。 王志山便已知晓,厉元朗现在的情况该有多危急。 急救室门打开,侯院长出来,直接走到王志山和卢世德等人跟前。 面对王志山的询问,叹气道:“厉书记不好,十分不好。”并问:“王市长,厉书记的家属……” 他不知道厉元朗的家庭情况,若是换做普通人,这会儿已经到了向家属下达病危通知书的地步了。 王志山同样知之不多,倒是卢世德说了话:“元朗同志只有一个妹妹,远在京城,刚怀孕不能受刺激,一直瞒着她。至于其他亲人,好像没听说。” “有!”郑海欣抢白一句,走到王志山和卢世德面前,大大方方承认,“我是厉元朗儿子的母亲,我能为厉元朗做主。” 厉元朗孩子母亲,一般会认为是厉元朗的妻子。 但郑海欣没这么说,大家也就意识到,肯定是他的前妻。 也不管其他,郑海欣便把普罗和绿罗的事情说了,她想做最后一搏。 王志山瞅了瞅卢世德,卢世德看了看王志山,二人谁都不能立刻答应。 片刻,王志山便问郑海欣:“你说的方法能确保成功吗?” 卢世德同样抱有怀疑态度,“是啊,一定要有足够的把握,万一有闪失,我们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我来承担!” 众人回身望去,走进来的正是白晴。 她眼圈通红,神色急迫。厉元朗病情危重,白晴得知林娜一事,立刻联系老爸陆临松。 林娜一案触碰到国家层面,属于跨国间谍。 就连刘浩准都不能做出决定的事情,只有请老爸出面了。 白晴的意思,是想答应林娜的要求,救人为主。 可陆临松却在电话里严厉拒绝。 “白晴,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爸,元朗要是不能及时用解药,就会很危险。他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妙,各项指标下降,很可能就会……” 白晴不想说出那个字,但事实距离那个字越来越近了。 “先不说别的,解药到底有没有疗效,谁也不知道。更何况,这是事关国家机密的大事,国外对我国高速发展的经济,始终抱有敌意和破坏念头。” “fl公司公然渗透到航天领域,窃取我们的数据,研究我们来之不易的成果。破获这起间谍案,正是我们对他们发出强烈反击的好机会,怎可因为一个厉元朗而放弃?” “亏你在我身边生活好几年,连这点原则都没有,白活四十岁了。” “爸……”白晴拖着哭腔埋怨道:“你就这么冷血,眼看着厉元朗就这样白白失去生命?” “混账话!”陆临松大怒,“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就是在位的话,也不能因为一个厉元朗,而去做违反原则的事情!从前没有,现在更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白晴,厉元朗的病情,会有医生处理,你不要在拜州待着了,赶紧回来。” “现在医生都无能为力了,要不然……”白晴还在恳求。 “别说了!”陆临松直接打断白晴的话,“厉元朗能否挺过这一关,自然有人操心,不用你管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在拜州市兴风作浪,闹得怨声载道。已经有人告你的状了,这对我对我们家影响十分不好。你快回来,多待一秒都不行,我已经派人去接你了。” 在老爸那里吃瘪,白晴失魂落魄的返回抢救室门口,正好听见郑海欣说的那番话。 她不禁一愣,厉元朗难道和郑海欣有了孩子? 第909章 实在不甘心 即便白晴和郑海欣表明态度,王志山和卢世德商量一下,还是不敢做决定,直接向明尚白作了汇报。 明尚白闻听后,纵然焦急,却也无法表态。 如此一来,最终将皮球踢到王铭宏这里。 传递消息的自然是弟弟王占宏。 “占宏,卿柔有了孕吐现象,自顾不暇。我的意见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义无反顾。生命只有一次,不能因为瞻前顾后而错失良机,这是对厉元朗的不负责任,也不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到底是王铭宏,地位和眼界不同,在人命关天的大事面前,敢于承担责任,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决定。 辗转一番,前后耽搁了近一个小时。 得到各方应允后,郑海欣立刻将普罗和绿罗准备出来,按照她的叮嘱,院方迅速分阶段注入厉元朗身体里。 这个过程,肯定会出现一些剧烈反应。 以防万一,郑海欣被批准进入急救室,始终坚守在厉元朗身边,遇到特殊情况,好有应对之策。 王志山和卢世德先后离开。 毕竟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王哲选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钟。 大家都守在医院,会耽误明天正常上班,也没必要。 和韩俊龙何小玲一商量,王哲选还有宗寒山留下,其余人员各自返回。 穆广森向王哲选提出,他也想留下来,就是回家,心里挂念厉书记病情,他照样睡不着觉。 “可以。”王哲选点头同意。 穆广森从没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他几乎是在读秒计算着。 好不容易挨过一个小时,急救室仍旧没有动静。 着急的何止他一人,白晴同样焦急万分。 老爸已经派人过来接她了,对方是省军区的人。 上校军衔,什么职务,姓什么叫什么,白晴全然记不住。 “白同志,请不要耽误时间了,再晚的话,我无法向上级交差,请您理解。” 这位上校终归不敢动粗,即使身边两名军人随时听候他的吩咐。 “再等等……”白晴望着急救室的门,望眼欲穿。 “最后五分钟,这是我能够争取到最大限度的时间了。” “行,我答应。”以白晴的身份,完全可以要求进去一看究竟。 可她明白,她去了什么忙帮不上,还会添乱。 为了厉元朗,她没有动用特权,和其他人一样,远远站在急救室门口,就这么看着。 这也是她心里一种奇葩念头。 要是老天有意,会给她最后五分钟的机会,在她临走之前,得到厉元朗消息的。 时间在一分一秒钟过去,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得很快,眨眼间就到。 上校实在等不及,跨步过来,低声说:“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唉!白晴幽怨叹息一声,跟随上校他们,十分不舍迈动脚步,徐徐离开医院里的走廊。 咣当一声,急救室的门在白晴即将转过拐角的一刹那,奇迹般的开了。 走出来的是侯院长以及郎英轩等人。 “我去看看。”白晴快步几乎小跑着冲向急救室门口。 看样子,侯院长他们一脸疲惫,摘下口罩,神色严峻的说道:“厉书记已经度过第一阶段危险期,下一步注射绿罗纳丁,还需要经历一段痛苦的煎熬,过程会很久。诸位要是困了,可以回去休息,这里不用留这么多人。” 白晴急切问:“元朗醒过来的几率有多大?” 侯院长深思片刻,“这个我还真不好下结论。据郑女士说,绿罗纳丁要比普罗那丁反应更强烈,这需要一个漫长过程,而且中间有可能发生各种意想不到的情况,看天意还要看厉书记自身的求生欲……” 这话令在场所有人,刚刚升腾起来的希望,瞬间浇灭。 等于说,厉元朗目前仍旧生死未卜。 白晴带着无比的遗憾和担心,在上校一再催促下,恋恋不舍走出拜州市医院。 坐车直奔省军区,在那里乘坐军用直升机直飞京城。 她把小青留在拜州,以便随时取得联系。 这一路上,白晴与小青几乎每隔十来分钟就通一次电话,可全都是没有消息。 白晴非常失望,眼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心头沉重,总在脑海里闪出现厉元朗伤重不治的画面。 该死,怎么会这样想。 她晃了晃头,迅速驱散奇怪想法。 越这样做,越总冒出来,把白晴折腾的浑身疲倦,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过去。 她是被飞机落地时的巨大声响和振动吵醒的。 询问身旁的小兰,“几点了?” 凌晨四点十五分。”小兰看着手表回答道。 “有小青的电话吗?” 小兰摇了摇头。 九月中旬的京城,这时候天还黑着,四周却是一片锃明瓦亮。 白晴坐进红旗车里,拿出手机直接联系小青。 “还没有……” 白晴长叹着,缓缓闭上双眼。 回到家,白晴泡了个热水澡,以缓解疲劳。 她回想着几天来的在拜州所经历的一切,尤其爸爸提到有人告了她的黑状,令她不得已提前返回家中,心里怨气难平。 只不过现在不是较真的时候,厉元朗的安危才是她最牵肠挂肚的。 洗完澡,躺在宽大松软的床上,白晴再次联系小青。 “元朗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小姐,一有消息我随时告诉您。” “辛苦了,我真是着急。” “我理解。” 挂断手机,白晴知道一时半会儿不会有电话了。 索性头一歪,很快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梦了。 梦见参加厉元朗的婚礼,舞台正中央,除了一脸兴奋的厉元朗之外,身边的新娘穿着白色婚纱,面纱遮盖住她的脸,看清不模样。 当婚礼主持人宣布由新郎掀开新娘面纱的时候,厉元朗洋溢着幸福笑容,微微屈膝,双手捏住面纱边缘。 正要揭开的一刹那,忽然有个不大的小男孩跑上舞台,一把拽住厉元朗的裤腿,连声叫着:“爸爸,让我来,让我来……” 很是奇怪,小男孩拽厉元朗,白晴却感到浑身在动。 不禁睁眼一看,原来是小兰在摇动她的胳膊。 白晴一愣,马上惊问:“元朗醒过来了?” “不是。”小兰歉意的摇头,“首长叫您陪他吃午饭。” 已经中午了! 好嘛,睡了六七个钟头。 梳洗完毕,换上衣服,直奔楼下餐厅。 老爸后找的老伴姓秦,白晴从不管她叫秦姨,即使陆临松多次要求,她依然我行我素。 等白晴走进餐厅,秦姨刚好撂下碗筷,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冲着白晴微微一点头,起身离席。 白晴看都没看她一眼,坐在自己位子上,静等服务人员给她盛了一碗饭摆在面前。 陆临松对服务员说道:“这里由我们自己来,你们去忙吧。” 打发走服务人员,饭厅就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陆临松脸色微变,生气道:“你就不能尊重我,尊重你秦阿姨,最起码的礼貌应该有吧,叫她一声真有这么难?” “爸,我心情不好,你要是叫我来就说这些,我没胃口,你自己吃吧。” 白晴固执的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坐下,听我把话说完。”陆临松往下摆着手,白晴赌气重新坐下,却也没动筷子。 “唉!”陆临松无奈的叹了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厉元朗怎么样了?” “我刚刚问过,还在昏迷。”白晴幽怨说着,情绪十分低落。 “我知道,叫你回来,让你没在拜州陪着厉元朗,你对我有意见。”陆临松说道。 “是。”白晴断然回答,依旧一副不爽的模样。 “小晴,这只是其一,还有个事情,才是我让你回来的真正原因。” 第910章 隐藏的凶险 白晴搞不准老爸说的用意,怔怔看向他。 “据林娜供诉,给厉元朗打毒针的凶手,并不是他们委派。” “不是fl公司做的,不可能吧!”白晴质疑说:“不是他们做的,手里为什么有解药?” “这是和林娜单线联系的上级提供,只有一瓶,她说的备用纯属编造。我们分析,这种可能性是有的。” 白晴愕然,“爸,这么说,还有人要害元朗?” “是。”陆临松颔首,“小晴,这就是我叫你回来的真实原因。厉元朗这次若能躲过一劫,以后还会不会遭受第二次,会不会安全度过,真没法预测。最为关键的是,幕后真凶到底是谁,我们不掌握。所以,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你的决定,有没有必要和厉元朗在一起,与他一起承担危险?” 白晴沉默不语,不是她害怕,而是和厉元朗压根就没机会聊这件事,厉元朗对她是什么态度,她心里没底。 而且,郑海欣的出现,更加打破她对厉元朗的认知。 他们都有孩子了,厉元朗到底花心何种程度,白晴心存纠结。 “小晴,你好好掂量掂量利弊得失,再做认真打算。” 是该仔细想一想了。 望着女儿忧心忡忡的背影,陆临松感慨万千。 他同样很矛盾。 有件事他没有说,因为这事太大了,只有他这种级别的人才能掌握。 境外某势力有个“雏鹰养成计划”,说白了,就是盯上一些有潜力的年轻官员,暗中扶持上位,最终唯他们所用。 很不幸,厉元朗便是其中之一。 三十七岁的副厅,上升势头旺盛。 正符合他们的标准。 这也是为何在厉元朗生死关头,他们肯贡献解药的原因。 只可惜,这事被林娜办砸了。 林娜私自加入放她走的条件,被王志山断然拒绝。 关键是,他们选择谈判的人物并不是王志山,而是另有其人。 他们了解王志山,知道这个人的性格,所以压根没把宝压在王志山身上。 而且,林娜供出另外这个人的名字,是令人意外的。 怎么是他?为何选择他? 这更加验证,暗害厉元朗的绝不是林娜,也不是她背后势力所为。 他们要争取厉元朗,要投资厉元朗,怎可能动了杀心? 即便厉元朗查处fl公司,端掉林娜一伙,也不会这么做。 和厉元朗的未来相比,别说一个fl,就是十个八十,到了关键时刻,他们有可能还会提供帮助,让厉元朗立功。 他们永远只相信两个字:利益。 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 陆临松纠结地方在于,厉元朗本人。 说实话,他对厉元朗是欣赏的。 正直、正义,不贪不占,只是在女人方面略有瑕疵。 不过,两年多来,厉元朗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相当大的收敛,他正在改正。 除了吴红丽,还没发现他跟别的女人再传绯闻。 挺好,迷途知返,值得信赖。 要是没有这事,他会极力促成厉元朗成为他的女婿。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境外势力已经有了针对厉元朗的计划,厉元朗能不能挺过诱惑,陆临松不知道。 要说,金钱和女人,相信厉元朗能经受住考验 可厉元朗有软肋,他的软肋就是他的子女,尤其是下落不明的儿子谷雨。 假若对方以此相要挟,真保不准厉元朗做何种选择。 一旦厉元朗成为他的女婿,并且被对方成功收买。那么,对他、对陆家,乃至国家,将是非常大的灾难。 受此牵连,他陆临松一世英名,就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陆临松万万不想冒这个险。 看起来,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认真规划了。 白晴自然不知道老爸的内心世界,她除了关心厉元朗的病情之外,对于厉元朗和郑海欣的关系,还有那个孩子,白晴十分感兴趣。 她要想打听清楚这事,不费吹灰之力,动用特别渠道,不超过半个小时,便有消息传递过来。 “郑海欣收养了厉元朗的儿子!” 白晴得知后,震惊之余,却有了别样念头。 也就在这一刻,小青的电话打进来,告诉她,厉元朗醒了,并且平安度过危险期,只是身体虚弱,正在静养。 呼! 白晴激动得长长松出一口气。 厉元朗的确醒了。 这一次吸取了前番教训,没有急于搬离重症监护室,让他休息不见任何人。 郑海欣在厉元朗身边坚守一天一夜,直至厉元朗苏醒,各项指标趋于正常,她才回去睡了一个安稳觉。 睡醒后,站在重症监护室外面,观察厉元朗,隔着窗户和他打起手势,传递语言。 “小郑,休息好了?” 郎英轩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笑眯眯问。 这次和上次不同,普罗和绿罗同时使用,不仅达到预期目标,厉元朗排出来的液体,都呈深黑色。 足以说明,厉元朗身体里的毒素都被排了个一干二净。 郑海欣对此还有不解,正好郎英轩在,便将疑问说了出来,“郎教授,您说,普罗和绿罗在厉元朗身上这么起作用,为什么在临床上效果反而不好?” “呵呵。”郎英轩笑起来,直到现在,他的笑才可以这么畅快,这么轻松。 “你想想,你的那些试验者,有谁像厉元朗遭受过这么大的伤害?” “这一次成功排毒,等于是给厉元朗全身器官洗了一个澡,体内於毒和残留浊气全部排除干净。厉元朗身体会比以前更健康,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小郑,我给你提个建议,这次回去,可以把普罗绿罗进行一下改良。它们目前药性太烈,只对重症患者起作用。稍微调解成温润效果,这样一来,轻症重症都可以使用。我相信,你们距离成功就不远了。” “谢谢郎教授。”郑海欣欢喜,以前只顾钻牛角尖。伤人草本身就具有很强的毒性,总想着以毒攻毒,在毒性方面的偏执,是导致普罗和绿罗至今不成功的主要原因。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这位郎教授到底是视角独特,看问题刁钻而准确。 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一个星期,厉元朗才转入普通病房。 前前后后,厉元朗昏迷至今,过去二十几天了。 眼看着他的身体恢复越来越好,看望厉元朗的明尚白劝说:“厉元朗同志,快到十一长假了。经市委研究,决定给你放个假,去市里在小游山疗养院休养一段时间。如果身体条件允许,长假过后,你再返回工作岗位。这个安排,你看怎么样?” “明书记,谢谢你和市委的好意,我现在感觉很好,可以尽快回去工作。”厉元朗紧紧握住明尚白的手,发自内心的感激。 “不要急,慢慢地来,循序渐进嘛。”明尚白拍了拍厉元朗的手背,“就这么定了,等到长假过后,我希望看到一个精力充沛的你。” 拗不过,厉元朗只好照做。 次日,厉元朗送别郎英轩以及省里的医疗专家之后,在郑海欣以及穆广森等人的陪同下,驱车直奔一百多公里以外的小游山疗养院。 路上,郑海欣告诉厉元朗,到地方会给他一个惊喜。 厉元朗直纳闷,再三追问,郑海欣笑而不语,反倒把他弄得急不可耐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地方。 眼看到了金秋十月,周围山上部分树叶逐渐泛黄,黄绿相间,别有一番景致。 一百多公里,全程高速,不到一个半小时,小游山疗养院便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小游山风景秀美,一条不大的小河贯穿整个疗养院。 一排排白色建筑在山水间林立,十分醒目。 车子开到一栋五层高的楼房前,疗养院的院长亲自迎接,并把厉元朗安排在距离主楼不远的六号别墅。 当厉元朗走进别墅里,看见眼前一幕,不禁惊叹不已。 第911章 尽享天伦 韩茵怀里抱着小郑立,笑呵呵看着厉元朗,身边的韩媛媛小跑着冲过来,向厉元朗张出双手,“爸爸,抱抱媛媛。” 一晃好久了,纵然和女儿经常在视频中聊天,也抵不过亲自抱她的感觉。 厉元朗有些激动,紧紧将媛媛搂在怀里抱起来,在她粉嘟嘟的小脸蛋上亲个没完,把女儿亲的咯咯直乐,“爸爸胡子扎人。” “小坏蛋,爸爸刮过胡子了,哪里还有。”厉元朗说着,依旧用嘴直拱女儿的小鼻子小嘴巴。 韩茵站在一旁,喜极而泣。 这段日子,她明显瘦了。 人在镜云,心早就飞到拜州。 要不是郑海欣极力相劝,她也会跑到拜州来的。 此时看到厉元朗精神头倍足,红光满面。回想起厉元朗经此大难,终于逃出生天,躲过一劫,不由得动容。 什么都比不过看到厉元朗完好无损,活蹦乱跳,她算是体会到了幸福的滋味。 紧走两步,擦拭着眼角说:“你身体允许的话,抱一抱你的儿子吧。” 小郑立还不到一周岁,却在郑海欣悉心照顾下,白白胖胖。 只是对于厉元朗存有陌生感,在爸爸怀里手刨脚蹬的不老实,还一个劲儿的哭闹起来。 可这也不妨碍厉元朗亲他,摸他那张稀罕人的胖乎乎脸蛋。 眼见他实在太闹人,郑海欣赶紧接过来,一个劲儿的哄着:“好儿子乖儿子,妈妈在这呢。” 自从抚养郑立以来,这还是郑海欣和儿子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难免思念。 她的喜爱程度绝不次于厉元朗。 站在他们身后的穆广森,都给看迷糊了。 他对这位厉书记的私人生活完全未知。看得出来,这两位丰神绰约的女子,分别是厉书记女儿和儿子的妈妈。 奇怪,厉书记怎会有两个老婆? 穆广森只是好奇,绝不能瞎打听。 这次厉书记独独带上他前来小游山,还深入到其家庭生活中,足以说明对他是非常信任了。 这份殊荣十分难得,穆广森珍惜还来不及,怎会糊涂到惹人嫌。 一手领着女儿,这边逗着儿子,厉元朗在韩茵和郑海欣一左一右陪伴下,走进别墅里。 一进来,赫然看到客厅的茶几上,摆放一个四层大蛋糕。 “这是……”厉元朗指了指,当场愣住。 韩茵笑盈盈介绍说:“元朗,今天可是你三十七岁的生日,你不记得了?” 可不是吗。 厉元朗已经好久没过生日了,怪不得郑海欣选择今天来疗养院,一定是提前和韩茵商量好,借此机会给他过个生日。 “爸爸,我要吃蛋糕。”女儿望着五颜六色的塔型蛋糕,忍不住咽了口水。 “好,爸爸这就给媛媛切蛋糕。”厉元朗露出父亲的慈爱,在韩茵以及郑海欣还有一双儿女的见证下,许愿吹蜡烛。 他许愿的时候,为了制造氛围,穆广森特地关上客厅窗帘以遮住光线。 韩茵郑海欣还有女儿,合着播放生日祝福歌的节拍,有节奏的唱起来。 “来,吹蜡烛了。”最低下转圈点了七根蜡烛,最顶上点了三根。 厉元朗个子高,他负责吹顶上的三根,下面七根,则由韩茵郑海欣女儿承包了。 吹完蜡烛,打开窗帘。 看着女儿和儿子,还有这两个他生命中比较重要的女人,厉元朗心潮澎湃,激动万分。 要不是穆广森在场,真想挨个拥抱她们。 “谢谢,谢谢你们为我做的安排。这几年,竟顾着忙于工作了,连自己的生日都没过。” 郑海欣安慰道:“以后你每年生日,我们都跟你一起过。” “好,这个提议好。” 韩媛媛不干了,一个劲吵起来,“我饿,我要吃蛋糕……” “爸爸给你切。”厉元朗一把抱起女儿,让她自己挑选吃哪一块。 一旁的韩茵连连阻止,“元朗,只给她切一小块,东西太甜太油,吃多了容易长胖。” 厉元朗哪管那个,女儿的话就是圣旨,她要什么,厉元朗都会尽一切满足的。 切蛋糕环节结束,一家五口人加上穆广森坐在餐厅里,早就在疗养院订好一桌丰盛饭菜。厉元朗举着饮料杯,激动的说了开场白。 “这次死里逃生,让我看透了很多东西。说真的,和水婷月离婚,我挺后悔。仔细想来,她没有太大的过错,始作俑者都是她妈妈给害的。” “到最后,她也没落得一个好下场,听说快判了,至少在五年以上。” 说到这里,厉元朗黯然神伤。 他感慨了一下,继续说:“海欣,这杯饮料我敬你,是你力主使用普罗和绿罗,把我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 “元朗,你不要激动。”郑海欣宽慰说:“我救你是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朋友感情,更是为了郑立着想,我不想让他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 厉元朗深有感触道:“郑立,这名字多好啊,正大光明,巍然屹立,我希望我儿子将来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成为一个立足于社会的有用人才。我干了。” 虽然是饮料,厉元朗还是几大口喝光。 穆广森紧接着给厉元朗的空杯倒满,等着这位厉书记表达情感。 自然,第二杯他是敬给韩茵的。 “韩茵,我们经历很多。曾经在一起生活的那五年,吵架成为我们婚姻的主旋律。我一直认为,你是嫌贫爱富的现实之人。可我没料到,你竟然在人生地疏的镜云市闯出自己的事业,给我们的女儿创造了一个美好前景。” “我对女儿是有亏欠的,这杯饮料谨表达我的心意,谢谢你帮我照顾女儿,辛苦了。我喝了。” 做完这些,厉元朗落座后,韩茵说道:“元朗,难得你能够说出这番心里话,我和媛媛全都感受到了。今天我们不谈令人不快的过去,只畅想美好的未来。” 郑海欣补充道:“我赞成韩姐的话,我们是给你过生日,不是听你发感慨和感谢的。来,我提议一杯,我们共同祝愿媛媛和郑立,还有我们这一大家子,越来越好,越来越幸福。” 别墅足够大,韩茵和媛媛一间睡房,郑海欣则和郑立住一间,还给韩茵和郑海欣各自保姆留了一间。 剩下的那一间,则是厉元朗和穆广森的。 吃过饭,厉元朗躺在床上,穆广森伺候他吃了药。 厉元朗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广森,你坐,我们聊一聊。” “是。”穆广森规矩坐好,厉元朗便问:“你是不是对我和韩茵以及郑海欣,还有我儿女的关系感兴趣?” 穆广森憨厚的笑了笑,没说话。 “其实,这也好解释。韩茵是我前妻,媛媛是我们的女儿。郑立则是我第二任妻子水婷月生的儿子,我和水婷月离婚后,她精神上受到刺激,不能照顾郑立,我就把儿子送给郑海欣抚养。关系就这么简单。” 穆广森终于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说完这些,他换了一个话题,提起厉元朗撞车以及被人注射的事情上面。 “厉书记,您是怎么发现fl公司有问题的?” 厉元朗把枕头往床头上提了提,以便躺着说话更舒服。 “其实倒不是我有多大的警惕性,是前后收到两封信提示了我。” “第一封信告诉我fl公司有重大嫌疑,第二封则是他们公司财务报表,显示出这家公司一直在赔钱经营。” “这事就奇怪了,要是正常公司,早就想办法或者停办,好几年了,他们始终维持,不符合常理。” “所以我才专门去他们公司视察参观,实则是探底。结果我无意中发现,他们距离我们火箭发射场有几百公里,而且外方又是和我们有敌意的国家。” “他们国家善于耍流氓,要搞垮谁,无所不用其极,早就恶名远扬了。所以,我由此联想,他们此举绝对有问题。经营公司只不过是个幌子,获取我们国家航天机密才是根本!” 第912章 无端生是非 “厉书记,我真佩服您,您真有深谋远虑的高见。”穆广森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你怎么还学会拍马屁了。”厉元朗笑呵呵开起玩笑,“还是那句话,要没有两封信的提醒,我哪里能想那么多。” 提到两封信,厉元朗感叹道:“只可惜,送信人是谁,到现在还没有查到。” 说起这事,穆广森想了想,“厉书记,有件事我要向您汇报。” “嗯,你说。” “在您住院期间,宗主任曾经和我聊过,让我向他提供信件的内容。我实话实说,第二封信我直接给您,没有拆开过,根本不知道。” “可宗主任十分生气,还把我奚落一顿。厉书记,我感觉他的举动很反常,不明白他极力想知道信件内容是何目的。” “有这事?”厉元朗眉头一皱,细细思量起来。 韩茵和郑海欣既然是陪同厉元朗疗养的,总待在别墅里闷得慌。 次日,厉元朗带着他们在疗养院里转一圈,并顺便爬了一次小游山。 媛媛从小就在大城市里生活,野外只是个新鲜感而已。 爬山爬了不到一半,她就腻了,非要吵着去吃肯德基。 韩茵生气的差点要打她,却被厉元朗拦住。 女儿的要求,他责无旁贷的满足。 只是疗养院根本没有这东西,就是做出来也不正宗。 要是返回拜州市,来来回回好几百里地,太浪费时间了。 上网一查,这里距离丰正市最近,只有七十多里地,一去一回两个小时搞定。 并且市区有一家肯德基,都是连锁店,进货渠道和制作口味都是统一的,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说走就走。 由于郑立还小,郑海欣要陪着他,就没有同去。 从疗养院调来一辆suv,穆广森开车,厉元朗带着韩茵和女儿,一路风驰电掣,直奔丰正市。 厉元朗对丰正市并不陌生。 市区很大,有好几条大街,且十分繁华。 别看穆广森是土生土长的拜州市人,可丰正市他并不太熟悉,全靠手机导航,才找到肯德基这家门店。 今天是周六,由于休息,肯德基店里面人满为患,大多是父母陪孩子来吃东西的。 好不容易,找到一张空桌椅。 穆广森去找停车位,厉元朗韩茵和媛媛三个人分别坐下。 本打算厉元朗去买吃的。 可韩茵担心他身体刚恢复,排队人又多,长时间站着,影响到他,便自告奋勇前去。 厉元朗逗着媛媛,并不时看向人群中的韩茵。 韩茵由于最近挂念厉元朗的病情,人瘦了一大圈,反而比以前苗条不少。 加之本就不错的颜值,三十几岁了,衬托出一种别样的味道。 厉元朗看着发呆,反倒把韩茵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回事? 媛媛叫着爸爸,把厉元朗的目光收回来,和女儿开心说着话。 这会儿,穆广森气喘吁吁过来,都没坐下,就要替换韩茵。 “让她去吧,反正她有钱。”厉元朗半开起了玩笑。 “爸爸,妈妈说了,她的钱有爸爸一半。”媛媛童言无忌,弄得厉元朗面红耳赤,反觉得不好意思。 等了半天,厉元朗终于扫到韩茵,此时正在和服务员点餐。 人真多啊。 他们点餐工夫,不时还有人进来,生意够火爆的。 厉元朗如是想着。 “哎呀,我的包呢?” 正这时,忽听韩茵惊叫声响起。 厉元朗的注意力迅速被韩茵的声音拽了过去,赶忙起身大步流星走到她身旁,关切问:“怎么回事?” 韩茵失色说:“我的手包明明就挂在手腕上的,一转眼就不见了。该死,手机还在包里,这下完了,手机也丢了。” “先别着急。”厉元朗安慰道。 本以为出现有人丢手包的现象,会引起众人围观。 奇怪的是,大家似乎习以为常,身后排队的人还在催促,“要找包就去别地方找,别影响大家买东西,谁的时间都有限。” 厉元朗赶紧付了钱,并向服务员打听,是否看到有人偷了韩茵的手包。 服务员直摇头,说他们没注意到。 端着东西回到座位上,厉元朗吩咐穆广森赶紧报警。 同时,他去找门店经理,想要调监控看一看。 经理抱歉的一摊手,“对不起,我们的监控不能随便调看,我无能为力。” 好吧,那就等着警察来吧。 回来后,穆广森说他已经打了报警电话,只管等着就行了。 韩茵忧心忡忡,“手包里没什么东西,丢就丢了,可手机里有不少重要数据,真是丢的话,很麻烦的。” 一万多的苹果手机,在韩茵眼里算不得什么,大不了再买一部。 就像她说的那样,手机里有不少珍贵照片,还有商业机密。 的确,她的手机里设置了密码,可对方要是通过专业人士解锁,里面的东西一旦泄露出去,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没关系,我们已经报警了。”厉元朗并问:“你回想一下,排队过程中,有没有异样感觉?” 韩茵思虑着,一开始包拿在手里,快排到点餐的时候,她看着上面的组合套餐,就把手腾出来,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身后有人剪断手包带子,随手偷走了手包。 厉元朗见状,起身走到店里的中间空地上,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大家请注意,刚才有哪位同志看到是谁偷走这位女士的手包,要是提供有效线索,我们一定重金奖励。” 肯德基店里乱糟糟的,可厉元朗的说话声,还是被吸引到,空气中一度陷入肃静。 不过,很快又有人说话,再次嘈杂起来。 厉元朗见没人搭茬,索性从兜里掏出一沓钱,高举着说:“哪位同志能够提供线索,这些就是我们的诚心谢意。” 本以为,拿出钱来能够起到作用。 令厉元朗万万想不到的是,众人只是扫了一眼,之后该干嘛又干嘛,给人一种司空见惯的感觉。 这年头是怎么了,难道大家都这么麻木了? 厉元朗不理解,金钱开道的失败,只好返回座位上,静等着警察前来处理。 他问穆广森,“这么久了,警察怎么还不来?” 穆广森拿着手机看了看,“是啊,这都过去十多分钟了,一点动静没有。我再打个电话试试吧?” 厉元朗点了点头,只有这样了。 电话很快接通,穆广森质询对方,报警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警察为什么还不到现场。 不知对方如何回应,穆广森挂断后,对厉元朗和韩茵说:“他们答应去催了。” 厉元朗眉头紧锁,前一阵子来丰正市,在听取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钱小江做汇报,大言不惭的说,市公安局一直秉承,接警后,五分钟赶到主要街道的报警求助现场,十分钟到居民楼院内。 现在都十五分钟了,却连个影子不见,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 他按捺住内心不满,脸色已经变得不好看了。 终于,在穆广森第二个电话打过去五分钟后,就见肯德基店门前开来一辆警车,两名警察推门而入,进来就问:“是谁报警?” 穆广森举起右手摆了摆,招呼道:“是我报的警。” 两名警察一胖一瘦,年龄都在三十左右。 听到声音,一前一后走到厉元朗他们这一桌跟前。 胖警察冷着脸问穆广森:“是你报的警?” 身边的瘦警察则跟着问:“是你第二次催促我们又报的警?” 穆广森端坐着,坚决点头并反问:“两次电话都是我打的,有问题吗?” 奇怪的是,两名警察接下来却做出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 第913章 本末倒置 他俩竟然一左一右抓起穆广森的两只胳膊,生生把他提溜起来,严厉说:“跟我们去所里一趟,配合询问。” 这是什么道理? 看这架势,好像把穆广森当做犯罪嫌疑人对待了。 厉元朗本来就对警察的吃顿反应颇有微词,现在这番举动让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使劲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站起来斥责:“你们没有按时赶到报案现场,已经是实职,却粗暴对待报案人,这是什么逻辑!” 瘦警察冷冷一笑:“你是什么人,是不是也想去我们所里逛一逛?” 胖警察也阴阳怪气道:“我们所里的茶水可不好喝,冲动是魔鬼,到时候可别后悔!” 露骨的威胁,把厉元朗气得脸色铁青,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 此时此景,早把媛媛吓得够呛,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韩茵急忙哄着女儿,并且在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厉元朗一脚,眼神暗示他不要意气用事。 厉元朗是政法委书记,治下的丰正市公安局的民警,大庭广众之下胡乱执法,哪有不管之理。 “好女儿,不要怕。”厉元朗一边安慰女儿,一边义正词严的说:“好,我就跟你们去,我倒要看一看,你们是如何执法的。” “行,正好你们两个作伴。”瘦警察过来要抓厉元朗的胳膊,却被厉元朗一甩给甩开了。 他马上一指厉元朗,威胁道:“干什么,你还敢袭警!” 厉元朗真是无语。 也不搭理他,拿出一些钱交给韩茵,让她们母女先找地方安顿下来。 还摸了摸媛媛小脸蛋,轻声哄她几句。 这才和穆广森大步走出去,胖瘦警察则紧跟在他俩身后,那架势,就好像押着两名囚犯一样。 韩茵本想也要跟着去的,却被厉元朗一个眼神制止住。 考虑到女儿,她只好作罢。 店里其他人全都注目看着这一切,等到厉元朗他们离开,韩茵听到议论声此起彼伏。 七嘴八舌的都在传递一个意思,预示厉元朗和穆广森要有麻烦了。 韩茵不解,他们是报案人,是她手包被人偷走,怎么还摊上事了呢? 邻桌一慈眉善目的大姐,偷偷告诉韩茵:“他们是一伙的。” 他们? 韩茵立刻明白,大姐所指的是什么了。 手机不在,韩茵领着媛媛找到一家小超市,用电话联系厉元朗,想把这一消息告诉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厉元朗手机已经被没收,正在处于不妙的境地。 在警车里,厉元朗暗示穆广森,不要暴露身份,正好以普通人身份,好好检验一下丰正市公安系统的真实办案作风。 下车后,胖警察和瘦警察把穆广森和厉元朗,带进办公室里录口供。 刚录了个开头,得知丢手机的失主不是穆广森,而是韩茵。 这俩人本就不爽的态度,变得更加嚣张。 瘦警察一听,使劲拍着桌子,声音顿时高了八度,指着穆广森鼻子吼道:“不是你丢的手机,显你多嘴,报一次案不够,还报第二次!就你会报案是吧。” 胖警察则把碳素笔一放,帮腔说:“我们也很忙的,不像你们这么清闲。说吧,丢手机的人在哪,去找她来做笔录。” 很显然,这俩警察对于穆广森第二次报案催促他们,耿耿于怀,事事针对。 厉元朗看不惯他们的态度,插言道:“报案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你们出警也是该有的职责。” “失主是我孩子的妈妈,她在排队买东西时不留神,被窃贼剪断手包带子,把手包偷走了。” “我观察到肯德基门店有监控,你们可以调监控,就能查到是什么人做的。” 胖警察和瘦警察相互对视一眼,胖警察说:“不用你教我们怎么做,我们会调查的。” 瘦警察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口供录完了,签个字你们就可以走了,回去等消息。” “手机里面有非常重要的东西,希望你们抓紧破案。”穆广森提醒道。 “你们走吧,再废话我们就不是这个态度了。”瘦警察说着话,几乎推搡着要把厉元朗和穆广森撵出去。 可他无意中发现,厉元朗的手机屏幕竟然显示录音状态,当即一把抢过来,指着质问:“你在干什么!竟然胆敢擅自录我们说话!” 胖警察见状,马上凑过来,拿着手机一放,果然,里面传来的正是刚才录口供的对话声。 厉元朗本打算偷偷录下警察的声音,等到见了钱小江就放给他听一听,丰正市民警是如何办案的,看他怎么解释。 上一次,钱小江汇报的天花乱坠,把丰正市公安局夸成一朵花。 不看不知道,这一看,还真让厉元朗大开眼界,记忆深刻。 由于是被瘦警察推搡走,厉元朗没来得及关掉,正好被他发现,当场逮了个现行。 好嘛,本来这俩人就揣了一肚子火气,厉元朗此举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 胖警察和瘦警察当即翻脸,不管三七二十一,不仅把手机录音删掉,还直接没收。 并且恶语相向,不由分说将厉元朗和穆广森一并关进派出所侯问室里。 进来后,厉元朗看到里面还坐着两个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贼眉鼠眼,在厉元朗和穆广森身上扫来扫去。 另一个四十多岁,人高马大像个黑铁塔似得非常壮实。身子斜歪着靠在墙角,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酒味,显然这会儿正在醒酒。 这才晚上七点来钟,这位就喝成这副德行,准是个酒鬼。 被无端关进来,穆广森惹了一肚子气。厉元朗反倒泰然自若,找个地方坐下来,还示意穆广森不要折腾,既来之则安之。 不大的侯问室,一下子又来俩人,小伙子瞅了瞅,身子往旁边挪了挪,给穆广森留出空地方。 “厉”穆广森看了看那俩人,改口问:“老板,您没事吧?” 厉元朗摇了摇头,微闭双眼一言不发。 倒是那个年轻小伙沉不住气,他挨着厉元朗,眼珠叽里咕噜一转,好奇问:“哎,你们是因为啥事进来的?” 厉元朗睁开双眼,看了看他,反问:“你觉得我们是因为什么?” “嘿嘿!”年轻小伙诡秘的一笑,“瞅你们穿着打扮,不是传销就是骗钱。” 厉元朗没有作答,询问他犯事原因。 小伙子撇了撇嘴,“点背,份子钱没交足,让我进来长长记性。” “份子钱?什么份子钱?”厉元朗诧异,这是什么逻辑,从未有这么一说。 这会儿,黑铁塔吧唧着嘴,手挠了挠脖颈,闭着眼睛囫囵道:“偷的钱不够数,没有达到上交标准,所以才被关进来。” 厉元朗顿时醒悟,原来这个年轻人是个小偷。 韩茵的手包丢失,厉元朗正好趁机打听出来一些内幕。 小伙子也不在意黑铁塔揭露他的老底,反正他也不敢惹黑铁塔,索性直接认下身份。 “哥们,有烟吗?” 小伙子冲厉元朗伸出两根手指,做出夹烟的动作。 “这里不让抽烟。”厉元朗指了指墙上贴着的禁烟标识。 “没事,我躲着摄像头抽。” 警察只把厉元朗手机没收,并没翻他的兜。 掏出烟来递给小伙子,并向黑铁塔举了举。 “不会。”黑铁塔摆了摆手。 小伙子点燃后,走到摄像头死角,边抽边和厉元朗聊起来。 一问一答中,厉元朗得知,派出所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辖区内的小偷,每个月要向所里上缴一笔钱。 收到钱后,派出所就会宽纵他们,抓住后偷偷便给放了。 小伙子是因为这个月没交够,才被抓进来的。 竟有这事? 第914章 重要线索 小伙子一边喷云吐雾,一边诉苦说:“现在都用微信付款,揣现金的人越来越少,弄点钱太不容易了。” 厉元朗便问:“所以你们就偷手机是不是?” “什么叫偷啊,多难听。”小伙子不以为然说:“这叫借,借俩钱花一花。” 穆广森忍不住吐槽起来,“你有手有脚的,干嘛不找个正经职业,非要干这个。” 黑铁塔打了酒嗝,插嘴说:“他呀,好吃懒做,手又不老实,谁敢用他。” 小伙子一听不乐意了,反驳道:“宋大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怎么进来的还不知道吗?” 名叫宋大强的男子一瞪眼珠子,怒吼道:“把你嘴闭上,惹急眼了,当心老子揍你。” 他这么一吼还真管用,小伙子吓得一缩脖子,真不敢言语了。 宋大强! 厉元朗脑海里迅速闪出另一个名字,宋大山。 对,就是他,是他开车撞自己乘坐的出租车,到现在,宋大山还逍遥法外,没有归案。 穆广森反应过来,厉元朗冲他一使眼色,穆广森走到宋大强身边,问道:“大强哥,你是大山的哥哥?” 宋大强警惕的上下打量穆广森,“你是谁?” “我是大山的狱友,在里面的时候,我听他常提起你,说你为人仗义,好交朋友……”穆广森了解宋大山的一些情况,临时起意,胡乱编排起来。 果不其然,宋大强听后,脸上表情不再像刚才那么冷冰冰,得意洋洋说:“我这人只有两个喜好,一个是爱喝酒,另一个就是交朋好友。哎,你叫什么?” 穆广森机灵的撒谎道:“我叫小铁。” 宋大强想了想,直摇头:“没听大山提起过这个名字。” “我不值一提,哪里像大山哥,他和你一样,在里面对我们这帮小老弟可照顾了,我们都把他当成大哥崇拜。” 见穆广森在套宋大强的话,厉元朗乐观其成,把自己当成听众和看客。 “哈哈!”宋大强得意大笑起来,“我们宋家哥俩,别的不说,为朋友那是绝对讲交情,只要能帮上忙绝不含糊。” “那是,大哥说的话在理。”穆广森紧挨在宋大强身边坐下,小声问:“大哥,我出来后,怎么一直没见大山哥,还真有点想他,想和他好好叙叙旧。” “小铁,你没听说?”宋大强睁大眼睛看向穆广森。 穆广森装成一脸费解的样子,叙述说:“我刚出来没几天,里面消息不通畅,所以……” “是这样。”宋大强点了点头,“大山出车祸把人撞了,躲到外地去了。” 穆广森直叹气:“真是可惜,本来想着出来见一见大山哥,把那笔钱分……”说着,他冷眼偷瞄着厉元朗。 厉元朗接过话茬,佯装不悦道:“小铁,嘴严点!” “是。”穆广森马上闭严实了嘴巴,开始四下踅摸起来。 他说一半留一半,真格将宋大强的好奇心勾引出来。不过,并没有急于追问穆广森,索性眯起双眼假寐着。 本来被无端关进侯问室,不成想巧遇宋大山的哥哥宋大强,厉元朗和穆广森这对主仆,活生生给宋大强上演一出好戏。 被胖瘦警察关了整整一夜,虽说感觉不舒服,可好歹还是有收获的。 次日一早,厉元朗和穆广森还有宋大强先后被放出来。 原来是韩茵出面,花了一万块把他们保释出来。 厉元朗直纳闷,韩茵手包丢失,哪有钱保释他们。 现在的厉元朗,已不再纠结保释是否合规了。 反正他已经掌握到丰正市公安局的为所欲为,肯定要算这笔账的。 韩茵举了举手中车钥匙,告诉厉元朗,车里有她的包,里面有银行卡。 忘了这茬。 韩茵正想问清楚,厉元朗为什么被关了一宿。 这时候,宋大强也从派出所走出来,厉元朗冲穆广森使了使眼色。 穆广森会意,大步流星迎上宋大强,和他嘀咕着。 厉元朗把韩茵叫走,特意留下空间。 坐在车里,厉元朗透过倒车镜观察着穆广森和宋大强的一举一动。 韩茵被厉元朗的奇怪做法弄得一头雾水,正要发问,厉元朗做了个“嘘”的手势。 没一会儿,穆广森返回坐进车里。 “他和你聊的什么?”厉元朗问道。 “宋大强对我说的那笔钱很感兴趣,他打听那笔钱是什么钱,有多少。” “你怎么说?” “我没说准数,故意透露,钱不少,足够宋大山下半辈子用了。至于钱的来路,我告诉他,这是我和大山哥之间的秘密。” 厉元朗边听边点头,看到宋大强打车离开,示意韩茵开车跟上,千万注意别被发现。 同时,厉元朗吩咐穆广森:“你马上联系毕英双,让他带便衣来这里和我们汇合。” “我明白了。”穆广森分析道:“厉书记,您是怀疑宋大强知道宋大山的下落。” “嗯,太有这个可能了。我从宋大强的反应上判断,他一定掌握宋大山的藏匿之处。丰正市警方我不信任,还是调来毕英双比较把握。” 穆广森拿起手机,联系上毕英双,要他放下手头一切事物,尽快赶到丰正市来,强调厉书记有重要任务布置给他。 宋大山坐着出租车来到一处小区楼下,看他走进单元门,躲在暗处车里的穆广森不禁问道:“难不成宋大山就藏在这里?” 厉元朗摇了摇头,“可能性不大,宋大山不会躲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你看小区人来人往,若是碰到熟人他会暴露的。” 是这么个理。穆广森又担心的问:“宋大强要是联系上他弟弟,一问就知道我是个冒牌货,这样岂不打草惊蛇了。” “应该不会。”厉元朗说:“宋大山被通缉,不敢使用手机,害怕有定位。我感觉,宋大强这是回家,他一定会再次联系你,确认那笔钱后才会去找他弟弟。” “厉书记,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厉元朗想了想,感叹道:“看来,我们要演出一出戏了,才能将宋大山钓出来,绳之以法。” 一个多小时后,正如厉元朗猜想,宋大强果真联系穆广森。 挂断手机,穆广森说宋大强约他在一家茶楼见面。 “我按照您的要求,谎称我在银行取钱,把见面时间又往后拖了一个小时。” “很好。”厉元朗算了算时间,“估计毕队他们也快到了。广森,按我们说的进行,一定要让宋大强坚信,你的密码箱里有的是钱。” “嗯,您放心。”穆广森拍了拍新买的密码箱。 这里面的确有钱,是韩茵现提的五万块,剩下的全是纸。 多亏有韩茵在,要不然,厉元朗还真凑不出这么一笔钱装样子。 昨晚,韩茵就联系了郑海欣,让她把媛媛接走,并把在肯德基发生的一切告知郑海欣。 郑海欣倒是从容,她知道派出所不会把厉元朗怎样,厉元朗这是要拿派出所开刀了。 所以,十分镇静的把媛媛接回去,留下韩茵配合厉元朗办事。 又过去半个小时,毕英双带着五名便衣乘坐一辆面包车急速赶到。 厉元朗如此一般交代,毕英双领命,并在穆广森身上安装了通话设备,以便随时掌握他和宋大强的谈话内容。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们查了这么久,宋大山一直没有消息,厉元朗无意中竟然发现了线索。 但愿事情按厉元朗所想,不要空欢喜一场。 没多久,穆广森接到宋大强的电话,说他已经到了茶楼。 穆广森提溜着密码箱下车,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第915章 神秘女人 从监听宋大强和穆广森的对话内容判断,宋大强的确对这笔“巨款”产生出浓厚兴趣。 只是穆广森坚持要把这笔钱亲自交到宋大山手上。 因为有些事情,他需要向宋大山当面讲清楚。 没有拿到这笔钱,宋大强失望离开。 剩下的,就是毕英双他们对宋大强的秘密监视。 这期间,厉元朗就在韩茵订好的酒店房间等待消息。 他已经完全掌握到,自己出车祸的全部过程。 现在有两个疑点,一个是宋大山开车人为制造的这起车祸,幕后主使是谁。 赵宇倒是交代他醉酒驾驶法拉利出车祸,事后找陶兴顶罪一事。 但是对于指使宋大山故意制造车祸,撞厉元朗则矢口否认。 不是赵宇,会是谁呢? 第二个,厉元朗昏迷时,给他注射差点要命的凶手是谁? 也就是说,整个事件,是有两个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好在厉元朗福大命大,终归与死神擦肩而过,躲过这一劫难。 目前看来,宋大山有可能落网,只是那个注射凶手仍旧是个谜。 他是有备而来,趁乱作案后,急切离开现场,走进一条小胡同里,再也没有露面。 据毕英双透露的消息,他们查过那条胡同。 一侧是洗浴中心的后院,另一侧是个小区的围墙,出口处是条很繁华的大街,人来人往车流如织。 凶手之前肯定踩过点,混进任何一处,只要换了着装,监控很难捕捉到人影。 等于说,这条线索是断的。 而且,毕英双还向厉元朗反映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宋大山之所以逍遥法外,这跟拜州市局的不积极有相当大关系。 毕英双坦诚说道:“厉书记,请原谅我直言不讳。在您住院生死不明的情况下,市局对追查凶手的进展,始终处于迟滞状态。” “在案情分析会上,我曾经提出来针对宋大山的侦查方向。可梁副市长以及熊副局长认为,赵宇在案发前和宋大山秘密接触过,并有照片为证,一致觉得,赵宇才是主使。至于赵宇那番交代,是他故意隐瞒,主要还是审讯力度不够。” “给我感觉,这起案子,赵宇恐怕要背上幕后主使的这顶帽子了。” 厉元朗没有隐瞒,将此事前后经过告诉了韩茵。 “元朗,为什么有两个人要害你?”她一把捉住厉元朗的胳膊,不禁担忧起来。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或许是我得罪的人太多了吧。” “韩茵,你今后一定要倍加小心,尤其是媛媛,这句话,你也带给郑海欣。有人对我按下毒手,保不齐会针对媛媛和郑立。” “放心,我和海欣身边都雇了女保镖,身手敏捷,能够保护我们。” “那就好。”厉元朗赞同道:“这是我一直以来强调的事情,千万不可大意。” “元朗,要不我也给你找个保镖得了,都是军中退役下来的高手,暗中保护你绝对有把握。”韩茵提议道。 “不可。”厉元朗坚决否定说:“我是体制内的干部,级别本身不够,搞这一套会惹人非议的。” “那、那就擎等着别人害你?”韩茵一脸的不理解。 “你想想,市委书记都没有保镖,我这样做,别人会以为我摆谱,小题大做。更主要的是,这会对和谐社会要造成不利影响。堂堂政法委书记都有保镖了,老百姓会怎么想。” 韩茵无奈,更加无语了。 “元朗,要不然你辞职算了。我和海欣都有产业,挣的钱足够你和孩子们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的。” 厉元朗轻松一笑,“听你这意思,是让我吃软饭不成?” “吃软饭又怎样!”韩茵较真说:“吃软饭也是本事,有的人想吃还吃不上呢。再说,我和海欣的生意有今天成果,谁都离不开你的帮助。” “可别这么说。”厉元朗连连摇头,“我可没有以权谋私,为你们大开方便之门。” “我指的不是这个。”韩茵解释,“我就不多说,是你一百万的启动资金,才让我把公司做大做强。海欣的药材基地发展壮大,也离不开你的金点子。这些都是你在政策允许的前提下,根本谈不上滥用权力,为你自己谋取私利。” 理是这个理,但这和厉元朗的初衷背道而驰。 既然选择走从政这条路,他就会义无反顾,哪怕前方在有多大的凶险,他都要坚持到底,绝不能半途而废! 宋大强是在晚上出门的。 令人意外,他驾车出城去了一个距离丰正市区二十里地的小镇。 在镇上一处民居,被一群犹如天兵突降的便衣迅速包围,成功抓获宋大山。 太好了! 厉元朗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十分亢奋。 没想到这次无意中来丰正市,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至少,宋大山的落网,对于揪出幕后真凶,有极大的帮助。 之后,毕英双羁押宋家两兄弟,连夜去了外地。 是的,这次没有带回拜州市审讯,是厉元朗的要求。 为了以防万一。 不得不说,拜州市局,特别是梁恩元,厉元朗对其所作所为,是信不过的。 只好另辟蹊径,让毕英双选择最安全的地方,秘密审讯。 至于自己在丰正市的遭遇,厉元朗并没有急于处理。 一个是,现在正处于十一假期,大家都不上班,有些难度。 另外一个,他还在疗养,等到正式上班之后,厉元朗会做打算。 出现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厉元朗和儿女们共享天伦之乐的心情。 接下来数日,厉元朗全身心陪着媛媛,逗着小郑立,俨然把一个慈父角色,展现得完美无瑕。 这中间,不时传来毕英双对宋大山审讯的消息。 一开始,宋大山把所有罪责全往赵宇身上推,说是赵宇给他十万块,要他收拾掉厉元朗。 毕英双当场指出他的漏洞,在夜以继日的轮番攻势下,宋大山实在扛不住,终于供出一条有价值的线索。 对方是通过手机和他联系上的,一直打字,从没说过话。 他不知道是男是女,模样更谈不上。 但是,在行动前一晚,对方约宋大山在郊外一处小树林边上见面。 宋大山在车里等候,然后有个身影进来,一句话不说,直接扔给他事先谈好酬金的一半,二十五万。 剩下的,事成之后再付给他。 当晚是个雨夜,那人穿着雨衣,把脸蒙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就凭这一点,宋大山还是发现端倪。 竟然是一名女子,那双眼睛还有外在轮廓,还是一个身材不错,长相也应该出众的美女。 身材好,长相漂亮的女人,这可是大海里捞针了。 拜州几百万人,符合这个条件的也有几万人吧。 更何况,是不是拜州本地人还不一定。 本来指望抓到宋大强,按照他提供的线索查下去,不说抓到凶手,怎么也有个端倪出来。 谁成想会是这样结果。 厉元朗难免失望。 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要向明尚白做汇报。 明尚白对此非常震惊,“厉元朗同志,你真是不同凡响,疗养还能有意外发现,不错啊。” “我会督促梁恩元他们,尽快侦破此案,给你、也给你的家人一个满意交代。” 厉元朗坦白说:“明书记,我已经责令拜州市局刑侦支队的同志们,率先审讯过了。据宋大山交代,对方十分小心,给他送订金的是个女人,全程只露一双眼睛,话不说一句,查起来有难度。” “哦,是这样。”明尚白沉吟片刻安慰道:“元朗,你不要灰心,这件事交给梁恩元他们,没准会有新的发现。” 挂断手机,厉元朗正琢磨想要联系王志山,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一看号码,厉元朗竟然有种不祥预感。 第916章 常鸣有麻烦了 来电之人竟是常鸣。 不会吧? “哥,我是常鸣。”电话里的常鸣语气低沉,哽咽道:“告诉你一个不幸消息,我、我叔叔去世了” 真是这样! 厉元朗一阵难过,“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五点零五分,走得很安详。” 呼! 厉元朗微闭双眼,仰头长声叹息,“常鸣,我会尽快赶过去。” “谢谢你,我、我需要你来” 听常鸣口气,似乎遇到什么问题,只是电话里不好细说。 厉元朗撂下手机,走到楼下。 韩茵和郑海欣正在聊天,女儿媛媛在保姆照顾下玩着。 郑立在学步车里,笨拙的伸着小手,咿咿呀呀。 “元朗,你怎么啦?”郑海欣看到厉元朗情绪不高,询问起来。 “常鸣的叔叔常东方去世了。” 韩茵对于常东方不算怎么熟悉,倒是郑海欣知道一些。 她哥哥郑海洋曾经在甘平县担任过统战部长,目前已调到新河市任区委书记。 郑海欣以前在甘平县和广南待的时间多,自然而然了解这位前市委书记。 “你什么时候动身,我让人给你订票。”韩茵知道,厉元朗注重感情。况且,这人又和厉元朗沾亲带故,厉元朗没有不去的道理。 “尽快吧。”厉元朗说道:“我这一去估计得有三五天,回来也该上班了。你们收拾一下,早点回镜云吧。” “听你的。”郑海欣和韩茵齐齐表态。 反正这次来也有些日子了,她们都有生意要管理,不能总一味的成为撒手掌柜。 厉元朗心情沉重,掏出香烟就想着去外面解愁。 忽听小郑立突然间冒出一个字:“爸。” 什么! 厉元朗惊喜中,香烟都掉在了地上,跨前一步,半蹲在儿子面前,抓着他的小手不住催促:“儿子,你、你再叫一遍!” 小郑立小嘴巴再次张开,又蹦出那个字:“爸。” “唉!”厉元朗喜不自胜,托住他的脸蛋,使劲亲了一下。 没想到,小郑立却嘴巴一咧,哭了起来。 郑海欣怪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成天在你身边,第一次说话,却叫了爸爸没叫妈妈。” 嘴上这么说,还是心疼的把郑立从学步车里抱出来,不停哄着他,“宝宝乖,宝宝不怕,是爸爸不好,全怪爸爸。” 然后抱着郑立走向房间里。 望着她们母子背影,韩茵调侃说:“你看海欣对你儿子的态度,一点不逊于亲生母亲。元朗,干脆你把郑海欣娶了得了,生一个你们俩的孩子,也不枉她来这一世做个完整女人。” 厉元朗反驳说:“你就别给我挖坑了,你会不吃醋?我没跟你复婚娶了郑海欣,就破坏你们之间的平衡关系,也不利于媛媛和郑立姐弟相处,还是算了吧。” 他没说实话,他曾经动过这个念头,在和郑海欣聊的时候,深刻体会到郑海欣的想法。 郑海欣爱厉元朗,只是她迈不过厉元朗出轨吴红丽这道坎儿。 不同于韩茵,毕竟韩茵做过厉元朗的妻子,以郑海欣的个性,她绝不想成为厉元朗的第四个女人。 看起来,他们之间有缘无分,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最早飞往云阳的航班是晚上六点,而韩茵他们则是四点半钟。 这次纯属于私人性质,厉元朗就没有带上穆广森。 况且,小伙子跟自己在疗养院待了好几天,也应该给他放假陪一陪女友张紫欣。 即便这样,穆广森还是坚持把厉元朗送到省城禹川机场,这才驾车返回拜州。 韩茵郑海欣她们比厉元朗起飞要早,厉元朗正好先把她们送到登机口。自然少不了一番叮嘱,以及和儿女们挥手道别的酸感之情。 因为不是直飞,航班落地允阳机场的时候,已是晚上十一点多了。 厉元朗走出机场,意外发现王中秋站在出口朝他挥手打招呼。 “中秋,你怎么来了?” 王中秋随手接过厉元朗的拉杆箱,解释说:“知道老领导要来,常局长忙得脱不开身,我就自告奋勇来接您。” 厉元朗打量着王中秋,一年多不见,王中秋变化很大,人成熟很多,也有了当领导的派头。 最主要的是,他满面春风,应该是有喜事盈门,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中秋,看样子你过得不错,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什么好事,不妨让我和你一起分享。” “老领导真是火眼金睛,什么事都瞒不住您。”王中秋打趣道:“不瞒您说,我前几天刚得了一个儿子,八斤多,白白胖胖的,特招人喜爱。” “好哇,喜得一子,值得庆贺,还有吗?” 王中秋憨厚一乐,“还有就是,我即将赴任多山乡担任乡长一职,不过是代理,县委组织部刚找我谈过话。” 厉元朗略有所思道:“多山乡地处山区,经济发展滞后,你的担子不轻啊。” “老领导分析得对。”王中秋同意说:“这次是金书记点我的将,我去的任务就是要把多山乡的经济搞上去,改变多山乡的经济环境和落后面貌。” 说话间,二人走到停车场。 司机眼明手快接过王中秋手中的拉杆箱,放进后备箱里。 王中秋则跨前一步,打开轿车后车门,手搭凉棚要礼让厉元朗坐进去。 厉元朗赶紧摆手说:“中秋,你都是要当乡长的人了,就不要搞这一套。” “厉书记,您什么时候都是我的领导,为您服务是我应该做的,您就满足我的心愿吧。” “你呀你。”厉元朗指了指王中秋笑说:“你都变得油嘴滑舌了。” 厉元朗只得低身坐进去,王中秋还像以往那样,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坐在后面。 虽然他已经成为正科级的乡长,但是相比较于厉元朗这位副厅级的政法委书记,仍然差了很多。 再者说,没有厉元朗的帮衬,他也不会有今天。 所以,王中秋对于厉元朗的崇敬感,是从心底里油然而生,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 在车里,由于有司机在场,有些话厉元朗没法问。 倒是王中秋主动开口,“厉书记,常局长处境不妙。” 闻听此言,厉元朗禁不住眉头微皱,“此话怎讲?” 显然,司机是王中秋的人,他说话才可以毫无顾忌。 王中秋叹息道:“常局长把安县长给得罪了,安县长一直想撤换他,金书记都给拦下了。只不过,这回常书记去世,金书记恐怕要坚持不住了。” 事情是这样,戴鼎县长安杨有个亲戚家孩子,想要进入县一中尖子班。 只是这个孩子成绩差,全校那么多家长的眼睛盯着,若是开了这个口子,很容易遭人非议,而且还会降低尖子生班的整体成绩,这事做不得。 于是常鸣专门向安杨当面解释,此事难度太大,无法完成。 安杨一听就火了,他一个县长连手下一个教育局长都搞不定,丢脸面不说,传出去,他的威严也会大打折扣。 为此,他找到金胜,以常鸣能力不足为由,想要把常鸣调到清闲部门闲置起来。 金胜没有答应,可架不住安杨总在他面前念叨这事。 金胜的想法有了松动。 其实想来也正常。常鸣是厉元朗的旧将,虽然厉元朗和金胜关系不错,可并不代表常鸣也和金胜关系好。 一朝天子一朝臣,金胜三番五次阻止已经是念厉元朗的旧情,给他面子了。 现如今,他若是再次反对,容易造成他和安杨间有更大的嫌隙,不利于班子团结。 更何况,为了一个常鸣,他值不值得这样做。 厉元朗搞明白了,常鸣为什么是那个口气,他是真遇到难处了。 他深入思考,这一次借助参加常东方丧礼的机会,能否帮助常鸣度过难关。 第917章 大倒苦水 受到叶家牵连,常东方去世时,也只是正厅级待遇,在允阳市养老部门挂一闲职。 他的遗体已经运到允阳殡仪馆,家里设置灵堂,供各方面前来吊唁。 厉元朗赶到常东方家里时,已是午夜时分了。 灵堂设在客厅,只有常鸣以及两个亲戚守灵。 庄严肃穆,却显得格外冷清。 常鸣看见厉元朗风尘仆仆赶到,连忙起身相迎。 握着常鸣手的时候,厉元朗说道:“我先祭拜常叔叔。” 厉元朗点燃三支香,冲着常东方的遗像深深鞠了三个躬。 望着遗像中常东方那张熟悉的面庞,厉元朗倍感伤感,神色沉重。 良久,常鸣过来劝慰厉元朗几句,并把两名亲戚介绍厉元朗认识。 这是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妻,一看状态就是农民。 他们是常东方的外甥和外甥媳妇,听常鸣介绍厉元朗是什么书记,并没有感到惊讶。 舅舅就是大书记,村里也有书记,在他们思维里,对于“书记”一词,早就免疫了。 “哥,你能专程前来,我十分感谢,谢谢。” 厉元朗拍了拍常鸣肩头,叹气道:“于公于私,我都应该送常书记最后一程,说别的就见外了。” 这会儿,王中秋凑过来,低声请示厉元朗:“厉书记,酒店我都安排完了,您什么时候过去休息?” 厉元朗摆了摆手,“不忙,我和常鸣说一会儿话,你在楼下等我就行。” 王中秋领命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常鸣感慨道:“中秋人不错,我的事情他没少帮着忙乎。唉,他都是当乡长的人了,还不忘旧情,就冲这一点,你看人的眼光挺准。” “常鸣,我听说你的事了,不要灰心丧气,我来帮你解决。” 提到此事,常鸣忙说:“哥,咱俩去阳台抽支烟透透气。” 看得出,常鸣是不想让自家表哥表嫂知道这一切。 十月初的允阳,夜里已经很冷了,哥俩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全都感觉到微许凉意。 喷云吐雾间,常鸣惆怅道:“自从走上仕途之路,有叔叔的谋划,有你的帮衬,我全无压力。” “可叔叔下野,你远调他乡,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世态炎凉。安县长对我有成见,处处针对我,这次没给他办事,只不过是个幌子,早晚他要打压我,把我调离目前岗位。” “金书记倒是能在关键时刻维护我,我明白,这种维护仅是表象,是建立在你和他的特殊情义上,终究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哥,当初我听从你的意见,经常向金书记汇报工作。但我从未融入进金书记的核心圈子里,中间始终隔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金书记是戴鼎县的天,绝对的说一不二,就连安县长都让他三分。像我们这一级别的官员,都为能跟随金书记而脸上有光。” “我费劲心力向金书记靠拢,就是中秋在离开你之后,也火速被金书记接纳,为什么独独我不行。” “哥,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什么原因,我实在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常鸣一顿诉苦,厉元朗已然猜到原因。 当初提拔金胜,是常东方执行水庆章的意图,叫停了金胜的升迁之路。 金胜嘴上说不在意,心里怎会没想法。 这笔账,最终落在常鸣头上,由他替他叔叔买了单。 还有一点也很主要。常鸣是叶家的人,叶家卷入纷争,败走麦城。 以金胜的处境,无论如何也不想沾惹上,把常鸣归入麾下,同样也分担了风险。 他毕竟只是个县委书记,在上层眼里什么都不是。哪怕省里有人罩着你,真要是看你不顺眼,分分钟就能拿下。 所以说,金胜绝不会只为了一个用处不大的常鸣,就去淌这趟浑水。 十多年的努力,不会因此而付诸东流。 厉元朗理解金胜的苦衷,可他没法向常鸣道出原因。 金胜是他的朋友,几年来的交往之情,不会做出背后嚼舌根的离间举动。 更何况,他说出来有什么用?除了给常鸣添堵,不解决任何问题。 于是他劝说道:“常鸣,你不要想太多,我会找机会和金书记聊一聊,尽量化解掉。”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还有很多客人需要你接待,你要养足精神应付。” 谁知,常鸣却苦涩的一笑,“哪有那么多客人?今天一白天也没几个人前来吊唁,市里面只委派一名副处长,走个过场而已。” “世态炎凉,我叔叔这一辈子,算是凉到家了。”常鸣越说越伤感,努嘴冲着灵堂方向,“我表哥表嫂话里话外嘲讽,尤其我表嫂,说我能力不行,这场面,都不如他们村里支书家办丧事。人家那叫一个有排面,县里领导送花圈不说,起灵那天,县长都亲自前来捧场。” 厉元朗一皱眉头,“戴鼎县就没人来?” “有。”常鸣自嘲的冲楼下停着的那辆轿车说:“这不中秋来了么。” 厉元朗又问:“广南市呢?” “市委办倒是派了一名副秘书长过来,待了不到五分钟,屁股没坐热就匆匆离开。” 呼! 厉元朗大感意外,常东方在广南苦心经营多年,为何死后,惨遭如此待遇? 细一想来,他便明白了。 还是那个原因,受到叶家波及,谁都不会在这种时候,显现出热情来的。 躺在酒店床上,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常鸣所面临的处境,令他难以释怀。 次日早上,厉元朗梳洗完毕。 王中秋叩门进来,陪着他一起去楼下餐厅用了早餐。 期间聊天中,王中秋对常东方丧事的低规格以及常鸣所面临的困境,颇为不理解和不满意。 这时候,厉元朗的手机响了,是毕英双的号码。 “厉书记,韩女士丢的那部手机,我们已经定位到准确位置,在丰正市丰达典当行。只是” “你尽管说。” 毕英双继续道:“这家典当行的老板,是钱副市长的表弟,我们一时拿不准主意” 钱小江作为丰正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其表弟竟然收购被盗手机? 不得不说,丰正市公安系统如此不堪的警风警纪,钱小江是罪魁祸首,原因所在。 厉元朗当即命令毕英双,“别管是谁,该抓的抓,该办的办。钱小江要是找你麻烦,就说是我的命令,让他找我。” 王中秋仔细观察厉元朗接电话的一举一动,心中不禁赞叹,厉书记还是那样,嫉恶如仇,雷厉风行,敢作敢为。 这辈子能够结识他,真是自己前世修来的福分。 在赶往常东方家的途中,厉元朗接到妹妹叶卿柔打来的电话。 叶卿柔是从叶文琪那里得知常东方去世的消息,就想让厉元朗以她的名义敬献一对花圈。 她怀孕不方便,不能亲自到场吊唁,以此表达心意。 厉元朗一想,狡黠的给妹子出主意,“你让王松出面,联系他叔叔,这样的效果加倍。” 叶卿柔立马明白哥哥的意思了,当即转告王松。 王占宏听完侄子王松的请求,挂断手机微微一笑,暗说:“准是厉元朗的主意,这家伙一定在允阳。” 当厉元朗再次走进常家,灵堂里除了常鸣和几个亲属之外,叶文琪也在其中。 令人意外的是,许久不见的叶明天竟然也在场。 时移世易,如今的叶明天头发花白,早没有往日风采。 在和厉元朗握手之际,他的表情很复杂,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在一阵门铃声,打破尴尬。 门打开,呼啦啦走进来几个人,厉元朗定睛一看为首那人,不禁一愣! 第918章 各有各的不得已 来人却是金胜。 “老哥!”厉元朗大步迎上前来,并没有因为自己地位提高,而固守官场规矩。 上下级见面,上级要原地不动的等,下级要紧走几步的迎。 金胜伸手双手,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并说:“中秋一说你在这里,我天不亮就启程动身,生怕来迟了见不到你。” 厉元朗如实说:“我是来送常书记最后一程,明天参加完葬礼才能回去,咱哥俩有的是时间叙旧。” 金胜则说:“我先祭拜老书记,回头细聊。” 常鸣对于金胜突然露面,既惊讶又惴惴不安。 急忙引领金胜等人前去灵堂祭拜。 这中间,厉元朗赫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李一方。 祭拜完毕,常鸣亲自安排厉元朗、金胜和李一方,去旁边的会客室休息。 常东方的家是复式楼,面积不算小,楼下有会客室和书房。 目前招待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 众人落座后,厉元朗对常鸣说:“你去忙吧,这里你不用管,大家都不是外人。” 他特意强调这番话,其实也在向外界传递,厉元朗对常鸣是关心和关注的。 有些话,不好和金胜明说,只能通过某种特殊暗语,以期达到目的。 怎么说,金胜也是他多年好友,官场之路上的指路明灯。 相信,厉元朗的话,金胜一定会领悟到。 没辙,只能帮助常鸣一时了。 县官不如现管,他若是云水市的政法委书记,常鸣肯定比现在好过许多。 “好,你们聊,有需要随时叫我。” 等到常鸣离开后,金胜指了指身旁坐着的李一方,说:“元朗,一方现在是县委办主任,他在政府办的时候,你们经常打交道,我就不必多介绍了。” “那是自然。”厉元朗微微颔首。 李一方连忙欠起身,主动和厉元朗握了手,赞叹说:“厉书记在戴鼎县励精图治,粉碎以雷震为首的犯罪团伙,给戴鼎县引来众多投资项目,让戴鼎县的经济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让我佩服之至。和您相处的这段时间,更是我学习的机会,我倍加珍惜。” 对于这种露骨的吹捧,厉元朗淡淡摆了摆手,“李主任过奖,戴鼎县发展到今天,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要是没有老哥的支持,没有同仁们的帮助,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如今成果。” 李一方本来是想给厉元朗戴顶高帽,却不成想突出了厉元朗,反倒降低金胜的作用。 被厉元朗一反驳,顿觉失言,想赶忙纠正过来。 金胜则说:“一方,你的意思我明白,不要解释了,越描越黑。你去外面瞅瞅,帮一帮常鸣。咱们不是客人,算是半个主人了。” “我懂。”李一方灰溜溜离开,临走时把门关严,留给厉元朗和金胜足够的私人空间。 掏出香烟,金胜递给厉元朗一支,二人各自点燃。 “元朗,这里没有旁人,我就开诚布公和你说一说心里话。” 厉元朗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老哥,你说。” “想必你应该知道常鸣的情况了,他现在让我很为难,安县长第五次向我提出来要动常鸣。” “前四次我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这一回是市委安秘书长给我打电话,我恐怕要扛不过去。” 云水市委办公室秘书长名叫安俊,和安杨有远亲关系。 是亲三分向,何况他们还是未出五福的安家同辈人。 “老哥,你打算如何安排常鸣?” 金胜想了想,说道:“有两个位置可选,一个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另一个是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元朗,这是我能够为常鸣争取到最好的位置了。” 的确,金胜把常鸣放到县委,没有放在县政府序列下的局委办,充分考虑到安杨的因素。 安杨本就瞅常鸣不顺眼,要是在县政府这边,指不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厉元朗长叹道:“老哥用心良苦啊。看起来,这件事终究在安杨身上,只有他改变想法,常鸣才会后顾无忧。” “是这么个情况。”金胜赞同道。 吧嗒吸了几口烟,厉元朗在缭绕的烟雾中,思考着。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来。”随着金胜声音落下,王中秋急匆匆走到二人面前,紧张说道:“厉书记,金书记,省委来人了。” “什么!”二人不禁同时愣住,金胜忙问:“是哪位领导?” “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徐处长。” 金胜还没反应过来,厉元朗当即说:“是王书记的秘书徐万东?” “对,就是他。” 厉元朗赶紧掐灭掉半截香烟,招呼金胜一起出来,迎见徐万东。 这可不得了,别看徐万东官职不大,可他位置重要。 王占宏的秘书亲自前来吊唁,代表的可是王书记本人。 此刻,常鸣正在激动紧握徐万东的手,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叶明天同样显现出感激神色。 自从调入闲职,远离领导中心,叶明天整个人都变了。 不愿意说话,更是把自己关在家里,除了发呆就是睡觉,面容苍老这么快,其实就是心病所致。 亲家去世,他不能再当鸵鸟了,怎么也要露面的。 昨天看到冷清场面,叶明天在和哥哥叶明仁聊天时,忍不住大倒苦水。 从常东方的今天,哥俩都感慨到自己的将来了。 叶明仁同样好不到哪里去,最主要的是,女儿叶卿柔对他的态度很差,平日里连个电话都没有,不闻不问。 可就是这个女儿,老公公王铭宏如日中天,是核心层的成员之一,叶家哥俩这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仰视存在。 谷家和金家集体没落,叶家能全身而退,还不凭借王铭宏的福泽吗。 纵然心里有一万个对女儿不满,叶明仁却不敢发作,也不能发作。 老婆身陷囹圄,大舅哥面临刑期审判,女儿是他唯一的指望和寄托。 叶明仁在电话里告诫弟弟,要审时度势,要想开些,怎么说,他们还是自由的。 现如今,看到王占宏派秘书前来,叶明天握徐万东的手,就像握住王占宏的手一样,浑然间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让你们这帮人势利眼。看没看见,我女婿多有本事,王书记的秘书登门,比市委书记还管用。 常鸣更是震惊,徐万东的出现,令他万万想不到。 一个劲儿的说着感谢话,几乎轮番说了好几遍。 徐万东只是表面敷衍着,并且问常鸣:“厉书记在哪里?我有事向他交代。” 常鸣回过神来,正要亲自去叫,却见厉元朗和金胜一前一后出现在徐万东眼前。 “徐处,你好。” 刚才徐万东只是平淡的应付,见到厉元朗,却马上露出笑模样,竟然客气许多。 伸出双手,主动和厉元朗握住,恭敬道:“厉书记,我奉王书记之命,传达他让我送您的一句话。” “什么话?请徐处传达。”厉元朗面色轻松,看不出一丁点波澜。 “王书记让我告诉您,您才经历过重伤,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把自己搞累了。明天晚上七点,王书记邀您去家里一起吃晚饭。” 这番话,令在场所有人全都睁大眼睛,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厉元朗身上,吃惊写在每一个人的表情中。 徐万东在传递着两个消息。 一个是,王占宏邀请厉元朗吃饭,还是在他家里,足以说明,厉元朗和王占宏关系甚密。 能去家里吃饭和在外面是两个概念。 另外一个,厉元朗刚刚经历重伤,奇了怪了,他才去拜州上任多久,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第919章 提高规格 见过厉元朗,把话传到,徐万东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临走时告诉厉元朗,明晚会派车过来接他,到时电话联系。 在送走徐万东返回的路上,常鸣和金胜全忍不住询问,厉元朗叹声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 大家明白了,这事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得清楚,需要找个机会详谈。 厉元朗单独把常鸣叫进到会客室里,吩咐说:“你把灵堂重新布置一下,清理出地方,我估计会有不少领导前来祭拜常书记,要留出足够的空间。” 听闻厉元朗这么说,常鸣立刻醒悟,感动的说:“哥,一定是你动用关系,请徐处长来的吧。”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是卿柔让王松找的王书记。” 常鸣眼眶湿润,深有感触道:“哥,没有你们兄妹出面,叔叔丧事办得这么寒酸,我都愧对于他的在天之灵” “别的不要想了,常书记一生光明磊落,是我学习的典范。让他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走完最后一程,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拍着常鸣肩头,手指略微按了按,厉元朗叮嘱道:“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不管将来遇到多大困难,你切记一点,千万不要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要学会思考,学会忍耐,学会振作,幸运始终眷顾有准备的人。” “嗯,我明白了。”常鸣说道:“我先去忙了。” 他前脚离开,金胜后脚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咂嘴说道:“我刚接完安县长的电话,他马上要赶过来。对了,天侯和张全龙也在来的路上,估计快到了。” 安杨来,厉元朗不感觉意外,他纳闷的是,季天侯怎会和张全龙汇合在一起? 金胜告诉道:“忘跟你说了,天侯去乌玛县担任副县长,你走后不久的事。” 厉元朗欣慰说:“天侯也不容易,蛰伏这么久重新站在起跑线上,希望他能改掉心浮气躁的毛病。” “去乌玛之前,我和他谈了很多,他现在变得相当沉稳。一个人不能在同一件事上总犯错误。天侯吃了两次亏,耽误了两次机会,这次再要把握不住,谁都救不了他。” 对于季天侯,厉元朗和金胜的想法是一致的。 季天侯在水明乡和戴鼎县先后出问题,若不然,他的晋升之路会相当平坦,干到现在,最起码也是县长了。 早在徐万东没来之前,张全龙就和厉元朗有过联系。 这次来允阳,参加常东方丧事是一方面,和厉元朗叙旧则是更为主要的。 从他就任乌玛县委书记以来,还没真正和厉元朗深聊过。 对于厉元朗,在他仕途之上起到非常大推动作用的老领导、老朋友,张全龙是发自肺腑的感恩戴德。 没有厉元朗的帮衬,或许他还只是古铜镇派出所的所长,顶天做到甘平县公安局副局长。 哪会是如今这样,乌玛县的县委书记,梦里都意想不到。 张全龙他们还没来,灵堂却迎来一位更大领导。 允阳市委办公厅秘书长谭永怀,率领办公厅一干人等亲自登门吊唁。 对于这位谭秘书长,厉元朗认知度为零,几乎一张白纸。 拜祭完常东方,常鸣赶紧把厉元朗金胜等人叫来,给谭永怀介绍认识。 允阳属于副省级城市,书记高配省常委,谭永怀作为市常委,正厅级领导,他的出现,是给常家、常东方一个莫大面子了。 目前这里,只有厉元朗可以和谭永怀说得上话。所以,常鸣首先引荐了厉元朗。 “厉元朗同志,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你可是咱们东河省走出去的一颗政治新星,龚书记没少在我面前提起过你。” 握住厉元朗手的时候,谭永怀不住摇动起来,不惜吝啬的夸赞着。 “龚书记?”厉元朗有些吃惊,哪个龚书记?宫乾安不是被抓了吗? 结果听谭永怀介绍,此龚书记非彼宫书记,乃是允阳市委书记龚玉尚,曾任省团委书记。厉元朗参加团省委表彰大会时,和龚玉尚有过一面之缘。 当然了,谭永怀这么说不过是客套之词,但是龚玉尚对厉元朗有印象倒是真格的。 厉元朗在乌玛县掀起那么大的动静,不止在广南市,就是东河省都有一定名气,何况允阳了。 打过招呼,谭永怀见灵堂里一下子挤进这么多人,彰显拥挤。立刻叫来办公厅副秘书长,冷着脸训斥起来。 “怎么回事?常东方同志的灵堂怎么设在家里,太不像话!东方同志是老资格的市委书记,为国家为人民工作一辈子,逝世后你们就在这里让人祭奠,传出去别人怎么看市委,怎么看龚书记!” “马上换一个像样的地方,做不好这件事,你们都有责任!” 秘书长发话了,谁敢不听! 不到半个小时,就联系好允阳市殡仪馆一号告别大厅,灵堂和明天的遗体告别仪式全部设在那里。 殡仪馆工作人员以最快速度布置好灵堂,常鸣以及厉元朗等人,纷纷坐车移步到殡仪馆。 谭永怀一直待到灵堂布置完毕,认真检查之后,方才和厉元朗常鸣等人握手告辞。 分别之际,他一再强调,“龚书记在省里开会,委托我代表他对常东方同志不幸辞世深表哀悼。” “明天上午,龚书记要亲自参加常东方同志的遗体告别仪式。我留下办公厅的同志,你们家属有什么要求,可以向他们提出来,帮你们解决。” 龚玉尚能够参加,无疑将丧事规格提高一个档次。 不止这些,谭永怀离开不久,允阳市不少部门领导纷纷前来吊唁,把常鸣以及亲属们忙个不停。 这期间,不光张全龙和季天侯代表乌玛县,广南市委书记魏奇正,甘平县委书记李青银等人,也先后抵达。 门可罗雀的告别厅,一下子汇聚很多人。 厉元朗站在外面,和金胜王中秋他们说着话。 张全龙季天侯从告别厅里出来,打过招呼后,季天侯看了看手表提议道:“难得元朗回来一趟,眼看到中午,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 李一方见状,马上拱手说着抱歉,“各位领导,我还有事,就不参与你们的活动了。” 他倒是有眼力见,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厉元朗圈子里的人,自己一个外人参加多有不便,找了个理由告辞离开。 望着李一方的背影,厉元朗笑说:“这位李主任挺有意思。” 金胜则说:“元朗,一方还是不错的,县委办这边有他帮我,让我省了不少心。” 王中秋是这些人里面官职最小的,吃饭的地方自然由他负责安排。 五个人分乘两辆车,直奔市区。 张全龙让厉元朗坐他的车,季天侯知道张全龙有话要单独和厉元朗聊,知趣的坐进金胜车里。 除了司机,就只有张全龙和厉元朗二人了。 “厉书记,跟您汇报一件事。”张全龙说道。 “说吧,什么事?” “金可凝的骨灰,被她姑姑和姑父接走了。” 一听这个消息,厉元朗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不用猜了,一定是金依梦和展鹏飞。 “厉书记,金可凝姑姑是不是知道您?” 厉元朗长叹道:“不仅知道,我们关系还算不错,她堂姑叫金依梦,我帮过她。她姑父展鹏飞还是我的高中同学,我们常有走动。全龙,你怎么想起问这个?” 张全龙犹豫片刻,这才道出原委。 第920章 纳入视线 “厉书记,我有个直观感觉,金可凝姑姑不是个简单人物。” “为何这样说?” 张全龙直言不讳的说:“她看到金可凝骨灰盒的时候,表情相当平静,别说掉眼泪了,就是一点悲伤感觉都没有,真是怪事。” “是啊。”厉元朗感叹道:“金家的人,各个都不简单。你没看金可凝,处处针对我、算计我,要不是她想害我,也不会把自己推上绝路,害人终害己。”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厉元朗便转移到吴柳水身上。 “柳水在深水乡做得怎么样?” 张全龙满意说:“吴柳水去了快两个月,和武大宇书记配合默契,平易近人,上下关系维护融洽,反响很好。厉书记,您真是识人伯乐,能把吴柳水从土坷垃里面发掘出来,我真是佩服,由衷的佩服。” “你就别拍我的马屁了。”厉元朗笑呵呵的摆着手。 “这次听说您回来,吴柳水想过来看您的,是我把他拦下。深水乡正处在经济发展的关键期,他需要坚守岗位。”张全龙解释吴柳水未能前来的原因。 “你做得对,工作为主,我们想见面有的是机会。深水乡选择一条符合自身条件的发展之路,事关子孙万代,切不可掉以轻心。” 离任之前,厉元朗把吴柳水安排到深水乡担任代乡长,从张全龙反馈的态度来看,吴柳水遵循他的教诲,这点足够厉元朗欣慰的。 阴差阳错,王中秋选择的地方竟然是状元楼,邵瘸子的地盘。 王中秋订的是普通包间,趁着大家说话聊天之际,厉元朗抽身去了楼上,邵瘸子的办公室。 厉元朗敲门而进,看到邵瘸子正在练习打高尔夫球。 别看他一瘸一拐的,挥杆动作一气呵成,一看就没少玩。 “哎哟,厉老弟,哪阵香风把你吹来了,快,快坐。”邵瘸子既惊又喜,一脚高一脚低的过来,拉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晃个不停。 “邵哥好兴致,能玩这么高档的运动。”厉元朗打趣道。 “闲来无事,权当锻炼身体了。” 坐在宽大松软的真皮沙发里,邵瘸子沏茶递烟,并问:“老弟,听说你又高升了?” “我去了荣山省拜州市,在那担任政法书记。” 邵瘸子忙乎完,坐在厉元朗对面说:“别看我就一粗人,多少对你们官面上的职务了解一些,尤其政法书记,公检法都归它管,权力老大了。” 可不是嘛,洗白之前,邵瘸子可是允阳地下世界数一数二的人物,没少和公安部门打交道,自然清楚政法委书记是干什么的。 厉元朗抽了一口烟,连连摆手否认说:“老哥说的不全对,政法委只起到协调作用,因为我们和政府部门的管理有重叠。说白了,我们只有督促,决定不了他们的官帽子。” “可我知道。”邵瘸子又说:“你是常委,说话还是有分量的,他们不能不听。” 厉元朗笑了,这个邵瘸子,还真是门清。 说完闲话,邵瘸子又问厉元朗怎么来允阳了。 厉元朗便把参加丧事说了。听闻他们几位领导就坐在普通包间,邵瘸子不高兴了,非要给换到最好的状元厅里。 这不是打他的脸么,别人不管,只要是厉元朗来,就是状元厅有客人,都得给腾出来。 “不用麻烦了,邵哥,你的心意我领了。我们就是想找个清净地方说一会儿话,不想那么招摇。” 拗不过厉元朗,邵瘸子只好作罢。 他深有感触的说:“老弟,我邵博年能有今天,全凭你的帮助。你帮我保住状元楼就不说了,光是戴鼎县的度安公司,我每年就有不小的进项。” 这件事厉元朗早就从郑海欣那里了解过,梅欣出事后,原有的宇文端、邵瘸子和郑海欣三家股份不变,依然和戴鼎县政府合作。 并经董事会研究决定,委托专业团队管理,每年需向董事会汇报经营和财务情况。 度安公司成立一年多,效益突飞猛进,用邵瘸子的话讲,现在就是躺着数钱玩了。 而且,一期工程结束,他们还要追加投资,扩大经营范围,二期三期明年开春动工,估计年底就能投入使用。 总之,邵瘸子充分体验到投资带来的巨大回报。以前,他挣的钱,这辈子都花不完。 现在则是,他都给儿子孙子还有重孙子,积攒下一笔丰厚的财产,衣食无忧肯定没问题。 厉元朗一看聊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准备起身告辞。 邵瘸子亲自把他送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厉老弟,我听道上的朋友透露一个消息,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 “什么?”厉元朗驻足回头。 “巴元龙前一阵子偷着潜入回来,还专门去了一趟外地,说是执行一项秘密任务。” 厉元朗更是不解,“巴元龙是谁?” “这家伙曾经是我手下小弟,因为心狠手辣,手段残忍,被我开除了。” “之后,他消失五年多,说是去国外接受特殊训练,成为一名顶级杀手。他在世界各地犯下不少命案,很多国家的警方都在通缉他。” “巴元龙很少回来,更是多年不与家里联系。只要他回国,准是干坏事。” “老弟,据说他这次去外地,就是去你们荣山省。你可要小心,这种人是亡命徒,杀人不眨眼” 巴元龙,厉元朗深深记下这个名字,或许有用。 回到包间,酒菜已经摆上。 没动筷之前,金胜主动询问厉元朗在拜州到底经历过什么。 厉元朗原原本本把经过讲述清楚。 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支起耳朵认真听着。 说完后,金胜首先说道:“元朗,你这可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季天侯则担忧说:“一起车祸就牵扯出这么多的问题,你可是政法委书记,这都有人要对你下死手。看起来,拜州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起来,“或许我就是这个命,哪里有火,就需要我这个救火队员去灭火。不过也好,我不怕挑战,迎难而上才能激发我满血复活。” “难得你还有这么好的心情。”张全龙晃了晃脑袋,“厉书记,换做是我,觉都睡不安稳。” “全龙,你长期在公安部门工作,巴元龙你知不知道?” 张全龙微蹙双眉,“当然知道,这小子可是国际刑警挂名要抓的杀手,身上背负十几条命案,赏金都接近七位数了。你怎么想起来问他了?” 厉元朗实打实的说:“我听说他前一阵潜回国内,专门去了一趟荣山省,至于来没来拜州还不清楚。” “我在想,给我注射的凶手一直没有消息,会不会是他呢?” 张全龙略做思考,微微颔首道:“有这个可能啊。不过,要真是他的话,那么要害你的人,恐怕是境外势力。” “你查处的那家公司,本身就有境外背景,难不成是他们指使的?” 厉元朗不能确定,因为国安部门插手,审讯情况他掌握不到。 “两个凶手两拨人”张全龙嘴里嘀咕着,陷入沉思。 其他人也全都被带进思考之中,气氛一下子变得静寂起来。 厉元朗见状,主动举起酒杯说:“今天难得相聚,不要被我的事情搞得沉闷,来,我提议一杯!” 在厉元朗的调节下,气氛逐渐缓和。 大家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喝得十分畅快。 王中秋跑前跑后,照顾各位领导。 一下子回到伺候人的角色,王中秋油然兴奋,仿佛他现在又是厉元朗的秘书了。 只可惜,这种美滋滋的感觉,被一个不请自到的人物出现,瞬间打破了。 第921章 霸气的回应 来人是安杨,戴鼎县的县长。 金胜十分纳闷,安杨突如其来,事先都不跟他打招呼,搞的哪门子鬼! 进来后,安杨朝着在座众人双手合十,连连歉意道:“不好意思,打搅诸位用餐了,对不住,对不住。” 金胜坐在椅子上没动地方,冲着安杨招手道:“来的都是客,中秋,给安县长安排个座位。” 王中秋一时犯难,厉元朗居中,左面是金胜,右面是张全龙,季天侯在金胜下垂手,自己则坐在张全龙旁边。 坐在空位子上吧,那是背对门口的最差位置,坐自己椅子上,那可是伺候人的角色。 安杨是县长,他的领导,无论如何怠慢不得。 厉元朗看出来王中秋的难处,帮他解围道:“把你的位置让出来,让安县长坐在那里。他来得晚,得先罚三杯酒再说。” 安阳赶紧说:“不用麻烦了,我坐这里就行。” 直接拉开空椅子,也不管是背对门的最差之位。 王中秋不同意,一通礼让,安杨才坐在王中秋的位子上。 这时候,王中秋已经给他摆上新餐具,并拿着酒瓶,先给他斟满一杯酒,然后站在安杨身后,随时做好倒酒准备。 “厉书记,诸位,我冒昧前来,自当连罚三杯。” 端起酒杯,安杨冲向厉元朗微微颔首,“厉书记,这一杯,我敬您。” 扬脖一饮而尽。 “安县长好酒量,中秋,给满上。” 紧接着,安杨照方抓药,接连喝完后两杯,这才稳稳坐下。 “安县长,你我也是老熟人了,有几句话,我要当面向你说清楚。” 直到这时,厉元朗的脸色逐渐变得严峻起来。 “常鸣是我在水明乡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他这人一身正气,没有私心杂念,是难得的好同志。” “你三番五次想要把他调离现有岗位,找个闲职挂起来,我对此是有看法的。我可以郑重告诉你,常鸣的位置,是我离开戴鼎县时做的安排。据我了解,他在教育局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 “仅仅因为你的私人原因,就对他采取不正当的做法,我只能说你小肚鸡肠了。” “安县长,宫伟交代的问题里,尤其在钟康买官过程中,你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心知肚明。” “别看你现在安全,不代表以后安全。我明晚要去见王书记,从我嘴里说出来和你主动向省纪委交代清楚,将会是两种不同的结果。” 安杨被厉元朗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得知徐万东出现,才临时决定来允阳的。 至于冒昧到状元楼,更是想和厉元朗套近乎。 没成想被厉元朗训了个狗血喷头,为了给常鸣撑腰,话里话外透着严厉语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安杨算是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很想发火,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钟康买官时,宫伟和李月峰交流中,他当时作为李月峰的秘书,难免参与其中。 厉元朗狠狠抓住他的短处,把他拿捏死死。 言外之意,安杨只要不为难常鸣,厉元朗或许会网开一面。 至于向省纪委交代问题,也得看这位厉书记心情好坏,他想不想追究到底了。 厉元朗明晚去见王书记,这是徐万东当着许多人面释放出来的口风,说明厉元朗虽然人不在东河省,但余威尚在,切不可没事招惹他,引来一身骚。 权衡再三,安杨深深低下头。 他认输了,他不敢了,而且还要表明出一个态度。 再次站起身,将满满一杯酒端起来,面向厉元朗,诚恳道:“厉书记,我接受您的批评,我连干三杯,向您赔罪。” 毫不含糊的喝掉第一杯酒,安杨顿感心口窝火辣辣的灼热。 眉头微微皱了一皱,然后紧接着喝光第二杯第三杯。 最后说道:“厉书记,各位,我还是有事,就先告辞了。” 慌不择路的还把椅子碰翻,急不可耐冲出包间。 一连干了六小杯白酒,一口菜没吃,胃里剧烈翻滚,一股酸味涌上喉咙,直冲鼻腔。 安杨再也忍受不住,疯狂跑向卫生间 看着他狼狈不堪的逃离,令在座其他人感触颇深,也见证了厉元朗的强悍。 真是庆幸,多亏和厉元朗关系不错,这要和他作对,下场不见得比安杨好到哪里去。 和别人相比起来,金胜更是别有一番领悟。 安杨在厉元朗面前彻底吃瘪,今后在和金胜相处时,更得夹起尾巴做人了。 同时,对于常鸣,他又有新的想法了。 酒宴继续进行着,并没有安杨的出现而影响到大家欢聚的心情。 没一会儿,邵瘸子亲自带着几名服务员走进来。 四个上菜的推车上,摆放四道精美菜肴。 全是状元楼最拿手的招牌菜,外观、食材还有味道,彰显出厨师技高一筹的本事。 邵瘸子首先向厉元朗抱拳致歉,“厉老弟,我敬酒来晚了,见谅。主要是这四道菜费时和费工夫。给我老弟品尝,制作一定要精良,工夫一定要做足,少一分钟都不成。” 他一招手,服务员连忙端来两瓶茅台,邵瘸子让她们给在座每人的酒杯斟满。 也让人给自己倒满一小杯,邵瘸子双手举起来面向众人说:“各位领导,我和厉老弟是多年感情,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吧。” “这些年来,厉老弟对我帮助很多,可以这么说,没有厉老弟,就没有我邵博年的今日。这杯酒,我先敬厉老弟。” 说罢,和厉元朗隔空示意,二人均一口喝干。 随后,邵瘸子又在厉元朗的介绍下,和其余众人挨个碰了陪,共同喝完第二杯。 临走时,邵瘸子留下两瓶茅台,这可全是十五年的珍藏,价值不菲。 不说白酒,单说这四道招牌菜,无论其中哪一个,状元楼平日里都不对外卖的。 主要是太费工夫,厨师做一道菜都赶上做别的六七道菜了。 邵瘸子诚意十足,也给厉元朗一个巨大面子。 大家望着四道精美菜肴,光是外观形状以及厨师精雕细工,都舍不得动筷子。 还是厉元朗第一个品尝,他们才肯吃到嘴里。 味道绝对一流。 金胜和张全龙,也是吃过见过。 可这手艺,绝不比省招待所味道差,甚至比那还好吃。 邵瘸子走后,厉元朗便将他们之间的趣事讲述起来。还真是不打不相识,要是当初没有叶文琪大闹鲲鹏4s店一事,厉元朗也不会和邵瘸子成为至交好友。 这顿饭持续两个多小时才告结束。 王中秋算账回来,哭丧着脸说:“人家不收咱们的钱,说是老板发话,谁收钱就开除谁。不要钱不说,这不,还送给咱们五条烟,不收下都不放咱们走。” 厉元朗笑说:“不收钱就不收,这是邵哥的一片心意,和他客气就见外了。” 他没少喝,其余几个也都带着醉意,只有王中秋是清醒的。 安排车把众人送回酒店。 厉元朗刚准备休息,就接到季天侯的电话,约他去酒店的洗浴中心蒸桑拿,醒一醒酒。 吃饭时,厉元朗没和季天侯过多交流,张全龙在场,有些话,季天侯没法说。 近一个小时后,哥俩做完足疗,躺在躺椅上喷云吐雾。 “什么时候去看水婷月?”季天侯问道。 “明天吧。”厉元朗说:“我和她的主治医生联系过,定在明天下午。” “哦,是这样。”季天侯又问:“水婷月的病情好点了吗?” “有些好转。”厉元朗讲了医生告诉他的大致情况。 聊完这事,厉元朗就他感兴趣的话题问了起来。 第922章 又是一个不情之请 “天侯,真没想到你能去乌玛县,你的副县长进常委了吗?” 季天侯缜密的笑了笑,“元朗,你是想问我走的是谁的路子吧?实不相瞒,是魏书记在常委会上的主意。至于能否进乌玛县常委会,这就是我找你聊天的主体。” “魏奇正?”厉元朗愣住。 在他印象里,魏奇正貌似和季天侯风马牛不相及。当然,也不排除季天侯在市委政研室工作,和魏奇正搭上关系的可能。 而且,季天侯这么说,厉元朗便明白了,他只是普通的副县长,没有进入常委班子。 一般来讲,为了突出政府部门的影响力,县委常委中,除了县长、常务副县长,都会适当增加一名主管经济的副县长进入常委会。 不过,这也不是雷打不动的惯例,这要看当地经济发展的情况而定。 就比如乌玛县,在广南市排名并不靠前,甘平县一直设立常委副县长,乌玛县却没有。 什么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天侯,魏奇正能够提名你,看来你们关系处的还不错。” 季天侯怅然道:“元朗,其实我是借了你的光。” “何来这么讲?”厉元朗一头雾水,大惑不解。 据季天侯谈起,许道通出事之后,魏奇正被叫到省里,受到王占宏好一顿批评。 在墨林园、尤其镁矿厂一事上,他犯有严重的思想错误。 把对厉元朗的不满情绪带入工作中,是非不分,好坏不辨。只要是厉元朗坚持的,他就反对,完全有悖于一名市委书记该有的主观能动性,丧失党性,丧失原则,丧失最起码的道德良知。 这些结论批得很重,换做旁人,指定会下岗,最低也得调走。 之所以没动魏奇正,基于两点考虑。 一个是,市长许道通出问题,若是再动魏奇正,会对广南市造成很大负面影响,不利于团结和稳定。 其二,魏奇正是龚玉尚从省团委带出来的干部,有龚玉尚出面和王占宏沟通,这个面子,王占宏多少会有所考虑。 可即便这样,魏奇正心里还是没底。 他担心,一旦局势稳定下来,王占宏哪天想起来,自己的位置还是不保。 怎么办? 不能总是麻烦老领导龚玉尚,人家在关键时刻已经尽了全力,怎好意思再去打扰? 况且没边没沿的事情,龚玉尚根本不予理会。 思来想去,魏奇正想到一个人。 没错,这人正是厉元朗。 只有厉元朗能够和王书记说上话,只需他旁敲侧击,就可以了解王书记的意图。 但是,因为之前的事,魏奇正是彻底把厉元朗得罪了,别说求厉元朗,就是人家能不能搭理他都是未知数。 好在他了解到,季天侯是厉元朗的铁杆,转而求其次,想通过季天侯的嘴,把他的想法传递出去。 于是,便主动向季天侯抛出橄榄枝,先给他一个甜枣吃,提名季天侯为乌玛县政府副县长人选。 谁都知道,提名只是走个过场而已,通过概率板上钉钉。 至于下一步,季天侯能否上县常委,还要看他的表现。 又是一个不情之请。 厉元朗叹息道:“放心吧天侯,我会帮你的。” 话不在多,点到为止。 季天侯的心里不是滋味,解释道:“元朗,你了解我,我对仕途真没多大野心。要真想往上走,早就会托白晴的关系,不至于还要麻烦你。” “主要是我老婆冯芸,女人嘛,就好拿丈夫跟别的男人对比,整天叽叽喳喳,吵得我脑瓜仁子生疼,耳根都起茧子,烦透了。” 厉元朗忍不住开起玩笑来,“我还不知道你,不爱官帽爱女帽。” “元朗,你可不要乱说,这要是让冯芸知道了,非得跟我离婚不可。” “开玩笑。”厉元朗摆了摆手,正色说:“天侯,你我之间谈不上麻烦不麻烦的。和别人不同,我们哥俩相识多年,你了解我,我也知道你。再说,这件事也不难办,你等我的回话就是了。” 哥俩从洗浴出来,各自回房间休息。 厉元朗刚刚躺下,手机响了,接听之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厉书记,您好,我是钱小江。” 原来是丰正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钱小江。 “什么事?”厉元朗的口气变得生硬起来。 “我表弟被市局的毕队长带走了,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他一向奉公守法,老实本分做生意,从不敢越雷池半步。” “偶尔收了一部手机,你们就把他抓走,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也难以服众……” 厉元朗直接打断他的话,冷笑道:“是偶尔还是经常,你比我清楚。丰正市公安系统违法乱纪,和犯罪分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你钱小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告诉你,就在二号那天晚上,我前妻的手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偷走。你们第一派出所非但不积极抓捕窃贼,反倒把我和我的秘书关在侯问室里一整夜,我想问问你,这就是你们的办案作风吗!” “然后,手机就出现在你表弟开的典当行里。你们丰正市公安局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让我见识了你们的办案过程。粗暴对待报案人不说,用了近二十分钟才赶到办案现场,并且对报案人催促报案耿耿于怀,处处针对。” “钱小江,你作为公安局的局长,应该了解《110服务工作规范化标准》,你跟我说说,城区需要几分钟到达?” “五分钟。”钱小江本能的脱口而出。 “那么,第一派出所的用二十分钟出警作何解释?把我关起来又怎么说?” 听着厉元朗连珠炮式的质问,钱小江一时语塞,大脑一片空白。 他蒙了,傻傻的僵立在当场。 本以为,厉元朗是找他麻烦。现在看来,是自己得罪了这位新来的政法委书记,把人家当成犯人关押一晚,这件事告到谁那去,他都不占理。 耳畔响起挂断手机的忙音,钱小江还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他才从惊讶中醒悟,马上给第一派出所的所长打去电话,近乎咆哮着先把对方骂了个狗血喷头。 所长听着刺耳的叫骂声,同样是一头雾水。 这位钱副市长是不是让疯狗咬了? 等听明白钱小江发火原因,他一刻不敢怠慢,连忙调出二号晚上,侯问室里的监控录像,果然发现了不寻常。 把视频发给钱小江一看,还真是厉元朗,坐在侯问室的长椅上,蜷缩一夜。 钱小江傻了,彻底傻眼了。 现在可不是保表弟出来的问题了,而是他自己遇到问题了。 厉元朗作为政法书记,虽然决定不了他的乌纱帽,可人家是市委常委,这件事完全可以向市委明书记做汇报。 钱小江不断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次日吃过早饭,厉元朗等人赶到允阳市殡仪馆一号告别大厅。 上午九时整,允阳市委书记龚玉尚、市委办公厅谭秘书长、广南市委书记魏奇正、加上厉元朗这一干人等,齐齐站在常东方遗体前。 龚玉尚居中,左右分别是谭秘书长和魏奇正。 厉元朗则站在谭秘书长身旁,至于金胜、张全龙以及安杨季天侯等人,全都站在第一排。 大厅内人乌泱泱的,放眼望去,没有五百,也有四百多,几乎把大厅挤得满满登登。 告别仪式由常东方所在单位的领导主持,悼词都是写给活人听的,自然全挑好话说。 当他念完悼词,正要宣布绕遗体一周瞻仰遗容之际,忽然从外面挤进来一个人,跑过来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他眼珠瞪得老大,由于话筒就在嘴边,他禁不住说出的那句话,令在场众人全都听到了。 第923章 老领导现身 曲炳言要来? 通过麦克风,消息传递到告别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这位前省府领导,因为水庆章受到波及,被调往京城闲置起来。 不成想,在常东方遗体告别仪式上,他会亲自前来,实在让人意外。 主持人马上走到龚玉尚身边耳语几句,龚玉尚边听边点头,似乎在准许什么。 果不其然,主持人又跟常鸣等家属们商量完毕,回到位置上,面对麦克风郑重其事的说:“各位领导同志们,刚刚获悉曲炳言同志马上就要赶到,我们稍等片刻,等曲炳言同志一到,仪式继续进行。” 这种事情还有中场休息,实属罕见,不过也无可非议。 不管咋说,曲炳言在东河省多年,在场众人无一不晓。 等一等他,是对老领导的尊重,没人觉得过分。 就连这里官职最高的龚玉尚都没提出异议,更别说其他人了。 曲炳言的出现,谁都能明白,深居简出的他,在此种情况下难得露一面,彰显出他和常东方不俗的私交。 也只有厉元朗清楚,水庆章和曲炳言关系从密,但是并不了解,常东方竟然也是曲炳言的人。 怪不得常东方能够从广南市委副书记直接升任市委书记,原来走的是曲炳言这条线。 更加验证,水庆章让常东方叫停金胜的提拔,常东方会不遗余力的执行,敢情他们都是曲炳言一系人马,有着共同利益。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水庆章出事,导致曲炳言和常东方全都坐了冷板凳。 其实站队何尝不是一种赌博,站好了,飞黄腾达,站错了,万劫不复。 他正胡思乱想着,忽听身后有响动。 回头一看,只见告别厅的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曲炳言挺直身板,迈着方步走向最前面。 龚玉尚自觉的把他位置往旁边让了让,以此类推,其他人也都纷纷挪了挪,好把正中间的地方留给曲炳言。 曲炳言走到那里站住,冲着龚玉尚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主持人见状,摆了摆手,让告别厅内恢复安静和肃穆。 又把悼词重新念一遍,最后,全体人员向常东方的遗体行三鞠躬礼。 厉元朗趁此机会,偷眼瞄向曲炳言。 他的头发全白了,人略微显瘦,但精神矍铄,身板是直的。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曲炳言有这种精神面貌,算是不错了。 行完礼,伴随低沉哀乐,众人有次序的开始绕常东方遗体转一圈,瞻仰仪容并慰问家属。 自然,曲炳言排在送别队伍的最前面,向遗体鞠躬,瞻仰仪容,并亲切的和家属握手安慰。 之后是龚玉尚、谭秘书长、魏奇正以及厉元朗。 剩下的才是金胜、张全龙、安杨以及季天侯等人。 官场上最讲究官职高低级别大小,永远不变。 轮到厉元朗时,他神情肃穆的望着躺在鲜花丛中常东方的遗体。 几乎瘦成皮包骨的模样,令厉元朗黯然神伤。 回想起和常东方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位常书记每每在关键时刻,出主意贡献金点子,给予自己无私的帮助,厉元朗记忆犹新,更加的伤感和心酸。 在和常鸣握手时,厉元朗只说一句“节哀”,手上却加重力道。 而常鸣则感激的两眼湿润,没有厉元朗前来,就不会有徐万东的出现,更不能达到今天的水准。 放眼望去,告别厅里几百号人,绝大多数都是冲着王书记态度而来。 不管咋说,叔叔的丧事办到这个程度,也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 厉元朗,真哥们,这是常鸣发自内心深处的真诚感悟。 现在的叶文琪,早就改变了曾经混不吝的性格。 或许已为人母的缘故,更或者是家庭遭受巨大变故的原因,瞬间的醒悟,把她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 自从嫁给常鸣之后,厉元朗和叶文琪完全零接触。 既然有家,又是好哥们的妻子,总要把握好分寸。 厉元朗和叶文琪搭了搭手,彼此间点了点头,仅此而已。 常鸣家的亲属,尤其是他的表哥表嫂,通过这几天的观察,终于明白眼前这位“厉书记”非同一般。 可不是他们想的那个只比村支书强不到哪去的书记。 一个市的政法委书记,在他们印象里了解不多,常鸣只有强调,这位厉书记和副市长平级,甚至比副市长还好使,他们才明白厉元朗的强大。 都是双手握住厉元朗的右手,恭敬程度不次于曲炳言和龚玉尚。 走出告别厅,发现门口不远处,龚玉尚魏奇正等人正围在曲炳言身边寒暄。 厉元朗大步走过来,主动伸手打起招呼:“老领导,你好,我是厉元朗。” 其实,他和曲炳言正面接触机会不多,大多通过水庆章之口,才了解这位老领导的。 “厉元朗!”曲炳言微微一怔,本能的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表情中透着复杂和纠结。 “厉元朗同志,你可是后起之秀,了不得。”这是曲炳言的真心话。 他自然清楚厉元朗和水庆章之间的恩恩怨怨,却也信服厉元朗不仅全身而退,还能飞黄腾达。 短短时间内,重新站起来不说,仕途上一路高歌猛进,从一名普通科员做到如今的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不得不说,厉元朗绝不是简单人物。 别人需要奋斗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有的成果,厉元朗弯道超车,比坐火箭还快。 这个人,还有更大的发展。 当然了,这次见面只不过是礼节性寒暄,并无实质内容。 曲炳言伤感的对众人说:“东方是个好同志,他的丧事我无论如何都要来的。现在看到东河省在占宏书记领导下,取得不俗成绩,让我印象深刻。” 龚玉尚代表王占宏对曲炳言到来表示欢迎,并希望老领导在东河省多待几天,多走走多看看,多给他们提出宝贵意见和建议。 “不了。”曲炳言摇了摇头,“我在京城那边还有事情,就不打搅各位了,来日方长,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 说着,和在场众人一一握手道别。 在和厉元朗握手时,拍了拍他的肩头,小声低语:“有时间看一看庆章,他的情绪不是很好。” 厉元朗使劲点着头,“我会的。” 坐进车里,曲炳言冲大家摆了摆手,众人眼望车子离去,各自想着心事。 而此时坐在车里的曲炳言,原本挺直的身板,就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瞬间佝偻起来。 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药瓶,倒了一大把药片胶囊,就着矿泉水吃下。 经受这么大的变故,隐藏在曲炳言身体里的各种疾病全都爆发出来。 让他身体很快就垮掉。 刚才那一切全是硬撑出来的,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苍老,他的颓废和萎靡。 京城有事不过是个托词,像他这种几乎靠边站的人,哪来的事情要忙?只是给自己贴一块金色的箔纸罢了。 这会儿,龚玉尚才有机会和厉元朗说话。 “厉元朗同志,我们可有时间未见了。听说你去了荣山省的拜州市,主持政法委工作。不错,换个环境,接触新鲜事物,这对于你的成长和经验积累是有帮助的。” “感谢龚书记的肺腑良言,我一定把本职工作做好,不留遗憾。” “好,期待我们有机会再见。”说着,龚玉尚和厉元朗握了握手,钻进车里,挥手告别。 谭秘书长坐进龚玉尚的车里,一同离去。 魏奇正和厉元朗送走这二位,魏奇正望着告别厅的方向,感伤的叹息道:“老书记就这么走了,真是可惜。” 这会儿,他的秘书悄悄过来,请示道:“魏书记,已经联系好,会客室可以用了。” 厉元朗一听,顿时明白,魏奇正这是要和他单聊。 第924章 片段性记忆 的确如此,魏奇正邀请厉元朗移步会客室,说是叙旧,实则就是谈他的心理担忧。 金胜、张全龙还有安杨站在不远处说着话,其实每人眼角余光都瞟向厉元朗这边。 季天侯更是心里揪紧,不知道这二位谈得如何。 这可事关他能否进县常委的决定性命运,但愿一切顺利。 正如季天侯自己所讲,他的野心真没那么大。 架不住冯芸的枕边风,吹起个没完。 冯芸和他讲,“你看看当初和你在一起的厉元朗金胜,人家混到什么程度了。” “厉元朗,咱比不了,可金胜都是县委书记了,而你呢?” 季天侯没好气的反驳道:“这不已经是副县长了吗,还奢望什么。” “哼!”冯芸直撇嘴,“两年前你就是副县长了,不出事的话,不比金胜差。还有你那个白姐,该用不用,过期作废,她爸爸都退下了,肯定不如以前好使。” 冯芸的嘟囔,是她来季天侯分在乌玛县委住宅楼的房子,帮他收拾东西的时候。 季天侯忍受不住老婆唠叨,借口出去抽支烟便走出单元门。 恰巧遇见县委办郝主任在搬家。 郝主任比季天侯来的早,搬家却比他晚。 看到热闹的场面,季天侯并没在意。正好闲着没事,就顺势进去看看郝主任。 毕竟是同事,私下拜访无可非议。 郝主任家在二楼,面积比季天侯的房子要大一些。最主要的是,看到不少人跟着忙乎,有几个季天侯有印象,好像是各局的局长和副局长。 厉元朗震撼住了。 因为他搬家的时候,只有政府办的几名工作人员,所管辖的部门就来了三四个人,哪有郝主任家里热闹。 更可气的是,他家是一梯两户,对面有邻居。哪像郝主任家,一梯一户,还有电梯。 季天侯有想法了,都住在同一栋楼里,都是副处级,住房条件天差地别,人气也差着许多。 由此他算是领教了,常委和非常委不仅是职务上有区别,待遇同样不同。 以前不怎么在意,现在他有想法了。 所以,当魏奇正主动向他提出来帮忙意愿,季天侯只做稍微思考,便痛快答应了。 对于厉元朗和魏奇正的谈话,只有他最关心,最想知道结果。 心神不宁中,终于看到厉元朗和魏奇正谈笑风生出来,碍于情况特殊,他不好多问,只能暗自憋在心里,观察着二人脸色,尤其厉元朗。 和厉元朗说完话,魏奇正也走了。 安杨则在这期间偷偷离开。 就剩下金胜、张全龙以及季天侯几个嫡系,厉元朗还在,他们都不好意思离开。 厉元朗便说:“你们都是县领导,都有工作要忙,不用留在这里陪我,全都回去吧。” “那好。”金胜说:“元朗,我们来日方长,电话联系。” 和他们挨个握了握手,轮到季天侯的时候,厉元朗故意用了用力。 季天侯懂了,手上的力道已经传递出,厉元朗或许和魏奇正达成某种默契,反正是为了他好。 临走之时,金胜专门留下王中秋和一台车,方便厉元朗使用。 一个多小时后,常东方在允阳公墓下葬,预示着他的后事基本上告一段落。 中午吃饭时,常鸣已经从王中秋口中得知,厉元朗把安杨训了一通,心里对厉元朗更加推崇备至。 即便身上有孝,依然破例敬了厉元朗一杯酒,以示谢意。 吃过饭,厉元朗在酒店午睡一觉,由王中秋开车把他送到允阳市精神病院,探望水婷月。 现在的水婷月,精神头真的好很多。 脸上有光泽,还微微胖了。 看人的眼神不再是那么直勾勾的,有了些许的灵气。 “婷月,认识我是谁吗?”厉元朗试探着问。 她坐在房间的床上,手里捏着厉元朗一家四口的合影,仔细端详着厉元朗。 这还是谷雨的百天照,厉元朗和水婷月共同抱着儿子谷雨。 “你是……孩子爸爸?”水婷月看着照片,又看向厉元朗,终于在记忆的碎片中,拼接出来厉元朗的身份。 “是,我是儿子的爸爸。”对于水婷月认出自己来,厉元朗有些激动。 在别人看来不算什么,可这对于水婷月来说,已经是巨大进步了。 “婷月,你恢复记忆我很高兴。”厉元朗轻声细语,很怕声音过大,刺激到她。 “这个是谷雨,是我儿子……”水婷月摸着照片,思考着,指着上面谷雨,道出他的名字。 真是好的开端,厉元朗启发道:“你说的对,你看这是我们的大儿子,这是他百天时我们在家里照的。” “嗯,我有印象了,当时还有我爸爸,我妈妈,他们为什么没在照片里?” 厉元朗解释道:“有的,应该在家里……” 提起这事,厉元朗没了底气。 水庆章和谷红岩出事之后,他们家里的东西去向何处,厉元朗无从知道。 他身边只有这张照片,用作对儿子的思念。 至于其余照片在哪里,还有没有,他不掌握。 “婷月,你还记得当初阿才把你和谷雨带到安江省会海新市,谷雨在哪里,你有没有印象?” 厉元朗单刀直入,问起他最想知道的话题。 那就是谷雨的下落。 水婷月捧着照片,眼望窗外泛黄的树叶,嘴里喃喃自语起来,“小溪边上,有座木桥,桥对面是一座大房子,才叔领我们走进房子里。房子好大啊,楼梯都是用木头做的……” 厉元朗仔细聆听,没有打断她,任由水婷月说下去。 “我们遇见两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他们请我们吃饭,饭好难吃,东西都没做熟,我吃一口就吐了。” 顿了顿,厉元朗鼓励道:“说下去,谷雨怎么了?” “吃饭、吃饭……”水婷月念叨着,忽然叫起来,“我饿了,我要吃饭。” 厉元朗这个泄气,却只能忍着,安慰水婷月,只要她把记起来的事情说完,马上就可以开饭。 “吃饭,我要吃饭,我真的很饿……”水婷月似乎想起什么,忽地睁大双眼,指着门口恐惧叫道:“才叔,才叔来了,你看……” 门口空荡荡的,阿才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准是她出现幻觉。 见水婷月状态不好,厉元朗连忙劝慰,说这就让人给水婷月送吃的,总算制止住她要发狂的举动。 见到主治医生时,厉元朗将刚才水婷月的反应和她做了探讨。 女医生判断说:“她能够回忆起一些事情,这是好的开端。只是目前不宜逼迫她。” “精神病人是有意识的,对于生病时发生的事情能够感知到。只是他们会感觉世界很危险,很复杂很凌乱,从而伴随很多情绪状态,比如恐怖、害怕、紧张、担心、烦躁、愤怒等。” “所以有时存在对事件的不连贯,是片段性的,或者只记住其中某一个细节和行为。” “刚才您提到这些,正是她的正常反应,有了这种反应,证明我们针对她的治疗是正确的,已经产生了效果。” “这事急不得,需要慢慢来。等到她越来越接近正常思维,我们再与您联系。” “好,只要一有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厉元朗和女医生握手道别,走出这幢大楼,无意中往楼上扫了一眼,愕然看到水婷月正倚在窗前看他,不过却马上躲开了。 “唉!”厉元朗失望的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当天晚上七点左右,徐万东派车将厉元朗送到王占宏家中。 厉元朗原本以为,是王占宏单独见他。 可当他走进王占宏家中一看,有个人也在场,并且听王占宏介绍那人的身份后,不免吃惊起来。 第925章 交底与试探 男子三十多岁,和厉元朗仿佛。 长得挺精神,可以说一表人才。 王占宏端坐在沙发里,对厉元朗说道:“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我曾经的老部下小沈,这就是厉元朗。” 男子急忙站起身,主动伸出右手,“厉书记你好,我叫沈放。” 厉元朗大脑回路清晰起来,王占宏曾经主掌国安部,那么沈放应该就是国安部的人。 只提名字没说其他,这跟国安部的特殊性有关。 二人握了握手,相对而坐。 王占宏淡然说道:“小沈这次是从拜州过来返回京城部里,顺便看我。正好听说你在允阳,我就把你叫来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厉元朗却分析出来,沈放很大可能是专程找他的。 也就是说,一定涉及到很严重的事情,否则没必要这么做。 “厉书记,撞车一案基本上水落石出,这是境外势力故意针对你,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刑事案件。” 厉元朗听到沈放的这番话,不禁一愣,“针对我?难道是因为我调查fl公司的事情?” “也不全是。”沈放正面回答:“给你注射的药物是他们业已研究成功的一种毒剂,把你造成昏迷不醒的状况,就是这种毒剂的强大药性。” “本来,他们打算通过林娜提供解药,让你和他们建立起关系,从而达到他们最终目的。” “只是林娜自作主张,破坏了事情本质,搞砸了他们的计划。我说的明白一点,境外势力已经切除掉和林娜的一切联系,完全放弃她了。” 厉元朗听着有些不解,便问:“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想不通……” 这会儿,王占宏插言说:“很明显,境外势力想以救你命为诱饵,和你搭上线。从你调查fl公司开始,他们就盯上你了。” “这个境外势力,就是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想要破坏我们安定团结大好局面的那个国家。” 虽然王占宏没有提及名字,厉元朗马上意识到说的是谁了。 王占宏继续道:“他们最讲究利弊得失和利益最大化。fl公司已经暴露,留着没有任何价值。相反,若是以此把你争取到,这对他们来讲,将是莫大的成果。” “由此,他们才会给你两封信,主动提供线索,让你立功,这只是其一。其二,他们给你解药,挽救你的生命,以恩人姿态出现,这样一来,更加容易取得你的信任。” 沈放接过话茬解释:“厉书记,你年轻有为,前途光明,正处在事业上升期,所有这些条件,全都符合他们制定的计划。” 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把厉元朗听得如坠雾里,需要好好消化。 “沈同志,你说的是什么计划?” 沈放看了看王占宏,得到王占宏眼神首肯后,直截了当说:“他们有个雏鹰培养计划,共分为四个阶段,第一步是选育,第二步是培养,第三步是飞展,第四步是收获。” “说白了,就是从我们国内选择一批将来有发展前途的官员,在他们事业每个至关重要的阶段,都会给予关键帮助,以此将其推上最高位置。” “等到那时候,就会听命于他们,为他们所用。包括制定政策,决定国家命运走向等等,都要受到他们的牵制和摆弄。” “举一个最简单例子,就说曾经辉煌强大的某国吧,他们那位掌权人一上任,采取的任何一项决定,都在加速国家衰亡,最终走向解体。” “如此一来,境外势力便失去一个最强大的竞争对手,三十年了,他们才能始终立于世界最顶端,无人能够撼动。” “我们励精图治这么多年,终于在各方面有了长足发展,他们就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无时无刻不在想尽办法打压我们,处心积虑阻碍我们,用各种小动作、小手腕算计我们。” “妄想着通过内部瓦解,培养出为他们服务的领导干部,雏鹰计划便是由此衍生出来的。” 厉元朗明白了,但还是有不解的地方,“你的意思,他们看中我了?” “是的。”沈放直白说:“就像我刚才所讲,你事业上有发展前途,而且你出自寻常百姓家,没有红色基因,这点才是他们最为看中的。” 沈放最后一句话,说的最有力度。 世家子弟,在国家认同感上的确好于普通百姓。 江山是他们老一辈打下来的,很少会做出对不起列祖列宗、忤逆不孝的举动。 像谷闯这样的毕竟是少数,况且他从商,肯定不如从政的意志力坚定。 听沈放的意思,撞车和注射这两件事,同为境外势力所为。 厉元朗深度分析,感觉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便把和宋大山接触的那个女人,以及掌握到巴元龙行踪一事,问了出来。 沈放对此陷入停滞,沉吟片刻说道:“厉书记,你的疑问很好,由于此案我们还在侦破阶段,有些事不方便和你说,请你原谅。” “我之所以和你讲这些,只是提醒你,要你有个心理准备,回到拜州后,要留心观察,多注意防范。” 王占宏则严肃的说:“厉元朗同志,我们对你是信任的。你有一颗忠于国家忠于人民的红心,骨子里的正义感决定你会做出正确的判断。” “在金钱甚至女色面前,你一定能够经受住任何诱惑。不过……” 他这句“不过”,令厉元朗陡然紧张起来。 今晚的谈话,厉元朗深知,王占宏不是代表他自己,而是代表着别人做表态。 “你唯一的软肋,就是你的孩子。” “如果真要在国家和亲情之间做出选择,我们需要你最真实的想法。” 冥冥中,厉元朗忽然想到水婷月下午的那句话。 “饭好难吃,都没做熟……”什么饭会做不熟? 中餐里有生拌,可西餐里却有煎牛排,本身就有几成熟之说。 只可惜,水婷月没有回忆出来接待他们男女的相貌。 千万千万,谷雨不要落入那些人手里。 见厉元朗沉默和犹豫,王占宏和沈放相互对视一眼,心里似乎已有答案。 心里纠结良久,厉元朗才逐渐抬起头来,义正言辞道:“王书记,沈同志,我……” 可当他说到这里,王占宏却摆手阻止,微微站起身来说:“不提这事了,我们去吃饭。” 三个人入席,照样摆满一桌子菜肴,厉元朗却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席间,王占宏和沈放决口不提刚才之事,笑谈风声说了一些***。 厉元朗总想就着刚才话题继续聊下去,都被王占宏一个软绵绵的太极拳化解掉。 说白了,那件事到此为止,毋庸再谈。 厉元朗好不郁闷。 倒是魏奇正拜托的那件事,厉元朗从侧面打听清楚。 王占宏对此并没有深究的意思,还是那句话,广南市发生的事情太多,若再有人事变动,尤其是撤换一把手,不利于稳定,稳定才是关键。 魏奇正可以高枕无忧,厉元朗却心事重重。 吃过饭,厉元朗和沈放一起向王占宏告辞。 望着二人的背影,特别是厉元朗,王占宏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出王占宏的家,上车之前,沈放伸出手来和厉元朗握了握说道:“厉书记,我们就此别过。” 握完手,沈放率先钻进车里,厉元朗看了看他留在自己手心里的小纸条,展开之后,上面有一个手机号码。 这是沈放的手机号,有事可以联系他。 但还有一句话,看完之后,厉元朗深感意外和迷惑不解。 第926章 不留回旋余地 那句话竟然是这么写的:孩子,勿找!!! 尤其后面三个硕大叹号,分明有警告意味。 厉元朗大惑不解,沈放为何让他不要找儿子谷雨? 是他知道谷雨的下落,还是别的原因? 心里藏着这个疑问,厉元朗彻夜难眠。 厉元朗是在次日傍晚返回拜州的。 刚走进百花园宾馆,愕然发现在一楼大厅坐着一个人。 一见厉元朗,麻溜从沙发上站起来。 厉元朗定睛一瞧,原来丰正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钱小江。 “厉书记,您回来了?”钱小江陪着笑脸,主动打起招呼。 厉元朗背着手,那架势根本没有握手的意思。 板着脸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钱小江尴尬的笑了笑,“厉书记,我想向您汇报工作……” “谈工作,明天可以去我的办公室。”说着话,厉元朗大步走上楼梯,头也不回。 “厉书记……”钱小江还要跟上去,却被穆广森伸手拉住,“钱副市长,厉书记刚下飞机身体劳累,您要见他,容我问厉书记的意思再做打算。” 钱小江失望的鼓了鼓腮帮子,客气的肯求穆广森:“穆秘书,麻烦你多费心,多提醒着点厉书记。” 随后叹声道:“都怪我,让你和厉书记受了苦,我已经建议市政府撤掉第一派出所的所长职务,涉事的两名警察,也准备清除出警察队伍。另外……” 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穆广森。“劳烦你把这个交给厉书记,我查过了,里面东西都在,绝没有动过的痕迹。” 穆广森接过来,忽然发现手机下面有个硬邦邦的东西,一摸就知道是张银行卡。 “钱副市长,这不是厉书记前妻丢的那部手机,您再仔细检查检查。”穆广森不动声色的又把手机退给钱小江。 “哦,不是吗?”前小尖观察着穆广森的表情,装模作样拿回来,随手将银行卡抓回手心里,嘴里念叨着:“没错啊,穆秘书,你再看一看。” 穆广森又接过来,摸了摸点头说:“这回对了,钱副市长,您我的消息吧。”然后蹬蹬上楼,追赶厉元朗去了。 望着穆广森的背影,钱小江脸色十分难看,阴沉如水。 推门走进房间,见厉元朗头靠在沙发背上,微闭双目。 “厉书记,钱副市长把手机还回来了。”说着,穆广森将韩茵的手机摆放在茶几上。 “他还说了什么?”厉元朗依旧没有睁眼。 “他把派出所长给撸了,那俩警察也要通过相关程序开除。还有,他在给我手机的时候,里面夹了一张银行卡……”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缓缓坐直身体,抬起头来睁眼看着穆广森,问道:“你是怎么做的?” 穆广森盯着厉元朗的脸,坦然回应:“我告诉他拿错手机了,就还给他。等他收起银行卡,我才收下手机。” “你做的很得体。”厉元朗夸赞完,冷声说:“钱小江这是心中有鬼,想花钱买平安,他想得倒是挺美。” 钱小江不置可否,想着要去给厉元朗放洗澡水。 “好吧。”厉元朗打了个哈欠,“还真有点累了,五个多小时的飞机,腰都坐疼了。” 厉元朗不放心,韩茵手机里面有用的东西是否被动过,第二天亲自交给毕英双,让他检验一遍。 没多久,毕英双反馈回来消息说,手机完好无损,没有动过的痕迹。 韩茵已经买了新手机,厉元朗只能将数据传送给她,让她输入新手机里面。 做完这些事,厉元朗根本不打算见钱小江,并且准备将此事向明尚白做汇报。 丰正市公安局警风不正,不仅仅是撤掉一个派出所长和开除两名民警那么简单。 就在他拿起桌上话机,要联系明尚白之际,铃声在这一刻恰巧响起来。 “厉书记,你身体恢复好已经上班了?”话筒另一侧传来梁恩元的声音,“我想向你汇报事情,不知厉书记有没有时间?” 梁恩元毕竟是副市长,该给的面子厉元朗不好反驳回去。 “可以,请梁副市长过十分钟再来,我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好的,我十分钟后过去。” 梁恩元身兼市公安局长,在市政府和公安局各有办公室。 平日里,他都在市公安局办公,市政府这边只有开会时才过来,留给他的办公室基本上不用空着。 梁恩元倒是准时,不到十分钟,穆广森进来告诉厉元朗,“梁副市长到了。” 厉元朗站起身,整了整衣角,说道:“请他进来。” 两人见面握手寒暄几句,梁恩元不住赞叹道:“看到厉书记满面红光,气色尚佳,我由衷的高兴。” “多谢,请坐。” 将梁恩元让进沙发里,等穆广森摆上茗茶离开之后,梁恩元叹了口气:“唉,我要向厉书记检讨,丰正市公安局的钱小江太不像话,手下派出所的那两个混账东西,竟然把你平白无故关了一宿,实在可恶。” “昨晚,我把钱小江大骂一顿,他是怎么带的队伍,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换人!” 梁恩元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发着火,眼角余光却在瞄着厉元朗,偷偷观察厉元朗的反应。 只见厉元朗表情平静的端起保温杯,不住吹着气,仍旧一言不发。 他心里暗叫,不好!看来这位厉书记没有打算原谅钱小江的意思。 看来,替人出气的这张牌效果不好,梁恩元只好打出情感牌了。 “厉书记,钱小江千错万错,看在他这几年来做过不少成绩,丰正公安局在他领导下,治安环境有了很大改观,发案率和破案率始终在全市所有区县中名列前茅,你大人不记小人过,能否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喝了一口茶水,厉元朗稳稳放下杯子,沉声道:“梁副市长,你对丰正市公安局的评价,我不敢苟同。” “我前妻丢手机之时,在场群众没有一人挺身而出,向我们提供帮助,我看到的是淡漠,更多的是习以为常。” “这说明什么?说明老百姓对此早就免疫了。还有,据我了解,丰正市的窃贼,每个月要向派出所上交一笔份子钱,钱交不够,就要把他们关起来反省。” 厉元朗冷哼一声:“派出所给小偷下达任务指标,和小偷们分赃,简直岂有此理!怪不得他们发案率和破案率这么低,原因不是丰正市治安有多么的好,而是他们和犯罪分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警匪一家!” “我不禁要问,仅仅只是第一派出所出现这种问题,别的会不会有?” “现在看来,不是撤掉第一派出所所长,开除两个民警就能解决。必须对丰正市公安系统进行全盘整治,对钱小江的问题进行严格审查,该处理的处理,该抓的就抓。在这件事情上,我们绝不含糊,绝不姑息!” 厉元朗的一席话,掷地有声,字字句句像针尖一样,深刻扎进梁恩元的耳膜里。 他惊讶了,也惊呆了。 一时无言以对。 好半晌,梁恩元才半信半疑道:“竟然还有这事?厉书记,你是从哪里听说的?” 厉元朗冷冷一笑,“梁副市长,我可是亲身经历,你要是对此存在质疑的话,可以去调查。” 说着,厉元朗再次端起保温杯。 这一次,他可不是纯粹喝水,而有端茶送客的意味了。 因为厉元朗觉得,没有继续与这位梁副市长谈下去的必要了。 送走梁恩元,厉元朗当即拿起话筒,联系明尚白,想要将此事向他做完整汇报。 明尚白在电话里说:“我这边有事,下午两点钟我在办公室等你。” 厉元朗想了想,打通王志山办公室的座机号,得到他本人同意后,端起保温杯,直奔楼上王志山的办公室而去。 第927章 难度与阻力 其实从撞车昏迷一事中,厉元朗对王志山有了一个很高的认识。 并没有因为王志山严词拒绝林娜的利益交换,从而让厉元朗错过使用解药而记恨他。 反倒王志山的正直、正义,和厉元朗的性格极其相似,令他动容。 在遥远的拜州市,在人生地疏的新环境下,厉元朗终于有一个能说知心话且志同道合的人了。 当厉元朗踏进王志山办公室的时候,王志山早就沏好一杯茶等他。 “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我特地给你泡的,一般人,我还真舍不得拿出来。” 厉元朗对茶是有研究的。 立春后到谷雨前,这段时间采摘的茶叶统称为“春茶”。 每年大家都期待春茶,因为越冬后,芽经过一冬的休眠和养分积累,有机物质十分充足,加之春季温度适中,雨量充分,使得春季茶芽肥硕,内含物质丰富,鲜爽度、饱满度和协调度都极高。 春茶中,龙井又有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之分。 明前龙井,即清明前采摘;雨前龙井则是清明后、谷雨前采摘。 明前龙井由于采摘时芽叶比较细嫩,受到病虫害的侵蚀较少,品质方面会比较好。色翠香郁,味醇形美。 只是头采的香气较淡,不耐泡,极其珍贵。 雨前龙井没有明前龙井那么细嫩,也没有那么清新的味道,甚至略微显涩。不过由于清明后谷雨前,雨水增多,温度升高,芽叶发育成熟,雨前龙井的茶叶会更加粗大,滋味浓厚,更加耐泡。 价值方面,由于明前龙井茶叶,芽的生长速度缓慢,可摘的数量较少,物以稀为贵,明前龙井的价格故而极高。 相反,雨前龙井的芽叶生长速度快,产量也大,价格相对便宜不少。 这么说吧,明前龙井每斤能炒至上万元,雨前龙井能跌到每斤千元以下。 相差十倍左右。 王志山能把好茶贡献出来,足以说明他对厉元朗的态度了。 “怎么样?”看着厉元朗抿了一口茶,王志山忍不住问道。 “清淡味柔,不错,的确是今年新茶。”厉元朗夸赞道:“这种新茶不算便宜,王市长能用这么好的茶招待我,谢谢了。” “算不上。”王志山连连摆手,“我老婆娘家就是种茶户,近水楼台先得月,每年都给我邮寄一些好茶,这个,不花钱的。你喝好了,一会给你拿回点去。” “不用,有幸喝到就行,没有连喝带拿的道理。” “跟我还客气。”王志山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道:“你这么急着上我这来,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厉元朗微微叹道:“是有急事。” 于是,他就将梁恩元找他给钱小江说情一事讲了出来。 并且把他在丰正市所遇所见的全部过程,也都告诉给王志山。 王志山眉头一皱,怒气而发,“这个钱小江,真是死不悔改,上次的教训还是轻了,没伤筋动骨,还敢这么胆大妄为!” 一听苗头不对,厉元朗忙问:“王市长,你的意思市里早就掌握丰正市公安系统的乱象?” “是,也不全是。” 王志山的回答更令厉元朗摸不着头脑了。 他并没有直接告诉厉元朗原因,而是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我已经联系明书记,他让我下午两点去他的办公室。” “你是想把这件事向明书记汇报?”王志山又问。 厉元朗诚实点头,“有这个想法。” “元朗同志,我劝你先不要说,明书记那里……”王志山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王市长,从我受伤住院以来,让我认识到你是一位坚持原则的好领导,我一直拿你做榜样。”厉元朗诚恳道:“我初来乍到,有许多事情还处于摸索阶段。你作为我的领导,又是年长我的老大哥,我想不周全之处,还请老大哥能够赐教,我将万分感谢。” 厉元朗都这么说了,王志山踌躇片刻,道出实情。 明尚白只有一个女儿,叫明露,在政法学院担任一名科级干部。 明露的前夫名叫许麦,这个人成天吊儿郎当,什么事情都不做,十足的混子。 当初二人结婚就遭到明尚白极力反对,可架不住明露被许麦的甜言蜜语蒙了心,硬是强行嫁给了他。 可惜好景不长,二人结婚还不到一年,就因为许麦在外面胡搞而离了婚。 直到他们分手,明露才被明尚白允许踏进家门,父女和好如初。 许麦失去明书记女婿的头衔,本应过得不如意。 但令人费解的是,他反而成为多家公司的董事,并且还垄断了丰正市的典当行业,成为整合后的丰达典当行的老板。 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每天数钱都数到手抽筋。 他在拜州市和丰正市有多家房产和门市,座驾是四个六的劳斯莱斯,整天在拜州招摇过市,好不威风,谁都不敢惹。 今年年初,丰正市一位退休的老领导家里遭窃,一副价值达上百万的古画丢失。 这可是老领导的命根,东西一丢,当场昏迷住院。 老领导曾任丰正市前身丰正县的县委副书记,是明尚白仕途之路的领路人。 看望老领导的时候,明尚白当着老领导的面,限定丰正市公安局三天之内破案,否则就让钱小江卷铺盖,走人! 钱小江不到一天就把古画追回,治愈了老领导的这块心病。 结果老领导仔细一看,画的边缘竟然出现明显破损,询问古画修复专家,就是修好了,这幅画的价值也会大大折扣。 上百万的东西,目前最高能给到三十万。 古画值不值钱的老领导不在乎,古画受损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这幅画传了好几代人,却在他手里出了问题,怎能不让他揪心和懊恼。 当即给明尚白打去电话,把事情一说,明尚白真是火了。 追查下去,原来这幅画是被丰达典当行低价收去。 由于典当行工作人员处理不妥当,才导致古画出现严重损坏的问题。 特别是听说,老板是明露前夫许麦,明尚白严令钱小江,马上抓捕许麦。 奇怪的是,许麦却在警察到来之前,逃跑了。 后来一查,许麦是钱小江的表弟,不用猜了,准是钱小江提前通风报信,让许麦躲过这一劫。 按说,钱小江身为公检法司人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而且许麦又是明尚白最为憎恨的前女婿,对他们的处理肯定很严,不把牢底坐穿也差不多。 谁知,明尚白竟然网开一面,只将窃贼绳之以法,许麦关了几天看守所,钱小江给了个诫勉谈话,这件事竟然翻篇了。 当时,王志山曾经因为对钱小江处理过轻,和明尚白争执过。 双方当时闹了一个半红脸,却没有改变最终结果。 直到现在,王志山也搞不懂。 明尚白那么厌恶许麦,为何在关键时刻拉胯,放过许麦一马。 “元朗同志,这下你明白了吧。我在明书记那里碰了一鼻子灰,你要是揪着钱小江和许麦不放,明书记的态度如何,真不好预测。” 还有这事? 厉元朗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手机失窃案,竟然带出来这么大的信息量。 对于王志山好意提醒,厉元朗不为所动。 他坚信,也确定,整治丰正市公安系统的恒心不能改变。 即便遇到艰难险阻,他仍旧一往无前,绝不动摇。 临走时,王志山无意中提了一嘴,郑耀奇要回来了。 对他的审查结束,并没发现他有过分行为。 郑耀奇算是逃过一劫。 中午在食堂吃午饭,饭刚吃了一半,穆广森拿着手机走进来,比划说,是毕英双打来的电话。 厉元朗接过来,才“喂”了一声,顿时皱紧双眉,惊问:“许麦被释放了!” 第928章 露骨的袒护 “我刚刚接到消息,是梁副市长下的命令。” 厉元朗徐徐放下手机,脸色相当难看。 吃过饭返回住处,在宾馆大堂遇见云海瑶,对方主动和他打招呼,厉元朗都没听见,也没回应。 云海瑶直纳闷,私下里和姐姐云冬青通电话时说:“姐,你托我办的事情恐怕要泡汤。” 云冬青一愣,“什么原因?” “我刚才看见厉元朗了,我和他说话都没搭理我,我猜想他应该对你有意见了。” 其实,云冬青只不过想让妹妹给厉元朗带个话。 厉元朗出事之后,云冬青十分自责。 要是那天晚上,真心实意邀请厉元朗去她家里坐一坐,兴许……或者就不会遭遇车祸,更不能昏迷不醒差点送了命。 她让妹妹稍话,实在没有勇气单独约见厉元朗,她想解释清楚。 殊不知,从妹妹传过来的消息看,厉元朗别说是见她了,就连妹妹都受牵连。 云冬青为此更加难受,人都变得萎靡不振了。 其实,厉元朗哪里有那么多想法,只是有心事罢了。 原本保持的午睡习惯,也因为许麦的释放,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下午,他提前十分钟赶到明尚白办公室,没有进去,在张克这里干等着。 “厉书记,您先坐,我进去汇报一声。”张克客气的敲开明尚白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不大一会儿,张克返回来告诉厉元朗,明书记让他现在进去。 厉元朗迈步走进来,明尚白伏案正在批阅着文件,头不抬的说道:“你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一份文件需要看完。” 也没让厉元朗坐下,明尚白自顾仔细阅读文件。 厉元朗站在他面前,看到明尚白随手抓过保温杯喝水,却因为杯里没水直接放下。 他便代替秘书角色,拿过保温杯在饮水机那里续满,双手恭敬放到明尚白跟前。 “谢谢。”明尚白依旧低头忙碌,只把厉元朗干晾在原处。 仅仅这么一个细微动作,厉元朗就知道,明尚白故意晾着他,是在对他表达不满的无声举动。 因为什么? 难道是自己让毕英双抓捕许麦? 厉元朗思考着,却不动声色,仍然保留标准的站姿。 大约过去七八分钟,明尚白看完文件,拿起笔在上面作了批示,这才将身体徐徐往后一靠,指了指面前椅子说:“厉元朗同志,你坐,站着干嘛,我瞅你还得仰着头。” 厉元朗坐下后,明尚白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明书记,我向您汇报关于丰正市公安局严重败坏警风警纪,个别警官和警员与犯罪分子沆瀣一气,同流合污的问题。” 明尚白表情平淡,波澜不惊,淡然道:“你说吧。” 厉元朗边说边观察明尚白举动,他泰然自若的样子,根本对这些事应该了如指掌,不觉得大惊小怪。 说完,明尚白平静道:“厉元朗同志,你说窃贼向派出所每月交份子钱,可有证据?” 这话就有点鸡蛋里挑骨头的意味了。 小偷给警察交份子钱,总不能像买东西那样,大张旗鼓毫无顾忌去做,暗地勾当,上哪去找证据。 厉元朗屏气凝神,平缓语速说:“当时和我关在一起有个小偷,是他向我提供的消息。明书记,就从我前妻丢手机,现场群众的麻木反应来看,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明尚白双手花插在一起,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说的这些,需要调查,不能仅仅因为一个小毛贼,就否定丰正市的治安成果。” “这些年来,丰正市总体治安环境还是不错的,钱小江率领丰正市公安局干警,没日没夜在一线操劳,才换来稳定和谐的良好局面。对此,我们要予以肯定。” “当然了,不能因为丰正市治安环境好,干警队伍里就全是精英,都是良将。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素质低下,品质低劣。对于把你关在派出所一夜的事情,我们要认真调查,该处理的处理,该开除的开除。” “至于钱小江同志,我们也要听取他的说辞。我认为,他是一名不错的同志,一名合格的干部。” “我会找钱小江同志谈话,让他向你做出最诚挚的道歉,最深刻的检讨,保证今后不许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说着,明尚白再次端起保温杯,吹了吹问道:“还有别事情吗?” 端茶送客的举动,厉元朗明白。 很显然,明尚白根本没有打算,要处理钱小江的意思。 厉元朗心有不甘,正要开口,明尚白抬头看了看墙上挂钟,喃喃道:“哟,我有个外事活动,要赶紧去九州大酒店。” 这是不想再听厉元朗说话,就差撵他了。 厉元朗揣着一肚子火气,返回到办公室里,坐在椅子上呼呼喘着粗气。 真像王志山所说那样,明尚白露骨袒护钱小江,碰了一鼻子灰,啥事都没解决。 厉元朗灰心丧气,神情低落。 穆广森进来,看着老板这状态,就知道厉元朗心情很差,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只给厉元朗杯子里续满水,转身蹑手蹑脚刚要走,却被厉元朗叫住:“有事吗?” “这……”穆广森犹豫起来。 “有事就说,别在我这里吞吞吐吐的,像是犯了便秘症。” 穆广森头一次见厉元朗说话这么生硬,扎着胆子说:“我刚刚接到云老师的电话,她、她想见您一面……” “就说我没空。”都什么时候了,厉元朗哪还有这个心情。 “是,我这就回掉她。” 当穆广森再次转过身躯,往门口方向走,身后却传来厉元朗的声音:“政法学院?广森,你说的是政法学院的云冬青?” 穆广森都给弄得哭笑不得,这位厉书记刚才听没听,怎么会这么问。 “对,是政法学院的云老师。” 厉元朗想了想说:“也好,你去联系她吧,只要她有时间,我随时奉陪。” 这个弯拐的有点大,穆广森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机械的点着头,终于离开办公室。 坐回座位上,正好张紫欣打来电话,邀请他晚上一起去看电影。 穆广森心情烦躁,说他没兴趣。 “你怎么了?”张紫欣关切问。 “刚才被厉书记训了一句,我感觉冤枉得慌。”穆广森抱怨道。 一听事情经过,张紫欣怪嗔道:“你呀你,真是榆木脑袋,厉书记发火,不是冲着你,是因为他的心情不好。” “你不想想,他没拿你当外人,是作为身边最亲近的人才会发火。你没听说,领导越是尊重你,就是在疏远你。越是器重你,就会在你面前发挥自我,这对你来说,是好事。” 穆广森回味着女友的这番话,终于大脑开窍,脸上由阴转晴,心情瞬间好多了。 “怎么样?晚上可以陪我看电影了吧?” 穆广森斟酌着说:“厉书记今晚有约会,我应该可以正点下班,我们到时候再联系。” 这边刚挂断手机,王哲选急匆匆而来,询问穆广森:“厉书记有没有时间,我要马上见他。” “王书记,您等我进去问一问。” 一看王哲选着急忙慌的样子,就知道他有重大急事,穆广森一刻不敢耽搁,赶紧进去通报。 厉元朗此刻的心情有所缓解,平心静气。 因为墙上那副“戒急用忍,行稳致远”在提醒着他,不要着急,要学会自我调和,保持一颗健康平常的心,这样才会冷静,不至于出现判断上的失误。 拿出王志山给他的绿茶,亲自给王哲选沏茶。 却见王哲选气喘吁吁,十分惊诧的说:“厉书记,出大事啦!” 第929章 张狂的资本 又有什么事了! 厉元朗真是服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别急,慢慢说。”厉元朗将杯子放在王哲选面前,劝说着。 “许麦的司机把、把郑副市长给打了!” “郑耀奇!”厉元朗眼睛瞪得老大。 王哲选咕咚咚喝了几口茶水,缓了缓神,继续道:“这不是郑副市长才回拜州,在建设大街的十字路口正常行驶,与闯红灯的许麦劳斯莱斯撞在一起。” “许麦的司机蛮横不讲理,不仅把郑副市长的司机打了,还随手将劝架的郑副市长推了一个跟头,后脑勺都出血了。” “郑副市长怎么样?有没有危险?” 王哲选摇了摇头:“人在医院躺着,说是轻微脑震荡。” 脑震荡属于轻微伤害,打人者要受到治安处罚,并且受害人还可以提出民事赔偿。 这些都不是主要的,郑耀奇毕竟是常务副市长,虽然现在败走麦城,可许麦司机肆无忌惮,竟然胆敢当众打他。 这不是打人,分明是在打脸。 “许麦司机怎么处理的?许麦是什么态度?”这才是厉元朗最为关心的。 王哲选告诉他:“许麦当时就坐在车里,都没下车。司机把人打了,直接开着前脸撞坏的劳斯莱斯溜了。” “拜州市局就没有对他的司机采取措施?”厉元朗眉头一拧,感觉出味道了。 “我问过市局的熊先让副局长,他说市局正在促成双方达成和解。他的意思是,毕竟劳斯莱斯修车费不少,郑副市长又没什么大碍,拿出点钱赔给郑副市长就得了,司机也不是故意的。” 厉元朗冷声道:“若是劳斯莱斯擅闯红灯,是他有错在先。不止修他自己的车,郑副市长的车也要负责维修,这是不容置疑的。” “听许麦的口气,这是硬把屎盆子往郑副市长身上扣啊。颠倒黑白,仗着郑副市长仕途不顺,公然欺负他,许麦也太猖狂了。” 王哲选试探性的问:“厉书记,你知道许麦的背景吗?” “知道。”厉元朗颔首道:“他是明书记的前女婿,丰正市钱小江的表弟。不瞒你说,我前几天还在丰正市领教过公安系统的乱作为,被派出所无端关了一夜。” “为这事,我刚和明书记谈过,本想大力整顿丰正市公安局,治理钱小江,但是……” 厉元朗无奈的叹息道:“明书记对此不支持,这让我很为难。” 他深有苦衷,得不到市委书记支持,想要对丰正市、对钱小江下手,等于异想天开。 本来么,政法委就没有撤换公检法司领导的权力。 钱小江作为丰正市副市长兼公安党委书记、局长,他的任免权力在拜州市委。 如果要动他,必须经过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可以撤销其丰正市政府党组成员,公安局党委书记的职务,同时建议免去其副市长兼公安局长。 虽然政府职务要通过开大会表决通过,但大多情况下,只要市委做出的决定,就是最终结果,万难改变。 明尚白作为市委书记,这一届班子的班长,只有他有权召开常委会,而且他的态度将左右常委会的走向。 由此看来,厉元朗即便想要处理钱小江,也是力不从心。 王哲选听闻厉元朗竟然遭受奇耻大辱,也是义愤填膺。 他自然懂得个中缘由,除了同情,一样的无能为力。 这个话题太令人沮丧,厉元朗便说:“哲选,你代我去探望一下郑副市长吧。” “好,我这就去。”王哲选刚要起身,厉元朗马上制止住,“算啦,还是我去比较好。” 郑耀奇此时正值人生低谷期,又是被许麦扫了颜面,这不正好是争取他的机会吗?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厉元朗这会儿出现,对郑耀奇可是很大鼓舞。 于是,他叫来穆广森,让他准备一个花篮,坐上老孙开的车,直奔市医院。 走进医院,厉元朗心情五味杂陈,别有一番感受。 他太熟悉这里了,熟悉这里的一切,尤其空气中的味道。 郑耀奇被安排在高档病房,但是,除了秘书之外,没见别人在场。 病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束鲜花,更别提花篮了。 主要是郑耀奇回来后,省委还未宣布官复原职,只是让他先休息一段时间。 不过,在省委并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郑耀奇复职上任是早晚的事。 看到病房里冷清样子,厉元朗唏嘘不已。 人也太现实了,现实到都没人情味了。 此刻的郑耀奇正躺在病床上睡着,秘书一见厉元朗,马上起身打招呼:“厉书记,您来了。” 他一说话,郑耀奇慢慢睁开双眼,顿时愣住。 千想万想,也不会想到厉元朗会来看望他。 “是……厉书记,你这是……”郑耀奇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厉元朗抢先一步,抬手阻止道:“郑副市长不要客气,别急着起来,这对你身体不好。” 秘书眼疾手快,扶着郑耀奇慢慢坐起,并在他后背掖了一个枕头,同时将床头调高。 整理好之后,眼神示意穆广森,二人一起离开病房,把门关上。 “厉书记,还劳你大架,我郑某人真是担当不起。”郑耀奇精神状态相当糟糕。 堂堂市政府二号人物,竟被许麦的司机打了,这事传扬出去,颜面扫地不说,声望也会大打折扣。 只是如今的郑耀奇有苦说不出,赵宇坑他不浅,差点断送了前程。 要换在往常,借许麦十个胆子,也不会当街这么对待自己。 唉,一想到赵宇,郑耀奇肠子没毁青了。 在和厉元朗握手之际,郑耀奇歉意说:“厉书记,我对不起你。” “郑副市长不要这么说,你何来对不起我。”厉元朗坐在床边,诚恳说道。 郑耀奇感叹道:“实不相瞒,你当初暗查赵宇飙车,我对你是有成见的。如今想来,你这么做是为赵宇好,也是为我好。” “我这个外甥,都怪我疏于管教,惯他养成许多坏毛病,要是早一点听你的话,也不至于造成这样结果。” 厉元朗没有接话,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赵宇醉驾肇事,造成一死一伤的严重交通事故,之后又找陶兴顶罪,这种无脑操作,终究会面临一段很长的刑期。 厉元朗眼见郑耀奇提起外甥就是伤感,连忙转换话题,谈到许麦司机粗暴动手一事上面。 “许麦这是专挑软柿子捏。”郑耀奇苦涩说道:“知道我如今不行了,我被他的司机推倒在地,坐在车里纹丝不动,连个面都不露。我不期望别的,哪怕是给我说一句道歉的话,我都会不追究他什么。” 听郑耀奇的意思,厉元朗一怔,“他没来医院看你,没来道歉吗?” “哼!”郑耀奇冷哼道:“至今都不见他人影,何来的道歉。” “许麦这么做真是过分了。”厉元朗生气说:“即便他是明书记的前女婿,可他是过错方,连最起码的礼节都不懂,狂妄至极。” “郑副市长,我有件事不明白,明书记不是看不上许麦吗,为何对他如此包容,甚至还袒护他。” “呵呵。”郑耀奇颇具玩味的笑了笑,“厉书记,你这么聪明,难道就没从这里面品出什么味道吗?” 被郑耀奇这么一说,厉元朗还真是迷糊。 明露前夫,在外面胡作非为,又不被前岳父看好。 反倒离婚之后,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真是让人看不透了。 郑耀奇的身体微微往上靠了靠,压低声音向厉元朗道出一个令人倍感意外的真相。 第930章 侧面了解 “厉书记,有一种婚姻叫假离婚,你听没听说?” 经郑耀奇这么提醒,厉元朗豁然开窍,顿时醒悟。 “这么说来,明露和许麦是假离婚?” “对。”郑耀奇十分肯定的点头。 “我明白了。”厉元朗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真是一步好棋。 领导干部配偶和子女,不得在领导所在当地从事经商办企业,这是早就有的规定。 明露和许麦离婚,他们就不是夫妻了,许麦更不是明尚白的女婿,如此就规避掉这一规定。 怪不得恢复自由身的许麦,一下子成为那么多企业的董事,还垄断了丰正市的典当行业。 厉元朗彻底懂得,明尚白袒护许麦的真正理由了。 只可惜,没有掌握到确凿证据,况且以厉元朗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想要撼动明尚白,无异于以卵击石,比登天还难。 毕竟,刘浩准不是王占宏,自己和这位刘书记尚未建立彼此信任的起良好关系。 二人正在说着话,郑耀奇秘书进来通报,说王市长要来看望郑耀奇。 既然王志山快到了,厉元朗安慰郑耀奇几句,起身告辞。 刚走出病房,就见王志山在前,伊学智拎着花篮紧随其后。 “元朗,你也来看老郑?”走到跟前,王志山好奇问道。 “是的。”厉元朗和王志山打招呼说:“郑副市长状态可以,就是情绪不高,老哥要多劝一劝他。” “行,我会的。”王志山应了一声,和厉元朗擦肩而过,直奔病房。 云冬青竟然选择一家湘菜馆,令厉元朗十分咋舌。 相对而坐时,忍不住问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辣?” 云冬青莞尔一笑,反问:“您这样说挺奇怪的,我为什么就不能吃辣?” “像你这种高级知识分子,长得又温文尔雅,应该吃西餐或者清淡食物才对。辣椒吃多了,对你的皮肤不好,也伤肠胃。” “这你就不懂了。”云冬青解释说:“当今生活压力大,人们都没胃口,吃辣椒可以刺激食欲。你看大街上,吃麻辣烫的竟是女孩子,我就是其中之一,还特别偏爱。” “哦。”厉元朗感慨说:“我是井底之蛙了,没有你看得那么全面。” “厉书记。”云冬青诚挚道:“我要对你说声抱歉,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 听到云冬青这么讲,厉元朗纳闷了,“好端端的,你为何向我道歉。” “都怪我,那晚要是请你去我家坐一坐,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你也不会遭此大难。”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厉元朗摆手回应:“又不是你开车撞的我?” “不一样的。”云冬青固执说:“要不是你不送先我回家,直接返回你的住处,这中间就有时间差,你不一定会出车祸呢。” 厉元朗连连摇头:“有人跟踪我,掌握到我的行踪,才设计害我。我不送你,早晚也要出事。云老师,你就不要自责了。该吃吃该睡睡,你看我,现在好好的,经此一事,我的身体反倒比以前更健康了,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谢谢你宽慰我。”云冬青端起高脚杯,以果汁当酒,敬了厉元朗。 吃饭期间,云冬青见厉元朗情绪不高,便问起原因。 反正也不是不能说的事情。 厉元朗索性就把目前的头疼事说了,云冬青很是惊讶,分析说:“我知道许麦,我正好和明老师在一个办公室,私下里,我们还处得不错,经常一起逛街。” “是吗?”厉元朗一听来了兴致,“这么说,明露是你的闺蜜了?” “是这样的,反正我们挺谈得来。” 厉元朗夹起一口菜,慢慢咀嚼着,“明露和你聊没聊过她和许麦之间的事?” “说过,许麦背着她在外面胡来,被她当场抓了个现行,第二天就提出离婚。许麦活该,明露多好,脾气好,性格也好,长得挺漂亮,还是明书记女儿。这么一个优秀老婆不要,非要在外面寻花问柳,一个绩优股就这么被他白白浪费,真是蠢到家了。” 听着云冬青为明露抱打不平,厉元朗知道她这是从明露角度看待许麦,便打趣道:“云老师,许麦离婚之后,过得反而滋润。是好几家公司的董事,还垄断丰正市的典当行业,几百万的劳斯莱斯开着。这不,今天他的司机把郑副市长给打了,连个道歉都没有,你说他这么猖狂,奇不奇怪呢?” “还有这事啊?”不怪云冬青不了解,她整天泡在书本当中,对于外界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自然知之甚少。 她马上分析出来,“厉书记,您不会觉得许麦是借了明露的光吧。”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乱讲,尤其还涉及到明书记。” 云冬青拄着筷子,思考起来。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立刻站起身,指了指手机说:“我去接一个电话。” 厉元朗点头,望着云冬青的背影,想到一些事。 扭脸望向窗外,他的座位在楼上窗边,正好可以一窥楼下全貌。 此时外面正在下着小雨,街上行人打着雨伞行色匆匆。 没一会儿,云冬青板着脸回来,刚坐下,厉元朗就问:“看你好像不高兴,是谁惹到你了。” “没什么,家里的事。”云冬青嘴上说着,却没有再摸筷子。 “怎么不吃饭,你的身材很好,不用减肥的。”厉元朗故意调侃,以便缓解她的情绪。 “我吃饱了,我的饭量很小,吃一点就行。” 她的话音刚落下,手机不合时宜的又一次响起来。 云冬青索性直接挂掉,接都不接了。 厉元朗不知对方是谁,好心劝说道:“你男朋友催你呢吧,我也吃好了,不行咱们就结束吧。” 说着,他拿起外套,准备去结账。 云冬青嘲讽说:“厉书记的想象力太丰富了,以为不接电话的人除了男朋友就没别人了。告诉您,还有一种我不愿意接电话的人,生活中是我妈妈。” 厉元朗愕然,打电话的人,原来是云冬青的妈妈。 准是云冬青和她妈妈吵架了,这是人家的家事,云冬青不说,厉元朗更不好打听。 本以为手机会不响了,结果,再次响个不停。 “烦死了。”云冬青气愤的又把手机摁掉。 “云老师,你妈妈总是打电话,一定有要紧事,还是不要拒接为好。” 云冬青淡淡的说:“就是一点小事,总磨叨个没完,不用管她。” 她都这么说了,厉元朗话到嘴边,只好咽下。 他和云冬青只有几面之缘,还没到什么都管的地步。 吃完饭,厉元朗结完账,二人共同打着云冬青的雨伞,厉元朗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云冬青坐进去之后,把雨伞递给厉元朗,“这个你拿去,省得你挨浇。” “没事,雨不大,浇不透的。”厉元朗裹着衣领谦让道。 “我让车开到我家楼下,雨伞用不上,给你。”也不管其他,硬塞进厉元朗手里,关上车门,冲厉元朗摆了摆手,出租车扬长而去。 厉元朗支起雨伞,望着出租车的尾灯消失在车流中,这才转身去拦别的车。 附近一时还没见出租车,厉元朗手机里没有打车软件,因为他平时很少打车,就没下载,只能以原始办法守株待兔了。 这期间,看到有的女人穿着雨衣从他身边走过。 厉元朗也没在意,忽然间看到一名女子戴着口罩,匆匆而过,就这么一看,他骤然间灵机一动,有了一个新奇想法。 第931章 家家都有难唱曲 不过这个想法,在厉元朗意识中动了一下,因为涉及面大,暂且只能想想,还不可以付诸实施。 细雨蒙蒙下个不停,厉元朗举着雨伞站在道边。 奇怪了,没有一辆出租是空车,好不容易等来一辆,还被一对小情侣抢了先,害得他继续傻傻的白等。 厉元朗真想给老孙打个电话,可一想到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时候打扰老孙,属实不地道。 罢了,再等等吧。 又过去十来分钟,随着雨越下越大,行人减少,车辆也不如之前多,同时更是在消磨厉元朗的耐心。 干脆,大不了走回去,权当雨中散步了。 一念及此,厉元朗正要迈开双腿,沿着人行路往百花园宾馆前行之际,一辆白色本田crv打着转向灯,从车流中拐过来,稳稳停在他身边。 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好看的女人面庞,“厉书记,上车。” 厉元朗定睛一瞧,这不是云海瑶吗? “云总,怎么是你?” “上车再说。”云海瑶冲他摆了摆手。 厉元朗迅速收起雨伞,拽开副驾驶车门,躬身钻了进去。 系上安全带,好奇问起原因。 “是我姐让我来接你的,她担心你打不到车。”云海瑶一打方向盘,车子启动,在前方拐了一个弯,目标直奔百花园。 “麻烦你和你姐了。”厉元朗客气说。 云海瑶笑道:“厉书记不用客气,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想找机会还找不到呢。” 厉元朗如是说:“云总倒是很会说话。只可惜,你拍我的马屁没用,我不是季秘书长,管不到你的。” “您是市委常委,市委领导,也是我的上级啊。” 这个云海瑶,说话倒是直白。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并没接下话茬。 车子行驶一段距离,云海瑶手机响起,她摁了一下无线耳机接听起来。 “妈,我知道了,我会劝我姐去的,您就放心吧。”手机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云海瑶不耐烦的说道:“她能去就是莫大面子了,我可保证不了她会不会甩脸子,您要是还有别的要求,我只能爱莫能助,您找别人劝我姐吧。” 又过了一会儿,云海瑶报怨道:“好吧,我们明天下午出发,晚上就会赶到,您等我电话就是。” 挂断手机,厉元朗即便不想听却也听得明白。 只是别人的私事,他不会乱打听,好像一个长舌妇似的。 见厉元朗一声不吭,云海瑶便问:“厉书记,刚才您和我姐吃饭的时候,我姐情绪怎么样?” 这点不足为奇,云冬青既然能让妹妹来接他,自然会告诉妹妹,自己和云冬青一起吃饭的事情。 “开始还不错,后来接到你妈妈电话,一下子变得不好了。”厉元朗只能实话实说。 “果然是这样。”云海瑶叹息说:“我妈和我姐关系不好,我夹在中间成了夹心饼干,真是难做。” 厉元朗手里摸着雨伞柄,笑问:“是不是你妈妈要给你姐姐介绍男朋友,她不愿意见?” “不是,是别的事情。”云海瑶叹息道:“陈年旧事了,我姐姐始终放不下,这让我左右为难。” 一听这话,厉元朗立刻变得沉默不语。 涉及到别人家事,他只能作为一名听众。云海瑶想要吐槽,支着耳朵听就得了,绝不会带着嘴巴乱问。 “对不起。”云海瑶见厉元朗没回应,以为提及自己家里事,厉元朗没兴趣听,赶紧道歉。 “云总,你想一吐为快尽管说,我听着呢。” “哦,您愿意听?” 厉元朗耸了耸肩头,“没关系,请说。” 由于下雨天,车速不快,距离百花园还有一段距离,云海瑶索性大倒苦水,唠叨起来。 和单亲家庭大同小异,云海瑶父母感情不好,在她的记忆里,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她四岁那年,父母离婚。 她父亲受此打击,整天借酒消愁,在她六岁那年得了肝癌撒手人寰。 父亲一死,姐妹两个没人照顾。 本来,她妈妈应该接手,可她才改嫁没多久,把女儿接过来一起住有难度。 无奈之下,就把姐妹俩送到乡下爷爷奶奶家,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姐妹两个倒是优秀,分别考上大学,毕业之后又都找到体面工作,全都过上今天的好生活。 云冬青比云海瑶大三岁,懂事自然比她早。 在姐姐印象中,父亲的死,包括姐妹两个从小吃苦受罪,归根结底全是她妈妈的错。 即便现在三十五岁了,这种念头依然没有消除。 只是碍于血脉关系,并没彻底决裂。偶尔的联系,感情仍旧淡薄。 反观云海瑶,她年龄小,对妈妈的恨相对就小。 更为关键的是,她能成为百花园宾馆总经理,还是托了她妈妈帮忙。 这不,明天是她妈妈生日。 她妈妈希望两个女儿都能来参加,好歹是一家人,女儿的缺席,生日聚会是不圆满的,是有遗憾的。 主要是,她妈妈住在省城禹川,还有一点,云冬青不愿意见她继父。 要不是继父当初反对,云冬青姐妹就不会在乡下度过童年和少年,或许能考上更高学府,日子肯定比现在好。 抱着这种心态,云冬青压根不同意参加母亲生日,更不想见到那个男人。 她妈妈刚才给云海瑶打电话,就是让她劝说姐姐答应下来,无论如何,明晚也要出现在生日晚宴上。 又是一笔感情债。 厉元朗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不是这样。 纠结之中,本田车开到百花园门口,厉元朗说了一句感谢,转身离开。 本以为这事他就是个外人,知道也就拉到。 不成想,次日吃过早饭,和穆广森正准备去市政府办公的时候,在宾馆走廊遇见了云海瑶。 她样子急切的说:“厉书记,我想请您帮个忙。” “什么忙?” 云海瑶恳求说:“我想请您劝一劝我姐,我昨晚跟她磨了一夜,她死活不答应去禹川,参加我妈妈生日宴。” “我妈妈那边都准备好了,您说我姐姐不去,我妈妈面子上不好看,也会伤她的心,所以……” “这……”厉元朗犯难起来,“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介入……” “厉书记,您和我姐姐谈得来,您的话她能听进去,求您了,无论如何也要帮一把,我替我妈妈谢谢您了。” 厉元朗无奈摇头,真不愿意掺和进去。 可架不住云海瑶一个劲儿央求,他心软了,勉强应承下来,并告诉云海瑶:“成不成的我不敢保证,我只能尽力而为。” “有您这句话,我就感激不尽,谢谢,太谢谢了。” 在办公室里,厉元朗和穆广森聊起这事,穆广森对此倒是略知一二,他十分赞成厉元朗充当说客。 厉元朗一想,罢了,成人之美,自己就帮一次吧。 当即拿起话机联系到云冬青,约好中午一起吃饭,顺便和她谈一谈。 美其名曰,感谢云冬青昨晚特意安排妹妹开车送他的义举。 云冬青爽快答应,指名还是那家湘菜馆,她喜欢吃辣,和她的心意。 办完这事,王志山把厉元朗叫过去,和他谈起郑耀奇挨打一事。 看样子,王志山情绪很不好,一问才知道,刚才他和明尚白吵了一架。 “王市长,消消气。”厉元朗端起保温杯递给王志山,劝慰道:“这件事不能急,明书记袒护许麦用意明显。况且,是许麦司机打了郑副市长,不是许麦本人,我们暂时还不能把许麦如何。” “我知道,可我就看不惯许麦的张狂劲,早晚有一天,我要让明书记无话可说。”王志山发狠道。 第932章 苦口婆心的劝说 在对待许麦的问题上,厉元朗的想法和王志山是一致的。 只可惜,他们不掌握有力证据。 何况明尚白能够做到拜州市一把手,省里自然有人照应。 要想让其毁灭,必先让其膨胀。 只有在狂傲自大中,才会露出马脚,显现出破绽。 万事忍为先,厉元朗懂,王志山也懂。 中午,和云冬青在湘菜馆见了面,厉元朗调侃道:“云老师真是对辣椒情有独钟,昨晚刚吃过,今天中午又点了这地方,真是百吃不厌。” “是啊,就是让我一口气连吃一个礼拜,我也不会厌恶。” 厉元朗呵呵开起玩笑,“别啊,要这样的话,非得把我吃破产不可。” “厉书记别哭穷了,谁不知道你们做官的,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我天天吃也吃不穷你。” 厉元朗摇头苦笑,“我知道你说的是灰色收入。的确,我们有的干部中饱私囊,拿了不该拿的钱。但这只是个别现象,不能一概而论。” “行了。”云冬青摆着手,“您就别给我讲大道理了,官场上那些花花肠子,我比您懂。” 厉元朗感兴趣问:“云老师主修的是政法专业,怎么还对政治了解颇深?” “哪有,是我继父……”提到这里,云冬青忽然止住了嘴,只顾低头吃东西。 “云老师,不瞒你说,昨晚你妹妹和我聊起你们母女之间发生的过往,关于这事,我是这么看的。” 厉元朗诚恳道:“不管怎么说,她终究是你的长辈,你的母亲。她过生日,你作为女儿不到场,是说不过去的。” “我的生长环境和你类似。我妹妹三岁时丢失,父母受到打击,我父亲更是借酒浇愁,整天酒瓶子不离手。一喝醉了,对我和我母亲非打即骂,导致我母亲身心疲惫,积劳成疾,很早就去世了。我是在这种环境下,慢慢成长起来的。” “由于整天喝酒,我父亲把自己身体喝坏了,得了半身不遂,去年也离开了。” “你说,就因为这些,我能恨他、不管他吗?不能!”厉元朗斩钉截铁说:“百善孝为先,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任何时候都一样。” “父母年龄一天比一天大,最希望看到子女孝顺,看到家庭团圆、和睦。你母亲一年就一个生日,作为她的女儿,陪她过生日,送上生日祝福,这是责任也是义务。” “我诚挚希望你能放下成见,看在你母亲的面子上,该去的要去,你是给你母亲过生日,又不是旁人,你说对不对?” 厉元朗这番感人至深的诚恳话语,云冬青低头摆弄筷子,她在权衡,也在深思和品味。 好半晌,云冬青缓缓抬起头来,“厉书记,您的话有道理,可我就是下不了决心。” 想了想,她又说:“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我想……” “你说,需要我做什么?”听得出来,云冬青似乎有想法要提出来。 “如果您能陪我一起去,我将万分感谢。” 厉元朗为难起来。 这是人家的家宴,他一个外人掺和什么?何况,他以什么身份,云冬青的朋友? 不妥,真是不妥。 当即摇头,“云老师,恕我万难从命,都是你们家里人,我没有参加的理由。” “你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客人,这就是理由。”云冬青坚定说:“你不去我也不去,反正我本来就不想去的。” 这是故意将厉元朗的車,把厉元朗弄得无可奈何。 好像云冬青不去,自己倒成为罪人一般。 今天是周五,明后天休息。 最近也没什么急事需要处理,时间上,厉元朗是充裕的。 思来想去,他彻底被云冬青的固执打败了,点头应承下来。 时间不等人,说走就走。 云海瑶开车,云冬青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厉元朗独自一人在后座,本田crv风驰电掣,往省城禹川狂奔。 路上,厉元朗听着车里播放轻缓的音乐,竟然迷迷糊糊睡了一觉,醒来时,车子已经开进禹川市区了。 别看他来过禹川,可真正领略这座城市的景色还是头一次。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的落日余晖洒在路两边的高大建筑物上,犹如金色霞光铺地,泛着硕硕金光,直刺人双目。 车流穿梭,行人如织,一派繁华景象。 厉元朗一直以为,云家姐妹的母亲,就住在这座城市的某一个小区内。 可云海瑶开车进入市中心后,又继续往城区南面行驶。 穿过一条大街,不远处的一大片灰色建筑映入眼帘。 那是一栋栋二层高的别墅,灰色外墙,绿黄相间的琉璃瓦顶。 难道说,她妈妈就住在这片别墅里? 等到车子开到近前,是一个高大的门楼,还有武警战士站岗。 厉元朗立马感觉出不对劲,禁不住问道:“这是哪里?” 有武警把守的定然不是普通之处。 云海瑶随口答道:“这里是荣山省委家属院,厉书记,您没来过?” 厉元朗震惊之余摇了摇头,他只去过省委大楼,家属院还没有机会踏足。 “你妈妈住在这里?” “是啊。”云海瑶一边开车一边说:“有什么奇怪的吗?” 是够奇怪。 如此说来,她妈妈会是省里某位领导? 云冬青接过妹妹的话题告诉厉元朗,“您别误会了,我妈可不是什么大人物,是那个人,他叫万盛举。” 我天,原来是他! 副书记万盛举,荣山省三把手,厉元朗只闻其名未见真人。 敢情这位万副书记,竟然是云家姐妹的继父。 怪不得,云冬青说她对官场上的事情,比自己懂。 说道就在这里呢。 一想到马上就会面见这位万副书记,厉元朗赶紧坐直身体,拽了拽衣襟,以便让自己快速进入精神头倍足的状态。 他吃过见过,对此应该习以为常。 可在荣山省,除了刘浩准之外,若能再接触到万盛举,这对厉元朗没有坏处。 他们是由万盛举秘书田忠平亲自开车来接,这种地方,不是谁都可以进来的。 田忠平熟悉云家姐妹,可对于厉元朗的出现,颇感意外。 云海瑶主动介绍,“田秘书,这位是我们拜州市政法委厉书记,我姐姐的……朋友。” 故意拖长的声调,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田忠平恍然大悟,惊讶的脸瞬间露出笑容,主动伸出手和厉元朗握在一起,“厉书记,我早有耳闻,你是从东河省调过来,刘书记亲自点的将。厉书记不仅能力不俗,还这么年轻,真是一表人才。” “刘处过讲了。”厉元朗客气的摇了摇手。 三把手的秘书,身兼办公厅秘书二处的处长,这么称呼他,不算僭越。 打过招呼,田忠平钻进黑色红旗轿车,在前面引路,本田车紧跟其后。 沿着平坦的柏油路面拐了几拐,最终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 下了车,厉元朗跟在云家姐妹身后,迈步走进楼里。 一进来,就听到客厅里嘈杂的说话声。 同时,一位五十多岁,长得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笑脸盈盈走过来。 云海瑶率先叫了一声:“妈,生日快乐!” 并将一大捧鲜花和一个小首饰盒敬上。 云冬青没有叫妈,但也拿出一套进口化妆品。 女人和两个女儿先后打过招呼,这才注意到厉元朗,不禁吃惊问:“这位是……” 云冬青马上将厉元朗介绍给女人认识,“他叫厉元朗,是我们拜州市的政法书记。厉书记,这是我……我妈方欣茹。” 本来,厉元朗的横空出现就让人费解。 可云冬青接下来的一个表情,却让方欣茹在意料之外,变为意料之内。 第933章 心腹中的心腹 云冬青脸色一红,微微低下头。 当一个女人做出羞涩表情时,难免不让人联想到厉元朗是什么身份了。 本来,厉元朗的出现,尤其还是单身女儿领来的陌生男人,就令方欣茹感觉到不对劲。 她仔细打量厉元朗,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三十多岁的年龄,就已经成为副厅级官员。 想她老公万盛举在这个年纪时候,才做到县长。 如果照此发展下去,厉元朗到五十多岁,指不定高升到何种程度。 “方阿姨,生日快乐。” 厉元朗将准备好的礼品盒递了过去。 第一次登万副书记家门,厉元朗只买了四样礼品,东西不多也不贵重,意思尽到即可。 “小厉同志,你能来我就挺高兴了,还买什么东西,你真是太客气了。”方欣茹说着话,让保姆把东西接过来。 厉元朗他们换上拖鞋,由方欣茹头前引领,穿过一小段走廊,进入到里面的客厅。 烟雾缭绕中,万盛举居中而坐,硕大的长沙发上,只坐了他一个人。 而两边沙发则坐满了人,还有几个人搬着椅子坐在边上。 万盛举满面红光,气色极佳。 手指夹着香烟,和众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方欣茹他们一出现,万盛举微微一笑,主动打起招呼,“冬青和海瑶来了。” “万书记好。”云海瑶率先冲着万盛举轻轻躬身,回应起来。 云冬青只是点了一下头,再没有其他。 厉元朗也向万盛举颔首问好。 万盛举一愣,脸上表情变得相当丰富。 田忠平趴在他耳边低语几句,万盛举恍然说:“厉元朗同志,我想起来了,刘书记的爱将,特意从东河省把你要过来的。好,很好。” 这番话,听着并不顺耳。 万盛举提到刘浩准,要是从别人之口说出来,倒不觉得什么,可他一说,在座众人,全都把目光聚焦在厉元朗身上。 好像一桌子人吃饭,除了拿筷子的就是拿刀叉的,忽然来了一位用手抓的,鹤立鸡群,怎么看怎么别扭。 厉元朗不紧不慢的说:“感谢万书记能记得我,有机会参加您夫人的生日宴会,是我莫大荣幸。” 他没有在刘浩准的话题上大做文章,反而放低身段的客套,使在座众人刮目相看。 万盛举不怒不喜,点了点头,“能来的都是客人,忠平,给厉元朗同志安排个座位。”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有机会打量这些人。 基本上不认识,可也有意外。 他发现有张熟悉的脸,却是荣山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靳少东。 把自己送拜州上任的就是他! 看得出来,靳少东所坐位置距离万盛举很近。 也就是说,在这些人当中,靳少东的官职属于比较高的。 至于那些往后的官员,尤其没资格坐沙发上而坐在椅子上的几个人,官衔应该更低了。 按照这种安排,以厉元朗的职位,坐在沙发上没有问题。 关键问题,他不属于万盛举一系,就像万盛举说的那样,充其量只是客人,也只好坐在田忠平找来的椅子上。 对此,厉元朗没有在意。 在哪都是坐,何必纠结于这种小节,给自己找不痛快。 自从厉元朗坐定后,众人聊天话题全变了,也没有当初的热闹氛围。 他知道,这是在防备他。 厉元朗如坐针毡,要是这样的话,他就显得多余了。 正打算找个理由去别的房间透透气,忽听房门口传来开门动静,紧接着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道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厉元朗眼望那人,不禁吃惊起来。 郑耀奇! 竟然是他! 原来这位郑副市长的背后靠山是万副书记。 大出所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这年头,要想在官场上站稳脚跟,没有后台支撑万万行不通。 显然,郑耀奇和万盛举很熟,拱手抱拳打过招呼,嘴里连连抱歉:“万书记,我来晚了。” 万盛举摆了摆手,“不算晚,饭还没做好。不过,耀奇你是最后一个来的,可要罚你多喝几杯的。” “万书记都发话了,纵然喝一瓶我也要坚决执行。”郑耀奇打着哈哈,一眼叨见坐在末位的厉元朗,连忙紧走几步,主动伸出手来,拉了一拉,惊喜道:“元朗你也在,真是幸会。” 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万盛举,全都愣住。 看样子,郑耀奇和厉元朗关系不错,仅从称呼上就能一窥究竟。 直接叫厉元朗的名,把姓氏都给省略了,只有关系亲近才可以这么叫。 厉元朗站起身,和郑耀奇紧紧握了握手,摇动中说:“见到老哥,我也一样荣幸,咱们彼此彼此。” “哈哈。”郑耀奇爽朗大笑。 拉着厉元朗走到沙发那边,早有人起身主动让位,郑耀奇愣是拉着厉元朗一起坐进沙发里,紧紧挨着。 大家都对厉元朗和郑耀奇关系如此之好感兴趣,万盛举同样这么想。 于是他好奇问道:“耀奇,看得出来,你和厉元朗同志相处很融洽啊。” 郑耀奇叹了一口气,说道:“万书记,元朗是一位好同志。有原则,有正义感,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不畏强权,勇于挑战,这点令我深受感动。” 谁都知道,许麦司机打了郑耀奇一事,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郑耀奇一语双关,大家当即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厉元朗是站在郑耀奇这边的。 看厉元朗的眼神都变了,不再像刚才那样,谨慎提放,而是变得温暖起来。 “哦,是这样……”万盛举略作沉吟,满意的直点头,“元朗同志有这种胸怀和担当,值得称赞,不错,不错啊。” 这句话绝不是客套,是万盛举的有感而发。 就在这会儿,方欣茹走过来,笑眯眯说道:“饭都好了,请各位入席吧。” “好,吃饭。”万盛举缓缓起身,其他人也都纷纷离开座椅。 万盛举在前,身后是靳少东以及郑耀奇厉元朗一大帮人,鱼贯走进餐厅。 一张大圆桌,足够坐下二十人。 万盛举和方欣茹坐在主位上,方欣茹的下垂手,是云海瑶和云冬青姐妹两个,其余众人,则按照姓名牌的摆放位置,找到自己应属的座位。 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厉元朗竟然挨在云冬青旁边。 菜肴陆续端上桌,这桌菜是由禹川最有名的特级厨师极其团队,亲自登门制作而成,色香味自然一流。 等到众人落座后,万盛举轻声对方欣茹说:“你是今天主角,又是女主人,你来说几句吧。” 想来,方欣茹一定吃过见过,一点不怯场。 站起来端着高脚杯,得体说道:“首先,我代表盛举和我们全家,感谢诸位前来祝贺我五十六岁的生日。” 话音一落,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方欣茹颔首回礼,继续说:“按照盛举的意思,这顿饭安排在酒店进行,可我觉得,还是在家里最好。” “家是温馨的港湾,是亲情的归属,是友情的升华。只有在家里,才可以不拘谨,放得开,可以畅所欲言。” “在座各位,除了我的亲人之外,就是盛举的老部下、老熟人、老朋友,我一直拿你们当成我的亲人。感谢你们前来,这杯酒我敬大家,我先干为敬,你们随意。” 说罢,方欣茹将高脚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靳少东第一个喊了一声“好”,方欣茹都干了,大家怎好意思不喝光。 只有万盛举象征性抿了一小口,云家姐妹全都喝的饮料。厉元朗跟随其余众人的节奏,一口喝光小杯中的白酒。 辛辣入喉,厉元朗忍不住咳嗽一声,云冬青竟然主动递过来一块杀毒湿巾,引起不少人侧目,特别是方欣茹。 第934章 极力促成 “谢谢。”厉元朗拿过来擦了擦嘴,小声解释:“喝急了。” 云冬青关心的提醒:“慢点喝,喝不下就喝一点点,没人逼你。” 厉元朗笑了笑,以此表示感谢。 这么个微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方欣茹的火眼金睛。 第一杯喝下,大家动筷。 云冬青当着众人的面,亲自给厉元朗夹菜,再一次颠覆众人的认知。 厉元朗不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感谢。 他的客气,并没有改变大家的看法,坐在厉元朗斜对面的郑耀奇,呵呵笑着,不时微微点头,给厉元朗传递着某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 酒过三巡,餐桌上始终洋溢着欢快的气氛。 忽然之间,餐厅里的灯全关了,紧接着,从门口推进来一辆小推车,上面摆放着三层精美蛋糕。 闪烁着莹莹烛光,慢慢推向方欣茹跟前。 然后灯光亮起,领头的正是今天主灶的特级厨师,他代表团队向方欣茹送上生日祝福。 蛋糕出自他们团队之手,也是作为生日礼物敬献给女主人。 “谢谢,谢谢你们。”方欣茹双手合十,在生日歌的伴奏下,默默许了愿,吹灭蜡烛。 这个插曲,将生日宴推向一波又一波的顶点。 整个宴会过程相当成功,大家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厉元朗的酒量不成问题,一斤都不带迷糊的。 只是云冬青总给他夹菜,甚至还把挑完鱼刺的鱼肉放在厉元朗的食碟里。根本不是普通朋友所为,完全是妻子或者女友的角色。 关键在大庭广众之下,厉元朗除了“谢谢”,还有“我自己来”的回应,仍旧改变不了云冬青执拗做法。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厉元朗不好说得过分或者决绝,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整个宴会过程,大家聊的话题天南海北,没有什么干货。 两个多小时后,时间已到了八点多钟。 这个时候,有不少人已经进入微醺状态,甚至还有人跑去卫生间向大地怒吼。 好似谁不喝个摇摇晃晃,就是对万盛举不忠心一样。 反正清醒的没几个,这里面就有厉元朗。 别看他也喝了八两多酒,对于他这种段位的人,根本没影响,毫无醉意。 在陌生人家,陌生场合,又是头次登门,无论如何都不能给人醉鬼的形象展示出来。 吃过饭,众人纷纷离去。 只剩下靳少东、郑耀奇以及厉元朗了。 厉元朗没走,是因为方欣茹的挽留,说有话和他说。 而靳少东和郑耀奇,则被万盛举叫进书房,美其名曰喝茶解酒。 能够进书房,足以说明,靳少东和郑耀奇是万盛举心腹中的心腹了。 关系绝对不简单。 方欣茹把厉元朗叫到一楼一间小型会客室里,云冬青非要跟进来,却被方欣茹阻拦。 可她偏偏不听,对于这个女儿的执拗,方欣茹微微蹙起眉头,显然不高兴了。 云冬青根本不在乎母亲的态度,厉元朗好言相劝道:“你去找海瑶说会儿话,我这边和方阿姨说完话就去找你。” 奇怪的是,云冬青竟然顺从厉元朗,不住叮嘱他:“你可不许偷着走,要是你走了,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放心吧,我不会。” 望着女儿背影,方欣茹长吁短叹的直摇头,“她这个固执劲儿,和她爸爸一模一样。” “你坐吧。”方欣茹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 厉元朗坐定后,她便说:“小厉同志,你应该看得出来,冬青喜欢你,我知道你是单身,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厉元朗又不是木头,何尝感觉不到。 他略作思索,缓缓道:“方阿姨,我有过两段婚史,还有三个孩子。云冬青毕竟没成过家,她能否接受我的过去,需要她好好考虑。” 方欣茹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这么优秀的男人,要是没结过婚就是不正常了。冬青和海瑶聊过,她不在意你以前,在意是现在的你。” “我这个女儿死脑筋,认准的事情一条道走到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那个男人把她伤的很深,导致她对男人彻底绝望。多少人给她介绍男朋友,她全不见,直到遇见了你。” 说到此,方欣茹叹息道:“想必你也知道我和冬青的关系并不好,她对我抱有成见。” “小厉,我真诚希望你能够善待她,我亏欠她的实在太多了,不想在这方面再有亏欠。” “阿姨,我、我还没想好……”说实在话,仅仅几次接触,就让厉元朗喜欢云冬青,他真办不到。 方欣茹抬手阻止道:“没关系,感情是需要相处和了解的。就算阿姨求你了,你试着和冬青接触,别让她刚燃起的希望破灭,给她一次机会。” “而且,我家老万身处这个位置,一旦你们相处好了,对你是有帮助的。你只身一人在拜州任职,需要帮助。就像你上次受伤,要是有我们万家的资源,或许就能躲过这次飞来横祸。” “小厉,你先不用急于表态,你好好想一想,权衡利弊得失,这对你来说,是一次难得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方欣茹看了看手表,“好了,我们今晚的谈话就说到这里,我要去厨房看一看,保姆收拾得怎么样了。” 等到方欣茹前脚离开,云冬青后脚进来,焦急问:“厉书记,我妈是不是和你说我们的事情?” 厉元朗呵呵笑了笑,不置可否。 “真是多管闲事!我想要做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不用别人做主。” “你这么对你妈妈,我是不赞成的。天下父母都是为儿女着想。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的爹娘。云老师,你要改变对你妈妈的固执态度,你一直这样,会让你走进死胡同,伤你自己不说,更伤你的妈妈。” “将心比心,你妈妈在你和海瑶身上,并没太大的过错。你爸爸的去世,不是你妈妈的责任。你从小在农村吃苦,你妈妈就不伤心吗?” “她绝对是无奈,根本左右不了。再者说了,人的一生很少有一帆风顺的,会经历各种磨难。其实我认为这样也好,可以锻炼一个人的意志和抗击打能力。” “没有这段经历,你怎会有今天的精致生活?所以,你需要认真想一想,不要总纠结于过去,在这样的怪圈里走不出来,最终受伤害的只有你自己。” 云冬青品着厉元朗的劝慰,默不作声。 “时间不早了,如果允许的话,你最好留在这里陪你妈妈住一晚,和她好好聊一聊。今天是你妈妈生日,你的陪伴,对她会有特别意义。” 厉元朗站起来,准备离开,去外面找一家宾馆住下,明天返回拜州市。 “你、你能不能不走?” 在厉元朗身后,响起云冬青这句匪夷所思的话。 厉元朗徐徐转身,说:“你必须要留,我必须要走,这对谁都好。” 在云冬青体会之中,厉元朗早就迈开大步,走出会客室。 刚刚走到客厅,却见郑耀奇从书房里出来,问道:“元朗,你这是要走吗?” “是啊,不早了,我正打算去外面找宾馆。” “别找了,我的秘书早就安排好,我让他再给你订一间,你坐我的车咱们一起去宾馆,怎么样?” 厉元朗连连道谢,“那就太好了,让老哥费心。”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吗。” 厉元朗本想给万盛举打过招呼再走,郑耀奇说道:“万书记在跟靳副部长说话,不宜打搅,有这心就行了。” 走出这栋二层小楼,厉元朗和郑耀奇坐进车里,关上车门。小轿车如离弦之箭,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与此同时,在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边上,一个人正观察着这一切,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第935章 金玉良言 给厉元朗安排酒店的房间,正好在郑耀奇斜对面。 厉元朗并没急于洗澡,他知道,郑耀奇肯定要和他有话说。 果然,没一会儿,房间电话响了,正是郑耀奇的声音。 “元朗,还没睡吧,我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那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电话,厉元朗洗了一把脸,这才出去敲响郑耀奇的房间门。 郑耀奇把厉元朗让进来,二人坐在沙发上,敬了烟之后,郑耀奇深吸一口说:“元朗,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厉元朗轻轻弹了弹烟灰,回应道:“是我和云老师的事情吧。” “和聪明人说话不累,一点就透。”郑耀奇半开玩笑说道。 “怎么说呢。”厉元朗斟酌着词句,“我只能告诉你,云老师对我有好感,至于我,还没做决定。” “哦。”郑耀奇微微点着头,意味深长说:“云冬青一直是万书记的一块心病。他和方处长结合多年,没有孩子,始终把云冬青视如己出,没少为云冬青的事情操心。” “只可惜云冬青性格固执,对万书记存在误会,就连和方处长相处都不融洽,独来独往,特立独行,难以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来。为此,万书记苦恼不已,却无可奈何。” “今晚在饭桌上,我看得出来,云冬青对你是动了真心,认识她这么久,从没见她对谁这么好过。” “元朗,恕我直言。云冬青虽然性格有点古怪,但本质还是好的。而且你单身,处在你这个位置上,不尽早解决个人问题,这对你将来发展可是有不利影响。” “你可以试着和她接触接触,毕竟知根知底,云冬青各方面条件都不差。”说到这里,郑耀奇还往厉元朗这边凑了凑,神秘说:“告诉你,万书记对你印象不错,你可要抓住这次机会,千万不要错过。” 这话说得够直白,就差提醒厉元朗,抱上万盛举这根大粗腿,厉元朗从此就会一劳永逸,平步青云。 换做旁人,还不乐出鼻涕泡来。 但是厉元朗反应却相当平静。 怎么说,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前岳父水庆章和万盛举级别相当,纵然是白晴,她父亲陆临松曾经是天花板级别的大人物,厉元朗照样没有动心。 何况是万盛举了。 他真要是喜欢上一个人,绝不在乎对方家庭因素。 不会为了攀龙附凤,出卖违背良心的感情。 于是说道:“老哥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为了不纠结于这个话题,厉元朗问道:“老哥,我看你身体恢复挺好,什么时候重返岗位?” “有点难度。”郑耀奇长叹一声,冷笑道:“有人故意把脏水往赵宇身上泼,愣说是赵宇指使宋大强开车撞了你。” “事实胜于阴谋,宋大强交代,是一个女人给他钱,让他对你下毒手的。” “元朗,我要真心感谢你,在这件事上,你追求真理,勇于揭开真相的行为,让我赞赏。不过,眼下我要告诉你一个事实,希望你要有所准备。” 厉元朗眉头微皱,“老哥,什么事实?” “你大概应该清楚,明尚白袒护许麦和钱小江,其真正目的是在掩盖,许麦借助假离婚的身份,利用明尚白的关系大肆敛财。” “老哥,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郑耀奇神秘说:“会有的,一定会有的。纸里终究包不住火,早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我知道,你是真心想治理丰正市恶劣的治安环境,整顿丰正市公安局的不良风气,想拿掉钱小江。” “只是……”郑耀奇沉吟片刻,“明尚白是刘书记欣赏的人,万一得罪刘书记,元朗,这个压力你能否承受?” 厉元朗十分吃惊,却也彻底明白,万盛举为何刚见他的时候,是那番表情。 他准是认定,刘浩准将他调到拜州,自己必然是刘浩准的人。 明尚白忠于刘浩准,那么厉元朗就跟明尚白穿一条裤子,成为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估计是郑耀奇事后向他透露,厉元朗对待许麦和钱小江的问题上,是跟明尚白唱对台戏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今晚,郑耀奇找自己聊天,是带着两个任务。 一个是试探厉元朗,到底有没有和云冬青谈恋爱。 有的话,就会争取厉元朗加入他的阵营。 另一个,则是向厉元朗透露明尚白的根底,看一看厉元朗的反应程度。 当然,这一切全是厉元朗的猜测,至于真相如何,他相信偏差应该不大。 这一夜,厉元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许多。 次日早上醒来,第一件事拿起手机,打给了沈放。 他和沈放在电话里聊了很久,说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 沈放静静听着,不时插话和厉元朗交流沟通。 挂断手机,厉元朗正准备起床梳洗,云冬青催人的电话打了进来。 “在和谁聊呢,打你总是占线。” 厉元朗解释道:“政法委的同事,说点工作上的事。” “你吃饭了吗?”云冬青关心问。 “还没呢,正打算收拾完叫上郑副市长一起去吃。” “郑耀奇在万盛举家里,聊得正欢呢。”云冬青说:“要不我陪你吃吧,禹川最有名的牛肉面,十分正宗。” “这……”厉元朗稍作犹豫,点头答应。 没想到,云冬青所说正宗牛肉面馆,正是厉元朗前番报到去的那一家。 看起来,自己误打误撞,还真遇到最好吃的牛肉面了。 厉元朗真是饿了,昨晚光顾喝酒,没怎么吃东西,闻到牛肉面散发出来诱人香气,令他大快朵颐。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云冬青说着话,不时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厉元朗。 “你不吃吗?”看着云冬青深情款款凝视自己,厉元朗权当无视,自顾吃个畅快。 “我不饿。”云冬青双手托腮,就这么一直盯着厉元朗看。 “你别这么瞅我,我脸上又没长花。” “你比花顺眼,吃吧,这些都是你的。”云冬青索性把自己那一碗推到厉元朗面前。 “够了,我这些足够了。”厉元朗心情超好的开起玩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吃货呢。” 吃完,厉元朗接过云冬青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急什么!”云冬青娇嗔的白了一眼,抬腕看了看手表说:“海瑶说下午再走,我们还有时间,要不……你能陪我逛街吗?” 其实,厉元朗不喜欢逛街,感觉无聊透顶。 可面对美女的邀请,他不好扫兴,勉强同意下来。 和所有城市大同小异,禹川有十个大型购物中心。 云冬青选择的是禹川明星商业广场。 集时尚购物、人气美食、休闲娱乐、商务办公、文化展示、社交聚会、星级酒店、生活配套等八大功能为一体。 商场一层经营黄金珠宝、时尚百货、化妆品以及西点蛋糕。二层经营品牌服饰、童装、床铺家纺和儿童乐园。 三层以上则是餐饮美食、巨幕影院、健身房等。 以云冬青的消费观念,选择的都是名牌服装。 她不仅浏览女装,还往男装名店里面钻。 厉元朗马上询问:“你怎么还看男装?” “逛街不就是挑自己喜欢的地方逛吗?”看着她意犹未尽的模样,厉元朗只好硬着头皮跟随。 一晃,过去快一个小时了,厉元朗两只手里已经拎了好几个购物袋。 在一家精品男装店门口,正好有椅子,他实在累得腿脚发酸,就示意云冬青,他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行,你坐着我进去看看。”当云冬青说完这番话后,忽然间,她眼望下面的自动扶梯,怔怔愣住。 第936章 出乎意料的血案 “怎么啦?”厉元朗茫然不解。 “嘘!”云冬青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赶紧坐在厉元朗对面,用手挡着脸低声说:“我看见一个熟人。” “熟人?见到熟人至于这样吗?”厉元朗更是迷糊。 “许麦,那个搂着美女腰的,就是许麦。”云冬青努嘴示意。 顺着方向,厉元朗往下面一看,果然有个男子,手紧紧搂住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站在扶梯上正往楼上来。 厉元朗是头一次看见许麦,不得不说,许麦模样不赖,瘦高个,单眼皮,人长得还白净,挺符合当下帅哥的标准。 他身旁那个女人,浓妆艳抹,妩媚妖娆,贵在年轻身材好,该胖的胖,该瘦的绝对没有赘肉。 看着二人如胶似漆的亲热劲,关系指定不一般。 “不就是许麦吗?干嘛躲着他?” 云冬青也不回话,而是用手机不停按动快门,把许麦和女人的亲昵举动拍摄下来。 一口气拍了十几张,云冬青赶紧拽着厉元朗的胳膊,离开这里。 因为许麦他们正朝这边走来。 云冬青故意躲避许麦,同时也在偷拍他。 感觉差不多了,她才长舒一口气,走到楼下一家咖啡店,要了两杯热饮,和厉元朗相对而坐。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有机会询问原因。 云冬青为什么这么害怕见许麦? “不是害怕,是不想让他看到我。”云冬青解释说:“别看明露和他离婚了,可明露对许麦有些念念不忘。” 说到此,云冬青叹息起来,“真是可惜明露了,离婚后不肯再婚,想等到许麦回心转意,再续前缘。不成想,许麦却在外面另有新欢,白白辜负她的一片痴情。” 听着云冬青的感叹,厉元朗灵机一动,有了一个想法。 “云老师,你把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明露,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这不好吧……”云冬青犹豫着,“这不是让明露伤心和给她添堵吗?” 厉元朗理性分析,“我不这么认为。正好可以让明露看清楚,许麦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她擦亮眼睛,为这种男人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力,值不值得。” “你是她的闺蜜,就该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长痛不如短痛,丢弃幻想,放眼未来,现在的痛苦是为换取今后的幸福。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一席话,云冬青茅塞顿开。 拿过手机摆弄几下,踌躇间终于发了出去。 随后,把手机往旁边一放,歉意说:“都怪许麦出现,要不然我就给你买衣服了。” 厉元朗已然看出云冬青逛男装的意图,劝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看,我不缺衣服。还有,你看中的品牌都太贵重,我是穿不出去的。” “要是让人看到,我穿的衣服几千上万,这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吗。所以,你即使给我买,我也不会收下。” “哦。”云冬青轻松道:“你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 “滴”的一声,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微信的信息提示音。 云冬青拿过来一看,“明露回消息了。” “打开听一听。” 很快,传来明露的语音:“冬青,这、这是真的吗?别不是你ps的吧。” 云冬青端起手机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就在刚才,在禹川明星商业广场购物中心,许麦和那个女人举止暧昧,被我撞了个正着。” 回复完,那边好一阵没有回音。 “要不我打电话问一问?”云冬青征求厉元朗的意见。 “可以。” 当着厉元朗的面,云冬青把手机贴在耳畔,看到她眼睛一亮,应该是对方接电话了。 谁知,云冬青刚要开口,对方竟然挂掉了。 “她不接你电话?” “嗯,我再试试。”重拨之后,还是被挂掉。再后来,明露手机干脆传来关机的提示音。 厉元朗恍然明白,明露挂掉云冬青手机,准是正处在大发雷霆阶段。 显然,微信照片刺激了她。 厉元朗以此试探明露和许麦的关系,算是大获成功。 当然了,仅此一点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但是对于之后该如何从许麦或者明露身上打开缺口,有一定启发作用。 陪着云冬青逛完街,在外面吃过中饭,下午二人坐上云海瑶的本田车,直接返回拜州市。 次日是周一,厉元朗早早来到办公室。 每周一都有例会,布置一周工作。 上午九点,厉元朗和穆广森走进小会议室。 政法委的副书记韩俊龙、何小玲以及宗寒山,都是班子成员。 厉元朗坐定后,发现别人都到齐,唯独少了副书记王哲选。 就问宗寒山,“王副书记你通知没有?” 宗寒山肯定点着头,“通知了。” 奇怪了,王哲选从来没有不打招呼就缺席的习惯。 他是政法委常务副书记,仅次于厉元朗的第二号人物。 平常又和厉元朗走得近,厉元朗想了想告诉宗寒山:“你马上和王副书记联系一下,问一问怎么回事?” “好的。”当着厉元朗的面,宗寒山掏出手机拨通王哲选,刚要问话,就听见门口传来王哲选的声音:“我到了。” 随即,王哲选拿着手机进来,慌里慌张的坐在位子上,向厉元朗抱歉道:“不好意思,刚遇到点事情来晚了。” 厉元朗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拿起笔记本率先发言,“今天开会,主要有以下几个事情……” 会议持续了四十分钟才结束。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王哲选眼神示意厉元朗,他有事要说。 “去我的办公室。”厉元朗走在头前,王哲选跟在他身后。 进到办公室,厉元朗坐在办公桌前,说:“哲选,有什么事?” “厉书记,我刚才得到一条重磅消息。” “你说。” 王哲选压低声音道:“明露把许麦给弄伤了。” “噢。”厉元朗问:“许麦伤得怎样?严重吗?” “不轻。”王哲选面露难色,“她、她把许麦给干废了,咔嚓了……” “什么!”厉元朗这时候才大吃一惊,“明露把许麦给……” “是的,昨天晚上的事儿。” 厉元朗瞠目结舌,大脑一片空白。 桌上座机响起剧烈铃声,厉元朗马上接听,里面是王志山焦急声音:“听说了吗?”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说什么?” “明露的事。”厉元朗迅速调匀气息,平静道:“我也是刚刚听说。” 王志山语气沉重,“明露看着挺温柔的,没想到下起手来这么狠,许麦这辈子算是完了,跟男人不沾边了。” “明露呢?投案自首了吗?”厉元朗问道。 “我正想和你说这事,你要是方便的话,过来坐一坐。” “好。”厉元朗挂断话机。 这会儿,手机又响了。 是郑耀奇打来的。 “元朗,你知道明露的事情了吧。”厉元朗点着头,“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郑耀奇冷声说:“之前考验我,现在轮到明书记了,看他怎么做到大义灭亲吧。” 因为有王哲选在场,厉元朗不好多说,很快挂断电话。 随后问王哲选,明露是主动投案自首,还是被抓捕的。 王哲选却说:“明露在逃,至今尚未归案。” “是这样啊……”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是这种情况,对明尚白可是大大不利。 作为市委书记,女儿犯了案子潜逃,省里怎么看?刘浩准又怎么想? 同时,厉元朗不免自责,本来打算以此验证明露和许麦的关系,万不成是这种结果,这真不是他的本意。 纠结中手机来电,一看号码,厉元朗眉头顿时紧锁起来。 第937章 矛头直指一个人 号码显示的是梁恩元三个字。 厉元朗对梁恩元的印象并不好,他倚仗副市长的身份,根本不把厉元朗放在眼里。 就是厉元朗遭受车祸的处理细节上,梁恩元模棱两可的做法,也值得商榷。 “喂,梁副市长,有什么事吗?”厉元朗第一反应,准是和明露潜逃有关。 出乎意料的是,梁恩元口气急促的说:“厉书记,信访局一下子来了两拨人,一伙是市中院的法官,另一伙是丰正市上访告状人员。好几十人,都快把接待大厅挤爆了,大家情绪激动,有失控的风险。” 梁恩元作为主管市公安局的副市长,同时还分管信访工作。 市信访局突然出现大面积上访现象,正是他的职责所在。 “梁副市长,一定要稳定大家情绪,千万不要激化矛盾,使事态升级,造成难以控制的局面。” 挂断手机,厉元朗把穆广森叫进来,让他迅速赶往信访局接待大厅,掌握到第一手信息,马上向他汇报。 同时,他给王志山打去电话,将信访局突遭上访一事汇报了。 王志山语气严肃的说:“元朗,我也是刚得到消息,正在处理,我们稍后联系。” 随后,厉元朗打通市中院的院长李华座机。 “李院长,中院有些法官到市信访局上访,你知道不知道?” 厉元朗的语气严峻,李华感觉出来味道,马上承认:“我刚知道。” “什么原因?” “是关于法官员额制改革的问题。厉书记,我需要向你当面做汇报。” “好。”厉元朗看了看墙上电子钟,“你尽快过来,我在会议室等你。” 真没想到,不仅这一件事让厉元朗挠头,市检察院检察长邸永久也来凑热闹。 他告诉厉元朗,市反贪局刚刚收到三封举报信,内容全是涉及丰正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钱小江行贿受贿的问题。 厉元朗双眉顿时蹙成一个大疙瘩,怎么会这样? 干脆,他让邸永久也到政法委,索性一起面见这两位拜州市检法的掌门人。 这期间,穆广森很快返回。 正如梁恩元所反映,市信访局接待大厅人满为患,乌泱泱的十分嘈杂。 市中院大约有十来个人,他们终究素质高,只谈事不闹事。 但是丰正市的上访人员多达四五十人,各个情绪激愤,点名状告钱小江知法犯法、以权谋私等犯罪行为。 每一桩每一件,简直是闻所未闻,罄竹难书。 大家越说越激动,越说情绪难以控制,什么难听的话都顺嘴往外跑。一时间,弄得大厅里乌烟瘴气,乱糟糟的都快成了菜市场。 市政府派出的副秘书长根本镇不住场子,大家点名要见市委书记明尚白或者市长王志山。 厉元朗这时候没去打搅王志山,想必他自有应对。 而且,厉元朗首先要搞清楚是非曲直,来龙去脉。 不过,有一点令他很意外,貌似所有这些,矛头都指向一个人,那就是钱小江。 二十分钟左右,李华和邸永久先后赶到。 厉元朗和王哲选以及宗寒山,在政法委小会议室接见他们。 李华首先说道:“这次市中院的法官进行员额制改革,就是为了提到法官整体素质,优化法官队伍,提高审案、办案效率……” 厉元朗抬手打断她,“李院长,大道理就不要讲了,只讲眼前的事情。” 李华这位四十多岁的女院长,脸腾地一下红了。 不过很快恢复正常,慢悠悠说:“上访的九位法官,都是年龄偏大的老同志,在这次员额制考核中没有通过,心存不满,才去市信访局告状的。” 厉元朗冷声说:“据我所知,他们不止是不满意,还提到不公平。反映这次市中院在考核过程中,有严重的舞弊行为,并特意提到三个人的名字。” 厉元朗看着笔记本,当场念出三人姓名,李华为之一震,表情惊讶起来。 她抿了抿嘴唇,盯着厉元朗,小声征求道:“厉书记,关于这件事,我想向您单独汇报。” “不必了。”厉元朗斩钉截铁的拒绝说:“我和王副书记还有宗主任,代表市政法委。在这里,你可以开诚布公,畅所欲言。” 言下之意,厉元朗不吃这一套。 “好吧。”李华内心做了很久挣扎之后,终于扬起头来,直面厉元朗。 “这三位,是明书记向我提前打过招呼,要予以照顾,我不得不服从。” 虽然市中院的院长由省委提名,但市委书记的意见,还是占有很大分量。 县官不如现管,强龙难压地头蛇。 明尚白既然提出来,李华很难不考虑。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问道:“这次员额制法官中院录取多少名?” 李华坦然回答:“三十五人。” 将近十分之一了。 明尚白一句话,就给三人大开方便之门,难怪引起九名法官不满意,有怨气。 而且他相信,持这种想法的绝不仅仅是这九名法官,还包括那些没来的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明尚白此举实在过分。 当然,他心里所想,自然不方便说出来。 想了想,厉元朗说道:“法官员额制改革,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必须坚决执行。同时,我们也应该认识到,有些法官年龄偏大,让他们和年轻人一起竞争考试,各方面难免不占优势。他们的苦,我们应该理解。” “这个事情怎么办?需要我们认真分析考虑。我看,专门抽出一个时间,研究这件事。” “绝不仅仅是他们九个人的事情,也是广大法官的共同愿望。我的意见是,你们中院暂停那三个人的员额制录取过程,这事我将向明书记汇报,等我的消息在做进一步决定。” “公平、公正、公开是我们的基本原则。如果员额制考核遵从这三条,纵然那些落选的法官,也不会挑出毛病,心生怨念。可只要违背其中任何一条,我可以坚决负责任的说,你们中院的员额制考核就是不成功,是失败的!” 面对厉元朗铿锵有力的斥责,李华深深低下头。 最后,厉元朗交代道:“李院长,你马上去市信访局,亲自去做通他们的思想工作,把他们劝回去。并告诉他们不要着急,等我们研究出一个稳妥方案,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答复。” 邸永久望着李华落寞的背影,禁不住长吁短叹道:“员额制改革,中院走在我们前面了。过一阵子,我们市检察院也要进行这方面的考核,担子不轻啊。” 厉元朗便说:“只要你们能够按照我说的那三条执行,没有私心杂念,秉公办事,就不会出现中院这种问题。” 话锋一转,厉元朗问:“邸检察长,说一说反贪局的事情吧。” 邸永久从公文包里掏出三个信封,摆在桌子上推到厉元朗面前,“厉书记,这是反贪局今天收到举报钱小江行贿受贿,违法乱纪的举报信,你们看一看。” 厉元朗拿过其中一封,王哲选和宗寒山也都纷纷拆开信件,三个人全都认真看起来。 厉元朗手中那一封,实名举报,列举钱小江种种恶劣行径,有时间、有地点,还有涉及到的人物以及具体事件全过程。 可以说,举报人敢这么写,指定对钱小江了如指掌。 王哲选和宗寒山也相继看完,王哲选生气的嘟囔:“这个钱小江胡作非为,胆大包天,竟然公开卖官,一个派出所长就要五十万,太不像话!” 宗寒山只是跟着点了点头,“我这封是举报钱小江弟弟,采取暴力逼迫手段,强占丰正市最大物流公司,从而垄断丰正市物流行业,大赚特赚……” “啪”的一声震响,不等宗寒山说完,厉元朗使劲拍了一下桌子,面沉似水,冷若冰霜。 第938章 联手逼宫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冷静思考着。 钱小江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触犯法律,必须要严肃处理。 关键是,怎么做? 此时面见明尚白,厉元朗没有把握。 孤身一人前去,只能是汇报,明尚白采不采纳又是另外一回事。 况且明尚白因为女儿的事情焦头烂额,烦躁不安,成功率肯定大打折扣。 这时,一直遵从厉元朗命令,在信访局打探消息的穆广森回来了。 他反映说:“李院长已经把市中院的人劝走了。丰正市的人还在,王市长亲自出面,正在和他们的代表谈话。”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说:“你去盯着点,王市长一回办公室,马上告诉我。” “是。”穆广森领命离去。 厉元朗站起身,走到窗户跟前,往下面望着,大脑却在高速运转。 思虑良久,返回办公桌,拿起座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喂,老哥,还在家休养呢?” 郑耀奇呵呵一乐,“元朗,市政府都快开锅了,你老弟还有闲心和我开玩笑,说明你心情不错。” “老哥,你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在家里还操心市政府的事情,值得我钦佩。” “你就别挖苦我了。”郑耀奇说道:“信访局一口气来了两拨告状的,一下子涌进来五六十人,这可是很久未有的事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没看网上都吵得沸反盈天了,就是聋子全能听得见,何况是我。” 他语气一变,又问:“明书记那里还没反应?还不赶紧召开常委会研究处理意见?” 厉元朗略作沉吟道:“王市长还在和群众代表谈话,我估计是在等王市长的谈话结果吧。另外,明露的事情够让他头疼,就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心情。” “哼!”郑耀奇冷哼说:“家里的事再大也没有眼前事大。钱小江都成过街老鼠了,再要是宽进宽出,早晚会出乱子,大乱子。”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便问:“老哥,你何时归队?省委和万书记那里还没结果?” 郑耀奇用狡黠的语气说道:“老弟,我现在反而不急了,这时候回去趟浑水,还莫不如在家里享受天伦之乐舒服。” 是啊,市里乱成一锅粥,大事小事连成一片,任谁都不愿意面对。 但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 为官一任,就应该担负得起国家和人民所赋予的这份责任。 不多时,穆广森返回,带来几条消息。 头一个,丰正市委书记顾向铁,市长安敬汉被叫到明书记办公室,据说,明书记大发雷霆,都摔坏几个茶杯了。 反正顾向铁和安敬汉出来时,各个阴着脸,都能捏出水来。 第二个,王市长向群众代表表态,对于大家反映钱小江的问题,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个星期之内准给他们答复。 第三个,丰正市委派出两辆中巴车,把上访群众全都拉回去了。 厉元朗略作沉思,又问:“市委那边有动静吗?” 穆广森摇了摇头,“目前还未接到开会通知。” “好,我知道了。”太反常了!厉元朗立即打给王志山。 电话那头的王志山略显疲惫,“元朗,你过来吧,我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走进王志山办公室,厉元朗赫然看到伊学智正在低头收拾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纸张。 “王市长,你这是跟谁闹不愉快?” 王志山冲着伊学智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随后双手按住椅子扶手,忽地站起身来,走到厉元朗面前,愤慨道:“我刚和明书记通过电话,请他马上召开常委会,可是……被他拒绝了。” 厉元朗眉头一拧,担忧道:“常委会不能形成统一决议,调查钱小江就是一纸空文,没法向群众们交代。” “我何尝不知道。”王志山是有劲使不出。 常委会的召集人在明尚白手里,只有他外出或者不能出席的情况下,才可以委托副书记召集。 现在明尚白还在拜州市,他不同意,王志山只能望洋兴叹。 “明书记的理由是什么?”厉元朗问道。 王志山长叹道:“人家说了,时机不成熟。” 厉元朗生气回应:“还不成熟!上访群众反应的情况都有记录,还有这些……”说着,他将手中的三封信件递给王志山,让他过目。 王志山挨个展开,看完后往桌子上一拍,“不行!我要去见明书记,当面问清楚。” “算我一个。”厉元朗态度坚决。 他的这番表现,令王志山动容的同时,马上想到一招。 “元朗,我们可否再联合几名常委一起去明书记办公室。” 厉元朗当即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向明书记施压?” “对,就是逼迫他表态。都什么时候了,还护着钱小江。” “护着他,是不是为了堵许麦的嘴?”厉元朗由此判断出来明尚白的真实意图。 毕竟明露把许麦伤了,如果得到许麦的谅解,这对于明露的量刑,将有很大帮助。 “非常有可能。”王志山赞同道:“咱们分头行动,挨个给常委们打电话联系,有一算一个,人越多越有力度。” “好,我这就联系。”说罢,厉元朗走出去,站在走廊里,第一个打给的是纪委书记句顺田。 当他把意思讲出来,句顺田果断说道:“可以,纪委今天刚收到三封举报信,全是举报钱小江的。市委不表态的话,纪委根本无法开展调查工作。”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宣传部长廖文就以正在处理网上消息抽不开身为由,委婉拒绝了。 还有市委秘书长季华堂,他的理由更加奇葩。 闹肚子,需要去医院打吊针,参加不了。 厉元朗并不气馁,又联系了常委副市长关泽。 关泽首先询问:“这是王市长的意思吗?” “是我和王市长共同发起的。”厉元朗之所以这么说,是为了将来明尚白若要追究,他不想让王志山一个人担责,他要共同承担。 “既然这样,我同意。”关泽回答干脆。 返回和王志山碰面,王志山问:“你联系成几个?” “纪委的句书记和关副市长。” “不错。”王志山颔首道:“出乎我的意料,刚才我与卢副书记联系,他是大力赞成,还争取到吴部长。” “你说的是组织部吴兴佳部长?” “是他。”王志山情绪明显比刚才好多了。 屈指算下来,拜州市十一名常委中,市长、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市委组织部长、市政法委书记、常委副市长。 好嘛,整整六个人,这阵仗足够会让明尚白吃惊的。 与此同时,明尚白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实木地板上,都快让他走出一溜沟了。 这个明露啊,真实让他伤透脑筋。 把许麦弄伤就已经使他很被动,现在又玩起了失踪,让人怎么看? 一定会认为是自己把她藏起来的。 别人还好说,关键是怎么向刘浩准交代。 直到这时,明尚白都没想好借口,仍旧没有给刘浩准打电话汇报。 他在纠结,在思量,在权衡。 不成想,做了几十年的官,却在临退下之前,遇到这么棘手的麻烦。 梁恩元那边已经和许麦在谈判了,进展不错,至少许麦在巨大利益面前有了松动迹象。 这就是好消息,好的开端。 酝酿良久,明尚白运足了气息,用红色话机直接拨打了刘浩准办公室的电话。 没人接听? 无奈之下,明尚白打通刘浩准秘书蔡世新的手机,“蔡处,我是拜州的明尚白,刘书记方便接听吗?我想找他。” 手机那边显得乱哄哄,有汽车喇叭声。 听声音,蔡世新像是走到一边说的话,“明书记,刘书记正在视察工地,你要是找他,我劝你还是来一趟省里,亲自和刘书记面谈。” 明尚白立马听出弦外之音,不禁心中一颤,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939章 以势压人 蔡世新这是暗示,刘浩准已经掌握到拜州市的动静。 是明露的事情还是信访局呢? “烦请蔡处帮我安排时间,我尽快就往省里赶。” 挂断电话,明尚白深思片刻,叫进来张克,让他备车现在就动身。 张克站着没动,似乎有话要说。 “还傻愣着干嘛,赶紧去啊。”明尚白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书记,王市长他们正在门外,要求马上见您。” “他们?”明尚白顿时愣住,“你说的他们是谁?” 张克斟酌的回应道:“王市长,卢副书记,纪委的句书记,组织部的吴部长,政法委的厉书记……” “够了!”明尚白当即发怒,好嘛,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常委集体见他,这是要干嘛,要反天吗! “他们来做什么?”明尚白质问道。 张克面露苦瓜相,“不知道。” “都被人家堵着门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要你何用!”明尚白怒不可遏。 只是他没法不见。 一个还行,常委班子的成员都快凑齐了,这是非见不可。 明尚白稳稳坐在椅子上,“让他们进来。”又指了指面前摆放的两把椅子,“把这个都撤走,人多没地方坐,让他们站着。” “是。”张克不敢不听,当即将两把椅子放在墙角,转身出去。 不大一会儿,明尚白办公室的双扇门打开,前面并排走进来的是王志山和卢世德。 在他们身后,才是厉元朗等人。 六个人战稳,半圆形围在明尚白面前。 明尚白身体往后靠了靠,眯起双眼,眼神挨个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 半晌,他才冷着脸质问:“你们兴师动众的要做什么!集体参观我吗?” 王志山首先说:“明书记,我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要你迅速召开常委会,商量上访群众最为关心的问题,就是丰正市的钱小江知法犯法,行贿受贿,贪污腐败,生活腐化,大搞权钱交易。可以说,他的罪行累累,必须要严惩。” 卢世德接过话茬,“市纪委、市政法委连续收到举报钱小江的信件,绝大多数都是实名举报。” 提到举报信,纪委书记句顺田插言,“纪委需要你的支持,迅速对钱小江采取措施,以防他逃脱。” 厉元朗此刻也提出自己的观点,“是这样,市检察院反贪局同样接到举报信件,举报内容有时间、有地点、有涉及到的人物姓名,还有具体过程。我们政法委集体研究,希望明书记深明大义,指导我们立刻进入侦办阶段。这是对市委、市政府负责,也是给拜州乃至丰正市百姓一个交代!” “哼!”明尚白鼻子里冷哼一声,“说得好听,还不是你们擅作主张,说什么一个星期内给答复。我告诉你们,丰正市的这些人就是刁民,我已经要求顾向铁他们自查了,不用你们操心。” 显然,明尚白这番不讲理的说辞,引起在场众人极为不满。 什么叫顾向铁自查? 他一个县级市的市委书记,有什么权力查处副市长,要查也是市纪委,这不是胡闹么! 王志山强压住火气,“明书记,顾向铁不过是丰正市的市委书记,他哪有权利调查钱小江?你我都心知肚明,在这么偏袒下去,会造成很坏影响。” “啪”的一下,明尚白使劲拍了拍桌子,瞪起眼睛怒吼:“王志山,你在说什么,谁在偏袒,把话说清楚!” 王志山刚要反击,却被卢世德抬手阻拦,“明书记,王市长的意见就代表大家伙的想法。上访群众都堵在信访局了,我们若是再无动于衷,没有行动的话,实在说不过去。” 组织部长吴兴佳插进话来,“钱小江的问题非常严重,在干部使用上,尤其是丰正市公安局内部,他一手遮天,给钱就办事,办事必给钱,违规提拔了多名亲信。目前在丰正市公安局,民怨沸腾,影响极坏,这方面的举报信,组织部同样收到不少。” 厉元朗则说:“明书记,造成丰正市治安环境恶劣的根源,就在钱小江身上。此人不除,难以服民心顺民意,是时候下定决心剜脓拔创,做出改变了。” 明尚白岂能不知道这些,他十分清楚,纵然召开常委会,以面前这六名常委的态度,通过可能性板上钉钉。 但是他不能,绝对不允许。 就在他思考如何打发走他们的时候,桌上话机响起,是蔡世新打来的。 说已经向刘书记做了请示,同意晚上八点之后见他。 明尚白连连点头表示感谢,挂断后傲然站了起来,指着话机说:“你们听见没有,刘书记请我去省里面谈,这事等我从省里回来再议。” 然后接过张克递来的外套披上,从众人中间直接穿过去,边向门口走边说:“在我回来之前,你们不要擅做主张,钱小江的事,需要市委做决策。谁要是不服从市委要求,出了问题,由他一人承担。散会!” 真是说习惯了,“散会”二字随口而出。 明尚白走了,众人面面相视。 王志山忍不住攥起拳头,狠狠摁在桌子上。 卢世德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志山,别气坏了身体,不值。” 这次众人联手逼宫,虽然没有达到目的,却也有超出预期效果。 最起码,在常委们内部,已然形成一种强大合力,对明尚白发起强烈挑战。 厉元朗返回办公室里,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又开始了烧脑过程。 一晃,天色暗淡下来。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到了下班时间。 他的私人手机收到一条微信,是王志山发来的。 问他有没有时间,想约他晚上一起吃个饭。 厉元朗马上回过去,只有两个字:可以。 王志山回应,到地方给他发定位。 穆广森准时进来,这一天过得真有内容。 从上午到下午,忙得脚不落地。 “广森,不用送我回宾馆了,我晚上有事。” “好的。”穆广森点头并争询厉元朗,用不用把司机老孙留下。 厉元朗感觉今晚王志山绝不只邀请他一个,没准下午他们这些人都要去,便说:“不用了,你让老孙也下班吧。” 出乎预料的是,当按照王志山提供的定位,厉元朗赶到那家私人小厨的包间里时,除了王志山,却只有卢世德一个人。 寒暄过后,三人纷纷落座。 王志山首先端起酒杯,诚挚说道:“世德,感谢你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这杯酒,我和元朗共同敬你。” 卢世德连忙摆手,“是共同的价值观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真要敬的话,就敬我们自己,干杯!” “这个提议好,敬我们的共同价值观!”厉元朗倡议说完,三只酒杯里的酒同时一饮而尽。 酒喝了,话题自然离不开明尚白。 王志山说:“明书记高调宣布去省城见刘书记,这里面耐人寻味啊。” “是的。”卢世德赞同道:“刘书记的态度将决定我们下一步的走向。志山、元朗,不瞒你们说,我这心里突突,没有底。” 厉元朗夹了一口菜,思索片刻说:“以我对刘书记的直观感觉,他的政治觉悟不至于会袒护明书记。” 一提这事,卢世德好奇问:“元朗同志,你是刘书记从东河要过来的,想必你们之间一定有特别联系吧。” 这话不止代表卢世德一个人,其实王志山也有同样想法。 混到这个位置的人,在省里都有靠山,只不过这座山有高有低,有大有小罢了。 “卢书记的意思我明白。”厉元朗摆弄着筷子,低垂眼皮说:“实话实说,我和刘书记真没有特别的沟通渠道。要想知道刘书记的真实想法,或许有一个人能帮上忙。” 第940章 明露身死 谁?王志山和卢世德不约而同,齐刷刷望向厉元朗,寄希望于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不等厉元朗回答,王志山忽然一拍巴掌,指了指厉元朗,“我知道是谁了,你说的是白晴白小姐吧?” 卢世德也是醍醐灌顶,瞬间明了。 身体略微往厉元朗这边倾了倾,问:“都说白晴小姐是临松同志的女儿,不知是不是真的?” 其实挺理解王志山和卢世德此刻心情的。 他们表面上轻松,实际心里却是忐忑不安。 谁都知道,刘浩准欣赏明尚白,多少年了,没有刘浩准的提携,明尚白岂会坐上如今位置。 尤其明尚白当着众人的面,接听蔡世新电话的反应,足以说明这次去禹川面见刘浩准,明尚白底气十足。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刘浩准的态度,是左右进度和走向的关键。 高举轻放,还是重拳出击,决定权在刘浩准手里。 要是有他给明尚白撑腰,等到明尚白安全度过危机。那么,今天所有参与逼宫的人,特别是王志山和卢世德,恐怕要遭罪了。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王志山卢世德已经和明尚白撕破脸,他们又是拜州的二、三把手,说白了,一旦明尚白落马,受益最大的将是他们。 同样,承担风险最大的也是他们。 今晚相聚,表面上欢庆和增加感情,实则更有分析刘浩准态度的意思。 厉元朗猜想,王志山和卢世德之所以叫上他,显然认为,厉元朗是刘浩准从东河点将要来的。 他应该和刘书记关系特殊,想从厉元朗这里打听出来端倪,好为下一步提前做打算。 当听到厉元朗直接否定,不免有些失望。 然而,提到白晴,瞬间熄灭的灰烬又燃起了新的火苗。 白晴前一段在拜州的表现,刘书记对她客气有加,还敢当着众人面,训斥明尚白,把他气得直接犯了心脏病。 凡此种种说明,白晴的能量巨大,他们已经领教。 王志山知道白晴的身份,卢世德只是听说并不肯定,所以才有这么一问。 厉元朗确定的点了点头。 “真的是啊。”卢世德心花怒放。 所有疑问也在这一刻化解开。 怪不得白晴那么大胆,连明尚白都敢怼,一点面子不给,敢情人家有大胆的资本。 以白晴的身份,别说明尚白了,就是刘浩准都不在话下。 陆临松虽已退下,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说话照样有分量,实力不容小觑。 “元朗,是不是麻烦白晴小姐一次,让她试一试?”此话来源于卢世德的征求。 “二位,我认为没必要。”厉元朗胸有成竹。 “为什么?”王志山和卢世德异口同声的发问。 “还是等明书记回来,看一看他的反应再做定夺为好。” 王志山和卢世德相互对视一眼,揣测厉元朗的用意。 好一会儿,王志山手指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信心满满道:“元朗分析在理。世德,不得不说,元朗政治敏锐度远很高。” 卢世德还在一脸迷惑,不解其意,“志山,我还是没明白。” “很简单。”王志山解释道:“元朗的意思是让我们静观其变。你想想,明露的潜逃以及信访局这么多人的上访,这些都是明书记的减分项。” “明摆着,他以一己私利,故意袒护钱小江,无非是要封住许麦的嘴,给自己女儿开脱。” “以刘书记的政治觉悟,这个时候,还会维护明书记吗?为了他,值得这么做吗?” “况且,明书记临走时有言在先,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能触碰钱小江。这下好了,我们就是按兵不动,表面上风平浪静,背地里暗流涌动,外松内紧,把涉及到的关键人物监控起来,以防万一。” “对,外松内紧,暗中监视。”卢世德回味着王志山的分析判断,不住颔首,终于被点醒了。 “志山,元朗,我听你们的。来,我们再干一杯。” 三人同时举杯,喝光。 在从醒酒器往杯里倒酒的空当,厉元朗略有所思问:“我还有一事不明,为什么所有问题都集中在今天,一起向明书记开炮?” “这事好解释。”卢世德不以为然说:“明露的事情就是诱因。其实对明书记袒护钱小江,早就引起不满。准是看到明露出事,明书记处于被动,平时不敢发出的声音,在这种时候集体爆发。” “嗯。”王志山同意道:“世德这话有道理。正所谓破鼓万人捶,墙倒众人推。明书记走下坡路,激发了矛盾爆发点,所有不满和怨恨才会全都发泄出来。” “人心不古,世态炎凉。现在的人非常现实,讲求自己利益最大化,就像中院的事情,检察院的事情,还有纪委,在很早以前,就陆续接到过很多有关钱小江的举报信,只是碍于明书记的关系,没有选择暴露出来而已。” “怎么?”王志山观察厉元朗的反应,发觉他并没有赞同的表现,便问:“元朗,你对此还有异议?” “我感觉,不是那么简单……”厉元朗若有所思嘀咕,“难道仅仅是这些吗?” 卢世德询问道:“你还有别的想法?” “说不上。”厉元朗摇了摇头,“或许是直觉吧,再或者是我多想了。来,我们喝酒。”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起来很早,特意在百花园宾馆院子里晨练。 昨晚三个人都没喝多少,主要以聊天为主。 回来后睡得也早,精神头倍足。 厉元朗活动完腿脚,出了一身汗,返回房间冲了一个热水澡。 擦干从浴室里出来,听到手机在响。 一看竟然是王志山的号码,而且已经有了五个未接来电,全是王志山打过来的。 什么事这么急? 厉元朗当即接通。 “元朗,你总算接电话了。”听得出,王志山语气特别焦急。 “怎么了?” “明露有消息了。” 厉元朗顿时一惊,“她在哪里?” 王志山叹了一口气,“在尸检中心,发现的时候就没气了。” “啊!”厉元朗大吃一惊,“她死了?” “是啊,我刚刚得到消息,是个打鱼的渔民,在江里发现的。” 算起来,明露失踪才过去一天,这么快出现尸体,是他杀还是自杀? 王志山继续说:“我问过梁恩元,现在还未做尸体解剖,要等明书记和家属的意见再做决定。” “明书记呢?” “他呀,昏过去了,正在医院抢救。” 太意外了! 突如其来发生的这一切,简直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明露一死,对整个事件的影响毫无疑问,将变得更加复杂和不确定性。 “王市长,你在哪里?” 王志山告诉厉元朗,他在医院,就在急救室门口。 “好,我这就赶过去。” 厉元朗穿戴整齐,给老孙打了个电话,让他开车来接。 当厉元朗急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门口站满了人。 王志山、季华堂、梁恩元以及张克等人,全都心事重重,眉头紧锁。 “元朗,你来了。”王志山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至于季华堂和梁恩元,只是冲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抽支烟吧。”厉元朗的意思,王志山当然明白。 伊学智把王志山和厉元朗领到同一楼层的会客室里,关上门知趣的退了出去。 “元朗,你分析明露的死哪个可能性最大?”王志山递给厉元朗一支烟。 厉元朗先给王志山点燃,并说:“明露只是伤了许麦,罪不至死,她能想不开吗?” “你和我想的基本一致。可如果是他杀,凶手是谁?是许麦的报复?” 厉元朗无法判断,岔开问:“公安局那边怎样?” 王志山摇了摇头,“还在勘查现场,目前没有消息。” 这时,伊学智敲门进来说:“二位领导,明书记醒了。” 第941章 紧急磋商 “走,去看看。”王志山将半截烟头摁灭,大手一挥,率先走出会客室。 明尚白已经被推进高档病房。 侯院长检查完毕,走出来对大家伙说:“明书记身体还很虚弱,王市长,各位领导,如果说话,最好不要超过五分钟,人也不要多。” 王志山点头应允,随即对梁恩元说道:“你和我一起进去。” 说罢,第一个走进病房,梁恩元紧随其后。 厉元朗则趁此机会,联系了毕英双。 巧合的是,毕英双正在勘查现场。 因为刑侦支队有好几个大队,指不定哪个大队会负责案子。 毕竟涉及到市委书记女儿,这次梁恩元将刑侦支队所有人员全部派了出去。 结果重要,态度更重要。 厉元朗毕竟是政法委书记,换做旁人,毕英双有些话不会说。 他告诉厉元朗,根据法医初步尸检和现场勘查结果分析,明露死因有几处疑点。 第一个,如果是自杀,呼吸道会充血,形成一种泡沫,尸体打捞上来之后,泡沫会随鼻腔中溢出。 反之是他杀,则没有这种泡沫。 第二个,自杀的人,在水中会下意识挣扎,手中夹缝或者手指甲内,会有泥沙水草,而明露却没有。 第三个,要是自杀,肚子里会灌入大量江水,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反应。相反,他杀就不存在。 综上分析,毕英双判断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另外,所在现场地处市郊,非常荒凉,没有发现脚印等有价值的线索,说明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明露的尸体很可能是被水流冲到这里来的。 “她身上有什么发现?” 毕英双叹声说:“尸体没穿衣服。” “什么?”厉元朗吃惊问:“不会是遭受到侵犯吧?” 云冬青告诉过他,明露身材长相都不错,难免会有这方面联想。 “这需要进一步尸检才能确定。” 挂断手机,厉元朗返回病房的路上,正巧遇见卢世德匆匆而来。 “明书记情况怎样?” 厉元朗告诉道:“人已经醒了,王市长和梁副市长正在病房里面和明书记说话。” “哦。”卢世德轻轻拽了一下厉元朗的胳膊,到一边僻静处,低声说:“有个事我们需要沟通。” “请说。” 卢世德偷瞄了一眼四周,十分谨慎且又神秘道:“市局的熊先让反映,他们抓获一个叫陈铁的男人。” “这人表面上经营一家旅行社,暗地里却干着帮人转移财产的非法勾当。据他交代,他已经帮助明书记秘密向境外部分转移财产,还买好两张十天后飞往国外的机票。” “明书记爱人正在国外治病,明书记这个时候离开,并转移财产,摆明了是要跑路。” 竟有这事! 厉元朗迅速分析,并问:“转移了多少?” “已经转出一千多万,还有两个多亿没有转出去,账号已经被冻结。”卢世德十分坚定的说道:“是时候向上级反映了。” “我支持这样做。”厉元朗嘴上这么说,心中却不是很舒服。 明尚白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现在对他动手,显得没有人情味。 可转念一想,在正义面前,绝不能含糊和心慈手软。 卢世德刚好瞧见王志山从病房里面出来,摆手招呼他。 见面后,卢世德将事情一说,王志山惊讶之余说:“把他们都叫来,去市政府紧急磋商。” 王志山所说的他们,无非是昨天前去逼宫的几个人,同时还加上了郑耀奇。 虽然郑耀奇尚未回来工作,可谁都知道,他官复原职是迟早的事。 七个人坐在政府小会议室里,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熊先让,首先向在座众人汇报了陈铁暗中替明尚白转移财产的详细过程。 汇报完后,王志山环视在场每一个人,面色凝重的说道:“我们不能在沉默了,事关重大,我必须要向省委、向刘书记如实汇报。” 卢世德则说:“王市长,算我一个。” 他的话音落下,组织部长吴兴佳马上附和:“也算我一个。” “还有我……” 紧接着,纪委书记句顺田、常委副市长关泽以及郑耀奇纷纷表态,全都要加入向刘浩准汇报的队伍之中。 这可不是抢风头,这是甘愿共同承担风险。 在尚不清楚刘浩准态度的前提下,他们不能眼瞅着王志山一个人冒险而置身事外。 厉元朗虽然没有表态,可他却十分冷静的提议道:“王市长,诸位,我看还是以拜州市委的名义汇报为好。” 卢世德赞同道:“还是元朗想的周全,王市长,这个名义最好,也符合程序。” 王志山斟酌再三,深深点头同意。 至于如何汇报,想必王志山会有考量的。 接下来,王志山问熊先让:“明露尸体解剖什么时候进行?” 熊先让面露难色,“明书记还没有指示,梁副市长一再坚持必须得到明书记同意方可进行。” 郑耀奇冷笑道:“这个梁恩元,还真是明书记的忠实粉丝,都什么时候了,还唯明书记马首是瞻。” 厉元朗插言道:“根据《刑法》第一百二十九条规定,对于死因不明的尸体,公安机关有权决定解剖,并且通知死者家属到场。” “只要公安机关认定死因不明,就有权利决定尸体解剖,不用征得死者家属同意。就是家属不同意,解剖照样可以进行。” “熊副局长,你们市局对明露之死,是否已经做了死因不明的判断?” 熊先让无奈的摇着头,“根据初步勘查和尸检分析,明露死于他杀的可能性极大。” “那还犹豫什么,赶紧进行尸体解剖啊。”郑耀奇忍不住说道。 “这个……”熊先让迟疑说:“梁副市长不同意,他是市局领导,更是市政府领导,我们无能为力。” 听得出来,熊先让也是一肚子苦水,面对梁恩元的巨大阻力,作为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的他,掣肘严重,放不开手脚。 “不管他!”王志山当即拍板决定,“立刻进行尸体解剖,以便尽快破案。” “王市长。”厉元朗举起右手,“是否等到刘书记答复之后,我们在斟酌呢?” 也好,当务之急要马上进入汇报程序,要主次分明。 于是在会上,众人就当前拜州市面临的问题,细致的磋商一番,达成一致意见。 散会前,王志山再三强调,今天这次会议内容,大家一定三缄其口,严守秘密。 这话不用他提醒,谁都知道,走露一点风声,会造成什么样的严重后果。 明尚白在和王志山谈话后,感觉心力交瘁,侯院长亲自检查一遍,让护士长给明尚白打了一针,他才沉沉睡去。 不成想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已黑,一问张克,已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谢绝张克要给他准备吃的提议,明尚白叹息一声,“把恩元叫来,我有事找他。” 半个小时之后,梁恩元急匆匆赶来。 明尚白示意他把门关严,门口附近五米之内不准有任何人。 梁恩元答应着,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坐在明尚白病床前。 “恩元,小露是不是许麦雇人杀害的?” 面对明尚白悲泣的目光,梁恩元用极低声音告诉他,“明书记,我们审问过许麦,他坚决反驳。我认为可能性极小,就是借许麦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对明露下死手。” “况且,我们调查过许麦,从事发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见过一个外人,没有打过一个电话,始终躺在病床上。” 明尚白思考着,摇了摇头,“他有作案动机,除了他,我真想不出来,谁会残忍杀害小露。” 梁恩元无语,这正是他同样头疼之处。 第942章 明尚白的末日之路 “明书记,我请求对小露尸体进行解剖,您看……”梁恩元征求地看向明尚白。 明尚白痛苦闭上双眼,眼角滑下的泪珠,一滴滴掉落在枕头上。 “是,我这就安排。” 梁恩元会意,起身离开之后,明尚白叫进来张克,示意把手机给他。 当病房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明尚白在手机里查到一个号码。 不是别人的号码,正是陈铁的。 这次省城之行,令明尚白心灰意冷。 他有两个没想到。 一个是,面见刘浩准前后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时间之短,是他认识刘浩准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 第二个,是刘浩准的态度。 由始至终,都是明尚白为自己辩护。 刘浩准一言不发,脸上表情不喜不怒,十分平静。 要是刘浩准大发雷霆,严厉斥责明尚白,这说明他对自己还是关心的,他还有救。 可就现在的情况分析,刘浩准都懒得和他说话了。 最后仅仅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情势不妙,大大的不妙! 要说女儿惨死,极大刺激了他,那么刘浩准对明尚白不理不睬的平淡态度,才是导致明尚白昏迷的重要原因。 显而易见,刘浩准要放弃明尚白了。 从宠儿到弃儿,在官场上沉浸多年的明尚白深知,自己的末日恐怕就要来临。 好在他早有准备,暗中联系了陈铁,将自己的大部分家当交给他转移至国外。 原本计划好的,和女儿一起出去,在国外一家三口团聚。 现在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不过这些钱,倒是足够他和老伴养尊处优,享乐余生了。 女儿死去,他还有老伴,还有他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业。 他要做最后的挣扎,绝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远走高飞了。 所以,明尚白联系陈铁的意思很简单,他要尽快脱身,不多留一日。 手机在响彻十来秒后,那头终于传来陈铁的声音。 “小陈,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短暂停顿后陈铁才说:“两个多亿全部转移到您指定的银行账户里。” “好,很好。”明尚白悬着的这颗心终于放下,“你马上帮我办理出国手续,购买三天后的机票。” 陈铁痛快回答:“我这就去办。” 明尚白不忘提醒道:“你确定全部转移过去了?” 陈铁略作迟疑,才果断回答:“我确定。” 明尚白挂断手机,登录网上银行,愕然发现进不去。 怎么回事? 他大惑不解,赶紧叫来张克。 张克试着一看,瞪大双眼吃惊说:“明书记,您的手机欠费了!” “胡扯!”明尚白发怒道:“谁敢停我的手机,季华堂呢?” 张克连忙说:“我去叫他。” 明尚白气得双手使劲拍了拍被子,通讯部门胆子太肥了,连市委书记的手机都敢停机! 就在他懊恼之际,季华堂陪着笑脸进来,却见明尚白阴沉着脸,怒气冲冲。 坏菜,明书记发火了。 “季华堂,怎么回事,我的手机怎么给停机了!万一需要打电话而打不出去,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明尚白还不解气,继续骂道:“你们市委办还能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个个都是饭桶,没用的东西!” 季华堂一脸窘态,麻溜赔礼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并且安慰明尚白不要大动肝火,这对他的身体康复不好。 “知道我发火还惹我生气,还愣着干嘛,五分钟之内立刻解决,否则我让你好看。” 纵然病房里有wifi,明尚白担心暴露,他不敢使用。 “是,是。”季华堂点头如鸡啄米,转身出去到了外间,赫然看到有几个人迈步进来。 为首的这位他认识,正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康醒民。 这位康副书记外号“黑脸包公”,始终板着脸,很少见他笑过。 更主要的是,康醒民所到之处,基本上都是为办案而来。 在这种的时间点上,康醒民的出现,令季华堂心中一颤,有些不知所措的问了一声:“康书记……” 往下的话,他都在不知该如何问了。 康醒民依旧黑着脸,根本没搭理季华堂,从他身边大步流星穿过,走进里间病房,身后跟着三个人,也都纷纷进去,并把门关严。 门口留下两人,充当守卫。 从康醒民的反应来看,季华堂立刻有种不祥预感。 眼见把守的两个人,虎视眈眈瞪着他。 季华堂不敢久留,忧心忡忡走到外间门口,张克瞪起双眼看向他,眼神中充满不安。 “季秘书长,明书记……” 季华堂使劲摇着头,眼神望着病房方向,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 康醒民突然来到拜州市医院,出现在明尚白病房一事,很快传了出去。 此时的厉元朗尚未得到消息,他正在被一件事深深困扰着。 云冬青喝多了。 她因为闺蜜明露惨死,心中伤感,独自一人坐在酒吧角落里,一杯杯啤酒往肚子里灌,很快喝醉。 潜意识里,给厉元朗打了电话,含混不清的表达出她喝醉的状态。 厉元朗打听清楚她所在酒吧的名字,没有单独前往,而是叫上云海瑶一起前去,将烂醉如泥的云冬青扶进云海瑶的车里。 云海瑶开着车,厉元朗和云冬青坐在后座上。 拐弯时,云冬青一把扑进厉元朗的怀里,然后倒在他的腿上,安稳的大睡特睡。 本田车开到云冬青家楼下,任凭厉元朗和云海瑶如何呼叫云冬青,都没把她叫醒。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背起云冬青,云海瑶在前,他在后面往单元门口走。 一阵秋风吹来,云冬青竟然“呕”的一声,哗啦啦吐了一大口。 秽物吐得厉元朗外套上哪都是,那股刺鼻的酸臭味,差点把厉元朗熏个跟头。 云海瑶见状,气得直跺脚,“真是的,怎么喝了这么多。” 赶紧从坤包里掏出纸巾,给厉元朗擦拭起来。 “算啦,一会在弄。”见云冬青睡得死死,厉元朗也是无可奈何,闷头快步走进楼里。 云冬青家在五楼,也就六十多平米,只有一间卧室。 面积不大,贵在屋子收拾干净,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云海瑶领着厉元朗走进卧室,厉元朗将云冬青放下,不住喘着粗气。 虽说云冬青不是很重,可爬了五层楼,还是把厉元朗累得不轻。 趁着云海瑶把姐姐弄进被窝之际,厉元朗钻进卫生间把外套脱下来,简单进行了擦洗。 不弄干净不成,满身酒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厉元朗喝了呢。 擦洗完毕,厉元朗找到吹风机,寻思尽快把衣服吹干。 毕竟是深秋了,湿衣服穿着很容易感冒。 这一通折腾,厉元朗感觉精疲力尽。 从卫生间里出来,正打算离开。 却见云海瑶在客厅接着电话,“啊,女儿发烧了?好,我这就回去。” 挂断手机,云海瑶歉意的说:“厉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我爱人刚来电话,我女儿生病了,我急需赶回去。麻烦您先留在这里照顾我姐,她真是喝醉了,等我忙完就接替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厉元朗不好拒绝,点头同意。 云海瑶走之后,厉元朗来到卧室门口,轻轻打开门望着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云冬青,他放下心来,返回客厅拿出手机。 怎么回事?手机竟然关机了。 准是刚才云冬青吐了他一身,手机可能进水的缘故。 厉元朗急忙擦干净,试着打开手机,万幸,手机正常开机。 才开了没一会儿,王志山的电话便打了进来,告诉他一个惊天消息,明尚白被省纪委的康醒民副书记,在病房里宣布双规了。 意料之中,想来王志山的汇报起了作用,省委终于对明尚白做出正确决断。 二人正在通话,厉元朗忽听卧室房门一开,云冬青捂着嘴歪歪扭扭冲进卫生间。 而当厉元朗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更为云冬青的穿扮震惊住了! 第943章 稳字当头 她浑身上下,只穿着贴身衣裤,曼妙的身材,令厉元朗顿时惊呆住。 “怎么啦,元朗?”王志山在手机那头惊奇的的询问。 “没事。”厉元朗恢复常态,叹息道:“明尚白的末日到了,对拜州市委市政府,对拜州市百姓,可是一个好消息。” 王志山深有感触道:“其实,在我向刘书记汇报时,从他的语气中已经断定出来,明尚白完了。只是我没想到,省纪委出手如此迅速,而且还是康副书记亲自带队,足以说明省委和刘书记对明尚白是下了决心的。” 接着,又自嘲的笑了笑,“我们还揣测刘书记的态度,实在不应该。” “是啊。”厉元朗感慨道:“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刘书记的政治觉悟不会那么低。” 二人说着话,突然卫生间里传来“啊”的一声尖叫。 王志山不知所云,还以为厉元朗如何了,关切询问起来。 “不好意思,我、我刚摔了一跤。” “你没事吧,用不用叫医生?” “没事,就是简单摔了一下。”厉元朗只得撒谎。 “好吧,不打扰你休息,有事就叫前台,那有值班人员。” 挂了手机,厉元朗急匆匆闯进卫生间一看。 只见云冬青手捂膝盖,表情痛苦的倒在卫生间的瓷砖地上。 由于她的姿势以及角度问题,很自然的让厉元朗看到若隐若现,顿觉浑身血液加速流淌,荷尔蒙骤然爆发。 想来已是很久没有接触到女人了,男性的反应一度使厉元朗想入非非。 好在,他凭借强大自控力抑制住身体上的不安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膝盖,好痛……” 看样子,云冬青是蹲在马桶边呕吐没有站稳,身子一栽外,导致把膝盖磕伤了。 厉元朗首先脱下外套包裹住云冬青身体,这才仔细查看膝盖。 膝盖处有个红块,问题应该不大。 厉元朗便说:“冰箱里有冰块吗?冷敷一下就会没事了。” 此时的云冬青被磕痛了,反倒酒醒了一些,摇头说:“没有……” 蓦然发现自己穿的有点少,本能的把厉元朗外套往下拽了拽,以便遮挡住尴尬,并且询问厉元朗:“你怎么在我家?” “你喝多了给我打电话,是我和你妹妹把你弄回来的。”厉元朗简单解释完,扶起云冬青。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云冬青在厉元朗的帮助下站了起来,活动一下受伤的膝盖,勉强可以走。 但是需要厉元朗搀扶她。 回到卧室里,云冬青快速钻进被窝,盖严实了被子,只露出脑袋。 “家里有跌打药水吗?”厉元朗问道。 云冬青摇了摇头。 “好吧。”看来,只能采取冷敷的办法了。 厉元朗找来一块毛巾,沾上凉水放进冰箱冷冻室。 大约过了十分钟,用手一摸,感觉差不多了。 厉元朗折返回来,让云冬青露出膝盖,轻轻贴在上面。 “好凉!”云冬青嘶了一声,浑身禁不住哆嗦起来。 “坚持下,一会儿就好了。” 趁这机会,厉元朗和云冬青就明露之死聊了起来。 一提这事,云冬青忍不住眼眶湿润,低下头微微抽泣着,“明露太惨了,不知是谁这么狠心,对她下毒手。” “唉!”厉元朗长吁短叹的唏嘘起来,“明露惨死,明尚白被双规,明家这次彻底完了。” “你说什么?”云冬青一愣,“明书记被抓起来了?” “差不多吧,目前是监视治疗,病好了肯定要接受法律审判。” “因为什么?” 厉元朗说道:“有因就有果,明尚白这些年来,靠着许麦敛财,积攒大量不义之财,最起码有两个多亿。” “啊!这么多!”云冬青惊得捂住了嘴,“许麦不是和明露离婚了吗?他怎么还帮助明书记弄钱?” 厉元朗连连摇头否定,“他们是真办手续假离婚。要不然,明露也不会看到许麦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从而弄废了许麦。” 当厉元朗把明露如何伤及许麦一事解释明白,云冬青恍然大悟,同时更加自责了。 “元朗,都怪我不该给明露发那些照片的,都是我的错……” “这事不怪你,别忘了,照片是我让你发的。其实你应该这么想,就是我们不发照片,许麦的事情迟早会暴露,纸里包不住火的。” 厉元朗继续安慰道:“明尚白为了一己私利,纵容钱小江在丰正市胡作非为,时时刻刻袒护钱小江,给国家造成很坏影响和损失。” “我们这么做,实际上等于是为民除害,纠正了风气,端掉以明尚白为首的犯罪团伙。云老师,你非但不是罪人,你是英雄,伸张正义的大英雄。” 云冬青羞涩的摇头,“我哪有你说的那么高尚,就是觉得挺对不住明露的。不过,经你这么一劝,我的心里好受多了。” 厉元朗查看膝盖,发现没有形成血肿,便安顿云冬青重新躺下。 “你……”云冬青迟疑着,脸颊绯红的商量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走,留下来照顾我……” 此时已接近半夜,想到云冬青膝盖还没好利索,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客厅沙发对付一宿,有事叫我。” “谢谢你。”云冬青感激的指了指柜子,“那里面有被褥和枕头。” “不用。”厉元朗指了指旁边放着的外套,“我盖着它就成。” “听我的。”云冬青近乎命令的语气说:“晚上天凉,还没供暖,仅凭一件上衣你会冻感冒的。” 拗不过她,厉元朗只好拿了被褥枕头走到沙发上,铺好后躺了上去。 这一夜,厉元朗睡得挺踏实。 一觉醒来,确切的说,是手机铃声把他吵醒的。 电话是季华堂打来的。 通知他上午八点三十分,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会议,让厉元朗准时参加。 估计应该和明尚白出事有关。 云冬青还在熟睡,厉元朗蹑手蹑脚去外面吃了早餐,买回来一份放在云冬青床边的床头柜上,没有打搅她,偷偷离开她家。 出来后,故意走了一条街,这才和司机老孙取得联系,让他开车到这里来接。 上午八点二十五分,厉元朗走进会议室,除了拜州市常委,市里副厅级以上人员基本上到齐。 常委们坐在桌子前,其余众人坐在他们身后。 厉元朗扫了一眼,发现副市长梁恩元不在,季华堂则显得心事重重,萎靡不振。 他还意外发现,郑耀奇也在场,依旧坐在他原来的座位上。 正好和郑耀奇四目相对,郑耀奇冲他微微一点头,打过招呼。 厉元朗的座位距离王志山和卢世德很远,倒是挨着常委副市长关泽。 只见关泽在本子上欻欻写下几个字,撕掉后推送到厉元朗面前。 展开一看,上面写着:梁被带走。 厉元朗释然了,梁恩元犯事,他并不意外。 这位紧跟明尚白的副市长,不出事才是意外。 八点半整,省纪委常务副书记康醒民冷着脸准时出现。 他坐在明尚白常坐的位子上,环视四周一圈,严肃说道:“我宣布几个事情。” “明尚白因贪污等多项指控,已经被省纪委省监委监视治疗,并将接受纪律审查和调查。” “梁恩元涉嫌违纪违法,同样接受省纪委审查。” “鉴于明尚白和梁恩元犯有严重问题,省委决定,免去明尚白拜州市委委员、常委、书记的职务。免去梁恩元拜州市公安局党组书记,按照程序,免去其市政府副市长、党组成员、市公安局局长的职务。” 他们两个被双开,不出所料。 接下来,康醒民念到的内容,才是众人最为关心的。 第944章 变局 “省委研究决定,王志山同志代理拜州市委书记、并主持市委工作。卢世德同志负责处理市委日常工作。”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为什么? 王志山是代理市委书记,工作重心仍然放在市政府那边。市委由卢世德处理日常事务,这点毋庸置疑。 关键是省委特意强调,那么就有了非比寻常的意味。 这在说明什么?故意释放什么迷雾? 每个人心里都在念着小九九,尤其身为当事人的王志山和卢世德。 厉元朗也觉得奇怪,不过就是一闪即逝。 毕竟不涉及到他,关注程度自然不高。 无论谁来担任新的市委书记,只要一心为民,正直正派,厉元朗都会拥护他。 之后,康醒民又宣读一条消息,就是恢复郑耀奇职务的决定。 怪不得郑耀奇出现在会议室里,想必他早就知道了。 宣布完,康醒民继续说:“省纪委已经敦促市纪委开展行动,于昨晚将钱小江、许麦等人捉拿归案。” “同志们,明尚白和梁恩元等人的问题,前车之鉴,希望大家能够引以为戒,约束好自身行为规范。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他讲完话,王志山则代表市委市政府,做了简短的表态发言。 无碍乎坚决拥护省委和省纪委决定云云。 会议持续了一个小时方才结束。 从此,拜州市正式进入后明尚白时代。 当然,同时也留下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尾巴。 那就是,由谁担任市委书记的问题。 目前形势来看,如果不从外地调任由本地提拔的话,只有王志山和卢世德二人最有机会。 市长接任市委书记的情况很多,但是也有副书记直接提拔书记的。 就像当年的常东方一样。 离开市委,厉元朗返回政法委,叫来了王哲选和市中院的李华院长以及邸永久检察长。 四个人坐在他的办公室里,讨论那些没有考上员额制法官的解决之道。 李华作为当事人,她所面临的压力的确不小,她说道:“我最近几天,一直和相关老同志分别谈话,了解他们的诉求。” “他们所反映的问题,基本上有两点。一个是,让他们和年轻人一同考核,认为有失公允。他们年纪都偏大,记忆力大不如前,肯定考不过年轻人。” “第二个是面子问题。老同志失去法官位置,只能给新任法官做助理。其中不少人还是年轻法官的师父,是他们手把手调教出来的。” “师父给徒弟当助理,心理落差大,一时难以适应和转不过弯来。所以,如何安置他们,成为摆在我眼前的难题,始终困扰着我,令人头疼。” 邸永久接过话茬说:“李院长面临的难题,也是我们检察院即将经历的苦恼,我们都希望政法委和厉书记能够帮我们排忧解难,给我们送来一剂良方。” 厉元朗思索片刻,说道:“我有个想法,能否采取公检法内部循环分流,让这些老同志走上新的工作岗位发挥余热,大家觉得如何?” “嗯。”王哲选细品着,连连赞同道:“厉书记的提议好啊。换了新环境和新的岗位,能充分调动大家积极性,我觉得可行。” 李华双眼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很好,非常好。这样一来,所有难题迎刃而解,我就不用整天睡不着觉了。” 邸永久微微颔首说:“我同意厉书记的想法,就比如市公安局的看守所,可以将老同志调过去担任管教,或许去培训中心,这些都行。” 可他忽然想到一个棘手问题,“梁恩元出事了,市局那边该如何沟通?” 厉元朗信心满满说:“这事不急,等到新班子配齐之后,我再和他们联系落实。” 开会期间,郑耀奇的电话就打进来,邀请厉元朗去他的办公室里坐一坐。 正好,厉元朗也有此意。 等李华和邸永久离开之后,厉元朗叫住王哲选,直截了当问他一个事情。“哲选,你对宗主任这个人的印象怎样?” 王哲选有些吃惊的反问:“厉书记,您对他有怀疑?” “说不上。”厉元朗诚恳道:“宗主任曾经向广森打听过那两封举报fl公司信件的内容,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这样啊。”王哲选思索说:“我对宗主任了解不多,若是厉书记想要调查他,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厉元朗连连摆手,“不是调查,多留意一些吧。毕竟现在这个时候,我不想政法委内部出事。” “我明白了,我会掌握分寸的。” 送走王哲选,厉元朗才直奔楼上郑耀奇的办公室。 郑耀奇十分客气的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坐下,厉元朗先向他官复原职表示了道贺。 “我没什么可贺的,倒是老弟你,眼前就有一件喜事等着你。” 厉元朗大惑不解,“老哥,我哪来的喜事?” 郑耀奇递烟的同时,玩味道:“听说老弟昨晚在云冬青那里过夜了。” “老哥,这事千万莫要乱说。云老师尚未成婚,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不好。” “呵呵。”郑耀奇笑道:“还没怎么着呢,就学会向着她了。有门,我看有门。” 厉元朗懂了,“老哥,你误会了。”于是便将昨晚发生的过程,详细告诉给郑耀奇。 “这么说,你们没有……”郑耀奇露出惊讶表情。 厉元朗的头摇成拨浪鼓,“我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真的,我向你保证。” “奇怪了。”郑耀奇若有所思说:“云冬青和方处长通话的意思可不是这样,难道说消息有误?” “老哥,看来你是受人所托,是方处长让你来找我谈的?”厉元朗深吸一口烟,笑眯眯看向他。 郑耀奇并没隐瞒,直言不讳的讲道:“的确是方处长的意思,她给我打电话,说云冬青隐晦的表态,你们昨晚在一起了。”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了。”郑耀奇索性一摆手,“元朗,我郑重其事的问你,你觉得云冬青怎么样?” “有知识有学问,各方面都不错,挺好的。”厉元朗说的相当中肯。 郑耀奇接着问:“方处长让你考虑和她相处,你是什么想法?” “这个……”厉元朗犹豫片刻,不得不实话实说,“我只是对她的印象好,但是真正上升到恋人身份,恐怕有难度。” “你的难度,或者说你的担忧是什么?” “我还不想进行下一段婚姻,我孤身一人很久了,也习惯了,这样反倒轻松,没压力。” “这么回事儿。”郑耀奇长舒一口气,“你这是对婚姻有恐惧症了。今天,这里没外人,我不妨和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对与错,你不要介意。” “老哥,请你指教。”厉元朗微微探了探身子,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你应该看得出来,康副书记代表省委在会上发言,我可以十分负责任的告诉你,这次市委书记人选就是从拜州本地提拔。” “这对稳定局势有很大的作用,省委不希望拜州出现乱象,估计会快刀斩乱麻,尽快决定人选。” “至于是谁,实话告诉你,就在王市长和卢副书记之间。如果是王市长,卢副书记会接替市长的位置。反之,就是卢书记走马上任。无论是谁,市委副书记的位置都会空出来。” “别的地方,多由专职副书记兼任政法委书记,这是突出政法工作的重要性。” “老弟,你现在身为政法委书记,就没有想着更进一步,成为市委副书记吗?” 直到此时,郑耀奇才道出谈话的真正目的。 第945章 逼婚理由 厉元朗笑了笑,“拿破仑曾经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我自然想往上走一步了。不过,我才来没多久,并没做出什么耀眼的成绩,难度非常大。” “不不不!”郑耀奇连连摇头否定,“老弟,你别忘了,有句古话叫做事在人为。更何况,端掉fl公司的间谍行为,为国家挽回巨大损失,这里面就有你的功劳。” “还有丰正市的钱小江,特别是你让云冬青给明露发去许麦和别的女人亲昵的照片,从而加速明尚白以及明家帝国的崩塌,这些都有你浓墨重彩的一笔,你怎可以否定你的成绩呢!” 厉元朗一愣,“你都知道了?” “哈哈。”郑耀奇大笑起来,“实不相瞒,这是云冬青和她妹妹聊私房话时候说的,云海瑶转告了她妈妈,是方处长亲口和我讲的。” “你才来多久,就把拜州最大的蛀虫明尚白剜除,还给拜州一个明朗、干净的天。万书记对你的评价很高,对你也很器重。” 说到此,郑耀奇干脆直来直去,开门见山,“这么说吧,只要你同意,万书记一定会尽最大努力为你争取。” 厉元朗眉头一紧,“同意什么?” “嘿嘿……”郑耀奇意味深长的乐了,“自然是同意娶云冬青,彻底融入万家了。” 这种逼婚方式,更像是一种交易。 厉元朗低头不语,沉默了。 郑耀奇见状,继续着攻势,“元朗,你可要想清楚,市委副书记非同一般位置,那可是三把手,下一步不出意外,不是市长就是书记的接班人选。” 良久,厉元朗微微抬起头来,坚定说道:“老哥,谢谢你和方处长一片好意。我和云老师了解不深,要我现在就娶她,我真没做好准备,请谅解。” 郑耀奇闻听,并没感到意外,反而继续劝说道:“你才三十七岁,正值当年,一旦成为这个角色,这对你将来发展可谓是最好的铺垫。作为过来人,听老哥一句劝,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不是总会出现的,你要三思后行啊。” “我想好了,你大可以回复方处长,我这个想法不会改变。相处可以,娶她,我目前做不到。” “好吧。”郑耀奇勉强点了点头,“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会如实向方处长转达。” 随后,他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叹息道:“真要是错过了,我都替你可惜……”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思索良久,拿起手机发了几条消息出去,和对方交流起来。 本以为,厉元朗拒绝方欣茹要纳他为婿,以此换取市委副书记的做法,方欣茹会对他失望透顶,从此疏远他。 想不到的是,下午时候,郑耀奇打来电话,说只要厉元朗答应和云冬青相处,万书记照样会帮助厉元朗更进一步。 对方自降条件,令厉元朗非常吃惊。 反正他已经做好准备,就像之前郑耀奇说的那样,渐渐融入万家。 而且,他对云冬青印象并不坏,接触一下也好。 当即点头应允。 这边厉元朗给了态度,很快云冬青就打来电话约会了。 “你的膝盖好点没有,我已经买了跌打药水。” 云冬青对于厉元朗的关心十分感动,立马做出小女人的娇羞样,“好一点了,元朗,你下班能来我家吗?” “可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想吃。” 下班后,厉元朗让老孙把车开到全市最大一家超市,然后就放他们走了。 穆广森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心里直犯嘀咕。 回去的路上,他好奇问老孙,“你说老板这两天怎么神神秘秘的?” 老孙却所问非所答,“广森,你一会儿去找谁?去接你女朋友吗?” “是啊,每天只要不加班,我都去接她,怎么啦?”穆广森一脸不解。 “你可以谈情说爱,别人就不许过二人世界了?别忘了,老板可是单身。” 坐在车里的穆广森这才恍然大悟,不住点头,“是我大意了,没想那么多。” 老孙玩味笑了笑,一打方向盘,朝着市政府方向疾驰而去。 厉元朗买了一些食材,打车来到云冬青的家。 云冬青磕伤了膝盖,请了三天假。 在床上躺了一天,除了摆弄手机就是蒙头大睡,无聊极了。 倒是厉元朗要来的消息,令她心花怒放。 冲澡打扮一番,坐在客厅里专门等候厉元朗。 没多久,响起门铃声。 开门看见厉元朗拎着两袋东西,惊呼道:“你买了这么多,能吃完吗?” 厉元朗走进来把塑料袋往厨房餐桌上一放,说道:“我看你一时半会儿不能下楼,就多买点,一天吃不完就两天。” “你的意思是,这几天都来我家是吗?”云冬青面露惊喜。 “是的。”厉元朗从兜里掏出一盒药递过去,“这是跌打药水,你去涂在膝盖上。厨房交给我,饭好了我叫你。” 云冬青听话的拿着药水去客厅涂在患处,同时观察厨房里厉元朗忙碌的身影。 都说女人做家务时最好看,可在云冬青看来,男人同样也很帅。 就像此时的厉元朗,怎么看怎么舒服,心潮一阵荡漾,脸颊竟然忽地热了起来。 厉元朗对此不知,依旧忙着。 他好久没有下厨房了,手艺却没感觉生疏。 很快做好四菜一汤,端上桌子打量着杰作,解开围裙冲着客厅方向喊道:“吃饭了。” 云冬青缓缓起身,慢吞吞走进厨房,望着餐桌上五颜六色的菜肴,夸赞说:“早就闻到香味了,光看颜色就让人食欲大开。” “有食欲就多吃点。”厉元朗盛好一碗米饭,端到云冬青跟前,拿起筷子给她并示意道:“请云老师点评。” 接过筷子,云冬青打趣道:“我都叫你元朗了,你还叫我云老师,听着别扭,以后你要改口,不许再这么叫了。” 厉元朗坐下后,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的名字或者冬青都行。” “我还是叫你冬青吧,听着亲切。” “一言为定。”云冬青主动伸出小指,和厉元朗勾在一起,做出遵守承诺的体现。 “你一定饿了,快吃吧。”厉元朗示意道。 云冬青的确是饿了。早晨吃了厉元朗买的早餐,中午犯懒没叫外卖,仅吃了点水果和零食。 那东西不抗饿,早就饥肠辘辘了。 还别说,厉元朗的厨艺真不错,味道和咸淡拿捏很到位。 其实现在做饭,由于调料样式多,味道基本上区别不大。 做饭好不好吃,主要集中在放盐多少上面。 淡了,味道体现不出来。 要是口味咸了,什么好东西都没法吃了。 厉元朗掌握咸淡程度恰到好处,更能把味道激发出来。 加之云冬青真是饿了,当着厉元朗的面大快朵颐。 厉元朗则抱着胳膊,认真观看她的吃相。 “你怎么不吃?”云冬青纵然吃得很香,却也注重细嚼慢咽。 “我不饿,这些都是做给你吃的,你吃好吃美了就行。” 云冬青放下筷子,“不行,你也要吃,你看着我吃,弄得人家该不好意思吃了。” “行,我陪你着你一起吃。”厉元朗被油烟熏得没了胃口,只好硬着头皮吃了一些。 由于光是吃饭,二人没再继续说话,只关注于食物的美味上面了。 吃过饭,厉元朗扯过纸巾递给云冬青,“吃饱了?” “嗯。”云冬青擦了擦嘴,“平时我只有半碗饭的饭量,这顿足足吃了一碗,你的厨艺真是这个!”冲着厉元朗竖起大拇指,送去一个大大的赞。 厉元朗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顺着往下说,却问起另一个话题。 第946章 可靠消息 厉元朗问的是,“冬青,你为什么跟你妈说,我们昨晚……在一起了?” “别提了,烦透了。”提起母亲,云冬青立刻变得不耐烦,“整天给我打电话问这问那的,我一时没控制住就说了气话,你别在意。”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说:“就是你的这句气话,差点引起误会。好在事情都过去了,冬青,我现在和你认真谈一谈。” 云冬青家里没有烟灰缸,就把食碟递过去,并说:“你谈吧,我听着。” 厉元朗弹了弹烟灰,“方处长原本以我娶你为条件,同意为我争取市委副书记的位置。冬青,我对此是不认同的。” “我对你的印象挺好,但我不希望用爱情做交易。我的仕途重要,相比之下,我的感情和我的自尊更重要。” “我承认我对你有好感,可好感不代表是爱。我们可以接触,可以互相了解,这和你的母亲是谁,你继父是谁毫无关系,我真心希望我们相处是纯洁的,不掺杂任何与此无关的东西。” 云冬青一听,沉着脸嘟囔道:“竟帮倒忙,元朗,一会儿我就打电话找她算账。”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和你说这些不是离间你们母女关系,本来你们处的就不好,如此一来,更会雪上加霜。” “你最好别问,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之间交往,要保持纯粹和平等关系,这样你我都没包袱,都会轻松。” “至于将来到什么程度,顺其自然为好,你说是不是?” “我……同意!” 该说的说了,该表达的意思也表达了。 厉元朗并没有多待,晚上八点来钟就离开了。 常鸣是在厉元朗刚一回来的时候打进的电话。 想来,自从参加完常东方丧事之后,这是哥俩第一次通话。 他在电话里告诉厉元朗,他的职务就要发生变动。 由于上次厉元朗给了安杨下马威,安杨再没有找常鸣的麻烦。 不过,金胜并没有把常鸣留在县教育局,而是决定将常鸣调任光安镇,接替年龄到限的全来风,担任镇党委书记。 厉元朗懂得其中关窍,这是金胜为了保持和安杨和谐相处的局面,搞起了平衡。 安杨对于常鸣没有给他面子,始终耿耿于怀。 只不过碍于厉元朗的余威,他不敢造次,逆向动常鸣。 但是,常鸣若留在教育局局长位子上,安杨作为县长,小鞋还是可以穿一穿的。 所以,金胜思来想去,才决定把常鸣调走。 一来,满足安杨的虚荣心,给了他面子。 二来,把常鸣调任条件相对好一些的光安镇。 在厉元朗时期,光安镇和云水大曲制酒厂搞联合,目前做得风生水起,使全镇经济形势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常鸣到这里来任职,只要循规蹈矩,很容易出成绩。 最主要的是,离开了县教育局,不再受安杨的掣肘,可以充分发挥。 怎么说,金胜这步棋,可谓是深思熟虑,全盘衡量才做的决定。 不得不说,金胜对于常鸣,还是照顾的。 厉元朗听完常鸣的话,告诫他,“你去光安镇一定要和井之焕配合好。酒厂的事情你终归是门外汉,不要指手画脚瞎参谋,只要掌握大方向,注意年终财报就行了。” 换做外人,厉元朗绝对不会这么不留情面的说话,毕竟常鸣和他关系不一般,终归有亲戚。 况且,常鸣基层经验不足,容易头脑发热,这些短板可是官场上的大忌。 对待常鸣,厉元朗真是操碎了心。 常鸣并不生气,知道厉元朗是为他好,说的越狠,证明关系越近。 当然了,厉元朗也不可能现在就调常鸣。 一个是没有合适位置。 另外一个,常鸣去光安镇当书记,这可是金胜的刻意安排。 这个时候调他,不是等于对金胜不满了吗? 哥俩在通话期间,季天侯的号码打过来好几次。 真是无巧不成书。 这几个人平时没电话,要来组团一起来。 和常鸣结束通话,厉元朗回拨过去。 “天侯,这么清闲?”厉元朗半开玩笑。 “哪里清闲啊。”季天侯说:“我正在广南家中,刚参加完一个饭局回来,就给你打了电话。” 厉元朗一听季天侯语气,就知道他没喝多少酒,“天侯,你的事情定下来了?” “定了。今天上午刚去市委组织部,王部长找我谈的话。” 厉元朗挺纳闷,按说这件事过去有一阵了,怎么拖到现在才给季天侯解决县常委问题。 转念一想他明白了,魏奇正准是在观望。 即便厉元朗告诉他,王占宏没有动他的打算。 魏奇正不放心,时至今日,他认为安全了,才不见兔子不撒鹰,以提拔季天侯进入乌玛县常委会的手法,报答厉元朗帮忙。 “天侯,好好干,和全龙多多联系。” “我会的,都是从甘平出来的老熟人,也都是你的好朋友,我们相处没障碍。” 说到这里,季天侯口气正式道:“元朗,大恩不言谢,你这次又帮了我,我记下了。” “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厉元朗诚恳说:“做好你这一摊,争取把乌玛县的经济搞上去,这才是正道。” 厉元朗和季天侯还有常鸣讨论各自前程发展的同时,远在几百里地之外的禹川,同样也有人在聊天说话。 主角就是刘浩准和万盛举。 拜州市委书记的人选迫在眉睫,需要尽快解决。 作为荣山省的主要领导,事先沟通是正常举动。 趁着参加晚上饭局的空当,万盛举和刘浩准低声聊了起来。 至于说的什么,没人知晓。 一晃又过去两天,晚上下班后,郑耀奇把厉元朗约出来一起吃饭。 席间就他们两个人,估计郑耀奇准是有重要事情相谈。 果然,一杯酒下肚,郑耀奇直奔主题,“知道了吗?市委书记定下了。” 厉元朗对此一无所知,毕竟他在荣山省委高层没有消息来源。 纵然是万盛举,还没到熟络到可以直接和他通话的地步。 “谁?”厉元朗好奇问:“王市长吗?” 郑耀奇摇了摇头,“卢世德。” “是他!”厉元朗惊得瞪大双眼,怪不得康醒民宣读省委决定时,特意提到卢世德主持市委日常工作。 这句画龙点睛之笔,实际上就是为卢世德入主书记之位做前期铺垫。 说实话,厉元朗倒更希望是王志山。 不管咋说,他和王志山关系更近一些。 郑耀奇感叹道:“最不被看好的人,反而成为最后的赢家,主要是王志山的根基不如卢世德。” 什么根基?还不是关键时刻有人替他说话而已。 这个人,一定很有力度。 在整个荣山省,能起到这么大作用的除了刘浩准,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郑耀奇接着说:“今天上午,王志山和卢世德都去了省里,一个接受组织谈话,另一个接受刘书记谈话。” 厉元朗顿悟道:“这是刘书记安抚人心,也是调和王市长和卢书记的关系,让他们搭班子,不要再节外生枝了。” “就是这个道理。”郑耀奇抽着烟,在缭绕的烟雾中,眯缝着双眼,又透露出一条消息。“市公安局的局长也定了,省厅副厅长张云正接替。” “这个卢世德,当了市委书记不算,还向省里提出熊先让,想把他扶正。人心不足蛇吞象。” 不用问了,张云正这次下来还会担任副市长。别看级别相同,能够担任市局的局长独当一面,比在省厅担任排名靠后的副厅长终究强不少。 然而,这些都不是今晚谈话的主要内容,接下来郑耀奇的一番话才是重点。 第947章 不好的兆头 “元朗,有件事恐怕……”郑耀奇欲言又止,面现愧疚。 谁知,厉元朗却轻描淡写的微微一笑,“老哥,你想说市委副书记已经有人选了吧?” 郑耀奇惊问:“你知道了?” “这还用知道。”厉元朗直言道:“省委既然定下新书记,就连主管公安局的副市长都有继任者了,副书记岂能不一并解决?” “老哥,你说吧,这位新任市委副书记是哪位?也是从拜州本地提拔的吗?” 本来,厉元朗对于升任市委副书记就不抱多大希望。 他到拜州时间尚短,其中还有近一个月的治疗恢复。纵然破获fl公司间谍案,包括这次明尚白还有钱小江一事,厉元朗大多集中在幕后,起到的不过是辅助作用。 说实话,真没有什么亮眼的功绩拿得出手。 即使万盛举答应帮忙,可他毕竟是副书记,真正决定权在刘浩准手里。 况且这么久了,省委没有找他谈话,用脚指头想也清楚,他没戏。 顺着厉元朗的话题,郑耀奇告诉说:“副书记的确定了,这人你也认识,原省委组织部副部长靳少东。” “是他!” 厉元朗惊讶在于,靳少东是万盛举的人。 万盛举答应帮他,最后却是靳少东摘了桃子,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 郑耀奇接着说:“万书记和刘书记沟通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只可惜刘书记坚决反对,说你上任时间短,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 说到此,郑耀奇瞄了瞄厉元朗,“万书记有个直观感觉,元朗,恐怕你是得罪了刘书记。” “此话怎讲?”厉元朗眉头聚成一个疙瘩。 “万书记的意思是,这次把明尚白拉下马,刘书记认为你是幕后的始作俑者。” “明尚白是刘书记一手培养起来的干部,虽说刘书记最终同意处理明尚白,可这事在他心里终究是一根刺,他把所有不满全都归咎在你一个人身上。元朗,这对你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郑耀奇耐人寻味的这番话,宛如钢针扎在厉元朗的心头,令他隐隐作痛,思绪万千。 显然,万盛举这是借郑耀奇之口,向厉元朗传达信息。 万盛举没有食言,真的为他说了话。可在刘浩准那里碰了钉子之后,退而求其次,为备用人选靳少东争取来这个位置。 想来,靳少东此次到拜州上任,是万盛举想介入拜州的一步棋。 毕竟拜州市只有一个郑耀奇,势单力薄。 原本打算把厉元朗推上副书记位置,有他们两个在拜州,才是万盛举的最后目的。 厉元朗不行,他便全力以赴把靳少东提上位。 和省委组织部排名最后的副部长相比,市委副书记更有发展前途。 刘浩准提拔了卢世德,万盛举得到了市委副书记,省里一、三把手各有收获。 唯独省府老大吴炯端一无所获。 估计在人事方面,他肯定不会空手而归。 官场上历来讲究平衡。这个地方得不到,其他地方大有斩获,吴炯端才会默认刘浩准和万盛举排排坐分果果的行为。 厉元朗想得很多,也很深远。 没有争取到市委副书记,他倒没那么失望。 但是被刘浩准钉上不信任的标签,才是最大的隐忧。 原本他和刘浩准的关系就不牢靠,知道他是王铭宏家的亲戚又能怎样? 只要刘浩准做的不出格,王铭宏也拿他没办法。 所以说,厉元朗目前处境堪忧,是个不争的事实。 看他情绪不高,郑耀奇还以为厉元朗心有不满。 终归万书记在推举厉元朗这事上打了保票。 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于是郑耀奇奉劝道:“元朗,万书记让我转告你,这次不行还会有下次,你放心,只要一有机会,他一定会遵守诺言,为你争取更好的位置。” 厉元朗却苦笑道:“机会?老哥,这不是买彩票,隔三差五就开奖。这对我来说,或许就是最后一次了。” “你千万别这么想。”郑耀奇继续苦劝,“你现在和云冬青已经成为恋人,并且在万书记那里是挂了号的,万书记和方处长已然把你当成自家人,仅凭这一点,你比谁都会捷足先登。退一步来讲,得到万书记庇护,将来你不会差在哪里。” “将来?”厉元朗无奈的直摇头,“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呢。” 厉元朗情绪低落,摆了摆手,起身离席而去。 他前脚一走,郑耀奇马上联系了方欣茹。 “老大姐,我刚和厉元朗谈了。” 方欣茹急切问:“他的反应怎样?” 郑耀奇摇了摇头,“不好,情绪不高,看上去非常失望。” 方欣茹心事重重放下电话,望着身边看报纸的万盛举,叹气道:“盛举,厉元朗这次与市委副书记失之交臂,情绪很坏。” 摘掉老花镜,万盛举拿起一支烟,方欣茹给他点上。 吸了两口,万盛举思索道:“这是正常反应。都怪咱们说了大话,把大饼画得太圆。厉元朗信心满满,到头来连个毛都没得到不说,还被刘浩准彻底划归永不重用的标签,他心里好受才怪。” “你快想想办法,我担心以厉元朗目前态度,会不理咱家冬青了。”方欣茹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掉了个金龟婿,她可不想就此失去。 万盛举揉了揉太阳穴,深沉说:“我刚刚争取了靳少东位置,不好再做什么。这事先放一放,以后再说。” “哼!”方欣茹抱着胳膊冷冷看着万盛举,“我就知道你不能一碗水端平,对待冬青和海瑶根本就是两个态度,敢情冬青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了。” “住嘴!”万盛举狠狠瞪了方欣茹一眼,“当心让外人听到。” “我不管,反正冬青和海瑶都是我生的女儿,我一视同仁。本来冬青就对我有意见,我可不想她继续仇恨我。” 别看万盛举在外面威风,可面对自己老婆,他总是无可奈何,“好吧,你容我想一想……” 还真让方欣茹猜到了,一连三天,厉元朗都没和云冬青再有联系。 云冬青打电话他不接,去百花园宾馆见他,全吃了闭门羹。 为此,云冬青都求到穆广森头上了,结果穆广森转告她,厉书记不想见她,说心情不好。 云冬青自然明白厉元朗不理她的原因,和妹妹大倒苦水,然后这事就传到方欣茹的耳朵里了。 少不了和万盛举一通抱怨。 把万盛举折磨得头大如斗,每次回家都是硬着头皮。 而在这三天里,厉元朗经历了很多事情。 头一个,就是省委组织部长章占秋亲自送靳少东和张云正到拜州上任。 这次非比寻常,一个是新市委书记就任,还有一个,靳少东是从省委组织部出来的人。 无论如何,章占秋都要来,此举更能凸显省委对拜州的重视程度非常高。 在全市处级以上干部大会上,宣布完人事任命,章占秋代表省委做了讲话。 他既强调了组织纪律性,又对新一届拜州市领导班子提出要求和勉励。 卢世德作为新一届拜州市领导集体核心,做了任职发言。 王志山则是表态发言。 表面上,整个过程波澜不惊,中规中矩。 实则,厉元朗完全感受到,王志山的失落以及卢世德的上位者的威严。 别看前一阵子二人联手,一起扳倒明尚白。 可在利益面前,这种本就松散的联合,很容易分崩离析。 特别事关自身前途。 现如今尘埃落定,各有归属。想必今后,拜州市一定还会出现这样那样、让人难以意料的问题。 第948章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这之后,在当晚的宴会上,王志山只喝了一杯酒,就以有事为由先行离开。 反观卢世德,和之前认识的那个卢副书记判若两人。 就说喝酒,在厉元朗印象里,卢世德只跟章占秋喝了一杯酒,剩下的无论是谁,他全都浅浅抿了一口。 不过相对于厉元朗,倒是给了一点面子,至少卢世德喝的是一口,哪怕是一小口,也比别人多了一些。 倒是靳少东异常活跃。 这不怪他,新官上任,对于他来讲,还处在摸索阶段。 他需要和在座众人搞好关系,不能成为朋友,最起码也不要变成敌人。 最近以来,厉元朗在公开场合,始终保持情绪低落状态,让人一看就知道,和他落选市委副书记有极大关系。 所以,在宴会上,厉元朗除了向卢世德和靳少东主动敬酒之外,剩下的就是安静坐在椅子上不声不响,把自己当成看客。 纵然在宴会散去,郑耀奇邀请厉元朗一起去靳少东房间里坐一坐,加深感情。也被他以喝酒头疼为由,婉言谢绝了。 毕英双来找他,向他陈述了明露尸检结果。 从结果分析,明露极可能死于他杀。 另外,他还拿出一沓照片指给厉元朗看,在明露后脖颈处,有一个小针眼,与厉元朗当初的很像。 法医从明露血液中提取到一种很怪的成分,这种东西一旦进入人的血液中,瞬间导致昏迷,十几秒之内就会死亡。 可以说,这种不明物质,才是杀害明露的真凶。 厉元朗十分惊讶,这东西可比他当初遭受的药物厉害许多,十几秒时间,基本上就没有抢救机会。 但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把明露置于死地? 毕英双他们也是一头雾水,案件进展并不大。 在毕英双离开后不久,王哲选进来汇报。通过几天的调查,他认为宗寒山当初之所以对那两封信感兴趣,出于好奇心的可能性比较大。 宗寒山一直想往上走一步,政法委还缺一名副书记,宗寒山就想着能否帮助厉元朗一把,给他留下好印象,让自己的升迁之路变得顺畅一些。 毕竟,任命副书记,厉元朗的意见很重要。 卢世德上任后的第三天,把厉元朗叫了过去。 见面后,卢世德客气的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坐下。 “元朗同志,今天叫你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厉元朗说道:“请卢书记指示。” “指示谈不上,是关于丰正市公安局长人选的问题。”卢世德身体往后靠了靠,问道:“这个位置要兼任副市长,不知你有没有合适人选?” 丰正市属于县级市,除了市委书记和市长需要省委任命,副职只需拜州市委决定即可。 事前进行主要领导沟通,这是必走的程序。 大家提前敲定人选,再上常委会很容易通过。 厉元朗分管政法,找他谈无可厚非。 不过从卢世德的态度看,他似乎已有人选了。 “卢书记一定有合适人选,我想听一听卢书记的意见。” 卢世德也没客套,直截了当说:“市局刑侦支队长范文通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同志,我认为由他担任丰正市公安局长十分合适。” 对于这位范文通,厉元朗知道一些。 能力不强也不弱,本本分分,看不到亮点,却也找不出毛病,说白了,是一个平庸之人。 关键是,范文通紧跟熊先让,是熊先让最为信任的心腹干将。 从熊先让指出陈铁一事不难看出来,他是卢世德的人。 由于熊先让已经是正处级的常务副局长,不可能把他放在副处级的丰正市副市长、公安局长位子上。 这是卢世德有意提拔熊先让推荐人选,从而壮大队伍。 厉元朗略作思考,提出异议:“范文通是不是太软了?丰正市治安环境恶劣,需要一位铁腕同志去,才能迅速扭转局面。” 卢世德摆了摆手,“范文通这位同志我是了解一些的。你想想看,能够在市局刑侦支队干了三年支队长,要是个庸才也不会坚持到今日。” “元朗同志,我们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要看内在。有的人喜欢暴露强势,而有的人则懂得收敛锋芒,范文通就属于后者。” 听得出来,卢世德对于调任范文通,是铁了心的。 与其说是找厉元朗商量,不如说是不让他反对。 关键问题,这是卢世德上任以来,第一次涉及人事问题。 只能成功,不许失败,关乎他第一把火是否会燃烧旺盛。 “卢书记,你既然已经决定了,我保留意见。”厉元朗反驳也无济于事,只能做出无声的反对。 卢世德眼神变得黯淡起来,“有意见我们可以交流沟通,不要带着怨气,这样不好。” “我没有怨气,只不过实事求是罢了。” 第一次和这位卢书记谈话,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王志山就这个问题专门找厉元朗谈了话。 这是王志山竞争失败后,和厉元朗第一回面对面的单独交流。 省去了繁缛礼节,王志山开门见山的问道:“关于丰正市公安局长一职的人选,卢书记找你谈过没有?” “谈过了。”厉元朗实话实说,“他提出的范文通,我认为这个人太过平庸,不足以彻底改变丰正市治安环境差的问题。” “你和我的想法一致。丰正市的确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同志主持公安工作。常务副局长林祥民同志,就是一位有责任有担当的好同志。” “钱小江在任期间,林祥民没有同流合污,并多次和其斗争,很好的保持住一名合格的领导干部本质。” 说到这里,王志山惋惜道:“当我提出林祥民的时候,直接被卢书记否决了。” “他反对意见很……很让人匪夷所思。他说,林祥民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丰正市的治安还这么差?你说,这不是搞了一个连带责任么。” “林祥民只是副局长,钱小江有明尚白庇护,在丰正市公安局一手遮天,培养众多心腹,林祥民能够保持本分、干净,仅凭这一点,就已经难能可贵了。” “最为主要的是,林祥民熟悉丰正市,有他接任局长一职,可以迅速进入角色,知道从哪里下手才能根本解决问题。” 厉元朗回想起当初去丰正市调研时,对林副局长有一些印象。 总体感觉,林祥民是有和钱小江不一样的地方。 厉元朗同样也有担忧,“王市长,新来的张副市长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他嘛……”王志山意味深长说:“人刚来,两眼一抹黑,谁说啥是啥,谁大他听谁的。” 明白了,张云正是不想掺和此事。 本来,刚一到任就跟市委书记搞僵,这可不是最佳处世之道。 “明天上午开常委会,我会把自己想法说出来的。”显然,厉元朗心意已定,不会为了迎合谁,而刻意做出改变。 “好,我支持你!”王志山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给予坚实回应。 返回办公室,穆广森苦着脸进来。 “有事吗?”厉元朗抬头问道。 “厉书记,云老师又找我了,让我转交给您一封信。” 厉元朗接过来并没急于拆开,而是让穆广森坐下,和他聊起了天。 “广森,你对我和云冬青交往这件事怎么看的?” 看着穆广森做出低头搓手的动作,厉元朗便明白了,他这是在纠结该不该说实话。 “广森,别拘谨,有话直说。” “这……”穆广森踌躇片刻,说道:“其实云老师挺不错的。” 厉元朗笑了笑,“你说的太笼统,能否说一说她从前的过往?” “她、她之前处过一名男友,他们……” 当穆广森道出云冬青曾经一段往事后,厉元朗陷入深思起来。 第949章 卢世德的下马威 云冬青曾经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男友名叫戴维。 厉元朗一震,戴维!外国人? “是的。”穆广森回答,“他是我们大学的外教,人长得很帅。将近一米九的个头,金发蓝眼睛,就像一个电影明星,叫什么兰,什么龙的。” “阿兰德龙。”厉元朗提醒道。 “对,就是这个名字。不瞒您说,戴维老师当时在学校里老招风了,是多少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就连我们男生都喜欢他。” “戴维老师普通话讲得非常好,还会引经据典。他对我们文化研究的透彻,甚至达到痴迷程度。” “而且他上课语言风趣,脾气也超好,从来不发火和批评学生。凡是他的课,学生都能挤爆教室。最后校方采取发劵的方式,为此还出现黄牛学生,因为倒卖上课券被处理的事情呢。” “戴维老师各方面优秀,所以,他的感情问题就成为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解他单身一人,却洁身自好从不乱来。” “当初有不少女生还有女教师主动送上门,都被戴维老师给拒绝了。只是让我们十分意外,没过多久,学校就传出戴维和云老师手牵手逛街的新闻。” “我们刚开始还不信,说实话,在戴维老师的众多追求者和仰慕者中,云老师只能算中等,比她漂亮比她条件好的大有人在。大家不明白,戴维老师为何独独看上云老师。” “起先,他们还背着我们谈恋爱,后来,索性在校园里当众大秀恩爱,根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了。” 厉元朗插言问:“他们好了多久,因为什么分开的?” “好了有一年多吧,至于分手原因我不清楚。反正戴维老师合同到期离开学校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哦,原来是这样。”厉元朗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大脑飞速思考起来。 次日,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自卢世德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市委常委会议。 卢世德端坐正中,志得意满。 他人长得本就精神,加之上位者的威势,任谁都会对这位卢书记刮目相看。 卢世德首先说道:“开会之前,我要特别强调以下三点。” “第一,要加强干部自身的休养,一切以市委为主。” “在座各位都是市委常委,常委会是做什么的?想必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答案,那就是决策拜州市大大小小的事物。” “这里面既有组织人事,也有政策导向,更有反腐倡廉的深远意义。” “明尚白一事,充分说明加强反腐力度的重要性。我在拜州工作也有十来年了,经历过明尚白大搞一言堂,甚至把个人凌驾于拜州市委的独断行为。对此,我是深恶痛绝,坚决反对。” “不搞一言堂,可也不能削弱或者弱化市委。我们这级组织,乘上有省委,乘下有县委,突出的依然是党委的作用。” “这方面,我希望市委和市政府要通力合作,要懂得市委的重要性,要深知市常委会才是全市的领导核心。” 说完这番话,卢世德借助喝水的工夫,给自己喘一口气,同时也在偷瞄大家的反应。 他只讲了第一条,肯定会继续讲下去。所以没人搭茬,有的也趁此机会喝水,尽管不渴。 放下水杯,卢世德清了清嗓子,接着往下讲。 “第二个,就是关于团结的问题。” “市委决定一切,这点毋庸置疑。市委不是我卢世德一个人的,是在座诸位共同经营的一个大家庭。” “老话说,家和万事兴。一个家庭中,少了吵架,多了和谐,才能促使我们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块用。” “我作为这届班子的班长,有责任有义务把大家笼络在一起。我需要强调的是,今后我们开会,要做到会上随便说,会下不议论。” “有意见、有分歧,我们就在会上解决。这次解决不了,下次会上继续解决。” “不要搞个人小圈子,我和你好,你又和他好,背地里说三道四,把自己变成八卦长舌妇。这一点,我不提倡,更要坚决打击。” 说到此,卢世德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第一个瞟向了王志山。 可能觉得过于显眼和直白,继而,顺着王志山以此类推,挨个审视在座每一个人的脸。 “第三,就是反腐问题。” 卢世德续言道:“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话题再老,我也要谈。” “明尚白在拜州任上多年,坦白的说,他之前还是不错的。可就在临退下的这几年,思想上发生显著转变。” “寻思就要退下了,脑筋灵活了,放松了自我约束,丧失了道德底线。认为不拿白不拿,不要白不要。以前不敢伸的手,现在都把脚拿出来了。” “据省纪委初步核查,仅仅这几年,明尚白的非法收入已经高达近三亿。同志们,三个亿啊,就是新钞也在三吨以上,我们这间屋子都放不下这么多钱。想想真是可怕。” 当众人听说明尚白有三亿身价这句话后,忍不住有人发出惊呼声。 卢世德顿了顿,微微摇头说:“怎么样?纵使明尚白有这些钱,还不照样收缴充国库,到头来他一分都得不到,还要搭上十年以上的牢狱生涯,值吗?非常不值。” “所以我在此要奉劝大家,拿自己应该拿的钱,合法收入才会让大家睡觉睡得安稳,吃饭吃得香甜。” “还是那句话,莫伸手,伸手必遭殃。管住自己也管住家人、亲戚和朋友。只有自身廉洁自律,才可以笑看世界,拥抱美好未来!我的话讲完了。” 卢世德随后再次端起水杯,吹了起来。 会场一时寂静。 随即,组织部长吴兴佳带头鼓起巴掌,季华堂马上跟随,其余众人才纷纷符合。 掌声噼里啪啦,不是很响亮,也不整齐。 谁都清楚,卢世德讲了三点,归根结底只有一条,充分突出市委,更是他这个市委书记才是拜州的中心。 只不过话没说得那么露骨而已。 按照会议议题,接下来,进行得头一项,就是关于丰正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人选问题。 组织部拟定的人选除了范文通还有林祥民。 吴兴佳宣读了两个人的履历以及初步的干部评议。 给范文通的评价是,成熟、稳重,有责任感,有大局观。 而对于林祥民,则是年轻,有活力,在大是大非面前,能够坚持底线和操守。 乍一听,都是褒义和正面。 实际上却大相径庭。 把范文通的平庸说成稳重,至于责任感和大局观,哪个官员没有? 反之,林祥民比范文通小几岁,好听点说年轻,难听的就是告诉众人,林祥民不成熟。 还有那句话,什么叫“在大是大非面前坚守底线”,这根本不是优点,是为官的基本要素和原则。” 很显然,组织部给出的评价,本身就有失偏颇。 吴兴佳介绍完,厉元朗第一个举手发言。 作为主管政法的常委,涉及到公安系统人事调整,他第一个表明态度,无可厚非。 “范文通同志老成持重,林祥民年轻有为,这两位同志都在公安局有长期的工作经验,可以说不分伯仲,难分高下。” “只是,鉴于丰正市恶劣的治安环境,以及急需整顿公安局内部乱象的严峻形势,需要派一名有魄力、有冲劲的年轻同志担当此重任。” “相比较之下,林祥民同志一直担任丰正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熟悉环境更熟悉人,由他担任公安局正职,并提名副市长,我认为是最佳人选。” 厉元朗此言一出,众人反应不一,尤其是卢世德,表面上平静,内心已然怒火喷烧了。 第950章 临阵倒戈的缘由 卢世德心中义愤。看起来,厉元朗根本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否决范文通的同时,坚决站在王志山一边了。 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卢世德脸上看不出任何感情色彩,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是那双眼睛直视厉元朗的时候,分明已经燃气火苗。 组织部长吴兴佳慢悠悠说:“元朗同志的意见我不是很赞同。丰正市公安系统急需一名有魄力的同志扭转局面,林祥民同志年轻,同样也存在经验不足的缺点。” “相反,范文通同志老成持重,经验丰富,能够很好应对目前复杂的局势。由他坐镇把关,林祥民同志辅佐冲锋,一老一少才会张弛有度,形成合力,迅速而准确的解决丰正市目前状况。” 吴兴佳发完言,常委副市长关泽提出来,“我说一点我的想法。元朗书记和吴部长的意见都很中肯,也都做了全面衡量和考虑。” “总体来说,就丰正市目前而言,新任公安局领导,必须要有雷厉风行的作风,雷霆万钧的气势以及速战速决的手段,快刀斩乱麻,尽早进入角色,才会收到满意效果。” “相对而言,范文通同志一直在市局任职,不如林祥民了解丰正市公安局内部情况。从什么地方下手,从谁身上打开缺口,他需要一个熟悉时间,从而会丧失最佳良机。” “所以我觉得,提拔林祥民同志担任局长,能够很快解决问题,收效也最大。” 季华堂等到关泽发完言,轻咳一声,以便将目光引诱到他身上。 “我说一点,吴部长那句话说的很好,一老一少搭配,可以相互补充。范文通有经验,林祥民有冲劲,取长补短,这样的组合是不少单位的基本配置,我认为很好。” 他没直说,傻子也能听得出来,他是赞成范文通就任的。 纪委书记句顺田板着面孔,这是职业使然,他对谁都这样。 “我们一直提倡干部年轻化,像林祥民这样年龄的同志,就应该给他一个舞台让他施展,经验少可以锻炼。况且,他在丰正市公安局年头不算少了,可以挑起大梁,丰正市公安乱局,确实需要他这种人才。” 宣传部长廖文低垂着眼皮没看任何人,只顾盯着面前的笔记本,慢吞吞说:“乱局需要有经验的老同志才能镇住。林祥民同志尚缺火候,不能以锻炼的理由承担重任。万一捅出乱子不好收场,这不是给市委添麻烦吗。” 发言到此,已经形成两方不同意见。 一方以厉元朗、关泽和句顺田为主。 另一方则有吴兴佳、季华堂和廖文。 三比三,可以说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表面上是两方人,实际上就是卢世德和王志山之间的斗法。 这时候,统战部长米东臣说道:“能说的大家都说了,我也不想重复,我只说我的观点,我同意范文通担任丰正市公安局长,我的话完了。” 给人感觉,米东臣好似完成任务一般,干净利落的表明态度,然后嘴上贴了封条,不再言语了。 卢世德略感宽慰。第一次主持常委会,目前四比三的优势,高于王志山一派,哪怕是仅多一票也算不错了。 如果现在就举手表决,胜算面很大。 只是他也在犹豫,因为市委副书记靳少东、常务副市长郑耀奇都还没发言,不知道他们的态度如何。 一想到郑耀奇,卢世德隐隐作痛。 这位郑副市长可是和厉元朗走得比较近。 他会不会支持厉元朗,反而成为王志山一派呢? 不行! 因而,卢世德转脸看向靳少东,轻声问:“少东同志,你是什么意见?” 靳少东早有准备,胸有成竹的说:“我刚来,对下面的情况不是很了解。刚才听了几位常委的发言,大家各抒己见又各有道理,我一时难以抉择。所以,我选择弃权。”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望向靳少东。 很久了,拜州市常委会没出现过弃权票。 表面上看,弃权票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不偏不倚,两头都不得罪。 实际上以目前局势分析,靳少东弃权,就是帮了卢世德一个大忙。 拜州十一名常委,每个人的这一票分量都很重。 支持与反对,往往一票决定胜负。 卢世德对此当然乐见其成,王志山则微微蹙了蹙眉头。 靳少东对于大家各种眼神压根不在意,依旧摆弄着碳素笔,好像这支笔能变出花来。 都不等卢世德询问,王志山侧脸看向身旁的郑耀奇,“耀奇同志,你的意见呢?” 之所以王志山主动问起,他是有把握的。 郑耀奇挨许麦司机打的时候,在他人生低谷期,王志山亲自前往医院探望,就凭这一点,郑耀奇知恩图报,无论如何会支持他。 如此一来,形成四比四的形势,卢世德定然受挫。 很可能暂时搁置议题,暗地里与他再次交流和沟通。 其实就等于卢世德提出的范文通没有获得通过,那么再次沟通时,卢世德肯定会自降条件,这对王志山是非常有利的。 郑耀奇看都没看王志山,长舒一口气,“我弃权。” 短短的三个字,令王志山大出意外,禁不住又问:“你说什么?” 卢世德微微一笑,“志山市长,你没听清我可听清楚了,耀奇同志说的和少东一样,他也弃权了。” 季华堂挺了挺腰杆,提醒说:“卢书记,大家都表态了,我提议举手表决吧。” 王志山犹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蔫了下来,赌气瞪了季华堂一眼,“都表完态了,还举手干嘛,我保留意见。” 卢世德志得意满的说:“志山市长风格高啊,就像我说的那样,会上随便说,会下不议论。你能在会上直抒胸臆我很赞成。” 他身体往后靠了靠,一副上位者的架势,缓缓说:“既然同意的占多数,我看就按照大家的意愿办吧。” 随后瞅了瞅吴兴佳,“兴佳同志,范文通就按照组织程序走,这个议题就此结束,咱们讨论下一个议题……” 卢世德一番风凉话,明显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把王志山气得面沉似水,一言不吭。 会议结束后,王志山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深思,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郑耀奇和靳少东全都投了弃权票? 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这会儿,秘书伊学智敲门进来,低声说:“市长,厉书记刚刚去了郑副市长办公室。” “噢?”王志山一愣,摸着下巴恍然大悟道:“我懂了,我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没错,厉元朗主动去找郑耀奇,就是兴师问罪来了。 对于厉元朗的出现,郑耀奇一脸赔笑,又是沏茶又是敬烟。 “老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会上投了弃权票。”厉元朗索性直来直去,没有藏着掖着。 郑耀奇笑了笑,“老弟,你这么聪明,还用我把话挑明吗。” “什么意思?” “你因为没有竞争到市委副书记的位置,故意疏远云冬青。老弟,你这可是小肚鸡肠了。” “万书记和方处长真心实意想要纳你为婿,而且万书记真是为你说了话,怎奈刘书记不同意,他也没办法。” “这次我和少东没有站在你这一边,你应该清楚意识到,没有万书记这条大船,你在拜州市将寸步难行,哪怕你和王市长走得近,对你帮助也有限。” “市长接任市委书记是常态,王市长都没争过卢书记,可想而知他的政治资源多么薄弱。” “老弟,听我一句劝,不要意气用事了,真正的大树就在眼前,何必浪费了。” 厉元朗盯住郑耀奇看似笑实则暗中威胁的脸,心里已然打定了主意。 第951章 一番好意 白晴最近过得很烦躁。 老爸陆临松给她下了死命令,不允许给厉元朗打一个电话。 没收她的通信工具不说,连房间电话都给撤了。 想打电话,行,陆临松办公室里有。 那部设有监听的话机,她打到哪里,说了什么内容,陆临松了如指掌。 一旦和厉元朗通上话,会果断采取措施挂掉。 想要离开家里,也成为不可能。 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她家周围都有暗哨,没有陆临松发话,她寸步难行。 实际上,就给白晴软禁在家里。 任凭她绝食或者如何去闹,老爸就是铁了心,根本不吃这一套,还义正辞严告诫她,这是为了她好,也是对厉元朗负责。 负责什么?就是负责让白晴不能追求自己的幸福? 这天,她实在无聊,特地去医院看望弟弟海向军。 自从把弟弟接回来,他一直住在军内医院里。 这里条件和医疗水平在国内首屈一指,只是海向军的病情严重,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只能尽量维持。 在医院里,白晴看望完弟弟,和他的主治医生聊病情,无意中萌生一个念头。 水婷月不是也得了精神病,就在允阳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吗? 自己何不去看望她,要是动用最好的医疗手段,把水婷月治好了,也算帮了厉元朗的大忙,他对自己的态度岂不会好? 对,就这么办! 反正去允阳是故地重游,祭奠妈妈和外婆,顺便把水婷月事情办了,两全其美,总比关在家里强许多。 一念及此,白晴找爸爸软磨硬泡,终于获得批准。 不仅派小兰小青跟随,还让办公室栾主任抽调一名姓岳的秘书一同前往。 次日一早,白晴等四人乘坐航班直飞允阳市。 下榻在允阳市五星级的大酒店,楼顶的豪华包房里。 白晴吃过中饭,睡了一觉,叫来岳秘书,说她想去允阳市精神病院看一位老朋友。 岳秘书此番前来,就是协调关系。 听到白晴这个要求,他不敢擅自做主,只得向栾主任做了汇报。 栾主任询问陆临松,得到陆临松批准,方才同意。 这次下来,岳秘书收到的指令是,能不麻烦地方的,尽量不惊动他们。 考虑仅仅去一个精神病院,不值得联系地方领导,岳秘书便没有打电话告知。 四个人坐车到了精神病院,却被通知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不能探视,直接吃了闭门羹。 来都来了,这要是空手而归,白晴第一个不答应。 无奈之下,岳秘书思考再三,直接打给东河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徐万东。 报上姓名职务后,徐万东顿时愣住。 他不敢怠慢,连忙将这一消息汇报给了王占宏。 “你说什么!”王占宏吃惊起来,“白晴到了东河?” “是的,王书记。我刚刚接到陆办岳秘书电话,他们去允阳市精神病院探望病人,因为过了探视时间,被拒之门外,才找到我。” “是这样。”王占宏点了点头,“你马上联系允阳市委办公厅,让他们全权负责此事。注意,切不可慢待。” “是,我这就去办。” 朝中有人好办事。有了王占宏的指示,允阳市委办公厅特地派一名副秘书长前往精神病院接洽。 很快,精神病院的院长,亲自带领院方主要领导出来迎接。 对于官场上那一套阿谀奉承,白晴毫无兴趣。 她最关心的是水婷月病情。 据那位负责水婷月治疗的女医生介绍,水婷月恢复良好,进展顺利,已经能简单交流了。 按照她制定的方案,再有个一年半载,水婷月就能达到出院标准。 白晴大喜过望,当即提出来要见一见水婷月。 女医生点头答应。 在反复告诫需要的注意事项后,白晴终于在病房内见到了她。 很意外,水婷月第一眼看到白晴,竟然脱口而出叫了一声:“三姐,你是三姐白晴?” 白晴过来一把握住水婷月的手,眼眶顿时潮湿起来。 眼前的女人,和曾经光彩照人的水婷月简直判若两人。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皮肤没有了光润细滑,人也变得苍老起来。 “婷月,你还记得我?”白晴万分激动,摸着水婷月那双手,皮肤松弛,青筋暴露。 水婷月笑呵呵说:“我当然记得三姐,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状元楼……” “对,就是状元楼,你和元朗找我,我们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聊天。” 水婷月眼望窗外,回忆道:“记得是你帮我惩治恒勇,一晃好几年了,可我觉得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 光看水婷月现在状态,很难把她和精神病人联系在一起。 基本上就是个正常人。 白晴和水婷月聊得投机,很快过去一个多小时,还意犹未尽。 于是,她就向院方提出来,想要把水婷月接到酒店继续说话。 院长为难,白晴当即表态,出了问题,算她的。 无奈之下,院长和女医生探讨,女医生不同意,她说水婷月还未达到离开这里的标准,担心中途有变。 院长则说:“这位白女士身份高贵,是省委王书记的客人,我们怠慢不得。你实在不放心,就陪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 女医生摇头否定。这可涉及到责任问题,没事还好,万一有事,她可担当不起。 于是和院长一商量,决定派一名护士跟随。 到了酒店,水婷月一进来,望着豪华包房,眼睛瞪得老大,“哇,好气派!” “气派吗?”白晴笑眯眯的,眼见水婷月逐渐好起来,她的心情也变得好了。“喜欢的话,就在这里多住几天,一直到你住腻为止。” “我才不会住腻的,你看这里多好。”水婷月走到窗边,望着远处风景,禁不住怅然道:“这可比我那里强多了,我一抬眼看到的就是模糊的一片和铁栅栏,像个监狱。你看这里多好,高楼大厦,落日余晖,下面车水马龙,人像小蚂蚁一样,来去匆匆,多热闹。” “行啊,你愿意看就看,看个够。”说着,白晴端过果盘,上面有不少珍奇水果,而且品质和新鲜度都很高。 “这么多好吃的!”水婷月两眼放光,拿起来没舍得急于吃掉,而是放在鼻子底下嗅闻着,“以前我在家里经常吃,一晃好久没吃到了。”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白晴心如刀绞,十分伤感。 是啊,如今的水婷月,父母被关起来,她又住在精神病院,哪有机会接触到这样的水果? “吃吧,你喜欢吃什么就跟姐说,我全都满足你。在我这里,我会让你住最好的房间,享用最好的美食,过上神仙一般的日子。” 白晴发自肺腑的良言,令水婷月感动。 姐妹两个面对面坐着,聊天说话,十分快乐和惬意。 话题自然离不开厉元朗。 “元朗是个好人,他把我从安江省接过来,一直负担我的医疗费。他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这辈子嫁给他,我值了。” 如果换做旁人,白晴不一定认可。 但是能从水婷月口中说出来,则是另一种承认。 水婷月继续说:“元朗是背叛了我,我当时挺恨他的。这么长时间我想通了,也想明白了,是我有错在先,是我忽视了对他的情感。” “有了我们第二个孩子之后,我的心思全放在了孩子身上,忽视了他的情感世界,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提起孩子,白晴忍不住冒出个想法,试探性的问道:“婷月,你跟姐说一说,谷雨当初是怎么……” 她在措辞,把“丢”字直接换成“不见了”。 第952章 水婷月走丢 料想不到,白晴提到“谷雨”二字,水婷月的感情闸门就像泄洪一般,“嗷”的一声捂脸大哭起来。 “都怪我,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儿子,对不起元朗,对不起所有人……” 白晴紧紧抓住她的肩头,连声安慰,“妹妹,你不要伤心,没人怪你。” 呜呜呜…… 水婷月仍旧哭个不停,任凭怎么劝,她就是止不住。 受到刺激,水婷月忽然变得歇斯底里。 白晴明白,这是水婷月一个禁忌话题,不能急,要慢慢的渗透。 见水婷月始终冷静不下来,白晴只好同意护士给水婷月打了一针,没多久,水婷月方才安静的睡去。 这期间,岳秘书进来告诉白晴,允阳市委办公厅来电话,市委书记邀请白晴共进晚餐。 白晴果断回绝,“我没时间。”想了想又说:“要不然你代表我去吧,允阳市委帮了我的忙,一点面子不给也不好。” 别看岳秘书官不大,正处级秘书,关键他是陆临松身边的工作人员。 他才三十多岁,若要外放的话,基本上都会提上半级,担任副厅级干部毫无悬念。 所以,由他代表白晴去赴宴,允阳市委书记反倒称心如意。 岳秘书好歹是官场上的人,方便交流沟通。 白晴本打算一直陪着水婷月,既然她打保票把水婷月带出来,就要负责到底。 同时,白晴也在联系京城医院,那里治疗条件没得说,汇聚国内最好的精神疾病方面的专家,总比允阳市精神病院好很多。 这边刚联系完,岳秘书再次进来,“晴小姐,省委徐处长打来电话说,王书记晚上要请你吃饭。” 听到是王占宏的邀请,白晴若是拒绝就太不近人情了。 王家,尤其是王铭宏,那可是老爸十分信任的人物。 想当年把她托付给王铭宏照顾,足以说明两家关系非同一般。 “好吧,我同意。” 白晴晚上赴宴,小兰小青都要带上。 这不是她能左右的,因为临来之前,陆临松要求她俩,时刻不离女儿身边一步。 考虑到还有小护士在,白晴临走之前,再三叮嘱她,一定要照看好水婷月。 毕竟她不同于正常人,需要时刻紧盯。 小护士年芳二十三岁,刚刚谈了一个男友,正处在热恋阶段。 有白晴在身边,她不能明目张胆和男友煲电话粥。 心中一百个希望白晴不在,好给她提供私聊空间。 晚上七点半,徐万东亲自开车接白晴和小兰小青她们仨,直奔省委招待所。 王占宏之所以把时间定的有些晚,实在有公务脱不开身。 在省委招待所的包房里,他是从另一个饭局下来,专门和白晴见的面。 小兰小青照例在门口当起门神,硕大圆桌只坐着王占宏和白晴两人。 精美菜肴摆上桌,王占宏喝的是白酒,白晴则以红酒相陪。 王占宏首先问道:“小晴,首长身体还好吧?” “谢谢王叔叔关心,我爸他挺好。退下来之后,人轻松了,吃饭睡眠都有规律,还胖了五斤呢。” “哈哈哈!”王占宏爽朗大笑,“首长能伸能屈,心态不是我们能够比较的。” 白晴举杯敬了王占宏,并问:“王叔叔,你有……元朗的消息吗?” 王占宏抿了一口酒,徐徐放下酒杯,颇具玩味的反问:“小晴,你还对厉元朗念念不忘?” “王叔叔,我只是关心他,还没上升到念念不忘的程度。”白晴说出这番话,感觉到脸颊一热,原来她说谎脸也会红。 王占宏对此视而不见,慢悠悠说:“小晴,你能叫我一声叔叔,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厉元朗目前正处于关键阶段,他所经历的任何事,我不方便和你说。” “我只能告诉你一点,这个时候,千万不要打搅他。你如果真心喜欢他,就听从我的劝告,因为这对他好,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晴真不明白,老爸这么说,王占宏也这么说。 到底因为什么? 为何不许她联系厉元朗,通个电话总可以吧。 人就这样,越是不想让他做什么,越是好奇并希望去做。 白晴这点小心思,岂能逃过王占宏的法眼。 他不得不再次强调,“元朗正在执行一项很关键的任务,这是我最大限度可以跟你说的。你在这个时候出现,很有可能打乱部署,小晴,切记我的话,千万千万不要找他。”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一个个弄这么神秘。 白晴心结解开了,心情顿时大好。 王占宏又说:“你明天去扫墓,我安排允阳市委派人陪你一起去吧。” “谢谢王叔叔的好意,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自己就能搞定。” 听白晴这么说,王占宏不再勉强,“也好,反正岳秘书有徐万东的电话,有事联系他就行了。” 之后,二人聊起其他事情,不知不觉,这顿饭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快到九点整了。 白晴吃饱喝足,正打算起身告辞之际,小兰敲门进来。 拿着手机面露焦急,趴在白晴耳边低声说:“主人,刚接到电话,出事了!” 白晴柳眉一蹙,“出什么事啦?” 小兰继续小声说:“看护水婷月的护士报告说,水婷月丢了!” “丢啦!”白晴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 王占宏也是一惊,,马上安慰道:“小晴别急,这么个大活人跑不到哪里去,我即刻让人去找。” 之后叫进来徐万东,王占宏严肃命令,要求允阳市委迅速派人搜寻水婷月,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 省里一把手发话了。 纵然正在酒桌上和岳秘书聊得投机的市委书记哪敢怠慢,当即给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打了电话,全城公安干警出击,务必找到水婷月。 这是死命令。 白晴急匆匆返回酒店,怒气冲冲把小护士叫过来,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小护士都给吓傻了,就因为自己一时疏忽,光顾着和男友视频聊天,没有及时观察熟睡的水婷月。 她明明记得,药量很大,水婷月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呢。 谁知,等她想起来去房间一看,床上空无一人,水婷月竟然不见了。 马上翻遍所有房间,包括卫生间淋浴室,一切可以藏人的地方她都看了,就是没见水婷月。 完蛋了,要是水婷月真的丢了,她算摊上大事了。 于是赶紧把这一消息电话告知给小兰,等候期间,她又查看药剂。 真混,由于她心不在焉,药剂量整整少了一半。 怪不得水婷月这么快醒了,是药量不够导致的。 面对白晴咄咄逼人的架势,小护士不敢隐瞒,就把实话全交代了。 “混蛋!”白晴气得火冒三丈,忍不住飞起一脚,直接把小护士踹了一个跟头。 小护士眼泪刷刷往下掉。 白晴恨意难平,指着小护士吼道:“你还有脸哭,我告诉你,水婷月没事还好,要是她出事了,你就等着坐牢吧!” 水婷月是她打保票弄出来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她怎么向厉元朗交代! 岳秘书这边不停和允阳市方面取得联系。 别看市局出动大量警力,全部调动需要一段时间不说。 允阳市几百万人口,茫茫人海寻找一个人,就是动用所有先进设施,也不会马上就能找到。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 白晴心急如焚,不住催问岳秘书。 “白小姐,你别着急,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岳秘书还算冷静,不过却是压力山大。 滴铃铃…… 就在他纠结和焦急相互纠缠之时,手机响了。 一看号码,岳秘书迅速接听:“怎么样?有消息了?” 第953章 命丧黄泉 岳秘书旁边的白晴伸长脖子,支起耳朵。 “找到了!”岳秘书两眼放光,可当他听到第二句话后,人有些僵直。 “怎么样,你快说!”白晴快急疯了。 岳秘书呢喃道:“水婷月被车撞了,人在医院……” 啊! 白晴禁不住尖叫起来,“她、她没事吧。” “正在抢救。” 白晴顾不得许多,当即跑出酒店房间。 小兰小青紧随其后,岳秘书赶紧联系专车司机。 允阳市委办公厅为了白晴等人来往方便,特意派了一辆mpv在酒店楼下停车场停放,司机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听候调遣。 四个人坐上车,白晴上来就一句话,“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要五分钟后赶到市医院。” 司机自然知道白晴身份高贵,市委书记见她都要点头哈腰,还是王书记的上宾,哪敢不听从。 当即拿出警用警报器往车顶上一放,伴随“哇啦哇啦”警笛声,一脚油门冲出酒店停车场。 一路上风驰电掣,走专用车道,哪管红灯绿灯,仅用四分半钟就把车开到市医院楼下。 要放平常,这段路没有二十分钟半个小时根本赶不到。 白晴风风火火闯到急救室门口,允阳市委办以及市局一些人正在门口说话交流。 听允阳市公安局长介绍,水婷月过马路时没走人行斑马线,而是在车流中穿行,被一辆疾驰而来的suv撞得飞出去几十米远,头着地,当场昏迷不醒,鞋都撞掉了。 鞋飞定律!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因为穿鞋走路是需要大脑连接神经与关节配合,鞋子脱落就代表着,人的大脑进入休眠或者脑死亡状态。 而一旦脑死亡,存活几率非常小。 所有人面色全都变得凝重起来。 白晴听到岳秘书跟她解释鞋飞定律,整个人差点瘫软在地。 多亏小兰小青把她搀扶住,安排她坐在椅子上。 白晴双眼呆滞望向急救室门口,心中不住祈祷,水婷月,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十几分钟后,急救室终于有人走出来。 众人齐齐围拢过去,白晴自然站在c位。 “大夫,她怎么样了?” 医生缓缓摘掉口罩,叹了一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人没有抢救过来,你们可以进去看她最后一眼……” 什么! 白晴一听,顿时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不知为何,此时的厉元朗竟然浑身一颤。 他正躺在浴缸里泡澡,这么一个激灵,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今晚,厉元朗陪着云冬青去看了一场电影。 他是迫不得已。 与郑耀奇谈完话之后,厉元朗深思熟虑,不能再冷落云冬青了。 做事要有个度,就好比云冬青,他若是继续冷落下去,万盛举怎么想,方欣茹又会怎么做。 显然,这次靳少东和郑耀奇的反水,就是给他敲响了一个警钟。 如果任由下去,那么这二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反正会对他很不利。 权衡利弊得失,厉元朗只得主动给云冬青打去电话。 这么久不理她,总得有个理由吧。 厉元朗没拿没当上市委副书记搪塞,这显得他太小肚鸡肠,不像个男人,也会在万盛举方欣茹那里留下不好印象。 怎么说呢? 当厉元朗和云冬青见面后,厉元朗便说:“冬青,我……可能我骨子里有传统观念作祟,我知道你的前男友是个外国人,叫戴维。” “说实话,你和外国人在一起,我感觉不舒服,一直纠结。不过,我现在想通了。” “为什么?”云冬青表情淡漠的看向厉元朗。 “我喜欢是现在的你,关于你的过去,和我无关,我不应该去想。” 云冬青手拿小勺,在咖啡杯里搅拌着,幽怨说道:“其实听到你在打听我,我反而挺高兴,说明你在乎我。” “我和戴维那段已成过去。我全心全意投入到那段感情里,换来的却是戴维对我的家暴和变态的猜忌,我真是受够了。” “和他分手,我得到了解脱,同时,也让我对男人对婚姻产生恐惧,不再相信男人和感情了。” 厉元朗一愣,“戴维不是一个温文尔雅、脾气超好的绅士吗?” 云冬青苦涩的一笑:“那是他在外面装出来的表象,是对外人演戏。每次回到家里,经常对我发无名之火,我和哪个男人说话了,我又看哪个男人了,都成为他对我施暴的理由。” “他打我,骂我,骂的十分难听,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要我稍微争辩,换来的就是拳脚相加。” “真的,元朗,那段历史不堪回首,一想起来,我都做噩梦。” “他那么对待你,你为什么不报警揭露他?” 云冬青摇了摇头,“我是好面子的人,而且当初是我主动追求戴维,为此甚至不惜和我妈妈彻底翻脸。你说,要是有人知道我遭受虐待,尤其我妈妈。没有同情只有幸灾乐祸,你让我的脸往哪搁,以后都没法在学校待了。” “所以你就自咽苦果,自己闷在心里任由戴维欺负?”厉元朗更是不理解。 “算是吧。”云冬青痛苦的微微低下头。 “不说这事了。”厉元朗摆了摆手,提议道:“一会儿我们吃完饭,一起去看电影吧,我很久没看了。” “元朗,谢谢你。”云冬青扬起头,眼睛湿润了。 “不要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想想未来。” “嗯。”云冬青主动伸出手来,厉元朗想了想,一把抓过去。 “元朗,你真好……” 看什么电影不重要,重要的是厉元朗第一次拥抱了她。 散场后,厉元朗把云冬青送到她家楼下。 “元朗,”云冬青拉着厉元朗的手,温柔说道:“去我家坐一会吧……” 此时此景,云冬青这番话的意图暴露无遗。 这是向厉元朗发出过夜的信号。 一旦他们之间有了特殊关系,那么下一步谈婚论嫁则水到渠成。 好在厉元朗头脑清醒,“太晚了,冬青,我们一步一步来,好吗?” “你还在嫌弃我?”云冬青不悦。 “我说过了,我既然爱现在的你,就不会在意你的过去。我的意思是,我们再多了解一些,彼此熟悉到一定程度,其他事就顺其自然了。” 对于厉元朗的解释,云冬青接受了。 “我听你的,可是我要求你,今后每天都要给我打一个电话。” 厉元朗肯定道:“行,我答应你。” “啵”的一声,云冬青主动亲了一口厉元朗的脸,飞快跑进单元楼里。 站在她家楼下,直到看见房间里亮起灯光,厉元朗才信步离去。 云冬青伫立窗边,侧着身子把自己隐藏在窗帘后面,偷瞄厉元朗远去的背影,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他服软了……” 厉元朗躺在浴缸里,回想着云冬青点点滴滴,随后站起来擦干身子,换上睡衣睡裤走出浴室。 拿过手机,把自己心里所想和沈放在微信里聊了起来。 哥俩最近联系密切,不是微信就是打电话。 考虑到晚上十点多了,厉元朗不知沈放在做什么,贸然打电话,万一影响到沈放休息可就不礼貌了。 只能发微信,这样一来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没想到,沈放回复很快,估计他此时正在摆弄手机。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火热之时,突然提示有电话打进来。 这个号码,竟然是王占宏的私人手机号。 厉元朗直纳闷,这么晚了,王占宏找他什么事? 当他接听刚说了一句:“王书记,您好。” 王占宏却向他道出一件令他毕生难忘的惊人噩耗! 第954章 有意还是无意? “元朗,我十分痛心的告诉你,水婷月刚刚……去世了!” 什么! 厉元朗张大嘴巴,脑袋里嗡嗡一阵响,双眼瞪得老大。 “王书记,您、您再说一遍!” “水婷月遭遇车祸,伤势过重,没有抢救过来……元朗,你在听吗?”电话那头响起“噗通”一声,王占宏不免担心询问。 厉元朗没有昏倒,而是惊得一屁股瘫坐在地,整个人傻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在一起三年,还有两个儿子。 纵然水婷月当初犯过错误,那也是谷红岩主谋,她只是被动胁从。 时过境迁,厉元朗早就释怀了。 “元朗,事情已经发生,你千万要保持头脑冷静。”王占宏叮嘱道:“考虑水婷月父母身陷囹圄,她又没什么亲人,只有你能来办理她的后事了。你千万不能倒下,一定要挺住。” 好半晌,厉元朗才从惊愕中醒悟过来,鼻子瞬间一酸,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他哽咽道:“二叔,我心里疼……” “孩子,二叔理解你。听我的话,去洗一把凉水脸,让自己镇静下来,想办法迅速赶到允阳市,我让徐万东接你,我们见面详谈。” “二叔,我想知道婷月因为什么不幸离世的。” “别急,等我们见面再谈,你只管马上过来就成。” 要是在东河,他可以凭借省军区党委第一书记的身份,动用部队特殊渠道,派遣直升机去接厉元朗。 可毕竟在遥远的荣山省,他不能越俎代庖,插手荣山省的事物。 要是和刘浩准打招呼也未尝不可,但是王占宏思索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但愿厉元朗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这边的厉元朗并没有洗脸清醒,他坐在沙发里接连抽了两支烟,以便让自己迅速冷静。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他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良久,他把半截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第一个电话打给了市委书记卢世德,作为常委,他需要请假,这是必要的程序。 卢世德闻听,同样很吃惊。 厉元朗的前妻突然离世,不管怎样,这个假没有不批准的道理。 前妻不是妻,但是孩子的母亲,于情于理,他不仅要同意,还给厉元朗送去几句安慰的话。 而第二个电话,厉元朗联系了云冬青。 他要听一听云冬青的反应。 “你前妻突然去世!”云冬青同样惊呼起来,“元朗,你怎么去东河?” 厉元朗悲泣的叹息一声,“买明天最早机票,顺利的话,晚上就能到达。” “不可以。”云冬青反对道:“万一买不到机票太耽误事,你等我的消息,我来想办法。” 她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联系了她妈妈方欣茹。 “厉元朗的前妻死了,需要尽快去东河省料理后事,你让他给解决一下。” 云冬青口中的“他”,自然是指万盛举。 一如既往的冷淡,都不管方欣茹叫一声“妈”。 方欣茹心里有气,普天下只有狠心的儿女,却没有狠心的爹娘。 好歹这次云冬青没有通过云海瑶传话,直接找她帮忙,方欣茹多少慰藉一些。 当即找万盛举商量,万盛举一想,最快的办法就是动用省军区的直升机,直飞允阳市,不过这事需要得到刘浩准批准。 绕来绕去,时间过去不到半个小时,万盛举搞定。 当方欣茹把事情结果告诉云冬青之后,她反应平静,只淡淡说了“谢谢”俩字。 方欣茹没有责怪她,而是说:“冬青,你这次要陪同厉元朗一起去。” 云冬青直纳闷,“我?为什么?” “你现在是厉元朗的女朋友,在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必须在他身边。另外,有你在,更能突出你爸爸的作用。” 云冬青冷声提醒,“请你注意措辞,他不是我爸爸。” “行,他是你万叔叔总归可以吧。”方欣茹无奈的服软了。 云冬青回味妈妈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乎,她联系厉元朗,告知他马上收拾好东西,省军区的直升飞机将飞到拜州市,然后直奔允阳。 “你和我一起去?”厉元朗吃惊问道。 “是的,我要陪着你,这时候你需要我在你身边。” “这……”厉元朗一时犹豫起来。 “怎么,你不想带上我,这可是我妈妈的意思,动用部队直升机,一般人办不到。” 厉元朗明白云冬青话里有话,“不是,我这次去料理我前妻的后事,恐怕没时间照顾你……” “我这么大的人了,不用你管我。放心,你忙你的,我不会给你添累赘。” 话说到这份上了,厉元朗只得无奈接受。 白晴苏醒过来,一把拽掉针头,挣扎着非要去看一眼水婷月的遗体。 此时的她已然接近崩溃。 万没想到,自己一片好心,却换回来水婷月命丧黄泉。 她愧疚、懊悔、伤感、痛苦、彷徨。 她对不起厉元朗,更对不起水婷月。 没有她的擅自做主,水婷月会好好活着,哪怕她精神时好时坏。 白晴歇斯底里,嚎啕大哭,谁都劝不住。 “小晴,你不要闹了!”一句吼声出现在病房门口。 王占宏阴沉着脸,背手走进来。 小兰和小青正在劝慰白晴,王占宏一声令下:“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和她单独说。” 小兰小青相互对视一眼,乖乖离去,并把门带上。 王占宏拉过来一把椅子,坐在白晴对面,“你不要胡闹下去,如果让厉元朗知道,只会更加恨你。” “他、他要来?他全都知道了?”白晴脸上挂着泪珠,一下愣住。 “是,有人已经告知他全部经过。”王占宏看了看手表,“这时候正在路上,估计天明就能赶到。” 白晴一时呆愣住。 看见她归于平静,王占宏的表情逐渐缓解过来,语气也不那么严厉了,“厉元朗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他的女朋友。” “啊,厉元朗有女朋友了!”白晴惊得坐直了身体。 “是的,她叫云冬青,是一名大学教师。” “我……” 白晴还要问下去,王占宏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恭敬说道:“首长,您好,我是占宏。好,我让她接电话。” 说着,把手机递给白晴,“你爸爸的电话。” 白晴刚放在耳边,就听到陆临松严肃声音。“你现在自责和悔恨或者胡闹毫无用处,事已至此,你只有听从你占宏叔叔的话,不然,我会让你一辈子见不到厉元朗。” 嘟嘟声响起,陆临松直接挂断。 白晴傻眼,以她对老爸的了解,绝对说到做到,一点不含糊。 但凡做大事的人,在取舍之间,果断、坚决,绝不优柔寡断和心慈手软。 没有这种狠心,根本做不到更高位置。 “王叔叔,我听你的,你要我怎样做。”白晴深深低下头,她妥协了。 厉元朗和云冬青是在早晨五点多钟到了东河省军区。 他双眼通红,不知是哭的还是熬的。 反正双眉紧锁,情绪低落。 和来此迎接的徐万东握手后,把云冬青介绍给他认识。 “厉书记,王书记让我陪着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向我提出来,我尽最大努力满足你。” “先去看一看婷月……”不知为何,一提到水婷月的名字,厉元朗眼圈顿时热了起来。 “行。”徐万东点头答应,告诉司机:“去允阳殡仪馆。” 水婷月的遗体已经被运到殡仪馆停尸间。 路上,厉元朗尽量控制住情绪,不让感情闸门往外喷涌。 云冬青拿出纸巾递过来,贴心说:“你想哭就哭出来,千万不要憋着,会把身体憋坏的。” “谢谢,我没事。”厉元朗嘴上这么说,还是用纸巾沾了沾眼眶。 车子很快开到殡仪馆停尸间门口,厉元朗和云冬青先后下车,他一眼发现,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 走近一看,不禁愣住,她怎么来了! 第955章 此生将是永别 面前之人是郑海欣,怀里抱着的是儿子郑立! 厉元朗快走几步迎上前去,没等郑海欣开口,急切问:“海欣,你这是……” 郑海欣赶忙解释,“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婷月遇难……” 一提起水婷月的名字,郑海欣免不了伤感起来,还忍不住摸了摸怀中东张西望小郑立的头。 云冬青此刻走过来,好奇询问:“元朗,这位是谁?” “她是……”厉元朗介绍说:“我的朋友,她叫郑海欣,。这是她儿子郑立。” “好乖的孩子。”云冬青仔细打量起郑立。 郑海欣看着云冬青,眼睛里充满疑惑。 厉元朗不得不告诉她,“这是我、我的女朋友云冬青,政法学院的教师。” “你好。”郑海欣抱着郑立,腾不出手来,点头示意打了招呼。 很明显,她的表情十分杂乱。 云冬青同样以颔首回应,眼神始终不离郑立,并说:“郑海欣,我听说过,就是你救了元朗的命,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郑海欣坦然说:“我只是尽了朋友的一份心意。”随后看向厉元朗,“我们一起进去看一看婷月吧。” 厉元朗望着郑立的脸,小儿子长得和水婷月十分相像。而且他也知道,郑海欣风尘仆仆着急赶来的真正目的。 是想让儿子看他妈妈最后一眼,尽管郑立尚小,对一切处于懵懂状态,将来根本记不住这些。 可是不能,坚决不能! 这通神秘电话把郑海欣叫来,会让她和儿子处于危险边缘。 他不能暴露儿子的身世,这是为了他们好。 于是他摇头否决,“还是我自己一人进去吧,那地方阴森森的,对你的孩子不好,也对你们女人不好。” “元朗,我是想……” 厉元朗果决道:“别想了,什么都不要想了,只管照顾好你和你的儿子,别给我添乱。” 看着儿子模样,厉元朗更加心如刀割,真想抱一抱他寄托哀思,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好吧。”郑海欣没有继续坚持。 之后,厉元朗大步穿过郑海欣母子,直奔停尸间而去。 云冬青很是听话,没有紧跟厉元朗,而是和郑海欣说起了话,还不时逗着小郑立。 正好,郑海欣也对这位云老师很感兴趣。 从没听厉元朗提起过,怎会平白无故多了这么一位女朋友。 要说模样身材没得说,只是郑海欣却有一种直觉,说不上是什么,反正她对云冬青第一印象并不好。 云冬青端详着郑立,“郑女士,你的儿子好可爱,这眉眼和元朗有点像。” 郑海欣淡淡说:“那是你和厉元朗处于热恋中,眼睛里全是他的影子,所以看谁都像厉元朗。” “你说笑了。”云冬青又旁敲侧击打听郑海欣和厉元朗的关系。 郑海欣告诉她,“厉元朗在甘平县任职的时候,我在那里投资,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他对我有帮助,投桃报李,我救他算是还了人情。听说他前妻去世,作为朋友,我过来慰问一下也是应该的。” “是应该,你们也算是红颜知己了。” 郑海欣淡然一笑,“云老师这是吃醋了。我和厉元朗的关系干净、纯粹,请你不要往歪处想,这样你会很累的。” 云冬青尴尬的笑了笑,没再言语。 与此同时,当殡仪馆工作人员打开冰柜门,拉出水婷月的遗体,打开白被单露出那张惨白的脸,厉元朗忍不住动容了。 在冷森森的停尸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厉元朗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哗哗流淌出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未到伤心处。 他索性咬住手指头,以便让自己不哭出声来。 水婷月就像睡着一样,望着那张憔悴而又削瘦的脸,回想昔日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厉元朗痛不欲生。 他捉出水婷月的一只手,紧紧握住,感觉到冰凉僵直却又瘦又枯干。 从始至终,厉元朗一句话未说,但他心里却在说着很多话,这些只有他和水婷月之间才能听懂的话。 当他从医生那里了解到,水婷月的病情好转,厉元朗就有一种想法。等她病好出院,就把她接到身边,和她复婚,重新过日子。 怎么说,他了解水婷月。 有时候犯点公主病,使点小性子,可她人不坏。 况且她父母都面临牢狱之灾,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厉元朗能照顾她了。 若是能找到儿子谷雨,一家三口重新团聚,那该有多好。 但现在全都成为泡影,成为不可能,自此阴阳两隔,今生已是永别。 厉元朗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是肝肠寸断。 他强忍着内心悲泣,就这么一直摸着水婷月那冰凉而僵硬的手,很久,很久…… “厉书记!”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厉元朗迅速擦干双眼,徐徐将水婷月的那只手放回原处,颤抖着抓起白被单缓缓盖住水婷月的脸。 从被单盖住那一刻起,厉元朗知道,这将是他此生最后一次看见水婷月了。 长嘘一口气,厉元朗回转过身,见徐万东正站在他身后。 徐万东一把拉住厉元朗的手,微微摇晃起来。 厉元朗感受到手心里有一张小纸片,看都没看的揣进衣兜里。 并且附在徐万东耳边嘀咕几句,徐万东不住点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让她们母子迅速平安离开。” 拍着徐万东的肩头,厉元朗使劲抓了抓,“谢谢。” 厉元朗正准备离开,却被徐万东拉住,递给他一张湿巾,“擦擦吧,脸上有哭痕。” 没多久,厉元朗和徐万东一前一后走出停尸间,云冬青还在与郑海欣交谈。 眼见厉元朗走出来,马上迎过去一把挽住他的胳膊,关心说:“你别太伤心了,斯人已去,你的生活还要继续。” 厉元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纠正说:“不是我,而是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 “对,是我们。”要不是场合问题,云冬青会欢喜的靠在厉元朗肩头,尽情享受这个美妙的承诺。 看着厉元朗和云冬青如胶似漆的表现,郑海欣心头莫名涌上一股复杂且又嫉妒的酸味。 厉元朗太绝情了,前妻尸骨未寒,他却和别的女人大秀恩爱! 这种男人……垃圾,渣男! 看来,当初没有和厉元朗结合,真是明智之举。 郑海欣把脸别过去,专心看向儿子。 云冬青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并问厉元朗:“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我去方便,你在这里等我。”说罢,厉元朗直奔不远处的办公楼里,那有卫生间。 这期间,徐万东过来和郑海欣说道:“郑女士,我已经安排殡仪馆工作人员负责照顾你们,你要听从他们的要求,不许擅自走动。” 随后,徐万东冲着两名身穿殡仪馆工作服装的一男一女使了使眼色,二人点头会意,把郑海欣母子带走。 云冬青注视着这一切,直到郑海欣消失在视线里,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几分钟后厉元朗返回,告诉徐万东,他要去见白晴。 徐万东提议道:“你们赶了一晚的路,先去休息吃点东西。” “不用了徐处,我要见她!”厉元朗说得相当果决和坚定,没有妥协的意味。 “徐处长,你要理解元朗,毕竟白女士欠元朗一个解释和道歉。”云冬青自然站在厉元朗一边。 徐万东劝说道:“厉书记,你不要意气用事,水女士的事情,晴小姐够后悔的了,她现在都快崩溃了……” 厉元朗抬手阻止道:“徐处要是为难,我们自己去,我一定要见她!” 第956章 阴谋再现 “好吧。”徐万东见劝阻无效,只好同意。 车子离开殡仪馆,开往白晴下榻酒店。 白晴此刻正躺在床上,小兰小青不离左右照顾她。 她不吃不喝也不睡,就是一直发呆。 水婷月意外惨死,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岳秘书敲门进来,端着手机低声商量:“晴小姐,厉元朗指名道姓要见你,你见还是不见?” 白晴忽地坐起来,开始晶亮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无光,幽叹的说道:“该来的终归要来。小兰小青,给我打扮打扮,我要迎接他。” 厉元朗想不到,推开包房门的那一刻,白晴用光彩照人的模样伫立在客厅等他。 一见厉元朗,白晴当即吩咐:“所有人全都回避,我要单独和元朗说话。”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包括岳秘书徐万东等人,全都知趣的离开,唯独云冬青没有走。 因为厉元朗紧紧拽住她的衣袖,不放她走。 “她是谁?为什么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白晴抬手一指,语气咄咄逼人。 “她是我的女朋友云冬青。”厉元朗坦然面对。 “你有女朋友了!”白晴吃惊得接连后退几步,差点没站稳。 “她不仅是我女朋友,我们将来还要结婚生子,直至白头偕老。” “你们!”白晴惊得身体一阵摇晃,踉踉跄跄坐在沙发里,失望和绝望贯穿在她的脸上,欲哭无泪。 厉元朗仍不罢休,继续用语言攻击着她,“白晴,我今天见你来,是需要你给我一个合理解释。好端端的,你为什么把水婷月弄出来!” “她是精神病人,身边时刻需要有人照看。可你倒好,大包大揽,独断专行,又不对她负责到底,你安的是什么心!” “你为了得到我,就要牺牲另外一个无辜女人的性命吗!” “你、你真是这样看待我?”白晴双眼流泪,气呼呼的喘着粗气,直视厉元朗。 “就是这样!”厉元朗义愤填膺,双眼喷火,“为了你的一自私利,枉顾他人性命,你就是一个杀人凶手!” “厉元朗,你……”白晴嘴唇哆嗦,脸气得煞白。由于生气,竟然再也说不出话来。 “白晴,我今生今世再也不想看见你!”说罢,厉元朗拉起发呆的云冬青,怒气冲冲转身离去。 随着房门发出“咣当”声音,震得白晴浑身一激灵,整个人顿时傻了,目光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出得门来,云冬青一个劲儿安慰道:“元朗,你别生气,把身子气坏不值得。” 厉元朗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云冬青又劝慰说:“你刚才和白晴恩断义绝,是不是可惜了?她毕竟是……” 厉元朗直接打断,“别说了,她就是我的仇人,我不想提她,请不要破坏我的心情。” “唉!”云冬青叹息一声,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徐万东把厉元朗和云冬青安排在省委招待所。 但是不在一个房间。 美其名曰,厉元朗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担心影响到云冬青休息,这也是厉元朗的意思。 云冬青理解,反正住在隔壁,有事可以随时联系。 厉元朗洗了个澡,一夜没怎么休息,他却一点困意没有。 砰砰砰! 一阵轻微敲门声,厉元朗开门一看,除了徐万东,身后还站一名头戴鸭舌帽,故意遮挡半边脸的男子。 只听徐万东高声介绍,“这位是殡仪馆的同志,和你商量明天出殡的事情。” 厉元朗随即也大声回答:“欢迎,请进。” 把二人让进来,没有在客厅里说话,而是走进里面的卧室。 徐万东关上门,那名男子摘掉鸭舌帽,露出本来面目。 厉元朗看着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男子自我介绍,“元朗同志,我叫吴喜华,允阳市公安局长,想起来没有?” 厉元朗一拍大腿,惊呼道:“原来是吴局长,我们在婷月她家里见过面。” “嘘!”吴喜华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厉元朗小声。 徐万东则再次介绍吴喜华身份,“吴局长目前兼任允阳副市长,他这次来,是有个重大发现要告诉你。” 吴喜华低声说:“肇事司机已被我们抓获,经过一天一夜的连番审讯,他终于坦白交代,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案件。” “在案发前,有一个神秘女人给了他一笔钱,要他开车撞人,目标正是婷月。” 厉元朗大惊失色,“您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要杀害婷月?” “是,是有人故意所为。”吴喜华坚决的点着头。 “据司机回忆,他是在得到手机指令后驾车狂奔,找准时机,直接撞向婷月。” 厉元朗眉头紧锁,“难道说,有人一直暗中跟踪婷月?” “我分析,纵使婷月不出车祸,也会遭受其他手段暗害。很明显,对方就是要把婷月置于死地。” “等等!”厉元朗忽然注意到一个环节,“神秘女人?” 他恍然大悟,宋大山开车撞自己,之前不也是有一个神秘女人出现,给他送钱吗? 莫不是同一个女人? “这么说来,那名小护士也有嫌疑。”厉元朗说道:“仅仅是她和男友聊天产生的疏忽,放走婷月,绝不会这么巧。” 吴喜华赞同道:“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我们通过调查了解,小护士没问题,可她的男友却在案发后凭空消失了。” “元朗,你仔细考虑,谁会对你有这么大的仇恨,不止想要你的命,就连你最亲近的人,他们都不放过。” 面对吴喜华的询问,厉元朗一时难以给出准确答案。 一直以来,厉元朗对于自己撞车一案持有一种想法,不是一伙人所为。 从吴喜华反映的情况综合判断,更加印证了他的假设。 撞车凶手宋大强,和针头注射嫌疑人巴元龙,很可能是受两拨不同人的指使。 从宋大强交代可以看出,幕后主使是想要他的命。 而巴元龙注射之后,境外势力还送来解药,分明想以此拉拢他,两方目的截然不同。 现在肇事司机同样接到指令,就是要置水婷月于死地。 以作案手法来看,宋大强和肇事司机的共同幕后主使,就是这个神秘女人! 但难题在于,神秘女人把自己包裹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甚至连一句话都不说。 找她实在太难了,几乎没有任何线索。 她是谁?为什么对厉元朗恨之入骨? 对于吴喜华,厉元朗是信任的。 他知道,水庆章在位时,吴喜华和水庆章走得很近。 投桃报李,对待水婷月的谋杀案,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送走吴喜华,厉元朗向徐万东提出一个条件。 他想保留水婷月的一捋头发带在身边。 徐万东深深叹气说:“你放不下她对吗?” 厉元朗怅然的点着头。 “厉书记,人已经故去,你越放不下,对你越是痛苦。”徐万东对于厉元朗的痴情深为感动。 同时作为朋友,他也希望厉元朗过得愉快。 于是继续劝说:“你还年轻,今后要开启新的感情生活……” 厉元朗苦涩的惨笑,“你说我这种情况,还敢去爱别的女人吗?揪不出那个神秘女人,我就一天得不到安宁。婷月的悲剧,我不想在别人身上发生了。” “好吧,我答应你。”徐万东理解的颔首。 厉元朗把他出去,徐万东开门刹那,却见云冬青正站在门口。 见云冬青十分紧张慌乱的样子,厉元朗眉头一皱,问道:“什么事?” 云冬青侧身进来,拿出手机指了指,“我、我找你有事。” 第957章 料想之中 “我妈妈想要见你。” 看到云冬青拿手机的样子,厉元朗就猜到她和方欣茹通过电话了。 厉元朗便说:“我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也没心思……” “不急。”云冬青解释着,“等我们返回拜州路过禹川的时候再去,他也要见你。” 口中的那个“他”,指的是万盛举。 厉元朗叹口气,“到时候再说吧。” “殡仪馆那边怎么定的?”云冬青扫了扫房间四周。 “这个……可能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火化。水婷月父母尚在服刑,需要征得他们签字同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在这里等上几天?” 厉元朗点了点头,“我想处理完她的后事再回去,冬青,你若是着急,可以先回禹川等我。” “不,我既然来了就要始终陪着你,你不走我也不走。” “谢谢你的理解。”厉元朗抓住她的手,送去感谢。 “谈不上谢,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 厉元朗忽然想起什么,说道:“我晚上要去见王书记,恐怕不能陪你吃饭了。” 云冬青顿时愣住,“哪个王书记?” “东河的王占宏书记。” “哦。”她恍然大悟,“他是你妹妹的叔叔,到人家地盘上了,终究要拜访的。没事,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正好领略允阳市的夜景。” “你要是出去的话,我让徐万东安排人给你做向导。” “不用。”云冬青连连摇头,“我用手机导航丢不了,你放心吧。” “那行,有事电话联系。”厉元朗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晚上,在王占宏家里,厉元朗终于可以轻松的喘口气了。 王占宏把他让到沙发里坐下,厉元朗便问:“沈放何时到?” “嗯。”王占宏看了看时间,说:“就快了。” 也是凑巧了,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沈放匆匆而至。 和厉元朗见面握手,沈放安慰道:“我对你前妻的不幸,深表哀悼。” “多谢。” 王占宏说道:“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们边吃边谈。” 三个人到了饭厅,分别落座后,沈放直截了当问:“你的戏演得不错,那边已经有反应了。” “是的。”厉元朗同意,“云冬青说,万盛举和方欣茹要见我。” “猜得出来因为什么?”沈放好奇问。 厉元朗摆弄着酒杯,沉声说:“估计让我不要放弃白晴这条线吧。” “聪明。”王占宏赞许说:“元朗你说的一点没错。沈放提到的那个雏鹰计划,知道为什么选择你?” “我想过。”厉元朗分析,“一个是看中我年轻有上升潜力和空间,另外在于我的特殊关系。” “说说看。”王占宏饶有兴趣的鼓励道。 “一个是我和卿柔的兄妹关系,可以打通我和王首长之间的联系,获取更高的机密。再一个,也有白晴父亲的原因。” 王占宏和沈放相互对视一眼,赞同的反应说明厉元朗揭晓了正确答案。 事已至此,所有谜底正在徐徐展开。 听沈放介绍,戴维身份已经查明,他就是境外势力培养的间谍。是他发展了云冬青,让其心甘情愿为他们服务。 “方欣茹呢?”厉元朗对这个女人同样感兴趣。 “她的背景比较复杂。”沈放说:“方欣茹是在一次出国时,被境外势力拉拢过去的。不过,这些年来他们不让她执行任务,完全把她当成闲棋冷子隐藏起来。直到最近,才开始启用她。” “他们给方欣茹在国外买了大别墅,存了上亿美金,足够她后半辈子挥霍了。” 王占宏冷笑道:“他们还真肯下血本。” “是这样的。”沈放赞同道:“他们为达目的,可以说不择手段,花样繁多,在花钱上面都是大手笔,绝不含糊。” 厉元朗深思过后,问道:“方欣茹和云冬青都叛变了,那么,云海瑶和万盛举也是吗?” “云海瑶不是。”沈放果决道:“她是方欣茹和万盛举的私生女,方欣茹不会让她参与其中,这是在变向保护她。” “至于万盛举,他正在被方欣茹一点点的侵蚀拉拢,现在已经接近变质,和方欣茹成一丘之貉了。” “因为他能上此高位,是方欣茹和境外势力勾搭促成的。方欣茹把万盛举当成提线木偶,玩弄于股掌之中,许多事情上,万盛举不得不听从方欣茹的意见。” 听沈放的分析,厉元朗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既然方欣茹不肯让云海瑶变坏,为什么不阻止云冬青呢?她不是方的亲生女儿?” “她是方欣茹和前夫的女儿,这点没有问题。我说过,云冬青是被戴维迷惑住,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等到方欣茹发现为时已晚。只要成为他们的人,根本没有脱离的可能,除非人死了。” 沈放说了这些,厉元朗心思更重。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王占宏见此端起酒杯,提议喝一口。 厉元朗把酒杯放在唇边,忽然慢慢撂下。 “元朗,你还有什么心事?”王占宏问道。 “我下午见过吴喜华了,他向我讲述一个耸人听闻的阴谋。”提起这事,厉元朗鼻子就发酸。 当他陈述完吴喜华的发现,王占宏沈放同时愣住。 沈放摸着下巴意味深长说:“水婷月是被人谋害的?嗯,有这可能……” 王占宏对他偷偷使了一个眼色,沈放刚要往下进行的话,戛然而止。 “元朗,这件事你就不要去想了,让吴喜华他们去查就行。”王占宏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王书记,对方到底是谁?为什么针对我和我的亲人下毒手?这个谜底不揭开,始终是我心里面的一道刺。” 沈放安慰说:“是刺,早晚要拔除,我们就是拔刺之人。你要坚信,不是你一个人在战斗,你身边有很多战友,只是你看不见他们而已。” “元朗,接下来,你的戏还要继续演下去。你面见万盛举和方欣茹,要打听清楚他们当中还有谁,这很重要。” “我明白。” “来,为你顺利完成任务,我们喝一杯。” 晚饭结束,王占宏破天荒和沈放一起送厉元朗到门口。 握手离别之际,王占宏偷偷问厉元朗,“你和白晴说的那些话,全是假的还是有真有假?白晴可是哭了一下午,谁劝都劝不住,弄得首长都很挠头。” “王书记,请你转告她,我心里有道坎儿,我转不过弯来,再见。” 王占宏失望的看着厉元朗的背影,喃喃说道:“他这是不肯原谅白晴啊。” 沈放同样惋惜,并说:“老领导,刚才您为什么拦住我,不让我说?” 王占宏则说:“那件事涉及太大,在没有掌握厉元朗的真实想法之前,不能轻易让他知道。” “更何况,他当初为什么没有上交?令人一时拿不准他的意图。” “您是说……”沈放顿有所悟。 “嗯。”王占宏微微颔首,“上面也是这个意思,那件东西他没交出来,很让人费解,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这时候,沈放的手机响起,只听他说:“云坐上了出租车?好,跟上那辆车,同时要查出司机的信息。” 挂断手机,沈放告诉王占宏,“老领导,云冬青坐上一辆出租车,我已经派人暗中跟踪了。” “你做得很对。”王占宏分析说:“她这次陪同厉元朗前来,不全是摸清厉元朗底细,肯定还有其他任务。她这一路接触的任何人,哪怕是一个小商小贩,都要严格调查。” “是。”沈放双腿并拢,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第958章 背后使绊子 水婷月的遗体是在第三天上午火化的。 按照水庆章的愿望,她的骨灰寄存在了允阳市殡仪馆的骨灰堂。 厉元朗全程参与,并且从徐万东手里接过装有水婷月头发丝的项链,挂在脖子上。 斯人已逝,这是留给厉元朗的唯一念想了。 想都想得出来,水庆章在女儿死亡证明上签字的心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又和老伴深陷牢狱之中,双重打击下,水庆章一病不起,正在监狱医院接受治疗。 谷红岩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虽然没有病倒,但整个人完全垮掉,精神状态相当糟糕。 受厉元朗委托,徐万东在头一天就安排人,护送郑海欣母子返回镜云市。 他是从韩茵口中得知,郑海欣母子平安到家。 没办法,郑海欣自始至终不接他的电话,她对厉元朗误会至深。 显然,韩茵对此并不知情,在电话里还在安慰厉元朗。 厉元朗背着人偷偷告诉她,最近要时刻警惕,尤其注意她和女儿,不认不识的人切不可掉以轻心。 这种现象不是一次两次了,韩茵自然懂得,准是又有人要打厉元朗和女儿的主意了。 “元朗,到底发生了什么?” 厉元朗警惕看了看四周,感觉安全了,这才说道:“婷月很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啊!”韩茵惊得不行,浑身忍不住一阵痉挛,“真的吗?” 她和水婷月也算是老熟人了。 闻听水婷月遭遇车祸不治而亡,十分痛心。 万没想到,竟是有人对水婷月下此毒手。 “谁,是谁干的!”韩茵有些激动,声调不禁高了八度。 “暂时还没结果。你千万记住我的话,这段时间增派保镖,近身保护,懂吗?” “我懂了……” 厉元朗同时告诉韩茵,这些话也要传给郑海欣,对于他们母子同样重要。 毕竟郑立是水婷月和他的儿子,他担心那个幕后黑手,丧心病狂的向儿子伸出魔爪。 “你直接和她说好了,干嘛让我转达,多麻烦。”韩茵不理解。 “海欣对我有误会,不和你说了。”厉元朗不是敷衍,是因为他看到云冬青走了过来。 收起手机,云冬青好奇问他:“给谁打电话呢,还躲在没人的角落。” “没谁,是和穆广森通话。”厉元朗是在说谎。 把半个小时前与穆广森通电话挪到了现在。 穆广森向他汇报一个突发情况,市委已经任命宗寒山担任政法委副书记,同时依旧兼任办公室主任。 一肩挑两职。 厉元朗的惊讶不在于此,而是在他请假期间,卢世德没有和他打招呼的前提下,擅自提拔宗寒山,他十分不满。 怎么说,增加政法委一名副书记,总要征求他的意见吧。 非但把厉元朗撇在一边,还挑选他不在拜州时进行,明显有故意为之的嫌疑。 这之后,厉元朗专门和王志山进行了交流。 王志山说道:“知道你在料理你前妻的后事,就没有给你添堵。怎么样?处理好没有?” 厉元朗喟叹道:“已经办完了,我下午就动身,先去禹川,明天就回拜州。王市长,感谢你给我发来的慰问信息,你的心意我领了,钱我是万万不收的。” “没多少,是我和你嫂子的一份意思。相隔太远,我也帮不上忙。” 提起宗寒山一事,王志山气不打一处来,愤懑地抱怨:“提拔宗寒山,都没上会研究。卢世德现在越来越有恃无恐了,为了彰显他市委书记的威风,独断专行,简直一手遮天。” “他只把我和靳少东还有吴兴佳叫到一块儿,提出来的时候,我是坚决反对的。” “我的意见是,毕竟涉及到政法委的副职调整,怎么也要等你回来再做讨论。可卢世德以你有私事需要处理,不能分心为由,拒绝了。” “卢世德和吴兴佳自然同意,靳少东表示没意见,这不间接等于同意了么!” “元朗,靳少东上任以来,你一直没和他单独聊过,他对你有看法了。我可是听说,靳少东深受万副书记赏识,这次他能担任市委副书记,万副书记是说了话的。” “你已经和云老师确立了恋人关系,万副书记是你未来岳丈。我真心希望你快点回来,修复和靳少东的关系,要不然,我在拜州可是孤掌难鸣。” 王志山所说的孤掌难鸣,不过是诉苦的借口。 在拜州,关泽是他铁杆追随者。句顺田不是铁杆,但在许多问题上,和王志山以及厉元朗相近,支持比反对多。 相反,卢世德那边,组织部长吴兴佳和他私交甚笃,他又把明尚白原有人马季华堂、廖文还有米东臣归于麾下。十一名常委中,他一下子占了五票。 加上靳少东和郑耀奇,今后基本上保持了十拿九稳。 王志山心里着急,深深感觉到了压力。 卢世德这才上任没多久,就掌握了常委会,不得不说,他的手腕够厉害。 这么多年来,卢世德卧薪尝胆,不显山不露水,真是人不可貌相。 厉元朗是在当天傍晚抵达禹川机场的。 在几个小时的飞行途中,厉元朗心情依旧沉重。 一旁的云冬青安然入睡,倒是给了他怀念水婷月的机会。 脑海里装着水婷月活着时候的音容笑貌,挥之不去。 飞机就要落地前,厉元朗迅速调整好情绪。 他不能显得太过悲伤,这样会造成不利影响。 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演得逼真。 万盛举的秘书田忠平亲自来接机。 田忠平看到云冬青甜蜜挽着厉元朗的胳膊,麻利的抢过厉元朗手中的拉杆箱,并说:“方处长准备了一大桌饭菜,万书记也推掉应酬,专门在家等你们呢。” “万书记和方处长有心了,这让我们很过意不去。”坐进车里,厉元朗谦虚的回应。 田忠平透过后视镜,半开玩笑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何必那么客气。” “田哥,不许乱说,开好你的车。”云冬青娇羞的把头靠在厉元朗肩膀上。 田忠平笑而不语。 厉元朗一把捉住云冬青的手,轻声商量:“冬青,一会儿见到万书记和你妈妈,你可不可以态度好一点?” “我讨厌他们!”云冬青当即拉下脸来。 “就算为了我,给我一个面子,让大家都开开心心,不至于尴尬。不然的话,这顿饭没法吃了。” 云冬青略作思考,“行,为了你,我愿意。” 果然她听从了厉元朗的话。见到万盛举和方欣茹之后,虽不是笑模样,可也没像之前那样板着脸,还破天荒的叫了方欣茹一声“妈”,管万盛举叫了叔叔。 方欣茹十分意外,女儿和厉元朗出去没几天,竟会变得懂事了。 厉元朗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万书记好,方处长好。”厉元朗按照标准方式,和他们打起招呼。 方欣茹假装埋怨道:“元朗,你和冬青处朋友,以后再叫方处长就显得见外了,叫我阿姨,叫老万叔叔,听着随便一些。” 厉元朗听话的又重新叫了一遍,方欣茹和万盛举欣喜不已。 坐在客厅里,万盛举方欣茹简单问了问厉元朗此次东河之行,厉元朗一一告知。 这时候,保姆过来说,饭已经准备好,请他们入席。 田忠平把厉元朗送到后,便离开了。 席间只有他们四个人。 正如田忠平所说,这顿饭相当丰盛,摆了一大桌子的精美菜肴。 好菜岂能没有好酒。 厉元朗和万盛举喝茅台,方欣茹倒了一点红酒,云冬青依然喝的是鲜榨果汁。 本以为一开始,万盛举方欣茹就会直奔主题,大谈特谈。 可却始终谈聊着一些***,厉元朗料想的一句没提。 反倒把厉元朗弄懵了。 他们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第959章 浮出水面的真凶 酒过三巡,方欣茹放下筷子,优雅的擦了擦嘴,说道:“元朗,我吃好了,你慢慢吃。” 站起身来,面向云冬青,“冬青,去一趟我的房间,我有话和你说。” 云冬青也已吃饱,只是缠着厉元朗,不希望离开他半步。 厉元朗劝道:“去吧,和方阿姨好好聊一聊。” “元朗,我……” 厉元朗微微扬了扬下巴,“去吧,我陪万叔叔坐一会儿。” “好吧。”云冬青只得起身离席。 方欣茹临走之时,不忘提醒万盛举,“你胃不好,少喝点酒,多跟元朗说说话。”并吩咐保姆给万盛举泡一杯醒酒茶。 正如沈放分析的那样,万盛举对于方欣茹满是言听计从,并未显示副书记的威严和气势。 厉元朗通过观察,看到方欣茹一个眼神暗示,就知道万盛举终于要挑干货唠了。 母女走后,饭厅里只剩下万盛举和厉元朗。 遵从老婆的叮嘱,万盛举不在喝酒,改成以茶代酒。 其实喝什么不重要,即便厉元朗也只喝了不到三两酒,这对于他来说,就跟没喝一样。 “元朗,你这次去东河省处理你前妻水婷月后事,和白晴闹得很不愉快?” 万盛举点燃一支烟,边抽边用特别眼神盯向他。 “是这样。”厉元朗气愤道:“可以说,白晴是害死水婷月的间接凶手,没有她独断专行,擅做主张把水婷月从医院接出来,她就不会出意外,就不会死……” 万盛举深吸一口烟,弹了弹烟灰,反问道:“你认为水婷月是出意外对吗?” “对,她死于一场车祸。” 万盛举颇具意味的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她不是,是有人专门针对她设下的毒计。” 厉元朗故作惊讶,“万叔叔,您是说……有人要害她?” “这个人……对你恨之入骨,而且你还认识。” 这次,厉元朗可不是装的了,禁不住惊问起来,“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水婷月,她是无辜的。” 万盛举没明说,手指沾了一下茶水,在桌子空白地方,写了一个大大字体。 金! 厉元朗眼珠一转,立马明白了。 要说这世上最恨他的人,非金家人莫属。 金可凝已死,金家其余众人全都面临牢狱之灾,唯独有一个人还自由。 “您说的是金依梦,金可凝的堂姑?” 万盛举轻微点着头,“元朗,不瞒你说,这可涉及到高层的秘密,也只有我这种身份才掌握。我是看在你和冬青关系份上,才冒着风险告知你的,你要保守秘密,不要外传更不要有所行动。” “为什么?” 万盛举缓缓问:“你问的是金依梦为什么这样做,还是你为什么不能反击?” “两者都有。”厉元朗回答相当果决,干脆。 “先说第一个。”万盛举看着字迹干了之后,这才徐徐道来。 “不管怎么说,金可凝是死在你跟前,金依梦对你恨之入骨是必然,改变不掉。” “国安局通过宋大山指认,已经确定那个买通宋大山制造车祸的神秘女人,就是金依梦。” “她让宋大山开车撞死人,以达到为金可凝报仇雪恨的目的。好在元朗你大难不死,躲过这一劫。” “之后,金依梦通过各种手段还要对你展开疯狂报复,只是没有机会,于是便把目光对准你最亲近的人,那就是你的前妻水婷月。” “她买通精神病院小护士的男朋友,便是等待机会对水婷月下毒手。偏巧这个时候白晴来了,把水婷月接出去住。” “小护士本身就是负责水婷月的,刚好白晴不在,只有她一人在场,于是就把消息告诉给了男朋友。” “至于什么一时疏忽给水婷月用药少了,不过是借口,是为她自己开脱罪行。” “在水婷月熟睡期间,金依梦有足够时间策划对水婷月的暗杀计划。等到水婷月醒来,小护士故意放走她,从而导致水婷月遭此不幸。元朗,你真是错怪了白晴。” 万盛举这番话,厉元朗经过迅速判断,认为真实性非常可靠。 为什么这么说呢? 就像万盛举所说那样,整件事都是由国安部侦办,由于涉及到机密,也只有万盛举这种级别的人物才能知道,这就是沈放三番五次不能透露给厉元朗的原因。 纵然厉元朗是当事者之一,他的级别低,有些话不能告诉他,这是原则和规定,沈放不能违背。 也就是说,国安部门已经掌握了金依梦的罪行,实际上,这起案件基本上处于尾声。 要不是万盛举他们不想让厉元朗断了和白晴的关系,断然不会和他讲出这些真相。 “元朗。”万盛举继续说:“白晴真是好心好意,为你解决后顾之忧,甚至早都联系好京城医院,要把水婷月送到那里去治疗。” “事与愿违,好心办了错事。其实你要这么想,即使白晴不把水婷月接出来,她照样会有麻烦,难逃这一劫。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和她弄僵,她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你万万不可辜负了她。” 厉元朗冷哼一声,“万叔叔,白晴对我好,是因为她喜欢我。您是知道的,我已经选择了冬青,不可能和白晴有什么特殊发展。您这么说,就不怕冬青有想法吗?” 万盛举对此不以为然,身体往前探了探,说:“元朗,我和你说实话吧。白晴的父亲是谁,我们都心知肚明。” “在官场上,想要走得长远,走上高位置,身后没有政治资源是行不通的。临松长官虽然退了,可他的影响力依然还在。他的话和他的意见,劲峰同志都会予以考虑。” “白晴对你有意,你大可以利用这一点,与她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从而进入到临松长官的视线里。有了他的庇护,想必你今后的仕途之路将会更加宽广,更加平坦。” “至于你和冬青,我的意见是可以相处,暂时不要急于谈婚论嫁,等到各方面条件成熟,再做也不迟。” 厉元朗心想,万盛举说的好听,什么只为自己着想,还不是他想趁机傍上陆临松这棵大树,从而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点头应允之后,厉元朗又提出第二个问题,就是万盛举不让他有所行动的原因。 万盛举解释说:“金依梦已经被国安部门盯上,只是目前失踪,找不到她的影子。在此关键时刻,她不会贸然露面。” “元朗,你毕竟势单力薄,国安部门都抓不到她,你更难抓到。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这是对你好,也是不要打乱国安部门的部署。” “多谢万书记肺腑之言,我明白了。” 万盛举哈哈一笑,“跟我就不不用客气了,说到底,我们将来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说多就见外了。” 至此,厉元朗终于搞明白一件事,他当初撞车昏迷,其实就是两伙人所为。 一个是金依梦为了给金可凝报仇,采取的置他于死地行动。 第二个,应该就是万盛举背后势力的阴险圈套,以此把他拉拢进来,最终唯他们所用。 这就是雏鹰计划的本质。 说白了,金依梦不是间谍也不是特务,就是一个为了报仇不择手段的狠毒女人。 老实讲,和金家所有人相比,金依梦算是跟厉元朗关系最近的人了。 展鹏飞他们俩能够成双成对远走高飞,这里面有厉元朗的功劳。 只可惜,在人性和亲情面前,金依梦蒙蔽了双眼,把金可凝的死,完全归咎于厉元朗身上,彻头彻尾变成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的歹毒蛇蝎! 第960章 自救行为 怪不得张全龙向他反映,金依梦接手金可凝骨灰时显得那么平静。 平静的外表之下,实则隐藏她一颗暴虐狠毒之心。 只是可怜了水婷月,她一个无辜的人,善良、单纯,却被无端害死。 金依梦! 厉元朗恨得咬牙切齿,面色阴冷。 担心被万盛举发觉,厉元朗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以此遮掩过去。 他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说了也无用。 国安部门不是吃干饭的,有他们介入,足够了。 趁着点烟的机会,厉元朗发出长长叹息声。 “万叔叔,我最近过得很累。您是知道的,卢书记上任之后,我和他相处并不融洽。这不嘛,我这次去东河,他背着我提拔政法委一名副书记。在王市长极力反对情况下,强行通过。” “竟有这事?”万盛举眉头一皱,掐掉半截烟冷声说:“卢世德的行为是很过分,政法委调整班子成员,怎么也要给你打声招呼。少东是什么意见?” 厉元朗苦笑一声,“我就想和您聊一聊这事。我和靳副书记有点误会,一直没有和他单独沟通,责任在我。” “责不责任的我们不谈了。”万盛举直白说:“其实在拜州市委书记任命上面,省委是存在分歧的。明尚白一直是刘浩准看好的人,他出事,等于给刘浩准的脸上打了一记响亮耳光。” “这次在研究拜州书记人选方面,又是刘浩准力主推荐卢世德,那么问题来了,万一卢世德再出问题,刘浩准有没有责任?” 听着万盛举这么一说,厉元朗忽然感觉到,这里面有弯弯绕。 “万叔叔,您的意思是说,卢世德也有问题?” 万盛举笑眯眯说:“元朗,当干部的不经查啊。不查没问题,一查一大堆。你想想,卢世德作为拜州一把手,权力大得很,要想清白如同一张纸,可能吗?” “有那么一句话,欲让其毁灭,先让其膨胀。这件事不用急,回拜州后,你多跟少东和耀奇走动,他们会极力配合你的。” 极力配合? 厉元朗思索这句话的含义,心中充满疑问。 和万盛举聊天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 厉元朗本打算去外面住,却被从楼上下来的方欣茹挽留住。 “都这么晚了还去外面住多麻烦。家里有的是空房间,我已经让她们收拾好一间,你就住在家里。”并且还煞有介事的说:“今后只要来禹川,都要住这里,你就把这地方当成你的家。” “那就给万叔叔和方阿姨添麻烦了。” 厉元朗不好拒绝,只能将错就错了。 房间在二楼,收拾挺干净,还有单独的卫生间。 一进来,床上摆着崭新的睡衣睡裤,叠得整整齐齐。 厉元朗拉杆箱里有自己的这些东西,本来不打算用。 想想还是算了,只找出一条内裤,去房间门口打算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可手接触到门把手之际,他犹豫了。 觉得还是不锁为好,这是有戒心的体现。 反正二楼客房有好多间,听方欣茹介绍,云冬青累了,已经睡下,他一个大男人,用得着防着谁吗? 说实在话,身处万盛举家里,厉元朗时刻需要警惕。 别因为一个小动作,引起对方对他产生怀疑,从而完不成打入其内部,探查更多消息的任务。 一念及此,厉元朗拿着手机钻进卫生间里。 趁着放洗澡水的机会,偷偷给韩茵发去信息,短短几个字:金依梦是杀害婷月的凶手。 之后,他就把手机关了,防止韩茵就此问个不停。 主要是,他现在不方便和韩茵解释。 谁知道这里有没有摄像头,万一他被监视了呢。 厉元朗泡完澡,就去淋浴房里冲洗。 由于淋浴房关着门,加之流水声以及水蒸气的影响。 厉元朗专注于洗头发,根本没注意到,有一个身影悄悄进来,轻轻打开淋浴房的门,滑溜溜的从后面一把搂住厉元朗。 热度传感,还有那双不安分的手,用脚后跟想,也能猜到来人是谁了。 “冬青,你这是……” “嘘,别说话,这么美好的夜晚,说话显得多余了。” 不行,坚决不行! 如果进行到这一步,事情性质就变了。 但此时的厉元朗,身体和大脑已经严重脱节,身体根本不听大脑的指挥。 加上云冬青的撩拨,血气方刚的他,难以把控住。 怎么办? 情急之下,厉元朗忽然蹲下去,捂着肚子叫唤起来,样子十分痛苦。 “你怎么啦?” 厉元朗紧咬嘴唇,艰难说道:“不知怎么弄的,肚子有些疼。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想上厕所……” “噢!”云冬青点着头,胡乱套上浴袍,转身走了出去,关门前不时叮嘱厉元朗,需要的话叫她一声。 需要? 厉元朗心中暗想,老子可不需要你! 他关键时刻装出肚子疼,只能装一时,万一被识破肯定不行。 干脆! 厉元朗索性一咬牙,拧开洗面池的水龙头,就着凉水大口喝起来。 他从不喝自来水,而且又是凉水,使劲灌了几大口,厉元朗担心不管用,继续又喝下很多,肚子都感觉涨涨的。 随后,开始酝酿起来。 他分析,云冬青今晚一定是受方欣茹指使,想把他们之间关系进一步夯实。 如此一来,就会把厉元朗死死绑在他们家的战车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真是一个好算计! 绝不能让他们得逞,纵然厉元朗好久没有尝到荤腥了,那也不可以。 在里面待了二十几分钟,云冬青期间敲了几次门,厉元朗都以难受为由,继续静等肚子爆炸般的疼痛来临。 终于,他的肚子咕噜噜开始翻滚,如他所愿,他肚子真的疼起来。 这一招挺管用,他都这样了,云冬青只能作罢那种想法。 倒是把厉元朗折腾够呛,接连跑了五六次厕所。 这事都惊动了万盛举和方欣茹,赶忙叫救护车,将厉元朗送到省医院,打了吊针总算控制住。 云冬青陪着厉元朗在医院待了一夜,天明时分,厉元朗逐渐好转。 睁眼醒来,看见云冬青就趴在他床边,厉元朗忍不住微微叹息。 说实在的,要不是她的特务身份,还真是一个不错女子。 厉元朗这一动,当即将云冬青弄醒,她惺忪着双眼,迷糊糊问:“你醒了?” “冬青,你何必陪我在这里。我只是单纯的腹泻,不是什么大毛病,我能照顾我自己。” “扔下你一个人在医院,我不放心,回去也睡不好。” 眼见天色大亮,云冬青回去给厉元朗带来早点。 他这种情况只能喝小米粥,看到里面还卧有荷包蛋,厉元朗笑了,“这要是加点红糖,我岂不成了月婆子。” “美得你,你要是月婆子,我们女人岂不失业了,不许你抢我们生意。” 厉元朗半开玩笑,“我就是想当月婆子也当不成,没那功能。” 云冬青忙乎着厉元朗的早饭,提到这个话题,忍不住问道:“元朗,我看你那个红颜知己郑海欣的儿子,和你长得挺像。” 厉元朗用小勺指了指云冬青的鼻子,“纠正一下,郑海欣不是我的红颜知己,我们就是普通朋友。还有,你不要胡思乱想,她儿子和我没有关系。” “元朗,你别生气,我就是随便一说。”云冬青眼睛眨了眨,“我听说你和水婷月有两个儿子,一个叫谷雨,另一个叫……什么来着?” 云冬青装作不经意的提问,厉元朗的心一阵揪紧。 难不成,他们开始对自己孩子感兴趣了? 第961章 中途赴宴 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对于孩子以及他们母亲来说,都是很危险。 境外势力等同于金依梦,他们发起狠来,赶尽杀绝,绝不留情。 现在厉元朗有利用价值,真到他没用了,一脚踢开都是万幸,落井下石或者杀人灭口都能做得出来。 fl公司和林娜,不就是前车之鉴吗。 想到此,厉元朗长叹一声,“我的小儿子叫谷清晰,他们两个……都丢了。” “丢了?”云冬青露出惊讶神色。 “是啊,谷雨让他妈妈弄丢了,谷清晰是让金可凝故意丢的。要不说,我和金家有不共戴天之仇。金可凝对我持有敌意,处处针对和陷害我。不过,她的死是咎由自取,和我没有关系。” “只是,金依梦却把这笔帐算在我的头上,还转嫁到水婷月身上,设计害死了她。” 厉元朗偷眼观察到,云冬青对此反应平淡,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元朗,你也不要太伤心了,我妈都告诉我了。你放心,今后有我们在,就没人敢对你做什么,包括她金依梦。” 云冬青这番话,可以理解为一个强烈信号。 会不会是境外势力要暗中保护他。 非常有可能。 他们要争取厉元朗,肯定不希望厉元朗出现意外,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花了那么大心思,不能换来一个没用的死人。 所以才有万盛举提到,金依梦多次想要对他下毒手,却没有得逞。 只不过这些事情厉元朗看不到,更不知道而已。 万盛举揭发金依梦,固然想洗清白晴,同样也是给厉元朗提供重要讯息,让他有所防范,增加对他们的好感。 总之,一举三得,干嘛不做。 说心里话,厉元朗感觉到很累,太费脑细胞了。 被腹泻耽搁,厉元朗在医院住到中午才离开。 是云海瑶亲自去省城,开车把他们接回来。 路上,云海瑶看到姐姐和厉元朗如胶似漆,姐姐不时偷偷抓住厉元朗的手,眼神里含情脉脉,禁不住开起玩笑,“厉书记,我以后是不是要改口管你叫姐夫了。” 云冬青脸颊绯红的白了她一眼,“不许你胡说,还没到那个程度呢。” 厉元朗大病初愈,身体都虚了,强打精神说:“这次见到你们妈妈和万书记,谈到这件事,要我们别着急,慢慢相处。怎么,我们没急,你倒是急了?” “我犯不上着急,我是替我姐姐着急。她都三十多了,再不结婚生孩子,错过最佳期,将来生孩子要遭罪的。” “海瑶,开你的车。” “是嘞。”云海瑶干脆放上音乐,不再说话了。 厉元朗也累了,趁此机会在车里打起了盹。 等到他醒来时,天色渐晚。 拜州已到十月下旬,街道两旁树叶纷纷掉落,满地金黄树叶,显得一片萧瑟、凄凉之感。 云海瑶却没有驶向百花园宾馆,而是在前方一个十字路口左拐。 厉元朗禁不住问:“这是去哪里?” 云海瑶故作神秘道:“有人要给你接风。” 厉元朗当即想到是谁了,“是靳少东副书记吧。” “猜对了一半儿。” “还有郑耀奇副市长,对不对?” “也是猜对了一半儿。” 厉元朗索性不猜了,脑袋疼。 本田车左拐右拐,穿过市区中心地段一路往东,最后停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 面前是一大片人工湖,对面则是一幢古色古香的仿古建筑物。 “姐夫,我就把你送到这里了。”云海瑶笑着一指那栋仿古建筑物,“门口有人等你,跟他走就是了。” 厉元朗愣住,“你们不去吗?” “看你猴急的样子,不就分开一会儿就不放心了?告诉你吧,我和我姐都不参加,你们男人喝酒谈天我们不喜欢听。你先把我姐借给我,我们去玩我们的,不稀罕和你们掺和。就这样了,拜拜。” 都不等厉元朗做反应,云海瑶一脚油门,本田车如离弦之箭,扬长而去。 厉元朗十分好奇,听云海瑶的意思,今晚的陪客不仅仅只有靳少东和郑耀奇,好像还有别人? 这人是谁呢?厉元朗充满好奇。 昨晚和万盛举聊得尽兴,靳少东郑耀奇对他转变态度是意料之中。不过若是有别的客人,厉元朗可要小心谨慎了。 正如云海瑶所说,门口果然有一名穿着西服正装的男子等候他。 “厉书记,您好,我叫姜白,是靳副书记秘书,奉靳副书记之命,在此恭候您。请随我来。” 这是一处集餐饮、娱乐、休闲为主的俱乐部。 整个区域很大,那条人工湖就是这家俱乐部自建而成。 能够把俱乐部建在距离市中心不远的地方,足可以看出来,这家俱乐部颇有实力。 坐电梯上了三楼,姜白把厉元朗带进一处宽敞明亮的房间里。 房间灯火通明,转圈沙发里坐着好几个人。 为首的是靳少东,郑耀奇和副市长沈月芳作陪。 而对方则有两名男子,正在和靳少东相谈甚欢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很瘦,戴一副金边眼镜,眼睛很小,额头却很大。 俗话说,天庭饱满的人有智慧,聪明。而天庭就是指人的额头。 他身边那个男子,三十来岁,沙发边上放着公文包,显然是小跟班。 一见厉元朗到场,靳少东率先起身,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站起来,以示尊重,包括那名男子。 “元朗,你来得正好,我给你介绍认识。” 靳少东指着男子说:“这位是快马集团的程思伟副总经理,他是我们拜州市政法委书记厉元朗同志。” 程思伟小眼睛眯成一条缝,主动伸出手来,“厉书记你好,早有耳闻,也是巧了,我和靳书记刚提起你,你就到了。” 虽然程思伟极力说着普通话,可是仍然掩盖不住南方人口音。 “程副总,你好。” 握手之后,分宾主重新落座。 由于厉元朗是常委,按照规矩,他坐在了郑耀奇后面,沈月芳则把自己位置让给他。 沈月芳同样年约四旬,短头发显得相当干练。 在市政府的副市长中,负责教育卫生等部门,排名比较靠后。 厉元朗泛起嘀咕,她能来参加,莫不是靳少东和郑耀奇一系人马? 直到这时他才明白,靳少东今晚主要议题就是招待这位程思伟副总,自己是以作陪身份参加。 怪不得云海瑶她们姐俩不来,官方的接待活动,她们的确不适合。 听靳少东和程思伟说话内容,厉元朗大致明白,程思伟的快马集团想要在拜州市投资一所规模比较大的艺术学校。 这就不难理解,沈月芳为什么作陪了。 说了半天话,姜白过来附在靳少东耳边说了几句话。 靳少东把烟掐灭,说道:“程副总,酒宴已经准备就绪,我们入席边吃边谈?” “好好。”程思伟连连点头,“客随主便。” 宴会厅就在会客室里间,靳少东和程思伟在前,郑耀奇和厉元朗紧随其后,沈月芳独自一人落在后面。 踩在松软的红色地毯上,郑耀奇偷偷和厉元朗交流起来。 短短一两分钟,也不阻碍他们谈话。 “那边事情都处理完了?” 厉元朗回答:“已经处理完毕,多谢老哥惦念,还给我发来慰问信息。” “咱们之间不用客气。” 厉元朗对于这位程副总非常好奇,趁这机会正好可以打听。 郑耀奇的座位和厉元朗挨着,落座后,不时低声告诉厉元朗。 快马集团,厉元朗并不熟悉。 可当郑耀奇提到一个人的名字后,厉元朗变得吃惊起来。 第962章 偷换概念 冯今夕! “你说快马集团的幕后老板是他?” 当然了,厉元朗问话声音不是很大。 这位冯今夕可不是简单人物,常年占据富豪榜第一位,资产已近四千亿。 四千亿是什么概念? 拜州市全年gdp不超过千亿,一个冯今夕大约就是拜州四年总和。 多么恐怖的数字! 怪不得冯今夕说过,他每天就像买彩票中大奖一样,所以他对钱没兴趣。 没兴趣还赚这么多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厉元朗只能呵呵了。 因为涉及到冯今夕,厉元朗忍不住对这位程副总重视起来。 菜肴摆上,靳少东礼节性询问程思伟喝什么酒? 程思伟看着桌上有白酒、红酒和啤酒,眉头微微蹙了一蹙,“靳书记,我不善喝酒的,您要有兴致,我就喝点红酒陪您。” 南方人对于酒文化并不热衷,他们行事风格偏重实际,以谈事为主,喝酒为辅。 这点和拜州截然相反。 不把酒喝透了喝美了,喝得扶墙站,什么事都谈不成。 好在靳少东也不勉强,“那就按照程副总的意思来办,你喝红酒,我们拜州领导用白酒陪你。” 沈月芳马上举手告饶:“靳书记,我也不好酒量,我喝红酒行不行?” “哈哈!”靳少东爽朗大笑,“可以,月芳是女同志,我们要懂得怜香惜玉嘛。” 郑耀奇则指了指沈月芳,“靳书记不了解,我可知道你是女中豪杰。想当初,你一个人喝倒过三名男同志,这事你不能否认吧?” “郑副市长说笑了,那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自从我得了胃病,一点白酒都不能喝,喝点胃就疼,你就饶了我吧。” 听闻沈月芳连连告饶,厉元朗插话道:“耀奇市长,我认为今晚主要是陪好程副总,喝多少喝什么酒无所谓,尽兴最好。” “我赞成厉书记的提议。”沈月芳自然愿意了。 “好。”靳少东一锤定音,大家各取所需,不勉强不让酒,谈事为主。 即便这样,靳少东、厉元朗郑耀奇等人都选择白酒,程思伟和沈月芳喝红酒。 只有程思伟的小跟班喝饮料,姜白负责倒酒伺候大家。 毕竟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俱乐部的服务人员早就被打发出去了,也便于大家说话聊天。 第一杯酒,靳少东提议,欢迎远道而来的程思伟一行。 程思伟双手举杯,客气说:“感谢靳书记和各位领导的热情款待,希望我们合作成功!” “合作成功!” 这句话在硕大饭厅里响彻空中。 厉元朗全程都在听靳少东和程思伟说话,听得很认真、很仔细。 他在思考,他在权衡,更多的是担心。 他担心什么? 就像席间程思伟说的一番话。 他说道:“我们快马集团投资拜州教育产业,说白了,教育投资是不赚钱的,甚至还要倒贴钱。可我们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归根结底,我们有一颗回馈社会的红心。” “就像集团实际控股人冯今夕先生所说那样,教育是国之大计,是国之根本。我们这代人获得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市场红利,我们有钱了,是不是还想着继续挣钱?” “我要说一个字,不!我们要把钱通过各种方式回馈给广大老百姓手中,让他们接受先进思想和文化,以我们的成功经验传授出来,让他们沿着我们成功之路奋勇向前。” “冯今夕先生不止一次提到过,他最大的希望,不是自己能赚多少钱,他是希望我们国家能够出现第二个冯今夕,第三个或者更多。” “好哇!”靳少东赞成的拍了拍手,“程副总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非常好。我对冯今夕先生白手起家,靠自身不懈努力,创造出来如今的辉煌肃然起敬。来,我提议一杯,这杯酒我们敬快马集团,敬伟大的冯今夕先生,敬他一心为民的高尚气节!” 靳少东这么说了,其他人一阵符合。 唯独厉元朗只是举了举酒杯,并没有沾唇。 等到大家放下酒杯之后,厉元朗忍不住问出自己的担心。 “程副总刚才的一席话,我有几点不明白,想要向你讨教。” 程思伟满意的回应说:“厉书记不耻下问的态度,令我十分感动,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厉元朗冷静问道:“你说的先进思想和文化,指的是什么?” “哦。”程思伟连连点头,解释说:“我们这么多年来最大成就,就是引进国外先进技术和管理经验。” “就像我方才所讲那样,他们成功就在于他们有不同于我们的文化和思想,有我们不具备的意识。” “经过这么多年来的尝试,事实证明,我们今天的成功,就是运用他们的经验技术,他们的文化思想。” “所以,我们这次投资办学,便是以此为契机,向我们的下一代灌输这种思想,这种意识。” 说到这里,程思伟扬起眉毛问厉元朗,“不知我这么解释,厉书记明白没有?” 厉元朗对此却报以一种轻笑,是轻微的蔑视。 “程副总,对于你的言论,我不敢苟同。”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大吃一惊! 谁不知道,这位程副总可是靳少东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请来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合作机会。 偏偏厉元朗不信这个邪,在一片阿谀奉承之中,胆敢提出一种截然相反的态度。 靳少东禁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就连郑耀奇都面现不解,桌子底下偷偷踢了厉元朗一脚,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厉元朗对此并不理会,反而更加坚定他反驳的决心。 “想我们悠悠五千年的历史和文化,你所说的那个国家,才不过区区二百多年。” “是的,他们这些年是发展了,壮大了。但他们发展是通过多少事件才有的今天。” “我不是否定什么,我只是讲个事实。你们在拜州办学,我们举双手欢迎,可你们办的是艺术学校,是教授孩子们培养兴趣爱好的地方,怎么就有了先进思想文化这一说呢?” “教育是我们官方拟订教材,是传授我们的思想理念。不能因为你们成功了,就擅自改变和决定什么。” “因而,我对你们在拜州办学的宗旨和根本,存在很大的疑问。你们到底办的是艺术学校还是知识性学校?请程副总给出一个明确说法。” 被厉元朗一番言辞犀利的问题,程思伟哑口无言,或者说无言以对。 他那张油汪汪的脸,尤其是发着光亮的脑门,竟然冒出汗珠。 抓过桌上的餐巾布,也不管礼仪了,直接按在脑门上擦汗。 良久,他才吞吞吐吐说道:“自然是办艺术学校,这点毋庸置疑。” 他的助手则替他遮掩道:“程副总的意思清楚不过,我们知道政策,不允许办私立学校。我们只办培训类的艺术学校,教授艺术方面的知识,和其他一点不沾边。” “对,我刚才喝了点酒,一时失言,请各位领导特别是厉书记不要误解。是我的过错,我的过错。”程思伟说罢,向靳少东告假说:“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行告退,你们继续。” 然后双手合十,冲在座其他人挨个摇了摇,转身和助手仓惶离去。 “程副总……”靳少东见状,赶紧追了出去。 郑耀奇和沈月芳全都望向厉元朗,眼神中充满埋怨和不理解。 “元朗,你过分了!”难得郑耀奇会对厉元朗这种冷冽态度。 沈月芳没说话,但是表情已经显现出来,她有着和郑耀奇同样想法。 厉元朗稳坐泰山,不为所动。 因为他清楚,靳少东返回来,一定会有更猛烈的狂风暴雨等待着他! 第963章 怀疑态度 沈月芳见此情景,知道她不适合久留。 起身说道:“郑副市长,厉书记,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再会。” 随即脚底下抹油,走了。 果不其然,沈月芳离开后不到五分钟,靳少东气势汹汹返回,一坐下,便怒气冲冲拍了拍桌子,指着厉元朗吼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好端端一场酒宴就被你破坏掉!程副总跟我说了,他要回去和集团汇报,在拜州投资办学的事情,需要集团重新考虑。” “厉元朗,我和你无冤无仇,我请来快马集团,是为了拜州的长远发展。他们投资教育只是第一步,若是双方合作愉快,将会加大投资力度,涉猎很多领域。” “我才来拜州,迫切希望出政绩。和快马集团联手,就是我的第一份答卷。这下倒好,你无端揣测和指责,把到手的合作很有可能搞黄了,你拆我的台,居心何在!” 面对靳少东连珠炮式的质问,厉元朗并未慌乱,胸有成竹的说道:“靳副书记,你的话讲完了?” “讲完了!”靳少东点起一支烟,阴沉着脸赌气回应。 看起来,他是被气得不轻,拿打火机的手都在颤抖。 郑耀奇本想当和事佬,劝说几句。 厉元朗这边都不给他机会,直言不讳说:“靳副书记,程思伟不投资也罢。拜州需要的是红心商人,不是他这种心怀叵测之徒!” “程思伟嘴上说是办艺术学校,其用意很可能超出范畴,给学生灌输他们口中的先进思想和先进文化……” “行了行了。”靳少东极不耐烦的打断厉元朗,“重复的话就不要说了,我没心情也没时间听。” 厉元朗并不生气,耐心的说:“好,这方面我不提了,我只说明一点,他们万一把学生教坏了,这个责任你负担得起吗!” “冯今夕是什么人!是被上面注意的关键人物,他曾经到处演讲,到处散播他的思想言论。现在怎样?为什么悄无声息,变得安静和低调。想必,以你的智慧不会猜不出来原因吧?” “一个这么严重的危险人物,别人避之不及,你却当成宝一样拿在手心里捧着,就不怕受到牵连?” “我回来之前,和万书记深度沟通,他对你是寄予厚望的。你在拜州立足未稳,不想这么快因为这件事被对手抓住把柄,以此为由将你挑落马下,折戟沙场吧。” “万书记让我和你还有郑副市长多走动,勤沟通。眼看你要落入陷阱,我岂能不拉你一把,将你拽出来?” “靳副书记,希望你三思考虑,想要出成绩,也要想着后果,不要被眼前假象迷惑。” 说完这些话,厉元朗徐徐站起身来,冲闷头抽烟的靳少东,以及摸着下巴陷入沉思的郑耀奇一抱拳,“感谢你们的款待,我告辞了。” 然后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好半天,靳少东猛吸几口,缭绕的烟雾中问郑耀奇,“你觉得厉元朗这些话有没有道理?” 郑耀奇抓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晃头说:“别的我没什么印象,关于冯今夕那套说辞,我认为还是有道理的。” “我注意到,冯今夕肯定是被上面盯住的人物,我在考虑,和快马集团合作的事情,我们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 “也是。”靳少东嘴里嘀咕着,“厉元朗阻止,未必出于别的目的。他和云冬青相恋,犯不着背后坏我们的大事,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是这样。”郑耀奇赞同说:“他不主管教育,今晚横插一杠子,搞黄了程思伟,我不信他是出于公心,是他在帮助我们悬崖勒马。” 其实,郑耀奇是大错特错了。 厉元朗的确出于公心。 他不想让程思伟之流,搞坏了拜州市的教育风气,影响下一代的正确人生观,就这么简单。 白晴回到京城家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不出来。 任凭谁叫,根本不开门。 放在门口的饭食,偶尔少量吃一点,有时甚至一口不动。 这可把陆临松心疼坏了。 别看他平时严厉,真正涉及到儿女亲情,再硬的心也会软下。 这天晚上,陆临松让人搬来一把藤椅,坐在白晴房间门口,一边喝茶,一边隔着门和女儿说起话来。 “小晴,爸爸知道你心情不好,特意过来陪你说说话。” 里面没声音。 陆临松不急不恼,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慢悠悠说道:“你对厉元朗心存愧疚,他向你说的那些狠话,你不要全然放在心上。厉元朗目前正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前妻被人害死,他又接受一项重要任务,处境艰难,心有怨念在所难免。” “什么!” 白晴闻听,噌地坐起来,吼问:“水婷月是被人害死的?” “是啊,这里面错综复杂……”陆临松扫了扫走廊两端,商量道:“小晴,你还是把门打开,我们进去说为好。” 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白晴打开半扇门,披头散发,睁大眼睛的看向父亲。 仅仅三天工夫,她不止憔悴,人也瘦了。 陆临松唉声叹气道:“你这是何必呢,把你身体搞垮了不起任何作用。遇事要想着解决之道,对自己自残,于事无补。” 白晴冰冷的板着脸,嘴不饶人的反驳道:“我不想听您教育,在我童年最需要教育的时候您不管不问,现在来这一套,我不稀罕。” “你呀,还是有心结。”陆临松缓缓站起身,指了指里面,“我们进去说吧。” 白晴身体往旁边一让,留出一条缝隙,陆临松正好可以通过。 走进来,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烟草气味,两只硕大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再看客厅的地毯上铺着乱糟糟的被褥,陆临松就知道,这几天白晴都没睡在床上,直接在地毯上安营扎寨了。 由此可见,白晴的状态糟糕透顶。 坐在沙发里,陆临松指着对面的椅子说:“你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白晴总算听话的坐下,裹了裹白色超长睡裙,抽出一支细杆烟,正要点燃,却被陆临松拦住,“别再抽了,看看你都把自己弄成什么样子,邋里邋遢,不修边幅,成何体统。” “吧嗒”一声,白晴不管不顾照样点燃,大口吸着烟,喷出一条细长烟线,冷哼着,“打扮好看有什么用,反正没人要我。说吧,水婷月是谁害死的。” 陆临松叹了口气,“金依梦,她策划了一切。” “老金家那个忤逆之人?怎么是她?厉元朗对她有恩?” 陆临松苦笑说:“和给金可凝报仇相比较,那点恩根本不算什么。” 白晴顿悟:“金依梦这是把金可凝身死这笔账,算在元朗头上了,从而导致水婷月被害。” “爸爸,厉元朗当时深处昏迷之中,是金可凝自己服错了药,致使药效加重,是她把自己给搞死了,这和元朗无关。” “这件事,乌玛警方经过详细调查,已经水落石出,金依梦为什么揪着元朗不放?我看,这是金依梦得了偏执症,非要凭空想象出来一个仇人不可,恰恰,元朗就成为了牺牲品。” 谁知,陆临松却紧缩双眉,显露出一副让人难以捉摸的复杂神情。并且道出来一句话,令人匪夷所思。 “小晴,我现在对厉元朗真不如之前那么信任了。他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是借着昏迷的由头,对金可凝见死不救,我不确定了。” 怎么是这样? 白晴有些吃惊。 第964章 隐藏的后患 “元朗绝不是那种人,爸爸,你不应该有这样想法。” 陆临松的话,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个人,还代表着高层的态度。 真若对厉元朗有了怀疑看法,甚至不信任,那么,厉元朗将会有大麻烦,很大很大的麻烦。 白晴喜欢厉元朗,她不希望出现这样结果。 厉元朗没机会辩解,她却有。 陆临松自然懂得女儿心思,思虑道:“有一件涉及到高层非常机密的事情,本来我是不应该说的。今晚,为了打开你的心结,我就破个例,和你说一说。” 白晴把烟熄灭,专心致志听起老爸的下文。 “金家老三金佑樟,为了减轻罪行,坦白交代了一件事。他父亲生前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录了像爸爸这种级别的人,很多生活私事。” “金佑樟亲眼看过,也记下不少。据他回忆的内容,可以这么说,有真实性,也有道听途说。” “我不知道金老爷子是从哪里搞到这些东西,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东西一旦泄露,将会造成很大影响。” “金佑樟交代,金老爷子弥留之际,只把金可凝叫到身边,准是把这东西连同那张藏宝图一起交给金可凝保管。” 说到这里,陆临松唏嘘道:“不愧别人叫他金老滑。他已经算计到,他一死,子孙后代肯定会被清算。他是想利用这东西,换取子孙后代平安,至少保有自由身。” “只可惜,金可凝因为对厉元朗恨之入骨,先行报复厉元朗,从而没有很好执行她太爷爷的计划,这东西的作用根本没体现出来。” “金可凝死后,藏宝图暴露出来,但是那个小本子却不翼而飞。小晴,你是知道的,金可凝死前和厉元朗生活过一段时间,藏宝图就是厉元朗发现的,小本子呢?很有可能就在厉元朗那里。” “厉元朗如果以大局为重,就应该主动上交。他故意藏起来是什么意图?是想以此相要挟,获取更大的利益?” “而且,我们最为担心的是,这东西万一落入境外势力的手中,后果将是非常可怕。” “境外敌对势力为了破坏我们良好的发展势头,无所不用其极,什么手段都会用。” “厉元朗为人正直,不贪财,女人的事情以前有,现在已经杜绝。总而言之,他是一名不错的好官。” “很早之前,我就注意他了,觉得他有培养前途,纵然你不喜欢他,我照样会让有关部门着力关注他。” “只可惜,这个小本子的事情,令我大失所望,也让劲峰同志非常恼火。” “金依梦尚未归案,等抓到她的那一天,劲峰同志一定会重新审定金老爷子的,他的做法已经触碰到底线,绝不容忍的底线。” “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事情,是涉及到很多人和很多事。实话告诉你,这里面不止有劲峰同志,还有我以及我们全家。所以,厉元朗现在的态度很重要,是我们考察他的关键时期。” “小晴,我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认真考虑,去分析厉元朗这个人,千万不要被感情蒙蔽双眼,要看清事实,要以大局为重。” “这件事,你切不可以传话给厉元朗,要让他自己去做,主动不是被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难得老爸发自肺腑之言。平时,陆临松很少或者几乎不谈论这种涉及到高层机密的大事,现如今为了女儿,破天荒的头一次。 白晴深为感动。 在陆临松离去之后,她躺在被子上,眼望天花板,回忆起和厉元朗从相识到相知,再到她深爱的过程。 脑海里品味着厉元朗的所作所为,白晴想了几乎整整一夜,终于下定决心。 厉元朗回到工作岗位上,第一件事就是召集公检法司四家单位主要负责人,商谈员额制改革后,没有考上法官和检察官的分流问题。 参会的除了政法委班子成员外,副市长兼公安局长张云正、市法院院长李华,检察院检察长邸永久悉数出席。 厉元朗主持会议,他说道:“今天,市公检法司的领导全都在场,上次市九名没有考上员额制的落选法官,到市政府信访局上访一事,我在这里就不谈了。我要谈的是,该如何安置他们。” “先前我和李华和邸永久同志提过,想把这些人安排在公检法司的内部。比如说市看守所市监狱,充实到一线队伍,让这些老同志发挥余热。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说。” 第一个发言的是张云正,他一身戎装,浓眉大眼,很有气势和威严。 “我说两句。厉书记提到的内部分流问题,我大体是赞成的。自古公检法司是一家,脱掉法官服装换成警服,很正常也无可厚非。” “不过……”他话锋一转,谈及到忧虑,“看守所是管理犯罪嫌疑人的最前沿,工作强度还是不小的。我担心老同志们能否胜任?毕竟年岁都大了,不少人再过几年就要退休。说句难听点的话,看守所不是养老院,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混日子是不行的。” 韩俊龙作为市政法委副书记,同时还兼任市司法局局长。 政法委日常事务他不插手,可涉及到市监狱,那是司法局管辖部门,他不能不说话了。 “刚才张副市长的一席话,很有道理。相比较看守所,我们监狱的工作强度更大。市监狱关押的都是服刑犯人,管教要时刻保持警惕,仔细认真观察和分析每一名犯人的心里活动,哪怕细微的一个动作,都要随时掌握。” “老同志在这点上肯定不如年轻人反应迅速、及时。我担心,把他们安置在这种高强度的位置上,对他们是个考验,同时也是能否执行好的问题。” “毕竟,犯人出现任何一种情况,都会很危险,会给社会造成很大的不安定因素。所以,我认为这件事需要从长远角度考虑,做个全盘衡量。” 韩俊龙话音落下,李华马上接茬,“韩副书记这是不同意啊。我想说的是,谁都有年纪大的时候,国家规定六十岁退休,就是综合各方面原因,说明人到六十岁还能干工作,这是科学研究的成果。” “相比年轻人,老同志有弱点可也有优点。比方说他们的经验,他们的阅历,他们在观察和识人这方面,就比年轻人占优势。” 邸永久插言说:“李院长说得没错,无论监狱还是看守所,以老带新,老同志有经验,年轻人有冲劲,老少搭配,相辅相成,才能最大限度的提高工作效率嘛。” 王哲选微微点头,“张副市长和韩副书记的担心大可不必,这些老同志在公检法战线上工作多年,他们的经验是日积月累形成的,是年轻同志不具备的。我想,把法检的同志们充实到管教战线工作,是解决老同志后顾之忧的好办法,值得尝试。” 何小玲同样发表意见,和王哲选大致一样,属于投了赞成票。 作为刚刚提拔上来的宗寒山,沉寂良久,也发了言。 大体上换汤不换药,表态支持。 既然支持多,反对者只有张云正和韩俊龙二人,况且他们还不是完全反对,只是提到一些担心意见而已。 最后,厉元朗作总结发言,无外乎大家赞成的话,他将立刻向市委做汇报,征得市委同意,下一步就是执行了。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张云正坐着没有动弹,显然他有话要和厉元朗单独说。 见状,厉元朗好奇问:“张副市长,你有事?” 张云正想了想,提到一个令厉元朗很是意外的话题。 第965章 大是大非的问题 张云正说:“厉书记,市公安局原刑侦支队长范文通调任丰正市,这一职位一直空闲。我才来不久,对拜州市公安局了解不多。关于范文通继任者人选,我想和厉书记深入沟通一下。” 厉元朗站起身来说道:“去我办公室谈吧。” 待张云正落座后,穆广森奉上香茗离开,厉元朗递给张云正一支烟。 干公安工作的,尤其负责刑侦这一块,职业原因,大都烟瘾极大。 从张云正熏黄的手指头就能看出来,这位同样是一个烟鬼。 接过烟,张云正先给厉元朗点上,自己才点燃。 吸了一口,厉元朗才表态:“想来张副市长已经有了合适人选吧,不妨说出来供我参考。” 张云正心说,厉元朗不愧是官场油条,马上就猜出自己的心思。 “不瞒厉书记,通过几天观察和了解,我认为政治部副主任刘飞同志不错,可我非常纠结,刑侦支队二大队的毕英双队长,各方面条件和在同事中间呼声挺高。所以,我有些为难,这才想找你商量。” 厉元朗明白了,这是张云正拱手相送的一步好棋。 让厉元朗支持他欣赏的刘飞,同时也将厉元朗信任的毕英双往上提一提。 不管咋说,提拔毕英双是应该的。 在拜州这些日子里,毕英双深受厉元朗器重,交给他许多任务都能顺利完成,仅从这一点上来说,毕英双能力水平绝对没问题。 “我看这样,刘飞同志接任刑侦支队长,毕英双做他助手。” 张云正当即笑了,“厉书记的意见好啊,我举双手赞成。只是王市长那边……需要厉书记费心做工作。” 拜州市公安局是正处级单位,由于局长高配副市长,相应的,副局长级别也有提升,大多是正处级,也有副处。 刑侦支队长享受副局长一样待遇,但是级别略低,副处级。 市公安局业务上接受上一级公安部门指导,人事和财政归市政府管辖。 因此,公安局人事任免需经市政府常务会议讨论决定。 自然而然,王志山作为一市之长,他的意见占有很大分量。 张云正初来乍到,各方面处于熟悉阶段,他担心自己中意人选在王志山那里不一定得到通过,于是便想到和王志山有私交的厉元朗身上。 自然了,不能好事都让自己一个人得到,别人总要喝口汤。 这才有了将厉元朗欣赏的毕英双顺势提拔半格,从副科提到正科。如此一来,双方皆大欢喜,岂不乐哉。 谁都有私心,对于张云正主动伸出来的橄榄枝,厉元朗欣然接受。 毕英双是他信赖的人,跑前跑后做了那么多事情,总应该让人家看到曙光。 况且,通过这段时间接触,厉元朗了解毕英双,他是一位有正义感,有良知的好同志。 提拔毕英双,不止是他本人,更是给和他类似同志的一种肯定和安慰。 厉元朗随后给王志山打去电话,不成想王志山却说:“你不找我,我还要找你,正好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在王志山办公室里,厉元朗刚坐下,王志山就把一份资料送到他眼前,“看看这个吧。” 这是一份关于“和谐拜州、平安拜州、亮丽拜州”活动的策划方案。 目的是宣传拜州整体形象,以此招商引资和大力发展拜州旅游产业。 不得不说,想法是好的,最起码起到促进拜州经济腾飞,是一个不错的大战略。 而且,拜州市委宣传部特意邀请到国内知名女星欧阳云裳,作为此次活动的形象大使。还以她为主角,拍摄一部以介绍拜州风土人情、自然景观为主题的记录宣传片。 厉元朗迅速看完,不紧眉头一皱,“欧阳云裳不是几年前那个偷税漏税,被罚了几个亿的明星吗?” 王志山气呼呼道:“就是她。” 旋即站起身,背着手在办公室走来走去,嘟囔说:“我对活动是赞成和支持的,但是让欧阳云裳当拜州的形象大使,我感觉不妥,十分不妥。” “她是一个劣迹明星,这几年来试图通过各种渠道想重新回归大众视野,均没有成功。很简单,就连普通群众都不接受她,卢世德却力荐这种人宣传拜州,我担心事与愿违,适得其反。” 厉元朗听明白了,“这是卢书记极力推荐?” “当然,你没看见这次活动他是总指挥么!” 厉元朗深表赞同,“欧阳云裳的确不合适。她虽然长相漂亮,可自从出道以来,演技平平,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 “另外,她的情史很乱,与多名男明星传出绯闻,还善于炒作自己。每当沉寂一段时间后,总能通过各种各样方式,再次引起娱乐媒体的注意力。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 “我看,这件事需要和卢书记谈一谈,使用劣迹明星的后果问题。” 王志山无奈的摇了摇头,“估计成功率不高,卢世德会有一百个理由搪塞回去。反正我试过了,没有成功。元朗,这事已经板上钉钉,我们只有接受和服从,就任由卢世德胡闹下去吧。” 面对王志山无可奈何之相,厉元朗却不认同,哪怕是南墙,他也要撞一下试试。 结果卢世德却不给他任何机会。 当天下午,在市委小会议室,临时召开常委会,议题就是关于启动拜州市宣传片的事宜。 除了不在家的纪委书记句顺田和统战部长米东臣之外,其余九名常委都到场了。 卢世德直奔主题,“同志们,策划方案市委办已经先行发给诸位,至于内容我就不在这里重复了。我主要谈的是,距离启动仪式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可以说非常紧促。” “今天主要是落实问题。还有,欧阳云裳女士将于下周一和其团队莅临我市,商谈拍摄宣传片的具体事宜。” “届时,我们市委各方面要迅速行动起来,做好迎接准备。下面,就具体安排,请廖文同志说一说。” 市委宣传部长廖文拿出一份材料,把麦克风调到嘴边合适位置,清了清嗓子,刚要发言,却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 “卢书记,各位,我想提及我个人的意见。”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不约而同望向发出这道声音的人。 没错,发言的正是厉元朗。 “欧阳云裳是一个有劣迹的艺人,她偷税漏税众所周知,我们使用这种人是否得当?会对我们拜州产生何种形象?我对此持怀疑态度。” 没等卢世德回答,廖文当即回怼道:“厉书记,关于使用欧阳云裳,我们宣传部是经过研究和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这一点,也得到卢书记的大力支持。” “我要强调的有以下三点。其一,欧阳云裳正处在事业低谷期,她急需复出,回归大众视野。而我们也想利用她复出的噱头,从而吸引大众目光,达到宣传拜州的目的。可以说,我们合作,是双赢的结果。” “其二,就欧阳云裳现在情况,她这次基本上是以零片酬参与。众所周知,以她的影响力,仅仅这么一项,最低也在五百万起步。” “拜州经济情况我不用多说,真要拿出五百万作为酬劳,实在捉襟见肘、无能为力。” “最后一个,欧阳云裳的到来,会在拜州掀起一个巨大浪花,会将目光吸引到拜州这座城市。尤其是,我们还要向主要娱乐媒体放出风来,到时候,各路诸侯全都汇聚于拜州,这不等于变相做宣传了吗。” 廖文所说这三点,句句在理,句句摄入人心。 一时间,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在厉元朗身上,看他如何反击。 第966章 无巧不成书 厉元朗不紧不慢,言辞凿凿说:“廖部长这席话乍一听很有道理,可细一想,却有不小的漏洞。” 环视一圈,厉元朗继续说道:“这次宣传拜州是政府行为,我们使用一名劣迹艺人,会造成很坏影响,会把我们推上风口浪尖。” “不能有讨巧因素,就把政府这块招牌视同儿戏。况且,我们这么做,外人会怎么看我们拜州?怎么看市委市政府?” “宣传拜州是一件好事,可我们不能以牺牲拜州口碑的方式,博得大众眼球。到头来,弄个鸡飞蛋打、名声扫地,可就不好收场了。” 他话音落下,郑耀奇接过来说:“厉书记切中要害,十分得当。欧阳云裳在没出事之前,名声就不算好,和她有过绯闻的男人多达十几个,说明这个女人或者她背后团队很会利用媒体进行炒作。” 关泽说:“我看过欧阳云裳的一些新闻,的确如厉书记和郑副市长所言,她演技一般,可是搞噱头却有一套。每每消停一段后,马上就会曝光出来这样那样的新闻。” “就说她和前任男友吧,相处两年多,各类新闻就多达五六次。一个牵手弄出俩字,就够炒上半年的了。” “关键是,她偷税漏税行为,是被钉在耻辱桩上的,我们用她宣传拜州,实在不妥当。” 组织部长吴兴佳微微晃了晃头,露出反对表情。 “我说两句。你们提到的都是欧阳云裳这样那样问题,可你们忽视一个重点,那就是她背后靠山问题。” “欧阳云裳采取阴阳合同,偷逃税款加上罚款,加起来好几个亿。之前就有艺人偷税判刑坐牢的,数目比欧阳云裳差了许多,照样坐满刑期得以释放。” “欧阳云裳为什么没事?仅仅罚款了事?大家都从政多年,这点问题还看不清楚吗?” 的确,吴兴佳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 王志山沉默良久,说道:“兴佳同志提到欧阳云裳背景,和我们这次邀请风马牛不相及。对于劣迹艺人,国家早有明文规定,何况我们是政府行为,要考虑我们自身的声望,这块招牌不仅仅代表我们,还代表拜州七百多万的百姓。所以,我们要慎之又慎,不要搬起石头砸到自己的脚。” 吴兴佳脸色极其难看,和王志山对视的目光,充满复杂意味。 眼看着就要爆发出排山倒海式的巨大反击,却被卢世德及时出言阻止住。 “同志们,大家畅所欲言是好的。常委会嘛,就要把话说在明面上,这样才有利于讨论和研究问题。” “但是,厉元朗同志对欧阳云裳女士持有的偏执态度,我可要说你几句了。” 卢世德面色变得冷峻起来。“对于娱乐圈那些事或者那些人,我们作为局外人不好过多评价。他们好也罢孬也罢,这都不是我们关心的重点,我们看中的就是影响力。” “欧阳云裳偷税一事已经过去几年,可她每次出来,照样有媒体报道,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有本事。” “所以啊厉元朗同志,你不要总用有色眼镜看待过去,要学会往前看。” 别听卢世德语气平缓,可他批评厉元朗意味十分明显。 然后拿出一把手气势,说道:“对于是否更换欧阳云裳的话题没必要讨论下去。会议开了半个多小时了,正事没说,竟在这里斗嘴了。廖文同志,你继续往下说。” 厉元朗面色阴沉,卢世德明说暗批他岂能听不出来? 可关键是,卢世德是一把手,是班长,这么硬刚会招致很大影响,不解决问题,反而会给他扣上一个以下犯上的名声,得不偿失。 算啦,该说的说了,真要出了问题,卢世德是第一责任人,他难逃其就。 至于廖文余下来的话,厉元朗没怎么听进去。 有关于他这方面的,只有安保问题。 想必会议结束后,卢世德会专门找张云正商量的。 有了王志山的支持,市公安局推荐的刑侦支队正副队长人选,在市政府常务会议上顺利通过,毕英双如愿以偿,升任刑侦支队副队长。 任命下达的当天,张允廷第一个给毕英双打去道贺电话,哥俩一致商定,晚上见面聊。 当晚,在一家小酒馆里,毕英双和张允廷一人一瓶酒,对饮起来。 半杯酒下肚,毕英双感慨道:“老领导,我这次是得到厉书记的帮助,给我争取到这个位置,我是真想好好感谢他。” 张允廷微笑着问:“你打算怎么感谢?” 毕英双挠了挠头,“我正为这事发愁呢,你说准备一个红包怎样?” 张允廷果断摇头否定,“不怎么样。厉书记这人你还不了解,他可不是伸手要钱的那种人。听广森说,厉书记一身正气,凡是给他做事的人,都会得到很好安排和照顾。” “英双,你要想报答他,最好的方法就是专心做好他交办你的每一件事,懂吗?” 毕英双使劲点着头,“能遇到厉书记这样的好领导,真是我的福分。我提议,这杯酒咱们一起敬他。” 咣当,两只酒杯撞在一处,随着辛辣酒液进入肚子里,毕英双感觉到十分畅快。 吃了几口菜,张允廷问道:“明露那件案子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一提这事,毕英双唉声叹气起来。“可以说,毫无进展。” “什么原因?”张允廷往嘴里送着一粒花生米,皱眉不解。 以他经验,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不可能一点进展没有,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梁恩元在位时,倒是抓得厉害。现在换成张云正,没人催促。最主要的是,明尚白出事,谁还关心明露的死因,早就束之高阁了。” “这可不行。”张允廷摇头说:“办案本身就是你们的职责,不能因为明尚白成为囚徒,就不管不问,不像话。” 毕英双无奈苦笑,“刘飞是从政治部出来的,搞思想工作他在行,办案子嘛……” 他没说全,张允廷也能感受到,毕英双是不服刘飞的,他准是有苦难言。 “算啦,喝酒。” 很快,白酒下去半瓶。 毕英双感觉小腹胀乎乎的,便去卫生间方便。 他们是在楼上雅间,小酒馆的卫生间在一楼。 结果到那里一看,里面显示有人。 他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烟一边干等。 过了没一会儿,门开了,走出一名男子。 那人戴着一顶棒球帽,低着脑袋,步履匆匆走到一楼角落的一张桌子前。 毕英双也没在意,方便完出来。 无意中瞥了一眼,见那名男子独自一人在吃饭。 往楼上走的时候,毕英双手摸着楼梯扶手,猛然眼睛一亮,偷偷从缝隙中扫看男子几眼,心中暗叫,不会是他吧? 为了判断是否正确,毕英双拿出手机,调出里面一张照片,和那名男子对照起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这人……不正是巴元龙吗!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万万想不到,一次偶然机会,竟能在这里遇见他。 毕英双没有声张,在楼梯拐角处,偷偷打了一个电话。 回到雅间,简明扼要把事情说了。 张允廷紧张问:“叫人了吗?” “我刚打完,老领导,我不能陪你了。”毕英双快速穿上外套。 张允廷理解说:“我明白,你不用管我。”临了不忘嘱咐一句:“注意安全。” 刚到楼梯口,就见巴元龙起身结账,随后扛起一个双肩包,大步流星走出饭馆。 毕英双快速下楼,偷偷跟了上去…… 第967章 突发性事件 也是巧了。 毕英双今晚选的这家饭馆地处市郊,极不起眼。 贵在炒菜味道好。 巴元龙在这里吃饭,说明他住的地方应该不算远。 毕英双没有紧跟,相距大约在五十米开外,生怕跟得太近了,引起对方警觉。 真没想到,巴元龙这么个危险人物还在拜州市。 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毕英双一时紧张和兴奋,忍不住把手摸向腰间。 忘了,只有巡警和派出所才可以随身配枪。 作为刑警,下班后,配枪要统一放在局里保管,他的腰间是空的。 没关系,即使没有枪,毕英双仍然紧跟不舍,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抓住巴元龙。 厉元朗心情不佳,云冬青约他出来都被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晚上八点半左右,他突然接到卢世德亲自打来的电话,要他马上赶到市委小会议室。 其他的什么都没说,反倒把厉元朗弄得一头雾水。 百花园宾馆就在市委大楼后院,步行没用五分钟,厉元朗就到了。 一进来,只见卢世德居中,身旁分别坐着王志山和靳少东。 而他们对面的墙上挂着幕布,正在播放一则画面。 卢世德眉头紧锁,王志山和靳少东同样面色严峻。 “元朗同志,你先坐下来观看,我们一会儿再聊。”卢世德指了指王志山身旁的空椅子。 厉元朗定睛一看,幕布上播放的正是一起歹徒劫持人质画面。 由于镜头相距较远,通过窗户隐隐约约看到,在一家小超市里,一个头戴棒球帽的男子,手里握着一把枪,身边有四五个人正在抱头蹲着。 男子不时用枪指向那几个人,似乎正在和里面警察叫嚣嘶吼。 王志山这时说话道:“看来,巴元龙这是和警方谈判。” 巴元龙! 厉元朗一时怔住,不禁问道:“巴元龙现身了?” “嗯。”卢世德鼻子里哼了一声。 听王志山叙述,巴元龙在一家饭馆吃饭,被毕英双撞见。 叫来同事分别跟踪,被巴元龙发觉,跑进这家小超市里,用枪劫持了里面五个人。 拜州警方倾巢出动,迅速包围超市。此刻,警方派来的谈判专家正在和巴元龙交涉,不让他伤害到人质。 而这边,卢世德不时和在现场的张云正交谈,询问进展。 厉元朗眉头紧锁,他首先思考,巴元龙为何在拜州? 对于这种杀手来说,不可能犯下违背常识的错误。 明知道他已经上了通缉名单,不早早跑路,单单在危险时刻留在危险地方,除非只有一个答案,那么就是他接受了新的任务。 任务是什么?难道还要对自己下毒手? 一念及此,厉元朗后背冒出冷汗。 他不怕死,但是害怕这种暗地打冷枪。 而且他非常担心,巴元龙背后势力会不会针对他的家人,尤其是他的一双儿女。 就在厉元朗低头冥思苦想之时,却听到靳少东狂呼一声:“你们快看看,这是不是云冬青?” 一句话震惊了厉元朗。 他马上抬头望去,正好镜头拉近,巴元龙从蹲着的五个人中拽起一名女子。 尽管女子拼命挣扎,极力反抗,可还是被巴元龙一把将其抓过来,女子身体正好挡在他的身前,同时他将那把枪直接抵在女子的太阳穴上。 看着女子惊恐的瞪大双眼,不是云冬青还能是谁! 厉元朗万没想到,云冬青竟会这么倒霉,出现在被劫人质当中。 他屏住呼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住屏幕,禁不住应答道:“真的是她!是云冬青!” 卢世德和王志山全都一愣,他们自然知晓云冬青和万盛举的关系。 不过,云冬青毕竟不是万盛举的亲生女儿,关注程度自然不高。 即便这样,卢世德还是担忧道:“怎么回事?云冬青怎会出现在这里,之前没有一点这方面消息?” 于是拿起话机,准备直接打给张云正质询。 这时候秘书过来,将手机递给他,低声说:“万副书记的电话。” 卢世德马上停止拨号的手,接过来,冷峻的脸变得平和起来。 “万书记,您好,我是卢世德。” 不知道万盛举在里面说的什么,卢世德站起身来走出会议室,去外面接听了。 王志山趁此机会问厉元朗:“云冬青怎么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本来她今晚约我出去,可我工作太忙,就没有陪她。” 靳少东凝眉说:“云冬青身份特殊,惊动了万副书记,也就惊动了省委,这下,可够咱们喝一壶的了。” 厉元朗和王志山相互对视一眼,没有搭话。 眼神返回到屏幕上面,谈判专家依旧和巴元龙交涉。 他们只能看到大概,却听不到双方说些什么。 没一会儿,卢世德回来,坐在椅子上抓起话机拨通了张云正,当即指示道:“云正同志,犯罪分子劫持的人质是万副书记的继女,无论犯罪分子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尽量满足。一定要确保人质安全,决不能出现任何差错,这是死命令。” 显然,万盛举的电话起了作用,卢世德遭受到很大的压力。 挂断电话,他神色严肃道:“我刚才已经向刘书记做了汇报,刘书记指示,人质安全是第一位的。这个巴元龙是个恶贯满盈的杀手,手上有十几条人命,是个亡命之徒。” 说到这里,他把目光看向厉元朗。 “元朗同志,云冬青是你的恋人,而这个巴元龙又是暗害过你的凶手,他们两个都和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厉元朗不徐不疾的说:“我也是刚刚得知,现在脑子里还是乱的,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是巴元龙为了活命,不会轻易伤害云冬青,只要我们不过度刺激他,答应他的条件,云冬青会是安全的。” “我同意元朗同志的观点。”靳少东还提出建议:“卢书记,我们是不是也要对网上给予干涉,现在别有用心的网友很多,我担心他们散播不实言论,给拜州带来负面影响。” 卢世德颔首赞同,抓起话机打给廖文,交代下去。 与此同时,张云正打来电话,告诉卢世德,巴元龙提出马上安排一辆车,否则就要对人质下手。 卢世德想了想,果断说:“可以,他的条件可以答应。” 作为交换,当警方把一辆越野车开过来,停在超市门口。 巴元龙用枪逼着云冬青和其余人质从超市里出来,要求在场全副武装的几十名警察全部退后。 这会儿,厉元朗猜想,附近高处准埋伏了狙击手,时刻寻找最佳射击位置。 但是巴元龙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杀手,他把云冬青挡在身前,不时变幻着脚步移动方位,以此给狙击手带来很大的难度。 要是开枪的话,必须一枪毙命,还不能伤到人质。 狙击手面对不确定性,无论从何种角度都保证不了成功,勾住扳机的手犹豫再三,终于没敢射出这发子弹。 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一个犹豫就会错过。 张云正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思考着下一步采取何种行动应对了。 巴元龙勾着云冬青脖子慢慢走到车前,一把拽开副驾驶侧的车门,他先坐进去,然后把云冬青也拽进车里。 越野车很快发动,慢悠悠往前开。 那些警员举着枪支,自动闪开一条路。 车子经过时,看到巴元龙一手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用枪指着云冬青,猛然加大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噌”地窜了出去。 第968章 不可思议的结果 现场许多辆警车,闪烁着警灯,快速追了上去。 现在的情况是,其余四名人质得到释放,唯独云冬青还处在危险之中。 众人谁都没有松懈,厉元朗更是眉头皱成一个大疙瘩。 心里不断嘀咕,是巧合?还是巴元龙知道云冬青的身份? 他不得而知。 追击镜头不好拍摄,不得已掐断了信号。 今晚对于卢世德是个很大考验。 巴元龙无论跑到哪里,终将难以逃脱。 他担心云冬青的安全。 千万别出差错,万一…… 他不敢往下想了。刚才万盛举的口气很严厉,说是疾风暴雨一点不为过。 刘浩准同样下了死命令。不管咋说,云冬青是万盛举老婆的女儿,枕头风的作用不可小觑。 厉元朗坐在位子上,他摸着下巴,一个又一个问号不住侵袭着大脑神经。 谁都不说话,卢世德还破例允许大家抽烟。 也许尼古丁能够缓解紧张情绪,也能疏通大脑细胞,让人变得聪明起来。 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何况还有他们四个人,指不定有谁相出好主意。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会议室里的每个人都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卢世德照样不停联络张云正,得知车队正跟在越野车后面。 巴元龙没有上高速,直接往丰正市方向,走的是县道。 谁都搞不准,巴元龙这是往哪里跑。 按照巴元龙的要求,越野车加满油。 不过这种车排量大,耗油快,一直不停的开,一箱油并不扛用。 关键是,谁都不知道车里面的情况。 警方原本打算偷着安装摄像头,后来担忧被巴元龙发现,云冬青会有危险,所以不得不放弃了。 厉元朗一口气抽了两支烟,抽的头有些发晕。 出去上厕所的工夫,偷偷给韩茵打去电话,询问她那边情况。 “我和媛媛都挺好,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增派保镖了。” “海欣和郑立呢?”厉元朗问道。 “他们也没事。元朗,你解释一下,你是怎么得罪了海欣,我一提你她就转移话题,看得出来,她对你非常失望。” “这件事我目前不好解释,你只要记住,我时刻挂念你们的安全就是了。另外,金依梦已经变质,不要相信任何与金家有关联的人,这是严肃警告,切记。” “我知道了,她是杀害婷月的真凶,我们和你一样恨她。” 和韩茵通话过程中,王志山的电话打进来,厉元朗赶紧挂断,回拨给王志山。 “你在哪里?快回来,出事了!” 厉元朗赶紧小跑着回去,靳少东兴奋说:“云冬青得救了。” 卢世德也是长出一口气,紧绷的脸终于放松下来。 经过询问才知道,越野车在进入丰正市地界时,车里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枪声。紧接着,车子摇摇晃晃直接撞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上。 等警察们慢慢包围过来,小心翼翼打开副驾驶车门,愕然发现巴元龙倒在方向盘上,云冬青满身是血,两手握住那把手枪,瞪大双眼惊恐在发呆。 而巴元龙右脸血肉模糊,已经断气了。 倒是云冬青毫发无损,只是由于过度惊吓,人随即昏过去了。 初步判断,是云冬青用巴元龙的那把枪,把他打死了。 厉元朗问清楚云冬青所住医院,赶忙就要往那里赶。 靳少东叫住了他,“走,我和你一起去!” 卢世德点头提醒,“你们代表我和市委慰问一下云冬青,我还要向刘书记和省委汇报。” 王志山没动地方,只是做了一个同意动作。 在车里,靳少东毫不避讳的说:“元朗,那天晚上我错怪你了。事后,万书记把我批评一顿,说我不如你政治敏锐度高。” “快马集团和冯今夕之流已经快成过街老鼠,我们还要和他合作,是在自找麻烦。” “唉!”他叹气说:“多亏你想得周到,我没有进一步滑下深渊,谢谢你了。”说着,轻轻拍了拍厉元朗的胳膊。 “靳书记,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厉元朗言不由衷的说了昧心话。 随后,靳少东又谈起今晚的事情,毫不吝啬的夸赞起来。 “冬青很不简单,一个弱女子临危不乱,用实际行动除掉犯罪分子,也保全了她的性命。我看,你真是选对了人。总算她没出事,不然没法向万书记和方处长交代。” “是啊。”厉元朗感慨道:“我也没想到她能转危为安,我是小瞧了她。” 云冬青只是受到惊吓,很快苏醒过来。 警方录过口供,厉元朗和靳少东才得以进来看她。 “冬青,你感觉怎么样?”厉元朗快步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做出紧张的模样。 云冬青脸色煞白,有气无力道:“元朗,我……没事。” 靳少东见此情景,站在一旁微微一笑,“冬青,元朗我们一直在市委会议室关注此事,你不知道元朗紧张到什么程度了,从始至终,我就没看到他的眉头舒展开过,他可是为你的安危担心不小。” “谢谢你。”云冬青送去感激神色。 厉元朗本想询问云冬青怎会出现在超市,又是如何打死巴元龙的。 这时候,云海瑶风风火火闯进来,姐妹俩一见面,顿时抱头大哭。 厉元朗无奈,只好把这里交给云海瑶了。 走出病房,正巧遇见毕英双。 两人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毕英双就把发现巴元龙以及跟踪过程,详细告诉厉元朗。 其实他一个人跟踪的时候,巴元龙并未发现。 倒是后来的队员,因为跟得太近,才引起巴元龙注意,从而暴露了。 巴元龙不愧为专业杀手,假装溜达,走到一个胡同拐角处,突然加速跑进去。 好在毕英双他们早有防备,一直紧追不舍,把巴元龙逼得没办法了,这才跑进那家超市,劫持了五名人质。 厉元朗闻言,问道:“这么说来,他进去的时候,云冬青就在里面?” “我们调过监控,云冬青是在十分钟之前进去买东西,她应该就是路过,恰巧赶上了。”毕英双醒悟说:“厉书记,您是认为云老师她……” 厉元朗自言自语道:“我就是随便问一问,今晚整件事情,我总感觉哪里不对?” “什么地方不对?” “说不上来,或许是直觉吧。”厉元朗启发问:“你跟踪巴元龙的时候,看没看到他有什么异常举动?” 毕英双慢慢回忆着,“他好像应该打了个电话?他戴着耳机,我也不太确定。” “查他的手机没有?” “我们翻遍他身上还有车里,没发现手机,真挺奇怪的,那么个显眼的手机竟然不翼而飞了。” 厉元朗略有所思的说:“是够奇怪的,奇怪的不可思议。” 事情过后,厉元朗问起云冬青,她说,那晚厉元朗没出来陪她,她一个人无聊,正好遇见一辆公交车,索性坐上去。 毫无目的,坐到哪儿算哪儿,以此打发时间和消遣心情。 正好就到了市郊,忽然渴了,就去路边的那家超市买水喝。 不成想挑东西的时候,正巧赶上巴元龙进来,把她还有两名顾客以及两名超市员工作为人质,扣押在里面。 后来在车里,云冬青冷静下来,寻思不能坐以待毙,要反击。 在一个拐弯处,趁着车子晃动的机会,一把抢夺巴元龙手中的手枪。 巴元龙当时一手握方向盘,只能腾出另外一只手和云冬青搏斗。 也不知怎么搞的,枪突然响了,正好打在巴元龙的右脸上,当即血肉横飞,溅的云冬青满脸满身全是血。 一回忆起当时情形,云冬青吓得马上捂住了脸,不想往下说了。 但是厉元朗却有了另一种解读。 第969章 黑夜里遇袭 云冬青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只可惜巴元龙一死,和他相关的所有线索彻底断了。 巴元龙参与谋害厉元朗是板上钉钉,可他为何出现在拜州,仍旧是一个谜。 另外,出现巴元龙一事,欧阳云裳原本制定好的行程突然反悔,原因在于,她对拜州市的治安环境没有信心。 也不知道卢世德用了什么招数,动用了什么关系。反正三天之后,周四这天上午,欧阳云裳一行七人,还是抵达拜州。 市委宣传部长廖文和接待办的人,亲自去禹川机场接机。 随后,把欧阳云裳安排在拜州市最好的五星级九州大酒店下榻。 像欧阳云裳这种身份的人,自然住在豪华的总统套房。 她虽然是零片酬,可她以及她的团队所有花销,全部由拜州市委买单。 由于这件事和厉元朗关系不大,他只在当晚参加了市委欢迎欧阳云裳一行,特地组织的招待宴会。 在百花园宾馆最大的包房里,市委市政府领导悉数出席。 拜州这边有二十来人,加上欧阳云裳那边七个人,全都坐在同一张大圆桌上。 厉元朗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到欧阳云裳的真容。 三十几岁的欧阳云裳,本人比电视里还要美丽动人。 一米七的身高,尤其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更是妩媚妖娆。 她皮肤白皙,长眉毛,长眼线,长睫毛。 加上化妆师精细手法,足以展现出来一个东方美人的所有优点。 怪不得有人管她叫“万人迷女神”,还真配得上这个称谓。 就连厉元朗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成熟中带着风韵,美艳里透着绰约风姿。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动心?除非他不是男人。 席间,卢世德首先代表拜州市委做了欢迎致辞。 都是老调重弹的官话套话,不值一提。 倒是欧阳云裳轻启朱唇,声情并茂的表达了她的心情。 “感谢拜州市委诚挚邀请我担任这座城市的形象大使。拜州是个人杰地灵的优美城市,我将通过我的语言,我的介绍和我的描述,把拜州最美好、最靓丽的风景展现给所有喜爱我的影迷们。” “让拜州享誉全国,让所有人看到一个和谐拜州、平安拜州、亮丽拜州,一个最好的拜州。” “值此机会,我谨代表我个人以及我的团队,敬卢书记和各位领导,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话说得自然得体恰到好处,尤其声音抑扬顿挫间宛转悠扬,又如莺声燕语,极为动听。 原来以为她的说话声是有专人配音,不成想本人话音就这么好听。 厉元朗作为班子成员,只是远远观瞧着,品味着。 无意中他发现一个端倪,卢世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身体总是往欧阳云裳那边靠,眼神在她脸上身上不时踅摸,从始至终,很少离开过。 是啊,面对这么一个惊艳美人儿,哪一个男人不想多看几眼呢? 接下来几天,欧阳云裳由市委宣传部的领导陪同,在拜州市大街小巷以及下面区县的自然景观走了一大圈,主要为拍摄宣传片做选址工作。 之后,便与市委签订合同,定于次日开始拍摄。 云冬青只在医院住了两天,出院当晚,厉元朗在九州大酒店顶层西餐厅,请她吃饭。 西餐厅环境优雅,紧邻窗边的座位,放眼俯瞰,可以一窥拜州市色彩斑斓的夜景。 大厅里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此时此景,令人心旷神怡。 厉元朗举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提议道:“冬青,祝贺你康复出院,我们干一杯。” “元朗,你真好,有你在,我知足了。”云冬青莞尔一笑,和厉元朗碰了酒杯,喝下一口。 “牛排就要趁热吃,凉了就没那个味道了。”厉元朗说着,把自己盘子里的牛排用刀叉迅速分割成好几个小块,然后,和云冬青的盘子对调过来。 这么一个细微动作,把云冬青感动得心里甭提多美了。 不止如此,厉元朗由始至终和她聊着甜言蜜语。 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云冬青第一次感受到,厉元朗的柔情似火。 人一高兴,免不了要敞开酒量,多喝几杯。 别看是红酒,这玩意喝多了,照样能醉。 云冬青很快脸颊绯红,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厉元朗见她喝醉了,结完账搀着云冬青走出酒店,坐上出租车送她回家。 也是凑巧,车子行驶到半路突然抛锚,怎么也打不着火了。 司机下去鼓捣半天,仍然无济于事,只得和厉元朗商量,“对不起,车坏了,你们坐别的车吧。” 厉元朗看了看四周环境,此刻已是晚上九点来钟,又是深秋,外面刮着凛冽的秋风,路上行人都不见几个,车辆更是少得可怜。 在这种地方很难叫到车。 而且云冬青喝得迷迷糊糊,眼睛都难以睁开,要不是他搀扶,很容易摔倒。 怎么办? 厉元朗思虑着要不要惊动老孙。 这时候,云冬青嘴里支支吾吾,忽然一把挣脱开厉元朗,捂嘴跑到路边绿化带处,呕吐起来。 厉元朗见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并去旁边小店买了一瓶矿泉水,让云冬青漱口用。 真不该让她喝了这么多酒。 一来一回的折腾,厉元朗抬腕一看,眼瞅着十点了。 一阵犹豫,错失最佳叫车时间。 无奈之下,只能步行了。 这里距离云冬青所在的政法学院家属楼不算近,走的话最低也在四十分钟左右。 为了快一些,厉元朗扶着云冬青抄近路,走小巷。 这条小巷深邃幽暗,狭窄的并肩只能通过两个人。 云冬青晃悠悠问:“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 厉元朗赶忙解释,“我查过地图了,穿过这里再走一条街就到政法学院了。” “干什么走这种地方,我怕。” 厉元朗使劲搂了搂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他的声音刚落下,忽然看到对面呼呼窜出两条黑影,由于附近没有灯光,厉元朗只能影影绰绰判断出大概轮廓。 只听到其中一人冷森森说:“哥们,借俩钱花花,识相的,把兜里值钱玩意统统交出来,别让我们费事。”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遇到劫匪了。 他搂着云冬青忍不住后退几步,刚一转身准备逃离。 “噌”地一下,身后又窜出两道人影,前后四个人,等于把他俩死死堵在小巷子里。 而且他们手里,似乎有木棍之类的东西。 随着四个人发出狰狞冷笑声,厉元朗浑身汗毛竖起,后背嗖嗖冒起冷汗。 “你们……” “少废话!”先头黑影凛冽吼道:“快把值钱东西交出来,要不然我们就不客气了。” 云冬青这会儿也有些清醒,紧紧抓住厉元朗的胳膊,不住劝哀求:“听他们的,我这里还有几百块现金,全给他们,破财免灾。” 厉元朗身上除了手机,根本没揣现金。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不过这句话不适合厉元朗。 他假装服从,“我只有这部手机,你们要的话,就过来拿。” 领头男子指了指厉元朗,“别耍花招,否则你会后悔的。” 说着,一步步走向厉元朗,伸手直奔厉元朗单手递过来的手机。 可就在他的手就要触及到手机一刹那,厉元朗果断飞起一脚,直接踹向那人的手腕处。 只听到“哎哟”一声惨叫,那人疼得本能后退好几步,捂着手脖子一阵怒吼,“你敢偷袭老子,哥几个,给我上!” 一声令下,身前和身后三人迅速冲过来,挥动木棍上下纷飞,和厉元朗打在一处。 厉元朗不是习武出身,况且一个人哪是他们对手。 仅仅一个照面,就被人一棒子打在头上,顿觉天旋地转,当即身子一栽外,昏了过去…… 第970章 假戏真演 “元朗,你醒醒!” 也不知过了多久,厉元朗微微睁开双眼,却听到身边响起云冬青焦急的呼唤声。 躺在冰凉地面上,云冬青急得都快哭了,厉元朗艰难的询问:“你……没事吧?” “我把手机和现金都给他们了,他们才放过我……” 厉元朗的手机摔坏了,云冬青手机被劫匪拿走了,没有了手机,想要报警已成为不可能。 在云冬青帮助下,厉元朗缓慢站起身。 这下倒好,原本厉元朗搀扶她,却变成她搀着厉元朗了。 走了一会儿,厉元朗感觉好多了,脑袋也不那么迷糊。可云冬青还是不放心,非要找个公用电话打120并且报警。 “算啦。”厉元朗摇头苦笑:“别看我是政法书记,就是动用手中权力,能不能破案都不好说,就像你说的,破财免灾。” “我们不能放任这种犯罪行为,亏你还是管政法的书记呢,你不合格。” “我不合格。”厉元朗连连认错,一个劲儿劝慰云冬青,总算让她打消了念头。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云冬青家楼下。 “上我家去,我给你看一看头上伤势。”云冬青说道:“脑袋受伤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重视。” 厉元朗当着云冬青的面活动着手脚,轻松说:“你看我没事了,头不晕眼不花,真的好了。你喝了不少酒,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确定不上去?”云冬青征询着问。 “回去吧。”厉元朗摆了摆手。 云冬青劝解无效,只好郁闷的走进单元门。关门之前,还冲厉元朗扬手道别。 厉元朗站在楼下,直到看见云冬青房间里亮起灯光,这才摸着脑瓜顶,慢悠悠走出小区。 而站在楼上窗户边的云冬青,看着厉元朗步履蹒跚的背影,深深思索起来…… 再说厉元朗,走出去老远,原本晃晃悠悠的步伐突然之间变得正常,手也从脑袋顶上放下。 穿过一条街,回身望了望身后,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支烟,迎着冷冽的秋风,大口嘬着。 不一会儿,一辆黑色面包车行驶过来,嘎吱一声停在他身边。 厉元朗将半截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打开车门,直接钻了进去。 一进来,厉元朗和车里坐着的一名男子握了握手,说道:“秦队长,麻烦你们大老远的跑来帮忙。” “厉书记客气。”秦景关切的询问:“刚才那一棍子没真打到您吧?” 厉元朗呵呵笑道:“没有,不过装相总是要装下去的。” “您刚才看到了吧,跟您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我和她交手几下就知道,她会功夫,而且水平不在我之下。” “只是她为了隐藏,本能的反抗几下,就把手机全都交了,是怕被人发现吧。” “嗯。”厉元朗深深点头,“我赞同你的猜测,只是我佯装昏迷,不能认认真真的从头看到尾。” 秦景把云冬青的手机递给厉元朗,并交代说:“我按照您提供的日期检查过了,那天晚上的那个时段,没发现她有通话记录。” “会不会删除了?” 秦景则说:“这需要有专业设备检测。” “秦队长,麻烦你再帮我一个忙,看一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没问题。”秦景回答的相当干脆。 面包车把厉元朗送到距离百花园宾馆不远的路对面,厉元朗临下车之前,拱手向秦景以及后面坐着的三名男子表达感谢。 诚恳说:“秦队长,还有各位,多谢了,我给你转过去的钱你一定要收下。钱不多,权当我的一片心意。” 秦景执意不肯,并且再三强调,“厉书记,您给的钱实在太多了,我们就是来一趟,出了点汗,根本用不了两万块钱。” “你是做生意的,有来有往我们才能继续合作下去,要是不收,可就等于断了我们的联系。再见。”说罢,厉元朗拉开车门走下去,挥手告别。 是的,今晚就是厉元朗安排的一出大戏。 巴元龙的死亡,使厉元朗早对云冬青产生了严重怀疑。 很简单,凭借巴元龙杀手身份,怎会轻易死在一个女人手里,这不科学! 所以,厉元朗联系秦景,让他假扮劫匪,以此试探云冬青。 果不其然,一开始的云冬青,本能做了抵抗反应。 或许她发觉不能暴露,很快打消念头,变得极度配合起来。 但仅仅这么几下,就让秦景掌握了云冬青会功夫的底细。 那么事情就简单多了,云冬青有了这个本事,完全可以在巴元龙不备的情况下,对他下了死手。 另外,据毕英双反映,巴元龙之前和人通过电话,恰巧云冬青又出现在附近。 鬼才相信她的那一套闲逛说辞。 很可能,她就是和巴元龙接头,不成想巴元龙暴露,云冬青不得已除掉巴元龙,已达到灭口目的。 这么看来,云冬青实属不一般。 绝不像沈放所说那样,她是被戴维拉下水的死忠。 现在,厉元朗脑海里有两个疑问。 一个是,云冬青和巴元龙接头,到底所为何事? 另一个,云冬青是什么来头? 这两个硕大问号,困扰着厉元朗,令他这一晚难以入眠,头都想大了。 接下来几天,省政法委秦玉邦书记到拜州市考察调研。 厉元朗作为主要接口人,紧锣密鼓的进行了接待工作。 秦玉邦是一个月前,从京城政法委派下来的干部。 五十几岁,个不高,很富态。 这次来拜州,主要是走走看看,熟悉情况。 由于秦玉邦是省常委,卢世德和王志山亲自迎接,卢世德全程陪同。 座谈会上,秦玉邦指出,政法机关要强化思想意识,提高政治站位,全面做好安全稳定作用。 要让人民群众在每一件司法案件中,充分感受到公平正义。 要畅通群众监督渠道,严格执法,公正司法,不断提升执法司法的公信力。 他讲完话,厉元朗代表拜州市政法委做了认真详细汇报。 秦玉邦时而倾听,时而在本子上记着东西。 之后,秦玉邦又在厉元朗陪同下,前往拜州市公安局、拜州市法院和检察院进行调研指导,认真听取以上部门负责人的工作汇报。 当晚,在百花园宾馆,拜州市主要领导宴请秦玉邦一行。 这种饭吃得就不那么随便了。 秦玉邦是省领导,这一桌最大的官儿。 况且他才来没多久,跟谁都不熟悉。 每一个人都略显拘谨,放不开手脚。 这一顿饭吃得相当沉闷,官话套话满天飞。 宴会结束,卢世德、王志山和厉元朗陪着秦玉邦去楼上休息,之后各自分开。 卢世德前脚刚走,王志山对厉元朗说道:“找个地方抽支烟。” “去我房间,我那里还有好茶。”厉元朗这么说着,反而露出狡黠表情,低声说:“就是你上次送我的明前龙井。” “你呀!”王志山点了点厉元朗,开玩笑道:“拿我的东西招待我,你不诚心。” “意思尽到就行。” 哈哈,王志山开怀大笑,和厉元朗一起走进他的房间。 落座后,厉元朗沏上茶水,给王志山倒了一杯,接过他递来的香烟,哥俩喷云吐雾。 王志山仰着脖子往天花板上喷着烟雾,意味深长说:“你注意到没有,卢书记现在可是够忙的。” 厉元朗不解道:“我在政府这边办公,没注意市委那里。” “也是。”王志山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略有所思说:“自从欧阳云裳在这里拍摄宣传片,卢书记先后三次和他们剧组一起吃饭。我感觉,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厉元朗眉头一拧,听出来王志山话里有话。 第971章 以大局为重 卢世德和欧阳云裳打得火热? 那晚接待欧阳云裳,卢世德就对她有了出奇的好感,这从卢世德的表现就能看出来。 厉元朗仔细一寻思,便说:“王市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这屋就咱们两个人,没什么好避讳的。”王志山摊了摊手,做出一副随便的态度。 “卢书记是刘书记看好的人,前番有一个明尚白,让刘书记失了分。这次他力荐卢书记上位,如果卢书记出现任何问题,这对刘书记可不是件好事。因此我认为,我们不能作壁上观,应该给卢书记敲敲边鼓,提醒他注意,以免让心怀叵测之人有可乘之机。” 听闻厉元朗这么说,王志山瞪大眼睛,面露不解,“元朗,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元朗无法说出万盛举的意图,只能隐晦的表达出来,“我是从大局出发,不想卢书记在女人身上出问题,从而落入别有用心之人编织好的情网中。” “元朗,卢世德三番五次针对你,尤其是你不在的时候,背着你提拔宗寒山,你就不在意?”王志山眉头聚集在一起,明显感觉到,他不高兴了。 “王市长,我在意。我这么想不是为了卢书记,我是为刘书记的名声考虑。”厉元朗认真解释道。 见王志山沉默不语,厉元朗继续开导,“王市长,拜州不能再出问题了。明尚白的影响还未散尽,卢书记要是栽了跟头,省委会对拜州怎样看待?对拜州的领导干部怎样看待?” “纵然卢书记倒下,那么新任书记肯定不会考虑从拜州本地提拔了。这还是好的,我担心到时候,省委会拜州市委来一次大清洗、大换血!” “你是市长,是仅次于市委书记的二把手,是第二责任人。真要到了那个地步,对你而言,可不是个好消息。” 王志山一口接一口抽着烟,厉元朗的话他是听进去了,实际上是给他提了个醒。 一味的和卢世德作对,眼瞅他滑入深渊不肯出手,还幸灾乐祸。 本以为卢世德倒台,王志山就大有机会。 可他没仔细分析,正如厉元朗假设那样。 一个地方,接连两任市委书记出现问题,省委肯定不会信任原有班子里的任何人。 一旦形成这种固念,班子成员就有危险了。 即使你没有推波助澜,可没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帮,或者向省委反映,你就有责任。 王志山大口吞噬着香烟中的尼古丁,内心在纠结、在挣扎。 好半天,他掐灭烟头,身体往后靠了靠,长嘘一口气,深叹道:“我会找机会和卢世德深入谈一谈,给他提个醒。” 这正是厉元朗希望看到的结果。 王志山和卢世德积怨已深,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说说知心话,这对于拜州的团结和稳定大有好处。 历来一二把手不合,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很简单,二人级别相同,相差的仅是那么一点点。 工作当中难免产生摩擦,造成谁都不服谁的境况。 这就是一直以来,强调班子搭档相互配合的重要性。 厉元朗说服王志山,是因为只有王志山才有资格,能够达到和卢世德平等对话。 纵然厉元朗也不行。 他一个政法委书记,在卢世德眼里,毕竟差了一大截儿。 正所谓人微言轻,人重言才重。 以他的身份,很可能在卢世德那里不受重视,反倒认为厉元朗危言耸听,多管闲事。起不到作用,还招致反感。 王志山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卢世德能够重视起来。 即便听不进去,王志山也可以向省委反映问题,厉元朗却不行。 临走之际,王志山对送他到门口的厉元朗,深为感叹地说:“元朗,别看我年长你几岁,可在大是大非面前,我的格局不如你。我不是夸奖你,是真心话。” 望着王志山的背影,厉元朗感觉这位王市长是有私心,可真正关系到公心高于私心的时候,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公心。 仅从这一点上,王志山的风格算是难能可贵了。 厉元朗难得轻松,坐在沙发上品着香茶,借以舒缓神经。 云冬青是间谍无疑,至于是什么身份的间谍,还有待考察。 暂时不能动她,以此为诱饵,加速深入到万盛举核心之中,这是厉元朗首要做的,并且是重要的事情。 不能打草,更不能惊蛇,待到时机成熟,方能一网打尽。 他感觉到累,很累。 累人也累心。 厉元朗微闭双眼,轻捶着额头。 正准备去泡个热水澡,缓解一下疲劳。 房间内的座机铃声响起,是楼上的号码。 对方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厉书记,我是秦书记的秘书曾军,秦书记请你到他房间来一趟。” 厉元朗一愣,忙问:“什么时间?” 曾军回答:“现在。” “好的,我马上过去。”放下电话,厉元朗对着镜子整理好衣装,推门直奔楼上。 他边走便纳闷,秦玉邦见他要说什么? 按理说,秦玉邦作为主管全省政法工作的书记,私下里召见厉元朗,他应该高兴才是。 能和省领导建立私人关系,是巴不得的事儿。 关键是,厉元朗和这位秦书记不熟,私下召见充满着不确定性,厉元朗没有把握。 曾军站在秦玉邦房间门口,和厉元朗点头打过招呼,随即敲门进去禀告。 也就几十秒的时间,他打开门对厉元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秦书记请你进去。” 厉元朗进来,看到秦玉邦正坐在沙发里,戴着花镜看文件。 “厉元朗同志来了。”秦玉邦缓缓放下文件,摘掉眼镜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请坐。” 曾军倒了一杯热茶,把茶杯放在厉元朗身旁的茶几上,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为了彰显尊重,厉元朗只坐了半个身位,侧身看向秦玉邦,一副聆听指示的模样。 秦玉邦不慌不忙,端起杯子吹了吹,慢条斯理的用着京腔说道:“叫你来,是想和你聊一聊。” “请秦书记指示。”厉元朗掏出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秦玉邦抿了一口茶水,轻轻摆了摆手,“我们就是随便聊天说话,不用弄得那么正式。” 话是这么说,厉元朗要是当成真话可就太天真了。 他的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秦玉邦也不勉强,笑呵呵说:“拜州政法工作总体上搞得不错,尤其你提出把法检员额制遴选下来的老同志,分流到公和司的部门,最大限度解决了他们的后顾之忧,还能发挥余热,我是赞成的。” “回去后,我会和相关部门同志讨论,把这一措施推广出去。就目前而言,不管是拜州,全省都面临同样问题。可以说,你们拜州走在了全省的前面,为我们积累了宝贵经验,这点值得肯定。” 厉元朗谦虚回应道:“谢谢秦书记的肯定。我们做得还不够好,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谦虚使人进步,可也不用太谦虚了,谦虚过头就显得假了。”秦玉邦放下保温杯,身体缓缓倚在沙发靠背上,摸着稀疏且锃亮的背头,目视前方,颇有意味的说道:“厉元朗同志,我对你还是有所了解的。” “关于你的过去,你所经历的任何事,在我来之前,专门做过研究。”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堂堂的省纪委书记,上任之前研究自己,所为何故? 他不好接茬,只能两眼直直看向秦玉邦。 硕大的问号,写在脸上。 第972章 无解难题 “呵呵。”秦玉邦又笑了。“你是觉得奇怪对不对?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什么对你感兴趣?” 事已至此,厉元朗没什么可隐瞒的,当即点头做了回答。 秦玉邦继续说:“我来荣山省上任之前,方仁同志见了我,是他向我讲了你的一些事,包括你的过去。” 方仁? 这人是谁?厉元朗迷惑不解。 见厉元朗这种表情,秦玉邦特地强调,“栾方仁同志,陆办的栾主任。” 原来是他!厉元朗恍然大悟。 陆办的这位栾主任可不是简单人物,说白了,就是陆临松的大管家,相当于秘书长角色。 别看陆临松已经退下,他的办公室仍然设有主任一职,官衔还不低,正省部级。 外放的话,可以直接担任一把手,主要是水涨船高,谁叫人家服务的是大人物呢。 “金家的事情已成为过去式了。”秦玉邦眼神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口气也非常严肃,“厉元朗同志,你在处理和金可凝关系的时候,你是失误的,有自以为是的独断。” 厉元朗大吃一惊,秦玉邦这话说的可够直白,而且批评意味明显。 “秦书记,我……” 秦玉邦抬起手来,做了一个阻止动作,示意厉元朗不要插言,听他往下说。 “为什么我会这么讲?原因有三。第一个,你擅做决断,从而导致那个姓吴的女人死于意外。” “其次,你明知道金可凝三番五次要害你,却不相信组织,不向上级汇报,以你的小聪明处理此事。结果怎样?金可凝死在你跟前,让金依梦把这笔账全算在你的头上。” “水婷月是谷老的外孙女,身上流淌着谷家血液。想必谷老若在世的话,绝不会轻饶了你。” “我想,谷老临终之前,一定会对你有过认真交代,或者是托付。别人不提,单就水婷月来讲,这对她是不公平的,你是亏欠她的。” 这番话,句句扎心,却句句在理。 厉元朗深深低下头颅,耳边回响着秦玉邦毫不客气的斥责,悔恨万分。 的确,在处理金可凝问题上,厉元朗犯了自以为是的低级错误。 是他高估了自己,低估了金可凝。 怎么也不会想到,金可凝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丫头,竟然会有那么多的鬼心眼、鬼主意、鬼算盘。 就是临死之前,还给自己留了一大段话,直到现在,厉元朗都不清楚那段话的含义。 见厉元朗在反思,秦玉邦并没有停止说教,延续着极为尖锐的数落。 “还有最后一点,也是你犯下最大的错误。金可凝手里有一本不可见人的东西,你私藏起来。厉元朗,你这么做难免不让人产生联想,你到底想用这东西做什么,有什么企图!” 厉元朗闻听扬起脸来,大惊失色。 马上就能想到,秦玉邦指的是什么了。 就是被郑海欣烧掉的那个小本子。 与其和他对话的是秦玉邦,厉元朗更能猜到,秦玉邦代表的是谁。 也就是说,栾主任是借秦玉邦之口,向厉元朗传递着一个足能改变他命运的关键大事。 或许,在栾主任背后,就是陆临松对他的不理解,不信任,甚至强烈的怀疑态度。 厉元朗傻了,他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好半天,他才缓缓说道:“秦书记,我……” 不等他往下说,秦玉邦再次抬手打断,“你需要做出解释,但不是向我,而是向更高层去说,我知道你有途经。” 随后,秦玉邦冲着门口喊了曾军的名字。 曾军很快推门进来,秦玉邦吩咐说:“把足浴盆拿来,我要泡脚。” 厉元朗知道,是自己应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秦玉邦提出告辞。 秦玉邦坐在沙发里没动地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并且道出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 “泡脚好哇,能够促进血液循环,减缓疲劳。最主要的是,脚是人的根基,有稳定全身的作用,更是最接近地气的部位。所以说,要保护好自己的双脚,千万不要怠慢它。” 返回房间的这一路上,厉元朗品味着秦玉邦和他说的每一句话。 最后以脚为例子,是在告诫厉元朗,那个小本子的性质,已经触碰到高层容忍的根基了。 他需要向高层解释,因为上面一直认为,厉元朗在私藏这东西。 可是已经被烧掉了,纵然他这么说,谁会信他! 厉元朗痛苦万分,后悔当初的做法。 要是保留该有多好,最起码有个交代。 他被搅得焦头烂额,苦无良方。 应该怎么办? 这一晚,厉元朗根本没有睡着觉,从黑夜想到天明,仍旧没有想出个万全之策。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厉元朗想不出来,真希望有人帮他指点迷津。 他有朋友,而且还不少。 可大多是官场上的,这种事情不能乱说,对他好,更是对别人好。 终究涉及到机密,尽管这种机密上不得台面。 思来想去,或许有个人可以。 不过,他纠结,彷徨,心里始终有一道难以逾越的坎儿。 送走秦玉邦,厉元朗在浑浑噩噩中度过几天。 一晃到了十一月初,拜州气温明显下降厉害。 好在拜州刚刚供暖,房间中有了热气,可厉元朗的心却是凉的。 政法委按部就班,开会学文件,倒是相对平稳。 想来到拜州上任也有近三个月了。 这天,穆广森给厉元朗送来他该审阅的文件。 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被厉元朗叫住,“广森,你坐下,我们聊一聊。” 穆广森有些意外,看着厉元朗非常正式的神情,他心里忐忑不安,难道自己有什么差错了? “广森,你跟了我有一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穆广森第一反应,厉元朗莫非要调动他的工作? “厉书记,我习惯跟着您了,您要是觉得我哪方面做的不够好,请您指出来,我马上改正。”穆广森局促不安起来。 厉元朗顿时笑了,“广森,你不要紧张,我没有调你走的意思,我是觉得,是时候给你调整级别了。” 呼…… 穆广森长出一口,心中立马兴奋。 这是要提拔的前兆啊。 想来,他还只是一个三级主任科员,相当于副科级。 这个相当于和实职副科级差着十万八千里,终究不是官,只是吏。 “厉书记,只要能继续为您服务,其他的都是次要。” “呵呵。”厉元朗赞许说:“话是这么讲,可你是我的秘书,该有的级别必须解决,这样我脸上也有光。” 穆广森咬了咬嘴唇,使劲点着头,“我听从您的安排。” “好啊。”厉元朗满意道:“行,我了解你的态度了,你去忙吧。” 等穆广森前脚一走,厉元朗后脚就把王哲选叫了进来。 王哲选作为拜州政法委常务副书记,主管组织人事,和他提到给穆广森提级正合适。 听完厉元朗的想法,王哲选思索一番说:“那就安排穆广森兼任综合科副科长吧。” 厉元朗点了点头,“可以,秘书本来就隶属于办公室,这件事你和寒山同志沟通一下,争取下次开会时我们就讨论。” 商量完这事,王哲选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哲选,还有事?”厉元朗好奇问道。 王哲选突然变得支吾起来,“我听说一件事,正犹豫着该不该向你汇报?” “什么事?” “是关于卢书记的传言,说他和那个大明星欧阳云裳关系从密,前天还特意跑去片场给她庆生来着。” 竟有这事? 厉元朗立刻预感到不妙。 第973章 抵挡不住的质变 厉元朗先前已经和王志山取得过联系,知道王志山从侧面提醒过卢世德,要他注意影响,不要跟欧阳云裳来往太过频繁。 毕竟欧阳云裳属于公众人物,总有好事的狗仔队跟踪拍摄。 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卢世德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别看卢世德和王志山不对付,但到了这种时候,他却相当配合。 当面感谢王志山的善意提醒,并且一再保证,他接近欧阳云裳,主要是为了搞好和拍摄方关系,显示市委的诚意,希望摄制组将拜州最美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看样子,卢世德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并没有把王志山的话放在心里,依旧我行我素。 他就没想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裹得再严实,也难以逃脱锐利的眼睛。 厉元朗深深担忧起来。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很快就出事了。 事情的起因,是在摄制组结束拍摄离开拜州的三天后。 欧阳云裳在微博发布了一段文字,上面写:拍了一天的戏,好累。 这不是主要的,她还配发了一张自拍照,身体倚在床头,风情万种,更为奇特的是,在她身旁,赫然出现一张男人的脸。 看样子,男人侧脸在呼呼大睡。 由于面向镜头,模样非常清晰。 不由得让人浮想联翩,用脚指头也能猜得出来,是什么情况。 于是乎,网友纷纷在下面留言,什么“裳姐又有新恋情了”,“那个老帅哥是谁”,“裳姐不是拍戏累,那事更累”等等言论。 并且几乎大量网友更加关注男子的身份。真别说,网友人肉搜索的能力不容小觑,很快,就有人查出男人的真实身份。 不是别人,正是拜州市委书记卢世德。 消息一出,众皆哗然。 不仅仅是卢世德的官员身份,他可是有妇之夫,和欧阳云裳传出这种暧昧照,实属影响恶劣,败坏风气。 还有,欧阳云裳没多久又删除了这条微博,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行为。 一时间,拜州市自上而下全都沸腾了。 乖乖,卢书记竟然和大名鼎鼎的欧阳云裳有了那种关系,真是让人大出意外,也大跌眼镜。 堂堂市委书记搞婚外恋,这消息可真够震撼人心的。 厉元朗得到消息后,气愤得一拳擂在桌子上。 千防万防,卢世德还是在这上面犯了错误。 之后,在与王志山的通话中厉元朗得知,卢世德已经被省纪委带走接受调查。 一般来讲,若是走到这一步,十有七八难以回来了。 卢世德被带走当晚,郑耀奇再次伸出橄榄枝,邀请厉元朗和靳少东前往上次的俱乐部聚餐。 还特地叫上云冬青和云海瑶两姐妹。 掐指算来,这是万家在拜州市最齐整的人马了。 都是老熟人,寒暄过后,五个人纷纷落座。 郑耀奇脸上泛着红光,靳少东洋洋自得。 卢世德出事,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个惊天好消息。 郑耀奇作为召集人和东家,首先举杯说:“今晚来的都没外人,我也不说那些没营养的祝酒词了,我只说一句,愿我们越来越好,干杯!” 厉元朗看到云家姐妹杯里全是果汁,忍不住调侃道:“冬青,你是能喝酒的,今天高兴,都换上红酒,那样才有气氛。” 云海瑶第一个表示反对,“我还要开车,姐夫,你就饶了我吧。” 这话说的,很容易让人往歪处想。 云冬青非常赞同,“元朗,我可不敢喝酒,别忘了,上次我喝多了咱们让人抢劫的事情,想想都后怕。” 靳少东眉头一拧,“怎么?你们让人劫了!” 厉元朗轻描淡写的摆手说:“没什么大损失,就没了两部手机和一点现金而已。” 郑耀奇闪现出一丝担忧,“元朗,千万莫要小看,拜州已经是山雨欲来,乌云压顶。你可是政法书记,在你管辖之地出现这种明目张胆的犯罪行为,影响可不好。” “是的呢。”云海瑶插言说:“要是让老百姓知道,政法书记都遭抢劫了,他们的人身安全更没保证了。” 厉元朗便说:“所以,我没选择报警,也没让冬青这么做,我就是担心这一点。” 靳少东颔首赞成,“其实老百姓是啥反应不重要,重要的是省委如何看待。明尚白和卢世德先后出事,省委对拜州没了好印象,这是既成的事实。” 云海瑶举了举杯,“你们别聊那些不让人痛快的恶心事了,我肚子早就咕咕叫,我可要先吃了。” “哈哈。”靳少东开怀大笑,“行,我们边吃边聊。” 说罢,众人纷纷拿起筷子,享受美味菜肴。 刚吃几口,厉元朗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徐徐推到云冬青面前。 “什么?”云冬青拿筷子的手僵住,闪烁着大眼睛望向厉元朗,不解其意。 “你的手机不是没了么,我给你买了一部新的,回头你去补张卡就行。” 云海瑶饶有意味的瞄着姐姐,打趣道:“姐,你不会认为这里面是订婚戒指吧。” “不许你胡说!”云海瑶故作怪嗔的瞪了妹妹一眼,脸上还是露出欣喜表情,“元朗,你有心了,可我已经买了新手机,你自己留着用吧。” 厉元朗忙说:“我也买了,和这个是同款,就是颜色不一样。” “扑哧”一声,云海瑶抿嘴直乐,“光知道衣服有情侣装,可从没听说还有情侣手机的。” 靳少东向云冬青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冬青,难得元朗一片心意,你若是不收下,岂不见寒了人心嘛。” “谢谢你。”云冬青拿过来,冲厉元朗送去感激目光。 郑耀奇看见厉元朗和云冬青眉目传情,忍不住笑问:“元朗,你和冬青相处这么融洽,什么时候考虑把她娶进家门?” “郑副市长,我们……不急。”云冬青言不由衷的说道。 “还不急呢,姐,万事要抓紧,像姐夫这么优秀的男人你要是犹豫,到时候让别人抢去,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云海瑶说到此,不禁撇嘴说:“哼!就像卢世德那路货色,长得一表人才,心里却花花草草泛滥成灾,一个欧阳云裳,就把他这一辈子全毁了。” “嗯。”靳少东赞许说:“海瑶这话没毛病。做官的一旦扯上男女关系,就会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想要爬出来难上加难。” “不过,元朗算不上。他是单身,不存在背叛家庭这一说。” 并且看向厉元朗,靳少东认真提醒说:“话说回来,元朗你总一个人单着可不行,没有家庭是阻碍你发展的绊脚石。若是上面提拔你的时候,会充分考虑这一点,你可要重视。” 郑耀奇也帮腔道:“少东说的有道理。你年岁不小了,冬青是女人,你等得起,她可等不起。我看时机差不多,你们可以考虑把关系更近一层了。” 对于二人一唱一和的双簧配合,厉元朗抿了一口酒,缓慢放下酒杯的同时,回应道:“我之前和万书记说话时,万书记的意思叫我不要着急,因为这里面还涉及其他问题。” 一个其他问题,靳少东和郑耀奇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全都点着头,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 话题太过敏感,郑耀奇马上拉回来,再次提议喝酒。 在余下来的交谈中,就没怎么涉及官场上的事情,谈天说地,东拉西扯。 酒过三巡之际,云海瑶率先起身,拉着姐姐说:“走,我带你去玩一玩。” 云冬青不解,“一个吃饭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 “姐,这里不光能吃饭,还有洗浴美容购物娱乐,项目可多了。咱们去享受,不听他们闲聊那些没意思的话题。” 厉元朗一听便明白了,这是为接下来的交谈营造氛围。 第974章 还有另一种可能 “冬青,你去吧,我们正好可以抽支烟。”厉元朗送去鼓励眼神。 “少抽点,抽多了对身体不好。”云冬青叮嘱完厉元朗,拿起坤包和妹妹一起走出包房。 直到这时候,三个大男人才松口气,相互敬烟,各自享受着尼古丁带来的快意。 靳少东开口问道:“元朗,万书记为什么不同意你和云冬青马上结婚?方便透露吗?” 这没什么可隐瞒的。 厉元朗于是说:“前一阵子我前妻去世,和白晴有很大关系。你们也应该知道,白晴对我有意。实话实说,我和白晴认识好几年,属于合得来的朋友,真要是上升到男女朋友层面,我没这个想法。” “可白晴为了讨好我,擅自把我前妻从精神病院里接出来,导致我前妻被金依梦设计害死。原本我对她的那点好感,也都荡然无存了。” “我和白晴关系已然搞僵,若是迅速迎娶冬青,这条线可就彻底断了。万书记认为,白晴父亲仍然具有影响力,保留这条线,对于我将来的发展大有帮助。” “原来是这样。”靳少东不无感慨的夸赞起来,“万书记高瞻远瞩,走一步看百步,不是我们能够比拟的。” “是啊。”郑耀奇赞成说:“老领导能升到如今位置,格局和眼界都比我们高许多。” 厉元朗不想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准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谈论拜州目前形势。 干脆,他来了个主动抛砖引玉,直截了当谈起后卢世德时代的问题。 “靳书记,郑副市长,就现在看来,卢世德被省纪委带走,估计是回不来了,省委会对拜州做什么安排?实不相瞒,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都到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了。” “呵呵。”靳少东狡黠的一笑,“元朗,你担心什么?” “我是这么想的,拜州两任市委书记先后出事,省委不会信任我们拜州班子,会不会对班子成员来一次大调动,一个大换血?” 郑耀奇瞅了瞅靳少东,“少东,看没看见,元朗政治敏锐度就是高,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实质。” 靳少东拽过面前的烟灰缸,将半截香烟摁在里面,看着淼淼升腾的蓝烟,意味深长说:“元朗的想法竟然和刘书记不谋而合,真是很高明。” “卢世德的事情,的确给刘书记造成很大被动,这也是他今天在省常委会上大发雷霆的诱因。” “不过,万书记对此给予坚决反驳。卢世德犯事,是他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与我们何干。” 厉元朗接茬问:“省委会派谁来?” 靳少东摇了摇头,“暂时没有答案,常委会搁置了。” 郑耀奇的反应一如平常,显然是早就知道结果。 厉元朗却匪夷所思,不明就里。 郑耀奇解释说:“是刘书记的意思,他说这次要深思熟虑,好好研究再做决定。我分析,刘书记不会考虑再从拜州本地提拔,王志山这回可要空欢喜一场了。” 提及王志山,靳少东可是有话要说,“元朗,你和王志山走动频繁,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靳书记,我是和王市长是有一些私下往来,我觉得我们在拜州势单力孤,应该团结可以团结的人。” “明尚白出事后,王市长没有争过卢世德,很显然,他的背景不强,正需要有人帮他一把,万书记就是个不错选择。”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要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郑耀奇面露喜色,“嗯,元朗说的不错,要是能把王志山拉过来,他还有关泽这个追随者,就目前局势,在拜州常委会,我们就有稳稳的五票了。” “无论是谁担任一把手,我们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任谁都会重视我们。更何况,市长和市委副书记联手,够书记喝一壶的了。” “我看,我们值得为此再干一杯。”说罢,郑耀奇率先举起酒杯。 这会儿,厉元朗的手机响起,却是季华堂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通知,明天上午,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议。 厉元朗禁不住问:“谁召集的?” 市委书记不在了,尚未公布代理者,这次会议可就有点意思了。 况且这么晚通知,一定是临时决定的结果。 季华堂说道:“是王市长的意思,说有省委领导要来。” “知道是哪一位吗?” 季华堂当即说:“省委万副书记。” “谢谢季秘书长。”厉元朗刚挂断,郑耀奇的手机也响了。 听口气,应该和厉元朗一样,都是通知开会内容。 唯有靳少东稳坐钓鱼台,笑眯眯观察他俩接电话的反应。 “靳书记早就知道了?” 和厉元朗判断一样,靳少东下午就得知消息,万盛举明日将莅临拜州市。 省委出动他意义明显,就是要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同时也彰显对拜州的重视程度。 怪不得今晚靳少东和郑耀奇心情畅快,这里面有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是主子来了,仆从有扬眉吐气、焕然又一春的感觉。 厉元朗却没有心情。 怀揣心思的饭,吃着索然无味。 可他又不得不周旋在靳少东和郑耀奇之间,佯装兴奋。 谈完卢世德,厉元朗感慨道:“欧阳云裳这次又出名了,我真是佩服她和她的团队,能够抓住任何机会,可以让她回归到大众视野。” “蛰伏几年,想要出山一直不温不火。借助卢世德的名声,她一鸣惊人,今后肯定又会大红大紫,重新步入一线影星的行列了。” “元朗,你太小瞧欧阳云裳了,她不厉害,她背后的人更厉害。”郑耀奇一语双关,眯缝双眼,透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诡秘。 背后的人? 厉元朗瞬间明白,欧阳云裳偷税漏税数目巨大,只做罚款了事,却没追究其他责任,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她的背后是谁呢? 这引起厉元朗极大兴趣。 但是他不能明着问,装模作样说:“是厉害,她的团队有好几个人,藏龙卧虎大有人在,这不奇怪。” “不不。”郑耀奇摇了摇手指头,“我不是指她的团队,是她背后的关键人物。” 只是郑耀奇刚提到这个人,靳少东马上岔开话题,主张喝酒了。 话说半句真是急死人。 厉元朗越来越觉得,这里面指定有问题,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只可惜他不好瞎打听,容易引起靳少东的怀疑。 刚才郑耀奇只提了一丁点,靳少东已然有了警觉。 这顿饭持续了两个小时,方才散去。 靳少东和郑耀奇要去喝茶,鬼知道他们留在这里干嘛。 云海瑶则开车送厉元朗和云冬青回去。 嗅闻到云冬青身上散发着诱人香气,厉元朗一问才知道,姐妹两个去蒸桑拿又做了皮肤护理。 厉元朗没喝多少,头脑清醒。 云冬青挽着他的胳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点昏昏欲睡。 云海瑶透过后视镜,感觉到了情愫味道。 把车开到政法学院家属楼的楼下,她回身对厉元朗说:“姐夫,你把我姐送到家门口再回来,我等着你。” “海瑶,你不上来坐一坐?” 云海瑶冲着姐姐俏皮的使了一个眼色,“我就不当电灯泡了。” “讨厌。”云冬青嘴里这么说着,心中却甜蜜泛滥。 厉元朗只好跟随云冬青一前一后走进单元门,骤然听到身后本田车响起一声喇叭,云海瑶一打方向盘,快速消失在夜色中。 摆明了这是给厉元朗和云冬青创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看着云冬青怀春表现,厉元朗一时难住,这可怎么办? 第975章 震撼性猜想 他要是找借口离去,会让云冬青产生很大怀疑,会对厉元朗是否诚心相处打个大大问号。 上次使用旁门左道躲避掉,这回厉元朗该如何做,令他伤透脑筋。 走进她家,关门刹那,云冬青一把搂住厉元朗的脖子,主动吻了过来。 厉元朗没有想到,云冬青会用这招。 被动的和她嘴唇贴上,而云冬青的双手则不规矩的在厉元朗后背摩挲起来。 这…… 厉元朗泛起犹豫,面对云冬青忘我的进攻,他只能应付招架。 见厉元朗嘴唇紧闭,云冬青愣着质问:“元朗,你不爱我!” “不是。”厉元朗慌忙解释:“我又喝酒又抽烟的,我想先刷牙……” “我不嫌弃。”云冬青还要往上凑。 “家里有没有新牙刷,没有我去买……”厉元朗本想以这个借口,能躲一时算一时。 殊不知云冬青却说:“有,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拉着厉元朗走进卫生间,一指里面说:“洗漱用品什么的都有,就等着你用了。” 这句“你用了”,充满暧昧和挑逗。 看样子,她今晚要吃定厉元朗了。 而厉元朗理解为,云冬青的做法,可以说是对他最大的试探。 “行,我先洗个澡。” “我等你。”云冬青倒是没有再使用强力。 刚才她抱住厉元朗的那一刻,已经让厉元朗感受到她手腕的力气了。 正如秦景分析那样,云冬青手腕力量,完全超出正常女人。 这一点足以说明,她的真实身份,肯定非比寻常。 厉元朗站在莲蓬头下,热乎乎的水温浇灌着他身上的汗毛孔,也让他清醒盘算接下来的行动。 拒绝?还是顺水推舟? 厉元朗纠结起来。 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 这个女人,真是等不及了! 厉元朗随口问道:“什么事?” “我把睡衣睡裤放在门口了,你洗完直接换上就行,全是新买的。”云冬青隔着门板说道。 “我知道了。”现在的厉元朗,只剩磨蹭这一招了。 总磨蹭也不是办法。 冲洗大约有二十分钟,厉元朗关掉水龙头,擦洗完毕,又去刷了一遍牙。这么一弄,半个小时过去了。 就在他准备开门取干净衣服的时候,再次响起急促敲门声。 把厉元朗恨得咬牙切齿,真是憋疯了。 “别急,我正在刷牙。” “元朗,快点开门,我不行了……” 厉元朗明白了,云冬青这是要上厕所的节奏。 只好把门打开,就见云冬青捂着小腹急匆匆闯进来,把厉元朗直接推出去,使劲关上门。 人有三急,厉元朗理解。 趁这机会,厉元朗赶紧穿好衣服,并且拿出手机想给穆广森发一条消息,让他给自己打电话,谎称有急事。 也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脱身了。 刚摆弄几下,都没来得及发出去,云冬青慢慢从里面走出来,满脸失望的对厉元朗说:“用不上了,我亲戚来了。” 苍天有眼,连老天爷都在帮忙。 厉元朗心中暗喜,脸上却装出一副关心模样,“用不用我去给你买姨妈巾?” “家里有,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气氛。良辰美景,才子佳人,真是的……”失望再次挂在云冬青的脸上。 厉元朗安慰她几句,都不用穆广森打电话,秦景这会儿刚好打过来。 没法当着云冬青的面接听,厉元朗找了个借口,抽身离去。 直到走出很远,他才回拨给秦景。 “秦队长,一切都查明了吗?” 秦景说道:“我通过特殊渠道已经查清楚,巴元龙死之前,正是给云冬青打的电话。” “还有,云冬青十七岁就去国外求学,八年后回国。凭借海归身份,又有她妈妈的运作,顺利进入到禹川大学政法学院,教书至今。” “总体来看,她这几年还算安稳,除了和那个叫戴维的外教处过朋友,没发现有其他活动轨迹。” 厉元朗眉头一皱,“难道是她在国外就被拉拢过去?成为间谍?”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有一个大胆猜想,此云冬青非彼云冬青。” 秦景这句话,令厉元朗豁然醒悟,茅塞顿开。 “你的意思是指,这个云冬青是假冒的?” “厉书记,我调查过云冬青以前的同学,特别是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她们有一个共同直觉,认为云冬青性格变化挺大。” “当然了,这和她长期在国外,接受文化教育以及不同种族人群有关。但是大家一致觉得,以前的云冬青性格温婉贤淑,知书达理,要是有变化也不至于变化这么大,让人匪夷所思。” 秦景的分析不无道理。 如今科技发达,云冬青求学的那个国家更是走在世界前列,把一个和云冬青长得差不多女性,稍加整容,变成云冬青模样并不是难事。 怪不得云冬青性格不定,变得越来越大胆,一会儿温柔如小女人,一会儿又狂野奔放。 就说她力气很大这件事,没有几成功力是做不到的。 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想必方欣茹都不一定知道,深爱的女儿是另有其人吧。 要想筛查出这件事真假,眼下只有一个办法,用dna说话。 厉元朗心里有了想法,便盘算怎么样实施了。 这股邪恶的境外势力,真是无孔不入,什么招数都使用。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也许,查出云冬青真实身份,这对于攻破万盛举,特别是动摇方欣茹,会有很大的帮助。 采集云冬青dna不成问题,一根头发足以。 关键是方欣茹有难度,对了,不是还有个云海瑶么。 厉元朗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秦景等人尚未离开拜州,于是厉元朗如此这番交代下去,让他们按照计划执行就是了。 这件事厉元朗只能求助于秦景,拜州的人包括毕英双都不能用。 毕竟涉及到万盛举家人,更为主要的是,这是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成功几率也越大。 次日上午十点多钟,万盛举一行人赶到拜州市委大楼。 由王志山和靳少东率领市委班子成员,在大楼前列队欢迎。 此时的万盛举派头很足,面色凝重。 和王志山握手时,只是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 反倒是靳少东,他却问了一句:“少东,在拜州这些日子熟悉没有?” “多谢老领导关心,我一切都好。” 万盛举“嗯”了一声,又继续和其他人握手打招呼。 自然而然,对郑耀奇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别小看这么一个简单动作,拍肩膀是一种肯定,一种认可。 同样的,在和厉元朗握手时,万盛举难得有了些许笑模样,和蔼说:“元朗同志,不错,不错。” 连声两个“不错”,谁还管是什么不错,反正惊掉现场不少人一地眼球。尤其是王志山,略微蹙眉的动作,没有逃脱厉元朗的慧眼。 和市委常委们挨个握了手之后,在众人簇拥下,万盛举一行来到会议室。 省委的同志和拜州市十来个人,把个会议室挤得满满登登。 万盛举居中而坐,身板挺直的环视一圈,严肃说道:“我受省委和刘书记委托,这次来到拜州市,我的心情可不平静。” “拜州市可算出了大名,在全省闻名遐迩。这个‘闻名遐迩’可是带有引号的。” “不到一个月,先有明尚白,后有卢世德,纷纷出现问题。拜州到底怎么了,我想在座各位都要反思,都要扪心自问,你们有没有做好本职工作,能不能担当得起你们身份的名号!” 万盛举冷言冷语的批评语气,令在场不少人都低下脑袋,成了泄气皮球。 唯独一个人,却在做着截然不同的思考。 第976章 张总是谁? 没错,这人正是厉元朗。 万盛举此番前来,是有怒气,而这种怒气绝不是像他所说那样,恨拜州官员不争气。 以厉元朗的理解,卢世德出事,万盛举高兴才是。 毕竟一切都按照万盛举预料,刘浩准彻底失了分。 那么,万盛举为什么发火,成为厉元朗十分好奇的事情。 万盛举上来说了一大堆气话,口干舌燥,端起水杯润了润冒烟的嗓子。 这才叫身边的组织部副部长宣布省委的决定。 不出所料,由王志山代理拜州市委书记。不同于上次,没有强调副书记靳少东协助的内容。 可是王志山却没有任何反应,象征性的做了表态发言。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说这样的话了。 代理不等于担任,中间极有可能出现任何难以想象的变故。 中午在百花园吃了工作餐。 所谓工作餐,菜肴和档次和宴会一样,只是没有酒。 吃过饭,万盛举只在宾馆房间午休一小会儿,便接连召见拜州的主要领导谈话。 头一个是王志山。 早有好信的人,记录了谈话时间,不是很长,前后十五分钟。 第二个是靳少东,明显比王志山时间要长,二十五分钟。 从两人走出万盛举房间的表情来看,王志山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估计挨训贯穿了整个谈话内容。 相反,靳少东倒是一脸轻松,昂首挺胸,阔步稳健。 接下来,就是依据常委排名,轮流进去。 厉元朗是第七个走进万盛举房间的。 想必这次谈话,是万盛举来之前,省委已经安排好的。 说了太多的话,见了太多的人,万盛举彰显疲态。 身体半躺在沙发里,双脚平放在前面的椅子上。 “元朗你坐。”万盛举懒洋洋的摆了摆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万书记您要累的话,就先休息,等您缓过乏来,我在接受您的指示。” 万盛举满意的笑了笑,“还是你懂得关心人,不像那几个,一进来就哭丧着脸,做戏给我看。” “万书记,您太累了,也太辛苦了。卢世德出现问题,这是他咎由自取,您和省委为此劳心费神,可要注意劳逸结合,别把您给累坏了。” 万盛举晃了晃头,深深靠在沙发背靠背上,眼望天花板怅然道:“话是这么说,可没办法,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尽到我的责任。” 随即冷笑一声,“浩准书记识人不善,任人唯亲,专门把明尚白卢世德之流安排在重要岗位上,导致拜州接二连三出现令省委难堪的事情发生。关于这一点,我在常委会上是做了表态的。” “炯端以及大部分常委支持我的观点,只是浩准书记……”万盛举摇了摇头,“人家是一把手,即便大家有意见,他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就装聋作哑,真叫人无可奈何。” “万书记,我帮您揉一揉头部,这样有助于缓解疲劳。” “你还会按摩?”万盛举眼睛一亮,面现欣喜。 “我以前是做秘书的,那会儿我服务的老书记和您一样,废寝忘食日理万机,我就经常给他按摩头部以此减缓疲劳和减压,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好,我就检验一下你的水平。” 随即,厉元朗走到万盛举身后,找个椅子坐下。 四指并拢,用指肚整齐排列在额头前面,从眉心中线轻轻的向两侧方向按压,一直到达太阳穴,重复这个动作六次左右,就可以迅速缓解疲劳等症状。 万盛举微闭双眼,非常享受厉元朗的按摩。 与此同时,厉元朗也对自己关心的问题,和他交流起来。 “万书记,有件事我不明白,想向您请教?” “你说。” “省委暂时搁置拜州市委书记人选,这可不利于拜州的团结稳定。现在的拜州人心涣散,尤其市委和市政府,大家心气不足,我觉得越早定下新书记,才有助于缓解目前不利形势。” 万盛举冷哼道:“谁知道刘浩准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不过,这一次就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了。” 听得出来,万盛举有十拿九稳的语气。 正好,厉元朗按摩完,万盛举睁开眼睛,身体往前探了探,活动着脑袋,感觉良好,不禁夸赞道:“还别说,元朗,你的手法可以啊!” “还有待提高。”厉元朗谦虚回应。 坐回原位,万盛举询问起厉元朗和云冬青关系进展情况。 得知二人相处融洽,万盛举喜上眉梢,“把冬青交给你,也算给我和她妈妈解决了一块心病。” 忽然想起什么,万盛举好奇又问:“对了,你最近联系白晴没有?” “一直没联系。”厉元朗实话实说。 “这样不好。”万盛举劝解道:“你要放下偏见,男人嘛,要大度一些,我还是那句话,和白晴搞好关系,这对你很有帮助。” 厉元朗只是点了点头,至于能不能听得进去,也只有天知道了。 正这时,田忠平敲门进来,拿着手机对万盛举恭敬说:“老板,有您的电话。” “谁啊?”万盛举慵懒问。 “是……”田忠平一阵犹豫,欲言又止的看了看厉元朗。 万盛举摆了摆手,“元朗不是外人,你尽管说。” “是、是张总……” 谁知,万盛举闻言,忽地坐直身体,两眼放出光芒。 这个举动,让厉元朗浮想联翩。 能够将万盛举惊成这种反应,绝对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万盛举侧脸对厉元朗说道:“元朗,我们就先谈到这里。” “是的,万书记。” 即便厉元朗有强烈好奇心,也只能压在心底了。 走出万盛举房间,他一直划魂,这位张总是何许人也? 原本,万盛举做好在拜州市住一夜的准备,可接完张总电话后,踏着夜色直接返回禹川,打了拜州市一个措手不及。 王志山和靳少东送走万盛举一行之后,回到办公室里低眉沉思。 伊学智进来说:“市长,厉书记要见您?” “厉元朗!”王志山先是惊诧,继而面色变得不悦起来。 想了良久,他才说道:“你让他过来吧。” 和往常不同的是,王志山坐在椅子上,面见厉元朗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都没站起来,更是少了客套,直截了当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厉元朗坐在王志山对面的椅子上,十分沉静说:“我是来解释的。” 王志山冷笑道:“你跟我解释什么!解释你八面玲珑,靠上万副书记这棵参天大树?还是想要拉拢我,也去抱万副书记的大粗腿?厉元朗,你恐怕要失望,我做不到。” 厉元朗仍旧一副不喜不怒的表情,平静说道:“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 “没了?” 厉元朗使劲点着头,“没了。” 王志山眉头一皱,这叫什么解释? 不是事实,那就是假象了。 厉元朗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他真是看不懂了。 之所以他对厉元朗有意见,除了厉元朗背着他和万盛举搭上关系之外,也从侧面了解到,厉元朗私下里和靳少东郑耀奇走得非常近。 王志山在省里有后台,做到他这个位置上的人,要是没有政治资源,是根本行不通的。 只是看好他的人,已经退居二线去了养老部门。 这就很好说明,王志山会输给卢世德的重要原因。 对于万盛举,王志山是没有好感的。 这些全都来自于他的老领导一些忠告。 所以说,今天看到万盛举和厉元朗亲切交谈,王志山陡然有了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 厉元朗,实在狡猾,我倒要听你怎么说! 第977章 彻底闹翻 “厉元朗,你的话我就不懂了,难道说你和万副书记关系好都是装的?” 厉元朗惨然一笑,“王市长,有些话我不方便说的太透,我真诚希望你不要只看事情表面,要分析实质。” “什么意思?” “我这么跟你说,云冬青是万副书记妻子方处长的女儿,这件事你知道吧?” 别说,王志山对此真不了解。 一个是,云冬青和他八竿子打不着,他并不关心。 另一个,他与万盛举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根本交叉不到一块去。 听到这个消息,王志山立马明白了。 怪不得厉元朗和云冬青处朋友,原来是看上万盛举的副书记身份了。 于是乎,他对厉元朗的鄙夷不屑,又加重一层。 送走这位万副书记后,伊学智发现王市长脸色难看,心事重重。 特别是得知厉元朗前来,一反常态的都没让他准备茶水。 所以,他坐在斜对面的办公室里,手上做着事情,耳朵早就飞到王志山办公室门口了。 支着耳朵静听里面声音,直觉告诉他,王市长和厉元朗的关门谈话,气氛不一定愉快。 果不其然,还没到十分钟,就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音。 随即,看见厉元朗气冲冲从王志山办公室里面出来,脸色阴沉得都能捏出水来了。 伊学智见状,都没敢打招呼,厉元朗都没理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此同时,听到王志山办公室传来“噼里啪啦”一阵响动,伊学智赶紧推门进去,只见王志山铁青着脸,文件撒了一地。 掐腰站在窗户前,背对他呼呼直喘粗气。 任谁都能想出来,这是刚和厉元朗大吵一架的结果。 伊学智大气不敢出,急忙过来,弯腰将地上文件捡起,重新归拢好,齐齐整整的放在原处。 王志山这会儿雷声震吼:“太气人了,简直欺人太甚。”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王市长和厉书记吵架这件事,次日一早便传了出去。 郑耀奇闻听后,专门去了一趟市委大楼,钻进靳少东屋里,这哥俩刚把事情开了个头,秘书姜白进来告知:“厉书记到了,就在门外等着,想要见您。” 靳少东大手一挥,“让他进来。” 很快,厉元朗紧锁双眉,一屁股坐在沙发里,气鼓鼓道:“靳书记,郑副市长,王志山太不像话了!” “元朗,你为什么要跟他吵架?”靳少东不理解的问道。 “本来,我好心好意劝说,希望他向万书记靠拢。可他非但不领情,还污蔑我靠女人吃软饭往上爬。” “说我也就罢了,竟然诋毁万书记,难听的话我都没法说出口。我一时没忍住,就跟他吵起来。你们二位评评理,他是不是太过放肆!” 靳少东马上皱起眉头,郑耀奇同样气愤,嘟囔道:“这个王志山,是不是认为他代理市委书记就十拿九稳了,开始飘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靳少东沉思,摸着下巴并没发声。 厉元朗义愤填膺,火冒三丈的说:“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要把这件事上报给万书记。” 靳少东终于不在沉默,开口道:“万书记去外地了,这个时间应该不方便接听电话。元朗,你稍安勿躁,一切等万书记回来再做定夺。” “我等不了!”厉元朗豁然站起身,近乎失去理智的怒吼起来,“不把王志山扳倒,他就不知道我厉元朗的能耐。这件事我自己去做,我还不信了,王志山无根无蔓,谁能保他!再见!” 等到厉元朗匆匆而去,郑耀奇不禁奇怪,“厉元朗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王志山说的话太难听,触及到他的容忍底线?” 因为谁都没听到这二人争吵内容,只能靠分析得出结论。 “是人都有底线,老实人也有发火时候,这点不足为奇。”靳少东晃着脑袋,双眼微微冷冽起来。 “少东,你说厉元朗会不会动用他的关系,把王志山拉下马?” 靳少东微微颔首,“有这可能。白晴不说了,厉元朗妹夫可是王首长的儿子,首长出手干预,别说一个小小的王志山了,纵然刘浩准都不在话下。” 郑耀奇还是不能确定,他担忧道:“首长那么一个大人物,对正厅级出手,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了。” 靳少东指了指郑耀奇的鼻子,“亏你还在官场混了几十年,这点门道都看不出来。” “首长不会出手,保不齐他身边有心人会有动作。假使他的秘书给刘浩准打电话,刘浩准根本判断不出是首长的意思还是秘书的主意,肯定头拱地去办。” “哦!”郑耀奇恍然大悟,琢磨道:“真要这样,王志山可就位置不保了。” 在他走后,靳少东急忙抓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厉元朗去京城了! 这个消息同等重要。 尤其在了解他的人当中。 万盛举闻听之后,十分满意点着头,“厉元朗还行,知道维护我。这件事,明面上和王志山水火不容,实际上是向刘浩准开炮。” “王志山虽然不是刘浩准看中的人,可这样一来,拜州局势更加乱套。一个卢世德他还没摆平,若要把王志山搞下去,刘浩准该怎么向上面交代,这真是给他出了一道大难题。” 他身旁坐着一年近六旬的男子,本人长相非常年轻,长年累月的养尊处优,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至少年轻十岁。 一副文人儒雅打扮,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其模样和某位大人物高度相似。 手里把玩着一副紫檀佛珠,这玩意可不是大街上随便就能买到的凡物。 乃是他从得道高僧那里求来,用分别采集于昆仑山和秦岭的卯时露水浸泡,吸收天地之精华,又有大师的亲手施法。 可以说,这么一件看上去普通之物,实则却是无价之宝。 多少钱都买不来。 以他这种身份,把玩别人都有的物件,简直就是一种侮辱,一种亵渎。 “盛举,厉元朗这个人不简单,先不要急于下结论,我们拭目以待才好。”这人说话语速极慢,音律低沉,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万盛举思索片刻说:“不至于吧,我觉得厉元朗还不错。他前妻死亡后,特别是和白晴之间产生裂痕,他的思维方式正在逐渐转变,越来越倾向于我们。要不然,你和他见一面试探一下?” “不不不!”这人连连摇头,言辞否定道:“最好不要这么想,更不要这么做。我一露面,底牌就亮了出去,这可是大忌。” “况且厉元朗尚需观察,他是不是和我们一条心,要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不过呢,他这一次闹了事情,倒是给我们提供机遇。我会试着想想对策,争取把刘浩准弄走。” 说完,他习惯性的把佛珠从右手换在左手上,慢条斯理道:“你是时候动一动了,总在三把手位置上,终究说话不响,力度有限。” 万盛举心中窃喜,这位要是说出这种话,真心是要把自己往上提一提了。 他已经是副省级,那么下一步提升半格,可就正式迈入高层法眼了。 最主要的是,能够统辖一省,哪怕是省府,也是他这辈子最大荣幸。 试想想全国十几亿人,真正坐到这个位置上的,只有区区几十个人,再往上更是少得可怜。 一念及此,万盛举做梦都能笑出花来。 最终,万盛举接受那人建议,倒要看一看,厉元朗此次京城之行,会弄出什么样的动静。 第978章 求得支持 叶卿柔怀孕六个多月,快七个月了。 自从得知她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后,全家上下都把她当成国宝级动物保护起来。 孕妇怀孕期间本就情绪不稳定,经常乱发脾气。 再加上有好几个人不离身的伺候她,上哪都受到限制,更是让她处于暴怒边缘。 时不时砸东西训人,都成为家常便饭了。 王松性格好,为了照顾老婆,丢下手上工作,也加入到伺候老婆的团队里。 这下好了,挨说挨骂全让王松包揽,底下人倒也省心了。 纵然再好的脾气,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这不,王松就因为叶卿柔无端指责,一声气顶了她几句。 如此一来,真正捅到叶卿柔的肺管子了。她大哭大嚷,情绪激动,一着急动了胎气,下腹疼痛,并伴有流血症状。 急忙送到京城最好的妇产医院做了检查,总算经过全力抢救,大人孩子全都没事了。 出院后,王铭宏再三叮嘱王松,一定要控制好自己脾气,哪怕叶卿柔说再难听的话都要忍耐为先,让着她点儿。 同时他也唉声叹气,叶卿柔乱发脾气这事,早就灌满他的耳朵里。 他能管那么多人,唯独对儿媳妇一点办法没有。 为了抱孙子,只能自己先当孙子了。 恰在这个时候,厉元朗突然而至,王铭宏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怎么说,厉元朗是儿媳的哥哥,他的话,儿媳还是能听进一些的。 “哥,你怎么来了?”叶卿柔发觉厉元朗出现在他的面前时,大喜过望。 厉元朗打趣道:“我再不来,你就要把这个家闹得鸡犬不宁了。” “哥,你埋怨我。”叶卿柔挺着大肚子,脸上失去了往日光彩,显得郁郁寡欢。 “说吧,为什么整天闹人。”厉元朗坐在叶卿柔身边,王松给厉元朗端来热茶。 “都怪他。”叶卿柔一指对面老老实实站着的王松,气恼道:“整天一帮人围着我转,我又不是大熊猫,供他们展览。” 厉元朗明白了,笑问:“你这是行动不自由,在家里太闷了是不是?” 王松接过话茬说:“我是想过安排她出去溜达,可她身体不便,还有就是我们身份特殊,现在到哪里都前呼后拥,根本没机会按照自己意图玩的随便痛快。” “嗯,这倒是一个头疼问题。”厉元朗想了想,建议说:“我看这里环境不错,就去附近山上景点转一转。天气冷了,游客少,不用给当地政府添太多的麻烦。王松,你去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总让卿柔圈在家里,接触不到地气,这对她和你们的孩子都不好。” 王松挠了挠头,算是做了回应。 “看见没,还是我娘家人懂我,不像你一个榆木脑袋,不会转脑筋。” 王松一点不生气,只要老婆不发火,他就阿弥陀佛了。 何况相比较而言,叶卿柔现在的态度算是正常了。 “哥,你这次来京城是专门看我还是有别的事情?” 厉元朗便说:“主要是看你,还有我的小外甥。” “你真好。”总算,叶卿柔露出难得笑模样,王松都松了一口气。 “卿柔,最近和你爸爸联系没有?”厉元朗问。 “我不想提他。” 厉元朗和颜悦色说:“你都是要当妈妈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爸爸,血脉相连,这份亲情是割舍不掉的。孝敬父母,是我们几千年的传统和美德,你这样对你爸爸,会影响到你的孩子,对孩子将来成长极为不利。” “哥,你就不恨他?” 厉元朗深有感悟道:“刚开始恨,后来就不恨了。冤冤相报何时了,仇恨不是红利,不应该继承而应该忘记。” “哥,你现在越来越像领导了,说话口气都充满哲理性。”叶卿柔笑眯眯说:“我都快要崇拜你了。” “你呀,都快成母亲了,还这么调皮,永远长不大。”厉元朗习惯性的摸了她的脑袋,眼神里全是对妹妹的关爱。 兄妹两个人说话聊天,不时从房间里传出欢笑声,也让这栋楼里难得出现和谐温馨的气氛。 说了半天话,叶卿柔忽然想起什么,问:“嫂子……我说的是前嫂子,她现在怎么样了?病情好点没有?” 原本喜悦的厉元朗,心头顿时蒙上一层冰霜。 水婷月惨死,都在瞒着叶卿柔,她并不知道。 厉元朗心中难受,表面不动声色,敷衍说水婷月一切安好,让叶卿柔不要挂念,安心养胎,早日给他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外甥才好。 厉元朗不敢多坐了,他就以出去抽支烟为名,躲在楼梯拐角处,刚把香烟掏出来,就看到院子里开进一辆加长红旗轿车。 车子稳稳开到门廊处,副驾驶有人先下来,拽开后车门,王铭宏躬身走下车。 厉元朗只得把烟揣进衣兜,站得标杆溜直,恭恭敬敬等在门口显眼位置。 王铭宏高大身躯出现在他的眼前,“元朗到了,什么时候到的?” 厉元朗上前一步,双手紧紧握住王铭宏的右手,说:“到了有一会儿,刚和卿柔说完话。” “她的情绪怎么样了?”王铭宏解开风衣纽扣,往办公室方向慢慢走去。 厉元朗跟在他身后,“经我开导,她情绪好多了。” “不错,你可是立了大功。”王铭宏脱掉大衣,秘书接过去,他才步入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很宽大,外间是转圈沙发,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办公桌。 王铭宏办公地点有好几处,这么做就是让人掌握不到他在什么地方。 做到他如今位置的人物,警卫级别最高,相对的,神秘感也很大。 其实厉元朗与像王铭宏还有陆临松这样的领导,接触下来发觉,他们非常平易近人,一点没有官架子。 反倒那些鱼鳖虾蟹,倒是耀武扬威,下巴颏朝天,生怕别人小看似的。 这便是越大的官越亲民,越小的官越能装。 厉元朗不是贸然进来,是他的确有求于王铭宏。 此次进京,他务必要做好几件事,不能再干等了,一定要有结果才成。 秘书关上门,只剩下厉元朗和王铭宏单独交谈。 这次谈话时间很长,秘书掐着时间一看,一晃一个小时过去,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说明还没谈完。 像王铭宏,他每天的工作日程排的满满。 开会,接见下属,会见外宾,参加各类活动。 往往一天忙下来都到很晚,有时候还要回来继续挑灯加班,实际上非常累。 普通人看到他们满面红光,器宇轩昂。 背后付出的辛劳,不是一般人能够体会到的。 关键还有一点,这种人要具备超好心态,敏锐的洞察力和精准的判断力。 说白一点,就是遇事不慌,头脑清醒。 哪怕房子着火了,也不要着急往外跑。 所以说,这就是为什么十几亿人里面,就出来那么几个。 是他们讨论,他们决策,共同决定这个国家的未来和发展。 厉元朗没有想到,今天的谈话气氛相当的好,可以说相谈甚欢。 王铭宏对于他的设想给予相当肯定的支持,这正是厉元朗希望看到的,因为王铭宏的态度不是代表个人,代表的是身后的庞然大物。 最后,王铭宏说道:“元朗,你的乱中取胜这个办法好,是时候解决这股暗插在我们内部的敌对势力了。” “他们为虎作伥,唯恐天下不乱。披着官员合法外衣,做着虎豹豺狼之事,必须要予以坚决消灭!同时,也是给那些有此妄想的人一种警告,一种震慑!” 说罢,王铭宏逐渐变化的表情,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瞄向厉元朗,“有件事,我想听一听你的解释……” 第979章 严峻的考验 厉元朗超好的心情,听到王铭宏严肃的神态,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不妙。 “请您指示。” 王铭宏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慢吞吞问:“金老爷子的那个小本子是不是在你手上?” 来了,终于来了! 自从秦玉邦和他提及此事后,厉元朗一直在考虑如何应对。 就是在赶往京城的班机上,他也在寻思这个问题。 说实话,这次来京城,厉元朗准备去见陆临松的。 只是以他的身份,要是没有白晴从中牵线,想要见陆临松一面,还是非常难的。 毕竟人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 他本打算向陆临松做解释。 万没想到,最后询问此事的人,竟然会是王铭宏。 不过细一想来,也算正常。 他们关系好,谁问都一样。 见厉元朗低眉沉思,王铭宏不疾不徐继续说:“元朗,论年纪,我比你大。论关系,我是你的长辈。我首先声明一点,我现在不代表我的职位,是以一个长辈身份和你谈这件事。我希望你放下思想包袱,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说破无毒。” “如果……”王铭宏拖长声调,“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我不想听你为了迎合我说假话,我就要听你的真心话。” 厉元朗难住了,他纠结再三,终于鼓足勇气道出来。 “首长,我要说我把这东西烧掉了,您信吗?” 这句反问话,也就厉元朗可以说,王铭宏也能认真听。 换做旁人,王铭宏心里指定不悦。 我是在问你话,你却反过来问我,成何体统。 关键是在家里,厉元朗又是他的亲属,是他儿子的大舅哥。最重要一点,厉元朗这句反问话,更加证明了几个问题,也让他省着往下问了。 厉元朗说他把东西烧了,其实就是告诉王铭宏。这东西,在厉元朗手里,他见过了,因为里面东西实在太过震撼,他为了自保,或者出于小心谨慎的心态,才烧掉的。 摆在王铭宏面前的只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厉元朗这番话的可信度了。 是相信他真的烧了,还是没有。 王铭宏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把烟灭掉后,按了铃,秘书进来,便问什么时候开饭。 秘书说饭菜已经准备就绪,就等首长发话了。 “吃饭去吧,我还真饿了。” 饭菜很平常,并没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都是家常做法,以清淡为主。 王松陪着老婆在房间里吃,没有在桌上陪同。 叶卿柔吃的东西和他们不一样,专门配好的孕妇餐。 “喝点酒吧。”王铭宏指了指桌上茅台。 看瓶子和普通无疑,并不像传说那样,有什么“特供”之说。 试想想,领导要是看到特供俩字,不得生气。怎么,我们和老百姓喝的茅台不一样?这不等于搞特殊化,离间鱼水情么。 实质上,他们吃的用的喝的穿的,就是抽的香烟,都由专门地方提供。 举一个简单例子,假设领导去视察,步行在一条街上,随机看到一家早餐店,推门进来,和大家一样排队买早餐,一样坐在椅子上吃饭。 电视上看到,就是一次亲民体验,完完全全的没有提前准备。 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事前,早有相关部门人员,把经过层层检查的所有菜蔬肉类运进来,包括调馅、和面等等工序,都有专人把守监督。 很简单,万一这里面放了不该放的东西,或者东西不新鲜,让领导吃坏肚子怎么办? 而且,就是领导排队买早点的过程中,身边及周围全是便衣,普通人想要靠近非常之难。 即便在电视里看到有人和领导打招呼或者握手,也不是想象那样,随便谁都可以。 若是掺杂进来坏分子,对领导造成伤害,那可就出大问题了。 因此,那些观众是要经过严格审查的。 当王铭宏询问厉元朗是否喝酒的时候,厉元朗主动摇头否定。 王铭宏不喝,他一个人喝的什么劲儿。 “不喝酒直接吃饭,我还有个事想跟你聊一聊。”王铭宏细嚼慢咽,他吃的非常少,每样只吃那么一点点。 厉元朗停下筷子,侧耳倾听王铭宏的下文。 “谷政川的案子结束了,判了二十年。” 王铭宏说得轻松,厉元朗听得却是另一番滋味。 可以说,五味杂陈,非常复杂。 “另外,谷闯在前天早上,执行了注射……” “什么!”厉元朗眼睛瞪得溜圆。 相比较谷政川二十年刑期,谷闯被注射执行死刑,给厉元朗造成的冲击力更大。 他早就知道谷闯判了死刑,可真正听到谷闯已经化作青烟之后,心里却泛起酸楚。 谷家真够惨的,尤其第三代。 先有谷柳烟,后有水婷月,现在谷闯也没了,只剩下谷翰一根独苗了。 可惜谷老一辈子殚精竭虑,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 万万想不到会是这种结果。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可是肝肠寸断啊。 厉元朗情绪低沉,一点食欲都没有了。 王铭宏感叹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这怪不得你,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谷家走到今天,全是谷政川一人造成的。” “首长,我……”厉元朗鼻腔忽然堵塞,说话都带着浓重的鼻音了。 王铭宏把纸抽放在厉元朗跟前,劝慰道:“元朗,你同情谷家,恰恰说明,你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这一点,我是赞佩的。” 厉元朗还是低头不语,提不起一点精神头儿。 王铭宏继续开导他,“谷政川现在有很大的抵触情绪,非常不配合改造。元朗,我批准你去见他一面,或许你去了,可以改变他的态度。” 直到这时,厉元朗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王铭宏,凄惨的一笑,“我去了,只会让他更加恨我,不会起作用。” “那不一定。”王铭宏继续说道:“还有一点你不要忘记,谷政川是唯一知道你儿子谷雨下落的人了,难道你就不想找你的儿子吗?” 提起这事,厉元朗立马想到沈放给他的那张纸条,要他不找儿子。 现如今王铭宏又是支持观点,反倒把厉元朗弄得一头雾水了。 对于寻找儿子谷雨,厉元朗非常上心。 孩子妈妈没了,他是孩子的父亲,就要尽到一个父亲该有的责任,这是天经地义。 但是沈放的提醒,令厉元朗不得不重视。 他担心,万一逆着来对儿子不好。 于是,厉元朗斟酌着词语说:“我感觉不找谷雨,是否对他有利?” 他在试探,也在探寻答案。 王铭宏连连摇头,“笑话,你不找他才是对他不好,哪来的其他原因。听我的,去看一看谷政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句“最后机会”寓意明显,值此一次,没有第二回。 “好吧,我听您的。” 王铭宏满意点头,“今晚就住在家里,明天我会安排你的事情,你等我消息。” 吃过中饭,王铭宏坐车离开。 同时,院子里停放的另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开到门廊里。 一位三十多岁,和厉元朗年纪相当的男子,恭敬的打开后车门,把厉元朗让进去坐在后座上。 他没有自我介绍,厉元朗不好乱问。 估计应该是王铭宏的秘书之类。 像王铭宏这类官员,手下秘书有好多个。 红旗车缓缓驶出这里,直奔目的地而去。 厉元朗不知道谷政川关在什么地方,应该就在京城附近的监狱。 此刻,他忐忑不安。 一个是他烧掉小本子的回答,上面会不会满意。 再有就是,接下来,他面对谷政川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他不得而知。 第980章 态度成谜 对于这座距离京城只有三十多公里的监狱,厉元朗早有耳闻。 因为这里关押着除普通犯人和外籍犯人之外,还有一些涉嫌职务犯罪的前官员。 监狱隶属于司法部直接管辖,监狱长都是正厅级。 由于条件特殊,想要进入监狱,需要繁杂手续,层层审批方可成行。 只不过这些对于厉元朗他们来说,不用担心。 红旗车从小门驶入,并且在监区门口,还有几个身穿警服的男子等候。 领头的是一位里面穿白衬衫的男子。 千万不要小看白衬衫,这可不是一般警官就能穿的。 警察分为五等十三级,最高级别是总警监,等级最低的是二级警员。 能穿上白衬衫的人,最起码是三级警监,相当于副厅或者正处级。 这位迎接的领导,肩牌上是由一枚银色橄榄枝和一枚银色四角星花组成,他就是三级警监。 下车后,秘书和那人握手寒暄,并把厉元朗介绍认识。 得知男子姓裘,是副监狱长。 裘副监狱长首先征询,是否先去他的办公室里坐一坐,然后再去见犯人。 客随主便,一行人簇拥厉元朗和那位秘书去了裘副监狱长的办公室。 主要聊起谷政川目前的一些情况。 正如王铭宏所言,谷政川极不配合改造,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儿子死了,家族败了,二十年刑期,放出来也是个古稀老人,他还有什么盼头。 要不是看管严,他都有一死了之的做法了。 裘副监狱长感慨说:“我们还是要以治病救人的方法,对犯人进行全方位改造,让他们祛除思想中的杂念,重新回到人最善良的原始状态中,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说话过程持续了半个多小时,厉元朗基本上了解差不多,就提议去见谷政川。 裘副监狱长并不知道厉元朗的真实身份,秘书介绍他只说了姓名。 以裘副监狱长的阅历,知道厉元朗肯定不是普通凡人,称呼就采用中规中矩的“厉元朗同志”。 “好,我这就安排。”说着,拿起电话拨个号码出去,如此一番做了交代。 有这位秘书跟随,厉元朗全程绿灯。 被安排在一间会见室里,房间不大,中间有一张桌子相隔。 厉元朗端坐在椅子上,没一会儿,对面旁边的侧门打开,一名男子低着脑袋,手上戴着手铐,在两名狱警押解下,慢吞吞走进来。 当他抬起头看见厉元朗之后,那双混浊的双眼,立刻变得尖锐起来。 许久不见谷政川了。 此时的他,佝偻身子,非常的瘦。 胡子拉碴,头发全白了,眼袋变得老大,说明皮肤出现严重松弛,人正在往苍老方向滑落。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如今的谷政川和曾经那位意气风发的谷书记,简直判若两人。 谷政川坐下后,狱警解开他的手铐。 按照规定,现场必须留有一名狱警监督。 谷政川揉着手腕,冷冷直视厉元朗,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 对于他充满敌意的神态,厉元朗早有准备。 他报以相同眼神,和谷政川对视。 二人就这么干坐着,大约过去五分钟,谷政川才深深叹了一口气,阴阳怪气道:“看得出来,你日子过得并不快活,都有黑眼圈了。” 这点倒是真的,最近以来,厉元朗寝食难安,失眠成为常态。 “还好吧,至少我能呼吸到外面自由的空气。”厉元朗坦然回答。 谷政川冷笑道:“你这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儿子丢了,老婆死了,你不比我强到哪里去。” “我们不一样!”厉元朗斩钉截铁的反击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你呢?当初谷老爷子把家族那么一大摊交给你掌舵,你做了什么?就是由于你走错了方向,偏离了航道,才使得谷家陷入万劫不复的漩涡,分崩离析,粉身碎骨!” “还有你的儿子们……” “不许你提我的儿子!你不配!”不等厉元朗说完,谷政川怒气冲冲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忽地站起身,大口喘着粗气,情绪极为激动。 身边的那名狱警见状,就要过来制止他。 厉元朗稳稳坐着,抬手示意不用。 果然,怒视厉元朗的谷政川,突然之间身体一阵抽搐,深邃的眼窝里老泪纵横,泪水一滴滴滑落在眼眶中。 抽泣着说:“谷闯,我的儿,爸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啊!” 他随即使劲甩着脑袋,那一滴滴泪水到处飞扬,样子凄惨无比。 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对于谷政川来讲,有什么比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为残酷的呢。 厉元朗心如刀割,他的神色也变得黯淡下来。 不管咋说,如今的谷政川这么惨,是他咎由自取的结果,是该承受的惩罚。 只是这种惩罚,令人心碎,难以承受。 好半天,厉元朗语气平静的说:“你觉得对不起你的儿子,可你想过没有,你就对得起我的儿子吗?他可是和你有着血脉联系的人,是身体里含有谷老爷子基因的谷家人。” “想当初,你趁着婷月精神不好,指使阿才把谷雨送给旁人,你的做法,你的行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对得起谷老的在天之灵,对得起婷月的九泉有知吗!” 这番话,犹如钢针一般,深深刺痛谷政川心底里的敏感神经。 他缓缓坐在椅子上,用手掌使劲抹了一把眼眶。 厉元朗注意到,谷政川囚服袖口,竟然破成好几条,不禁暗中唏嘘起来。 堂堂谷家一哥,竟然惨成这副模样。 自己这次见他,是第一个来探监的。 他老婆因为受到刺激,本就虚弱的身体瞬间垮掉,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厉元朗,我要告诉你,我没有指使阿才把你的儿子送给任何人。我还没到狼心狗肺、连一个孩子都要赶尽杀绝的混蛋地步。” “我谷政川身上留有红色基因,我要做就做光明正大的事情,不会背地里干那些苟且的勾当。” “我只是要把你的儿子藏起来,让你找不到他,你不要污蔑我!我以人格保证,绝没有!” 厉元朗一听,顿时愣住了。 从谷政川的表现来看,他不像在说谎。 稳了稳神,厉元朗长叹一声,“你没做,那么我的儿子哪里去了?” 谷政川摇了摇头,道出一句话:“只有阿才知道了。” 然后,站起身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的结果,厉元朗大失所望。 时间过去半个小时,陆临松放下电话,独自坐在办公桌前,陷入沉思。 他心里有疑问,但是通过分析,他更加倾向于王铭宏的判断,厉元朗没有撒谎,小本子烧掉的可能性很大。 主要是,这东西留着是个祸害,对厉元朗只有危险没有帮助。 陆临松担心的是,厉元朗看过里面内容了,他是知情者之一,对待厉元朗应该如何处理,成为他首要难题。 他还好说,劲峰同志态度如何,同样很关键。 事情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不动厉元朗,让他死心塌地的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 第二个,就像有的人说那样,人只有不在了,才会永远闭嘴。 当然,不能做出杀戮之事,不过,把厉元朗送到一个一辈子出不来的地方,倒是有这个可能。 不行,这样做太残酷。 厉元朗人品不错,是一个可造之材。 纵然他有这样那样的毛病,终归骨子里是一个正义感十足的人。 人无完人,是人都会犯错。 何况厉元朗所犯之错,并不是不可以原谅的。 只要在原则上没有犯错,就不是大错。 一念及此,陆临松果断站起身,双手按在桌子上,运了运气,大步走出办公室,直奔楼上女儿房间。 第981章 局势有些乱 刘浩准被最高纪委的人带走了! 万盛举刚踏上禹川机场的地面,就从田忠平那里得到这个令他足以吃惊半天的消息。 他连忙打了几个电话,证实这一消息完全准确。 太意外了。 之前一点迹象没有。 可仔细想来,倒也可以理解。 最高纪委向来办事不露声色,基本上全都来个突然袭击,打个措手不及,让人毫无防备。 只有这样,才能收到奇效。 刘浩准这是彻底玩完了。 对于万盛举来说,绝对是一个天大好消息。 吴炳端如若接任,他就可以觊觎省府一把手的位置了。 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万盛举心潮澎湃激动,甚至拿电话的手都在颤抖。 他想联系那位足能帮他实现愿望的人物,却听到房门一响,方欣茹推门而入。 眼见万盛举准备打电话,方欣茹过来一把按住他的手,疾言厉色的吼道:“你要做什么!” 把万盛举吓得一哆嗦,话机都掉在地上了。 他面露不悦的埋怨:“你喊什么,把我吓了一大跳。” “我现在吓唬你,总比你做了蠢事,到头来鸡飞蛋打要强。” 万盛举闻听,眨了眨眼,不解问:“欣茹,什么意思?” 方欣茹坐在万盛举对面,分析道:“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刘浩准只是接受组织调查,你先稳一稳,看看情况再做定夺。不要急成猴子上蹿下跳,让人一看你就有野心,把你心里那点想法全都暴露出来。” 万盛举蔫了,老婆说得没错。 一想到天赐良机,万盛举是有点沉不住气。 “欣茹,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好军师。”万盛举拍了拍方欣茹的手,不禁感慨:“得此贤妻,今生足矣。” “我这辈子娶了你,我们又有一个好女儿,就是只做到这个位置,我也满足了。” “想当年,我还只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副科长,自从结识你,在我每个人生关口,都是你在支持我、鼓励我,给我出主意,想办法,我能有今天,你有一多半儿功劳。” “说那个干嘛。”方欣茹说:“我们是夫妻,是一个整体。” 万盛举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方欣茹给他点上。 使劲吸了一大口,万盛举眯起双眼,欣赏着升腾的烟雾,感叹道:“厉元朗还真有本事,这次进京我还以为他会扳掉王志山,结果大出意料,却把刘浩准弄下去了。” 他原本靠着的身体往前微微一探,询问道:“你说,是不是联系厉元朗,听一听他的想法?” 方欣茹立刻明白了,“好吧,我这就给冬青打电话,让她去问。” 临出门时,却被万盛举叫住,“海瑶他们全家去国外的手续办得差不多了,我看目前这形势,还是等一等为好。” 方欣茹思考一会儿,点了点头,“也行,你若然更进一步,他们就不用走了,在国外生活距离我们那么远,我们还不放心呢。” 万盛举同意,“我身处高位,女儿在国外是不符合规定的,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走这一步棋。” 走出书房,方欣茹心里叹息,谁不想孩子在身边,可她也是身不由己。 那边嘴上说安排她的女儿工作和生活,还不是去做人质,逼迫她就范么! 这帮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平时千好万好,一旦翻起脸来,什么灭绝人性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没办法,自从选择这条路,就没有回头的机会。 银行里那么多的存款,还有那栋大房子、大花园,不过就是过眼云烟。 有钱拿,有没有命花,方欣茹不知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浦市。 一张宽大松软的床上,欧阳云裳不住喘着粗气,对身旁男人说:“快六十的人了,精神头一点不比四十岁的男人差,你是不是吃药了。” 男人斜眼瞄了瞄她,“我整天泡在健身房里,用得着吃那玩意!” 随手拿过一个白色象牙烟嘴,摆弄着冒出一句,“和你那些个男人相比,我能排第几?” “少来,你是不是吃醋了。”欧阳云裳身体往上提了提,从床头柜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后递给男人。 男人一边将香烟续在烟嘴里,一边低垂着眼皮说:“我犯不着吃你的醋,咱们之间平等交易,你看中我的身份,我喜欢你年轻漂亮。我帮你办事,你陪我办事,礼尚往来,彼此不欠,这样才是最公平的结果。” 这话听着令人心寒,但在欧阳云裳耳朵里,却相当赞成。 她不指望和这个男人举案齐眉,男人想她了,她过来服务就是。 自己遇到困难,一个电话打过去,什么事全都ok。 他们间不存在感情,话说,真要是与这个比自己老爸还大的老男人长相厮守一辈子,她还不乐意呢。 老苞米烀熟了是香,可他塞牙。 欧阳云裳陪着男人抽完一支烟,掀开被子下床,去冲了一个热水澡。 然后她穿着宽松浴袍,返回来站在床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男人问道:“你上次和那个姓卢的就只是拍了照片,没干别的?” 欧阳云裳习惯男人多疑心理,不以为然说:“他都喝醉了,想干也干不成。” “我可是知道,姓卢的长得一表人才,沉稳儒雅,属于那种少女杀手。小女孩见他都能给迷住,你就不动心?” 欧阳云裳直接坐在男人身边,调侃道:“不是你让我迷惑他的么,到头来你却对我疑神疑鬼。在整个江浦市,谁不知道你的大名,我要是背叛你,我还想不想在娱乐圈混了。” 男人满意点着头,一只手却不老实起来。 “你又要啊?”欧阳云裳假装做着躲闪动作,半推半就间又倒在男人怀里。 话说,药劲真够大的。 男人露出喜滋滋的坏笑表情。 接下来几天里,厉元朗又去了三次监狱,看望谷政川,也给他带来一些生活用品。 其实谷政川居住条件还是不错的。 不同于普通犯人,他们是一屋四个人,分上下铺。 而职务犯罪服刑犯人,每间只有两人,没有上下铺。 主要考虑他们年岁比较大,爬上爬下容易出现意外。 分配的也都是轻体力劳动,而且按照每个人实际情况,都有所照顾。 总体来说,非常人性化。 厉元朗接二连三的探望,谷政川和他,由最开始的针尖对麦芒,到现在的不排斥,个中原因不难理解。 谷政川恨厉元朗的理由很简单,他怪厉元朗在关键时刻没有出手相助,没有通过白晴这条线,保全他们谷家。 实际细细想来,纵然白晴答应,却也拯救不了谷家。 这可是涉及到江山社稷的大事,涉及到国之根本,就算陆临松出面,都不一定管用,何况白晴了。 再者说,厉元朗在这期间,同样遭受很大痛苦,被水庆章打压的差点送了命。 从县长贬为一介庶人,那滋味,谷政川深有同感。 还有,厉元朗在谷家受此大难之际,不计前嫌帮助水婷月,精神病都快给治好了。怎么说,他也是一个有担当、有情义的人。 另外,水婷月的死,和厉元朗无关,是金依梦的罪恶所致。 谷政川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也会被融化掉。 他在试着慢慢接受厉元朗,聊一些家常话题。 尤其知道老伴住院,厉元朗专门去医院探望,还给谷政川看了老伴躺在病床上向他问好的视频,令他老泪纵横,非常动容。 谷闯没了,小儿子谷翰还在,还有老伴等着他。 思考了很多,谷政川擦着眼泪,感动道:“元朗,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希望你安心改造,争取减刑尽早出来,和家人团聚。”提起团聚二字,厉元朗不由得黯然神伤。 “唉!”谷政川叹气道:“元朗,你对我有情有义,我没什么可报答你的,有个事,我需要给你提个醒。” 第982章 瓦解方欣茹 厉元朗支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谷政川略作沉吟,徐徐说:“谷雨你就不要找了,你找也找不到。你不找他,对他才是最好。” 这是什么逻辑? 厉元朗真是搞不懂了,沈放提醒他不要找儿子,谷政川也是这么说。 到底为什么? 给他一种感觉,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谷雨下落,唯独他一个人蒙在鼓里。 厉元朗正打算追问下去,谷政川抬眼瞄了瞄头顶斜上方的摄像头,慢慢站起身,从侧门走了出去。 他这是碍于有监控,到嘴边的话没有继续往下说。 厉元朗无可奈何,谷政川不说,他根本猜不出来。 方欣茹没有想到,厉元朗会直接给她打电话。 以为准是商谈和女儿云冬青的事情。 想来二人相处也有一段时间,倒不是马上谈婚论嫁,姑爷讨好丈母娘也是应该的。 “元朗,你在哪里?还在京城?”方欣茹十分放松,心情更是超好。 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综合各方面反馈来的消息,吴炳端接替刘浩准的呼声很高,而万盛举顺势而上进入省府,同样反响强烈。 就连万盛举背后的那位张总,也给万盛举带来这种信号。 俨然,万盛举就等着组织找他谈话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成想,厉元朗语气凝重的说:“方阿姨,我在禹川,我需要马上见到您。” “你回禹川了?”方欣茹略微一愣,厉元朗悄无声息的回来,女儿云冬青都不一定知道。 莫不是京城那边有什么变故? “你在什么位置?” “四泽酒店,1012房。” 方欣茹纳闷,“元朗,要不你来家吧?” “方阿姨,这件事很重要,不能在您家里说。” “行,你等我,我这就去。” 在去往四泽酒店的路上,方欣茹坐在车里,脑海里画满问号。 厉元朗今天的反应十分怪异,反正有一种不祥预感。 当方欣茹匆匆赶到1012房间门口时,左右望了望,犹豫片刻,轻轻摁响门铃。 开门的正是厉元朗。 “方阿姨,您请进。”一侧身,把方欣茹让了进来。 只是普通的单人标间,除了厉元朗,没有其他人。 方欣茹拎着坤包走到椅子边,厉元朗请她坐下来,自己则坐在床边,她的对面。 “元朗,你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方欣茹观察厉元朗的神态,感觉到不对劲。 “我给您看样东西。”说着,厉元朗拿过公文包,从里面翻出来一份文件,递给方欣茹。 接过来,上面清楚打印着:dna鉴定报告书。 方欣茹一时发愣,“你这是什么意思?” 厉元朗解释道:“这是冬青和海瑶的dna鉴定结果,请您过目。” “她们?”方欣茹更是迷惑不解,好端端的,姐妹俩做哪门子鉴定? 方欣茹迅速翻看,上面那些数据她不明白,只关心最后的结论。 “什么!”方欣茹突然站起来,大惊失色的吼叫道:“她们不是亲缘关系?” “是的。”厉元朗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 “这、这……怎么会?”方欣茹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良久,她才惊诧问:“这么说,她们有谁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云冬青!” 是她! 方欣茹呆呆坐下去,还没有从惊讶中反应过味。 厉元朗便说:“云冬青去了国外,因为她的身份特殊,就被国外势力盯上。一开始企图收买她,可您的女儿性格刚强,说什么都不答应做背叛国家的事情。” “那伙人见久劝未果,索性动了坏心思,就对您女儿下了毒手,把她……杀害了。” “啊!”方欣茹脸色变得煞白,不过马上恢复常态,蹙起眉头冷声质问:“厉元朗,你在给我编故事吧。” 对此,厉元朗并没有急于辩解,平静的拿出第二样东西。 这是存在他手机里的一段小视频,播放给方欣茹看。 画面中,显示在黑天,几个人挖开一个土坑。 在一块包裹的塑料布里,展开出来一具白骨。 而且,根据现场指认和分析,这人死的时候,双手从背后反绑,后脑壳明显有一处弹孔。 “这、这……”方欣茹已然猜到什么了,但她却不想更不愿意确认。 “对,就是您的女儿云冬青的尸骨。这是我们在国外一处小树林子里,找到埋藏她尸体的地方,挖出来的。” “不、不可能。”方欣茹先是惊觉,后又极力否认。 可她的双眼已经出现模糊,脸色也由煞白变成惨白。 厉元朗胸有成竹,早就预料到方欣茹会是这个态度。 为了让她彻底承认,厉元朗又拿出第三样东西。 一个由塑料袋装着,里面是一束黑色长发。 “方阿姨,您女儿的头发,另外,这是通过我们权威坚定机构,和海瑶通过dna鉴定出来的结果。” 这时候,厉元朗再次将一份鉴定报告书递给方欣茹观瞧。 不同于刚才,当方欣茹看到结论显示,那束头发和云海瑶头发dna具有亲缘关系后,方欣茹整个人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厉元朗加紧攻势,“您要信不过,可以用这束头发和您做鉴定,以确定我的话真伪程度。” “冬青,我的女儿……”方欣茹突然掩面大哭。 还鉴定什么! 眼前所有迹象显示,她亲生女儿云冬青已经被害,而那个和云冬青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却是个冒牌货。 厉元朗递给方欣茹几张纸巾,就这么一直等着。 方欣茹哭的撕心裂肺,捶足顿胸。 过了好久,她才逐渐趋于平静。 满眼泪水的哭泣问:“那个可恶女人是谁?” 厉元朗坦然回答:“她叫云影,是被国外势力培养的高级特工。个头身材和云冬青十分相似,而那张脸,是通过二十几次的整容,才变成如今模样。” 经历丧女之痛,方欣茹脑袋反应慢半拍。 直到她彻底冷静下来,忽然睁大眼睛盯着厉元朗,不认识的指着他惊呼:“你、你怎么弄到这些的?” 厉元朗平静说:“我没有能力,但是他们却有。”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房门打开,从外面走进来三名男子。 为首的正是沈放。 “方欣茹,我是国安部的沈放,关于你的事情我们全部掌握。你要是想为你的女儿报仇,就要配合我们,将杀害你女儿的凶手一网打尽!” 听到沈放亮明身份,方欣茹再次瘫软在椅子上…… 由于有了丧女之痛,方欣茹在强大的政策面前,一点没有抵赖,竹筒倒豆子的全盘供出她的罪行。 并且表示,她定会全力配合国安部门,将所有犯罪分子抓住。 在她的交代下,所有涉及人员,很快纳入国安部门视线,一场铺天盖地的大网,已然徐徐展开。 与此同时,在浦江市郊,一处秘密官邸里。 一名六旬男子,正在和一位坐在藤椅上的耄耋老人交谈着。 “爸爸,我看您身体恢复不错,精神头挺足。您要是吃着那东西好,我再给您弄几副。” 老者梳着全白的大背头,红光满面,戴一副黑框宽边眼镜,不住点头赞许:“还是你最孝顺,我和你妈都在用你给的东西,吃了是比以前有精神。” “耳聪目明,走路也不气喘了,这东西还真是大有妙用啊。” “那是。”男人得意道:“人家老外科技水平就是比我们高,研究出来的效果非常明显。” 正这会儿,一位年约五旬的男子走过来,把无线话机递给老者,低声说:“劲峰同志的电话。” 老者慢条斯理接过来,派头十足的说道:“劲峰同志,你好啊……” 随着他拖长的声调,渐渐地,他红润脸色变得不那么红润了,眉头也拧成一个巨大的疙瘩。 第983章 深度谋划 许久,老者才慢慢放下电话,交给男子说:“你去吧。” 男子离开后,老者向儿子招了招手,“至宝,你过来。” 没错,至宝的本名叫张至宝,老者是他的父亲张寒启。 这位张寒启,可谓声名显赫。 虽然已经退下,但他在位十几年,培植不少势力,尤其在军中,至今在重要部门重要位置,仍旧有他的老部下。 当初在薛永相和于劲峰之间,张寒启明确支持薛永相。 只是最后的胜出者,却是于劲峰。 凡是牵连此事的人,包括金家、谷家和叶家,无一例外全都受到波及。 唯有张寒启还有粤湾省的陈子枫两家躲过风暴。 一个是他们涉及不深,更主要的是,张寒启和陈子枫都是有名望的老同志。 端掉三大家,而这三家的老人全都去世,已经在老同志中间引起轩然大波。 他们担心,自己百年之后,会不会步其后尘,遭到清算。 况且,于劲峰他们这一届班子,立足未稳,需要老同志的支持。因此,并没有对张寒启和陈子枫大动干戈,仅仅敲山震虎,警告而已。 在张寒启接完于劲峰电话后,脸色微变。 可由于是黑天,加之房间中光线暗淡,张至宝并没发觉老爷子的这种变化。 还以为老爷子要有什么大事交代,兴奋的凑过来。 张寒启坐在藤椅上,张至宝站着,看来还有一段距离。 “别离那么远,近点,我有话要说。” “唉!”张至宝答应着,身体慢慢凑过来,几乎快和老爸面对面了。 就在这时,张寒启猛然抬起右手,抡圆了照着张至宝的左脸,狠狠扇了过去。 只听到“啪”的一个清脆声响,张至宝“哎哟”惨叫着,被老爷子一个大嘴巴,直接打了个跟头。 张寒启可是八十几岁的人了,他使出浑身力气,带着愤怒,带着恨意,一股脑全都发泄在这一巴掌上了。 把张至宝打得眼冒金星,左脸火辣辣的疼,嘴角传来腥咸味,往地上使劲吐了几口,都出血了。 “爸,你……”张至宝捂着左脸,彻底懵了。 “混蛋玩意!”张寒启气得使劲拍了拍藤椅扶手,“你说,你都背着我做了什么!” 张至宝马上意识到,刚才那个电话的内容,对自己十分不利。 他都到这个岁数了,抵赖无济于事。 只有靠着老爸这块招牌,帮助脱危解难了。 在京城,陆临松家中迎来两位贵客。 二人个子都很高,身材魁梧。王铭宏将近一米八,于劲峰比他略微高一点。 身板挺直,器宇轩昂。 相比之下,陆临松显得有些瘦,个头矮那么一些。 “临松同志,还烦劳你出来迎接,实在不敢当。”于劲峰伸出双手,和陆临松紧紧握在一处。 至于王铭宏,陆临松只是和他点了点头。 随即,三人并排踩在松软的地毯上,信步走进设在一楼的会客室里。 随行人员全都在隔壁房间守着,随时听候吩咐。 会客室里,只有陆临松、于劲峰和王铭宏三个人。 陆临松首先开口问:“劲峰同志,铭宏同志,你们深夜前来,一定有要紧的事情,不妨直说。” 于劲峰面色沉重道:“是够紧急的。寒启同志的儿子,涉嫌和境外势力勾结,我已经给寒启同志打过电话了,我的意思是,这次要一查到底,绝不饶恕。” 王铭宏补充道:“相关部门人员就在寒启家门口等待命令,只是……” 他看了眼陆临松,为难道:“寒启同志突然发病住进医院,让我们的同志不知所措,没法动手。” 陆临松不禁笑了笑,意味深长说:“寒启同志这场病来的真够及时,早不犯病晚不犯病,在关键时刻得病,让你们犯难了是不是?” “可以这样说。”于劲峰颔首道:“这种时候,根本没法对张至宝动手,传出去,会在老同志中间造成极坏影响。” “临松同志,我和劲峰同志一致认为,张至宝所犯问题严重,必须要严惩。作为红色子弟,他出卖国家利益,和境外势力沆瀣一气,罪不可恕。” “但是,寒启同志毕竟在老同志当中,影响力巨大,在没有万全把握之前,难以撼动。因此,我们只好向你求教来了。” 陆临松手指有节奏的敲了敲沙发扶手,慢吞吞说:“我是坚决拥护你们的决定。我的话不光在这里说,在什么场合我都是这个态度。” “违法乱纪,出卖国家利益,无论是谁,都要坚决打击,这点毋庸置疑,没什么可商量的。” “眼下,寒启同志生病,是不宜对他儿子动手。我的意见是,要以面触点,直击要害。要把张至宝的罪行坐实,做成铁证,让人无法辩驳。” “同时,要从其周围下手,就像画圆圈一样,慢慢地接近,最后直达圆心中点。” 说话间,陆临松的手指在扶手上做着画圈圈的动作,以示作答。 听着他的话,于劲峰连连点头,回身冲王铭宏说道:“临松同志这番话十分有道理,我们暂时按兵不动。我们不动,是对张家、对张至宝不动,至于和他相关联的那些人,一个个打掉,绝不漏掉一人。” 王铭宏赞同道:“这样,主动权就在我们手中。到时候将事实真相公布于众,我看寒启同志会做什么反应?” “嗯,对头,如此一来,被动变为主动,就不用我们挨个做老同志的工作了。事实摆在眼前,谁还能说出什么来。” 于劲峰信心十足,其实,只不过他的想法和陆临松不谋而合。 但是他并没有在公开场合发表意见,从陆临松口中说出来,效果会更好。 因为对外就可以讲,这是老同志们的意见,不是他于劲峰一个人的自作主张。 但凡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思路都是清晰的。 走一步看的可不是百步,而是千步、万步。 该谈的都谈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不过看样子,于劲峰并没有要马上告辞离开的意思。 陆临松只好主动说出来。 “劲峰同志,关于金老的小本子问题,我是这么想的。” “噢?”于劲峰目露亮光,饶有兴趣道:“请临松同志解惑。” “我认为,厉元朗的话十分可信。我对他还是有所了解,他这个人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值得信任。他当时烧掉,是因为这件事把他吓怕了,才做出不理智的选择。” “另外,小女白晴一直钟情于厉元朗。她年岁也不小了,是应该考虑个人问题。我想促成女儿和厉元朗这门亲事,把她尽早嫁出去,也了却我的一块心病。” 于劲峰面露迟疑,静静思考着,品味着。 王铭宏喜笑颜开的说:“临松同志,你早应该这样,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十分般配,简直就是佳偶天成。” “铭宏同志说得很好,我也赞成。到时候,可要向临松同志讨一杯水酒喝啊。” 面对于劲峰的表态,陆临松连连笑道:“一定,就怕请不来你。” “哪里,临松同志的面子就是金面子,我可不能不听。”于劲峰客套的笑起来。 这阵爽朗笑声,很快传遍会客室的每一个角落。 送走于劲峰和王铭宏,一脸笑意的陆临松,缓缓变得凝重起来。 这会儿,白晴从楼上走下来,轻声问道:“爸,他们都走了?” 陆临松摇了摇头,叹息道:“暂时走了,估计一会儿你王叔叔能返回来。” “他回来干嘛?”白晴不解其意。 “我刚才和于劲峰的话,有许多不能当着他的面说,要和你王叔叔暗中商量。” “小晴,我那天和你说的话,希望你永远记住,今后无论发生何种状况,千万不要和厉元朗分开,这是死命令!” 第984章 快速收网 白晴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望着老爸。 果不其然,这时候,院内驶来一辆红旗加长轿车,王铭宏折返回来。 “你先去睡吧,我今晚恐怕要睡得很晚。” 这次换在陆临松的书房里,陆临松和王铭宏相对而坐。 抽着烟,王铭宏感慨道:“老首长,难得你一片苦心,你同意小晴和元朗相处,是在保护元朗的政治生命和他的人身安全。” “劲峰同志对小本子一事非常重视,这上面同样涉及到他。有了你这块保护盾牌,劲峰同志一个是放心,另一个是不能对元朗做任何事了。” “其实,当初我得知小本子这件事,对厉元朗的作为也曾怀疑过。现在想来,他这么做倒是符合他的身份和他的心理。” “毕竟事情太大,大到他不能接受的地步,怎么办?只能掩耳盗铃,全装没看见。” “可他忘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捂得再严实,也有捂不住的那一天。” 陆临松怅然说:“铭宏,做通厉元朗的工作,我就全权交给你了。我知道这有逼迫嫌疑,目前形势我顾不得许多,只有做到底这一条路可走。” “放心吧,我会安排占宏和他谈的。”王铭宏信心满满说。 “占宏不愧是做书记的,思想工作倒是蛮厉害。” “他呀,尚需锻炼。我现在的位置决定了占宏只能维持现状,入局要在我退下来之后才可以。” “也只能这样了。”陆临松长舒一口气,实则他的内心却是很紧张的。 原因无他,厉元朗会不会理解他的这番苦心,陆临松没有把握。 终究这个人,有点太倔强了,认准的事,难以改变。 在这之后的三天里,荣山省发生不少事情。 头一条,万盛举被国安部门抓走。 不是最高纪委,而是国安部出面,可以说,问题相当严重了。 第二个,刘浩准完好无损的返回岗位。 同样,卢世德也在刘浩准归来后的次日,回到拜州市。 这让很多人奇怪,一个犯了作风问题的干部,怎能安然无恙? 第三个,拜州市委副书记靳少东、常务副市长郑耀奇分别被省纪委带走。 第四个非常诡异,云冬青和云海瑶姐妹两个,一下子凭空消失,全都没了音讯。 打手机关机,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里。 只有厉元朗清楚,她们两个是被沈放派人秘密抓走的。 云冬青这个假冒伪劣分子,咎由自取,真是活该。 估摸云海瑶是受到牵连,她渗入的不多,这是万盛举和方欣茹为了保护她。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这句话在任何时候都适用。 这天,厉元朗坐在王志山办公室里,哥俩一笑一答,聊的不亦乐乎。 “王市长,那天你我唱的那段双簧,效果不错。我真想请你喝一顿酒,好好感谢你这个精湛演技的好演员。” “哈哈!”王志山开怀大笑起来,指着厉元朗的鼻子说:“你就取笑我吧。充其量,我只能算是一个配角,你才是主角。要不是你当时在我面前写字让我配合你演戏,我还以为你来真的呢。” “不过,眼前我们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拜州少了两名常委,省委会尽快研究新人选。还有,卢世德安然无恙的回来,让我真是看不懂了。” “是啊,刘书记那一出,是高层授意去演戏,为的就是把荣山省弄乱,正所谓乱中取胜,才能把万盛举暴露出来,还有那个张至宝。” “谁成想,是他指使欧阳云裳故意勾引卢书记,在卢书记醉酒后,拍摄了那张照片,以此诋毁他。” “真是诋毁?”王志山吃惊问。 “不是诋毁,卢书记还能回得来吗?反正我认为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厉元朗刚说到这里,王志山桌上电话忽然响了。 他接听之后,把话机递给厉元朗,“你的电话,穆广森打来的。” 厉元朗抓过来,刚问了一声,随即点头说:“我知道了,你让老孙备车,我这就过去。” “什么事?”王志山好奇询问。 “卢书记叫我过去一趟,有事相谈。” “快去吧,改天我们再好好聊一聊。” 十五分钟后,厉元朗出现在卢世德面前。 一反常态,卢世德客气的绕过办公桌,和厉元朗拉了拉手,让进沙发里坐下。 “卢书记,你的气色不错。”好久了,这是厉元朗第一次感受到卢世德对他质的改变。 “不瞒老弟你说,我在省城宾馆里,除了吃就是睡,快给养成一个大胖子了。美中不足,就是不让我露面,差点没把我憋死。” 厉元朗品味着卢世德的话,恍然大悟道:“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卢书记是按照刘书记的部署,故意接近欧阳云裳的?” “呵呵。”卢世德满意笑道:“元朗,还是你聪明,从表面看出实质。” “欧阳云裳这次来拜州拍摄宣传片,我为什么力主?就是想要看清楚她以及她背后人物的真面目。” “他们就是要搞掉我,让刘书记跟着背黑锅,继而将万盛举扶上位。” 厉元朗不由得十分感慨,“刘书记高瞻远瞩,一早就发现端倪,为了迷惑他们,卢书记遭受不小非议和委屈。我那么对你,我郑重向你道歉。” “客气。”卢世德连连摆手说:“不知者不怪,你是一片好心,只可惜有些话我不能对任何人说,误会在所难免。” 一番交流过后,卢世德才说:“元朗,我知道这次端掉万盛举一伙儿,你立了大功,就连带走刘书记,都是你出的主意,你的能力和你的水平,在刘书记那里留下非常好的印象。” 然后,卢世德略微把身体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声音瞬间变得小了,“有件事,我要向你偷偷透露,你接替靳少东担任市委副书记的可能性极大,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说实话,厉元朗还真没考虑这个问题。 算起来,他到拜州时间尚短,前后仅仅五个月。 省委不会这么快考虑他吧? 之前一点迹象没有。 可这话是从卢世德口中传出来,可信度相当的高。 卢世德是刘浩准这边的人,他绝不会信口开河,胡编乱造的。 “卢书记,我还需要锻炼……” “哈哈哈!”卢世德爽朗大笑,“元朗,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谦虚了,我又不是组织部长,这件事我说的不算,你就等着好消息吧。” 还真让卢世德说中了。 次日上午,厉元朗接到荣山省委组织部打来的电话,章占秋部长要亲自和他谈话。 纪委找谈话是帮助干部,组织部则是关心干部。 这个关心,包含了提拔重用。 章占秋五十一岁,戴一副金边眼镜,文质彬彬,给人第一印象,是个学者型干部。 “厉元朗同志,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任命你担任拜州市委副书记,同时仍然兼任政法委书记。根据组织程序,我现在代表省委和你谈话,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章占秋中规中矩,讲述了此番叫厉元朗的目的。 厉元朗和章占秋交集不多,只见过一两次面。 于是,他十分诚恳说:“我服从组织安排。” “很好,你的任命将会尽快下达。你在拜州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拜州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这次省委迅速敲定人选,就是起到这个作用。” “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积极配合卢世德同志,把拜州工作抓好,省委对你是有信心的。” 这会儿,桌上话机响起铃声,章占秋抓起来“喂”了一声,不住点着头。 放下后,原本绷着的脸,迅速变成笑模样,和悦的说:“刘书记要见你,你马上赶到省委招待所305房间,他在那里等你。” 厉元朗有些奇怪。 刘浩准见自己不足为奇,为什么偏偏选在招待所呢? 第985章 被动妥协 蔡世新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迎来厉元朗匆匆的身影。 “厉书记,刘书记让我在这里等你,请随我来。” 握手之后,蔡世新领着厉元朗走进设在一楼的会客室。 对于这位厉元朗书记,蔡世新感触颇深。 深知厉元朗错综复杂的关系,尤其与之关系从密的那位、从京城来的白晴小姐,蔡世新可是深刻领教过了。 其实,以他的身份,别说是厉元朗了,纵然是卢世德,还不紧着巴结他。 可这位厉元朗,蔡世新一点不敢得罪,由始至终,他对厉元朗都是客气有加,非常敬重。 走到会客室门口,蔡世新轻声说:“厉书记,请稍等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 “麻烦蔡处了。”厉元朗礼貌回应。 此刻的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忐忑不安。 不知这位刘书记召见他,所为何事。 没过一分钟,蔡世新出来,请厉元朗进去。 会客室里烟雾缭绕,不止刘浩准在场,旁边和他一同喷云吐雾的竟然是王占宏。 厉元朗大吃一惊! 刘浩准坐在沙发里,朝着厉元朗招了招手,“占宏你们都是老熟人,我就省着介绍了。” 说罢,刘浩准拍了拍沙发扶手,慢慢站起身,又说:“你们谈吧。” 显然,刘浩准这是故意躲出去,给厉元朗和王占宏留下一个独处空间。 说明,要见厉元朗的并不是刘浩准,是这位王占宏书记。 厉元朗更是一头雾水,王占宏大老远的从东河到荣山见自己,肯定有重要事情。 观察王占宏的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喜怒哀乐。 “元朗,坐过来。”王占宏摆手示意,让厉元朗坐在他旁边的空沙发上。 “这有烟,自己拿。”王占宏深吸一口,看见厉元朗点完烟,这才慢悠悠说:“我首先要恭喜你。” 厉元朗顿时明白,王占宏这是指他提拔市委副书记一事,便谦虚说:“组织上给我加了担子,我做的还不够好……” “你呀!”王占宏用手指点了点厉元朗,“我纠正一下,第一个,我不是荣山省的书记,这种官话用不着跟我讲。第二,我千里迢迢赶来,也不是谈这事,我是指另一桩,关于你的婚姻大事。” “婚姻大事?”厉元朗瞪大双眼,更是糊涂了。 王占宏解释道:“我受临松同志委托,向你提出来,要你尽快娶白晴。” 娶她! 厉元朗费解,自己对白晴的积怨,王占宏是知道的,明明不可能的事情,王占宏为何还要提出来? 他当即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对不起,我万难从命。” 厉元朗的表态,王占宏并没感觉到意外,他面色严肃,语气加重的说:“元朗,我不跟你绕弯子,说直白点,我不是找你商量或者听你的意见,我是认认真真的通知你,你必须答应。” “我了解你,也知道你对白晴有误解。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擅自私藏小本子,已经给你造成极其不利影响。现在唯一能救你的,只有陆家,只有你和白晴结婚,成为临松同志的女婿,你才可以安然无恙。” 王占宏的语气很重,亦如他这番话的深远意义。 厉元朗彻底惊呆住。 看起来,对于他烧掉小本子一事,上面并没相信他,更没谅解他。 “二叔,这事……” 王占宏直截了当的摆了摆手,“你烧掉也好,私藏也罢,现在只有一条答案,就是你看过这东西。” “这里面涉及到什么,我不说你也清楚。真要追查下来,你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你是聪明人,道理不用我深说,你自会寻思通透。说句不好听的,陆家是你眼下最安全的避风港,临松同志为了保护你,才要求你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王占宏把香烟摁灭,语重心长的说:“白晴对你情深意切,曾经的一号公主,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理想伴侣。” “人要懂得珍惜,更要知足。元朗,放下你的偏见,忘记曾经的不愉快,为了你和你的家人迎娶白晴,你才会转危为安,永远过上幸福生活。” 在王占宏谈论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一言不发,他在思考,在掂量,在权衡。 王占宏绝不是危言耸听吓唬他。 厉元朗懂得,小本子上涉及到很多人,包括陆临松,包括王铭宏,甚至于劲峰。 不管是真是假,这东西若是传扬出去,指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其中道理很明了,厉元朗烧掉和私藏都不重要,他只要看过,知道里面内容,他就是第一被重视的人。 这个“重视”可不是褒义词,里面包含有一切让他永远闭嘴的任何选项。 如此看来,哪怕他是王铭宏儿媳的哥哥,王铭宏都没权利保他,只有陆临松出面,才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 厉元朗毕竟沉浸在官场十多年,怎会不理解其中关窍。 纵然王占宏绝口没提于劲峰的名字,厉元朗深知,于劲峰对他是不放心的。 就像之前提的那样,一千种让他闭嘴的方法,其中任何一项,对厉元朗都是大祸临头。 不单单是他,还有他的儿女,他的亲人。 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厉元朗没得选择! 见厉元朗默不作声,王占宏启发道:“你可以有你的想法,但你不能有不娶白晴的念头。你现在不喜欢她不爱她,不影响你们结婚。” “你了解我们以前的老一辈,他们的婚姻经常是组织介绍,组织包办。还有不少是先结婚后恋爱,还不照样白头偕老,恩爱一辈子吗。” “不要纠结了,趁早打消一切杂念迎娶白晴,好好过日子。再说,白晴人不错,对你的过去人家也不计较,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王占宏可以算是苦口婆心了。 于公于私,他对厉元朗是欣赏的。 不止存在于厉元朗的人品秉性,也有侄子王松和叶卿柔的关系。 他不希望看到厉元朗遭受苦难,只有把话说明白说透,才会让厉元朗度过危机,平安上岸。 半晌,厉元朗在接连抽完二支烟后,才无奈的点着头,“二叔,我接受。” 仅仅几个字,是厉元朗三十七年以来,头一次做出重大妥协。 不为他自己,也得为儿女着想。 这是妥协的主要原因。 此话一经说出,王占宏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凝重严峻的脸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王占宏油然而笑,“这就对了,元朗,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相信,这是你今生做得最正确的一次选择!” “好了,这都到中午了,走,陪二叔喝一杯!” 刘浩准作为东道主,陪着王占宏把酒言欢。 厉元朗心中五味杂陈,强颜欢笑,却不成想,才喝了半斤酒,就把自己喝醉了。 回去的路上一连气吐了五次,都快把肠子吐出来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心情郁闷,喝什么都会醉。 返回拜州,厉元朗总算舒服一些了。 可他仍旧一身酒气。 没有去单位,直接回到驻地,洗了个热水澡,以此缓解烦闷心态。 这期间,手机就没停止轰鸣。 早在回来的路上,手机一直响个不停。 穆广森都以厉书记身体不舒服为由,给挡了回去。 只有卢世德和王志山两人的电话,是他亲自接听的。 自然全是道喜电话。 喜从何来? 别人看到的是他位置往前靠了,成为拜州名副其实的三把手。 只有厉元朗知道自己心中苦楚。 这种绑架婚姻,能否成为什么样,他不知道,更是没底。 第986章 需要见一面 在厉元朗答应的次日晚上,厉元朗便接到白晴打来的电话。 “元朗,你是真心的吗?” 苦笑之后,厉元朗反问:“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还是不原谅我。”白晴无比失望。 沉默良久,她果断说:“不管你对我的态度如何,我会一如既往的爱你,支持你。也要向外界展示,我们是恩爱夫妻,我会帮你渡过难关的。” “谢谢。”厉元朗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淡淡回应。 白晴想了想,“你和她们商量没有?” 厉元朗懂得“她们”代表谁,“白晴,我郑重向你声明,我跟韩茵郑海欣很干净,我们之间只谈论孩子,别无其他。” “我懂。”白晴解释说:“我只是认为,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是对她们的尊重,我没别的意思。” 难得,白晴此时变得这么理解人。 原本,厉元朗对白晴并不很反感。 他之所以拒绝白晴,主要在于白晴的高干家庭。 一个水婷月,已经让厉元朗经受过太多苦难。 他一直希望,再婚妻子没有那么复杂的背景,最好和他一样,来自于寻常百姓家。 事与愿违,偏偏命运再次捉弄于他,而且他也别无选择。 更为主要的是,白晴的家庭可比谷家强上百倍,在这种家庭的光环生活下,厉元朗背负了更大的压力。 综合各方面因素,厉元朗感觉不到一点幸福的影子。 不过,厉元朗嘴上这么说,可实际行动却让他忍不住给韩茵打了电话。 郑海欣依旧对他有抵触情绪,不接他的电话。 哪怕知道厉元朗和云冬青在一起全是演戏,她依然难以从误会深渊里走出来。 “啊,你要娶白晴?” “是的。”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勉强。 “元朗,听你语气不高兴,难道这里面还有别的事?”韩茵耳朵灵敏,猜出来厉元朗此刻的情绪。 “一言难尽。”厉元朗叹息道:“等我有时间去镜云再聊吧。” “你要尽快,省得让我挂念……还有女儿。” “嗯,我会的。” 一晃又过去几天。 靳少东和郑耀奇空余出来的位置全部补齐。 厉元朗成为最大赢家。 拜州市委副书记兼任政法委书记。 同时,还兼任市委党校校长。 这个职务是固定的。 谁任市委副书记都会兼任党校校长。 不过如此一来,厉元朗在政法委的话语权更重了。 间谍案接近尾声,许多谜团相继浮出水面。 境外势力为了把明尚白拉下马,故意把明尚白通过陈铁转移资产一事透露出去。 导致明尚白东方事发,锒铛入狱。 为了制造恐慌和乱上加乱,由假云冬青,就是那个叫云影的女间谍,约明露出来。 在车里趁其不备,弄昏明露,由巴元龙注射药物,杀死明露。 至于巴元龙重返拜州,其目的却令人非常意外。 境外势力掌握到金依梦时刻要对厉元朗下手,于是派遣巴元龙对金依梦下手,消除隐患。 原因很简单,厉元朗是他们看中的人,在他身上下了太多工夫。 加之厉元朗表演逼真,和云冬青假装谈恋爱,迷惑了他们。 所以经过研究和评估,决定保住厉元朗,除掉金依梦这个对厉元朗不利的绊脚石。 万不成想,巴元龙一露面,无巧不巧的被毕英双发觉。 本着保护目的,原本和巴元龙接头的云影,得到指令,这才配合巴元龙上演一出劫持人质事件。 云影是一等一的高手,又在巴元龙疏于防备之际,夺枪打死了他。 所有这些,其结果就是搞乱拜州,甚至搞乱荣山省。 其心可诛,祸国殃民。 因为还有很多涉及到国家利益,在厉元朗和沈放交流时,沈放只能挑拣可以说的告诉他。 唯一的遗憾就是金依梦仍旧逍遥法外,至今没有她的下落。 这道危险警报,一时半会儿难以解除。 在拜州第二场雪下完之后,厉元朗再次接到白晴的电话,“我爸想见你。” 这个消息,厉元朗一点不意外。 是时候和这位未来岳父见一面了。 只不过来的比较晚而已。 “什么时间?” 白晴说:“那要看你什么时候有空了。” “好吧,我尽快安排好这边事情,去之前电话联系你。” 口气听着没问题,可更像是公事公办。 厉元朗所谓的安排,是决定先去镜云市。 一个是看儿子和女儿,还有就是韩茵跟郑海欣。 尤其郑海欣,必须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了。 临走之前,厉元朗特意叫来王哲选,把工作交代一下。 自从厉元朗兼任市委副书记,王哲选对他的态度变化很大。 以前一直配合厉元朗,现在多了一层尊重。 谁不知道,厉元朗目前红的发紫,下一步升到什么位置,谁都不好预测。 反正前途无量。 “哲选,我有事情要出一趟远门,政法委的事情,就请你多多费心了。” “厉书记请放心,您不在期间,我会管理好政法委这边工作,有事向您及时请示汇报。” 厉元朗现在已经搬到市委办公楼办公,相应的,也把穆广森调到市委办公室,仍然做他的秘书。 对于穆广森来说,此番调动,他可是深有感触。 副科级问题已经解决,调到市委办公室后,除了仍然担任厉元朗的秘书外,同时兼任秘书二科副科长。 秘书二科是专门为厉元朗服务的科室,一名科长,三名副科长。 要不是穆广森提副科级时间尚短,科长位置非他莫属。 其实,在二科里,他不过是挂个名号而已。 科里不分给他太多事物,只是科里开会时才叫上他。 同时,科长对穆广森十分客气,但是客气的背后,却充满担心和谨慎。 知道自己身下位子,早晚会被穆广森替代。 可是没办法,谁叫人家水涨船高,是厉副书记身边人呢。 这次属于私人性质,厉元朗只让穆广森给自己定了一张飞往镜云市的机票,并没有带上他。 独自一人在禹川机场乘坐航班,于次日晚上到达镜云市。 相比较拜州的白雪皑皑,镜云温度高一些。 只是零上十来度的气候,厉元朗穿着厚厚棉服,还是感受到了冬天的寒冷。 韩茵亲自开车接他。 路上,厉元朗询问郑海欣的情况。 韩茵告诉他,郑海欣同意见他。 倒不是郑海欣对厉元朗改变主意,而是厉元朗特意叮嘱韩茵,这次前来,他有重要事情商量。 韩茵仍然住在郊区那栋别墅里。 早就开了空调,室内温暖如春。 郑海欣领着儿子郑立,还有女儿韩媛媛,都在家里等着他。 一个多月不见,一双儿女健康茁壮的成长。 感觉全都胖了,韩媛媛张着双手,一个劲儿喊爸爸,厉元朗抱起她,在她粉嘟嘟脸蛋上亲个没完。 同样的,儿子郑立也没少被厉元朗亲。 只是小家伙尚小,才亲了两口,就哭着找妈妈,怎么哄都不行,令厉元朗无可奈何,一点办法没有。 郑海欣乐得合不拢嘴,郑立越是离不开她,越说明她没白疼,做的相当到位。 稀罕完儿女,保姆分别把孩子带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郑海欣逐渐收起笑容,冷冰冰说:“听韩茵姐说,你又要结婚了。” 这个“又”字口气很重,带有明显讽刺意味。 厉元朗也不跟她详细解释,面色凝重道:“不管你对我什么态度,我今天要谈事关你们以及孩子将来幸福的大事!” 郑海欣和韩茵相互对视一眼,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厉元朗也没废话,直截了当把事情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韩茵不知道小本子事情,郑海欣却门清。 听闻之后,她的第一句话让厉元朗惊奇不已。 第987章 看不懂的郑海欣 只见郑海欣轻蔑的撇了撇嘴:“本子烧掉了,可记忆却是烧不掉的!” 厉元朗顿时眉头一紧,在他的印象里,小本子只是交给郑海欣看了一遍,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烧毁,郑海欣根本不可能藏有私货。 但是,郑海欣这句话还是让他感觉到一丝不安。 “海欣,里面的内容你都记得?” 郑海欣冷哼一声:“那倒不至于,我还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过记住主要的人和事,没有问题。” 韩茵瞪大双眼,拽住郑海欣的胳膊,焦急问:“快跟我说说,本子里写的都是什么?” 郑海欣嫣然笑了笑,轻轻摇了摇头,“姐,好奇也会死人的,你最好不要知道。” “这……” 厉元朗则有另一番解读,紧张说:“海欣,我希望你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烂一辈子,懂吗?” 郑海欣并未当面保证,而是颇具玩味说:“有的人越是重视,越说明小本子里的内容可信度极高。要不然,也不会要置你于死地。” “你看着吧,用不了多久,凡是了解小本子的人,都会遭殃。当然,你不会,因为有白晴爸爸出面担保,你算是拿到了免死金牌,至于其他人嘛……” 郑海欣冷笑间直摇头,谁都清楚,她这句冷笑意味什么。 她只是略作停顿,又继续说道:“看起来,白晴以及白晴爸爸对你青睐有加,能在关键时刻出面保你,足以表明你在他们眼里很有分量。” “只是这个分量一直让我纳闷,他们为什么这样做?仅仅是白晴喜欢你?” “说实话,我对你和白晴这桩婚姻并不看好,自古无情帝王家,这句话现在同样适用。” “从你认识白晴那一天起,她就无条件的帮助你,这里面透着古怪。季天侯只是介绍你们认识,如果第一次,白晴为了还他的面子有情可原,但是后来呢?” “厉元朗,你曾经提起过,季天侯救过白晴,我一直就想,以白晴的身份,怎会被几个小流氓调戏?太不符合常理了。” “所以,得知你要娶白晴,我专门有兴趣研究她,包括她的过去。” 此话一出,厉元朗和韩茵都非常震惊。 尤其是厉元朗,不禁问道:“你在调查白晴?” 郑海欣很笃定的回答:“调查了,但是没有结果,一定是故意尘封消息。” “海欣,你这么做让我很担心,要是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厉元朗万万想不到,郑海欣会有这种主意。 暗中调查白晴,真要是惹恼了她,特别是陆临松,会造成极其不利的后果。 看起来,是要和她好好谈一谈了。 由于韩茵在场,有些话厉元朗不好直截了当的说,只能按捺住内心波澜,再找机会了。 吃中饭的时候,郑立闹得厉害,郑海欣只得先行离席,抱着儿子回去哄他午睡了。 韩茵给厉元朗碗里夹了一口菜,问道:“元朗,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厉元朗用筷子在碗里扒拉着,低下的头缓缓抬起,微微叹气道:“韩茵,我心里很纠结。” “我明白你纠结的原因,你在不得已情况下,被迫答应娶白晴,你是为了媛媛和郑立考虑,是担心他们受到牵连。” “不止是他们,还有你和海欣。”厉元朗正色说:“我说过,你们和孩子,我们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初我拿到那个小本子时,实在太天真了,以为毁掉就没人知道这件事。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金佑松为了减刑,竟会出卖他家老爷子,把这件事暴露出来。” 韩茵插话问:“元朗,你跟我说实话,你对里面内容知道多少?全部还是大部分?” 厉元朗惨然说:“知道多少没有意义,只要我接触到,我做任何事都是错的。” 说着,他把手放在韩茵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韩茵,我这次专程前来,本打算将我和白晴结合一事告知你们,寄希望得到你们的理解。不过,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海欣她……” 韩茵柳眉一蹙,“你是害怕海欣坏了大事?” “所以,我要找她好好谈一谈,她现在的思路有问题,暗中调查白晴,很危险。” “你去吧。”韩茵大方的说:“和她谈谈,我也觉得她今天表现很反常。” “那我去了。”厉元朗深深感觉,已为人母的韩茵,比以前更加懂得人心了。 郑海欣的家也在这片别墅区,只是距离韩茵家比较远。 主要是别墅区非常大,几十栋别墅,每家占地又大,就是相隔四五家,步行也要十几分钟。 好在韩茵家里有一部四轮电动车,开上它不到十五分钟,便到了郑海欣家大门口。 叫开房门,保姆认识厉元朗,正要通报,却被厉元朗阻止住,“我自己去吧。” 保姆知道这位先生和她家女主人有特殊关系,也就点头放行了。 这里与韩茵家里有着截然相反的装修风格。 韩茵家追求的豪华奢侈,郑海欣主要以古色古香的典雅为主。 一进来,就能感觉出书香味十足的气息。 厉元朗刚穿过玄关处,就见郑海欣沿着楼梯缓缓走下来。 嫣然轻说:“知道你要来,早就让人泡好茶了,去我的书房里面谈吧。” “郑立睡了?” “嗯,刚刚才睡。” 书房设在一楼,宽大仍旧不失书卷气。 特别是窗前摆放的那台古筝,厉元朗走过去忍不住摸了摸,问道:“你还在弹?” “很久没弹了。”郑海欣怅然道:“郑立正是最淘气的时候,一刻离不开人看管。” 随后,把厉元朗让进仿古的实木椅子上,桌上摆放着一套功夫茶具。 郑海欣亲自操作,很快给厉元朗端上一杯香味浓郁的红茶。 “冬天喝点红茶,暖胃。” 厉元朗接过来,轻抿一口,茶香四溢。 放下茶杯,他主动提道:“海欣,我也不藏着掖着,你今天那些话让我很是不安,不仅仅你暗中调查白晴,还有你掌握的东西,都是十分危险的行为举动。我真心希望你就此打消这些念头,安心做好你的生意,抚养郑立健康成长。对你好,对郑立好,对我们大家都好。” 郑海欣冷静说:“你的好,只局限在你认为的好,不是真正的好。我给你看件东西,你就明白我的用心了。” 说罢,郑海欣在厉元朗注视下,走到书柜前,打开其中一个柜门,不知摁了什么机关。 只见柜门徐徐往两边拉开,闪露出来一个保险柜。 郑海欣指纹解锁,打开保险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 返身回来,把东西放在厉元朗面前,坦然说道:“你看看吧。” 这是一个小笔记本,但绝不是烧掉的那个小本子。 一见这东西,厉元朗便有种不祥预感,惊问:“海欣,这是……” “你先别问,看完再问。” 厉元朗拿起来,一页页的快速浏览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越紧,脸色也由吃惊变得惨白。 上面记录的东西,和他记忆里有很大重叠,几乎就是小本子的翻版。 说实话,厉元朗当初只是粗浅的看了看,对于内容掌握的并不深刻。 他是不想也不敢看得更多,生怕知道多了对自己对家人没有好处。 现在想来,无论他知道多少,别人都会认为他知道全部,怎么辩解全都于事无补。 但是,他翻到其中一页,那里全是关于陆临松一家的事情。 不寻找海向军一事,厉元朗觉得不可能。 不过,后面那一页记录白晴的事情,厉元朗还是第一次看到。 一看不要紧,着实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第988章 又一道难题 上面写的是,白晴曾经有个前男友,名叫朱光辉。 和她相恋八年,一直不被陆临松接受。 一个是嫌弃朱光辉比白晴小三岁,另一个,朱光辉家境贫寒,和白晴门不当户不对。 这些还不是主要的,最后那句话引起厉元朗极大震惊,朱光辉是被陆临松逼迫,走投无路跳楼自杀! 厉元朗惊诧的放下本子,眉头间形成一个很大的疙瘩。 要是真按这里面记的,白晴长时间不在陆临松身边生活,不单单是因为她妈妈,朱光辉或许才是主因。 同时,他心中也有一个巨大悬念。 于是问道:“这些内容全凭你的记忆力记下的?” 厉元朗实在难以想象,小本子只在郑海欣手里走了一圈,她竟能记得这么全。如果是真的,那么她真可以达到过目不忘的境界了。 “我说过了,我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当时正巧我的房间装有高清摄像头。我每翻一页,摄像头都会拍摄下来,事后我通过整理,弄出这个东西。” 郑海欣语气轻松,换算到厉元朗这里,却让他感觉到了恐惧。 是的,就是恐惧,极大恐惧。 他真是有点看不懂郑海欣了。 很知书达理的一个人,竟然潜伏这么大的心机。 房间里无端安装摄像头干嘛? “海欣,我需要你一个解释,合理的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我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郑海欣挑着好看的弯眉,“好吧,那个房间是郑立的婴儿房,我为了他的安全,暗中装了摄像头,这个解释你满意吗?” “你为什么整理这东西,你不知道这会给你和郑立带来危险?” 郑海欣冷声一笑,“危险?危险的不是我,是你!我秘密调查白晴,想弄清楚朱光辉的真实死因,我全是为你好,我不想你成为第二个朱光辉。” “因为你出事,对郑立没有好处,这就是我的真实目的。这个东西,或许将来能用得上,也算是给郑立留下一个安全保证。” “这东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说,没人知道。还有一点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没有,别人也会认为你有,与其这样,我们为何不留一手?” 说到此,郑海欣身体往后靠了靠,抱起胳膊冷冷盯视厉元朗,“该说我都说了,东西就在你眼前,你若要销毁,我没意见,只是希望你考虑周全。” 难题,又一道难题摆在厉元朗面前,让他难以抉择。 本来这次到镜云市,厉元朗是向韩茵和郑海欣解释他和白晴的婚事。 万不成想,竟然是这么一个结局。 他既恐惧,又焦虑不安,更是提心吊胆。 望着厉元朗忧心忡忡的离去背影,郑海欣返回保险柜,又拿出一样东西,看了又看,不免长吁短叹起来…… 第二天到了京城,厉元朗显得萎靡不振,一点没有精神头。 接机而来的白晴见此,关心询问他是不是昨晚没有睡好? 不是没有睡好,而是一夜没睡。 厉元朗没有实话实说,只是谎称,昨晚陪女儿和儿子玩得尽兴,兴奋过头,没怎么睡觉。 “她们……是什么意见?”白晴迟疑的问。 “她们意见很重要吗?”厉元朗反问:“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考虑别人感受。” “我有种把你从她们手里抢来的感觉,觉得对不起她们。” “千万不要这么想,做好你自己就行。” 车里,白晴安慰道:“爸爸见你,你只管实话实说就好,不要有心理负担,包括你对我的真实想法。” 厉元朗明显感觉到,自从水婷月死后,白晴对他变化很大,事事迁就,好似亏欠他一样。 和金可凝,还有那个假云冬青不同。 厉元朗认识白晴快五年了,回想之前的点点滴滴,白晴无私的帮助,厉元朗有些心动。 可他一想起水婷月的音容笑貌,又深深怨恨白晴。 这种矛盾心理,才是到现在都不愿意接受白晴的原因。 如果没有小本子,或是慢慢培养感情,也许厉元朗会和白晴走到一起。 只是……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只是,只有现实。 厉元朗长叹一声,回了短短的三个字,“我会的。” 与此同时,陆临松正在和栾方仁说话。 “方仁,那边都谈完了?” 栾方仁点头回答:“谈完了。” “嗯,你这次去安江,我还真舍不得放你走。不过,为了你的将来考虑,还是去下边锻炼为好。” “你目前缺少独挑大梁的经历,有了这一项,对于你下一步我也好说话了。” “首长。”栾方仁很是激动,“您对我有知遇之恩,又有提携之情,我栾方仁无论走到哪里,都是您最信得过的一个兵。” “不要这样说。”陆临松连连摆手,心中却是温暖如春,“安江地处西北,经济环境和条件都不是很理想。” “我已经退下,说话力度不如从前。理想省份你去了只能做二把手,但是安江省没人和你争,这对于你的发挥将更为有利。” “安江是不如江南经济高度发达的省份,可也容易出成绩。方仁,在那边好好干,我看好你。” “首长,我谨遵您的嘱托,不负您的期望……” 正在说话时,秘书敲门进来,说厉元朗到了。 栾方仁见状,立马起身就要告辞,却被陆临松抬手拦住,“先别急,吃过饭再走。” “是。”栾方仁熟知这位厉元朗,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陆临松专门留下他吃饭,栾方仁便明白其中的含义了。 厉元朗身材高大,剑眉朗目,怪不得能把白晴迷得犯了花痴,原因就在于此。 只是…… 栾方仁似乎想起了什么。 “栾主任,您好。”和陆临松打过招呼之后,厉元朗双手紧握栾方仁的右手,微微摇了摇。 栾方仁微笑着说:“元朗同志不错,能成为首长家的乘龙快婿,果然仪表不凡。” “栾主任谬赞了。” 陆临松将二人介绍认识,便对厉元朗身边跟随的白晴说道:“小晴,跟我去书房,我有话说。” 送走这对父女,栾方仁坐下后,指了指身旁沙发,“元朗同志,你坐。” 等到厉元朗坐稳,栾方仁慢悠悠说:“玉邦和我提起过你,他对你的印象不错。说你是一个想干事的好干部,特别这次在端掉以万盛举为首的犯罪分子一案中,你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栾方仁不提秦玉邦,厉元朗更不会提及。 听栾方仁的语气,厉元朗多多少少猜得出来,这是陆临松故意释放出来的口风,不是他主动说,最起码他知道。 通过秦玉邦之口,把小本子一事透露出来,让自己提前做准备。 不得不说,这位未来岳父对他倒是蛮上心的。 这个念头只是在厉元朗脑海里快速一闪,马上接过话茬谦虚说:“栾主任的夸赞我实在不敢当,我只是起到我应有的作用而已。栾主任,我还要感谢您,谢谢您在关键时刻对我的可贵帮助。” “那件事不值一提,都过去了,最好永远忘掉。” 栾方仁一语双关,厉元朗连忙谨慎回应,“我会记住栾主任的叮嘱。” “好,希望你说到做到。” 感觉气氛有些凝重,栾方仁换了个话题,聊起厉元朗在拜州的工作情况。 厉元朗一五一十汇报了拜州政法委、以及目前拜州市的一些事情。 栾方仁微微点了点头,感慨说:“政法工作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你在拜州的几个月里,捋顺了思路,完善了机制,端掉害群之马,扭转了公安系统的不良风气。凡此种种,你的这份成绩单可谓满满登登。” 厉元朗听得认真仔细。 这会儿,栾方仁忽然话锋一转,提出一个让他深度思考的问题。 第989章 是警告也是忠告 “元朗同志,有没有打算换个环境?” 栾方仁这句话,厉元朗深深一愣,他并不知道栾方仁调动之事,一时发蒙。 “我……”犹豫间,厉元朗只能实话实说,“我还没往这方面想……” “这事不急,你只管说是或者不是。” “我服从组织安排。” 栾方仁哈哈大笑起来,“不用这么正式,我们只是聊天,随便聊随便说,别搞得那么紧张,好像组织谈话似的。” “我……”厉元朗一阵犹豫。 “这个不急,等你想好了告诉我就行。”栾方仁适时打住这个话题,又闲聊一会儿,正好开饭时间到了,二人起身奔向饭厅。 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在陆临松家里吃饭。 酒是要喝的,不过三个男人都喝的很少。 尽管陆临松让厉元朗陪好栾方仁,谁都懂得适可而止。 席间,栾方仁看到白晴对厉元朗含情脉脉的神态,便问:“元朗、白晴,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白晴抢白道:“我们不着急。” “还不急呢。”栾方仁笑说:“好饭也怕晚啊。” 陆临松表面上泰然自若,实则却在暗中观察厉元朗的反应。 “我听首长的安排。”厉元朗低头吃东西的时候,发表出他的想法。 陆临松微微颔首,“元朗,你有这份心思最好。” 吃过中饭,栾方仁率先离去。 陆临松则把厉元朗叫进书房里,二人面对面说起了话。 他首先说:“厉元朗,我知道你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同意这门亲事的,你委屈、别扭,我何尝不是?” “小本子一事,将会伴随你的一生,是你最大的不稳定隐患。” “劲峰同志哪点都好,唯一不足之处就是生性多疑。这也怪不得他,当初他和薛永相之间的竞争激烈程度,超乎你的想象和认知。” “劲峰同志一路走来,做到如今位置,经历过太多的磨难,有的甚至都危及到他的生命。所以,才造成今天他不相信人的秉性。” “我出面保你,白晴是一个原因,更有给劲峰同志刹车的意思。不能这么下去了,作为他这种级别的人物,要胸怀宽广,要有容人之量。” “过去,我们国家经历过的惨痛教训言犹在耳,造成的损失和影响,是几代人通过不懈努力才扭转过来。即便这样,我们还是落后于世界上发达国家几年,乃至几十年。” “内斗消耗的是我们自己,成全的是别人,只有一个健康稳定的内部环境,才能成就更大的外部发展空间。” “另外,你是一个有正义感,有责任心的好干部。你身后有强大的经济支撑,造就你不贪不占。偶尔的私生活混乱,也消失殆尽。” “作为一名官员,这两个致命缺点你全都规避了。仅凭这些,只要你坚持下来,一定会前程似锦。” “即使你不是我陆临松的女婿,相信,你这块金子早晚会发光发亮。” “厉元朗,好好和小晴过日子,要心无旁骛一心一意。你身后的两个女人我了如指掌,我希望你继续保持现有关系,不要三心二意。如果有一天被我发现你偏离轨道,那么,你和她们的下场将会十分艰难。” “你选择了白晴,无论你是真心还是被逼无奈,只要成为我的女婿,就要干净成一张白纸,尤其在女人方面,我陆临松眼睛里从来不允许掺进沙子,这一点现在是,将来也是。” 陆临松这番话,深深扎进厉元朗的心田里。 回想小本子上记录朱光辉的那件事,厉元朗不寒而栗。 做大事者,必须要有毫不犹豫、坚决果断的行为作风。 在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涉及到亲情,也要忍痛割爱,绝不留情。 他相信,陆临松不止是说说,真要惹恼了他,就像郑海欣分析的那样,朱光辉就是前车之鉴。 一念及此,厉元朗感觉到后背嗖嗖直冒冷汗,尽管房间里的气温很暖和。 此情此景,他不需要表态,陆临松要看到他的实际行动。 见厉元朗一语不发,陆临松表情逐渐缓和下来,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慢悠悠问:“方仁和你谈了什么?” 厉元朗如实回答,“他问我想不想调动工作。” 陆临松满意的点了点头:“方仁即将外放,去安江省任一把手。在新的环境,他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你无疑是最理想的人选。” “不过,这事需要等待,有合适的机会,他自然会操作的。” 放下茶杯,陆临松继续说道:“你和白晴的婚事要尽快办理,时间久了,难免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厉元朗点头同意,“一切都由首长您做主。” 陆临松摆了摆手,“以后不要管我叫首长,一个显得生分,另一个,也不符合你我之间的关系,该怎么叫就怎么叫,免得别人会拿来做文章。” 厉元朗想了想,“是的,陆伯伯。” “这就对了嘛。”陆临松面露欣喜。 接下来数日,陆家紧锣密鼓张罗着厉元朗和白晴的婚事。 白晴除了海向军一个亲弟弟之外,还有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 弟弟陆涛,从事科研工作。 妹妹陆霜,是大学讲师。 他们都已成婚。 自从五年前,陆临松的妻子因病去世之后,这对兄妹很少回来。 一个是工作繁忙,都有自己的家。 另外一个,貌似兄妹和陆临松关系并不亲密,偶尔回来一次,也都是尽义务走过场。 至于个中原因,白晴没说,厉元朗也懒得打听。 婚事定在一个月之后的元旦这一天。 以陆临松的想法,想要白晴把家安在他这里,反正房子足够大,有的是地方住。 但白晴截然反对,她考虑厉元朗的感受,如果那样,厉元朗岂不成了上门女婿,他是万万不会答应。 陆临松拗不过女儿,白晴就在京城繁华地段,看中一套别墅,楼上楼下加地下室,总共五百平米。 白晴不差钱,厉元朗这些年来倒是积攒了一点工资,全部拿出来只有区区十五万。 这对于上亿的房价来说,杯水车薪。 没办法,这是他的全部家当,也是倾其所有了。 至于装修和置办家具等等事项,全由白晴亲力亲为。 因为厉元朗不可能在京城耽搁太久。 这期间,妹妹叶卿柔顺利诞生一个健康男婴,王家上下喜不自胜。 就连身体越来越差的王老爷子,得知王家第四代终于迎来男孩,高兴得破天荒喝了一小杯药酒。 按照厉元朗的想法,他和白晴这桩婚姻属于低调办理。 在拜州,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但远在东河的旧友中,厉元朗只通知了一个人,就是季天侯。 除了他是厉元朗最好的同学加哥们之外,也算是介绍人,没理由不说。 “什么?你要和白晴结婚了?”季天侯闻知消息,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婚礼定于元旦这天,到时候你和冯芸一起过来。还有,这件事就不要告诉别人了,我不想弄得太大阵仗。” “元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两个怎么成为夫妻了?” 季天侯并不知道水婷月遇害一事,别看发生在允阳市,毕竟距离乌玛县很远,消息闭塞。 况且此时的水婷月,由于父母关系受到牵连,早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了。 当厉元朗将前因后果大致告知给季天侯之后,季天侯震惊程度绝不亚于八级大地震。 “乖乖,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元朗,你为什么不早点通知我?” 第990章 既成事实 厉元朗无奈苦笑,“天侯,婷月被金依梦害死,我脑袋一直是蒙的,根本想不到这些。况且,我也不想让你跟着烦恼,影响到你的心情。” 也只能这样解释了。 好在季天侯理解他的苦衷,除了同情,也做不了什么。 返回拜州市,一切如旧。 省里面,也只有刘浩准和秦玉邦知道厉元朗迎娶白晴的事情。 在电话里,都给厉元朗送上祝福。 因为陆临松低调办理婚姻,没有通知下面的人,到时候只在国宾馆放两桌酒席即可。 所以,像刘浩准秦玉邦都不能亲临婚礼现场。 一晃,时间到了十二月底。 厉元朗向卢世德请假,只身一人前往京城。 经过数日的忙碌,那栋别墅全部装修完毕。 豪华程度令人叹为观止。 再看白晴,人略微有些削瘦,眼角也有了丝丝皱纹。 经过一个月的电话联系,厉元朗和白晴的关系略有改善,不再像以前那样抵触了。 人都是感情动物,白晴的迁就和体贴人心,天长日久,铁石心肠也会变软的。 看到她现在样子,厉元朗忍不住由衷说了一声:“辛苦你了。” 白晴笑了笑,“只要你喜欢,我苦点累点没什么。” “谢谢。”厉元朗轻轻拍了拍白晴肩头,并说:“我一会儿要去机场接天侯和他妻子,你要不要一起?” “好久没见季天侯了。”白晴感叹道:“他算是我们的介绍人,又是老朋友,我一定去。” 路上,小兰开着商务车,白晴和厉元朗并排坐在车里。 白晴望了望厉元朗,试着抓过他的手,攥在手心里。 厉元朗并没有躲闪,见此,白晴干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眼睛里闪烁着晶莹泪花,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满足。 当冯芸挽着季天侯的胳膊,夫妇二人一起走出机场,老远看到,厉元朗和白晴手拉手的亲昵模样,季天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了解厉元朗,知道厉元朗脾气执拗。 他担心厉元朗揪着水婷月一事,对白晴不理不睬冷若冰霜,这样对厉元朗可不是好兆头。 然而,这一切都在眼前的事实中迎刃而解,季天侯兴奋不已。 当即和厉元朗来了一个热情的熊抱,不住拍着他的后背,欣喜道:“元朗,祝贺你,祝贺你们喜结良缘。” “多谢。” 随后,季天侯又和白晴握手言欢,还开起玩笑,“你说我今后管你叫晴姐好,还是叫你弟妹好呢。” 白晴笑着说:“随你怎么叫都行。” 季天侯又把冯芸介绍给白晴认识。 晚上,厉元朗白晴在新家宴请季天侯夫妇。 冯芸一走进这栋富丽堂皇的别墅里,眼睛都不够使了,看哪里除了惊叹就是张大嘴巴,瞪大双眼。 也太漂亮了吧。 比她见过的任何房子,甚至五星级大酒店都要漂亮。 季天侯夫妻是厉元朗和白晴在新家接待的第一对客人。 饭菜都是请京城饭店最有名的厨师,亲自上门做的。 色香味无可挑剔,绝对一流。 厉元朗和季天侯好久不见,自然大喝特喝。 反正后天才是婚礼日子,喝多喝醉无妨,不耽误事。 这顿饭主要以谈天说地为主,不时夹杂着季天侯聊起在乌玛县工作情况。 他现在已是常委副县长,和张全龙关系处的融洽。 主要是得益于厉元朗的因素。 负负得正,他们都是厉元朗的朋友,又是老熟人,自然而然的接近,实属正常。 厉元朗喝醉了,难得醉一回。 季天侯也好不到哪里去,变成哪都不服就扶墙了。 自从他因为喝酒误事之后,季天侯很少这么放开量的喝酒。 主要是高兴。 愁酒醉人,喜酒同样也醉人。 冯芸搀扶着季天侯去楼上客房休息。 厉元朗则摇摇晃晃,准备去一楼的书房里睡觉。 别看他和白晴已经领证,可他暂时还没做好收纳白晴的准备。 一直把书房当成他的睡觉之地,与白晴事实上分居而睡。 厉元朗双眼迷离,看哪都转,头晕乎乎的,双腿发软,走路都不成一条直线。 白晴见状,赶紧过去一把将他搀扶住,不禁埋怨说:“瞧你,干嘛喝那么多,别把自己身体喝坏了。” 厉元朗提着大舌头,连连摆手,“没事,我没事,这点酒小意思。” “哼,还嘴硬呢。” 小兰小青看见女主人搀扶厉元朗进了书房,二人会意的相互对视一眼,全都心照不宣的回楼上各自房间休息了。 白晴把厉元朗放倒在床上,帮他脱掉鞋子和外衣,安顿他睡觉。 她低身的工夫,万不成想,厉元朗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囫囵话语,竟然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其实,白晴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然而真正倒进这个男人的怀中,她却本能做了挣扎反抗。 结果她越是挣扎,厉元朗越是兴奋,越是动作幅度很大。 渐渐地,白晴果断放弃了…… 一阵狂风暴雨之后,厉元朗沉沉睡去。 白晴裹着被子,望向身边的男人,心中腹诽揣测,厉元朗到底喝没喝多酒? 都说男人喝醉啥也不是,他为何截然相反? 次日一早醒来,厉元朗头痛欲裂。 坐起来,赫然发现身边熟睡的白晴。 这种状况,一看就明白,昨晚经历了什么。 厉元朗揉了揉太阳穴,蹑手蹑脚下床,去卫生间冲了一个热水澡,以此缓解酒醉后的疲倦感。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真是喝多了,影影绰绰间好像和水婷月在一起。 实际上,他完全把白晴当成水婷月了。 不管咋说,既然已成事实,就得全然接受。 洗完澡出来,白晴已经睁开眼睛,呆呆望向天花板,陷入沉思。 “你怎么啦?”厉元朗坐在床边,好奇问道。 “元朗,你昨晚是不是把我当成水婷月了?”白晴的神态略显失望。 “对不起,我喝多了,脑袋一时不够用,我做了伤害你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白晴却说:“你用不着道歉,你对水婷月一往情深,恰恰说明你是一个值得托付一辈子的男人,我没有看错你。” “白晴,我们已成夫妻,今后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厉元朗没有说出“会对白晴好”的话。 因为这需要时间,需要接触和培养感情。 白晴笑了笑,不过笑得很勉强,“慢慢来,我能等你一点点接受我……” 元旦这天晚上,在国宾馆养原斋,张灯结彩,硕大的“囍”字,彰显出来结婚办喜事的热闹场景。 别看只放了区区两桌,参加的客人除了季天侯夫妻,其余全都是大牌人物。 真可谓一个比一个级别高,拿出哪一个,都够普通人仰视一年的。 厉元朗和白晴身穿中式礼服,在门口迎接客人。 陆临松则坐在里面正中偏左位置,和在场客人打招呼寒暄。 而他身旁空出来的那个座位,是特意留给于劲峰的。 季天侯眼睛都看直了,这些平时只能从电视里看到的大人物,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好比做梦一般。 不时偷偷和妻子冯芸交头接耳,他不敢指着谁去介绍,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向妻子渗透。 冯芸自始至终,眼睛盯向陆临松那一桌。 不说别人,单说陆临松,就够冯芸吃惊好一阵了。 那可是之前的大人物,人逢喜事精神爽,陆临松满面红光,交头接耳和别人说话,头发染得油黑锃亮。 忍不住歪头告诉老公,“你看他,还有他,还有……” “嘘!”季天侯马上用手势制止住,别一惊一乍的,让人看了笑话。 正这时,养原斋餐厅响起一阵迎宾曲,众人齐刷刷看向门口,一位器宇轩昂的男子,在众人簇拥下缓缓踏进婚礼现场。 第991章 婚礼进行时 来人正是大名鼎鼎的劲峰同志。 直到这时,陆临松方才站起身来,往前走了几步,劲峰同志也是加快脚步,二人双手紧紧握在一处。 “临松同志,恭喜贺喜。” 陆临松则笑说:“感谢劲峰同志能来参加小女的结婚仪式。” “我早就说过,这杯喜酒我一定要喝的。” 随后,陆临松正式把厉元朗介绍给于劲峰认识。 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和这位劲峰同志面对面。 于劲峰身材高大魁梧,比厉元朗略微高那么一点点。 浑身上下自带的掌权者的自信和威严,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这种感觉在陆临松身上也有,不过没有劲峰同志那么强烈,那么令人窒息。 不同于对待陆临松,于劲峰只是和厉元朗握了握手,淡淡说道:“恭喜你。” 表情平淡如水,但是那双眼睛透出来的光亮,却散发出来别样意味。 婚礼请来知名主持人,都是新闻频道的播音员。 不像娱乐频道,新闻频道这对男女播音员,是播音组的正副组长。 经验丰富,掌握分寸恰到好处,没有搞怪等乌七八糟的环节。 整个婚礼仪式过程非常正式,而且也简练。 面对台下两桌大人物,厉元朗手心里全是汗。 好在他毕竟经历过大场面,迅速调整好心态,对于主持人不算苛刻的问题对答如流。 短短三十分钟,仪式结束。 时间这么短是有原因的,毕竟台下这些人都有公事,哪怕是在晚上,也是专门抽出时间前来参加。 厉元朗和白晴,先向第一桌的于劲峰敬酒,他浅抿一口,送上新婚祝福,随后向陆临松以及在座众人拱手抱拳,以忙碌为由,匆匆离去。 余下众人,也都喝完敬酒,纷纷起身离席。 那张足以坐下二十几人的大桌,很快走了大半。 陆临松嘴上说着理解,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这就是在位和退下的区别。 若然他仍旧在那个位置上,他不走,谁好意思走? 没办法,人走茶凉,现实便是如此。 另一桌,留下来的人稍微多一些。 这里面坐着白晴的弟弟陆涛和妹妹陆霜。 别看厉元朗认识白晴已久,这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和妹妹,厉元朗还是第一次见到。 陆涛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木讷不苟言笑。 陆霜眉眼特别像陆临松,谈不上漂亮,却也不难看,属于中等相貌。 她的嘴唇很薄,一定挺能说的,或许与她大学讲师的职业有关吧。 只是碍于这样场合,不方便夸夸其谈,举杯示意道:“愿姐姐、姐夫在天化作比翼鸟,在地化为连理枝。祝你们新婚幸福,白头到老。这杯酒,我喝了。” 一扬脖,一口喝光。 并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身旁傻站着的陆涛。 陆涛涨红着脸,木讷说道:“祝、祝你们新婚快乐,我也喝了。” 同样一口气喝完,却龇牙咧嘴,面显痛苦,不停咳嗽起来。 “你看看你,喝个酒还把自己呛到了。” 陆霜埋怨起哥哥,不住轻拍他的后背,以此缓解。 厉元朗微微一笑,陆家兄妹的性格真是弄反了,陆涛腼腆的像个小姑娘,而陆霜却颇有大丈夫的豪爽劲儿。 只是他挺纳闷,姐姐大喜之日,陆涛老婆,陆霜的老公全都没有露面捧场,实属罕见。 敬完陆家兄妹,最后轮到季天侯冯芸夫妇。 倒不是礼数不周,慢待他们。 实在因为那些人物工作繁忙,也只有把他们两个排在最后了。 只有跟季天侯夫妇在一起,厉元朗才感到宽慰和放松。 季天侯代表他们夫妻说完祝福话,他眉眼不眨的一口喝光,舔了舔嘴唇低声说:“到底不一样,这里的茅台口味和我之前喝过的简直天上地下,味醇绵柔,还不辣嗓子。” 厉元朗打趣道:“喜欢的话,临走时带两箱,还有中华烟。” “哪有又吃又拿的道理。”季天侯客气婉拒。 并扫视一圈,搂住厉元朗肩膀,在他耳边小声嘀咕:“元朗,感谢你给了我这种机会,能够近距离看到那么多大领导,我这辈子真是三生有幸,值了。” 厉元朗完全理解季天侯的真实想法,不说别人,就拿劲峰同志来讲,绝大部分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看见他本人。 季天侯却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岂止三生有幸,十生有幸都不过分。 厉元朗也不忘嘱咐他的好哥们,“天侯,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要到处散播,低调为宜。” “嘿嘿。”季天侯笑眯眯点头:“放心,我不会乱说乱讲,我嘴上有把门的。” 冯芸却撇了撇嘴,她了解丈夫。季天侯那张嘴要是有上锁的话,锁头也是残次品,一碰就开。 喜宴进行不到一个半小时,便偃旗息鼓,大功完成了。 季天侯要急于返回工作岗位,谢绝厉元朗的盛情挽留,执意赶半夜的飞机返回广南市。 厉元朗白晴还有事要忙脱不开身,派小兰小青代表他们送季天侯夫妻去机场。 当然,两箱茅台酒和两箱中华烟,只能通过邮寄方式送给季天侯了。 曲终人散,客走主人安。 厉元朗和白晴回到新居已是夜里十点半钟了。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白晴抻了一个懒腰,玩味的问厉元朗:“你还要住在楼下书房里吗?” 厉元朗摇了摇头,“今晚可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良辰美景岂可辜负?” 白晴娇嗔道:“坏人,你又想那事了。” 厉元朗则说:“我对你想是正常,你是我的老婆嘛。”趁着白晴不注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坏笑着说:“上次我喝醉酒,没什么印象,这次我可饶不了你。” 然后大步奔向楼上卧室。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轻车熟路,厉元朗把白晴折腾够呛,浑身散了架子,连连告饶。 躺在床上的厉元朗,接过白晴递来点燃的香烟,深深吸一口问:“姐,有个事我挺好奇,陆涛和陆霜为什么没带家属参加咱们的婚礼?” “你叫我什么?”白晴依旧抽着她专属的细杆香烟,眨着大眼睛看向厉元朗。 “恕我失言,不该管你叫姐,该叫你老婆,或者妻子,老伴才对。”厉元朗故意调侃。 “叫那些太难听了,还是叫我姐听着舒服,反正我比你大。”白晴侧着身,和厉元朗商量说:“以后,你叫我姐,我叫你弟,当然,只限于咱俩私下之间,在外人面前,还是以夫妻相称。” “我赞成。”厉元朗人忍不住摸了一下白晴。 有人会觉得,厉元朗为什么对白晴的态度有了转变,接受她了。 一个是婚姻已成事实,还有厉元朗的男人性格。 白晴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的本性认知里,就应该为白晴负责到底。 况且,之前只是误解,水婷月之死,白晴有责任,但不完全在她,金依梦才是罪魁祸首。这笔账,就要记在金依梦的头上。 只可惜,时至今日,金依梦仍然音信全无,逍遥法外。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厉元朗提醒道。 白晴叹了叹气,深有感触说:“我爸爸从头到尾都不同意陆涛和陆霜的婚姻,更不接受他们的另一半。直到现在,他们的家属包括孩子,我爸爸都没见过一次面。”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兄妹两个对陆临松感情这么淡薄,原因就在于此。 听白晴说,她的弟妹和妹夫都是普通家庭出身,当初陆临松给定的大家族的孩子,兄妹两人谁都没答应。 由此,白晴联想到厉元朗,自豪说道:“弟,你是我爸爸第一个主动承认的女婿,哪怕你同样来自于寻常百姓家。” 厉元朗却不这么想,如果自己不是副厅级,只是一个普通人,陆临松还会同意吗? 第992章 又要调动 次日上午,厉元朗带着白晴来到京郊公墓,祭拜父母。 站在父母墓前,厉元朗正式介绍了白晴。 白晴手捧鲜花,慢慢放在墓前,神情庄重的说:“爸、妈,我叫白晴,是您们的儿媳妇。在您二老面前我郑重承诺,今后一定照顾好元朗,我会成为他最坚定的支持者和最坚强的后盾。” 随后,接连鞠了三个躬。 当天晚上,王铭宏在家里设宴款待厉元朗和白晴。 昨天,王铭宏有重要的外事活动,没来得及参加他们婚礼,算是摆酒做补偿。 叶卿柔已经出院,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儿子名叫王荣禹,“荣”是家谱上的排字,“禹”是王铭宏给起的。 等于说,儿子起名没有王松和叶卿柔参与,全是爷爷的主意。 没辙,王占宏只有一个女儿,王松这一辈一脉单传,小家伙是王家唯一的希望和香火的延续。 厉元朗和白晴看望外甥,叶卿柔对待白晴十分冷淡,嫂子都不叫,直呼其名。 厉元朗忍而不发,妹妹尚在哺乳期间,担心话说重了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对妹妹和外甥不好。 白晴对此倒没怎么在意,至少面上是这样。 和叶卿柔聊了聊孩子,正好王铭宏回来。 叶卿柔便对王松说道:“你去和白晴看一下爸爸,我有话要单独和哥哥说。” 王松十分听话的和白晴出去,房间里就剩下厉元朗兄妹,还有熟睡的小外甥。 “哥,你为什么娶白晴?” 面对妹妹的质问,厉元朗沉默了。 “在我的印象里,我的哥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不成想变成一个攀附权贵的软骨头。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无奈之下说:“我是迫不得已,之前我趟了一次大雷,如果不是白晴爸爸出面相保,我还有你的侄子侄女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我只有娶白晴,成为陆家女婿,才能有摆脱机会。” “妹子,哥不是软骨头,哥是为孩子着想,我一个人有事无妨,我不能让孩子受我牵连,影响一辈子。” 叶卿柔不知道这里面的详细情节,争辩说:“不是还有我吗。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还有我的侄子侄女,不让你们有任何麻烦。” 厉元朗苦笑道:“卿柔,若是说,那个人就连你的公公都无济于事,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叶卿柔显现出惊恐的表情,“你是说……” “是,就是他!”厉元朗深深点着头。 “哥,你怎么得罪他了?” 厉元朗无奈道:“卿柔,这事和你无关,你不要知道,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并用诚恳的语气劝说:“其实白晴人挺好,她对我很仗义,也重感情。我早就想通了,我不能总是纠结婷月的事情,日子总得往前奔。你现在有了孩子,慢慢就会懂得,我们过的不是我们自己的生活,还要为孩子的将来考虑。” “我今天带着白晴去父母墓前祭拜了,我正式接纳她。你要是为我好,也应该承认她是你嫂子。” 叶卿柔撅起嘴小声嘟囔着:“我就是不喜欢白晴,还是婷月姐好……” “婷月已经不在了,你要接受现实。”厉元朗见妹妹固执,也只能点到为止,并岔开话题,问道:“你爸爸见到小家伙了吗?” “没有。”叶卿柔摇头否定。 “这样不好。”厉元朗苦口婆心劝慰说:“他毕竟是你爸爸,你又是他唯一女儿,王荣禹是他外孙,于情于理,都没有不让见的道理。” 叶卿柔低眉垂思,看样子,她在做着内心挣扎。 厉元朗感觉,妹妹和叶明仁之间,绝不仅仅是他当年没有帮自己那么简单,准然还有别的因素。 这时候,王松敲门进来,通知厉元朗饭菜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 当厉元朗走后,叶卿柔拿起手机,终于拨出一个号码,“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来看一看你的外孙吧。” 虽然没叫爸,但是叶明仁听完后,还是激动的一夜没睡。 世上只有狠心的儿女,没有狠心爹娘,这话一点没错。 王松性格随和,就是话少,更有严重的宠妻宠子习惯。 陪着厉元朗和白晴吃了一会儿饭,眼睛至少往老婆和儿子房间那边瞅了五遍。 王铭宏冲他摆了摆手,“快去吧,要不然你的心也是长草的。” 王松就像得了特赦一样,赶紧起身离席,美滋滋去看老婆儿子了。 他走后,王铭宏举杯说:“这杯酒我祝贺你们。” “谢谢王叔叔。” 厉元朗和白晴同时举杯,与王铭宏共同饮下这杯酒。 席间,王铭宏说道:“小晴,我昨晚和你爸爸通话,听他情绪不高,没事多回去看一看他。你一搬走,你爸爸太过孤单。本来退下来就没什么事情可忙了,这下,你可把他闪的够呛,一时半会儿难以适应。” 白晴解释说:“按照习俗,明天是三天回门,我和元朗一起去看他。另外,元朗在外地工作,调动又频繁,我们商量过了,我不打算搬到他身边去住,等他回到拜州,我就搬回去陪我爸爸。” “嗯。”王铭宏颔首赞同,“你这个提议好,你爸爸准会非常高兴。” 提到工作,王铭宏便说:“元朗,有个事你要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你在拜州的日子恐怕不会长久,就要调动了。” 厉元朗一听,禁不住有些吃惊。 前几天和栾方仁说话时,栾方仁倒是提了一嘴,自己还没做好打算,难道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忍不住脱口而问:“王叔叔,我将去哪里?安江省?” “怀城市你知不知道?” 提起这座城市,厉元朗还真有印象。 当初秦景发现水婷月,就是在怀城市的精神病院。 怀城四面环山,整座城市就是建在山中间。 城市高楼大厦很多,也非常密集。 街道狭窄不说,到处都是上下坡道,十分陡峭。 而且城市规模也小,虽然是地级市,可在整个安江省,也就是排在中下游的小城市。 王铭宏既然这么说了,估计自己调动已是板上钉钉,难以更改。 关键是,他下一步去怀城,将担任什么职务? 厉元朗不方便问,只好把半截话压在心里。 白晴观偷瞄厉元朗的反应,随后问道:“王叔叔,你们打算把元朗安排在怀城什么位置?” 不得不承认,白晴眼观六路的本事很大,她马上猜出厉元朗有难言之问,索性通过她的口中,获取答案。 “这事还在探讨之中,不过怀城这个地方,元朗是去定了。”王铭宏非常笃定的态度,决定了这件事真实可靠。 随后,他又把看向白晴的目光转移在厉元朗身上,“你回拜州之后,就做离开后的安排吧。” 这一夜,厉元朗翻来覆去的摊煎饼,搅得白晴都没睡意了。 “你还在想调动工作的事情?”白晴打开床头灯,身体靠在枕头上询问厉元朗。 “是啊,一想到又换地方,我睡不着觉。” “那就说会儿话。”白晴问道:“弟,你现在已经是副书记了,去怀城提拔的可能性比较大,应该是代理市长。三十七岁的正厅级,年轻有为,前途远大。” 厉元朗示意白晴给他点燃一支烟,而且还是白晴常抽的那种细杆烟。 这种烟味很淡很柔软,不呛嗓子。 吸了几口,厉元朗感慨道:“市长我不奢望,组织上如何安排,我都会无条件服从。” “跟我别讲官话,听着太假,不过……”白晴侧转身子,面向厉元朗,给出一条她的建议。 第993章 家宴 “我觉得,你这次不要单枪匹马的过去,至少带一个你用着顺手的人一起赴任。” 厉元朗一惊,顿时明白白晴的用意深远。 只不过,和组织谈条件,厉元朗有些为难和过意不去。 “我是这么想的。”白晴分析说:“栾主任为我爸爸服务多年,我了解他这个人。” “他长期在部委工作,缺少基层经验。此番去安江省,头三脚肯定难踢,准是遇到麻烦问题,而问题源头就在怀城市。” “我猜,一开始他不一定给你准备的是这地方。栾主任通过我,对你有所掌握,知道你善于啃硬骨头,让你去怀城市开山破土,打开局面,为他冲锋陷阵带个好头,这才是栾主任的真实用心。” “嗯。”厉元朗微微点头,“姐,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继续说。” “既然是难啃的骨头,你就要有大刀阔斧的决心。想要成就一番大事业,必须要有可用之人,培植自己的人马。” “所以我才建议你,先带一个人去。这个人不一定位置重要,能够跑前跑后给你提供必要帮助即可。你仔细想一想,有没有合适人选?” 听着老婆的话,厉元朗大脑告诉运动,眼前忽然一亮,一个人立马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陆临松知道今天是女儿女婿回门的日子,早就布置好家里,厨房准备上好的酒宴,还亲自给陆涛、陆霜打去电话,让他们一起回来。 这么重要的日子,全家人要一起吃一顿团圆饭。 按照礼节,厉元朗给陆临松准备了不少礼物。 东西是次要的,心情一定要尽到。 尽管陆临松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人气,缺热闹。 “小晴,元朗,你们回来了。” 见到女儿女婿,陆临松表面上依旧保持威严的不苟言笑,实际行动上已然出卖了他。 “爸爸好。”之前在婚礼上,厉元朗已经叫过了,倒显得很自然。 “好好。”陆临松连连点头。 坐下后,三人闲聊,话题不可避免的聊到厉元朗将要调动一事。 陆临松娓娓说道:“方仁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告诉他,我已经退下,政事我不过问,让他自己做决定。” 其实,陆临松这么说已经表明态度,对于厉元朗下一步的调动,他是支持的。 他给了栾方仁的权限,至于栾方仁如何操作,陆临松不会过问的。 像他做过这种级别的人,只管抓大方向,看最后的结果,中间过程就不是他关心的了。 真要事无巨细,什么都插手的话,也做不到如今位置。 即便做到,累也把自己给累坏了。 不同的人,做事和看事角度自然不同。 就好比普通百姓,只在乎每日的柴米油盐。 而更高的人群,他们衣食无忧,想的肯定要比柴米油盐更长远的东西。 以前,厉元朗与水庆章说事,还能说的更为具体。 可和这位老丈人说话,基本上对不上茬儿。 或者说,以厉元朗目前身份,在陆临松眼睛里,和老百姓毫无区别。 副厅级官员,甚至低于为他服务的办公室人员。 所以说,这个话题也没说多久。 正好陆涛和陆霜双双到来,这对兄妹也加入到聊天之中。 话题就此打住。 不得不说,为了迎接女儿女婿到来,陆临松准备的这一桌酒席足够丰盛。 这里的丰盛不是大鱼大肉,菜肴居多,而在于精致,漂亮。 每样都很少,可制作过程却相当繁琐。 就拿一道开水白菜来说,小碗里只有几片黄白相间的菜叶菜帮,吃起来清鲜淡雅,香味浓醇,喝口汤,汤味浓厚,却不油不腻。 白晴偷偷告诉厉元朗,今天做菜的全是特级厨师,所有都按照国宴标准执行。 吃了几口菜,又换上另外几道。 都是一家人,难得聚齐,陆临松心情大好。 当闻知白晴说,等厉元朗返回工作岗位后,她还要搬回家里陪他住,陆临松笑容满面,破例又让人倒了一小盅白酒。 陆涛陆霜兄妹两个,却没怎么说话。 厉元朗感觉出来,他们对于父亲偏疼白晴,心存不爽。 可厉元朗无法表达,只能等回家再和老婆详谈了。 吃过饭,陆家兄妹一起离开。 白晴被陆临松叫到书房里说话了。 厉元朗则去楼上白晴的房间休息。 躺了没多久,白晴飘然而至,坐在厉元朗身边问:“你猜爸爸找我谈些什么?” 厉元朗头枕双手,望着白晴信心满满的说:“肯定是问咱们关系怎样,我对你是不是真心的好。” 白晴微微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算你猜对了。”而后侧身躺在厉元朗身边,摆弄他衣服扣子,轻问:“弟,你对我是真心的吗?” “我们是夫妻,是一个整体,今后就要坦诚相待。以前,我是怪过你,可自从我们成为夫妻,我已经想通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要往前看。”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不会在提及。”说着,白晴的头往厉元朗的怀里拱了拱,伸出来的一只手搭在厉元朗的胸膛上,紧紧搂住。 “姐,爸爸对你偏爱,陆涛陆霜的反应你可要注意,别引起你们姊妹间产生隔阂,到头来关系紧张。”厉元朗好意提醒。 白晴不以为然的说:“放心,我自有办法。对了,晚上有个饭局,我带你一起去,让你见识见识。” “又是喝酒聊天,我都烦了。” “不是那种大场面,就是几个要好的姐妹聚一聚。这段时间光顾忙着婚事,都把她们冷落了,非要让我带你和她们见一面。你和我去吧,算是帮我一个忙。” 听闻是几个女干将,厉元朗一时头大如斗。 女人要是疯起来,一点不比男人差。 有心不去,架不住白晴好话说尽,厉元朗勉强答应。 睡了一下午,临近傍晚天黑,厉元朗和白晴在小兰小青跟随之下,来到位于京城三环一处秘密之地。 所谓秘密,就在于这里的特殊环境。 这是一个免费公园,车子行驶一段路程,前面出现一面青砖砌成的高大围墙。 沿着围墙又走了十来分钟,赫然出现一道红漆大门。 门口有保安站岗,白晴掏出一张金色卡片,在识别器上一扫,抬杆自动升起,车子徐徐开进来,保安站得标杆溜直,统一敬了一个礼。 厉元朗透过车窗望去,路两边全是松树,一眼看不到头,远处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奇怪了,这么大一个地方,为何看不到一处建筑物? 难不成是在雪地里野餐? 抱着强烈的好奇心,厉元朗不住观察,依然找不到答案。 车子有前行了几分钟,眼前终于出现一栋二层小楼。 小兰把车停在小楼前面的停车场。 四个人从车里下来。 白晴裹了裹衣领,一指那栋小楼说:“走吧,咱们进去。” 厉元朗一边走一边看,这里除了高大围墙,还有一大片空地以及一条柏油路之外,就剩这栋小楼了。 为什么说是小楼,因为这栋楼目测不是很大,总共也就在千八百平米左右。 要是普通住宅不算小了,可这么一大片地方,实在不突出。 在京城寸土寸金之地,有这么大的空地,真不知道主人是怎么想的,这也太浪费了吧。 小兰小青轻车熟路,带领他俩通过旋转门进来。 是一个类似宾馆的大堂,前台站着两名年轻女孩,穿着统一黑色职业装,冲厉元朗他们深深鞠了一躬,并道了一声:“晚上好。” 白晴将金色卡片交给小青。 小青去前台交涉完,很快从里面走出来一名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 眉头紧皱,表情严肃,大有来着不善的意味。 第994章 各个身份不凡 可一见到白晴,顿时满脸堆笑,躬身客气问好:“晴姐,好久不见。” 白晴面无表情的淡淡一扬手,“带我们去包房。” “好咧。”男子痛快答应,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然后,指引着厉元朗等人走到电梯间。 并排有两部电梯。 厉元朗十分纳闷,这栋楼总共不过两层高,竟然还有电梯?这得懒惰到什么程度,一级台阶都不肯爬? 心中装着太多的疑问,厉元朗却没问一句。 一个显得自己露怯,另一个问多就成话痨了。 反正谜底就要揭晓,跟着做就是了。 电梯到来,白晴拉着厉元朗的胳膊一同走进去,小兰小青跟在后面,最后才是那名男子。 厉元朗注意到,这部电梯只显示上和下,没有楼层。 而且电梯明显是往下运行,也就是说,下面才是目的地。 正如他所猜,当从里面出来,穿过一条走廊,眼前是一个开阔的大厅。 灯火通明,大厅内的假山喷泉上,四个金色大字金光闪闪,赫然醒目。 雨达会所。 原来是一家建在地下的会所。 和地面上那栋不起眼的小楼相比,地下装修的金碧辉煌豪华上档次。 白晴偷偷告诉厉元朗,“看见那四个金色大字了吗?不是镀金的,是用24k纯金制作而成。” 厉元朗惊得瞠目结舌。 乖乖,这四个大字得有多重啊,光是这一项,就价值几百万。 如此算来,会所老板该有多么厉害的实力。 男子把白晴带到大厅里,恭敬打完招呼,转身坐电梯离去。 敢情他就是一个带路的。 马上有一名穿着一身深蓝色西服西裤的年轻女子迎面走来。 老远面带笑容,微微躬身向白晴打招呼,“晴姐,晚上好。” 白晴眉毛一挑,问:“她们都到齐了?” “都来了,还在老地方八号房等您。” “好。”白晴点了点头。 女子身材高挑,长相姣好,目测也就在二十五六岁左右。 她扫了一眼厉元朗,没有多看,只是职业性的保持笑容,点头致意。 随后,头前引路,穿过大厅,走向里面包房。 这一路上,有不少和女子穿着一样的年轻女孩步履匆匆忙碌着。 但每个人一见白晴,全都驻足停下,给他们让路的同时,脸上洋溢着固有笑容,轻声蔫语的全都叫一声:“晴姐好。” 这架势,非常有一种众星捧月之感。 沿着有编号的包房走了一段,最终停在八号房门口。 推开厚重的房门,女子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白晴率先进来,厉元朗紧随其后。 小兰小青自然有她们专属的地方等候了。 包房很大很宽敞。 此刻,有五名女子正坐在真皮沙发里说着话。 一见白晴出现,立刻围过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厉元朗打量五名女子,年纪大多在三十左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长相都属于大众化,没有一个突出的。 相比之下,白晴无论身材相貌还是气质,在这里绝对是一流。 光彩照人,熠熠生辉。 五个女子和白晴说了话,不由得都把目光聚焦在厉元朗身上。 其中一个矮胖的女子,望着厉元朗问道:“晴姐,这就是姐夫吧?” 白晴嫣然一笑,拉着厉元朗郑重其事介绍说:“我老公,厉元朗,叫姐夫就成。” “哇,好帅啊,怪不得能娶晴姐,郎才女貌,真般配。” 胖女双手交叉在一起,托于胸前,泛起一脸花痴。 旁边一个干瘦女子首先向厉元朗问候,“姐夫好。” 在她带头下,其余女子也都跟着这样叫着。 “你们好。”厉元朗奉送礼貌的笑容,心里却有苦说不出。 加上白晴,一共六个女人,唯独他一个男的,这顿饭吃得该又多别扭。 没辙,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付了。 坐下后,白晴优雅指了指五个姐妹,大方说:“我懒得介绍,你们自己报上名字吧。” 胖女第一个举手,自我介绍道:“我叫徐菲菲。” 紧跟着第二句,却把厉元朗惊得够呛,她爸爸竟然是局委,在军中名气很大。 然后是瘦瘦的女子,她叫葛雯娜,老爸背景同样不简单,甚至比徐菲菲她爸官职还要高。 接下来的三个女子全都自报家门,惊诧的是,每个人都有相同背景,其中那位叫于静的女子,竟然是劲峰同志的侄女。 厉元朗有些吃惊,白晴的五个姐妹,个个不凡,背景强大的让人难以置信。 好久不见,五名女子和白晴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白晴一摆手,“我肚子早饿了,有什么话咱们边吃边说好不好?” 晴姐的话,在她们中很有号召力,马上通知上菜。 随后,大家走进里间,围着一张硕大圆桌依次坐好。 厉元朗紧挨白晴坐着,这一桌,显然白晴是主导。 喝什么酒,都问白晴意见。 白晴点燃专用细杆香烟,喷了一口烟雾,首先明确聚餐的主题,“今晚是你们姐夫第一次参加,我声明一点,不许把他灌醉。谁给灌醉了,我就对谁不客气。” “放心吧晴姐,我知道你们新婚燕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大家都是过来人,都懂。” 徐菲菲玩味的暗示起来,忍不住眼角余光瞟了瞟厉元朗。 把厉元朗看得浑身发冷。 白晴板起脸来,对徐菲菲说:“尤其是你,说话要有个把门的,注意点儿。” “一定。”徐菲菲搞怪的模样,由于她不及格的相貌,让人看起来有点反胃。 有了白晴发话,酒宴没上白酒,大家统一喝红酒。 她们身份特殊,自然不能喝普通红酒,清一色的拉菲。 这里不卖假酒,原装正品。 厉元朗暗自松了一口气,真要喝白酒,五个女人一起针对他,还真容易把他灌醉。 于静正如她的名字一样,很文静,不善言辞。 只不过,今晚是她做东,举杯喝酒的第一句话是要她说的。 “欢迎晴姐夫参加我们聚会,这杯酒就算我们补喝的喜酒,我提议,我们一起敬晴姐和晴姐夫。祝你们新婚幸福。” 徐菲菲不忘加上一句:“早生贵子!” “对,这也是我们共同声音。” 哈哈哈! 哄笑声中,众人齐刷刷喝了一大口红酒。 “听说晴姐夫是拜州的政法书记?”葛雯娜问道。 “是的。”厉元朗点头回应。 徐菲菲接话说:“你娶了晴姐,将来还会有更大的发展。来,我敬你。” 对于徐菲菲的快人快语,厉元朗心里很不舒服。 不是她的长相问题,是这句话的深意,有厉元朗攀龙附凤的嫌疑。 于是他纠正说:“我和你晴姐结婚之前,就已经做到如今位置,这和娶不娶她没关系。” 白晴也插言解释:“元朗的能力水平非常好。他的事业,靠的是他自身努力,靠的是他执政水平,和其他无关。菲菲,你说错话了,当罚一杯。” 徐菲菲缩了缩脖子,“怪我口无遮拦,我该罚。” 小插曲并没影响到大家心情,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红酒也醉人。 随着酒精刺激,气氛逐渐变得热烈起来。 徐菲菲提议,要和葛雯娜猜拳喝酒。 说好,谁输了,谁喝酒。 自己喝不了可以找别人代替。 厉元朗平静看着她们,心说,要是找他替喝,他坚决不干。 结果,他自作多情,想多了。 徐菲菲输了,当即掏出手机。 这里的环境,手机信号却相当的强,全是满格。 手机很快接通,徐菲菲对着话筒说:“我有一杯酒喝不下去,你过来替我喝掉。对,就是我领你办卡的雨达会所,八号房。” 临了加上一句:“限你半个小时之内赶过来,晚一分钟就不要来了,后果你自己想。” 这是谁啊?徐菲菲对他说话那么冲。 厉元朗还以为是徐菲菲丈夫或者男朋友。 可当那个男人在二十分钟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厉元朗非常吃惊! 第995章 尊重的底线 男子瘦高个儿,白白净净,正是女孩喜欢的欧巴类型。 他擦了一下鬓角,气喘吁吁说:“菲菲姐,我、我紧赶慢赶,没晚吧。” 徐菲菲抬腕看了看镶嵌钻石的名表,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还成,用了二十分钟,你还算守时。” 在座其他女人看见帅哥驾临,并没掀起太大波澜,葛雯娜微微撇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影视当红小生上官夜啊。菲菲,你挺有本事,一个电话就能叫来上官夜,我真是小看你了。” “那算什么!”徐菲菲不以为然回击道:“只要人在京城的男明星,不论老的少的,雯娜你随便点名,我让他们分分钟赶来陪你喝酒。哪一个不到,我就封杀他,一辈子都别想有戏拍!” 这话如果外人听到,肯定以为徐菲菲在吹牛。 可厉元朗清楚,徐菲菲爸爸主抓文艺口,她绝不是信口雌黄,危言耸听。 娱乐圈的艺人,若然惹这位徐大千金不高兴,就这身材,也的确够得上“千金”了,反正是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葛雯娜反唇相讥道:“在京城的算什么本事!就是在外地拍戏的,我会让他立刻停下来,以最快方式赶到这里,不信,我们可以试试。” 徐菲菲被葛雯娜说得脸色通红,眉头高高皱起,有气没法向别人发泄,看到一直局促站着擦汗的上官夜,训斥道:“你热啊,再擦汗我就把你衣服全脱了,一件不剩!” 上官夜吓得浑身一哆嗦,急忙陪着笑脸说:“对、对不起菲菲姐,我、我不敢……” 厉元朗双眉紧锁,胸膛不住上下起伏,眉宇间已经带有愠色。 白晴观察到厉元朗表情变化,及时出面制止,“菲菲,雯娜,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是不是酒喝多了,闲出屁了,越来越不像话。” 她果然有大姐大派头,一句话,把斗得面红耳赤的徐葛二人,全都老实闭了嘴。 厉元朗起身走到上官夜身边,亲自拉开一张空座椅,示意道:“别站着,坐吧。” 上官夜挤出一丝惨淡笑容,却没有动地方,眼角余光瞟向徐菲菲。 “看我干嘛,晴姐夫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徐菲菲白了上官夜一眼,脸色依旧不好看。 “谢谢,谢谢。”上官夜坐下来,徐菲菲指了指她面前的酒杯,“喂,你替我把这杯酒喝了,喝完滚蛋。” 越说越过分,厉元朗实在看不下去,一字一顿说:“徐菲菲,你看他脸上还有妆粉,应该是从片场着急忙慌赶来,这已经不容易了。他是演员,更是人,需要得到尊重。” 厉元朗尽最大努力,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不至于让徐菲菲下不来台。 不为别的,一旦说话太重,惹恼徐菲菲,有火撒不出去,上官夜自然就会成为她的出气筒。 如此一来,上官夜肯定会遭罪。 厉元朗没事,上官夜就有事了。 何况,她们都是白晴要好的姐妹,是闺蜜。 他不想让白晴难做,双重考虑下,厉元朗只能压着火气说话。 白晴明白,厉元朗生气了。 她眉毛一挑,面向众人摆了摆手,“菲菲雯娜,你们的游戏一点不好玩,没劲。我看还是喝酒吧,我代表元朗,敬大家一杯。” 适时的解围,总算没让谁失了面子。 其余女人纷纷赞同,于静朝徐菲菲使了一个眼色,徐菲菲极不情愿的举起杯,在白晴倡议下,共同喝完。 厉元朗为了打破僵局,询问上官夜拍戏的一些事情。 渐渐地,上官夜进入状态,有问有答,还不忘捧着徐菲菲说,倒是把徐菲菲逗笑了。 气氛也由原来的紧张,慢慢变得热闹起来。 把话题引到正确轨道,厉元朗终于松了一口气,可心情却变得十分沉重。 趁着大家聊的热乎,厉元朗偷偷告诉白晴,他要出去上厕所,尽管包房就有卫生间。 白晴颔首,目送厉元朗走出去,陷入沉思。 厉元朗打听到卫生间的位置,方便完系上裤子,正准备出去,忽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 “你是怎么回事,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把岳公子得罪了,项目还要不要!” 质问声后,就听另一人辩解道:“他说话太难听,我们是有求于他,可我们是人,不是他呼来喝去的奴才。” “奴才又怎样?项目跑下来,给市里带来多大的好处你心里有数。项目就这一个,好几个市伸手的,我们又不是最佳选择,各方面都不占优势。” 那个人继续说道:“今晚能把岳公子请来,我费了多大的劲,托了多少关系,我是绞尽脑汁把能用的关系全用上了,我可不想到头来功亏一篑。老唐,我可警告你,一会儿回去,立刻向岳公子赔罪,五杯白酒你一杯不少的都得喝完,哪怕喝趴下喝坏了,只要拿到项目,我算你工伤!” 临了不忘嘀咕道:“别说奴才,就是装孙子,我们也要装下去!” 这人声音厉元朗不熟悉,可另一个人他却十分有印象。 打开门出来,一眼看见门口站着两名男子。 与其中一个四目相对,全都禁不住惊讶起来。 唐智! 真没想到,竟然在京城,在雨达会所巧遇曾经的老领导,已经晋升为鲁高市副市长的唐智。 厉元朗激动万分。 快走几步和唐智紧紧握住双手,不住摇晃。 “唐副市长!” “元朗,是你,真是太巧了。”唐智面色红润,不知是激动还是喝了酒的缘故。 唐智对厉元朗有知遇之恩,在厉元朗最落魄的时候,一路提携和帮助,厉元朗没齿难忘。 另一人看着厉元朗,眼生,这人是谁? 不怪他,厉元朗在鲁高市祥云区的时候,他还没来呢。 放下手,唐智给厉元朗做了介绍。 “元朗,这位是我们鲁高市的鲁子清市长。” 同时,又对鲁子清说:“市长,他是厉元朗,在……” 便问厉元朗:“你还在乌玛县任书记?” 厉元朗解释说:“我已经调到荣山省拜州市,主管政法工作。” 唐智瞪大双眼,惊呼道:“元朗,你、你这速度都赶上火箭了。” 他岂能不明白,政法委书记都由市委常委兼任。 想来自己在鲁高市副市长的位子上做了一年多,还不是常委,厉元朗这位后起之秀,已然超越过他。 人与人真的不能相比。 鲁子清一开始以为唐智的这位熟人,不过是个处级干部,听闻是副厅级的政法委书记,态度明显有了笑模样。 “厉……” 唐智赶紧提醒,“厉元朗。” “元朗同志,你好。”鲁子清主动伸出右手。 厉元朗和他握了一握,打起招呼,“鲁市长,你好。” 这里自然不是聊天地方。 三个人出来,鲁子清指了指包房方向,“元朗同志,唐副市长,你们聊,我先回去。时间长了,该显得怠慢人家了。” 等到鲁子清走后,厉元朗询问唐智来京城原因。 “唉!”唐智叹了一口气,徐徐道来。 水利部要在祥北省建设一座大型水电站,在选址时,鲁高市是候选城市之一。 假如落户鲁高市境内,带来的不仅仅是纸面上的巨大收益,更有长远实惠。 为此,鲁子清和主管水利的副市长唐智没少跑关系,光京城就来好几次,可收效甚微。 好不容易找到这位岳公子,他本人一般,可他爸爸是部里的岳副部长,水电站项目审批权就由他负责。 鲁高市请不到这位岳副部长,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岳公子身上下手,打通关系。 “我听意思,你刚才好像把岳公子得罪了?”厉元朗担忧问。 唐智叹声道:“都怪我,一时没忍住……” 第996章 解围 岳公子高高在上,在他眼里,京城以外都是乡下,言语中难免夹杂看不起的意味。 况且,唐智他们又有求于他,更是趾高气扬。 唐智喝了酒,借着酒劲顶撞几句,岳公子当即拉下脸,就要拂袖而去。 鲁子清等人连忙赔罪,好说歹说总算平息掉岳公子的怒火。 事可饶,人不可饶。 岳公子对于唐智的道歉根本不领情,当场让唐智喝下五杯白酒,只有把酒喝完,他才不会计较,原谅唐智。 看唐智比划着酒杯大小,厉元朗深为担心。 唐智的酒量他是知道的。 别说唐智了,就是换成自己,五大杯白酒下肚,也会醉的不省人事,甚至喝坏身体。 摆明了,岳公子仗势欺人。 老领导有难,厉元朗岂能坐视不管? 他把手一挥,信心满满说:“唐副市长,我陪你去看看。” 唐智先是一愣,继而使劲点头。 他清楚厉元朗和王首长的关系,猜想厉元朗出面,或许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顿时来了精神,腰板瞬间挺得绷直。 他们的包房是在五十五号,距离这里不远。 唐智在前,率先推门进去。 厉元朗紧跟其后,往里一看,好家伙,足足坐了十来个人。 面孔都很陌生。 正中间坐的那名男子,三十多岁,人长得微胖,一双小眼睛冒着幽光。 一边抽烟,一边和左右的鲁子清以及另一名男子谈笑风生。 不过一见唐智,那张胖脸立刻变得阴暗,嘲笑道:“唐副市长这趟厕所上的时间可够久的,四十几岁的人了,肾功能不错。” 不难看出,这位岳公子的确不拿唐智当回事儿,连讥带讽,一点面子不给。 唐智按捺住火气,拱手抱拳说:“岳公子,各位领导,我刚刚碰到一位旧友说了一会儿话,因此耽搁深表歉意。” 随后把厉元朗介绍给众人。 不提其他人,单说岳公子。 听到厉元朗的名字,略有迟疑,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一时没想起来。 但,厉元朗同样是下边来的干部,什么政法委书记,在他印象里比村主任强不到哪里去,也就没太在意。 其余众人,经唐智一一介绍,除了鲁子清之外,有水利部的副司长,主任、处长,还有祥北省水利厅的几个处长,反正官职都不算高。 但凡有一位官职高的,也会知道厉元朗的另一层身份,只可惜没有。 所以,岳公子根本没搭理厉元朗,指了指唐智座位前摆放的五只杯子,不依不饶的说:“酒都给你倒满了,你也缓过劲儿了。看得起我,你就喝了,看不起,我分分钟走人!” 鲁子清连忙向唐智使眼色,并且圆场道:“岳公子多虑,唐副市长哪能出尔反尔,别说五杯,十杯八杯也没问题。能够有幸陪岳公子喝酒,是我们的福分。” 好话谁不爱听! 岳公子满脸泛着红光,摇晃着肥硕脑袋,脸色逐渐缓和下来,满意说道:“鲁市长这话说的实在。唐副市长,快点吧,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唐智暗自运气,看来这酒是躲不过去了。 因为厉元朗出面,岳公子都不正眼瞧他。 本打算揭秘厉元朗是王首长家亲戚的身份,只是看情况,岳公子买不买账不好说。 县官不如现管,再者说,中间还拐着弯呢。 算了,自己酿的苦酒就应该自己喝下,不要麻烦别人了。 想到此,唐智慢慢端起第一杯酒,面对将近二两的杯子,他眼睛一闭,就要灌进肚子里。 “等一等!” 就在唐智即将喝下的一刹那,厉元朗抬手阻止。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唐智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厉元朗。 却被他这一声震吼吓了一跳,全都直直看向厉元朗。 尤其岳公子,眉头瞬间拧成一个大疙瘩,不悦质问:“你什么意思?你算干嘛的!” “岳公子,”厉元朗指着桌上五杯酒说:“这些酒加在一块足有一斤,这不是喝酒,这是拼命。唐副市长如果有言语冲撞你,道歉就可以,何必为难他?真要是把身体喝坏了,这个责任你能承担起么!” 岳公子抱起胳膊冷脸说:“这是我和唐副市长之间的事情,不用你一个外人插嘴,你没这个资格!” 而后侧脸问鲁子清,“我记得是你们鲁高市跑项目,何来一个什么州的人跟着瞎掺和?” 鲁子清挺为难,他没想到厉元朗会跟进来,更没想到厉元朗会在岳公子面前大言不惭,咄咄逼人。 于是对厉元朗说:“元朗同志,你去忙你的事情,我们这里还要谈其他事。” 等于委婉下了逐客令。 在岳公子和厉元朗之间,鲁子清只能将天平砝码倾向于岳公子。 这下,厉元朗处于尴尬境地。 站在众人面前,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走了,就彻底失了面子。 留下来,简直就是厚脸皮。 偏巧这时候,白晴的电话打进来。 厉元朗接听后说:“我在五十五号包房,你马上过来一下,有急事。” 唐智吃惊,莫不是厉元朗叫来帮手? 鲁子清蒙圈,厉元朗到底要干什么,要搅黄项目? 岳公子更是不解,一个小小的政法书记,能够翻起多大风浪。 到了这时,岳公子反倒不急于撵走厉元朗,他要看一看,厉元朗搬来的救兵有什么能耐! 干脆也不逼唐智喝酒了,叼起一支烟,鲁子清连忙给他点上。 深吸一大口,颇有意味的眯着小眼睛看向厉元朗,感觉就跟看耍猴的一样。 唐智眼见厉元朗所处不妙境地,十分后悔把厉元朗牵扯进来。 于是对厉元朗说:“你先去忙,我能应付,等过后我再联系你。” 厉元朗却说:“唐副市长,这酒你不能喝。你的胃不好,这么喝会给你造成很大伤害。” “元朗,我没事……” 唐智无奈的再次端起酒杯,嘴唇已经沾上玻璃边缘。 恰在此刻,包房门一开,呼啦啦走进来六个人,还都是女人。 大家瞪大双眼,惊呆住了。 包括厉元朗。 刚才白晴给他打电话,询问他怎么还不回来。 若是没兴趣,他们马上就走。 厉元朗才有那番回答。 白晴感觉到不对劲,把担心话一说,在座的五个姐妹全都跃跃欲试,非要跟过去看一看发生什么状况。 说白了,就是闲的。 仗着身份高贵,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 正愁没机会展示一下各自能量,打瞌睡送枕头,这样的机会怎能放过? 白晴信步走到厉元朗跟前,轻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厉元朗首先一指端杯的唐智,介绍道:“这位是我在祥云区,对我恩重如山的老领导唐智副市长。” 又指向鲁子清,“鲁高市的鲁市长,还有这一位岳公子……” 厉元朗赫然一愣,岳公子这是怎么啦? 张开嘴巴,瞪起那双小眼睛,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盯着白晴身边的葛雯娜,傻了。 葛雯娜一听岳公子三个字,嘴角往下撇,抱着胳膊讥讽道:“什么狗屁公子,岳阳,你也配叫公子,别丢人了。”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哗然! 这个女人是谁啊,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岳公子? 万万想不到,终于醒悟过来的岳阳,慢慢站起来,却因为起猛了,差点摔了跟头。好在被身旁的鲁子清一把拽住,才不至于出糗。 使劲咽了几口唾沫,他战战兢兢说:“葛,雯娜姐,我、我……” 话都说不利索,足可以看出来,他有多惧怕葛雯娜了。 葛雯娜不依不饶,继续奚落岳阳,“岳阳,岳容举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玩意,跑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真是搞笑。” 一直没说话的那位副司长,听到葛雯娜直呼岳副部长的名字,猜出来者不凡,脱口而问:“这位女士,您是……” “我姓葛!” 副司长仔细打量葛雯娜,猛然间想到一个人,暗叫一声:“不好,惹事了!” 第997章 压人一筹 在座众人虽然官职不高,可都是沉浸官场有些年头的人精,特别是这位副司长。 从白晴等人的神态看,有着自身优越感带来的强大自信和底气。 这种东西,普通人是不具备的,哪怕装也是装不来。 副司长从葛雯娜眉眼间联想到的那个人,是他们部长的顶头上司,是需要称呼“首长”的人物。 就连部长都需仰视,何况是他了。 再者,葛雯娜训斥岳公子的口气,还有岳公子吓得苍白的脸,凡此种种,用脚后跟都能想出来,她是谁家的千金了。 仅仅一个葛雯娜就足够震慑,再看其他女人,尤为是站在厉元朗身边的白晴,那种俯瞰众小的高贵,更有一种大山压人的气势。 副司长一看气氛不对,赶紧起身冲着六个女人双手合十,连连道歉:“各位女中豪杰,我还有点事,不能陪大家,对不起,我先行告辞。” 并且眼神传递给岳阳,示意他也赶紧走人。 待在这里一分钟,就有可能引来大麻烦。 只可惜,岳阳早就吓得半瘫,大脑短路不说,腿脚发软,根本动不了地方。 这可咋整! 对不住了,你不走,我可不陪你殉葬。 副司长离席的步调相当迅速,灰头土脸率先逃也出去。 部里其余几名处长,见势不妙,也都纷纷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惹不起,我还跑得起。 很快,十来个人的酒宴桌上,走掉一大半,只剩下鲁高市还有省厅几个人。 唐智尚在发蒙,鲁子清就如他的名字一样,脑袋清醒比较快。 立即换上一副笑模样,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元朗同志,各位女士,你们都坐,都请坐,坐下来说话。” 他不像副司长猜得那么准确,可也有一个大概的范围。 有句顺口溜,不到京城不知道官小。 天子脚下,芸芸众生。 大街上遇到的某个行人,没准就是处级或者厅级。 所以说,外地人来京城,很少招惹本地人,谁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头,什么背景。 凭借多年经验,鲁子清懂得来者不善的含义,首先表明态度,不至让这些豪门女将引起反感。 都到这会儿了,岳阳才逐渐清醒过来,也领会惹不起躲得起的精髓。 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连连作揖,“雯娜姐,我、我先撤了。” “站住!”葛雯娜冷声震吼,吓得岳阳浑身一激灵,双腿立刻灌铅,一动不动。 “晴姐,怎么处理他?”葛雯娜直接管白晴要意见。 白晴却说:“问你姐夫。” “晴姐夫……” 还没等厉元朗发话,徐菲菲插言提议:“我看桌上那五杯白酒,就让岳阳喝下去好了。” 葛雯娜很是赞同,“菲菲的想法妙。” 于静小声嘀咕说:“那么大的杯子,喝完准得趴下。” 岳阳都快哭了。 而且,听到晴姐的称呼,惊讶的看着白晴,“您是晴姐?” “晴姐你都不认识,赶紧赔礼道歉。”葛雯娜立起眼珠。 岳阳再次作揖,就差跪下了。 直到这时候,厉元朗方走过来面向岳阳,板脸说:“鲁高市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我对那里非常有感情。岳公子……” 岳阳接连摇头摆手,“晴姐夫,您可别这么称呼我,折煞我了。您放心,您的意思我全都懂,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你有这个心,我要感谢你。”厉元朗主动伸出手,岳阳急忙用双手相握。 在厉元朗一句“你走吧”的指令下,岳阳好像得到大赦一般,快速走掉。 由于走的太急,脚底下拌蒜,差点摔了一个跟头。 鲁子清本能的要去追,很快意识到,眼前这几位千金可比岳公子重要多了。 他不知道女人们是什么背景,却猜出来头肯定很大,至少高于岳公子。 事情已经办妥,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厉元朗分别向唐智、鲁子清打声招呼,然后和白晴她们几个走出这间包房。 唐智马上跟了出去。 “你先去吧,我说会儿话就过去。” “行。”白晴点头,招呼大家离开。 “元朗,快跟我说说,这几位女士都是干什么的。”唐智焦急万分,当着众人的面不好直接问,只能暗中找厉元朗要答案了。 “唐副市长,跟我在一起的是我新婚妻子,她叫白晴。” “你结婚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不够意思。”唐智埋怨道。 “因为情况特殊……”厉元朗趴在唐智耳边嘀咕几句。 “哦。”唐智露出惊讶表情,眼睛和嘴巴全都张的老大,好一会儿才说:“怪不得,这么说来,那几位女士背景也都不一般了。” 厉元朗深深点头,“何止不一般,是相当不一般。你在高层中想一想,姓徐和姓葛,还有那位于静,她是劲峰同志的侄女。” 厉元朗的话,再次颠覆了唐智的认知。 今晚他真正开了眼界,见到那么多大人物的子女。 这种殊荣,估计够他回味一辈子的。 临了,厉元朗握住唐智的手,深有感触说:“在我人生低谷的时候,是你慧眼识珠,让我重新找到生活的方向,这个情,我永远记得。” “唐副市长,如果时间充足的话,我想请你去我家做客。” 唐智打趣道:“元朗,我们之间不用客气。说实话,和你没问题,要是在首长女儿面前,我恐怕连筷子都不会用了。” 厉元朗理解唐智的苦衷,只好就此话别。 唐智感慨说:“京城真是藏龙卧虎之地,我算认识到了。事情若是办成,我们会马上离开,元朗,我们来日方长。” “我猜想问题不大。唐副市长,我的手机号没变,有事电联。” 等到唐智返回,把所掌握的消息偷偷告知给鲁子清之后,鲁子清大吃一惊。 他没想到这几个女将来头这么大,同时,对于水电站项目一事,他更加有信心了。 岳阳敢得罪他们,却不敢得罪那些女人。 想必回去一定会做通他爸爸的工作,这件事看来是十拿九稳了。 厉元朗返回没坐多久,就和白晴提前离席。 他累了,也腻了。 由此他想到很多事,需要好好和妻子沟通。 到家后,厉元朗便问:“你们经常这么戏弄人吗?” 白晴冲完澡,换上睡裙,一掀头发淡然说:“元朗,我知道你对今晚事情有看法。那好,我们就心平气和聊一聊。” 坐在床边,白晴点燃香烟,说道:“我先跟你谈雨达会所。何为雨达?其实就是雨搭的谐音。雨搭,遮风挡雨之用。” “你今晚看到的只是皮毛,深层次的东西我还没领你见识过。本来打算要见的,看你兴致不高,就算了。” “实话告诉你,这家会所还有一个vip金卡会员齐聚的地方。没有金卡,是不会有机会接触到的。” “那里面,基本上囊获京城大多高干家的子女。或是谈生意,或是谈政策,几十上百亿的买卖,在聊天中就可以达成。” “其实,像我们这种人,金钱对我们来说已经麻木了,那些只不过是数字而已。” “比金钱更高的是什么?是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 “就说徐菲菲,上官夜那么怕她,不是怕她这个人,是怕她手中的权力。” “徐菲菲老子一句话,上官夜就能从高处跌下来,摔个鼻青脸肿。反之,他同样也可以步步登高,越过越好。” “这就是权力的诱人之处。” “弟,我知道你看不惯这些,可他依旧存在,现在将来到永远。所以,你既然改变不了,就只有接受。” 白晴的这番话,让厉元朗感觉到了深深的隐忧。 第998章 最佳人选 厉元朗是在三号晚上七点赶回拜州市。 一下飞机,就接到唐智的电话。 正如所料,水电站项目已经落实,如愿以偿设在鲁高市境内。 不用想了,准是岳阳出力,夯实了他的诺言。 不管咋说,事情办成,唐智难掩兴奋,在电话里把厉元朗都快夸成一朵花了。 能够帮助唐智得偿所愿,厉元朗乐此不彼。 望着车窗外霓虹闪烁的这座城市,一想到或许就快离开,厉元朗心潮起伏难平,挂有不舍和眷恋。 屈指算来,他在拜州政法委书记任上,已经做了半年多。 半年里,他经历过很多人和事。 可以说,拜州市令他印象深刻,难以忘记。 穆广森开车,把他送到百花园宾馆。 “厉书记,我叫他们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了。” “好。”厉元朗脱掉羽绒服,穆广森接过来挂在衣帽架上。 “你要没事的话,就陪我一起吃饭吧。” 这次回来,穆广森明显感觉到,厉元朗心事重重。 深知陪他吃饭只是个幌子,或许还有事情要谈。 于是,穆广森痛快应允。 趁着厉元朗去洗澡的工夫,穆广森给张紫欣打去电话,告知她晚上不能陪她看电影了。 张紫欣对于穆广森的爽约十分理解,秘书的时间本身就不固定,随时有事属于家常便饭。 这时候,宾馆服务人员推着小车,把热气腾腾的饭菜送进来。 穆广森摆好碗筷,坐在沙发里静等厉元朗出来。 十几分钟后,厉元朗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 穆广森眼疾手快,拿起吹风机给他吹起头发。 相处下来,厉元朗感受到了默契。 于是慢悠悠说道:“广森,我的工作可能要有变动。” 头上热乎乎的感觉忽然变凉了,穆广森关掉吹风机,惊讶问:“厉书记,您、您要调走?” “是的。” “调去哪里?” “可能是安江省,具体情况还不完全清楚。”厉元朗说道。 穆广森有些发呆,给厉元朗服务半年来,他已经习惯于整天跟着这位厉书记了。 一想到就要分开,穆广森鼻子竟然有了酸酸感觉。 “厉书记……我舍不得您……” 厉元朗笑了笑,“多大的人了,还弄小孩子这一套,告诉你,可不许哭鼻子。” 他摸了摸吹干的头发,站起身来说:“先吃饭,边吃边说。” 和穆广森对面而坐,厉元朗端起饭碗,用筷子指了指,“吃吧,我是饿了。” 面对泛着香气的四菜一汤,穆广森却毫无食欲。 厉元朗一旦调走,他的职务也会变动。 很简单,新任副书记绝不会使用原任的秘书,这是一成不变的惯例。 厉元朗也许给他安排新岗位,但能否理想,穆广森心里没底。 一念及此,他的情绪很是低落,话变少了。 低着头只顾扒拉碗里的米饭,都不想着夹菜。 “广森,你真是吃饭啊,怎么一口菜不吃,这可不好。”说着话,厉元朗给穆广森的碗里夹去一筷子蔬菜。 “谢谢厉书记。”穆广森停止吃饭动作,索性放下饭碗,直勾勾看着厉元朗,动情道:“我、我真是舍不得您走……” 这是他第二次说出这番话了。 厉元朗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汤,抬眼看着穆广森,徐徐说:“你舍不得我能怎么办?广森,安江距离拜州几百公里,你和张紫欣又处在热恋中,我总不能让你们两地分居吧。” 穆广森擦了擦眼角,品味出厉元朗话里有话,眼睛突然一亮,惊喜问:“厉书记,您、您是要带我一起走?” 哈哈! 厉元朗开怀大笑起来,“广森,你脑瓜转得挺快。” 旋即,面色逐渐严肃说:“我是有这个打算,就是担心你和张紫欣难舍难分,所以一直纠结,下不定决心。” 穆广森正襟危坐,十分坚定说:“厉书记,您不用担心,只要能跟着您,哪怕是天涯海角,我绝对服从,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有你这话,我知足了。来,快吃饭,菜都凉了。” 本以为,被厉元朗一起带走,会得到张紫欣的支持。 万万想不到,张紫欣从穆广森嘴里知道这条消息后,当即和他翻了脸。 关掉视频通话,任凭穆广森怎么联系,张紫欣不是摁掉就是不接。 她生气了。 穆广森对此伤感万分。 只好去她家里,却直接吃了闭门羹,张紫欣都不给他见面解释的机会。 直到张允廷亲自出面,和女儿面对面谈了话。 他分析道:“紫欣,我问你,你是希望广森就停留在目前位置还是走得更高更远呢?” 张紫欣一时迷糊,没明白老爸的意思。 “广森提拔副科级没多久,现在若是再往上走一走,最起码要等两到三年时间,这还得有人帮他说话。” “你想想,厉元朗一调走,谁会说这种话?” “但是去了安江省就不一样了。还在厉元朗手下做事,以我对厉元朗的了解,但凡他欣赏的人,全都做了不错安排。” “广森熟悉厉元朗,厉元朗也需要广森,他们之间已经建立非常好的默契关系。假以时日,经过厉元朗的培养,我相信,广森一定有很好的发展前途。” “暂时的分开,换回美好的未来,我认为,值得尝试。” 张紫欣品味着老爸的话,终于悟通其中内涵,彻底理解穆广森的决定了。 拜州在经历间谍案之后,一切走上正轨。 卢世德和王志山配合还算融洽,至少面上是这样。 通过这件事,卢世德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对待厉元朗和王志山客气不少。 估计那次被带走,刘浩准应该和他谈过话了。 “和为贵”这三个字,在当下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在风平浪静之际,厉元朗突然接到栾方仁亲自打来的电话,告诉他,明天晚上要单独见他。 重要时刻终于到来。 他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高兴吗?没有。 失望,也不存在。 舍不得还是有的。 为了赶时间,次日一早,厉元朗带上穆广森,驱车直奔几百公里外的安江省的省会海新市。 要说安江省,和厉元朗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儿子谷雨就是在这里丢的,谷政纲也是在副书记任上出的事,水婷月又是在怀城市被发现。 安江,带给他的是凄惨,是痛苦。 车子以匀速前进,看着路两边白茫茫一片,预示着深冬就要来临。 厉元朗眯着双眼,脑海里却在思考。 穆广森知道厉元朗喜欢听轻音乐,舒缓的节奏,能够让厉元朗放松心情。 赶了六个多小时,过了海新市收费站,已是下午三点多了。 考虑到时间尚早,厉元朗让穆广森先在省委大楼不远的一家宾馆定好房间。 之后,二人随便找了一家小餐馆,吃了一顿迟到的午餐。 因为着急赶路,厉元朗和穆广森连中饭都没顾得上吃。 吃过饭,回宾馆睡了一觉。 厉元朗实在太累,一直睡到晚上七点,要不是穆广森叫他,肯定会睡到明天早上。 洗了一把脸,穿戴整齐,穆广森开车把厉元朗送到省委大楼门口。 夜幕下的安江省委大楼,十几层高的建筑物,彰显威严气势。 受栾方仁的指派,他的秘书李晓光特意在大门口等厉元朗。 握手认识后,李晓光说:“栾书记正在等你,请随我来。” 走在甬路上,两旁松枝在凛冽的夜风里摇曳。 厉元朗感觉到冷风肆意,禁不住裹了裹衣领。 和寒风相似,厉元朗此刻心情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迎接他的将会是什么? 第999章 平调 栾方仁背手站在安江省地图前,垂目沉思。 以至于李晓光进来通报厉元朗就在门外等候,栾方仁都没反应。 “书记,厉元朗同志到了。”李晓光只好再次提醒,略微高出一点点音量。 直到这时,栾方仁才缓慢转身,应了一句:“让他进来。” 李晓光把厉元朗让进书记办公室,知趣的离开。 栾方仁背手站在办公桌边上,厉元朗紧走几步,伸出双手和栾方仁握了握,“栾书记好。” “元朗,你一路辛苦,请坐。” 把厉元朗让到沙发里,眼见栾方仁坐定,厉元朗方才规矩坐好,两只手放在膝盖处。 明显感觉到,栾方仁对厉元朗的态度有变化。 即使他们已经认识,栾方仁和厉元朗又有特殊关系。 但是栾方仁必须要这样做。 厉元朗是他就任安江一把手以来,调入的第一个人。 也是他的直接下属。 上级在下级面前,要建立强大的威严,绝不能坏了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厉元朗理解。 所以,他做出下级该有的低姿态,没有因为他是陆临松的女婿,有丝毫的不以为然。 “元朗,关于你新的工作岗位,我已经有了安排,叫你来,是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倒不意外,关于怀城市的情况,厉元朗在这段时间没少下功夫了解。 意识里有了大概的轮廓。 怀城在安江省所有地级市当中,经济总量排名第五。 安江共有十三个地级市,一个自治州,第五算是中上游,显然是不错的。 然而,前些年,怀城连续八年排名全省第二,仅次于省城海新市,那么,这份成绩单可是明显下滑了。 怀城四面环山,主城区建在山峦之间,这便有了大街小巷高低起伏的路况。 而怀城市经济大好,其主要原因就在附近山上。 这里的山不高,不长树,偏偏都是大石头。 这种石头经过深层次加工,可以提炼铁粉。 铁粉有多种用途。 食品中,能做干燥剂。 还能以中药使用,具有平肝镇心,消痈解毒的功效。 可以治疗诸如惊痫、癫狂、脚气冲天等病症。 另外,铁粉用于粉末冶金制造机械零件,能够增加钢度和韧性。 总之,大自然赐于的这块土地,着实给怀城市带来可观收益。 当年,为了追求gdp,和铁粉相关的企业如雨后春笋般相继冒出来。 肥了个人腰包的同时,过渡开采,却给生态环境造成极大伤害,导致自然灾害频发,老百姓苦不堪言。 最近几年,怀城市政府痛定思痛,下大功夫和力度治理整顿,关停不少小企业。 并且实施固废资源再利用,进行土地复垦置换,以极大决心彻底改变生态环境,早日回归鸟语花香的自然风光。 由于以上原因,怀城市经济下滑严重,一下子从第二落到第五。现在看来,第五都很危险,大有被后来者居上并超越的趋势。 听到栾方仁这番话,厉元朗胸有成竹的说:“栾书记,我来之前对怀城市做了深入详细的了解,我有信心把这座城市治理好。” 如先前设想,栾方仁把厉元朗从拜州调来,在政府部门任职的可能性比较大。 他之前已经担任拜州市委副书记,不出意外,这次极有可能就任怀城市长。 别看只是半级提拔,能够迈入正厅行列,这对于即将三十八岁的厉元朗,是个挑战,也是个考验。 因而,他是以市长的口吻,回应栾方仁的话。 殊不知,栾方仁却微微摇了摇头,“元朗,你去怀城,这是我先前早就有的安排。只是……情况有些变化,你将担任市委副书记,负责怀城市委的党务工作。” 平调! 厉元朗有些吃惊。 这些年来,他从一地调到另一地,除了那次被贬,基本上都是上台阶。 唯独这次,栾方仁把他从拜州调来,仍旧担任市委三把手,委实让厉元朗难以理解。 出来干工作,谁不想有更高的发展。 正应了那句话,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厉元朗也不例外。 见厉元朗沉默不语,栾方仁眉头一紧,厉声说:“我知道你有些失落,有些不服气,或许已经做好接手市政府的打算了。” “怎么,平调你就不行了?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我了解你,深知你有一颗不服输的心,有一份敢于挑战困难的担当和勇气。” “组织上无论如何安置你,都要以服从为天职,这是最基本的要求!” “至于为什么只把你安排怀城担任副书记,自然有深层次的考虑和权衡。怀城的情况,我不和你多说,只告诉你两个字,复杂。” “你去之后,要靠你的眼睛和耳朵去了解,要多听多看少说,在心里有个大致轮廓。” “至于如何应对,那是你的事,我不给你任何参考意见。厉元朗,你不要让我失望就是。” 被栾方仁一顿训斥,却把厉元朗从萎靡不振中惊醒过来。 他抬起头,眼神坚定的说道:“栾书记,谢谢您诚恳的教诲,我一定不辱使命,把您的期望变成现实。” “我不光要听到你的决心,我还要看到结果。” 短短四十分钟,厉元朗离开栾方仁办公室,心绪难以平静。 坐进车里,穆广森透过后视镜观察厉元朗的反应,感觉到不对头。 他按捺住好奇心,没有多问,只问厉元朗:“厉书记,我们去哪?” “回宾馆。”厉元朗喷出一口哈气,似是驱离浊气,呼入新鲜气体。 回到宾馆,厉元朗躺在床上,思虑万千,难以入睡。 恰好这会儿,白晴的电话打来。 “弟,谈完话了?” “谈完了。” 听到厉元朗情绪不高,白晴谨慎问:“难道不是市长?” 厉元朗苦笑:“还是市委副书记,老本行。” “怎么是这样?”白晴同样吃惊不小。 “不仅仅是这样,栾书记还把我大训一顿,给我上了一课。” 电话那头的白晴,手指敲击着桌面,大脑却在思考。 “弟,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栾方仁这么安排你,自然有他的用意,做好你自己,别让人看扁。” “我会的。”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白晴挂断手机后,直接下楼,敲开老爸书房的门。 “有事吗?”陆临松缓缓放下正在写东西的笔,摘掉花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白晴直接坐在老爸对面,扫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字体,问:“还在撰写你的回忆录?” “没事写点东西,可以活跃大脑,不至于得老年痴呆。”陆临松随手合上本子。 “你还能老年痴呆?”白晴撇了撇嘴,“你都能掌控元朗的仕途,让他原本担任市长的安排,直接变成市委副书记。爸,你这么做,是想考验他吗?” 陆临松立起双眼,冷冷逼视女儿,“是厉元朗让你来兴师问罪我的?” 白晴摇了摇头,“元朗没想到我说的这一层,是我自己的判断。” “说说你的理由。” “很简单,到现在了,你对我和元朗的婚姻仍旧抱有怀疑态度。你认为元朗不爱我,是基于不得已才和我结合。” “所以,你不想让元朗升职太快,你担心万一有一天,他翅膀硬了,就如脱缰的野马不受管制。” “可你别忘了,我是你女儿,我爱厉元朗不假,可我更懂得,一场没有爱的婚姻,不会给我带来幸福。” “请你放心,厉元朗不仅你能掌控,我也一样。” 面对女儿咄咄逼人的语气,陆临松紧皱双眉,却说出另一个想法。 第1000章 临别之际 “小晴,你也太小看我了。”陆临松半缓不急的说道:“是,是我否决了元朗任怀城市长的提议,但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私心作祟,我完全出于公心。” “政府官员,一个萝卜一个坑,厉元朗来了,别人就要调走。人家市长做得好好,没有任何纰漏,方仁就把人家弄走,这对于那人是不公平的,更会降低方仁的威望。同时,元朗何以服众?将来工作怎么开展?这不是给元朗造成障碍吗?” “再有,元朗在拜州市政法委书记任上,的确做了很多有益工作,有了很大成绩。刘浩准破格提拔他担任市委副书记,已经给了他相当高的回报。” “短短半年时间,他就有了质的飞跃。如果这次又做破格提拔,这算什么!难道仅仅因为他是我陆临松的女婿,就不顾组织原则,一个劲儿的拔苗助长?” “这是对组织的不负责任,也对元朗的发展给予相当大的诟病。别忘了,我是全退下来的人,我一个平民百姓,不能拿过去的功劳簿当成万年参政金牌,这让别人怎么想,让劲峰同志怎么看!” 陆临松有些激动,说话声调难免高了八度。 白晴担心老爸的心脏,赶紧过来摸了摸他的胸口,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爸,您消消气,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元朗没当成市长,我心有不甘。” 陆临松养气工夫了得,岂能不懂得迅速调节心态,让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像他这类人,早就喜怒不形于色了。 只不过面前是自己女儿,他才这样把持不住愤怒,适当的发火,对他并无坏处。 “我没事。”陆临松摆了摆手,接过白晴递给他的药片,用温水服下,慢吞吞说:“你去睡吧,今晚我们父女间的谈话,先不要渗透给元朗,以免打消他的积极性。” “我不会说的。”白晴保证说:“除非元朗自己参透。” 看到女儿离去的背影,陆临松却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她是一介女流。要是男人的话,准是一个相当厉害的政治家。” 不过想到女儿有这么高的情商,这么毒辣的分析能力,陆临松还是非常欣慰。 穆广森是在返程的路上,从厉元朗口中得知,他的厉书记仍旧担任怀城市副书记,没有提升。 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逐渐成熟的他,并没表现出来。 把嘴闭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穆广森深知这个道理。 回到拜州,厉元朗并没声张,暗中归拢好行李,做好即将离开的准备。 只是这次他不是一个人,穆广深同样和他一起调走,这是他向栾方仁提出来的唯一条件。 拜州市平静如常。 厉元朗有些怪异,自己要调走的消息,不可能隐瞒。 根据组织程序,相关部门要出具手续,是不可能瞒住的。 但是,拜州市从市委到市政府,没有谁提起这个问题,就连政法委那边,同样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太怪了! 仔细想来,也不怪。 人走茶凉,他就要离开,谁还关心他,巴结他。 这就是现实。 缺少的人情味,也让厉元朗深深自责,也许是他的人缘太差,在拜州半年多来,没有交下一个人。 唉!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突然接到季华堂的电话。 “厉副书记,上午九点,在市委小会议室召开常委会,请你务必准时参加。” “季秘书长,我知道了。” 挂断房间里的座机,厉元朗心里发酸。 快要走了,或许,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参加常委会了。 厉元朗没有多想,按照惯例走进小会议室里。 一进门,赫然发现,小会议室乌泱泱挤满了人。 既有拜州市所有常委,还有市政府所有副市长以及两家养老部门的负责人。 另外,他还在人群中发现了政法委副书记王哲选、韩俊龙、何小玲以及宗寒山等下属。 就连市法院的李华院长,检察院的邸永久检察长也赫然在列。 他一走进,全体人员都站起了身,在卢世德的倡议下,众人一起鼓掌。 掌声经久不息,令人动容。 厉元朗眼眶湿润了。 好久,卢世德才摆了摆手,掌声停止后,他笑呵呵对厉元朗说:“元朗同志,获悉你就要离开,我代表拜州市委、市政府诚挚感谢你对拜州所做的贡献。同志们,让我们再次报以热烈掌声。” 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之前那样,窜进厉元朗的耳膜。 “谢谢大家,谢谢!”厉元朗面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并双手合十,连连道谢。 卢世德大步走到厉元朗面前,和颜悦色说:“元朗,是我要求大家这段时间不许打搅你,更不许私下里请你喝酒。酒再好,喝多了也伤身,你不会怪罪我吧。” “不会,多谢卢书记一番美意,我心领了。” 王志山则在一旁插言说:“卢书记可谓用心良苦,不过呢,这顿酒还是要喝的,而且还要喝个痛快!中午,市委和市政府在百花园宾馆宴会厅,为你专门备下几桌欢送宴。” 并且向众人宣布:“中午大家可以随意畅饮,原则上下午不办公,但是绝不能耽搁明天的工作。” 此言一出,大家笑成一片,在句顺田带头拍巴掌的引领下,小会议室又一次爆发出热烈掌声…… 厉元朗喝多了,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喝酒。 他是今天酒宴上的主角,来自各方的敬酒,他无一例外的全部喝下。 他激动了,眼眶始终潮湿。 睡了一下午,醒来已是晚上六点多了。 本来,他订好机票,明天一早启程直飞安江省的海新市。 把穆广深叫进房间,厉元朗交代说:“广森,你把机票退了,我们连夜就走。” 穆广森不明所以,问道:“厉书记,会不会太着急了?” “我是不想给拜州添麻烦。”厉元朗解释说:“明天,卢书记王市长他们还要送我到拜州地界。书记市长一起出动,阵势太大,也会给老百姓出行带来不便。我看还是马上就走,别让他们发现了。” “厉书记,您……”穆广森有些感动,“您真是个好领导,我愿意跟着您一辈子。” “说什么傻话。”厉元朗笑了笑,“你这句话应该说给张紫欣听。快去,开你那辆比亚迪,我们这就出发。” “是。” 当穆广森驾驶他的比亚迪轿车驶出灯火阑珊的拜州市区之后,厉元朗方才拿出手机分别给卢世德和王志山打了道别电话。 自然,免不了受到二人埋怨,厉元朗只得做了解释和赔罪。 当车子上了高速,穆广森赫然发现,身后有一辆闪着警笛的警车,快速跟了上来。 “厉书记,有警车跟着咱们。” 厉元朗赶紧回头,果然看到那辆警车打着警笛,速度飞快。 “估计是办案子的,广森,别挡道。”厉元朗叮嘱道。 穆广森应了一声,没多久,那辆警车呼啸而去。 却在他们车前放慢车速,同时,厉元朗的手机响起,一听,是毕英双的声音。 “厉书记,您的车跟在我们后面,让我送您一程。” “英双,你有心了。”厉元朗心头一热,感慨万千。 就这样,警车一路护送,直到拜州地界,厉元朗用手机告诉毕英双,“天下无不散的筵席,送人千里,终有一别。英双,你心意尽到就成,谢谢你。” 毕英双本来打算还要往前送一段,听闻厉元朗的相劝,只好把车停在路边,站在车旁,向车上的厉元朗直挥手。 厉元朗降下车窗,也向毕英双摆了摆手,二人隔空做了最后的道别。 他站在凛冽的寒风中,眼望比亚迪绝尘离去的背影,直到尾灯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依旧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第1001章 开局通顺 公示期一过的次日,在省委组织部副长薛开端的带领下,厉元朗一行即刻赶往怀城市。 冬日的安江省,气温已降至零下十几度,四周白茫茫一片。 薛开端的红旗车在前,厉元朗坐在穆广森的比亚迪车里,望着窗外,静心思考着。 他没有坐在薛开端车里,这位薛副部长给厉元朗的印象不是很好,牛气哄哄。 作为组织部排名靠后的副部长,他自然清楚厉元朗是栾方仁书记从荣山省调来的。 却对厉元朗其他情况一无所知。 即便现在是信息时代,当一个人对你没有兴趣的时候,自然关注度不高,更没心思去打听。 由此看来,栾方仁目前在安江省尚未站稳脚跟。 别以为一把手那么好干,一言九鼎,底下人就会言听计从,那也得视情况而定。 安江省是一个排外度很高的省份,这些年来,本土势力十分强悍,把持着许多重要岗位。 哪怕一二把手都是外调来的,但是本土势力依然可以做到平分秋色的态势。 栾方仁到任没多久,尚处在摸索阶段。 薛开端知道厉元朗是栾书记的人,对厉元朗不咸不淡的态度,均来自于省委组织部指派他送厉元朗上任的缘故。 一般来说,如果对这个人重视,组织部会派常务副部长前来。 常务副部长是正厅级,送副厅级的市委副书记,算是高规格对待。 相反,组织部长要他送厉元朗赴任,只能说明公事公办,日常操作。 所以,这位薛副部长看人下菜碟,感觉部长都不给栾方仁面子,他何必热脸去贴厉元朗呢,不值得。 启程前,看到厉元朗带车过来,还是一辆车况老旧的老款比亚迪,更加对厉元朗嗤之以鼻。 简直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这是薛开端对厉元朗的总体评价。 于是,当他坐进车里,都没让厉元朗,直接大手一挥,让比亚迪跟着他的车就是了。 被薛开端冷落,厉元朗心情不好。 坐在车里心事重重,眉头紧锁,一路上,几乎没说一句话。 穆广森知道老板心思不佳,只好闭上嘴巴,专心致志开车,气氛一时陷入凝固。 怀城距离海新市有两百多公里,全程高速只需两个小时左右,便到了收费站。 天空始终阴沉,一下高速,就飘起鹅毛般的雪花。 在通往市区的环城路上,红旗车在前,比亚迪跟在后面,两辆车绕了十几分钟,一座在雪片飞舞笼罩的城市,赫然出现在眼前。 厉元朗一看时间,已是上午十点半钟了。 他长舒一口气,望着这座城市,一想到自己将在这里扎根工作,有一种气体憋在胸口窝,难以发泄出来。 两个字:憋闷。 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进市区,红旗车突然降速,厉元朗透过车前风挡玻璃,看到路口有交警拦路,旁边还停着两辆闪着警笛的警车。 准是闻知他们到来,估计是要给他们带路的怀城警方派来的引导车。 厉元朗不为所动,探出来的身体慢慢靠向椅背上。 果然,红旗车略作停顿,之后,交警冲车里敬了一个礼,伸手放行。 之后,轮到厉元朗他们的比亚迪,交警照旧做了一个停车手势。 走到驾驶侧,敲了敲车窗,穆广森摁下车窗户。 交警往车里后排扫了一眼,伸手管穆广森要驾驶证,他要检查。 穆广森连忙解释:“我们是和红旗车一起的。” 交警不屑的一撇嘴,“少往脸上贴金,就你这辆破比亚迪也配?别废话,痛快点,驾驶证和行驶本都拿出来。” 穆广森还要辩解,却被厉元朗阻止道:“广森,把东西给他看。” 无奈之下,穆广森只好照做。 交警看了几眼,还给穆广森并说:“前面封路了,你们从旁边这条路进市区。” 穆广森不解问:“封路啦?红旗车怎么可以过去?” 交警脸色一凛,“那是省领导的车,自然要特事特办。我发现你这人屁话挺多,再要问东问西的,当心我扣你的车!” 穆广森憋气,脸涨通红,刚要反驳,厉元朗拍了拍他的椅背,提醒道:“听他的。” 交警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这人懂事。”随后做手势,示意比亚迪拐弯开走。 路上,穆广森忍不住吐槽起来,“狗眼看人低,见咱们车破,就让咱们多走冤枉路,绕这么一大圈,最起码耽误十几分钟。” “也好。”厉元朗心态平和说道:“正好可以领略这座城市风光。” 他回头向车后方望了望,发现后面的车也都交警拦下,跟在他们后面,绕圈进入市区。 他心里纳闷,交警临时设卡,不是为他们,一定有别的因素。 什么原因呢? 好在这一路没再受到盘查,就是多了几处红灯,等赶到怀城市委办公大楼时,红旗车早就停在停车场了。 厉元朗下车,穆广森拎着公文包紧随其后。 刚一进来,却见一名四十左右男子正面迎上来,主动问道:“请问哪位是厉元朗同志?” “我就是。” 男子笑呵呵跨上一步,主动伸出双手,自我介绍道:“厉副书记你好,我叫焦东强,市委办公室秘书长。” “焦秘书长,你好。”厉元朗和焦东强握了握手。 “我奉盛书记之命,在此等候厉副书记。薛部长已经在盛书记办公室了,请随我来。” 路上,焦东强关心询问:“厉副书记怎么晚到了?” 厉元朗苦笑:“我的车被交警截停,说是封路,所以绕了一圈才赶过来。” “封路?”焦东强一愣,“进城那条路?” 厉元朗点头回应:“是的。” 焦东强却没表现出惊讶神色,似乎早有意料。 厉元朗试探问:“焦秘书长知道原因?” 焦东强赶紧把头摇成拨浪鼓,“不知道。” 厉元朗看懂了,他没说实话。 怀城市委书记盛意志,四十五岁。 中等个子,鹰眼阔鼻,最明显的特征,就是那张非常严肃的脸。 纵然和薛开端谈笑风生,感觉他的笑十分别扭,用皮笑肉不笑来形容,最为贴切。 厉元朗一进来,盛意志立刻停止说话。 薛开端慢悠悠站起身,“盛书记,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刚刚到任的厉元朗副书记。”同时,也把盛意志介绍厉元朗认识。 盛意志站起身来,和厉元朗握手时规矩说:“欢迎你来怀城市委工作。” “盛书记,我一定协助你做好市委日常事务。” 这话没毛病,厉元朗做为市委副书记,其职责就是协助市委书记,处理市委日常工作。 寒暄完毕,盛意志请厉元朗坐在沙发里。 现在说的都是没什么营养的客套话。 没多一会儿,秘书进来,告诉盛意志,常委们已经到位。 盛意志起身说道:“薛副部长,元朗同志,我们一起过去吧。” 这次见面会,怀城市十一名常委悉数出席。 厉元朗与大家点头致意,算是正式露了面。 除了市委书记盛意志外,厉元朗认识了市长李根火,他浓眉大眼,嗓门洪亮。 其余常委,厉元朗没有认全,只是有了一个大框。 基本上都在四十岁以上,唯独有一个人,看样子很是年轻,和自己不相上下。 厉元朗记得他叫廉明宇,市政府副市长。 出乎意料的是,焦东强并不在常委里面。 多数情况下,市委办秘书长兼任市委常委,只是惯例,并不完全固定。 厉元朗也就理解了,为什么焦东强会专门等他。 若是常委,焦东强能有这么低的姿态吗? 第1002章 平静下的暗流 到任当天,参加完见面会,中午陪同薛开端吃了工作餐。 由于天降大雪,薛开端在怀城市住了一夜,晚上市委在招待所摆了欢迎宴会,厉元朗在觥筹交错中,度过这一天。 这场雪,在次日凌晨停止,并且迎来久违的阳光。 厉元朗暂时住在市委招待所。 和穆广森在招待所用过早餐,厉元朗正式走马上任,开启怀城市的仕途生涯。 厉元朗作为市委副书记,除了协助盛意志抓好党建工作之外,还兼任市委党校校长,分管农业农村工作,民族宗教工作,外事工作,负责市委办公室,市委研究室,市委督查室,市委机要局,市委保密委,市总工会、团市委、市妇联、市工商联等等。 他坐进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叫来焦东强。 “焦秘书长,你来安排一下,我打算近日去市委党校以及研究室、督查室、机要局这些部门走一走。” 焦东强用笔记本记录下来,并且说:“我马上回去草拟行程,请你过目。” 厉元朗点了点头,交代说:“你先和广森一起研究,等你们确定下来再拿给我看。” “另外,广森的事情你也一并安排妥,他是我从荣山带来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还望你多多指教。” 焦东强赶紧自谦说:“指教谈不上,我们一起探讨。” 略作沉吟,便提出给厉元朗安排住处一事。 焦东强已经把市委住宅楼专供市领导的联排别墅收拾好,保姆也都安排完毕。 厉元朗只需拎包即可入住。 司机和专车也都到位。 厉元朗没有提出异议,让焦东强看着办就行。 入乡随俗,厉元朗若是和之前一样特立独行,会招致非议,对他工作产生负面影响。 既来之则安之。 接连两天,厉元朗在办公室里,接待了分管部门的领导走马灯似的工作汇报。 又参加无数次大小会议,在会上作讲话,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回到住处浑身乏累。 焦东强安排的保姆姓安,四十多岁,厉元朗管她叫安大姐。 干活麻利,做饭挺合口味。 穆广森的关系落在市委办,他担任市委办公室秘书二科代理科长,仍然是副科级。等到时机成熟,自然而然会把“代理”二字去掉,名正言顺成为二科的科长。 焦东强草拟的行程,在和穆广森研究完毕,交给厉元朗过目。 他仔细看完,略作细小调整。 用了一个星期左右,终于走完这些部门。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半个月过去。 这天早上,厉元朗叫醒隔壁的穆广森。 穆广森家不在这里,市委办原本安排他住在住宅楼。 厉元朗一想,他家楼上楼下二百多平米,还有个女保姆住这里,不太方便。 就让穆广森搬过来一起住,反正有空房间,正好搭个伴,工作也方便。 “我们去外面走一走。” 天冷路滑,不适宜跑步,散步倒是可以。 很快,二人穿上厚衣服,从别墅出来离开市委住宅区,沿着平整街道一路溜达着。 一月份已经过去大半,屈指算来,再有十来天就要到春节了。 大街上已然有了一丝春节气息。 “广森,这半个月感觉如何?”厉元朗边走边活动腿脚。 “一个字,忙,两个字,挺累。”穆广森如实回答。 “还有呢?” “厉书记,我发觉怀城市有很强烈的排外意识。” 厉元朗眉头略微一蹙,“说说你的判断。” “这些天,我寻思着多和秘书圈里的人接触。每次开会时,他们在一起有说有笑,可我一进来,全都闭了嘴。对我倒是客气,可这种客气就是疏远我。” 厉元朗笑了笑,“你这是广撒网,多培养。广森,这样可不行,你要有一个针对性。” “针对性?”穆广森一时语塞,不明其因。 “比如说盛书记的秘书边城,他是你们秘书中的老大,有一定的人缘基础,你试着接近他。” “正所谓投其所好,你要了解边城喜欢什么,在这方面下点功夫,天长日久,自然会引起他的信任。” 穆广森豁然醒悟,不忘吝啬的夸赞道:“还是您有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 厉元朗微笑说:“你不是没想到,是没往深处想。广森,我之所以把你带过来,就是因为你的经验欠缺,一旦把你留在拜州,以你目前状态,很容易遭到排挤,使你的仕途之路就此封堵。” “厉书记,我知道您的良苦用心,这些紫欣也没少在我耳边刮大风,时刻要我记住您的好。” “行了,你就不要夸赞我了,我们之间用不着客气。” 厉元朗正说着话,忽然停住脚步,望向前方。 只见正面走来一个人,随着那人越来越近,厉元朗笑着打起招呼,“廉副市长,这么巧,你也有晨练的习惯?” 廉明宇紧走几步,和厉元朗招了招手,笑说:“坚持有些年头了。趁着早晨空气好,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 反正厉元朗也走出一段距离,锻炼差不多了。正好和廉明宇一起返回。 路上,厉元朗问:“听口音,你不是怀城本地人吧?” “不是。”廉明宇回答完,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厉元朗知道,他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便岔开谈起怀城市的情况。 廉明宇比厉元朗早来怀城一年,对这里了解的比厉元朗多。 当然,二人只谈论风土人情,自然景观,无关其他。 不知不觉,他们走到市委住宅区附近,却远远望去,发现大门口附近,突然围观好些人。 “怎么回事?”厉元朗示意穆广森过去瞧一瞧。 趁这机会,厉元朗掏出香烟,把烟盒举到廉明宇眼前。 “对不起,我不会。”廉明宇摆了摆手。 “不抽烟对身体好。”厉元朗自嘲道,却自己点燃一支,深吸起来。 不大一会儿,穆广森气喘吁吁跑过来,告知那有个女人,举着牌子告状,要市领导帮她找回丢失的女儿。 “详细情况你问清楚了?”厉元朗追问。 穆广森如实说:“保安不让靠近,我没机会。” 廉明宇则玩味一笑,“厉副书记,这种事情多了去了,你习惯就好。” 听到他话里有话,厉元朗索性直截了当问:“你的意思是,经常有群众在市委住宅区门口上访告状?” “不止在这里,你去信访局那边看一看,这种事情不在少数。” 廉明宇说到这里,便小跑着离开,直接返回住处,甚至都没瞧围观人群一眼。 他不看,厉元朗倒是有兴趣。 可当他就要到近前的时候,却看到行驶一辆警车过来,从车里下来两名警察,把女人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突现的状况,彻底打消厉元朗的念头。 不过,他一指回味廉明宇那番话的含义。 廉明宇见惯不怪的反应,厉元朗感觉到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 上午,市委召开常委会,主要是年前工作部署,以及春节一些安排。 春节前,市领导要对所属部门进行节前慰问。 还有市领导要拜访老干部。 市委书记盛意志、市长李根火,还有厉元朗等人,都做了安排。 除了工作上的,厉元朗也有家里的打算。 这是他和白晴结婚后的第一个春节,肯定是在京城度过。 只是,远在镜云的韩茵和郑海欣,厉元朗同样不能厚此薄彼。 白晴已经是他的妻子了,韩茵郑海欣的事情,在她那里并不是秘密。 厉元朗跟白晴商量好,他先于腊月二十九飞到镜云市,大年三十那天上午返回京城家中,下午就去陆临松那里。 计划没有变化快,突然出现的一件事,彻底打乱了厉元朗的部署。 第1003章 定性事件 这件事不是厉元朗发现,是穆广森向他反映的。 昨晚网上有个视频,十分清晰显示,昨天中午十一点半左右,怀城市龙岸区公安分局舍下路派出所门口,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被忽然出现的一辆白色面包车拦住。 车上下来两名穿黑羽绒服的男子,连拉带扯,不顾女人拼命挣扎反抗,迅速将她塞进面包车里,扬长而去。 此事足够震撼。 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在派出所门口将人抓走,而且派出所毫无反应,眼睁睁看着面包车离去。自始至终,没人管更没人问。 这还不算,这条视频发出去不到二十分钟,在网上快速消失,再无踪迹。 所有与之相关的评论,同样蒸发殆尽。 厉元朗明白,这是有关部门动了手脚,彻底删除,将这一事件抹去,把曝光度降到最低。 同时,怀城市公安局还发布一条消息,称此条视频系人为合成,不具有真实性,望大家切不可信谣传谣,否则后果自负。 并强调,凡是下载、转载和传播视频者,一旦造成大范围负面影响,将追究相关人员的刑事责任。 厉元朗反复观看穆广森提供的这条视频,仔细分析,感觉不到一丁点人为合成过的痕迹。 也就是说,怀城市公安局的说法站不住脚,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综合市局之后的种种做法,厉元朗有理由相信,此事干系重大,并非简单。 关键是那个女人,高清摄像头捕捉到女人相貌,不正是昨天早上,堵在市委住宅区大门口的那名告状女子吗? “广森,这个女人……” “对,就是她。”穆广森盯着厉元朗办公室的电脑显示屏,十分笃定点着头。 “她是不是让市里帮忙查找女儿下落?”厉元朗又问。 “我在现场听到的就是这些。” 厉元朗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掐住下巴紧皱眉头,嘀咕道:“这可有点让人回味无穷了。” 但是对于此事,厉元朗并没有去深究。 主要是他刚来,立足未稳。 况且涉及到政法这一块,尤其在市委、在盛意志态度不明朗的前提下,不宜表明立场,亮出底牌,这是不明智也是不成熟的表现。 现在要做的是,静观其变。 但是他不动,却有人主动找到他的头上。 来人是怀城市政法委书记、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卢啸达。 对于卢啸达,厉元朗有印象。 欢迎晚宴上,二人还喝了一杯酒。 厉元朗客气的把卢啸达让进沙发里坐下。 有个细节,厉元朗注意到了。 穆广森进来倒茶时,卢啸达抬眼盯着他看,足足有十几秒钟,不知出于什么原因。 等到穆广森离开后,卢啸达端起茶杯吹了吹。 他不渴,可这个动作却说明,他在思考如何开口。 “啸达书记,你可是到我这里做客的第一位同仁啊。”厉元朗主动打破沉寂,率先说道。 由此,卢啸达也找到话题,笑呵呵回应:“能够给厉副书记办公室剪彩,我荣幸之至。” 开了一通玩笑话,卢啸达这才奔入主题。 “厉副书记,想必你也听说了,网上有关在派出所门口抓人的不实视频的事情。” 卢啸达直接给事情定性为不真实,厉元朗马上警觉起来。 他点头说:“听说过,我也看过那段视频。” “是通过你的秘书穆广森提供的?” “对。”厉元朗毫无隐瞒色彩,大大方方承认。 卢啸达深叹一声,“厉副书记,你可要慎重。盛书记对此事已有批示,对于那些歪曲事实,故意散播谣言的人,要给予坚决打击,绝不留情。” “不瞒你说,最近几天,市公安局已经陆续抓获视频发布者,还有下载转发,尤其是大面积转发的违法嫌疑人。” 说到此,卢啸达抿了一口茶水,忧心忡忡道:“根据市局网安支队调查,发现你的秘书穆广森,涉及到下载视频的违法行为。厉副书记,杨民副市长为此专门找我,他有顾虑。” 慢慢放下茶杯,卢啸达将舌尖的一片茶叶捏在手里,放进烟灰缸中,慢条斯理说:“杨副市长考虑到穆广森是你的秘书,你又是市委主要领导,这件事他不好做主,就让我来找你,想了解你对这事的态度。” 而后,卢啸达放下茶杯,双目炯炯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顿时明白,怪不得卢啸达看穆广森的眼神不对劲。 敢情他已经注意到了穆广森。 什么态度?还不是逼迫厉元朗就范,不得已同意带走穆广森么! 如果厉元朗同意,就会对他的人格大打折扣。 连自己的秘书都保不住,而且秘书还是厉元朗从拜州带来的亲信,今后,谁还敢跟随这样的领导? 要是反对,岂不有包庇之嫌? 无论厉元朗如何去做,他都不会落下好口实。 恶人是当定了。 谁知,厉元朗却不紧不慢的反击道:“视频我也看了,依照啸达同志的意思,是否也要把我带去调查?” 卢啸达没想到厉元朗会另辟蹊径,没有直接表态,反而将了他一車。 尴尬的挤出一丝笑,卢啸达连连摇头,“厉副书记说的哪里话来,看过不算违法,但凡转载或者下载才是。” 厉元朗迅速收起笑容,义正辞严的说道:“啸达同志,穆广森这份视频是我授意他弄来的。如此严重之事,我作为市委副书记,有权利知道。不管属不属实,我想普通百姓也有知情权。” “事情发生后,你作为主管政法的书记,应该第一时间组织相关部门澄清事实真相,而不是一味的调查来源出处,封住悠悠之口。” “你说是加工合成,就要拿出证据,让人信服。还有,你提到的涉嫌违法,在没有确定视频是否有充足证据显示不真实之前,擅自妄断和抓人,都是错误的!” 厉元朗义愤填膺,表情凛然大气,大出卢啸达意料。 他原本以为,逼着厉元朗表态,然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把穆广森带走。 首先给厉元朗一个下马威,其次也在展示,怀城市政法委不是好惹的,市委副书记秘书都不给情面,其他那些叫屈喊冤之流,还敢不敢闲出屁来,惹祸上身了。 万万想不到,厉元朗反倒给他上了一课,言辞凿凿,句句扎心。 关键是,他一时哑口无言,根本无从辩驳。 的确,直接定性为违法案件,缺少法律依据。 他更不知道的是,这位厉元朗副书记,之前就担任拜州政法委书记,还为此专门学习过法律条款,想要蒙蔽他,等于白日做梦。 被厉元朗一通组合拳回击,打得卢啸达大脑嗡嗡直响,都挂不住脸了。 稍作停顿,卢啸达表情阴沉,咬牙切齿的冷声说:“厉副书记,我是真心为你好,不希望你卷入其中。既然你拿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么我无能为力,只能公事公办,找盛书记评理去了。” 说罢,卢啸达赫然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离开。 他前脚刚走,穆广森后脚进来,忍不住问道:“厉副书记,刚才卢啸达书记火气冲冲,走时还狠狠瞪了我一眼,因为什么?”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大口,不疾不徐道:“他是来找茬的,不用理他!” “广森,你坐。”厉元朗指了指对面沙发。 等穆广森坐稳后,厉元朗心平气和说:“广森,卢啸达说查到你下载视频,要对你依法传唤带去调查,被我拦下了。” “什么!”穆广森瞪大双眼,异常吃惊。 第1004章 由浅入深 “厉书记,对不起,我给你捅娄子了。”穆广森低着脑袋,向厉元朗诚恳道歉。 “你没做错什么,不用自责。”厉元朗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广森,他们针对的不是你,是我。想要给我来个下马威,却不成想,摸到马蹄子上了。” “今后不管怎样,谁要想对你下手,我第一个不答应。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人欺负你。” 厉元朗这番话,让穆广森心里暖暖的,眼圈竟然微微一红,鼻腔泛起酸度。 “你去吧,该干嘛就干嘛,不要有心理包袱,只记住一点,你没做错,你是正确的。” “是的,厉书记。” 望着穆广森擦拭眼角的背影,厉元朗陷入沉思之中。 厉元朗完全做好静等盛意志召唤的准备。 奇怪的是,整个一下午,却没有一点动静。 是卢啸达拉大旗扯虎皮,故意用盛意志震慑他?还是盛意志转了心性,压根不想在这件小事上和他撕破脸? 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回到家,在和穆广森一起吃饭时,厉元朗端着饭碗想心事。 穆广森知道厉元朗为什么发愁。 开解道:“厉书记,您不要不开心,实在不行,我自己去市公安局解释清楚。” 厉元朗放下饭碗,跟穆广森说:“我们不在家里吃饭了,走,咱们出去吃!” 穆广森被厉元朗这一不符常规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怔怔看向他,没有动地方。 “开上你的车,我们去市里最热闹的地方,找家小馆子吃点本地特色菜。”厉元朗说走就走,已然去穿外套了。 穆广森终于弄清楚这位厉书记的想法。 他要微服私访。 反正厉元朗来怀城市的时间尚短,露脸机会不多。 稍加打扮,一般人还真认不出他。 跟着厉元朗,穆广森学会很多东西。 怀城市街道狭窄,上下坡起伏较大。 现在是冬季,即便到了夏天,这里也很难见到自行车或者共享单车。 原因就在于街道上下坡度大,骑车太累。 有人专门开玩笑,说怀城的女孩都是大长腿,因为长时间走路的缘故,把腿走细了,走长了。 所以,街上除了行人就是机动车,车很多,几乎一辆挨着一辆,。 由于街道窄,机动车道占据大量路面,人行道挤得很窄,有的路段,甚至都不能两人并行,只能一个人行走。 厉元朗了解过,市委市政府也在想方设法改变现状,正在研究策划建设怀城新城的可行性。 只不过,这是一条长远计划,从选址到付诸实施,尚需很多年头。 光是一大笔建设资金,就足够市委市政府伤脑筋了。 怀城有好几处繁华地段。 穆广森选择一条美食街作为今晚目标。 这里囊获怀城本地小吃,附近没有高档酒楼,价格亲民,是老百姓经常光顾的去处,更加接地气。 车子开到美食街的街口,穆广森望着遍地停放的各类车辆,皱起眉头。 “厉书记,不好找停车位啊。”穆广森一时犯起了难。 “不急,你慢慢找。”厉元朗抬眼一看,见不远处路边有一辆车正好启动,便指给穆广森。 “好嘞。”穆广森一打方向盘,等到那辆车离开,便把车停在空位上。 解下安全带,他正准备下车,却见有个穿军大衣的男子走过来,手指敲了敲车窗户。 穆广森打开车窗问:“什么事?” 那人冷着脸撕了一张纸,递给穆广森,“一小时五块钱,超过两个小时,一小时八块。” 穆广森一怔,“这是公共停车位,又不是收费的,你凭什么收钱?” 那人眼珠一瞪,往地上吐了一口痰,盛气凌人道:“你个外地佬,没看见这地上印着‘何’字吗?这里全是何家地盘,你要停车就得交钱,少废话!” 说着,将撕下来的那张纸扔进车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穆广森一看那张纸,苦笑着交给后座上的厉元朗,“厉书记您看,这就是一张私印的停车通知单,字迹模糊,上面手写着停车时间。” 厉元朗拿过一看,还真是。 尤其最后盖着一个印章,何文江。 他是何许人也?这么猖狂。 “先进去再说,今晚咱们不要惹事,只带耳朵和嘴巴。”厉元朗低声叮嘱。 “我明白。” 别看此时已是深冬,由于年关临近,不少外地打工人员陆续返回,美食街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和其他西北地区相似,怀城特产羊肉。 以羊肉为主的饭馆特别多。 走在大街上,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手抓羊肉,涮羊肉,烧烤羊肉的各种餐馆比比皆是。 本来就没吃饭的厉元朗和穆广森,被冒着热气的美味瞬间勾起馋虫。 “厉……” 穆广森刚要叫厉元朗的官职,却被厉元朗眼神阻止住,于是他连忙改口:“老板,您想吃哪种口味?” “天太冷了。”厉元朗忍不住搓了搓手,并吹着哈气说:“我看前面那家涮羊肉人挺多,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行。” 主仆二人开门进来,挑开棉布门帘,一股芝麻酱香气迎面扑来。 这家涮羊肉人满为患,大厅里几乎座无虚席。 食客和服务员来回穿梭,吃客满头大汗,服务员忙得不可开交,都没人主动前来招呼他们。 还是穆广森询问服务员,希望给他们找张空桌子。 服务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手里拿着一份餐具,抬眼看了看大厅,说道:“你们自己找地方吧,我实在忙不过来。” 穆广森知道,厉元朗就是想在百姓中间就座,以便能听到大家在聊些什么,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也就没有询问楼上雅间。 他抻着脖子踮起脚尖看了一大圈,终于看到一张空桌,就是位置不理想,紧挨卫生间。 谁都不愿意和肮脏味道为邻,怕影响胃口。 厉元朗不在意,反正也找不到别处,只能将就了。 坐好后,总算有服务员过来,递给一张菜谱,让他们自己选,在上面打对号就行。 这里可以单点涮品,也有涮肉套餐。 穆广森征求厉元朗的意见,厉元朗把点菜权力交给他,点什么吃什么。 趁这机会,厉元朗掏出香烟叼在嘴边,观察着周围情况,支起耳朵,听大家都在聊什么。 穆广森点了一份一百多的套餐,足够他俩敞开量吃。 看到旁边一桌,是四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喝酒用大杯,大口吃肉的做派,估摸是做体力活的。 厉元朗借着借火的机会,听到给他拿打火机的男人醉醺醺说了一句:“惹了何家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又是与“何”姓有关的内容。 刚才停车一事,厉元朗就注意到了。 他不好借着由头瞎打听,怕引起对方警惕,只能抽着烟认真去听。 “郑哥,你莫要乱说,你没见这几天公安局到处抓人,当心隔墙有耳把你也扫进去。” 姓郑的男子不以为然说:“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歪,难道说一说还犯法。” 同伴中马上有人纠正,“还别说,在咱们怀城,说就不行,说就犯法,特别是何家那哥俩。” “嘘!”马上有人用手势阻止说:“这话到此为止,咱们喝酒。喝完了,回去再摸八圈。” 见他们打住了话头,厉元朗索然无味。 这时候,他们点的炭火铜锅端上来,涮品也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穆广森开车喝的是矿泉水,给厉元朗点了一瓶半斤装白酒,让他喝一些驱驱寒气。 也好,厉元朗拧开酒瓶,倒了半杯。 这是当地产的一种玉米酒,味道挺正,入口绵柔。 冒着热气的铜锅,涮着本地羊肉,沾上酱料,味道还真不错,令厉元朗食欲大开。 才吃没一会儿,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厉元朗寻声望去,不禁愣住! 第1005章 嚣张到极致 声音来自于吧台方向。 三名膀大腰圆的男子,正在疯狂砸着吧台上面的东西。 吓得几个女服务员捂起耳朵,蹲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更可气的是,一名年约五旬的男子,规规矩矩跪在三人面前,缩头缩脑,一副受气包模样。 三人抓起椅子和酒瓶子,使劲扔向吧台上摆放的各种白酒饮品。 噼里啪啦一阵作响,吧台上玻璃碎片和酒水横飞,玻璃碴子酒水四溅。 旁边就餐的顾客全都跑得老远,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就连用手机拍摄的都没有。 厉元朗眉头皱得老高,刚要起身前去制止。 可他稍微离开座椅的身体,赫然又坐了回来。 不是他胆小怕事,而是此情此景,厉元朗想到一个词,轻举妄动。 也许和年龄有关,或是阅历增加,厉元朗不再像以前那样,遇到不平事就会挺身而出。 几天的经历,让他对怀城有了一个全新认识。 繁华背后,隐藏着污垢。 在扫黑除恶如此严峻的今天,怀城还存在猖獗的黑恶势力,厉元朗感觉到这里面大有名堂。 正如他今晚深入到老百姓中间那样,他要看到怀城真实的一面。 所幸,如他愿望,他看到了,也见识到了。 厉元朗气定神闲,边抽烟边冷眼观察吧台那边的动静。 三个人很快将吧台砸了个稀巴烂。 并且骂骂咧咧,大喊大叫,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打完了,发泄过了,三人环视一圈,走向门口。 其中一个光头,还折返回来,冲跪在地上男子飞起一脚,指着鼻子大骂几句,这才大摇大摆、踩着嚣张步伐扬长而去。 太猖狂了! 厉元朗胸膛中冒火,将半截香烟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狠狠咬了咬后槽牙。 他终于控制住火爆脾气。 男子被几名服务员搀扶起来,看热闹的食客又都纷纷回归原位,服务员们也都在忙着收拾狼藉现场。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 从众人反应来看,大有习惯成自然的淡定。 这是最可怕的。 说明这种事情,发生在怀城民间已经司空见惯,不算什么。 隔壁那桌人也都坐回来,叫嚷着继续喝酒。 那名姓郑的男人赌气冒出一句:“程三准是心情又不好了。” 同伴则说:“算老板倒霉,他心情不好,谁沾上谁挨收拾。算了,咱们喝酒。” 厉元朗见状,忍不住问道:“几位师傅,程三是谁?” 姓郑男人借着酒劲回应:“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连大名鼎鼎的程三爷都不知道。告诉你,他可不是一般人物,何老二的司机,这片都归他管。” 厉元朗陪着笑脸,掏出芙蓉王,散给隔壁桌四名男子一人一支。 烟酒是结交朋友的最佳催化剂。 大家点燃香烟,在喷云吐雾中,厉元朗了解到何老二名叫何文江,何氏集团的副董事长。 他还有个哥哥,叫何文满,何氏集团董事长。 何氏集团可不简单,垄断怀城市的铁粉产业,旗下还有酒店、房地产等多家公司。 可以说,何氏兄弟在怀城举足轻重,不仅是知名企业家,更是怀城首富。 真正可以达到,在东城跺跺脚,西城都乱颤的地步。 饭吃完了,该打听的东西也了解个大概,厉元朗和穆广森起身离席。 厉元朗专门去吧台结账,穆广森知道老板的心思,也就没和他争。 结账时,厉元朗顺便询问吧台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程三为何发飙。 女子撇了撇嘴,淡淡说了三个字:“喝多了。” 喝多就能随便砸东西,足以看出,程三有多霸道。 在场那么多人,没一个敢报警。 仅仅一个司机就这样,何文江呢?或者何文满该当如何。 厉元朗做到心中有数,也没深究深问。 取车时,穆广森在厉元朗的授意下,规矩缴纳了十八块钱停车费。尽管他们停车还不足两个小时,摆明对方蓄意漫天要价。 忍了,全都忍了。 回去路上,厉元朗坐在后座上凝眉沉思,一言不发。 穆广森安静的开着车,没有打扰厉书记的思路。 好一会儿,厉元朗缓缓问:“广森,你和二科的同事们相处怎样?” 穆广森如实相告,“我的工作重心主要在您这边,科里的事都由副科长樊良负责。” “樊良这人给你什么印象?”厉元朗又问。 “笔杆子挺强的,喜欢喝酒,有点爱发牢骚。” 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怅然道:“多和他接触接触,搞好同事关系一劳永逸,对你有好处。” “是。”穆广森嘴上回答,心里却在划魂。 晚上睡觉之前,在和女朋友张紫欣视频聊天时,穆广森提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张紫欣转了转眼珠,分析说:“厉书记让你结交樊良,这是帮他打听消息呢。” “紫欣,你说会是什么消息?”穆广森还是一头雾水。 “笨蛋,你想,厉书记初来乍到,获取消息途经有限,要不然也不会大晚上跑到外面去吃饭。” “也是巧了,正好遇到程三闹事,他不虚此行。可我认为,厉书记尚未掌握到何氏集团的详细内容,他是想通过你帮他打听更多信息,尤其是何氏集团的。” 穆广森恍然大悟,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次日晚上,穆广森单独邀请樊良出来喝酒。 理由很简单,感谢樊良最近一段时间帮他分担科里工作。 樊良今年三十五岁,比穆广森大了整整九岁,都不属于一个时代的人。 他有才华,却没有伯乐。 闷头在二科一干就是十来年,走马灯似的换科长,可他依然稳如泰山,一直做着千年副科长。 郁郁不得志,自然牢骚满腹。 喝酒之前尚能含蓄,一杯白酒下肚之后,话就多了起来。 夹起一粒花生,樊良苦笑着说:“穆科,别看我比你多吃了几年咸盐,讲真话,我照你差太远了。” “樊科长高抬我了。二科有你帮衬,才能运转平稳,你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这杯酒,我敬你。” 咣当一声响,两只玻璃酒杯碰撞在一起。 喝下一大口,樊良抹了抹嘴角,眼珠泛着血丝,叹息道:“穆科,你我虽然都是副科级,可你跟着厉副书记,将来前途肯定明亮。不像我,干多少活都是无用功。” “做好了,无过,做不好,有错。有时候我真想撂挑子,什么都不想做了……” 穆广森连忙劝说:“樊科长,你千万不要这么想。厉副书记是一位知人善任的好领导,你只要把工作做出成就,他不会亏待你的。” 樊良眼睛一亮,他自然清楚穆广森是厉元朗带来的秘书,是厉元朗的绝对亲信。 穆广森能说出这句话,等于间接告诉他,会在厉元朗面前帮他说好话。如此机遇,实在难得。 “穆科,有你这句话,我樊良感激不尽。”一仰脖,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感情有了,话也就多了。 在穆广森循序渐进的引导下,已经有些醉意的樊良,不止舌头有点硬了,能说的不能说的,全都没有了拦截尺度,一股脑的向穆广森倾倒出来。 “樊科长,我听说在怀城市,何氏集团的哥俩手眼通天,有很大的能力。” 樊良嘿嘿一乐,指着穆广森,“这话没毛病,何文满何文江兄弟,的确不简单。要说他们发家史,足够能写一部长篇小说了。” “哦!请樊科长指明。”穆广森双眼发出灿烂光芒,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樊良身体略微向后靠了靠,眯起双眼说道:“行,你愿意听,我就卖弄卖弄,把老何家那点事向你抖落抖落。” 第1006章 馊主意 何氏集团之所以有如今规模,其最大的贡献非老大何文满莫属。 何文满就是一介普通农民。 可他头脑灵活,善于察言观色。 而且,何文满还有一个更为显著的特点,就是敢送礼。 当年为了办成一件事情,贷款给人送礼,这种魄力,一般人难以企及。 靠着能说会道,又有出手大方的豪爽,农民出身的何文满很快赚到第一桶金。 有了钱的他,不局限于现有状态。 得知怀城市招待所餐厅对外承包,何文满发誓要把承包权独揽下来。 别人出一年承包费三十万,他敢出五十万。 要知道,当年的五十万块钱,在市委招待所餐厅,就是赔钱买卖。 但是何文满不在乎,赚不赚钱无所谓,能够经常接触到市里工作人员,甚至市里领导,这笔财富,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于是乎,何文满出高价,吓退所有竞争者,终于拿下餐厅承包权。 正如他所料,在承包餐厅的几年中,通过秘书引荐,何文满认识了老市委书记。 至于其中奥妙,明眼人都能猜出来。反正老书记对何文满关照有加,还把怀市城铁粉和钢材的经营权给了他。 那时候的怀城,正处在国家高速发展的建设时期,机械零部件需求量很大。 由此,何文满仅用几年工夫,就赚得盆满钵满,腰缠万贯。 有钱了,生意也越做越大,涉猎项目也越来越广泛,涵盖了怀城近一半的产业。 “这么说来,何家兄弟与盛书记李市长关系也不一般了?”穆广森引诱问。 “呵呵。”樊良诡秘一笑,“老弟,咱没看到可不敢乱下结论。” 穆广森心说,樊良还是没喝多,懂得祸从口出,适可而止。 于是,又是一顿劝酒,想要从樊良嘴里套出更多干货。 却不成想弄巧成拙,樊良本身就是贪杯之徒,没用多久,喝得酩酊大醉。 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全,哪还能说出别的? 等把樊良送回家,返回厉元朗住处,穆广森把事情大致一说,厉元朗苦笑着直摇头,“广森,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太着急了反而适得其反。” 穆广森还没理解厉元朗这句“适得其反”的含义。 结果第二天樊良见到他时,一个劲儿自责昨晚喝多了,口无遮拦,嘱咐穆广森千万不要在意他胡说。 穆广森心里有底,樊良越这么解释,越说明他的话真实有效。 年前,厉元朗忙着各种事务。 去分管部门检查安全工作,慰问一线职工。 同时,也按照市委分工,专门看望退下来的老同志。 一天走访好几个地方,忙得脚不沾地,腰酸背疼,双腿都跟灌了铅似的。 好不容易到了腊月二十九这天,厉元朗向盛意志请了假,直飞镜云市。 在韩茵家里,和女儿媛媛见了面。 “爸爸!”媛媛一如既往的黏着厉元朗,每次看到爸爸,都要张开小手,让爸爸抱她。 不过,抱归抱,要是亲他,媛媛左右躲闪,愣说爸爸的胡子扎人。 尽管厉元朗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媛媛仍旧不同意,弄得他真是无语了。 韩茵笑呵呵站在一边,看着父女亲近,她心里别提多美了。 好不容易稀罕完女儿,厉元朗便问:“海欣呢,她怎么没把郑立抱过来?” “元朗,先吃饭,吃过饭我们再聊。” 韩茵的古怪表情,令厉元朗产生疑虑。 中饭十分丰盛,韩茵知道厉元朗明天就要回京城和白晴团聚,就拿今天当成年三十过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韩茵破天荒陪着厉元朗喝了一小杯白酒。 喝了酒的韩茵,两腮绯红,面若桃花,风情万种。 媛媛吃过饭,被保姆抱回房间午睡,韩茵直接坐到厉元朗身边,一股香气扑面而来。 她的手不安分的放在厉元朗身上,“元朗,你看我美吗?” 老夫老妻多年,厉元朗熟知韩茵,也了解她。 以前做夫妻时,凡是韩茵这么眉目传情,就是他们夫妻深爱的信号。 即便厉元朗同样喝了酒,以他的酒量,还不足以把持不住。 他看着韩茵,郑重其事的说:“我明白你的意思。韩茵,从前不行,我现在已经结婚,而且妻子还是白晴,就更加不行了。” “为什么?”韩茵失望至极,质问说:“你都能娶白晴,我可是你的原配妻子,为什么我就不能。” 厉元朗认真解释说:“现在的你什么都有了,也给媛媛准备了足够她一生衣食无忧的巨额财富。” “这些固然是你奋斗得来,也有我在你身后保驾护航。只要我官职做得越高,给你和女儿的保障就越牢固。前提是,我安全,你们才会安全。” “白晴的家庭你是知道的,我那位岳父不是普通人,即使他退下,依然还有很大影响力。” “我一旦背叛白晴,那就是自寻死路的开始。我倒了,你所有这些都会化为乌有,人身安全也得不到保证。” 韩茵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不会别让外人知道,白晴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她哪里了解这边的事情。” 厉元朗不同意,直接否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别以为我在镜云做了什么,京城就一无所知。” “韩茵,在这些人面前,千万别耍小聪明,到头来,会死的很惨。” 韩茵失望的把手抽回来,她在厉元朗脸上完全读懂了两个字:不敢。 其实,这绝不是厉元朗危言耸听。 当初陆临松的警告意犹在耳,切不可当成耳旁风。 仅仅一个吴红丽,以水庆章当时的能力,都差点要了厉元朗的命。 何况比水庆章强得不是一星半点的陆临松呢? 直到韩茵冷静下来,在厉元朗的一再逼问下,她终于吐露出实情。 原来,这是郑海欣出的主意,打算利用今天厉元朗到来之日,先是韩茵出手,把厉元朗拿下。 继而,厉元朗去郑海欣家里的时候,她再使用诱惑力,让厉元朗就范。 先不提把厉元朗当成情种对待,单说郑海欣这个想法就令厉元朗不寒而栗。 相比韩茵大咧咧的性格,郑海欣心思更加缜密。 从前的她,特立独行。 可自从抚养郑立以来,厉元朗感觉到郑海欣变得不单纯了。 一个小本子事件,郑海欣的做法让厉元朗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而且,他非常奇怪,郑海欣对待白晴有很大的敌意。 到底是什么原因,至今都搞不清楚。 况且,郑海欣这种性格,真要是认准的事情,非常偏执,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不行,应该找她好好谈一谈了。 两家相距不远,开着电动车十几分钟就到。 郑海欣特意做了打扮,化了淡妆,一袭白色的针织套裙,将她完美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你来了?”郑海欣打量着厉元朗,眉眼中充满秋水。 “郑立呢?”厉元朗问道。 “还在睡午觉,我没舍得叫醒他。”郑海欣接过厉元朗脱下的外套,亲自挂在衣帽架上。 并说:“我给你准备了滋补身体的药茶,你尝一尝。” “我想先见一见儿子。” 走进郑立的婴儿房,小家伙双手攥拳,睡得香甜。 厉元朗在他脑门上轻轻亲了一口,驻足良久,这才恋恋不舍走出房间,来到楼下书房。 空气中散发着淡雅味道,茶壶里泡着好几种有红有白、不知名的东西。 厉元朗自嘲的笑了笑,“给我泡点醒酒茶吧,这玩意我用不上。” “你都知道了?”郑海欣柳眉一蹙,预感到厉元朗不善的心情。 “是,我从韩茵那里知道了你出的馊主意。”厉元朗面色冷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第1007章 仍旧是个谜 对于厉元朗的态度,郑海欣并未意外,而是问道:“你爱白晴吗?” 厉元朗一怔,沉吟片刻回应说:“她现在是我的妻子。” 郑海欣摆弄着茶具,低垂眼睑道:“元朗,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了。” “这话怎么说?”厉元朗眉头微皱。 “成大事者,不应在儿女情长上有所纠缠和顾及,你正在通往这条路上越走越深。”郑海欣扬起脸来,挑眉又问:“既然她是你的妻子,你对她了解多少?” 这句话,让厉元朗联想起另一件事,不禁问道:“海欣,你跟我说实话,你记录的那个东西处理掉了吗?” 郑海欣坦然说:“放心,所有与之有关的东西,我全部抹掉了痕迹,不会给你带来危险。不过有一样,记忆是永远抹不掉的。” “这么说来,小本子上还有对白晴的记述?”厉元朗心中一沉,终于搞清楚郑海欣为何对白晴持有强烈的敌意了。 他十分懊悔,自己当初担心害怕,小本子上的内容看的不仔细。不像郑海欣,她有足够时间和精力研究透彻。 “海欣,你憎恶白晴的理由是什么?小本子上有关她的东西都有什么?” 面对厉元朗一连气的两个“什么”,郑海欣淡淡说:“她是你的妻子,这需要你自己去找答案,不是向我讨要。” 随后站起身,从容说:“郑立快要醒了,你去陪一陪他吧。” 见从郑海欣嘴里再也问不出他想要的东西,厉元朗只得放弃。 郑海欣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女人,只要她不想,就永远不会说。 郑立已经满周岁了,会叫爸爸、妈妈等简单词语。 小家伙非常讨人喜爱,特别爱笑。 厉元朗足足陪他一个下午,乐此不彼。 晚餐同样丰盛。 不同于韩茵,郑海欣没有陪厉元朗喝酒,仍然以喝茶为主。 郑立吃饱喝足,先行被保姆带走。 只剩下厉元朗和郑海欣单独相处。 苗玲已经结婚。郑海欣早有承诺,苗玲一旦成家,她们雇佣关系自动解除,郑海欣还奉送给苗玲一大笔钱作为嫁妆。 现在的郑海欣,除了水明乡的药材基地和工厂,还在戴鼎县的度安公司有投资,可以说吃穿不愁。 餐桌上,二人畅谈了郑立的未来。 郑海欣宗旨还是希望郑立将来走从商之路。 她明白厉元朗一路走来,充满艰辛和荆棘。 不像从商,郑海欣已经为郑立打造了财富帝国,郑立只需守成,这一辈子便可以高枕无忧。 厉元朗对于郑海欣给儿子的规划没有异议。 天下父母,谁不希望儿女过得快乐、安逸。 从政之路,让他身心疲惫。 可走上这条路了,就要义无反顾,没有中途退缩之说。 畅聊了很久,天色已晚,郑海欣打了一个哈欠,乏累说:“不早了,你就留在我这里睡吧。” 担心厉元朗误会,郑海欣解释说:“你和郑立在一个房间,多陪一陪他,以后这样的机会不多了。” 厉元朗便说:“即便我有白晴,今后对媛媛和郑立依然如故,关于这点,我们达成过共识,白晴是同意的。” 郑海欣嫣然一笑,“但愿吧。” 守着婴儿床上的儿子,厉元朗辗转反侧。 与此同时,白晴正和老爸陆临松说着话。 陆临松问:“元朗明天回来?” 白晴点头,“大约中午到,我去接他。” “哦。”陆临松感叹道:“明天就是年除夕,元朗舍小家顾大家的做法,还是蛮不错的。” 白晴迟疑了一下,“他、他是从镜云飞来,要去镜云看望他的儿子和女儿。” 陆临松微微蹙眉,“是和他前妻还有那个姓郑的女子见面?” “爸,他儿子女儿由她们抚养,元朗只看孩子,和她们只是普通关系。” 陆临松观察女儿的表情,冷笑道:“厉元朗还是有瑕疵啊。小晴,你就不在乎?” 白晴深深考虑数秒钟,回应说:“我相信元朗,有事的话早就有事了,不会等到今天。” “你理解最好。”陆临松这么说着,脸色依旧严峻。 白晴走过来,轻轻给老爸捏着肩头,恳求说:“爸,元朗是我托付一生的男人,我希望他好。失去光辉,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和愧疚,我不想再没有元朗,我要和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您能答应我吗?” 陆临松沉默良久,终于点头。 等女儿走后,他眉头赫然蹙起,深深呼出一口气,双手使劲抓住座椅扶手,手背上露出青筋…… 次日中午,厉元朗正点到达京城机场。 白晴把他接回家,直接拽着他去了楼上卧室。 不由分说脱他的衣服,厉元朗一把拦住白晴的手,惊问:“你要干嘛?” 白晴坏笑道:“检查工作。” 厉元朗顿时明白,拉下脸质问:“你怀疑我?” “怀不怀疑的,你要做给我看。这么久了,你就不想?” 厉元朗无奈苦笑,只能听之任之了。 一番辛勤劳作,夫妻二人躺在床上,呼呼喘着粗气。 照例,白晴给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满意道:“还可以,说明你最近这段时间很安分。” 厉元朗抽了一口烟,感叹着,“姐,今后不要拿这种事试探我,我要做早就做了。韩茵和郑海欣只是我孩子的母亲,和其他无关。” “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何必当真。” 厉元朗却说:“我不想再听到这样的玩笑,一点不可笑。” “行,我答应你,再也不会和你谈论这事。”白晴见厉元朗面露不爽,于是说:“我看你情绪不高,莫非在怀城遇到不开心的事了?” “是啊。”厉元朗叹息道:“怀城的事情不简单,繁华背后藏污纳垢。” 接着由头,厉元朗将怀城,尤其何家兄弟一事,大致说给白晴听。 “还有这样的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扫黑除恶这么久,怀城还存在猖狂的黑恶势力,简直罄竹难书!” 白晴拿过厉元朗手上的香烟,跟着吸了一大口,然后又放在厉元朗口中,出主意道:“元朗,晚上去爸爸那里,你要把这事和爸爸渗透。” 厉元朗摇了摇头,“爸爸已经退下来,不插手官方事务,说给他,等于给他出难题,还会影响到心情。算了,大过年的,别给他添堵了。” “我认为不会。”白晴十分笃定,“听我的,吃过饭,我给你们创造机会,你大可试一试,看看爸爸的反应。” 厉元朗直犯嘀咕,一个地级市,在陆临松眼里根本看不上眼,说给他听有用吗? 他们夫妻二人是在下午三点赶到陆临松家中。 除夕家宴,子女们全都到齐。和以往一样,陆涛陆霜兄妹只身前来,都没带家属。 看起来,陆临松对他们的另一半,还是没有接受的意思。 陆临松说了开场白,“今天是除夕,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也是元朗作为我们家的一份子,第一次参与。我提议一杯酒,愿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事业顺利。” “谢谢爸爸,也祝爸爸健康长寿,开开心心,干杯!” 几只酒杯在具足灯光下,熠熠生辉。 吃饭过程相对沉闷,陆临松偶尔询问陆涛和陆霜的工作情况,间或也问厉元朗在怀城的经历。 白晴便打岔道:“爸,今天是除夕夜,难得休息,您就不能不提工作,说点别的。” “我女儿这是挑我理了。”陆临松一点不生气,反倒笑呵呵。 过年嘛,就要有一个好心情。 这顿饭进行了一个来小时就结束了。 陆涛和陆霜没坐多久,一起离开。 陆临松也没挽留,知道还有家里人在等他们。 看到陆临松往书房方向走去,白晴眼神示意,厉元朗便尾随跟了过去。 第1008章 以点触发全面 陆临松和厉元朗一前一后走进书房,工作人员摆放好茶水和水果,适时离开。 陆临松坐下后,指了指沙发,“元朗,你坐。” “是的,爸爸。”厉元朗坐在陆临松对面。 “说一说你在怀城的感受。”陆临松单刀直入,打听着在饭桌上没有进行的话题。 “怀城很乱。”这是厉元朗给怀城市的直观评价。 “乱象在哪儿?”陆临松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于是,厉元朗将这些日子的所见所闻,详尽认真的和盘托出。 陆临松听完,端茶杯的手立时停顿,“这种事,并不新鲜。” 慢慢放下杯子,陆临松身体略微往后靠了靠,“元朗,你的做法我是赞成的。在不了解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不要轻举妄动。既保护了你,又不会打草惊蛇,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怀城的事情,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面。”陆临松分析道:“其实质已经牵连到京城这一块了。” “有个消息,我不妨向你透露。最高纪委已经对公安部的陈相水展开秘密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陈相水是副部长,他的问题很严重,严重到已经涉及到零容忍的底线。” “他一个副部长,竟然能左右同为副部级干部的升迁调动,他哪来的权力!谁给他的权力!” 对于陈相水这个人,厉元朗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从江浦市出来的干部。 一念及此,厉元朗马上想到一个人,张寒启。 “爸爸,寒启同志还在住院?” 想当初,因为欧阳云裳一事,牵扯出来张至宝。 可由于张寒启住院,上面碍于影响,没有动张至宝。 如今陈相水出了问题,还是令人难以容忍的大问题,莫不是又要有新的动作了? 陆临松冷哼一声,“寒启同志的病,我看一时半会儿不会好起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是谁,该查的一定要查,绝不含糊。” “一直有传闻,陈相水和安江省,还有怀城市有来往,正好,你提供的消息,正好给办案人员一个契机。元朗,你要记住,作恶必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你回到怀城之后,还是以现有状态,只管听和看,不要轻举妄动。” “我记住了。” “嗯。”陆临松点了点头,“你去陪小晴吧,我还要打个电话。” 厉元朗知趣的离去。 陆临松这才抓起红色话机,拨通号码,“喂”了一声,“劲峰同志,过年好啊。” “谈完了?”白晴半躺在沙发上,观看着大屏幕高清电视,慵懒问。 “说完了。”厉元朗坐在她身边,抓起一个苹果。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感觉到,白晴之所以怂恿他,准是掌握到一些信息,特别是陈相水的。 因此他问:“你一早就知道陈相水要犯事?” 白晴冲他挤咕了一下眼睛,“我是无意中听到爸爸打电话,只听到一点点。我查过,陈相水起家之地就在怀城,他是从市委书记任上调去江浦市的。” “刚开始是平调,去江浦当政法委副书记。三年之后扶正,任江浦市的政法委书记,正式迈入副部级行列。在政法书记任上做了五年,调去部里担任副部长。” 白晴细数陈相水的履历,并说:“弟,还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陈相水是陈子枫的侄子。” “是他?”厉元朗惊讶至极,“陈子枫不是一直在粤湾省吗?不对!”厉元朗立刻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 按照陆临松说法,陈相水一路高升,背后有张寒启的影子。 如若这样,陈子枫和张寒启暗中来往,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 怪不得陆临松说,这件事不是一个点,而是一个面的问题。 白晴一席话,真是让他豁然开朗,茅塞顿开。 同时,他也明白了,陆临松为何派栾方仁去安江,栾方仁为何在安江施展不开的真正原因。 另外,栾方仁派他去怀城,应该是陆临松的用意,想让他揭开怀城的盖子,由此引发连锁反应,最终矛头直指张寒启和陈子枫。 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两个人,在薛永相一事中,全都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考虑到他们身份特殊,年事已高,手下留情,没有深度追究。 却不曾想到,不思悔改,好了伤疤忘了疼,仍然插手不该插手的事物。 厉元朗猜想,接下来,或许一场更为猛烈的暴风雨即将到来。 初三下午,厉元朗和白晴去了一趟王铭宏家里,看望妹妹叶卿柔。 非常意外的是,不仅王铭宏在家,厉元朗还见到了叶明仁。 叶明仁老了,头发花白,最突出的是,没有往日的精气神。 和厉元朗见面,稍显尴尬。 还是厉元朗主动打招呼:“叶叔叔过年好。” “你好,你过年也好。”叶明仁略显局促,眼神落在白晴身上,挤出笑容问:“临松同志可好?” 白晴平静回答:“多谢叶叔叔关心,我爸很好。” 王铭宏及时从中化解,指了指叶卿柔的房间,“卿柔和孩子都在房里,你们去吧。元朗,回头到我这里来,我有话和你说。” “是。” 叶卿柔和王松还有儿子王荣禹,一家三口都在。 夫妻二人正在聊着儿子,一见厉元朗夫妇进来,叶卿柔笑脸相迎,“哥,”看了看白晴,终于叫道:“哥,嫂子,新年好。” 妹妹不仅和叶明仁恢复父女关系,还认可白晴的身份,厉元朗欣慰不已。 王松憨笑着,也向厉元朗和白晴拜了年。 望着外甥胖乎乎的模样,厉元朗不由得想起千里之外的儿子郑立,以及一直毫无消息的谷雨。 他们二人和妹妹说着话,白晴却提醒厉元朗,“弟,你去见一见王叔叔,别让人家等久了。” 叶卿柔闪烁着大眼睛,惊呼道:“嫂子,你管我哥叫什么?” 白晴发觉自己一时失言,赶紧打圆场,“我说错了,应该叫你哥老公才对。” “嫂子,我倒是觉得你叫我哥弟弟挺好的。”叶卿柔还不忘调侃王松,“你学学我哥我嫂子,以后我管你叫哥,你叫我妹妹。” 王松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挠头嘀咕:“这样不好,这样岂不乱套了。” 叶卿柔一咧嘴,使劲白了王松一眼,“榆木脑袋,不懂浪漫,真是不可救药。” 厉元朗笑了笑,“只要两口子关系好,叫什么都是爱。” 随即打了声招呼,出去直奔王铭宏办公室。 在王铭宏家,谁都知道厉元朗和王铭宏关系特殊,秘书对待厉元朗非常客气。 进去通报一声,厉元朗获准后推门而入。 王铭宏正在和叶明仁说着话,叶明仁知道王铭宏要和厉元朗谈事,适时站起来说道:“你们聊,我去看一看小荣禹。” 王铭宏颔首,“明仁,别急着走,晚上在家里吃饭,我陪你喝一杯。” “好好。”叶明仁有种受宠若惊的惊喜。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叶明仁好歹曾经也是一省大员,却落到如今地步,令人唏嘘。 坐定后,王铭宏询问的正是怀城情况。 厉元朗如实回答。 “陈相水的事情,我们一直秘密调查,他的问题不小,牵扯面也很大。元朗,你一人身在漩涡,可要担心,要小心防范。” “是,我一定谨记您的提醒和忠告。” 走到叶卿柔房间门口,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阵阵笑声。 刚要推门进去,王松从里面出来,委屈说:“大哥,你先别进去了,卿柔要给孩子喂饭,把我都撵出来了。” 厉元朗对这位妹夫报以同情,他太老实了,老婆喂饭根本不用背着他,这是嫌他碍事,找个理由支走了。 厉元朗理解的拍了拍王松肩头,“也好,我正想去抽支烟呢。” 王松不抽烟,指给厉元朗抽烟地方,自己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走到僻静处,厉元朗掏出香烟正准备点燃,手机忽然蹦出一条信息。 他打开仔细一看,大为震惊! 第1009章 不同解读 信息是郑海欣发来的,上写:我走了,带着郑立一起走,不要找我们,你也找不到。你好自为之。 短短几句话,足够厉元朗发蒙发呆。 他马上反应过味,立刻拨打郑海欣的手机。 关机! 意料之中,这是彻底隔绝他们关系,隔绝了和郑立的一切联系。 厉元朗连忙打给韩茵,声音急促的问:“郑海欣走了,你知不知道?” “走了,上哪儿去?”显然,韩茵和他一样,对此一无所知。 “你赶紧去郑海欣家里,要快!” 韩茵感觉到厉元朗的歇斯底里,一刻不敢怠慢,驾车冲向郑海欣的别墅。 大门紧锁,怎么叫也无人应答。 韩茵预感到事态严重,在与厉元朗通话时还百思不解,“昨晚我们在一起吃的饭,海欣看起来很正常,还让媛媛和郑立玩了好久……” 正常?厉元朗通透明白。 郑海欣离开早有预谋,腊月二十九那晚,让他陪着儿子住,其实就是最后的告别。 还有媛媛,分明是给这对姐弟创造最后的接触机会。 厉元朗心急如焚,把白晴叫出来,直截了当说:“郑海欣带着我儿子远走高飞,永远消失了。” 什么!白晴大惊。 “你不知道么?” “知道什么?” 厉元朗晃了晃头,“算了,我没心思留在这里,我要去找我儿子。” 白晴一把拽住他,“你去哪里找?天下之大,郑海欣真要离开你,就会想尽一切办法躲着你,还是别浪费工夫了。” “我冷静不下来。”厉元朗暴躁的怒吼。 此时此地,他发觉自己有些不受控制了,迅速调整好情绪,盯着白晴质问:“这件事,真的和你没关系?” 面对厉元朗的再次质疑,白晴同样激动,深呼几口气说:“我去向王叔叔道别,有话咱们回家去说。” 厉元朗也发觉自己有些不理智,冷静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王铭宏对于白晴所说家里有事深感不安,“是不是临松同志身体欠佳?” 白晴故作轻松说:“王叔叔您多虑了,是我家里的保姆出了问题,我要和元朗赶回去处理,不能陪您用餐,我们实在抱歉。” 厉元朗也挤出笑容,不住说着对不起。 “是这事啊。好,我批准了,家里的事说小也不小,处理好,也能让你们安心过个祥和年。” 告别王铭宏,又和叶卿柔叶明仁他们打过招呼,夫妻二人坐上小兰开的车,返回自己家中。 一进房间,白晴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我们需要冷静,千万不要冲动,要理智。今晚,索性敞开心扉说一说心里话。” 厉元朗坐在她对面,点头同意。 “算起来,我们结婚也有一个多月了,我感觉,我们关系应该重新捋顺清楚。弟,说实话,跟你在一起,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美好,我感觉很累。”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闷声说:“我也是。” “这就说明,我们彼此之间缺乏足够的信任。在我心里始终有一道刺,这道刺,就是你和韩茵以及郑海欣不清不楚的关系。”白晴抽着特制细杆香烟,冷眼看向厉元朗,“你呢?你的这道刺是什么?” 厉元朗猛抽几口香烟,抱头痛苦说:“郑海欣的不辞而别,其实早有预兆,怪我没有发现和及时阻止,全是我的错。” 白晴劝解道:“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弟,我有预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说过,我们要无话不说,你说实话,我也会讲出你想要知道的一切实情。” 厉元朗犹豫了,他在纠结,要不要把所有全都告诉白晴。 毕竟涉及到小本子的秘密,里面有关于陆临松以及白晴的私事。 他记不得很多,可他心里没底,担心一旦暴露出来,会对郑海欣还有儿子不利。 除了大口抽着闷烟,厉元朗一言不发。 白晴观察厉元朗的举动,说:“你一直怪罪是我造成郑海欣和你儿子消失。是什么原因让你有这个念头?我试着猜一猜,你看我猜的对不对。” “在回来的路上,我反复琢磨,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金老滑的那个小本子。” 厉元朗一惊,猛然抬起头来,怔怔看向白晴。 白晴轻松说:“被我猜中了,你的反应证明我说的是对的。” “我知道,小本子里面记录着许多鲜为人知的秘密。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那些东西的真实性有多少?” 这句话真把厉元朗给问住了,他一时语塞,难以回答。 “我不否认,这里面或许有真的,但是假的肯定存在。金老滑能耐再大,他怎么能知道别人心里想的是什么?有些可以道听途说,有的,他根本不掌握,全凭臆想和他自己的猜测。” 厉元朗便问:“为什么有的人这么警觉,反应这么强烈?” 白晴坦然说:“你指的是于劲峰吧?弟,都说当事者迷,旁观者清,你犯了当事者的毛病。你不想一想,于劲峰为什么有强烈反应?这里面透着一个深层次的严重问题,甚至可以说,触及到了他的人身安全。” “有些事情,只有他身边的人最清楚,金老滑怎会知道?说明,这是有人故意透露出来的。” “身边人出了问题,像你这一级别的官员,都会惴惴不安,何况是于劲峰了。” 厉元朗彻底惊呆住,万万想不到,白晴竟然能分析这么透彻,这么深入。 “弟,我没猜错的话,小本子不止你看过,郑海欣一定也看过。她是把小本子当成我的说明书去理解,认为我对她来讲是一个威胁,所以才选择远走高飞,生怕遭到我的报复。” 厉元朗再一次被震惊到了。 白晴实在太厉害了,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这个郑海欣,还真是一个谨慎小心的人。”白晴说道:“自从上次在允阳殡仪馆见到她,我就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心思缜密,往往像她这类人,思想固执,认准了的事情,很难改变。她一定是把我归纳到蛇蝎心肠的毒辣女人了。” “弟,我们相处这么久了,我害过什么人,你心里有数。即使在婷月的事情上,我只是有过错,我绝没有害她的心思。” “你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婷月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你只会更加恨我,我会那么傻吗?” 厉元朗沉默了。 他在思考,在品味,在琢磨。 半晌,缓缓抬起头来,他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还有朱光辉,你们之间发生到底过什么?还有他的真实死因是什么?” 白晴深深长叹一声,“可以,我会告诉你一切的。”随即站起身,“你等我去拿一样东西。” 东西没有放在房间里,至于放在哪里,厉元朗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白晴要拿给他看的是什么东西。 没多久,白晴回来,手里多了一个掉了皮子、且斑斑驳驳的棕色密码箱。 她把密码箱工整的摆放在厉元朗面前的桌子上,盯盯看着却一动未动,眼神里充满怀念。 过了有一会儿,白晴幽叹道:“你或许觉得奇怪,这么一个破旧东西,怎会出现在我这里。不瞒你说,这是光辉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来的,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 “而且,这里面有很多回忆,是我和他……朱光辉之间仅存的陈年往事。” 说着,白晴双手摆弄着密码锁,“密码是903,是我们第一见面的日子,九月三号。” “吧嗒”一声,密码锁打开。 第1010章 尘封的往事 白晴却没有急于掀开箱子,眼望窗户方向,津津乐道的说:“我比光辉大三岁,我大三那年,他上大一。我作为学生会的干部,是我接待了他,帮他办理入学手续。” “后来,又有几次偶然机会,我们认识了,再往后,自然而然走到一起……” 直到这时,白晴才徐徐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来好几样东西。 有信件,有照片,还有钢笔、手表以及化妆盒等物件。 “你先看看这些照片,都是我们两个的合影。” 厉元朗接过那些发黄的彩色老照片,白晴年轻时候很漂亮,充满青春活力。 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身边。 而那个男人的模样,竟然和自己十分相像。 简直太神奇了。 纵然是双胞胎,也不会有这么大的相似度吧。 白晴苦涩说:“他就是朱光辉,是不是感觉你们很像?不光是你,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也有些诧异,差点以为光辉起死回生了。” “不过,外貌只是一方面,你的性格,你的做派还有你的为人,也有跟光辉相近的一面。” 厉元朗一张张观看着,同时也冒出质疑的想法,“难道这就是你要嫁给我的理由?” 白晴笑了笑,“我都四十一岁了,早就过了幼稚年龄。你不是光辉,我也不会把你臆想成是他。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是你正气凛然的性格,有责任有担当的品质。” “这么说吧,你身上有像光辉的地方,也有我爸爸当初的秉性,你是他们两个人的综合体。” 厉元朗苦笑道,“一个是你的男朋友,一个是你爸爸,他们俩都是你深爱的男人,而我身上恰恰就有他们的影子。姐,还说我不是替代品吗?” 白晴叹息一声:“一开始或许有,现在没了。因为那些都是过眼云烟,早就烟消云散了。” 厉元朗想了想,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好了,你继续说你和朱光辉的事情吧。” “光辉家在农村,家境一般,这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最大障碍。”白晴幽怨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和我妈就离婚了。” “我妈妈抚养不了我和弟弟,就把我们送到乡下的姥姥家。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农村度过的。” “所以,我了解农村,更理解光辉想要通过自身努力,摆脱土里刨食的向往。” “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弟弟丢了,我妈妈为此自责不已,不久患上抑郁症,后来……”白晴表情痛苦的闭上双眼,“她跳河自杀了。” 看着白晴眼眶湿润,厉元朗递上一张纸巾,白晴擦了擦眼角,接着说道:“我妈去世后,我爸爸曾经想把我接到他身边生活,我不同意。我恨他,要是他不和我妈妈离婚,我弟弟就不会丢,我妈妈也不会死。那时的我,对我爸爸有很深的敌意。” “上大学后,我和光辉相识谈恋爱,我爸爸知道了极力反对。他位高权重,坚决不接受光辉这样一个农村来的普通人。” “多次利用他的影响力,破坏我们的关系,甚至开出很高条件,要求光辉主动放弃。” “可倔强的光辉没有答应。他爱我,爱的是我这个人,跟身份地位没关系。” “我爸爸很生气,为了拆散我们,让光辉毕业后求职,四处碰壁,只能靠打零工勉强维持生计。” “我起先不知道这一切,光辉也瞒着我,让我错误认为,光辉不思进取,甘愿出苦力也不凭借他本科毕业生的身份投简历找体面工作。为这事,我还和他大吵一架。” 白晴痛苦的摇了摇头,“现在回想,我太傻了,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人在气头上,说话难免会伤人。等我冷静了,就想找光辉好好谈一谈。” “结果光辉不知去向,打手机关机,出租房人去屋空。我发疯的四处寻找,想尽一切办法,仍旧毫无音讯。” “我后悔极了,不该和他吵架,更不该说出那些难听的话,伤及他的自尊,导致他彻底离开了我。” “那晚,我躲避开保护我的警卫,偷偷溜到酒吧,借酒消愁。我喝醉了,被几个小流氓盯上,要非礼我。弟,你还记得我和天侯是怎么认识的吗?” 厉元朗点头回答:“我记得,天侯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的,就是那一次,天侯冒着危险打跑了那几个小流氓,保护了我的清白。” 白晴动容道:“我很感谢天侯,我欠他一个人情。不过,这个人情我只能还他一次,不会有第二次。因为这件事传出去不好听,也会让我爸爸颜面扫地。” “所有知道和参与的人,全部做了封口处理。天侯是我再三央求下,我爸爸才同意留下来。” “好在这么多年过去,天侯也就告诉过你一个人,并没有向外传播。要不然……”白晴没有往下说,厉元朗却不寒而栗。 好险! 厉元朗由此也搞清楚,季天侯为何不找白晴帮忙的真实原因。 他是怕忙没帮上,再把自己搭进去。 “后来呢?”厉元朗稳了稳心神,继续打听着余下的故事。 “大约过了三年,光辉跳楼了。我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白晴肩头耸动,掩面哭泣起来。 厉元朗无奈的摇了摇头,坐过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任凭白晴痛哭着。 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和厉元朗的谈话,勾起白晴伤心往事。 而厉元朗却在思考,郑海欣以及儿子下落。 他们会去哪里? 按说,这不是郑海欣第一次玩失踪了。 在祥云区,她就做过一次。 好在她能及时刹车,给自己重新找到的机会。 只是这一次,厉元朗心里完全没底。 这个春节,厉元朗心绪不佳,还要强打精神。 去陆临松家里,强装笑颜,故作轻松,十分心累。 吃过晚饭,陆临松把厉元朗叫进书房,拿起一份红头文件让他看。 这种文件,具有相当高级的保密性质,只有陆临松这种级别才可以看到。 厉元朗十分纳闷,陆临松怎会坏了规矩? 所以,厉元朗接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而是疑惑的看向岳父。 “你看看吧,看完你就明白原因了。”陆临松说道。 厉元朗拿在手里,很快看完。 内容很简单,大致说,依照金卫华同志家属的意见,将于近日,将金卫华同志的骨灰迁移出公墓,撒向他曾经生活战斗过的地方。 金卫华就是金老爷子的名字。 厉元朗顿时大悟,表面上看没什么问题,实则意义深远。 将金老爷子的骨灰迁出,实际上不是等于挫骨扬灰了吗! 由此得到一条讯息,上面这是要大动干戈的前兆了。 “爸爸,这是……” 陆临松沉稳的反问:“元朗,你能看出来什么?” 厉元朗思考片刻说:“这是对小本子事件盖棺定论了。” “还有呢?” 望着陆临松的表情,厉元朗大脑快速推进,做了一个大胆的预测,“莫非是做给张寒启和陈子枫看的?” “对头。”陆临松十分满意道:“是时候有个结果了。我不妨告诉你,陈相水已于昨日被带走接受调查,他的事捂不住了。” 接着,陆临松正色说:“怀城市的事情,同步进行,现在就缺一个契机,才可以迅速揭开盖子。你回去之后要注意,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都是一个机会。” “另外,考虑到你势单力薄,会有人主动联系你。关于这个人,我先不告诉你是谁,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厉元朗心头微微一颤,如此说来,怀城还有和他并肩战斗的战友? 第1011章 坦诚心里话 厉元朗是在初六上午乘机到了怀城机场。 穆广森开着比亚迪到机场接他。 坐在车里,厉元朗询问穆广森,这个年过得怎样? “除夕那天,我父母把紫欣和她爸爸请到我家一起吃的年夜饭。” 厉元朗理解道:“你过年二十七岁,到了成家的年纪,是该讨论你们婚事了。” “我们双方父母也是这个意思。” “你和紫欣是怎么想的?”厉元朗问道。 穆广森略作沉吟,“我们……我们听父母的,就是、就是……不知道把家安在哪里。” 厉元朗明白,穆广森忧心自己将来如何安顿他。 把穆广森从荣山省的拜州调到安江省怀城,几百公里之外,如果安家在拜州,势必造成夫妻二人长期分居。 倘若在怀城,同样也是这种状况。 于是厉元朗再次问穆广森,“你和紫欣有没有规划?” 穆广森直言相告,“紫欣非常支持我,我在哪里,她就跟我到哪里,大不了把工作辞了,重新应聘新工作。只是,她爸爸有不同意见。” 不难理解,张允廷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希望留在身边,方便彼此照应。 厉元朗深思片刻,实打实说:“广森,你要是留在拜州不是不可以。不过从长远考虑,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在本地任职。” “拿一个县来做例子。我们现行制度中,县委书记、县长以及组织纪检部门等领导干部,一般不得在成长地任职。这是防止滋生腐败和任人唯亲。” “万事有利也有弊。这样一来,一县的公共事务决策权,拱手让给外地干部。势必造成本地干部、百姓群众的声音极其微弱,几乎到了无足轻重的地步。” “由于多数异地任职干部,从报名之日起,就盘算着何时升职或者平调回城。因而没精力也没时间去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等费力不讨好的潜绩。” “他们更热衷搞那些早出政绩快出政绩、花里胡哨的显绩。于是,形象工程、政绩工程、虚报浮夸,甚嚣尘上屡禁不绝。” “一任一个新思路,任任都有新举措。今天让农民养羊,明天又让农民养牛,只要政绩不惜浪费民力财力,搞得农民苦不堪言,无所适从,成为加重农民负担,劳民伤财的公害之举。” 吐槽半天,厉元朗继续说:“你要在拜州任职,副职可以,主政一方就成为你的羁绊。而且,安江省发展前景要好于荣山,广森,我这番心里话你可以渗透给紫欣和你们双方父母,让他们做权衡。” “如果有一天,我们需要分开的话,只要你提出来,无论在安江还是荣山,我会尽力帮你办妥。” 厉元朗这番肺腑之言,令穆广森动容。 虽然嘴里只是“嗯”了一声,但他知道,只要跟着厉元朗好好干,未来绝对不会差。 立刻浑身充满干劲,脚下忍不住加大油门,比亚迪如离弦之箭,迅速赶往厉元朗的住处。 由于还未正式上班,厉元朗给保姆放了十天长假,正月十一才能回来。 穆广森已经备好食材,只可惜,他不精通厨艺,最拿手却是煮方便面。 厉元朗干脆系上围裙亲自下厨房,噼里啪啦一顿忙乎,很快两个菜一碗汤端上餐桌。 “尝尝我的手艺,给个评价。”厉元朗边解围裙边说。 穆广森率先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一脸陶醉相。 厉元朗笑说:“别整那么夸张,说点实际的。” “一个字,好吃。”穆广森竖起大拇指。 厉元朗开怀大笑,“那是两个字了。” 穆广森毫不吝啬的夸赞,“厉书记,我真的挺佩服您,您有能力有水平,厨艺又这么好。我听说,男人下得厨房就上不得厅堂,不能既主内又主外,二者难以兼有。我想知道,您是怎么做到这些的。” 厉元朗品尝着自己的手艺,嗯,还成,没有荒废掉,总体来说,咸鲜适中,能吃。 对于穆广森的提问,厉元朗回答道:“任何事物都不是绝对。我一开始做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总掌握不好分寸。就像我们做事一样,都是从无到有,从不会到熟练。” “广森,你也应该好好学学厨艺,做饭是一种乐趣,可以放松心态,冷静头脑,把你的注意力从紧绷中释放出来。” 穆广森使劲点了一下头,“我听您的,从明早起,我起来做饭,您吃现成的。” “好,一言为定。快吃吧,一会汤该凉了。” 吃饭中,厉元朗问起这些天怀城市里的情况。 这会回家,在和张紫欣交谈中,穆广森从女朋友那里学会很多。 张紫欣告诉他,厉书记之所以把你调到怀城,就是要当厉书记的眼睛和耳朵。 别的事不用做,只管打听一些厉书记不好打听的事情。 穆广森终于开窍,别看他为厉元朗服务这么久,在职责方面,他是不合格的。 秘书就是为领导排忧解难,有些领导不好出头的事情,全交由秘书处理。 厉元朗在怀城人生地不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这就需要穆广森去做大量工作。 这次,穆广森初五就回到怀城,没事就去怀城大街小巷转悠。 一来熟悉这座城市,另外,也像厉元朗那样,掌握到第一手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据他说,这两天在和普通百姓接触中,大家都对何氏兄弟有着很强烈的负面反映。 何氏兄弟里,何文满还算守规矩,何文江差了许多。 他手下纠集了一帮刑满释放人员,这些人经常惹是生非,欺压百姓,胡作非为。 仗着何文满撑腰,何文江胆大妄为,目空一切。 即便出事了,也都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对于穆广森所述一切,厉元朗并未赶到诧异。 只不过,这些都是悠悠之口,缺乏有效证据,尤其人和事。 别看厉元朗在怀城是三把手,有足够的话语权。 由于分管的是党建口,真要是彻底了解何家兄弟,仅靠这些是不够的。 穆广森说话时,突然想来一件事,拿出一张购物卡交给厉元朗。 “这是什么?” 穆广森解释道:“这是腊月二十九那天,焦秘书长把我叫去他的办公室,亲手给我,让我转交给您。” “是何氏集团给市里每位领导发放的购物卡,在何氏集团名下的商场、酒店、超市等都可以消费使用。” 厉元朗一见购物卡面额是两万元,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细一想来,焦东强还真有意思。 这种东西,本来应该他亲自给,却选择厉元朗不在,给了穆广森。 绕这么一个大弯,无非是想试探厉元朗的反应。 看一看这位厉书记作何打算。 厉元朗手中把玩着购物卡,心里盘算着应对策略。 初七一大早上班,厉元朗准时参加了怀城市委常委会。 走进会议室,纪委书记王建友、组织部长唐生源还有唯一女常委,四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的宣传部长李雪红已经就座。 “厉副书记,过年好。”几人分别向厉元朗打起招呼。 厉元朗则双手合十以同样方式回应众人。 他坐在主位右侧位子上。 之后,张军、卢啸达、吴向卓、廉明宇,以及孙铁峰陆续进来。 免不了又是一阵客套寒暄,说着拜年磕。 没出正月都在年里,相互拜年并无不妥。 算起来,拜州市一共十一名常委,除了市长李根火以及市委书记盛意志之外,九个人在准点时间之前,都已就位。 厉元朗看着会议议程,别的没引起他的注意,反倒一份有关人事安排,厉元朗看得特别仔细。 第1013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我想听一听厉副书记的高见。” 廉明宇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不止是厉元朗,盛意志同样不解其意。 廉明宇是这届班子成员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可既然上升到这一级别,政治反应度就不应该这么低。 盛意志主动问他的态度,他却将皮球踢到厉元朗的脚下,谁都看不懂,厉元朗就更看不懂了。 只不过,厉元朗只是嘴角略微往下撇了一撇,低垂眼睑,手里摆弄着写字笔,一言未发,毫无回应。 他明白,现在不是自己发声的良机。 果不其然,盛意志扫了一眼厉元朗,再次将目光投向廉明宇,仍旧和蔼说:“明宇同志,元朗同志的意见我们同样要征询和参考。我现在想要听一听你对此事的看法,不妨说一说,说破无毒嘛。” “盛书记,何志龙、左正华各有千秋,我一时难以选择……”廉明宇目光炯炯、掷地有声的道出三个字:“我弃权。” 说完,眼角余光再次投向厉元朗。 “哦,这样。”盛意志说不上什么反应,不喜不怒,不急不躁,稍微点了点头。 这回,终于轮到厉元朗发言了。 “我才来不久,对于何、左两位同志了解不多,无论选择哪一位同志,都是不负责的行为。所以……”厉元朗看了看盛意志,坚定说道:“我也弃权。” 厉元朗毕竟是三把手,他的表态十足关键。 一直以来,都把党委排名前三位的领导,叫做三叉戟。 正如常委排名一样,前后是按照进入常委先后顺序而定。 只有书记、政府一把和副书记,是永远不变的。 哪怕刚刚进入常委,由于身份地位关系,这三个人始终排名前三。 厉元朗弃权,放弃这次表决机会。 对于支持何志龙一方是个好消息,反之,左正华彻底处于下风。 盛意志又扫向李根火。 这位李大市长,手里依旧攥着香烟闻来闻去,看似陶醉在烟草芳香之中,实则一直暗中观察会场的风向。 看起来,支持何志龙一方占有一票优势,自己无论如何投票,也改变不了现状。 慢慢将香烟放下,李根火吐了一口长气,似是将身体里的浊气释放出来,低声说道:“这件事拖得太久了,已经影响到龙岸区公安分局的正常工作,我看就选何志龙吧。” 盛意志点了点头,“根火市长大明大义,我十分赞同。”然后把眼神洒向在场的每一位常委,“同志们,大家都发表了意见和态度,我看就不用表决了,我们以鼓掌方式,集体通过这次人事议题。” 在他带头下,所有人全部拍起了巴掌。 等于说,这次小修小补,终于落在帷幕。 尽管拖了一个多月,总算有了结果。 几家欢乐几家愁。左正华得知后,冷笑一声,心中原本冒出仅存的一点希望,瞬间化为乌有。 尽管他知道,这次机会不大,但不到最后一刻,总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生。 相反,何志龙意气风发,精神抖擞。 三十五岁的副处级,是他的荣光,也是他们家族最大的期盼。 当天晚上,厉元朗正在家里指导穆广森做晚饭,一阵门铃声响起。 厉元朗告诉穆广森,“就按我说的步骤,先炒肉,后放蔬菜。我去开门,你继续弄。” 之后,厉元朗打开房门,赫然看到一位他早已预料到的客人。 没错,正是廉明宇。 “廉副市长,快请进。” 廉明宇冲厉元朗颔首打过招呼,将手中一样东西双手奉上。 “呦,是茅台酒,廉副市长,你太客气了。”厉元朗接过,笑说:“你拿酒过来,正好我在做菜,咱们一会儿好好喝上一杯。” “哈哈。”廉明宇同样朗声笑起来,“那我可就舔着脸蹭下这顿饭了。” “哪来的话,我想请廉副市长还怕你不给机会呢。” 二人说着话,厉元朗把廉明宇让进客厅沙发里坐下来。 敬上厉元朗常抽的芙蓉王,廉明宇连连摆手,“谢谢,我不会。” 厉元朗自嘲说:“不会抽烟好,烟这玩意对身体没好处。” 自己这么说,却忍不住点燃一支。 穆广森在厨房里闻听到有人说话,急忙过来,一看是廉明宇,客气的打起招呼,并马上给他泡了一杯茶。 廉明宇看到此情此景,不禁赞叹道:“厉副书记,你能和你的秘书相处这么融洽,在我见识过的领导当中,你是头一个。” 这话绝不是阿谀奉承,是廉明宇发自内心的佩服。 工作当中,穆广森是秘书,生活里,更像是厉元朗的兄弟。 试问,有哪一个秘书能够和领导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不是没有,是少之又少。 “客气。”厉元朗自谦道:“我是一个人,广森的家也不在怀城,反正这里有的是空房间,就当彼此做伴儿,有个照应。” “理解。”廉明宇点头道:“厉副书记家在京城,爱人身份又特殊,来怀城多有不便。” 其实,从廉明宇拿来的那瓶茅台酒,厉元朗就已发现端倪,这可不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普通茅台。 有些人打着特供、内供或者专供的幌子,在网上销售所谓供给大领导喝的茅台酒。 其实,明眼人一想就能明白,真要是这种酒,根本不会在流通市面上,任谁都能买到。 尤其瓶身上印着特供、内供、专供字样,更是胡扯。 专门供给的地方,印着这样字体,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多此一举么。 不过,相比较于普通茅台,在细微处还是有所区分。 就是在瓶口封膜处,喷有相应的数字和字母。 那组不是生产日期,而是就此可以找到制作这瓶酒每道工序的每个人。 这么做,是一旦发现这瓶酒有问题,可以找到整条流水线上,精确到制酒者的个人身上。 毕竟不是凡人,安全的重要性是第一位的。 因此,厉元朗从茅台酒上就能猜到,能搞到这种专供茅台,还能带出来,足可以断定,廉明宇身份不简单。 “廉副市长,听出来,你对我了如指掌。” “厉副书记,我直说吧,我今晚前来,就是想和你深入交流……” 果不其然,厉元朗猜对了。 正在这时,穆广森进来通知,晚饭已经准备就绪,二位领导可以入席了。 这是穆广森头一次下厨房,厉元朗没有指导期间,他特意和张紫欣取得联系,教他做菜。 张紫欣对于做饭同样是门外汉,家里有一个老爸伺候她,她何必专注于厨艺呢。 好在张允廷在电话那头,不厌其烦的指导,总算帮助穆广森弄好了四菜一汤。 卖相不敢恭维,味道倒是可以。 穆广森给二位领导倒上酒,借口还有电话需要打,知趣的进了自己房间。 只剩下厉元朗和廉明宇了。 厉元朗端起酒杯,说了几句客套话,尝了一口茅台感叹道:“倒是好酒,口感就是不一样。” 廉明宇笑了笑,“厉副书记自然没少喝这种酒,一尝就能尝出来。” 厉元朗便说:“廉副市长,我回来之前,我岳父特意和我谈过,说这边有人和我接洽,我当时第一个就想到是你。” 廉明宇十分感兴趣问:“为什么?” “很简单,你有京城口音。还有,今天在会上,你说的那番话,实际上就是在提醒我,不要表态。” “呵呵。”廉明宇满意道:“厉副书记一点就透。的确,在龙岸区公安分局长任命上,一直持有两种意见。” “一种是赞成何志龙,另一种是支持左正华。”廉明宇抿了一口酒,继续讲述背后的较量。 第1014章 何家的座上宾 支持何志龙一方,以盛意志为主,唐生源、李雪红、卢啸达以及孙铁峰,全都站在盛意志这一方。 左正华这边,市长李根火,常务副市长吴向卓,纪委书记王建友和统战部长张军,他们观点相同。 如此一来,九名常委中,就是五比四,盛意志占有微弱有势。 廉明宇的意思,他和厉元朗投弃权票,成为中间派,也就成为各方极力拉拢的对象。 这是采取主动的做法。 厉元朗明白了,“廉副市长,你是想让我们坐山观虎斗。” “算是。”廉明宇赞成说:“何氏兄弟掌控着怀城几乎一半的经济命脉。厉副书记,何文满何文江兄弟只是普通老百姓,他们身后要是没有官员支持很难到达如今成就。” “怀城情况复杂,纵然支持何志龙的人,也不一定说明他们就与何家沆瀣一气。反之,同意左正华一系人,同样不能保证,他们是反对何家的人。” “在是敌是友不明朗的情况下,我们以静制动才不失为上上之策。” 厉元朗听完廉明宇分析之后,问道:“听你的意思,何志龙是何家的人?” “是,他是何文满的小儿子。” 还真是这样。 厉元朗不足为奇,当他听到“何”姓时,第一个便想到是否与何家兄弟有关联。 何文满的儿子走仕途,这是不少富豪常有的做法。 他们会在家族内部,推举一个人从政。 一来,自家人做官,面子上风光不说,还可以大开方便之门,为家族生意锦上添花。 另一个,官员可以掌握到政策走向,甚至能够知道一些绝密消息。这对家族制定生意方向,规避深坑,有着举足轻重的帮助。 总而言之,只有好处没有弊端。 反正,家族不缺钱,用金钱开道,仕途上会非常通顺。 用他们的话来讲,这就是一种投资。 厉元朗举了举酒杯,问道:“何家给的那张购物卡一事,你是怎么想的?” 廉明宇压了一口酒,慢悠悠道:“投石问路。你的那张卡应该是面额两万吧?” “正是。” “两万块不算多也不算少,他这是试探你,要是一下子给你十万八万的购物卡,你肯定警惕。”廉明宇玩味道:“你要是拒绝,别人都拿了,你就会被孤立。你拿了,就有短处在他们手里。”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暗道:“何家这是把市领导都给收买了?” 不过听口气,廉明宇似乎也拿了,于是问道:“方便透露,你的是多少吗?” 廉明宇举起左手,慢慢攥成拳头。 十万! 厉元朗大吃一惊! 乖乖,好大的手笔! 但是,对于如何处理这张购物卡,厉元朗心存迷惑。 接下来,二人又对怀城目前局势深入分析起来。 不过,任凭厉元朗用话套取,廉明宇始终没有透露,他的真实身份。 厉元朗早就有猜测,廉明宇肯定是某位大人物的亲属,甚至子女都不奇怪。 关键是,他到底是谁家的呢? 陆临松肯定知道,他不说,厉元朗不会主动去问。 这个老岳父,属于那种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不露。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何氏集团在市郊的会所里。 金碧辉煌的会客厅里,灯火通明。 集团董事长何文满,年约六旬。 个子不高,一头黑发油光锃亮。 副董何文江,和哥哥正相反,高个子,虎背熊腰,长了一副凶恶相。 哥俩正端坐椅子上抽烟闲聊,何志龙从外面急匆匆进来,“爸,二叔,他们到了。” 何文满把半截烟摁灭在纯金烟灰缸里,一挥手,“文江,我们去迎一迎。” 哥俩一前一后走出来,在何志龙陪伴下走到会所大楼门口。 只见一辆黑色奔驰轿车徐徐开过来,稳稳停在他们面前。 早有人跑过去打开车门,后座左右两侧,分别走下来一人。 为首的,正是政法委书记卢啸达,还有一身便装的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杨民。 “卢书记、杨副市长能在百忙之中光临寒舍,文满万分感谢。” 何文满主动与卢啸达、杨民握了握手。 随后,二人又分别和何文江以及何志龙握手寒暄。 一行人簇拥卢啸达杨民穿过大堂,走上旋转楼梯,步入会客厅。 铺着昂贵的进口地毯,何文满先把卢、杨让进镀金檀木仿古椅子上,说起了话。 抽着香烟,卢啸达直截了当说:“何董,不瞒你说,志龙的任命,今天在会上有惊无险,总算心愿达成。” “卢书记,杨副市长,你们对志龙的帮助,我何文满没齿难忘。来人!”何文满一招手,有人端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两把钥匙。 “这是我在浦京银行,给两位领导准备的保险柜。等你们去那边消遣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可以派上用场。” 何文满嘴里没有提到一个钱字,卢啸达和杨民却心知肚明,以何文满的大手笔,保险柜里的钱数,足够他们痛快赌一次了。 “何董,你太客气了。”卢啸达没有主动去拿,杨民同样说了客套话。 “二位领导对志龙的帮助,就是我们何家的大恩人。这点东西不足挂齿,今后我们还有许多合作机会。” 聊的差不多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桌子,五个人一齐走向宴会厅。 路上,杨民低声对何文江说道:“老何,你让你的人最近消停点,陈相水那边出问题了。” 何文江一愣,“这么快?” “是够快的,过年期间下手,说明上面已经动怒了。”杨民忧心忡忡,神色严峻。 分宾主落座后,何文江把此事告诉了何文满。 何文满眉头一蹙,微微点头说:“没关系,我们和陈相水早就切割干净,牵连不到我们。” “何董,要是这样,我们可就放心了。”卢啸达长出一口气,脸色轻松起来。 “不谈这事了,说点高兴事。”何文江怒气冲冲说:“刚才卢书记提到开会,志龙一事盛书记都点头了,李市长还要从中作梗,真是不够意思,何家的面子他是不打算给了。” “文江,不许乱说话。”何文满不悦的瞪了一眼,“卢书记、杨副市长,志龙上副区长,年前就存在较大变数,我们也做了两手准备。不过看起来,现在用不上了。” 杨民接过话茬说:“来的路上,卢书记和我聊起这事儿,讲真,新来的厉元朗还有廉明宇投下弃权票,真是想不到。” 何文满知道廉明宇,但对这位厉副书记,还处在一头雾水之中。 卢啸达气哄哄说:“厉元朗这个人很难搞,上次派出所事件,他的秘书下载了视频,我找他要人,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把我撅回来了。” “我去找盛书记评理,盛书记却我要注意团结。我真搞不懂,封锁消息的是他,查处走漏消息者的也是他,为什么在厉元朗身上,执行标准不一样了。” 杨民跟着符合,“卢书记说的没错,厉元朗秘书不仅下载了,还有传播的嫌疑,按照盛书记的要求,是要接受调查的。” 何文满没有言语,何文江有些坐不住了,急切问:“厉元朗的秘书叫什么?回头我派人给他送点东西。” 谁都明白,何文江所谓送东西,可不是什么送礼,准是带有威胁性质。 “你歇一歇吧。”何文满狠狠瞪视一眼弟弟,“给我们添的麻烦还不够。以后做事多用脑子,少用拳头。” 杨民认真叮嘱说:“老何,姓汪的女人你们一定看管住,暂时别让她出来,免得乱说。” “我会的。”何文江连连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第1015章 争取 左正华这几天特别郁闷,总拉长脸,话少了,工作热情也没那么高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老婆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小心翼翼伺候,不敢惹他,生怕引火烧身。 倒是放寒假在家念大二的女儿,她的话,左正华还是能够听进几句的。 这天晚上,左正华饭都没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躺床上望着天花板直发呆。 女儿敲门,端着晚饭走进来。 左正华烦躁的摆了摆手,“我不饿,你把东西拿走。” 女儿不急不恼,笑眯眯坐在老爸身旁,细声劝慰道:“爸,您跟自己较劲,这是何必呢?” 左正华没好气嘟囔道:“什么叫我自己和自己较劲,净胡说。” 女儿嫣然一笑,“您不是跟自己较劲是什么!您想想,这次您没竞争过何志龙,您缺少了什么?您还是下河沿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您什么都没少。” “而且,在市委领导印象里,最起码您是挂了号的,都知道您是一位有责任感、有正义心的好干部,这是何等弥足珍贵,花多大代价弄不来的。” 左正华扭脸怔怔看向女儿,一阵沉默。 “是的,这种机会不多。可您想过没有,何志龙是什么身份,他是何文满器重的儿子,是何家力捧走仕途的希望。仅仅因为这件事拖了一个多月才有结论。所有人看来,您的影响力不算小了,何志龙也会重视您。” “更何况,何家势力您不是不知道,和政法书记卢啸达以及副市长杨民都有瓜葛,来往密切。这二位可是实打实的市领导,您只是一个正科级的副局长,却有李市长他们力挺您。所有这些,才是您最大的收获。” 左正华缓缓坐起来,接过女儿递来的一支香烟,并没急于点燃,拿在手里一时僵住。 女儿见她的话起了作用,趁热打铁继续说:“爸,有个词叫否极泰来,坏事到头了就是好事的开始。您这些年兢兢业业,谁都看在眼里,就连卢啸达在会上都给予您充分肯定。” “您不跑官,不送礼,您有今天的成就,全凭您的自身努力换来的。越是到了这种时候,您越应该埋头苦干,让人觉得您不计个人得失,境界高。您是块金子,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相信我,您一定会成功。” 女儿拍了拍老爸的肩头,适时离开,把左正华留在房间里认真思考和反省。 左正华老婆听完女儿叙述,望着房间门口,似乎感受到了丈夫会幡然醒悟。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房间门开了,左正华拿着手机满脸疑惑走出来,怔怔看向老婆和女儿,嘴里念叨着:“我、我刚接到市委办穆科长打来的电话,厉、厉副书记明天上午要见我……” “厉副书记?”老婆蒙圈的问:“哪个厉副书记?” 还是女儿反应快,急忙解释:“市委副书记厉元朗,才调来没多久。” “就是他!”左正华匪夷所思,“闺女,你说厉副书记找我谈什么?” 女儿立马喜笑开颜,过来搂着老爸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说:“爸,您就要走运了。” “真是走运?”左正华也有这个想法,就是不敢确定。 “您怎么变得那么不自信了。您想一想,厉副书记初来乍到,正需要培养自己的人脉关系,而您,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 左正华感受到了女儿的聪慧,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你呀,真不应该让你学什么心理学,就该让你去政治系,将来准能成材。” “我可不。”女儿使劲摇头,“从政太累了,还浪费脑细胞,瞧我给您出谋划策多好,这样我才有成就感。” 哈哈哈,一阵欢笑声,在这栋楼里某个住户家里迸发出来。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第二日来到厉元朗办公室,左正华还是忐忑不安。 厉元朗一点架子没有,起身相迎,把左正华让进沙发里坐下。 递烟的同时,平和说道:“叫你来,就是要随便聊一聊,你不要紧张。” 说是不紧张,左正华手心直冒汗。 必定厉元朗身份摆在那里,纵使左正华见过区长、区委书记。以他现有级别,想要单独面见市领导,哪怕杨民,都是不可能的奢望。 “厉书记,您请问。” 厉元朗无奈的笑了笑,“正华同志,你对目前怀城的治安环境有什么看法?” 左正华挺直身体,双手平放于膝盖处,目视前方机械回答:“怀城市公安系统,在市委、市政府坚强有力的领导下,在杨副市长以及市公安局全体同仁共同努力下,治安环境有了很大改观。我们深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 “停一停!”厉元朗毫不客气的抬手阻止道:“正华同志,我不是听你做汇报的,我只是想和你随便说说话,不要拿念报告那一套搪塞。” “要是按照你说,舍下路派出所大门口,有人公然把告状之人劫走,这就是治安环境好的例证吗!” 面对厉元朗的质问,左正华头上冒汗,浑身一颤,使劲吞咽了几下唾沫,以便湿润喉咙。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位厉副书记竟然对舍下路派出所那一幕旧事重提。 市委早就对此事做了硬性认定,全市上下尤其他们公安部门,全都闭口不谈,当做空气忽略掉了。 可他观察厉元朗的反应,那双炯炯眼神,那种正义凛然的气势,根本不像试探他。 “厉副书记,您、您有不同看法?” “我们不谈市委的决定,只讲事实。我看过那段视频,也请专业人士鉴定过,视频根本不存在人工干预的手段,也就是说,具有很强的真实性。” “正华同志,这件事虽然没发生在你们分局管辖地带,请你从专业角度讲述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豁出去了! 左正华索性不藏不掖,拼命赌一把。 告状女人名叫汪敏,丈夫早年去世,只有一个独生女儿夏若然和她相依为命。 三年前的晚上,十六岁的夏若然下晚自习,在回家路上,就此失去联系。 当时的龙岸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倒是调查很久,一直没有结果。时至今日,夏若然仍旧杳无音讯,没有找到。 “正华同志,你知不知道,龙岸区刑侦大队是如何调查的?” “这个……”左正华一时犯难。 厉元朗鼓励道:“你只管说,我权当听一听了。” “好吧。”左正华深深点了点头,“由于案子不在我们这边,我只是听人聊起过。夏若然和同学分开后,途经一条小胡同。那条胡同不足百米,只有一个路灯,两边是高大院墙,十分幽静。” “以前都是汪敏接女儿的,那晚临时有事耽搁了,却不成想女儿就出事了。” 厉元朗皱紧眉头问:“附近没有监控摄像头吗?” “倒是有一个。”左正华说:“案发前几天给拆掉了,说是要换高清的,可直到案发时,仍然没有装上。” 失踪三年,毫无音讯,夏若然恐怕凶多吉少。 厉元朗不禁担忧起来。 “正华同志,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消息,以后有什么新发现,可以随时联系我。”厉元朗站起身来,手写了一个手机号码,交给左正华。 “这是我的私人手机号,就打这个电话,我会接听到的。” 左正华双手接过来,激动说:“厉副书记,一有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从厉元朗办公室里出来,左正华感觉到后背湿淋淋,他实在太紧张了。 正如女儿分析那样,厉副书记这是看中他,要他起到一把尖刀作用。 不由得全身充满干劲,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 第1016章 背后有隐情 一连两天,左正华像变了一个人。 不时下基层检查春节期间治安情况,有时加班到深夜,在单位值班也成了家常便饭。 正月十四的早上,左正华合衣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睡得正香。 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 迷迷糊糊接听后,立刻坐起来,惊问:“什么?有人跳江了!人怎么样?” 对方回答:“因为江面封冻,十几米高,是大头冲下,120赶到时,人已经不行了……” 左正华快速穿好衣服,叫上值班警察,开着警车直奔案发现场。 此时,天色大亮,江面上已经拉起警戒线,桥上有不少群众围观,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附近有警察负责维护现场秩序。 死者身上盖着白被单,趴在冻得结实的江面上,旁边有血迹。 刑侦大队长见左正华赶来,口述了大致情况。 大约凌晨五点左右,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单薄衣物一路哭哭啼啼,像是受到什么刺激。 然后走到大桥中心,跨过栏杆,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女人? “查明身份了吗?”左正华问道。 刑侦大队长叹了一口气,“您还是去看一看吧。” 左正华大步走过来,法医掀开被单,他蹲身仔细辨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是她? 没错,死者正是在舍下路派出所门口被劫持走的汪敏。 由于汪敏俯趴着,侧着脸能看到一只眼睛。 瞪着的眼睛模样,令左正华印象深刻,心中惋惜哀叹:“她这是死不瞑目啊!” 更加坚定了非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 汪敏自杀了! 厉元朗大吃一惊! 同时,也对这个苦命女人的遭遇充满同情。 这种同情,很快转化为誓要揭开怀城市这座盖子的信念。 他感觉到,这里面绝不单单就是一起自杀案件,背后肯定有隐情。 再也不能这么被动了。 厉元朗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一支接一支抽着烟。 面前的烟灰缸很快堆满小山。 现在该怎么办? 拿起手机打给廉明宇,把事情一说,廉明宇表现出来的声音也很意外。 “我们需要碰个面。”这是廉明宇思索片刻,发出的声音。 不能在厉元朗的家中,因为这里是市委领导住宅区。 私下里往来一次两次没问题,次数多了,难免会引起别有用心之人的注意。 “去郊外吧,那里肃静,便于谈事。”廉明宇告诉厉元朗,他到地方会发位置过来。 厉元朗有配车,工作时用。这种时刻,穆广森的比亚迪正好派上用场。 一个小时后,厉元朗开着比亚迪,到了廉明宇指定地方。 廉明宇从一辆黑色越野车里下来,走到比亚迪旁边,拽开副驾驶车门片腿坐进去。 厉元朗手握着方向盘,眼望前方凝眉说:“怀城的盖子不能在捂了,我觉得汪敏自杀这件事大可以做文章。” 廉明宇摸着下巴说:“还差点火候,仅仅一件自杀案不够火爆。” “还要等什么!”厉元朗有些沉不住气,“还要看见有人遭受像汪敏一样折磨的么!” “你是怎么啦?”廉明宇睁大眼睛望向厉元朗。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冲动,实在是太可恶了。我刚刚接到电话,汪敏初步尸检结果显示,她生前遭到非人折磨,还被人……侵犯过。胳膊上有针眼,显示她被注射了药物,具体还要等化验结果。” “不过,据法医分析,这种药物很可能是导致汪敏神志不清,最终选择自杀的主因。这伙畜生,简直就不是人!” 厉元朗气得使劲一拍方向盘,车子喇叭声响起,在空旷的原野上,显得尤为刺耳。 “竟然是这样?”廉明宇深深喘了几口气,眉宇间拧出一个大疙瘩,“看起来,我们要加快步骤了。” 说着,廉明宇从兜里掏出几张纸递给厉元朗,“你看看这个。” 厉元朗接过来,快速浏览,面色从愤怒逐渐变得惊讶起来。 “这是真的?”他瞪大双眼,因为里面的内容已经颠覆了他的认知。 “明宇,何文满简直就是畜生,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是啊,我弄到这东西也是大出意料。本以为,他也就是仗着有人撑腰发大财,没想到为了迎合某些人的重口味,早就将法律置于不顾,良心都让狗吃了。”廉明宇攥起拳头砸了一下大腿。 厉元朗眼珠转了一转,“要是按照这里面的记录,我倒是认为,夏若然失踪或许和这事有关。” 廉明宇赞同的点了点头,“你分析有道理,我也是这么想的。另外,陈相水现在死扛着,什么都没说。我估计他与何文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等他一开口,事情的脉络才能够清晰。” “我明白了。”厉元朗说:“只能暂时不动,再等一等了。” “对,只要陈相水那边一松口,上面马上会迅速介入。”顿了顿,廉明宇说道:“我们接下来要筛选,除了卢啸达和杨民之外,市领导里面还有谁参与其中?”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并打开车窗,往外弹了弹烟灰说:“明宇,我有个预感,无论怎样,盛意志都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责任肯定有,划分时要看他担负多大,是玩忽职守还是故意包庇,这里面有很大学问。” 厉元朗深吸一口烟,又问:“李根火市长这人怎样?” “他嘛……”廉明宇沉吟道:“暂时看不出来,怀城有很严重的排外性,外人很难走进他们的小圈子。” “元朗,跟你说实话,我来快一年了,和这些人接触就能感觉到,闲聊可以,深聊没有。我劝你也不要费劲了,还是以静制动为好。” “也只有这样了……”这是厉元朗的无奈之举。 何文江正在房间里气得咬牙切齿,面前一个男子双膝跪地,摸着通红的左脸颊,一副哭丧模样。 “王八蛋,让你看一个人都看不住,你还能干什么!”何文江还不解气,飞起一脚,直接揣在那人脑袋上。 “哎哟”一声惨叫,那人捂着脑袋倒在地上,表情痛苦。 砰砰一阵敲门声,何文江没好气的吼了一句:“进来!” 门开了,一个小跟班小跑着,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起来。 “他来了?”何文江顾不得其他,擦了擦手,大步走出房间。 这是他在市郊一处别墅,何文江在怀城有多处房产,他每天晚上睡觉,住哪都是临时决定。 从楼梯上慢慢走下,看到站在楼下一脸愠怒的杨民。 “杨副市长,我没有迎接你,失礼了。”何文江边走边冲着杨民抱了抱拳。 杨民也不客气,冷声说:“咱们私下谈。” “去书房吧。” 何文江把杨民让进去,关上双扇门。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说话方便。 杨民气鼓鼓的拍了拍沙发扶手,“老何,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让你看管住姓汪的女人,她怎么跑出来还自杀死了。” “是我手下失职,寻思给汪敏打完针,就没留神,让她趁机从关押地跳窗户跑了。全是我的错,还请杨副市长见谅。” 杨民敲了敲面前茶几,“现在不是见不见谅的问题,出了人命,下河沿公安分局刑侦大队已经进行调查了,是分局副局长左正华力主的。” 何文江轻松笑了一笑,不以为然道:“就是那个没争过志龙的副局长啊,有你杨副市长在,他翻不起多大风浪。” “不那么简单,老何,据我所知,前几天,厉元朗专门召见过他。” 厉元朗?何文江一愣,这不是新来的那个副书记吗? 难道他要插手? 第1017章 陈述利弊 怪不得杨民坐不住,亲自登门大有兴师问罪的味道。 “有你杨副市长罩着,我何文江还怕他厉元朗不成!” “老何,有些事不是那么简单,就说这个厉元朗吧,他是从拜州调过来的,我听说一些他的传闻。” 何文江一怔,身体往前探了探,伸长脖子好奇问:“什么传闻?” 杨民却故弄玄虚的一笑,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手里把玩起来。 这个动作,何文江再熟悉不过了。 好在他在早有准备。 起身走到老板台前,从抽屉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递给杨民。 “老何,你这是干什么。”杨民嘴上说着客气话,手却不由自主的捏住信封边角。 他在感受装的是什么东西。 不像是银行卡。 何文江微微笑了笑,“里面有一把车钥匙,一会儿你把车开走。” 送我车? 杨民满脸疑惑,如果是豪车,他万万不能接受,太扎眼了。 何文江继续解释:“就是一辆奥迪,八成新,车里装了点土特产。” “老何,咱们之间用不着这些。何董前些日子已经客气过了,我怎好……不行,这样不行。” “杨副市长,我们是朋友,朋友间不能见外。” 杨民半推半就的收下信封,这才向何文江如实说出他掌握到厉元朗的一些情况。 “他是栾书记要过来的?”何文江面露惊奇。 很显然,杨民掌握到的消息并不全面。 深层次的东西,他不知道。 应该是故意封锁了消息。 即便如此,何文江对于这位厉副书记,有了注意。 半个小时后,杨民走出别墅,门口果然停着一辆奥迪车,看外观,的确很新。 打开车门坐进去,杨民赫然看到后座上放有一个黑色行李箱。 他并没有急于打开看,那样显得太没城府了。 开车到了一个没人的僻静之处,杨民拽过行李箱,好沉。 打开一看数了数,整整三十摞,而且号码都不连贯。 杨民嘴角一撇,这个何文江,自己给他扛着那么大一件事,一直没有表示。 今天要不是主动找上门,他还在那里装傻充愣。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何文江照比他哥哥差远了。 杨民早已通过关系得知,何文满在浦京银行的保险柜里,放着的可是一百万美金。 不过,他心里还是挺舒服的。 短短几天进账将近一千万,算是没白忙乎。 至于卢啸达得了多少,那不是他该关心的。 一念及此,杨民开着奥迪车,直接驶向一个秘密去处…… 正月十五这天,韩茵给自己放了个假。 说白了,她需要做一些准备。 这些日子,她辗转反侧,想了很多。 特别是郑海欣带着郑立不辞而别,给了她相当大的震撼,或者说提醒。 是时候做决定了。 但是韩茵却没告诉厉元朗,等到了那边安顿下来,再说也不迟。 这时,一名女子急匆匆进来,她是方可盈,韩茵最为信任的秘书。 “可盈,什么事?”难道见到方可盈魂不守舍的急促样子,韩茵预感到不妙。 “公司来了一帮人,工商审计还有税务要查我们的帐,还要……” 韩茵凝眉喝问:“别吞吞吐吐,把话说全。” “还有一个管理团队,要全面接手公司。” “什么!”韩茵气得一拍桌子,吼道:“我们正常经营,凭什么查账,还要接手公司!” 顾不得其他,韩茵赶紧就要去公司问个究竟。 “要不要给市领导打个电话问一问?” 真是气昏头了。 这些年来,韩茵在镜云市编制了一些关系网,关键时刻,希望能起到作用。 拿过手机,她正要拨打出去,却见一个未知号码打进来。 接听后,听到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声音:“韩茵,我是白晴,我现在镜云国际商务酒店1818房间,我希望一个小时之内能够见到你。” 都不等韩茵作反应,白晴霸道挂断。 白晴!她怎么来了? 韩茵吃惊之余,冷静想了一想,对方可盈说:“我去见一个人,如果今天不回来,麻烦你先把媛媛带到你家避一避。” 方可盈惊呆住,感觉老板表情异样,一定是遇到大事了。 “韩总,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媛媛。” “拜托了。”韩茵轻轻拍了拍方可盈肩头,挺身一甩头,大步流星走出家门。 用了四十分钟,韩茵走进1818号房间时,白晴正坐在椅子上,手拿一支细杆香烟闻着。 这两个都与厉元朗有关系的女人,竟是此生第一次见面。 相互打量几眼,白晴并未动地方,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坐吧。” 韩茵冷着脸并没坐下,直视白晴质问:“我没猜错的话,公司里那帮人就是你的杰作吧。” “坐下来说。”白晴不急不恼,依旧把玩那支香烟,最后使劲掰断,随手扔进烟灰缸。 而烟灰缸里,已然堆了不少折断的半截香烟。 韩茵只得端坐下来,可余怒未消。 她知道,白晴能力很大,动用手段对她以及她的公司下手,不过是小菜一碟。 只是她不明白,好端端的井水不犯河水,白晴为何要这样做? 白晴摆手打发走小兰小青二人,会客厅里只剩下她和韩茵。 随后,她不紧不慢的说道:“你最近正在向国外转移财产,还在那个国家置办了房产,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出国定居?你这么做,考虑过元朗的感受吗?” 虽然白晴语调平缓,但是质问之意明显。 韩茵一咬牙,索性直来直去,“海欣的事情让我想了很多,她远走高飞,是在保护她和郑立。所以,我不能不为我,特别是媛媛未来考虑了。” 白晴眼神一凛,蹙眉说:“你只考虑你们娘俩,想没想过元朗。” “是的,这件事我没和元朗商量,即使商量,他也不会同意。等到我在国外安顿好,我会告诉他的。” 白晴微微一笑,“先斩后奏,你倒是想的很周全。” 随即,她脸色忽然变得冷冽起来,掷地有声说:“你不可以去国外,尤其那个国家。” “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我怀孕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韩茵大脑里迅速炸开。 即便她知道,现时的白晴是厉元朗明媒正娶的妻子,有孩子顺理成章。 可真正听到这个消息,韩茵除了震惊,心中难免泛起酸意。 稳了稳心神,韩茵冷声说:“你怀孕和我带着女儿出国没有一点关系,我祝福你们。” 说罢,韩茵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一等!”白晴把她叫住,“你现在走出这里,我保证你会后悔一辈子。韩茵,我这次专程赶来镜云,是在解救你,你不要不识好人心。” 韩茵骤然站住,背对着白晴,“你的好心就是要毁掉我的公司,让我们娘俩今后喝西北风吗?” 白晴淡淡说:“伤害到你们,对我没有一点好处,我何必这样做。” “那是为什么?” “你坐下来,你站着说话,对我有压迫感。” 无奈之下,韩茵重新坐回原位。 “我怀孕的事情,我没告诉元朗,没告诉我家里人,除了我身边的人,你是第一个知道的。” “郑海欣的事情,元朗对我有过怀疑,认为是我逼走了她,这也引起我们夫妻之间不信任。” “不过,我实话告诉你,这事不是我的主意,倒是有我的因素。” “韩茵,你是聪明人,仔细一想就能明白。我没怀孕一切都好说,等我生下了孩子,你和你女儿还能过平静日子吗?” 第1018章 先下手为强 “我的身份你是知道的,陆临松的女婿,还和别的女人有牵扯。传出去,不止对元朗影响不好,对我爸爸以及我们全家,都是一个笑柄。” “谁都会要面子,无关地位和身份。当面子被践踏到一定程度,就会引起怒火爆发点。” “如此一来,你和你女儿难免会成为众矢之的,会遭受伤害。” 韩茵忍不住插言,“因此我才决定移民国外,这有什么不妥?” “你听我把话说完。”白晴抬手阻止,“你倒是一走了之,难道你就没想过其他?” “元朗仕途通畅,绝不会只停留在目前位置。他官做得越大,你在国外就越不安全。” “想必,你也知道国外势力针对元朗做过什么,他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况且你去的那个国家,一直以来和我们就不友好,难免不对你们制定毒计,你们会安稳吗?” 顿了顿,白晴苦口婆心继续说:“韩茵,我是真诚帮助你。这次,我安排了一家信得过的大公司接手你的公司,派专业团队管理。” “查账只是接手的第一步,接下来,他们会买下你的股份,转化成一笔巨额财产到你的名下。同时,每年还会送给你一笔不低的分红。这些钱,足够你们娘俩衣食无忧,好好生活了。” “我还要劝你,别打移民的主意,生活在国内任何一个地方,你想在哪里安家,我都可以安排。” 韩茵沉默了。 她在快速消化白晴这些话。 好一会儿,她才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不是帮你,是在帮元朗,帮我自己。若是你再出问题,我和元朗之间的隔阂就会越来越大,我不想看到我们婚姻走到破裂那一天,仅此而已。” 韩茵又一次沉默。 “你就没有条件?” 白晴轻轻摇了摇头,“有,只有一个。” 听闻这话,韩茵反倒松了一口气。 要是无条件,韩茵反而不相信白晴。 “什么条件?” “只有一样,未经我允许,你今后不要私自联系元朗,你只管消失,其他的我来做。而且,我们今天的谈话,希望你保密,这是对你好。” 白晴说完这些话,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在手里把玩着。 “你是让我们母女,这辈子不能见到元朗?”韩茵不悦,先不说她,要是媛媛见不到爸爸,这个条件,她绝不答应。 “我不是让你们永远不相见,在你女儿成长的关键阶段,我会视情况让元朗出现的。” 白晴又说:“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听到你的回应。另外,这期间你不要联系元朗。如果他知道,那么就和现在不一样了。” “你威胁我?”韩茵有些生气。 白晴郑重其事的回应:“不是威胁,是忠告。” 当心事重重的韩茵离开之后,小兰轻手轻脚走进来,收拾桌上的烟灰缸。 “主人,您要是忍不住,就抽一口。” 白晴摸了摸小腹,摇摇头,“为了他,我要戒烟。小兰,我累了,我要进去躺一会儿,没有要紧事不要叫我。” 这是白晴第一次怀孕,也真正体验到了怀孕的艰辛。 她最近特别犯困,要是没有验血,以她现有症状,绝对会认为是个女孩儿。 可她知道,肚子里是一个男孩。 她爸爸要是得知,白晴怀的是男孩,一定乐得合不拢嘴。 陆涛和陆霜生的都是女孩,即便是男孩,以陆临松现有态度,不见得会高兴到哪里去。 原因就在于,陆临松喜欢白晴,宠爱这个女儿。 不同于陆涛和陆霜,这对儿女在父亲面前,始终小心谨慎,让人感觉不像是对待父亲,更像是下属见上级,总是放不开。 这种做派,陆临松很是反感。 加之,他们当初没有按照陆临松的要求,选择陆临松不接受的人结婚,让他们之间关系出现严重裂痕。 很多年过去,这个裂痕仍然没有补上。 反观白晴,敢于在陆临松面前说出她的内心话。 让陆临松感受到了父女间的亲情。 官做大了,听到真心话反而少了。 只有白晴,能让陆临松多少有了一丝慰藉。 怀孕这件事,除了小兰小青,白晴没告诉别人,包括厉元朗和陆临松。 在告诉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安顿韩茵母女。 她料想到,一旦老爸知晓,会对韩茵母女不利。 她没孩子,陆临松还能忍耐。 有了孩子,陆临松绝不会无动于衷。 未雨绸缪,白晴才有了这次镜云之行。 两天之后,厉元朗接到白晴电话,“弟,我有了。” “啊!”厉元朗发愣,“有什么了?” “亏你还是做爸爸的人呢,我有孩子了,我们两个的。” “是吗!”厉元朗大喜过望,激动的手都有些发抖。 “多久了?” “才一个多月。” “你爸爸知道吗?”厉元朗又问。 白晴回答:“先和你说,然后告诉他。” 厉元朗翻了翻手上的文件,说道:“我最近还有点事情要忙,明天,后天,最晚不过大后天,我就回去看你。” “好,我……还有孩子等你。” 厉元朗之所以把时间往后拖,是因为何文满今晚邀请他吃饭。 为了逼迫何文满冒出来,厉元朗煞费苦心。 他把那张购物卡给了穆广森,让他去刷,什么贵买什么,一定要快刷、刷完。 同时,厉元朗故意放出风来,发泄对何文满的不满意。 别人给了十万八万,自己只给两万的购物卡,这位何董是看不起人啊。 还别说,这股风放出来没多久,卢啸达主动找他说话,并告知何文满想要认识他。 求之不得,正是厉元朗想要的结果。 左正华那边,同样收到了何家递来的橄榄枝。 何志龙私下里给了他一张银行卡,内有三十万,不言而喻,让他在汪敏自杀一事上,睁一眼闭一眼,不要揪着不放。 反正汪敏自杀已成定局,别往下深查就是了。 左正华表面上收下,反之就把此时转告了厉元朗。 女儿对他的做法大加赞赏,直夸老爸聪明。 别看女儿是指只是一个上大二的大学生,她天生有政治敏感度,左正华一再后悔,没有让女儿走仕途的计划。 女儿却说:“我给你出主意还行,我真不喜欢从政。就像写小说一样,编辑能指出小说里的毛病,自己却写不出来。” 万事不可强求,左正华只能尊重女儿的选择,也更加坚定跟随厉元朗一条道走到黑的决心。 挂断电话没多久,厉元朗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 这回,却是栾方仁用座机亲自打来的。 他要明天晚上见厉元朗。 想一想来了这么久,是应该和栾书记汇报怀城的问题了。 厉元朗一想,正好,明天晚上见完栾方仁,后天一大早直接飞京城。 后天正好是周六,争取下周一回来,不耽误工作。 头脑里回想着白晴怀孕的喜事,厉元朗心中暗喜。 可是突然间,他的笑容僵住了。 他想到一个问题,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急忙给韩茵打去电话。 空号! 莫不是拨错了? 不可能,手机存的就是这个号码,怎会是空号呢? 厉元朗试着又拨了一次,仍旧是这个语音提示。 韩茵家里的座机也是空号,厉元朗没有她办公室的号码,急切的一同翻找,找出谢克的手机号,心急如焚的拨了过去。 “谢克,是我,厉元朗。” “元朗,你、什么事?” “我联系不到韩茵,她手机成空号了。你能帮我找一找她吗,我有急事。” 谢克沉吟良久,却说出一句很让厉元朗吃惊的话。 第1019章 理智的选择 “韩总转让了公司股份,搬走了。” “什么!”厉元朗吃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反应过味,“你知道她搬去哪里吗?” 谢克否定,“不清楚,最近一直是方秘书为她办理一切事务。不过,方秘书也辞职不见了踪影。” 又一个不辞而别。 厉元朗睁大双眼,顿觉乌云压顶般透不过气来。 他很快想到一个人,就是他的岳父老子。 准是陆临松,一定和他有关。 厉元朗为此懊悔万分,怪他疏忽,早就该安排妥当韩茵还有郑海欣的后路。 现在为时已晚,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真想推掉今晚何文满的邀请,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一旦他爽约,何文满肯定会以为厉元朗出尔反尔,会提高他的警惕。 之前做的所有努力,恐怕付诸东流,白白浪费了。 更何况,若真是陆临松所为,厉元朗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韩茵母女的去处。 也只能回京城再做打算了。 原本的好心情,由于这件事,让厉元朗十分沉重不安。 左正华那边,为了不打草惊蛇,外松内紧。 表面上将汪敏定性为自杀,实则暗地里仍旧秘密调查。 汪敏是被人劫持走的,首先要查出劫持分子的身份。 晚上下班,卢啸达和他坐车一同前往。 车上,卢啸达说道:“厉副书记,购物卡的事情其实怨不得何董,是他手下办事不利,搞错了。为这事,何董大发雷霆,开除了那名手下。今晚宴请你,一来是想结识你,二来,也是为这事向你赔罪。” 厉元朗冷着脸说:“啸达书记,我不是小肚鸡肠,别人十万八万的给,怎么到我这里少了那么多。购物卡事小,把人分成三六九等,这才是让我难咽这口气的原因。” “哈哈。”听此一言,卢啸达爽朗笑起来,“好,看来厉副书记也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有啥说啥,就冲你这脾气,我卢啸达有心结交你。” 厉元朗便说:“啸达书记为人爽快,有一说一,也是我喜欢的性格。今后,我们要多亲多近,有福同享,共担风雨。” “行,我同意。”卢啸达伸手出来,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 吃饭地点是何氏集团旗下的辉煌大酒店。 这是个集餐饮、住宿、娱乐、购物、休闲为一体的五星级酒店。 装修豪华、上档次。 车子停在门廊处,何文满率领何氏集团核心成员,还有他的儿子何志龙,站在门口处迎候。 厉元朗是第一次见到何文满,个子不高,精瘦。 模样非常一般,放在人堆里一点不显眼。 但是他那双泛着晶亮的眼睛,却让厉元朗印象深刻。 厉元朗一下车,何文满上前一步,满脸堆笑主动伸出双手,打起招呼,“厉书记,你好。” 仅从这一点上看,何文满这人非常有眼力见。 他所站的位置恰到好处,厉元朗下车都不用动,何文满只需跨前一步,正好握手说话。 别看这人年近六旬,还是文化水平不高的农民出身,他能有今天成就,绝非偶然。 卢啸达过来,给厉元朗介绍了何文满。 “何董,你还亲自相迎,我实在不敢当。”厉元朗摇动着双手,一脸笑意。 “哪里的话,厉书记莅临我们何氏集团,是我们的荣幸。” 寒暄几句,何文满将弟弟何文江引荐出来。 不同于何文满,何文江又高又大,满脸横肉,一副凶相。 挤出来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 至于何志龙,比厉元朗小了几岁,由于刚刚晋升为副区长,满面春风,得意之色非常明显。 “厉书记,请。”何文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昂头挺胸,在众人簇拥之下,走进辉煌大酒店。 众人先在金碧辉煌的会客厅落座。 何文满笑说:“早就想结识厉书记了,一直没有机会。这次有幸相识,希望厉书记今后多多指导何氏集团的工作。” “指导谈不上,我们互相探讨。”厉元朗夸赞说:“何氏集团是我们怀城最大的民企,是纳税大户。你们集团有八千多员工,为市里面解决了八千多的就业岗位,光凭这一点,何董就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厉书记言重了,文满是土生土长的怀城人,能为家乡出一点微薄之力,实在不足挂齿,愧不敢当。” 毕竟第一次相见,面上的客套话说的多,实际内容少之又少。 很快,酒宴摆上。 厉元朗在在一阵推辞中,被让到了主位上。 左边是卢啸达,右侧何文满。 何文满先是说了一段开场白。 不过是盛赞厉元朗的讨喜话,听着倒不露骨,却掺杂许多阿谀奉承之词。 今晚的主角就是厉元朗,众人喝酒目标也是他。 不同于官面,这一桌级别最高官员,他有权选择喝不喝酒,喝多少酒,没人提出异议。 何文满是怀城有头有脸的商人,自然不讲究这些。 不时主动敬酒,每次都有不重样的理由,让你都不好意思不喝。 而且,论年龄,他是厉元朗长辈,如此的降低身段,厉元朗只能硬着头皮喝了。 不止是他,何文江腆着大肚腩,离开座位走到厉元朗跟前,三番五次的敬厉元朗。 至于集团其他高层人员,使着同样手法,排队敬酒。 盛情难却,厉元朗喝了不到一斤酒,舌头就大了,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还指着何文满说:“老何,你、你不够意思,就给了我、我两万购物卡,是别人的四分之一,你太小瞧人了。就冲这件事,你、你自当该罚一杯。” “行,我喝。”何文满观察厉元朗的反应,眼神间满是欣喜。 干掉一小盅白酒,何文满不动声色的拿出一样东西,偷着塞进厉元朗手中,紧紧抓住他的手,使劲摇晃着,“厉书记,我向你赔罪,我的这份诚意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 手里感觉着有一张硬邦邦的东西,不是购物卡就是银行卡。 厉元朗顿时笑意盈盈,“何董痛快,我、我原谅你了。” “好啊。”何文满心愿达成,乐此不彼。 厉元朗醉了,直接趴在酒桌上呼呼大睡。 任凭谁叫都叫不醒。 卢啸达见状,大手一挥,“厉元朗喝多了,何董,我看,今晚就到此为止吧。” 说着,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来,马上有两个年轻人过来搀扶住,架着他就要离开。 卢啸达临走之前不忘叮嘱,“你们、你们一定要把厉元朗安全送、送回去,我不行了,我先撤了。” 何文满含笑点头应允。 眼神示意,让何志龙去送卢啸达,并打发走了其余众人。 硕大的宴会厅里,只剩下他和弟弟何文江二人。 “大哥,把厉元朗交给我,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何文江望着醉成一摊泥的厉元朗,嘴角露出得意冷笑。 何文满并未回应,而是过来轻轻推了推厉元朗,“厉书记,醒一醒。” 叫了好几声,厉元朗依旧一动不动,还打起了轻微鼾声。 直到这会儿,何文满才露出满意表情,嘀咕道:“不过如此,终究也是个贪财之人。文江,你看着办,一定好好招待他。” “大哥,我明白。” 一个来小时之后,厉元朗四仰八叉、倒在松软的大床上,呼呼大睡着。 房间门一开,一名年轻且有几分姿色的女孩儿走了进来。 望着床上的厉元朗,足足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走进浴室。 一阵水响,女孩快速冲澡,出来时,身上仅仅裹着一条浴巾。 走到厉元朗身边坐着,开始熟练的解厉元朗衬衫扣子。 可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了。 第1020章 深入虎穴 厉元朗竟然忽地坐起来,把女孩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 却见厉元朗捂着嘴,双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女孩一指卫生间,“去那里……” 厉元朗飞一般冲进卫生间,一阵呕吐声响起。 这是喝多去吐了。 “吓死我了。”女孩轻轻拍了拍心口窝,长舒一口气。 随即跟进来,只见厉元朗对着坐便吐了半天。 她连忙过来,轻拍着厉元朗的后背,还递给他一瓶矿泉水,轻柔说:“您漱一漱口吧。” 厉元朗接过来,喝了一大口,吐出来,回头望着女孩的脸,凝眉问:“你是不是叫夏若然?” 夏若然瞪大双眼,惊呼道:“您怎么认识我?” 厉元朗并没回答,抬头仔细观察卫生间每一个角落。 夏若然不解问:“您在找什么?” “嘘!”厉元朗警惕做了一个不要出声的手势。 夏若然明白了,告知道:“放心,这里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 厉元朗仍不放心,挨个角落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总算松口气。 夏若然再次询问厉元朗,怎会知道自己。 三年多了,她被关在这里,没有手机,从不和外人接触,就连出去的机会都不给。 眼前陌生人,却知道她的名字,夏若然怎能不惊讶。 厉元朗是从左正华那里,看到夏若然照片的。 与那个阳光爱笑的女孩相比,如今的夏若然满是沧桑,多了不少风尘气息。 厉元朗长叹一声,“夏若然,我是受你妈妈汪敏女士的请求,来解救你的。” “我妈妈!”夏若然惊得倒退几步。 眼珠转了转,马上变色道:“你胡说,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什么解救。” “若然,你是不相信我。”厉元朗心平气和道:“自从三年前你失踪之后,你妈妈四处找你,哭的视力都受了影响。” “我是龙岸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接到你妈妈的报警,我们通过多方调查,才发现你在这里。” “机会只有一次,希望你要抓住,也要相信我。” 看着厉元朗坚定而又诚恳的眼神,夏若然犹豫了。 厉元朗不失时机的再次做着她的思想工作,终于,夏若然使劲点了点头,“叔叔,你说吧,我该怎么做。” “和我详细谈一谈这里的情况。” 夏若然摇头说:“不行,房间里装有好几个摄像头,我们在这里耽搁时间太久,他们一定怀疑的。” “这样啊……” 厉元朗沉吟片刻,趴在夏若然耳边如此一番出着主意。 “能行吗?”夏若然眨了眨大眼睛,不敢确定。 “只能试一试了。” 于是,在监控的大屏幕上,看到浴室门口,一件件扔出来厉元朗的衣服、裤子。 何文江坐在椅子上,大口抽着雪茄,撇嘴说:“这个厉元朗,就是和那帮老家伙不一样,不喜欢在床上,怎么跑到浴室里去了。” 手下人凑到他耳边,贼兮兮说:“他还不到四十岁,精力旺盛,想法自然奇特,在浴室里比在床上刺激。” 何文江摇了摇头,“以后在浴室也要安装摄像头,否则精彩画面全都错过了。” 手下人为难道:“浴室有水气,怕是看不清楚。” 何文江眼珠一瞪,“不是有防雾摄像头吗。” “那东西容易被发现,不牢靠。” “我不管那些,就听我的,全部给我安装上,明天就开始弄。” 手下人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有一万匹马在奔腾咆哮。 这边,厉元朗只穿着背心,衬裤,认真听着夏若然向他哭诉,三年来遭受的非人折磨。 气得他紧握拳头,恨不得把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全都给抓了。 这么看来,廉明宇弄到的那个东西,真实可靠。 好一阵子,厉元朗安慰道:“若然,请放心,我一定会将你救出来。不过,还要请你在这里安顿几天,有机会的话,把这里一切打听清楚。这对于抓获那些坏分子很有帮助。” “叔叔,您、您可要为我做主。” “嗯。”厉元朗坚定的点了点头。 并且偷偷告诉她,今晚的事情如何圆场,不至于让对方产生怀疑。 为了迷惑,厉元朗光着膀子,围了一条浴巾从浴室里踉踉跄跄出来,一头倒在大床上,钻进被窝里装睡。 而夏若然,又冲了个澡,换上衣服悄悄离开房间。 她刚一出来,就被人带到何文江的房间里。 何文江当即质问夏若然,伺候厉元朗的详细经过。 夏若然告诉说:“那个人喝多了去卫生间里面呕吐,我好心帮他,却被他直接在卫生间里给……” 何文江听着夏若然叙述,不时插嘴问一些细节。 如今的夏若然,早就没了学生时代的扭捏,长时间的伺候人,对这事根本没有不好意思说出口。 按照厉元朗的交代,说的有模有样,把个五十几岁的何文江都给说傻了。 心中暗想,这个厉元朗,倒是真会玩啊。 变着花样的玩,他都自愧不如。 冠冕堂皇,实则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次日,厉元朗和廉明宇在市郊碰了头。 坐进廉明宇的越野车里,厉元朗眉头紧锁,把他昨晚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廉明宇。 并说:“明宇,你的那份材料真实可靠,何氏兄弟的确有这么一个安乐窝。为了拉拢腐蚀我们的干部,弄这么一个地方供他们玩乐,实在可恶。” 廉明宇深叹道:“元朗,你真是煞费苦心了。冒着危险只身前去探查,难能可贵。” 厉元朗摆了摆手,“不深入敌人内部,就不能掌握到第一手证据。明宇,我通过和夏若然聊天,得知一个重要情况。” “什么情况,你说。” 厉元朗徐徐说道:“夏若然反映,有一个男人经常光顾这里,每次来都找她服务,我让夏若然描述那人的模样,你猜是谁?” “谁?”廉明宇显现出很大的好奇心。 厉元朗没有说出名字,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 廉明宇惊呼道:“是他?” “对,就是他。” “真是让人想不到。”廉明宇双眉皱在一起,喃喃说:“太意外了,怎么是他呢?” 这件事,厉元朗不想谈及了,问道:“陈相水那边情况如何?他开口了吗?” 廉明宇点了点头,“正在慢慢吐露,不过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们拭目以待吧。”厉元朗接着说:“今天我要去一趟省城,栾书记要见我,怀城的事,你要当心。” “放心吧,我估计他们蹦跶不了几天了。”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廉明宇神态十分坚毅。 当晚,在栾方仁的家里,厉元朗把最近一段时期,在怀城掌握的情况,尤其是昨晚遭遇,原原本本向他做了认真汇报。 栾方仁表情凝重,气愤说:“何家兄弟真是有恃无恐,不把他们一网打尽,天理难容。” “看起来,怀城市委市政府,需要进行一次大手术了。” 厉元朗提醒道:“我和廉明宇副市长一致认为,当务之急是要掌握足够证据,陈相水的问题涉及到何家。” “有消息反映,何文满是陈相水的大管家,掌握着陈相水一切经济来往,还有给陈相水洗钱的嫌疑。” 栾方仁点头说:“这些我们都有准备,要不说何文满为什么在怀城呼风唤雨,他的背后就是陈相水。” “元朗,你这次表现很好,没有显山露水,把你自己置于危险境地,说明你比以前成熟多了。” “说实话,当初把你从拜州调来,我非常担心,害怕你在拜州的经历,在这里重复上演。真要是那样,我都无法向首长交代了。” 提到首长,栾方仁话锋一转,说到另一个话题。 第1021章 深度逻辑(上) “元朗啊,恭喜你要做爸爸了。” 厉元朗强作欢颜,挤出笑脸谢了一声。 栾方仁正色道:“我知道你对你岳父有看法,这我可要说你几句了。我在首长身边做了很多年,能够做到他这种身份的人,考虑的格局和眼界绝不是你我能够企及的。” “你要是把他想成自私狭隘,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试想想,十几亿人当中,就出了这么一位,没有广阔的胸襟,没有高人一等的能力水平,根本没机会。即便有机会,也不会做得长远。” “我们不是封建王朝,一生下来自带皇家血统,就有机会问鼎皇位。我们采取的是代表大会制度,是充分体现全国人民意愿的最正确的选举制度。” “也许,你目前不会理解,等到你做到很高位置了,你就会明白,谁都有不得已。舍小家才能顾大家,希望你能参透这个道理。” 栾方仁最后说:“明天是周六,你正好回一趟京城,不光是照看怀孕的妻子,我想,首长也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从这一晚到次日飞回京城的航班上,厉元朗一直回味着栾方仁所说的每一句话。 他在反思,或许自己真把岳父想的太那个了。 站的高度不同,视角也不一样。 他当乡长或者书记,考虑的是水明乡的一亩三分地。 后来做了县长还有县委书记,也只寻思着治下的那点东西。 现如今做到市委三把手,全局视野开阔了,想的事情自然就不同了。 假如到了陆临松那一级别,涉及到小家和大家的时候,厉元朗该如何选择? 他不知道,也不敢往那方面去想了。 太遥远,太不现实。 有了这种心思,厉元朗反而对白晴以及陆临松,没有那么多不满意了。 白晴身体抱恙,照例是小兰开车接的他。 路上,厉元朗询问起白晴饮食起居情况,小兰一一回答。 毕竟是第一胎,又是最危险的头三个月,白晴异常小心谨慎。 不在家休养,已经搬去老爸那里。 这是陆临松下的死命令。 他不放心,怎么说,女儿四十一岁了,属于大龄孕妇,能够怀孕实属不易,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不是没孩子那么简单,有可能涉及到孕妇安全,万不可掉以轻心。 陆临松家里有保健医生,可以随时掌握白晴身体状况,做到万无一失。 而且还有专业的护理人员,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具有相当高的水平,有她们在,陆临松能放一百个心。 这些日子,陆霜来家里的次数明显多了,经常陪着白晴说话,不失时机的叮嘱姐姐各种注意事项。 反正,白晴不感觉到寂寞,唯一闹心的,就是戒烟戒酒。 白晴对于喝酒没那么强烈,可十多年的吸烟习惯,一时间要戒掉,还是让她备受折磨。 像她现在这样,不能靠药物戒烟,担心伤害到胎儿,只能凭借毅力。 其实,往往那些凭毅力戒烟的人,烟瘾都不算太大。 真要是老烟民,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戒烟之后,不是发胖,就是身体会出现这样那样的不适。 很简单,身体器官已经熟悉尼古丁的熏陶,若真的没有了,肯定不习惯。 厉元朗明显感觉到,老婆瘦了,也憔悴了。 一见面,闻到厉元朗身上散发出来的烟味,白晴蹙起眉头,“离我远点,难闻死了。” 说着话,白晴一把推开厉元朗,捂嘴直接跑进卫生间。 旁边的两名女工作人员急忙也跟了进去。 妻子有了孕吐现象,已经三为人父的厉元朗自然清楚。 算起来,白晴怀孕一个多月快到俩月了,孩子应该是在他们结婚那段时间有的。 当初,夫妻二人并未想要孩子,白晴年龄大了,必须备孕。 偏偏那段时间,两口子烟酒不断,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孩子竟然能来。 好在检查结果乐观,一切都朝着正确方向发展。 何况像白晴这种情况,真要是打掉,今后还能不能怀孕都会受到很大影响。 顺其自然吧。 厉元朗只能远远站在卫生间外面,闻了闻袖口,根本没闻出来烟味。 孕妇嗅觉敏感,厉元朗又是烟民,鼻腔早就习惯了尼古丁的缠绕,闻不出情有可原。 没多久,白晴拖着疲惫身躯慢悠悠出来,边擦嘴边说:“以前见孕妇呕吐,我还以为矫情。现在我算是明白了,怀孕真是艰辛难受。” 厉元朗只好距离白晴有一段距离,关心说道:“你辛苦了。” 由于有外人在场,厉元朗没有叫“姐”。 白晴幽叹道:“结婚生子是女人这辈子都要过的坎儿,我只希望他能够顺利生下来,健康快乐的成长,也值得我九个月的苦难经历了。” 并且向两名女工作人员摆了摆手,“你们休息去吧,我想和我老公说一说话。” 这两人就住在白晴隔壁,方便随时召唤。 等她们离去后,白晴倚着枕头半躺在床上,挑眉问:“你一定要有许多话问我吧?” 厉元朗甩头笑了笑,“我只想问你身体好不好,孩子怎么样,没有其他。” “你照顾我是孕妇,担心影响我的情绪,不想说而已。”白晴盯着厉元朗,感叹着,“不说就不说吧,有些话我不方便说,让爸爸和你说,你就会明白了。” “爸爸在吗?”其实厉元朗也想和陆临松谈一谈,特别是栾方仁的那番话给了他启迪。 “这个时间,他应该午睡醒了,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别看在家里,即便自己家里人,要想和陆临松见面说话,也要和秘书打招呼,除非陆临松主动要求。 白晴很快问完,告诉厉元朗,“你去吧,爸爸正在书房里看东西,这会儿他有空。” “我先睡一会儿,不知怎地,怀了孕特别犯困,医生说是男孩儿,可我这症状和女孩很像,我都怀疑医生说的准不准。” 厉元朗劝慰道:“不管男孩女孩,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会喜欢。你睡吧,做个好梦。” 悄悄出来,在楼下陆临松书房门口,岳秘书正站在那里等候。 “首长在等你,进去吧。” “谢谢。”厉元朗冲岳秘书颔首致意,敲门进去。 陆临松斜躺着,正在看文件。 见到厉元朗才把文件放下来,摘掉老花镜,慢慢坐起来,拿过水杯润了润嗓子,问道:“吃过饭了?” “在飞机上吃过了。”厉元朗如实回答。 “坐。”陆临松指了指对面的空沙发。 厉元朗坐定,陆临松直截了当说:“今天是我们翁婿之间私人谈话,内容仅限于我们两个,希望你牢记。” “是,我懂。”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 “关于你前妻和你女儿的去向,我可以负责任告诉你,她们很好,过得很愉快。至于姓郑的女子和你儿子,同样不需要你操心。” “元朗,她们集体离开你的视线,不是我陆临松心胸狭隘,是我做了全盘考量,觉得你若继续这样下去,对你、对小晴都没好处,必须要结束。你作为领导干部,谁会像你一样,过着一妻两妾的生活?” 厉元朗一听,赶忙解释:“不是您想的那样……” “不要打断我说话!”陆临松面色一沉,冷声说:“你以前怎么样我不关心,现在你是我的女婿,你的身份已经不同。你不在意别人,别人却会在意你。” “一个有家室的男人,又是副厅级干部,在镜云市有两个女人两个家,还有女儿和儿子,你说你们清白,谁会相信!” 随着陆临松语气加重,厉元朗感觉到他的愤怒指数在上升。 第1022章 深度逻辑(下) “你结过四次婚,这已经成为你私生活混乱的诟病。你还不知道检点,堂而皇之跑去和他们团聚。你以为别人都是聋子是瞎子吗!” “生活作风同样是衡量一名干部好坏的标尺,你和别的女人婚前出轨,已经落人口实,影响到了你的仕途。要是没有这件事,你现在做到市长甚至市委书记,步入年轻正厅级行列,成为上面重视培养的人才,并不是奢望。” “经此一事,你却没有深刻反省,还要弄出一妻两妾的生活,你以为你是帝王,可以有三宫六院么!” “亏了你现在是我的女婿,而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威望。否则以你现在状况,你的政敌大可以做足文章,别说市委副书记,直接一撸到底,让你永无翻身之日都是有可能的。” “当断不断必受其难。做大事者,必须要有决心,必须要懂得舍弃。你欠缺的正是这一点,不仅体现在儿女情长上,你在处理问题方面,同样存在优柔寡断的弱点。” “元朗,你不仅仅是小晴的丈夫,也是我陆临松的女婿。我有两儿两女,儿子中,向军是那个情况,陆涛又对政治不感兴趣。” 说到此,厉元朗看到陆临松的眼神里饱含失望之意。 “陆涛就是想要从政,我对他也是不支持的。因为他缺少从政最基本的资慧。我说的资慧,除了正义感,除了要经得住各种各样考验,还有政治敏锐度。” “尤其最后一点,弥足关键。选择一个好的追随目标,需要有超强的识别能力,陆涛不具备。而在我的儿女中,小晴是我最为欣赏的,也是最接近的,只可惜,她是女人。” “我不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我说的是事实。纵观上下五千年,女人做到至高位置的少之又少,能够成功的,更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所以,我对你寄予很大厚望。你有一颗正义红心,在如今社会,可谓难能可贵。而且,你还具有很大的提升空间,至于将来什么样,还要靠你自己去努力。” “这就是为何我把你送到艰难之地,是在历练你,也是为你增加过得硬、叫得响的政治资本。” “你的从政水平现在已经炉火纯青,但是,你的私生活就是你最大的障碍。这个障碍,我必须要帮你排除干净,不要成为别人话柄。” “你要是把我做的一切看成是我的自私狭隘,只能说你的眼界和高度不够。我要是这种人,也不会曾经做到那个位置,我如此,劲峰同志也是这样。” “元朗,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一点,你千万要记住。另外,我要告诉你的是,你的那两个女人现在都很好,包括你的孩子们。” “你不要刻意去找,你要是找到他们,就是在害他们。需要的时候,你自然会见到,前提是,你要有足够见他们的本钱。这个本钱就是,你具备了无可撼动的地位。” “只有到了那个地位,你想做什么别人都认可,都觉得顺理成章,挑不出毛病。” “元朗,我说的这些话,你要深思要消化。如果你想不通,可以告诉我,我会满足你的任何条件。不过,你或许这辈子就会停留在如今位置,好的话,挺多熬到正厅级退休,再想往上发展,基本上不可能。” “不要以为这是我从中作梗,我做不了,也没必要去做,但是有的人会去做。” “今天的话,是我和你说最多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要看东西,你去休息吧。” 陆临松这番肺腑之言,令厉元朗十分震撼,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回到白晴旁边的房间,他泡在浴缸里,脑海中回想着陆临松所说的话,他悟清楚了,也明白其中关窍。 晚饭他是陪着白晴在房间里一起吃的。 “爸爸和你全都谈完了?”白晴往厉元朗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关心询问。 “姐,是不是爸爸听到什么或者有人对他说了我什么,他才会把韩茵母女保护起来。”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了他的分析。 白晴拿着筷子,在自己食碟里来回摆弄着菜肴,略有所思说:“你不要管那些,就按照爸爸的意思去做,保证你受益良多。” “由于体制不同,不少退下来的老同志还在发挥余热,他们的话,有时候会影响到于劲峰他们的判断。” “弟,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更上一层高楼,要让外人看一看,我白晴的眼光独到。我更想将来有一天,提起我的人不再说我是陆临松的女儿,而说我是厉元朗的夫人。” “姐,我会往这方面努力的。” 这个话题已经说明白,厉元朗完全参透,就此打住。 白晴又问起厉元朗在怀城的事情,厉元朗讲述起来,还特意提到了一个人,就是他目前最为信任的廉明宇。 “姐,我感觉出来,廉明宇非同小可,他一定和京中某位人物有关系。这话我不能问,他也不会说。你知道他的情况吗?” 白晴想了想,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弟,你不觉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傻吗?” 厉元朗一怔,“什么意思?” “爸爸让你去怀城,这边又动了陈相水。谁不知道,陈相水是张寒启的人,终极目标就是针对张家,针对张寒启。那么,咱们家有你在怀城,别人就不会也派个人去怀城?你们两个珠联璧合,大杀四方。” 厉元朗眉头紧皱,回味着白晴的话,猛然间变得通透起来,惊呼道:“你是说,廉明宇是……” “对,应该是于劲峰那边的人。” 廉明宇,这个“宇”字和“于”字谐音,难不成他是劲峰同志的儿子? 白晴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确定,我是猜的。劲峰同志只有一个独生女儿,至于廉明宇和他什么关系,我们不应该关注,只要知道有这事就行了。” 估计陆临松应该了解详情,只不过他不会说的。 涉及到别人家事,尤其是关于劲峰同志的,陆临松相当敏感。 目前,他和劲峰同志合作密切,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引起误会,那样太得不偿失了。 “老婆,你真厉害了,猜的都这么有道理。”一时兴起,厉元朗忍不住过去亲了白晴一口。 “真是的,吓了我一跳,今后不许这么鲁莽,吓到孩子。” “他还是一个小胚胎,没成型呢。”厉元朗笑着赔不是,保证下次要提前打招呼。 为了安全起见,厉元朗和白晴分居,住在旁边一个空房间里。 躺在床上的厉元朗,无比思念女儿和儿子,他在白晴面前不能表现出来,只有独自一人的时候,这种思念之情才会变得无比强烈。 他不知道女儿和儿子身处何地,不过从陆临松的话语中,他能感受到,女儿和儿子肯定在国内,绝对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思考一番,厉元朗给秦景发去信息,让他们放弃寻找。 虽然不舍,可厉元朗只有这样做了。 他已然坚定信念,一定要将这份思念转化成动力,就像陆临松所说,等到自己奋斗到一个很高位置,说话达到一言九鼎,就不会有人对自己说三道四了。 这一夜,厉元朗做梦了。 梦中的媛媛和郑立身体都悬挂在悬崖边上,每个人都伸出一只小手,朝他大喊:“爸爸救我!” 厉元朗趴在悬崖边,伸出两只手去抓他们。 谁知道,手一滑,一双儿女瞬间掉入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下。 啊! 厉元朗吓得慌忙坐起来,全身直冒冷汗,好一会儿才反应做了噩梦。 一看窗外天色大亮,身边手机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穆广森打来的电话,告诉他刚刚发生的一件新鲜事。 第1023章 谨遵媳妇言 吴向卓和卢啸达吵架了。 就在刚刚,穆广森正在睡觉,被楼下一阵说话声吵醒。 透过窗户一看,发觉楼下大门口不远处,有两个人手指对方,情绪激动,言辞激烈。 仔细一瞅,正是吴向卓和卢啸达。 大冬天的,这二人也不怕冷,站在雪地里针尖对麦芒,看那架势都有大打出手的意思了。 穆广森没有打开窗户,担心被发现,只能侧着耳朵尽量去听内容。 只可惜相隔太远,又有窗户阻隔,什么都听不到。 反正他判断出来,吴向卓与卢啸达吵得很凶,谁也不让谁。 这里可是市委住宅区,他们一举一动,旁边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很快,市委办秘书长焦东强现身,把二人劝解开,并且带到盛意志家里。 估计,应该是盛意志知道了,让焦东强劝架,并把这两人带到他那里去调解。 吴向卓和卢啸达素来不和,在上次常委会上就有激烈交锋。 不过,厉元朗十分好奇,到底因为什么事情,能让两人不顾身份和地点吵架呢? 都是市领导,纵然关系紧张,也不至于面对面发生冲突。 私下里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怎么解决都可以,干嘛大早上的在自家门口,吵得不可开交? 算了,几千里之外的事情,厉元朗不想浪费脑细胞了。 起床洗漱一番,去了隔壁白晴房间。 她已经醒了,就是赖在被窝里不起来。 “昨晚睡得好吗?”厉元朗关心问道。 “一会儿一觉,总是睡不醒。”白晴慵懒的侧过身来,望着厉元朗,认真端详起来。 把厉元朗都给看迷糊了,“又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我有那么帅,让你这么思念我。” “自恋。”白晴白了他一眼,“我是在想,儿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 厉元朗笑了,抓住白晴的手温柔说:“像谁都正常,有的孩子取父母优点,有的是缺点。我希望咱们儿子长得都是优点,性格也是优点。” “但愿吧。” 正说着话,一阵敲门声响起,那两名伺候白晴的女子进来,请示是否可以吃早饭。 “真不想起来。” 厉元朗劝说道:“你总不能躺着吃饭吧,我来扶你。” “我自己行。”白晴说着慢悠悠坐起来,率先走进卫生间。 早饭依旧是在房间里吃。 主要是考虑她上下楼不方便,也害怕出意外。 吃饭时,白晴问道:“你是几点的飞机?” 厉元朗答道:“晚上七点半。” “到了怀城可是后半夜了,你换早一点的吧,就不至于那么辛苦。” 厉元朗笑说:“主要是想多陪你和儿子一会儿。” “唉!”白晴叹息道:“这种牛郎织女的生活也不知道还要多久。” “你希望我调到京城部委,整天陪着你?” “那倒不是,只要对你前途有好处,暂时分开就是为了长远的厮守,我理解,也等得起。” “谢谢你。” “夫妻之间何来的谢字,我们是一体的,永不分离。” 厉元朗摸着白晴的手背,送去感激目光。 “别整得像是要永别似的,我可受不了。”白晴笑着把手抽回来。 岔开话题商量道:“对了,上午菲菲和于静要过来看我,你要不要一起?” 徐菲菲和于静是白晴好姐妹,之前,葛雯娜几个已经来过。 这俩人今天才有空闲时间,联系好一块看望白晴。 女人间说话,厉元朗本来不方便参与。 可是听到于静的名字,他忽然眼睛一亮,有了想法。 九点半左右,徐菲菲和于静联袂出现在楼下门口。 白晴不方便,厉元朗代表她出来迎接。 “晴姐夫好。”儿女怪笑着打起招呼,尤其徐菲菲,只是那富尊荣很难和可爱俩字联系在一起。 “你们好。”厉元朗得体回应,“白晴在楼上房间正等着你们呢。” “不急。”于静腼腆的一笑,“我们先向陆伯伯打个招呼。” “好,我在这里等你们。” 徐菲菲连连摆手,“不用,这里我们比你熟,等会儿我们自己上去。” 毕竟都是名门之后,面见陆临松是必须要走的程序,因为她们还身负给长辈带好的任务。 没过多久,徐菲菲和于静才现身在白晴的房间里。 自然,少不了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特别是徐菲菲,好像脑袋里藏着十万个为什么。 她业已成家,却没有生孩子,想要问的很多。 于静生了一个女儿,这方面有经验,说话相对专业。 厉元朗完全变身一个服务生,给她们端着吃喝东西,一句话也插不上。 忙碌完了,坐在边上扫看着于静,便掏出手机打去一个电话,故意很大声音说:“明宇,是,我在京城家中,卢书记和吴副市长早上吵架这事你听说了没有?” 果不其然,“明宇”这俩字还真引起于静的注意,怔怔盯着厉元朗。 廉明宇在电话里告诉厉元朗,他也是才知道。 “这两个人还真奇葩,大早上的也不怕挨冻,站在雪地里吵得面红耳赤,估计这样能够加速血液快流,不妨是个取暖的好办法。”廉明宇连讥带讽半开起了玩笑。 听到手机里有女人说话动静,不禁问:“元朗,你身边怎么有那么多女人在说话?” “我老婆的闺蜜,有徐菲菲,还有于静……” 厉元朗故作轻松而又随便的语气,廉明宇那边突然顿住,很快说道:“你忙吧,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然后,里面传来嘟嘟声音。 廉明宇急速挂了电话,于静则有些发呆。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廉明宇和劲峰同志到底是什么关系。 貌似这里面有事? 不是厉元朗八卦,廉明宇目前和他正在联手,争取把怀城市的盖子彻底揭开。 也好让隐藏在盖子底下的蟑螂、臭虫早日见光。 他需要了解廉明宇这个人。 徐菲菲和于静坐了两个来小时,婉言谢绝了白晴留她们吃中饭的好意,一起离开。 等厉元朗送走后返回,白晴微微笑着说:“你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搞这套小把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什么把戏?”厉元朗一时没反应过味。 “当着于静的面,故意露出廉明宇的名字,摆明是想打听人家私事,幼稚不幼稚。” 厉元朗解释说:“我和廉明宇属于联手关系,他知道我的底细,我也想了解他的根底,这有什么不对。” “不是不对,是不好。”白晴说:“我和于静是姐妹,我们在一块从不对各自家庭情况刨根问底。一个是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另一个,这话若是传到家长耳朵里,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你是知道的,我们走动,有很大一部分是得到家长同意。像我们这种家庭,不能和普通人家相比,仇人间的孩子还可以交往,而在我们身上是行不通的。” “因为很有可能给外人造成错觉,以为家长们表面不和,背地里支持孩子们在一起玩儿,会不会是做假象给别人看的。” “弟,你要记住一件事,从政是需要选择站队的。一旦选择了就不能改变,哪怕明知你追随的目标不稳定,也要一条路走到黑,中间切不可更改。” “历史上,凡是墙头草最终都没有好下场。其实站队就是一场豪赌,人生的豪赌,选对了,名垂青史,选错了,万劫不复。这些是没有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不说,白晴是厉元朗生命中的女人里面,头脑最冷静,分析能力最强的一个。 厉元朗沉默不语,白晴却提到另一个担忧。 第1024章 都是不得已 “弟,有件事我不得不提,你让郑海欣知道了小本子内容,是你最大的错误。” “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郑海欣偏激执拗,准是把这东西当成她和你儿子的防身利器,准备在关键时刻成为利剑。” 说到这里,白晴忍不住嘲笑道:“她太自以为是了。先不说那上面的真实性可不可靠,即便是真的,她想以此威胁,会起什么作用?” “有些东西,千万不要去触碰,弄不好就会粉身碎骨,无葬身之地。郑海欣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所以,我对她非常担心,不为别的,我怕伤及到你。” 白晴的一席话,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 回想郑海欣和他说过的那些话,他非常赞同白晴的判断。 厉元朗猜想,郑海欣记录的那东西毁掉可能性很大,不过,就像她说的那样,东西不在了,她的记忆还在。 “姐,郑海欣躲到那里我不清楚,我想让她解除心魔也成为不可能。”厉元朗无奈的摇起了头。 “你不用去找。”白晴淡然说:“她当初不辞而别,肯定会找一个僻静之地安身。我想,没人去打搅她,让她平静度日,她也会安静。” “若是惊动了她,反倒会刺激她做出不理智行为。弟,你要记住,韩茵和郑海欣已成为你永久的过去,你只有我一个妻子,还有我们尚未出世的儿子,这就是你家庭的全部。” 厉元朗愁云扑面,不再言语。 一晃,一个月过去。 厉元朗白天参加各种会议,处理手头上的工作。 晚上,经常被何文满或者卢啸达组织的饭局叫过去。 给东西就收,给卡就拿,反正来者不拒。 何文满出手大方,仅仅第一次补给厉元朗的那种购物卡,面额就有十万块。 至于之后又给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是三十万。 这还只是投石问路,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厉元朗帮忙,最起码在百万以上。 多亏厉元朗是见过钱的。 他本来就对钱没有追求,看得很淡。 加之白晴接过韩茵的接力棒,给厉元朗的银行卡里打钱。 尽管厉元朗不要,白晴说法和韩茵一致,只有他手里有钱,才能经得住金钱的诱惑,不至于犯错误。 左正华那边已经掌握到劫持汪敏几名犯罪分子的详细情况。 这几人都是何文江手下,都有坐牢的经历。 汪敏死后,几个人如人间蒸发一般,不知去向。 左正华向厉元朗征求意见,厉元朗告诉他,不要打草惊蛇,要等待时机。 而且,现在不动手,也能起到迷惑对方作用。 一见风平浪静,指不定几个人就会冒出来。 在与廉明宇交流时,厉元朗提到了时机问题。 一直以来,廉明宇总是在强调时机。 但厉元朗不明白,他所指的时机是什么。 其实在厉元朗内心中,表面上看,他和廉明宇是在联手,实际上,更像是廉明宇躲在幕后运筹帷幄,他在前面冲锋陷阵。 怪不得别的,自从知道廉明宇和劲峰同志有关系后,厉元朗只能认了。 他的岳父毕竟已经退下,还是毫无保留的全部卸任。 劲峰同志在任上,廉明宇准是得到授意,不然他不会如此安稳。 这就是县官与现管的区别,何况,岳父已经不是县官了。 “明宇,你能不能给我个准确时间,我真有点扛不住了。”厉元朗所说的扛不住,是他迫不得已的周旋。 刚开始,何文满宴请厉元朗,都在旗下的辉煌大酒店。 看到厉元朗逐渐被收买,何文满终于放松警惕,已经有两次把厉元朗请到他在市郊的私人会所。 那里占地面积很大,外观是仿古建筑,放眼望去,就是一处很不错的私家园林。 亭台楼阁,轩榭廊舫,建造的无比雅致。 这是在春冬交替,如果在夏季,绝对美不胜收。 只是在这美景之下,却是藏污纳垢之地。 这里有美食,还有美色。 何文满经常在这里招待官员或者商业上的合作伙伴,总之,凡是为他所用之人,都是首选目标。 厉元朗在这里,除了卢啸达还有副市长杨民之外,他还遇见了组织部长唐生源。 唐生源在会上明确支持何志龙,成为何家座上宾不足为奇。 两次吃饭,厉元朗都以酩酊大醉收场。 和之前一样,他是装醉,为的就是给何文满留下酒醉管不住裤腰带的印象。 而在吃饭这栋楼后面,有两排建筑物,那里面内容绝对新颖。 何文满为了拉拢腐蚀人,喜欢玩牌的,就会安排人陪着玩陪着输。 并且输的绝不露骨,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给人感觉,陪你玩的人都是高手,结果一场赌局下来,赢的就是你这个人,甭管你玩的多么臭,反正最后腰包鼓鼓。 这还不算什么,还有仿照国外设计的大赌局,筹码由何文满提供。输了可以无限续上,赢了就可以换成钱,或者支票,目的只有一个,一定要让客人尽兴。 要是不喜欢赌博,喜欢钓鱼,这里有室内钓场,肯定满载而归。 至于那些喜欢美色的,就更好办了。 整个一栋楼,里面都是一米七以上年轻漂亮的美女,不止有国内的,还有国外,白的黑的应有尽有。 另外,据说还有年轻男子,那是专门给女人准备。 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何文满做不到。 所以说,那些人都喜欢来私人会所,就像何文满说过话,我的客人,必须要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听着厉元朗大倒苦水,廉明宇微微一笑,“你演技不错,几天就打入到对方核心内部了。” “别笑话我了,在这样弄下去,我担心会暴露。” 厉元朗无奈摇头,他去消遣,点的都是夏若然。 他们彼此信任熟悉,之前还可以躲在浴室里说话,可何文江命人在浴室也安装了摄像头。 这种防雾摄像头,具有加热和隐形雨刷玻璃功能,很好的除去由于水雾遮挡镜头的不利。 可也有个缺点,就是存在视频盲区。 每次,厉元朗都要找到盲区,然后和夏若然在盲区下交谈。 当夏若然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解救自己出去,厉元朗真是无言以对。 特别看着夏若然那双企盼的眼神,厉元朗心里直发酸。 小姑娘还不知道,自己母亲含冤而死,她又是这种情况。 即便解救出去,她今后的人生道路该如何走下去,恐怕难上加难。 还有汪敏,死去一个多月了,还未抓到凶手,还没有为她伸冤,厉元朗感觉到失败的意味。 今天和廉明宇见面,他真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愤懑,他真想发泄。甚至想质问,这种窝囊日子何时才算到头。 廉明宇开导说:“陈相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交代清楚,他出事后,陈家说陈相水关押这么久没问出个所以然,证明他是清白、是被冤枉的。并串通老同志一起向上面施压,愣说陈相水遭到不白打压,针对的就是陈子枫本人。” “陈相水一旦知道家里人为他奔走,会更加坚定拒不交代的想法。上面难啊,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越容易横生枝节,出现意想不到的难题。” “陈相水的事情不解决,就没有动何家的理由。你是知道的,何家与陈相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还在市里有很强的根基。” “要动他,必须等到陈相水那边交代了,还需要一个合理的契机。这两点目前都没有,所以只能等了。” 厉元朗无奈长叹一口气,廉明宇面色也十分凝重。 恰在这个时候,厉元朗的手机响了。 不是电话,是信息。 他低头一看,顿时被里面内容吸引住。 第1025章 打人事件 信息是左正华发来的,里面有一段长达四分钟的视频。 视频里显示,昨天晚上十点半左右,在一家火锅店内,有一个身穿黑色短棉服的光头男人,晃晃悠悠走到一张桌子前,对一名穿白色小衫的年轻女子搂肩搭背,出口调戏。 女子本能的甩开他的手,只听到女子喊了一句:“你要干嘛,我也不认识你。” 光头还要伸手去拽女子,女子吼道:“有病吧你,起开!”这时候,光头突然恼羞成怒,甩手给了女子一巴掌。 女子迅速站起身,本能抓向光头,两人迅速扭打在一起。 女子的一个同伴过来打了光头一拳。 与此同时,和光头一桌吃饭的几个家伙,纷纷跑过来。 其中一人上去一脚,直接将女子同伴踹翻在地,破口大骂不说,还抓起邻桌的一个啤酒瓶子,直接砸向倒地女子。 另外几个男人马上参战,对着女子极其两名同伴拳打脚踢,骂骂咧咧。 这还不算,先前那名光头,竟然端起邻桌的火锅,一股脑泼向他最先调戏的那名女子身上。 烫得女子在地上连连翻滚,不住惨叫。 而在附近就餐的食客吓得赶紧躲在一旁,有的甚至跑了出去。 一时间,啤酒瓶子椅子满天飞,声音嘈杂,场面一度混乱。 女子和她两名同伴被几个男人围殴打倒在地,最惨的要数那名穿白色小衫的女子了。 被滚烫的火锅泼了一身不说,光头还不解气,不管女子惨相,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往外就走。 外面可是零下十多度,女子这种情况被拽出去,指不定遭受怎样的折磨。 视频里,看着像是火锅店老板的男人出来劝架,也被光头同伴指着鼻子叫嚣:“你敢出声,连你一块打!” 好在光头有一同伴,在光头耳边说了些什么,光头终于松开手,不解恨,还狠狠踹了躺地上女子好几脚,抓过塑料椅子使劲砸了几下,这才和同伴们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留下的,是女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两名同伴忍着剧痛过来,不少看热闹的食客也纷纷围拢,有的打起了电话…… 画面在此时定格结束。 看完视频,左正华打字告诉厉元朗,光头名叫甘春富,是劫持汪敏的犯罪嫌疑之一。而且,现场还有两人,也是劫持者。 甘春富,看着眼熟,厉元朗想起来了,年前微服私访去的那家火锅店,临走暴打老板的正是这个甘春富。 再看视频中场景,以及出来劝架的老板,巧极了,正是那家火锅店。 左正华发这条视频的意思,是告诉厉元朗,劫持者忽然现身,是想征求厉元朗下一步的行动。 厉元朗恨得咬牙切齿,气愤的吼了一声:“连女人都打,枪毙都不解恨!” 一旁的廉明宇惊问:“元朗,你这是……” “你看看吧。”厉元朗调出视频画面,把手机递给廉明宇。 几分钟后,廉明宇皱紧双眉,恶狠狠道:“狂妄至极,胆大包天,罪不可赦!” 厉元朗便将甘春富情况简明扼要告诉了廉明宇。 廉明宇深思道:“元朗,这事令人气愤,不过,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方便透露视频提供者的信息吗?” 事已至此,没什么可隐瞒的,厉元朗就把左正华的名字说了出来。 廉明宇立刻明白,厉元朗这是争取到了左正华,赞赏地说:“元朗,左正华是个好同志。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视频来源保管好,无论是谁,都不要交出来。希望他能顶住压力,坚守初衷。” “我会的。”厉元朗点头。 “你把这段视频发给我,剩下的由我来做,你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操作完,厉元朗下了廉明宇的越野车,在尾灯消失在视线里之后,他和左正华通了话,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事情的发酵速度超乎厉元朗的想象。 仅仅一天时间,这条名为“怀城打人事件”的视频,迅速传遍网络。 一时间,引起巨大反响。 网民几乎一边倒的声讨打人者,呼吁要将甘春富绳之以法,甚至还有人希望把甘春富枪毙一百个来回。 本来调戏女人就是违法,对方反抗,却招致恶意报复殴打,罪上加罪,可恶至极。 再者,自古就有好男不和女斗,这下不仅斗了,还打了女人,简直罄竹难书,罪大恶极。 视频在网上持续发酵,而此时的盛意志,正在省里参加会议。但是在怀城市委、市政府已然引起轩然大波。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厉元朗接到李根火亲自打来的电话,“元朗同志,我是李根火。” “李市长,什么事,你请说。” 厉元朗已经猜出个大概,估摸和视频事件有关系。 “关于怀城打人视频,盛书记不在家,要求我们两个先要在一起商量个解决办法。”李根火如是说。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我这就去你那里,你在办公室?” “对,我在办公室等你。” 怀城市委大楼和市政府相距不远,这是大部分地方的常规操作。 市委和市政府有许多重叠工作,距离太远,不方便来往,也影响到办事效率。 十分钟左右,厉元朗走到李根火办公室门口。 秘书褚志杰赶紧迎过来,并说:“厉副书记,李市长有话,您来可以直接进去。” “好,你去忙吧。”厉元朗随即敲了敲门。 听到李根火说了“请进”二字,推门而入。 李根火正在打电话,摆手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 “好,我明白了。”李根火对着话筒说完这句话,起身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坐下。 没有客套寒暄,单刀直入奔向主题。 “刚才盛书记又给我打来电话,敦促我们尽快商量出来一个解决方案,等他回来马上开会研究。”李根火靠在沙发背上,摸着锃亮的头发,愁容满面。 不管咋说,这件事发酵到现在程度,已然超乎他的想象,并有扩大的趋势。 盛意志作为市委书记,是第一责任人,可他李根火是市长,肩上的责任同样不小。 “是啊,这件事非常棘手。”厉元朗感同身受的说:“目前,抓捕打人者以平息民愤,是我们首要做的。” 李根火说道:“我已经责令龙岸区公安分局的何志龙抓紧去办了。” 因为事发地点正处在龙岸分局管辖地带,何志龙办理无可非议。 只是厉元朗十分担心,甘春富等人是何文江手下,何志龙怎可能认真去抓呢? 他知道,李根火同样清楚。 “李市长,据我所知,打人者名叫甘春富,还是劫持汪敏的犯罪嫌疑人,又在何文江公司做事,由何志龙去办,这里面可有个避嫌问题啊。”厉元朗好意提醒道。 李根火无奈摊手说:“有什么办法,是盛书记的意思,我不好违背。” 盛意志,又是他! 厉元朗不在这件事上纠结了。 听得出来,李根火对盛意志十分不满。 “既然是盛书记的意思,他在电话里要求我们做什么?” 李根火讲道:“盛书记的想法是,所有参与此案的公职人员,在未经市委同意下,不得擅自接触媒体记者,不准发表任何意见,等到市委研究决定后,由市委统一出面对媒体作答复。” “还有,盛书记要求市委宣传部立刻就网上舆情展开调查,这条视频是从哪里流传到网上的,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 又是老生常谈,出事了不想着如何解决平息众怒,总是想方设法要堵塞言路,追查发布者。 厉元朗对此报以轻蔑的冷笑,没想到他这一动作,被李根火纳入眼里,重新审视起厉元朗来。 第1026章 迅速发酵 李根火打量着这位三把手,心里直犯嘀咕。 他跟厉元朗接触不多,第一次开常委会,对于厉元朗不偏不倚的明哲保身,很不赞同。 多了厉元朗一票,他就会和盛意志打成平手,哪有何志龙的得意忘形。 后来,得知厉元朗经常出入何文满组织的酒局,又跟卢啸达打得火热,李根火真是窝火。 厉元朗不同于一般常委,是排名第三的人物。争取到他,三足鼎立中占有两点,对盛意志能够形成一定的约束力量。 只是,厉元朗已然被何家拉拢腐蚀,盛意志受到某些势力的影响,天平正在向何家倾斜,李根火完全处于下风,明显成了一人转。 他今天召唤厉元朗前来,名义上是商量,实则是在执行盛意志的主意,传达盛意志的意思,他们只要执行就是了。 李根火原本以为厉元朗会不折不扣遵照执行盛意志的意图,所以,他根本没报任何希望。 但是,厉元朗上来的那句话,和盛意志背道而驰,倒是与他有着不谋而合的相似,李根火有些迷惑不解。 于是问道:“元朗同志,听你的意思,这起案件最好不要交给龙岸区分局,交给谁比较合适呢?” 厉元朗略有所思道:“盛书记定下的事情,交给谁都不合适,就按照盛书记的意思办吧。” 李根火大失所望,这个厉元朗,当起缩头乌龟比谁都快。 “好吧。”他喟叹道:“我们就这么定了,一切等盛书记回来再做打算。” 返回办公室的路上,厉元朗接到白晴打来的电话,“怀城的事情你准备怎样做?” 车里还有司机,厉元朗不方便说话,回应道:“等我回头联系你。” “我懂了。”白晴立刻挂断手机。 一进办公室,厉元朗叫来穆广森,交代他即刻去打探消息,一切有关于打人事件的传闻,厉元朗都想知道。 “我明白,我这就去。” 厉元朗又叫住他,“记得,千万不要暴露身份,秘密打听。哪怕打听不到,也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的秘书,这点很重要。” “是,我一定记住。” 等穆广森离开,厉元朗这才回拨给了老婆。 “我的想法是,不冒头,不出面,以静制动,置身事外。” 白晴思考片刻说:“我赞赏你的做法,你若是表明态度,会过早亮出你的底牌,成为众矢之的,别人的活靶子。” “事情发酵已然惊动了上面,他们在观望,在检视,要看一看整个怀城市,有谁跳出来,谁跳的欢快,谁跳的积极。这时候,把自己隐藏起来,不失为最佳选择。” “弟,你也要观察廉明宇的反应,一定要与他保持高度一致。或许,他的表现就代表了上面的意思。” “我有这种想法,视频就是廉明宇搞出来的。只是我想,以廉明宇的能力,盛意志绝对找不到他是幕后主使。”厉元朗认真分析道。 “那是自然,廉明宇要是没这点本事,劲峰同志怎可能把他放到怀城去?” 厉元朗同意说:“他一指跟我强调契机,这一次属于无心插柳。甘春富打人案件,正好给了他借助媒体力量,揭开怀城盖子的良机,廉明宇岂能放过。” 白晴询问视频详细的来源出处,得知是左正华提供,白晴提醒道:“这个叫左正华的人,你要盯紧,别让他遭受打击报复,蒙受不白之冤。” 厉元朗却说:“我有心培养他,刚好借机考验他,能不能承受得住,值不值得我帮他一把。” “也好,人只有身处逆境时,才能发觉内心的真东西。” “你爸爸对这件事有什么反应?” 白晴说道:“我不知道,还没见到爸爸,我是从手机上看到,第一时间打给你。我猜想,这件事曝光,多少会和你有关。” “你这人嫉恶如仇,男人打女人,你肯定看不惯。况且,那个猪头手段恶劣,打人狠毒,这种家伙,留在世上就是祸害,必须除掉。” “呵呵,你的想法和我一致。”厉元朗嘴上轻松,表情中却充满坚定。 随后,他又问起白晴身体情况。一晃,妻子怀孕快三个月了,京城此时已经步入春天,小草发芽,万物复苏,正是春光明媚的时候,可以多晒晒太阳光。 “都挺好。”白晴摸着日渐隆起的小腹,满是爱意。 “你们好,我在这边就安心多了。” 临了,白晴嘱咐道:“弟,怀城情况复杂,尤其何家势力太大,又心狠手辣。你要保护好自己,拜州的事情,我不想再出现。你的安危,不仅仅是你自己,还有我和儿子,还关乎我们后半生的幸福,你一定要珍重。” “放心吧,我不再是那个横冲直撞的毛头小子。吃一堑长一智,万事头脑清醒,冷静,这才是最重要的。” 挂断手机,卢啸达不请自到。 “元朗,打人事件我们需要沟通。”坐在沙发里的卢啸达,再没有往日的威风,焦躁不安写满脸上。 “别着急。”厉元朗递了一支烟过去,“我刚从李市长那里回来,商量了处理这件事的初步意向。” “怎么说的?”卢啸达接过烟,眼角余光撇了撇香烟牌子,并没有急于点燃。 嫌弃芙蓉王档次太低,哪比得上他的细支中华抽着舒服。 “李市长我们两个一致认为,按照盛书记的要求执行。”于是乎,厉元朗便将盛意志强调的几条,一一讲述出来。 “到底是盛书记格局高啊。”卢啸达怅然道:“盛书记这几招可谓招招深入人心,能够迅速将事态控制住,不给别有用心之人钻了空子。” 厉元朗自顾点燃香烟,深吸一大口说:“盛书记自然有他的打算,他是掌控全局的人,是要照顾到整个怀城市。” “啸达书记,我听说打人的叫甘春富,在舍下路派出所劫走汪敏,就有他一号?” 看似漫不经心的询问,厉元朗可是眼角余光死死盯住卢啸达看,特别是看他的反应。 “元朗,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卢啸达没有回答,反而对厉元朗获取信息的渠道非常感兴趣。 厉元朗轻松一笑,“打人事件传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随便一个路人都能听到不同版本,我知道还不正常。” “倒是。”卢啸达狐疑着点头。 这会儿,他的手机响了,接听后的卢啸达很快脸变了色,吼道:“什么,把那些不相干的人轰走,再有人靠近警戒线,一律按照妨碍治安处理。” 气哄哄挂断手机,叨咕道:“都是些什么人,太不像话了。” “怎么回事?谁惹你不高兴了?”厉元朗好奇问起来。 “有一些网红,为了蹭热度,跑到那家火锅店门口拍摄,把那里当成打卡胜地了,岂有此理。” 听卢啸达说,事发之后,火锅店一下子热闹起来。 不少人围在附近,指指点点。 警方为了调查取证,早就要求老板拉下卷帘门,暂停营业,却也阻挡不住好奇心的驱使,仍旧有大批人前来围观。 看来,卢啸达已经预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 在厉元朗这里没坐多一会儿,就赶紧离开。 他这位主管政法的书记,可有的忙了。 现在的情况是,怀城市委集体保持沉默,对待媒体一言不发,没有人站出来表态。 大家都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就是市委书记盛意志。 他这次是去省里参加别的会议,不成想怀城出了这么一个大事件。 在他认为,事件本身就是一起普通打架斗殴,万不成想发展到世人皆知的地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明白,是什么人借机大肆炒作,这不是要毁掉怀城名声,毁掉他盛意志吗! 第1027章 应变之策 厉元朗是在晚上七点钟接到焦东强打来的电话,要求他两个小时后赶到市委小会议室,要召开紧急常委会。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盛意志就要回来了。 看起来,盛意志这是急疯了,估计人在返回路上就打了电话,要求焦东强逐一通知常委们开会。 今晚,厉元朗预感到或许有事发生,谢绝了何文江邀请他吃饭的好意。 这种时候,还是少跟何家兄弟打交道为好。 之前不过是为了迷惑对方,现在已经有了突破口,不需要他继续演戏了。 厉元朗和谁都不联系,包括廉明宇。 这是二人商量好的,非常时期减少来往,能不联系尽量不联系。除非有特殊情况,也由秘书负责传递消息。 穆广森去了一下午,带回来一些相关信息。 案发地点竟然距离龙岸区公安分局舍下路派出所不足千米,而且,从报案到出警,中间相隔多达五个小时。 延迟处境,本身就存在问题。 而在今天,网上可谓热闹非凡。 除了网友的口诛笔伐,还有火锅店老板发视频,澄清他不是不劝架,是遭到打人者的威胁,报警电话和120都是他打的。 另外,甘春富的老婆站出来发声,说网友啥都不知道,她丈夫不涉黑,是老实本分人。 还有他们女儿被同学们孤立,试图卖惨博得同情。 甘春富家人,也在视频中信誓旦旦表示,甘春富如何守法,如何孝顺,就是喝多酒了没有管住自己,对此向大家道歉。 反正想通过这种方式给甘春富洗白,改变舆论对甘春富本人的看法。 然而这些都是徒劳无功,视频清楚记录着甘春富的犯罪事实,还有残忍手段。 这些不是通过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 接着,甘春富的姐姐找到受害者家属,提出用钱解决。 同时,甘春富打人后,没有上医院验伤。却在回家后几个小时,拨打120去医院验伤,最终得出鉴定结果,中伤二级。 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也受伤了,希望将来法院轻判。 甘家一系列的操作,可谓心思缜密,无非就是要逃避责任,减轻法律制裁。 还有重要一点,今天傍晚时分,甘春富在家人陪同下,主动向舍下路派出所投案自首。 并且其余涉案人员,像是商量好的,也都以投案自首方式,被警方控制。 真是棋高一着。 厉元朗当时提醒李根火,何志龙需要避嫌,也担心何志龙抓捕的态度不认真。 他后来一想,让何志龙去抓甘春富等人,或许会有好的效果。 很简单,与何志龙前途相比,甘春富等人值得舍弃。 何文满一定会让何志龙立功,同时再给甘春富他们请最好的律师。 到时候,何志龙交差了,甘春富他们要是申辩成功,再给受害者一大笔钱补偿,便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所以,他才说出按照盛意志意思去办的那句话。 估摸李根火也有同样思考。 换做其他人去抓,甘春富他们早就跑路了,不会弄个投案自首出来。 坐在这张桌上的都是人精,没有一个当猴被耍的。 看起来,谨言慎行才是最佳选择。 厉元朗迈步走进会议室里,大多数常委都到齐了,就连李根火也先他一步,坐在座位上。 二人正好相对而坐,厉元朗首先点头打了招呼。 李根火老僧坐定,照例拿着香烟闻来闻去。 要是以这个动作认为李根火犯烟瘾,那可是大错特错。 他闻烟,多半是在思考问题。 眼睛注视在香烟上,耳朵却比任何时候都灵敏。 他在听议论声,哪怕声音再小,也会飘进他的耳膜中。 厉元朗低头垂目,手里摆弄着写字笔,其实也在暗自寻思。 倒是卢啸达不时和身边的唐胜源,还有身后一身戎装的杨民,有小声的交流。 杨民是非常委的副市长,他来参加常委会,说明这次属于扩大会议,而且只扩大到他一个人身上。 摆明了,研究打人事件,需要听到杨民代表市公安局做详细汇报,让常委们了解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方便做出判断。 盛意志一如既往的最后一个出现。 他面色凝重,双眼冷冽。 看他面沉似水,指不定在省里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了。 那么大一件事,弄得国内沸沸扬扬,就连国外网友都知道此事,省委的压力大,他的日子自然不好过。 坐直后,盛意志扫了一眼会场众人,看到杨民坐在后排,眉头一皱,不悦道:“杨民,你是要做会议记录还是旁听,我们要听你汇报,躲在那里见不得人是怎么地。” 话里全是刺,说明盛意志此刻心情糟糕透顶。 杨民一声不吭,讪讪笑着,赶紧起身坐在长桌末端,宣传部长李雪红的旁边。 盛意志看到杨民坐稳,这才缓慢说道:“这么晚召集大家来开会,目的只有一个,商量研究打人事件的应对方案。现在,就请杨民副市长就此次事件做个认真说明。” 他身体往后牢牢一靠,抱着胳膊当起了旁听者。 杨民清了清嗓子,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材料,仔细宣读道:“下面,我代表市公安局党委,向全体常委们做汇报……” 他说了很久,大约二十几分钟,内容不过是热锅炒凉饭,谁都知道的事情。 却也不乏间接表扬龙岸区公安分局舍下路派出所,出警迅速,办案果断,在强大的社会舆论和公安部门的高压态势下,打人者顶不住压力,主动投案自首。 等到他讲完,常务副市长吴向卓又是带头发言,他问道:“杨副市长,你说的出警迅速,那么我就不懂了,舍下路派出所接警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多,为什么直到次日早上快五点了,才去敲响火锅店的大门?” “舍下路派出所距离事发地点不足一千米,我想问的是,他们就是步行,也不用五个多小时吧?难道是爬着去的?” 此话一出,立刻引起个别常委笑出了声,可一见盛意志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马上止住,把头埋了下去。 杨民脸红一阵白一阵,甭提多丰富了。 又是卢啸达反驳说:“吴副市长,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只看到网上胡说八道断章取义,就不知道我们干警在出发之前,需要做大量准备工作。” “当夜深人静大家酣睡的时候,我们的干警要忍受严寒酷暑,要忍受饥饿和熬夜艰辛,他们是人,不是钢铁战士。他们的苦,他们的难,我知道,杨副市长同样有深刻了解。” 说到此,卢啸达眼眶略带潮湿,动情说:“我不理解的是,他们的付出没人看到,却鸡蛋里挑骨头……” 他的生动表情还在继续中,吴向卓打断道:“啸达书记,请你不要混淆视听,我没有针对整个公安系统的干警,我只是就事论事,舍下路派出所出警为什么晚了五个小时,我需要杨副市长作出合理解释。” “再者,艰苦是公安工作的本身特点,当初选择这份工作时,就要做好吃苦耐劳的准备。各行各业都不容易,不能把工作性质当成借口,从而忽视维护社会治安,惩治犯罪分子的本质。” 卢啸达闻听,瞪起眼珠子,气鼓鼓吼着:“你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换作你试试!” “卢啸达,你什么意思,是要吵架吗!”吴向卓当仁不让,马上反唇相讥,跃跃欲试的模样,令人震惊。 “啪”的一声震响,盛意志怒气冲冲使劲拍了一下桌子,大吼道:“都给我闭嘴!” 第1028章 必须要有决断 盛意志真是怒了。 本来就揣了一肚子的火气,寄希望于大家能在会上献言献策,帮他度过风口浪尖。 没想到又和往常一样,会议刚开始,卢啸达与吴向卓针锋相对,大吵特吵。 这是想干什么?把他这个市委书记当成摆设了么! “从现在起,我要宣布一条会议纪律,谁要是吵架就给我出去吵,这里不需要你参加,更不需要你一条鱼腥一锅汤,把好端端的会议带偏了风向。” 盛意志冷着脸分别扫向卢啸达和吴向卓,实际上就是说给他们听的。 这二人全都闭了嘴,但是彼此心中仍旧愤懑难平。 各个瞪大眼珠子,谁都不服谁。 这时候,纪委书记王建友插言道:“杨副市长,舍下路派出所晚了五个小时出警一事,请你做出解释。” 杨民干张着嘴,正准备回答之际,宣传部长李雪红抢话说:“盛书记,诸位,我认为当下不是追究问题的时候,最为关键的是要解决目前危机。” “我看了网上消息,就在刚刚,有个叫张诚的南方客商,实名举报,去年夏天,他被何氏集团副董事长何文江邀请来怀城,商谈铁粉销售的合作事宜。” “由于在交谈中产生分歧,张诚决定不合作。何文江恼羞成怒,指使手下人将张诚一行五人扣押在何家会所内,没收身上所有物品,断绝其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期间,采取恐吓威胁,并且辱骂殴打等手段,逼迫张诚在何文江早就打印好的合同书上签字画押。” “这份合同,张诚不仅要包销何氏集团百分之六十的铁粉,收购价还高出市场价近一倍。张诚根本赚不到钱,还要搭上人力物力财力,等于是赔钱的。” “可张诚无可奈何,不签字就不放他们走,关在小黑屋里三天三夜,只给少量的吃喝,大小便就在屋子里解决。用他的话说,那种非人折磨,任谁都熬不过去,他签字是逼不得已。” “事后,张诚向当地派出所报警。派出所在他报警三个小时后才找他拍照和做了笔录,然后就没了下文。一直到现在,事发一年多,何文江还大摇大摆的抛头露面,而他自己,仍旧在做着赔本买卖。” “张诚大胆在网上实名举报,希望我们市里为他讨回公道。” 盛意志闻听,惊得差点瘫软在座椅上。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打人事件还没处理,那边又爆出个非法拘禁的新案子。 这个叫张诚的人说的有鼻子有眼,绝不是空穴来风。 李根火眉头紧皱,拿烟的手微微一用力,香烟掰断,一分为二。 气得他将香烟狠狠拍在桌子上,冷声说:“盛书记,怀城是文明城市,是宜居城市。令我没想到的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在干净的街道下面,竟然隐藏着巨大的污垢。” “对于怀城出现的问题,作为市长,我是有责任的。我们必须要有所行动,向省委、向全国人民,向怀城百姓,尤其是那些深受其害的受害者们,让他们看到,我们市委扫黑除恶零容忍的决心!” 说到此,李根火忍不住攥起右拳,狠狠敲击了一下桌面。 厉元朗原本只带耳朵不带嘴巴,受到李根火的感染,他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波澜,接过话题中肯说道:“我十分赞成李市长的做法。” “现在的状况是,许多双眼睛都盯着怀城,盯着我们市委,要看一看我们市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怀城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这里面肯定存在更加深远的东西。” “我们不仅要除恶,我们还要扫掉遮盖在黑恶势力头上的保护伞,要让阳光彻底照耀到怀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角落。” “在此,我有个提议,除了要展开声势浩大的反黑行动外,我们还要广开言路,让百姓通过举报方式,将所有涉黑案件爆料出来。” “并且,我们一定要认真调查,做到每一个案子都要有结果。凡是涉案人员,无论是谁,都要绳之以法。该抓的抓,该判的判,绝不姑息!” 厉元朗的发言,无疑在常委们中引起不小波动。 李根火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厉元朗身上,他没想到,厉元朗在这种时候,能够表达出这样态度。 心中不免暗自对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不管以前怎样,厉元朗今晚的表现,值得点赞。 廉明宇本着观望念头,不打算发言。 但是厉元朗一番激昂陈词,深深触动到他。 于是他说道:“厉副书记的提议可谓一针见血,是目前最好的应对策略。我们不能在沉默了,我们需要发声,需要作出实际行动,以平息民愤。” 他的话音落下,统战部长张军附和道:“是啊,市委必须要有个态度了,不光怀城,所有关心这件事的人,都在等待我们的作为。作为作为,有做才有为。敢作敢为,敢于自我剖析,这才是我们的解决之道。” 盛意志沉着脸,在回味着,在细品着。 大约有一分多钟的沉寂期,他缓缓扬起头来,下定决心的说道:“我支持根火市长和元朗同志的意见,对于这伙肆意妄为、胆大包天的犯罪分子,绝不饶恕!下面,就对相关行动的具体事宜,我们讨论一下……” 等于说,盛意志采纳了李根火和厉元朗的意见,为会议定了基调。 那些想反对的人,全都闭了嘴巴,不敢再有异议。 毕竟,市委三位大佬意见一致,谁要还在这时候提出不同想法,纯粹找不自在。 接下来,大家七嘴八舌,就行动的具体方案各抒己见。 几经讨论,几经修改,终于在半夜十二点左右,达成统一共识。 从明天开始,怀城市将组织声势浩大的扫黑除恶的誓师大会。 在一个月里,将对全市所有涉黑案件进行强有力的打击。 同时,对于所涉案件,要快速调查,快速结案。 所有涉案分子,都要抓捕归案,绝不放过一个。 就在开会期间,盛意志接到一个电话。 回来后,他对杨民说道:“杨民同志,你把甘春富等人以及相关材料连夜准备出来,我刚接到省公安厅的电话,省委已经决定,将此案交由善平市广来分局接手。他们的人正在路上,一个小时左右到,你们一定配合对方,办理好交接工作。” 盛意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泄气的味道。 异地审案,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案件公正性。 同时,省委这个动作也在预示,对怀城市委、对他盛意志高度的不信任和不满意。 盛意志感觉到大山压顶,深刻领会到栾方仁在省里会议上,临时说出那番话的真正含义。 散会后,李根火故意放慢脚步,他在等身后的厉元朗跟上来。 “犯烟瘾了,要不要一起抽一支?”李根火的声音很小,厉元朗却听得真切。 “去我车里。”随即,李根火迈着大步先行离开。 这个时候,厉元朗也不顾及别人怎么看了,和李根火相距十来米的距离,尾随着他走出市委大楼,坐进李根火的车里。 李根火的司机十分知趣,把驾驶侧两边的车窗户降下,留出一条缝隙,然后离开,站在不远处和褚志杰东拉西扯起来。 “元朗同志,谢谢了。”李根火主动掏出香烟,递烟的同时,说出这番肺腑之言。 “李市长,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是你的话深深感动了我。” 厉元朗接过香烟,先给李根火率点燃,在给自己点烟的时候,说出他此刻的担忧。 第1029章 又逃过一劫 “李市长,我担心有人会通风报信,让涉案分子提前做准备。这样一来,我们的行动极有可能雷声大雨点小,前功尽弃。” 李根火深吸一口烟,笑了笑,目光看向前风挡玻璃,慢条斯理说:“你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别忘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们想到的,我们也会想到。” 这里的我们,厉元朗猜到不是指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他瞬间通透了。 省厅将打人事件移交给善平市警方,其实已经表明,正在展开行动。 “李市长成竹在胸,元朗明白了。” 李根火拍了拍厉元朗的胳膊,叹声说:“元朗同志,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不妨对你讲真话。我一直认为,你与何家兄弟还有卢啸达杨民他们走得非常近,一开始,我还不理解。” “不过,我现在懂了,你的演技不错,深入虎穴,迷惑对方,获取到最有价值的情报。你要是不走仕途,从事影视行业,一定是个演技很棒的演员。”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李市长说笑了。其实,要不是打人事件发展太快,我能够得到更多东西,只可惜,收获并不丰硕,乏善可陈啊。” “噢?听这意思,你还是有收获的?” “收获不大,不过还是有一点点。”说着,厉元朗便将有人经常出入何文满的私人会所,并且多次点名夏若然服务的事情,原汁原味的告诉了李根火。 “那个人是谁?”李根火充满好奇。 “你可能不会想到,是这个人。”厉元朗手指在半空中写了一个字。 是他! 惊讶写满李根火的脸上,“他……真的是他!” “据夏若然回忆那人的模样,是他无疑。” 李根火蹙紧双眉,一口接一口吸着烟,烟头火星一闪一闪的,看到他面色十分严峻。 “要是他的话,只能说,他的演技在你之上,把我都给骗了。”李根火长叹一声,陷入深深的思考之中…… 过了很久,厉元朗才坐回自己车里,驶向市委家属区。 由于开会很晚,由穆广森担任司机。 算下来,已是凌晨两点多钟。 厉元朗感觉到浑身乏累,上下眼皮直打架。 头靠在后座椅背上,他都懒得说话了。 市委大楼距离市委住宅区不是很远,开车也就十来分钟。 穆广森知道厉元朗需要休息,本来不想打扰,可他通过倒车镜忽然发现有情况,不得不发出提醒声音:“厉书记,有人跟踪。” “是吗?”厉元朗惊醒的回头一看,果然,在柏油路面上,有辆发着刺眼车灯的车子,紧紧跟在后面。 他冷笑道:“还真是忍不住了,临死也要抓个垫背的。” 于是,厉元朗不紧不慢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果然,这位何董真是狗急跳墙,要对我下手了。”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廉明宇,只听到他肯定说:“那是自然,你把他给玩了,他能咽下这口气么。何文满是玩别人的主儿,反过来被你上了一课,不置你于死地,他岂能善罢甘休。再有,你若出事,正好转移视线,给他争取时间。” “他倒是想得挺美。”厉元朗不以为然的冷笑。 廉明宇淡然说:“我真服了你,生死关头还这么淡定和冷静。你把车开到军分区来吧,孙司令已经派人迎你去了,接你的军官姓杜……” “好。”厉元朗挂了手机,命令穆广森更改行车路线,在前一个十字路口左转,直奔怀城市军分区。 此时,路面上车辆稀少,行人几乎没有。 可是怀城街道狭窄,坡度起伏较大。 厉元朗仔细观察四周情况,不时提醒穆广森注意车速和安全。 尽管做足准备,当他们的车途经一个拐弯处,前方突然从另一条街道窜出一辆渣土车。 气势汹汹直奔厉元朗他们的车冲过来。 渣土车车体高,看那架势,大有鱼死网破,要和厉元朗的车直接对撞。 “小心!”厉元朗大叫一声。 穆广森反应极快,一打方向盘,往右侧躲闪过去。 渣土车见状,同样打着方向盘,保持相撞方向,硬生生一顿猛冲。 “别急,等我的命令你再躲。”厉元朗通过前风挡玻璃,死死盯住渣土车。 “不急……”厉元朗看似平静,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就在两车相距不到十五米的地方,他奋力大喊:“马上左拐!” 穆广森使劲往左边一打方向盘,加大油门窜了出去。 渣土车轰鸣着,几乎和擦着他们的车身冲过去。 贴着路边的道牙子,逆行着,总算躲过渣土车自杀式的冲锋。 好险! 不禁穆广森暗叫,厉元朗后背也冒出冷汗。 真要是和渣土车相撞,渣土车没事,他们可就要遭殃了。 渣土车没想到厉元朗他们会在关键时刻躲过,由于车速过快,直接冲向跟踪厉元朗的那辆车。 好在对方反应迅速,临时打了方向盘,避开渣土车。 嘎吱…… 渣土车使劲踩着刹车,发出的声音在夜空里显得极为刺耳。 “快,快走!”厉元朗回头望去,跟踪的那辆白色面包车,仍旧全速冲向他们。 看来,渣土车没有撞到他们,面包车是想以后面追尾方式,要对厉元朗展开疯狂报复。 穆广森只有加大油门快开,身后那辆面包车同样快速追赶,在怀城市的街道里,上演一出追逐大戏。 幸亏是夜深人静,车辆稀少,双方都可以放开手脚。 即便这样,厉元朗和穆广森都不敢掉以轻心。 摆明了,对方这是拼了,也是何文满拼了。 穆广森不时变换方向,一会儿左转一会右转,穿大街走小巷,寄希望以此甩掉后面的面包车。 可对方始终紧追不放,很难摆脱掉。 就这样,折腾了足有十几分钟,前方骤然出现一道刺眼的车灯光。 只见那辆车相对而来,在厉元朗他们车身边驶过,突然一打方向盘,直接冲向身后紧跟的面包车。 厉元朗这才看清楚,这是一辆东风铁甲,号称国产的悍马。 其自重达到1.5吨,采取铝合金车身,各方面性能都是参照大漂亮国的悍马而造。 看这架势,直奔面包车撞去。 真要发生相撞,分分钟秒杀对方。 面包车司机一见东风铁甲咄咄逼人的气势,都给吓傻了。 幸好在最后一刻躲避过去,只听得“砰”一声响,一头撞到路边垃圾箱。 东风铁甲一个急刹车,从车里下来四名军人,迅速冲向面包车…… 厉元朗回头看到这一场面,不禁哑然失笑。 正这时,又行驶来一辆军用越野车,从车上来一名穿着迷彩服棉衣的军人。 走过来,厉元朗降下车窗。 那人向厉元朗敬了一个标准军礼,自我介绍道:“首长,我是军分区的参谋,我姓杜。” “杜参谋,你好。”厉元朗颔首打过招呼。 “孙司令命令我来迎接您,请您跟随我的车,我们去军分区。” “麻烦你了。” 至于军人如何处理面包车里的那些人,厉元朗不用操心,自然有人处置。 厉元朗走进军分区孙铁峰办公室的时候,廉明宇正在和孙铁峰说着话。 二人喜笑颜开的样子,气氛相当融洽。 孙铁峰廉明宇一看厉元朗,全都起身握手打招呼。 “厉副书记,你受惊了。”孙铁峰歉意说。 “感谢军分区和孙司令关键时刻出手相助,说实话,若晚来一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甩掉对方气势汹汹拼命的架势。” 提起这件事,厉元朗感觉到了后怕。 第1030章 深层次剖析 怪不得他。 真要是撞了车,指不定车里人会对他采取怎样的报复措施。 人在绝望之际,难免会有鱼死网破的念头。 孙铁峰也是参加完常委会,一直熬到现在,依然精神头倍足。 “厉副书记、明宇,你们聊着,我让人准备点夜宵。” 他看出来厉元朗廉明宇有话要说,知趣的找了个借口离开。 二人坐定后,廉明宇说道:“元朗,最近一段时间,我们要在这里住下了,孙司令会保护我们的安全。” 这一点,厉元朗已经想到,纵然何文满胆大妄为,却也不敢对军分区有半点非分之想。 和拿枪杆子的人对着干,除非是不想活了。 “明宇。”厉元朗掏出烟来,点燃后吸了一大口,感叹道:“和你合作的日子,是我人生最值得怀念的。我有时就在想,要是能多多相处该有多好。” 廉明宇稍微一愣神,“听你的意思,你要离开这里?” 厉元朗委婉的笑了笑,“明宇,你难道还猜不出来,端掉何文满,拔除掉他身后的保护伞,我在怀城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廉明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感慨道:“你走了,留下一堆乱摊子,谁来收拾啊。” “当然是你廉市长和新任市委书记来做。” 廉明宇没有否定,却也没肯定,而是问道:“元朗,你说我们今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吗?” “也许还有机会吧。”厉元朗道出这番话的时候,充满了伤感滋味。 他是在次日早上接到白晴的电话。 “听说有人昨晚要害你?”一上来,白晴的语气中就充满紧张和担忧。 “没事,我现在还不是好好的,他们没有伤及我一根毫毛。” 白晴却埋怨道:“你昨晚在会上不表态就好了,姓何的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对你下手。” “姐,我没忍住,冲动了。”老婆怀孕,厉元朗只好妥协认错。 “唉!”白晴长叹一声:“就知道你是这种性格,难以改变。算了,事情已经过去,你只要是安全的,我就放心了。” “弟,你对于这次怀城任职,有什么想法?”话锋一转,白晴谈到了另一个话题。 “我和廉明宇聊天时,已经表明了我的猜测,估计我可能要调走了。” 白晴饶有兴趣的问:“说说你的理由?” “很简单,这次来怀城,最终目的就是端掉何家极其保护伞。现在事情正朝着这方面发展,我的任务完毕,应该不会留在怀城了。” “为什么?” “说句到家话,我和廉明宇一样,来这里是充政绩的。我估计这次怀城市委班子要动大手术,盛意志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他的书记位置肯定保不住。” “不出意外的话,李根火顺势上位,廉明宇扶正,而我嘛……在这里却显得多余,而且尴尬。最好的办法是把我调走,皆大欢喜。” 白晴沉默片刻,说:“你分析的很到位,却忘记了另一层。廉明宇代表着于劲峰,你代表了爸爸,你们联手,也是他们联手,一起向何家发起进攻,最终矛头指向的是张寒启和陈子枫。” “这是在表明一种态度。于劲峰这届班子里,只有一个人是张寒启提出来的。那人是从江浦市提拔上来,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他是谁了。” “这人和于劲峰不对付,陈相水和他关系从密。拿陈相水开刀,就是给他看,也是给陈子枫和张寒启看的。” “我估摸,经此一事,张寒启陈子枫之流,会彻底退出历史舞台,老老实实安度晚年。至于张至宝,会做内部处理的,最起码让他知道,如今已经换天了。” “你没看爸爸现在都变得低调许多,更何况张寒启了。退下就是退下,就不要瞎掺和,还要弄一个什么布局出来。” “其实爸爸现在这样多好,无官一身轻,充分享受天伦之乐,吃饭香,睡觉踏实。爸爸早就洞悉一切,要不然也不会退的那么彻底了。” 厉元朗品味着白晴的话,回想着他的这位老岳父的不凡之处。 退的那么干净,就是保全他的余生,还有他的家人。 白晴继续说:“的确,这次,你和廉明宇都捞到政绩,都有提拔的理由。廉明宇三十五岁,比你整整年轻三岁,升为正厅级的市长,问题不大。而你,栾叔叔不会厚此薄彼,副厅到正厅,应该也有机会。” “弟,把你调离怀城,你也不要有什么想法。毕竟爸爸不在位了,和廉明宇相比,你不占优势。” 厉元朗点头道:“我没什么失落之感,人走茶凉是必然的。姐,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挺轻松,就等着栾书记如何安置我了。”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不甘。 扫除怀城发展路上的绊脚石,怀城会迎来一片坦途。 怀城太需要改变了,需要改变的不仅仅是狭窄的街道,拥堵的交通,起伏不平的老城区,还有等待开发的新城区。 怀城本身就有足够的天然资源,只是这么多年来的过渡采伐,给当地自然环境带来严重破坏。 如何产业发展调整,生态绿色转型,是变化后,摆在怀城市委、市政府的头等大事。 厉元朗想干事,更想做事。 自从卸任戴鼎县长以来,厉元朗这几年的仕途之路,务虚成分居多,务实做得少。 他需要一个舞台,一个可以充分发挥他能力,展示他信心的舞台。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泡影,也只有在想象中实施了。 与此同时,在何文满的私人寓所里,他正在与一位远道而来的神秘人物深入交谈着。 “万先生,陈老最近身体可好?” 这位万先生并不陌生,正是陈子枫身边高参万海尧。 想当初,万海尧就曾因为薛永相一事,到过京城谷家,和谷政川有过深度沟通。 万海尧扶了扶眼镜框,叹了口气:“陈老身体很不好,他侄子相水出了事情,让他寝食难安,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何文满微微蹙眉,“不是说陈部长什么都没说,陈老正因为这事向上面施压吗?” “倒有这么一回事。”万海尧点头道:“只要相水挺过这段最艰难的时刻,陈老在联合其他老同志向上面谏言,相水很有可能全身而退。” 不过,他话头一变,脸色一凛质问道:“文满,我听说你要和我们陈家搞切割,这事有没有?” 何文满马上摇头,“谣言,纯粹是谣言。万先生,我何文满能有今天,陈老还有张老是对我有巨大帮助。吃水不能忘了挖井的人,我何文满这辈子就是陈老的人了,至死不会改变。” “希望你说到做到。”万海尧表情依旧严峻。 他这一次之所以冒着风险前来,一个目的是安抚何文满,另一个,就是陈家在何文满产业里的股份变现问题。 外界一致认为,何文满管理着陈相水的巨额财产,其实,这里面不全是陈相水的,还有陈子枫及其家族的隐匿财产。 陈相水不过是代表了叔叔陈子枫而已。 陈子枫预感到事情不妙,以防万一,准备将家里大部分财产转移至国外。 而这其中,何文满这边就占有相当大的一部分。 何文满面露难色说:“您先等我几天,这么一大笔款子,我筹措也需要时间。” 万海尧想了一想,伸出三根手指头,“最多三天,我只给你三天,多了一天都不行。” “行,我尽量。” 万海尧眼睛一立,“不是尽量,是必须。” 这时候,何文满的手机响了,他接听后嘟囔道:“还没有消息?怎么搞的,几个大活人怎么凭空消失了呢。” 挂断手机,万海尧问他因为什么。 “有一个人实在可恶,竟然把我当成猴耍,这人不除,我难咽这口气。” “谁?” “厉元朗,新来的市委副书记。” 万海尧一愣,惊问道:“你说是谁!” 何文满重复着厉元朗的名字,万海尧却吃惊的张开嘴,如泥塑木雕一般,呆住了。 第1031章 各怀鬼胎 何文满非常吃惊的问道:“万先生,您怎么啦?” 好一会儿,万海尧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文满,你说的厉元朗,是不是从东河省调来的?” 也许同名,不是一个人呢。 “东河?”何文满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道,他是从荣山省的拜州过来,刚来两个月左右。万先生,这很重要吗?” 万海尧急忙找出厉元朗的照片,让何文满确认,没错,正是他熟悉的那个人。 这一次,万海尧真正被惊讶到了。 灌进在沙发里沉默不语,两眼发直。 何文满预感到不妙,试探问:“难道说,厉元朗不简单?” 好半晌,万海尧深深叹了一口长气,“何止不简单,他可是……” 说到此,万海尧戛然而止,提到了另一个问题,“我听说,今天上午在市中心广场,市里大张旗鼓搞了一个什么扫黑除恶誓师大会?” 何文满不以为然说:“您不用担心,这是装样子给上面看的。到时候抓几个小喽啰交差,根本涉及不到我们……” 万海尧直晃头,“就怕来真格的。”随即又说:“我需要给陈老打个电话。” “去我书房,那个电话做了保密处理,安全。” 万海尧缓缓站起身,也不知怎么搞的,身体略微一栽外,差点摔倒。 “万先生……”何文满赶紧过来搀扶。 “没事。”万海尧摆了摆手,“兴许起来猛了,不碍事。” 看到他佝偻着身躯走进书房的背影,何文满眉头一皱,急忙打个电话出去,“文江,我要厉元朗的全部资料,对,所有的,越快越好。” 这边刚与弟弟通完电话,儿子何志龙的手机打了过来。 “什么!”何文满惊呼:“市里公布了专项行动举报方式?” 何志龙肯定说:“这次扫黑除恶行动来势凶猛,打击锋芒对准的是群众反映强烈,社会影响极坏的犯罪活动。” “现在,已经有群众在龙岸区公安分局信访窗口排起了长队,我粗略看了一下,足有三、四十人之多。” “另外,那个叫张诚的客商,在网上实名举报二叔的事情,现在闹得很厉害。爸,卢啸达怎么跟您保证的,我感觉这事不像他说的走过场,像是要动真刀子了。” “你别急,你要稳住,事情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何文满安慰道:“我们出事,卢啸达也有分。还有,陈老的高参万先生就在我身边,有他在,有陈家甚至张家,我们肯定会立于不败之地,平安上岸。” “志龙,你要把掌握到的新情况随时告诉我,对外,还要彰显出你副区长的气势,懂吗?” “是,我知道。” 没多久,万海尧返回,满面春风笑哈哈拍着何文满的肩膀,“我刚和陈老通了电话,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相水就要放出来了。” 何文满一个愣神,“您说得是真的?” “看看你,连陈老你都不相信了么。”万海尧轻松道:“陈老德高望重,别看退下来多年,他的部下不少人在很重要的高位上。尤其在粤湾省,可以说,没有陈老在那里坐镇,谁来粤湾都不灵。” 并煞有介事的凑近何文满耳边,悄声说:“京城最高的那一位,已经向陈老承认错误,以后会更加尊重陈老、张老这些老同志的意见,相水的事情,他亲口说是个误会。” 何文满难掩兴奋,对他来讲,这可是一个比什么都强的大好消息。 “文满,我要马上去江浦市面见张老,有些事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沟通。你派人即刻送我去机场,我们就此别过。” 说话间,万海尧主动伸出右手,何文满双手紧紧握住。 “万先生,我让人给您现在就订机票,您不用这么早就走,怎么也得吃完饭再走啊。” “不必了。”万海尧谢绝说:“张老那边等着我呢,机票我们自己订,就不麻烦你了。” 略作沉吟,他又说:“股份置换现金,你还要抓紧时间办,回头我给你发账号,你把钱打进账号里就行。” 见万海尧走意已决,何文满只好把万海尧极其手下人送到大门口,冲着汽车尾灯挥了挥手。 心理却说,变现,你就等着吧。 坐在后座上的万海尧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他的助手也没打搅他,知道这位万高参每每这个时候,多半是在思考。 车子把他们两人送到怀城机场之后,就折返回去了。 助手一脸不解问:“先生,怀城机场飞往江浦的航班一周只有两班,今天没有,怎么办?” 万海尧脸色阴沉,眉头紧锁说:“你赶紧找车,我们马上去海新市机场,不飞江浦了,直接飞回花都市。” 助手更加迷糊了,搞不清楚这位高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办法,服从是他的天职,万海尧说什么他必须无条件执行。 当万海尧两人着急忙慌钻进一辆出租车里,不住提醒司机快点开,钱不是问题。 给人一种感觉,他似乎要马上离开怀城这个是非之地。 何文江倒是有手段,不到四十分钟,他就赶到何文满的住所,拿着一份档案袋,面色惊慌的递给何文满。 “大哥,厉元朗的材料我搞到了,你看看吧。” 然后坐在沙发里,抽着雪茄烟,表情沉重。 何文满也没问,迅速打开,拿出里面一摞印着字体的纸张。 他以最快的速度挨张翻看,尤其最后一页,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他、他竟然是陆临松的女婿?” “一点不假。”何文江大口喷着烟雾,面色忧虑说:“大哥,说句不敬的话,你让我昨晚害死厉元朗,就是找死!” 何文满生气的反驳道:“我怎么知道厉元朗还有这么大的背景。” 忽然间,何文满想到什么,一屁股坐在宽大老板椅上,使劲锤了一下桌子。 “怎么回事?”何文江蒙圈了。 何文满微微闭上双眼,不住甩了甩头,十分懊悔道:“万海尧把我骗了。” 何文江闻听,更是迷惑不解。 “这个老家伙,我说他走得这么急,一定得到什么坏消息了。”来不及详细解释,何文满即刻交代何文江马上去办几件事。 厉元朗在军分区过得优哉游哉。 吃得好,睡得香。 没事就跟廉明宇下围棋。 廉明宇善于琢磨,这是他的强项。 厉元朗象棋有水平,围棋就差了点意思。 “明宇,要不咱们改成五子棋吧,你看我的围棋水平,就是给你搭个棋架子,纯粹的摆设。” 廉明宇拿着棋子,无奈摇头,“玩不过就耍赖,行啊,五子棋就五子棋,你先手。” “还是你先来,你进攻我防守。” 很快,棋盘上的黑白子按部就班排出阵型。 廉明宇边往棋盘上放棋子,边说:“省里已经把何氏兄弟控制起来了。” 厉元朗点头,“我听说了。明宇,怀城的事情我不关心,反正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跑不出省委的部署。我关心的是,江浦市和花都市。” 廉明宇明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总不能隔着锅台上炕吧。只有处理完怀城问题,江浦和花都自然跑不掉。” 厉元朗想了想,说:“也不知道何家到底腐蚀了多少干部,我有个大胆预测,这次与之有牵连的市领导,不低于这个数字。” 他张开两只手,显现出十根手指头。 “不算少了。”廉明宇叹息道:“一个怀城市,副厅级干部才有多少?要是超过这个数字,不仅是老百姓的不幸,也是我们的悲哀。” 第1032章 乱局合作,盛世竞争 廉明宇继续说:“反腐搞了这么多年,仍然有人以身试法,前仆后继。” 厉元朗赞同说:“这正说明,劲峰同志主张的反腐非常重要,常抓不懈,一刻不能放松。只有干部队伍纯洁了,我们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才有希望。” 提到于劲峰的名字,廉明宇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一如平常。 由此可以看出,别看廉明宇只有三十五岁,城府极深。 厉元朗都自叹不如。 左正华遭到报复,被撤职了。 他私藏火锅店监控视频东窗事发,盛意志雷霆震怒,下令下河沿区委要对左正华擅自做法作出严肃处理。 一直欣赏左正华的下河沿副区长兼区公安分局长,也无能为力。 他只是个非常委的副区长,说话力度有限。 更何况,这是盛书记下的命令,区委书记必须执行。 不过,区委找到左正华的时候,提出他只要说出视频都给谁看了,如果态度好的话,区委会向盛书记求情,予以从轻处理。 左正华稍作考虑,严词拒绝,承认没有交给任何人。 区委对于他不配合的态度十分不满,经常委会研究决定,撤销左正华一切职务,暂时回家反省,等待进一步处理结果。 等于是说,撤职只是开始,是否追究其他责任,还需研究。 女儿已经返校,在和老爸通话时,对于左正华的做法十分支持。 “爸,您一定要挺住,越是乱的时候,您越要坚持己见,相信,您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有人看在眼里。” “放心,爸爸这点原则还是有的。大不了我重新做回民警,反正我当初就是从这个岗位一步步走过来的。” 听到老爸轻松语气,女儿悬着心的终于放下。 左正华这么说,无非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担心。 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闷烟,以排解内心中的烦躁不安。 一天后,省纪委省政法委联合组成的调查组,进驻怀城市。 当天下午,何家兄弟被正式逮捕。 紧接着,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龙岸区长、副区长何志龙纷纷被调查组带走。 这之后,怀城市副市长兼公安局长杨民同样也被请去喝茶。 杨民出事,卢啸达如坐针毡,还没等他收拾东西要跑呢,调查组人员就出现在他面前。 卢啸达没做任何抵抗,束手就擒。 再往后,组织部长唐生源、宣传部长李雪红,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常务副市长吴向卓也被带走。 按理说,他可是李根火的绝对铁杆,每次开会,他都第一个发言,观点和李根火完全一致。 万不成想,他竟然是每年都从何氏集团拿到不少分红的贪腐分子。 夏若然向厉元朗反映的那个人,就是吴向卓。 吴向卓非常喜欢夏若然,他每次来会所,都点夏若然为他服务。 而且吴向卓还有个特殊嗜好。 每次来不干别的。他说夏若然的脚型好看,令他百看不厌。 他给夏若然洗脚,洗完了捧在手里看着,闻着,晚上睡觉都不撒手。 很久前一个晚上,他突发奇想,深夜赶到会所,要给夏若然洗脚。 偏偏那晚,夏若然正在陪醉酒的卢啸达,无法脱身。 为此,吴向卓恨透了卢啸达,是他抢走了自己心爱的那双脚,不能让他尽兴,他们之间从这之后彻底结下梁子。 反正一见面就互掐,谁都让着谁。 那天早上,穆广森看到的一幕,正是因为卢啸达骂了吴向卓一句“变态”,从而引发吴向卓奋力回击,差点动手。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调查组以迅雷之势,接连带走好几个市领导。 包括市政府三名副区长,龙岸区长,下河沿区委书记,还有区分局下面派出所长,相关警察等等。 算下来,多达三十几人。 在如此强大的行动下,盛意志自知难逃法网,在一个阴暗的早晨,主动敲响了调查组的大门。 盛意志参与其中,是被迫的。 都说家有贤妻,夫不遭祸,家有恶妻,三代尽毁。 盛意志的老婆就属于后一种。 是她贪财,她的教唆,让盛意志一步步滑向腐化的深渊。 至此,闹得沸沸扬扬的怀城市打人事件,在安江省委快速行动之后,终于落下帷幕。 第一批查处三十几人,之后又有二十几个,前后多达六十多人的领导干部,这在安江省,乃至全国,都很少见。 为了尽快消除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同时也起到稳定人心作用。 安江省委特事特办,经过集体研究决定,李根火接任市委书记,廉明宇不出意外,升任市委副书记,提名市长人选。 至于空出来的其他位置,也都一一补充。 令人大跌眼镜的是,补充来的新人当中,还有一张新任市委副书记的陌生脸。 大家都觉得奇怪,厉元朗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他也被调整? 一想到他与何家走得非常近,莫不是也有牵连? 不过,他们的猜疑很快在新一届班子成员上任大会上,得到澄清。 宣读任免名单时,有关于厉元朗这条说的是,另有任用。 说白了,人家调走了。 短短三个月,厉元朗在怀城的从政生涯告一段落。 新班子上任不久,左正华被廉明宇叫去谈话。 在谈话过程中,廉明宇委婉向他透露,厉元朗同志离开怀城的时候,提出唯一要求,就是重用左正华。 廉明宇尊重厉元朗的请求,提拔左正华担任龙岸区公安分局局长,提名副区长人选。 兜兜转转,左正华终于得偿所愿。 激动之余,他万分感激厉元朗。 这辈子能遇到厉元朗,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就在怀城市恢复正轨,李根火和廉明宇这对搭档商量如何规划这座业已资源枯竭城市转型之时,厉元朗已经回到京城家中。 白晴为了照顾厉元朗的情绪,挺着肚子还是陪厉元朗回到他们在市中心的家里。 尽管厉元朗一再强调,不让她挪动地方,待在娘家养胎。 白晴却半开玩笑说:“我不在你身边,你若找别的小姑娘,那我岂不亏大了。” “净瞎说。”厉元朗拍了拍老婆的手背,送去安慰。 “你这次去京城党校参加为期半年的中青班学习,有什么感想?” 厉元朗笑说:“什么感想,陪你生下儿子,伺候你们呗。” 这话不假,当初厉元朗从栾方仁那里得知,省委安排他去京城党校学习,第一反应,这事应该和岳父有关。 很简单,白晴怀孕四个月了,半年后他毕业,孩子都快满月了。 “说正事,心里话。” 厉元朗这才实话实说,“我知道,中青班是列为省级后备干部培养的。” “这一次,廉明宇如愿以偿,我被调走是为他能够放开手脚。我去党校学习,算是给我一种补偿,正好还能陪你生孩子,一举两得。” 白晴眨了眨眼,“还有吗?” 厉元朗想了一想,晃起头来。 白晴意味深长的说:“我送你八个大字,乱局合作,盛世竞争。” 厉元朗一听,回味着老婆八个字的含义,很快明白过来。 手指轻点着白晴的脑门,“你的脑海里都想些什么,你对政治分析太有独到见解了。” “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厉害,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爸爸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 陆临松不是信口乱说的人。 就是平常在家里,他都很少说话。 越是这样的人,越惜字如金。 有些话,不能全说明白,让你自己去理解。 就像上次训斥厉元朗和韩茵郑海欣的事情,陆临松破天荒和他说了那么多,那么详细。 正如他所说,这么直白和厉元朗说话,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只不过,能否按照他的意思变为现实,厉元朗没有把握。 第1033章 入学伊始 “姐,商量个事?” 白晴挑了挑眉,“什么事?” “穆广森是我的秘书,小伙子不错,我这次去党校学习,正好给他放了长假。他打算趁这机会把婚结了。过一阵子,想带着他爱人一起看望我,顺便逛一逛京城。我想让他们住在家里,省得还要住宾馆,花冤枉钱。” 白晴莞尔一笑,“这事还用和我商量,你自己拿主意就成。反正咱家房间有得是,小兰小青加上几个保姆,还显得冷清呢。别说两个,几个都行。” “只不过……”她故意拖长声音,“你就不怕把他们吓到?” 厉元朗明白老婆的深意。吓到有两层含义,一个是被别墅的豪华气派震撼住。另一个,穆广森并不知道厉元朗和白晴结婚。 白晴的事情他多少知道一些。想当初,这位白大小姐连明尚白都能训斥,是省委刘浩准书记都不敢得罪的主儿,若然知晓白晴是陆临松的女儿,穆广森会作何反应? 因此,厉元朗坦然说:“知道就知道吧,是时候让他知道了。” 白晴明白厉元朗的心意,这是让穆广森看底牌,是对他这位秘书信任的体现。 “对了。”白晴想到一件事,提醒说:“你在党校和家里两头跑,我看还是开车方便,地下车库车型多,你自己去挑吧。” “京城堵车严重,还限号,莫不如坐公交和地铁快捷。”厉元朗清楚,地下车库里有十多辆不同型号的车。 上至几千万,下到几百万,轿车跑车越野车还有房车,什么都有,最差的也是奔驰大g。 厉元朗不喜张扬,低调惯了。 他一个进修的政府官员,开着百万的车难免招摇,影响不好,也不符合他的性格。 挤地铁公交更能接地气,厉元朗倒是乐此不彼。 这次中青班入学条件苛刻,年龄限制在四十岁以下,需全日制本科以上学历。 主要是能够进入这所大学培训的人员,是为将来培养省一级领导干部做储备,要求自然高。 这批学员总共六十名,按照成绩,分为一班二班。 总体而言,学校比较重视一班,因为一班整体水平要强一些,从这里走出来好苗子的人数比例更高。所以,学校非常重视其培养程度。 开学前的头一天中午,厉元朗办理好报到手续。 他被分在一班,领到了学员卡、饭卡、图书卡以及游泳卡,还有日程表和注意事项。 宿舍是两人共用一间。 门口一侧是卫生间,另一侧是个衣柜。 卫生间里已经准备好牙刷、毛巾等物品,学员无需自带。 里面是个会客室,有沙发、电视和几件简单的家具。 再往里是卧室,摆放两张单人床,还有一张写字台和椅子,写字台上有台式电脑。 厉元朗参观完毕,正动手把衣服装进衣柜里。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男人,四十来岁,中等个头,不胖不瘦,一双眼睛非常有神。 “同志,你住这里?”男人操着的普通话里,夹杂着一股浓重的中原口音。 “我是。”厉元朗点头回应。 男人主动伸手右手,自我介绍:“我姓艾,艾明高。” 厉元朗和艾明高握手时,也告诉对方他的名字。 握完手,二人都掏出香烟互敬对方。 厉元朗手中的是25元一盒的硬盒芙蓉王,而艾明高则是26元的硬盖细支芙蓉王。 “哈哈!”两个人相互一笑,厉元朗便说:“真是有缘,咱们都喜欢抽同一个牌子,那就各抽各的吧。” “好,反正味道一个样。” 各自点燃,艾明高从外到里看了一圈,微微颔首说:“条件不错,怎么也有三星级宾馆水平了。” 厉元朗说道:“条件好坏无所谓,主要是机会难得。” “是啊。”艾明高赞同点头,“能在行政学院进修,都是后起之秀。我听说,这个班将来能走上省部级的工作岗位,可以占到三分之一呢。” “比例挺高。”厉元朗深有感触。 放眼全国,处级干部多达七十万,而到了厅级就降到了十二、三万人,至于省部级,保守估计超不过三千人。 真正进入核心圈子的,也就二十几人,到了核心层的,就只有那么几个人。 所以说,能够做到圈子里,已经足够优秀,更别谈几人小组了。 二人边抽烟边聊,艾明高是原中省地级市副市长,成安县委书记。 县委书记兼任副市长情况比较多见,就像厉元朗,在乌玛县委书记任上时,就担任过广南市副市长。 厉元朗闻听,抱拳说:“恭喜艾副市长前程似锦。” 艾明高连连摆手,“不要这么客气,叫官职别扭,还是称同志顺耳。”并且好奇询问厉元朗的情况。 厉元朗如实说:“我刚刚调离原岗位,尚未安排新工作,省委就派我来党校进修了。” “哦。”艾明高点了点头,“元朗同志,你原先在……” “安江省怀城市委副书记。” 艾明高对于怀城了解不深,禁不住问:“怀城是县级市还是……” “地级市。”厉元朗平静回答。 艾明高顿时惊掉了下巴。乖乖,敢情这位比自己还厉害,三十八岁就已经担任过市委三把手了。 真是糊涂。这次可是厅局级培训班,低于副厅根本没资格参加。 想来,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培训毕业后,很大程度是要提拔的。 他现在已经是副厅,下一步不就是正厅了么。 虽说他和厉元朗在不同省份,可保不齐将来就有交集。现在干部交流如此频繁,说不定用得上。 本着能结交就不错过的念头,艾明高马上又从上衣内兜掏出另一盒中华金细支,敬给厉元朗。 “我这里有。”厉元朗晃了晃手中半截香烟。 “换一支,换一支嘛。” 拗不过艾明高的好意,厉元朗只得续上,对火抽起来。 他这边抽着,心中却有别样意味。 这位艾明高副市长真有意思。 表面上抽着26元的普通香烟,实际抽的是八十元一盒的金细支。 艾明高来之前,做了大量细致工作。 别看在他的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土皇帝,一言九鼎。 可到了京城,尤其党校这种地方,藏龙卧虎。 特别是他这个班级,和他级别相同比比皆是,比他强的更不在少数。 说不定若干年后,这里面就有谁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 和某某是党校同班同学,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政治资本,对于将来发展大有助益。 所以,学习只是其一,广泛结交朋友,扩充交友圈同等重要。 要不说,党校是学习的地方,更是交友所在。 尤其是那些来自于下面省市的干部,因为班级里还有各部委的同学。 结交下他们,对于自己将来跑项目,最起码有一个敲门砖、问路石。 不至于到了京城部委两眼一抹黑,连个熟人都没有。 这就是当下的现实,厉元朗并不认为艾明高做的过分,这是正常反应。 他要不是陆临松的女婿,估摸也差不多会这样做。 只要对工作有帮助,搞点感情投资无可厚非。 中午,艾明高和厉元朗一起去学校食堂就餐。 这位艾副市长在吃饭时,电话一直响着。 有工作上的事情,也有私人联系。 还有个电话,厉元朗听明白意思了。 学校为了学员安分守己学习,不允许带秘书进入校园。 而艾明高的秘书,则住在成安县信访局驻京办,专门为艾明高做联络服务。 之前,地市和县一级专门搞招待的驻京办相继取消,却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信访局驻京办。 明面上是掌握监督处理信访情况,实际上依旧从事驻京办原来的职责。 “唉。”挂了手机的艾明高不住摇头叹气,“晚上这顿酒,我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第1034章 帮人帮到底 厉元朗理解说:“明高同志,喝酒能为县里争取到项目,也是值了。” “话是这么说。”艾明高无可奈何的感叹道:“喝醉了,喝出毛病遭罪可是自己。可有些时候,酒还不能不喝,没办法。” 吃过饭,刚回到宿舍,艾明高的手机又响了。 他一看号码,眉头一皱,接听后不悦说:“陈主任,又有什么事?一刻都不让我消停。” 不知这位陈主任说了什么,艾明高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司长没时间?怎么搞的,请个人就这么费劲,你还能办成什么事!” “我告诉你,今晚无论如何也要把司长请来,否则,你这个县委办主任就不合格!”说罢,气冲冲把手机一挂,扔在沙发上。 厉元朗完全感受到,这位艾副市长在县里气场足够强大,绝对的说一不二。 艾明高又递给厉元朗一支金细支,厉元朗连连摆手,“不抽了,嗓子有点不舒服。” “这帮人真是没用。”艾明高边点烟边发起牢骚,“市县和省里相关部门人员都到齐了,原本答应赴宴的司长临时有事来不了。他不到场,项目的事情就没法谈。” 厉元朗安慰说:“这种事情很正常。部委领导工作忙,你请他,别人也请,这就得看哪边面子大,谁背景强了。” “是这么个理儿。”艾明高接连猛抽几口烟,“可我们县的地下水资源治理势在必行。为此,我们跑了快一年,就差司里一个章了。” 听艾明高讲述,由于地理位置原因,他们成安县地下水污染严重。市里和省里的相关部门拨了一笔款子,用于改造和治理地下水资源。 这笔钱杯水车薪,成安县财政又不富裕,承担不起治理费用,只能通过省厅向水利部相关部门申请资金。 前后十个月,终于跑得差不多了,最后却卡在水资源管理司这里。 于是,艾明高通过关系,找到了司长,并且安排好这顿晚宴。 不成想事到眼前,司长放了他们鸽子。艾明高除了生气,就是泄气,只能靠抽闷烟排解糟糕透顶的心情。 厉元朗理解艾明高的心情,帮不上忙,只能陪他聊天予以宽慰。 艾明高说:“我在成安县工作八年,从副县长、县长一直到如今的县委书记,我对成安县是有感情的。” “不瞒你说,这次培训毕业后,我就要卸掉县委书记调入市政府上任了。我这人不喜欢搞花架子,不像别人弄什么轰轰烈烈的政绩工程,往自己脸上贴金。” “我觉得,只要让老百姓受益,真正得到实惠,比做什么都强。这次的地下水治污改造工程,是我任内最后一次主抓的工作,我必须要做好,决不能给下一任留下尾巴,弄个烂尾工程出来。别我调走了,老百姓管我叫烂尾书记就好。” 厉元朗感慨道:“明高同志,我懂得你的心情。这些年来,我也走过不少地方,对于你的处境,我感同身受。” “元朗同志,有你的安慰,我心情好多了。我们都是从最基层做起,历经很多这样那样的事情,也有很多不得已。” “其实我认为,无论做什么,用什么过程,只要无愧于心,对得起老百姓赋予我们的这份重担,我就心满意足了。” 别看仅仅和艾明高接触几个小时,厉元朗感觉得到,艾明高身上有和自己一样的地方。 真有种知己的心灵感应。 嘀铃铃,艾明高的手机再一次响彻起来。 “喂,陈主任,怎么样?”艾明高好奇问道。 只见他边听边点头,“是这样,你说的这位岳公子真是岳副部长的公子?可以,把他请来,岳副部长的面子,司长不会不给。行,你看着安排,一定要高标准,务必不能让岳公子挑出毛病。” 很显然,艾明高此时的心情轻松多了。 他把头缓缓靠在沙发上,长出一口气,“陈主任还算得力,请来岳副部长的儿子。岳副部长是常务副部长,仅次于部长,要是岳副部长发话,这件事基本上板上钉钉了。” 岳公子! 厉元朗快速回忆,忽然噗嗤一笑,“你说的是岳阳吧。” 艾明高一愣,“我还真没问名字,只知道他的身份。元朗同志,你认识他?” 厉元朗摇了摇头,“不熟,有过一面之交。” “太好了!”艾明高一拍大腿,腾地坐直身体,兴奋道:“你晚上有没有安排?若是没有,能否陪我一同去?” “不不不!”厉元朗急忙摆手,“这是你们和岳阳之间的事情,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算了。” “什么外人!”艾明高纠正说:“你是我的同学,又是室友。别忘了,我们两个今后要在一起相处半年呢。给个面子,算我求你了。” 厉元朗本不想答应,架不住艾明高好话说尽,又碍于他们室友关系,只好勉为其难的应承下来。 有些事情都不能用“巧”字来形容了。 岳阳点名要在雨达会所,说去别的地方吃饭,他咽不下东西,哪怕京城饭店都不行。 这下,可把艾明高难住了。 雨达会所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没有会员卡根本不让进。 偏偏艾明高他们没有会员卡,就是想要花钱办理,也没有门路。 艾明高一遍遍打着电话,几乎把号码簿上所有联系人翻遍了,却没一点进展。 这会儿,厉元朗刚从图书馆回来。 趁此机会,他正好可以去那里充一充电,增加自己的学识。 一进门,就瞧见愁眉不展的艾明高,在原地直打转转。 一问,才知道原因。 厉元朗想了想,便说:“要不然我试一试。” “你!”艾明高惊讶问:“你有关系?” “我出去打个电话。” 走出宿舍,找了个僻静地方,厉元朗打通白晴手机,闲扯几句,步入正题。 白晴听完,笑说:“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我把一个编号发给你,到时候报给他们。这个编号就是我金卡号码,这张卡不限人数,还有vip待遇,吃饭能打折。” “还是你有办法,这次我算是蹭了你一次,回头补上。”厉元朗开起了玩笑。 白晴却说:“少贫嘴,你拿什么补偿给我。” 厉元朗明白她在暗示,只好规劝道:“我想给你也不成,你身子不方便……” “我都怀孕四个多月了,早就过了危险期,应该没事的。” 厉元朗只能说:“等我周末放假回去,我们在深入讨论。” “行,我等着你。” 返回来,艾明高急忙问道:“怎么样?搞到会员卡了吗?” 厉元朗耸肩摊手,“没搞到。” 艾明高好不失望,真快把他急疯了。 眼瞅着距离约定时间不到两个小时,大家想尽办法仍然一无所获,万一不能满足岳公子要求,恐怕又要泡汤了。 泡汤事小,得罪了岳公子,就等于得罪岳副部长,他们的项目更加没希望了。 看到艾明高这番模样,厉元朗不在逗他了,直截了当提到白晴发给他的一串编号。 “这个能行?”艾明高满腹狐疑,“能比会员卡好使?”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事到如今,艾明高也想不出别的高招,只能将就用了。 半个小时后,成安县信访局驻京办,开来两辆车,一辆黑色轿车,后面是一辆七座suv。 这一次,成安县来京的除了县委办陈主任外,还有常务副县长和主管水务的副县长。 后面车里,坐着市水务局副局长和省水利厅的两名处长。 算起来,足有八个人之多。 坐在车里的艾明高,眼角余光偷瞄厉元朗,心里却忐忑不安。 这么多人,仅凭一串号码,雨达会所能放他们进去吗? 第1035章 大有门道 三月中旬的京城,已经有了绿色。 行驶在宽阔平整的柏油路面上,能够感觉到路两边春意盎然的勃勃生机。 不像厉元朗刚来那次,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萧冷。 八个人呼啦啦走进那栋二层小楼里面。 不同前次,接待他们的是一名穿西装的年轻小伙迎上来主动询问:“哪一位是厉先生?” 厉元朗点头:“我就是。” 小伙子满脸堆笑,客气说道:“厉先生,按照晴姐吩咐,已经为您和您的朋友们准备好一切,请随我来。” “谢谢。”厉元朗没有想到,老婆肯定提前打过招呼,根本不用出具那串编号,全权交给会所安排。 “艾哥,咱们走吧。”这种场合,叫官职或者同志显然不合适,尊称一声哥,恰到好处。 “好。”爱明高颔首回应。 于是,众人穿过大堂,转到电梯间,鱼贯进入电梯。 想来,艾明高他们和厉元朗当初一样,心里都在犯嘀咕。 车队先是进了一个公园,然后转进四周全是植被的地方。 纵然有了这栋二层楼,他们也会认为,不是说雨达会所门难进么? 就一栋不大的小楼,看样子,和乡镇小饭店没啥区别,搞什么名堂。 心里一百个为什么,碍于情面不方便问,只能听之任之了。 一进入电梯,随着电梯往下运行,艾明高心疑之结正在逐渐打开。 果不其然,下面才是别有洞天。 进来后,金光闪闪的“雨达会所”四个大字,足以震慑艾明高等人。 当得知四个金色字体不是镀金而是纯金打造,每个人都忍不住张开嘴,半天没有合拢过来。 “元朗,我们还没预定包房?”艾明高凑近厉元朗耳边,小声提醒。 “无妨,等着他们安排就是。”厉元朗胸有成竹。 小伙子将众人交给一名年轻女子。 女子立即露出职业性微笑,“遵照晴姐的吩咐,请诸位随我来。” 要说这群人最低也是副处级,什么豪华气派,什么金碧辉煌没见过? 可偏偏今晚都被上了一课。 都被会所里的布局以及奢华震撼住了。 别有洞天的设计,巧夺天工的热带风情,无一不在颠覆他们的认知。 仿佛置身硕大的宫殿一般,从进来两只眼睛就不够看。 尽管意识里提醒自己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让人笑话。可行为上却忍不住看个没完,俨然丢脸了。 不出所料,女子带他们进来的正是八号包房。 厉元朗对此没什么感觉,这些人再一次被包房里的奢华程度震撼住了。 大家落座在外间沙发上,省厅一位姓刘的处长打完电话返回来,对艾明高提醒说:“艾副市长,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外面迎一迎岳公子吧。” “对,是应该尽到地主之谊。” 艾明高一起身,其他人纷纷跟在他身后,鱼贯走出包房去迎接岳阳了。 厉元朗并没有跟随,一来没必要,二来,有人要见他。 见他的这人姓霍,是会所的总经理。 在他办公室里,非常客气的接待了厉元朗。 谈话之间,一直将会所老板挂在嘴边。 只是他没提老板姓甚名谁,紧着说老板和晴姐关系要好,厉先生有什么吩咐要求,可以随时向会所提出来,他会尽量满足。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白晴在这里具有很强的的影响力。 而这边,岳阳在众星捧月中出现在会所门口。 在通往包房的路上,岳阳傲慢问刘处长,“小刘,你们订的是哪间包房?” 这位刘处长自持功高,因为岳阳就是他通过一系列拐弯抹角的关系请来的。 早把岳阳奉若神明。 所以,回答时充满谦卑客气,身体免不了略微躬着说:“在八号包房。” 岳阳一听,禁不住嘶了一声,“小刘,你行啊,八号包房,那可是有人专属的地方,一般人是没资格用的。” “岳公子,这里面还有什么出处?”此时的刘处长,已经挤到岳阳身边。 艾明高只好往后退了半步,以方便刘处长和岳阳说话。 没辙,求人办事,该让步就得让步。 这会儿,正好到了八号包房门口,岳阳昂首挺胸,率先走了进去。 被众人让在沙发的主座上,岳阳环视这里,不禁咂舌说:“雨达会所有一百多个包房,前十个都是有专人使用的。” 看了看众人,故作神秘说:“我不说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了,就只提一件事。从一到十的这些包房,吃的喝的,和其余包房有本质上的差距。” “菜谱上都是一个名字的菜肴,可制作过程却不一样。”岳阳板着手指娓娓说:“选材上非常严格,每道工序都有专人监督。而在烹饪时,是由参加国宴经历的顶级厨师掌勺,色香味自然没得说。” “就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好的菜品,讲究的是慢工出细活,精益求精。不像一般酒店,靠调料找味道。” “一道开水白菜,别的包房,可能用一两个小时搞定。在这里,最起码需要五个小时。” “熬制这道菜的高汤,就得需要这些时间,少一分钟都不成。你们想想,说明什么?” 大家全都睁大了眼睛,一个接一个的直摇头。 岳阳就喜欢指点迷津的效果,摇晃着脑袋笑眯眯说:“我和你们讲,这里面就有个特权问题。” “大领导们平日里吃的用的,普通人是享受不到。就是有钱,你也买不到。” “而雨达会所恰恰就有这种特权的存在。前十号包房里,用的食材,使用的烹饪厨师,都是由给大领导服务过的经历。在烹饪时自然不敢偷工减料,不敢应付,因为在这里吃饭的都是和大领导有关的人,不是子女就是亲属。” “万一因为吃饭出现问题,谁都不敢承担这个责任,也承担不起。” “当然,别的包房他们同样不能马虎,但是责任就没这么大了。一旦出问题,老板出面就可以摆平,这里却不行。有时候,老板都未见起管用。” 门道这么多! 众人大眼瞪小眼,相互对视,不由得又看了看这间包房。 此时,菜肴纷纷上桌,刘处长提议:“想必岳公子也饿了,艾副市长,我们陪同岳公子一起用餐吧。” 艾明高早就没见到厉元朗,正想着等一等他。 怎么说,这么大的排场,要是没有厉元朗,他们求爷爷告奶奶也求不来。 “要不我们……” 岳阳已经站起来,警告道:“和你们说的这些,心里知道就行,千万别出去乱说。”并大咧咧说:“说这么多话还真饿了,行,我们去吃饭。” 安排座位时,刘处长自持功高,坐在岳公子右侧。 纵然厉元朗弄到八号包房,他也没太把厉元朗放在眼里。 厉元朗是副厅又能怎样?反正也管不到自己。 艾明高十分为难,也觉得对不住厉元朗。 本来他是打算厉元朗坐在岳阳右边,自己在左边,两人共同陪着这位岳大公子。 偏偏厉元朗不在场的情况下,刘处长抢了厉元朗的位置,当着众人面又不好说什么。 何况刘处长请来岳公子有功,总不能做出卸磨杀驴的举动。 只好和身边的常务副县长耳语一句,副县长起身往下串了串,给厉元朗提前留一个空座位出来。 岳阳没注意这些,擦手的同时,眼睛一直盯着这桌精美佳肴,微微咽了下口水。 他倒不是馋,而是另有想法。 其实,岳阳还真没品尝过前十号包房里面的菜肴。 他在琢磨,这些给大领导做过菜的厨师手艺,到底是什么味道。 第1036章 克星 就好比他也享受到了大领导的口味一样。 这么说,无可非议。 一样的配方,一样的烹饪手法,味道肯定相差无几。 刘处长看着岳阳垂涎欲滴的模样,讨好说:“艾副市长,菜都上齐了,主要是岳公子还有事。我看,现在就开始吧。” 艾明高无法联系厉元朗,便说:“岳公子,还有一位朋友没到,您看是不是……” “谁啊?”岳阳漫不经心问道。 “厉元朗,是我在党校的室友,估计马上就回来了。”艾明高解释说。 “厉元朗是谁?很重要吗?”岳阳面露不悦。 在这张桌子上,有谁比他重要。 艾明高刚要进一步解释,刘处长急忙说:“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艾副市长,岳公子可是在百忙之中莅临,有多少人排队请他,也得看岳公子有没有心情。” 嘴角一歪歪,递过去眼神,示意艾明高不要因小失大。 另一个省厅处长附和道:“刘处说的没错,艾副市长,要以大局为重。” 省厅的人,对于艾明高只存在表面上的尊重。 别看高了他们半级,在他们眼里,下面地市就是乡下人,权重身份才高贵,这和级别无关。 艾明高稍作权衡,只好硬着头皮站起身,端起酒杯说了开场白。 自然了,都是阿谀奉承之词,以岳阳为主,捎带省厅和市里的支持。 岳阳对此早就免疫了。 艾明高将一小杯白酒一饮而尽,众人接连效仿,也都喝光。 唯独岳阳,沾了沾唇边,味道平淡无奇。 由他首先动筷,其他人才陆续吃起来。 第一口,谁都在细嚼慢咽,在深度品尝。 真如岳阳所说,菜的味道无可挑剔,特别是在口中,还有一种鲜香的回味。 这和普通菜肴最大的不同。 一般菜品,吃到嘴里是啥味就是啥味,哪来的什么回味。 这一桌,道道菜口留余香,不止是选料考究,更多彰显出厨师的厨艺上高端,做法精妙绝伦。 岳阳频频点头,感慨说:“各位,我没说错吧,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你们要慢慢体会。” “那是当然。”刘处长不忘奉上一记免费马屁,“岳公子吃过见过,哪像我们,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 岳阳根本不会直言,自己也是第一次,那样岂不是被人看扁了。 接下来,大家推杯换盏,掀起气氛。 酒过三巡,艾明高再次起身端着酒杯,客气道:“岳公子,我们成安县的地下水污染到了非治不可的地步,我想请岳公子在岳部长面前美言几句,以了却全县七十万百姓的心愿。” 岳阳没动地方,将筷子往筷托上一放,慢悠悠擦了擦嘴,身体往后一靠乜斜着双眼说:“每天托我找我爸爸办事的人都排成了长龙。我帮你们,让别人怎样看待?” 刘处接过话茬说:“岳公子放心,艾副市长他们一定不会忘记岳公子的大恩大德,会表达真情实意的感谢。” 眼神微微一递,常务副县长忙说:“是的,我们县里已经为岳公子准备了丰厚大礼,回头请岳公子笑纳。” 众目睽睽之下,拿出来显然不合适,只有在暗地里操作。 岳阳撇了撇嘴,指了指在座众人,特别是艾明高,“别给我搞送礼那一套,我岳阳什么都不缺,不差你们的仨瓜俩枣。” 这话可以从另一层理解,送礼要送到心坎上。 若是送钱的话,必须达到一个惊人数目。 再或者,你送的东西要让收礼人感觉到贵重,非常喜欢。 可是艾明高他们根本不了解岳阳的嗜好,和大多数人一样,准备的是一张六位数的银行卡。 这些钱,是从县财政费了很大周折才提出来。 但能不能让岳阳欢喜,他们心里没有底。 很显然,岳阳的态度不明朗,大有拒绝之势。 艾明高强压住内心不满,好言好语说:“岳公子,您看我们今晚为了请您,把最难搞到的雨达会所都给约下了。” “还有这间包房,全凭我室友厉元朗出面,我的诚意,您应该清楚。所以……” “得!”岳阳把脸一板,冷声说:“你左一口厉元朗,右一嘴厉元朗,他到底是谁?在京城,我岳阳多少也有一号,不就是个八号包房么。你们别以为弄到这些,就好像我岳阳欠了你们多大人情,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 艾明高一席话,惹恼了岳阳。 他这人最好面子,最反感别人在他面前提另一个人的名字。 当然了,除非那个人如雷贯耳,影响力极大。 厉元朗这个名字,在他印象里根本没有一席之地,他怎可容忍? 刘处一见艾明高失言,马上把话圆回来。 圆场的唯一方法,就是要践踏厉元朗。 于是乎,他立马说道:“艾副市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在京城谁不知道岳公子的名讳。厉元朗算个球,他也只能弄到八号,要是岳公子出面,一号都没问题,手到擒来,轻松至极。” 岳阳微微一笑,“小刘,你这话倒是得体。不是我说大话,在雨达会所,哪怕是他们老板,也会给我三分薄面。” “那是那是。”众人齐刷刷点头赞同。 “谁在这里口出狂言!”就在这会儿,一名穿着唐装,脖子上挂着一个绿色圆玉的男人,手里把玩着手串,慢条斯理走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名服务员,推着车子,鲜花之中,摆放着一瓶茅台酒。 而且站在他身旁的,竟然是厉元朗。 岳公子一见男人,顿时惊得瞠目结舌,“霍、霍总……” 本能的站起身,说话都不利索,有点结巴。 “岳阳,你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你算老几,竟敢提我们老板,你配么!” “霍、霍总,我……”岳阳被男子损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偏偏这位霍总他是一点不敢得罪,生怕惹恼了对方,没有好果子吃。 刘处根本不认识霍总是谁,扎着胆子替岳阳说话,“这位朋友,岳公子是岳副部长家的孩子,请你说话注意,要掌握分寸,不要太过分了。” 霍总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刘处,面色阴冷,却一句话没说。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艾明高急忙岔开话题,对厉元朗说:“元朗,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没有等你就开席了。过来,你坐在我身边,已经给你留了位置。” 霍总一改冷冰冰表情,客气冲厉元朗一伸手,“晴姐夫,您请入席,我还有几句话要对您说。” 晴姐夫! 听到这个称呼,岳阳仔细打量厉元朗,忽然眼前一亮,大惊失色。 “您是晴姐的……” 霍总说道:“晴姐的丈夫。” 啊! 岳阳张开嘴巴,瞪大眼睛。 可不是么,这位不就是不久前让他丢尽脸面的那个人! 白晴,还有徐菲菲葛雯娜全都在场。 这些女将,他更是一个都不敢惹,也惹不起。 厉元朗,还真是自己的克星。 但凡和他在一个场合出现,从没捞到好下场。 刘处观察着情况,什么晴姐、晴姐夫的,好乱啊。 禁不住口无遮拦的说:“岳公子,晴姐是谁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只知道您……” 本来打算在拍一拍岳阳的马屁,不成想岳阳大吼一声:“闭嘴!” 接下来的一个动作,让在场所有人全都惊掉了下巴。 甩起手来,对准刘处的脸,左右开弓,接连抽了两个大耳光。 清脆而响亮。 这一举动,刘处傻了,艾明高更是大出意料。 他第一反应是,厉元朗究竟什么来头。 第1037章 点到为止 刘处长捂着火燎似的的脸颊,吃惊看向岳阳。 岳阳怒扇刘处长的耳光,出气是一方面,亮明态度更是最重要的。 “晴姐夫,您、您请过来坐……”岳阳主动让出座位,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耀武扬威,颐指气使。 “岳公子,你别客气,我坐在明高身边就好。”厉元朗摆了摆手,坐在艾明高留出来的椅子上。 艾明高忍不住扫看厉元朗多眼,好像不认识一般。 霍总双眼微微眯着,冷冷瞪视岳阳一眼,随即将目光转向厉元朗。 “晴姐夫,我代表雨达会所对于您以及您朋友们的到来,由衷欢迎。为了表达会所的心意,特地送上一瓶精品茅台,请您和诸位品尝。” “霍总客气。”厉元朗微笑着点头回应。 在座所有人,包括五指扇红的刘处,头脑里都有个共同疑问。 厉元朗何许人也? 谁都看得出来,岳阳在这位霍总面前吓得脸都变色了,根本不是同一量级。 而这位霍总对待厉元朗恭敬有加,一口一个“晴姐夫”的叫着,那么问题来了,“晴姐”是谁? 大家充满好奇心,表情丰富的同时,疑问一个接一个的不断冒出来。 可谁都没有问,也不能去问。 言毕,霍总冲众人抱了抱拳,其实主要是针对厉元朗做了这个动作。 “各位还有什么要求,请向会所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随后,霍总冲厉元朗点了下头,转身走出八号包房。 一出来,原本的笑脸立刻变得阴沉,对身边人说:“马上打听出来那个姓刘家伙的底细。” 手下人点头称是,领命而去。 此时的岳阳,仍旧没敢坐下,而是走到厉元朗跟前,不住拱手道歉:“晴姐夫,我有眼无珠,冒犯您和晴姐的地方,还请您见谅。” “不知者不怪。”厉元朗大气的挥了挥手,诚恳说:“艾副市长他们遇到困难,诚心实意希望岳公子帮忙以解燃眉之急。” 说着,厉元朗起身拿过那瓶茅台酒,扫了一眼酒瓶盖便心知肚明,说道:“这瓶酒口味醇厚绵软,出身不俗,我单独敬岳公子一杯,以表心意。” 随后,找来一支空酒杯,给岳阳斟满,自己也倒上。 “岳公子,我先干为敬。”一仰脖,一口喝干。 果然还是那个味道。 岳阳不敢拿大,以同样的动作喝下。 他岂能不知茅台酒的来源出处,别看只有一瓶,那可是会所最高的待遇了。 因为这种酒本身不好弄,纵使整个会所,每天也没有几瓶。 既然是特供给大领导喝的,都有严格规定,不是随随便便想弄多少就有多少。 厉元朗给足岳阳的面子,岳阳自然懂得该如何做了。 接下来,他没有先前的云山雾罩,直奔主题,说的全是干货。 成安县的事情他可以向他爸爸提建议,但是能不能成他没保证。 他研究过,成安县是由于当地化工企业向地下排污,才导致地下水遭受污染。 按照成安县提交的报告,引流附近江水,一个是工程量大造价高,另一个,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水污染问题。 岳阳提议,必须要督促化工企业使用先进的排污设备,彻底断绝往地下排污,才是解决之道。 如果以现有的治理地下污染方案,部里经过研究论证,很难通过。 这就是司里卡着不盖章的主要原因。 不得不说,岳阳还真不是一无是处的悠闲公子哥。 他在大学念的就是地下水科学与工程专业,由于老爸是副部长,不能在部里工作。 只好去别的部委,弄了一个科长挂着。 因为专业不对口,让他失去工作兴趣,这才整天吊儿郎当的混日子。 岳阳这么一说,在座众人纷纷点头赞同。 就连艾明高都一个劲儿夸赞,岳公子一针见血,道出问题实质和关键。 这就是帮忙的最大表现。 能帮的自然好说,帮不上忙,他会给你出主意,让你不至于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飞乱撞。 这顿饭吃得氛围很好,虽然没有解决资金问题,但是也有收获。 最起码和岳阳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还把岳阳喝好了,喝美了,也喝醉了。 没有人灌他,那瓶茅台酒,他自己一个人喝掉一多半,不醉才怪呢。 酒宴散尽,厉元朗和艾明高回到宿舍,二人喝茶醒酒的时候,艾明高问道:“元朗,你家在京城?” “是。” “你爱人做什么工作?” 厉元朗回答道:“她怀孕了,在家养胎。” 看似不经意的聊家常,艾明高实则拐弯抹角打听厉元朗的底细,尤其是厉元朗的妻子。 厉元朗没有顺着他继续问,而是转换话题,提到岳阳在酒桌上的建议。 “唉!”艾明高长叹一声,“岳公子建议我们能不知道吗?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成安县经济体量名列全市前茅,主要靠的就是化工企业的支撑。全县大大小小有二十几家这类企业,每年向县财政上缴利税,又解决了几万个就业岗位。” “要是按照岳公子所言,这些化工企业肯定炸窝,甚至撤资搬走。你说说,县里不仅仅失去高额税收来源,光几万名工人的安置问题就让人头疼。” 厉元朗理解艾明高的苦衷,好心劝说,“明高,我认为这件事刻不容缓,必须要有割须断袍的决心。相比较经济效益而言,老百姓的健康才是第一位的。” “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操作起来牵扯各方面利益,不是一蹴而就,让人伤脑筋啊。”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作为同学和室友,厉元朗只能点到为止,不宜多说。 晚上,躺在床上的艾明高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厉元朗喝了点酒,又没心事,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艾明高见状,偷偷下床去了卫生间。 拿起手机打了个号码出去,“领导,这么晚了打搅您实在对不起,我有个重要事情向您汇报……” 此日上午,党校的开班典礼,在学校大礼堂举行。 每个班级都配备一正、一副两名组织员,职责相当于正、副班主任。 九点三十分左右,劲峰同志亲临到会,做了重要讲话。 这次,除了厉元朗他们这一批地厅班,还有省部班和县处班等其他培训班同时开课。学员加上教职员工,足足有三百多人。 大家早都知道劲峰同志要来,个个摩拳擦掌,异常兴奋。 不是谁都有机会看到劲峰同志本人,就连厉元朗身边的艾明高,脸色微红,双眼明亮,像打了鸡血一般。 劲峰同志说了二十多分钟,大家全都聚精会神认真听讲,不停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 因为他的讲话就是一种精神,一种指示,肯定会有重大作用。 劲峰同志说完,是校长发言。 他特别强调,学员入学要进行三个转变:从领导到学员,从工作状态到学习状态,从家庭生活到集体生活。 要尽早转变,尽早适应。 整个开班典礼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才宣告结束。 劲峰同志离开时,向台下全体起立的学员们摆手告别。 大家则以鼓掌方式欢送他。 典礼结束后,大家回到教室,举行支部活动。 这是全班学员头一次见面,气氛稍显活跃。 班主任名叫安子鸣,四十多岁的男教师。他在会上宣布支部书记、副书记,学委、文体委员和生活委员。 并且强调了几条要求。 第一个是纪律,学员要认真学习,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周一到周五上午上课,下午自习,节假日休息。 学校要查两堂,刹两风。 即抽查学员上课率和食堂就餐率,如果上课率和就餐率不高,会受到严肃批评,甚至通报处理。 第1038章 托了你的福 这样做,就是要刹住吃喝风和送礼风。 第二,是关于请假制度。 学员晚上外出必须请假,十一点之前务必返回学校,因为这是宿舍关门时间。 并且指出,请假在两天以内,由班主任批准。 两天以上、七天以内,需报进修部主任批准。 七天以上,则由副校长批准,并报教务部备案。 第三,在学校内,学员间不要称呼官职,只需叫彼此名字。 这样,就是让大家迅速适应从领导到学员身份的转变。在学校里,不要把自己当成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领导,而是身份平等的学生。 中午,厉元朗和艾明高在一食堂就餐,二食堂是清真食堂,专门是为少数民族学员准备。 因为有了就餐率考核,食堂里人满为患。 别看人多,却不乱遭遭,非常有秩序。 这和一般大学有明显区别。 主要是这里学员都是官员,素质普遍很高。 厉元朗和艾明高排队打好饭菜,找到一张两人桌刚一坐下,就有一人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 厉元朗回头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金胜,竟然是他? 金胜正端着托盘笑眯眯看着他。 厉元朗连忙起身打招呼,“金书记……” 金胜赶忙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纠正道:“你忘记了,要称呼名字。” “对对对。”厉元朗笑着说:“习惯了,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对了,你也在这里培训?” 金胜便说:“我在二班,典礼上就看到了你,没机会和你打招呼。” 厉元朗点头,并且把艾明高介绍金胜认识。 艾明高和金胜握了握手,说道:“你们聊,我去那边,正好也看见了一个熟人。” “谢谢明高了。”厉元朗知道,这是艾明高知趣,提供自己和金胜私人说话空间。 金胜坐在厉元朗对面,厉元朗主动问起,“老哥,你提拔了?什么位置?” “云水市副市长。”金胜坦然说道。 戴鼎县是云水下辖县,金胜作为县委书记,提拔副市长在情理之中。 “恭喜贺喜。”厉元朗微微抱了抱拳。 金胜连连摇头,“和你比起来,我还差着一大截呢。元朗,你这次培训毕业后,就应该上正厅了吧。” “我还真不知道。”厉元朗实话实说。 金胜颇具玩味笑了笑,“你小子不老实,不说实话。” “老哥,在你面前我没必要隐瞒。省委只是派我来进修,其他的没说。” “你有那么一个老丈人,升职是早晚的事。”金胜夹起一口菜慢慢嚼着,“提起这事,你和……”煞有介事的抬头看了看,压低声音凑近厉元朗,“你娶白晴这么一件大喜事没通知我,可不够意思。” 厉元朗解释说:“主要是时间仓促,又有特殊原因,我只告诉天侯一个人,请你多多包涵。”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毕竟身份高贵,我这种人是没有机会接触到的。” 由于食堂就餐人数比较多,不适合说太久。 厉元朗提议,晚上放学后,哥俩出去找个地方再详细聊。 “一言为定,晚上见。”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请假。 安子鸣和气的说:“厉元朗,你可是咱们班第一个向我请假的。好,我批准了,记住,要在十一点之前回来,否则就要关在宿舍外面了。” “谢谢老师提醒,我会注意的。” 当厉元朗准备转身离去之际,安子鸣善意的又说了一句:“少喝点酒,酒多伤身。” 厉元朗回过头来,笑着以示感谢。 等到厉元朗走后,安子鸣叹了口气,今天是开学后第一个晚上,大家互不相识,难免出去聚餐认识,交流感情。 这么久了,却只有厉元朗主动找他请假,懂得尊重他。 这些官老爷们,真不把他这个处级干部放在眼里。 没辙,他也只能暗中叹气了。 因为这些学员中,不少人回去后会有提拔,本就是厅级班,指不定谁出息到省部级,安子鸣是一个都不能得罪。 现实就是如此。 谁也逃脱不了现实的冲击。 学校附近有不少餐馆,由于学员身份特殊,餐馆的档次相对较高。 二人选了一家干净卫生的餐馆,里面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的确,不少学员出来吃饭,大厅内座无虚席,雅间更是爆满。 好不容易,发现角落里有一张二人桌。 厉元朗快速走过去,总算占上座位。 “少喝点?”厉元朗把菜谱递给金胜。 “行,一人一杯就可,别开学第一天,给人留下醉醺醺的印象。”金胜把菜谱交给厉元朗,“你来点菜,我不在行。” 厉元朗也不强求,点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外加一瓶半斤装的二锅头。 等菜间隙,二人抽着烟聊了起来。 厉元朗说:“老哥,你在戴鼎县当书记也有两年多了,早应该提上来。” 金胜弹了弹烟灰,“元朗,应该是一回事,实际上又是另一回事。” “上面没人在关键时刻替你说话,你做得再好再有能力,终归只是镜花水月。不过,我这次能够调到云水市,还是托了你的福。” 厉元朗一愣,“什么意思?” “这一次是全省干部调整,动作幅度很大。王书记对于你曾经的朋友或者部下,都有很好的安排。除了我去云水市政府外,张全龙调到允阳市蔺下区担任区长,王祖民就任新河市的市长。另外,天侯任乌玛县委副书记,一跃成为县委三把手。你说说,不都是和你关系近的人吗。” 厉元朗点着头,的确都有提升。 别的不说,张全龙是县委书记,这次去允阳蔺下区当区长,一下子成为副厅级。 允阳是副省级城市,市委书记都由省委常委兼任。 相应的,区委书记和区长也由正处变成厅级副职。 此时,厉元朗想到一个人,忍不住问:“常鸣怎样?还是光安镇书记?” 金胜颇有玩味地说:“元朗,常鸣对你可有意见了。” “我理解。”厉元朗愧疚说:“常书记临终前对我有交代,希望我带一带他。可你是知道的,这几年,我调动频繁,而且一直没有找到适合他的位置。” “况且,我一直担任副职,人事调动方面说话力度小,想要把他从东河省调过来,难度挺大。” “有时候,我真挺想他的,又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我是有愧于他。” “我理解你的苦衷。”金胜掐灭了香烟,身体往前探了探,低声说:“我临调走之前,对他有了新的安排,把他调到县委办公室担任副主任。” 县委办主任是县委常委,副主任是正科级。 常鸣没有提拔,只是平级调动。 厉元朗不明白,金胜一调走,换了新书记,对常鸣有好处吗? 正在疑惑之际,酒菜端上来。 厉元朗给金胜斟满酒,自己也倒上,半斤酒,正好一人一杯。 端起酒杯,厉元朗说道:“老哥,由衷祝贺你,我们喝一口。” 随着辛辣酒液咽下,厉元朗都顾不得吃菜,便把内心忧虑道了出来。 金胜夹了一口菜放在食碟里,笑眯眯的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知不知道谁接替的我?” 这事上哪里去猜,厉元朗坚决摇着头。 “徐万东。” “王书记的秘书?” “就是他。” 厉元朗略作思考,恍然大悟的冲着金胜竖起大拇指,“老哥,你这一步棋高明啊,我再敬你一杯。” “别拍我马屁了,要敬得是我敬你。” “好,我们互相敬,一起喝。” 二人对视着,心照不宣的哈哈笑了起来。 第1039章 吐诉衷肠 道理很简单,常鸣的妻子叶文琪是叶卿柔的堂妹。 而叶卿柔又是王铭宏的儿媳,王占宏的侄子媳妇。 在王占宏那里,常鸣不一定挂上号。 徐万东却不同。 怎么说,常鸣也是王占宏书记拐弯亲属,心里天平自然要有倾斜。 作为王书记的秘书,把他放在戴鼎县担任书记,本身就有栽培的意思。 所以,金胜这个安排,可谓十足周到,非常圆满。 关键是,县委办副主任和县委书记接触良多,一切顺利的话,常鸣非常有希望更进一步,把“副”字去掉,接替主任一职。 大多数情况下,县委办主任都由县常委兼任,也就是说,常鸣升任副处级,前景十分光明。 “老哥,你有这份心思,谢谢了。” 厉元朗这话有双重含义,一个是真心感谢,另一个,金胜的做法,也间接帮助他圆了对常鸣的愧疚。 “元朗,你不用谢我。只要你在仕途上走得长远,走得圆满,我们这些和泥你关系好的人,才能有机会。” 金胜意味深长说:“就说这一次,摆明大家是沾了你的光,从而走向一个更大的舞台,展示自己。” “政治这东西,没有坚强的后盾是玩不转的。你做的再好,就是埋在土堆里的金子,发光也没人看到。” “就像我,在甘平县窝了好几年,做县长的那段时间,我没有一天在十二点之前睡过觉,全身心扑在工作上面。” “慢待了家庭,慢待了妻儿,可我换来什么?仅仅是表面上的赞扬和肯定。真正到了提职的时候,没人想到我,更没人替我说话。” “好不容易你向常书记推荐了我,却由于水副书记的另有打算,将我的大好前程扑灭了。” “实不相瞒,那些日子我十分颓废和沮丧,甚至都想到了辞职下海。” “从政的人,谁不想升官,不想走得高走得远,只不过有些人嘴上不说而已。” “世界上没有高尚的人,有的话,早就被这个社会给淘汰了。” “元朗你说,当今好官和孬官该如何定义?我认为,好官是把老百姓的利益装在心里,时刻想着为老百姓造福。” “不像那些孬官、贪官,靠侵占或者剥夺老百姓的利益,为自己谋取私利。” “所以我觉得,不能说对自己仕途有追求,就是贪官、孬官。我们只想争取更大的平台,更广阔的施展空间,来实现自己的想法和愿望。” 金胜这番直白的肺腑之言,听上去很俗,最起码比冠冕堂皇的讲空话、假话强许多。 他喝了一口酒,压了压继续说:“来的时候,天侯我们两个在一起喝酒时,他就跟我讲了一个实在例子。” “你是知道的,天侯这人对仕途最没野心,最没追求。那一阵子,你我陆续走上领导岗位,天侯依然在正科级徘徊。” “每次回家,他老婆冯芸就在耳边念叨,说他没出息,嫁给他这一辈子算是倒了大霉,把他吵得连家都不想回了。” “这还不算,去老丈人家,老丈人都不给他好脸色,阴阳怪气的数落他,就连天侯的儿子都瞧不起他。” “天侯那段时间很苦恼,想找人诉说心里话,你我工作都很忙,没时间倾听。他自己一人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反正喝多了回家倒头便睡,冯芸说难听的话,他也听不到。” “后来,你帮他调到戴鼎县当了副县长,你说天侯为何那么愿意出席不相干的酒局。他不是显摆,他是想发泄,想要让人高看他一眼,他季天侯不是孬种,是条汉子。” “结果,却遇到任凯喝酒喝死那件事,受此牵连,副县长丢了,降为一级主任科员。登高跌落的那种滋味,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好在是你帮他,调到广南市委政研室。多亏是去了广南,要是调回甘平县,天侯跟我说,他死的心都有了。” “在政研室,天侯夹起尾巴做人,期间遭受到不少不公平对待,哪怕明知有人故意刁难,他都咬牙挺过来,从不反抗。” “经过一年多的蛰伏,天侯熬出头,去乌玛县担任常委副县长,一直到现在的县委副书记。” “不说别的,就说冯芸对他的态度,那真是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原来家里事事争吵,现在呢,即便天侯发脾气,冯芸都处处忍让,处处迁就,从不和他争辩,把天侯搭板供着,生怕惹他生气。” “天侯跟我说,冯芸是他老婆,是他最亲近的人。就连老婆都这么现实,这么势利。他算是看透了,出人头地该有多么重要。” 厉元朗苦涩的笑了笑,这种笑是理解,也是无奈。 季天侯的遭遇,他感同身受。 就说他被打压的那段时间,囊中羞涩,医药费都成了问题。同时也感受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人生起起伏伏,有低谷,也有高光。 其实这样反而能够锻炼一个人的意志。有低谷的经历,才能更加珍惜高光的来之不易。 哥俩说了很多知心话,包括厉元朗和白晴这段婚姻。 金胜说:“元朗,天侯和我谈起你们结婚婚,你知道我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厉元朗笑说:“你肯定认为我是攀高枝了。” “不是。”金胜坚决摇了摇头,“我不这样想,我倒是认为这是陆家在给你投资。可能这话我说的太过直接,影响到你们夫妻感情,我没有挑拨的意思。” “老哥。”厉元朗举了举杯,“我们今晚无话不谈,说说心里话,就像我们以前那样。说实在的,我现在听到心里话的机会不多。” 金胜想了想,坦然说道:“我分析过你们的这段婚姻,有些话你别介意。” “不会,你说我听着。” “那好。”金胜喝完一口酒,双手花插在一起,郑重其事道:“元朗,你结过婚,还有孩子。白晴家庭就不说了,单就她本身而言,能够不计较这些跟你在一起,我认为原因只有一个。” 金胜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陆家是在真心栽培你,希望你将来出人头地,能够延续他们家的辉煌。” “我猜想,首长膝下还没有继承他衣钵的儿女,如果有的话,你们这段婚姻肯定不能成立。纵使白晴想和你结合,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反对,拆散你们。” 到底是金胜,分析能力超前,这些话还真被他猜对了。 “你今年三十八岁,已经到了副厅,这次培训回去,上正厅不成问题。” “翻开那些大人物的从政履历,你就会发现,他们在你这个年龄段,基本上也就处于你目前状态。而且,你现在从事党务工作比较多,政府部门很少。我想,你的下一步应该是和政府口有关系。” “按照这样发展逻辑走下去,你在四十七八岁的年龄,有很大几率晋升到省部级,五十左右,就能成为执掌一省的封疆大吏。” “你别以为我喝酒了胡说八道,我也不是什么算卦和占卜先生,我是通过认真分析得出的结论。” “元朗,陆家其实早就有为你铺路做准备了。选择了你,也选择了他们的未来。” “以现有趋势,如果想要成为站在金字塔上的人,除了自身能力水平外,没有过硬的根基,是根本不可能的。单从老同志那里,就得不到支持。” “我不是危言耸听,这就是现实。就说国内那些有钱人,别以为他们是白手起家,哪一个没有家庭背景,哪一个没有强大后盾。” “商场是这样,官场同样也是如此。一个平民百姓,哪怕上面有伯乐欣赏,真要想站在很高位置,微乎其微,十分渺茫。” 第1040章 透彻和直白 晚上,厉元朗躺在床上,思考着金胜和他说得所有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开始紧张而又充实的党校生涯。 党校课程分为小课、中课和大课。 小课是以支部为单位上课,中课是几个支部几百人一起上课。而大课则是在学校大礼堂或者综合楼的阶梯教室进行。 主讲大课的,请的都是省部级领导,或者在这一领域内顶级专家。 他们水平很高,讲课生动透彻。有些课程,比如世界经济危机或者国际时局分析,在学员中十分受欢迎。 还有一个重要特点,在这个讲台上,老师们放得比较开。从他们授课内容中,可以得到很大的启发,广泛的受益。 在学完一个小单元后,学校会组织大家讨论,讨论以组为单位,每组十来个人。当学完一个大单元之后,会以支部为单位,进行大讨论。 讨论的气氛相当热闹,每个学员提前都会做好充分准备,并作主题发言,然后大家依据发言内容,展开激烈讨论。 在这里,没有什么书记,什么市长,大家一视同仁,有一说一,针对的是讨论内容,不针对个人。 厉元朗认真听讲做笔记,并积极参加讨论,发言内容总是一针见血,在学员中引起很大反响,同时,班主任安子鸣对他多有留意。 课余时间,厉元朗也经常参加各种娱乐活动。 打篮球和下象棋是他的最爱,游泳他很少参与。 主要他不会水,是个旱鸭子,对水有天生的忌惮。 总之,将近一个星期的党校生活,令厉元朗受益良多。 周五放学后,学校给学员们放假两天。 家在京城的,能够回家住。 外地的学员,趁着休息机会,同样可以返回去处理工作事物,只要在周日晚上赶回来即可。 这是学校针对学员们特殊身份制定的制度。 大家都在领导岗位,难免事情繁重。 特别是很重要的大事,学员们不在场,有些事难以决断。 所以,到了周五下课后,不少车辆徐徐开出学校大门,蜂拥离开学校。 艾明高也要急于返回成安县。 主要是处理地下水治污的问题。 他要连夜召开会议,商讨进一步的解决方案。 “明高,多多注意身体。”厉元朗临走之际,和艾明高握了握手。 “你也一样。”艾明高坏笑起来。 几天接触,厉元朗和艾明高关系上升了一个台阶,相当要好。 “咱们一起走吧。”艾明高说着话,拎起公文包和厉元朗并肩往学校大门口走去。 路上,艾明高向厉元朗说了一件事。 省厅的那位刘处长,不知什么原因被停职了,正在接受纪委调查。 “什么?”厉元朗眉头一皱,十分吃惊。 艾明高感叹的摇着头,“我也是刚刚接到消息。刘处可惜了,要不出事的话,他下一步会去下面地市担任主管水利的副市长,现在却……” 厉元朗说:“打铁还需自身硬,他要是没有问题,就经得起考验。” “是啊。”艾明高点头赞同。 说话间,哥俩来到了大门口。 一辆黑色奥迪徐徐开过来,艾明高的秘书下车,打开后车门。 艾明高扫了一眼四周,问厉元朗:“没车来接你?” “我没有车,坐地铁回去。”厉元朗耸了耸肩,轻松回答。 “干嘛费那个劲,坐我的车送你。”艾明高拽了拽厉元朗的胳膊。 厉元朗连连摆手,“不用,我没多远,别耽搁你赶晚上的飞机,再见。” 看着厉元朗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车远去的背影,艾明高再次闪现出心中疑云。 当他得知刘处长出事后,第一反应就是和厉元朗有没有关系。 不过,看样子厉元朗是一无所知。 那么是谁? 或许是刘处长在省厅的对手。 倒不是艾明高偏爱这位刘处长,只是认为这件事有点蹊跷,貌似很不简单。 通过雨达会所一事,艾明高认为厉元朗的妻子一定有很深的背景。但是看到厉元朗挤地铁回家,又让他看不懂了。 厉元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来惭愧,这是厉元朗第一次在京城坐地铁。 他来京城很多次了,每次都是车接车送。 根本没机会也没时间享受坐地铁的经历。 此时正值下班高峰期,厉元朗排队在自动售卡机那里购买了乘车卡,刷卡进站。 走进地铁站里面,站台上人头攒动,人满为患。 每个登车口都排了一个长长的队伍,等待乘车。 厉元朗规矩的站在队伍后面,放眼望去,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女。 看到大家行色匆匆的脸上挂着疲惫不堪的神情,厉元朗唏嘘不已。 这些年来,不少外地人,尤其高校毕业的大学生们,大都选择在京城就业。 由此造成京城变为外地人集中的现象。 相反的,像他工作过的东河省,包括荣山省还有现在的安江省,却出现了严重的人口流失。 这与当地经济不景气的大环境,有直接关系。 要是经济发展好,谁愿意舍近求远,背井离乡去外地生活。 地铁间隔五分钟左右一趟。 他思考的时候,听到远处传来轰鸣声,一辆地铁徐徐驶进站内。 停稳后,随着车门打开,先下后上。厉元朗随着人群被挤进了地铁车厢。 人真多啊。 几乎是人挤人,人挨人,很少能有空余缝隙。 即便这样,安全员还往车里挤了又挤,感觉车厢就像一个沙丁鱼罐头,让人透不过气来。 厉元朗抓住扶手,在身前身后都有人夹着的情况下,微微闭上眼睛,用听觉感受地铁行驶中的嗡嗡声音。 他坐的这趟地铁要经过十二站,而且每站的人都不少。 不过随着人员流动,厉元朗终于找到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站着。 即使这期间有空座位,厉元朗也没坐,他是把这种机会让给别人。 特别是看到工作一天,身体乏累的年轻人,厉元朗不忍心和他们抢座位。 随着车厢的晃动,厉元朗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听到附近传来一个老者声音:“唉,你起来,让我坐。” 厉元朗一听,睁开双眼看去。 只见不远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对一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孩,趾高气扬的给其让座。 女孩看到老头的模样,吓得本能就要站起来,却被身边男孩按住,“别动,不给他让。” 女孩忙说:“他都那么大岁数了,让他坐吧。” 男孩反驳道:“要让座态度好点,他这样子好像谁欠了他似的。” 老头一听,顿时大怒道:“小崽子,我是老人,你一个乡下人有什么资格坐着,就得让我坐。” 男孩扶了扶眼镜框,气愤说:“你嘴巴干净点,别骂人。” “骂你怎地,你丫就是欠骂!没你们这些个乡下人,地铁里至于挤成这样!” 老人的一句话,顿时引来众怒。 不少年轻人纷纷指责老头不讲理。 老头瞪着眼珠子叫嚣,京骂一句接着一句,还直接动手去拽女孩胳膊。 “不要碰我!”女孩终于反抗,甩开老头的手,一双大眼睛使劲瞪向老头。 男孩看不过去,站起身一把推开老头的手,怒吼道:“你要干什么,在动手动脚,当心我告你非礼人家!” 出现这种情况,车厢内的安全员闻听,就要过来劝阻。 只可惜车厢里人太多,他要想挤过来很不容易,相当费劲。 就在这时候,只听“啪”的一声响,老头甩手打了男孩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 众人一惊,男孩更是捂着右脸颊,怒目圆睁,抬起手来直奔老头扑去,眼看着一场纠纷就要有升级的危险。 第1041章 坏人变老了 危急时刻,厉元朗挺身而出,一把抓住发怒男孩的手腕子。 “你要干嘛!”男孩一时愣住,对于厉元朗的举动充满敌意。 “小伙子,拳头解决不了问题。”厉元朗善意提醒道:“你要是动手,就从有理变成没理。” 老头本以为厉元朗是帮他,可一听话头不对,立刻吼起来,“你算干嘛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厉元朗面色一凛,指着四周的年轻男女,同情道:“你看一看他们,工作一天身心疲惫,坐着能够舒缓减压。” “你这把年纪已经退休,不用体力劳动。可你却让他们给你让座,你凭什么!” 老头眼珠子一瞪,“就凭我是老人,就应该给我让座。” 厉元朗冷笑道:“让座是情分,不让座是本分。法律上没有哪一款要求必须给你让座。” “尊老爱幼,是我们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美德,就是因为你这种人,玷污了它,破坏了它!” “而且,你还公然打了这个小伙子,告诉你,你已经涉嫌违法,故意伤害他人。根据治安处罚条例,现在就可以拘留你。” 老头有点傻眼,可不想就此认输,气愤的举起手就要对厉元朗动粗。 厉元朗没有躲,双眼冒火冷冷逼视老头,义正辞严道:“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会马上报警,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环顾一下四周,看到不少人拿手机拍摄,心有底气说:“我说到做到,要不然你可以试一试。” “我,你丫……”老头被厉元朗训斥的哑口无言,满脸通红。 “骂人是最无能的表现,你为老不尊,真是白活了几十年。让座,是让给那些值得尊重的老年人,不是你这样满嘴脏话,自以为是,没有素质的自私小人!” “好!” 厉元朗的话还没说完,车厢里立刻响起一阵叫好声。 紧接着,大家七嘴八舌,纷纷开始指责老头。 老头见状,忽然捂起胸口,叫唤着:“哎哟,我心口疼,我心脏病犯了。” 说着,慢慢蹲下身体,面露痛苦相。 其他人全都紧闭嘴巴,不敢在出声了,生怕被老头讹上。 厉元朗轻松一笑,冷声道:“好,你自己说得了心脏病,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如果发现你是装的,你的罪名还要加上一条敲诈罪。” 老头抬起头来,怔怔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却懒得看他拙劣的表演,拍了拍男孩肩膀,安慰道:“这位同志,他刚才打了你,你选择报警的话,我愿意作为证人给你作证。” 男孩十分感动,摇头说:“算了,一个耳光,不碍事的。” 女孩站起身抓住男孩胳膊,冲厉元朗微微点头,腼腆低声说了两个字:“谢谢。” 这时候,安全员终于挤了过来。 其实,他早就知道一切,还是按照规定询问。 都不等厉元朗回答,旁边有人抢先说了大致过程。 正好,地铁到了下一站。 老头低着脑袋,在一片嘘声中,灰溜溜落荒而逃。 他前脚一走,整个车厢顿时响起一阵掌声。 这掌声既是对老头的嘲笑,更是赞扬厉元朗的义举。 可厉元朗的心情却十分沉重。 当下,这种情况屡见不鲜,这是让他遇到了,还有许多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发生。 真应了那句话,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正巧,厉元朗是和那对男孩女孩在同一站下车。 摆手打过招呼后,厉元朗欣喜看见,原本只是拽着男孩胳膊的女孩,很自然的挽住男孩,样子甜蜜而温情。 厉元朗摇头苦笑,看样子,男孩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维护她帮助她,让她对男孩有了认可和依靠。 由衷祝福他们。 一个耳光换来甜蜜爱情,值了。 吃晚饭的时候,厉元朗向白晴提起了回来的经历。 白晴笑说:“你呀,又有感想了是不是。” “是有感想。”厉元朗握着筷子,忧心忡忡说:“姐,你说我们现在的生活好了,物质生活比以前有了很大提高,可我们的精神世界为什么倒退了呢?” “我一直在想,听我爸爸聊起从前的社会,那时候的人普遍善良,没有歪心思和坏心眼。” “我常听人说,那时候有首歌曲叫什么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他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 “那会儿,拾金不昧,小孩子扶老人过马路,就是单纯的做好事,为这,学校还有考核和奖励。可现在呢,别说扶老人过马路,就是有人摔倒了,都不敢去扶,生怕被讹到。” “就是因为有这样的案子发生,到头来,被冤枉者得到澄清,仅此而已。我觉得这样很不合理,要是再有这种事情,应该让讹诈者受到法律严厉制裁,不要让善良人寒了心。” “十几年前有个案子,有句话我记忆深刻,就是那句,不是你撞的,为什么要去扶?” “这句话就像是一句警示恒言,烙印在许多人脑海里。每当出门在外遇到需要援手帮助一把的时候,这句话就会在耳边回响。” “仿佛在告诫人们,不要多管闲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才是如今社会为人处世的聪明之举。” “可以看出,当年的这句话,确确实实对无数人的人生观、社会观和价值观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甚至有人说,这句话让整个社会道德至少倒退了十年。说法也许有些片面和夸张,但也不无道理。” 白晴赞同说:“这说明我们的舆论导向出了问题,抬高了自私狭隘,拉低了心底善良。社会浮躁,急于追求物质享受,从而忽略了精神层面的教育。” 厉元朗接着说:“就像现在网络上经常冒出的喷子一样。这种键盘侠,对于自己生活上的不如意,全都在网络上尽情发泄。什么事什么人他都喷,在他眼里,就没有好的。” “其实他自己,反而一事无成。真正生活好的人,抱怨少,因为没什么可以抱怨的。” 白晴微微点头,“你说的我认可,用圣人要求别人,用贱人约束自己。” 厉元朗继续吐槽,“是什么造成这种现象?我认为主要还是我们法律不够健全也不够严厉,违法成本低。我骂就骂了,反正也没人找我,我不承担任何责任。” “仅靠宽松的法律,不足以约束人。要从严立法,细化法律条款,才是解决之道。” “都说外国人素质高有修养,他们是被严格的法律条款约束出来,导致在他们的潜意识里就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果做了不能做的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白晴挑了挑眉毛,打趣道:“你这可是有点崇洋媚外了。” “我不是。”厉元朗摇摇头,“好的东西我们要学,去其糟粕取其精华,老祖宗留下的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好了,不说了,看你像个怨妇似的。”白晴摆了摆手,“一个星期了,谈一谈你在党校的学习感受。” 厉元朗滔滔不绝,讲述党校的收获心得,并且提到了雨达会所一事。 “你对我的安排还算满意吗?”白晴笑问。 “满意,十分满意,谢谢你周到的安排。” 话不在多,一切尽在不言中。 厉元朗又说:“不过,我的室友艾明高却对你充满兴趣,拐弯抹角打听你的身份。” “你是怎么说的?”白晴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厉元朗的碗里,不经意的问。 厉元朗轻微摇头,“我不说,让他自己猜去。” 白晴一听,却露出玩味的一笑。 第1042章 出名并非好事 “其实,你帮他们订下雨达会所的那一刻起,已然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没关系,他们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只要对你有利就行。” 白晴继续说:“有时候,神秘一点反倒更好。” 厉元朗自然明白,深情说:“有你在我身边,挺好。” “那你该怎么感谢我呢?”白晴传递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厉元朗嘿嘿坏笑,“我会让你求饶不得……” 一夜疲倦,日上三竿,夫妻二人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厉元朗慵懒的拿过来一看,竟是穆广森。 放在耳边,厉元朗轻松道:“广森,什么时候来京城,我要好好招待你和紫欣。” “厉书记,我们不急,过一段时间就去,有一件事你注意到没有?” “什么事?” 听穆广森叙述,他无意中在网上发现一段上传视频,题目是《嚣张老人强迫年轻人让座,好心人仗义执言怒斥其行为》 一看,正是昨天在地铁里,老头强行让座的一幕,以及厉元朗训斥老头的全过程。 评论区几乎一面倒的讨伐老头,群情激奋。并且对厉元朗的举动,都予以大加赞赏。 竟有这事? 厉元朗赶紧找到那段视频,白晴靠在他肩头上,和他一起认真观看起来。 发视频的人,几乎记录了整个过程。 尤其是全车人鼓掌的镜头,非常令人激动。 在评论区里,不少人都在打听厉元朗的身份。 也有网友爆料出来,又说厉元朗是他们所在城市的前任政法委书记,还有说是前任副书记,甚至最早追溯到厉元朗在甘平县任职的履历。 当网友知道厉元朗是一名官员的身份,纷纷点赞留言。 有人指出,在当今社会,能有这么一名见义勇为的好领导,该有多么幸运。 也有人表示,希望今后能够多多涌现像厉元朗这样,有正义感、有良知的好官。 白晴撇了撇厉元朗,“弟,看见没,你出名了。” 厉元朗长长舒了一口气,“我倒不认为出名是件好事。” “怎么说?”白晴不解。 “往往好评如潮时,就是恶评的开始。”厉元朗忧心忡忡。 白晴夸赞道:“看来,一个星期的党校生涯,让你的政治觉悟性和敏锐度又有了提高。弟,别人怎么看不重要,关键是于劲峰他们怎么想。我可是知道,于劲峰有时间,也会上网。” “我担心的正是这个。” 厉元朗的话音刚落,白晴手机响了。 接听之后,白晴接连“嗯”了几声,挂断后告诉厉元朗,“爸爸的电话,让我们晚上过去吃饭。” 厉元朗苦笑道:“该来总是要来,就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爸爸和你聊的时候,你准备怎样回答?” “实话实说。”厉元朗道出四个字时,眼神中有了坚定和果毅。 别人出名,会欢欣雀跃,而厉元朗,却顾虑重重。 他的担心,在和陆临松见面后,表现的非常强烈。 “说说你的理由。”陆临松泰然说道。 “坦率说,我作为一名党校在读学员,身份特殊,过分的宣传我,影响不好。有句话叫做枪打出头鸟,我不想成为那只鸟,惹人注意。” 陆临松微微一笑,“你的后背没有枪,有我在,有枪的话,也没人敢打你。倒是你的担心没有错,我们该宣传的是那些真正应该宣传的人,而不是你。” “你的身份和你目前所处情况,过分宣传你,会给你增加一些不必要的负担。你还处在初级阶段,要懂得收敛锋芒,凡是那些有成就的人,在你这个阶段,基本上都处于蛰伏状态,不显山不露水,让人感觉你越平静越好。” “行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你去吧。”陆临松摆了摆手。 厉元朗前脚一走,陆临松后脚就把岳秘书叫进来,“我想要和天河同志通电话,你联系一下。” 岳秘书领命出去。 没多久,陆临松办公室的红色话机响起来。 陆临松慢悠悠接听,“天河同志你好,有件事我需要表明我的态度。我认为,厉元朗不过是尽了一名普通市民应尽的责任,不要过分宣扬他,这样不好……” 在白晴的房间里,白晴询问厉元朗,“爸爸的话你分析透彻了吗?” “我想明白了。”厉元朗深深点着头,“你爸爸希望我保持低调,切不可张扬,减少出头露面的机会。这样,对我将来发展会有益处。” 他没有把内心的话完全说出来。 有些话还是藏在心里为好。 那就是,陆临松是不是有把他推上高位的想法和打算。 通过刚才的对话,厉元朗完全相信,也印证了金胜和他讲的话。 陆临松的确有这种计划。 很简单,按照陆临松所言,他现在只是初级阶段,就像刚孵出来的雏鸟一样,各方面机能都很脆弱。 他需要呵护,不能在恶劣的环境下经受狂风暴雨的洗礼。 正如这次呵斥抢座老头事件,媒体过度宣传他,很容易让各方势力注意到他。 如果他要想成为站在金字塔上的人,切不能曝光太多,过早变成众人关注的焦点,这对他是不利的。 默默无闻,埋头苦干,才是他的上佳首选。 所以,厉元朗一直没有和白晴聊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不想破坏和白晴之间的夫妻关系,更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况且这种话他没法问,那样显得他十分幼稚。 总不能陆临松亲口对他说,我要培养你,将来成为什么什么。 绝无把握的事情,陆临松根本不会说。 对于厉元朗的说辞,白晴略有所思,默声不言。 “姐,你有心事?” “我有预感,这件事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白晴忧心道:“这是有人故意宣传你,让你出名,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厉元朗颔首,“我的担心正是这点,我想,你爸爸一定会阻止,不让其继续发酵下去。” “很有可能。尚天河抓宣传工作,爸爸的话,他是能够听进去的。” 事实正如厉元朗和白晴的预料。 晚上在陆临松这里吃过饭,回去之后,厉元朗便发现,网上有关于这件事的热度正在逐渐消退,评论也没之前那么踊跃了。 厉元朗深深有了如芒在背的感觉。 这种斗争无处不在,无孔不入。 今后要更加的小心谨慎,稍有不注意,就会造成万劫不复的境地。 夹着尾巴做人,才是真道理。 穆广森和张紫欣,是在厉元朗上课近一个月之后,才来京城的。 厉元朗去机场接他们后得知,这俩人已经领取了结婚证,并在拜州举行了隆重婚礼。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厉元朗故作生气的假声质问。 “厉书记,我和紫欣是怕影响到您学习进修,就没有说。” 听到穆广森管自己叫“厉书记”,厉元朗一时还不习惯。 在学校里,大家都互相称呼姓名,早没人叫官职了。 “就冲你的表现,吃饭的时候,我要罚你三杯酒。” 穆广森脸色一红,连连点头,“您罚吧,十杯八杯我都喝。” “别吹牛了,你的酒量我还不知道,三杯正好,四杯肯定喝醉。” 张紫欣点头称是,“还是厉书记您了解他,婚礼那天,他只喝了四小杯白酒,醉的一塌糊涂。别人新婚之夜如胶似漆,哪像我们,我伺候他整整一夜,第二天,广森还是迷糊的。” “紫欣,别胡说,在影响到厉书记的好心情。”穆广森埋怨起来。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 当白晴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出现在穆广森夫妻面前时,这俩人全都傻眼了。 第1043章 交实底 穆广森和张紫欣都认识白晴,当年白晴在拜州闹的那一幕,记忆深刻。 “厉书记,这……我……”穆广森蒙了,语无伦次的比划着,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了。 “叫嫂子就行。”厉元朗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好让穆广森夫妇减少拘束。 “你们好,我叫白晴,是你们厉书记的爱人。”白晴微笑着主动伸出右手。 穆广森这才反应过来,两只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和白晴的手搭了一下,很快松开。 倒是张紫欣抓住白晴的手,挽住她的胳膊,甜甜说:“白姐,你还是那么漂亮。” 白晴笑了,挑眉问:“你见过我?” “没见过你本人,当初厉书记昏迷不醒时,你把明尚白训得犯了心脏病,你的事迹在拜州可谓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你这是夸我还是说我霸道。” 张紫欣眨着大眼睛,灵性十足的说:“自然是夸你,因为明尚白后来出了事情,大家都把他归类于贪官范畴。说明你火眼金睛,早就看出明尚白不是好人,你这是为民除害,是义举。” “呵呵。”白晴无奈摇了摇头,“到底是做记者的,这张嘴够刁钻和伶俐,反应也快。小穆,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娶到这么一个聪明美丽的老婆,你赚大了。” 穆广森挠了挠头,就会傻笑。 “别在门外说话,都请进来。”白晴以女主人的身份,礼让穆广森张紫欣走进别墅里。 刚才在来的路上,穆广森的一双眼睛就看个没完,并对京城美景赞不绝口。 一问才知道,这是穆广森头一次来京城。 自然兴奋,哪哪都新鲜。 结果,这种兴奋劲因为得知白晴是他最信任的厉书记老婆,被惊讶遮盖住了。 不成想,一走进这栋别墅里,望着豪华装修,再一次震惊眼球。 不仅是他,就连张紫欣都看傻了。 乖乖,看样子比五星级酒店还漂亮,简直就是皇家宫殿。 白晴脸上挂着笑意,眼神不由得瞄了一眼厉元朗,传递出别样意味。 厉元朗平静如初,把穆广森夫妇让进楼下客厅。 夫妻纷纷坐在真皮沙发里,意犹未尽观赏着一切。 好半天,张紫欣才说:“厉书记,你家可真漂亮,太漂亮了。” “漂亮就多住几日,把京城的所有名胜古迹玩个够,再回去也不迟。”厉元朗如是说。 “你让我们住在你家?”张紫欣充满惊讶。 “你们来京城看望我们,就是我们的客人,当然要住在我们家里,这是应有的待客之道。” 白晴也说:“元朗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并且已经准备好你们的房间。紫欣,走,我陪你去看看房间布置得合不合你们心意。” 张紫欣明白,厉元朗准是有话要和穆广森单独聊,去楼上不过就是个借口而已。 知趣的和白晴一起离开,坐电梯去二楼。 两个女人走后,厉元朗亲自给穆广森倒了一杯茶。 穆广森受宠若惊,非要抢着自己来。 “你是客人,客随主便,这点事不用和我争。” 倒完茶水,厉元朗询问穆广森有什么打算。 “您说的是我个人生活还是工作方面?” 厉元朗自顾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工作和家庭都有。” 穆广森抿了一口茶水,绿茶清香鲜爽,“关于我的工作,我和紫欣谈论过。厉书记,我想跟着您,只要您需要我,我会一直跟您做到底。” “那倒不至于。”厉元朗弹了弹烟灰,“在适当的时候,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工作岗位。不过就目前而言,我的去处尚未有定论。还有四个多月我才能毕业,这段时间,你只能闲赋在家等待,不知紫欣能否理解。” “她听我的。”穆广森回答的相当干脆。 “好吧,你既然决定了,等着就是了。” 穆广森放下茶杯,双手搓来搓去,厉元朗便说:“你想问什么,我会全部告诉你。” 穆广森深深低下头,踌躇不决。 厉元朗看得出来,索性直说,“你是想知道白晴的身份吧。” 穆广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她是陆临松的女儿。” 陆临松…… 一开始,穆广森还没反应过来,忽然间,他整张脸的表情僵住,眼睛瞪得老大,张着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其实没什么,你也看到了,她和我们一样,没有什么特殊的。” 穆广森还是处于高度蒙圈状态,大脑混乱,如泥塑木雕一般。 厉元朗既然已经邀请了穆广森夫妇来家做客,就做好如实相告的准备了。 由于厉元朗在党校有课程。利用大礼拜的两天休息日,陪着穆广森张紫欣游览了京城几处最有名的旅游胜地。 剩下的时间,就由小青代他们夫妻完成。 穆广森和张紫欣在京城玩了一个星期,返回拜州的家里,穆广森才把白晴真实身份告知妻子。 张紫欣惊讶之余,更加支持丈夫紧跟厉元朗身边,绝不改变。 夏去秋来,一晃时间到了九月中旬。 这期间,发生了几件事。 一个是,经过数月的取证审讯,何氏兄弟的案件侦办完毕。 并于九月初进行了一审判决,判处何文满和何文江兄弟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哥俩不服法庭判决,当庭提出上诉。 根据法庭的举证,估计二审也就是终审判决,更改的可能性不大。 最主要的是,他们两个民愤极大,不除不足以看到政府扫黑除恶的决心,难以得到老百姓的理解和支持。 与此相关的原怀城市官员,也都在这中间纷纷做了判决。 盛意志有期徒刑二十年,唐生源十五年,李雪红十年,卢啸达和杨民全是无期徒刑。 其他人员一并做了处理,全都沦为阶下囚。 另一个,汪敏之死的真凶,也都伏法。何文江被判死刑的罪名中,就有汪敏一案,算是为汪敏报了仇。 夏若然被解救出来的次日,不辞而别,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厉元朗反倒认为,这算是夏若然最好的归宿了。 去一个陌生之地,隐姓埋名。忘记过去,从头开始,这才是她美好人生的理想选择。 还有一个,安江省顺通公司总经理赵楚风因贪腐问题被调查,并且牵扯出来一大批官员。 赵楚风不止是顺通公司总经理,同时兼任省国资委副主任。 自从盛意志等人出事后,这是省纪委主抓的又一起反腐窝案。 这件事和厉元朗关系不大,而且马上要经历毕业考试,加之白晴的预产期也要来临,他根本无暇关心此事。 白晴的预产期本来在九月二十七号,可是却迟迟没有动静。 经过国内最出名的妇产科专家亲自检查,告诉厉元朗夫妇,胎儿一切良好,之所以还未出世,是因为不到时候。 厉元朗和白晴早已经商量好,考虑到白晴是高龄产妇,为了安全起见,一定要做剖腹产手术。 厉元朗这段时间既要忙着背题考试,准备毕业论文,又要挂念老婆。 即便白晴身边不缺人照顾,可他始终不放心。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厉元朗刻苦努力,考试和论文双双通过,终于可以拿到毕业证了。 毕业典礼是在九月的最后一天。 大礼堂坐满了等待毕业的学员。 经过半年的时间,大家热情高涨,兴奋异常。 出席毕业典礼的,除了校领导外,尚天河代表于劲峰出现在台上。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看见尚天河本人。 戴着一副眼镜,人很瘦,绷着脸,给人一种不拘言笑的印象。 走完其他程序,最后是学员上台领取毕业证书的激动时刻。 厉元朗没有想到的是,在这个环节上,却出现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 第1044章 儿子顺利诞生 校方安排学员们见到领导要说:“领导好。”领完证书后说声:“谢谢”,不可以擅自耽搁时间。 耽搁的是领导,毕竟领导时间宝贵。 同时还有后面学员,大家领完毕业证,就要马不停蹄返回各自工作岗位。 他们时间同样紧迫,有的还在等待他们回去一锤定音呢。 最先上台领证书的是省部级班,然后是厅局级,最后是县处级以及其他班级。 四十多分钟之后,厉元朗和艾明高等人纷纷走上台。 无巧不巧的,厉元朗正好站在尚天河的对面。 他中规中矩的和尚天河握了握手,一如既往感觉到,尚天河的手非常软乎。 这是他与大干部握手的普遍感受。 尚天河面带笑意的说:“厉元朗同志,返回工岗位上后,你要转变思想观念,勇于接受挑战,不要辜负了组织对你的期望。” 厉元朗有些愣神,他注意到尚天河即便和省部级毕业学员握手时,脸色顶多变得平和,却没有笑模样,更别提多说一句话了。 然而和他,不仅笑了,还说了这番意味深长的话语。 厉元朗从尚天河手中接过毕业证书,说了声:“谢谢领导的鼓励。” 就多了几个字,他不能说太多,那样会招致别人嫉妒和反感。 小小的一个细节,厉元朗认真对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毕业典礼结束后,厉元朗突然接到小兰的电话,说白晴有了反应,已经送去京城最好的妇产科医院。 原本今天,全班要有个聚餐活动。 半年的集体生活,大家都有了感情。 趁此机会,多多交流沟通,指不定什么时候用得到。 尤其是艾明高。 怎么说,厉元朗和他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喝一杯离别酒是情理之中。 无奈,这一切都得给老婆生孩子让路。 厉元朗只好向班主任安子鸣告假。 “你爱人就要生产了?快去,这可是头等大事。”安子鸣对于厉元朗印象非常好。 低调且谦恭认学,很懂尊重别人。 而和艾明高道别时,艾明高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说:“元朗,就要分别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祝你爱人生子一切顺利,也祝你步步高升。” 厉元朗使劲摇着艾明高的双手说:“明高,也祝你事业顺心,一步上一个台阶。或许不久的将来,我们还有见面机会。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再见。” 和艾明高挥手告别,这次是小青开车来接的他。 坐进宾利车里,厉元朗急切询问白晴的情况。 小青却告知他,白晴只是肚子略微有些疼,到了医院检查,大夫说她还不具备剖腹产手术的要求,让她等一等。 厉元朗长长松了一口气,差点把人吓死。 陪在白晴身边,厉元朗紧紧攥着她的手。 “元朗,我有点怕……” “不要怕,我一直都在。”厉元朗抚摸着白晴的手心,轻声安慰。 陆霜在一边也劝说道:“姐,没事的,到时候一打麻药,你不会感觉到痛。哪像我那时候,自然生产,可遭罪了。” 这会儿,陆涛接完电话进来,说道:“爸爸刚才打电话又问了,他比谁都着急。” 陆霜一反常态的感伤说:“爸爸真是偏心,我生孩子那阵,他就打过一个电话。姐姐这次才来多久,已经打过三次电话询问了。” 陆涛碰了碰她,“这种时候了,你就别捻酸捏醋。我们都是爸爸的儿女,他对我们始终一碗水端平。” 陆霜反应过味,马上尬笑:“我开个玩笑,姐姐、姐夫你们别介意。” 厉元朗和白晴心知肚明,却无法回应。 陆临松对白晴的确要偏心一些,这可能和白晴离开他很久,内心感觉愧疚有关。 如果海向军不是精神不好,他对海向军应该最好。 多子女家庭中,父母很难做到一碗水端平,或多或少都有偏心眼儿。 陆涛和陆霜在医院没待多久,由于还要照顾各自家庭,又有厉元朗陪着,他们便纷纷离去了。 临走时,冲厉元朗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十点多,厉元朗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对白晴说:“姐,还有一个多小时就是十一了,你不会生出一个小国庆吧。” “我现在还没感觉,恐怕是的。” “那样也好,儿子名字有了,就叫厉国庆。”厉元朗为了缓解白晴紧张心情,开起了玩笑。 “不好听,多俗啊。”白晴眨巴着眼睛,侧着身体说:“弟,商量一个事,我想……” 厉元朗忽然有了一种不好预感,不会又像前几个孩子那样,他的儿子不姓厉吧? 不行,坚决不行! 厉元朗这次下定决心,两儿一女都随了别人的姓氏,他厉家岂不要断后? 关键是,这是对他的尊重,是他的男人尊严。 想当初,听信谷红岩的逻辑,让长子姓了谷,倒头来什么都没借光不说,直到现在,谷雨在哪里仍旧没有一丁点音讯。 这样的事情坚决不能发生,这是厉元朗的底线。 “姐,你要是……”厉元朗不忍心言语冲撞,为了让白晴有个好心情,对她和儿子都有好处。 白晴坦然说:“你不要多心,我没别的意思。我是想儿子生下来,肯定是姓厉,我是想让爸爸给他取名字,你说好不好?” 原来是这种要求。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可以,我们反倒省心了,就让爸爸给取。” “谢谢你。”白晴主动摸着厉元朗的手背。 “不用谢我,应该谢你才是。你早点休息吧,我陪着你,一刻不离开你。” 厉元朗说到做到,抓着白晴的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不知不觉,头趴在她的床边,沉沉睡去。 白晴是在次日上午十点左右,被推进手术室。 由于白晴是剖腹产,需要无菌操作。 而且有家属在场,会影响到手术进程和效果。 医院在手术室隔间设立一个观察室,通过电子显像设备,厉元朗可以全程观察到手术过程。 手术进行的很顺利,一个小时零十分,白晴诞下一名健康男婴。 当厉元朗怀抱着儿子时,望着小家伙酣睡模样,即使他已经有了两儿一女,仍旧难掩激动。 陆涛和陆霜纷纷凑上前来,同样欣喜不已。陆霜直夸小家伙长得好看,眉眼像极了白晴。 陆涛纠正说:“也像姐夫,长得多可爱。” 白晴恢复良好,所有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在医院住了五天后,白晴顺利出院。 他们并没有返回自己的家,陆临松要求,白晴一定要回他家休养。 这几天,陆临松一天几遍电话,大都是问孩子的。 生下孩子那一天,陆临松真想去医院探望。 只是他这种身份,是有严格的安保措施。 他来一次,不仅麻烦保卫部门,院方也要提前做好迎接准备。 陆临松已经退下,又是私人事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没有必要。 他只好按捺住内心的焦急,等着白晴出院了。 不过,他把岳秘书派到医院,用手机拍摄了孩子的视频和照片,供他看个够。 或许有人会想,为什么不用手机视频陪聊天,那样岂不更简单方便。 这是万万不可,容易暴露陆临松的行踪,这是有严格规定的。 当他第一次抱着小家伙,厉元朗从陆临松眼神中看到了慈祥和关爱。 “爸爸,我和元朗商量过了,你要尽快给他起一个名字。” 厉元朗也附和说:“是的,让您费心了。” 陆临松连连摇头:“不行,起名字是大事,元朗,你和小晴研究,我就不参与了。” 他嘴上推脱,心里却一百个乐不得。 在厉元朗和白晴一再请求下,陆临松用了不到一小时的时间,终于想好了。 孩子名叫厉正清,正,代表着正义、正确。 清,有清澈、清流之意,又和白晴的‘晴’字谐音。 就在儿子有了名字之时,厉元朗接到了栾方仁亲自打来的电话。 他预感到,这个电话,或许与他的安置有关系。 第1045章 新尝试也是新挑战 “元朗同志,祝贺你升级为爸爸,小晴和孩子都好吧。” “多谢栾书记关心,他们一切安好。” “哈哈,那就好。”栾方仁爽朗的大笑起来。 厉元朗接听电话时,并没有刻意避开在场的陆临松和白晴父女。 陆临松根本没在意厉元朗说话内容,目光全都聚焦在小正清身上。 都说老人看孙辈,怎么看都看不够。 这话不止适合于寻常百姓,陆临松同样如此。 从开始看小家伙那一刻起,脸上的笑意就没变过,一直存在着。 笑声结束,栾方仁才说:“省委这一次有一个较大的人事调整,涉及到你这一块,我是慎重的。” “你刚从党校毕业,校方对你的评价很高,给予了非常正面的肯定。对此,省委是满意的,你也没有辜负省委对你的期望。” “关于你下一步的安排,经过省委深思熟虑,已经做了最稳妥的安排。我事先向你透露,经省常委会研究,并报省委批准,决定任命你为省国资委副主任,党组成员,同时兼任省顺通通信集团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 “元朗,对于你来说,这是一个新的领域和新的挑战。我希望最近几天,你要多了解顺通集团的情况,长假过后,即刻赴任。” “赵楚风的问题,牵扯出来一大批官员。省纪委速查速审,速战速决,为的就是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但是,企业不能没有掌门人,这个职位空闲太久,对于拥有两万三千人的顺通集团未来发展极其不利。” “你这一次去主持顺通集团的工作,是集党政于一身,权力大得很。我希望你要戒骄戒躁,要多听取班子成员的意见,万事以协商为主,尽快形成凝聚力,把顺通的工作推上一个新台阶!” “本来,这些话是要等你来省委报到时,我要当面向你说的。只是节后,我有出访任务,只能提前说了。” 最后,栾方仁语重心长的说:“元朗,我相信你,也信任你,你不要让我失望。” 挂断手机,白晴轻声问:“栾叔叔的电话?” “是啊,我的工作安排有了新安排,去顺通公司当老总。”厉元朗平静说话同时,眼角余光偷瞄着老岳父。 陆临松关注小正清如初,脸上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就好像没听到一样。 “当老总对你来说,是莫大的挑战。”白晴鼓励说:“挑国企大梁,和治理一座城市没什么分别,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我明白。”厉元朗心知肚明,猜得出,这次工作安排,栾方仁一定征求过陆临松的态度,他应该早就知道。 不同于一般人,陆临松轻易不会主动说出,这是他退下来后始终如一的表现。 尽量远离政治,非到万不得已,不会参与其中,更不会给厉元朗出谋划策。 白晴见老爸没反应,索性摊开了说:“爸,元朗就要调到国企任职,您多少给他一点建议啊。” “在孩子面前不要谈论这个,省得污染了他的耳朵。” 白晴一撇嘴,看了看儿子,“他还什么都不懂,不用避讳他。” “那也不行,养成习惯就不好了。”说话间,陆临松背着手,大步走出房间,还不忘多瞅襁褓中的小正清好几眼。 白晴一使眼色,厉元朗点头会意,指了指门外,“我去了。” 跟在陆临松身后,陆临松说道:“我们去外面走一走。” 十月初的京城,不冷不热,气候宜人。 翁婿两个散步在苍松翠柏的林荫道上,附近有几名穿便衣的年轻男子警惕观察四周情况。 陆临松退下后,一直住在西山,没有住进四合院。 他喜欢接近大自然,愿意呼吸清新的空气,这对保持健康身体大有帮助。 “元朗,你去顺通的事情,方仁问过我的意见。”陆临松边走边说:“虽然仍旧是副厅级别,不过顺通是省直国企,又身兼省国资委副主任,这对于你来说,是一次全新尝试。” “其实,方仁原计划要调你担任地级市长,我认为暂时不合适。廉明宇才是怀城市长,你现阶段和他平起平坐,为时尚早。” 陆临松既然提到了廉明宇,厉元朗忍不住问:“廉明宇是劲峰同志的……” 他没有提“儿子”二字,不想妄加评断。 “廉明宇是劲峰同志的养子,他的父母当年为了救劲峰同志性命,双双遇难。从此之后,劲峰同志一直把他抚养在身边,直到廉明宇上大学,毕了业走上工作岗位,才搬出去自立门户。” “劲峰同志只有一个女儿,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金老爷子小本上记录的东西,真实性值得推敲。关于劲峰同志那些东西,很大程度是谣言。” “元朗,我还是那句话,走到我们这一阶段,会非常注意个人私生活问题。原因很简单,没有闲心和精力。” “我们每天的工作量很大,要考虑的事情复杂而繁多。你想想看,能够做到这个位置,都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了。” “即便身体保持健康,终归各方面都有所退化。用脑用心劳神费力,哪还有其他心思了。” 提到私生活,厉元朗不免脸颊一热,一直红到耳根处。 好在陆临松并没有过多纠结于这个话题。 他继续说道:“小晴让我给你一些建议,我认为没有必要。你的履历丰富,党委口政府口都有涉猎,不需要我指点什么。至于说新领域新挑战,我倒认为是无稽之谈。” “你不是一线销售人员,需要掌握技术层面的东西。你是一把手,拥有足够的话语权,只需会用人、用好人就可以了。” 陆临松迈着方步,望向远处风景山脉一片红色,不由感叹道:“又到了枫叶正红的季节,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快到年尾了。” “爸爸,卿柔和我说,王占宏书记一直想请您去东河省看一看。您离开那里也有年头了吧?” “是啊。”陆临松深有感触,“三十多年了,我在任的时候,基本上走遍所有省份,唯一就是没有去东河。” 厉元朗清楚,东河省留给陆临松的只有遗憾和伤感。 “爸,东河省现在变化很大,早已经物是人非了。” “再等等,等到正清大一点,我要带上他一起去,去祭奠他的外婆。”陆临松略带伤心的叹息说:“我亏欠她的太多了……” 时间过得飞快,两天说到就到。 厉元朗是七号晚上的航班,临走时,和妻子儿子一一道别。 只身一人飞往海新市。 穆广森先于他赶到海新市,照例开着他的那辆比亚迪车前去接机。 其实,妻子张紫欣老早就让穆广森换车了。 主要是这辆车太旧,车况又差。 寻思丈夫换了新工作,贷款买一辆十多万的suv有面子不说,也符合他的身份。 穆广森什么事都依张紫欣,唯独这件事上他极力反对。 “紫欣,厉书记这人低调不喜张扬,他更愿意微服私访。别看我这辆车破,它不显眼,不会引起别人注意。我猜想,厉书记百分百又会深入一线员工中间,了解真实情况。那么,这辆车就能起到独特作用。” 张紫欣眨了眨眼睛,指着穆广森的太阳穴,调侃道:“老公,我还以为你是榆木疙瘩,脑袋不开窍呢。别说,也有灵光的时候。” “小瞧人,我天天跟在厉书记身边,学也学会了。” 这不,他接厉元朗,依旧开着老掉牙的比亚迪。 厉元朗对此很是满意,坐进去后,拍了拍座椅,笑说:“又见老伙计了,开车!” 第1046章 紧抓问题所在 穆广森已经在省委招待所订下房间。 主要是方便厉元朗明天去省委组织部报到。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厉元朗准时出现在省委组织部大楼。 组织部长尹玉明亲自会见了他。 “厉元朗同志,受栾书记委托,我向你传达省委的决定。”尹玉明中等个子,微微发福。 五十多岁的年龄,看上去特有精神头。 宣布完省委的任命决定,尹玉明慢吞吞说道:“这一次,你是临危受命。赵楚风出事,在顺丰集团内部影响极大。” “我们了解,你在怀城市的乱局中,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将以盛意志为首的一批贪官拉下马,你是立下功劳的。” “省委充分考虑,你为人正直,又具备独挑大梁的能力和水平,是顺通老总的不二人选。” “希望你去之后,迅速去除赵楚风事件留下的负面影响,尽快将顺通这条大船引领到正确航道上面来。不要辜负栾书记和省委对你的信任和期望。” “尹部长,我一定谨听您的教诲,认真工作,不负栾书记、您和组织对我的鞭策和信任。”厉元朗坚定的表明了态度。 之后,在组织部相关人员陪同下,厉元朗走进安江省国资委主任齐同泽的办公室。 齐同泽客气的与大家握手打招呼。 轮到厉元朗的时候,紧紧握住他的手说:“我代表省国有资产管理委员会,欢迎你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成为其中一员。” 厉元朗客气道:“今后,请齐主任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们共同商量。”齐同泽笑呵呵的说了客气话。 其实,厉元朗在省国资委不过是挂名,内部不做任何分工,主要就是负责顺通的工作。 依照齐同泽的意思,明天亲自送厉元朗去顺通集团上任。 厉元朗商量说:“齐主任,能否给我两天时间,我还有事情处理。” “噢,是这样。”齐同泽微微颔首,思考着说:“可以,你先把事情办完,我们等着你。” “谢谢齐主任的理解。”厉元朗再次主动和齐同泽握了手。 穆广森对于厉元朗没有按照指定时间上任,深有不解。 现在的他,和厉元朗关系密切,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话憋在肚子里了。 “厉书记,您……” 厉元朗连忙摆手,“广森,以后不要这么叫了,叫习惯就不好改过来。” “对不起,说顺嘴了。”穆广森纠正说:“厉总,这两天时间,我们去干嘛?” 厉元朗拍了拍后座的座椅,笑说:“让老伙计载着我们去下面转一转。” 穆广森恍然大悟,“您要微服私访?” “据我了解,顺通这些年效益严重下滑,业绩逐年递减,客户流失很大,我想搞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出现这种情况的。” 厉元朗愁云不展。来之前,他详细研究了安江省顺通公司的相关资料,尤其是网上出现与之相关的帖子,更是暴露出一些不可忽视的事实。 人浮于事,毫无斗志。 各地分公司为了拼业绩,明目张胆的在业务量上造假,给员工下达繁重的指标任务,弄得下面人叫苦不堪,满腹牢骚。 如果网上帖子是真实的,那么,罪魁祸首就在公司管理层上面,尤其是位置最高的决策者们。 所以,厉元朗才有了这个想法。 准备利用这两天的时间,亲自去下面分公司转一转,争取接触到一线员工,看一看他们是如何评价的。 说走就走,厉元朗选择的地方,是距离省城海新市不远的善平市。 提起善平市,厉元朗倒不陌生。 当初处理甘春富等人,就是由善平警方接手。 善平市比怀城市要大,也繁华一些。 主要在于和省城海新市接壤,这些年借助海新市高速发展的势头,善平市跟着受益,尝到了甜头。 比亚迪赶到善平市的时候,已是下午两点钟了。 “我们先去分公司的营业大厅瞧一瞧。” “好嘞。”穆广森应了一声,按照手机导航,把车开到善平分公司大楼附近。 这是一栋十几层高的大楼。 楼下南面是大楼入口处,东面那一侧,有营业大厅,还有几家卖手机的商铺。 停好车,二人一前一后走进营业大厅里。 大厅在一楼,沿着自动滚梯上去,二楼依旧是卖手机的柜台。 厉元朗和穆广森选择进入营业厅。 放眼望去,倒是坐了二十来个人,摆弄手机等着叫号办业务。 穆广森去叫号机那里拿了号码,提示前面还有三个人。 正好可以坐一坐,顺便打听。 厉元朗身旁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老师傅,您办理什么业务?”厉元朗好奇问道。 老头扫了他一眼,气呼呼说:“我要销号。” “为什么?” 老头正生着闷气,听到厉元朗询问,索性打开了话匣子。 “我当初办理这张手机卡,营业员告诉我,一年交八百块钱,手机流量随便用。” “我也实在,老伴在外地儿子家伺候孙子,我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没事,就乐意跟老伴视频聊天。” “我寻思,反正流量也不花钱,有时候家里wifa信号不好,我干脆就用流量,一聊就一个来小时。” “这不昨天晚上,短信提示我的话费还剩下不到五百块钱。我刚才一查,乖乖,这个月光流量费就花了三百多。” “你说,这不是骗人、欺负人嘛!” 厉元朗伸手接过老头递给他的话费详单,果然,流量这一块的确是扣除三百多元。 “老师傅,您的手机里有没有接到短信提醒,告知您手机流量使用情况?” 老头叹气说:“谁没事看短信,我早把短信提示音关了,根本没注意。” 这时候,正好叫到老头手中的号,他起身过去走向一个窗口。 厉元朗趁此机会,又和附近等号的人闲聊起来。 一问,还是办理销号的。 理由和老头不同,他家的宽带出现断网,给顺通维修人员打了好几遍电话,对方不是不接就是占线,反正联系不上。 这年头,手机已经成为每个人不可或缺的精神支柱,连不上wifa信号,只能使用5g流量。 这下倒好,一晚上快把一个月的流量用光了。 一气之下,就来这里办理销号业务。 又不只有顺通一家,准备这边销号,去别的通信公司办理新号。 厉元朗眉头紧锁,深入其中,首先发现了第一个的问题。 这时候,忽然在窗口那边,传来争吵声。 厉元朗一看,正是刚才和他说话的老头,瞪着眼珠子对窗口营业员大发雷霆,“凭什么不给我销号!你们还讲不讲理!” 穆广森看到厉元朗递来的眼色,往那边挪了挪座位,以便听得清楚他们吵架内容。 厉元朗这次只是做一线的深入了解,绝不参于其中,免得被人注意或者识破。 轮到叫他们的号码时,厉元朗和穆广森相互对视一笑,都没动地方。 叫号不过是个幌子,能够掌握到一线实际情况才是目的。 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直到老头被营业厅经理叫进办公室里面,厉元朗才示意穆广森离开。 坐进车里,厉元朗把一张纸条交给穆广森。 “这上面有个地址,晚上我们登门去这里。” 穆广森接过纸条看了看,不解其意的问道:“这是谁的家?” “他叫吴坤荣,善平分公司市场部的员工,是他在网上发了一个帖子,详细披露顺通公司内部种种不合理。我是通过特殊渠道得知他家地址,晚上想亲自登门向他讨教。” “吴坤荣?”穆广森听到这个名字,立刻闪现出来惊讶神色。 第1047章 不吐不快(上) “你认识他?”厉元朗问。 穆广森思索着,“紫欣有个表哥好像就叫这个名字,我们婚礼时,他还来参加了。戴副眼镜,文质彬彬。” “哦。”厉元朗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厉总,我这就给紫欣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一个电话打过去,还别说,吴坤荣的确就是张紫欣舅舅家的表哥,地址正是他的家。 太好了。 厉元朗暗喜。他正在发愁,贸然前往吴坤荣家,吴坤荣肯定会有戒备,怕他不说实话,很容易无功而返。 有了穆广森这层关系,事情就好办多了。 穆广森出面联系吴坤荣,以到善平市出差为由,晚上五点半赶到吴坤荣家所在的小区。 小区比较老旧,看样子,最起码有三十年的楼龄了。 吴坤荣家住顶楼,开门的正是他本人。 瘦高个儿,白白净净,系着围裙,右手拎着炒菜用的勺子。 “表哥。”穆广森首先打了招呼。 吴坤荣急忙把勺子放在一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并说:“广森,快、快请进。” 穆广森往旁边让了让,把厉元朗介绍吴坤荣认识,“这是我同事,姓厉。” 吴坤荣用围裙擦了擦手,并和厉元朗握手说:“厉同志,欢迎来我家做客。” 厉元朗客气回应道:“给你添麻烦了。”把手上的买的礼品盒递了过去。 “你太见外了,广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这怎么好意思。” 穆广森忙劝说:“表哥,这是厉哥的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 客套一番,吴坤荣将厉元朗和穆广森让进客厅,就要沏茶。 “表哥,你去厨房忙吧,这里我们自己动手就行。” “行,你们自己弄,我还有一个菜,炒完咱们就开饭。”吴坤荣说着,钻进厨房。 厉元朗坐在沙发里,观察着房子。 面积不大,两室一厅,也就在七十平米左右。 家电都是几年前流行款式,家具老旧却干净的一尘不染。 尤其是沙发扶手,边角都磨破了。 看得出来,吴坤荣家的条件不算富裕,只能说中等偏下。 穆广森刚泡好茶水,吴坤荣陆续把菜端上厨房桌子上,并且招呼厉元朗和穆广森过来吃饭。 四个菜,一个排骨炖豆角,有鸡有鱼有肉,非常丰盛。 吴坤荣礼让他们二人坐好,拿一瓶本地产的白酒,还有一打拉罐啤酒。 穆广森首先问:“表嫂和侄女不在家?” 吴坤荣一边打开白酒瓶塞,一边回答:“你嫂子在医院值夜班,女儿读高中需要住校,节假日才能回来。” 给穆广森倒酒时,穆广森摆手拒绝,“我还要开车,我喝白开水就行。” 厉元朗头次登门,而且还要迅速和吴坤荣建立起信任关系,酒是不能不喝的。 倒了一小杯,吴坤荣端起酒杯说:“欢迎广森和这位厉同志光临,我敬你们。” “谢谢。” 三支玻璃杯轻轻碰了碰,各自都喝了一口。 “吃菜。”吴坤荣用公筷分别给厉元朗和穆广森夹了一块排骨。 别说,吴坤荣厨艺不错,味道咸淡适中,非常可口。 既然抱着了解的念头,厉元朗没有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 穆广森心明眼亮,和吴坤荣聊起了他在善平市扎根定居的过程。 吴坤荣今年四十岁,比厉元朗还大两岁。 提到这个话题,他便说:“我大学毕业前夕,在校园招聘会上,给顺通公司投了简历,之后通过笔试面试顺利录取,被分到善平市分公司上班至今。” “说老实话,刚去的头几年,顺通公司发展势头好,工资待遇都挺高,年年涨工资,是整个行业系统里,出了名的好单位。要不然,你嫂子也不会看上我。” 吴坤荣苦笑着,抿了一口酒。 “顺通那么好,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穆广森瞄了一眼厉元朗,主动提及。 “唉!”吴坤荣长叹说:“一把好牌,生生打输了。” 厉元朗插言问:“什么原因?” “这件事,还得从省公司引进小灵通说起。小灵通发射功率低,200米范围内就要建设一个基站。” “初期基站不完备,加之小灵通需要不停切换信号,从而导致很容易出现盲点和盲区,经常有没信号的情况。” “这个缺点,势必造成小灵通不如手机的巨大缺陷。” “可当时,省公司主要领导,力主大力发展小灵通。卖不出,很简单,就给职工分配任务,一人一个月几部十几部的发。” “有时候,都用小灵通代替工资了。没办法,职工要吃饭,总不能啃小灵通当饭吃吧。” “所以,大家只能想尽各种办法,把小灵通推荐给亲朋好友,让他们帮着消化。” “一开始,大家还能按照原价往外卖。都是一样价格,销量并不好。于是,就有人率先降价,赔钱卖。” “一个人这样卖,其他人跟着效仿,一下子,就把小灵通的整体价格给拉了下来。” “就说我吧,当初卖给朋友和亲戚都是按照原价卖的。因为后来价格低了,先前买的人还以为我赚了他们的钱,背后说了我不少难听话。” “行,我认了,最起码卖完小灵通,寻思完成任务,就可以高枕无忧,安然无事了。” “谁成想,好不容易把小灵通卖光,下个月又下来一批任务,甚至比之前还要多,这不是要人命吗。” “我实在卖不出去,听到有人收购小灵通,只是每部要比原价少十块钱。十块啊,那会儿都够买二斤猪肉了。” “没辙,卖不出去,只能把小灵通卖给这些人手中。”吴坤荣凄惨的苦笑,“后来,我听人说才知道,收购小灵通的,都是顺通公司内部管理人员雇人做的。” “他们把小灵通收走,然后转了一圈又回到公司的仓库里。因为一部能挣十元钱,可架不住多啊。全省两万多员工,就是有一万人每人卖给他们一部,便能挣到十万块。更何况,我们每人一个月有十个小灵通任务,你想想,这将是多么大的一笔利润。” “反正,那段时间,基本上大家都在这么做。其实,这里面还有个原因,卖掉一部小灵通,单位会发二十元奖励,算来算去,一个能剩十块钱,不算亏。” 厉元朗眉头微皱,抱着胳膊思考着,一言不发。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吴坤荣话匣子溢得满满登登,大有不吐不快的意味。 “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省公司来文件,不允许买卖小灵通空机子,要求每部小灵通都要产生话费,以杜绝这种现象。” “我当时就纳闷,省公司领导是用屁股想事吗?明明知道,小灵通已经是烂大街的破烂货。不健康的竞争,加之不稳定的信号,老百姓早就没有购买欲望了。” “可他们为了业绩,硬性给职工加码,弄得大家苦不堪言,却无可奈何。谁完不成任务就罚谁,而且惩罚力度相当大,最终完不成的,都会遭遇待岗,只发给少量生活费,让你接受单位教育,直到完成任务为止。” 穆广森气愤不过,问道:“大家都这么忍受,就没人上告吗?” 吴坤荣无奈摇头,“谁敢啊。曾经有人往省府写信,最后信件转到省公司,结果被蛮横的开除了。官官相护,我们始终是弱势群体,没人会偏向于我们。” “为这,省公司还专门出台了政策,要求每个职工签订责任书,不允许越级上告,否则一律开除。真要告状可以,通过正常途经,向你的单位反映,再由单位一级一级往上报告,最终还是到了省公司那里。” “你们是知道的,小灵通本来就是省公司领导的决策,我们向决策者告状小灵通不合理,这不是自欺欺人嘛。” 厉元朗听到这里,是在忍不住,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愤然道:“实在过分,简直把职工当成奴隶使用了!” 第1048章 不吐不快(下) 他的这一举动,把吴坤荣惊得直愣神。 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竖起大拇指夸赞说:“这位厉同志还真是性情中人,理解我们心里的苦。” 厉元朗深知自己动了气,怕引起吴坤荣怀疑,急忙岔开话题说:“吴同志,你请继续讲。” 吴坤荣举杯和厉元朗碰了碰,浅抿一口,“后来,我和单位几个人商量,共同出资买了一个读码器,这样,大家就不用一个个的靠拨打的笨办法出话费了。用读码器操作,很快就能完成。” “总之,小灵通是坑了大部分人,却让一小部分人借机生财,损人利己。” 厉元朗不住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小灵通本来就是一个早该淘汰的低端产品。我听说,当年的思达糠都快倒闭了,就因为搞了小灵通,让他们起死回生,狠狠赚了一大笔。” “你说的是。”吴坤荣赞同道:“小灵通以闹剧收场,也把省公司的家底彻底掏空了。这其中的原因我了解的不算多,只知道大概。” “小灵通客户很少,和省公司的投入不成正比,最后赔钱连吆喝都赚不到。” “从那以后,手机成为主要通信工具,顺通公司借助和联通合作,也大力发展手机市场。” “要发展需要投资,可省公司已经把家底祸祸光了,哪来的钱投进去?” “怎么办?只有从职工身上想办法。于是,出台了一个新的工资政策,那就是取消档案工资,改为岗位工资。” “岗位工资是由省公司决策者制定,自然向他们领导层倾斜。把工人岗位工资定的非常低,每一档相互间差了不到一百块。” “而从第十二档开始,和第十一档的工人间,相差高达三百多元,工人到了十一档就到头了,不能再往上晋升。” “干部是从第十二档开始,到十三档,就相差五百多,十四档和十三档,更是差了八百多。反正,官越大,工资越高,到顶的,每个月将近两万。” “我十六年工龄,工资是第十一档,每个月杂七杂八,开到手里两千八百多块钱,这在单位里算是高工资了。我们单位,一个月开个两千左右的比比皆是。” “这么少!”穆广森大吃一惊。 吴坤荣苦笑,“就是这么点,基本温饱都成问题。我女儿正在读高一,补课费资料费,还有住宿费生活费,每个月至少需要两千开销。” “仅靠我的微薄收入,只能喝西北风了。广森,厉同志,你们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我们为了供孩子念书,我下班后经常去开出租,老婆为了值夜班多得补助,一个月有二十天的夜班,生物钟都紊乱了。” 厉元朗摸着下巴,徐徐问:“你的意思,省公司是把少开给你们的工资,另作他用了?” “你说的正是。”吴坤荣很理性的承认说:“这有个东西,我拿给你们看一看。” 说着,吴坤荣走进卧室,不大一会儿,手里面出现钉好的一摞纸张,送给穆广森。 穆广森看都没看,直接转给厉元朗。 厉元朗仔细翻看起来,并问一些相关数字。 吴坤荣一一解释给他,厉元朗终于弄明白,省公司支出的钱额里面,有很大一笔用在了补助上面。 补给谁呢?就是补给各地分公司。因为省公司推出每一项套餐都是亏本的,各地分公司没有这笔补助,将难以为继。 而且,现在执行的是报账制,就是县级公司使用每一笔钱,需要向市级公司上报,由市级公司批准,把钱打到县级公司账户上。 相应的,市级公司需要钱,也要向省公司汇报,在省公司批准后,钱方能进入市级公司账户里。 这个账本虽然没有体现,扣除职工的工资挪作他用,最起码反映出来,省公司一直再做赔钱买卖。 “吴同志,除了小灵通决策失误外,你认为当下解决你们困境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厉元朗真诚询问。 吴坤荣笑了笑,“不说了,你看,本来是请你们来我家吃饭聊天的,却把我变成一个怨妇,别影响到你们的好心情。来,咱们喝酒。” 就在他端起酒杯的同时,穆广森看了一眼厉元朗,在得到厉元朗点头首肯后,他伸手按在吴坤荣拿酒杯的手腕上。 “表哥,实不相瞒,这位厉同志名叫厉元朗,是即将上任省顺通公司的老总。我们今晚前来,主要是向你了解顺通公司一些真实内幕。” “一直没有向你表明厉总的身份,没有想套你话的意思,是担心过早暴露,怕你有顾虑……” “表哥,我们需要你说实话,以便给厉总作相应参考和决定。” 吴坤荣瞪大双眼,死死盯着厉元朗,足足看了一分多钟。 随后又看向穆广森,“你、你说的是真的?” “表哥,我没必要骗你。”穆广森平静说道。 厉元朗接过话茬说:“吴坤荣同志,我是在网上看过你发的帖子,是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你的真实身份。” “我首先声明,我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我刚来,是想掌握到第一手的信息,我需要做出判断。” 吴坤荣没有表态,摸了摸衣兜。 厉元朗见状,赶紧掏出自己的芙蓉王,递给吴坤荣一支,并且亲自给他点上。 吴坤荣猛吸了好几大口,在叹息声中,终于开口说话了。 “厉总,我班门弄斧,斗胆说一说我的想法。第一个,我认为顺通公司人满为患。全省两万三千人,真正干活的能有多少?越往上面,比如市公司还有省公司,闲人越多。” “以前,顺通公司效益好,通过各种关系塞进来不少人。这些人,大都是混日子的。如今,公司效益不好了,考虑到退休因素,谁都不肯离开或者辞职。” “你别看我上班只开两千八百块钱,比我开少的同事,今年退休,三十多年工龄,能开到五千,甚至六千。在我们这种小城市,这些钱足够过上好日子。” “所以,这才是大家赖着不走的真实因素。” “话说回来。省市两级公司人满为患,人浮于事。这么多人,没犯大错误,是不能给人撵家去的。” “怎么办?于是,他们就成立很多部门,借以安排闲人。可是,成立新部门总要弄点事情做,所以,他们三天两头就搞出一套政令。” “有些部门本身就是重叠的,但是推出的政令却大相径庭,完全两个样儿。这就给下面、尤其县级公司造成蒙头转向,不知道该执行哪一个的问题。” “结果政令混乱,出现问题了,市级公司或者省公司,就会推诿扯皮,把锅甩给下面公司。说他们没有理解,是他们自己弄错了。本着自己出问题自己解决的念头,最终把困难全都推给县公司。” “因此我认为,减员势在必行,不是减掉一线员工,而是要向省市两级公司臃肿人员开刀。” “第二个,是要省公司决策层转变思想。不要搞政绩工程,花架子。你们看一看我的手机,单位每天都给职工下达转评赞的任务,这里面有微博、头条、快手和抖音等。” “里面是关于顺通推出标兵的文章,都没人看,却让我们自己人看,还要靠我们转评赞,把文章推到首页醒目位置。” “这种皇帝的新装,让人厌恶,却不得不去做。” 吴坤荣说到此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擦了擦嘴角,喘着粗气说:“我给您举一个例子,让您看一看,某些人的脸皮该有多厚!” 第1049章 问题多多 “赵楚风担任老总的时候,有一次搞三农助推合作活动。赵楚风坐在直播间里,一个劲傻笑,你说,谁会看他一张假笑的脸。” “一开始,直播间仅有不到两百人。这时候,上面立刻给职工下达命令,要求大家马上进入直播间,积极踊跃发言。并且要求,职工每人要买五十块钱的产品,当官的二百块钱以上。” “如此一来,直播间立刻暴涨到一万多人,各种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留言霸屏。” “当天直播两个小时,交易金额高达百万。把赵楚风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我们却无缘无故的白花五十块钱,买到手一些很次的农产品。” “这种事情不胜枚举。为了注水业绩,他们无所不用其极。要是把这份心多花在如何发展客户,如何挽留老客户上面,顺通公司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厉总,在我们单位有句俗语,叫做‘别提钱,提钱伤感情’。报账制弄的,有些本应该花在工作上的资金,掣肘厉害。” “许多老旧设备都到了更新换代的地步,却因为上级不批钱,导致超期使用。即使出了问题,也是拆东墙补西墙,用老的零件换更老的零件,对付使用。” “这种情况造成我们的基站经常坏,尤其在农村这一块,坏的频率更高。手机没信号是常有的事儿。” “而且我们的套餐是紧跟三大运营商,相互间差别不大。价格上不占优势,维修不及时,信号时有时无,您想想,客户会选择我们吗?” “您看一看,三大运营商的营业厅有少人办理业务?再看看我们,我曾经粗略算过,每天来营业厅办理业务的人数,也就在五六十人左右。” “不说别的,光是移动那里,基本上保持在二百人以上,足足是我们的四、五倍。没办法,人家移动公司有钱,肯在设备使用上投资,信号覆盖面广,不怎么出问题,客户当然首选他们了。” 听到吴坤荣这么说,厉元朗回想起下午在营业厅遇到的两个客户,全是办理销号业务。 便问:“既然这么多人不用顺通手机卡,可我掌握的数据,顺通公司在全省的用户依然不少,这是什么原因?” 吴坤荣喝了酒,胆子也大了起来,索性毫不保留的和盘托出。 “厉总,接下来就涉及到一个造假问题了。领导们自然知道客户流失严重,怎么做才能让数据上好看,才能不耽误他们升官?” “于是,便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做法。凡是销号客户,我们后台不做销号处理,由单位出钱按月缴费,把这些号码养起来。” “如此一来,表面上保有量保住了,实际上却花费我们自己的钱,给当官的脸上贴金,增加政绩。” 穆广森插言问:“表哥,要是被客户知道了,找你们该怎么办呢?” 吴坤荣摆弄着酒杯,玩味的冷笑道:“这还不简单,连哄带骗,实在不行赔点钱。现在是用钱解决一切的时代,得了好处,谁还计较这些。” 他举杯敬了厉元朗,颇为感伤的说:“厉总,广森,其实作为顺通公司的一员,我真心希望顺通好。以前都说,爱局如家,可我的家不爱我了,我还怎么爱她?” “记得以前,领导说的话基本上都能兑现。现如今,年初答应的条件,到了年尾肯定改变。当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全年任务完成之后,领导准会提出一些苛刻条件。” “而这些条件在年初时根本没有,是他们临时附加的。最可气的是,这些条件你根本不可能完成,所以,年初答应的奖励彻底泡汤,一分奖金都拿不到。领导说话不算数,已经成了常态,大家早就见惯不怪了。” “领导一看大家对奖励不感冒,干脆不提奖励。我们目前的政策是,只罚不奖。完成任务不扣你的工资,完不成扣钱。” 穆广森好奇问:“既然这样,你干嘛不辞职?” 吴坤荣苦笑说:“这里面,一个是退休工资高。另外一个,我都四十岁了,我去哪里应聘,年龄不占优势,好的岗位我没机会。只有扫大街或者打更的更夫,相比较而言,他们挣得不比我现在多,你说我能离开么。” “就我们善平分公司的员工来说,在职平均年龄高达四十三岁,也就是说,年龄大的职工占有很大一部分,断代现象非常严重。” “公司待遇低,口碑不好,年轻人不愿来。而岁数大人居多,一线岗位他们做不了,只能找清闲部门养老。于是,公司通过各种方式雇佣了不少临时工,以充实到一线岗位。” “还有这事?”厉元朗感觉到,顺通公司的确是一个难缠的单位,人浮于事,人心涣散,问题多多。 而这样的问题,是多年积累形成。 面对这样的局面,厉元朗顿觉头大如斗。 以前,他的所有岗位,几乎都在和腐败分子作斗争。 有明的有暗的,但是他无所畏惧,成为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如今不同了,如何改变顺通公司,如何将领导和员工拧成一股绳,齐心协力把公司做好,是摆在他眼前的头等大事。 这顿饭,厉元朗如鲠在喉,心情相当郁闷。 晚上,躺在宾馆的床上,厉元朗失眠了。 吴坤荣发了一肚子牢骚,却相当兴奋。 送走厉元朗和穆广森后,他独自一人坐在餐桌上,一边捏着酒杯,一边和老婆煲起电话粥。 “什么!”老婆非常吃惊,“你们省公司即将上任的老总在咱家吃的晚饭?” “是啊,不仅吃了,我还有幸和他喝了酒。这不嘛,我刚把他送走,就想着给你打电话报喜。” 吴坤荣一五一十的讲述了整个过程,洋洋自得。 老婆沉默良久,提醒道:“坤荣,厉总这次来善平,你们冯总知不知道?” 冯总名叫冯云汉,顺通集团公司善平分公司总经理,吴坤荣的顶头上司。 “他哪有那个福分,厉总这次是专程看望我的。”吴坤荣得意道:“自从我在网上写了那个帖子,冯云汉打击报复我,撤了我市场部的副部长,把我降成普通员工。” “谁成想,厉总看到我的帖子,通过我表妹夫穆广森找到我,来家里和我聊天说话,了解到顺通内部诸多问题。老婆,有广森在,我想我的春天就要来了。” 他老婆却不这样想。 “坤荣,厉总有说过提拔你的话吗?” 一听老婆这样问,真把吴坤荣给问住了。 从头至尾,厉元朗只是打听了公司一些情况,还真没有说过这种话。 “坤荣,县官不如现管。厉总上任之后,千头万绪,要处理的事情很多,怎可能想到你?何况,一把手到任,不会很快进行人事调整,最起码了解差不多了,才会有动作。” “相反,冯云汉是你的直接领导,他对你印象不好,可是你和厉总有建立桥梁的先决条件,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老婆一席话,吴坤荣如醍醐灌顶,豁然开窍。 “你的意思是……我把厉总在善平的消息告诉冯云汉?” “嗯,要说,多晚了都要告诉他。越晚,越显得这个电话有价值。” 吴坤荣挂断手机,点燃一支烟,边吸着边思索,眼神聚焦于墙上的挂钟。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吴坤荣却没急于打电话,心里默念,你冯云汉不是整我吗,我也要好好整一整你,以出我心中这口恶气! 第1050章 故意为之 冯云汉小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几乎天天有酒喝。 顺通公司是国企,和地方政府还是有所区别。 受八项规定影响,政府的公务员减少了吃喝。 他不怕,反正每天除了到单位点卯之外,就是和几名得力手下,去市郊的农家乐钓鱼玩牌喝酒。 在善平市顺通分公司,他是老大,绝对的说一不二。 工作分给各个副总负责,让他们忙乎去。 自己只要把好舵,掌握住大方向即可。 现在当领导的也好做,业务不熟没关系,有熟悉业务的副总,让他去做就好。 这不,今天打了一天的麻将,手气好到爆棚,一拿仨。 赢钱不说,更代表了冯云汉高超的牌技。 按照老规矩,冯云汉又没回家。 在农家乐后面的豪华房间里,洗完澡之后,望着床上秀色可餐的美人儿,冯云汉血往上涌,心花怒放,就要一个大鹏展翅冲上去。 可偏偏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手机不识时务的骤然响起来。 “是哪个不长眼睛的家伙,打搅老子的好事!” 冯云汉拿过来一看号码,清楚显示公司内部的号段。 他没有储存号码,说明不是他信任的人。 干脆挂掉,笑眯眯钻进被窝…… 刚有了点感觉,手机又响了。 女人扫兴的嘟囔道:“真讨厌,响个没完没了。” 冯云汉火气冲天,一看还是那个号码。 忍不住来了一句国骂,气愤的挂掉,还把手机扔在一边,依旧品尝餐前开胃菜。 可是这个电话相当执着,又一次破坏了他的兴致。 冯云汉一骨碌坐起来,使劲喘着粗气,接通后大声吼道:“你是谁,你想搞什么!” 里面却传来一个慵懒且醉醺醺的声音:“我是吴坤荣,哈哈,冯总,有没有打搅你的好梦啊!” “吴坤荣,你是不是喝酒了。大半夜不睡觉,你想干什么!是嫌市场部不好?可以,我明天就把你调到乡镇去,让你近距离接受大自然的洗礼,锻炼你的心智。” 冯云汉尽量忍住没有骂娘,和一个醉鬼较劲,显得他气量小不说,也有失他的身份。 “我亲爱的冯总,不莫要动怒嘛,有个好事我要事先和你通个气。”吴坤荣此时半斤白酒下肚,正处于迷迷糊糊状态,说话口无遮拦,想到哪说到哪。 “和我通气?”冯云汉气愤说:“你是什么身份,和我通气,你配嘛!”说着,把手机拿开,就要按掉。 “姓冯的,你要是挂了我的电话,我一定让你后悔。” 冯云汉眼睛冒火,怒吼:“吴坤荣,你敢威胁我?你算老几,惹急了,我让你卷铺盖滚蛋!” 吴坤荣不管那个,直截了当说:“姓冯的,你要是敢开除我,我就让你下课。反正老子有厉总撑腰,撸掉你的乌纱帽分分钟搞定。” 吴坤荣反倒率先摁掉手机,把冯云汉气得大骂。 冷静下来,眉头一皱,“厉总?哪个厉总?” 身旁的女人坐起来,把头靠在他后背上,两只手搂着他,温柔说:“云汉,别生气,和吴坤荣生气不值得。” “不是。”冯云汉晃着脑袋自言自语,“吴坤荣提到了一个厉总,不会是就要上任的新老总吧?” 女人将一支点燃的香烟伸过来,放在冯云汉嘴边。 冯云汉一口叼住,大口猛吸几口,将多半截香烟递还给女人。 拿起手机回拨过去,接通后,口气立时变得缓和下来,还增加了笑容,就好像对方能看见似的。 “坤荣,我刚才态度不好,请你原谅。你说的厉总是哪一位?” 吴坤荣嘲笑道:“你一个大老总,怎么连厉总是谁都不知道。厉元朗,省公司就要上任的老总,想起来了没有?” “真、真的是他?”冯云汉一时变得结巴起来。 “对啊,厉总刚在我家里喝完酒,我想着怎么也要告诉你一声,就为了你打击报复我,我不计前嫌,不和你一般见识。” 冯云汉顾不得吴坤荣的态度,对着话筒大声问道:“厉总在善平,你说的是真的假的?” “我没事骗你干嘛,不信你可以调查。” 是要查,而且要快。 冯云汉不顾已经是深夜了,打出去一个号码。 第一遍没人接,他就打第二遍,反正做了今晚挨骂的准备,不打通誓不罢休。 终于,在第二遍响了十来秒之后,传来一个迷糊糊极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半夜的不能消停一点嘛。” “领导。”冯云汉极尽逢迎媚态,“我是云汉,实在抱歉这么晚了打搅您。我刚刚得到消息,说就要上任的厉元朗厉总就在善平市,您消息灵通,想问您知不知道。” 对方顿时愣住,“厉元朗在善平?” 冯云汉大致将吴坤荣的那通醉电话内容说了一遍。 对方沉默良久,思索说:“也许他说的是真话。厉元朗特意向省国资委的齐主任请了两天假,要晚点上任。至于他为什么请假,谁都不知道原因。” “若是他出现在善平,也可以理解为他在微服私访,想掌握到第一手信息。他在怀城时,就喜欢搞这一套,我们不得不防。云汉,无论真假,你要迅速查证清楚,第一时间告诉我。” “是的领导,我一定谨遵您的指示,尽快落实。” 次日早上五点多钟,吴坤荣睡得香甜,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响起来。 吴坤荣昨晚喝多了,还处在迷迷登登状态。 十分不情愿的起来,还以为老婆没带钥匙,嘴里嘟囔着走到房门口,打开后连连打着哈欠。 “坤荣,你好。” 吴坤荣揉了揉双眼定睛一看,门口竟然站着冯云汉和公司综合办主任梁卫东。 打招呼的正是冯云汉。 “冯总,梁主任,怎么是你们?” 梁卫东两只手里拎着礼品盒,往上举了举说:“坤荣,冯总特地看望你,总不能让我们在门口说话吧。” “请、请进。”吴坤荣身体闪在一旁,留出缝隙把冯云汉和梁卫东让进家里。 一进门,冯云汉四下打量着,一眼发现厨房餐桌上,摆放着三把椅子和三套餐具。 “坤荣,这是……”他指了指餐桌。 别看吴坤荣昨晚喝了不少酒,倒是没有完全断片,依稀有印象,特别是厉元朗前来,他记忆深刻。 “厉总和穆秘书在我家喝酒,我喝醉了就没有收拾,冯总、梁主任,你们请坐。” 吴坤荣知道,冯云汉大早上的敲开他家门,其目的就是为了厉元朗。 纵然他对冯云汉一百个不满意,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何况他们是客人,该有的礼数一定要做到。 吴坤荣正准备烧水沏茶,却被坐在沙发上的冯云汉阻止住,“坤荣,不用忙了,我坐一坐就走。” 站在冯云汉身旁的梁卫东,在得到冯云汉眼神示意后,直接问道:“坤荣,厉总在你家喝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要实话实说,切不可欺骗冯总。” “信不信由你,东西就摆在这里,你们自己判断。”吴坤荣沉下脸,没好气的回应着梁卫东。 冯云汉见状,打着圆场说:“卫东,坤荣是一名好同志,我们要信任他,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今后不要再说了。” 梁卫东连连点头称是。 “坤荣,厉总住在哪里?”冯云汉又问。 吴坤荣挠了挠头,“这我还真不知道。” 梁卫东插话问:“坤荣,你是怎么认识厉总的?” “说来话长。”吴坤荣当即把他和穆广森关系抖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此时的冯云汉越来越相信,吴坤荣不是信口胡诌,他的话极有可能是真的。 第1051章 语出惊人 梁卫东当即提议,让吴坤荣给穆广森打电话询问。 这个电话打给穆广森之后,还真让他泛起难来。 吴坤荣擅自泄露厉元朗的行踪,他如实禀报,厉元朗肯定不高兴。 所以,他在手机里不悦说:“表哥,厉总微服下来,就是不想让当地公司知道。况且,厉总还未上任,这时候接见分公司领导,非常不合适。” 他不能过多埋怨,吴坤荣毕竟是张紫欣那边的亲属,话不能说得太直白了。 “妹夫,是我喝多了口无遮拦,这件事全赖我……” 吴坤荣话还没说完,冯云汉伸手示意,把吴坤荣的手机要到自己手里。 放在耳边客气道:“穆秘书,您好,我是善平分公司的冯云汉。坤荣同志以大局为重,请您包涵。” “厉总此番到善平市检查工作,作为善平分公司的负责人,我认为向厉总汇报工作是有必要的。所以烦请您向厉总请示,拜托、拜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穆广森只好勉强说:“我试试吧。” 他就住在厉元朗斜对面的房间里,主要方便照顾。 一看此刻已是早上六点钟了,以厉元朗的作息时间推算,应该已经起床。 轻轻敲了敲房门,门打开,厉元朗穿着睡衣,正在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厉总,我给您吹一吹头发吧。” “好。”厉元朗端坐在椅子上,穆广森一边给他吹头发,一边试探说道:“我表哥昨晚喝多了,仗着酒劲把您在善平的消息透露给冯云汉总经理。我刚才狠狠批评了他,不懂得保密,不像话。” 厉元朗眯缝着双眼,慢悠悠问:“我又不是什么大干部,用不着封锁消息。听起来,这位冯总是不是要来见我?” 穆广森却说:“我没答应,您本来就是微服私访的,见他干什么!” 厉元朗笑了笑,“见倒是可以见的,不过不能去分公司,名不正言不顺,就让他来我这里。” 穆广森欣喜不已,却没有表现出来,平静说:“一会儿我就去安排。” 厉元朗“嗯”了一声,并嘱咐道:“另外你告诉你表哥,让他以后少喝酒,误事。” 一句看似很普通的话,却蕴藏着很大的信息量。 穆广森理解通透,深深为厉元朗的豁达而折服。 冯云汉得知消息,十分兴奋。 这可是厉元朗第一个接见的下属,有此殊荣,够他显摆好几年的了。 连早饭都顾不得上吃,早早来到厉元朗所住的宾馆。 一看宾馆环境,冯云汉就有了些许震惊。 这位厉总,可是副厅级领导,却住在条件一般的普通宾馆。 怎么说也是主掌两万多人的大型国企一把手,就连他出差在外,住的全是星级酒店。 梁卫东看出来冯云汉的想法,低声提议道:“用不用安排好一点的酒店?” 冯云汉摇了摇头:“看情况再说。” 厉元朗和穆广森是在宾馆餐厅用的免费早餐。 吃完后返回房间,老远看到两名男子正在门口徘徊。 一见厉元朗走过来,冯云汉迅速调整好应有的敬重表情,主动伸出双手快步迎上来。 “厉总,您好,我是冯云汉。” 厉元朗和他简单握了握手,冯云汉还把梁卫东引荐厉元朗认识。 “云汉、卫东同志,大清早的赶过来,你们有心了。” “应该的。您昨天就到善平,我没有亲自迎接,是我的失职,请您批评。” 这时候,穆广森已经打开厉元朗房间的门,恭请厉元朗率先走进去。 只是一个普通的单人间,没有套间,在单人床旁边有两张椅子,布局很简陋。 厉元朗坐定后,冯云汉才坐下,也只是坐了半边椅子,侧身注视厉元朗,一副恭敬聆听状。 梁卫东没有椅子,只好坐在床边,厉元朗的对面。 穆广森本打算沏茶,可是宾馆的电水壶他不敢用。 听说,有素质低的住客,电水壶里什么都煮,甚至还煮袜子,感觉不把握,只好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瓶矿泉水来招待。 冯云汉首先开口:“厉总,您这次深入善平,我们全公司上下深受鼓舞,想请您去公司检查指导,并向您汇报善平分公司的工作情况。” 厉元朗当即摆手,“云汉同志,你们公司我会去的,不是现在,等我正式报道后,再做安排。” 冯云汉自然明白厉元朗的意图,不住颔首道:“也好,我们敬等厉总亲自指导我们的工作。” 厉元朗没有回答,而是打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都说端茶送客,没有茶杯,这个举动明明告诉冯、梁二人,可以告辞离开了。 就这么两手空空的走,冯云汉根本不甘心。 眼神示意给梁卫东,对方马上领会,陪笑道:“厉总,您好不容易来一趟善平,今天天气不错,是不是我们陪您游览一下善平的名胜古迹?”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还要去殿东和佳白市,明天就要回省城,时间紧促,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冯云汉见状,马上起身说:“既然厉总工作繁忙,我们就不打搅您了,再见。” 厉元朗站起来,分别和冯云汉梁卫东握手告别,由穆广森送他们出去。 等穆广森回来后,厉元朗挥手说:“你去退房,我们马上出发。” “是。” 等穆广森坐在车里,握着方向盘问:“厉总,我们先去殿东还是佳白?” 厉元朗果断回答:“哪也不去,回省城。” “那您……” “有准备的地方,看也白看。” 穆广森明了,厉元朗这一招声东击西,很大程度是要去海新市探查究竟了。 果不其然,冯云汉把厉元朗要去殿东和佳白的消息,透露给欣赏他的那位领导。 那人却感叹道:“这个厉元朗还真不简单啊。” “领导,用不用我通知殿东和佳白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别让厉总挑出毛病……” 那人冷哼道:“你真是白混这么些年,厉元朗微服私访,会向你泄露行踪吗?他越是这样说,越不会去殿东和佳白。明天他就要上任,反倒是省公司要注意了。” “对了云汉,你们单位那个叫什么荣的。” 冯云汉急忙提醒,“他叫吴坤荣,是厉总秘书穆广森的亲戚。” “这个人你可要照顾好,我们跟厉元朗不熟,吴坤荣或许能起到特殊作用。” “明白,领导,我正准备提拔他呢。”冯云汉信心十足。 “提拔可以,最好给他选一个看起来很高却没实权的位置。他脸上有光就行了,不让他接触到实际东西,省得坏事。” “我懂,我尽快安排。” 他们两个人密谋之际,厉元朗已经到了省城。 这一次,他们可是算计错了。 厉元朗在宾馆里哪也没去,除了和白晴视频聊天,就是在电脑前查资料。 次日上午,厉元朗和齐同泽一起前往省顺通公司总部。 顺通集团公司班子成员,全部站在大楼门口,恭候他们到来。 除了厉元朗外,有副总经理罗胜双、纪委书记李耀东、副总经理张继伟、副总经理王欢,副总经理田春壮,以及综合办主任米学佳。 罗胜双站在最前面,是仅次于厉元朗的二号人物。 四十多岁,大众相,没有什么突出特点。 “齐主任,你好。”罗胜双跨前一步,和齐同泽握了握手。 “胜双,这就是厉元朗同志。”齐同泽把厉元朗介绍给罗胜双认识。 “厉副主任,你好。”罗胜双满脸堆笑,打起招呼。 一般来说,当官员身兼数职,下属都会挑官衔最大的那个叫。 可厉元朗却来了个语出惊人。 第1052章 要有忧患意识 “胜双同志,你这是要把我排除在顺通公司之外啊。” 厉元朗笑呵呵的样子,感觉像是半开玩笑。 罗胜双立刻反应过来,忙说:“厉副主任说笑了,这不是有齐主任在场嘛,我是顺着齐主任叫的。” 齐同泽摆了摆手,纠正说:“胜双同志,叫厉总更显亲切一些。” “好,我今后就叫厉总。”罗胜双这番话是对齐同泽和厉元朗说的,更像是对其余人发号施令。 接下来,是纪委书记李耀东。 客气的和厉元朗搭了搭手,说了一句“欢迎”,就没下文了。 厉元朗挨个与众人握了手,一面相见,也只是记住个大概。 印象最深的当属王欢了。 她是唯一的女同志,梳着齐耳短发,模样中等偏上,个子却很高,穿着高跟鞋,和一米八的厉元朗,基本不相上下。 看样子,年龄应该和厉元朗差不多大,不像其他人,最起码都在四十五岁上下。 随后,大家簇拥着齐同泽和厉元朗,走进顺通公司总部大楼。 在楼顶会议室,省委组织部干部处长,宣读了对厉元朗的任命决定。 在一片掌声中,厉元朗做了剪短发言。 内容无非是感谢省委信任,以及有信心把顺通公司做大做强。 毕竟不同于其他场合,主要是齐同泽也在,就是班子成员见面会,大家混个脸熟而已。没必要说太多,表面文章做足即可。 见面会后,又在顶楼大会议室召开了总部干部大会。 宣读完任命决定,厉元朗做了正式发言。 首先,他感谢省委对于他的信任和支持,同时强调在5g时代的重要关口,摆在顺通集团公司既有挑战,也有机遇。 其次,厉元朗也毫不避讳谈到了顺通公司的问题。 他说:“我在上任的前两天,专门去善平市分公司转了一圈,给我的感触很大。” “营业厅二十几个办理业务的客户中,最低有五个人是做销号处理的。” “说明什么?说明客户对我们不信任,对我们的服务不满意。” “同志们,将近四分之一的客户出现同一诉求,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警告我们不要尸位素餐,人浮于事。” “长此以往,会有更多客户给我们投下反对票。在竞争如此激烈的今天,在三大运营商占据大部分市场份额的时刻,我们要居安思危,不要想着吃老本,混日子!” “我认为,之所以造成今日局面,固然有大环境因素,同样也有我们自身原因。” “顺通公司自上而下,没有忧患意识,没有形成有效的合力,没有创造出应有的价值。等靠要思想严重,得过且过混日子的人居多,公司缺少干劲,缺少活力,像一潭死水,没有一点波澜。” “这种情况,早晚要被市场淘汰,被这个社会抛弃。” “同志们,我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说说而已。既然省委相信我,那么我也有决心改变现状,让大家看到一个全新的顺通公司,一个充满希望的顺通公司!” 说到这里,厉元朗攥起拳头,轻轻敲击了一下桌面。 会场一时陷入寂静。 继而,有人率先拍起巴掌,然后是几个,十几个,几十个,一直到全场响起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一般来讲,老总上任,总是捡好听的话说。 像厉元朗这样直击要害,谈及公司尖锐而突出的问题,他还是第一个。 不管能不能做到,最起码,让大家看到一个不一样的老总,不再循规蹈矩,墨守陈规。 会议开完,齐同泽和省委组织部的同志,没有留在顺通公司吃午饭,坐车纷纷离开。 厉元朗偕同班子成员把他们送走之后,回到位于顶楼的办公室里。 他的办公室分为里外两间,穆广森在外间办公。 综合办主任米学佳坐在厉元朗对面,谈及了几件事情安排。 一个是厉元朗的住处,因为顺通公司没有住宅楼,就在顺通附近的高档小区,安排了一间九十平米的住宅。 米学佳拿出钥匙交给厉元朗,还提议有时间可以看一下。 厉元朗便说:“你让穆秘书去看就行,一切由他做主。另外,穆秘书的关系你马上办理好,他之前是副科级,主持秘书科工作。我的意见是,这次一并解决正科级关系。” “是,综合办秘书科长一直空着,您看这个安排如何?”米学佳征求道。 “你看着办就行。”厉元朗又说:“你去安排一下,我想抓紧时间去下面看一看,先去殿东市和佳白市。” “好,我马上安排落实。” 米学佳走后,穆广森进来通报,“厉总,王副总要见您。” “请她进来。”厉元朗平静说道。 没一会儿,王欢款款走进来。 厉元朗站起身,和王欢握了握手,请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 “厉总。”王欢拿出一摞东西,开门见山说:“这是为了提升公司知名度,我们搞的几场活动,请你过目。” 厉元朗挨个翻看,随后放在桌子上面,问道:“以前公司就搞这些活动?” “是的。”王欢点头,“马上就要到冬季了,由我们公司冠名赞助的冬泳活动,还有知名歌星巡回演唱会。另外,为这个剧组提供赞助,在电视剧开头,会提到我们公司名字,并且在电视剧结尾,也会出现顺通公司字样。” 厉元朗眉头一紧,质疑道:“这几笔支出需要多少资金?” “大约六百万。” “这是你们之前敲定的?” “赵总,不,赵楚风没出事之前,班子会上基本达成共识,只不过……” 厉元朗沉声说:“我们之前在这方面就有投入,效果怎样?顺通公司的业绩并没有很大提升,等于说,我们花钱没有达到目的,这些钱岂不打了水漂?” “冬泳还可以理解,发展体育运动。弘扬健康体魄。你像歌星演出,尤其这个不知名的剧组,光看名字就是神剧,拍摄完毕能不能顺利播出都是问题。” “即使播出了,观众眼睛是雪亮的,这种有辱智商的神剧,有几个人会看?所以,我认为有必要重新讨论实施性,我们该不该花这种钱。” 厉元朗一番话,把王欢问的哑口无言。 本以为,这事没有什么难度,厉元朗轻松签字同意。 万不成想,这位厉总头一次就不给面子,要否决她和公司宣传部门,夜以继日的劳动成果。 王欢傻眼了。 “王副总,你先拿回去,等到班子会上我们讨论再说。”厉元朗毫不客气的把那一摞纸张推到王欢面前。 “好。”王欢嘴上这么说,脸却变得难看起来。 走出厉元朗办公室,直接走向另一侧。 那里是副总经理罗胜双的办公地点。 见到罗胜双,王欢将牛皮纸档案袋使劲扔在沙发里,气鼓鼓一坐,抱起胳膊说:“气死我了。” 罗胜双笑呵呵走过来,“是谁把我们的美女老总气成这样的。” “还能有谁,他呗。”王欢指了指门外厉元朗那边。 见状,罗胜双赶紧关上办公室的门,也不管忌讳男女同事共处一屋要开门的惯例了。 “欢总,说话小点声,当心隔墙有耳。”他善意提醒。 “怕啥,我才不怕呢。”王欢赌气道:“我们辛辛苦苦搞了那么长时间,他一句话就给否了,一点不懂得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再说,不就六百万嘛,又不是什么大数目。这么大的顺通老总,做事小家子气,抠抠搜搜的,成不了大气候。” 罗胜双再次示意王欢说话小声,倒了一杯茶水递给王欢,“喝点水压一压火气。”嘴角却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053章 调研之行 厉元朗上任后的第三天,开启了他的检查调研之行。 首站颠东市。 这次陪同厉元朗下来的,有纪委书记李耀东,副总经理张继伟以及综合办主任梁卫东。 为了便于大家在路上交谈,梁卫东安排了省公司的一辆中巴车,还找来一辆警车作为前导车。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指了指警车问梁卫东:“什么意思?” 梁卫东连忙解释,“厉总,为方便咱们出行,公安厅每次都会派警车作为引导车辆为我们提供服务,这是惯例。”还不忘补充一句:“我们和省厅是合作单位。” “没必要。”厉元朗摆手道:“你让他们回去,我们只是下去检查工作,如此兴师动众,你让别人怎么想,怎么看!” 梁卫东马上应承,走向警车方向交涉去了。 没多久,警车一打方向盘,扬长而去。 坐在车里的李耀东和张继伟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全都摇了起了脑袋。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摇头之意是赞同还是不屑一顾。 人数不多,厉元朗独坐前排,身后是李耀东、张继伟他们。 路上,厉元朗说道:“现在已是十月中旬,我看了数据,今年要完成年初制定的目标计划,恐怕会有难度。” 张继伟是主管市场销售的副总,他便说:“今年目标的制定,我们是客观和实际的。只是受到赵楚风和大环境的影响,距离目标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不过,我正在和市场经营这一块的负责人研究,争取利用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加大力度,争取完成。请厉总放心,我们是有决心有能力办到。” 厉元朗笑了笑,“张副总,给员工下达繁重的任务量,我是不赞成的。我们要端正思想,仅靠员工去发展亲朋好友,不是长远眼光,也不现实。” “把能认识的人全部发展完了,下个月怎么办,明年怎么办?何况,这里面能有多少实际用户,这个问题值得我们深思。” “顺通公司在和三大运营商争夺市场份额中,本身就不占优势。老百姓需要什么?这点很重要。我认为,老百姓不仅仅要好的服务,更想要经济实惠的套餐。” “我对比了,我们推出的套餐,与三大运营商相比,基本上持平,甚至有的还比人家略贵。” “那么,客户自然会选择性价比更好的套餐了。这方面,移动就比任何一家做得好。” “每每移动推出新套餐,电信和联通紧跟人家后面,制定相应的策略。而我们,则是在电信联通之后。仅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永远是滞后的,永远处于下风。” “移动的市场定位很好,在保住老客户的基础上,发展新客户。我们本身就是夹在三大家之间,去争夺他们的客户,很容易引起他们集体针对我们,视我们为首要对手,一旦联合起来,对我们将会十分不利。” “昨天,我和移动的邢总通过电话,他话里话外已然表达出不满,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张继伟看了看李耀东,梁卫东更是着急问:“因为什么?” 厉元朗苦笑道:“邢总向我反映,上隆区分公司的业务经理集体出动,把凡是移动公司张贴在小区内的宣传海报,一律撕掉。并以上缴海报的数量多少,作为考核之一。” “你们说一说,这是什么行为?是目光短浅,是拙劣的无能表现。” 李耀东惊诧的说:“还有这事?简直是儿戏,玩不过人家就耍赖,真给我们顺通公司丢脸。” 梁卫东则说:“现在每个小区都装有监控,只要一露脸,就能辨认出来,这个做法真不高明。” 只有张继伟没有作声,毕竟下面员工这样做,等于实实在在打了他的脸。 厉元朗依然滔滔不绝说起来,“我们要发展客户,就要光明正大的去做,这种小伎俩上不得台面,也让同行看笑话。当时邢总的那番话,听得我是耳根子发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已经让广森通知上隆区分公司的马钢,让他做出书面检查,并主动登门,向上隆区的移动公司赔礼道歉。再有这样事情发生,他就别干了。” 张继伟深喘几口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殿东距离海新市足有二百公里。 好在全程高速,一个半小时左右,就到了颠东市收费口。 中巴车在市区行驶一段路程后,终于拐进一幢十来层的高大建筑物院子里。 颠东市分公司总经理项前进,率领公司班子成员在门口迎接。 下车后,项前进跨前一步,主动伸出双手和厉元朗握了握,点头哈腰,满脸笑意的说:“厉总您好,我是项前进,欢迎厉总和省公司领导莅临殿东分公司检查指导工作。” “你好,项前进同志。” 短暂握手寒暄之后,众人簇拥厉元朗一行走进大楼里。 坐电梯到了会议室,厉元朗他们坐在面对门口一侧,项前进等殿东分公司领导坐在对面。 项前进向厉元朗等人汇报了工作,厉元朗认真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着东西。 一个小时左右,会议结束。 现在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按照厉元朗的要求,他们直接去公司食堂就餐。 原本制定的计划,厉元朗只需从后门进入,那有单间,里面早就为省公司领导准备了丰盛的工作餐。 当项前进陪着他们往包间走的路上,厉元朗忽然问道:“员工食堂在什么方向?” 项前进一愣,本能的指了指另一侧的一道门,“从那个门进去,就能直达食堂。” “走,我们去看看。”厉元朗说着,背手大步流星走过去。 项前进大出意料,现在正是员工就餐的高峰期,几百人在一起,肯定乱哄哄。 而且事先也没做这方面安排,厉元朗等于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叫过来办公室主任,耳语几句。 办公室主任急忙躲在一边打起电话。 这么做是想通知食堂管理人员做好接待准备。 可为时已晚,厉元朗健步如飞,已经在电话还没接听之前,率先走进食堂。 果不其然,二百多人此时正在排队打饭,大家相互间说话聊天,声音嘈杂。 好在没人加塞,打饭队伍秩序井然。 员工就餐采取的是刷脸方式,每顿饭交两元钱,公司补助八元,合计十块钱,管饱。 一开始,厉元朗进来没有引起注意。 可在他身后,呼啦啦跟进来十几个人,别人不认识,老总项前进谁人不知。 原本嘈杂的说话声音很快肃静下来。 大家全都睁大双眼,直愣愣注视这一群不速之客。 项前进见状,向大家摆手示意,高声说道:“同志们,这位是省公司的厉总,他亲自来食堂看望大家,我们鼓掌欢迎厉总。” 项前进身旁的副总等人,率先带头鼓掌,带动在场众人都跟着拍起了巴掌。 厉元朗双手合十,连连做着感谢动作,说道:“我代表省公司来看一看大家,希望大家能够吃好吃饱。不打搅大家用餐,请继续。” 随后,他走到打饭台,看着主食以及各种菜品,详细询问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倒是面色平静,食堂采取的是对外承包方式,他们不是顺通员工,自然不惧怕厉元朗。 今天中午,食堂准备了三样荤菜和三样素菜,还有鸡蛋汤。 “我可以打一小份尝尝吗?”厉元朗征求的看向工作人员。 这时候,食堂承包人挤了过来,笑说:“欢迎厉总品尝,请您对我们的饭菜提出宝贵意见。” 穆广森拿过空餐盘递给厉元朗。 承包人拿起勺子,当即盛了一大勺荤菜,正要放在厉元朗的餐盘上,却招致厉元朗拒绝的手势。 第1054章 不按常理走过场 “同志,我只是尝一尝,你看还有不少员工没有打饭,我少打一些,多留给他们,要是不够吃可就不好了。” 承包人连连表示,“请厉总放心,我们准备的饭菜非常充足,保证每一个人都有饭吃。” “还是少一点,我尝尝就行了。”厉元朗坚持己见。 一旁的项前进原本也想打饭吃的,听到厉元朗这么说,只好打消了念头。 还好,最起码厉元朗对于食堂就餐情况是满意的。 厉元朗没有坐下,即便项前进等人一再邀请,并有不少人特意腾出来座椅。 他摆手示意,并向腾座位的员工客气回应,一再表示感谢。 端着餐盘,厉元朗站着津津有味吃了起来。 边吃边不住点头,冲着承包人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味道不错,你们厨艺很高,可比我强多了。” 很快吃完,厉元朗把餐盘交给穆广森,并接过穆广森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 然后和食堂工作人员一一握手,临走时向众人摆手打招呼。 当厉元朗离开食堂后,项前进暗自长舒一口气。 按照日程,厉元朗下午两点要去市政府拜会颠东市长。 虽然顺通分公司不归市政府直接管辖,强龙难压地头蛇,厉元朗要代表顺通公司,和颠东市政府深入接触交流。 毕竟,顺通公司要发展业务,离不开市政府的支持。 工作餐没有准备酒水,菜肴样式多,味道肯定比食堂的大众菜要好很多。 工作餐只提供饮料和矿泉水,没有人喝酒。 厉元朗先前吃了个半饱,胃口就没那么大了。 只吃了一点点,不过没有立刻放下筷子,要照顾其他人。只要他吃完,别人哪还好意思继续吃下去。 磨蹭了一会儿,这顿饭才算结束。 之后,项前进等人陪着厉元朗一行,去分公司大楼对面的酒店下榻休息。 厉元朗短暂睡了一个午觉,养精蓄锐,以便下午能精神抖擞的面见颠东市领导。 下午两点,颠东市长展宏磊在市政府会见了厉元朗一行。 展宏磊四十左右,个子很高,戴一副眼镜,很有学者的派头。 其实,按照对等原则,颠东市政府完全可以派常务副市长和厉元朗见面。 只是,厉元朗代表的是顺通公司,又是省国资委副主任,双料头衔,作为地方长官的展宏磊见他,也不算超规格接待。 这一次只是礼节性拜访,谈的更多是官面上的客套话,没什么太多实质意义。 会谈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展宏磊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所以在会见之前,厉元朗已经知道要把时间控制在一个小之内。 告辞后,展宏磊破天荒的把厉元朗送到会客室门口,握手道别时,展宏磊轻声说:“厉总经理,廉市长向你问好。” 厉元朗一惊,旋即恢复常态,微笑道:“前几天我还和明宇通了电话。” “哦。”展宏磊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明显加大了握手力道。 离开市政府,厉元朗在车里和梁卫东说:“梁主任,你把明天的调研谈话改一下。就在今天,我看……” 瞅着时间,他又说:“三点半吧。” 梁卫东闻言,麻溜打电话联系了坐在前面车里的项前进,交代布置下去。 项前进没有想到厉元朗会提前,赶紧打了电话做好准备。 十几分钟后,当厉元朗走到小会议室这一层,对身边相陪的项前进说道:“前进同志,请你把市公司的员工名单拿一份给我。” 项前进脑袋又不够用了,本能问了一句,“您要名单做什么?” 身后的张继伟眉头一拧,直接插言说:“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叫你干嘛就干嘛!” 项前进马上反应过来,道歉说:“厉总,我不是那个意思……” “快去吧。还有……”厉元朗叫住项前进,“会议室里你们事先安排的同志,我一个不见,清空了我再进去。” 直到这会儿,项前进总算弄明白厉元朗的真实意图。 的确,在得知厉元朗要开调研会,他提前安排了中层领导,至于员工代表,则由班组长代替。 这些人,可以确保没有谁敢胡说八道。 可想而知,这样的调研谈话就是走个过场,屁事不管。 真正员工的心声,厉元朗一个都听不到。 他之所以临时改变主意,就是不想给项前进他们过多的准备时间,最好来一个突然袭击,措手不及。 于是,厉元朗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那份密密麻麻的员工名单,随机挑选出六个人的名字,告诉项前进去通知,让他们赶到这里来开会。 由于是临时通知,这六个人中,有的是营业员,还有基站维修人员,也有机房值班的,更有倒班在家休息的。 等到他们陆续赶来,全部到齐之后,前后用了将近四十分钟。 厉元朗不急不躁,一直在会议室里干等。 看到面前六个人坐好,厉元朗先和身旁左右两侧的李耀东、张继伟耳语几句。 这二人听完后纷纷点头,然后起身拿上笔记本。 张继伟对项前进吩咐道:“厉总要单独和员工交流,大家都请出去。” 别人倒好说,项前进愣是没动地方。 李耀东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项前进方才醒悟过来。 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心里满是不安。 即使六个人接电话时,已经得到命令,说话要注意分寸,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 可他心里还是没底。 走出会议室,把公司副总叫过来,一再询问他有没有提前打好预防针。 就是副总把头点成了啄木鸟,项前进依旧不放心。 等众人离开后,厉元朗身边只剩下了穆广森一个人。 他望着对面六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厉元朗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你们六位同志,是我随机挑选,就是想和你们聊一聊心里话。” 六个人全都注视着他,没人接茬。 厉元朗说完,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我把手机拿出来,关机,也想请大家依此操作。我们谈话的内容,我希望没有杂音,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有一说一。” 六个人一听,面面相视。 这位厉总真是不一样,先不说直接找纯粹的员工谈话,就是交手机这一点,可谓是前无古人了。 马上有人照葫芦画瓢,把手机放在桌子上,并当众关掉。 一个人带动其他人,于是乎,会议室里先后传出关机和噼里啪啦放手机的声音。 “感谢大家的支持。”厉元朗继续发言,“目前,顺通公司面临诸多问题,我想请大家献言献策,都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研究。同时,也可以提出你们的要求。” 说完,厉元朗展开本子,准备做记录。 但是他的话,并没有引来一个人发言。 全都把脑袋深深低下去,做着相同的动作。 穆广森看见此时情景,忍不住劝说:“你们看,厉总都把手机关了,你们谁说什么没人追究。厉总想听到真实的东西,请你们不要有顾虑、背包袱。” 厉元朗接过话茬,“穆科长说的没错,而且我还要强调一点,我们说过什么话,希望大家保守秘密,不要外传。一旦走露风声,后果自负。” 又看了一圈,还是没人敢站出来发言。 厉元朗笑呵呵说:“你们都把嘴上贴了封条,那我可要点名指派了。” 正当他就要抬手的时候,坐在斜对面一个膀大腰圆的胖子举起手,“厉总,我先说。” “好。”厉元朗送去鼓励眼神。 那人站起来,却被厉元朗摆手示意,“你站着说话我坐着听,会有很大压迫感,还是坐下来说吧。” 黑大个重新坐定后,使劲喘着气,眼神直勾勾望向厉元朗,终于开口了。 第1055章 真实的声音 “我就提一个条件,给我们涨工资。” 黑大个说着,看了看左右同事,接茬抱怨,“我上班都快二十年了,原来开多少现在还是那么多,物价翻了几倍,工资一分钱不涨,让大家喝西北风啊。” 此话一出,立刻招致其他人纷纷插言。 “二十年不涨工资,也就顺通公司做得出来。” “是啊,连我老婆都比我开得多,我在家都不敢大声说话。没辙,老婆能挣钱,咱就得低三下四。” “工资的确是少,一个月两千多块钱,还没有饭店服务员挣的多呢。” “顺通公司就是烂瓜蛋子,表面上光鲜亮丽,实际里面早就烂透了。” …… 一时间,众说纷纭,七嘴八舌,俨然把会场变成了吐槽大会。 厉元朗摆了摆手,大家才算安静下来。 他平和说道:“同志们的想法我都知道了。顺通的薪酬制度的确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员工岗位工资定的太低,领导过高。” 他话锋一转,“不过,合理的薪酬制度要建立在良好的经济效益基础之上。下面,我想请诸位谈一谈,如何提高我们公司的业绩,真正把公司做大做强。”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子说道:“精兵简政,减员增效。” 厉元朗将目光落在男子脸上,和蔼说:“这位同志,请你说详细点。” 男子听到厉元朗直接面对他,显得迟疑,一时语塞。 “同志,不要有顾虑,有什么好办法请直言。” 面对厉元朗和颜悦色的表情,男子深呼一口气,索性大胆说出他的想法。 “我们公司年龄结构偏大,岁数大的人居多。我没有歧视他们的意思,因为我们也会变老。” “只是我觉得,年龄大的人,缺少激情和活力,而且随着身体衰老,记忆力减退,不能胜任一线重要的工作岗位。” “打个比方,就说宣传业务这一块,记不住套餐内容,在和客户讲解的时候,很容易弄混淆。” “提到套餐,我想向厉总提个建议,我们今后制定套餐,不要太多太过繁琐。最好把内容换成大家都能听懂的意思,也方便我们向客户解释。”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一名瘦溜的三十来岁女员工说:“我赞成,每次业务学习,看着新套餐一条条让人难以理解的话,我脑袋就疼。” “只好还要靠我们自己理解,把它翻译成大白话,让人听得懂的语言。弄那么多绕嘴的词,也不知道制定套餐的人怎么想的。” 厉元朗听着,刷刷在本子上写下一行字。 并以请的手势,冲向眼镜男子,“这位同志,你请继续。” 眼镜男扶了扶镜架,抓起桌上矿泉水瓶,拧开后喝了一大口,润了喉咙,这才说道:“从客户角度理解,只要套餐经济实惠,信号好,就会一直用下去。” “所以,当务之急是尽快升级改造我们的基站设备,别像这样对付了。” “其二,对于老客户,要采取一些优惠措施,保留住。现在,各公司都在搞携号转网,只要优惠力度不大,上下相差不多,绝大多数人不会去转网,主要是怕麻烦。” “第三个,我觉得要重视政企销售这一块。颠东市刚刚成立的高新产业园区,那里已经有几家公司入驻,往后还会陆续有更多的公司加入进来,这可是一块相当大的蛋糕。” “一家公司就有不少员工,加在一起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我们能把他们谈下来,这将极大改善政企目前萎靡不振的态势。” “据我所知,移动和联通已经在和园方洽谈,主要纠结在优惠力度上。厉总,在这件事上,我们还要简政放权,有些权限掌握在省公司相关部门手上,我们下面要是动用权限,需要通过打报告,一层层审核。” “一份报告,主管部门领导通过,主管副总通过,再经过总经理通过,才能报请到省公司市场部。” “然后是省公司市场部主办人审核,市场部主管审核,市场部经理审核,转这么一大圈,最后拿到报告时,要是一切顺利,最起码在一个星期以上。” “时间就是金钱,如此繁琐的流程,真正得到权限时,错失良机,什么都晚了。为这,我们以前没少吃亏。简政放权势在必行。” 穆广森偷瞄,看到厉元朗在本子上记下几个字,精兵减员、改造设备、简政放权。 特别是简政放权后面,写了三个大大的叹号。 眼镜男说了这么多,又喝了一口水,把瓶子放在桌面上,身体往椅子上一靠,“厉总,我就想到这些,有不周之处,请您包涵。” 厉元朗点了点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一经说出来,众人皆露出惊讶神色。 因为一开始,厉元朗就表达不追究的态度,让大家畅所欲言,说出心里话。 可他询问眼镜男的名字,难不成要秋后算账? 就在所有人都露出不解和怀疑之际,眼镜男毫无惧色的说:“我叫姜新,美女姜的姜,新旧的新,公众网格的一名普通网格员。” 看样子,姜新已经做好一切坏的准备了。 厉元朗轻松一笑,面色逐渐变得正式起来。 “姜新同志,我对于你的分析很感兴趣,希望有时间可以单独和你聊一聊,不知道你肯给我这个机会吗?” 原来是这样。 不止姜新本人,其他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看起来这位厉总并没有报复念头。 “好,我随时听候厉总的召唤。” 厉元朗合上本子,向在场所有人扫视一遍,意味深长的说:“今天占用大家时间,请谅解。不过,通过和你们对话,让我深感欣慰。因为你们都是全心全意希望顺通公司大有发展,希望它能越来越好。” “有你们在,我们更加有信心把顺通公司做好。在此,我要谢谢大家。” 说罢,厉元朗站起身,朝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个躬。 他这一举动,出乎所有人意料。 堂堂省公司老总,安江省顺通公司的掌门人,竟然能向手底下员工鞠躬致谢,这在顺通历史上,绝无仅有,妥妥的第一次。 六名员工全是一惊。 啪啪! 随着姜新带头鼓掌,其余五人也都反应过来,跟着一起拍起巴掌。 别看只有六个人,掌声雷动,就连门外等候的项前进都听得真切。 怎么回事?里面还鼓起掌了? 很快,会议室门打开,六个人陆续走出来,厉元朗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挥手告别。 这六个人,在回去的路上,全都接到主管领导打来电话,询问厉元朗究竟和他们说了什么。 结果,六个人出奇的口径一致,“厉总只是了解我们工作和生活情况,别的没说。” 从他们口中,得到的却是笼统内容,一点干货没有。 这些信息无一例外的传入项前进耳朵里。 搞得他一头雾水,不清楚这位厉总葫芦里卖的什么健脑药。 无奈之下,偷偷联系了张继伟。 “领导,您说厉总这是要搞什么?” 张继伟生气说:“搞什么?搞你!” 项前进拿手机的手一哆嗦,差点掉在地上,后背直窜冷汗,“领导,这……” 张继伟冷声道:“你们公司常年排在全省倒数,你还不懂得收敛,仍然我行我素。这下好了,厉元朗的头把火很可能就要烧到你头上,你赶紧想办法补救。” 项前进都给吓蒙了,马上冷静下来,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第1056章 心悦诚服 “多谢领导提醒,我即刻准备。”项前进媚笑道。 “准备什么!”张继伟一声震吼。 “就是、就是……”项前进差点把“钱”字说出来。 “告诉你,在不了解厉元朗行事风格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自作聪明。惹恼了厉元朗,神仙都保不住你!” 项前进又蒙了。 不用钱表示,用什么? “我感觉,厉元朗这个人还是比较务实的。你多在这方面下功夫,拿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改进方案,要是能让他眼前一亮,或许会扭转困局。” 项前进恍然大悟,连声说着感谢的话。 可仔细一想,又把他难住了。 关键是,方案如何落实,怎么弄能写到厉元朗的心坎上,可不好把握。 思来想去,赶紧召开班子会议进行研究。 这些人,别看平常在会上口若悬河,道理说的满天飞。 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没人能寻思出来妙药良方。 各个变成哑巴,除了唉声叹气,正经话说不出一条。 把项前进气得差点拍了桌子。 “怎么回事,你们嘴上都贴了封条,不会说话了么。” 一位副总挠了挠头,“项总,厉总需要看到什么我们都不知道,万一弄错了,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脚丫子,自己给是自己找疼。” “疼也得干!”项前进发了火,当即决定,让班子成员连夜组织全公司的中层干部,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弄出一份改进方案,明天一早上班之前,他要看到。 并且一再强调,弄好了有功,每人都会得到一份实实在在的奖励。 这次,可不是仅仅口头上答应。 项前进已经指示公司财务,拨出一部分钱款,用在这上面。 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有了金钱作为催化剂,事情就好办多了。 项前进知道厉元朗不是好惹的人,晚饭依旧在食堂吃的工作餐。 没敢弄得复杂,上来酒水,被厉元朗严词拒绝。 陪着厉元朗和其他领导吃过饭,恭送他们去了酒店,项前进得到厉元朗回去休息的指令,逃也似的返回公司。 他今晚要亲自督战,非把这份改进方案弄出来不可。 厉元朗并没有休息,叫来穆广森,让他联系姜新,请姜新到他这里来详谈。 其实,姜新一直忐忑不安。 他没有把下午发生的一切告诉老婆。 没鼻子没眼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妙。 在家里吃过晚饭,便一头埋在案头,专心写了一份详细材料。 老婆没搭理他,反正每天晚上,姜新都喜欢写东西,也不知道写个啥,就是没见往家多拿一分钱。 这个时候,姜新接到了穆广森的电话,说明来意。 姜新迅速把最后几行字写完,穿上外套就要出门。 正在边看电视边摆弄手机的老婆,惊奇问他:“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 姜新换鞋时,随口编造说:“单位让去加班。” 老婆禁不住蹙眉叨咕,“什么破单位,开不了几个破钱,大晚上还要加班,把你们当成牲口了。” 姜新也不搭茬,穿好后急匆匆走出家门。 穆广森非常奇怪,跟随厉元朗这么长时间,从没见他和一名员工聊起没完。 眼看着都过去快两个小时了,厉元朗房间的门还是关着的。 这都晚上九点钟了,穆广森按捺不住,以倒水为名敲门进去,赫然发现,厉元朗正和姜新对着一份手写材料讨论不停,貌似场面很是热烈。 姜新详细给厉元朗逐一做着解释,对穆广森续水的提示,毫无反应。 看得出,这位还真是个工作狂人。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认真倾听,不时频频点头。露出赞许目光。 唉,穆广森暗叹一声,估计他们还要聊很久。 果不其然,直到晚上十点半,房门才打开。厉元朗把姜新送到门口握手话别,又说了一会儿话,双方都是意犹未尽。 穆广森在给厉元朗放洗澡水的时候,看到厉元朗还在拿着那份材料看个不停。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穆广森率先起床,收拾妥当一开门,看到在厉元朗门口,项前进拎着公文包,正在地毯上来回走着。 “项总,你这是……”穆广森指了指项前进。 “穆秘书,你早。”项前进两眼发红,一看就是昨晚熬夜了。 “这么早你在等厉总?” “是啊。”项前进点头,并客气商量:“穆秘书,麻烦你问一声,厉总起来没有?我有要紧事向他汇报。” 穆广森知道,这会儿厉元朗应该起床了。 试着按了门铃,果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厉元朗打开房门。 一看项前进,他也是一愣。 穆广森便说:“厉总,项总来了半天一直在等您。”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我昨晚回去之后,反思了公司目前遇到的问题,连夜起草了一份改进方案,请您过目。”项前进掏出装订好的材料,递给厉元朗。 “进来说。”厉元朗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翻看。 坐在椅子上,穆广森递给项前进一瓶水。 “谢谢。”项前进接过来放在桌子上,忐忑不安的看着厉元朗。 这可是汇聚了全公司所有中层干部一夜的心血。 改了又改,直到项前进和其他副总满意,总算在天亮时分生成。 厉元朗看了不到五分钟,把方案放下,微微点着头说:“前进同志,看出来你是用心了。方案总体上不错,但是口号多,实际举措太空洞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这份方案应该是公司的领导参与居多,没有员工吧。” 项前进心里“咯噔”一下,厉元朗眼睛太毒了,一语中的,点出实质。 厉元朗随手拿过来另一份东西,交给项前进。 “这是公众网格的姜新,手写的一份建议材料,你看一看,和你的这份做一下比较,你就明白我说的有没有道理了。” 姜新? 项前进搜索所有记忆细胞,对这个名字非常陌生。 这也不难理解,整个颠东市分公司有两千多员工,他一个老总不可能谁都认识,更不能记住名字。 仔细看了一遍,项前进真是大吃一惊。 姜新从他的视角,做了详细而又中肯的分析。 关键是,他逐条认真讲解,举例说明,有很强的逻辑性和一针见血的实质性。 和自己那份比起来,相形见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厉总,我错了。”项前进万万没有想到,他动用了全公司的智囊团,所有笔杆子,费了一夜工夫,还不如一名普通员工一两个小时生成的成果。 他心服口服。 “知道你错在哪里吗?” 项前进诚恳说道:“我没有沉到基层,脱离实际,好高骛远,不深入了解市场行情,一味的追求效益,忽略了自身的修养,我、我有责任。” 见项前认错进态度还算可以,厉元朗原本的火气慢慢消弭,口气也缓和下来。 “你有这种意识,说明你还有药可救。姜新同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你要考虑给他加一加担子。” 项前进点头如捣蒜,“我一定按照厉总您的要求去做,坚决执行您的指示。” “别给我戴高帽子。”厉元朗摆了摆手,“关于如何使用姜新同志,这是你们分公司班子的权利,不要被我的思想左右。” “是,我记住了。” 项前进陪同厉元朗一行人吃过早饭,之后,厉元朗他们坐上中巴车,驶离酒店,直奔下一站,佳白市。 佳白市距离省城海新市有三百多公里,却和颠东市相邻。 走高速不到一个小时,佳白市的轮廓赫然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只是他不知道,有一件棘手事情正在等待着他。 第1057章 无理的要求 中巴车刚过佳白市收费站,李耀东接完个电话,气冲冲坐在厉元朗身边,沉声说:“厉总,出事了。” “什么!”厉元朗为之一愣。 “我刚刚接到佳白市纪委朋友打来的电话,说姚兵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 厉元朗闻听,紧皱眉头,生气说:“姚兵是佳白分公司的老总,是顺通的人,查他也是由我们来做,他们凭什么!” 李耀东也是愤慨激昂,“带走我们的人,最起码也要通个气,佳白市纪委实在过分,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后座的张继伟和梁卫东纷纷凑过来,张继伟焦急问:“耀东书记,知道什么原因吗?” “暂时不清楚,纪委朋友只透露了姚兵被带走的消息,还说这里面很复杂,一句两句话说不明白。” 梁卫东接着李耀东的话题嘟囔道:“这个秦玉华可真是不堪大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知道汇报。女人就是不行,关键时刻就知道发蒙。” “秦玉华是谁?”厉元朗才来顺通没几天,脑海里只记得老总姚兵的名字。 张继伟赶忙告知,“佳白的副总。” 并扭脸对梁卫东说:“给秦玉华打电话,问一问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厉元朗晃了晃头,“算啦,马上就要到佳白了,见面再听她怎么说。” 二十多分钟后,中巴车徐徐驶入佳白市分公司院子里。 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率领十来人等候在车门口。 厉元朗一行人走下车,女人跨前一步,得体的向厉元朗伸出双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秦玉华,欢迎厉总和省公司各位领导莅临指导佳白分公司的工作。” 厉元朗和他简单搭了一下手,张继伟阴阳怪气的质问:“姚兵呢,他怎么没来?” 秦玉华尴尬的笑了笑,“姚总有要紧事。” 李耀东板着脸冷声说:“什么要紧事能比迎接厉总重要!” 厉元朗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打嘴仗上面,挥了挥手,“玉华同志,我们进去说。” 时至深秋,天色阴暗还刮着凛冽秋风,实在不适合在外面站太久。 到了楼上会客室,秦玉华独自面对厉元朗众人。 厉元朗没有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询问姚兵被市纪委带走调查一事。 秦玉华首先自我检讨,“厉总,各位领导,姚总的事情事发突然,我一想你们就要到了,才没有及时汇报,我有责任……” 厉元朗打断她的话,“玉华同志,现在不是追究你责任的时候,我更加关心姚兵同志因何被市纪委带走。” 秦玉华咬了咬嘴唇,这才将事情始末说出来。 祖安宁是佳白分公司一名员工,今年四十岁。因患脑梗行动不便,公司为了照顾他,只让他每天来公司刷两次脸,一次上班一次下班。 平时不分给他任何工作,各种考核奖励一分不少的给他,从不亏待他。 可祖安宁这个人平常就沉默寡言,不善言谈,也不和任何人交往,是一个性格孤僻的人。 他有个在市医院当护士长的老婆,比他小了整整十岁,当初下嫁给祖安宁,就是看中祖安宁有个当市领导的姐夫。 他姐夫叫鲁强,佳白市纪委书记,妥妥的实力派。 听到此,厉元朗明白佳白分公司为何特殊照顾祖安宁了,肯定是看在鲁强面子上才这样做的。 可他没有插言,任由秦玉华继续讲下去。 前段时间,祖安宁由于一时疏忽,忘记刷脸,按照规定,需要打申请,由主管领导批准可以补上。 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祖安宁忘记打申请,主管领导也忙忘了没有提醒,结果导致发工资时,祖安宁旷工一天,被扣了一百多块钱。 祖安宁生气,在工作群里质问主管领导,说的话很是难听。 自然了,谁听到这些肯定要反击。 主管领导也没客气,在工作群和祖安宁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 同事间的一点小矛盾,无可非议。 况且大家都在气头上,说话难免不顾及。 换做正常人也就算了,而且事后,主管领导还亲自打电话,要祖安宁去他办公室谈一谈。 可祖安宁却不这样想,不但不接受谈话,还在昨天晚上,偷偷溜进公司大楼,打开他办公室的门。晚上十点多,一头从八楼跳下去,当场毙命。 祖安宁跳楼自杀,还是从单位跳下去,鲁强作为他的姐夫,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当天夜里,就给姚兵打了电话,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要求分公司必须赔礼道歉,还要承担巨额赔偿。 姚兵一了解,感觉祖安宁自杀,公司固然有一定责任,但是祖安宁孤僻性格以及家庭不幸,才是他跳楼的主因。 答应给予相应赔偿,向家属道歉也可以去做。不过,对于鲁强提出的一百万赔偿,他坚决不接受。 如今是报账制,他一个分公司老总权力有限。 更何况,他认为鲁强狮子大张口,有讹诈公司的嫌疑。 结果双方因为赔偿问题发生了激烈的言语冲突。 姚兵想,鲁强是市纪委书记不假,可自己不归市委管辖,更不归他鲁强领导。得罪就得罪,公司又不是唐僧肉,谁都可以割下一块尝尝鲜。 为了维护公司利益,姚兵坚持己见,没有满足鲁强极其家属的要求。 剩下的事就好理解了。 鲁强恼羞成怒,今早姚兵刚一上班,指派市纪委的人登门,在办公室里将其强行带走。 而且还大张旗鼓,耀武扬威。众目睽睽之下抓人做法,就是想让所有人记住,他鲁强不是好惹的。 张继伟勃然大怒,咆哮道:“鲁强太欺负人了,姚兵犯了什么错误!他们又有什么权力!简直就是公报私仇。” 愤怒是冲动的表现,理智才是最佳选择。 厉元朗表情严肃,对李耀东吩咐道:“耀东,你马上联系鲁强书记问一问。” 李耀东会意,他是集团公司的纪委书记,与鲁强算是同行。 趁李耀东出去打电话的空当,厉元朗又向秦玉华打听祖安宁的家庭情况。 祖安宁的妻子名叫林曼,人长得漂亮。 林曼当初之所以选择嫁给祖安宁,实在迫不得已。 她家在农村,又是卫校毕业的中专学历,在医院工作两年,仍然是派遣制。 派遣制本质上不属于医院职工,是医院和第三方劳务公司签订劳务合同,由第三方劳务公司派其到医院工作。 薪资待遇都是由劳务公司支付,比医院的合同制护士差很多,从事的还是最苦最累的基础护理工作。 可在林曼结婚当年,就由派遣制转为合同制。一年之后,考下护师证,又晋升为护士长。 可以说,搭上祖安宁这趟班车,林曼属于弯道超车,雀鸟攀高枝,乌鸡变凤凰,一下子在市医院混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但凡这种目的性极强的现实婚姻,一旦弱势一方翻身强势崛起,婚姻容易出现裂痕,祖安宁也不例外。 据说,林曼早就和祖安宁分居,特别是在祖安宁得了脑梗之后,更是不闻不问,视同路人。 秦玉华话里话外透露,祖安宁心灰意冷选择自杀,家庭不幸占了很大因素。 而刷脸一事,不过就是个诱因。 并且她还说了一条重要消息,都传祖安宁的儿子不是他亲生的,是林曼和别的男人生的私生子。 “竟有这事?”厉元朗眉头一皱。 “我见过那孩子,眉眼一点不像祖安宁,估计传言是真的。”秦玉华认真说道。 厉元朗靠在沙发上一言不发,沉思起来…… 第1058章 居于下风 正这时,李耀东气冲冲走进来,对厉元朗直发牢骚,“鲁强太过分,不听我电话,通过秘书转告,让你去纪委和他当面谈话。” 鲁强的确摆谱,不仅要求厉元朗去他办公室,而且还是谈话。 怎么说,厉元朗也是省国资委副主任,虽然同为副厅级,厉元朗却属于省里领导,鲁强不过是地方粮票而已。 众人都以为厉元朗严厉拒绝,却想不到,厉元朗淡然说道:“你们联系他,定好时间我去拜访他。” 大家嘴上不说,各个心里腹诽。厉元朗放下身段,等于他们也自降了身份,难掩失落之情。 遇到这种事情,厉元朗只好改变计划,必须要处理好姚兵一事,方才能进行对佳白分公司全方位的检查调研。 自己公司下属,被地方纪委无端带走,这里面还牵扯到一起人命事件,必须要处理好。也为他树立威信,在顺通公司能够站稳脚跟。 之后,厉元朗入驻分公司给他们安排的酒店。 谢绝了其他人作陪的好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量着对策。 同时打了几个电话出去,剩下的就是静等这位鲁强书记的召见了。 没多久,李耀东敲门进来,说鲁强同意见厉元朗,时间定在中午十二点。 厉元朗微微蹙了蹙眉头,心有不悦。 十二点正是午饭时间,鲁强这么做明显有轻视之意。 看着李耀东有难言之隐,厉元朗便问:“耀东,你有什么话全都说出来,别说半句留半句。” “是这样,鲁强书记是让你去市纪委小食堂,他在那里见你。” 厉元朗绝不会认为,鲁强这么做有请他吃饭的意思,那样可就太天真了。 “行,我去见他!”厉元朗思索一番,点头答应。 “厉总,我……我觉得他这是故意的,你还是不要……” 厉元朗抬了抬手,“不就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么,叫我们让步,答应他们家属的一切合理不合理的要求,我接着。” 为了赶时间,厉元朗提前到十一点,在酒店餐厅简单用了午餐。 带领李耀东和秦玉华以及穆广森,驱车直奔佳白市委大楼。 佳白市纪检委在市委大楼后面单独办公。 一栋六层高的建筑,挂的是两个牌子。 一个是纪律检查委员会,另一个监察委员会。 纪检监察合署办公,两块牌子,一套人马。 就像鲁强,他身为佳白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同时兼任市监察委员会主任一职。 纪委书记隶属于党委口,监察委主任是政府部门。 这样做,能更好整合纪检和监察的双重作用。 纪委的小食堂,有为领导专门使用的雅间。 四十多岁的鲁强,梳着背头,油光锃亮。 厉元朗进来时,正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面前摆放着四菜一汤,津津有味吃着。 “鲁强书记,你好,我是顺通的厉元朗。” 鲁强见状,慢悠悠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缓缓站起身,平淡说:“厉总,你到了,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他虽然主动伸出手,去原地未动,明显是让厉元朗走过来和他握手。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上司见下属,上司不动地方,下属需要快步走上来,才能握手。 显然,鲁强这么做,是要狠狠煞掉厉元朗的锐气。 厉元朗并不介意,走上前来和鲁强握了握手,松开后,鲁强指了指旁边空椅子,“厉总,诸位请坐。” 鲁强只跟厉元朗握手,至于李耀东和秦玉华,直接视而不见。 感觉他们一个个处级干部,还入不了他的法眼。 坐定后,鲁强拿起筷子说:“厉总,你们还没吃饭吧,我让食堂给你们打过来,就是我们的工作餐,不知道你们省顺通公司领导,能不能吃得习惯。” 厉元朗摆手道:“我们都吃过了,鲁强书记你自己用吧,吃完饭我们再谈。” “我就不客气了。”鲁强边吃边说:“我吃饭不耽误谈事情。” 秘书给他舀了一碗汤,放在鲁强面前。 鲁强用汤匙尝了一口,露出满意神色。 擦了擦嘴,意味深长的说:“厉总,我知道你们是为姚兵的事情来的。我首先声明,姚兵是因为牵扯到我们市纪委正在侦办的一件案子,请他来接受调查,不要把和安宁的事情混为一谈。” “我是纪委书记,可纪委不是我开的,想要查谁就查谁,我还没那么大的权力。” “我们调查姚兵,是有足够证据,绝不是空穴来风。只是案子尚在侦办阶段,我还不能把相关文件让你过目。” “理解。”厉元朗点了点头,点燃一支烟自顾吸起来。 秦玉华禁不住问道:“鲁书记,姚总什么时候能放出来?” 鲁强乜斜着双眼看了看秦玉华,嘴角微微往下一撇,“你这话问的有问题,我一再强调,姚兵不是被抓,是接受调查,就不存在释放问题。” 秦玉华赶忙歉意改口,“对不起鲁书记,是我失言了。姚总是佳白老总,公司有很多事需要他,我怕时间久了,会影响公司正常运转……” 鲁强打着官腔说:“接受组织调查,是每个干部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姚兵暂时不能返回工作岗位。” 李耀东憋不住,开口说:“鲁书记,关于您内弟祖安宁跳楼自杀的赔偿一事,我们是不是商量商量……” 鲁强直接打断李耀东的话,手指头敲了敲饭桌,“李耀东同志,你要搞清楚,这里是纪检监察机关,不是谈私事的地方。我现在的身份也不是安宁的姐夫,我是佳白市的纪委书记。这里只谈与工作有关的事情,其他的免谈。” 秦玉华解释说:“祖安宁的事情也属于公事……” 鲁强轻轻拍了拍桌子,眼睛一立,“在你们眼里是公事,可在我看来,就是私事,不要谈了。” 随即抓起桌上的保温杯,轻轻吹了起来。 端茶送客,谁都懂的道理。 厉元朗当即起身,客气道:“鲁强书记,你忙,我们告辞了。” “那就不送了。”鲁强头不抬的嘟囔一句,都没站起来。 几个人走出纪检委大楼,除了厉元朗之外,李耀东和秦玉华垂头丧气。 这一趟等于白来,什么事都没解决,还被鲁强训了一顿,好像嘴里吃了苍蝇一般,十分难受。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在穆广森耳边交代几句,穆广森领命离去。 几个人走到停车场,坐进车里,厉元朗却说:“先不急着回去,我们等一等广森。” 李耀东和秦玉华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位厉总要搞什么名堂。 大约等了半个多小时,穆广森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到车里,对厉元朗说道:“我总算联系到了市委办公室,他们说袁书记下午很忙,没时间见您。要想见他的话,我们要提前预约,您看我是不是明天给您约一下……” “算了,回去再说。”厉元朗失望的叹息一声,命令司机开车。 回到驻地,李耀东直接去了张继伟的房间。 此刻,张继伟和梁卫东正在喷云吐雾说着话。 “老李,怎么样?”张继伟眯缝着双眼,使劲嘬了一口香烟。 梁卫东则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递给李耀东。 “两个字,憋屈,憋得让人透不过气。”李耀东点燃,无奈直摇头。 当他把事情经过讲给张、梁两人听完之后,梁卫东禁不住吐槽起来,“厉总也太差劲了,让鲁强拿捏死死的,我看啊,一百万肯定要打水漂了。” 张继伟冷哼一声,“老梁啊,你看问题太肤浅,岂止一百万?依我分析,姓祖的家属不会满足于一百万,还会提出更加刁难的要求。” 第1059章 窝囊老总 “什么!”梁卫东愣住。 张继伟抱着胳膊,大拇指摸着下巴,得意洋洋说:“鲁强和我们厉总第一个回合完全占据上风。知道厉总窝囊,还不趁机狮子大开口,一百万算个屁,就是要二百万,我都不觉得奇怪。” 李耀东和梁卫东纷纷点头,一致赞同张继伟的分析。 梁卫东眨了眨眼睛,提出一个疑问,“我听说厉总背景挺厉害的,深受省委栾书记器重,怎么会……” 张继伟摇头晃脑道:“传闻不可信,栾书记若是器重他,会派到咱们公司来?谁不知道,顺通不好做,夹在三大运营商之间,靠人家从嘴角掉下来的饭粒生存。” “那三家是央企,我们才是国企,和人家拼不过,也比不过。咱们还有几万老员工拖累,效益又不景气,想要一飞冲天,只有在梦里才能实现。” 李耀东赞许道:“继伟说的有道理。栾书记真看中厉总,安排当一个市长都没问题。前一阵子全省刚进行一次大的人事调整,这不就是个机会。” “孺子可教。”张继伟笑哈哈的拍了拍李耀东的肩头。 “少来,你敢占我的便宜,罚你。”李耀东半开玩笑。 “怎么罚,我随时听候你的调遣。” 梁卫东出主意说:“佳白的杀猪菜是一绝,我知道一家做的味道好。要不然晚上我做东,咱们哥仨出去透一透?” 张继伟则说:“卫东,你别看我,听老李的,老李决定。” 李耀东想了想,“看样子,我们在佳白待的日子不会短,得先应对好祖安宁的家属,他们满意了,姚兵才有可能放出来。” 叹息一声,他又说:“出来好几天了,一口酒没喝,还真有点想了。我估计晚上没什么事,就按照卫东的建议办吧。” “那行,我马上打电话定位子。” 梁卫东拿起手机正要拨打出去,却被李耀东打断,“你们说,用不用招呼厉总一声?” 张继伟第一个摇头反对,“我看算了,厉总那么严厉,只吃工作餐不上酒水,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喝酒。” 梁卫东也说:“跟咱们这位窝囊老总对饮,我是没兴趣。” 李耀东拗不过,只好妥协。 三个人暗中约定,晚饭少吃,留着肚子吃大餐。 此时的厉元朗,一直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他在等一个电话,一个很关键的电话。 结果电话没等来,却等到秦玉华的登门。 一进来,直截了当说:“厉总,刚才林曼委托的律师找我了,他们把赔偿协议又改了,请您过目。” 说着,秦玉华将协议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一边看,秦玉华在旁边做补充,“一开始,林曼提出我们只赔偿一百万,这次加码了,增加两条。” 她掰着手指逐条说明,“第一个,我们要负担祖安宁所有丧葬费,还要给他买块墓地,指定买市郊最好的家族式墓地。” “第二条,祖安宁儿子现在上学前班,才六岁,要负担他从今往后一直到十八岁的抚养费用。” “我粗略算了一下,按照协议书上的内容,这两项加在一起,有五十万。也就是说,林曼提出一百五十万赔偿款,只要钱一到位,这件事才算彻底了结。” “简直就是讹诈!”厉元朗气呼呼的把协议书摔在茶几上,脸色铁青。 他背起手在地上来回走着。很显然,中午和鲁强过招,鲁强自感摸到厉元朗的命门,才会通知林曼加了砝码,打算狠狠敲佳白分公司一竹杠,以保证林曼母子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秦玉华同意说:“祖安宁是在下班时间,偷偷溜进办公室,在那里跳楼自杀。这件事本身和我们关系不大,明摆着林曼受人指点,把我们当成大肥猪了,任意宰割。” “我们出于人道主义,给他们一点点赔偿,是看在祖安宁是公司员工,是为公司做过贡献的份上。他们不能以此相要挟,尤其扣了姚总作为人质,逼迫我们就范。” “厉总,这件事不能任由林曼他们肆意妄为,一旦得逞,我们不仅有损失,还会被动。要是被别有用心的其他员工掌握到。今后,很可能出现更多的无理取闹,这对我们工作会造成极大不利和影响。” 厉元朗思索片刻,命令道:“秦玉华同志,你不要答应也不要反对,模棱两可的态度,想尽一切办法稳住他们。” 转过身去,面向窗外,厉元朗深有意味的抛出一句话:“坚持过今天晚上,我们就有转机了……” 秦玉华直纳闷,离开回去的路上,一直琢磨厉元朗这句话的含义。 次日早上,厉元朗起床半天,吃早餐的时候,问穆广森:“李耀东他们还没起来?” 穆广森苦笑道:“李耀东书记和张副总以及梁主任,他们三人昨晚出去喝酒了。好像半夜才回来,我通过门缝看到,三个人走路都散脚了,搂脖抱腰的,应该全喝醉了。” 厉元朗平静说:“喝就喝吧,让他们适当放松,不至于无聊透顶,背后嚼舌头根子。” 喝了一口稀粥,厉元朗又问:“你联系他们了吗?” “正在来的路上,估计再有两个小时就能到了。” 厉元朗满意的点头说:“我们提供的东西,他们都核对完了吧。” “是,他们办事还是挺给力的。昨晚加班到深夜,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好,当他们到了,我们马上出发。另外,这次要把李耀东、张继伟和梁卫东全都叫上,还有秦玉华。” “我明白。”穆广森欣然应允。 说实话,这几天他也感觉到憋闷。 只是在了解到厉元朗的思路后,有了扬眉吐气的预感。 上午十点左右,鲁强坐在办公室里,正在用私人手机打着电话,悠闲自得,自信心满满。 “秦玉华的意思,她要商量。没问题,不就是找姓厉的拿主意吗!”鲁强撇了撇嘴,“姓厉的就是个怂蛋,外软内也软,昨天我一通教训,他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照比赵楚风差远去了,我看他不过如此。你放一百个宽心,这次能争取到的东西,我一样不少的让顺通公司痛快给出来,少一分都不行。你们母子过得好,我也安心……” 话还没说完,响起一阵敲门声,秘书进来。 鲁强捂着话筒皱眉问:“什么事?没看我打电话不许打搅吗。” 秘书小心谨慎的说:“书记,外面有人要见您。” “谁啊!”鲁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顺通的厉总,还有李耀东他们。” 鲁强随口想说不见,不过仔细一想,难不成是来答应条件的。 于是对话筒说:“厉元朗过来了,回头我再打给你。” 放下手机,鲁强整了整衣襟,端坐在椅子上,“让他们进来。” 不大一会儿,厉元朗率领李耀东等人一次走进鲁强办公室。 “厉总,你们来了,请坐。”鲁强坐着没动,始终保持居高临下的态度。 他面前只有两把椅子,厉元朗他们是五个人,根本没法全都坐下。 厉元朗只好一个人坐定,其余四人齐整站在他身后。 “厉总,你们兴师动众前来,有什么事情?”鲁强自顾点燃香烟,心满意得吸起来。 “关于林曼的协议书,我经过仔细研究,现在就向你表明我的态度。”厉元朗看似平静如水,眼神却非常凌厉。 鲁强照例摆手,“我说过了,那是私事,不应该也不允许在我办公室提及,我想厉总不会这么健忘吧。” “在你鲁强书记这里,公私分的清楚吗?” 随着厉元朗冰冷声音响起,他接下来的动作,让在场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第1060章 血性大爆发 厉元朗当着鲁强的面,欻欻几下,竟然把协议书撕了个稀巴烂。 手一松开,碎纸片就像天女散花一般,徐徐飘落在地。 厉元朗身后几个人目瞪口呆。 这位窝囊老总吃错药了还是没醒酒,竟然敢当众撕掉协议书,这不等于啪啪在打鲁强的脸吗。 果不其然,鲁强在短暂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勃然大怒的一拍桌子,指着厉元朗的鼻子咆哮道:“姓厉的,你、你给我滚出去!” 鲁强那张脸因为愤怒而脸色苍白,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他可是气得不轻! 厉元朗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他的面撕掉协议书,把他当成什么人了,一个任意欺负的窝囊废么! 厉元朗神情沉着,不紧不慢的冷笑说:“鲁强,你擅自扣押我公司的姚兵,公报私仇。这还不算,你和你内弟媳妇勾搭成奸,还生下你们的儿子,给你内弟脑袋扣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你还是不是人,是人能干出你这种畜生不如的肮脏事!” 啊! 鲁强被厉元朗这番话十足的震撼住,张大嘴巴瞪大眼睛,耳膜嗡嗡直响,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击了。 厉元朗乘胜追击,继续指控道:“祖安宁自杀,林曼出轨于你是最大的根源。尤其在祖安宁得病期间,你们更是胆大妄为,公然当着他的面秀恩爱,致使祖安宁遭受极大的精神刺激,早就有轻生的念头,选择公司跳楼自杀,是你和林曼共同策划,引诱他的结果。” “你们这一对不知廉耻的男女,妄想通过祖安宁在公司自杀一事上,敲诈我们。祖安宁活着的时候,你们折磨他。死了,还想通过此事获得巨额赔偿。” “你们还是不是人,还配这一撇一捺嘛!” 鲁强被厉元朗一番话教训得嘴角抽搐,浑身哆嗦,“你”了半天,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厉元朗懒得听他废话,当即掏出手机拨个号码出去,“喂,王主任,我是厉元朗,烦请你们进来。” 王主任! 在场所有人当中,只有鲁强和李耀东对此人名字十分敏感。 李耀东忍不住自言自语:“王主任,莫非是王润主任?” 厉元朗冰着脸,没有搭腔。 始终双眼犀利的盯住鲁强,完全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观察垂头丧气的手下败将。 就在此时,办公室的门打开,从外面匆匆走进几个人。 为首的一名男子中等身材,双眼炯炯有神,面色阴沉。 鲁强瞪大双眼一看,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废的瘫坐在椅子上,脑门上渗出豆大汗珠。 李耀东同样惊讶万分,“王润主任,果真是他!” 王润大步流星走过来,厉元朗缓缓站起身,李耀东等人也都自觉闪开一条路。 王润冲厉元朗微微颔首,随即走到鲁强面前,冷脸沉声:“鲁强,你涉嫌严重的职务犯罪,跟我们走一趟。” 鲁强此刻已经意识到,他完蛋了,彻底栽了。 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还是两名纪委工作人员,把他从椅子上提溜着,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拖着离开。 厉元朗和王润握了握手,“王主任,辛苦了。” 王润便说:“厉总经理,时间紧迫,我就不多叙了,我们来日方长,再见。” 短短几分钟之后,这位佳白市纪委书记的办公室里,主人不在,就只剩下厉元朗几个人。 “我们也走吧。”厉元朗大手一挥,率先走向门口。 张继伟和梁卫东以及秦玉华,纷纷凑到李耀东身边,不约而同问了一个问题,这位王润主任何许人也? “省纪委第九审查调查室主任,专门审查处置官员违法违纪案件的。官员们看到他,就跟看见阎王爷一样。” 呼…… 几个人全都深呼一口气,多亏他们没出问题,要是落在这位阎罗王手里,不死也得扒掉一层皮。 同时,目光全都落在厉元朗高大的背影上,谁说这位是窝囊老总,不声不响中,竟把趾高气扬、张狂至极的鲁强拉下马。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不可小看。 特别是张继伟,感觉脸上就跟发烧一般,羞愧的面红耳赤,脑袋都抬不起来了。 厉元朗一行人刚走出纪委大楼,穆广森兴冲冲走过来,亮起嗓门说:“厉总,我刚刚接到袁书记秘书打来的电话,袁书记要马上见您。” “哦。”厉元朗平静应了一声,转身对李耀东等人说道:“你们先回,我去一趟袁书记办公室。” 随后,和穆广森一前一后,走进市委大楼。 李耀东等人坐在车里,心潮起伏不平。 一回到酒店,李耀东和张继伟以及梁卫东聚在一起,这次,三人抽着烟,全都一言不发。 好一阵子,梁卫东弹了弹烟灰,感叹道:“厉总真不简单,默默无闻中,就把鲁强给办了。” 张继伟则说:“他能人在佳白,却调动省纪委的人,处理市纪委书记,仅从这一点上来看,厉总能力非凡。” “是的。”李耀东说道:“王润是副厅级的主任,调动他,不得到省纪委黄明厚书记的点头应允,是万万办不到的。” 张继伟眉头一紧,若有所思道:“如此说来,厉总备受栾书记赏识是千真万确。鲁强摆谱难为厉总,厉总就查他,这下好了,鲁强肠子不得悔青了,没事得罪厉总干嘛,把自己的乌纱帽都给得罪没了,还要搭上后半生的牢狱之灾。” “不得不说,厉总这招够狠,平静中藏刀,令人猝不及防,一点机会不给。窝囊老总,实则是个雷厉风行的高手,我们都自愧不如,小看他了。” 梁卫东满脸愧意,“是啊,还以为厉总窝囊,看来,是我们错怪他了。以他的能力和运筹帷幄的胆略,赵楚风都不及他。” 李耀东白了梁卫东一眼,“看你比的这个人,赵楚风在厉总面前啥也不是,提鞋都不配。说实话,仅此一事,我算是服了,五体投地的佩服。” 张继伟和梁卫东全没说话,可是表情中已然认可李耀东的说法。 其实,从厉元朗得知林曼有个私生子开始,综合分析,感觉到这里面或许有很大隐情。 于是便给栾方仁打电话做了汇报。 栾方仁指示,“我的意见是,坚决要查,一查到底,无论涉及到谁,绝不姑息。这件事,你可以和晓光联系,由他负责和省纪委沟通。” 晓光是栾方仁的秘书李晓光,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 厉元朗认识他,他更熟悉厉元朗。 栾书记信任的人里面,厉元朗是排在前几位的。 李晓光答应的特别痛快。 他的职务不大,权限却很大。 可以直接和省纪委书记黄明厚对话。 黄明厚把这件事交给了第九审查调查室主任王润。 由于是黄书记过问的案件,王润十分上心。 鲁强曾经义务献过血,很容易弄到他的dna。 至于林曼的儿子,却难不倒省纪委办案人员,一根头发丝轻松拿到手。 本着特事快办原则,经过dna比对,果然如厉元朗所料,孩子正是鲁强和林曼所生。 鲁强这人狂妄至极,省纪委早就有他的举报信件。 印证这一点,顺藤摸瓜,其他问题逐渐浮出水面,鲁强的罪行很快被省纪委掌握。 经过一夜奋战,天刚亮,王润亲自前往白佳市,到位之后,才有了厉元朗去见鲁强摊牌这一幕。 在白佳市委,尤其是市委书记袁雪涛眼皮子底下带走鲁强,给了袁雪峰相当大的震撼。 厉元朗到底什么背景,竟有如此大的能量。 这让袁雪涛开始重新审视起厉元朗。 第1061章 恩威并施 昨天,厉元朗要见他,袁雪涛自然知道所为何事。 他不想参与其中,犯不上。 就以工作忙为由拒绝了。 可是鲁强活生生的例子给他敲响了警钟,不得不放低身段,主动邀请厉元朗到他的办公室坐一坐。 对于袁雪涛相邀,厉元朗心知肚明。 为了顺通能够和地方处理好关系,厉元朗没有任何异议,去到袁雪涛办公室门口,得到同意后,迈步走了进去。 袁雪涛一见厉元朗,笑呵呵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老远伸出右手说:“厉元朗总经理,快,快请坐。” 二人握了握手,袁雪涛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坐下。 “厉总,实在不好意思,我昨天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见你,请你莫要见怪。” “哪里。”厉元朗客气说:“袁书记日理万机,能够抽出时间见我,是我和顺通公司的莫大荣幸。” “客气,客气。”袁雪涛摆了摆手。 寒暄完了,就要进入正题,彼时的袁雪涛表情逐渐凝重,严肃说:“刚才黄书记给我打电话,提出鲁强严重的违法违纪问题,可以说,罄竹难书。” “省委和省纪委果断出击,我是坚决拥护和支持的。同时,鲁强之流的出现,我作为佳白市委书记,我是有责任的。” “厉总,我要感谢你,是你帮助市委铲除掉害群之马。另外,关于姚兵同志,我已经责令市纪委立刻放人,还要向姚兵同志赔礼道歉。” “至于祖安宁跳楼一事,是你们顺通公司内部事务,市委和市政府的态度是,不过问、不参与,由你们自行处理。” “感谢袁书记的理解。”厉元朗诚恳说道:“顺通公司在佳白市的发展,需要得到市委、市政府的坚决支持。鲁强一事属于个案,不会影响到我们和市委、市政府长期以来的良好合作前景。” “那是自然。”袁雪涛表示,“我已经和效成市长通过气了,对于你们顺通公司,市委和市政府会大力支持,绝不含糊。” “十分感谢袁书记和市委。”厉元朗知道,该说的话和该表明的态度,双方都已经心中有数,便适时起身告辞,袁雪涛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午饭之前,厉元朗在酒店房间单独见到了姚兵。 仅仅两天多的工夫,姚兵胡子拉碴,双眼通红,精神萎靡不振。 看样子,他在纪委那边是遭受了很大的折磨。 倒不是被人打了,是那种精神和意志上的考验。 纪委办案有专门一套手段,意志力不强的人,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很容易破防。 好在姚兵清白,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他活得坦荡,任何针对他的做法,无论明与暗,姚兵都能坦然面对。 他已然知道,这次渡过难关,全是这位厉总的功劳。 所以见到厉元朗之后,握手时明显感觉到他非常激动。 “姚兵同志,你受苦了。” “厉总……”姚兵眼含热泪,说话哽咽,“我谢谢你。” 松开手后,姚兵向厉元朗深深鞠上一躬。 一切感激的话,都在这次弯腰之中。 厉元朗拍了拍他的双肩,感慨道:“姚兵同志,你能够坚持原则,在淫威面前毫不动摇,维护了公司的利益。要说感谢,应该是我感谢你。” “厉总言重了。” 把姚兵让在沙发里,厉元朗递给他一支烟,问:“抽烟吗?” 姚兵舔了舔嘴唇,双手接过,并没有急于点燃,而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不瞒厉总,他们不让我抽烟,我犯烟瘾只能靠吸他们抽的二手烟味了。” 厉元朗微微摇头,暗自心酸。 “啪嗒”一声,主动给姚兵点烟。 吓得姚兵连忙站起身,双手阻挡。 “姚兵同志,你值得我给你点烟,自家人用不着客气。” 一句“自家人”,姚兵再次深受感动。 喷云吐雾间,厉元朗面色逐渐正式起来,“姚兵同志,赞扬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不过我也要对你提出批评。” 姚兵见状,赶紧将身体侧过去,做出认真接受的样子。 “祖安宁跳楼后,你没有第一时间向省公司做汇报,导致我们很被动,这是你的第一个错误。还有第二个,据我所知,你和佳白市地方关系处得并不融洽,有过摩擦,这一点,你做得很不好。” “我们发展业务,离不开地方政府的支持和帮助,国企这块牌子,不能成为没有约束力的免死金牌。” “为了公司长远打算,该低头的时候要学会缩脖子。你看三大运营商,哪一个不比我们强大,比我们雄厚。可他们在与地方相处时,懂得审时度势,懂得八面玲珑。” “你要记住,公司利益永远是第一位。只要对公司有利,对全体员工有好处,个人受点委屈算什么!” “大丈夫能屈能伸,相信你姚兵经此一事,定会自查和检讨,重新定位你自己。” 姚兵惭愧的低下头,这位厉总真是让他刮目相看。 不仅把鲁强打落下马,解救他与苦难之中。 还查到他与佳白市不良关系。 其实是他一直不怎么买佳白市政府的帐,和负责联系顺通公司的副市长有一些个人恩怨,多次发生摩擦,从而影响到双方的合作。 姚兵当即作出深刻检讨。 一晃,厉元朗在佳白市分公司又待了两天。 照例去市政府拜访了贾效成市长,商谈合作前景。 并且与员工代表进行面对面的交流,记下了他们的合理关切,以及对公司一些建议和看法。 在周五晚上,厉元朗一行人驱车返回海新市。 这次下去走了两个地级市分公司,厉元朗可谓收获颇丰。 他把自己记录的东西交给穆广森,让他利用周末整理出来,打算下周一在班子会上研究讨论。 “广森,你什么时候启程?” 这是厉元朗来顺通的第一个周末,他已经订好明早班机,直飞京城。 想儿子了。 虽然仅仅几天未见,而且每次和白晴视频通话时,都会看上小家伙好几眼。 但是,不能亲眼看他,厉元朗总感觉缺少点什么。 哪怕只能在京城住上一晚,来回需要坐好几个小时的飞机,旅途奔波,疲惫而辛劳,厉元朗也认了。 和厉元朗一样,穆广森也要返回在拜州的新家。 由于张紫欣还在拜州电视台上班,穆广森才到海新市没多久,还没有在这里安家。 况且,张紫欣真要是到海新市工作,不能一蹴而就,需要稳妥推进。 还有一点,海新市的房价比拜州要高一些,每平米均价都在一万以上,好地段已经达到两万多。 以小夫妻目前收入,即便首付房款,真要还起房贷,还是很吃力的。 因此,他们商量,定居海新市只是做长远考虑,现在只能两地分居。 好在海新市距离拜州不算太远,半天的车程,穆广森能够跑得起。 还有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思量。 两口子合计,厉元朗在顺通公司就是过度,将来肯定还有更大发展。 若然厉元朗到市委或者政府部门任职,穆广森水涨船高,也会得到相应栽培。 那么,很有可能解决住房问题。 如此一来,就不需要买房,也不用承受还房贷的压力了。 听闻厉元朗的询问,穆广森便说:“我先送您去机场,然后回拜州。” “好,辛苦你了,争取早点把我写的东西弄出来,周一我要用。时间不早了,我们都休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厉元朗所住的三室一厅,他和穆广森一人一个房间,余下的当做书房使用。 平日里,有保姆给他们做饭收拾家务,生活上问题,不用厉元朗操心。 次日,厉元朗早早登上飞往京城航班,殊不知,一场意外正在等着他。 第1062章 莫名其妙关了三天 下了飞机,穿过廊桥,走出自动扶梯,忽然面前有个穿机场制服的女工作人员主动迎上来,客气问道:“请问您是厉元朗先生吧?” 厉元朗机械的回答:“我是,有什么事情?” “是这样,您的托运行李有点问题,请您和我们核对一下。” 厉元朗扬了扬手中的公文包,“搞错了吧,我没有托运行李,只随身带了这个公文包。” “是这样,的确有您的托运行李箱,麻烦您和我去看一看,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希望您配合。” 厉元朗真是无语,准是机场弄错,去看看怎么回事也无所谓。 于是,跟随女工作人员走进一个房间里。 当厉元朗一进来,愕然发现有两名穿黑色西服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上。 而那名女工作人员却不见踪影。 一看厉元朗,二人纷纷起身,其中一人亮出工作证,面色冷峻的说:“厉元朗同志,我们是警卫局的,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为什么?”厉元朗感觉到气氛不对头,充满警惕。 “对不起,我们得到的命令中,没有给你详细解释的权限,请你理解。”另一人板着职业性的脸,身上散发出来一种毋庸置疑的威严。 先头说话男子继续说:“厉元朗同志,请你配合我们,这是我们的工作,也是你的责任。” 厉元朗知道,这些人和他说话已经算是客气,没有为难他。 同时他急速分析,他们口中说的不解释,实则是他们上级的要求,纵然问个底朝天,照样,没人理会和解答。 算啦,自己也没犯什么大错,襟怀坦荡,怕个啥。 于是,跟随两名男子走出机场,上了一辆黑色红旗轿车。 这两人一个开车,一人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独独把厉元朗一个人让在后座里。 当厉元朗刚一坐定,后座和驾驶室之间升上隔板,两边车窗以及后窗户全都由隔板挡住,等于说,厉元朗根本看不到外面情况了。 他顿感惊讶和紧张,正要敲击面前隔板,啪嗒一声,后座车顶亮出灯光,随着身体的晃动,红旗车已经启动。 如此的做法,令厉元朗倍感意外,显然,他现在任何举动阻止不了什么,是在做无用功。 于是掏出手机,查找到白晴号码拨了出去。 怎么,没有反应? 一看,手机压根没有信号,不用说,车子里一定有屏蔽设备,好让手机处于无信号状态。 厉元朗眉头紧锁,他深呼几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不要慌乱。 警卫局的人接他,绝不是要送他去岳父家里。 真要是那样,不至于让他处在与世隔绝中。 关键是,为什么针对他? 厉元朗大脑中想了好几个原因,哪一个感觉不靠谱,可哪一个又有可能。 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算了,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反正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警卫局的人出面,绝对和他本人无关,应该是岳父那边的事情。 很简单,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地位,还达不到惊动警卫局这个部门。 本来打算和白晴沟通,也由于手机没信号,只能作罢。 车子平稳的开行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最先和他说话的男子请他下车。 这是一处地下停车场,厉元朗根本不知道是哪里。 跟随男子坐电梯一路上到五楼,左拐右拐像个迷宫似的,终于驻足在一个房间门口。 门牌上印着5016字样。 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厉元朗走进来,正在观察房间情况,只听到门一响,伴随咔嚓动静,他知道,自己被锁在房间里了。 他转过身来,试着拽了拽门把手,果然纹丝不动。 厉元朗没有吵更没有做敲门的不理智举动。 做了估计也无济于事,莫不如冷静应对。 他走到窗户前,那里挂着深灰色窗帘,他准备拉开看一看外面。 费了半天劲,终于将窗帘打开。 赫然一看,厉元朗大失所望。 窗户前方有黑色挡板,根本看不出去。 手机仍旧没信号,只能用它看时间了。 住的条件还算不错,有卫生间,一张大床和沙发,有电视却没有电脑,也没有电话。 还有一个小型冰箱,里面有几瓶矿泉水和饮料,还有一条中华烟,以及茶包和速溶咖啡,和宾馆类似。 有一个饮水机,上面的水桶里面的水是满的。 看样子,这里备齐了生活上的应用物品,唯一的不同,就是出不去,只能待在房间里。 所有这一切都在预示,厉元朗被软禁了。 他没有呼喊乱叫,安静坐在沙发里,深吸着香烟。 现在与世隔绝,谁也联系不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发呆了。 既来之则安之。 厉元朗想通了,先去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睡衣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终于睡了一觉。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开门声。 厉元朗一激灵,赶忙坐起来。 晃了晃脑袋,定睛一看,正是那名男子推着餐车走进来。 厉元朗揉了揉双眼,禁不住问:“同志,你们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男子依旧绷着脸,严肃说道:“对不起,我无可奉告,这是给你准备的午饭,请你用餐。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敲门,外面有我们的人负责转达。” 之后,转身走了出去,依旧传来锁门声音。 仅此一句话,厉元朗明白了,他房间外面,准有人把守。 很简单,供他吃喝,不解释原因,只要厉元朗守规矩老实呆着,就不会把他怎样。 餐车里有两菜一汤,还有一小盆米饭,都有余温。 一荤一素搭配,咸淡适中,非常可口。 只是厉元朗没有胃口,吃了一小碗米饭就饱了。 无聊躺在床上,打开电视机借以打发时间。 对于电视里的节目,他毫无兴趣。 拿着遥控器换了一个又一个电视台,看着看着,上下眼皮一阵打架,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接下来两天,厉元朗就在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中度过。 在第三天上午,门被打开,那名男子再次露面。 标杆溜直站在厉元朗面前,虽是便装,仍然敬了一个标准军礼,“厉元朗同志,我奉命送你出去,请你收拾好你的物品,十分钟之后我再过来。” 厉元朗好像刑满释放一样,难掩兴奋。 这三天对他来讲,简直就是受罪。 没人说话,手机还不好使,只有一个他不感兴趣的电视机陪伴,都快把他憋出毛病了。 厉元朗只有一个公文包,没什么好收拾的。 穿戴整齐,坐在沙发里等着男子。 男子很守时,十分钟准时出现。 和来的时候一样,红旗车里仍然处于封闭状态,厉元朗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红旗车一路平稳运行,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中间还停留过两次,终于停下。 男子打开车门,厉元朗出来抬头一看,正是岳父在西山居住的那栋楼前。 “厉元朗同志,我的任务完成,谢谢你的配合,再见!”男子再次敬了一个军礼,返身坐进车里。 红旗车一路绝尘,瞬间消失在厉元朗的视线中。 厉元朗迫不及待的小跑着进入房子里,正好迎面碰上岳秘书,差点撞个满怀。 “对不起岳秘书,白晴在不在?”厉元朗急切询问。 “她在,和你的儿子在一起呢。”岳秘书指了指楼上。 “我马上去看他们。” 厉元朗刚要走,却被岳秘书叫住,“元朗,看望晴小姐和你儿子,就请到首长的书房,他要见你。” “好。”厉元朗应承着,快速走上楼梯,直奔白晴所住的房间而来。 第1063章 态度重如千金 白晴此刻正在看着婴儿车里的小正清。 厉元朗轻轻推开门,看到妻儿一切良好,悬着的心顿时落下。 即便知道他们母子平安,不看到本人,厉元朗终究不放心。 “儿子睡了。” 厉元朗看着熟睡的小家伙,眼神里满是慈爱。 “嗯,刚睡有一会儿。” 厉元朗仔细端详儿子,白晴则挽住他的胳膊,将头深深靠在厉元朗肩膀上。 “我们去隔壁说话吧。” 白晴点头应允。 她的房间和隔壁中间有一道门,打开之后,二人进入。 厉元朗轻轻将门带上,白晴摸着他的脸,温情说:“看你的状态还算不错,应该没有被折磨到。” “我没事,除了吃就是睡,估计还长肉了。倒是你们,见到你和儿子都挺好的,我就放心了。” 白晴微微摇了摇头,“有爸爸在,我们都没事。就是你回来当天,爸爸被叫走了,一直到今早才回来。这几天,周围全都换人了,听说是警卫局的。” “一定是高层有异动。”厉元朗分析说:“只是不知道是来保护你们还是监视的。” “应该是保护,别看爸爸退下,他的影响力还是有的。” 厉元朗便问:“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白晴摇了摇头,“手机信号这些日子都是屏蔽的,电话打不出去。岳秘书他们嘴也很严,一问三不知。” “应该理解他们,不能随便泄密,这是有严格规定的。” “好了,爸爸在下面等你,到时候你就什么都知道了。快去吧,回来好告诉我。” 厉元朗拍了怕老婆肩头,转身出去。 陆临松坐在椅子上,正在写着东西。 一见厉元朗进来,放下笔,用报纸盖住,伸手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 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说:“况中农被抓,就是你回来那天的早上。” 厉元朗有些吃惊。 他知道,况中农是局委,在军中地位很高,是仅次于劲峰同志的二号人物。 他竟然出事了? 之前没有一点这方面的风声,太令人震撼了。 “爸,况中农因为什么?” 陆临松端起茶杯润了润嘴唇,“这里面错综复杂,我不能告诉你。你要记住,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安全。” 但是,厉元朗依旧有疑问。 他这几天苦思冥想,他的经历真不像是保护,更像软禁。 况中农和陆临松没有来往,可为什么这样对他? 陆临松似乎猜透厉元朗心中所想,便说:“况中农被抓之前,劲峰同志曾经问过我的意见,幸亏我是支持他的……” 话只说了一半,厉元朗稍微一想,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爸,我懂了。” 陆临松满意的点着头,“你懂了就好,这几天的经历就算是给你放了假,修身养性,临危而不乱。” “现在,官方尚未宣布,等一切有眉目的时候,才会公布于众。你自己知道便好,不要对外人说。” “是,我记住了。” “去吧,和小晴说一说,她还蒙在鼓里呢。” 走出陆临松的书房,厉元朗掏出手机,仍然处于无信号状态,说明还在屏蔽中。 厉元朗有些担心,自己无缘无故消失三天,省公司那边需要给个解释,现在和外面仍旧断了联系,这可如何是好。 见到老婆,厉元朗就把陆临松那番话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白晴颇具玩味的一笑,怅然说:“爸爸保护了我们全家,他的前瞻性还是蛮高的。” “那是自然,不高也做不到那个位置。”厉元朗赞同道。 白晴接着说:“况中农是张寒启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这次针对况中农,越发预示,张寒启的日子不好过了。” “张至宝到现在还没收监入刑,张寒启还住在医院里。这次动了况中农,指不定下一步会动谁。”厉元朗摸着下巴喃喃自语。 白晴眨着眼睛,“我考考你,你说将来会不会动到张寒启本人。” 厉元朗直摇头,“没可能。” “说说原因。” “张寒启身份摆在那里,查他的经济或者私生活问题,无法向社会交代,这不等于是打自己的脸么。” 厉元朗侃侃说:“我猜想,等到把他的羽翼逐个铲除,张寒启没有影响力了,也就失去威胁,终老倒是没问题。” “聪明。”白晴忍不住向厉元朗挑起大拇指。 厉元朗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担忧说:“姐,我感觉劲峰同志对你爸爸不放心。” 白晴苦笑道:“没办法,都是通病。就像爸爸当初上来,也不放心张寒启一样。历朝历代,终究逃不过一个‘权’字。于劲峰经过一年多的历练,已经站稳脚跟,现在算是进入他的时代了。” “爸爸审时度势,把所有权力全部交出来,这样做,足可以看出来爸爸的长远眼光。说白了,他这么做是为我们这些儿女考虑。” “不能因为一时的权力欲,撒手不放,更会引起于劲峰的猜忌。爸爸已经七十一岁,古稀之年,不可能陪我们一辈子。” “他在的时候,我们都好。他要是有那么一天,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所以,爸爸思虑周全,没有被权欲蒙蔽双眼,断然做出正确决定,最起码保证我们这些子女安然无恙。” 厉元朗明白,就像张寒启这种视权如命的人,到头来不会落得好下场。 他没事,可是他的儿子张至宝会怎样? 说不定也会和那些身陷囹圄的人一样,把牢底坐穿。 “姐,我想给公司打个电话,我忽然没有音讯,只怕公司会出乱子。” 白晴想了想,出主意道:“这事你可以和岳秘书沟通,看他怎么说。” “也好。”厉元朗安慰完妻子,走到楼下岳秘书的房间,轻轻敲了敲门。 他没有按门铃,主要是岳秘书就在陆临松隔壁,惊动到这位岳父大人,可就不好办了。 很快,岳秘书把门打开。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进来说。”岳秘书一闪身,把厉元朗让进去。 厉元朗说明来意,岳秘书从桶装烟里抽出一支递过去。在给厉元朗点烟的同时,商量问:“元朗,要不要听从我的建议?” 厉元朗深吸一口,“我就是来征求你的意见。” “我认为,现阶段还是保持通话沉默为好。” 厉元朗思索着,脑回路高速运转,品味岳秘书这番话的深刻含义。 见厉元朗没说话,岳秘书还以为厉元朗没有明白,索性直说:“你是知道的,况中农的背后,绝不只有他一个人,相关联的会有一大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 “现在你要是往外打电话,第一个会被监听。第二个,你的一言一字会有人认真分析,哪怕你是正常通话,其中某一个字要是涉及到敏感词语,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请你记住,你不是代表你自己。” “他头发白了好多,有很重的心事,我们还是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这么严重?”厉元朗心中“咯噔”一下,他还是把问题看简单了。 这不怪他,陆临松和他谈话时,没把话说透彻,只是在打擦边球。 这一点,倒是符合陆临松的性格。 上面的事情,尽量不让厉元朗知道,更不想让他参与。 正如他说的那样,知道越少越安全。 “好吧,我等着就是,等到手机恢复信号再说。”厉元朗将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告辞。 当岳秘书走进陆临松房间的时候,见他正在奋笔疾书。 上面一行大字,令岳秘书很是注意。 第1065章 回归现实 厉元朗和白晴聊着天,无意中拿过手机一看,惊喜道:“有信号了。” “是吗?”白晴凑过来,看到满格信号,长吐一口气,“终于平安度过,能够消停一段日子了。” “嗯。”厉元朗赞同的点头,有感而发道:“姐,以前我认为你称王称霸,省里的书记你都不放在眼里。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羡慕你,甚至仰视你。” “现在我们在一起生活了,我也接触到这个圈子,说实话,无论是你,还是你爸爸,其实并不像外人想的那么轻松。越是接近越是加大风险概率,我是深刻领会到了。” “也不能这么说,爸爸性格还是挺好的,可能是因为他仁慈多一些,权力欲也没那么大,才会被人误解。” 白晴侃侃说道:“不过,误解也没什么不好,最起码让人逐渐了解到爸爸的内心世界,懂得他真实的性格,他不是一个具有威胁的人。” “有些时候,直白的怀疑总比背后的猜忌要好,你说是不是?” 厉元朗忍不住又刮了一下白晴的鼻子,感慨说:“你的脑瓜里整天都想的是什么!分析事物头头是道。姐,讲真的,你要从政了,准比我强。” “弟,你不要小看你自己。你一个平民百姓的儿子,能够走到今天位置,能够成为陆家女婿,肯定有你不同凡响的一面。” “我白晴既然能看透一切,自然眼光不会差,你一定能行,相信我的判断。” 厉元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打个电话,好久没联系公司了,指不定闹出什么花花事。” “去吧,我也困了,这几天总是失眠。” 亲了一口白晴的额头,厉元朗拿起手机走向另一房间,并轻轻把门带上。 一看现在是晚上九点多钟,想必穆广森还未睡觉,便拨了过去。 “广森,是我。” “啊!”穆广森忍不住大叫一声:“厉、厉总,您、您可还好?” “我当然好了。”厉元朗感觉到穆广森话里有话,就问:“公司这几天一切正常吗?” “厉总,我、我被停职了。”听得出来,穆广森语气委屈,估计眼泪就要流出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厉元朗拧起眉头。 “厉总,先不要管我,您是怎么了,打手机无法接通,怎么也联系不到您,我还以为……” “以为我出事了!”厉元朗故作轻松说:“遇到点小问题,已经解决了,我还是原来的我,没有变化。说说你,为什么停你的职。” 穆广森连忙解释,“也算不上停职,就是把我晾起来,什么都不让我做,梁主任给我放了长假,叫我回家休息,暂时不用去上班了。” “这是变相停你的职!”厉元朗不悦道:“一个梁卫东还不足以胆敢这样对你,一定是有人故意捣鬼。” 穆广森没有说话,他能说什么。 厉元朗无故消失,在公司上层引起轩然大波,无数个版本传出来,都是千篇一律的认为,厉元朗恐怕被调查了,回归的希望渺茫。 很简单,他敢将副厅级的佳白市纪委书记用纪委的方式带走。那么同样,鲁强背后势力岂肯善罢甘休,也会投桃报李,用相同做法反击。 穆广森来顺通公司,只有厉元朗这一棵大树可以倚仗。 大树倒了,他这根藏在树底下的小草,还不任由狂风暴雨的吹打吗。 所以,这几天穆广森除了无数次拨打厉元朗手机外,就只剩下心灰意冷,万念俱灰了。 他甚至都想到递交辞职信,回拜州老家,哪怕应聘劳动力的工作,也总比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强。 好在妻子张紫欣给予他莫大的安慰,不时打电话提醒,要他坚持住。 最起码也要得知厉元朗的去向,才能做决定。 并且她还不放心,昨天专程从拜州赶到海新市,陪着穆广森待了整整一天,今天一大早才返回拜州。 老婆的支持,是穆广森坚持到现在最大的动力。 厉元朗发完火气,突发奇想道:“广森,你不上班了也不要闲着,这期间帮我打听公司里发生的事情,等我回去再做打算。” “嗯,我明白了。”穆广森回答的相当干脆,他懂得厉元朗这是想趁此机会,正好检验一下公司里的高层,他们最真实的一面。 原本以为,关心厉元朗的只有穆广森一个人。不成想,在厉元朗思考的时候,一个熟悉号码竟然打了进来。 “喂,李处,你好。” 厉元朗存了李晓光的手机号,一眼辨认出对方是谁。 “厉总,你、没事吧?”李晓光似乎已经掌握到一些边缘传闻,多多少少知晓厉元朗近几天遭受过什么。 只是他知道的终归有限,不全面。 “我挺好,一切都好。” 仅仅一句话,已经说明所有。 “你等一下,栾书记要和你讲话。” 看样子,李晓光还有栾方仁,对厉元朗都很关注。 关注的岂止是他一个人,最主要就是陆临松。 很快,手机那头传来栾方仁平缓的声音:“元朗,听到你很好,我就放心了。” 厉元朗客气说:“多谢栾书记关心,我们都好。” “不错。”栾方仁慢悠悠说:“等你回海新市的时候,让晓光去接你,我们好好谈一谈。” 厉元朗自然明白栾方仁要和他谈话内容,不置可否的应承下来。 别看手机已经恢复信号,厉元朗什么时候可以离开京城,返回工作岗位,还需要征得陆临松的同意。 其实他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妹妹叶卿柔。 他不知道这些日子,妹妹怎么样了。 但是厉元朗没有打电话,既然能屏蔽手机信号,同样也能知道通话内容。 有些话不方便在手机里说,只有当面才能说得清楚。 次日,厉元朗从岳秘书口中得知,全家可以自由活动。 岳秘书还告诉厉元朗,前段时间之所以屏蔽手机信号,撤换附近的保卫人员,主要还是为了起到保护首长的作用。 拿下况中农,正如他所讲,其影响力不亚于薛永相。 厉元朗理解,坐上岳秘书准备的一辆挂着军牌的红旗车,直奔妹妹所住的王铭宏住所。 一路上通过好几道岗哨,幸亏车子手续齐全,没有遇到麻烦。 这处住宅距离他们不算太远,主要住着妹妹和妹夫一家。 王铭宏只是偶尔回来,并不常住。 他不在家,倒是王松和妹妹以及小外甥王荣禹都在。 寒暄过后,又看了看长得胖乎乎的小荣禹,王松知趣的把孩子抱出去,房间里只留下兄妹两个。 “妹子,你怎么样?” 叶卿柔自然懂得哥哥所指,“我挺好的,就是手机没信号也打不出去电话,挺担心你的。不过,我知道你们有人保护,应该没事。” 和妹妹聊天时,厉元朗就把自己的担心说给她听。 怎么说,王铭宏还在任上,知道的消息自然就多。 而且不同于陆临松,有些事情,王铭宏还会慢慢渗透的。 “哥,你想多了,据我了解,于劲峰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他不是针对你岳父。这么说吧,在他成功之路上,你岳父是出了力的。” “谁都知道,我公公和你岳父交好,他现在受到于劲峰器重,就是投桃报李。能够上到这份上,格局都很大的。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有大动作。” “牵一发而动全身。一个小单位的领导有变动,底下人都会人心惶惶,何况是这么大的一个国家。” “你放一百个宽心,你们会很好,会一直很好。” 妹妹的一番话,真正给厉元朗吃下一颗定心丸。 心中清气上升浊气下降,整个人顿觉呼吸都顺畅多了。 第1066章 第一把火 很显然,妹妹的话,就代表了王铭宏。 如今的陆临松谨小慎微,很多话不说。 可王铭宏却不一样,涉及到需要家里人知道的内容,他都会告知。 这可能就在任和离任的区别吧。 回来后,厉元朗把一枚精致的小金锁交给白晴,“这是卿柔给清清准备的礼物。她一直想来,身不由己,就让我代为转交了。” 白晴观看着小金锁,赞叹道:“一看卿柔就是费了心思,这是请著名设计师设计和专门打造,意义非凡。我替清清代收,回头有机会,我亲自上门,我同样也给她家王荣禹准备了一份礼物,我会亲手交给她的。” 这是她们姑嫂之间的事情,不用厉元朗操心。 既然京城恢复了平静,厉元朗实在坐不住,订好明天的航班,就要返回海新市了。 他归心似箭,这几天,穆广森不时向他汇报公司的情况。 表面上,还算风平浪静,没到乱成一团的地步。 即便厉元朗几天不露面,要真是出了事情,作为上级主管的省国资委,绝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有相关领导前来公司,会向班子成员做出交代和要求。 然而这种情况并未出现,预示着之前种种谣言不攻自破,厉元朗应该没事。 所以说,昨天,穆广森便接到梁卫东的电话,通知他马上回来上班。 临行前一晚,厉元朗和白晴聊了很久,也说了很多。 厉元朗感觉到,有些话,可能不是全出自于白晴之口,或许是陆临松通过她,向厉元朗作出要求。 无非是希望他今后要谨言慎行,他们之间关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样更加有利于厉元朗的发展。 说白了,不想让厉元朗成为镁光灯下的热门人物。 踏实工作,低调为人,低调做事,这才是厉元朗应该注意的。 第二日,厉元朗坐了三个小时的航班,落地在海新市。 这一回是李晓光接机,载着厉元朗直奔省委住宅院。 栾方仁在家里和他共进晚餐。 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方便说话。 “元朗,说实话,这些天我一直忐忑不安,可又不能打电话,更不能擅离岗位。”栾方仁不住摇头感慨。 “栾书记,我理解您。”厉元朗安慰说:“我爸爸精神状态一直很好,作息规律也没有改变,这些日子正忙于写他的回忆录呢。” “是啊,他把毕生经验供给后人学习和借鉴,就是一笔无形的资产和宝贵财富。” 这些话,毋庸多说,点到为止。 况且,以栾方仁身份地位,知道的不比厉元朗少。 只要首长一切安好,栾方仁就会放心。 谈完这个话题,栾方仁向厉元朗提到另一件事。 “省委经过研究,决定把你们顺通公司从目前的国资委分离出来,直接归省府管辖。今后,你的上司就不是国资委了,而是省府的罗敏同志。” 厉元朗一愣,罗敏在省府排名第三,和她倒是没有打过交道。 只是这位五十岁的女副省,厉元朗是有些印象的。 她原来是省会海新市的市长,提拔到省府还不到一年,据说是个有实干精神的女强人。 “顺通公司直接分离出来,这是大势所趋,人心所向。省委多次研究论证,终于达成一致意见,很快就会付诸实施。” “顺通公司离开国资委,将会成为一家以厅级为架构的省直国企,你们的人财物同样都会划归省府,和其他职能部门一样,受省府管辖。” “元朗,你这次升为正厅级老总,将会有更大权限,更大的操作空间,希望你不要辜负省委和省府的期望,把顺通公司业务迅速搞上去。” “你还有什么意见或者建议,都可以和我提出来。” 厉元朗十分吃惊,之前没有一丁点迹象。 也是,一晃自己消失十来天,失联也有好几天,谁也联系不到他。 这对于他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不光是他职务上晋升,同时也会让他推进顺通公司全面改革,有了最大助力。 略作沉吟,厉元朗真诚说道:“栾书记,经过前一段时间我下去调研,发现了顺通公司存在诸多问题。我已经整理出来,请您过目。” 厉元朗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摞装订好的纸张,双手放在栾方仁面前。 这是由他记录,穆广森整理出来。 手机信号恢复后,厉元朗让穆广森发给他,打印出来装订整齐,正好趁此机会给栾方仁观看提意见。 栾方仁仔细认真阅读后,徐徐摘掉老花镜,缓缓说:“你的第一步就是减员增效,全省减掉六千人,大约占到四分之一,动作可谓不小。” “你想过没有,减下来的人员如何安置,空余的岗位如何填补,这可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弄不好会引来很大的麻烦和不可想象的后果。” “元朗,我知道,顺通公司人浮于事已久,人员严重超编,是造成现在局面的根源。但是,一下子减掉这么多人,我怕会有不安定隐患。” “稳定,这可是大政方针,你一旦这么做,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 “顺通公司刚从省国资委剥离出来,你就搞出这么大的动作,我是真为你担心啊。” “栾书记。”厉元朗生动说:“我感谢您的关心和提醒。人满为患是顺通公司一大顽疾,若是没有决心根除,会永远阻碍公司的整体发展和战略布局。” “所以,这次必须动刀,必须要有魄力铲除顽疾!” “裁员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我还要转变思想,不仅是员工,是从最高的管理层做起,自上而下,整体扭转原有的等靠要,树立一个以公司为重的正确观念。” “至于我个人得失,我觉得,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出现什么问题,我都要义无反顾的做下去,要让顺通公司有一个巨大转变。” 栾方仁思绪再三,最后点头说:“好吧,既然你想做,我相信你能够做好,我和省委省府都会支持你的。” “元朗,把你调到安江省,固然有其他原因,也有我看好你敢打敢拼的魄力和冲劲。”栾方仁说着端起酒杯,“来,就为你第一把火的成功,我们喝一杯。” 从栾方仁家里出来,厉元朗回到住所时,穆广森一见到他,激动得差点来了一个熊抱。 “厉总,我……” “广森,你瘦了,一定是寝食不安造成的。” 穆广森说不出来话,默默接过厉元朗的公文包,还有外套挂在衣架上。 闻到厉元朗身上有股酒味,马上去泡醒酒茶,规矩端到厉元朗面前的茶几上。 “你坐。”厉元朗指了指身旁沙发。 坐定后,厉元朗详细问起公司目前状况。 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是还有暗流涌动。 听穆广森说,班子成员中,李耀东、张继伟和梁卫东三人走得近,而罗胜双跟王欢私下有来往。 这次变相停他的职,却是罗胜双决定的。 是他?厉元朗眉头一皱,颇为意外。 “厉总,还有一件事,就是您上次去殿东市,和项总建议提拔姜新一事,也由于罗副总的提醒,处于搁置状态。” “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厉元朗端起茶杯吹了吹。 穆广森直截了当说:“我听说公司要改制,从省国资委分离出来,直接归省府管辖。罗副总的意思是,等到改制后再做研究。更何况您不在,有些事情没人做主,一切都要等到您回来定拍。” 倒是一个不错的借口。 厉元朗隐约感觉到,别看班子成员只有七个人,可这里面隐藏的问题倒是不少。 第1067章 新阶段要有新目标 历经一个月,顺通公司剥离省国资委,正式进入省府序列,成为一个单独部门。 在顺通公司新一届干部大会上,省府一把手褚中奇、副省罗敏,以及相关领导出席。 这次改革,对于整个顺通公司来说,从普通员工到领导干部,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普通员工,工资会有较大浮动,几乎涨了近一倍。 也就是说,原来两千多元,现在至少达到四千。 一线员工,工龄超过二十五年,基本上都保持在五千以上,有的甚至超过六千。 而对于官员,比如各地分公司老总,原来级别也就是副处,偶尔有的是正处。 通过改革,顺通公司成为正厅级架构,相应的,他们级别都上升半格。 分公司老总直接成为正处级。这可不是内部粮票,是实打实的正处。若是到地方任职,最差也是县长,好一点的就是县委书记。 老百姓看到的实惠是涨工资,当官的看中是级别上的晋升。 所有这些功劳,大家知道都是厉元朗给争取来的。 厉元朗十分清楚,顺通公司的低工资,是造成工作涣散的一大原因。 同样,官员得到级别上的晋升,自然欢欣鼓舞。 所以,趁着机构改革,他多次和省委、省府相关部门反复磋商,提工资和提级别的“双提”方案终于获得通过,如愿以偿。 让每个人都得到最真实的实惠,厉元朗此举深得人心。 会上,褚中奇没有发言,他的出席,实际上已经代表了省府对顺通公司最大的支持。 罗敏代表省府做了发言,无外乎是省府对于新的顺通公司寄予厚望,希望全公司上下,团结一致,共同努力,把顺通公司带上一个崭新台阶。 厉元朗做了表态发言,除了感谢省委和省府外,还代表顺通公司表了决心。 回顾过去,展望未来,洋洋洒洒脱稿讲了十几分钟。 可以说,机构改革是一次成功的尝试,一次团结振奋的试验。 会后,褚中奇和罗敏等人没有停留,坐车一起离开顺通总部大楼,返回省府。 送走省领导,厉元朗又召开了班子成员会议。 这一次,属于关上自家门开会,厉元朗的话题自然广泛而尖锐。 既指出顺通公司目前面临的问题,又谈到解决方案。 第一步,就是减员增效。 此话一出,大家都非常震惊。 怎么回事? 前脚还在感激这位厉总,后脚就要减人,这是闹得哪一出。 罗胜双在厉元朗讲完话之后,第一个发言。 “厉总,顺通公司人满为患,这点我是承认的。不过,你刚给员工涨了工资,让大家都看到希望,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减员,会不会太草率了,也会遇到很大阻力。” 王欢举起右手,厉元朗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赞同罗副总的担忧。工资待遇搞上去了,谁还愿意离开顺通公司?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涨待遇,这种挖坑埋自己的傻事,没人会做。” 她的话音刚落,副总经理田春壮马上接茬说:“王副总的说法也不对。如果在减员之后涨待遇,会产生不平等效应,负面影响会更大。” 李耀东微微点头,“是啊,终究是个难选题,不好弄。” 张继伟微微眯起双眼,摆弄着签字笔一言不发。 梁卫东则说:“厉总,这件事不要急于求成,我看要慢慢地来。” 厉元朗一挑眉头,“梁主任,你的慢慢来是怎样构思,不妨说出来,供大家参考。” “这……”梁卫东一时语塞,他不过随口说说,哪有什么灵丹妙药。 张继伟见状,慢悠悠说:“厉总,梁主任的意思是说,不在这一时,需要从长计议。” 厉元朗冷声道:“从长计议?到底有多长?十年,二十年还是更久?” 缓缓扫向众人,他语重心长的说:“同志们,减员是为了更好的提高效率。顺通公司员工整体年龄偏大,平均年龄都快到四十岁了。” “外人调侃,说我们都要变成养老院了。这话我听着一点不好笑,心情十分沉重。说明什么?说明我们缺少年轻人,缺少对年轻人的吸引力。” “公司员工出现年龄断层,这对于公司未来发展极其不利。所以,减员势在必行,没有什么可阻挡的,必须做,尽快做,还要做好!” 厉元朗侧脸看了看罗胜双,吩咐道:“罗副总,这件事就由你和张副总负责,你们首先研究出一个方案,我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一个星期后,我希望在我的办公桌上,能够看到方案。” 罗胜双有些吃惊,张继伟微微蹙了蹙眉,刚要张口说话,只听厉元朗两手往桌子上一拍,起身说道:“没什么事,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都不给张继伟反驳的机会,厉元朗拿起笔记本和签字笔,大步流星走出小会议室。 其余众人纷纷离开,只剩下罗胜双和张继伟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走吧,张副总,咱们好好研究一下,该怎么交差。” 罗胜双缓缓抬起屁股,背着手跟着走出去。 谁都知道,这件事是个烫手山芋。 做好了无功,做不好全是错。 张继伟跟在罗胜双身后,进了罗胜双的办公室。 把门一关,二人边抽烟边思考,最终达成一致,给方案定下基调。 自然了,厉元朗让他们出具方案,不会由他们自己去弄。 把大方向敲定,交给手下专门人员去做就行了。 穆广森站在厉元朗办公桌前,轻声问:“厉总,您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罗副总和张副总,他们能做好吗?” “当然做不好。” 厉元朗的回答让穆广森大出意外,“做不好还要让他们做?” 厉元朗笑了笑没说话,低头拿起桌上文件翻阅起来。 穆广森回到自己办公室,手上忙着别的事情,脑海里却在回想厉元朗那番话的意图。 思来想去,他恍然大悟,终于明白这位厉总也够“坏”的。 这个坏是有引号的,说白了,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前段时间,厉元朗失踪,在公司里最活跃的莫过就是罗胜双和张继伟了。 罗胜双搁置姜新的提拔,还有变相给穆广森停职,都在触碰厉元朗的底线。 谁不知道,穆广森是厉元朗从怀城带出来的秘书,打压穆广森就是打厉元朗的脸,这口恶气,厉元朗非出不可。 至于张继伟,在那段时期,他到处上蹿下跳煽风点火,弄得人心惶惶,极大破坏了厉元朗的声誉。 厉元朗作为顺通公司的一把手,决不允许有这样的副手诋毁他针对他。 这是挑战他的威信,绝不容忍。 要是按照以前策略,动用纪委关系暗查二人经济问题,再将其绳之以法。 可是不行。 一个是,罗、张二人有没有违法违纪行为,是个未知数。 另一个,如此一来,其他人会怎想? 这种做法用一次行,总是用,就失去它的震慑力度和应有作用了。 反倒是把最难啃的骨头交给他们两个,名正言顺不说,厉元朗不给他们制定方向,让他们自己去琢磨,想要挑出毛病非常容易。 这样做,等于给穆广森报了仇,还给厉元朗立威,给这二人实实在在一个深刻教训。 一石二鸟,真是好手段! 穆广森暗中竖起大拇指,为厉元朗叫了一个好。 谋略有阳谋和阴谋。 厉元朗使用这一出阳谋,令穆广森赞佩不已。 人,有的时候稍微“坏”一点,不是那种背后算计人的坏,未尝不可。 穆广森偷偷又学会了一招。 第1068章 从策略入手 就在罗胜双和张继伟紧锣密鼓搞减员方案的同时,厉元朗正在为另一件事发火。 那就是由王欢负责的转评赞考核方案,让他过目。 厉元朗看完后,把方案往办公桌上一放,冷声问:“王副总,这种考核对公司整体效益能够带动多少?你们算过没有。” “这个嘛……”王欢正了正坐姿,说道:“大概在百分之一点五到一点八之间。” “你们的数据是从哪里来的?”厉元朗蹙起眉头。 “我们是通过各地分公司报上来的数据,综合分析得出的结论。”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不谈数据,就说一个直观看法。宣传业务我不反对,扩大影响力是对的。可你想过没有,微博、头条等等媒体,网民能否喜欢我们的发布内容。” “这上面都是有关于顺通公司员工一些琐事,没有亮点,谁愿意看?” 王欢辩解道:“网友不看,我们可以把它们推上首页,这就增加了关注度。” “怎么推送?”厉元朗质疑道:“不会是给员工下达任务,每人参与转评赞的操作吧。” “是,我们以前都是这么做的。” 厉元朗动气道:“你们这是胡弄,是瞎操作!员工是我们的财富,不是奴隶,你们想怎样做就让他们怎样做!” “有工夫给员工下达硬性任务,倒不如想一想如何改变宣传策略,让网民感兴趣我们的内容。” “厉总,您说的我不懂……”王欢有些发蒙,没理解厉元朗的意思。 “网上有一个思平警事,他们通过拍摄小视频,既搞笑又宣传了法律。你们大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找专业人士策划构思,拍摄段子,以此招揽关注,提高我们的品牌和影响力。” 王欢总算听明白了,回去之后,观看起思平警事的所有段子,坐在办公室里“咯咯”笑个不停,把她秘书弄得心里直犯嘀咕,这位王副总傻笑什么?别不是受到刺激了吧。 还别说,罗胜双和张继伟的速度够快,厉元朗给了他们一个星期的期限,他们不到三天就搞出来了。 当罗胜双和张继伟,将这份厚厚的减员方案交给厉元朗过目时,能够看到他们志得意满,信心十足。 因为这份方案,是通过各方面衡量,改了又改,直到罗、张同时满意后,方才送到厉元朗做最终敲定。 厉元朗只看了几页,平和的表情逐渐变得阴沉起来。把东西一放,手指敲击着方案封面质问道:“这就是你们要给我看的?” 罗胜双满脸不解的说道:“是啊,怎么了?” 张继伟同样反应,吃惊直视厉元朗。 “你们打算从派遣员工下手,大量裁减掉他们,请问,你们了解实际情况吗!” 这一问,真把罗胜双和张继伟给问住了,面面相视无言以对。 厉元朗耐着性子说:“派遣员工都在一线工作,把他们辞退了,他们的工作由谁来做?” “顺通的正式员工,大都在次一线,苦活累活都是由派遣员工来完成。他们自身就比正式员工矮半截,心里是自卑的。” “这么做,第一,会给其他派遣员工造成心里压力,对我们公司的认可度降低,带来极大负面情绪。” “第二,就像我先前提到的那样,他们都撵回家了,他们留下的空位置,正式员工没人做,又会雇请新的临时员工去做。周而复始,减员等于没减,还造成不好的影响,简直就是乱弹琴,乱作为。” “我要你们减员,就是减掉那些不干活混日子的员工,无论正式还是临时,只要不为公司出力,统统是减员的目标。” 张继伟想了想,提出质疑,“厉总,我清楚您的用意,可正式工和我们是有劳动合同的,一旦裁撤,上哪去告我们都是输家,这样更会让我们处于被动。” 罗胜双也说:“张副总说的是,我们也考虑过,可现实是,顺通公司老员工的确太多。这些年,只能靠他们退休来减员,没有其他切实可行的好办法。” “没有,就要靠你们这里去思考。”厉元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不是要逼着员工自动离职,撵他们。你们要理解员工的真实诉求。” “我去下面调研,找了许多一线普通员工谈过,他们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多挣钱以便养家糊口。” “所以这次趁着机构改革,取消了原有的岗位工资,一律采取档案工资,大家挣钱多了,心气也上来了。” “我们可以通过这种策略,对于工龄超过三十年的老员工,采用两种方式,一个是选择内部退养,退养前涨工资,这样一来,他们的养老保险上缴额度增加,不会影响到退休工资。” “另一个,也可以买断离职。在买断过程中,相应增加补偿额度,让有这方面需求的人,不会因为买断离职而后悔,减小不满的负面情绪。” “有这两种方式可供选择,我相信,在减员方面阻力会小很多,也有利于推进减员增效的目标实现。” “还有,我们这次减员,不仅要减人,还要减掉一些重叠部门。我听下面的员工反映,我们的部门太多,有很多是重叠的,根本不应该存在。” “你们回去之后,把我的想法好好讨论,我再给你们一个星期的时间,也是最后一次。我希望再看到方案的时候,能够让我满意。” 说着,厉元朗把方案推了推,直接推到罗胜双和张继伟眼前。 二人见状,纷纷起身,拿着方案心事重重的离去。 望着他们失魂落魄的背影,厉元朗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段日子,厉元朗真是操碎了心。 公司上下虽然待遇提升,级别提高,固有的老思想仍然没有改变。 始终端着国有企业的金饭碗过日子,认为有了金饭碗,没人敢砸。 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他就要撼动金饭碗。 这天下午,厉元朗手机响起,一看号码,厉元朗微微一怔,怎么是他? 接听后,厉元朗笑盈盈问道:“明宇,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没错,对方正是廉明宇。 “厉总,你这位总经理挺忙吧?不像我,难得清闲。” 厉元朗感觉到话头不对,就问:“你还能清闲?怀城市长可不轻松,够你忙的。” “唉!”廉明宇感叹一声:“元朗,我要调走了。” “调走?”厉元朗确实非常惊讶。 算起来,廉明宇接任怀城市长才几个月,怎么突然之间就要调走了? “去哪里?”厉元朗本能问道。 廉明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晚上有没有时间,找个地方聊一聊。” 厉元朗惊问:“明宇,你在海新市?” “对,我在省委招待所。” 厉元朗想了想,提议说:“去饭店没意思,你要是不嫌弃,去我家里,我们边吃边聊。” “也好,人多眼杂,在你家说话方便些。” 二人商定,晚上五点半,廉明宇自己开车去厉元朗的家里。 挂断手机,厉元朗把穆广森叫进来,吩咐说:“你通知保姆,晚上准备点酒菜,廉明宇要来做客。” “好,我这就去办。”穆广森点头答应,并说:“厉总,我约了一个家在海新市的大学同学吃饭,晚上就不回去住了。” 厉元朗释然,穆广森这是以此为借口,充分给他和廉明宇创造私聊空间。 穆广森深知,这位廉明宇不简单,和厉总谈话内容一定高度机密,他不适合出现。 还别说,现在的穆广森比之前大有进步,察言观色和思虑周全都有提升。 厉元朗有种预感,廉明宇此番前来,准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相谈。 或许带着某种任务也说不定。 第1069章 借他人之口 五点半钟,廉明宇准时出现在厉元朗家中。 许久未见,廉明宇意气风发,看样子并没受到调职影响。 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厉元朗笑说:“搞什么嘛,来就来,还弄这一套。” 廉明宇走进来,坐在沙发上把东西往茶几上一放,指了指说:“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一瓶酒几条烟,都不用花钱,顺来的。” 一句“顺来的”,厉元朗就明白了。 廉明宇展开塑料袋,里面是一瓶茅台还有四条香烟。 茅台自不用说,肯定是有编号的特供。 至于香烟,他在岳父家里抽的就是这种牌子,烟丝是最好的。关键是,里面还掺有特殊研制的配方,尼古丁含量降到最低,最大限度减少对人体的伤害。 当然,市面上不会流通,即使花多少钱也买不到。 那些在网上打着幌子说什么特供,纯粹是满足某些消费者的猎奇心理。 好东西怎可能人人共享,也就失去它存在的意义了。 “知道你喜好这口,就给你拿来,我事先声明,这可不违反规定,纯粹是朋友间的礼尚往来。” 厉元朗呵呵笑着,“我收下,多谢。” 并且拆开,抽出一支烟点燃,深吸一口赞叹道:“到底是好烟,味道醇厚绵柔,不呛嗓子。” 廉明宇颇有意味道:“你就别演戏了,这种烟你自然没少抽,之所以不拿出来,是不想暴露你的身份,更是低调。我要说的是,你想多了。” 厉元朗懂得廉明宇的深意,果然,今晚他是带着任务来的。 抽了几口,厉元朗将大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说:“饭菜已经准备就绪,请入席吧。” 保姆做了六个菜,没有山珍海味,可鸡鸭鱼肉都有,也算丰盛了。 厉元朗先给廉明宇斟满酒,自己才倒上,举杯说道:“明宇,欢迎你来做客。” “客气。”两支五钱杯碰在一处,各自喝干。 再次倒满,吃菜的工夫,厉元朗详细问起廉明宇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可能要去江浦市担任区委书记。” “哪个区?”厉元朗有些吃惊。 “哪个区还没定,但不是开发区。” 江浦是直辖市,其书记属于副国级,市长正省部级。 相应的,市委常委还有副市长都是副部级。 区委书记如果不是由市委常委兼任,就是正厅级。 江浦一共有十五个区,还有一个副部级的开发区,书记和区长都是副省部级别。 廉明宇这么说,表明他此番还是正厅级,不过已经从市长晋升到了书记。 他比厉元朗还小三岁,今年才三十五。 这么年轻就担任江浦市的区委书记,将来肯定大有前途。 厉元朗想到的绝不仅仅是这些,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很明显,廉明宇此番是临危受命,从他仅仅担任几个月的市长经历就能猜出来。 况且,他还是于劲峰的养子,着力栽培的对象。 廉明宇前往江浦市,就是向外界释放一个明确信号,江浦市不再是张寒启的后花园,将要改换门庭了。 厉元朗微微颔首,再次举杯,“明宇,祝贺你,愿你前程似锦。” 廉明宇摆了摆手,“元朗,这里没有外人,你我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实不相瞒,我的担子很重,可没有你这位老总那么悠闲自在。” 这话厉元朗倒是认同。 张寒启在江浦市多年,关系盘根错节,即便他退下很久了,在江浦市依然有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廉明宇即便去了,别说立足,就是站稳脚跟都要经受严峻考验。 “明宇,我理解你的苦衷。不过我也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和敏锐的洞察力,一定会闯出属于你自己的一片天地。” “借你吉言,我们再喝一杯。” 这杯酒喝完,廉明宇略有所思的说:“元朗,还有一件事,我要坦诚布公的和你说。” 厉元朗吃了一口菜,“请说。” 廉明宇并没有马上说话,他在字斟句酌,老半晌,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还有你的岳父一直谨小慎微,尤其这次拿下况中农,更让你们产生浓重的警惕性。” “况中农是什么情况,你我心知肚明。不到万不得已,我养父是不会有此大动作。真正原因是,张家做得过分,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东西。” “做人也好做事也罢,都是有底线的。张家有恃无恐,仰仗过去的功劳簿,就以为有了免死金牌,没人敢撼动他,实在是犯了大忌。” “相反,你岳父一直是我养父要感激的人。每每在关键时刻,都是他在默默支持我的养父。” “直到现在,遇到重大事情,我养父需要听取老同志意见和建议时,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的岳父。” “所以,请元朗你们不要有思想包袱。毕竟,你们和张家不一样。” 说了这么多,最后这句话才是精髓。 等于是借助廉明宇之口,在向厉元朗表明态度,张家和陆家是要区别对待的。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廉明宇登门拜访,实际上是把老一辈无法当面说出来的话,通过他们后辈之间的交流传递出去,以免产生误会。 海新市冬天里的第一场雪比往年晚一些。 这些日子里,在厉元朗的监督下,罗胜双和张继伟起草的减员方案,几易其稿,终于出笼。 为此,在班子会上,厉元朗把这份成熟的方案发给每一个成员,供大家讨论研究。 减员增效是厉元朗上任以来,放出的第一把火。 这把火必须要有起色,要摆脱顺通公司的拖累,甩掉沉重的包袱,要从根本上改变顺通半死不活的现状。 既然厉元朗定下基调,就不是讨论可不可以减员的问题了,而是如何把方案中的内容付诸实施。 经过几次班子会议,最终,大家形成统一共识。 随后,在顺通公司的全省处级干部大会上,罗胜双代表公司宣读了方案细则。 并且明确指示,省公司各部门,各地分公司一定要按照省公司党委班子的集体决定,坚决贯彻执行。 要求在春节之前,必须完成此项任务。 谁不完成,谁拖了公司后腿,就要追究谁的责任。 这天,厉元朗在顺通公司总部,会见了二笑团队。 这个团队,专门策划了网红张二笑的出名计划。短短一年时间,就让张二笑坐拥近五百万粉丝,在某平台上,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团队的编剧兼导演名叫齐名,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留着长发,络腮胡须,颇有文艺青年的范儿。 王欢听从厉元朗的建议,通过关系接触到二笑团队,希望他们能够拍摄几期宣传顺通公司业务的视频,以此提高顺通公司知名度。 并通过视频,了解顺通公司,了解套餐内容,让更多的网民懂得套餐的实惠性。 至于价格方面,顺通公司的态度明确,只要拍出高质量以及达到公司要求,所有条件都会满足。 有了这个前提,齐名在和厉元朗谈话中,简明扼要的讲述了他们的拍摄计划,还有策划内容。 “你们要做十期?”厉元朗问道。 齐名点头,“十期的剧本我们正在打磨,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推敲。第一期基本上差不多了,等到我们拍摄出来样片,就请您和各位领导指正。” “好。”厉元朗同意说:“你们在拍摄中需要我们给予什么样的配合,就请联系王副总。需要我出面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有了您的这句话,我们更加有信心了。”齐名笃定的握了握拳头。 第1070章 横生意外 吴坤荣在厉元朗微服私访善平市分公司之后,被老总冯云汉任命为公司综合办的副主任。 乍一听,吴坤荣是得到晋升,从普通员工一跃成为公司的管理人员。 一时间,他风光无限,尤其别人称呼他“吴主任”的时候,吴坤荣都有种飞起来的感觉。 那阵子,他意气风发,走路都带风声。 可是时间久了,他愕然发现,自己实际上没什么权力。 分工时,让他协助综合办主任工作。 本来综合办竟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看着很忙,其实都是为了公司老总副总们忙前忙后,没有什么价值。 就是有点权力,比方说公司搞福利,联系超市购买超市卡或者从经销商那里订购产品,都是由综合办主任出面,他是一点沾不上边。 为此,吴坤荣终于看清事实,冯云汉只不过是在利用他而已。是想通过他和穆广森的亲属关系,搭上与厉元朗的私人联系。 只是,厉元朗上任两个月了,冯云汉让他联系穆广森,想向厉元朗单独汇报工作的愿望没有实现,对待吴坤荣的态度大有变化,也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 久而久之,大家看到吴坤荣不是冯云汉眼前红人,就更加不拿他当回事了。 苦活累活得罪人的事情,都交给他去做。 脸上贴金或者实惠的好事,根本没他的份儿。 特别这次涉及到减员的工作,办公室主任让他专门负责和几个年龄大的老员工谈心,劝说他们接受省公司给出的两种方案。 要么买断,要么退养。 如果不同意,就会将他们派到一线部门去工作。 吴坤荣知道,这是谁都不愿意接手的难题。 做通老员工的工作很不容易,弄不好会挨骂,甚至挨打。 可他没办法,不能不从,只好硬着头皮去做。 这天,厉元朗正在办公室里和罗胜双谈论近一段时间减员方案实施情况。 穆广森心急火燎的敲门进来,拿着手机欲言又止。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厉总,我刚刚接到我表哥吴坤荣打来的电话,说善平分公司有十几个人,租了一辆中巴车,正前往省公司告状。” 厉元朗眉头一皱,“怎么是这样?你详细说一说。” 据穆广森介绍,十几个人都是善平分公司的老员工,都在减员名单上。 善平分公司按照省公司的方案,做了他们的思想工作,可他们都不同意离开。 主要是担心,退养之后,会影响到退休工资,会比以前开的少了。 “方案上不是写了,退养之前会涨两级工资,这样一来,对退休工资并没有太大影响。”罗胜双气鼓鼓说。 厉元朗沉着脸问穆广森:“他们还有多久赶到?” 穆广森回答:“估摸再有半个小时就差不多了。” 厉元朗吩咐说:“广森,你去找梁卫东,让办公室派人盯着,一旦他们来人,就请到大会议室,我要接待他们,和他们面谈。” 正说着话,穆广森手机响了,他一看号码就对厉元朗说:“是冯云汉冯总的电话。” “不接。”厉元朗生气的一挥手,“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脸打电话!” 接下来,厉元朗做好迎接第一批,也是他上任后第一次接待前来省公司告状的员工。 现在已经是冬天,外面天寒地冻。 考虑到大家从善平市过来,天冷路滑,就让办公室提前准备了热茶和热水,中午安排他们在食堂就餐,怎么也不能让大家饿着肚子回去。 然而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依旧没有动静。 穆广森给冯云汉打电话,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又给善平市其他领导联系,他们都说,冯云汉开车前去拦截上访中巴车了,他们也打不通冯总的手机。 就是那些上访员工,同样联系不上。 奇了怪了,怎么回事? 厉元朗双眉紧锁,好在穆广森存有吴坤荣的手机号,试着又联系他。 结果吴坤荣的手机也是无法接通。 “你表哥也在中巴车上?”厉元朗有些着急。 “我问过办公室的人,我表哥第一时间得知有人上访,就开着单位的车去追了。他是负责和上访员工谈话的,出了这种事情,他肯定会想办法拦住他们。”穆广森解释道。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面色凝重。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罗胜双焦急闯进来,气喘吁吁说:“厉总,不好了,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厉元朗手一抖,烟灰散落在地。 “我刚刚接到市交警队的电话,说有一辆中巴车在赶往省城的路上翻车了。据车里逃出来的人反映,他们是顺通善平分公司的员工……”罗胜双面露惊讶,话音都在颤抖。 厉元朗瞪大眼睛,惊问:“人救出来没有,伤亡情况怎样?” “交警队正在前往事故现场,120救护车也在路上,详细情况还不清楚。”罗胜双无奈的摇了摇头。 厉元朗把香烟一扔,对罗胜双说:“我们这就去看一看。” 却被罗胜双抬手阻拦住,商量道:“厉总,你是公司一把手,要负责调动以及和相关部门协调,还是我去吧。” 厉元朗拍了拍罗胜双的肩膀,深深点着头,“辛苦你了。另外,带上一部移动电话,方便联络。” 他知道,顺通公司基站改造还没进行完,还有不少地方处于信号盲区。 等待的工夫,他也没闲着,让穆广森不断联系冯云汉和吴坤荣。 他们不在中巴车上,估摸就在赶往事故现场的路上。 手机依旧处于无法接通和关机状态,还是联系不到。 这会儿,李耀东敲门进来,拿着手机惊呼道:“厉总,善平分公司的一辆告状中巴车翻车了,你知道吗?” “我也是刚得到消息,罗副总正赶往现场。耀东,你是听谁说的?” 李耀东把手机递给厉元朗,“我是听它说的。” 厉元朗一看,这是一段视频,大约二十来秒钟。 画面上显示,一辆中巴车翻到路边一条沟底下,有的人正从车窗往外爬。 站在路边的人,有几个正在慢慢下到沟里,似乎要去救人。 现场的雪很大,给救援增加不小难度。 很快播完,厉元朗问:“耀东,你看出这是哪里了吗?” 毕竟李耀东是本地人,比他熟悉。 “最近经常下雪,高速封闭,这地方应是通往省城的一条省道。” 厉元朗心急如焚,毕竟车上都是顺通的员工,万一有个三长两短…… 他不敢往下想了。 “要不,我也去现场看一看?”李耀东征求道。 “罗副总在那就行,我们看情况再定。”厉元朗尽量抑制住内心的焦躁不安,让自己处于冷静状态。 员工在上访路上出现交通事故,如果造成死亡,这对于顺通公司,对于厉元朗来说,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况且,这里面还涉及到他正在推行的减员方案,由此联想,厉元朗的责任首当其冲,会受到很大影响。 他想过要向省府报告,只不过目前还不掌握全部情况,还不是最佳的汇报时机。 时间在一分一秒种过去,罗胜双那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冯云汉和吴坤荣的手机还都处在联系不到的状态,真正急死个人。 厉元朗和李耀东大口抽着烟,办公室很快烟雾腾腾,烟灰缸里很快堆起一座小山。 穆广森正打算把烟灰缸倒掉,这时候,厉元朗的手机终于响了,一看来电,是移动手机号。 “罗副总,情况如何?”一听对方声音,正是罗胜双。 罗胜双喘着粗气大声说:“厉总,大事不妙,又、又出事了!” 啊! 第1071章 意外事接踵而至 厉元朗顿觉头大如斗,又怎么了? 罗胜双焦急说:“我刚从交警队那里到消息,冯云汉的车在距翻车事故现场不足两百米的地方,也翻进沟里。有关人员正在赶赴救援,具体情况不明。” 冯云汉也出事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吃惊、急切、忐忑、担忧,多种心情齐齐聚集在厉元朗身上,一时间令他难以承受。 深呼几口气,以便迅速调整情绪,让自己冷静下来。 “翻车那边怎么样了?” 罗胜双说道:“被困人员已经全部救出,大多数是轻伤,只有两名重伤员,正在送往省医院救治。” 还好,没有人失去性命,这是厉元朗目前为止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罗副总,这边你留人负责善后,你马上去冯云汉那里,有消息立刻向我汇报。” 同时,厉元朗紧急召开班子成员会议,在会上做了具体部署安排。 李耀东到海新市交警支队,详细了解翻车事故原因。 张继伟和梁卫东赶赴省医院,负责伤员救治。 田春壮即刻赶往善平市,冯云汉出事,田春壮此行一个是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另外一个,了解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善平市为何有员工上访,是宣传不到位,还是有别的因素。 王欢主管宣传部门,要时刻监视网上情况,做到正能量引导。不要将事态扩大化,引起过高关注度。 就在会议进行途中,厉元朗接到罗胜双打来的电话。 “厉总,车里只有冯云汉和他的司机,目前二人已经全部救出。冯云汉昏迷不醒,可他的司机伤势过重,抬出来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 到底出了人命。 “罗副总,你跟着去医院,我会派人协助你。” 布置完毕,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抽了半支烟,这才抓起红色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你好,我是顺通公司的厉元朗,我有紧急事情要向罗副省汇报。” 几分钟后,罗敏方才接听电话。 “元朗同志,有话请尽快讲,我还有个会。” 厉元朗简明扼要把事情一说,罗敏非常吃惊,“你们要全力救治伤员,并且做好安抚工作,不要将事情扩大化,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我会尽快向褚省汇报,听从他的指示。” 挂断电话,厉元朗思虑再三,犹豫着要不要向栾方仁汇报。 按照规矩,此事已经和主管领导罗敏说了,无需越级告诉栾方仁。 可是栾方仁和厉元朗关系毕竟不同,他是岳父的老部下,私下里,还曾是陆家大管家。 况且,这件事事关重大,终究绕不过栾方仁的耳朵。 早晚他会知道,提前告知,属于对他的尊重,更是小一辈该有的礼节。 厉元朗联系了李晓光,并通过李晓光找到栾方仁。 听完厉元朗的讲述,栾方仁首先问:“你告诉罗敏同志没有?” “打过电话了。” 栾方仁“嗯”了一声,只说了简单几个字:“我知道了。” 他这么做很正常,罗敏肯定已经做了交代,栾方仁没必要再说什么。 多余且没有意义。 厉元朗坐镇公司,却心急如焚,不停和罗胜双等人取得联系,询问伤员情况。 好在两名重伤员经过手术抢救,暂时脱离危险,推进icu病房进行观察和特殊护理。 要是能够挺过今晚,就会转危为安。 别看冯云汉当时昏迷不醒,其实只是皮外伤,在救护车上就醒了。 得知司机身亡,冯云汉伤感至极,悲痛不已。 这名司机跟了他好些年,为了赶路车速过快,在一个急转弯处,由于路面有冰,车子打滑,一不小心直接翻下路边深沟。 奇怪的是,坐在副驾的冯云汉没事,司机的头部却遭受重创,颅骨粉碎性骨折,当场不治而亡。 田春壮那边,经过一天的深入了解,终于搞清楚,这次十二名员工集体上访的主要原因,就在于冯云汉为了让老员工退养和提前买断,采取了恐吓威胁的过激行为。 谁不同意,要么调换到一线最苦最累的岗位,要么就是待岗。 待岗工资待遇极低,并且取消绩效考核奖励,等于说变相扣了工资。 这样一来,在老员工中引起强烈不满。于是大家一商量,七十几人分摊路费,让这十二个人代表他们,租车前往省公司告状。 并且,从轻伤伤员口中得知,冯云汉在追赶他们的路上,不时给负责串联此事的员工打电话,语气霸道还威胁他。 把这名员工惹急了,催促司机加快速度,以便摆脱冯云汉车子的追击,才导致车速过快,失控跌落路边深沟。 可以判定,冯云汉的不当处理,是出现这起事故的诱因。 “败类、混蛋!”厉元朗气愤的攥起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 联系李耀东,告诉他说:“你马上派人把冯云汉先控制起来,等到事情告一段落,就查办他!” 这个害群之马,必须采取强硬手段处理! 以慰藉那名司机的在天之灵,平复伤员们的愤慨情绪。 次日,经过一夜观察,两名重伤员总算熬过来脱离了危险。 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医院,代表省公司看望伤员,送去安慰。 而且,他也到冯云汉所住病房,严厉斥责他。 把冯云汉说得两眼发直,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当场吓得昏了过去。 厉元朗义愤填膺,指示李耀东,不等了,立刻调查冯云汉的问题。 李耀东领命,安排公司纪委迅速介入,启动调查冯云汉的程序。 这期间,厉元朗还专门去了一趟省府,向主管副省罗敏,以及褚省做了认真而又详细的汇报。 褚中奇听完,作出指示,让顺通公司从此事中吸取教训,决不允许再有类似事情发生。 并就厉元朗减员增效的方案,给予了一定的肯定。 同时,善意指出,减员触及到员工自身利益,要慎之又慎。 这一次,就是顺通公司没有把握好分寸,没有做好解释工作,才会出现这么大的伤亡情况。 严厉要求厉元朗,要做自我反省和检讨,万事不要急于求成,往往适得其反。 总之,省府对于此事还是很克制和客观的。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 这天,厉元朗正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穆广森敲门进来,扬了扬手机说:“厉总,罗副省让你去一趟她的办公室,有急事。” 厉元朗一怔,不会又出岔子了吧? 赶紧放下话机,穿上外套,坐上穆广森开着的红旗车,直奔省府而来。 这里厉元朗来过,并不陌生。 在门口办理好手续,车子一路开进省府大院。 在二十几层的大楼后面,有几栋灰色小楼,省府领导就在不同的小楼里面办公。 穆广森把车停在停车场,拉开后车门请厉元朗下来。 然后跟在厉元朗身后,走进罗敏办公的那栋楼里。 在入口处进行了登记,厉元朗二人方才走进旁边一个双扇门里。 罗敏的女秘书正在办公,见到厉元朗,请他坐在椅子上等候。 进去没多久,女秘书出来,客气请厉元朗进去,说罗副省正在等他。 穆广森将公文包交到厉元朗手中,自己则坐在外面等着。 女秘书推开里面的双扇实木门,当厉元朗迈着方步走进来一刹那,却被眼前情景给震惊住了。 罗敏端坐在会议桌前,正和两名穿黑色西服的男子说着话。 看到厉元朗,罗敏坐着,指了指其中一个戴眼镜、年约四十左右的男子介绍说:“这位是京城纪委的王处长,他有事情要和你谈。” 京城纪委,一听到这个名字,厉元朗忽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第1072章 纪委来人 王处长慢悠悠站起身,摸了摸西服下摆的扣子,缓缓说道:“厉元朗同志,这是我们的证件。” 他的话音一落,身边另一人亮出证件,在厉元朗眼前晃了一晃。 王处长接着说:“我们奉命要对你进行专门问话,请你配合,跟我们走一趟。” 厉元朗的预感,终于得到印证。 果然不是好事。 而且最让他震惊的是,京城纪委派人来找他谈话,这可不是一个好信号。 罗敏一声未吭,缓缓起身和王处长握了握手,目送他们把厉元朗带走。 之后,返回到办公桌前,拿起红色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将话筒放在耳边,不大一会儿说道:“他们把厉元朗带走了,就在刚才,在我办公室里。”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反正罗敏面色凝重,放下话机的同时,陷入沉沉的忧虑之中。 厉元朗被带到一家很偏僻的宾馆里。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发现,这次京城纪委派人下来,不止王处长他们两个人,最少还有三四个。 这么大的阵仗,专门针对他一个人,厉元朗感觉到了不简单。 进入房间,按照规定,厉元朗首先上交了手机等物品。 王处长和那个年轻人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指了指面前的空椅子说道:“你坐。” 随后,那名年轻一点的男子,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厉元朗,“请喝水。” 厉元朗本能的伸出右手去接,王处长呵呵说道:“厉元朗,怎么说你也是正厅级的老总了,接东西怎么用一只手,要用双手,这是礼貌。” 厉元朗马上听懂,故意露出两只手腕,冷笑说:“你们看吧,我没有戴手表。” 王处长嘶了一声,“厉元朗,你不会事先把手表藏起来了吧?” “我爱人之前给我买了一块,可我这人不喜欢戴那玩意,习惯用手机看时间。” “你记不记得,那块手表是什么牌子?” 厉元朗便说:“江诗丹顿,几十万块钱。” 王处长眉头一挑,顿时来了劲头,身体往前探了探,“你挺有钱啊。” “我没钱,可我爱人有钱。”厉元朗坦然回答。 “你爱人?”王处长眉头一皱,“她是干什么的?” “以前做生意,目前在家里带小孩。” “她叫什么?”王处长眼神示意身边助手,记下名字。 “白晴。”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平静和干脆。 助手欻欻几笔,写下“白晴”两个字。 随后,王处长话锋一转,询问起厉元朗在推进减员增效问题上,是否搞了一言堂,独断专行,强烈要推进这项措施。 厉元朗侃侃而谈道:“一直以来,顺通公司人满为患,严重制约了公司整体发展。减员增效,是我来顺通公司力主推进的第一项决定。” “之前,我专门去下面地市分公司做了调研,和一线员工面对面座谈,他们也一致认为,顺通公司除了工资待遇不合理之外,人员超编,人浮于事,大部分人在混日子。” “因此,裁减人员,尤其是对那些老员工的劝退工作势在必行,不能有半点的含糊犹豫。” “而且,这件事在班子会上,我们是集体研究、集体讨论。我作为这届班子的班长,没有以我的意志为决策点,充分尊重大家的意见,这是有据可查的。” 王处长说道:“我们当然会去调查。厉元朗,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们公司出现翻车事故,造成一死多人受伤,其原因就在于你的这项减员方案,有着极大的鄙视老员工的问题。这事,你怎么解释?” “关于这个问题,主要出在善平分公司总理经冯云汉身上。公司出台方案时,充分考虑到老员工自身利益,给予他们两种选择。” “一个是买断工龄,给了很大补偿。对于需要钱自主创业的员工,力度和实惠还是很明显的。” “另一个,就是内部退养。退养之前连涨两级工资,这样在缴纳养老保险时,会相应提高额度。如此一来,此消彼长,基本上影响不到退休工资的数额。” “这两套方案,是我和公司罗胜双以及张继伟副总经理,经过多次研究,反复讨论才达成一致意见,并报班子会议集体研究,成为最终敲定的版本。” “当然了,出现这种事故,我作为公司领导,有一定的责任。但是,与顺通公司长远发展相比,眼前的挫折能够换来今后的辉煌,我认为是值得的。” 王处长托着下巴,听得仔细认真,没有插一句话。 直到厉元朗讲完,他想了想徐徐说道:“厉元朗,你的话我们会认真核对,请你暂时在这里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们的同志。” 站起身,率先离开房间,走到外面。 回到自己房里,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把和厉元朗第一次交谈情况,认真详实的说了一遍。 当对方听到“白晴”名字后,略微一怔,怎么是她? 随后联系了他的上级领导。 “首长,厉元朗的妻子是白晴,那他岂不是退下来那位的女婿?” 话筒那侧传来一个冰冷声音:“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跟是谁没关系。你们要按规定认真调查,其他的不要考虑,也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这番话,经过层层传递,最终到了王处长耳朵里,只有十个字:“要以事实为准,认真调查。” 厉元朗被纪委带走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飞遍顺通公司上下。 穆广森闻知,惊得半天合不上嘴。 他的脑袋是空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很少抽烟的他,竟然一口气抽了两支,把自己都抽迷糊了。 思来想去,给老婆张紫欣打了电话。 “啊,厉总被抓走了!”张紫欣很是惊讶。 “不是抓走,是带走接受调查。” “和抓走一个样儿!”张紫欣愤然道:“厉总殚精竭虑,一心为公,是哪个混账东西查他,真是过分!” “我也在不知道。”穆广森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脑子里是乱的,这不找你想办法么。” 张紫欣冷静说:“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件事通知白姐,她身份高贵,由她出面,事情很快就能解决。”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穆广森大喜过望,连忙找到白晴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白晴这段时间把主要精力全都放在清清身上,接到穆广森电话,明显有些吃惊。 穆广森绝不会轻易给她打电话,准是厉元朗出了事。 接听后,劈头盖脸就问:“广森,元朗怎么了?” “白姐,厉总他、他被京城纪委来的人带走接受调查了,这都好几个小时过去,没有一点消息,我非常担心厉总,所以才……” 果然出事了。 白晴柳眉蹙起,淡淡说:“我知道了。广森,你那边有任何消息随时告诉我。” 自从怀孕到生孩子,白晴一直在戒烟戒酒。 可当她听到厉元朗接受调查之后,忍不住拿出香烟叼在嘴边,打开打火机又灭掉。如此周而复始,重复着同一动作。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白晴才把香烟扔掉,走出房间到了楼下。 此时正值下午三点多钟,陆临松有午睡的习惯,这个时间应该醒了。 厉元朗要找陆临松,需要岳秘书联系,可是白晴不用。 这就是亲生和非亲生的区别。 轻轻推开书房的门,陆临松白天都在这里办公,心静,精神头也足。 陆临松正躺在床上看东西,一见是女儿,把文件一放,坐起来摘掉老花镜说道:“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准是为了厉元朗的事情而来。” 第1073章 一夜暴富 厉元朗被带走整整三天,穆广森期盼他毫发无损的完美归来,并没有出现。 他十分失望。 按说以白晴的性格,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一旦她出面,还不是小菜一碟。 但是奇怪了,一点迹象没有不说,公司也因为厉元朗的不在,变成乱糟糟一团。 先是司机的家属来公司闹事,提出十多条无理要求,有一条不答应,司机的尸体就不火化,就不下葬。 接着,伤者家属也纷纷来找公司,提到赔偿问题。 厉元朗不在,二把手罗胜双不能做主,召开班子成员会议商量对策。 六个人六个心眼,说来说去,还是达不成统一意见。 最主要的是,谁都不愿意拍板,就是害怕担风险。 毕竟,如果全部答应这些条件,一下子就要拿出三百多万的赔偿金。 钱多不算,关键是这笔钱没法入账。 厉元朗是一把手,一支笔。别人一旦签字同意,万一出现严重后果,这个责任该怎样承担。 这种事情又不是政绩功绩,大家能捞到好处。 做好了无功,做不好全是错,傻子才会接盘呢。 于是,干脆采取拖延战术。 凡是家属来公司闹事,全都躲出去成了缩头乌龟,根本不露面。 纵然家属七嘴八舌的要去上访告状,他们也都熟视无睹,权当不知道。 愿意告就告,反正影响不到自己就行。 冯云汉更是离开医院,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里,好几天看不见人影。 穆广森倒是清静,他也不去上班了。 因为有一次死者家属来公司闹事,高层都躲出去,竟然把他们带到穆广森办公室里,让他解决,这不是开玩笑么。 穆广森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泼妇,什么叫无赖了。 一进门,女人坐在地上连哭带撒泼,男人抱着死者遗像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更有甚者,直接放下丧盆子,竟然在办公室里烧起纸钱。 弄得满屋子烟雾弥漫,烟雾报警器响个不停,差点就要浇水了。 穆广森连忙打开窗户,并且命令一旁发呆的保安赶紧灭火。 这些人在穆广森的办公室里七嘴八舌的大吵大嚷,哭天抢地,说什么非要他当场解决问题,还把门堵上,不让他出去。 穆广森一再解释,厉总不在,他只是个秘书,无权决定。 他们哪里肯听,硬逼着穆广森在他们草拟的和解书上签字,否则就一直赖在办公室里不走。 而那几个保安,根本就是摆设,穆广森让他们把人请出去,谁都不敢靠前,生怕惹恼了对方挨收拾。 之前就有保安被人打耳光的事情发生过。 穆广森见劝说无果,就要打电话报警,却被死者家属抢过手机,扯断电话线,让他处于无法和外界联系的无奈境地。 并且他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公司里没有一个人过来帮他打圆场,只有躲得远远看热闹。穆广森顿感孤立无援,任人宰割。 后来,由于烟熏加之气愤紧张等多重因素,穆广森心口憋闷,脸色发白,瘫坐在椅子上大汗淋漓。 众人一见穆广森犯了病,吓得这才灰溜溜离开,放过他一马。 由此,穆广森再也不敢去公司了,生怕遇到那伙瘟神。 不过,从这件事上他分析出来,背后肯定有人推波助澜,故意挑唆死者以及伤者家属闹事,想把事情搞大,让厉元朗身败名裂。 在与老婆聊天中,穆广森说出他的判断。 张紫欣则说:“很有可能。厉总已经处在风口浪尖上,这时候往伤口上撒一把盐,会给厉总造成更加恶劣的负面影响。” “厉总若是因此受到处分,最大受益者就是公司那几个副总,指不定谁就有机会顶替上来。所以,幕后主使跑不出他们几个。” “这我猜得到。”穆广森气愤说:“厉总被调查,他们趁机落井下石,往坏处带节奏,弄得公司鸡犬不宁。越这样,越对厉总不利,这是要让厉总永无翻身之日,小人之举,实在可恶!” “关键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厉总,我苦恼也着急,你快帮我想个办法啊。” 张紫欣感伤的叹了一口气:“我理解你紧迫的心情,可我真没什么好方法帮你。” 穆广森一听,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全身瘫软,一点心气都没了。 “对了,有件事你替我去一趟。”张紫欣忽然想起什么。 “说吧。”穆广森回答的有气无力。 “表哥刚买了一栋房子,让我们明天去他家里做客,算是乔迁之喜,我这边工作太忙,抽不出身,你代表我去吧。” “你说的是吴坤荣?” “对,昨天刚过户,听说在善平市的繁华地段,一百多平米,原来房主刚装修完都还没住,就因为工作原因搬到外地了。他着急出手,比市场价低了不少,表哥这回可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穆广森眉头一皱,吴坤荣的条件他是知道的,两口子都靠死工资过日子,老婆为了多挣几个钱经常值夜班,怎会突然之间买得起好房子呢? 为了打听出原因,穆广森于次日驾驶那辆老掉牙的比亚迪,直奔善平市而来。 按照地址,把车开进吴坤荣所在的新家。 小区位置很好,全是高层,而且物业安保都是一流的。 就是他开车进小区,还要经过大门口的保安打电话确认,方才放行。 穆广森停车时,正巧遇见下楼去车里取东西的吴坤荣。 老远就跟穆广森打起招呼,“表妹夫,欢迎。” 穆广森走近一看,是一辆崭新的白色丰田荣放。 他禁不住问:“表哥,新买的车?” 吴坤荣一边拿东西一边解释,“贷款,全是贷款买的。” 随后,搂着穆广森的肩膀大咧咧说:“走吧,亲戚们都到齐了,我带你去参观我的新家。” 在电梯里,吴坤荣一再强调,房主是他老婆医院的同事,听说卖房子,他们两口子东拼西凑付了首付才买下来的。 并把“贷款”二字挂在嘴边,苦着脸说,今后还贷压力很大,要努力攒钱。 穆广森略有所思,一声未吭。 当他走进吴坤荣新家,顿时被眼前一幕给震惊住了。 房子装修实在太漂亮,金碧辉煌。虽说只有两间卧室,可比吴坤荣原来的家宽敞多了。 这些亲戚有张紫欣那边,也有吴坤荣老婆娘家人,从大家的表情中不难看出,羡慕夸赞的有,当然也有不以为然的嫉妒。 当着夫妻的面,穆广森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过去,夫妻客气的推搡方才收下。 由于这些人里面,穆广森熟悉的不多,只能笑呵呵应付周旋。 从大家言谈举止中,了解到一些他感兴趣的话题。 到了中午,吴坤荣在小区不远处的酒店,摆了一桌酒席,招待大家。 酒宴丰盛,众人又都对吴坤荣夫妻赞不绝口。 就连以前一直看不起他的丈母娘,这会儿都对吴坤荣竖起大拇指,一个劲儿夸女婿有本事,女儿当初没看走眼,苦尽甘来,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吴坤荣被夸得有点找不到北,一时兴奋,中午没少喝,很快就成醉猫了。 趁着扶他去卫生间的工夫,穆广森便问:“表哥,你是不是买彩票中了大奖,怎么这块就发大财了。” 吴坤荣硬着舌头笑说:“这可比买彩票还走运,妹夫,你哥我以前穷,告诉你,我现在不穷了,我有钱,有这些……” 看着吴坤荣竖起的右手食指,穆广森好奇问:“多少?一万,还是十万?” “嘿嘿。”吴坤荣摇晃着身体,得意道:“后面再加一个零……” 再加一个零?穆广森一时没反应过来,禁不住又问:“到底是多少?” 第1074章 真是拼了 “这些。”在吴坤荣进去方便之时,张开两只手晃了晃。 这是多少? 不会是一百万吧。 乖乖,那可真是遥不可及的数目。 不过仔细一寻思,应该差不多,他相信,吴坤荣绝不是信口胡诌。 那辆二十万的车,还有这栋房子,没有这个数,还真不一定拿到手。 那么问题来了,吴坤荣没中彩票,又不做生意,一百万是怎么来的? 可是等吴坤荣出来,穆广森无论怎么套他的话,吴坤荣却囫囵的说不出所以然了。 晚上和老婆视频聊天时,穆广森说出他的疑惑和猜测。 “翻车那天,表哥也去拦中巴车了。事后,表哥却销声匿迹,没有音讯。而且,在冯云汉住院期间,表哥也去医院看望过他。” “然后不久,表哥好像一夜暴富,又买车又买房。紫欣,我觉得表哥准是有问题,这钱指定不是正路来的,说不准他知道什么。” 张紫欣摸着下巴思索良久,“我赞同你的观点,只是表哥不说,我们无法知道。” “怎么办啊,我又不能刑讯逼供,逼他说出实情。”穆广森显得无计可施。 张紫欣想了想,建议道:“表哥这人喜欢喝酒,你最好把他约出来……” 穆广森一拍脑门,“对啊,把他灌醉了,好像今天中午这样,他喝醉了准会说实话。” 张紫欣出主意说:“但凡穷人忽然变得有钱了,大都好显摆,愿意听别人吹捧,生怕别人瞧不起他。你看表哥,买车买房十分高调,你就从这里入手,用好话套他,一定会有斩获。” 穆广森深深记住,并于次日晚上,把吴坤荣单独约出来,美其名曰祝贺他乔迁之喜。 吴坤荣的确贪杯,穆广森又舍得下本钱,上的是一千多的五粮液。 几杯酒下肚,加之穆广森捧着吴坤荣聊,把他都快捧上外太空了。 借着酒劲,在穆广森循循善诱下,吴坤荣很快迷失自我,断断续续说出实情。 原来,吴坤荣那天独自开车去拦告状的中巴车,快到翻车事故现场时,正好看到冯云汉的车就在他前方。 当时,冯云汉的车子开得很稳当。并不像说的那样,速度飞快,在拐弯处没有控制好车速,一头翻进路边深沟里。 而是在平稳行驶过程中,突然一头冲下路基,直接翻了几个滚,栽进深沟底部。 这一切,都被吴坤荣驾驶那辆车的行车记录仪记录进去。 凭借开车经验,吴坤荣立马断定出来,冯云汉的车不是出现意外,是故意翻车滚进深沟里的。 回去后,吴坤荣调出记录仪内容,反复观瞧,越来越相信他的判断。 对,一定是故意翻车。 可他不明白,冯云汉这是疯了,冒着生命危险去找死,他干嘛要这样做。 借着去医院探望冯云汉的机会,吴坤荣就将自己的分析直言不讳的说出来。 冯云汉之所以选择冒险翻车,就是想把事情搞大,并且抵消自己所犯错误。 接连两起翻车事故,会对厉元朗造成非常不利的影响,百口莫辩,浑身是嘴都难以解释清楚。 上面知道了,一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好嘛,推行一个减员增效的方案,便让手下员工以及老总纷纷受伤住院,这事传出去,厉元朗是首当其冲的罪人,肯定逃不过制裁。 要是厉元朗有麻烦了,他自顾不暇,哪还有心思找冯云汉的罪过。 只是冯云汉意想不到的是,他的司机会死。 所以,当吴坤荣讲出经过,还拿出优盘里行车记录仪的内容,冯云汉脸都吓白了。 正所谓做贼心虚,吴坤荣一诈,就把冯云汉诈的惊慌失措,提出用钱买吴坤荣闭嘴。 吴坤荣也是在气头上,随口说出一百万的私了条件。 却不成想,冯云汉痛快答应,但是要求吴坤荣把行车记录仪的内容删除干净,否则的话,跟他没完。 于是,这笔交易就此产生。 别看吴坤荣拿了一百万,却每日提心吊胆,晚上经常做噩梦,梦见自己被警察抓走。 今晚和穆广森酒后吐真言,他却感到轻松,不那么憋得慌了。 穆广森听完,气得咬牙切齿,怪不得厉总被查,就是冯云汉之流背后搞鬼。 他坚信,这件事绝不只有冯云汉一个人,肯定还有同伙。 只是,以穆广森现在能力,即使掌握到线索,却无法向上级反映,为厉元朗洗脱冤屈。 看来,只能再找白晴了。 不过,穆广森心里也犯嘀咕。 厉元朗被带走五天了,白晴那边一点动静没有,这让他很不理解。 算了,必须要试一试。 深呼几口气,穆广森再次打通了白晴的手机。 好一阵,话筒那边才传来白晴声音,“广森,什么事?” 一听是这口气,穆广森心里发凉,似乎白晴像没事人似的。 他稳了稳情绪,说道:“白姐,有个事我要向你反映,是关于公司有人诬陷厉总,我掌握到了新的证据……” 谁知,白晴却淡淡说:“广森,涉及到你们公司的事情,最好不要和我说。厉元朗是否清白,你要相信组织,相信他们会有一个公平、公正的结论。” 白晴公事公办的口气,着实把穆广森整得无语了。 拿着手机直发呆。 “好了,有事你向这个号码反映,他会受理的。”说着,白晴快速道出一组手机号,并立刻挂断。 好在穆广森记忆力超强,很快拨通那个号码,对方是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你好,哪一位。” 穆广森便说:“我是厉元朗厉总的秘书,我有事要向您反映,是关于顺通公司翻车事故的……” 男子闻听,沉吟片刻,“这样,我说一个地址,半个小时后,我们在那里碰面。” 这个男人正是李晓光,穆广森事后才知道他的身份。 一晃,厉元朗被关进宾馆房间有一个星期了。 王处长只在第一天露面之后,就再也不见他的身影,也没人审问他。 倒是吃喝不愁,按时有人送饭。 厉元朗向他们打听,看守他的人一问三不知,只会一句“无可奉告”打发回去。 一看问不出子午卯酉,厉元朗也懒得问了。 吃了睡,睡了吃,乐得自在,自己都看到长肉了。 就在第八天上午,王处长终于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当时,厉元朗正枕着胳膊,眼望天花板发呆。 “厉元朗同志,这些日子休息的可好?”王处长那张脸闪现在他眼前,不再是一副疾言厉色,而变得和蔼可亲。 厉元朗瞅了瞅他,慢悠悠坐起来,双手缕了一把头发,叹气说:“王处长,你们调查我可以,总得提审我吧,总把我这么晾着是什么道理。” 王处长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厉元朗身边,递给他一支烟并给点燃,笑说:“厉元朗同志,我知道你有怨言,可我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实话告诉你,我不是京城纪委的,我真实身份是京城组织部的。” “组织部?”厉元朗一惊,怔怔看向王处长。 “对。”王处长吸着烟点了点头,“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的考察已经结束,你可以走了。” “这、这就完了?”厉元朗瞪大双眼,如坠云里雾里,脑袋是迷糊的。 “是的,你顺利通过我们的考核,祝贺你。”王处长伸出右手,厉元朗和他握手时,还是不明所以。 到底唱的哪一出? 他真想不明白了。 王处长亲自送厉元朗走出宾馆,在厉元朗上车前,他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厉元朗同志,好好干,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期望,再见。” 厉元朗坐在车里,还是一头雾水。 这时候,一个电话适时打了进来,听到熟悉的声音,厉元朗赫然有种敞亮的感觉。 第1075章 喝退无理取闹 “老婆,我想你了。” 一直以来,厉元朗都管白晴叫姐,这声老婆叫的,白晴十分意外,却也非常感动。 是啊,现在她才算尝到身为人妻的滋味。 “老公,你还好吗?” “挺好,就是有点蒙。” 白晴笑了,“别蒙,等你回家后,我再告诉你原因。” “在电话里说不行吗?”厉元朗还是有点急。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还是回来见面聊。” “好吧。”厉元朗同意道:“我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完毕,尽快买机票飞回去,想你也想儿子了。” “我等你。” 厉元朗不打招呼的直接返回省顺通公司总部。 刚走进一楼大厅,愕然发现二、三十号人正围在前台上,对着服务人员吵吵嚷嚷,十分嘈杂,都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 两名保安站在远远,根本没有维持秩序,更像是看热闹的路人。 厉元朗大步走到人群后面,终于听明白,这些人都是伤者家属,是来省公司讨要说法的。 前台有一名女子,看样子是负责人,双手比划着和大家解释。 可她的声音,很快被情绪激动的家属七嘴八舌连吵带嚷给淹没。 厉元朗眉头一皱,清了清嗓子高声断喝道:“你们不是要找公司领导吗,我是厉元朗,有什么话跟我说,不要难为别人。” 他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一时间,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 那名女工作人员一见厉元朗,顿时大惊。 很快缓过神来,快步分开众人走到厉元朗面前,微微躬身,“厉总,您好!我是……” 都不等她介绍自己的身份,其中一个光头男子挤了过来,瞪起眼珠子,颐指气使的质问厉元朗,“你是公司的什么官?” 女工作人员赶忙介绍,“这位是我们省公司的厉元朗,厉总经理。” 光头男咬了咬后槽牙,“好,你来的正好,我们都是翻车事故的伤者家属。我们不管你是多大官,我们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我们的家人因公受伤,你们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厉元朗不疾不徐反问:“你们要什么说法?” 人群中有人接茬,“什么说法?赔钱呗。” “对,赔钱,反正顺通公司不差钱。” “因公受伤,单位就应该赔钱,这没什么好讲的,到哪都有理。” 又是一阵叽叽喳喳的此起彼伏声,厉元朗昂首挺胸,背着双手,眯缝双眼一声不吭。 而那两名保安见老总现身,也都挤过来,一左一右护在厉元朗身旁,煞有介事的观察众人,以防有人暗中偷袭厉元朗。 等到众人说完,厉元朗胸有成竹的问道:“你们刚才一直强调,十二名员工是因公受伤。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他们是在工作时间来省公司上访告状的?” 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光头没有反应过来,点头说:“是啊,怎么地?” “既然在工作时间上访,我很好奇,他们集体空岗,这事该怎么算?影响到公司正常工作,一旦出现问题,责任由谁来承担?” 人群中马上有人反驳道:“不是,他们都是倒班人员,他们是利用休息时间上访出事的。” “那好,要是在休息时间上访,出现交通事故,就不存在因公补偿这一块,你们还来这里闹什么闹!” 说到此,厉元朗眼睛一立,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员工上访,我们有专门的制度,要通过正常渠道逐级上访。要是都按照十二名员工的做法,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省公司每天接待各地上访员工,还能正常工作吗!” “前期为了治疗这些员工,省公司已经先行垫付了不少医疗费用,仁至义尽。况且,他们是因为中巴车的速度过快导致翻车,责任在于中巴车司机,在于中巴车所属公司。你们需要赔偿应该找他们,与省公司何干!” 很快有人反击道:“你这是无理辩驳,你不搞减员,冯云汉不逼着员工下岗,能出现大家上访的事情么!” “对,归根结底,就是你强推的减员政策不得人心,是导致翻车事故的主要原因,你就是罪魁祸首,我们就应该找你评理!” 厉元朗环视一圈,义正词严说:“减员增效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是经过公司党委集体研究的决定。” “我们推出两种方法,是深思熟虑,也是为大家利益着想。这次本着自愿原则。冯云汉是私自加码,违反了公司规定,违背了个人意愿,你们要说罪魁祸首,是冯云汉,不是省公司。” “在此,我要向各位保证,省公司一定会认真调查冯云汉在此次事情中的问题,绝不手软和姑息。” “你们的家人或者亲属受伤,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受伤员工的医疗费用,我们会按照相关规定给予一定程度的报销。” “但是,个人该负担那部分,公司不会多掏一分,这是原则,是制度规定,谁都无权更改。” “当然了,本着人道主义,公司工会给每位受伤员工一些精神上和物质上的慰问,这是可行的。至于你们提到的赔偿,纯属无理取闹,我们总公司不会负担,哪怕是一分一毛都不行!” “你们要是不服,可以找律师咨询,就是打官司都没问题,我一定奉陪到底。” 厉元朗这番话,在伤者家属中引来轩然大波。 大家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全都不说话了。 光头摸了摸脑瓜顶,同样不知所措,只剩下呲牙咧嘴,毫无招架之力。 厉元朗句句都说在点子上,句句在理,让人没有可以反驳的理由。 旁边的女工作人员连忙劝说:“厉总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请你们都回去,厉总说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你们回去等消息就是了。” 两名保安也跟着劝解,人群中有的人率先散去。 有一个带头走的,就有人跟随。 瞬间,二三十人走掉一大半,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视,显然思想上有了松动迹象。 光头男想了想,咬牙说:“我们就相信你一次,你要是不把姓冯的抓起来,我们还会来找你。” 一挥手,“咱们走。”随即,剩余人员跟在他身后,纷纷走出公司大门。 一场危机,被厉元朗轻松化解掉。 他站在原地,看了看身边的那名女工作人员,三十来岁年纪,长相中等,却很有气质,便好奇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厉总,我叫刘倩爱,是前台接待的班长。” 厉元朗微微颔首,没有再说话。 这时候,罗胜双和李耀东一起赶来,罗胜双说:“厉总,我刚刚得到消息,伤者家属又来闹事了,他们……”看了看略显空荡荡的大厅,罗胜双不解问:“人呢?” 厉元朗没有回答,大步走向电梯,等梯的过程中问李耀东,“冯云汉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进展到什么程度?” “这……”李耀东为难的挠了挠头,“冯云汉,他不见了。” “什么!”厉元朗眉头一拧,匪夷所思望着李耀东,“不是让你把人控制住吗?怎么还跑了呢。” “说来话长。” 正好电梯到了,三个人进去后,厉元朗没在谈起这个话题。 一直到他走进自己办公室,罗胜双李耀东跟着进来,双双坐在他办公室对面的椅子上。 罗胜双首先问厉元朗,“厉总,看到你平安归来,我们都很高兴,也有了主心骨。” 李耀东点头附和。 “罗副总,我想马上召开班子会议,麻烦你联系梁主任通知下去。”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半个小时之后,没问题吧?” “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等到罗胜双离开,厉元朗终于有机会听李耀东解释了。 第1076章 敲定解决几件事 据李耀东说,冯云汉被关在单独的病房里,公司纪委派了两名工作人员,二十四小时就在身边监视他。 第二天上午,突然闯进来五六个人,声称是死者家属,逼着冯云汉赔偿,闹得不可开交。 两名工作人员就上前劝解,却被几个人纠缠着拽出房间。 等回来后,冯云汉就不见了。 厉元朗皱眉说道:“显然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计划,转移注意力,给冯云汉创造逃跑机会。查出他们的身份没有?” 李耀东苦着脸说:“我们找过医院方,那一层的监控摄像头是坏的,查不到那几个人的脸。现在冯云汉去了哪里,毫无线索和头绪。” “冯云汉的经济问题查的怎么样?” “没有进展。”李耀东回答的相当干脆,“有阻力。” “阻力来自于哪方面?公司内部?” 李耀东略作思考,坚决说:“罗副省给我打电话过问此事。” 罗敏! 厉元朗一怔,“她说的什么?” “只是告诉我要按规定和原则办事,不要放掉任何一个坏人,也不要冤枉一个好人。” 冠冕堂皇的话,看似没毛病,可这里面的信息量却大了去。 李耀东走后,穆广森气喘吁吁敲门进来。 一见厉元朗,难掩激动和兴奋。 一个劲儿的傻站着,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广森,这些天发生了什么,你慢慢告诉我。”厉元朗说着起身,给穆广森倒了一杯水。 “厉总,我……”接过厉元朗递来的水杯,穆广森的手都在颤抖。 “别着急,坐下慢慢说。”厉元朗拍了拍穆广森的肩头。 悠闲的点燃一支烟,等到穆广森平复心情,便将他吴坤荣收取冯云汉一百万的封口费一事,由头至尾原原本本讲述出来。 厉元朗认真听着,脑海里却在思考…… 之后,在小会议室里,厉元朗主持召开公司班子会议。 他表情凝重的说:“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听说诸位也都不在公司办公,各自找地方,你们这种能躲就躲的精神,让我佩服。” 这一番话一出,在座众人全都低下脑袋。 他们心里有愧,为了躲避死者和伤者家属,全都隐身,没一个敢站出来为公司分担责任。 厉元朗的话明显带有讽刺意味,却只能接受,无从反驳。 “我说几个事。”厉元朗没有过多指责,说多了没有意义,也打消大家的心气。 “第一个,减员增效一事要继续推进,不能因为善平分公司出了问题,就半途而废。当然在细节方面,我们要重新研究、重新规范,制定新的规则。” 看了看身旁的罗胜双和张继伟,“这件事,还要由罗副总和张副总共同负责,希望你们尽快拿出新的修改方案。这事不能再拖了,春节前减员问题必须结束,这一点毋庸置疑,必须做到。” 罗胜双和张继伟相互对视一眼,张继伟刚要开口,厉元朗却谈起第二个问题。 “冯云汉潜逃,是有组织有计划的行动。耀东同志,抓捕冯云汉这件事,请你和省府有关部门联系,争取到他们支持。” “我也会向罗副省做汇报,并报请褚省批准通缉他。另外,你们纪委也要深入到善平分公司,对公司账目展开调查。这件事刻不容缓,不能有半点耽搁。” 李耀东点头说:“是,我们坚决执行。” 厉元朗将目光落在田春壮身上,“田副总对善平分公司的情况比较熟悉,请你协助耀东同志,多向他提出意见和建议,以便迅速调查清楚。” “好的,我明白。”田春壮毫不犹豫的点头应承。 做完这一切,厉元朗环视众人说:“善平分公司总经理的位置,不能由副总长时间代理,不利于稳定,也会影响到公司正常运转。” “新的人选要尽快确定,请大家回去后斟酌,下次会议我们就要讨论。” “大家还有什么补充的,请说。” 厉元朗端起保温杯吹了吹。 张继伟想了想,说道:“厉总,关于细化减员增效方案,请你给我们设定一个标准,这样我们才有方向。” 厉元朗喝了一口水,缓缓扬起脸,“标准只有一个,最大限度维护员工的利益,同时也不要影响到这项工作的推进。你们可以采取问卷调查方式,了解员工的诉求,这样更有助于你们在制定方案时,避免可能出现的不合理问题。” 厉元朗并将目光落在梁卫东身上,“卫东同志,你们办公室要下发一个通知,严令各地,坚决执行总公司的要求,不得层层加码。要是哪里出现冯云汉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作为,我们绝不饶恕,严肃处理。” 梁卫东颔首,“我们一定执行。” “另外,省公司的保安不能履行其责,将那两名值班保安予以清退。” 梁卫东眨巴着眼睛,木然回应着:“是。” 王欢插言道:“厉总,网上最近一段时间有关于翻车事故的热度正在减少。不过,还有一些匿名帖子,是针对冯云汉的,我们宣传部门不知该如何处理,请你指示。” “冯云汉的问题,我们不能回避。网络是一个开放性平台,我们不能小看。你们宣传部门要有针对性的了解分析,把重要讯息及时和公司纪检部门联系,给他们提供线索。” 厉元朗又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田春壮说:“厉总,死者家属最近经常来公司闹事,已经严重影响到公司日常工作,这件事,我们需要一个解决办法。” 谁知,厉元朗却了然一笑,“这事你们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再来闹事了。” 众人一听,全都大眼瞪小眼,不知所云。 先前,厉元朗喝退了伤者家属,现如今又拿捏住死者家属,他到底使用什么方法,这让大家都很好奇。 厉元朗慢条斯理的说:“请大家不用担心,我已经安排好,等到事情有了眉头,我会和大家说的。没别的事,散会。” 说完,他第一个走出会议室。 其余几个人全都一头雾水,搞不清楚这位厉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厉元朗返回办公室,交代穆广森迅速办几件事,并且订好今天的晚班飞机,他要返回京城。 “是,我这就去办。” 穆广森刚要返身离开,却被厉元朗叫住,让他坐下来。 “广森,李处长都和我讲了,谢谢你的帮助。”厉元朗真诚说道。 “厉总,我……”提起这事,穆广森害羞的低下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你能够在亲情面前坚持正义,这点我很赞佩。吴坤荣的事情,终究是纸里包火,总有暴露的一天。我想,这对于他来说,是个教训。” “说实话,吴坤荣是一个很有思想的人。可他贪酒如命,又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很容易在金钱和利益面前迷失自我。” “我之所以没有重用他,就是担心这个原因。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有道理的。” “你回头和紫欣说一说,不要因为他影响到你们夫妻关系。” 穆广森却说:“厉总,吴坤荣的事情,还是紫欣给我出的主意呢。” “哦,是这样。”厉元朗满意的点头说:“我小看你们夫妻的信念了,挺好。紫欣还在拜州电视台?有没有调来海新市的打算?” 穆广森无奈苦笑:“她倒是想来,就是各方面不占优势,投了几次简历,全都石沉大海。” “我明白了,你去吧,那几件事一定要暗中进行,切不要打草惊蛇。” 送走穆广森,厉元朗站在窗边,望着远方白茫茫的一片,不禁感叹:“真快,一年又要过去了。” 第1077章 王老爷子逝世 进入十二月中旬,京城气温明显降低,尤其晚上。 璀璨的霓虹灯下,大街上到处可见穿着羽绒服行色匆匆的路人。 到底是京城,此刻已是夜里十一点,行人和车辆如织,还是那么繁华热闹。 小青开着车,直接把厉元朗带到位于二环的别墅家中。 白晴虽说住在娘家,可别墅依然有保姆负责打理。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去陆临松家里,主要是时间太晚了,不想打扰他们休息。 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中,厉元朗泡了个热水澡,吃了点夜宵,和老婆报个平安就早早躺在床上,安然入睡。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很沉。 现在的他很少熬夜,头疼病早就缓解,睡觉也不是问题。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厉元朗似乎听到一阵手机骤然响起的声音。 以为是在做梦,翻了个身,耳畔仍然有铃音。 他马上睁开双眼,果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个不停。 厉元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床头灯,抓过手机一看,凌晨五点来钟,手机号码竟然是妹妹叶卿柔的。 “妹子,什么事?”厉元朗接听后打了个哈欠。 “哥,王松的爷爷刚刚去世……”叶卿柔伤感的说。 “什么!”厉元朗陡然坐起来,吃惊的再次问了一句。 得到妹妹相同的答案,厉元朗惊讶不已。 之前,京城四大家里,叶家、谷家和金家的老爷子相继去世,只有王老爷子健在。 现如今,就连王老爷子也驾鹤西游。 虽然他已经九十二岁高龄,可真正听到这个噩耗,厉元朗的心情还是非常沉重的。 在电话里安慰妹妹几句,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猛吸几口,想了想,还是给老婆打去电话。 显然,白晴也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 “老公,干嘛这么早来电话,打搅我做好梦……” 听着老婆慵懒声音,厉元朗不好意思的说:“我也不想,是因为我接到卿柔的电话,王老爷子刚刚去世了。” “是吗!”白晴有些惊讶,“这可是大新闻,爸爸一定也接到了电话。前几天,就听到王老爷子身体不好,爸爸还专门去了一趟医院探望,没想到这么快……”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厉元朗怅然道:“王老爷子这一走,他们这一辈的老同志,所剩无几了。” “是啊,当初的叶谷金王四大家,多么亮眼,多么风光。只可惜……唉!” 白晴有感而发,忽然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说:“老公,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 厉元朗摇头道:“没关系,谷家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不在意。” 白晴便说:“你既然醒了,收拾一下过来吃早饭吧,我也要起来,不睡了。” “好,我这就赶过去。”厉元朗嘴上说着不在意,可一想到如今的谷家儿女现状,心情十分低落。 谷家儿子女儿女婿还身陷囹圄,金家也是家破人亡。 只有叶家和王家还算安稳。其实,四大家中,也只有王家是最大赢家。 最起码,家中的两个儿子还在领导岗位上。 王占宏仍旧担任东河省的书记,王铭宏更是成为核心班子成员,可以说风光无限。 叶家兄弟完全退出领导舞台,好在他们还是自由身。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突然有了一个念头。 洗漱完毕,厉元朗叫醒小青,让她开车送自己去陆临松家里。 主要是厉元朗对地形不太熟悉,生怕走错路。 毕竟,西山那一片不同于普通地方,哪里都有岗哨把守。 万一走到别人地盘,以他现在身份,容易引起误会。 他自己觉得走错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万事小心为妙。 清晨的街道,车辆不多,基本上没怎么堵车。 车子一路往城西方向行进,大约五十分钟后,稳稳停在陆临松楼房前的空地上。 此时已是六点半钟,天色逐渐变亮。 厉元朗一进来,正巧碰见岳秘书在走廊里急匆匆穿过。 “岳秘书,你早。”厉元朗主动打起招呼。 “元朗,你刚到?”岳秘书还以为厉元朗才下的飞机。 “昨晚就回来了,太晚没有打搅他们。”厉元朗如实解释。 “好,你忙。”岳秘书刚走没两步,一转身返回来,低声问:“王老刚刚病故,你知道吗?” 厉元朗点头,“我也是接到妹妹的电话才知道的,爸爸他……” 岳秘书便说:“首长正在听劲峰同志的电话。” 一听这事,厉元朗闭上嘴巴,指了指楼上,“我去看看白晴和我的儿子。” “你去吧。”岳秘书说着,走向正亮着灯的陆临松书房。 厉元朗进来的时候,白晴正哄着清清玩。 好久不见儿子了,厉元朗忍住没有靠前。 他身上带着寒气,生怕引起孩子感冒。 直到在房间里暖和差不多了,厉元朗搓着双手,从白晴手里接过儿子,在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口。 这一亲不要紧,小清清顿时咧嘴大哭。 “瞧你,刚回来就把儿子惹哭了。” 厉元朗无奈苦笑,“这小子,连亲爹老子都不认识,小坏蛋。” “他才多大,大脑还在发育,都没记忆的。” “我知道。”厉元朗咧嘴笑着,只好不舍的把儿子交还到白晴手里。 好了好久,白晴才把清清哄睡了,夫妻两个走到旁边房间里,得以坐下来说会话了。 “老婆,这次京城组织部派人专门调查我,是什么原因?”这番话,厉元朗憋了很久,终于有机会问清楚。 白晴莞尔一笑,反问:“你一个正厅级干部,能惊动这么高级别的组织部门,你就没仔细想一想原因吗?” 厉元朗略作思考,“难道和你爸爸有关?” “你呀,真是榆木疙瘩,不开窍。”白晴忍不住点了一下厉元朗的脑门,“实话告诉你,这是好事情。” 厉元朗更是一头雾水,被人调查还是好事? “是这样,你已经被京城组织部纳入梯队干部的视线范围,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今后都要受到组织部门的监控。” “说白了,在这一时期内,你不可以有任何问题。就说这次你强推的减员增效计划,因为翻车事故,被人举报,从而引起他们的注意。” “所以,他们才假冒纪检身份对你展开调查。好在广森为你四处奔走,并得到栾叔叔的鼎力相助,最终查明你是清白的。” “老公,能够进入他们的视线,说明你今后要倍加小心,你不能有一点瑕疵。就说这次,如果证明你有问题,那么,轻者,你的仕途生涯到此为止。严重的,你可能会遭遇处分,丢了官职是小事,要是吃了官司,你这辈子就完了。” “其实,爸爸早就知道此事,他对你是放心的。首先,你吃穿不愁,你又对金钱物质没有追求,贪腐方面,你是不存在的。” “其次,在男女关系上,至少和我结婚之后,你同样清白。当时广森给我报信,我特地去找爸爸商量对策,爸爸道出实情,还说,对你与其是考验,不如是证实你清白的机会。反而会让组织部门对你刮目相看,无形中增加了好感和分数。” “老公,成为一名梯队干部,尤其是将来有可能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不是一蹴而就。在他羽翼未丰之时,就进入认真考察的程序。并且在他成长道路上,还需进行多轮考验。” “这只是其中的一次,今后还会有。实话告诉你,进入你这一层面的对手有很多,真正做到最后的,少之又少。”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这事的淘汰率可是非常高的。” 第1078章 精辟分析 很显然,老婆这番话肯定出自岳父之口。 只是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讲,却没感到高兴,更谈不上兴奋,反倒忧心忡忡。 是好还是坏,厉元朗说不清楚。 吃早饭的时候,陆临松见到厉元朗,平静的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半夜就到了,担心影响你们休息,我今早才赶来的。”厉元朗解释道。 陆临松低头喝粥,没有言语。 这会儿白晴问道:“爸爸,我和元朗商量,打算今天去看望他妹妹,您说合适吗?” “嗯。”陆临松夹起一口青菜,放在食碟上,慢悠悠说:“这是你们亲戚间的正常走动,随时都可以,不要想得太多。” 吃了一口菜,陆临松问:“叶卿柔住在哪里?” 厉元朗回答,“就在附近。” 陆临松点头,“那就好,要是在王家老宅,你们最好不要去。” 至于原因,他没说。 厉元朗理解为,王老爷子刚刚去世,王家兄弟姊妹一定在老宅守灵。 有鉴于他们兄弟的身份,会有不少客人前去吊唁。 这里面包括很多高官显贵,万一让他们遇见,怕引来不必要的议论话题。 吃过饭,厉元朗和白晴坐车直奔妹妹所住的地方。 轻车熟路,没用多久,车子就到了小楼前。 王松不在,去了老宅。 作为王家长子长孙,他必须要为爷爷守灵。 叶卿柔没有太过悲伤,并不是她无情无义,主要是她和王老爷子接触少,感情并不深。 “妹子,王老爷子九十二岁高龄,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要节哀。” 白晴问道:“上次我爸爸去看望老爷子,情况还算乐观,怎么会这么快?” 叶卿柔叹息道:“老爷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这次生病,医生就查出他时日不多了。陆伯伯去的那次,正赶上老爷子回光返照,看着气色不错,实际上身体已经空了。” 厉元朗感叹世事无常,人这一辈子,能够在有生之年,做一些让后辈记住的善事,不图流芳千古,千万不要背负骂名。 想来自己都快四十岁了,回忆十几年的经历,厉元朗自觉无愧于心,这样最好。 话题太过沉重,叶卿柔话锋一转,“我听王松说,张寒启不打算参加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劲峰同志正请求陆伯伯做通张寒启的思想工作。” 厉元朗闻听,看了看白晴。 他忽然想起来,今早见到岳秘书的时候,他倒是提了一嘴。 敢情岳父接听电话,应该就为这事。 这里面就有奥妙了。 于劲峰和张寒启目前关系不睦,岳父出面,倒不失一个理想选择。 白晴不知道,就问厉元朗:“你说爸爸会答应吗?” “会的。”厉元朗回答相当干脆、果断。 白晴明白了,点了点头,“爸爸这么做是为你考虑。” 叶卿柔则说:“陆伯伯性格好,不那么强势。当年张寒启那么对他,他不计前嫌。我感觉陆伯伯更像是一名儒雅学者,有涵养,有宽容之心。” 白晴客气道:“妹妹,你把我爸爸夸得太过了,他对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 “谁叫你是他的女儿呢,但凡他们对自己家人都非常严格的。”叶卿柔劝慰道。 “不见得。”白晴摇了摇头,“我看王叔叔就对你们挺好,有事都愿意与家人分享,不像我爸爸,在家就是一个闷葫芦。” 叶卿柔坦言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家教,我公公愿意说,那是因为王松不从政,脑瓜不往这方面想,听一听也就拉倒。要是他和我哥哥一样,我公公就不会随便说的。” 厉元朗对于妹妹的分析,十分赞同。 到了这一层级,说出来的话,大多涉及到机密。 哪怕不经意的一件小事,释放出来没准就是大事。 这时,房中的电话响起,叶卿柔接听后不住点头。 挂断后说道:“王松来电话,一会儿要接我和荣禹去老宅祭奠老爷子。哥、嫂子,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厉元朗想到陆临松叮嘱的那番话,摇头说:“算了,今天人多,等到人少时,我们再去也不迟。” 叶卿柔立刻明白哥哥嫂子的用意,也没再强求,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挥手道别。 回去的路上,白晴和厉元朗聊起了天。 “王老爷子的葬礼你要不要参加?” 厉元朗说道:“肯定要去的。卿柔是我妹妹,王占宏又是我的老领导,他对我有知遇之恩,于公于私,都没有不去的理由。怎么?你还有别的想法?” “我认为,你还是不参加为宜。” 厉元朗一惊,“为什么?” “于劲峰为什么非要张寒启参加。”白晴反问。 厉元朗便说:“这是破除外界传言,彰显出三代紧密关系的证明。” “不错。”白晴赞成说:“你分析正确,可你想过没有,爸爸这次接受劝说张寒启的任务,实则形式大于内容。” “张寒启一直住在医院里,是否真实有病我们暂且不论,只要他住院,张至宝就平安无事,这是谁都懂得的道理。” “一旦张寒启离开医院,还要经受几个小时的航班颠簸,就说明他的病不严重,等于不打自招,他在装病。” “如果他以身体不好为由不来参加王老爷子的葬礼,那么,他和于劲峰的矛盾就会公开化,把爸爸也捎带上了。” “一直以来,新老班子在重要场合集体亮相,是固有传统。哪怕再有矛盾,面子上总要说得过去。” “张寒启这么做,就违背了固有原则,这个锅,他是背不起的。不为别的,他总要为儿女后代着想,不能感情用事。” 厉元朗不解了,“要是这样,何来让爸爸做通张寒启的工作?这和我出席又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细细跟你说。”白晴继续道:“爸爸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他是不得以为之。” “于劲峰一定通过其他渠道,了解张寒启的真实想法。他直接找张寒启的话,代表的可不是他一个人,是这届班子。我能猜到这些,张寒启岂可不知?” “他肯定会以身体生病为由拒绝。那样一来,于劲峰会非常没有面子。所以,他不会去做。” “他找爸爸帮忙,爸爸要考虑你的关系,肯定会答应。至于能不能请动张寒启,他相信爸爸也难以完成。” “于劲峰和爸爸都不能请动张寒启,其他老同志一定认为,张寒启架子太大,不给他们两个人的面子,天平自然会倾向于劲峰这边。” “今后,倘若于劲峰对张寒启做出任何事情,同情者居多,反对的减少,这对于劲峰十分有利。” “所以说,张寒启现在是骑虎难下,去还是不去,都对他没有好结果。” 厉元朗点着头,发问:“这么说来,于劲峰是在利用爸爸的身份做文章?” “也不见得。”白晴摇头,“我说过,爸爸和于劲峰是合作关系,至少现在是。” “爸爸肯接受这项难以完成的任务,是在给于劲峰一个信号,他们之间的合作永无止境。” “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在张寒启情况不明前提下,你贸然参加,我担心你会卷入不必要的纠纷之中。” “你被组织部门选中梯队干部人选,任何一个小差错,都会给你造成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影响。” “我觉得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不参加为好。躲得远远,最好返回你的工作岗位,当个局外人才是最佳选择。” 厉元朗被白晴一番透彻分析,真正体会到老婆非凡的政治敏锐度。 在老婆面前,他自愧不如。同时,也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第1079章 最知丈夫心 他感觉对不起妹妹。 妹妹的娘家人本就不多,除了叶明仁,就只有他了。 至于叶文琪,不知道她和常鸣会不会来。 其实,厉元朗倒是挺羡慕常鸣的。 来去自由,不像他,受到的掣肘太多。 一个岳父,一个梯队干部,足以成为禁锢。 一念及此,厉元朗深深长叹一声。 白晴显然明白厉元朗的失落,安慰道:“老公,为了弥补遗憾,我们挑一个时间去一趟王家老宅,祭奠老爷子,机会我来安排,你看怎样?” “也只有这样了。”厉元朗应承下来。 回到家,厉元朗思考再三,向白晴提出一个想法。 “这么久了,我想见一见水庆章。” 白晴非常意外,“为什么?” “婷月去世之后,我从未见过谷家人。王老爷子这一走,让我想起好久没见他了。” 白晴抓住厉元朗的手,表情凝重,“老公,我知道你重感情,怎么说,他也是你儿子的外公,这我能理解。” “可你想过没有,见了他你说什么。婷月去世,很难讲,他会把责任归咎在你的身上。你在他还有谷家人面前,你是抬不起头的。” “他恨你大于其他,而且你还娶了我,仕途上正处于上升阶段。他身陷囹圄,你却风光无限,相比之下,他的心里会出现变化,不见你还好说,一旦见你,难免会出现不好的结果。” “这对你、对水庆章,都不是一个明智选择。听我的,彻底打消这个念头。现在不要做,将来也不要做。” 厉元朗再次叹息起来。 老婆说的没错,水婷月活着,哪怕他和水婷月离婚不是夫妻,谷家人还认可他。 水婷月死了,不管是谁,都会把他算进去。 何况,在水婷月意外身死这件事上,白晴还或多或少有责任,而且现在的白晴,还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清清的母亲。 想到这些,厉元朗只好作罢。 他不知道,自己将来和谷家会面临怎样的关系。 还有两个不知去向的儿子,谷雨和郑立,他们在哪里? 由于有这心事,厉元朗情绪不高。 只有白晴了解他,陆临松还以为王老爷子去世,厉元朗触景生情,认为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 一晃过去两天,期间,厉元朗接到了穆广森的电话,向他汇报交办的几件事进展情况。 “广森,辛苦你了。我在京城还有事情需要处理,会晚回去几天,公司那边你盯着点,有情况随时汇报。” “是的,我一定。” 现在的穆广森,已经完全成为厉元朗的左膀右臂。 在和厉元朗相处一年多时光,他们之间已然打破上下级关系,更像是朋友,甚至亲人。 罗胜双也打来电话,和厉元朗沟通减员方案的新举措。 增加了自愿原则,而且在退养和退职上,都有大幅度提高了补偿待遇,更加具有吸引力。 看起来,通过调查问卷方式,收集到员工的心声还是行之有效。 王欢负责的拍摄计划正在紧锣密鼓进行。 齐名先前拍摄的一集内容,厉元朗看过,很是满意。 还别说,张二笑团队在搞笑段子上的设计,无论是拍摄手法还演员表演都属上乘。 虽然不能和大制作相媲美,最起码满足广大网友既搞笑,又能了解顺通公司相关资费的宣传上,符合当初要求。 所以,在得到厉元朗以及公司班子成员一致同意下,齐名他们接连拍摄了剩余的九集。 等到他回去后,观看完毕,再做下一步打算。 这天吃过晚饭,白晴接完一个电话对厉元朗说:“我联系完了,八点钟,我们一起去王家老宅祭奠王老爷子。” 厉元朗一看时间,说:“还剩下一个半个小时,京城堵车严重,我们要早点出发。” “有前导车开路,用不了多少时间。” 厉元朗直纳闷,岳父向来低调。这次纯属于私人性质吊唁,弄个前导车不会给人兴师动众的印象,影响多不好。 白晴解释说:“王老的老宅,有好几道岗哨,没有相关证件是进不去的。这次是爸爸出面打招呼,我们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爸爸。” 厉元朗释然了。 有了前导车,厉元朗他们乘坐的这辆红旗轿车一路畅通无阻,用了不到四十分钟,就出现在王家老宅的胡同口。 红旗车挂的是军牌,司机和副驾驶都是军人。 路过卡口时,都是由那名副驾驶的上校军官和岗哨交流,无需厉元朗和白晴出面。 对于王家老宅,厉元朗并不陌生。 想当初他和水婷月结婚之时,曾经来过一次。 房子还是那种房子,可主人却已经不在。 经过了六道关卡,红旗车终于停在老宅大门口。 门口还有两名军人把守,验过证件后,方才给厉元朗和白晴放行。 穿过一道院的影壁墙,院子里灯火通明,不少统一着装的工作人员来回走着忙碌着。 进入二道院,王松和叶卿柔一起迎出来。 他们两个人左臂戴孝,王松表情悲伤,憔悴中透着疲惫。 “哥、嫂子,我代表爸爸以及全家,感谢你们前来祭奠我爷爷。” 厉元朗拍了拍王松肩头,“首长还好吗?” “我爸爸还好,咱们进去吧。” 王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厉元朗迈开大步率先走进去。 王松陪在他旁边,白晴和叶卿柔紧随其后。 路上,厉元朗又询问王松有关葬礼的一些事情,不知不觉,走到后院。 正房门口挂着白布,上面有一行大字,写着“老人家千古”字样。 推门进去,只见正厅中间悬挂着王老爷子的遗像,旁边还有几名青年男女,从戴孝上就可判断出,这些都是王家孙辈。 但是长辈一个都不在。 厉元朗正在纳闷,左边的门打开,王铭宏在前,王占宏跟他之后,接着都是王家其他子女。 大家纷纷走过来,按照兄弟排行大小,分列两边站好。 孙辈们则各自站在家长身后。 厉元朗和白晴挺直腰板,表情肃穆的一起走到遗像前,在主持人宣读下,鞠了三个躬。 王家子女按照礼节,以一个鞠躬回礼。 王家如此兴师动众,是看在厉元朗夫妻代表陆临松前来吊唁的份上。 对他们的尊重,也是对陆临松的尊重。 鞠躬上了三炷香,厉元朗缓缓走到王铭宏跟前,伸出双手和王铭宏紧紧握在一起,神情庄重的说:“首长,节哀。” 王铭宏回应道:“请转告临松同志,我代表全家深表感谢。” 轮到王占宏,厉元朗同样说道:“王书记,节哀。” “谢谢。”王占宏哀伤的点了点头。 白晴在和王铭宏握手时,厉元朗看到她在王铭宏耳边说了一句什么。王铭宏微微颔首,略作沉思。 夫妻二人在和王家子女握手之后道别,并由王松亲自送出来。 “大哥,有几位老朋友说要见你,请随我来。” 老朋友? 厉元朗一怔,白晴轻轻捅了捅他,“你去吧,我在别处等你。” 随即,白晴拐进旁边厢房,推门走进去。 感觉到老婆鬼鬼祟祟,不知道她闹得哪一出。 厉元朗不方便问,只好跟着王松还有一名随从人员走出院落。 三个人穿过一条小胡同,进了旁边院子,走上台阶直奔正房。 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有说话声。 王松敲了敲门,开门之人正好和厉元朗四目相对,厉元朗有些吃惊。 “天侯,怎么是你?” 季天侯略微一笑,“怎么不能是我,快进来吧,外面冷。” 王松见状,对厉元朗说:“大哥,你们聊,我还有事要忙。” “你去吧。” 季天侯侧着身子,将厉元朗让进堂屋。 紧接着打开左边的门,一股烟草味直冲面门。 烟雾缭绕中,厉元朗赫然一看,有些吃惊。 第1080章 老朋友相聚 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金胜,而坐在居中位置上的,则是龚玉尚。 其余众人,厉元朗来不及细看。 龚玉尚是允阳市委书记,在常东方葬礼上,厉元朗见过他,还有短暂交流。 “元朗来了,快请坐。”龚玉尚没有起身,而是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得以仔细观瞧。 龚玉尚右手边,依次坐的是王祖民,金胜和徐万东。 左手边空出来的沙发挨着的是魏奇正、张全龙以及季天侯。 另外,常鸣、韩卫还有王中秋、吴柳水和胡召俊等人。 他们没有坐在沙发上,全都坐在椅子上。 尽管沙发还有不少空位子。 而且此时,大家齐刷刷站起来,全都将目光聚焦在厉元朗一个人身上。 厉元朗大为吃惊,这些人,基本上囊获了他在东河省关系最好的人。 显然,龚玉尚作为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是唯一副省级官员,其余众人都在他之下,他坐在首位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厉元朗激动而又兴奋。 万万想不到,竟然在京城,在这种场合遇见他们。 王松的“老朋友”定位非常准确,他们也都算得上自己真正的老朋友了。 厉元朗挨个和大家握手,不时和握手之人打起哈哈,什么胖了瘦了的,说个不停。 最后,厉元朗走到龚玉尚面前,主动伸出双手,龚玉尚稳稳站起身,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 “龚书记别来无恙。” “元朗,听说你当了安江省顺通公司老总,我应该称呼你厉总才对。” “龚书记说笑了。” 一旁的王祖民连忙纠正道:“元朗,龚书记目前兼任东河省的副书记,允阳市委书记就要卸任了。” 厉元朗顿时明了,“恭喜龚书记更上一层楼。” 这句话一点不假,龚玉尚是仅次于王占宏和蒋兆俊的三把手。他还不到五十岁,下一步主政省府非常有希望。 “借你吉言,大家都坐吧。” 龚玉尚摆手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元朗,在座的都是你曾经的战友和部下,你们都熟悉,省得我一一介绍了。” “是啊,今晚能见到大家,我十分高兴。”厉元朗面朝众人拱了拱手。 之后,听大家挨个聊起来,王祖民已经是新河市委书记。 魏奇正在年初卸任广南市委书记后,目前担任东河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 金胜离开戴鼎县,任云水市委常委、市政府副市长。 张全龙任广南市副市长,同时兼任乌玛县委书记。 季天侯任乌玛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 徐万东接任金胜,担任戴鼎县委书记。 韩卫已经升任乌玛县公安局长,只是尚未兼任副县长。 想必,这是迟早的事情。 胡召俊还是干老本行,戴鼎县副县长、县公安局长。 王中秋离开多山乡乡长位置,任戴鼎县委办公室副主任。 吴柳水从深水乡的乡长升为深水乡党委书记,虽然同为正科级,可是已经成为说一不二的一把手了。 至于常鸣,同样得到理想安置,刚刚升为戴鼎县委常委、光安镇党委书记。从正科迈进副处,成为名副其实的县委领导。 总而言之,在座众人全都有了提拔,这对于厉元朗来说,无疑是个大好消息。 其实这些人,除了魏奇正之外,都和厉元朗有过紧密联系。 唯独在担任乌玛县委书记期间,他和魏奇正发生一些不愉快。 从和大家言谈之中,厉元朗已然感受到,他们能够出现王家老宅,足以说明是王占宏信任的人,包括魏奇正。 不管咋说,和这些老朋友聊天,厉元朗相谈甚欢,心中的憋闷有所缓解。 当然了,这种场合大家还要注意分寸,毕竟参加的是丧礼,兴奋情绪还是有所保留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厉元朗接到白晴电话,这才恋恋不舍和众人挨个握手道别。 大家全都起身送厉元朗,一直把他送到院子门口。 回去坐在车里,厉元朗抓住白晴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感激问:“老婆,叫他们来是你的主意吧?” 白晴没有直接回答,深情说:“算是为了弥补你不能参加王老的葬礼,我就安排你的老朋友老部下和你见一面,聊以慰藉。” 厉元朗已经猜出来,以王占宏的身份,只有东河省委省府的领导,或者各地市委书记市长才有资格来京城王家老宅吊唁。 至于副厅以下,则不在考虑范围。 要是那样的话,都接待不过来。 之所以把条件放宽到正科级,说明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就是用脚指头想也能想出来,准是白晴的功劳。 不过,也可以看出来,大家能登上王占宏这条大船,相信不久的将来,都会有更好的归宿。 厉元朗心里还是挺为他们高兴的。 “谢谢你。”厉元朗忍不住又攥了攥白晴的手。 “你轻点,手都给你握疼了。” 厉元朗傻笑着急忙松开,“我太兴奋了。” “兴奋是自然的,元朗,你明天就飞回安江吧,京城之地不宜久留。” “我懂了。” 厉元朗返回顺通公司的第二天,省纪委巡视组进驻顺通公司。 带队的竟然是王润,这让公司上下十分紧张。 王润的本事大家都已经见识过了。 尤其是李耀东、张继伟和梁卫东。 当初在佳白市,在他们面前霸气的带走鲁强一幕,记忆犹新。 三个人当晚聚在一起喝酒时,张继伟皱起眉头说:“耀东,你是纪委书记,和省纪委有联系,你分析分析,省里这是什么意思?” 李耀东把玩着酒杯,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栾书记,我上哪里知道去。” 梁卫东则说:“老李,继伟没别的意思,省纪委进驻当天,就找公司中层干部单独谈话,我们心里都没底。” 李耀东玩味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们要是屁股底下是干净的,怕他们作甚。” “耀东,你这话可不讲究了,我就是好奇,不要往歪处想。”张继伟面现不悦。 “是我不讲究,还是你张继伟心中有鬼。冯云汉是怎么在我们纪委眼皮子底下跑的,你心里就没数吗!” 面对李耀东的质问,张继伟瞪起眼珠子,厉声说:“李耀东,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策划冯云汉逃跑是不是?” “你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知道。那天,冯云汉逃跑时,有一辆车停就在医院后门的街上,司机是你小舅子的朋友,这事你怎么解释。” 张继伟干张着嘴,眼睛瞪起老大。 “你不要瞪我,告诉你,这件事就压在我的案头上,我没向厉总汇报,已经是看在老朋友的面子上了。” 张继伟一时语塞,索性不认账,“你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冯云汉藏到哪里,我不知道。” 并且眼神冰冷的问李耀东:“你不是在监视我吧?” 李耀东反诘说:“我没心情监视你,是我的人调查冯云汉逃跑时,通过医院后门附近的监控摄像头,拍到车牌号还有司机的脸,一点点排查出来的。” “张继伟,看在你我多年同事份上,我劝你趁早供出冯云汉,你还有机会。” 张继伟气得拍了桌子,“我对灯发誓,冯云汉跟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哪条法律规定,我小舅子的朋友不能在医院后门停车了,纯属巧合,你干嘛上纲上线?李耀东,你纯粹是要诬陷我,没事找事!” “是我没事找事,还是你心里有鬼。张继伟,你要是这个态度,休怪我李耀东不讲情面。明天我就把这事向厉总报告,看你怎么解释。” 李耀东说完,站起身来冷冷瞪了一眼张继伟,转身离去。 梁卫东一看不妙,马上追了出去。 张继伟脸色通红,喘着粗气,余怒未消。 第1081章 善恶有报 这些日子,冯云汉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本来计划好的,有人主动上门找他麻烦,引起混乱,把看守他的纪委人员吸引开,他趁乱逃之夭夭。 可是,当他乔装打扮好不容易跑出医院,蒙头转向的正在寻找医院后门时候。 突然出现一名男子拦住他,小声说,因为情况有变,让冯云汉跟着他走。 当时的冯云汉也没多想,跟随男子坐上他开的那辆破旧微型面包车上。 车子开出没多久,停在一个小胡同内。又上来两个男人,冯云汉预感到不妙,非要挣扎着下车。 两个男子直接显露出狰狞面孔,用暴力手段把冯云汉五花大绑,嘴巴贴上胶带,眼睛蒙上黑布条。 冯云汉第一反应,坏了,他被绑架了。 眼睛看不见,嘴巴喊不出,手脚不能动,冯云汉只能任由宰割。 车子长时间颠簸,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眼睛上的黑布条才被撤掉。 两名男子把他摁在一张破椅子上,凶神恶煞逼问,让他真实讲述车祸原因。 冯云汉坚决强调是由于车速太快,拐弯时车轮打滑翻进沟里。 他的说法,显然不能得到对方满意。一顿拳打脚踢,把冯云汉打得遍体鳞伤,仍旧一口咬死,绝不承认其他。 见他态度决绝,两个男子改变策略,不打他却不给他水喝,更不给饭吃。 人一天不吃饭还能坚持,要是一天不喝水,就会口干舌燥,全身疲惫不堪,精神也萎靡不振。 冯云汉哪里遭过这样的罪,当天半夜就缴械投降,把什么都招了。 他交代说,接到一个好朋友电话给他建议,说员工乘坐的中巴车翻了,他难逃其责。 莫不如来了个将计就计,直接把车翻到沟里,他受伤了,或许出于同情,他的罪责会小一些。 于是,冯云汉就和司机商量,让他将车子开进沟里,造成翻车事故假象,以此博得同情。 司机不同意,冯云汉索性抢夺他的方向盘,使劲往右侧一打,车子便冲出护栏,翻了几下摔进沟底。 结果他没事,司机却因为伤到脑袋而送了命。 两名男子见冯云汉招了大半,逼问他打电话的人是谁。 冯云汉一开始不说,可架不住对方软硬兼施,最终彻底暴露出那人的名字。 两名男子得到想知道的一切,逼着冯云汉对准手机摄像头把那些话重新复述一遍,还提出五百万解决方案。 只要冯云汉拿出五百万,保证这事到此为止,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冯云汉已然猜出,绑架他的人肯定和司机家属有关系。 先逼着他道出实情,然后再定赔偿价码。 反正他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肉,只能任由宰割。 于是,冯云汉在赔偿书上签了字。 两名男子心满意足,说到时候会拿着赔偿书找冯云汉的老婆取钱。 钱一到手,立刻释放冯云汉,还破天荒的对他好吃好喝一番招待。 谁成想,冯云汉吃完东西之后,立刻不省人事。 醒来后,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在床上,眼睛被蒙着,嘴巴贴着胶带,全身一动不能动。 气得他咬牙切齿,可任凭如何用力,根本不管用。 这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本以为,对方拿了他的五百万,肯定放他走。 万不成想,这是要撕票的意思。 把他活生生扔在一个外人不知的地方,让他动弹不得,不吃不喝早晚会死掉。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冯云汉拼尽全力却毫无进展。 混蛋,此时的冯云汉也只有除了心里咒骂,别无他法。 他累了、乏了,渐渐地,闭上双眼等死了。 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隐隐约约看到眼前冒出一张陌生的脸。 那张脸轮廓逐渐清晰,不会是抓他的黑白无常吧。 不像啊,眼前有灯光,还是他所熟悉的那个房间。 摆设也一模一样,而且,自己的手脚能动,嘴也可以张开。 “你、你是谁?” 男人见他醒来,先是把矿泉水瓶递过来,“先喝点水,慢慢喝,别着急,容易呛到。” 冯云汉也不管那些,抓过来疯狂的放在嘴里,咕咚咚喝下一整瓶。 当冰凉的水灌进口腔进入肚子里,冯云汉顿时来了精神头,在男人帮助下缓缓坐起来,仔细打量着。 男人身边还有一个年轻男子,看他们打扮,尤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不像是坏人。 冯云汉再次询问,男人坦然说道:“我们是奉命解救你的。” “你们是警察?”冯云汉紧张的一哆嗦。 男人笑了笑,“谁说只有警察会救人。不瞒你说,我们是奉了厉总的命令,找你找了好几天,总算找到了你。” 冯云汉心头一紧,“厉元朗!” “对,是厉总要求我们找到你,他担心你遭遇不测,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看,你差点就被他们害了。” “他们!”冯云汉眼珠转来转去,大脑高速运转,回忆着发生的点点滴滴。 他恍然大悟! 直到此时,冯云汉终于想明白了。 原以为绑架他的是司机家属的同伙,万万想不到,有人竟然对他动了杀心。 这个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了。 冯云汉目光突然变得阴冷起来…… 厉元朗接到秦景电话的时候,刚在家里吃过晚饭。 听完秦景汇报,厉元朗连连点头,“秦队长,辛苦你了。” 这时候,看到老婆白晴的电话打进来,厉元朗交代几句秦景几句,这才回拨了白晴的号码。 “老公,你在哪里?身边有电视吗?” 厉元朗一怔,“我在家,怎么啦?” “你打开电视看一看,我们回头再聊。” 厉元朗正好坐在客厅沙发上,随手拿起遥控器摁开电视机。 刚巧是新闻节目。 播放的正是王老爷子的遗体告别仪式画面。 于劲峰身穿黑色西服,左臂戴着黑纱,面色沉重的向王老爷子遗体三鞠躬,并绕遗体走了一圈。 但是画面上却没有王铭宏身影,只看到于劲峰和王占宏握手说话,然后慰问其他子女。 班子成员一一亮相之后,竟然是张寒启在两人搀扶下,颤颤巍巍的出现在画面里。 在他之后,才是岳父陆临松。 厉元朗看完,不禁颔首感叹。 和白晴通话时,他喃喃说道:“老婆,姜还是老的辣。” 白晴自然懂得厉元朗指的是什么,便说:“爸爸还没回来,听岳秘书偷着告诉我,爸爸还有张寒启于劲峰三个人,要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我估计时间不会短。” 厉元朗怅然说:“聊一聊挺好……” 省纪委巡视组进驻顺通公司整整三天,王润临走时,专门和厉元朗详谈了两个多小时。 二人谈的东西很多,涉及面也很广。 在省纪委巡视组走后的次日上午,厉元朗主持召开班子会。 他表情凝重的环视着在场众人,开口说道:“开会之前,我要讲一件事。” “冯云汉已经归案,省纪委正在对其进行审讯。现在掌握的情况是,冯云汉在担任北江市分公司副总经理、善平市总经理期间,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涉案金额高达三千多万元,真是一条隐藏在公司内部的大蛀虫。” 厉元朗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目光徐徐落在在场每一个人脸上,仔细观察他们反应。 可是,想从每个人脸上看出点端倪来,不切合实际。 当然了,厉元朗不仅只有这些,他还没拿出杀手锏出来。 至于杀手锏是什么,厉元朗并不着急。 因为现在还不到时候,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宣布。 第1082章 幕后大鱼落网 厉元朗接着说道:“冯云汉在赶往拦车的途中,接到省公司高层某位领导的精心指点,要他翻车博得同情,以减小对他的追责。” “其实从那时候起,这位领导就不想让冯云汉活了。只是冯云汉命大,和司机抢夺方向盘后,直接把车翻进沟里,他没死,却把司机的命搭进去了。” “这之后,我不在公司的这段时间,又是这个人煽风点火,背后支招,让死者伤者家属轮番来省公司闹事,试图把水搅浑。” “这还不算完,他看到冯云汉被公司纪委派人监视治疗,就策划有人假冒死者家属,去冯云汉所在病房闹事。引走看守人员,冯云汉得以趁乱逃走。” “又安排人半路骗走冯云汉,还以死者家属同伙的口吻,骗冯云汉把事实经过全部交代出来。” “由此,他看出来冯云汉靠不住,更加动了杀心。把冯云汉五花大绑在市郊一处偏僻民房里,蒙住眼睛,封住嘴巴,让冯云汉动弹不得,生生想把冯云汉渴死饿死在那里。” “如此狠心,昭然若揭,此人不除,天理难容。” 厉元朗动气的拍了拍桌子。 随着“啪”的一声响,在座有个人禁不住身体微微动了一下。 厉元朗眼角余光观察到那个人反应,随后又把目光收回来,继续说:“顺通公司这些年业绩不佳,除了某些因素外,我们当领导干部不作为甚至乱作为,还顶风违法违纪,严重阻碍了公司的发展。” “当然了,冯云汉这种人的存在只是个别现象,不能一条鱼腥一锅汤,全盘否定我们那些一心为公司着想的好干部、好领导。” “比如前一段佳白市的姚兵同志,这位同志固然有他的问题,可他是站在公司角度,为公司利益考虑。在鲁强的人为报复下,还能坚持原则,不让公司利益受到讹诈,仅凭这一点,姚兵同志就是好样的。” 说到这里,厉元朗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说了这些***,我们开始研究部署年底前的工作……” 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厉元朗率先迈开方步离开会议室。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只有一个人坐在位子上没有动。 李耀东看了看提醒道:“罗副总,散会了。” 罗胜双惊醒过来,不由得“啊”了一声。 李耀东见罗胜双行为反常,正打算还要和他说些什么。 从会议室门口赫然走进来三个人,李耀东认识其中一人,这不是省纪委的人么。 看那人一副严肃表情,李耀东知道对方是来执行任务的,只好一缩脖子,急匆匆迅速消失。 三个人走到罗胜双跟前,亮明身份,表情严肃的注视着他。 罗胜双长长叹息一声,微微闭了闭双眼,慢慢站起身,归拢好笔记本和写字笔。 那人便说:“罗胜双,东西不用你管了,我们会收拾,跟我们走吧。” 罗胜双环视一圈会议室,喃喃自语道:“十年了,整整十年,这个地方,或许我再也看不到了。” 当他被带离省公司不到五分钟,消息已经在公司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张继伟是在罗胜双被带走后,第一个走进厉元朗办公室的公司的高层领导。 进门刚一坐下,张继伟主动认错道:“厉总,我有过错,请你批评。” 厉元朗身体往椅子上微微一靠,表情严肃道:“张副总,你是差一点滑进犯罪泥潭。” “是,我承认,我对冯云汉是有些好感的。在他逃跑那天,我知道这个消息,非但没有立刻汇报和制止,还打算派车接应他。” “可后来,我发现我被罗胜双利用了,立刻叫停。厉总,我错了,无论组织给我什么样的处理,我都接受。” 厉元朗冷笑道:“你说罗胜双利用你,他因为什么利用你。” “我……”张继伟一时语塞,无言以对。 “让我说说原因吧。”厉元朗半侧着身子,目视窗外,“你弟弟有个建筑公司,在冯云汉担任北江分公司副总经理和善平总经理期间,公司的基建工程都是由你弟弟承包施工。” “这些年,他从冯云汉手底下挣了不少钱。可冯云汉一分好处不拿,但是在他提拔分公司副总和老总的问题上,你完全支持,都是投了赞成票的。” “你这种以权为私的做法很危险。正是你的软肋,被罗胜双拿捏死死,他利用这一点,引诱你钻入他提前设计好的圈套,让你差点成为他的帮凶。” “张继伟同志,省纪委调查过,好在整个过程中,你能够悬崖勒马,并且没有很严重的违法违纪,要不然,你也不可能和我在这里说话。” “人都有私心。不过你的私心太重,重到私心大于公心,差一点损害到公司的切身利益,这是你今后要改进和注意的地方。” “我希望你能够从此事上吸取教训,如果现在不改,以后是要吃大亏的。” “是是。”张继伟连连点头,不住认错。 他走后,李耀东又进来,被厉元朗一顿狠批。 “你作为公司的纪委书记,在明知张继伟有犯错误的苗头,非但不制止,却把此事压下来。难道你们的酒友关系就能够凌驾于公司党委之上吗!” “你是一名老纪检干部,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好几年,这点原则都没有,你就不内疚,不惭愧!” 李耀东被训斥得脸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厉元朗平复了一下心境和情绪,逐渐心平气和的劝慰道:“耀东同志,人在做天在看,别用小聪明挑战大是大非。作为纪检干部,公心尤为重要,希望你永远记住这点。” 王欢在办公室来回走着,她的内心是矛盾和纠结的。 一直以来,她始终把罗胜双当成从政路上的指路明灯,有事都愿意和罗胜双说,已然把他当成知心哥哥了。 她是没有想到,罗胜双不仅和冯云汉沆瀣一气,甚至还想害死冯云汉。 细思极恐。 那么一个慈眉善目的人,怎会有这等狠心肠。 王欢思来想去,最终鼓起勇气找了厉元朗。 她没直接提罗胜双一事,而是以邀请厉元朗观看齐名给公司拍摄的宣传短视频为由,和厉元朗接触。 厉元朗坐在电脑前看了视频短片,肯定的点头道:“嗯,拍的不错,先让公司领导看一下,满意了,再放到公司内部的门户网站上,让员工们观看,搜集意见和建议。” “是,我一定按照你的指示执行。” “还有事吗?” 王欢犹豫着,却怎么也张不开嘴。 “你要是想谈罗胜双,我愿意和你说几句。” “多谢厉总理解。” 厉元朗平静说:“王欢同志,识人也是一门学问。罗胜双这种人善于伪装自己,说你愿意听的话,出你愿意接受的主意。在你看来,他是一个好人,是可以结交的朋友。” “实际上,这类人才是最危险的。花花轿子人抬人,把人抬到高处顶点,很容易登高跌重,甚至摔个粉身碎骨。” 王欢感叹的赞同,“厉总说的是,我接受教训了,今后在这方面一定注意。” “好,拍摄宣传片的这件事你要加紧进行。马上快到元旦了,学生们就要放寒假,我想在这个时间段内,争取把视频放到网上,效果会很明显的。”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 送走王欢,厉元朗站在办公室里深呼一口气。 距离元旦越来越近,他正想着早点赶回京城,和家人一起过新年,老婆的电话却打了进来,向他说了一件匪夷所思的意外事。 第1083章 乔迁的深意 “你爸爸要搬到外地居住?”厉元朗惊讶起来。 白晴肯定说:“是,爸爸刚刚和我谈完,基本定了。” “搬去哪里?” “汉岳省的楚中市。” 汉岳省是陆临松的家乡,越是上了岁数的人,越喜欢叶落归根。 不过这事放在陆临松身上,肯定不简单。 “老婆,他们谈了多久?”他指的是王老爷子出殡那晚。 “谈了差不多一夜,爸爸情绪还是挺高的。”白晴透露道:“张寒启也要搬离江浦市,去原中省定居。张至宝辞去一切身份,专心伺候张寒启身边养老。老公,你应该明白爸爸为何搬家了吧。” 虽然,厉元朗不知道他们怎么谈的,但是也能猜出大概。 很可能是陆临松居中协调,张寒启和于劲峰各自退让一步。 张寒启离开江浦市,把这里交出来,回到原中老家颐养天年,以此换来儿女孙辈的世代平安。 陆临松紧随其后,同样在家乡安度晚年。 二人远离权力中心,彻底不问政治,安心做起平民,把这一切完全交给于劲峰手中。 曾经的误解或者猜忌,在张寒启和陆临松纷纷用实际行动回应后,烟消云散。 怪不得白晴说岳父情绪不错。 不得不说,在大明大义、大是大非面前,岳父能够放下所有,这种精神和做法,让厉元朗十分钦佩。 “老婆,你爸爸是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是留在京城还是和他一起去汉岳省居住?”厉元朗猜出来白晴打电话的真实意图。 “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由你来做决定。” 厉元朗微微一笑,“其实你已经作出决定,行,我同意,去汉岳省吧。我目前在安江工作,长期不在家,不能照顾你和清清。再说,你爸爸年岁大了,身边需要有儿女陪伴。” “陆涛和陆霜各自有家,关键是你爸爸和他们相处不来,有你在他身边,还有清清,他一定会非常开心快乐的。” “京城的房子你处理掉吧,让我们在京城毫无牵挂,这对于我们全家有益无害,我支持你的决定。” “老公,你真好。”白晴动情道:“京城的别墅还是留着吧,以你目前态势,保不齐用得上。我会安排专人负责打理,你若是到京城办事,也有个落脚地方。放心,不会给你造成不利影响,于劲峰十分感谢爸爸,他欠爸爸人情。” “老婆,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我对你和儿子有愧……” 白晴则说:“从嫁给你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早就有准备了。老公,你不要自责,只要你好,我和儿子,我们全家才会更好。” “我懂得。老婆,有你真好。” “我也一样。” 挂断手机,厉元朗意犹未尽的回味着一切。 对于岳父搬到南方的汉岳省,厉元朗反倒十分轻松,仿佛卸掉沉重包袱似的。 他知道,岳父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他的未来考虑。 同时,他今后的道路还需要他自己努力奋斗,去争取。 是金子总会发光,但是也得有人认识你是一块金子。 罗胜双被省纪委带走后的一个星期,省委组织部任命田春壮接替罗胜双,成为顺通公司仅次于厉元朗的二号人物。 并且按照厉元朗的推荐,姚兵成功上位,担任副总经理,进入顺通领导核心。 善平和佳白分公司的老总人选,在班子成员经过两轮研究讨论后,最终敲定通过。 齐名给顺通公司拍摄的搞笑视频,在各大网络平台上一经推出,效果很好,很快上了热门,获得更多的热推机会。 同一时间,顺通公司的业务量也大幅度上涨。 这一次,厉元朗强调要最真实的数据,造假或者给员工下达硬性任务都没有了市场。 到了来年一月下旬,顺通公司减员增效稳步推进。 省公司各部门以及各地分公司,严格按照省公司要求,采取自愿原则。 主要是给的优惠条件十分诱人,那些老员工看到实惠,不少人踊跃报名,一时间把人事部门挤得水泄不通,门槛都快踩烂了。 到一月末,经过严格把关、层层审核,顺通公司最终确定的人数超过八千人。 从原有的两万三千降到一万五千人,大大减少了人满为患的负重量。 终于在年底前,做完减员这项工作,双方皆大欢喜。 厉元朗也得以过一个轻松的春节了。 掐指一算,厉元朗今年三十九岁,眼看奔四就要到了不惑之年。 所谓不惑,是指人到了四十岁,经历过很多事情,想开了也想通了,不再像青年那样困惑。 本来,厉元朗计划在腊月二十八这天直飞楚中市。 可他突然接到廉明宇的电话,约他在京城见面。 自从上次在家里接待廉明宇之后,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 不是关系紧张或者生疏,而是个忙个的,想静下心来打个电话,也成为不可能。 厉元朗让穆广森给他订好京城的机票,再于次日飞往楚中市。 落地在京城机场,还能看到白茫茫一片。 今天第一场雪,已于十几天前降临在京城。 走出机场,厉元朗感受到一丝寒意。 照例是小青开车来接他。 白晴和儿子清清在元旦之前,已经搬到楚中市居住。 京城别墅留给小青负责打理。 之所以选择小青而不是小兰,主要是小青谈了一个男朋友。 “小青,什么时候把他领来家里,让我认识一下?” 厉元朗坐在后座上,半开起玩笑。 “他、他挺忙,最近没时间……” 小青男友的身份一直成谜,只知道他叫大军,至于干什么大名是啥,一概不知。 换做普通人很难猜到,可厉元朗十分清楚,仅凭不能暴露身份这一点,大军肯定从事机密性很强的工作。 “晚饭不要管我,我有饭局。” 厉元朗望向窗外春节前的一派喜气洋洋,心绪早就飞到千里之外的楚中市。 晚上六点钟,厉元朗按照廉明宇给他发来的定位,找到见面地点。 这是一处位于五环郊外的院落。 完全是仿古风格,亭台楼榭,雕梁画栋,在冬日夜里灯光映射下,别有一番味道。 在一名男人引导下,厉元朗穿过长长的回廊,走进一间屋子里。 房间陈设同样以古色古香为基调,令人仿佛置身在上百年前的旧时代。 厉元朗背手在房间里到处查看,门被推开,廉明宇欣然而至。 “不好意思,来晚了。”他双手合十连连抱歉。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 二人寒暄过后,相对而坐。 “这是私人会所?”喝着香飘四溢的普洱,厉元朗好奇问道。 廉明宇摇了摇头,“不是会所,是我朋友的一处宅邸,为招待亲朋好友而建。” 厉元朗没有深问,品着香茗同时,聊起各自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情况。 廉明宇缓缓说道:“一言难尽,我们还是边吃边聊。” 起身请厉元朗走到隔壁房间,屏风后的一张圆桌上,早就摆好八道菜。 没有大鱼大肉,却各个显得精美别致。 每人一个酒壶,斟满后,酒香扑鼻。 “这是我朋友酒坊自酿的高粱酒,味道醇厚,尝尝。”廉明宇率先端起酒杯。 厉元朗端起来抿了抿,不住赞叹:“不错,是好酒。” 吃饭时,廉明宇率先谈起他这一段时间在江浦市的感受。 “江浦人天生精打细算,精明能干。如果出去吃饭,江浦人很少打肿脸充胖子,抢着买单。这一点,和京城人有着截然不同。” “江浦人不在乎面子,却有很强的法律意识,在做生意上尤为明显,他们任何时候都表现的非常理智。” 说到此,廉明宇话锋一转,谈到另一话题。 第1084章 知心肺腑言 “江浦人做生意优秀,但和他们打交道也让我心累。你总是猜不出他们心里所想,沟通起来很是费劲。”廉明宇无奈摇头苦笑。 “这就是地域差别,看问题角度不一样。”厉元朗解惑道。 “或许是吧,不过……”廉明宇摆弄着酒杯,终于谈及一个敏感话题。 “我去之后深深感觉到,张寒启同志在江浦市的影响力还是非常大的。他在任这些年,正是江浦市经济腾飞发展的最快阶段,江浦人充满享受到了由此带来的红利,所以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评价也高。” “是啊。”厉元朗感慨说:“他在江浦工作十几年,有较强影响力并不为奇。” “元朗,我的意思并不是评价谁,只是觉得一个人在一个地方做太久,他的影响力是根深蒂固的。这种烙印深深根植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挥之不散。” 厉元朗点头回应,“所以,我们才有干部异地交流,就是杜绝这种现象产生。” “现在想来,这几年来,我从东河到祥北,又从祥北调回东河,之后去了荣山省的拜州,到如今的安江省,来来回回走了四个省七个地方。” “每到一地,都有个熟悉过程,说实话,我非常理解你。正所谓头三脚难踢,明宇你肯定正面临这个问题。” 廉明宇举起酒杯和厉元朗碰了碰,深有感触道:“元朗,我的头三脚和之前去的任何地方不同,就像我提到的,在人家地盘做自己想做的事,终究不是那么容易。” 喝下一口酒,厉元朗赞同说:“张寒启人不在江浦市了,可他的影响力依然是你目前需要面临的困惑。明宇,什么事都有一个过程,你才去几个月,时间尚短,别急,慢慢来。对了,你在什么区?” 廉明宇回答说:“鹿江区。” “那里怎么样?” “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江浦是全国经济中心,鹿江又是老城区,已经形成一套完善的经济体系。” “我去的这段时间,主要是到各处走走转转,了解情况熟悉人和事。在与他们交谈中,张寒启的名字时不时挂在他们嘴边,一提起他,眉飞色舞,特别是那些商人,对张寒启的评价非常之高。” “明宇,这件事你有没有和劲峰同志沟通过?”厉元朗问道。 “没有。”廉明宇摇了摇头,“我也不打算说。” 厉元朗非常满意的点头道:“我很赞同你的做法,知道不说破。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平衡关系,千万不要打破。” “张寒启搬到原中省,我岳父去了汉岳省,他们都老了,安度晚年享受天伦之乐,工作几十年也该歇息了。” “就像我们一样,也有离开工作岗位的那一天,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掉。” “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些。”廉明宇深为感动道:“元朗,和你说一说话,我感觉非常轻松。这么多年来,尤其是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我很少能听到知心的肺腑之言。” “他们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生怕哪一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你不同,因为我们差不多,你没有畏惧之心,可以大方直言,让我能够听到真心话,这一点难能可贵。” 厉元朗连忙摆手,“明宇,你高抬我了,我岂能和你相比,也没有可比的资格。” 廉明宇诚恳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就没必要谦虚了。我也是今天才回来,马上要过年了,提前祝你春节愉快,万事顺意。” 厉元朗端起酒杯,“我也是,愿你全家安康,心想事成。” 干杯! 干完这杯酒,廉明宇又说:“你在顺通公司的事情,我听说一点,怎么样?是不是又要高就了?” 厉元朗坦言道:“就目前而言,顺通公司已经走上正轨,至于我的工作调动,那是省委和组织部应该考虑的问题,我坚决服从就是了。” 提起这事,厉元朗忽然想到一个事情,就问:“明宇,想来你也应该是梯队干部。上一次京城组织部下来调查我,我很困惑,总感觉事情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廉明宇摆弄筷子询问道。 “我认为,仅仅因为有举报信就能惊动他们,太不可思议,也不符合常理。” 廉明宇微微一笑,“你就没往其他地方想吗?” 厉元朗木讷的直摇头,“什么意思?” “成为梯队干部只是第一步,也只证明你是纳入组织部门视线而已。像我们这种年龄成为正厅级干部的人很多,组织部门需要认真遴选,层层把关。” “不光要考察你的能力、你的水平和风评,还有很关键一点,就像政审一样,必须要有过硬的家庭环境。” “我说直白一点,就像你我,我们出身本就比一般人占有优势,更是组织部门重点考察对象。” “因而,我们不能有一点点偏差,考察时会更加严格。你的那几封举报信,在一般人那里不算什么,可在组织部门眼里,就是大事,是需要调查清楚的。” “好在你没有问题,并得到组织部门澄清和认可。元朗,不是这件事不简单,你才是不简单呢。” 廉明宇隐晦的表达,厉元朗顿时明了。 这顿饭吃的很开心,厉元朗开导了廉明宇,廉明宇也给他解了疑惑。 汉岳省的楚中市,气温比京城还有安江温暖一些。 这里常年气温处于零上,即便在二月初,也有零上七八度。 小兰开车接上厉元朗,从机场直奔楚中市区而来。 路上,厉元朗打听着楚中市还有老婆儿子的相关情况。 “他们都挺好,大小姐非常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早起,陪着首长散步,上午学习茶道,下午还要练习瑜伽恢复产后形体,挺充足的。” 厉元朗扑哧乐了,白晴竟然学习茶道,简直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白大小姐,以前烟酒全沾,经常出入会所酒店等高档地方。 现在想成为淑女吗? 岳父新家位于楚中市的市郊,这里依山傍水,环境优美。 在一片很大的建筑群中,完全是江南风景园林的风格。 虽然只住了岳父几个人,为其服务的人员全都搬到这里,偌大的建筑群落,倒也不显得孤单寂寞。 而且,在这片建筑群外围,还有一个排的人员守卫。 就说厉元朗坐车进来,也要经过几道关卡,普通人难以靠近。 厉元朗赶到之后,白晴迎出家门。 这一次,夫妻分别时间比较长,主要是厉元朗事情繁忙,加之搬家,元旦都没在一起度过。 “回来了,我看一看瘦没瘦。”端详丈夫半天,白晴才满意的点头,“没瘦,倒是有点胖了。” “那还不好,说明我吃得好睡得好,儿子干嘛呢?” “刚哭完,小坏蛋,尿了爸爸一手,拍他两下就哭个没完,好像挺委屈似的。”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我儿子这泡尿很有水平,他这可是给大人物生动上了一课。” “看你幸灾乐祸的,就跟爸爸一样,尿了一手反倒傻笑不停,一个劲儿说童子尿好,滋阴降火,凉血散瘀,还能做药引子呢,真是服了你们。” 白晴怪嗔的白着厉元朗,“一泡尿都能说个天花乱坠,你们翁婿真是奇葩。” “我是奇葩,你才是呢。”厉元朗笑眯眯说:“曾经的三姐白晴白大小姐,不抽烟不喝酒不去高档会所,专心玩起茶道,要当淑女了。” “小看人,茶道能静心静神,修炼一个人的心性。”说到此,白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爸爸刚才说,你回来先去见他,有事问你。” 厉元朗略微一惊,好事还是坏事? 第1085章 翁婿间的坦陈深聊 陆临松坐在古朴典雅的书房里,正在看着线装书。 厉元朗敲门进来,他坐在躺椅上,缓缓摘掉花镜,把线装书放在旁边茶几上,指了指对面椅子,“坐吧。” 坐定后,陆临松便问:“你在顺通公司做得怎么样?” 厉元朗端起茶盅润了润嘴唇,“总体来讲,按部就班,稳步推进,一切都朝着既定目标逐渐实现。” “嗯,很好。”陆临松缓慢站起身,在地毯上来回踱着步,似乎思考什么。 厉元朗知道,他还有话要说,目光跟随陆临松身影转动,一言未发。 “元朗,你去顺通公司任职,其实就是一个过渡。方仁一早跟我提起过,顺通公司会从省国资委剥离出去,成为一个厅级架构的省府直属企业。” “你的正厅级由此可以解决,下一步去地级市任职,担任市长或者书记,就没有了提一级的突兀。这些,我是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觉得还是顺其自然为好。” “就目前看来,你在顺通公司已经捋顺平稳,这很好。顺通公司毕竟是一个小社会,人际关系和业务不是很繁杂,对你来说,不是一个很好展现能力的大舞台。” “方仁问过我的意见,我的答复是,不参与不表态,一切按照相关程序来。别因为你是我的女婿,就有任何照顾。” “元朗,你也知道,我和寒启同志向劲峰同志已经表明态度,彻底退居二线,不再过问世事。” “劲峰同志是一个有思想、有胆识、有魄力的人,当今的大环境下,我们需要他。只有他,也只有他,才能使我们国家变得更加强大,人民生活变得更加富足。” “在这一点上,我和寒启同志是有一致的共识,也是放心的。” 陆临松说完这些,坐回到躺椅上,端起茶杯吹了吹。 厉元朗边听边点头,“爸爸,昨晚廉明宇找我聊天,他对于张寒启同志在江浦市的影响力很是在意,我给他解疑解惑来着。” 陆临松拿杯盖的手顿时僵住,“你是怎么说的?” “我告诉他,时间会改变一切,也会证明一切。” 陆临松微微颔首,“你的话没错。老实说,寒启同志为江浦市的发展是做了巨大贡献的。” “我在任的时候,主要是起到平衡作用。我们国家幅员辽阔,均等发展是保证民生的关键。不过,我没有做好,贫富差距仍旧存在,而且有越拉越大的趋势。” “劲峰同志这一届班子,正在为此事想尽办法,不断推出相关举措。诚然,目前还看不到太大的改变,但是,在未来的十年、二十年或者更久,你就会发现,这些举措是多么明智和及时。” “做到这种位置,考虑的是大方向,不可能局限在细微处的某一个点和几个点上。” “元朗,你做过县长、县委书记,小小一个县城,每天就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何况是一个国家。我们每天工作量大得惊人,思考的问题多种多样,就是吃饭的时候,脑子都在想着事情。” “廉明宇只是困惑,我想假以时日,当他在江浦市站稳脚跟,他就会明白,想要取代一个人成就的最好办法,就是比他做得更好。” “我们的老百姓是最善良、最淳朴、最通情达理的。他们的诉求也非常简单,谁给了他们好日子,谁让他们腰包鼓起来,米袋子里始终有米,油桶里不缺油,谁就值得他们尊敬、记住。” “所以,你要牢记,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时刻想着老百姓,记着老百姓,这才是一名合格干部最应该具备的品质。” 非常难得,陆临松今天叫厉元朗过来,能够和他说了这么多,这在以前是非常少见的。 回到白晴这里,夫妻两个聊天时,厉元朗道出内心想法,白晴笑了笑,“你还不明白么,爸爸现在才是无官一身轻呢。以前,他总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心里有一个结。可我发现,自从那晚回来以后,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 “以前,他总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除了吃饭,一天都很少出来。现在不一样了,你还不知道吧,爸爸在房后特意留出来一小块空地,等到春暖花开后,他要开垦出来,种上瓜果蔬菜,这就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原来是这样啊。 厉元朗深深懂得,他们三位聊了一夜,畅谈了很多。 敞开心扉,把各自想法全都毫无保留的坦陈出来,彼此间的种种误解掰开了,揉碎了,说透了,也说通了,人自然变得轻松。 这对于所有人,绝对是个利好消息。 现在的岳父,丢掉包袱,轻装上阵,更像是一个退休老人,懂得照顾家庭,也回归家庭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陆涛陆霜他们过来吗?” 白晴摇了摇头,“陆涛孩子生病,脱不开身。陆霜说单位要加班,我猜想她一个人不愿意过来。吃一顿饭,然后着急忙慌的再飞回京城,不够奔波的。” “老婆,他们姐弟和你爸爸关系紧张,就是因为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另一半门不当户不对?” 陆家姐弟和陆临松关系不融洽,厉元朗知道的只有这些。 “也不全是。”白晴忧虑说:“爸爸并不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他生气原因在于,陆霜陆涛合伙欺骗了他。想当初,他们各自谈恋爱,爸爸不同意,他们就瞒着爸爸,索性偷偷摸摸领了结婚证。” “你想想,作为一个父亲,是最后一个知道儿女成家,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感觉是莫大耻辱,是坚决的背叛行为。” “因此,他们结婚时,爸爸全都没去,最开始那段时间,都不允许他们踏进家门。” “只是后来,在我的劝说下,爸爸才改变态度接受他们,却不同意他们的另一半进入家门半步,哪怕是孙辈他都不见。” 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起来这话一点不假。 一想到明天过年,海向军在京城精神病院,陆家姐弟不来,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吃团圆饭,岳父定会倍感凄凉。 厉元朗突发奇想,就和白晴商量说:“老婆,你看这样行不行,明天下午把这里的服务人员全都请来,我们一起吃个团圆饭如何?” 白晴惊喜的眨了眨眼睛,“你的提议是挺好,就是不知道违不违反规定。” “没关系,我和岳秘书先沟通一下,听一听他的意见。” 厉元朗敲开岳秘书房门的时候,岳秘书正在房间里发呆。 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厉元朗就知道岳秘书遇到难处了。 二人坐下,一人一支烟聊了起来。 “岳哥,看你心情不佳,是不是遇到不开心的事,方便和我说吗?” 岳秘书苦笑道:“也没什么可背人的,刚才你嫂子打来电话,和我聊了一聊,大过年的,竟给我添堵。”岳秘书弹了弹烟灰,眼神里满是无奈。 “岳哥,过年你都没回家里,和家人团聚,要不我和岳父说一说,给你放个假?”厉元朗盯着岳秘书征求道。 “不是。”岳秘书摆了摆手,“领导给我放了假的,是我不想回去,不想见到他们。” 厉元朗一怔,“为什么?” “你是不知道,我爱人那个人……”岳秘书叹息一声,“算了,不说她了,大过年提起她,让人心烦。元朗,你找我什么事?” 厉元朗便把想法一说,岳秘书略作思考,徐徐说:“你的建议倒不存在违规,我们本来就是为领导服务的嘛,能够和领导共进春节团圆宴,大家一定非常高兴。这种机会百年难遇,就是不知道领导的意见如何?” “我和白晴商量过,想给我岳父一个惊喜,最好瞒着他。” 谁知,岳秘书闻听此言,显现出十分惊讶神色。 第1086章 帮人一把 “领导最反感别人瞒他或者欺骗他,陆涛陆霜就是前车之鉴,你可要当心。” 面对岳秘书好心提醒,厉元朗却说:“这是善意的隐瞒,要是他提前知道了,就没有惊喜效果了。岳哥,你放心,有我和白晴在,他不会生气的。” “那倒是……”岳秘书喃喃自语,并说:“这件事就当我不知道,你们安排吧。” 回来见到白晴,厉元朗把经过一说,白晴知道不违规后,打着包票说她来布置。 “老婆,我刚才和岳秘书说话,看他情绪不高,一问才知道,和他爱人闹矛盾了。” 白晴问道:“因为什么?” 厉元朗晃了晃头,“他没说,不过我已经猜出来,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岳秘书快四十五岁了,再熬不出头,就要错过干事业的年龄段。他现在已是正局级秘书,以他为你爸爸服务来看,外放出去,担任地级市委书记绝没问题。” “我猜想,他爱人一定是想让岳秘书跟你爸爸提出来外放。可岳秘书不好意思提,主要是考虑你爸爸退下来,他就想着离开,你爸爸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高兴。” “无论与否,岳秘书脑门上已然贴有你爸爸的标签,到哪里都会是陆临松的人。他要是把你爸爸都得罪了,今后仕途之路不会通畅,唾沫星子就会把他淹死。” “他不提,也不能提,除非你爸爸主动提出来。我估计他爱人肯定想不到这些,总是逼他,把他逼急了言语上定会有冲突。” 白晴仔细听着,频频点头,“你是想找爸爸谈这事?” 厉元朗继续分析说:“我觉得这不是最佳选择。你爸爸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我们能想到的,他准会也能想到。之所以没有去做,我认为主要在于他刚搬离京城,就想着把秘书外放出去,会让人产生误解。” “一定以为你爸爸搬家只是表面文章,说一套做一套,骨子里还插手人事问题,这会给他造成不好影响。” 白晴挽着厉元朗的胳膊,用崇拜眼神望向他,“看样子,你是要帮助岳秘书了。” “有这个想法,不过不是去找你爸爸,我倒有个合适人选。” 白晴灵机一动提议道:“我们都在手心里写出那个人的名字,看一看会不会产生心有灵犀的感应。” “好啊。” 说着,二人拿起笔在手心里一通划拉,很快各自亮出手心,相互一看,不免哈哈笑起来。 因为他们手心里都写着同一个人的名字,栾方仁。 很简单,栾方仁曾经是陆临松办公室主任,对岳秘书了解。 况且,安江省正是用人之际,由他向陆临松提出来要人,合情合理,也省得闲言碎语了。 此日上午,在陆临松家中,一派喜气洋洋。工作人员都在忙碌,表面上看不出来任何端倪。 厉元朗在房间陪着儿子玩,白晴则出去指挥大家装点各种挂饰和彩灯,让全家上下充满新春氛围。 没一会儿,有人过来通知厉元朗,说陆临松叫他去一趟。 厉元朗只好把清清交给保姆照看,走到陆临松门口,敲门进去。 服务人员刚把桌子上的茶具收拾走,厉元朗问道:“李书记走了?” 李本善书记是汉岳省的书记,前几日,刚刚和省府的胡正宵一起看望陆临松。今天是除夕,百忙之中又抽出时间再次登门拜访,足以看出对陆临松的重视和尊重程度。 汉岳省出了这么一位名人,李本善可不敢掉以轻心,要时刻小心谨慎伺候。 陆临松点头“嗯”了一声,等到房间里只剩下他俩,陆临松问:“是你给方仁打电话,要志华去安江省?” 厉元朗毫不避讳的说:“是的,我了解到岳秘书和他爱人发生口角,猜想可能是因为岳秘书不同意离开您,他爱人逼他,所以……” 陆临松听后,长叹一声,“是啊,志华跟了我这么多年,一直没安排他出去,是我不愿意他离开。过年他都四十四岁了,再不出去就没机会出去,是时候放他走了。” “元朗,你做得很好,知道为我解忧。去方仁那里,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方仁熟悉他,我也放心了。” “好了,你去忙吧。对了,我怎么看家里今天气氛不对劲,大家心气都挺高涨的。” 就在厉元朗转身要离开之时,陆临松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过年嘛,高兴是正常的。” 按照北方传统习俗,年三十这天的团圆宴要在下午三点左右进行。 由于楚中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这里也相应号召,没有放鞭炮。 下午三点整,白晴和厉元朗邀请陆临松一起走进饭厅。 只见偌大饭厅里,摆放了三张大圆桌。 除了值班人员外,其他人全都站起来,一起鼓掌欢迎陆临松。 陆临松顿时一愣,很快明白过来,跟着节奏拍起巴掌,徐徐走到最里面那张圆桌前。 他站在座位前,摆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 端起斟满酒的小酒盅,笑眯眯面向众人说:“今天是年三十,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代表全家,感谢你们一年来的服务,你们辛苦了。并祝大家新春愉快,万事顺意,来,我们共同喝下这一杯。” 四十来个人,齐齐举杯,男人喝白酒,女人喝红酒或者饮料,全都一口喝干。 并由岳秘书代表大家,向陆临松以及白晴和厉元朗,表达了感谢之情。 这顿饭,陆临松很是开心。 并没有因为陆霜陆涛的缺席,而感到凄凉和难受。 很久了,陆临松难得一口气喝下三小杯白酒。 保健医生就坐在他旁边,时刻关注陆临松的反应和神态。 好在,陆临松心情好,状态佳,难得和大家聊的热烈。 席间,岳秘书也十分高兴,还特意和厉元朗干了一杯酒。没提别的,二人心照不宣,话在酒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酒宴进行了两个小时,厉元朗和白晴回到房间,夫妻二人聊着酒桌上的趣事,意犹未尽。 今天没算白忙活,至少陆临松十分满意,就足够了。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是岳秘书邀请厉元朗去他房间喝茶。 白晴诡异一笑,“你去吧,岳秘书肯定是想感谢你。” “我先去了。” 坐在岳秘书房间里,岳秘书冲着厉元朗抱了抱拳,“元朗,谢谢你帮忙。栾书记给我打过电话了,首长同意我外放。栾书记的意思,要我等到春节过后再做安排。” “岳秘书客气了,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不足挂齿。” 岳秘书怅然说:“你可不是绵薄之力,你是帮了我的大忙。不瞒你说,我家那口子都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是还不能外放,就和我离婚。你不光帮了我,也拯救了我的家庭。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 “咣当”一声,两支茶杯碰在一处。 “元朗,你的工作是不是也要动了?”放下茶杯,岳秘书问道。 “这事我还真不知道,我想栾书记自有打算,我只要服从安排就是了。”厉元朗实话实说,没有半点隐瞒之意。 “你在顺通公司做得很好,京城组织部门对你的评价很高。我估计,正常的话,你调走应该不远了。” “只是……”岳秘书露出难言之隐的表情。 “岳哥,你请说。” “我感觉,领导对于你的调动持保留态度,栾书记还在犹豫。” 是这样? 厉元朗微微一震,听岳父的意思,并没有阻止,难道说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厉元朗不理解,岳父为什么不同意他调动。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响起一阵剧烈敲门声。 大晚上的,难免让人陡然紧张起来。 不会出了什么事情吧! 第1087章 除夕夜的变故 白晴火急火燎的冲进来,“老公……”话没说完,一头扑进厉元朗的怀里,号啕痛哭。 厉元朗轻拍着她的后背,连连问起:“发生什么事了,快告诉我!” “向军他、他死了……” 啊! 厉元朗大吃一惊! 怎么会? 昨天白晴还打电话问起,转眼之间,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清楚。”厉元朗双手扳住白晴的肩膀,焦急万分。 “我听医院方面的电话说,向军是吃排骨的时候,噎住了……” 厉元朗紧皱双眉,面色凝重。 岳秘书在一旁插言问:“首长知不知道这件事?” 白晴泪眼婆娑的摇起头。 “还好。”岳秘书长舒一口气。“你们夫妻先别着急,容我们坐下来商量对策。” 可是无论怎样,都绕不过陆临松。 看来,瞒是不瞒不住了。 只是大年除夕,陆临松的心情又超级好,该不该这时候告诉他,成了最难选择题。 厉元朗叹息道:“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我们需要即刻赶往京城处理向军的后事,只能实话实说了。” 由于白晴情绪不稳定,厉元朗决定一人去找陆临松慢慢渗透。 此时的陆临松躺在躺椅上,喝了酒的他情绪非常好,品着解酒茶,看着线装书,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心静、洒脱、轻松、安逸,看了一会儿,感觉有些疲乏。 放下书,摘掉眼镜,慢慢合上双眼,整个人处于一种静寂状态,非常惬意、享受。 一阵敲门声,陆临松随口道了一句:“进来。” 慢慢睁开双眼,看到厉元朗悄然坐在他对面,陆临松便说:“你们不用管我,今晚这里全体放假,大家都在娱乐消遣,你和小晴也去参与一下,权当代表我了。” 看到岳父如此超然心态,厉元朗实在不忍心把丧子之事告诉他。 干张着嘴唇,最终没有说出来。 “元朗,你有什么事就说,不要犹犹豫豫。” “爸爸,我……” “怎么吞吞吐吐的?”陆临松身体往前一探,盯着厉元朗问:“出了什么事?” 这双眼睛盯着厉元朗,给他带来强大的视觉冲击力,仿佛有种力量刺激着他,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小晴刚刚接到精神病院的电话,向军他、他被骨头噎住……”厉元朗反复斟酌着词语,尽量把事情说得轻微一些。 “骨头噎住了!”陆临松长叹一声,喃喃问道:“是不是没有抢救过来?” 厉元朗轻轻点了点头。 陆临松沉着脸,伟岸的身躯慢慢向后靠去。 厉元朗注意到,陆临松明亮的双眼逐渐变得混浊起来,“有烟吗?我想抽一支烟……” 陆临松退下后就把烟给戒了,主要现在不用熬夜不用动脑想很多事情,不需要尼古丁提神。 戒烟对身体也有好处。 厉元朗连忙掏出香烟,递到陆临松手中,给他点燃。 陆临松只抽了一口,缓慢放下拿烟的手,眼望漆黑的窗外,一言不发。 这就是他和普通人的区别。 做大事者,遇事不乱,遇事不慌,这是基本素质。 他们头脑冷静,这时候都在思考,都在用理智战胜冲动行为。 “你和小晴去处理,该怎样做就怎样做,不要打着我的旗号,更不许搞特殊化。能不惊动别人就不要惊动,过年了,让人家过个团圆年……” 厉元朗明显感觉到,岳父声音中透着哽咽,尽管他极力控制。 “爸……”厉元朗忍不住动起感情,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陆临松抬起拿烟的手做了阻止动作,“你去吧,我想静一静。” “爸,您要保重身体。” 厉元朗转身走向门口,忍不住回头望向岳父。 赫然发现,陆临松一直举起来的右手,忽地垂了下去,脑袋一歪,闭上了眼睛。 一行浊泪从眼角中流淌下来,一滴滴掉在地毯上面。 “爸……” 厉元朗快速冲了过去,晃动陆临松的身体,他却一点没有反应。 不好! 厉元朗深呼一口气,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拿起话机打给保健医生…… 保健医生短暂处理好,陆临松被直升机紧急送往汉岳省军区总医院。 刚被推进急救室,汉岳省委书记李本善、省长胡正宵,省军区司令员以及医院院长等人,闻讯纷纷赶来。 在医院会客室里,李本善面色焦灼的询问厉元朗,“首长因为什么突然发病昏厥过去?” 厉元朗一五一十的做了陈述。 众人神情严峻,胡正宵则说:“首长情绪受到打击加上喝了点酒,应该是发病的主要原因。” “是啊,任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受不了……”李本善感叹道。 厉元朗刚要说话,岳秘书敲门进来,把手机递给他,“王首长的电话。” 刚放在耳边,里面传来王铭宏焦急声音:“元朗,临松同志生病住院了?” “是,正在抢救。”厉元朗指了指手机,便走到外面接听。 “汉岳省军区总医院的医疗水平还是不错的,你那边有什么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是,我一定。” 这边刚挂断,手机又响了。 不过是他的手机,里面是廉明宇的问话声,“元朗,你岳父情况如何?” “正在抢救。” “你等一下,父亲要和你通话。” 马上,那边传来于劲峰低沉声音,“元朗同志,我已经指示汉岳省主要领导,要全力以赴救治临松同志,有什么事情,随时告诉我。” “首长,谢谢您的关心,我记住了。” 厉元朗这边的手机响个不停,而李本善那里也没消停。 从于劲峰到王铭宏,还有尚天河全都亲自打电话询问布置。把李本善听得不住点头,脑门上渗出的细微汗珠,都来不及擦掉。 白晴眼角挂着泪珠,她尽量抑制住痛苦,坚强的隐忍着。 大年三十晚上,痛失弟弟,爸爸又得病生死未知,别说一个女人了,就是男人都难以承受。 白晴在关键时刻的冷静,临危不乱的表现,常人很难做到。 厉元朗守在白晴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句话不说,目光一直盯在急救室的红灯上面。 有他在身边,这是给白晴最大的安慰了。 李本善等人也都从会客室里出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紧张等待着。 院长已经召集全院各方面专家,一齐进去参与抢救。 胡正宵凑到李本善跟前,低声说:“李书记,惠光同志刚给我打来电话,询问临松同志病情。” 李本善眉头一皱,“惠光同志都知道了?” “是,惠光同志要我们全力抢救,李书记,我们压力大啊。” 李本善颔首道:“今天上午我又去看望了临松同志,他当时的状态非常好,谁成想……唉!” “世事难料,临松同志住在我们汉岳省,我们今后要更加关注,更加小心谨慎。” “是啊……”李本善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心情比谁都沉重。 这边,厉元朗偷偷问白晴,“陆涛和陆霜都通知了没有?” 白晴木讷的晃了晃头,“你去打电话吧,我要守在这里等着爸爸出来……” “行。”厉元朗拍了拍白晴的手,走到一边调出陆霜的手机号码,打了过去。 陆霜一听,马上哭了。 在厉元朗好言相劝下,她才止住哭声,“姐夫,爸爸怎么样?” “还在抢救。”厉元朗叮嘱道:“向军的事情,我想让你和陆涛代表家属去处理。爸爸这边有我和白晴在,你们尽可以放心。” “另外,爸爸曾经交代过,不要以爸爸旗号弄得满城风雨,过年期间,能不麻烦别人尽量不要麻烦。我们随时保持电话沟通,你们处理完后,再赶来楚中市。” “我的话你一定要记住……”这边通话时,厉元朗发现急救室的灯灭了。 第1088章 经一事转一变 他急忙挂断手机,小跑着过来。 门开了,陆临松被推出来,虽然还在昏迷,看样子应该问题不大。 白晴跟着推车直奔病房。 厉元朗以及李本善等人,全都围在随后出来的院长身边。 “首长的病,是由于一时激动而引发大脑暂时性缺血、缺氧,不能维持正常的觉醒状态所致。” “他有轻微心脏病,今后要戒烟戒酒,保持良好心态,住院观察几天,一切正常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厉元朗握住院长的手,表达了感谢之情。 李本善则对院长说:“正宵同志,诸位,首长虽说转危为安,但我们不可掉以轻心,我看大家辛苦一下,一起去研究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至于李本善如何向上级汇报,则不是厉元朗该操心的事情。 他第一个打给了廉明宇,并通过他转达给于劲峰。 第二个则是联系了王铭宏。 当他们得知陆临松脱离危险后,全都松了一口气。 这之后,厉元朗又把消息告诉给陆霜。 之所以联系她,厉元朗感觉陆涛性格内向,不善言语,还是和陆霜沟通不费劲。 同时,厉元朗突发奇想,道出一个他的擅自决定。 “你和陆涛来的时候,方便的话,把你们家属和孩子都带上。爸爸看到孩子,心情好转起来,对他的病情也有帮助。” 陆霜一时愣住,“姐夫,这样好吗?” “好不好先试一试。向军去世,爸爸一时难以接受,心情会很低落。要是看到隔辈人,指不定会逐渐好起来。” 陆霜沉默数秒,“我和陆涛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可以,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要尽快处理,不要夜长梦多。还有,向军是以普通人的身份办理入院的,院方并不知情,这是爸爸的意思,你明白吧。” 陆霜便说:“爸爸不喜欢搞特殊化,我能理解。” 折腾了半天,当厉元朗走进病房时,一看手机,正好是午夜十二点钟了。 真没想到,今年的除夕别有意味,竟然是在医院里迎接新的一年到来。 陆临松是在次日早上醒来。 白晴和厉元朗都守在他身边。 他身体虚弱,说话有气无力。 仅仅一个晚上,厉元朗发觉陆临松的头发全都白了。 以前只是花白,现如今受痛失儿子的打击,令他肝肠寸断。 他的意志是坚强的,是忍耐的,可身体不听指挥,气血攻心,导致他出现了昏迷。 “小晴,元朗,我没事了。” “爸爸,”白晴紧紧攥住陆临松的手,动情道:“您以后千万要注意,让我们好不担心。” 陆临松怅然叹息道:“都怪我固执,不同意小晴的建议,给向军提供一个好的治疗条件。要是有高级护理,也不至于出现这种低级错误,让他白白送了命。我对不起向军,也对不起你们过世的妈妈。小晴,我愧对于你们。” “爸爸,您别说了,这不是您的错,是院方的过失……”白晴哽咽着,尽量不让眼泪流出来,可视线已经变得模糊起来。 厉元朗宽慰道:“爸爸,您身体正在康复,不要激动。我已经让陆霜和陆涛负责处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了。” “好。”陆临松微微晃了晃头,“元朗,辛苦你了。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可你比我的儿子还要好,小晴嫁给你,我放心。” “您是我的爸爸,这是我应该做的。”厉元朗轻轻捅了捅白晴的胳膊,说道:“爸爸,您先休息,我们一会儿再过来看您。” “也好,我真有点累了。” 和白晴一前一后走出病房,守在外面的李善本和胡正宵等人,纷纷围上来询问。 院长趁机走进去查看陆临松身体恢复状况。 厉元朗和众人一一握手,感谢道:“爸爸状态良好,李书记、胡省长,您们跟着熬了一夜,除夕都没有和家人守在一起,我代表全家由衷感谢您们。” 说着,他和白晴朝向众人深深鞠了一个躬。 白晴则说:“爸爸尚在恢复中,身体还很虚弱,就请各位领导先回去休息,等爸爸身体好了,我再通知您们,请大家理解。” “首长平安无事,我们就放心了。”李善本带头说道,“也好,我们就不打搅了,烦请白女士和元朗同志告诉一声首长,我们稍后会来看望他。” 送走众人,等院长出来,夫妻二人又去了他的办公室,了解陆临松身体恢复情况。 一切都朝着乐观方向进行,这是厉元朗白晴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当他们两个在隔壁房间吃早餐的时候,厉元朗便将自己私自决定,让陆霜和陆涛带家属来楚中市的事情说了出来。 白晴拄着筷子蹙起眉头,“老公,你不觉得这样做不合时宜吗?爸爸本来就不能动怒,看到他们的家属岂不是惹他不高兴!” “你错了。”厉元朗缓缓摇头,“爸爸这次生病,我倒认为是一件好事。” 白晴刚要张嘴反驳,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住,“我是想说,这一次,也许爸爸什么都想通了。” “你是指……”白晴眼珠转了转,“我知道了,老公,你是说,爸爸不会像以前那么顾及了?” “之前顾及的是政治层面,现在放开的应该就是家庭因素了。是人都有私心,只不过有的重,有的轻而已。” “岳秘书昨晚和我聊天时,曾经提到过,在调动我工作方面,爸爸是持保留意见的。” “我当时还在想,爸爸为什么这样做?我十分不理解。现在我想通了,爸爸的胸襟太大太广阔,大到公心完全超过私心。” “他装的是天下事,哪怕退下来,一直没有转换过来。所以,在处理公心和私心上面,爸爸的天平是倾斜的,倾斜到执迷地步。” “在外人看来很正常的一件事,爸爸也会觉得搞特殊化,过线了。就像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他已经有了一丝丝转变,觉得对不住向军。因为以他的身份,不用他说什么,向军一定会受到最好的照顾。” “可就是他的执拗,让向军为此送了性命,这是完全可以避免的。说明爸爸后悔了,为自己的这种执拗,他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由此我判断出来,爸爸不会像以前那样对待陆霜陆涛姐弟两个,本来就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何必闹得这么生分!影响到的不仅仅是父子父女关系,更有下一代的认可度。” 白晴沉默了,她是在品味着厉元朗这一番出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老公,你发现没有,你也在转变。” 厉元朗一愣,“我在转变?转变什么?” “之前,你称呼的一直是‘你爸爸’,现在已经叫爸爸了,这就是你对爸爸的完全认可。我们结婚一年多了,你才算认可我爸爸也是你的爸爸。你说爸爸执拗,你何尝不是这样。” “我们曾经姐弟相称,如今是以夫妻相叫,所有这些,就是你一个最大的转变。” 一听这话,厉元朗呆呆愣住。 他这个老婆,真是个人精。 家有贤妻,才是最大的财富。 “对不起……” 白晴摇了摇头,“我不是批评你,我们的婚姻一开始就是不平等,是你的无奈为之,主要是我们之间缺乏了解所致。” “你对我是屈服的,你那会根本不爱我,是我硬逼着你娶我。”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做法霸道且鲁莽。好在我们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已然达到了夫妻应有的关系,这才是我最想看到的,也是爸爸希望的。” 厉元朗惊诧问:“你的意思,爸爸早就看出来了?” 第1089章 表态时机的重要性 白晴断然点头,“以爸爸的本事,你那点小伎俩岂能逃过他的火眼金睛。” 厉元朗沉思中接通手机,是陆霜打来的电话。 大体上讲述,海向军直接吞咽一块排骨,导致呼吸不畅,加之救治不及时而窒息身亡。 看护他的男护士在岗期间玩忽职守,没有认真履行职责,警方已经将其收监,等待他的必是法律严惩。 同时,京城市纪委正是介入市精神病院,对相关领导极其责任人进行调查,一经发现问题,必将严惩不贷。 厉元朗听出来味道,便问:“你是不是暴露了向军的身份?” “我的姐夫,咱爸为此生病住院,都惊动了劲峰同志,我想瞒也瞒不住。京城的张书记还亲自过来慰问我和陆涛,表达出京城市委高度重视的态度和劲峰同志的指示,这件事谁也拦不住。” 由此看来,一场针对海向军身亡的调查风暴,正在席卷整个京城的民政系统。 这个春节,京城的民政部门主要领导,想必是过不好一个安稳年了。 厉元朗也在想,当初给海向军办理入住,故意隐瞒他身份,到底值不值得。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白晴起先不同意,可架不住老爸的一再坚持,只能勉强答应。 若是不这样做,海向军受到专门的护理和照顾,这种事情根本不会发生,那么相关联的人员更不会因此而丢掉官帽子和饭碗,甚至还有牢狱之灾。 所以说,岳父过分的谨小慎微,反而害了儿子和别人,完全没必要,得不偿失。 当然了,这种话他不会说。事已至此,埋怨不起任何作用。况且,岳父经历丧子之痛就够悲伤的了,决不能在他伤口上撒一把咸盐粒子。 “一切都按张书记的意思照办,我们等消息就是。爸爸已经醒了,状态还算不错,你和陆涛抓紧时间过来,对了,把家属也一起带过来,我看爸爸这次应该会有所转变。” “姐夫,你真的确定爸爸不会因此生气?” 厉元朗沉吟片刻,“先带来,至于何时相见,我们见面再聊。” 其实,当陆霜把这一情况告知弟弟时候,陆涛是拒绝的。 他了解父亲性格,执拗,认准的事情很难改变。 接受他和姐姐,已属勉强。 就是现在,姐弟两人都认为,老爸心里仍旧没有原谅他们。 要是原谅的话,早就应该和他们的家属相认。 陆霜的想法是,先让他们跟随着一起飞过来,见不成就当旅游了。 反正这是一次机会,能改变关系最好,改变不了,也没什么损失。 因而,姐弟两个商量过后,搭乘最近的一趟航班,飞抵楚中市机场。 白晴派小兰和两辆车子前去接机。 为了稳妥起见,一辆车直接开往省军区总医院,另一辆车将其家属安置在楚中市的四方国际酒店。 陆霜和陆涛姐弟看望在病房的陆临松时,李本善以及胡正宵等人刚刚离去。 陆临松首先感谢汉岳省委、省府和省军区,在他生病期间的照顾。 李本善等人连连表示,首长安危心系全国,他们这么做义不容辞。 保护首长安全,是摆在汉岳省委省府面前的头等大事,他们一定遵照劲峰同志的指示,把这件事做好。 总而言之,这次见面,更多是官方的客套,说的也都是官面上的语言,形式大于内容。 谈话结束之际,李本善离开前,特意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嘱咐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给他,无论何时都行。 相比较陆临松其他子女,厉元朗是唯一从政的官员。 所以说,李本善更愿意和厉元朗接触。 毕竟,官面上的事情大家都懂,也好理解,沟通起来不费劲。 陆霜和陆涛姐弟看到老爸的病态,全都忍不住伤心起来,血浓于水,亘古不变的道理。 姐弟两个一边一个抓住陆临松的手,嘘寒问暖。 陆临松难得露出笑意,尽管这笑容看上去那么勉强。 必定痛失长子的悲伤,仍旧盘旋在他的心头。 当从陆霜口中得知京城市委高度重视此事,已经责令纪委介入民政系统,尤其是精神病院,不免微微叹了一口气:“他们有些小题大做了。” “向军之死,护士固然有责任。可向军有自理能力,以前吃东西懂得挑骨头,他突然间的变化,始料不及。谁都没有想到,他能整个吞咽下带骨头的排骨,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如此做法,岂不是让人跟着向军殉葬。” “爸。”陆霜含泪说:“您都这样了,还想着别人不考虑自己。向军的事情,院方领导都承认了,他们负全部责任。张书记为这事,专门向劲峰同志作了检讨。都是定性的事情,我们只管听消息就好,何必操那份闲心呢。” 陆涛也说:“二姐说的在理,其他事情由我们去办,您安心养病便是,您身体健康就是我们做儿女最大的福分。” “你们想的太简单了,不是那样的……”陆临松不住摇起了头。 厉元朗大脑快速反应,瞄了一眼白晴,已然明白陆临松意有所指的是什么了。 一个眼神递过去,白晴骤然明白,问道:“爸爸,您是想打电话吗?现在还是过一会儿?” 陆临松抬眼看着白晴,深有感触道:“还是小晴懂我的心思。你把志华叫进来,我有事交代。” “嗯。”白晴就要转身,厉元朗赶忙说:“我去叫,你们聊。” 不大一会儿,岳秘书走进病房,厉元朗对陆霜和陆涛吩咐:“我们先出去,等爸爸叫我们再过来。” 陆霜和陆涛一头雾水,搞不清楚陆临松这是唱的哪一出。 几个人离开病房,在隔壁会客室里坐着闲聊,陆霜率先问:“姐姐、姐夫,你说咱爸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打电话?打给谁?” 白晴和厉元朗相互对视一眼,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慢条斯理的说道:“自然是打给劲峰同志。” “为什么?”陆涛同样一脸不解。 白晴接话说:“表明态度,而且这个态度越早越好,晚了,意义就不同了。” “咱爸表明什么态度?”陆霜看弟弟一眼,还是没弄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爸爸生病住院,包括劲峰同志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实心实意的帮助爸爸,帮助咱们家。爸爸刚刚搬离京城就遇到向军的事情,劲峰同志必须要表明对老同志的重视程度。” “可以这么说,不能让老同志寒心,这就是劲峰同志的态度。而爸爸在病榻中表明不要严厉追究,也是他必要的做法。尤其在身体尚未康健的情况下,这种态度难能可贵,也增加了态度的严谨性。” “不可以人家递过来梯子,咱们就不问青红皂白的往上爬,那样只会摔得更惨。” “爸爸这会儿打给劲峰同志,相信正是劲峰同志最想看到的,也最为佩服和放心的。” “这等于说,爸爸彻底放下特权思维,甘愿做一个不争世事的家翁,一心回归到家庭生活中。” 厉元朗说到此处,耐心的询问:“不知道我的解释,你们明白没有?” 陆霜眼睛望向别处,这样表情是在揣摩厉元朗这番话的含义。 反倒陆涛不住晃着脑袋,“太深奥了,我是没听懂。姐、姐夫,你们能够想到这么复杂的东西,我是自叹不如。” 白晴深情看向老公,虽然没说话,可是眼神里已经充满了赞佩。 厉元朗继续说道:“这样吧,趁着爸爸心情还算不错,一会儿我和你们姐姐先进去,探一探爸爸口风,再决定你们家属用不用现在就过来。” 此时的他非常笃定,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误。 第1090章 无言的传承 半个小时后,岳秘书敲门进来,“元朗,首长叫你过去。” 陆家两姐弟全都显现出惊愕神色。 只有白晴拍了拍厉元朗的胳膊,轻声细语说:“你去吧,别让爸爸激动。”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在岳秘书身后走进隔壁病房。 岳秘书给厉元朗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在离着陆临松非常近的地方,随后知趣离开,并把门关严。 “元朗,你还有什么话想问的就问,我们翁婿之间要敞开心扉,说一说心里话。” 刚才这通电话打完,陆临松气色已然有了红润,说明他的心情还算不错。 厉元朗两只手在裤子上来回蹭着,“爸,我没有要问的。” 陆临松轻微摇头,“你没说实话,不用考虑我喜不喜欢听,我单独把你叫进来,就有叫进来的理由,等你将心中所有疑问全都解开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说。” 厉元朗踌躇着说:“爸爸,向军入院的事情,您坚持原则不搞特殊化,不过我觉得,效果并不好……” 陆临松听完,把头扭过去,眼望天花板怅然道:“你的问题待有普遍性,小晴他们都不理解,我就说一说我的考虑。” “原因有三,第一,向军找回来那阵,正处在新老交替的关键时期,诸事繁杂,我这么做就是给新班子一个态度和榜样。” “第二,向军的事情牵扯到金家小丫头。那时候,金老刚去世没多久,新班子在他尸骨未寒之际,就查处了金家大部分成员,已经带来负面影响,特别是在老同志当中,反响还是很激烈的。” “我要是让向军接受到特殊照顾,更加重了金家的罪恶感,从而加剧老同志的不信任和警惕性,让劲峰同志处于漩涡当中。” “新班子刚刚上任,如此严厉的查处薛永相一事,老同志嘴上理解,内心中还是抗拒的。” “他们子女大多从商,少数从政,做回普通人的少之又少。所以他们才担心,担心今天的金家就是他们的明天。” “当时,这届班子是顶着巨大压力,要是没有我的坚决支持,劲峰同志可能会延期动手。不过那样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有可能是大乱子。”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我既然决定支持,就要把这种风险降到最低。也可以这么说,向军是为了我,才让他吃了苦头。” “没办法,谁叫他是我陆临松的儿子,在紧要关口,舍弃小家才能保全大家,我这是不得已为之。” “还有最后一点,我需要和劲峰同志建立深厚的信任关系。就像我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劲峰同志是我认为最适合统领一切的人选,我们现阶段需要他坚韧不拔的筹谋,雷厉风行的果决,一往无前的坚持,舍我其谁的霸气。” “诚然,我这么做对不起向军,这是我人生最大的遗憾。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找到他后,本来应该补偿这些年父爱的缺失,可他却疯了……” 陆临松眼眶发红,厉元朗急忙拿过纸巾帮他沾了沾眼角。 “元朗,话说回来,我的过去岂不就是你的现在吗?你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不在身边,是我的私心和偏见,不能让他们与你相见。所以我想说的是,我会把你儿女的地址告诉你,是否相见的决定权交还给你,让你不要有遗憾。” “爸爸,您的意思是……谷雨的下落您也知道?” 媛媛和郑立下落,陆临松肯定知道,这点不足为奇。听他话里话外,似乎掌握到了谷雨的去向,这才是厉元朗最为关心的。 算起来,已有两年多没有见过小家伙了。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厉元朗无时无刻不挂念。 只可惜,石沉大海,毫无消息。 “元朗,谷雨我不知道。”陆临松十分肯定说:“以金依梦的做法和金家的基因,他在哪里,外人很难猜得到。” “爸爸,您是说,谷雨尚在人世?”厉元朗一度认为,金依梦若是想要为金可凝报仇,对谷雨下毒手不是不存在。 “金依梦不会对你儿子怎么样,这一点我是有把握的。她害死你儿子易如反掌,可是让你见不到儿子,岂不比害死你儿子对你的伤害更大?” “金家的人,善于玩手段和计谋,他们做什么事都要把对己的利益最大化。你可以细品金可凝的所作所为,就不难发现其中的意味了。” 陆临松说了这么久,厉元朗递过水杯,喂了他几口水,让他润了润嗓子。 “元朗,我接下来还有一点事情要跟你说。” “爸爸,您说。” “别看我刚七十多一点,可这次生病,让我感觉到自己的确老了。以前工作忙,倒不觉得自己老,现在看来,不服老是不行的。” “我的余生将不问世事,专心做一个爷爷、外公和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目前的态势还算不错,上升空间很大,也进入到梯队干部的培养阶段。想来,你只要按照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不会差到哪里。” “小晴是你的妻子,她有着超乎普通人的政治敏锐度,聪明的分析能力,有她在你身边陪伴你,陪着你一路往前走,我是放心的。” “至于陆霜和陆涛,我可要交付于你,希望你多多照拂他们。陆霜还好,可陆涛是仅次于向军,让我放心不下的人了。” “好的方面是,我的这一双儿女都没有强烈的金钱欲望。他们没有从商和从政,是我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选择。” “以他俩的能力和修为,无论商场还是政坛,他们都没有这方面的天资。日子只要过得去,衣食无忧即可。” “拥有多大的权力,拥有多少财富,首先一点要认清自己,是否有承受这些的能力。就像有些人一夜暴富,最终迷失自己,下场往往很凄惨。” “我不是托孤,还没到那个份上。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些,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在今后的陆家,你完全可以代表我,拥有足够的发言权。你要团结你的弟弟妹妹,要让我们陆家这条船始终保持在正确的航道上。” 说着话,陆临松缓缓伸出左手,厉元朗赶紧双手握住。 翁婿都没有说话,可这一握,已经代表了一种无言的传承,真诚的认可以及高度的信任。 临了,厉元朗建议道:“爸爸,有一件事我擅作主张,让陆霜和陆涛把他们的家属孩子都带到了楚中市。没经过您的同意,我有过错……” 陆临松微微笑了笑,“你这不叫过错,你这是猜透了我的心思,猜出我这一病,会更加珍惜家庭和谐的意义。元朗,我没有看错你,有你维系陆家,我的余生会很幸福。” “你去吧,我有些累了。等我醒来时,我希望能看到我的孙女和我的外孙、外孙女。什么能比孙儿绕膝更美好的事情呢。” 厉元朗心事重重走出病房,白晴和陆霜以及陆涛全都围拢过来。 “走,去隔壁说。”厉元朗大手一挥,率先走进隔壁会客室里。 坐定后,他缓缓说道:“爸爸已经同意要见他的孙辈了,陆霜陆涛,等到爸爸醒来,就让你们的家属领着孩子一起进去相见吧。” 随后告诉白晴,“清清要是可以的话,让保姆抱过来,爸爸也想见一见他。” 说完这些,厉元朗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口气,微闭双眼休息起来。 看似休息的他,实则再考虑另外一件事情,要不要去见媛媛和郑立。 第1091章 相见的条件 尽管陆临松显得大度,厉元朗反而不会幼稚认为,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 他在分析,在权衡,这样做对儿女有没有影响。 经此一事,陆临松看开了很多,也认清了很多。 从他接受陆涛和陆霜各自儿女那一刻起,久违的温情重新焕发在医院的病房里。 厉元朗看着陆临松和孙女外孙女快乐说着话,脑海中却在幻想自己其他三个儿女的过往,触景生情,难免动容。 由于有陆霜和陆涛他们在,厉元朗和白晴不用总守在医院,晚上得以回到家中。 洗完澡之后,厉元朗躺在床上想着心事,白晴穿着浴袍从浴室里走出来,坐在他身边问道:“爸爸还对你说了什么?是否提到你女儿和儿子的事情?” 厉元朗微微一愣,反问:“爸爸和你说了?” 白晴俨然一笑,“既然爸爸单独叫你,肯定不会和第二个人提起,包括我在内,我是猜的。” “你果然聪明,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猜只有涉及到你的其他儿女才会让你魂不守舍。” “的确。”厉元朗怅然说:“爸爸问我要不要见他们,我没回答。” “你是在担心对他们未来不好?”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白晴的意见,“老婆,你希不希望我们见面?” 白晴眨着大眼睛,所问非所答道:“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真话就是,没有一个女人大度到可以任由自己男人去见别的女人。”白晴斩钉截铁的态度,厉元朗的担心果然存在。 “听你的,不见面了。”厉元朗咬牙说出违背内心想法的谎言。 “瞧你,真是脑袋不开窍。”白晴忍不住点了一下厉元朗的额头,“我反对你见韩茵和郑海欣,没有不同意你见孩子,这个弯你都转不过来。” 厉元朗身体猛然坐起来,惊喜问:“这么说,我可以见孩子了?” “前提是,只见孩子。”白晴一字一顿,表情甚是坚决。 “我保证。”厉元朗从容接受。 即使他没娶白晴的时候,厉元朗对韩茵郑海欣都没有非分之想。 何况面对冰雪聪慧的白晴,他在白晴面前,似乎是展现在镁光灯下无限放大的躯壳,没有一丁点的隐私可以珍藏。 “你的保证我会记下,不要让我失望就成。”白晴钻进被窝,头靠在厉元朗的肩膀上,喃喃说:“时间我会安排,不过你需要等,只有我认为合适的时候,才能见面。” “我知道。”厉元朗轻轻拍了拍白晴的手背,“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我们的心也静了,时机也就到了。” 海向军的事情在陆临松干涉下,护士因渎职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八个月。精神病院的院长以及主管护理的副院长,还有其他责任人,都给予不同程度的政务处分。 至于京城民政局主要领导,只做了书面检讨,没做深度追究。 不得不说,这是最轻的处理结果,是充分考虑到陆临松的建议。否则,肯定要比这严厉很多。 料理海向军的后事,是由厉元朗陪着白晴一同前往京城办理完毕。 白晴哭的撕心裂肺,老公陪在身边,她才可以不受控制的释放情感。 海向军是她的亲弟弟,虽然姐弟相处时间不长,可流着相同血液的亲情,还是令白晴百般伤感。 遵照陆临松的要求,海向军的骨灰送到东河省允阳市,埋葬在白晴母亲墓地旁边。 由于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夫妻二人当天到允阳,晚上返回,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个是过年期间,阖家团聚之时,不想让谁跟着扫兴。 二来,低调而来低调而去,这是陆临松一贯的作风和一再的叮嘱。 陆临松是在大年初六出的院,儿女孙辈一直的陪伴,让他心情得到些许慰藉。 初六晚上的家宴,难得一家子齐聚一堂。按照陆临松的意思,仍旧在他身边摆了一副空碗筷,那是给海向军留的。 陆临松以水代酒,看着儿子这副空碗筷,难免背伤。 “向军,你看全家都到齐了,唯独少了你一个人。爸爸对不起你,等到爸爸有那么一天,我们九泉下会面,你再埋怨爸爸,我不会反驳你一句。” “你在那边陪好你妈妈,告诉她,我陆临松这辈子亏欠你们太多,实在太多了……” 说到此处,陆临松老泪纵横,厉元朗愕然发现,陆临松端杯的右手忽然抖个不停。 “爸爸……” 他率先站起来,用自己的双手稳稳托住陆临松的右手,尽量让他抖得不那么厉害。 万没想到,陆临松忽然间又增加了一项毛病,他的右手总是不停抖动,怎么也控制不住。 保健医生马上过来检查,让陆临松服下药,总算有所缓解,并且一再叮嘱,“首长,千万不要激动啊。” “我会注意,一定注意。”陆临松深呼一口气,让自己迅速调整好情绪。 厉元朗冲着陆霜和陆涛一使眼色,陆涛没反应过来,陆霜赶紧趴在女儿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陆霜女儿小名叫妞妞,今年六岁,胖乎乎的招人喜爱,那双黑豆般的大眼睛,十分有灵气。 “外公,我要敬你一杯酒。”乖乖跑到陆临松跟前,踮起脚尖往上使劲举起饮料杯,说什么非要和外公碰一碰。 陆临松擦拭着眼角,马上变成一副笑模样,和蔼可亲说:“咱家的妞妞要和外公碰杯,好,我批准了。” 啪嗒一声,陆临松轻轻端杯和妞妞碰了一下,妞妞连忙说道:“碰了就要喝光,外公不许耍赖皮,耍赖皮要罚酒的。” “哈哈哈!”陆临松开怀大笑,一下子将气氛带到欢快之中。 众人全都跟着笑起来,就连坐在陆涛妻子怀里的三岁小孙女,也都跟着笑嘻嘻拍起巴掌。 原本令人提心吊胆的悲伤情绪,在妞妞机灵的反映下化解掉,陆临松情绪好多了。 陆霜的老公和她一样,也是大学教授。 陆涛的妻子人很漂亮,是京城电视台的新闻播音员,一看素质很高。 表现优雅得体,恰到好处。 其实她配陆涛,无论模样长相和教养,都略胜一筹。 美中不足的是,出身在农村的贫寒之家。 现在想来,陆家的这三个儿女,哪一个都是和普通人结合,没有一个来自于门当户对的官宦家庭。 谁都决定不了自己的出身,但是可以通过后天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顿团圆宴的气氛由悲转喜,陆临松在儿女及孙辈的哄劝下,情绪大为好转。 初七这天早上,陆霜敲开厉元朗和白晴房间的门。 “姐、姐夫,有件事我想和你们商量。” “快进来。”白晴把妹妹让进来,“什么事?” 经过几天相处,陆霜和陆涛已经完全认定,今后陆家的掌门人,就是姐姐和姐夫。 根本不用陆临松去说,明眼人谁看不出来,陆临松本就喜欢白晴这个女儿。更有一点,白晴肚子也争气,生了陆家唯一的男孩。 在这种家庭,更加重视男孩。因为男孩可以培养,可以延续家族的鼎盛辉煌。 女孩再能干,终究做不到理想位置,这是大势所趋,谁也逃不过去。 陆霜略作迟疑,似有难言之隐。 厉元朗见状,便说:“你们姐妹聊着,我出去一趟。” “姐夫,你不用躲开,我有话要征求你们的意见。”陆霜摆手阻拦道。 厉元朗只好坐下,夫妻二人望着陆霜,都在等待她的下文。 第1092章 刚柔并济 “姐姐、姐夫,你们也都看到了,爸爸一激动,右手就抖个不停。我问过保健医生,这个病来源于爸爸的心脏,说明爸爸这次生病,已然落下病根。” 陆霜继续说:“汉岳省军区总医院的医疗条件肯定不如京城。京城有目前国内治疗心脏方面最权威的医院,最高超的医学专家。” “我和陆涛商量了,想让爸爸搬去京城住院疗养,可爸爸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留在这里,怎么劝都不行。” “所以,我希望姐姐姐夫能够做通爸爸的工作,别让他太固执了,把病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是这事? 厉元朗和白晴相互对视一眼,白晴叹息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次生病,爸爸的确伤了自身肌理,更为主要的是,向军的离去,让他倍感自责。” “要说心脏是他生理上的疾病,向军离去才是他心理上的病根,谁都无法帮到他,需要爸爸自己去调解,去慢慢淡忘。” “送到京城治疗,我和你姐夫也想过,不过其中的技术问题还是挺大的。爸爸性格造就了他很少考虑自己,更多的去想别人。” “爸爸为何搬到汉岳省?那是因为他必须要表明态度,离开京城是他彻底告别政坛的一大举措。他带头去做,张寒启才会顺势而为,去了原中省。” “你想过没有?爸爸前脚刚走,后脚就以治疗为名又返回京城,你让张寒启怎么看?高层怎样想?所以说,爸爸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他身心已经遭受打击,我们不能再让他雪上加霜,让他难受,就尊重他的意愿吧。” 厉元朗接着白晴话茬说:“我和东河省中医专家郎英轩老先生联系过了,不日他将前来,准备用中医手法给爸爸治疗。” “朗老先生医术高明,由他出面,对爸爸的恢复一定会有帮助,你们就放心吧。” 夫妻二人的话,陆霜却没有听进去,她生气说:“你们讲的那些大道理太过深奥,我不懂。我只懂得,爸爸需要得到更好的治疗。” 白晴显然有些不悦,可她依旧保持理性,耐心劝解道:“妹妹,我跟你说得直白一点,爸爸这么做不是为了他自己,是为我们儿女长远考虑。” 陆霜激动的反驳道:“什么为儿女考虑,是为你们自己考虑才是!我知道,姐夫是爸爸寄予厚望的接班人,是爸爸重点培养的目标。” “在这个家里,只有姐夫一人从政。我和陆涛没能耐,没有走这一条路。可我们知道,爸爸的健康是第一位的,只有他在,我们才是最快乐的。” “况且我觉得,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爸爸有病这件事谁都知道,他在哪里治疗,在哪里疗养,是他的自由,别人无权横加干涉。” “普通人生病,都知道选择条件好的医院就医,更何况是爸爸了。这件事,我是来找你们帮忙的,不是让你们改变我的初衷。” “如果你们一意孤行,不顾爸爸身体只考虑你们自己,那么你们不帮也罢,我会自己想办法。”说罢,陆霜气呼呼的站起来,转身就往外走。 “站住!” 这一如惊雷般的炸响,源自于厉元朗冷若冰霜的表情。 陆霜微微一震,有些惊讶的回头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皱眉道:“你别以为我们自私,爸爸不仅仅是你陆霜的爸爸,也是我们的爸爸。他老人家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同样牵肠挂肚。” “你对政治的无知,不能成为你狡辩的理由。爸爸得的是心病,心病尚需心药治,我找的中医专家,就是采用中医疗法给爸爸调理身心。” “别以为只有你们姐弟关心爸爸,我和你姐姐同样操心。陆霜,这件事到此为止,我劝你不要再做无用功。” “别以为爸爸接受你们全家,你就有了在这个家里发号施令的底气。没有我和你姐姐,你们能不能被爸爸接受还是个未知数。” “我告诉你,我能让你们全家回归爸爸的视线,同样也能让你们失去这样的机会,我说到做到!” 最后几个字,厉元朗加大了语气,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陆霜浑身一震,顿时流下眼泪,一扭身,哭着走了。 白晴望着陆霜的背影,喃喃说:“老公,你这么说是不是太过毒舌了。” 厉元朗淡然道:“我就是要把她自以为是的气焰打掉。你没发现吗?陆霜陆涛在爸爸接受他们之后,有点翘尾巴,有点飘了。” “老婆,在这个家里,尤其是爸爸身体不如以往之后,你我必须要挑起家里大梁,为爸爸分担解忧。” 白晴微微点头,“我现在倒是知道了,爸爸和你谈的都是什么。” “你说说我们谈的是什么。” “爸爸应该是把这个家彻底交给你了,要不然你也不会跟陆霜那个态度。” “对。”厉元朗笃定承认,“老婆,这里面涉及很多人和事,爸爸即便没说的那么直白,可我知道他的真心所想。” “爸爸是个好人,老实人。说实话,爸爸的仁慈心肠,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好的,但在他曾经的高度上,就显得平庸了。” “正如他跟我说的那样,他缺少很多于劲峰身上具备的气质特点。要想成为一个名垂千古的人,仅仅心善是不够的。” “心善国弱,心狠国强。” “爸爸正是看中这些,才力挺于劲峰。其实他早就从自身的性格上认清了不足,寄希望他没有实现的愿望,于劲峰能够实现。” “你说的有道理。单就反腐这一块,于劲峰的力度就很大,爸爸望尘莫及。”白晴深有感触的望向远方。 还有一点厉元朗没说,他要想在这个家里树立权威,必须要有足够的的霸气和震慑力度。 该硬的时候硬,该软的时候软,刚柔并济,软硬兼施,才会起到挑起这个家族的重任,不辜负陆临松的重托。 厉元朗的一席话,在陆霜冷静思考后,终于没敢再提陆临松搬去京城治疗的建议。 主要是她爸爸坚决反对的态度,还有厉元朗振聋发聩的声音。 令她不得不有所忌惮和顾虑。 厉元朗没有按照原定日期返回海新市。 正月初八中午,郎英轩赶到陆临松居住宅邸。 尽管他知道陆临松的身份,可当他真正站在陆临松面前时,还是不由自主的略显紧张。 好在有厉元朗在一旁替他说话,又有陆临松平易近人的态度,才让郎英轩逐渐消除紧张情绪。 再给陆临松做了一番检查之后,郎英轩大体上有了谱。 在与厉元朗和白晴交谈中,郎英轩表示,陆临松的心病,他会有针对性的用中医手段治疗。 不过,保持乐观心态才是最关键的。 白晴明白,厉元朗就要回到工作岗位,陆霜陆涛他们已经离开,帮助爸爸调理心情的这副重担,只好由她一个人承担了。 正月初九,岳秘书率先离开,去安江省委组织部报到。 临行前,在和厉元朗聊天中,岳秘书告诉他自己的新去向。 “佳白市委书记!”厉元朗大吃一惊,为什么是这个位置?貌似原来书记名叫袁雪涛,厉元朗和他还有过接触呢。 岳秘书半开玩笑又说:“元朗,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 “谢我?”厉元朗更是一头雾水。 “对。”岳秘书说道:“上次你收拾了佳白市政法委书记鲁强,由此牵连出一大串官员。” 厉元朗怔怔发问:“这么说来,袁雪涛也出了问题?” 第1093章 取舍抉择 “是这样。在鲁强的交代下,袁雪涛违法违纪的事情逐渐浮出水面。上面快刀斩乱麻,春节期间都没休息,迅速查清楚事实真相,把袁雪涛拿下。” “佳白市经此巨变,人心惶惶。为了稳定局面,加速研究人事议程,这不很快确定了人选,由我出任佳白书记一职。” “元朗,我以茶水为酒,我敬你。” 岳秘书变成岳书记,厉元朗在其中功不可没。 “岳书记,恭喜。”厉元朗端起茶杯和岳秘书碰了一碰。 今后,这位岳志华秘书,将成为佳白市的掌舵人,厉元朗由衷高兴。 “元朗,我明天就要启程,你什么时候回去,要不要我们结伴?”岳秘书问道。 “郎教授还在替爸爸治病,等到他有好转了我在回去吧。” “嗯。”岳秘书点头道:“首长这次得的是心病,丧子之痛是表面,自责心理才是主因。” “唉,跟了首长这么多年,马上要离开了,还真是舍不得。” 厉元朗劝慰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爸爸身边人早晚都要放出去锻炼的。岳书记,今天是你最后一班岗,不能喝酒。你在佳白,我在海新,将来有机会我们再见面的话,一定要和你痛快喝一杯。” “那是自然。”岳秘书往前凑了凑,颇有深意的说道:“我想,这个机会不会太遥远。昨天栾书记和我通话时透露,首长对你调动工作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不再抵触,而是支持了。” 其实,对于陆临松态度的转变,厉元朗并不感到吃惊。 这次生病,陆临松整个人都变了,既然都能接受陆霜陆涛姐弟各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只是令厉元朗倍感意外的是,原本以为这件事易如反掌,水到渠成,不日就能成真。 甚至厉元朗都为此做好随时离开顺通公司的准备了,却不成想,这一等就是一个月,省委那边一点动静没有。 反倒是白晴打来电话,谈及最近陆临松在郎英轩精心调理下,情绪有了很大改观。 昨天做了全面体检,各项指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逐渐接近正常数值。 听出来厉元朗兴致不高,白晴没有问起,却提到另一件事。 “老公,有个事我要问你的意见。” “你说。” “爸爸没事了,家里一切都安稳了,我答应你的事情也该兑现了。” 厉元朗马上明白,“媛媛和郑立在哪儿?” “我已经安排好,今天晚上他们姐弟两个就能接到这里住下。今后,你随时回来都能够看到他们。” 白晴感慨道:“清清有个姐姐和哥哥,得让他们相见,好好熟悉熟悉。毕竟,他们都是你的血脉,要在一起生活的。” 厉元朗一惊,感觉到白晴的话头不对,禁不住惊问:“你的意思是说,要把他们留下?” “当然了,你是他们的父亲,是维系他们姊妹关系的纽带,留在你身边便于他们的成长。” “你这不是要把孩子从他们母亲身边抢走吗!” 白晴温婉笑了笑,“不叫抢走,这叫物归原主。本来嘛,孩子生活在你身边,有助于他们将来发展,这是人之常情。” “你这样做了,他们的母亲怎么办?”厉元朗质问道。 “老公,我可是为了你。你想见你的儿女,我把他们接来,趁着他们年纪小,还处在懵懂阶段,便于认可你。要是这次仅仅是和你见一面就回去,仍旧对你陌生,即便将来再见面,会把你忘记干净。” “而且,韩茵和郑海欣年纪都不算太大,早晚要开启新的感情生活,等到她们成立新的家庭之后,慢慢就会淡忘。” “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她们好,你要理解。” 厉元朗眉头紧皱,以他对韩茵和郑海欣的了解,一旦失去女儿和儿子,定会备受打击,这种伤害难以承受,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意外。 思来想去,厉元朗下定决心,“老婆,我想过了,孩子们……我不见了。” 说出这番话时,厉元朗感觉到心口窝针扎般的疼。 “你可要想好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厉元朗痛苦的闭上双眼,坚定说:“我决定,不见面。” 为了成全自己,而牺牲韩茵和郑海欣的指望,厉元朗坚决不干。 对韩茵郑海欣有打击,也是让孩子们经受失去妈妈的痛苦,有了不完美的记忆,会严重影响孩子的身心成长。 对于厉元朗只是暂时性的遗憾,却能换来孩子有个美好的童年。这笔账,厉元朗只能忍痛割爱。 顺通公司运行平稳,一切都朝着良好势头发展。 每个月的业务量节节攀升。 可以说,厉元朗在顺通公司半年时间,已经把一个半死不活的企业,带到了崭新的高度。 时间过得飞快,一晃到了五月份,天气逐渐转暖。 五一节刚过,厉元朗走出海新市机场,照例由穆广森前来接机。 三天假期,厉元朗只在汉岳省的岳父家中住了一晚。 岳父身体恢复不错,气色也好。 随着小清清一天天长大,每天看着孩子的变化,陆临松十分开心。 后院开垦出来的小菜园,他还能时不时照顾一下,做力所能及的劳动,活动腿脚也能愉悦身心,两全其美。 白晴按部就班的学着茶艺和瑜伽,已经恢复到生孩子之前的身材。 至于媛媛和郑立,终究在厉元朗的坚持下,没有和他见面,更没有离开各自母亲,依旧由她们照顾。 厉元朗对此也不问了,在当一切没发生。 只要他们过得好,快乐,比什么都强。 关于他工作问题,白晴和他聊起过。 应该是没有好位置,只能等下去。 厉元朗略有失落。 他不是不喜欢顺通公司,实在是公司太小了,总感觉施展不开。 想起岳志华秘书到佳白市上任都三个月了,自己还在原地打转,任谁都会着急。 没办法,着急也没用。 穆广森换车了,十万左右的轿车,不招摇也符合他的身份。 “厉总,向您请示,我们暂且不回您家,我带您去一个新地方。” 厉元朗半开玩笑说:“你哪里是请示,分明就是命令。好,我听你的,只要不把我卖了就行。” “您说笑了,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卖您。” 路上,厉元朗询问起张紫欣的新工作情况。 为了让他们夫妻团聚,厉元朗托关系,给张紫欣在海新市电视台谋了一个编辑的工作岗位。 编辑是坐办公室的,不用像记者那样风吹日晒,比以前强多了。 “紫欣非常满意,别说做编辑,就是看大门,只要我们生活在一座城市里,不再两地奔波,她一百个乐意。”穆广森边开车边兴奋唠叨着。 说话间,车子开到位于市区三环的一处小区。 看到扫描车牌号就放行的自动识别系统,厉元朗心中明了,好奇问道:“广森,你们在这里买房了?” “嗯。”穆广森点头说:“紫欣我们手头都不宽裕,首付买了一套二手房,五一节之前才办好过户手续,趁着三天假期把房子简单收拾一遍。” “厉总,您是我们家迎来的第一位客人。紫欣亲自下厨,要给您做一顿丰盛菜肴,感谢您对我们的莫大帮助。” 厉元朗微微摇头道:“广森,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说着话,他的私人手机赫然响起,一看号码,厉元朗有些意外。 第1094章 意料之外的新去向 却是栾方仁的私人手机号。 一般情况,都是栾方仁吩咐李晓光和他联系,直接打过来的次数很少。 接听之后,栾方仁告诉厉元朗,让他晚上来家里吃个便饭。 厉元朗心中不免有了准备,难道说工作调动有了眉目? 他不动声色,沉默不语。 穆广森的新家位于十楼,是个小两居的户型。 说是九十平米,实际上公摊出去十多平,也就七十多。 不过这面积,对小两口来说,足够用了。 张紫欣围着围裙手拿锅铲,笑呵呵从厨房里迎出来,甜甜的向厉元朗问了一声好。 “厉总,您先坐着喝点茶,我还有一个菜就做好了,咱们马上开饭。” “你忙。”厉元朗换上脱鞋,在穆广森陪同下,参观了房子。 厉元朗边看边赞不绝口。 “广森,紫欣搬过来,你岳父张允廷那边怎么安排?” 穆广森实打实的说道:“我和紫欣商量过也劝说过他,让他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可岳父在拜州还有律师事务所,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只能暂时这样了。” “是啊,他有他的事业,你们有你们的生活。等到他想退休了,还是要他搬来,人岁数大了,别的不怕,就怕孤独和寂寞。” 厉元朗感叹着,并提议:“要是他找个老伴,倒是能给你们夫妻分忧。” 穆广森挠了挠头,“我们劝过他,但他说一个人生活习惯了,还不想考虑个人问题,没辙,咱也说不通他。” 正说着话,张紫欣喊穆广森摆碗筷,说这就开饭,请厉元朗入席。 张紫欣准备了六个菜,看样子不错。 夫妻二人陪在厉元朗身边,穆广森还把珍藏多年的茅台酒拿出来,给厉元朗斟满一小杯,自己也倒上。 “厉总,谢谢您对我和广森的照顾,这杯酒,请接受广森我们两个对您深深的敬意。” 对于张紫欣的这番感谢之语,厉元朗连连摆手,“紫欣、广森,你们不要客气。说起来,当初我被带走调查,还是你们帮了大忙,我们彼此之间这么熟了,都不要见外,一口一个感谢,显得生分。” “好,我们不说感谢了,喝酒吃菜。” 张紫欣喝的是饮料,厉元朗和穆广森碰了酒杯,一饮而尽。 聊天时,厉元朗说道:“广森不能喝酒,我晚上还有事,都少喝点,意思一下就行了。” “听您的。”穆广森本打算拼尽全力,一醉方休。不过听到厉元朗接听那个电话,就知道这位厉总晚上有饭局,只好作罢。 在穆广森的家里吃饭,厉元朗是完全放松的。 席间,他谈到了一个问题,征求夫妻意见和想法。 “算起来,广森跟了我有一年多了。” 穆广森补充道:“快一年半了。” 厉元朗点头说:“时间过得真快,从拜州到怀城,再到如今的顺通公司,短短一年半的时间,我调动了三个的地方,挺频繁了。” 厉元朗抿了一口茅台酒,继续说道:“不瞒你们,我可能又要调走了。这次去哪里还未定下,今晚栾书记叫我去,我估计就会有答案了。” “广森,紫欣,如果我下一步有了去向,你们有什么打算,尽管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满足。” 厉元朗的话音刚落下,穆广森毫不犹豫的说:“厉总,您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除非您不要我了。” 张紫欣显然不满意丈夫的说法,白了他一眼赶忙解释,“广森跟着您跟习惯了,他不想离开您。” “这我知道。”厉元朗摸着酒盅,颇为感触,“我有过好几任秘书,广森是跟随我换地方最多的一个了。他现在是正科级,我是这么想的,外放的话,上升空间不大。” “如果广森和紫欣你们没意见的话,我再带一带广森,感觉到有合适机会,我一定会做稳妥安排。” 最后四个字,张紫欣立刻反应过来,不由得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还真让厉元朗猜中了。 栾方仁在家里请他吃饭,谈论的中心议题就是关于厉元朗去处。 他说道:“元朗,这么久了才把你叫到家里来,一个是前段时间工作太忙,没抽出时间。” “还有一个,一直没有合适位置安排你,拖到今日,你没有等着急了吧?” 厉元朗委婉笑道:“我在哪里都是干工作,只要您和省委需要,我随时听候召唤。” “你想通就好。”栾方仁满意道:“元朗,你的新去处已经定了,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你为德平市委副书记、代市长。” 德平市? 厉元朗有些吃惊,这可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是代市长的原因,而是德平市地处安江省偏僻之地,距离省会海新市足足有三百多公里。 而且,德平市在全省所有地级市中,位列中下游,不是很好,却有往坏的方向下滑趋势。 见厉元朗闷不作声,栾方仁便问:“怎么,不满意这个安排?” “没有。”厉元朗否定道:“我是觉得德平市离着省城有点远……” 他没有说真话,只好半开起了玩笑。 栾方仁自然懂得,用手指了指他,“你家又不在海新市,没什么可牵挂的人,在德平和海新市都一样,到哪都是你一个人。” 玩笑话说完,栾方仁正色又说:“德平市原来的市长王海臣,身体原因提出辞职,省委已经批准。” “市委书记名叫陈玉书,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同志。元朗,你还没有和女同志搭班子的经历,这次正好积攒经验。” “玉书同志,是从省委政研室主任位置上调到德平,去了两年,我对她了解不多,中奇省长倒是挺认可她的能力。” 厉元朗心里有数,陈玉书是褚中奇看中的人。 这点不足为奇,要想在官场上站稳脚跟,除了必要的能力水平之外,站队也是一个因素。 上面要是没人欣赏,在关键时刻就没有人替你说话,尤其涉及人事安排,这点尤为重要。 “德平经济发展连年下滑,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你这次去,要重新规划定义,找出一条发展新路,彻底扭转德平市萎靡不振的发展势头。” “元朗,你从政经历丰富,多的我就不说了。你回到顺通公司后,要着手办好离开的准备,并为走上新岗位做足功课。” 说到此,栾方仁端起酒杯,“我预祝你在德平市闯出一片新天地,我相信你。来,干杯!” “我一定不辜负您和省委的重托,栾书记,我敬您。” 在省委组织部公布的公示期内,厉元朗一边做着离开准备,一边加紧熟悉德平市情况。 在此期间,田春壮、李耀东、张继伟、王欢、梁卫东以及姚兵等人,纷纷前来道贺。 顺通公司老总卸任之后,像厉元朗这样担任地级市的市长,是从没有的先例,厉元朗是第一个。 况且,厉元朗才三十九岁,短短半年时间,就从副厅级到了正厅,又成为市长,前途不可限量。 虽然不做公司老总,却有着很高的上升潜力。 更主要的是,厉元朗在顺通公司这段时间里,通过减员增效,处理了罗胜双和冯云汉等人,又给全体员工提升了工资待遇,公司业绩节节上升。 他这半年,做了前任几年都没做过的事情,让人对他刮目相看, 所以说,大家前来拜访,不光只有形式和私心,还有深深的折服和赞佩。 公示期一过,厉元朗前往省委组织部,面见了组织部长梅云柯。 照章谈话后,由副部长薛开端陪同,驱车前往德平市。 要说这位薛副部长,厉元朗熟悉不过。 去怀城上任时,就是薛开端陪着一起去的。 坐在车里的厉元朗,心情忐忑。他不知道,这次德平市市长之任,会遇到怎样的挑战。 第1095章 上任遇到麻烦事 薛开端依稀记得,一年多以前,身旁的厉元朗到怀城上任时的情景。 那时的厉元朗担任怀城市政法委书记,可是现在呢,已经成为主政德平市政府的一方大员。 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争取到省人社厅厅长一职,从而在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排名往前提了一提。 为这,薛开端兴奋得好几晚没睡好觉了。 只是和厉元朗相比,总觉得差了点火候。 不同于上次,从厉元朗坐进车里的那一刻起,薛开端就打开了话匣子。 “厉市长,在研究德平市长议题上,栾书记力排众议,坚决支持你。看得出来,栾书记非常器重你。” 说着话,薛开端还把手放在厉元朗的胳膊上拍了一拍,彰显出亲密样子。 厉元朗只是微微笑了笑,没有搭言。 薛开端并不在乎,继续滔滔不绝说起来。 “德平市的王海臣同志,为人老实憨厚。在和陈玉书搭班子时候,重大问题都是以陈玉书同志为主,很少提出不同意见和想法。所以,他们这一届班子总体来说,还是和平相处的。” “只可惜,王海臣同志身体欠佳。他这人没别的嗜好,就是喜欢喝两口。年初查出来肝硬化,在省医院治疗几个月,虽然有些好转,却不能从事繁重工作,无奈只能辞去市长一职。” “厉市长,别看陈玉书是位女同志,可她干工作有一股很强的韧性,认准了的事情,很难改变。” “我的这些话,希望对你能有所帮助。” 厉元朗颔首道:“谢谢薛部长的忠言。” 从薛开端的话中,厉元朗已然感受到,陈玉书有强势作风。 偏偏遇到王海臣这样的软性子,更增加了她强势的底气。 微闭双眼,厉元朗脑海里快速运转起来。 由于他们启程是在午饭之后,加之德平市距离省城海新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即便全程高速,中间又在服务区停留,等到达德平收费口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 过了收费口,沿着通往市区的绕城公路继续前行。逐渐地,借助残存的夕阳余晖,厉元朗透过车窗看到德平市大致轮廓。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可奇怪的是,眼见天色已晚,整座城市除了零星灯光之外,几乎是黑漆漆一片。 这不科学,天黑了家家户户都要点灯。 就是路灯也要亮的,怎么回事? 疑惑之际,他们乘坐的这辆红旗轿车驶过跨江大桥,进入市区后,被前面排成长龙的车队堵在路上,根本动弹不得。 眼见天色黑下来,除了车灯之外,路两边的楼房以及商铺只有零星亮光,一闪一闪的,分明就是烛光。 全市停电! 厉元朗脑海里赫然闪现出他的判断。 薛开端忍不住冒出同样想法,“这是停电了。”并对副驾驶的秘书发号施令,“小郑,你马上联系肖衡,问一问他怎么回事?” 侧脸和厉元朗交流道:“没有交通信号,车子肯定堵得厉害。” 厉元朗通过前风挡玻璃望了望,轻叹道:“现在是下班高峰期,这时候没有电,会给居民生活造成极大不便。” 薛开端赞同,“也不知道供电局怎么搞的,准是哪块出了问题,要不然不会晚上不送电。小郑,电话打通没有?” 小郑回过头来,耸肩摊手,“部长,手机没信号。” 厉元朗赶忙掏出自己的手机,定睛一看,果然如此。 无论哪个运营商,附近的手机基站都是由交流电供电,通过电源柜的模块转化为负48伏直流电。 而且基站内部还有几组电池,一旦停电,将改由电池供电。 不过,电池电量毕竟有限,连续工作两三个小时就会耗尽电量。 他们现在手机没信号,肯定是附近基站没有电源供应,才导致基站发射不出来信号。 这些,还是厉元朗担任顺通公司老总后,学到的一些基本常识。 眼看前方车辆一眼望不到头,最为关键的是,十分钟了,前面车子一动不动,这得等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厉元朗便对薛开端说道:“我下去看看。” “让小郑去吧。”薛开端提议道。 “没事,我到前面瞅一瞅。” 薛开端便告诉小郑,“你跟着厉市长,也好有个照应。” 穆广森这次并没有跟随厉元朗一起过来,他要等到厉元朗安顿完毕,按照相关程序上任。 厉元朗打开车门,因为车子前后左右都有别的车辆,几乎一辆挨着一辆。 厉元朗只能通过两辆车中间留下的狭小缝隙,一点点往前面挪动。 小郑倒是有眼力见,他在头前给厉元朗指路。 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往前,好不容易走到十字路口。 终于发现堵车的原因了。 十字路口的信号灯全灭着,附近尚未看到有交警疏导指挥车辆。 而是有两辆车因为抢道,互相顶着对方车头,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两名司机还伸出脑袋破口对骂。 就是他们这样做,才导致后面车根本挪不动地方。 尽管不少人按喇叭提醒,甚至有人过来劝解,可这俩人根本不听,依然我行我素。 并且车辆越聚越多,那些急于钻空子的人,越是想挤过来,反倒把车子挤在了死胡同,根本动弹不得。 眼前的场景,厉元朗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乱。 他不禁皱起眉头,德平市交警干什么吃的! 明知停电还不派人疏导车辆,弄得大堵车,耽误大家时间不说,也耽误事儿。 “小郑,你手机有没有信号?”厉元朗失望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询问起小郑来。 他的号码早就改成顺通网络,小郑手机是双卡,一张联通一张移动,以备不时之需。 “联通没信号,移动有。”小郑惊喜道。 “你马上给徐光水打电话。”徐光水是德平市政府秘书长。 “好,我这就打。”小郑急忙调出号码发射出去。 厉元朗望向现场混乱局面,目光严峻,面色阴冷。 现在这种情况,他无法出面维持秩序。 第一个,即便他声明自己是新上任的市长,老百姓无法相信,不一定服从他的指挥。 再者,就目前情况而言,车子一辆挨着一辆,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根本找不出解决方案。 他是市长不假,可他不是交警,不能事事冲到第一线亲力亲为。 这种冒险的冲动行为,不是他一个市长该做的。 所以,厉元朗让小郑打给徐光水。 自己作为市长,徐光水是他的头号大秘,厉元朗在还未见其人的情况下,不得已直接联系他了。 好在,手机能够接通。 “喂,你是徐秘书长吗?” 见小郑终于联系到人了,厉元朗伸手示意,小郑连忙把手机交到厉元朗手中。 “徐光水秘书长,我是厉元朗。我们车子困在进城的路上,这里堵车严重,所有车辆全都堵在这里一动不能动。请你马上联系市交警队的同志,来这里指挥疏导交通。” 电话那头的徐光水连连表示,他会立刻去办。 徐光水挂断手机,略作思索,打给了常务副市长邝早辉。 邝早辉是仅次于厉元朗的市政府二号人物,徐光水没有能力调动市交警队,但是邝早辉可以。 此时的邝早辉正在市委小会议室,参加由市委书记陈玉书主持召开的紧急常委扩大会议。 内容只有一个,面对突发的全市停电问题,进行安排部署。 市委办公室早就接到厉元朗上任的通知。 市委书记陈玉书率领市委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原本已经做好迎接准备。 却不成想,在这个当口,全市突然停电。 这给所有人来了个措手不及。 第1096章 停电事件 此时的陈玉书,正在对市供电局局长张春海大发雷霆,都拍了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在颤抖。 “张局长,你们供电局真能上眼药,厉市长就要到了,你们却在这种时候停电。你解释一下,什么原因?你们采取什么措施?” 张春海五十来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他面露愁容的说:“陈书记,各位领导,今天下午三时三十五分左右,专门供送市区的高压输电线路架线塔在狂风中突然倒塌。造成连接的另两处架线塔也发生歪斜状态,供电线路断开。” “对于突发状况,我们市局党委立刻组织相关部门前去抢修。根据我掌握到的消息,已经把歪斜的架线塔扶正,但是倒塌的架线塔不能使用,新的架线塔正在运输途中,很快就会运到现场架设……” 陈玉书眉头微微蹙起,抬手打断道:“我不要听过程,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供电。” “这个……”张春海扶了扶眼镜框,踌躇说:“大约需要五到七个小时。” “什么!”陈玉书瞪起眼睛,“这么说来,全市要过一个没有灯光的黑夜?不行,你们加快速度,人手不足向其他兄弟市求援,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三个小时之内,必须送电。” “陈书记,三个小时有难度。” 陈玉书摇头挥手,“就这么定了,三个小时的时限,你赶紧返回工作岗位,我在这里等着看到灯光恢复。” 张春海还想辩解,副书记赵信插言说:“老张,有说话的工夫,莫不如向你的手下人去说。这么重大的供电事故,省委知道了,陈书记可要担负很大的责任。” “是,我这就赶去现场,亲自指挥督促。” 等到张春海离开之后,邝早辉见缝插针道出厉元朗被堵路上的事情。 陈玉书一听又炸了窝,“娄天元干什么吃的,不早点把交警派到路上疏导交通,这不是自找乱子嘛。” 娄天元是德平市副市长、市公安局长。 邝早辉则说:“娄副市长在停电第一时间,已经让交警指挥交通了。估计他们人手不足,有的路段可能出现真空状态,所以……” 赵信接过话茬说:“先不要谈这些了,厉市长他们还堵在路上,我们要有措施。” 陈玉书点头同意,抬头看了看坐在尾端的肖衡,“肖秘书长,你代表市委,用开导车去迎厉市长他们一行。” 肖衡作为市委办公室秘书长,又是市委常委,由他出面十分妥当。 他站起来快速出去。 陈玉书接着说:“我们接着研究。” 赵信提醒道:“厉市长就快到了,是不是先迎接他……” 陈玉书想了想,“也好。暂时休会,等到厉市长到任之后继续进行。” 这会儿,厉元朗已经回到车里,把他见到的情况和薛开端详细说了。 “厉市长,你看到没有,一件突发事情就因为缺少你这个市长,变得乱糟糟毫无头绪。所以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老话说的还是有道理。” 厉元朗没有说话,自己第一天上任就遇到麻烦,这在他的履历中极为少见。 不过,他并不同意薛开端的说辞。 他认为这是借口,市委也好,市政府也罢,都有相关领导,即便他这个市长不在,还有好几个副市长,他们只要各司其职,不推诿扯皮,就不会出现今晚的乱象。 厉元朗望着车窗外,认真思考着……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前面的车子终于动了,虽然很慢,总比堵在这里强许多。 司机连忙发动车子,正打算跟着前行,忽然看见有几个人,其中还有穿制服的交警急匆匆走过来。 其中一人敲了敲车窗,司机降下。 那是一张四十多岁中年男子的脸,看了看直奔后车窗,笑着问:“是薛部长和厉市长吗?” 他所在这一侧正好距离厉元朗,于是厉元朗主动打起招呼,“我是厉元朗,这是薛部长。” “薛部长,厉市长你们好,我是肖衡,奉陈书记之命负责迎接你们去市委。” 薛开端纹丝未动的给厉元朗引荐,“肖衡,市委办秘书长。” 厉元朗不便下车,只能嘴上打起招呼。 这时候,后面的车看见红旗车不动,禁不住接连按起好几声喇叭提醒。 肖衡身后的那个穿制服的交警赶紧大步走过去,手势示意阻止对方按喇叭。 厉元朗便说:“肖秘书长,陈书记好意我心领了,车子已经可以挪动,我们还是跟着车队慢慢走好了。” “车队太慢,眼下情况一时半会儿开不了多远。我想请二位坐警车里,陈书记以及市委领导都在等着薛部长和厉市长,还要开会研究解决停电带来的问题,我看是不是……” 厉元朗真不想搞特殊,只是事情紧急,和薛开端一商量,便纷纷下车,直奔路边停着那辆闪烁警灯的警车。 三个人坐进去,司机立刻发动警车,闪烁警灯打着警笛,见缝插针,并选择最近的路直奔市委大楼。 厉元朗禁不住暗想,坐警车上任,还是头一回遇到。 不到二十分钟,警车稳稳开进市委大院,停在大楼门前。 厉元朗和薛开端下车后,陈玉书率领众人迎上前来,在薛开端介绍下,德平市的两位大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看模样,陈玉书要比实际年龄年轻,最起码在五岁的范围内。 中等个子,长相还不错,年轻时应该属于美女范畴。 “元朗市长,我早就盼着你来。” “陈书记客气,希望今后陈书记多多指导我的工作。” 陈玉书微微一笑,“指导谈不上,我们互相商量。” 之后,厉元朗又和市委副书记赵信、常务副市长邝早辉等人一一握手打招呼。 等到和陈玉书等人往市委大楼里走的时候,厉元朗听到大楼附近传来的一片嗡嗡声,还有灯火通明的大楼,不禁眉头一蹙。 众人步行走到三楼的会议室。 薛开端宣读完省委对厉元朗的任命决定,照例,厉元朗要做简短任职讲话的。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说:“刚才在进来我就想,市委大楼周围响起的嗡嗡声是什么?我注意到了,这是发电机的动静。” “现在整个德平市处于一片漆黑状态,是由于我们的架线塔倒塌,引起供电线路故障,这是一起意外事故,始料不及。” “不过,全市人民都在黑暗里,我们市委大楼却灯火通明,显得格格不入。薛部长、陈书记,我有个建议,能否把我们的发电机停下来,送到最需要它的地方。”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政法委书记付军浩说:“厉市长,市委是研究和决策的地方,尤其在目前最为重要时刻,我们要制定出来停电带来的方方面面的影响和解决方案。” “要是这里不发电的话,大家顶着黑夜开会,难免效率严重下滑,得不偿失。” 赵信赞成付军浩的说法,“军浩同志说的有道理。再者,全市那么多的地方需要发电机,把我们这里十几个撤掉,给谁不给谁,不好办啊。” 厉元朗胸有成竹,他说道:“现在是晚饭时间,对于用电家庭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吃饭问题。” “我的想法是,只留下一个到两个发电机,用于照明。其余的送到市区各大超市支援,以便让居民们能够买到菜,能够做饭,先解决肚子问题。至于其他事情,我们在做详细认真研究。” 副市长邝早辉颔首说:“厉市长的提议很好,我同意。” 在他的带动下,接连有三个常委表明支持态度。 同时,大家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落在陈玉书身上。 第1097章 处理得当 陈玉书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水,转脸问厉元朗:“全市各大超市都备有发电机,撤下来给他们岂不是画蛇添足?” 厉元朗信心十足,坦然说道:“在来的在路上我打听过了,大超市有,小超市就弄不到发电机。因为停电事故,导致全市发电机卖的特别快,功率大功率小的全都卖脱销了。” “我们可以把发电机送到那些小超市里,保证超市正常营业的同时,还要杜绝乱涨价的问题。” “市场监管部门要深入到各超市以及饮食营业网点中,检查物价和供应情况。如若发现有私自哄抬物价的行为,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从根本上掐断不良商家借机发财的企图。” “这次停电事故,是由不可预测的自然天灾造成。我们市委市政府,不能因为监管不力而让老百姓花冤枉钱,引起民声载道怨声四起,应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另外,还要督促三大运营商以及顺通公司,必须确保通信畅通。我在进城的路段上,就出现过手机没信号的情况。” 陈玉书听完厉元朗讲话,沉吟片刻说道:“厉市长的建议很有针对性。市委市政府马上启动应急预案,各部门回去后按照预案内容执行落实。” 随后看了看薛开端,歉意道:“薛部长,市委本来已经在招待所准备了晚餐招待你,可是因为停电,只好委屈你吃工作餐了。” 薛开端无所谓的摊了摊手,“特殊情况嘛,理解。” 厉元朗没有陪同薛开端吃晚饭,火急火燎的赶往市政府大楼。 作为执行部门,市政府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德平市政府,除了厉元朗之外,还有六名副市长。 大家齐聚在市政府小会议室里,由厉元朗主持召开会议,专门研究落实市委常委会关于此次停电启动的紧急应急预案。 全市停电,导致停水。在没有水电的情况下,怎样解决居民日常生活问题,成为这次会议的头等大事。 厉元朗逐件逐条落实在每一个副市长头上,要求他们亲临一线指挥,并把执行情况及时向他汇报。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在他办公室里,站在窗前俯瞰德平市的夜景。 星罗棋布的点点灯光,让这座在静寂夜色中的城市,终于散发出一丝勃勃生机,不像原来漆黑一片的死气沉沉。 一阵敲门声响起,市政府办公室秘书长徐光水拎着一个保温饭盒走了进来。 “厉市长,看你忙了一个多小时,晚饭都没顾得上吃。这不,我让食堂给你炒了几样菜,你先把饭吃了。” “徐秘书长,经你这么一提,我还真有点饿了,谢谢。” 徐光水把保温饭盒一层一层摆出来,递给厉元朗筷子,并给他的保温杯里续满水,端过来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沙发上。 “一起吃?”厉元朗征询问。 “我吃过了,你吃吧。”徐光水点燃一支烟,喷云吐雾起来。 厉元朗边吃边感叹,“我才来德平就遇到全市停电,给我的感触很大,德平城市建设这块实在太落后了。” “现代化商住小区,都自备发电设备。一旦停电,启动发电设备,确保小区内的电梯能够使用,不至于高层住户经受上下楼之苦。显然,仅从这一点上看,德平市现代化商住小区应该不多。” 徐光水赞同点头,“厉市长分析的是,德平老城区以老旧小区居多。就是在前几年棚户区改造时,由于诸多原因,改造进程缓慢,一直没有切实有效的实行。” “现在,国家对房地产进行调控,我们已经错失的机会再也回不来了。” “等到明天你有机会看一看吧,德平城市建设这一块,的确不如其他地方,用破破烂烂形容一点不为过。” 对于徐光水能够开诚布公的讲述态度,厉元朗很是认可。 他感觉到,德平市的情况,远比了解的还要困难。 一念及此,厉元朗顿时没了胃口,只吃一点东西便放下筷子,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陷入沉思之中。 徐光水掏出香烟递给厉元朗一支,给他点上后,转移了话题。 “厉市长,今晚只能暂时给你安排在市政府招待所居住了。新的住处就在市委住宅区,明天我带你过去看一看。” “另外,穆广森同志的调动手续我已经办理妥当,明天他就会赶过来。司机和专车我也安排好,你还有什么指示,请告诉我,我马上去办。” 厉元朗摇了摇头,身体往后靠了靠,“没什么事了,就等着来电了。” 等到徐光水收拾好饭盒离去后,厉元朗走到办公桌前,抓起电话打通了副市长耿欢庆的手机。 “耿市长,你到了抢修现场没有?” 耿欢庆气喘吁吁说:“我刚到一会儿,正在听张局长的汇报。” “抢修工作进行到什么程度,还有多久能送电?” 这时,电话里传来张春海的声音:“厉市长,新的架线塔已经立好,从临市兄弟单位抽调过来的同志们,与我局抢修人员正在加快进度,争取一个小时之内就能修复供电。” 算起来,与陈玉书规定的时限,出入不大。 接着,厉元朗又和其他几位副市长取得联系,询问各自检查情况。 现阶段,维护正常生活秩序,安顿因停电造成市民恐慌情绪,是首要任务。 好在由于措施得力,商超中基本上没有出现哄抬物价行为,降低了市民的忧虑。 在与娄天元通话时,他说,市交警支队全员出动,在市区各主要十字路口执勤指挥交通,堵车现象已经缓解。 出行车辆正在有序行驶,大体上回归到原有水平。 手机刚挂断,只见窗外骤然间一片明亮。 来电了! 望着家家户户齐刷刷亮起的灯光,厉元朗终于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打给徐光水,让他备车和自己出去一趟,慰问在一线执勤的交警,还有在市郊抢救现场的供电局维修人员。 一圈转下来,厉元朗来到市委招待所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了。 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和白晴视频聊天时,厉元朗无奈苦笑:“我今天收获颇丰,刚一来就赶上全市停电,还破天荒坐警车上任。老婆,想我走了这么多地方,这些都是第一次遇到。” 白晴认真听着,插话说:“看你一脸疲惫相,准是又着急上火了。早点睡吧,明天是你在德平市长任上的第一天,要以饱满工作情绪面向世人。” “嗯,我还真是困了,拜拜。” 这一夜,厉元朗睡得香甜。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起床后收拾停当,去楼上薛开端房间,陪他共进早餐。 陈玉书不出面,就由厉元朗代表她,是在表明德平市委该有的礼节。 吃饭时,薛开端便说:“厉市长,你昨晚打响了头炮,我祝贺你。” “薛部长客气,我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端枪啊。” “厉市长,其实我能感觉出来,昨晚的见面会,有人准备看你的笑话。可你有理有据的一番陈述后,让那些看热闹的人对你起码有了转变,这是好事。” 厉元朗岂能不知。 常委会中途暂停,说好听是等他,还不是要看一看他这位新任市长,会有怎样表现吗。 不过正好,给了他一个展现能力水平的舞台,让别人有了真正了解他的机会。 算不上因祸得福,坏事终究变成好事。 等于说,厉元朗在德平市第一仗,大获全胜。 可他不知道,还有更艰难的事情等待着他。 第1098章 私利与公心 薛开端没在德平市过多停留,早饭过后坐车离开。 送走薛开端,厉元朗正在办公室看着徐光水送来德平市的相关材料,副市长魏兴福不请自到。 坐下后,厉元朗正准备给魏兴福沏茶,魏兴福连忙摆手说:“厉市长你不用忙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厉元朗放下水杯坐回原位,静听魏兴福的来意。 “厉市长,刚才精诚化工老总范友成来找我,谈到了目前他们公司面临的一起民事纠纷案件。” “你说的是我市化工企业的龙头精诚化工?”厉元朗也是从材料中了解到,精诚化工是德平市知名民企,在化工业界首屈一指。 公司有员工近千人,是德平市利税大户。 “对。”魏兴福点头说:“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状告精诚化工向德春江水里倾倒工业废料一案,现已开庭审理。” “环保案?”厉元朗眉头一皱,“这么大的精诚化工竟然明目张胆往江水里倾倒工业废料?” 魏兴福解释说:“这起案子比较复杂。精诚化工是委托源泰化工处理四千多吨工业废料,而源泰化工为了省钱,铤而走险,才把这些废料倾倒进德春江水里面的。” “先前,源泰化工涉案人员已经绳之以法。现在,德春江两岸的居民委托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向德平市中院提起公益诉讼,状告精诚化工和源泰化工,他们作为生产方和处理方,共计应当赔偿三亿多元,用以德春江的环境修复费用。” “范友成他们觉得冤枉,倾倒废料的是源泰化工,和他们无关,警方处理的涉案人员也全部是源泰化工的人。仅从这一点上就可以清楚的判断,精诚化工是清白的。” “而且,范友成话里话外提到,若是让精诚化工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他们公司的资金链就会出现问题,保不齐公司裁员或者关门。厉市长,精诚化工有上千名员工,一旦出现这种状况,上千人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一个巨大压力。” 厉元朗摸着下巴,眉头蹙成一个疙瘩,面色凝重说:“兴福同志,环境保护是国之大计,不能掉以轻心。” “精诚化工既然清白,那么完全可以在法庭上陈述清楚。我们是市政府,不是法院,没有裁决胜负的权力。” “范友成找我们,无非想以员工去留为名,向我们施压。请你把我说的话转告给他,本本分分做生意我们欢迎,别搞那些小伎俩、小聪明,我们不吃这一套!” 魏兴福略作沉思,为难的说:“厉市长,这些我都懂,我是在想,这起民事赔偿案已经开庭一个月了。市中院的法官们三天两头去精诚化工了解情况,严重影响到公司正常工作,使得范友成精疲力竭,怨声载道。” “我想请你和市中院打声招呼,过问一下这个案子,别让他们总是揪着精诚化工不放。” 厉元朗手指尖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缓缓说:“好吧,我会找中院的李培社问一问。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会因为精诚化工是业界龙头企业,就对他们给予无原则的照顾。” 话说到这和份上了,魏兴福并没有急于起身告辞,踌躇着欲言又止。 “兴福同志,你还有事吗?”厉元朗挑眉问道。 “厉市长,范友成可是省市大会代表,考虑到你还是代市长身份,我不想你们关系搞僵……” 厉元朗果断摇头摆手,“我能不能转正,那是代表们的决定。我相信,代表们都有一颗正义正直的心。至于我个人得失,不能用损害百姓利益为代价,不能以权谋私,这是我的底线和原则。” 看起来,厉元朗的话,令魏兴福大为意外。 心事重重的走出来,魏兴福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对等在沙发上的范友成说道:“范总,我刚才把你的事情向厉市长说了,他不买你的账,你可要做好应诉准备,不要报幻想了。” 范友成摸了摸锃亮的大背头,不以为然说:“魏市长,你别灰心,厉市长才来,怎么也要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做给外人看。这事不用着急,回头我找个机会,好好会一会这位厉大市长。” 说罢,范友成站起身,和魏兴福握手告别之际说道:“魏市长,我刚淘弄一根进口鱼竿,哪天你有空了去我那里钓鱼。告诉你,这根鱼竿非常先进,都能清晰看到水下鱼群。” “这么神奇?”魏兴福两眼放出光芒。 “高科技嘛。”临走时,范友成还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穆广森是在下午三点来到厉元朗办公室的。 看到厉元朗水杯未满,马上端过去续满水。 “报到完了?”厉元朗边看东西边问,手伸向保温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刚刚报到完,就过来看你。” “好。”厉元朗抻了一个懒腰,“你把我看的这些材料整理一下,晚上回去我继续看。” “还有,徐光水给你安排了住处,和我一个院,离我那里也不远,方便来往。广森,德平是一个陌生环境,这里的人更加陌生,我们不要走得太近,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穆广森对于不和厉元朗住在一起根本不介意。 毕竟,德平是一个地级市,不同于顺通公司。 这里人多事情杂,万事小心谨慎为妙。 穆广森离开后,厉元朗想了一想,抄起话机打了出去,“喂,徐秘书长,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徐光水一惊,马上说道:“哪里劳烦市长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吧。” “谁请谁不重要,我才来对德平市不熟悉,你定地方,我们下班后一起去如何?” “好,我们稍后联系。” 徐光水放下电话,心里却十分高兴。 别看这位厉市长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做事稳当,最主要的,看起来挺好相处。 订饭店对于徐光水来说不难,他本身就负责联系市政府接待办公室这一块,德平市什么地方有什么特色,他了如指掌。 只需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办妥。 提前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老婆一声,他可是德平陪同市长吃饭第一人。 老婆不免又在电话里唠叨起来,“光水,你晚上少喝酒,尤其是管住你那张嘴,别什么都往外说。” “瞧你,又提这些。”徐光水不悦起来。 “你以前吃的亏还少么,在正处级晃悠了好些年。你看和你同期提拔的那拨人,最大的都做到市委书记了,最差的也是副市长。就你,还在正处级绕圈圈,要不是你喝醉了乱说话,也不会得罪人,早就当县委书记了,做到现在,准是副市长。” 徐光水赌气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干嘛,烦不烦人。再说,那件事就是我不说,那个人也对我恨之入骨,提拔看大门的也不会提我。” “哼,这个仇我会记一辈子。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苦日子过到头,好日子就会来了。你不知道否极泰来这个词吗?没准,我会翻身的。行了,不和你聊了,我还有事,晚上吃饭不用管我了。” 挂下电话那一刻,徐光水暗自发誓,决不能喝醉。 别给厉元朗第一印象,他是个酒鬼。 像以往一样,穆广森开着他的轿车,按照车载导航一路前行。 厉元朗和徐光水并肩坐在后座上,透过车窗,厉元朗观察德平市街道,心中充满惆怅。 第1099章 万事开头难 正如徐光水所述那样,路两边的大楼外观斑驳,路面上坑洼处用柏油填补,放眼望去,一块一块的,就像满是补丁的破衣烂裳。 人行路边的道牙子还是老旧的水泥块,由于年久失修,水泥块早就磨没了棱角,犬牙交错,参差不齐,很不美观。 交通秩序倒是不错,行人车辆都能遵守交通规则,很少有擅闯红灯的情况出现。 另外街道整洁干净,不时看到有环卫工人清扫垃圾。 仅从这两点来看,值得称赞。 穆广森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开车在老城区绕了一大圈,才通过德春江大桥,奔向新城区。 开了十来分钟,车子一进入新城,宽阔的公路,平整路面,和老城区相比起来,简直天壤之别。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路灯纷纷亮起。 只是望着路两边,厉元朗微微一皱眉头,问徐光水:“这里倒是肃静啊。” 徐光水点头赞同,“可不是嘛,你看这些高楼大厦的亮灯情况,足以看出入住率不乐观了。” 穆广森插言道:“我听人说,有些开发商专门雇佣民工到尚未卖出的空楼盘里,每天晚上六七点钟陆陆续续开灯,九十点钟陆陆续续关灯,以此营造出万家灯火的景象。” 徐光水轻轻摇头说:“这里倒没有这种现象。新城建设的初期目标,针对的群体是回迁户。只是由于诸多原因,吸引力不强,一直没有达到当初愿望,才造成现在人少楼空。” 厉元朗摆手示意,穆广森把车停在路边。 之后,厉元朗和徐光水纷纷下车,在新城区的街道上边走边看边聊。 “光水,你说说是什么原因造成入住率不高?”厉元朗问道。 “新城建设是王市长在任上推动进行,其实这项工作主要是陈书记力促的,王市长不过按照陈书记意思执行罢了。” “当时,对这笔资金的使用,有两种不同意见。一种以常务副市长邝早辉为主,坚持用在棚户区改造上面。” “而另一方则以赵信副书记为首,他们认为,老城区棚户改造,对开发商吸引力不高,莫不如采取置换方式,把棚户区这块地皮交给开发商做商业开发。” “同时建设新城区,让棚户区的拆迁户搬到新城来。如此这样,开发商有了好地,不愁新房卖不出去,也给拆迁户解决了住房问题,两全其美。” “最终,陈书记拍板,采用了赵信这方意见,全力建设新城。” “只是在执行过程中遇到麻烦,市一中、市六中以及市二院,先前在新城区建立分校的计划迟迟未能推进,这才是造成入住率不高的主要原因。” “市一中是全市重点高中,市六中是全市重点初中,市二院同样也是全市出名的医院。他们不搬来,就缺少足够吸引力,老百姓当然没有购买欲望。因此,才造成回迁户不买账,销售前景黯淡。” 厉元朗驻足抬头望了望四周高楼,果不其然,每栋楼亮灯住户非常少,他大约查了一下,最少的才五户,最多也超不过十户。 是够少的了。 “他们不搬来,除了以上原因,还有这里距离老城区太远的缘故。” 徐光水轻叹道:“是这样。刚才我们开车过来你也看到了,车子过了江桥,还有十分钟的车程。这些单位若是在新城开分校和分院,势必会从原单位抽调一批人来此上班。” “大多数人都住在老城区,是的,现在家家都有私家车。不过,夏天还好说,遇到冬天,赶上下大雪,交通就不便利了。所以说,大家都不愿意来。硬来的话,职工们反对呼声太高,并且因为这事,闹出许多风波,都上省电视台的新闻栏目了,反响很大。” “为这事,王市长遭到省领导严厉训斥。本来他就有肝病,受此批评,肝病更加严重了。” 厉元朗走了几步站住,掏出香烟分给徐光水一支,二人点上火之后,厉元朗问道:“光水,有个问题我挺纳闷,你说新城为什么建的这么远?” 徐光水的烟头使劲一闪,岔开话题说:“厉市长,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也好。” 吃饭地点位于新城不远的一处鱼馆。 这里因为距离德春江近,以加工德春江活鱼为特色,生意蛮兴隆。 考虑到厉元朗身份特殊,徐光水他们一行三人是从后院进入的。 在已经预定好的雅间里,桌子上早就摆满六菜一汤。 只有一个凉菜,其余都是以鱼为主,就连那碗汤,都是鱼肉丸子汤。 菜上还冒着热气,都是刚刚端上来摆好的。 穆广森伺候厉元朗他们坐下后,知趣走到外面,并没有和他们一起吃。 现在的穆广森,不再是从前那个生瓜蛋子,察言观色方面大有长进。 徐光水给厉元朗斟满一杯酒,端起酒杯说:“厉市长,欢迎你。我干了,你随意。” 一两的酒杯,徐光水扬脖一口喝光。 厉元朗没有托大,同样一饮而尽。 徐光水暗喜,厉市长给的面子足够大。 二人边吃边聊,话题不由得扯到新城选址的问题上来。 此时的徐光水已经干杯白酒下肚,微微有了醉意。 他夹起一口鱼肉边嚼边意味深长说:“厉市长,这么跟你说吧,新城选址的时候,有个道士拿着罗盘在市郊走了三天,最后才选中这个位置。” 厉元朗频频点头,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是有人迷信这里是块风水宝地了?” “那是自然,选地的道士,拿走的好处最低不少于这个数。”徐光水伸出一只张开五指的巴掌。 “五万?”厉元朗惊问。 “后面再加个零。” 五十万! 乖乖,看个地就能揣进腰包五十万,这可比抢钱来得快。 可关键是,这笔钱谁出? 徐光水摇头晃脑道出实情,“这么一大笔钱,当然不能由市里面出,也没有出钱的地方。开发商有钱,五十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毛毛雨,随便找个理由,就能轻而易举赚回来,赔钱的买卖谁会去做。” “德平新城的开发商是哪个?”厉元朗看似不经意的端起酒杯,随口问道。 “嘉明房地产公司,老板名叫田嘉义。” 田嘉义,厉元朗记住这个名字了。 他沉思着,并没有往下询问,让道士看风水的做法是由谁决定的。 这样问,一个是话题敏感,徐光水嘴巴再大也不会说。 另一个,显得他没城府,这么一个简单问题,猜也猜得出来。 无外乎是在陈玉书和王海臣二人之间。 很明显,他们两个,一个是市委书记,一个是市长。 也只有他们做出决定,才能成为最终决定。 厉元朗暗自分析,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酒过三巡,厉元朗又和徐光水聊起范友成精诚化工诉讼案一事。 徐光水此刻喝得脸红耳热,兴奋盎然。 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烟头凑近厉元朗打火机的火苗,点燃后深吸一大口,说:“精诚化工放着自己的废料处理设备不用,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委托源泰化工处理废料,本身就有问题。” “范友成这个人,拔了毛比猴都精明。他这么做,表面上看是为了省钱,我感觉,这里面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那个曾泰,他明知接下一单赔本买卖,倾倒废料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是的,最后有人替他顶了罪,他自己也躲起来不见踪影。” “经此一事,源泰化工已经人去楼空,彻底破了产。我就弄不懂,曾泰为什么这样做?这不是给自己挖坑,埋自己吗?” 原来是这样。 看起来,这件事还挺复杂。 第1100章 了解底细 吃过饭之后,穆广森结完账,搀扶着走路摇摇晃晃的徐光水,率先把他放在后座上。 厉元朗坐在副驾驶位置,吩咐穆广森,“回去。” “好嘞。”穆广森发动车子,直奔市政府住宅小区。 德平市委和市政府都有各自住宅小区。 两个小区相距不远,只隔着一条街。 厉元朗和徐光水都住在市政府小区。 原本,市委办公室给他安排了市委住宅区。那有一栋联排别墅,市委领导每人一户,上下两层,两百多平米,条件要比市政府这边好。 可厉元朗没同意,他一个人,住多大都是浪费,还显得冷清。 不像市政府这边,一梯一户,百十平米的三居室,这样他都觉得大。 车子停在市政府住宅区大门口,厉元朗率先下车。 今晚上喝了半斤多白酒,这点酒对于他来讲,毫无醉意。 “你先送徐秘书长回家,然后就回去休息,我想一个人转一转。” 穆广森十分担忧,“市长,您一个人……您等一等我,送完徐秘书长我陪您一起走走。” “不必了。”厉元朗摆手阻止,“你跑了半天的路,还是早点歇息,我一个人想静一静。” “好吧。”穆广森点头答应,一脚油门开进大院。 这一天,厉元朗收获颇丰。 昨晚上任到今天,内容丰富多彩。 一到任就处理了停电事故,今天上午参加完干部大会,就听取魏兴福关于精诚化工的民事纠纷。 今晚,从徐光水那里了解到德平新城区变成鬼城的前后因果,还有德平市破破烂烂的老城区。 一大堆事情摆在他的案头,哪件事都需要认真对待,想出一个合理解决方案。 党委和政府之间,党委稍微轻松,政府却是最为繁忙的。 党委只需把握大方向,说白了书记定调子,市长去执行。 书记不折腾还好说,要是碰到一个不消停的主儿,可够市长忙的了。 今天一个政策,明天一个指令,后天一个突发奇想,那么,市长就要按照书记意图去落实。 书记和市长级别相同,可因为党委高于政府,市长实际上低于书记。 要把一届班子形容为一个班级的话,书记是班长,市长就是副班长。 一般来说,任何重大决策,包括人事议题,书记事先都会和市长商量沟通。只有二人达成一致后,才会送到常委会上研究。 只要他们同意,基本上都能通过。 这也造就了大部分地方,一二把手的微妙关系。 就是服从和被服从。 是主动服从还是被动服从的问题。 就像陈玉书那样,她本身强势,原来的王海臣性子软,事事不和陈玉书计较,唯命是从。 现如今轮到厉元朗,他至今还没有和陈玉书单独接触过。 可是从昨晚上的反应来看,陈玉书已经完全把持住常委会,她在德平市有说一不二的地位。 看起来,今后在和陈玉书相处时,厉元朗要审时度势,小心谨慎。 五月份的德平市,万物发芽,已然一点点步入夏天了。 气温不冷也不热,就是昼夜温差大。现在是晚上九点钟,刮起的西北风凉意浓浓。 厉元朗禁不住裹了裹衣领,沿着路边往前漫步目的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十字路口前,老远看见围了一群人。 出于好奇,厉元朗迈着方步走了过去。 到近前一看,是两辆车发生剐蹭。 一辆是黑色奔驰大g,另一辆则是白色大众宝来。 正在争吵的是两名男子,一个是四十多岁,戴着眼镜的中年人。 另外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子,个子瘦高,一手插在裤兜里,用另一只手指着男人颐指气使叫嚣道:“你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碰了我的车,你就得赔,非让你赔倾家荡产不可!” 男人不甘示弱的说:“是你擅闯红灯在先,你还有理了。好,一会儿等交警来了,看他们怎么处理你。” 小伙子一撇嘴,“谁来都不好使,你剐了我的车,就是你的错。” 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来往嘴里一扔,咬住后冲着看热闹人群一瞪眼珠,“看什么看,都给我滚!” 还别说,小伙子嚣张气焰真把看热闹的人群吓走不少。 很快,就只剩下三五个人,其中就有厉元朗。 他倒是没心思看这些,只不过,那个中年男子十分眼熟,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了。 小伙子见还有人不走,用夹烟的手指挨个指了指,“你们耳朵聋啦,还看个屁!都滚远点,当心小爷我找人废了你们。” 就在此时,不远处驶来一辆警车,停在路边后下来两名身穿制服的交警。 他们首先询问了一些事情,听到小伙子闯红灯有错在先,专门把小伙子叫到一旁。 厉元朗清晰看见,小伙子不急不慌,掏出手机打起电话,并把手机递给交警,让他接听。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交警边听边点头。 把手机递还给小伙子后,这名交警又把中年男子叫到一边,低声说些什么。 只见男子面露惊讶神色,无奈直摇头。 事已至此,厉元朗猜出大概,准是小伙子那个电话起了作用,中年男子认输了。 钻进轿车一打方向盘,率先驶离剐蹭现场。 小伙子满意的笑了笑,冲两名交警一挥手,奔驰车轰鸣着也开走了。 真没劲! 一起交通事故,以这种方式结束。 让附近看热闹的人迅速消失,各忙各的了。 厉元朗也没了散步兴趣,转身顺着原路往回走。 他低着脑袋正走着,就见穆广森开车急匆匆赶来,停下让他上车。 “你回吧,没多远我自己走回去。”厉元朗摆了摆手。 穆广森一寻思,反正也就几百米,没再坚持,原地调头开走了。 厉元朗又走了不到百米,身后行驶来一辆车,嘎吱一声,竟然稳稳停在他身边。 这是谁? 厉元朗还在纳闷,却见从驾驶侧下来一个人,正是那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那人大步过来,站在厉元朗面前主动打招呼,“您是厉元朗厉市长吧?” 厉元朗点着头,“你是……” “我叫吴戈,想起来没有?几年前,在允阳市酒店,我们见过面……” 吴戈,名字有点印象。 怪不得看他眼熟,不过,厉元朗还是记不起来,吴戈到底是谁。 见厉元朗还没完全想起来,吴戈继续提醒他,“我那时是谷政纲的秘书,还参与考验你呢。” 哦,厉元朗恍然大悟,终于记起来了。 “吴秘书,你当初用一张报纸偷偷监视我,说实话,你监视水平有待提高,被我一眼就发现了。” “哈哈!”吴戈大笑起来,感触说:“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有六七年了。你从原来一个乡镇书记,到如今成为主政一方的市长,时移世易,不可同日而语。” “重新认识一下,厉市长,我叫吴戈。”说着他主动伸出右手。 厉元朗的手和吴戈紧紧握在一起。 不管咋说,在德平遇到熟人,厉元朗心情大好。 “厉市长,方便的话,我们找个肃静地方坐一坐?”吴戈向厉元朗发出邀请。 厉元朗正有此意,不知道几年过去,吴戈为何出现在德平市。 不管他和谷政纲有什么恩怨,这跟吴戈没有关系。 吴戈选了一家咖啡厅的包间,坐定后,征求厉元朗意见后,点了两杯研磨咖啡和一份点心。 等咖啡的工夫,吴戈递给厉元朗香烟。 厉元朗纳闷问:“我记得你好像不抽烟?” 吴戈苦笑道:“岁月能改变一个人,同样,一件事也能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包括他的习惯。” 他这是话里有话,厉元朗支起耳朵,静待吴戈的下文。 第1101章 得罪人的下场 “五年前,我就到德平市下面的安亭县当了县委副书记,是作为县长继任人选做的安排。不成想,谷政纲出了事,我也受到牵连,调到德平市教育局任排名最后的副局长。” “除了管后勤,就是整天喝茶看报纸混日子。” “你来德平市担任市长,我一早就听人说了。今天上午的干部大会,我没机会参加,不过,我倒是想要见一见你这位老朋友的。” “想不到无心插柳,其实我在剐蹭现场就认出了你,只是不方便相认。这不,我开车兜了一大圈,看到没人注意,这才赶过来见你。” 吴戈看似风轻云淡的讲述,实际上日子并不好过。 秘书是领导的心腹,与领导的命运休戚与共。 领导好,他得道;领导出事,自然受波及。 厉元朗抿了一口咖啡,问道:“刚才剐你车的那个小伙子,你是占理的,为什么不了了之?” 吴戈惨然说道:“那小子之所以猖狂,是因为他给交警支队的副队长打了电话,指名道姓的和人家说话,足以说明他背景强大,咱惹不起,既然惹不起就只能躲了。” “这人是谁?”厉元朗眉头微微一蹙,“这么牛气。” 吴戈摇了摇头,“不知道,反正在德平市面上,这种人多了去,大家早都习以为常,见惯不怪了。” 厉元朗把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身体朝后靠了靠,“吴局长,正好你在教育局,我想问一问,市一中和六中都不同意在新城开分校,实验小学和幼儿园的搬迁计划也搁置了,这里面除了交通不便外,还有深层次原因吗?” “你问的这事啊……”吴戈摸着马克杯犹豫起来。 “吴局长,你不要有顾虑,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下午我去了一趟新城,看到那么多空房子闲置,实在可惜。要是利用好了,不仅能够改变居民的居住条件,还能更好的带动周边环境发展,一举两得的好事,政府有责任付诸实施。” “唉!”吴戈无奈摇了摇头,“厉市长,你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恐怕有难度。” “为什么?”厉元朗面露不解。 吴戈思虑再三,一狠心说道:“田嘉义得罪人了。” 厉元朗一愣,“田嘉义是不是嘉明房地产的老总?他得罪谁了?” “我听人说,是王市长下令,暂停学校和医院的搬迁工作,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 厉元朗并没有继续追问,心里已经有数。 回到住处,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这位厉元朗市长在接下来的半个月内,只是深入到全市各区县的企业中,每到一地,认真听取了解情况,并没掀起大的波澜。 常务副市长邝早辉在和徐光水聊天时说:“我可是听说过,这位厉市长在顺通公司那会儿,刚上任没多久,就把时任佳白市的政法书记鲁强拿下了。你说,他都来了半个月,也没见有什么大的动作,我看,他还不如王海臣有魄力呢。” 徐光水微微摇着头,“谁知道,领导心里想的是什么,咱不好揣测。” 邝早辉唉声叹气,没再说什么,可神色中已经显现出莫大失望。 最近一段时间,厉元朗生活相当有规律。 白天忙于工作,吃过晚饭后,都会在穆广森陪同下,在市政府住宅小区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这天晚上,厉元朗走在公园的林荫道上,忽然从旁边树林中窜出一个黑影,直接扑向他。 穆广森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得够呛。 反应过味,迅速冲过去,护在厉元朗身前。 厉元朗也是一惊,借助路灯的灯光定睛一看,眼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穿着普通,头发蓬松,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穆广森厉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男子连忙摆手,“厉市长,我不是坏人,我叫田嘉义……” “田嘉义!”厉元朗喃喃道:“你不是嘉明公司的老总么,怎么……”指了指田嘉义浑身上下,“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唉,一言难尽。”田嘉义回答着,眼神不由自主的四下踅摸,十分警惕。 厉元朗这些日子竟忙于走访县区了,原本打算过几天去嘉明公司的,万不成想,竟在这里看见神色不佳的田嘉义。 怎么说,田嘉义也是一家公司大老板,混成这个模样,大大出乎厉元朗的预料。 “厉市长,这里不是说话地方,您要是不介意,前面有我的一辆车,我们去车里说话吧。” 穆广森十分警觉,正打算替厉元朗回绝。 厉元朗观察到田嘉义清澈的眼神,不像是心怀叵测,拍了拍穆广森肩膀,“我们去一趟也无妨。” 于是,二人跟随田嘉义走出公园,路边停放一辆微型面包车。 田嘉义拽开后车门,穆广森率先钻进去,随后露出脑袋,示意厉元朗可以上来。 厉元朗坐在中排座椅上,田嘉义坐在他前面,转过身来叹了一口长气,“厉市长,不瞒您说,我已经躲起来好一阵子了,要债的人太多,已经把公司的门给堵上了。” 厉元朗没有插话,静静听着田嘉义往下诉说。 当初,田嘉义拿到新城开发项目,着实兴奋得好几晚睡不着觉。 市里是用位置较好的棚户区地皮,置换他建设新城。 这两处棚户区拆掉后,建成商业住宅,凭借好地段,不愁卖不出去。 田嘉义找专业人士计算过,这个项目做完,自己会赚得盆满钵满,一辈子花不完。 有了这个信心,田嘉义决定大干一场。 把所有房产作抵押,向银行贷款,还东挪西凑,倾其所有,筹措到一大笔资金,全部投入项目中。 一开始,棚户区拆迁和新城建设都很顺利,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进行。 在新城建设过程中,王海臣特意给田嘉义打了招呼,让他把新城楼房的水暖安装包给一个叫何彦武的人。 何彦武在德平市开了一家水暖器材商店,田嘉义知道他的一些情况。 何彦武做买卖没问题,关键他没有安装水暖的资质。况且,田嘉义有自己长期的合作伙伴,双方合作多年,彼此信任和熟悉。 可王海臣是市长,田嘉义得罪不起。 而且,何彦武还是王海臣老婆的远亲,这个面子,田嘉义无论如何都得给。 没办法,他只好说服合作伙伴,将新城楼房一半的水暖安装交给何彦武去做。 结果这一试不要紧,很快他就发现问题。 何彦武使用质量不合格的器材,以次充好,这对于严把质量关的田嘉义来说,绝对不可接受。 多次劝说无果后,田嘉义断然解除与何彦武的合作。 并把这件事向王海臣做了解释汇报。 王海臣没多说什么,还夸赞田嘉义做的对,他支持。 本来以为这事就此结束,令田嘉义大感意外的是,过了一年,王海臣突然下令暂停医院学校往新城的搬迁计划。 理由是,教职工嫌新城距离老城太远,不同意去新城上班。 这时候的新城建设已经接近尾声,老城区那边也都拆迁完毕。 而且,新城预售出不少楼房。 在这么个关口,市里突然的决定,彻底打乱田嘉义的计划。 一听说,新城没有医院学校,不少购买预售房的房主,纷纷前来退房,一时间,把售楼处挤得水泄不通,人满为患。 这波退房浪潮,可把田嘉义急得抓耳挠腮。 赶紧去找王海臣,可是王海臣却在这个时候生病,去省城住院治疗了。 田嘉义又赶往省城,一到住院区,就被王海臣的秘书拦住,说医生再三嘱咐,王市长不能接见客人。 直接把他打发回来。 第1102章 放松心境 王海臣这一招,打蛇打在七寸上,公报私仇,把田嘉义逼到了死角。 既然王海臣这条路走不通,田嘉义便去找常务副市长邝早辉。 邝早辉说他做不了主,不过给田嘉义出主意,王市长不行,可以找陈书记试一试。 田嘉义跟陈玉书没什么交集,通过拐弯抹角的关系,总算和陈玉书的秘书丁瑶搭上了线。 丁瑶是个三十二岁的少妇,跟随陈玉书五年,深得陈玉书信任。 为了讨好丁瑶,田嘉义准备了丰厚的礼物,彰显出诚意十足。 丁瑶坚决不收,明确告诉田嘉义,这是他和王市长之间的事情,陈书记不好插手。 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王市长那边点头,这事才有转机。 丁瑶这么一说,等于堵死了陈玉书这条路。 话是这么说,可田嘉义无论怎么去找王海臣,每次都被他的秘书挡了回来,根本见不到王海臣本人。 即便田嘉义又通过其他关系,托了好些人,可都石沉大海,一点效果没有。 而当初那些合作伙伴得此消息,银行的、施工方、供货方纷至沓来上门催债,再加上退房户,把嘉明公司弄得鸡犬不宁,都影响到了正常工作。 这不,田嘉义没办法了,偷偷躲到市郊一个偏僻地方不敢露面。 直到现在,他听说王海臣辞职,新来的厉元朗为人正义。正常渠道他不敢走,只好出此下策,偷偷拦住厉元朗,求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厉元朗听完田嘉义的诉说,略作沉思,说道:“田总,新城的情况我掌握到一些,你容我慢慢了解。不过请你放心,我们市委市政府绝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 “厉市长,请你要尽快,再往后拖下去,我真支撑不住了,要是公司倒闭,我、我这一辈子就全完了……” 田嘉义无比动容,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眼圈都红了,差点痛哭流涕。 厉元朗心情沉重,凭直觉,田嘉义的话可信度很高。 第二天是周六,厉元朗早起洗漱完毕。 保姆做好早餐,他刚端起饭碗,手机就响了,一听是吴戈的声音。 “厉市长,你好,我是吴戈。” “吴局长,你好早啊。” 吴戈笑说:“不算早了,这都七点钟了。厉市长,不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说实话,和吴戈通话,厉元朗很是放松。 虽然他和吴戈接触不多,感觉吴戈不像一般下属那样,对他阿谀奉承,小心谨慎,完全放不开。 更像是老朋友间的聊天,没有功利性,没有利益驱使。 “哪来的安排,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了解一些情况。” “厉市长,还是要劳逸结合,多接近大自然为好。要是你没安排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好去处,青山绿水,景色怡人,我们去放松一下心情如何?” 厉元朗想了想,点头答应,“也好,我今天就听你的安排了。” “行,你看我们八点出发怎么样?”吴戈征求道。 “可以。” 八点整,吴戈开着他的白色宝来,出现在厉元朗家门口。 厉元朗周五就给穆广森放了假,让他回海新市看望老婆。 自己老婆不在身边,不能让人家新婚小两口长期分居吧。 厉元朗坐到副驾驶位置,吴戈笑了笑没说什么,一脚油门,宝来车开出市政府住宅小区,直接奔城外开去。 路上,厉元朗说道:“上次你提到田嘉义得罪人了,因为什么和王海臣同志闹出不愉快。” 吴戈握着方向盘,点头说道:“外面都在传这件事,王市长有个亲戚叫何彦武,他原本承包了新城部分楼房的水暖安装,却被田嘉义解除合同,王市长对此十分恼怒。” “所以,他就采取叫停学校医院的搬迁,以此报复田嘉义?” 吴戈呵呵一笑没有说话,实则已经代替了默认态度。 如此说来,王海臣的报复之心倒是稳准狠。 他能忍受一年,直到田嘉义把所有资金都投入到新城的房子里,才出此一策,让田嘉义变得血本无归。 只是厉元朗也纳闷,这和他掌握到王海臣软弱性子大相径庭,他能有这种手段,令厉元朗倍感意外。 刚才的谈话,在吴戈没有向继续深入的情况下,厉元朗也不聊了。 他目视前方,脑海里思考着如何破掉这个局。 看起来,有必要去看望一下这位王市长,和他好好沟通了。 吴戈领厉元朗去的地方,位于德平市下辖的安亭县。 他在那里当了好几年的副书记,想必这个地方经常来。 的确,正如吴戈所说那样,这里位于群山之间。 四周郁郁葱葱,是一个接近大自然的农家院。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 盖了好些个木板房,用人工搭建的木桥相连。脚下溪水潺潺,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一般。 人在这里,能够忘记城市的喧嚣,忘记一切烦恼。 静心呼吸着清爽的大自然味道,愉悦心情。 想必之前,吴戈早就联系好。 郝老板亲自在大门口迎接,笑呵呵和厉元朗握手说:“欢迎领导视察。” 他一口一个领导叫着,厉元朗猜出对方已然知道自己的身份。 在信息如此快捷的今天,他想隐瞒是不可能了。 “郝老板,不要客气。我只是来你这里消遣散心游玩。你的生意如何?” 郝老板局促的说道:“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游客也多了起来。不光有咱们安亭本地,还有德平市,甚至省城也有游客开车前来,为的就是享受大自然风光。” 厉元朗微微点头,“你这里建设的不错,接近大自然的主题构思很好。现如今城里人对于车水马龙的高楼大厦早已厌烦,能够回归大自然怀抱,远离城市的繁闹,很好。” 郝老板滔滔不绝介绍起来,说他们这里还有果蔬采摘,钓鱼,晚上有篝火晚会。 吃的都是无公害的绿色食品,尤其这里的鱼都是从附近池塘里打捞上来。 尽量还原以前的生活场景,让大家仿佛置身于几十年之前的氛围。 厉元朗赞同说:“国人喜欢怀旧,特别是年龄大的人,这种情怀越强烈。你们要充分抓住这一点,好好把你们的生意做强做大。” “多谢领导指教,我一定谨遵领导的要求,回去认真学习研究和落实。” 厉元朗连连摆手,“我就是随便说说,不要把我的话当成你们必修的发展规划,一切还是按照你们的设想为好。” 郝老板还要继续作陪,吴戈见机行事,说道:“郝老板,有事你去忙吧。” 郝老板知趣的摆手告辞,返身去安排午饭了。 厉元朗和吴戈在小桥上并肩走着,时不时向他询问附近的山水。 走到一个木头搭建的亭子里,正好附近无人。 吴戈提议道:“厉市长,我们坐一会休息一下?” “好。”厉元朗在亭子中间的圆桌边的木椅子坐下来。接过吴戈递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望向四周景色。 好惬意啊! 厉元朗难得有了这番感受。 一晃,到德平上任二十几天了,他终于有了心情舒爽的感觉。 连日来的工作,尤其是目前诸多事情繁杂,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来。 吴戈约他出来散心,提议真是不错。 “厉市长,你看那边。”吴戈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山脚下一处地方。 厉元朗顺着吴戈手指望去,不禁问道:“那一块一块的白色东西是什么?” 吴戈随口回道:“这东西叫茯苓,是一种真菌。” “你说什么?”厉元朗双眉一蹙,惊问起来。 第1103章 诗句的真实呈现 这个词语,在厉元朗的大脑回路中立刻闪现。 他眯起双眼,逐渐回想起金可凝临死之前在他耳边念叨的那句话。 水绿水,青山青, 青山水绿含苦丁。 丁上人家桥上坐, 望眼欲穿盼茯苓。 回首望向四周环境,青山绿水,自己此刻不正是坐在桥上的亭子里吗? 而且,这句诗里面分别提到两种植物,一种是苦丁,一种是茯苓,全都具有药用功效。 厉元朗拿起手机,调出照相功能,放大后仔细查看长着大片茯苓的那处地方,希望有所发现。 “厉市长,你在看什么?” 厉元朗晃了晃头,“我也说不准,想去那里看一看。”他抬手指向对面长满茯苓的地方。 吴戈眨着眼睛瞅了又瞅,“那地方地势陡峭,需要专业人员陪同。这样,我去找郝老板,让他想想办法。” “辛苦你了。”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站在栏杆边,双眼紧紧盯住对面的山脚下。 这里距离对面有一条小河,从小河到山脚下,目测不超过五百米,还是很近的。 金可凝死之前,讳莫如深的提到,金老爷子除了在北陀山藏有大量金条和古董字画之外,还有一处藏宝地。 当时金可凝就是留下这段诗句,之后误食而亡。 厉元朗对于这首诗一直解读不透,看到此时此景,才让他迅速回想起来。 他不是贪财,因为所有东西都是国家的,都应全数上缴,就像在北陀山那样。 不能个人曾经的占有而改变事实本身。 这是他的原则。 所以,他一定要去那里看一看,哪怕没有发现,也必须也要这么做。 不大一会儿,吴戈和郝老板匆匆赶来。 郝老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熟悉一切。 只扫了一眼,他便说:“领导,这是望眼峰。据传,古时候,山脚下有一户人家,丈夫常年在外当兵打仗,妻子每天都要爬到山峰顶上盼着丈夫归来。天长日久,老百姓就管这座山峰叫望眼峰了。” 吴戈忙问:“我看那块长着茯苓的地方地势陡峭。对了,似乎有一道缝隙,人可不可进去?” 郝老板摸着下巴缓缓说:“这么高,除了专业攀爬人员,就只有前村的郝三爷可以试一试了。” 郝三爷是郝老板的堂叔,今年刚满七旬。 年轻时常在这一带采摘药材,望眼峰他徒手都爬上去好几次了。 只是年岁大了,郝老板也保不准老爷子能不能行。 “联系专业攀岩机构呢?”厉元朗问道。 郝老板分析说:“倒是可以,不过对方需要先派人了解地形地势,做相关准备。这样机构德平市没有,海新市有。如此一来,最起码十天以上才能进行。领导,您着急吗?” 能不急吗? 以前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也就罢了,现在就在眼前,不能一窥究竟,厉元朗始终心里长草。 “郝老板,这样,先把你堂叔叫来,能不能爬得上去另说。他熟悉这里,过来看一眼也是好的。”吴戈提议道。 “可以。”郝老板同意,请厉元朗和吴戈去他的办公室里喝茶等候,他亲自开车去前村接郝三爷。 郝老板的办公室伫立在民宿房中间,外观看上去没什么差异,里面却别有洞天。 装修考究,一应现代化的布置,还铺上了厚厚的地毯。 厉元朗和吴戈坐在松软舒服的沙发上,品着今年新茶,聊起了天。 厉元朗没有隐瞒,道出曾经有人送给他一首诗,还当面背诵出来。 自然了,他没有说出金可凝的名字,更不会暴露她的身份。 “这首诗里面的词句描写,和我刚才在亭子里看到茯苓有很大相似之处。”厉元朗说道:“所以我觉得,现在是揭晓答案的最佳机会。” 吴戈略微蹙起眉头,把厉元朗道出的那首诗写在纸上,一句句的分析起来。 “厉市长,你分析很对,这首诗里的词句和我们刚才看到的情景一致,尤其最后这句都提到了‘望眼’二字,不就是指的望眼峰嘛。” 吴戈说到这里,话题停止。 厉元朗自然明白,吴戈一定对望眼峰里到底藏着什么很感兴趣。 他收起好奇心没有问下去,显现出做过秘书的好习惯。 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更不要问。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郝老板匆匆进来。 对厉元朗毕恭毕敬的说:“领导,我三叔来了,只是……”扫了一眼吴戈,“他要单独见你。” 吴戈知趣的站起身,“你们聊,我去外面抽支烟。” 等吴戈离开,郝老板从门外领进来满头白发的郝三爷,介绍给厉元朗认识后,他也转身出去,把门关严。 郝三爷个子不高,背不驼,腰杆绷直,两眼晶亮放光,一看就是个身子骨相当硬朗的人。 “郝三爷,您请坐。”厉元朗客气的指了指沙发。 谁知,郝三爷并没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坐下,而是背着手上下打量厉元朗若干眼,好一会儿才问:“你跟金家什么关系?” 厉元朗十分惊讶。 郝三爷提到金家,说明他一定了解很多。 他也不藏着掖着,直言说:“金老爷子的孙女是我前妻,不过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郝三爷对此并无任何表情变化,“她生前和你说过什么?” 厉元朗便把那首诗念了一遍。 郝三爷认真听着,点头说:“一点不差,你就是那个有缘人。” “郝三爷,您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厉元朗不解,本能驱使他要问个明白。 郝三爷根本没回他,而是说:“今晚十点整,你在脆心亭等我,我带你去望眼峰。” 然后,迈开大步走了出去,刚到门口又一转身,“记住,只许你一个人来,要是有外人跟着,你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一开门,消失在厉元朗的视线中。 郝三爷的反常举动,厉元朗更是迷惑不解。 他遵守郝三爷的叮嘱,再次面对吴戈的时候,对此一字不提了。 吴戈知趣,厉元朗不说他绝对不问。 中午,郝老板宴请厉元朗和吴戈,在餐厅吃了农家院特色菜。 有鱼有肉还有蔬菜,都是本地生产的绿色食品。 厉元朗喝了两杯自酿粮食酒,吃饱喝足就在民宿木屋休息。 由始至终,吴戈不再问厉元朗有关望眼峰一个字。 仅从这一点上,厉元朗对他印象非常好。 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厉元朗一觉睡到自然醒。 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了。 吴戈的房间在他隔壁,厉元朗把他叫进来,一起去餐厅吃了晚餐。 郝老板过来,晚上有篝火联欢,还有文艺表演,他事情繁多,喝完一杯酒就去忙了。 吴戈陪着厉元朗喝了一点酒,吃过饭,厉元朗没去篝火晚会现场,待在房间里和老婆打电话聊天。 他没有提及晚上的行动,生怕白晴惦念。 厉元朗实在搞不懂,郝三爷为何选在夜里十点去望眼峰,还不允许别人参与,只有他们两个。 郝三爷越是神秘,厉元朗的好奇感陡然猛增。 望眼峰里,到底埋着什么东西? 小清清一切安好,陆临松一直服用按照郎英轩开具的药方,身体正在往好的方向康复。 最主要的是,他的心情好多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地里种的蔬菜瓜果都已经结出果实。 陆临松每天都扎在地里,结出的果实像得了宝贝一样,都舍不得吃,就这么捧在手心里看着,欣赏着,美滋滋的笑着。 反正白晴看到老爸现在这样子,就像一个小孩,还是童心未泯的孩童。 不管怎样,只要老爸开心,快乐,白晴也跟着高兴。 等待是一种煎熬,尽管电视节目丰富多彩,外面空地上还有热闹的篝火联欢晚会,厉元朗无心观看。一遍遍看着时间,忍不住微闭双眼,他睡着了。 第1104章 险中有险(上) 要不是手机定了闹铃,厉元朗有可能错过时间。 随着闹铃声响起,厉元朗本能的睁开双眼,一看九点五十五分。 他麻溜的去洗了一把脸,穿戴整齐,急匆匆赶往脆心亭。 所谓脆心亭,其实就是白天那个木头亭子。 等厉元朗赶到时,正正好好十点。 借助月色,平静的水面上一个人影不见。 厉元朗正在疑惑之际,不远处划过来一条小船,一个黑影冲着他亮起手电光,闪了三下。 厉元朗明白,准是郝三爷向他发出登船的信号。 他用手机照亮,顺着木制楼梯走到河边,卷起裤管,淌着冰凉的河水走到船边。 郝三爷伸手把他拉上去,坐在船上,郝三爷闷声提醒他一句:“坐稳了。”然后划着船直奔对岸而来。 “郝三爷,您怎么知道金家和那首诗?”反正就他们两个人,厉元朗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年轻人,我是受人之托。”郝三爷怅然道:“几年前,有人托付我,谁要能够背出那首诗,谁就有权利知道望眼峰里面隐藏的秘密。” “托付您的是金家人?” 郝三爷摇动着船桨,微微点头,“当然是金家人了,至于是谁我不清楚,也不方便告诉你。不过,你提到的金可凝我是知道的,她可是金家的掌上明珠,只可惜小小年纪就撒手人寰,实在可惜。” “望眼峰里面藏得什么东西,您老一定知道吧。” 谁知,郝三爷却摇起了头,“里面是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一条可以走到洞口的路。这条路,只有念出那首诗的人才有资格踏入。” “年轻人,你不要再问了,等到你进去之后,就什么都明白了。” 厉元朗暗舒一口气,算了,反正答案就要揭晓,只有等着就是了。 大约用了二十分钟,小船划到对岸,停稳后,厉元朗和郝三爷两个人下了船。 郝三爷用手电照亮走在前面,厉元朗紧随其后,朝着望眼峰徐徐靠近。 这里没有路,全凭郝三爷的记忆,穿梭在半尺高的绿草之间。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二十几分钟之后,走到望眼峰脚下。 只见郝三爷抬头向上望了望,并用手电筒照了半天,指了指旁边一条陡峭的小路,叮嘱厉元朗,“你要紧贴着石头走,不要往下看,千万别往下看,要不然你会害怕的。” 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郝三爷的意思他清楚不过。 是担心他往下看,会感觉到陡峭深邃,影响到前进效果。 可是不借助任何辅助工具,单凭胆量,对厉元朗可是一项具有相当难度的挑战性。 为了搞清楚这一切,厉元朗一咬牙关,深呼几口气,跟在郝三爷身后,身体紧贴在石壁上,沿着只有半米宽的坡道,慢慢往上挪动。 随着斜坡的高度上升,厉元朗的心脏加快跳动,后背免不了嗖嗖直冒冷汗,把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 厉元朗不管那个,一门心思望着前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走下去,一定坚持走下去! 在他坚毅不拔的信念驱使下,厉元朗一点点向上移动,眼睛目视前方,不看脚下,向着他也不知道的目的地前行。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厉元朗的胆量备受煎熬和考验。 他咬牙坚持,没有半途而废。 反正走了这么远这么高,要是打了退堂鼓,就白遭这份罪了。 不知过去多久,终于,郝三爷停下脚步。 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四周,尤其是他身前那一片区域,似乎在寻找什么。 犹豫良久,郝三爷伸手在石壁上摸来摸去,难道这块有机关? 果不其然,郝三爷似乎摸到什么了,他把手电筒交给厉元朗,随后,两只手扣住石壁上的缝隙,只见他暗自用力,叫了一声“开”。 别说,一块石壁竟然被他挪开一条缝隙出来。 不算很大,但是一个人侧身完全可以走进去。 “你跟着我,别乱走。”说罢,郝三爷侧起身体,慢慢朝里面走进去。 厉元朗用手电筒给郝三爷照亮,自己也学着他的样子,身体被石壁前后夹着,一点点往里面一步步挪动。 好在这一段路并不长,大约只有二三十米的样子。 当他们穿过缝隙,面前出现很宽的一条路,即使两个人并排都没问题。 厉元朗大喜过望,他猜想,距离所谓的门口应该不远了。 还别说,这么走着也就十来分钟的样子,郝三爷走到一处石壁前,驻足说道:“好了,到地方了。” 厉元朗马上用手电筒往石壁上照了又照,本以为这里有机关。 他想错了,半人高的石壁上面,只堆起几块石头堵着什么。 郝三爷指着石头说:“咱们一起把这些石块搬开。” “好。”厉元朗应承着,和郝三爷分工,郝三爷迈上去搬石头,厉元朗在下面接住,一块一块放在脚边。 就这样,二人通力合作,搬掉十几块不大的石头后,赫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郝三爷从腰间抽出一条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舒了一口长气,“洞口找到了,年轻人,我就不陪你下去了。” 厉元朗微微一怔,“您老让我一个人下去?” 说实话,在夜深人静的荒郊野外,厉元朗一个人进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里,这种胆量一般人还真不敢一试。 郝三爷解释道:“我受人之托,指给我这个洞口的位置。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至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人家告诉我,不要我看到,因为只有你才有这个资格。” “现在机会就摆在你面前,进去不进去你自己选择。丑话说在头里,你要是不进去,或者明天找别人过来,我保准你再也找不到那个机关。这里面将永久封存,谁也没有机会踏入了。” “好了,时间还早,一直到天亮前,你若是还做不出决定,就等于放弃了。”说罢,郝三爷蹦下来,蹲下身体,掏出烟袋锅,点燃之后,吧嗒吧嗒,一口接一口的抽起来。 既然已经到了山洞口,还怕里面藏着妖魔鬼怪不成。 厉元朗索性一咬牙,使劲说道:“郝三爷,把手电筒借给我。” 郝三爷吸着烟袋说:“你拿去吧。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并送你回去,决不食言。” 厉元朗原地深呼几口气,鼓起勇气,壮着胆子,迈向山洞口,先把脑袋探进去。 立刻感受到一股冰凉气息迎面扑来。 有了这股凉气,说明山洞是通风的。 厉元朗躬着身体,慢慢摸进去。 往下一照,真不错,脚下有几块石头,就像人工的石阶一样,没费多大力气,厉元朗便到了地面上。 他用手电筒四下踅摸,旁边全是石壁,只有面前一条路可走。 厉元朗再次稳住紧张情绪,使劲深呼吸,这才迈开双腿,一步步朝前方走去。 踩着脚下石头,厉元朗慢慢走着,并用手电筒照向前方,寄希望能够有意外之喜。 要是按照金可凝说法,这里面应该藏有比在北陀山还要有料的东西。 是金条?还是古董?亦或其他什么财宝? 以金老滑的秉性和爱好,厉元朗认为古董文物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至于金老滑到底收集到多少珍惜古董,到目前还是个未知数。 北陀山都有那么多了,这里只多不少。 当初金老滑为了金家能够东山再起,积蓄了许多无价之宝。 北陀山是一小部分的话,这地方将是金家的全部家底。 厉元朗越想越兴奋,越想越激动。 走了几十米远,面前突然变得开阔起来。 厉元朗站住,用手电筒四下里照着。 此时,他辨不出来哪是前哪是后了,只能用光亮去辨别。 忽然,他发现一样东西,仔细一看,顿时惊得大叫起来。 第1105章 险中有险(下) 啊! 不远处一把椅子上,竟然坐着一具森森白骨。 厉元朗顿感头皮发麻,头发丝竖起。 吓得手一滑,手电筒掉在地上,发出“吧嗒”清脆的声响。 他手忙脚乱的赶紧捡起来,后背的冷汗迭出,加上山洞内冰凉温度,厉元朗忍不住浑身一哆嗦,打了一个大大喷嚏。 接连深呼几口气,厉元朗迅速稳定心神,端起手电筒,壮着胆子,一步步凑近那具白骨。 直到这会儿他才注意到,看样子,白骨的骨架并不大,不是成年人,而是一个小孩子。 至于多大年龄,厉元朗猜不出来,也无法猜。 不过,这具小孩骨架身上还残存些许麻绳,生前一定是被绳子捆绑在椅子上,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再看这把椅子,看上去斑驳,仔细查看,竟然还有点点金漆。另外还有很像龙的雕刻。 厉元朗有些吃惊,莫不是传说中的龙椅? 龙乃是皇权象征,金黄色也是皇家独有颜色。 山洞里虽然没有厉元朗想象中的大批珍贵珠宝,而这把疑似龙椅的椅子,如果是真品,绝对价值连城,不是用多少钱可以衡量的。 此时的厉元朗,心情逐渐由惊吓转为好奇和激动。 他围着椅子看了又看,猜测出来,金老爷子毕生喜欢收藏,估计这把椅子才是他的看家之宝,中意之品。 不仅仅体现在椅子的价值上面,更彰显出来龙椅代表了什么。 权力,至尊无上的权力! 咦! 在距离椅子不远处有一个黑色兜子,由于在角落里,要不是厉元朗刻意寻找,还真不一定发现。 于是,他走过来弯腰捡起,抖落了灰尘打开一看。 里面好像装着几样东西,没等他仔细看清楚,就听到洞口那边传来郝三爷清脆的回音:“年轻人,天快亮了,回来吧。” “好,我这就回。”厉元朗嘴里应承,掏出手机准备把这里拍摄下来,尤其是那把龙椅。 奇怪了,手机黑屏,怎么弄就是不亮。 厉元朗清楚记得,手机来之前充满电,不应该啊。 越是着急,手机就越弄不开。 而那边的郝三爷还在洞口不断催促,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得放弃。 反正龙椅也跑不掉,等下次来再弄也不迟。 于是,厉元朗拎着黑兜子按照原路返回。 郝三爷把他从里面拉出来,什么也不问,只说:“快点下山,天亮就不好了。” 至于怎么个不好法,任凭厉元朗追问,郝三爷嘴上就像贴了封条,根本不回答。 真是个古怪老头。 回去后,郝三爷照例把厉元朗送到来时的地方,话不说一句,直接摇桨划船离开。 看他那样子,感觉像是赶火车一般,匆匆忙忙的。 厉元朗站在岸边,望着郝三爷消失的身影,无奈苦笑的摇了摇头。 回到房间,厉元朗赶忙打开那个黑兜子。 从里面竟然翻出来一套小孩穿的白色衣服裤子。 而且那件白色衣服上,至少有五个窟窿,每个窟窿周围都有黑色印记。 斑斑点点,大小不一。 厉元朗眉头皱起,点上一支烟边抽边琢磨起来。 怎么看,怎么像是有人在这件衣服的主人身上,一刀刀扎进去,弄得鲜血四溅。 还有,根据衣服尺寸大小,厉元朗判断应该是个孩子,顶多超不过五岁。 他奇怪了,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对一个几岁的孩童下此毒手,刀刀都在心脏附近,摆明了是要孩子的命。 再一回想那具绑在龙椅上的白骨,有理由让人相信,很可能衣服就是死者的。 直到现在,厉元朗依然搞不懂,龙椅上为何绑着一个小孩的白骨,想说明或者表达什么? 他翻遍了那个黑兜子,除了这套衣裤外,别无其他。 厉元朗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脑海里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一夜未睡,此时的厉元朗终于有了困意。 冲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没多久便进入梦乡。 这一觉厉元朗睡得很沉,睁眼醒来,天已大亮。 一看墙上挂钟,快九点了。 他赶忙坐起身来,拿过手机第一个打给了老婆。 这会儿,厉元朗不在隐瞒,将昨晚夜探山洞一事,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瞧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还这么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清清我们两个怎么办。”白晴忍不住数落厉元朗几句。 厉元朗嘿嘿笑着,“我这不好端端的,没事,就怕你担心,昨天才没告诉你。” “老婆,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说着,厉元朗在镜头前,当众展示了那件有扎痕的小孩衣服。 “我想查一查这件衣服,那具白骨让我毛骨悚然,睡觉直做噩梦,总有个浑身是血的小男孩要我给他报仇。” 厉元朗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继续说道:“我想让公安部门化验一下,毕竟这里面牵扯到金家,我不想德平市的人插手。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由谁来做最合适。你帮我出个主意,找谁最合适?” 白晴莞尔笑了笑,“以你目前状况,我觉得可以去佳白市找岳秘书。他现在是佳白市委书记,去了这么久,在公安口应该有信得过的人。” “还是老婆你聪明。”厉元朗惊喜道:“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说做就做。 厉元朗当即联系了岳志华。 “岳书记,我是元朗。” 岳志华哈哈大笑起来,“元朗,不,应该叫你厉市长。你上任这么久了还没向你道贺,怎么样?在德平市还好吧?” 厉元朗怅然道:“只能说还好。”话锋一转,厉元朗道出实情,想让岳志华帮他一个忙。 “你说。” 听完厉元朗想要化验一件小孩的衣服,岳志华深感这里面不简单,便说:“我今天正好没事,元朗,你过来吧,我请你喝酒。” 德平市距离佳白市本来不近,不过厉元朗所在的安亭县有一条近路,不走高速,需要在省道县道来回切换,两个多小时就能赶到佳白市区。 为了赶时间,厉元朗早饭都没顾得上吃,让吴戈载着他抄近路直奔佳白市。 此时的吴戈,已经化身为厉元朗的司机兼秘书了。 透过后视镜,他观察到厉元朗心事重重。 自从爆出那首诗,吴戈感觉到厉元朗整个人都变了,尤其昨晚之后,吴戈猜到厉元朗一定经历过什么。 多年的秘书生涯,造就了吴戈管住嘴巴的良好习惯。 别看他比厉元朗大几岁,身份上的差距,让他在赶往佳白市的路上,没有主动去问一句话。 只有厉元朗问的时候,他才会开口回答,仅此而已。 岳志华在他住处招待厉元朗。 一晃,哥俩也有几个月未见,难免要有说不完的话。 听到厉元朗面临的困境,岳志华娓娓说道:“元朗,这件事不能只凭田嘉义的一面之词,你要深入了解嘉明公司的具体情况,深度分析。” “以我的经验来看,这里面既然涉及到王海臣,他有公报私仇的嫌疑,那么,田嘉义为何不通过相关渠道上访?为何偏偏找你?” 厉元朗感叹道:“岳书记,这个问题我想过,我也分析过。我琢磨,田嘉义和王海臣之间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猜测,很简单,房地产开发商要想在开发属地取得成功,必定要和当地政府搞好关系。” “什么是黄金宝地?所谓黄金宝地,除了地理位置外,附近必须要有足够吸引购房者购买欲的地方。就好比学区房,要是没有好学校,房子就会一文不值。” “那么问题来了,只有政府有权把学校建在哪里。说实在的,就是建在荒郊野外,附近的一草一木都跟着身价倍增。” 第1106章 晴天打击 厉元朗继续侃侃而谈,“所以说,提升房价,政府占有主导地位。就目前而言,德平市的新城,附近没有学校医院大型商超等辅助设施,这就是硬伤。” “不管田嘉义如何,我的真实想法,就是要推动新城区的利用率。下一步,我打算先和陈书记商量,要征得她的同意。” 岳志华颔首道:“玉书同志的意见很重要。元朗,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预祝你的第一把火烧旺、烧透,烧一个马到成功。” 正说着,家里响起门铃声。 保姆出去开门,随即客厅里走进来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 岳志华指了指他介绍厉元朗认识,“这是我们佳白市局的段庆存副局长,老刑侦出身。元朗,我把你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你尽可放心。” 厉元朗主动站起身,和段庆存握手打招呼。 并且当场拿出那身衣裤交给他。 段庆存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凝眉说道:“谁这么狠心,竟然对一个几岁孩子下此狠手?” “你也认为刀口附近的黑点是血渍?”厉元朗好奇问。 “血渍经过长时间氧化,会变成深褐色。而且,时间越久,颜色越深,最后就是这种黑色了。” 段庆存说完,拿着东西急匆匆去化验了。 中午吃饭之时,厉元朗就此事情和盘托出。 岳志华经历过水婷月之死的处理过程,自然对厉元朗前妻知道一些。 何况,这里面涉及到的金家,特别金可凝,他同样不陌生。 不得不说,找岳志华帮忙很合适。 “你的大儿子丢失那年有多大?”岳志华听完后,略作沉思的问道。 “三岁吧。”厉元朗叹息道:“说实在话,我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净忙着工作了,没时间照顾妻儿和家庭,陪伴他们的时间太少了。” “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儿子丢失这件事。”厉元朗伤感道:“我亏欠他们的实在太多、太多……” “别说那些了,来,喝酒。”岳志华主动举起酒杯,和厉元朗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厉元朗由于心情不佳,加之昨晚睡得晚又急于赶路,身体疲乏,没喝多少就哈欠连天,岳志华就让他在家里的客房休息。 出来后,岳志华走到楼下的书房里,点燃一支烟,忧心忡忡的深吸起来。 他一直这么坐着,不知不觉坐了一个来小时,手机响起,正是段庆存打来的电话。 “岳书记,有个重要情况我要向你汇报。” 岳志华身体略微一颤,紧张问:“有什么发现?” 当段庆存长将他的最新发现告知岳志华后,岳志华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一时僵住。 “庆存,你要尽快查清楚,查仔细。” “岳书记,我可以负责任说,我的判断很准确。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得到您的帮助……” 放下手机,岳志华最不想、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缓缓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着,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厉元朗开口。 没办法,岳志华只好请求白晴的场外支援了。 厉元朗睡得踏实,一阵急促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老婆的号码。 接听后慵懒的说:“我睡着了,你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白晴果断说:“老公,那个叫什么郝三爷的老头有问题,你要马上抓捕他,他一定知道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内幕,他很关键。” “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嗯,肯定是的。”白晴支吾着又说:“还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等下会有人抽取你的血液进行化验……” “等等!”厉元朗忽地坐起来,“老婆,你跟我说实话,这是为什么?” 白晴沉默良久,方才极度痛苦的说:“佳白警方在白衣服里面,发现几个经过药水处理过的字体,所以……” “什么字?” “谷雨在此,血债血偿。” “什么!你再说一遍!” 白晴极不情愿的复述了八个字。 厉元朗手一滑,手机掉落在地。 难道是……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怎么会…… 谷雨失踪了,肯定失踪了。 金依梦再怎么恨自己,也不会对一个三岁孩童下毒手。 顶多把谷雨藏起来,让他一辈子找不到。 他嘴里不住念叨着一些否定的词句。 完全不顾及手机那边,白晴紧张的询问:“老公,你、你别激动……” 厉元朗傻傻坐在床上,大脑在这一刻变得一片空白。 岳志华很快推门进来,看到厉元朗发傻的模样,双手抓住他的肩头,不住摇晃起来。 “元朗,你要振作。事情不一定那么糟糕,万一是误判也说不定。咱们先抽血化验,配合他们搞清楚。” 在岳志华反复劝说下,厉元朗终究同意。 剩下的,就是等消息了。 岳志华始终陪在厉元朗身边,寸刻不离。 其实,厉元朗不是没想到这些。 只是他不愿意去想,是不想接受这么残酷的现实。 他尽量往别处想,以便麻痹自己。 岳志华问他谷雨失踪年龄时,岳志华已经有所担心了。 他了解金家的人,特别是金老爷子。 别看金老爷子外号金老滑,总认为他狡诈、奸猾,忽略了他手段狠毒的一面。 这种基因一辈辈的往下遗传,到了金可凝身上,她当初对厉元朗的所作所为,哪一个不具有这方面的原因。 金依梦也是如此。 当她有了仇恨和愤怒,强大的报复心理,促使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要她认为可以报仇,无所不用其极。 厉元朗遇险,不就有金依梦的影子吗?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厉元朗不肯接受的原因。 谷雨失踪,怎么会跑到金依梦手里? 这不科学。 所以到了现在,厉元朗一直不认为,也不想认为,那具森森白骨就是儿子谷雨。 厉元朗瞪着两只眼睛躺了一夜。 天明之时,白晴飘然而至。 这么重要时刻,白晴断然要陪在老公身边。 因为他需要她。 段庆存守在化验室里,拿到结果后,马不停蹄赶到岳志华家中。 在楼下,岳志华见到段庆存,“结果出来了?” “您请看。”段庆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纸递过来。 岳志华快速浏览完毕,冲着段庆存问:“抓捕郝三爷的情况如何?” “人去屋空,不知道去了哪里。”段庆存失望说道:“岳书记,毕竟在德平市地盘,我们佳白警方施展不开。” “这件事暂时为止,有新的任务,我会找你的。” “是。”段庆存领命转身离去。 岳志华手里捏着这沓纸,缓缓走上楼梯,到了二楼客房门口。 轻轻敲了敲门,“晴小姐,你出来一下。” 没一会儿,白晴走出房间。 岳志华示意她走到一旁的沙发里坐下,关心问:“元朗怎么样?” 白晴伤感直摇头,“还是一直瞪着眼睛不说话。” “叫医生吧。” “好,你来安排。”白晴露出无奈神色,“对了,结果出来没有?” “你看看。”岳志华把结果递过去。 白晴仔细看着,痛苦的摇了摇头,“衣服上提取的dna,和元朗有亲缘关系,肯定是谷雨无疑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元朗说。” 岳志华唉声叹气道:“不说也得说,那个山洞只有元朗知道,我们必须要进到里面查清楚。仅有血液是不够的,还要验一验白骨……” “也只有这样了。”白晴走到门口,深呼一口气,推门进去。 岳志华这会儿拿起手机通知秘书,让市医院立刻派最好的医生,迅速来他家里。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房间里传来白晴的惊呼声:“老公,老公,岳书记你快来,元朗他、他昏过去了!” 第1107章 藏不住的好奇心 二十分钟后,厉元朗被送进佳白市医院的急救室里。 白晴抱住胳膊,柳眉紧蹙,在急救室门口不停走着。 岳志华规劝好几次,让她去会客室里等待,都被白晴婉言谢绝。 期间,秘书过来不时提醒岳志华,今天是周一,还有会议需要岳书记主持,不能耽搁了。 白晴于是说:“岳书记你去忙吧,这里有我就可以了。” 岳志华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晴小姐,我把桑秘书给你留下,有事你让他去办即可。” 言毕,岳志华向桑秘书低声交代几句,这才离开医院。 白晴低目垂思之时,吴戈凑近,“您是白晴女士吧?我叫吴戈,是德平市教育局副局长。” “你就是吴戈。我听元朗提起过,是你带他去散心才发现那个山洞的。” “山洞?”吴戈面现惊讶之色,“什么山洞?” 白晴转移话题问:“吴副局长,你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吴戈解释道:“厉市长因病住院,我想,是不是通知德平市主要领导。毕竟他是一市之长,市政府没有他会出乱子的。” “你的想法很正确。”白晴想了想,调出个号码给吴戈看,“这是元朗秘书穆广森的手机号,麻烦你把这事告诉他吧。” “好,我这就打电话。” 看着吴戈远去的背影,白晴陷入深深沉思中。 半晌,白晴走到落地窗前,眺望远处,吩咐小兰把手机给她拿过来,拨了一个号码出去,贴在耳边徐徐说:“栾叔叔,我是小晴,有件突发状况,元朗昏迷了……” 与此同时,穆广森急得抓耳挠腮。 厉元朗不在家里,手机无法接通,堂堂一个大活人,愣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会失踪了吧? 一想到这里,穆广森有些吃惊。 要是厉元朗真的失踪,那可就是一件大事,非同小可的大事。 六神无主的穆广森,这个时候接到了吴戈电话。 他当然不知道吴戈是谁,却对吴戈反映的厉元朗昏迷之事,大为震惊。 冷静之余,立刻联系了徐光水。 “你说什么!”徐光水刚走进办公室,听到穆广森所说,整个人立时呆住了。 他和常务副市长邝早辉关系不错,都没打电话,直奔楼上邝早辉办公室。 邝早辉得知消息后,当即向市委书记陈玉书作了汇报。 陈玉书同样大感意外,指示道:“早辉同志,请你代表市委市政府,即刻前往佳白市了解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放下电话后,陈玉书又给岳志华打去电话,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 因为此事涉及到厉元朗的个人隐私,岳志华只是强调厉元朗属于突然发病,佳白市医院正在全力抢救,别的没说。 陈玉书心思缜密,她感觉到,事情绝非简单。两手花插在一起,托住下巴,深度思考起来。 邝早辉得到陈玉书的指令,带上徐光水乘车直奔几百里之外的佳白市。 在途中,邝早辉忍不住吐槽起来,“光水,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王海臣病还没好,厉市长又突发疾病,你说咱们德平是不是阴气太重了。” 车里除了司机就是徐光水,没有外人。 徐光水冷笑道:“不是阴气重,是有克星,专门克男人,克市长。” “嗯,你说的有道理,是有克星啊。”邝早辉意有所指的感叹起来。 厉元朗是受到强大刺激引起昏厥,不久后才醒过来。 为稳妥起见,留院观察数日,并且补充大量补脑的药物。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只允许白晴在身边照顾,暂时不能见其他人。 岳志华处理完公事,专门抽出午休时间赶来医院,透过窗户看到白晴紧握厉元朗的手,夫妻间说着话,他才算安心。 下午一点左右,邝早辉和徐光水急匆匆来到医院。 岳志华派市委办公室秘书长邰安忠出面陪同。 邰安忠对于厉元朗的身份一知半解,只知道他是德平市长,岳书记的好朋友。 至于白晴,不过就是厉市长的妻子而已。 白晴把自己安排之事,全盘告诉厉元朗,并且一再强调,衣服上的血和厉元朗有亲缘关系,并不代表那具骨架就是谷雨。 一切要等到栾方仁那边有消息了,再做判断。 反正安慰的话说了一大箩筐,总算让厉元朗能够心平气和,不在往坏处想了。 当她走出病房,正巧遇见邰安忠和邝早辉徐光水聊天说话。 邰安忠首先亮明身份,并把邝早辉徐光水引荐认识。 “白同志,我们是否借一步说话?”邰安忠提议道。 “好。” 随后,四个人走到相隔不远的会客室,落座后,邝早辉转达了市委书记陈玉书对厉元朗的问候。 白晴非常得体的说道:“请邝副市长转告陈书记,我和元朗谢谢陈书记的关心。元朗目前正在恢复当中,恐怕还需要留院观察一些日子,邝副市长要多替他担待工作上的事情。” “那是自然。”邝早辉理解说:“厉市长身体健康是我们同仁的最大心愿,真心祝福他早日康复。” 知道厉元朗并无大碍,稍作休养就能出院。况且,厉元朗在佳白市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邝早辉和徐光水对视一眼,便起身告辞,返回德平市。 二人坐进车里,邝早辉问徐光水:“厉市长爱人举止得体,说话有分寸,准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你知不知道他爱人是做什么的?” 徐光水摇头,“不太清楚,只知道厉市长家在汉岳省。” 邝早辉“哦”了一声,告诉司机,“开车吧。” 红旗轿车徐徐驶出停车位。 刚开走,后面一辆白色越野车急忙拐过来,准备抢占他们空出的车位。 由于白车开得着急,操作不当,差点蹭到红旗车的尾部。 好在司机反应迅速,一打方向盘拐了过去。 两车几乎擦着车身,气得司机停住车,伸出脖子对白车吼了几声。 白车根本没理会他,停稳后,司机走下车,看都没看直奔住院部大楼。 “什么素质!”司机嘟囔道:“佳白市的人就这么霸道。” 徐光水劝说道:“别跟这种人置气,不值得。” 司机无奈摇了摇头,正要踩油门离开,邝早辉赶紧拦住:“等一等!” 弄得司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邝副市长这是犯的哪门子邪劲。 “光水,刚才那人你注意到没有?” “谁啊?”徐光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就是从白车下来那人。” 徐光水摇头,“没有,怎么了?” 邝早辉皱眉寻思一会儿,二话不说打开车门,顺着那人方向追了过去。 徐光水匆匆几步跟上来,“早辉,刚才那人到底是谁?” “好像是李晓光。” “哪个李晓光?” 邝早辉解释,“栾书记的秘书,省委大秘李晓光,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徐光水这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你看我这记性,简直烂到家了。堂堂省委一秘都没认出来,该死,真是该死。早辉,李秘怎么出现在这里?” “我哪知道,跟着看看不就全清楚了。”邝早辉说话期间,明显加快了走路的节奏。 由于李晓光走得太快,进入住院部大楼里,根本没看见他的人影。 徐光水直接到问询台打听,值班护士说没注意。 这可咋办,总不能一层一层的乱找一气。 十几层高的大楼,真要找一遍的话,还不把他俩的腿走细了。 “早辉,怎么整。”徐光水掐着腰,眼望四周没了主意。 邝早辉思索一番,坚定的一挥手,“跟我来!” 第1108章 诛心胜于诛人 “咱们这是去哪?” 邝早辉故意卖起关子,“跟着我就是。” 二人坐在电梯里,看到邝早辉摁的楼层,徐光水恍然大悟,“你是说,李秘是去厉市长那里?” “但愿吧。”邝早辉望着楼层显示器,长呼一口气。 还真让邝早辉猜对了,他们二人悄然赶到厉元朗病房门口,正巧看见李晓光在跟白晴说话。 由于距离稍远,二人说的什么他们没听清楚。不过,李晓光俯首帖耳的神态,却令邝早辉徐光水大惑不解。 要知道,李晓光本身只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处长,官职并不高。可他身份不一样,代表的可是栾方仁书记。 邝早辉和徐光水躲在角落里没敢现身,屏住呼吸观看一切。 看样子,厉元朗妻子在向李晓光交代什么。 没多久,李晓光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 而他走的方向正好直奔邝早辉他们。 显然,想要躲已经来不及,何况他们也没想躲。 别看邝早辉是副厅级的常务副市长,可在李晓光面前还真不够看。 在李晓光眼中,地级市的书记和市长还有资格让他记住,至于底下副手们,请原谅,他根本记不住,也没法去记。 全省十几个地级市,一个班子十多个人,再加上副市长什么的,好几百人,谁闲出屁来记这些。 只有他们记住李晓光的份儿,没有李晓光熟悉他们的道理。 这时候,邝早辉主动迎上来,脸上立刻变换成一副笑模样。 “李处,您好?” 李晓光一愣,“你是……” 徐光水赶紧介绍说:“李处,这是我们德平市常务副市长邝早辉同志。” 李晓光脸色变得平淡起来,“邝副市长,你们是来看望厉市长的?你们忙,我还有事。” 说着,李晓光就要抽身走掉。 这岂能行,好不容易遇见省委大秘,不说拉近关系吧,混个脸熟总可以。 徐光水领会到邝早辉传递来的眼神,赶忙说:“李处,请留步,邝副市长有话要同您说。” 李晓光抬腕看了看时间,“邝副市长,你有话请尽快,我有急事。” “是这样,厉市长这一病,是市委市政府的损失,我们……” “邝副市长,你要是说这些,恕我不能奉陪,再见!”说罢,李晓光迈开大步,就要走。 邝早辉索性不打官腔了,直截了当问:“李处,这位白女士,就是厉市长爱人您认识?” 李晓光明白邝早辉的意图,蹙眉问道:“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邝早辉尴尬的搓了搓手,“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不该问的不要问。”李晓光冷冷甩下这句话,擦着邝早辉肩膀走了过去,忽然驻足停下,说道:“白女士是栾书记的座上宾。”这回是真的走了。 栾书记座上宾! 邝早辉愣住,思考良久,对徐光水挥手道:“我们暂时不回去,一直守在这里。” “嗯。”徐光水连连点头,十分赞成邝早辉的临时决定。 次日一早,厉元朗醒来,感觉身体比昨天强了很多。 白晴凑近,关切问:“好点了吗?” “好多了。” 白晴扶着厉元朗坐起,厉元朗问道:“省厅去过望眼峰吗?” “不是省厅,是……”她故意卖起关子,“有个人要见你,就是不知道你的身体情况能不能行。” “我没什么事,他是谁?” “等下见面你就知道了。”白晴说着,闪身走出病房。 不大一会儿,门开了,走进来一名男子。 “沈放!”厉元朗有些吃惊。 他吃惊倒不是沈放前来,而是沈放的身份,说明有些事情已经不是能用简单来形容了。 沈放紧走几步,和厉元朗握了握手,坐在他面前,开门见山说:“望眼峰的那个山洞,本来只需省厅专业人员去查就行。只不过有一个事情,需要国安部门介入,所以我就来了。” “快说说,你们在山洞里发现的那具白骨是不是……”厉元朗是在不想说出那几个字。 “实话告诉你,山洞里根本没有白骨,只有一个现代仿制的龙椅,不值几个钱。” “什么!”厉元朗大惊,“我是亲眼所见,有一个几岁的小孩白骨。” 沈放摆手阻止,他不想让厉元朗激动,这对他身体不好。 “元朗,我以人格保证,真的没有白骨。我不否认,你所述一切是真实的,但现实是,的确没有。” “你稍安勿躁,容我慢慢讲给你听。”沈放不疾不徐的继续说:“我们猜测,准是有人把东西弄走了,尽管现场没有留下一丝痕迹。那个叫郝三爷的人,有重大嫌疑。” “另外,山洞是在天然的基础上做过人为改动。还在里面发现有现代设备,你的手机是不是打不开?” 厉元朗机械的点头,“我想拍照,手机却总是黑屏。” “这就对了,那是隐藏在山洞深处的设备在搞鬼。省厅的人发现后,立刻联系省国安局,并由省局上报到我们这里。” “元朗,我们出动,就说明这件事不仅仅是你个人私事,已经上升到国家安全层面了。余下的事情,由我们处理。” “元朗,你儿子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以我分析,远没有你想的那么悲观。” “金可凝是在临死前告诉你这首诗,说明这首诗早就存在。以金可凝的所作所为判断,这首诗应该是她爷爷的杰作。那时候,你和金家还没有深仇大恨,他们更不会对你儿子下毒手。” 厉元朗插言问:“会不会是金家人后来做的?” 沈放轻摇着头,“还是我之前的分析,目前能对你不利的就只有金依梦了。因为金家人死的死,抓的抓,只有她一个人还是自由身。” “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金依梦尚在国外,根本不在国内。要是在的话,我们掘地三尺也要将她挖出来。” “金依梦这个人和金可凝不一样,金可凝年轻,做事狠毒直接且不计后果。金依梦手段老辣,讲究策略。” “你想一想,杀害谷雨,只能让你有暂时的痛苦。如果利用谷雨,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那样你的痛苦将是一生的。相比之下,诛心比诛人更狠毒,胜过百倍千倍。” “金依梦的报复,绝不只看眼前效果,会有长远打算。再说,要是谷雨真的被害,那具白骨就不会消失,因为白骨肯定经不起推敲,dna一查就露馅。” “所以,根据这些我们判断,谷雨肯定还活着,而且就在金依梦手中。至于怎么到的金依梦手里,我们还在调查。” “元朗,阿才是谷家的老人,是谷老爷子最为信任的人。我一直在想,阿才认可谷老爷子,认可谷政川,他会认可谷红岩,认可你们一家人吗?” 厉元朗一怔,“你的意思是说,是阿才把谷雨送给金依梦的?” “我不确定,我是分析阿才这个人。他没什么文化,骨子里有很浓的江湖气息,还有迂腐的封建观念。” “谷雨只是谷家的重外孙,不是正统的谷家后辈。何况你当时和谷家关系破裂,阿才把你的儿子送给金依梦做某种交换,不是没可能。” “交换?”厉元朗再一次被震惊住。 只是何种交换,沈放到此为止,不再透露了。 不过他的这些话,倒是让盘旋在厉元朗心头上的阴霾,逐渐烟消云散了。 “沈处,你刚才提到山洞有设备,是不是……”问完这句话,厉元朗后悔了。 这不是不讲规矩瞎打听吗? 好在沈放和他不外,也没在意,“元朗,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跟你说。有一件事你是知道的,金老爷子的骨灰已经被移出京城公墓,洒进大海里。” “你以为只是上面不满他搜集别人隐私吗?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1109章 开启第一把火 “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因为他已经有勾结境外势力的企图,他这是叛国,是令人不齿,是要钉在耻辱柱上的。” 沈放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肯定实锤了金老爷子的行为。 这会儿,沈放收回稍显激动的心情,劝慰道:“元朗,望眼峰那里我们正处在侦查阶段,恕我不能透露太多。我只告诉你,事情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我信。”厉元朗坚决点着头,双手和沈放使劲摇了摇。 等沈放离开后,白晴一脸轻松走进来。 原本半躺床上的厉元朗,正要下地,却被白晴一把拦住,“我知道你恢复挺好,不要着急,而是……”凑过来趴在厉元朗耳边嘀咕好一阵。 厉元朗闻听不禁一笑,“真有这事?” “那是。”白晴古怪笑道:“我就是要给他们造成错觉,这对你开展工作有利无害。” “老婆,娶了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厉元朗拍着白晴的手背,抒发最真挚的情感。 “听了沈放的话,你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厉元朗感叹道:“金家人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白晴接了一句:“还有多行不义必自毙。” 此时,一直守在病房外面的邝早辉和徐光水,却在嘀咕着一个话题,那就是厉市长爱人到底什么来头。 为什么? 无外乎昨天晚上,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白晴打的那通电话。 这个电话还不是白晴主动打的,确切说,是对方打过来的。 白晴张口闭口一声一声叫着“栾叔叔”,谁都听得出来,栾叔叔正是栾方仁。 好家伙,怪不得李晓光说白晴是栾书记的座上宾,原来,人家和栾书记关系非比寻常,真的很近。 最主要的是,谈论完厉元朗的情况,白晴还说:“爸爸身体恢复很好,心情也好多了。我来之前,保健医生刚给他检查完身体,说爸爸各项指标都正常,谢谢栾叔叔关心。” 别的话,邝早辉没记住,可保健医生四个字,却让他记忆深刻。 什么级别的人可以配备保健医生? 只有省部级以上。 也就是说,这位白女士的父亲最起码是省部级高干。 这就不难理解,李晓光会不远几百里地,专程跑来看望厉元朗。 邝早辉好奇心不死,趁着闲暇之余,和白晴聊起来。 有意无意的打听白晴父亲身份。 白晴却说:“我爸爸只是一名普通干部,退休之后,从京城搬到汉岳省居住,不问世事,真没什么可说的。” 京城? 邝早辉心里咯噔一下,京城可是藏龙卧虎之地,绝不能小看。 回到酒店,邝早辉低头思考。正好徐光水敲门进来,听他嘴里不停念叨着白晴的名字,就明白了。 “早辉,我打听过了,京城退休的省部级领导里,没有姓白的这一号。” “或许,随了母姓也不一定。”邝早辉略有所思道。 “这可就不好查了。”徐光水感叹起来,“看样子,今后咱们要紧跟厉市长,最起码,他和栾书记关系非同寻常,有栾书记撑腰,就不会错的。” 邝早辉连连点头,“是啊,厉元朗能够担任德平市长,就是栾书记极力促成。” 厉元朗在佳白市医院住了三天,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告别妻子和岳书记,匆匆返回德平市。 在陈玉书的办公室,陈玉书关心问道:“厉市长,你身体怎么样了,要不回去休息几天再来上班吧。” “我没事了,出院前做的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 “那就好。”陈玉书端起茶杯吹了吹。 “陈书记,德平新城建立两年多,入住率并不高。看到大批房子空置,我有个想法,我们能否利用起来。” 陈玉书叹了口气,微微摇了摇头,“王市长在任时,就力推过这件事,不那么容易啊。” “要是能够把新城区利用起来,相当于建设一座新的城市。医院学校大型商超等等,这些都是必有的辅助设施。” “关键问题是,嘉明公司目前乱糟糟,田嘉义躲了,没一个主事的人,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厉元朗点头赞同,“陈书记,那么大一片楼房不利用,实在可惜,也是浪费。我们老城区现在人满为患,城市向新城区迁移分流,可以极大缓解老城区居住和交通等各方面压力。” “所以,我想运作这件事,还希望得到市委和陈书记的支持。” 陈玉书想了想,“好吧,你既然有这个决心,市委当然支持。” “有陈书记的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气了。” 当德平市两位大佬的手握在一起时,厉元朗正式开启了他在德平市长任上的第一把火。 接下来,在市政府政务会议上,厉元朗谈起了新城的推进计划。 副市长耿欢庆发言说:“厉市长的想法我支持,新城大面积空置楼房销售不出去,主要原因在于推进力度不够。学校医院等一些辅助设施不能有效进入,从而让购房户失去购买欲望。” 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娄天元说道:“还有个稳定人心的问题。目前已经搬入的回迁户,对于新城交通不便,还有缺少这些辅助设施,怨声载道,不少人经常去市信访局告状,拖着不解决,早晚会出乱子。” 副市长魏兴福则以另一个视角分析,“厉市长还有各位的出发点我是赞同的。只是嘉明公司目前一团糟,讨债人整天堵在嘉明公司大门口,妨碍公司正常运转不说,田嘉义又躲起来了。我认为先要解决嘉明公司的内部事宜,这才是关键。” 邝早辉点头说:“当下环境,嘉明公司不足以单独运作新城楼房的销售工作,我觉得有必要引入有实力的房地产公司加入进来,仅靠一个嘉明公司是不够的,主要是财力不够。” 厉元朗便问:“早辉同志,你有合适的公司选择吗?” 邝早辉尴尬说:“我只是提个建议,现在……还没有。” 是啊,嘉明公司留下的烂摊子,即便公开招标,谁会傻到往里面投钱,打水漂呢。 这件事,还真让厉元朗挠头。 他曾亲临嘉明公司看了,的的确确,十来个人坐在嘉明公司门口,吵吵闹闹,手里面都拿着相关合同,要田嘉义还钱。 这种情形,别说来公司谈业务的,就是来公司上班的员工都受到影响。 而且,他还了解到,公司已经出现退职潮,每天都有员工递交辞职信。 光是往外结算薪水这一项,就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当务之急,嘉明公司要想正常运转起来,需要一大笔资金。 在和田嘉义私下会面时,田嘉义说:“厉市长,您真要推动这一项,可是给了我们一条生路。” 厉元朗摆手道:“我不是针对你和你的嘉明公司,我是为德平市老百姓着想。现在,棚户区兴建项目停工,新城区的房子空着没人住,都是极大浪费。” “是,是,您说的是。” 厉元朗也不废话,单刀直入问田嘉义,需要多少资金才能让公司保持运转。 田嘉义报出一个数目,厉元朗大为吃惊,这么多! “银行对于贷款有很严格的规定,田总,要想公司起死回生,只有引入外来资金,也就是说,不能由你们嘉明公司一家销售,要有合作伙伴共同运营。” 田嘉义略微一怔,考虑半晌,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勉强同意。 厉元朗想的则是,找谁帮忙呢? 对,就是帮忙。毕竟前景不明,而且上亿投资,任谁都会有所忌惮。 突然,他眼前一亮,有了想法。 第1110章 引发出来的中毒事件 厉元朗想到两个人。 还都是老熟人。 一个是允阳正道地产的周宇。 另一个,允阳华宇房地产公司老总宇文端。 周宇是厉元朗的老同学,关系铁,自不用细说。 宇文端是在镜云市遭遇困境之时,厉元朗出手相帮,又让他投资了戴鼎县度安清洁能源公司。 厉元朗对他有恩。 这二人都在房地产沉浸多年,经验丰富。 厉元朗分别跟二人通电话,谈及了此事。 周宇和宇文端听完后,意见出奇一致,要亲自来德平市看一看,实地考察。 毕竟上亿资金,在房地产业不景气情况下,一下子拿出这么一笔钱,谁都不敢掉以轻心。 敲定时间后,厉元朗刚坐下,女副市长刘瑾薇急匆匆来见他。 “厉市长,海松区下叶镇的第一小学突发食物中毒,有上百名老师和学生在食堂就餐后,出现上吐下泻症状,目前已经送到镇卫生院就医。” “什么!”厉元朗腾地站起身,双眉紧锁,焦急问:“师生情况怎样?有没有危险?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刘瑾薇稳了稳神说:“危重的有三人,医院正在全力抢救,病情较轻的也都打了药物缓解。镇中心校已经展开调查,还没有结果。” “你马上代表市政府亲自去下叶镇,督导指挥。”厉元朗当机立断,若是几个或者十几个也就罢了,出现这么大规模的食物中毒事件,还都是小学生,市政府必须要有态度。 刘瑾薇主管教育,她去合适不过。 临走时,厉元朗再次叮嘱,“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上百人学生食物中毒,可不是一件小事。 他又打给海松区的区长怀英男,了解情况。 怀英男说:“厉市长,我率领的区支援队正在赶往下叶镇途中。三名危重病人,镇卫生院组织全院精干力量全力抢救,如果不行,会立刻转至市医院,绝不会拖延。” “你做得很好,英男同志,确保师生的生命安全,是你们区政府的头等大事,切不可掉以轻心。我已经派谨薇同志去下叶镇,参与救援。” “是,我们一定认真执行厉市长的命令。” 挂断怀英男的手机,厉元朗抄起电话,直接拨通了陈玉书的办公室。 “陈书记,我刚得到消息,海松区下叶镇的第一小学近百名师生就餐后出现不同程度的上吐下泻。现在,镇医院正在全力救治,下叶镇中心校已经展开调查,暂时还没有结果。” 陈玉书代表市委表明态度,全力救治中毒师生和调查中毒原因同步进行。 同时,市委将要求市委宣传部,实时跟踪网上言论,一经发现不法分子造谣生事,严惩不贷。 现在是信息高速发展时代,网上言论这一块尤为重要。 造谣、传谣,煽动不明群众闹事时有发生,必须要把这种违法犯罪行为消灭在萌芽之中。 这一天,厉元朗都在紧张中度过。 到了晚上,刘瑾薇那边传来消息,危重病人已经转院至市医院,病情有所缓解。 其余师生也都得到及时救治,一切都在慢慢恢复当中。 至于中毒原因,终于查清楚。 是第一小学食堂,从附近德春江打鱼的渔民手里,购买的鲢鱼和鲤鱼当中,检测出来有毒物质,导致师生食用后,从而出现大面积中毒事件。 德春江的鱼类含有物质? 厉元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源泰化工向德春江倾倒有毒化工废料事件。 他当即联系魏兴福,询问此事。 魏兴福便说:“厉市长,你没下班?方便的话,我想向你当面汇报。” 十分钟后,魏兴福走进厉元朗办公室,品着绿茶,深沉说道:“厉市长,市中院正在调查这起案件。据中院李培社院长跟我说,源泰化工向德春江倾倒化工废料的这起案子中,精诚化工有和源泰化工达成私下交易的嫌疑。” “什么私下交易?”厉元朗问道。 “具体证据中院还不掌握,不过按李培社的意思,有这方面的传言,说范友成曾经指使公司助理白善明,拿出三百万送给曾泰,至于这笔钱作何使用,中院还不得而知。” “曾泰有消息了吗?” 魏兴福晃了晃头,“没有。” 这就难办了。 毕竟这起案子已经结案,相关犯罪分子都已经处理。 曾泰躲起来,只涉及到民事赔偿这一块,追究不到刑事责任。 又一起让厉元朗头疼事情摆在他面前,让他夜不能寐。 差不多在这一时刻,位于市郊一处农家乐。 曾泰坐在彩灯闪烁的阳台上,品着啤酒和几样特色下酒菜,优哉游哉享受农村夜景。 不远处出现两束刺眼车灯光,一辆黑色suv停在门口。 身穿黑色西装的白善明走下车,整理一下衣服,慢悠悠沿着台阶一步步走上来。 老远看到曾泰自顾自品酒享受,禁不住板起脸来。 走到曾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掏出香烟点燃一支,狠吸了一大口,“老曾,你倒是挺有闲心,小酒喝着,小日子享受着,彻底成了撒手掌柜,什么事都不用管。” 曾泰抿了一口啤酒,撇了撇嘴,“我倒是想管事,可我管个屁。公司倒了,员工跑没了。还有那个什么狗屁的环保联合会告我,叫我赔三个亿,把我卖了,我也赔不起。” “老曾,你就别抱怨了。范总知道你为我们公司分担不少压力,这不,派我来看望你,给你送慰问来了。” 说着,白善明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徐徐推到曾泰面前。 “这些你先收着,这可是范总的一片心意。” 曾泰用两根手指夹着银行卡,在眼前晃了又晃,轻蔑问:“这里面是多少?” 白善明伸出三根手指,“三十万。” 曾泰继续撇嘴,“老白,我可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你前前后后给我的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万。我现在东躲西藏,有家不敢回,谁都不敢见,到头来每次像打发叫花子的敷衍我。” “老白,我不想过这种日子了,咱们干脆有个了断。你们一次性给我这个数,我远走高飞,自此不再露面。” 看曾泰手势,这是要三百万的意思。 白善明略微一怔,马上换成笑脸,“老曾,你是知道的,这次环保联合会告的不止是你们源泰,还有我们精诚,咱们两家是绑在一起患难兄弟。” “范总对你老曾为我们所做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上。只不过,目前我们精诚的日子也不好过,市中院盯着范总不放,还要求检查处理废料的设备。” “公司需要钱的地方很多,这几年化工市场又不景气,所有压力全都压在范总身上,让他都喘不过气来。” “你一下子要这么多,范总肯定为难。不瞒你说,这三十万还是我垫付的,范总实在拿不出那么多钱来。” 曾泰冷笑道:“白善明,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都传开了,范友成拿三百万给我,让我彻底闭嘴。怎么到你这里,才给我五十万,那些钱跑哪去了?是飞走了还是飞进某些人的腰包里。” “这是什么话!”白善明坚决否定道:“老曾,你可不要听人挑拨离间,乱嚼舌头根,我什么时候独吞你的钱了。天地良心,你去问一问范总,我白善明从他手里拿了多少,我一分没往自己兜里揣,光是来回到你这里,汽油钱都是我自掏腰包。” 曾泰咕咚咚一口喝光了杯中啤酒,抹了抹嘴,“我们不说这事了,你回去告诉范友成,三百万,我们一拍两散伙,彼此不欠,否则……让他自己看着办!” 第1111章 以理服众 周宇和宇文端结伴而来。 徐光水代表厉元朗在德平机场,将二人接到市政府招待所安置下来。 中午,厉元朗在招待所设宴款待二人。 许久未见,周宇整个人胖了一大圈,最突出的就是肚子大了。 用他的话说:“没办法,整天在酒缸里泡着,肚子想瘦也瘦不下来。” 宇文端还是老样子,紧握厉元朗双手不松开,“厉市长,抛开别的不说,华宇公司能有今天,你功不可没。梅欣出事,我还以为投资恐怕要打水漂。后来知道金副市长是你的老朋友,他不遗余力的保住了我们几个人的投资。” “现在的度安清洁能源公司稳步发展,二期三期工程全部竣工,效益非常可观。我们几个股东商议过了,还要加大投资,四期扩建正在酝酿中。” 厉元朗知道,除了宇文端和邵瘸子之外,郑海欣也在里面有投资,正好借助机会打听一下。 于是他貌似不经意的问道:“你们几家股东经常碰头?” “也不常有,只有涉及到公司大事才会临时召集。”宇文端介绍说:“因为大家都忙,只能通过视频会议方式见面。公司交给专业团队打理,我们只看财报就成。” 周宇了解厉元朗内心中小九九,讲述道:“宇文总和邵总都挺忙,郑总那边从不露面,是委托专人参与。” “专人?”厉元朗十分吃惊。 周宇详细说明,“这个专人叫苗玲,曾经做过郑总的私人保镖。” 是她啊。 厉元朗心中有底了。 苗玲和郑海欣情同姐妹,由她出面在情理之中。 但是,厉元朗并没打算通过苗玲打听郑海欣下落。 一个是他不想打搅郑海欣的生活。 另外,他坚信,自己的一举一动终究逃不脱白晴的火眼金睛。 既然已经答应过,就要做到。 这是为郑海欣母子好,也是遵守他向白晴做出的保证。 随后,他把邝早辉和耿欢庆分别介绍给周宇和宇文端认识。 由市长、两位副市长以政府办秘书长出面接待,已经给足了诚意和面子。 等到众人分宾主落座后,厉元朗首先说道:“今天还有一个人正在赶来的途中,我们稍等一下,你们不会介意吧?” 都是老朋友,自然不在意。 没多久,一名身穿西装,满面春风的男子笑意盈盈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宇和宇文端不认识,邝早辉耿欢庆以及徐光水却是大感意外。 这不是消失已久的田嘉义吗? 田嘉义在出席这场宴会之前,做了很长的纠结。 他深知厉元朗的好意,可也担心自己一旦露面,那些债主们势必蜂拥而至。 能谈妥还好说,若是谈崩了,自己拿什么还欠债。 用房子抵债,别人不要,要钱他一分没有,砸锅卖铁都挤不出来。 还是厉元朗再三规劝,让他赌一把。 这辈子不能总东躲西藏吧。 万一成功了,就会解决燃眉之急。 更何况,这么重要的大事,派一名公司副总难免会让对方产生疑虑,怀疑他的诚意到底有多少。 做事要讲诚意,田嘉义冒险露面就是最大的诚意。 思来想去,田嘉义这才下定决心。 梳洗打扮,重新焕发出公司老总的面貌,刻意表现出最佳状态,前来赴宴。 厉元朗不声不响把躲起来的田嘉义弄到午宴现场,邝早辉和徐光水,惊讶之余满是刮目相看。 厉元朗再次把田嘉义介绍宇文端周宇二人认识。 他们三个,才是今天的主角。 席间,厉元朗畅谈德平市政府关于新城的规划和支持举措。 并表示,将尽快启动市一中和市六中分校的搬迁进程。 还有市医院、市中医院在新城开办综合性医院的推进工作。 而且,市区两家最大超市,都有在新城开设分店的意向。 同时,市公交总公司也正在研究,新城通往老城准备增加三条公交线路。 总之,凡是市政府能够做到或者督促的事情,都在有序进行。 一听到这些好消息,田嘉义特别激动,也很感动。 双眼止不住模糊起来。 午饭大家都没喝酒,主要以谈事为主。 吃过饭,周宇和宇文端经过短暂休息,由副市长耿欢庆和田嘉义陪同,一起赶赴新城做实地考察。 这次不光周宇和宇文端两人前来,每人还各带一支评估小组,其任务就是要做综合性评估,到底值不值得投资。 周宇和宇文端作为老总,会充分听取评估小组的意见,最后拍板决定。 像周宇、宇文端这样老总,平时都很忙。 之所以抽出时间前往德平,一半冲着项目,另一半就是看在厉元朗的面子上。 下午,厉元朗轻车简从,坐着中巴车,带上副市长刘瑾薇和徐光水以及穆广森,前往下叶镇。 路上,厉元朗问刘瑾薇,有关学校和医院在新城设立分校的事宜。 刘瑾薇说:“为这事,我已经和教育局老方通过气了,他们正在研究部署。老方跟我反映,部分教师还有抵触情绪,认为新城距离老城太远,交通不便利。” 厉元朗沉声说道:“市公交公司已经决定增设三条通往新城的公交线路,而且,学校还有通勤车以及校车。最主要的是,市一中和市六中,是我市重点高中初中,教学质量名列前茅。” “栽下梧桐树,就不怕引不来金凤凰。你只通气不行,要跟大家讲清楚,这里面的利弊关系。” “要想让死气沉沉的新城焕发生机,我们首先要把硬件设施配备好,只有这样,才会有吸引力,才会让广大购房户有购房意愿。” 这件事,与政府和开发商联合起来炒房不同。 厉元朗要利用新城这些业已建设好的楼盘,让广大购房户购买这里住宅。 田嘉义答应过,房屋出售时不会加价,仍旧按照原有价格售卖。 即便将来若是生意好了,也绝不会乱涨价。 并且还要向低收入家庭倾斜,帮他们办贷款,尽量争取让条件不好的老百姓住进去。 厉元朗的宗旨就是,在他力主推动下,让老百姓和嘉明公司都得益,双赢。 刘瑾薇连连点头,保证她回去后,马上召开专门会议,传达厉元朗及市政府精神,尽快把这件事落实下去。 途经海松区办公大楼时,海松委书记黄云、区委副书记、区长怀英男上车一起陪同前往。 在车上,厉元朗询问了中毒师生的相关情况,做到心里有数。 中巴车经过一个来小时的行程,下叶镇的轮廓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当车子拐下公路,前方突然出现密密麻麻的人群。 还有几辆车以及农用车横停在公路上,把进入下叶镇的这条路,堵得严严实实。 中巴车徐徐开过来,嘎吱一声停下。 黄云见状,眉头紧皱,忍不住冒出来一句:“怎么回事?怎么有人拦车?” 的的确确,面前这些车后面,站了足有上百人,黑压压一片。 黄云面色阴沉,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拦车现象,摆明了是给海松区,给他这个区委书记脸上抹黑。 怀英男同样面沉似水,掏出手机就要联系下叶镇的书记。 厉元朗抬手阻拦道:“你看他们打的标语,应该都是学生家长。这次中毒事件,我们政府部门有责任也有义务需要向大家解释清楚。” 说罢,他让司机打开车门,在穆广森之后下了车。 黄云和怀英男面面相视,硬着头皮跟着走下来。 厉元朗背起手,迈开大步坚定的走向拦车群众。 第1112章 不讲情面的批评 穆广森以及市政府工作人员,迅速围在厉元朗身前左右,以便做好保护他的职责。 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跟过来,警惕看着拦车方向。 厉元朗一行人走到群众面前驻足停下,相距不过三五米的样子。 怀英男向众人说:“同志们,我是海松区的区长怀英男,你们可以通过正当渠道向上面反映问题。封路拦车的做法,我不赞成,也不妥当。” 黄云也高声说道:“怀区长说的在理,有事我们可以挑个时间商量解决。” 站在人群前的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说:“和你们说了不管用,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你们拖得起,我们等不起。我们要见厉市长,请他主持公道。” “对,你们政府要有作为,把投毒分子绳之以法。” “要让德春江变得干净、无毒。” “把曾泰和范友成抓起来!” 这句话,在人群中有了很大反响,群情激奋,一浪高过一浪的抓人声此起彼伏,十分响亮。 黄云和怀英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黄云向众人摆手示意,让大家安静。 他说道:“同志们,厉市长专程到下叶镇看望住院的镇一小师生们,他的工作很忙。请大家把路让开,有事我们区委区政府会解决,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答复。” 怀英男也补充道:“黄书记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请大家理解,我们一定说到做到。” 但是,海松区区委书记和区长的话,显然在人群中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七嘴八舌的声音再次响彻起来,莫衷一是的都在追讨范友成和曾泰的责任。大有不把二人抓起来,难以服众,难以平民愤。 这时候,厉元朗屏气凝神,往前迈了一大步,正义凛然道:“父老乡亲们,我是厉元朗,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你们反映的问题我也知道了。” “你们都是中毒受害者的学生家长,也是生活在德春江两岸的居民。德春江清亮的江水,被不法分子倾倒化工废料污染了,市委市政府和你们一样,深恶痛绝。” “在惩办不法分子的同时,我们要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如何让德春江恢复到原有的清澈、透明、干净,让它成为两岸居民可饮用的生命源泉。” “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是受德春江两岸居民委托,起诉源泰化工和精诚化工。我想,这里面也应该代表了你们在场诸位的意见想法。” “案件还在市中院的审理阶段,你们提出的三亿赔偿金也是为了德春江的修复费用。就是今天,我看到你们打出的横幅标语中,提到的也都和治理德春江有关,没有为你们自己谋一份私利。” “父老乡亲们,你们这种高尚品质和精神,打动了我。可打动归打动,一切事情我们还要按照程序来。” “我们要相信法律,相信法律的公平公正性。保护生态环境是国家长期的国策,谁要是蓄意破坏,我们政府部门必须严厉打击和追责,无论是谁,我们一定要惩办到底,绝不姑息!” “请大家给我们时间,你们的诉求我已经关注到了,还要持续关注。在这里,我代表市政府表个态,三个月,请给我们三个月时间,一定会给大家满意答复。” 说到这里,厉元朗指了指现场跟随的记者,“这里有媒体的朋友,我刚才说的话,请媒体朋友适时发布出去,要让全体市民看到听到市委和市政府的决心和声音。” 厉元朗慷锵有力的话语,在群众当中引起不小震动。 大家面面相视,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名中年男子率先说道:“厉市长的表态我们全都听见了,也都记下了。我们就相信厉市长一次。来,大家把路让开,让车子过去。” 在他的号召下,现场有人发动车子,驶离道路中间,纷纷停在路边。 人群也都一并散开,站在路两边,目送中巴车徐徐开过。 厉元朗坐在车里,脸色阴沉,一言未发。 黄云和怀英男心里七上八下,脑门都渗出汗珠。 尤其黄云,他作为海松区委书记,突遇拦路事件,让市领导陷入被动境地,他首当其冲,责无旁贷。 此时的黄云,已经把下叶镇的书记庞生斌、镇长夏文庙默默骂了一百个来回。 什么玩意?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没有及时制止不说,直到现在,都不见这两个人露面,简直无法无天,令人愤慨。 更让黄云气愤的是,庞生斌和夏文庙的手机全都处于无法接通状态,真搞不懂他们是丢了还是躲起来了。 反正黄云此刻已经恨得牙根直痒痒,不停咬着腮帮子,暗自运气。 中巴车很快穿过下叶镇主街,经过镇政府大楼时停都没停,直接驶过,奔向目的地,下叶镇卫生院。 奇怪的是,久未露面的下叶镇书记庞生斌,竟然在党政办主任搀扶下,踉踉跄跄站在镇卫生院门口迎接。 黄云见状,冷着脸质问:“庞生斌,你是干什么吃的!一百多人拦住我们的车,作为镇领导的你,一点行动没有,你还想干不想干了!” “我……”庞生斌眼窝深陷,说话有气无力,特别是脸色惨白,完全一副病态。 党政办主任马上解释:“黄书记,您别发火,这不怪庞书记。庞书记之前开会已经布置完毕,把这事全权交给了夏镇长处理。” “这些天,庞书记一直坚守在医院,吃住都在这里。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就这,还专门为学生们献血300毫升。我们看他身体虚弱,怎么劝他都不答应,坚持要献血……” “不要说了。”庞生斌不等党政办主任把话说完,抬手拦住,并诚恳的道歉说:“厉市长、黄书记各位领导,出现拦车告状一事,我有责任,请厉市长黄书记各位领导处理我。” 厉元朗看到庞生斌这副模样,心生怜悯的说:“先不提这事了,我们去看望师生吧。” 在镜头面前,厉元朗挨个病房走一遍,慰问病人及其家属,送上市委市政府的关怀,并听取医院领导有关病情的汇报。 四十多分钟后,厉元朗一行人方才离开镇医院,到镇政府会议室就座。 很奇怪,都这个时候了,下叶镇的镇长夏文庙还是没有露面。 镇里的人都打过无数个电话了,他手机依旧无法接通,问谁,都不知道夏文庙去了哪里。 厉元朗端坐主位,听取了黄云和怀英男对于此次中毒事件的全面汇报。 厉元朗插言道:“你们区政府要专门召开新闻发布会,把事件来龙去脉和处理结果以及改正措施,通过新闻媒体传达出去。” “现在是网络信息时代,任何一件事都瞒不过群众的眼睛。出了问题,我们不要想着隐瞒或者追究发布消息的人,要想着解决问题,要杜绝这类问题不再发生。” “今天,我要对海松区和下叶镇提出批评。我批评你们,不是说有人拦住我厉元朗的车,而是你们在处理这起中毒事件中,没有起到安抚和解释作用。” “你们要是提前把这些都做好了,群众还会拦车吗?” “主要是你们重视程度不够。庞生斌同志,你作为一镇书记,你是主抓全盘工作的,你是下叶镇的指挥官,你不是医生,没有必要守在卫生院。” “还有,下叶镇不仅仅只有你一个人,你都把工作做了,你让其他人干什么!” 庞生斌深深低下头,一声不吭。 厉元朗正要继续往下说,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急匆匆脚步声。 随着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高大身影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第1113章 又一个重大发现 黄云第一个做出反应。 他嘲讽道:“夏文庙,我还以为你失踪了,都快让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找你去了。” 面对黄云酸溜溜的讥讽,夏文庙不为所动,直接走到厉元朗身旁,低声道:“厉市长,我有个情况想向您单独汇报。” 厉元朗点头同意,起身离席,率先走出会议室。 在夏文庙的引领下,上二楼走进镇长办公室。 夏文庙把门关严,请厉元朗坐在沙发上。 厉元朗摆了摆手,“文庙同志,有话尽快说,大家还在等着呢。” 夏文庙鼓足勇气,说道:“厉市长,我刚才偷偷去了下面一个废弃养猪场,有一个重大发现……” 听夏文庙讲述,他收到信息,距下叶镇三十公里之外有个养猪场。 早年猪场突发猪瘟,死了几十头猪。 老板将死猪就地掩埋,由于处理不当,导致猪瘟蔓延,污染附近河流。 后来,老板因此被抓,判了刑,猪场也倒闭,一直废弃到现在。 夏文庙偷偷前往,发现空气中弥漫着大量难闻气味。 据和他在一起的环境专业的大学生分析,土质有表聚现象,很可能被污染了。 而且那地方地下水丰富,空气潮湿,应该长有大片杂草。可现实是,猪场四周绿色植被几乎绝迹。 大学生还告诉他,土壤污染大致分为有机污染物和无机污染物。 乱埋死猪属于有机污染物,而无机污染物包括酸、碱、重金属和放射性元素。 至于详细情况,大学生已经收集了土壤物样本,将把样本送到他所在学校实验室,做进一步分析。 厉元朗一皱眉头,“你的意思,养猪场那个地方,存在有人故意掩埋化工废料的现象?” “我不确定,一切要等到土壤分析结果出来才能做判断。” 夏文庙话里话外,厉元朗感觉到此事不简单。 堂堂一镇之长,做这种事情还要偷偷摸摸的背着人,关键是,他背着谁? 不过,现在还不是问这事的时候。 于是厉元朗点了点头,并且说道:“文庙同志,你深入养猪场调查污染土质问题,这点值得表扬。可中毒学生家长拦车这件事,你作为镇长没能提前采取措施阻止,说明你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我对你还是要提出批评。” 夏文庙深刻检讨说:“厉市长,这是我的过错。其实、其实他们拦车我事先知道。之所以没制止,是因为、因为他们在为我的行动作掩护,以此转移注意力,不会让人发现我在调查养猪场污染事情……” 厉元朗哭笑不得,用手指了指夏文庙,“原来你就是始作俑者,我还真小看你了。” 索性,厉元朗坐在沙发上,掏出香烟递给夏文庙一支。 夏文庙双手接过,没有抽。拿出打火机给厉元朗点燃后,恭敬站在他对面。 “你坐,你这样站着,我会有压力的。”厉元朗心情超好,说起玩笑话。 夏文庙搬来一把椅子,规规矩矩坐在厉元朗对面。 “我本不打算问,可既然你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谈一谈,在你们下叶镇,你提防的那个人是谁?” “这……”听厉元朗这么一问,夏文庙有些犹豫,双手不时来回摸着裤子。 “文庙同志,这里就你我两人,天知地知你我知,出了这个房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夏文庙看着厉元朗坚定眼神,下定很大决心才说:“镇委书记庞生斌,我害怕他知道……” 对此答案,厉元朗一点也不意外,他笑呵呵说:“你们这位庞书记,作为全镇一把手,在明知有人拦我车的情况下,不在自己岗位上,却跑到卫生院守着基本上痊愈的师生,还无故献血300毫升,作秀成分实在太过明显。” “我问过卫生院的院长,这些中毒师生全都脱离危险,根本不需要输血。你们这位庞书记,主动献血不说,还要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并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真可谓用心良苦。” “文庙同志,养猪场的事情你还需要暗中进行,我会派人协助你,争取早日查个水落石出。” “厉市长,有您的这句话足够了。”夏文庙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激动说道:“不管遇到多大的艰难险阻,我一定要查清楚,还给下叶镇居民一个事实真相。” 返回会议室,厉元朗表情平静,谁也看不出来他是喜是怒,更不知道他和夏文庙谈了什么。 在回去的车上,厉元朗把黄云和怀英男叫到跟前,吩咐说:“拦车事件,你们暂且不要追究下叶镇党政领导的责任,他们也有苦衷,我们要理解。” 黄云和怀英男连连点头称是。 嘴上这么说了,心里却是一头雾水。 原本看到厉元朗对于拦车这事,很是不悦。为何出去和夏文庙说了话之后,态度改变了。 黄云送走厉元朗一行,回到办公室里,抓起话机直接打给夏文庙。 实话实说,夏文庙决定把他的发现告诉厉元朗,存在很大的赌博性。 以他一个正科级镇长,在不熟悉这位厉市长的前提下,冒险和盘托出。 他最大的担心,是厉元朗跟他打官腔,来一个公事公办。 真要是那样,夏文庙不仅会断送前程,还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报复。 不过,他从别人耳朵里听到这位厉市长为人处事的风格,最终做了赌一把的决定。 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 厉市长当他面的直言不讳,尤其谈到庞生斌那套拙劣的表演,夏文庙心里有底了,感觉胜利在望。 黄云电话打来的时候,夏文庙正在思考下一步计划。 “文庙,我是黄云。” “黄书记,您好。”夏文庙客气道。 “你和厉市长谈了什么?”黄云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夏文庙把早就想好的那套说辞说了出来,“我是向厉市长专门汇报拦车事件的起因。不是我们不作为,实在是群众的情绪太过激动,强烈要求惩罚范友成和曾泰。” “黄书记,您是知道的,环保赔偿案尚在审理,至于该如何判决那是法院的事情,镇政府无权也没能力决定。对于百姓提出来的将范友成曾泰绳之以法,我们根本做不到,不能满足他们的要求,所以……” “好了好了。”黄云极不耐烦的打断夏文庙的话,直接把话机挂断。 就在当晚,正在外面喝酒的庞生斌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一看号码,庞生斌立刻满脸堆笑,捂着话筒走到外面,低眉顺眼的恭敬道:“领导,您好。” “哼!”对方鼻子冷哼道:“庞生斌,听说你今天表现不错,坚守卫生院不说,还献出300毫升的血。你行啊,好好的书记不做,竟然做起无偿献血者,用不用我给颁发证书和奖杯。” 对方阴阳怪气的语调,吓得庞生斌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挂在脑门上,他都不敢擦掉。 “领、领导,不是您想的那样,我是……” “你是什么!你想说你聪明是不是!蠢货,猪脑袋,你是镇委书记,你的岗位在镇政府不是卫生院。还献血?傻子都清楚,学生们都快出院了,根本用不着你那点不合格的垃圾血。” “领导,我观察厉市长的反应,并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对方气鼓鼓道:“你以为厉元朗看不出来,人家看透不说透,给你留着面子呢。” “何况,堂堂的一市之长有闲心管你一个小科级干部,高射炮打蚊子,犯不上。有话他会跟黄云说的,就你那点拙劣小聪明,还是留着回家给你老婆用吧。能够坐上市长之位的人,脑袋比你强一千倍一万倍。” “庞生斌,你好自为之,自求多福吧。” 吧嗒一声,听筒里传来嘟嘟忙音。 庞生斌浑身瘫软,顿时傻了。 第1114章 简单中隐藏复杂 黄云在夏文庙那里碰了一个软钉子,火气很大。 本来就不爽,偏偏接到庞生斌的电话,正愁没地方发火,庞生斌这个倒霉蛋主动送上来,他岂有不好好教训一顿的道理。 “庞生斌,你的手机还好用吗?” 这句话,把庞生斌问得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好端端问他手机干嘛? “黄书记,我的手机好用,要不然也不会给您打电话了。” “好用,好用打你手机不在服务区,你那玩意是不是新型智能?喜欢谁就好使,不喜欢了,就无法接通是不是!” 耳听黄云话头不对,庞生斌连连赔礼道歉,“黄书记,您误会了,下午在卫生院有盲区,我的手机真没信号。” “庞生斌,厉市长在会上当众批评你,我觉得市长说的没错。你一个镇委书记不在办公室里运筹帷幄,偏偏喜欢待在卫生院,还是在镇里居民拦车的关键时刻。” “我看你当书记屈才了,应该调到卫生院去。我会立刻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在区常委会上提出来,圆你当医生的梦想。” 这番话,好似在庞生斌忐忑不安的心中,加了一大把冰块,瞬间变得拔凉。 他更加傻眼,一个劲儿的央求,好话说了一箩筐,恨不得隔着话筒就要给黄云跪下了。 领导在气头上,千万不要解释,说小话赔不是,就是把自己贬低成一堆狗屎都不为过。 其实,黄云不过是在发泄,吓唬庞生斌的意味浓烈一些。 为了这点小事就把庞生斌撸下,与理不通,也不值得。 况且厉元朗先前已经有话,不追责不计较。 怎么说,人家是市长,是他的顶头上司。 在德平市委,是仅次于陈玉书的二号人物,得罪不得。 等他痛快完了嘴,气也消了。 这才说道:“庞生斌,这一次就算了,我不希望还有下一次。看厉市长的态度,对德春江污染问题十分重视。你要时刻关注你们镇里的居民,多多宣传厉市长向拦车群众所做的指示,向大家多解释,不要让大家再误会了。” “是,我坚决执行黄书记的要求,请黄书记放心,生斌一定紧跟黄书记和区委,您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好啦,肉麻的话不用说了。”黄云顿了顿,略有所思道:“还有,夏文庙背着咱们和厉市长单独说话,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 庞生斌马上反应过味,表态说:“黄书记,我会找机会问一问他。” “很好,好话不背人嘛。” 这一通电话打下来,庞生斌直起腰,才感觉到后背湿淋淋的,把衣服都湿透了。 厉元朗回到市政府,叫来穆广森,吩咐道:“广森,我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 “厉市长,我随时听您调遣。”穆广森看到厉元朗严肃神情,禁不住挺直了腰板。 “这是下叶镇镇长夏文庙的手机号,你和他联系一下,具体任务由他告诉你,你只管配合就是。需要帮忙的,你可以直接以我的名义找有关部门。” “记住,这件事要保密,你只管命令他们怎么去做,其余的不要说。” “是,我明白。”穆广森接过那张写有一串数字的纸条,输入在手机里面。 周宇和宇文端走了一下午,晚上,厉元朗以私人名义在徐光水上次安排的农家乐,专门宴请了二人。 席间只有他们三个,说话自然透彻直白。 “两位,你们下午去新城的感觉如何?”厉元朗抿了一口白酒,兴致盎然的问道。 周宇和厉元朗关系好,不用藏着掖着,实话实说。 “元朗,我的第一印象不错,有可以操作的空间。田嘉义他们建设的这座新城区,施工质量是不错的。” 宇文端赞成周宇的想法,“我和周总都是搞房地产的,房子质量好坏一打眼就能分辨出来。说实话,那么一大片楼房闲置不用,挺可惜的。” 宇文端摆弄着酒盅,颇有感触说:“新城吸引力不够,除了你说的那些原因之外,还有重要一点。” “老城和新城之间,有一片菜地和废弃的厂房,极不美观不说,给人感觉就像是到了农村,缺少现代化气息。” “我和周总聊过,要是能够把这片区域利用起来,和新城连为一体。这样的话,一过德春江大桥,就会马上进入新城,给人第一印象,仍旧处在城市氛围中,能够极大促进购房者的积极性。” “不像现在,有那么一片破败画面,生生把新城和老城隔离开来。好似一张漂亮光滑的美女脸蛋,出现一块疤痕,实在倒人胃口。” 周宇微微颔首,“宇文总的话有道理,不过这件事需要你们市政府出面配合。元朗,要是能把这件事摆平,我和宇文总将毫不犹豫的共同出资,完成你的愿望。” 宇文端所说的那个地方厉元朗有印象。 在通往新城的路上,路过那片区域,看着两边破破烂烂场景,的确让人有了一种行驶在农村感觉。 当初请来那个道士选址的时候,为何把这片区域留出来,真叫人匪夷所思,不得其解。 但是,周宇和宇文端的这个要求,厉元朗理解也重视。 既然对方答应会出资,还会找专业人士设计使用那片地方。余下的就需要市政府出面做动员工作,征收那块菜地和对面的废弃厂房。 本来,厉元朗认为这件事难度不大,完、万不成想,却遇到了阻力。 菜地好说,按相关政策赔偿。可那片厂房早就被人买下,一直空闲不用,房子破败不堪,院墙倒塌好几处,残缺不齐。 一打听才知道,房主不是别人,正是精诚化工总经理范友成。 不知为何,范友成不同意动迁,给任何赔偿他都不干,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有水,还是长了蘑菇。 当这个消息传到厉元朗耳朵里的时候,他冷笑着,就知道范友成纯属人为设置障碍。 他三番五次邀请厉元朗共进晚餐,都被厉元朗严词拒绝。 范友成准是怀恨在心,想以此为要挟讲条件。 厉元朗叫来市中院的院长李培社,询问环保赔偿案的进展情况。 李培社说道:“案件还在审理阶段,中院的合议庭曾经把原被告双方叫到一起,打算庭外和解。只是双方在赔偿金这一块差距太大,没有谈拢。” “而且,范友成态度傲慢。您知道,他手下有几百员工,万一他们输了案子,范友成很大可能裁员或者关停,几百人失业的话,会给政府带来巨大压力。” “范友成自持手里有这张王牌,在环保案上极度不配合,这给我们造成很大困难。” 厉元朗点了点头,“范友成有这个杀手锏,就以为有了免死金牌,不给他拿点颜色看一看,他还真以为我们政府拿他没办法。” “好吧,看来,我还真要会一会他了。” 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李培社看到厉元朗眼中坚定目光。 次日晚上,厉元朗在德平市的万海大酒店包厢里,终于见到大名鼎鼎的精诚化工总经理范海成。 只不过,他的大名鼎鼎是带双引号的。 环保案让范友成的名字享誉德平市的大街小巷,成为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哎哟,我的厉大市长,这回您终于肯露出真容了,让我这个小民有幸和您见上一面。” 范友成四十多岁,梳着锃亮背头,瘦瘦的身材,还略微有点驼背。 油腔滑调的他和厉元朗握手时,奉送这么一段酸了吧唧的话头。 厉元朗微微一笑,心中早已有了应对之策。 第1115章 当面痛斥 厉元朗回应道:“你范总邀请我这么多次了,我一直工作繁忙脱不开身。今晚不止你有幸,我同样如此。” “厉市长客气了,来,请坐。” 范友成请厉元朗坐在主位上,这才招呼其余陪同人员纷纷落座。 今晚,除了他们两个,市政府这边有魏兴福和徐光水,而范友成则带来精诚化工的高管陪同。 其中就有他的助理白善明。 当着众人的面,厉元朗游刃有余的和范友成周旋。 其实谁都明白,这种场合干货不多,主要就是联络感情。 厉元朗和范友成全都守着内心中的规矩,没有说感情之外的话题。 酒宴结束,厉元朗坐在车里,接到范友成的电话。 “厉市长,您方便吗?方便的话,我们到楼上喝一杯清茶醒一醒酒如何?” 厉元朗早就猜到,今晚的节目肯定还有续集。 只是主角就应该只有他和范友成两个人。 刚才魏兴福和徐光水在场,范友成不能提出挽留他的提议。 厉元朗让司机折返回来,在酒店洗浴休息室,厉元朗和范友成对面而坐。 范友成泡着功夫茶,先给厉元朗斟满,“厉市长,这是今年新茶,请品尝。” 厉元朗是个品茶高手,不用喝,一闻就知道茶叶的品质好坏。 抿了一小口,他赞叹道:“范总的茶不错,味道醇香,一定价值不菲。” “看得出来,厉市长懂茶。”范友成提着鼻子闻了闻,似乎没有喝的欲望,反而更加享受茶香之气。 “范总,我们不用拐弯抹角,有什么全都说出来为好。” 范友成频频点头,“厉市长是个爽快人。好,我就把我心里话向厉市长做个坦诚陈述。” “我们精诚化工和环保联合会打官司这件事,我就不过多赘述了。厉市长,说句心里话,我不服。污染案早就结案了,该抓的抓,该判的判,是他源泰化工往德春江里倾倒废料,又不是我们指使,更没有参与。” “何况,我们让他们处理化工废料,是交了钱的,这些都有据可查。现在出了事情,环保联合会状告源泰化工,我没意见,他们咎由自取。反倒把我们也捎带上,这不……这不是株连九族吗!” “我想不通,就是过去多少年,我照样想不通。厉市长,您是德平市长,不止是老百姓的,也是我们这些企业家的市长。” “我想请您评评理,环保联合会这样做,是不是疯狗行为?逮着谁,就咬谁一口,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看着范友成越说越起劲,厉元朗平静的倒着茶水,一言未发。 等到他发泄完了,厉元朗才问:“说完了?” “说完了。”范友成端起茶杯,一口气喝光,把杯子重重撂在茶盘上。 “范总,你们是给源泰化工处理费用了,可这笔钱,源泰化工按照正规做法处理废料,是不赚钱的。” “这点你我心知肚明。你们当初要是不把处理费压价压得那么低,曾泰他们也至于铤而走险倾倒废料。可以这么说,你们的低价,是导致环境污染案的根源。” “厉市长,我……” 厉元朗摆手阻止了范友成的辩解,继续说:“德春江水被污染,后续影响是深远的,是深刻的,是令人痛心的。” “就说下叶镇一小的食物中毒事件,就是因为师生食用德春江里被污染的鱼类造成的。” “幸亏抢救及时,要是晚一步,就有可能出现死亡现象。即便这样,中毒学生家长们,已经打出要惩办你和曾泰的标语。” “可以说,你现在已是众矢之的,有了民愤。” “你想不通,归根结底,是你的偏执心在作怪,是你的不负责任蒙蔽了你双眼。” “好端端的德春江水,以前多么清澈透底,水草茂盛,鱼虾嬉戏。你现在看看,草木凋零,臭味刺鼻。” “你刚才说环保联合会贪占便宜,你们何尝不是!用低于市场价让源泰化工处理你们的废料,你们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环保联合会状告你们,你们一点也不冤!” “再者,环保联合会提出是公益赔偿,他们若是胜诉,将把这笔赔偿金全部用在修复德春江的工程上面,没人贪图你们一分钱。” “范总,和那些遭受德春江污染的两岸百姓比起来,你们扪心自问,不觉得脸红,不心里有愧吗!” “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要爱护环境,更要保护环境。你们的做法,和曾泰岂不是一丘之貉。只不过,他们是违法的犯罪分子,而你们,是道德上的囚徒。” 厉元朗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令范友成自惭形秽,深深低下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厉元朗并未就此停止,继续痛斥。 “德平新城建成两年来,入住率极低,俨然变成一座鬼城。市委市政府正在大力推进,想要彻底改变这一现象。” “而占用菜地和你的那处废弃厂房就是其中一环。我们政府在和你谈判的时候,你却以厂房不能拆迁为由,人为阻止和设置障碍。” “怎么?你范友成的那处破房子是黄金宝地,是要想成为德平市新地标么!” “你无非是想以此和市政府谈条件,想让市政府在环保案上向市中院施压,换取你全身而退。” “今天我把话搁在这里,办不到!” “你范友成不配和市政府谈条件,更没有这个资格!” “自古民不与官斗。我不管你范友成有何靠山,有多大背景,只要我厉元朗在德平市、在市长任上一天,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 “乖乖在环保案上配合,把你的废弃厂房让出来,不要成为市里推进新城规划方案的绊脚石。否则,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不信,咱们可以走着瞧!” 说完,厉元朗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范友成瞪大双眼,望着厉元朗的背影,面色惨白。 起伏不断的胸膛中,冒出无名之火。 一抬手,将茶盘上的所有茶具,一股脑的扒拉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时候,白善明偷偷进来,低身捡拾地上的茶具,问道:“范总,厉市长惹您生气了?” “姓厉的到底什么来头,口气大得惊人。” 白善明说道:“据说,厉元朗深受省委栾书记器重,厉元朗的妻子好像和栾书记关系很好,都管栾书记叫叔叔。” “怪不得。”范友成眯着眼睛,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沙发扶手,又问:“你听谁说的,准确吗?” “范总,谁说的不重要,消息准确度非常高。”想了想,白善明凑过来,给范友成点上一支烟,神秘道:“厉市长惹了您,您就打算忍气吞声任由他摆布?” “不然呢?”范友成唉声叹气说:“厉元朗那句话我觉得挺有道理,民不与官斗。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我们是有钱人。可在当官的眼中,我们就是老百姓,和扛大包出苦力的没什么区别。” “当官的高兴还好说,一旦把他们惹恼了,翻脸不认人,动用手中权力,会把我们打得永无翻身之日。” “废弃厂房舍就舍了,我给厉元朗的面子,他气消了,或许在环保案上就不会对我们穷追猛打,至少不像现在这样,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范友成也是无奈之举,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既然腰板不直,脑袋也扬不起来。 白善明诡秘的冷笑着,“范总,您也不要泄气,我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扭转目前困境。” 第1116章 多管齐下 “办法?”范友成一愣,“你详细说一说。” 白善明如此这般讲述一番,范友成沉默良久,抽了几大口烟,把烟蒂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说道:“这件事我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 走了没几步,转身又说:“曾泰那边你要处理好,我感觉他要不安分,特别是环保案正处在关键时期。” “是,我明白。”白善明犹豫道:“他提出的三百万,您看……” 范友成略作踌躇,“钱先不要急于打过去,你会一会他,看他怎么说。” 正如范友成预料的那样,曾泰这几天的确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上次和白善明谈完三百万交换他远走高飞,永远消失,白善明那边一直没有回音。 打白善明手机无人接听,一直联系不上。 曾泰心灰意冷,乔装改扮偷偷溜到市中院对面的街道上,远远望向那栋办公大楼,思虑良久,甚至一条腿已经迈向通往中院大楼的人行横道了。 可就在这时,手机响起,是白善明的质疑声音,“老曾,你在哪里?农家乐我都找遍了,怎么不见你人影。” 曾泰冷声笑说:“白善明,我又不是软禁,我有来去自由的权利,我去哪儿不用向你打报告批准吧。” “得,这事不谈,我们范总有最新指示,我们见个面商议一下。” 曾泰阴阳怪气道:“我不管范友成什么指示,我只要钱,三百万,一分不能少。” “老曾,你先别激动,我在农家乐等你,我们见面说。”挂断手机的白善明,眉头紧锁,深思起来。 周宇和宇文端离开德平市的第三天,魏兴福过来找厉元朗,“厉市长,范友成刚刚给我打过电话,他同意了废弃厂房的拆迁要求,将按照相关规定给予配合,只是……” “你说。” 魏兴福点了点头,“他不要房子,要钱。” “多少?” 魏兴福伸出两根手指,“两千万。” 厉元朗冷声说:“胃口还不小,那一片废厂房,赔偿金额最多八百万,他真是想钱想疯了,翻了两倍还不止。” 周宇和宇文端往嘉明公司注资也就一个亿,一下子拿出两千万给范友成,对于接下来的新城运作计划影响极大。 说实话,一个亿都不一定够。 原本想着,会给范友成房屋和现金相结合的方式,给予补偿。 现在,范友成不仅不要房,还狮子大开口,张嘴两千万,真以为这是头大肥猪,随便可以咬一口。 厉元朗沉吟片刻,说:“先不管他,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 等魏兴福离开之后,厉元朗抄起桌上话机打给穆广森,“养猪场的土壤里化验结果出来没有?” 穆广森回答:“我和夏镇长刚拿来报告,正要向您汇报呢。土壤里的确有无机污染物,放射线元素严重超标。” “好。”厉元朗松了一口气,“广森,你和夏镇长马上去市中院,直接找李培社院长。我这就给李院长打招呼,你们要把这一发现向李院长汇报,这件事,对于环保案会有很大促进作用。” 敲山震虎,厉元朗就想把养猪场埋藏废料一事抖落出来,以此打击范友成。 即便不知道养猪场的废料是不是精诚化工所为,这么做,先给他一点颜色,但是显然还不够。 在和李培社通话时,厉元朗除了提到废弃养猪场地下有埋藏化工废料的可疑性,还说道:“李院长,环保修复案涉及到了精诚化工,你们中院是否要去精诚化工调取相关数据?” “是。”李培社说:“我们中院正打算去精诚化工查证污水排放量,还要生产和销售数据。” “什么时候去?”厉元朗又问。 李培社诉苦道:“最近市中院的案子比较多,人手不足,我会尽快作安排……” 厉元朗打断他,“李院长,这件事不宜久拖,我的意见是,迅速实施。” 李培社明白厉元朗的用意,“好,我马上落实。” 随后,厉元朗把副市长马奎银叫了进来。 “奎银同志,这是省府下发的文件,要求各地强化环境保护,严厉杜绝破坏自然环境的违法行为。” “我认为,当下的环保案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我们要以此为契机,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一次环境大彻查。” “精诚化工和源泰化工,作为环保案的两被告,是全市瞩目的焦点。我们就要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把他们作为反面教材,作为警示。” 马奎银一听厉元朗的意思,就明白了,“厉市长,我立刻派人,对精诚化工的废料处理设备进行全面检查。” 厉元朗摆了摆手,“奎银同志,我不是让你们只针对精诚化工一家,全市有几十家化工企业,你们要逐个检查,要把省府的精神贯彻清楚、明确。” “是,我坚决执行。” 范友成端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悠闲自得泡着功夫茶。 却不成想,突然接到通知,市生态环境局马上就要来精诚化工检查废料处理和排放问题。 突如其来这一招,令范友成措手不及。 赶紧召集手下高管开会研究应对方案。 会议开了不到一半,又接到市中院的同志,院长李培社要亲自带人来精诚化工调取数据。 怎么都赶到一天了? 范友成拍了拍脑门,颓废坐在椅子上,终于悟通,准是厉元朗的杰作。 废弃厂房他交了,只不过提出来不靠谱的赔偿,惹恼了厉元朗。 人家不动声色,以正当理由针对精诚化工,针对范友成本人,他是一点辙没有。 感觉到心力交瘁的范友成,认输了。 当即打给魏兴福,“魏市长,你们提出的赔偿方案我完全接受,一切都按照你们的规定来吧。” 放下手机,范友成摸着下巴,两眼望向窗外,再次拿起手机拨出去,“善明,你说的那件事……就按你的想法做吧。” 在和厉元朗的斗法中,范友成甘拜下风,输得五体投地。 接下来数日,周宇和宇文端与嘉明公司的田嘉义经过数论谈判,最终达成协议,由正道和华宇公司,共同向嘉明公司注资一亿一千万,启动新城楼盘销售工作。 有了这些钱,嘉明公司得以正常运转。 其实那些讨债户,都是嘉明的合作伙伴。 之所以上门讨债,是看到嘉明公司出现倒闭迹象,生怕欠自己的钱打了水漂。 现在不同了,正道和华宇注资,嘉明公司有钱了,新城还有一些未建完的楼盘,得以继续建设。 工程开工,他们也有了赚钱机会。原本的误解,在热火朝天的施工当中,全都化为虚有。 一晃过去一个月,炎热的盛夏时节到来。 这天上午,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废弃厂房拆迁现场。 在和工地主管人员交谈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跑来,气喘吁吁说:“不好了,出事了!” 主管项目的刘经理眉头一蹙,“怎么回事?”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比划着,说是发现了东西,至于是什么,他半天也没说清楚。 刘经理当即决定亲赴现场去看一看。 厉元朗和刘经理等人匆匆走过到深坑前,站在土堆上往下望去。 只见深坑中露出一块灰白色的条石,边缘似乎刻着盘龙形状,上面隐约有字体。 刘经理马上命令工人将条石清理出来。 十来名工人下进深坑中,七手八脚的在挖掘机帮助下,最终将那块条石清理完毕,弄到地面上。 在耀眼阳光下的照射下,厉元朗等人终于看清楚,条石左侧刻有盘龙,右面是凤凰。 最醒目的是,条石上刻着的八个大字:龙凤吉地,祥瑞之兆。 第1117章 风水引发的风波 刘经理瞪大双眼,弯腰抚摸条石,谨慎观察半天,缓慢站起来对厉元朗说道:“市长,这东西有讲究。” 厉元朗背着手看了又看,分析道:“条石看上去很新,不是文物,会有什么讲究。” “市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走至僻静处,只有他们两个人,刘经理心事重重道:“我们之前也遇到过类似情况,这样条石应该是风水先生放进去的。我不敢做主,现在只能暂停施工了。” 厉元朗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点了点头,“你们联系文物部门,先让他们进入,勘查一下条石的年份,至于其他,先不要考虑。” “这……”刘经理面露难色,“市长,我们是做生意的,做生意将求个一帆风顺,这件事,我需要向田总汇报。” 刘经理没有把话说透,厉元朗却心知肚明。 做生意的非常信奉风水,不少公司大老板都会供奉关公。 关公被佛教封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天尊关帝圣君”,镇坛护法,威震山门。 其职能除了“治病除灾,驱邪辟恶,诛罚叛逆,巡查冥思”之外,还有“司命禄,庇护商贾,招财进宝”,又因其忠义,故被尊奉为财神。 想来,田嘉义作为房地产开发商人,和土地打交道,一定也是迷信之人。 刘经理遇到这样事情,不是第一次,所以,他肯定会向田嘉义汇报,让田嘉义做决定。 厉元朗没有强求,关键是刘经理说的不算。 何况,田嘉义如何定夺,尚且不知。 三天后的一大早,厉元朗坐车前往省城海新市,参加省里会议。 邝早辉作为常务副市长,厉元朗不在期间,由他负责主持市政府工作。 桌上电话铃声响起,邝早辉接听之后,里面传来宣传部长尹铁的声音,“邝副市长,废弃厂房挖掘出来那块条石的新闻,现在网络上十分活跃,说什么的都有。” 邝早辉一怔,“正面多还是反面多?” 尹铁叹息道:“反面略占上风,说那块条石代表了德平市的风水,要是动了风水,德平市恐怕就要不安宁了。” 邝早辉自然知道条石一事,可他并没在意。 市文物局的相关专家已经到场研究,条石年代不长,是现代产品,最多超不过五年。 排除了文物可能性,也就是说,工程可以随时动工。 “尹部长,网络上总有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恶意造谣,应该坚决打击。不过是一个块普通石头,总有人弄得满城风雨,妖言惑众。” 邝早辉吐槽一番后问道:“陈书记什么意思?” 尹铁叹气道:“陈书记在医院,我还没向她汇报,先和你提前沟通。” “陈书记在医院!”邝早辉大吃一惊,“陈书记病了?” “不是,陈书记爱人出了车祸,正在住院接受治疗。” 陈玉书的丈夫名叫孙志傲,是德平大学的系主任。 “严不严重?”邝早辉又问。 “轻微伤,不过需要留院做进一步观察。” “哦。”邝早辉松了一口气。 马上叫来秘书,让他准备鲜花去一趟市医院,看望孙志傲。 终究是陈书记的丈夫,邝早辉不去不好。 而且,他还叫上徐光水一起前往。 在车里,徐光水聊天时提到一个新发现。 “早辉,我刚得到一条消息,有个道士拿着罗盘,正在拆迁工地四处转悠。” “看风水的?”邝早辉眉头一皱。 “肯定是。”徐光水分析道:“你记不记得几年前,就有道士看风水,给新城选址。” “这事我知道。”邝早辉回忆说:“那个道士不是王市长请来的吗?对了,如今这个道士是谁请的?” “田嘉义。” 邝早辉不出意外的点头说:“这帮做生意的都信这一套,在地里面挖出块石头,就怕动了风水,引起麻烦。真要是田嘉义停了工程,厉市长肯定不干。” 徐光水深有感触道:“启动新城使用的推进计划,是他上任以来的第一把火,要是这把火吹灭了,可是极大损害他的名声和威望。” 邝早辉没有搭腔,让秘书联系田嘉义,他要和田嘉义通话。 手机接通后,邝早辉直截了当说:“老田,你弄个道士在工地上瞎转悠什么?” 田嘉义辩解说:“邝市长,这不是我的意思,是……是赵书记要求我们这么做的。” 赵信? 搞什么嘛! 邝早辉有些不悦道:“工程是有合同的,在工期内完不成是要承担巨额赔偿。新城项目是厉市长主导,市政府推进,耽误一天就会增加一天的负担。老田,你能有今天,厉市长可是花费不少心血,你要懂得感恩。把工程做好,就是你给厉市长最大的回报。” 电话那头的田嘉义略作沉吟道:“好吧,我会排出一切干扰,尽快开工。邝市长,您看这件事我用不用向厉市长解释一下?” 邝早辉想了想,“厉市长在省里开会,不到紧要关头最好别打搅他。这样,还是我找个时间联系他吧。你的任务就是按照事先的规划,有条不紊把工程推进下去。” 身旁的徐光水在邝早辉收下手机那一刻,提醒说:“赵信让田嘉义找道士看风水,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怎么想的。” 邝早辉面露担忧,“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赵信是市委副书记,德平三把手。 他的工作和新城项目一点不沾边。 他要求田嘉义请道士看风水,的确让人匪夷所思。 在二人思绪中,车子停在市医院停车场。 邝早辉在徐光水和秘书一左一右陪同下,走进大楼后面的住院部。 孙志傲住在高级病房,以他的级别根本享受不到,可他娶了一个好老婆,陈玉书是市委书记,德平市最大的官。 别说住在高级病房,就是想住进院长办公室,院长也得马上让人搭上一张床,还得毕恭毕敬的陪着笑脸。 这就是权力的能量。 刚到门口,和里面出来一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邝早辉定睛一看,却是赵信。 “早辉同志,你也过来看望孙主任了。”赵信主动打起招呼。 “赵副书记你要走?”邝早辉问道。 “是,我还有事,你忙吧。” 邝早辉等人侧开身体,礼让赵信极其秘书离开。 病房分里外两间,外间坐着好几个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这些人是在这里听候吩咐的。 一见是邝早辉,大家全都起立打招呼。 陈玉书的秘书丁瑶正好从里间出来,见是邝早辉,便说:“邝副市长,您先请坐,我向陈书记汇报一声。” 其他人赶忙给邝早辉徐光水让出地方,全都规矩站在一旁。 没一会儿,丁瑶出来告诉邝早辉,可以进去了。 邝早辉从秘书手中接过花篮,和徐光水一前一后走进里间。 孙志傲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陈玉书坐在旁边,正在喂他喝东西。 “早辉、光水你们都来了,坐吧。”陈玉书晃了晃手中的汤匙,意思不能握手了。 丁瑶搬来两把椅子,并从邝早辉那里接过花篮,放在病房墙角下。 那里已经摆了满满一大堆,全是五颜六色的鲜花。 邝早辉轻声问:“孙主任身体好些没?” 孙志傲摇了摇头,“没什么大碍,就是一点皮外伤,不打紧。” “老孙,来,再喝点。”陈玉书把汤匙凑到孙志傲嘴边。 孙志傲把头一扭,极不耐烦的说:“都告诉你不喝了,还给喝。” “你看你。”陈玉书怪嗔的埋怨着,赶紧拿纸巾擦向孙志傲的嘴角。 邝早辉禁不住感叹,“陈书记真是贤妻良母。” 没想到,此话一出,孙志傲却说出一句挺意外的话。 第1118章 叫停拆迁项目 “良母倒是,贤妻可就算不上了。” 陈玉书白了丈夫一眼,埋怨道:“老孙,我工作忙你是知道的……” 邝早辉赶紧打圆场,“陈书记管理德平市这么一大摊子,舍小家顾大家,这种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孙志傲还想说什么,陈玉书赶紧安慰起来,“行了老孙,你休息吧,我和邝副市长去隔壁说会儿话。” 陈玉书所指的隔壁,就是外间的会客厅。 丁瑶已经提前过去,把待在那里的闲杂人等全都撵了出去。 陈玉书首先坐在沙发里,指了指旁边,“早辉,你坐。” 徐光水以及邝早辉秘书,全都知趣的退出去。 丁瑶给邝早辉倒了一杯水之后,最后一个走的,并随手把门关严。 “陈书记,听说孙主任是出了车祸?” 陈玉书摆了摆手,“是别人追尾撞了他的车,就是受点皮外伤,住院观察几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肇事司机抓到没有?”邝早辉关心问道。 “这件事我已经交给天元处理,我告诉天元,一切都要按照法律条款办,不能因为我是市委书记,就给予任何偏袒和照顾。” 陈玉书摇了摇头,“不谈这事了。早辉,厉市长临走之前,让你负责新城拆迁计划,发现的那块条石,你是怎么看的。” 邝早辉搓了搓手,说道:“陈书记,经文物部门鉴定,条石是近几年的产品,不涉及到文物保护范围。我和田嘉义沟通过了,他们明天就会重新施工。” “拆迁旧厂房是新城推进计划的组成部分,不能耽搁。正道和华宇的投资陆续到位,合同里有竣工时限的规定。” “只有尽快拆掉旧厂房,施工方会迅速进入。在拆迁这片区域将要兴建一座大型商场,还要修转盘路,以此把老城和新城连为一体。” 邝早辉兴致勃勃,大谈特谈,脸上泛着油光。 似乎在他眼前,一桩漂亮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一条宽阔的转盘路上,车流滚滚,井然有序。 好一派热闹景象! 只可惜,他幻想的愿景仅仅存在不到五秒钟,就被陈玉书的话音出现而打断。 “早辉同志,厉市长当初和我提到新城推进计划中,并没有占用菜地和旧厂房这一项。” “当然了,把新城和老城连为一体,加快建设城市的发展,有利于增强我市的城市竞争力,创造宜居的生活环境和投资创业环境。提高城市品位,提升市民文明素质和城市文明水平,增加外来投资和人才吸引力。这些都是好的,我全力支持。” “不过……” 她的这两个字,让邝早辉心头一沉,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 “我们作为领导干部,自然是无神论者。可我们也要为那些商人考虑,考虑他们的关切。” “那块条石上刻着‘龙凤吉地,祥瑞之兆’,特别是在条石两侧,分别可有一条盘龙和一只凤凰,这可不是简单的现象,是应该引起我们足够重视的事件。” “田嘉义给我打过电话,谈到他的苦衷,他的犹豫和挣扎。你以市政府的口吻,强烈要求他尽快恢复开工,他不敢违拗,心里却是抵触的。” “并且,他请来的道士,观察了那块条石后坚决认为,若是改变这里一切,就会严重破坏了德平市的风水,从而引起很多自然灾害。” “风水学并非封建迷信,是一种学问。涵盖地理、地质、星象、气象、景观、建筑、生态以及人体生命信息学等多种学科。综合而言,是一门很广泛的自然科学。” “因此,我不认为他是信口雌黄,危言耸听,我们要予以高度重视。” “早辉同志,厉市长在省里开会,我不便和他打电话商量。这件事就请你联系厉市长,把我的话原原本本转告他。” “拆迁工程暂时停止,等我们找风水学专家一起商量,研究出一个满意结果,再做打算。” 陈玉书的话说得再直白不过。 叫停旧厂房拆迁,等于说,她不再支持厉元朗有关新城的推进计划。 犹如当头一棒,将邝早辉打得七荤八素,直到走出住院部大楼,他的脑袋还是迷糊的。 徐光水跟上来,并肩走着的时候,提到另一个发现。 “早辉,我刚才和丁秘书聊天时,得知陈书记这几天竟遇到不顺心的麻烦事儿。” “她女儿在京城读大学。前两天,被人撞到扭伤了脚,这不,孙志傲又出了车祸。家人接二连三出意外,给陈书记打击挺大的。” “还有这种事?”邝早辉皱紧眉头,联想陈玉书刚才给他讲的那一套有关风水学的话,让他有了别样想法。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八点钟以后,邝早辉才联系到厉元朗。 “厉市长,有件事我要向你反映……” 电话那头的厉元朗一听是陈玉书叫停了拆迁工程,不禁大感意外。 结合邝早辉有关于她家女儿丈夫都出了意外,他非常笃定的认为,陈玉书肯定是被条石给吓住了。 即便她不迷信,可架不住身旁有人说三道四,引诱她往这上面胡思乱想。 尤其邝早辉提到,赵信要求田嘉义请道士看风水,厉元朗感觉到,有人在人为设置障碍,不想让他拆迁旧厂房。 这个人是赵信吗? 其实最大嫌疑人应该是范友成才对。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有人阻止旧厂房拆迁呢? 厉元朗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一支香烟抽完,又续上一支。 思来想去,厉元朗决定要去见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原德平市长王海臣。 其实这次来省里开会,厉元朗就打算见王海臣了。 只不过,由于会期很紧,本来计划等会议结束后再去见他。 现在看来,有必要提前了。 第二天晚上,厉元朗都没去用晚餐,叫上穆广森捧着鲜花去了省医院肿瘤科病房。 王海臣的病情已经确诊,肝癌一期,并作了部分肝切除手术。 此时的王海臣正处在术后恢复阶段,状态良好。 厉元朗看望他,王海臣很是感动。 握手之后,不无感慨道:“厉市长,不瞒你说,你是我住院期间,第一个来看我的德平人。” “我在德平干了近十年,从副市长一直到市长。我自认为人缘应该不错,没得罪过谁,更没整过谁。可现在看来,即使你没有歪心眼,不针对任何人,你一旦离开领导岗位,下面的人真不搭理你啊。” “人走茶凉这句话,我是深刻领悟到了。” “海臣同志,你不要这么想,这对你身体康复不利。”厉元朗劝慰道:“可能大家觉得你刚刚经历过手术,需要静养,不方便前来打搅吧。” 说完这番话,厉元朗也感觉到了毫无说服力。 “呵呵。”王海臣苦笑道:“算了,不来看我也不怪他们。谁都有退下来的那一天,我一个小小的前市长算什么,比我官还大的人,不照样有这种经历吗。” 听他提到这些,厉元朗不由得想起岳父陆临松。 的确是这样,陆临松是多大的官,退休下来,有一段时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说是看文件,写回忆录,实则他在尝试转变过来。 把他自己置身于清净状态,就是逐渐适应新的身份。 这些都是***。 就着王海臣刚才那句没整过谁的话题,厉元朗思虑良久才说:“海臣同志,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问吧,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都这样了,没什么可以隐瞒的。” 见此,厉元朗终于下定决心,将心中所想问了出来。 第1119章 曾经的过往 和王海臣说了一个多小时,厉元朗走出医院,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思绪万千。 掏出手机,厉元朗拨出去一个号码,“早辉,我想知道旧厂房的全部情况,包括范友成什么时候买下来的。” 邝早辉略作思索,说:“我明天一上班就查,把结果发到你的邮箱里。” “辛苦你了。”厉元朗放下手机,再次仰望夜空,心中久久未能平静。 他在心里评价着王海臣这个人。 说他是好人,可他所做一切,厉元朗不能苟同。 他是恶人吧,他的本质并不坏。 可能是王海臣性格原因,就是我们生活中常说的老好人。 不得罪谁,不顶撞谁,更不想着背后对谁使坏。 这种人,要是普通老百姓,绝对有让人竖大拇指的资格。 但是,把他放在一市之长的位置上,根本不合格。 并且在有些事情上面,他是犯了错误的,甚至是帮凶。 王海臣差不多经历过生与死的考验,或者说死里逃生的人,他看开了所有,才能和厉元朗坦诚交流,把他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这样也好,至少解开厉元朗心中不少疑团和困惑。 本来想着尽快解决旧厂房拆迁问题,现在看来,事情十分复杂,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这一夜,厉元朗辗转反侧,很久未有的失眠,再一次侵蚀到他的大脑神经。 好在次日的会议只有一上午,中午有很长时间的午休。 睡醒一觉,养足精神,厉元朗收到了邝早辉发来的邮件。 穆广森那里有平板电脑,连上wifi,厉元朗目不转睛从头至尾看起来。 那里曾经是家针织厂,砸三铁那年,厂子倒闭。 后来,由京城一名富商出资买下,说是要建化工厂。 当时,把整个厂区围起来,高高的围墙里面,运土车一辆接一辆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谁都认为,肯定是在兴建化工设施,也就没在意。 一年过去,热火朝天的景象没了,取而代之的只有一排新建平房,主体工程连个一砖一瓦都没有。 这就奇怪了,说好的化工厂在哪里? 由于双方签订合同是二十年,富商需要五年之内把化工厂建完。 德平市领导每次联系那位富商,都以各种理由推脱,再往后,手机成了空号。 由此判定,这个所谓富商,百分之百就是个骗子。 没辙,德平市领导只能打碎牙咽进肚子里。 就在寻找接盘下家的时候,范友成捷足先登,接下这个烂摊子。 这回,范友成实打实要建化工厂。 那时候的精诚化工如日中天,订单满天飞,生产远远满足不了销售的步子。 于是,扩大生产建设分厂就成了精诚化工和范友成的当务之急。 由本土企业接手这块地盘,德平市领导自然乐见其成。 一路绿灯,范友成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这里五十年的使用权。 可不知为何,在范友成正准备大张旗鼓兴建分厂的时候,突然没有了动静。 这可把德平市领导急够呛,三番五次联系范友成,想弄清楚来龙去脉。 奇怪的是,当范友成和时任德平市委书记钱莫彻夜长谈一番后,钱莫竟然对此不再过问,德平市领导们也都沉默了。 一直到现在,这地方始终荒废着。 要不是厉元朗,大家早把这里给忘了,尘封的往事也就彻底湮灭在历史长河之中。 真没想到,看似不起眼的一处荒废之地,却有这么复杂的故事,厉元朗大感意外。 钱莫,德平市退休的老书记,想来现如今也有七十左右了。 有关于钱莫的信息,全都掌握在市委老干部局那里。 老干部局是市委组织部的下级单位,厉元朗便打通组织部部长梁涛的座机。 “梁涛同志,我是厉元朗。” 梁涛一听,微微一怔。 这位厉市长和他只有几面之缘,并无深交。 不知道厉元朗这通电话的意图,梁涛本能的问了一声好,并问:“厉市长有何指示?” 厉元朗正色说:“梁涛同志,我想打听一下,我市原来的老书记钱莫同志,他现在还好吗?” 梁涛说道:“你问的是钱老,他身体一直不好,高血压糖尿病,一个月前他又住院了,至于现在怎样我也不是很清楚。厉市长想要知道的话,我马上给你问一问。” 厉元朗说:“不必了,上午开会的时候,有人向我打听过,我就是随口问问而已。” 他的想法是,等开完会之后返回德平市,抽出时间看望一下这位老书记。 会议是在三天后的上午结束,厉元朗一刻没耽搁,坐车赶回德平市。 在车上,穆广森突然接到一个电话,是市委办公室秘书长肖衡打来的。 他把手机递给厉元朗,肖衡在电话里说道:“厉市长,告诉你一个沉痛消息,我市原市委书记钱莫同志,因病医治无效,于今晨五时三十七分在市医院病逝。” “什么!”厉元朗大吃一惊,不会这么巧吧? 他原本想着还要去看望呢,怎么眨眼间人就没了? 迅速稳了稳心神,厉元朗问道:“陈书记有什么指示?” 肖衡告诉他,“陈书记的爱人还在医院,她一时脱不开身,已经安排赵副书记代表市委参加钱老的遗体告别仪式。” “哦,是这样。”厉元朗喃喃应答着。 本来,钱莫是老市委书记,他的葬礼要由市委主要领导出席。 陈玉书不去,赵信作为市委副书记,代表市委前去参加不算怠慢。 厉元朗十分惋惜,一个是钱莫的离世,还有一个,钱莫和范友成彻夜长谈的内容。 为什么谈了一次话,钱莫的态度大为转变,对那块地不管不问了。 这其中,也只有钱莫和范友成两个人才知道原因。 钱莫死了,以他那晚对范友成的态度,范友成肯定不会说的。 等于这条线索,是断的。 厉元朗头靠在座椅上,紧闭双目,心中无比失望和痛惜。 车子刚一进市区,厉元朗让司机把车直接开到市医院。 手捧花束,厉元朗走进孙志傲的病房。 他一进来,陈玉书正用毛巾给孙志傲擦手擦脸。 丁瑶结果鲜花,给厉元朗倒了一杯水,转身离去。 “厉市长,你这是刚从省城回来?” “是啊,听说孙主任受伤住院,我特地赶过来看一看。” 孙志傲挣扎着坐起来,连连摆手道:“厉市长太过客气,你刚回来就来看我,实不敢当。” “其实我身体早就……” 他的话说了一半,却被陈玉书插话打断,“我家老孙的车祸伤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医生检查他还有其他一些基础病,我就想着趁机给他好好治疗一下。” “陈书记不愧是一位好妻子,孙主任,你有福了。” 孙志傲不自然的一笑,陈玉书便招呼厉元朗去隔壁说话。 她首先提起钱莫去世,“唉,钱老书记不幸辞世,我们家老孙离不开我,所以,我让赵信代表市委去参加老书记的遗体告别。” 厉元朗点头:“钱书记是我们的老书记,为我市的繁荣发展做出过巨大贡献,作为后辈,我们理应送他最后一程。他的遗体告别仪式定于后天上午,我看看能不能抽出时间,和赵副书记一同前去。” “非常好,要是厉市长和赵信同志出面,相信钱老在九泉之下,也会得以慰藉。” 说完这件事,厉元朗主动谈及叫停拆迁项目的事情。 “陈书记,正道公司的周总和华宇的宇文总,都给我打来电话,对叫停拆迁一事,表示出了极大的关注。” “嘉明公司和他们是有合同的,按照上面规定的工期完成不了,是要承担巨额赔偿。” “陈书记……” 厉元朗刚想继续往下说,却被陈玉书抬手阻止了。 第1120章 探查旧厂房 “厉市长,你准会认为,我叫停项目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你要是这样想,我可要说你错怪我了。” 陈玉书侃侃而谈,“我作为德平市委书记,自然是坚定的无神论者。我不相信什么风水,我只是认为,我要尊重广大市民的意愿。” “或许你有所不知,条石的出现,在网民中引起极大反响。你去看看网上的评论,绝大多数人都觉得,那块条石就是德平市风水。” “厉市长,民意不可违。我们做事情不能一味的以我们思想为意志,要倾听各方面的声音,尤其是老百姓的。” “现在是信息时代,什么都逃不过网民的眼睛。若是因为这事,引起老百姓公愤,带来的后果你我都难以承受。” “因此我建议,专门抽出时间,请风水学方面的专家学者,我们一起开个会研究出各方面都满意的结果吗,这才是上佳首选。” 厉元朗心里门清,陈玉书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内心中是支持条石代表德平市风水的这一传言。 思绪一番,厉元朗终于说道:“陈书记,我接受你的建议。不过要快,时间不等人。” 晚上,厉元朗请邝早辉和徐光水吃饭。 这二人现今已经死心塌地跟随厉元朗了。 其实也不能说他们见风使舵,看准厉元朗深受栾方仁的器重,才有此转变的。 邝早辉和徐光水,属于有心要做点事情的干部。 只是王海臣在任时,他们的抱负得不到充分发挥。 要说厉元朗的身份感染了他们,莫不如说受到厉元朗的人格影响。 厉元朗是个想干事,也能干事的市长。 一到任,就大刀阔斧的要把新城利用起来。 这是改变德平风貌,促进经济繁荣,是一项利国利民的好事情,与他们的远大理想不谋而合。 席间,厉元朗谈起和陈玉书的谈话。 邝早辉捏着酒杯看了看徐光水,玩味的一笑:“我们这位陈书记,和见我那天说的如出一辙,嘴上不迷信,心里比谁都信风水。” “诚然,风水学是一门学问,我不否认。我怀疑的是,仅仅一块石头,就能代表了德平风水,可有点……危言耸听了。” 徐光水本来肚子里就藏不住事,听邝早辉这么说了,更加激发了他的说话的念头。 他说道:“我找人专门了解那块条石,它的加工工艺和安亭县一家石料加工厂十分相似。” “后来,我又把条石照片发给那家石厂看过,他们一致认为,条石就是来自于他们工厂的雕刻师傅之手。” “有这事?”厉元朗顿时来了精神,“这么说来,条石就是他们厂生产的?” 面对厉元朗连珠炮似的提问,徐光水笃定点着头,“不敢百分百确定,至少和他们厂一位老师傅手艺十分相近。” “只可惜,那位老师傅岁数大了,早就离职回家颐养天年。”徐光水不无遗憾的说道。 邝早辉接过话茬说:“光水,你可以把照片给老师傅看,让他确认不就行了。” 徐光水苦笑道:“我试过了,可那位老师傅岁数大了,记忆力早不如从前。只能断断续续回忆,这块条石几年前有人专门找他预订,至于那个人姓什么长什么模样,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邝早辉便说:“石料厂应该有客户单据,上面有客户信息,找出来不就结了。” “五年前的事情了,有的话也早就当垃圾处理了。石料厂管单据的人,不像正规单位那么有责任心。” 徐光水叨咕完,一仰脖,一盅白酒瞬间倒进肚子里,一滴不剩。 厉元朗思虑片刻,出主意道:“光水,他想不起来,我们可以帮他想起来。” 徐光水一时没弄明白,瞪着双眼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邝早辉反应过来,一拍巴掌惊喜道:“厉市长还是你想的高明,高,真的是高。” 徐光水仍旧一头雾水,邝早辉解释说:“你把怀疑和这事有关的人员照片给那位老师傅看,他不就回忆起来了吗!” “哦。”徐光水恍然大悟,边点头边兴奋说:“主要是范友成的照片。” “不止是他,精诚化工的高管都在范围之内,尤其是范友成最为信赖的人。”厉元朗肯定说:“条石要是范友成派人弄的,这件事就好办了。” “早辉,娄天元这个人怎么样?” “他嘛,倒是可以接触。”邝早辉明白厉元朗的心意,娄天元是主持公安工作的副市长,厉元朗要把公安局抓在手心,便于使用。 毕竟,有许多事情需要公安出面。 厉元朗明白邝早辉的意思,娄天元是可以争取的。 又喝了一会儿酒,话题聊到买下针织厂的那名神秘京城客商身上。 由于时间久远,那会儿的邝早辉和徐光水刚刚步入仕途,都是小白丁,根本涉及不到针织厂的买卖中。 徐光水酒喝得到位,话自然也就多了。 “两位市长,据说那个京城老板背景很大,省委书记都得礼让三分。” 邝早辉摇头晃脑说:“他那么有能耐,弄一个化工厂却半途而废,不就是个骗子么。光水,你的分析不准确。” “不是那样的,至少不像外界传扬的那么简单。”徐光水继续说:“我把打听到的消息拼凑一起,只是表面上得出结论,就是三个字,不简单。” 厉元朗微微蹙起眉头,“光水,你能详细说一说吗?” “请原谅厉市长,我还没弄完,还差最后一块拼图,等我搞清楚了,再向你汇报。” 厉元朗暗中佩服,别看徐光水对酒情有独钟,真做起事情来,一点不含糊。 就说京城富商这件事,给厉元朗的第一感觉同样如此。 一个人跑到德平市,圈起一块地方,一年时间,运土车进进出出,然后只盖起一排平房,像样的建筑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干什么? 让人匪夷所思的同时,更多的是怀疑。 对,就是怀疑。 总之,旧厂房那里,给人留下太多问号。 次日,厉元朗在忙碌中,特意抽出午休时间,带着穆广森去了一趟旧厂房工地。 大门紧闭,敲开后,两名保安接待了他。 得知是市长,这二人马上整理好衣服,一起向厉元朗敬礼。 “没事,我就是随便转一转,你们不用管我。” 厉元朗背着手,穆广森跟在他左右,慢慢走了进去。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不过走马观花,看得不仔细。 厂区面积很大,在原有房屋基础上,东南角的那一排平房就是当初京城老板的杰作。 而原来的老厂房,由于年久失修,风吹日晒,又长期空置。 到处长满齐腰杂草,墙砖斑驳,还有的已经倒塌,一片破败迹象。 穆广森在前面用一根木棍探路,厉元朗踏着杂草,挨个地方观瞧。 特别是在一个高大厂房里,望着残缺不全的老旧机器,厉元朗摸在上面,一层厚厚灰土之下,这些老机器像是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厉元朗拍了拍手上尘土,感叹道:“这里要是不能很好利用起来,实在可惜了。” 穆广森掏出一张纸巾递过去,深有同感,并提醒说:“市长,前面就是挖出条石的地方,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 “可以。” 随后,二人穿过厂房,绕了一大圈,最终驻足在深坑边上。 条石已经被刘经理运走,坑里面除了土石,并没什么稀奇。 厉元朗环望四周,指了指不远处那排后盖的平房说:“走,我们去那边瞅瞅。” 这里的平房虽说是后来建成,同样历经十几年,又没人居住,窗户都没剩几扇了。 房子里竟是破衣服破被等等一些垃圾,空气中散发着难闻气味。 厉元朗皱了皱眉头,晃着脑袋走了出来。 殊不知,脚刚踩在杂草上面,忽地脚下一空,整个人瞬间掉了下去…… 第1121章 惊现古墓 厉元朗两脚突然踩空,身体往下一沉,瞬间跌落进脚下一个深井里面。 好在这口井早就干涸,井底扔了不少垃圾,地面松软不少。 厉元朗摔下去屁股先着地,两只手本能的伸出做了支撑。除了胳膊肘手腕有些酸痛之外,并无大碍。 穆广森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脸色苍白,都傻了。 反应过味来,马上趴在井口,抻着脖子往下张望并大喊:“市长,您、您没事吧?” 厉元朗挣扎着站起来,揉着发酸的手腕回应道:“我还好,你赶紧叫人……” 趁着穆广森找人帮忙之际,厉元朗掏出手机检查一番,还好,手机也没事,就是没有信号。 用手机电筒朝周围照了照,潮湿以及混合着刺鼻难闻的气味令人作呕。 厉元朗禁不住用手捂住鼻子,井壁四周是水泥,年久不用,不少地方出现裂纹。 水井分为浅水井和深水井,深水井大约要挖到二百到五百米深,穿透岩石层才能打出水。 而浅水井一般在十米至三十米不等。 据厉元朗目测,仅有六七米的深度,根本打不出来水。 他不免纳闷,这么浅的水井,当初挖它作何用途? 正在这时候,两名保安跑过来,喊着厉市长,得到厉元朗回应后,方才顺下一条拇指粗的麻绳。 并且喊道:“厉市长,您抓住绳子,我们一起把您拽上来。” 厉元朗抓过麻绳,缠在腰间,还绕右手腕一圈,两手这才紧紧抓稳,对上面大声高喊:“我准备好了,拽吧。” 麻绳瞬时绷紧,穆广森和两名保安一起用力,把厉元朗从地面上提起来。 厉元朗则用双脚死死踩在水井的井壁,在众人齐心合力下,像走路一样,一步一步向上攀爬。 力道的作用下,厉元朗不止手上用劲,双脚也同时发力,咬紧牙关,身体已经慢慢往上移动了两米左右。 眼瞅胜利在望,可就在厉元朗左脚往上迈了一步后,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左脚竟然把井壁踩塌了。 左脚立刻踩空下去,厉元朗马上感觉到脚肚子火辣辣的一阵疼痛,差一点就要松开双手。 这一下,惊得他一身冷汗。 绳子是抓住了,疼痛和惊吓,令厉元朗忍不住“啊”的大叫起来。 上面很快传来穆广森的担心声音:“市长,您怎么啦?” 厉元朗的左腿深深插在井壁塌陷的窟窿中,一动不能动,扯着嗓子说:“我左腿卡住了,拔不出来。” “什么!”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齐往下面望去,果然,看到厉元朗左腿深陷在井壁的窟窿中,右脚蜷缩着,双手还在紧紧抓住绳索。 这种情况十分危险,弄不好,很容易伤到左腿,甚至骨折。 突发状况让三人不知所措。 穆广森眼珠一转,示意那两人一定抓紧绳子,他腾出空来,翻身慢慢下到井边上,双手死死扣住井沿,看准时机,深呼一口气,扑通一声,跳入井中。 惯性作用,穆广森感觉到双脚一热,并且以屁股坐地方式,总算没伤到自己。 随后,穆广森走到厉元朗身下,托住厉元朗的腰间,拼尽全力往上一举,大喊:“市长,您试着把左脚抽出来。” 有了穆广森的帮助,厉元朗咬了咬牙,左腿慢慢往外抽出。 现在是夏天,厉元朗只穿了一条外裤,石块和水泥以及钢筋,磨着裤子还有皮肉,即便小心翼翼,依然从腿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厉元朗总算抽出左腿。 穆广森在底下指挥上面两人,放下绳子,使得厉元朗缓慢的重新下到井底。 左腿黑色裤子上满是灰尘。穆广森撩起裤管一看,厉元朗的脚肚子处有好几道划痕,微微渗出血丝。 禁不住担心说:“市长,您的腿受伤了。” 厉元朗摇了摇头,目光却盯在那个被他踩出来的窟窿中。 距离井底有两米来高,厉元朗根本看不清楚窟窿里是什么。 “广森,这口井有问题。”厉元朗分析道。 “市长,我们先上去再说。” 于是,底下有穆广森的托举,上面的两名保安全是二十多岁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双方配合好,终于把厉元朗拽了上去。 之后,使用相同方法,穆广森也上来了。 做完这些,四个人全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厉元朗挨个拍了拍两名保安的肩膀,“谢谢你们帮忙。” “厉市长,能帮到您,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这话不假,救了堂堂市长大人,可够他们回去吹个一年半载的了。 休息一会儿,厉元朗打给徐光水,让他尽快找几名消防队员过来。 那个被他无意中踩出来的窟窿,厉元朗和穆广森途径之时,全都仔细看过。 里面黑乎乎的,却有刺鼻难闻气味。 而这种气味和水井里面的截然不同,却说不来哪里不同。 所以,厉元朗一定要弄清楚窟窿里面到底隐藏着什么。 半个多小时后,徐光水亲自赶来,还带来四名装备齐全的消防队员。 领头的是个班长,对厉元朗毕恭毕敬,受支队长的委托,他们完全听命于厉元朗的指挥。 “就请各位下到井里看一看,那个窟窿里面有什么。” “是。”班长敬了一个礼,安排任务去了。 趁这机会,穆广森给厉元朗的腿肚子进行简单处理。 徐光水听着厉元朗的叙述,摇头感叹道:“厉市长,这口井少说也有十来米深,你没伤到骨头,真是万幸。” “光水,不有那么一句话吗,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是老天给我机会,让我有了新发现。”厉元朗轻松打趣起来。 “哎,你把照片给那位石匠师傅看了没有?”忽然想起来另一件事,厉元朗问道。 徐光水摇了摇头,“看了,包括范友成和精诚化工的高管们,老师傅全都不认识。” 厉元朗一皱眉头,“这么说,条石和他们无关?” “是的。”徐光水解释道:“我观察老师傅表情,他不像说谎,应该是真话。” “奇怪了,那会是谁呢?”厉元朗念叨着,深深沉思起来。 “算了。”厉元朗把半截香烟摁灭在地上,一挥手,“走,咱们去井边看一看。” 此时,班长已经派遣一名队员下到窟窿处,踩着梯子用手电筒往里面照着,并往上报告:“班长,看不太清楚,用不用把这里刨开,钻进去?” 班长看向厉元朗,征求他的意见。 “可以。”厉元朗点头,“不过要注意安全。” “放心吧。”班长领命,又放下一名队员,配合着先前那个人,用小搞头砸开那个窟窿,使之变大。 试想想,厉元朗一脚就能踹坏,这东西根本结实不到哪里去。 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窟窿砸成一个巨大的洞口。 紧接着,一个人在另一人的帮助下,慢慢爬进去…… 站在上面众人,全都屏住呼吸,瞪起眼睛往下望着。 厉元朗同样紧张,凭他的判断,这个洞口里面,一定有意外发现。 首先,这口井就很奇怪,感觉应该不是一口专门取水的水井。 其次,就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京城富商把这地方围起来一年,到底做了什么,很让人费解。 而那名京城富商的名字,至今还是个迷。 知道他的只剩下范友成了。 所有谜团,就在等待着钻进去的那名消防队员给出答案。 厉元朗忐忑不安,心中无数次默念,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时间在一分一秒钟过去,众人顶着烈日,全然感觉不到炎热。 一分钟,十分钟,一晃过去十五分钟,里面仍然没动静。 那名配合的消防队员拽了拽绑在里面队友身上的绳子,以便知道对方情况。 差不多同时,进去的那人爬了回来,嘴里惊慌喊出一句话,令所有人都非常吃惊! 第1122章 解决后顾之忧 “报告,这里面是……是一座坟墓!” 啊! 大家全都惊呆住,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视。 当众人七手八脚将那两名队员拽上来之后,厉元朗询问钻进去的队员,里面详细情况。 队员摘掉帽子,喝了几大口矿泉水,擦着汗叙述起来。 他进去之后,里面非常宽阔。 走了大约几米远,就看到一个石门,上面刻着一些东西,他也搞不清楚是什么,主要没太细看。 他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 以他掌握的经验,地里面有石门,百分之百是古墓。 既然初步探明那里有古墓,厉元朗当即下令,联系文物部门,现在就进行发掘。 当天下午,这片地方就被文物部门围起来。 据市文物局的局长介绍,考古专家顺着那个洞口进去,初步判断,这是一座距今近千年的宋代古墓。 至于详细情况,还要等到全部挖掘完毕,经专家判断分析,才能得出最终结论。 这位局长还说,发现朝代这么久远的古墓,不止德平,就是全省都极其少见。 他们已经上报省文物局,很快就会派人来参与发掘工作。 真想不到,厉元朗的一只左脚,竟然踩出一座千年古墓来。 返回市政府,邝早辉得知消息前来商量。 厉元朗说:“文物部门发掘古墓,我认为是件好事。” 邝早辉不解其意。 厉元朗解释道:“我想趁这个机会,和省文物局的专家们聊一聊,争取把风水一事澄清。” “嗯,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邝早辉赞成说:“厉市长,发现古墓这件事,陈书记知道了吗?” “我在第一时间就和她通过话了。听她语气,似乎对这件事兴趣不大。” 邝早辉摸着手中的茶杯,说道:“厉市长,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你说吧。” “是这样,我听说,陈书记和孙主任夫妻关系并不好,昨天有人听到他们在病房里吵架了。” 厉元朗思考道:“这不难理解,陈书记贵为市委书记,孙主任作为男人,地位不如老婆,心里难免有落差。女强男弱的家庭,除非男人接受现实,否则……”他意味深长的晃了晃头。 “我也这么想过,清官难断家务事,两口子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 发现古墓的事情,厉元朗必须要告知周宇以及宇文端。 原本计划,在旧厂房区域兴建商场和酒店,旁边还要建几栋商业住宅。 现在看来,需要他们二人好好规划了。 周宇和宇文端态度一致,要看这座古墓的考古价值。 一般说来,建筑商若在施工过程中遇到古墓。 要是国企还好说,按照规定上报,等待文物部门发掘之后,在视情况做下一步打算。 有考古价值,就得重新设计建设方案,把古墓让出来。 相反,要是建筑方属于私人性质,就另当别论了。 只要古墓不是那种惊天动地,不会惹祸上身的,大多建筑商就装作不知道。 直接开挖,有好东西,偷偷分了。 事后要是暴露被查,就说不知情,推到施工队身上。 反正一线施工人员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总不能苛求他们有多高的觉悟吧。 况且,但凡施工,证照手续齐全,文物部门也奈何不了。 还有最为关键一点,国企停工还好说,可私人就不行了,停一天工,会损失不少钱。 纵然有规定,文物部门会做相应补偿。 规定里说,文物保护工作过于延迟、拖沓,造成停工时间超出范围的,建筑商可以向文保部门提出赔偿要求。 但多长时间算延迟,可不是建筑商说的算。 因此,这就造成很多私人建筑商遇到古墓瞒着不报,偷偷处理。 至于说,在有古墓的地方兴建楼房,能否影响到楼房销售,这点倒不用担心。 住宅小区住户多,人多的地方自然阳气旺盛,能够压制住墓地带来的阴气邪气。 而且古代墓地选址,都会选择风水好的地方。 古墓历经多年,早已没有刚建时阴气那么重了。 何况,现代商住灯火通明,夜间时常有保安巡逻,这方面问题不是很大。 古墓的发现属于不可预测,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等待了。 文物部门发掘需要时间,现在才是比拼耐心的时候。 下午临下班之际,穆广森进来禀报,说钱莫的老伴和儿子要见他,问厉元朗要不要接待。 厉元朗正在打电话,听闻之后放下话机直纳闷,他们找自己有何用意? “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儿,钱莫的儿子搀扶老妈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厉元朗赶忙起身相迎,和钱莫老伴儿子分别握了手,送去诚挚的慰问。 请母子坐在沙发里,厉元朗亲自给二人倒了水。 坐在他们母子对面,钱莫老伴满头白发,一脸忧伤。 强打精神说道:“厉市长,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想找你给评一评理。” 厉元朗便说:“老姐姐,您请说。” “我们家老钱做了一辈子工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你们不能这样对他……” 厉元朗赶紧抽出几张纸巾递了过去,“老姐姐,您别激动,慢慢说。” 年近古稀的老太太,此时眼泪夺眶而出,边擦拭眼角边抽泣道:“我们寻思,老钱去世,怎么也得让他风风光光的走,就向老干部局提出来,用殡仪馆最大最好的告别厅。可是老干部局说,那间告别厅有人提前预定了,只能给换成最小最简陋的。” 一说到这里,老太太又伤心哭起来。 她儿子接过话茬继续诉苦,“这还不算,我父亲刚刚去世,老干局就来我家收房子。厉市长,我母亲也是处级干部退休,我们全家一直生活在一起。” “现在我父亲不在了,我母亲年老体弱,又是老干部,需要照顾。就是想要我们腾房子可以,也得给我们时间搬家吧。他们这着急着催促,人走茶凉不说,也太不近人情,有些过分。” 钱莫老伴哭诉说:“厉市长,我们为了这事跑了一天。找陈书记,她不在,说是在医院护理他爱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这些我们能理解。” “所以,我们又去找赵副书记,可他跟我们打官腔,说这事需要组织开会研究,他一个人做不了主。” “我们一想,那就找主管这事的梁涛梁部长,结果他去下面调研了,不在单位。” “听说你为人正直,还主动提出要参加老钱的遗体告别仪式。厉市长,我们知道你是好人,就厚着脸皮请你出面说一说,帮助我们解决难题。” 厉元朗听完这对母子的诉求,安慰他们几句,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给梁涛打了一个电话,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件事在钱莫家属看来是大事,可在梁涛眼里,不过打个电话就能解决,当即欣然答应。 陈书记面子要给,厉市长的面子同样值钱。 挂断电话,厉元朗返回来说道:“老姐姐,我已经和梁部长通过气了,他会立刻安排。您和家人就住在原来的房子,告别厅也换成最大的一间。按照规定,德平日报还要发布讣告,刊登钱莫同志逝世消息,并且配发遗像和简历。” “真的吗?”钱莫老伴不相信似的望着厉元朗。 不怪她这种反应,别人都不办的事情,厉元朗轻松搞定,还在德平日报上发布丈夫逝世消息,这可是大出所料。 把老太太激动的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握住厉元朗的手不松开,一个劲儿的摇晃着。 “老姐姐,老书记为了德平市发展殚精竭虑,为他做什么都不为过。” 厉元朗说话间,钱莫儿子插言说:“厉市长,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您。” 稍作停顿,这名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主动引出一个话题,令厉元朗很是惊讶和意外。 第1123章 一石掀起千层浪 钱莫儿子说道:“厉市长,您帮我们全家解决了大问题,我们没什么好感谢的。这里有一本我父亲生前写的日记,希望对您能有所帮助。” 说罢,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日记本,双手递到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双手郑重接过,看着卷边的封皮,以及里面发黄的页面,就知道这本日记有年头了。 不过有一点让他很是不解,钱莫儿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暗示这本日记能解开他心中一些疑惑。 厉元朗亲自把这对母子送到门口,一再表示,明天上午会准时参加钱莫的丧礼。 回来后,厉元朗喝着清茶,认真翻看那本日记。 从上面日期来看,这是钱莫自打担任镇长开始,一直到德平市委书记卸任,前后跨度了整整二十年。 只是,他这本日记不是每天都记,而是选择重大事件或者重要事情才记述的。 要不然,一个本子根本不够用。 而且,有的篇幅写的长,有的短,全凭心境和感觉。 厉元朗倒觉得,叫日记不恰当,应该是随记才更为妥帖。 由于在工作期间,厉元朗的事情比较多,他把日记收好,准备晚上没事的时候,在慢慢拜读。 忙碌一下午,厉元朗感觉腰酸背痛。 准是掉深井的时候,把腰伤了。 趁着办公室没人,厉元朗原地站定,双手按住腰眼,转动腰板,以达到缓解腰部疲劳和疼痛的目的。 穆广森敲门进来,掏出手机给他看了一段视频。 是一段打架画面。 一个二十多岁小伙子,长得眉清目秀,却满嘴脏话。 正对着一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拳打脚踢,而旁边的地上,还躺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 显然小伙子的行为已经激起民愤,现场不少看热闹的人纷纷指责小伙子打人行径,还有几个人试图上来劝阻,都被小伙子一番谩骂给怼回去了。 众人对小伙子嚣张气焰更加气愤至极,把他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吵嚷着。 到了这时,画面一停,结束了。 对于这段视频,厉元朗十分意外。 因为被打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吴戈。 打他那个人,瞅着眼熟,仔细一辨认,不正是那晚和吴戈车子发生剐蹭的那个年轻人么! 吴戈被打,厉元朗很是挂念。 抓起桌上座机,直接拨了吴戈的手机。 良久,才传来对方有气无力的声音,“市长,你好。” “吴戈,我刚得到消息,你被人打了,为什么?” “市长,这人……算了,我认了,我惹不起他。” 什么人这么猖狂,竟敢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动粗,还有没有王法了。 吴戈这么一说,反而激起厉元朗内心中正义的基因。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打你的人又是谁!” 厉元朗义愤填膺,作为德平市长,别说吴戈了,就是任何一个不认识的人,他都要管,管到底。 在厉元朗的追问下,吴戈断断续续道明原因。 今天下午,他载着岳父去办事,好巧不巧的,正遇见开奔驰大g的年轻男子。 那人开车跋扈惯了,不打转向灯的变道,挤在吴戈车子前方,差点追尾。 吴戈挺生气,超越奔驰车的时候,忍不住向对方抱怨几句。 本以为事情就此过去。 不成想,那人大为光火。 反倒超过吴戈的车,在前面路段硬生生把吴戈逼停在路边。 下车之后,二话不说,上来就对吴戈扬手一个大嘴巴子。 把吴戈扇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响,脸颊火辣辣的疼。 这还不算完,三拳两脚又把吴戈踹到在地,一边辱骂一边疯狂的踢他踹他。 吴戈岳父已经七十多岁了,看到女婿挨打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冲上来和年轻人理论,却被对方一巴掌推翻在地。 七旬多的老人,哪里承受住。 毫无防备的摔倒在地,万幸不是后脑勺着地,却也摔得不轻,手腕扭伤,瞬间肿成馒头大小。 于是便出现视频中的镜头。 一老一少遭受年轻人暴打,视频已经传到网上,评论区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几乎清一色的讨伐声音。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知道年轻人名叫简瑞。 他爸爸简明宽,名下并没有像样产业。 可就这么一个人,却在德平市的商圈混得风生水起。 什么样的工程都能弄到手,这些年仅靠倒卖工程就赚得盆满钵满。 怪不得简瑞如此嚣张,敢情是个富二代。 而且听吴戈的叙述,他和岳父全都受伤住院,才不到一个小时,就接到方方面面的调解电话。 意思让他私了,简明宽放言,只要同意私下解决,钱不是问题,好处多多。 还威胁吴戈,否则的话,会让他一分钱拿不到,还要弄得满身骚。 吴戈毕竟是从政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简瑞他不在乎,有些官员尤其是他上级,这个面子他不得不给。 真要私了,吴戈又咽不下这口气。 厉元朗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纠结。 简直无法无天。 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在他厉元朗的眼皮子底下,在德平市就不行! 厉元朗想了想,联系到娄天元,“天元同志,简瑞殴打教育局副局长吴戈一事,你知不知道?” 面对厉元朗劈头盖脸的质问,娄天元气定神闲说:“厉市长,双方已经同意私下和解,我们……” 厉元朗冷声道:“我不管这些,简瑞猖狂霸道,那段视频已经在网上造成极恶劣影响,必须要予以严惩。” “厉市长,你的意思是……” “抓,先把简瑞抓起来再说。” 娄天元略作迟疑,“厉市长,真要这样的话,我们可就被动了。” “天元同志,按照我说的去做,有什么事都可以推到我身上,就这样。” 厉元朗发话了,德平市警方迅速出动,当晚将正在外面风流快活的简瑞抓捕归案。 消息一出,大快人心。 网上几乎一边倒,都支持市委市政府快速果决的行动。 不过,从娄天元那里反馈来的信息,厉元朗知道,给娄天元施压或者求情的电话,都快打冒烟了。 “天元同志,你让他们找我,由我来处理。” “是。”娄天元回答。 “你们警方要排除干扰,依法办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有什么事,我担着。” 听到厉元朗这句话,娄天元心里有了底气,“市长,我一定坚决执行。” 奇怪的是,娄天元放出风之后,反而没人给厉元朗打电话了。 倒是次日上午,参加钱莫遗体告别仪式的时候,赵信提了一嘴。 钱莫丧礼换在德平市殡仪馆最大的告别厅里。 生前好友和下属,以及钱家亲属近二百人到场。 虽然不人算太多,必定钱莫退休多年,能有这些人算是不错了。 尤其是,市委副书记、市长厉元朗,市委副书记赵信亲自前来,给这场丧礼的规格瞬间提升了一个档次。 不用说什么,只要是厉元朗往这里一站,就能代表一切。 之前,钱家并没有放风出来,厉元朗要来参加。 结果等厉元朗出现在告别大厅之后,有意思的情况出现了。 原本没打算来的市里一些单位的头头脑脑,闻听此事,都抓紧时间赶到市殡仪馆。 就是不能来的,也都打发副手到场,并送上花圈以表心意。 一时间,告别大厅里不断有人匆匆进来,二百人的队伍逐渐壮大。 主持人每每看到不时有人进来,多次打断她的思路,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悼词,不得不通过手中卡片作为提示。 轮到厉元朗绕遗体一周,在和家属握手之际,钱莫儿子和他握着手,厉元朗感觉到手中多了一张纸条,不由得微微一怔。 第1124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再看钱莫儿子的别有深意的眼神,厉元朗有了令样意味。 走出告别大厅,厉元朗紧走几步,正要展开纸条观瞧。 忽听背后有人叫他“厉市长”,便随手将纸条揣进裤兜里。 一看却是赵信。 赵信快走几步,到了厉元朗跟前说:“厉市长,方便搭你的车吗?” 搭车是假,谈事才是真。 一坐进去,赵信首先开口,“厉市长,简瑞实在可恶,闹得满城风雨,抓他是应该的。” 看起来,他先是给厉元朗扣上正确的帽子,然后接下来才是他真正的意图。 “这件事正处在风口浪尖上,我明白厉市长此举是要表达出市里旗帜严明的态度。让他避一避风头也好,在里面自我反省。” “年轻人嘛,不懂得收敛锋芒,太过张扬,不给点教训,终究长不大,会摔大跟头。” 赵信这么一说,厉元朗明白他的用意。 等于间接指出,这件事要高举轻放,做一做表面文章也就罢了。 厉元朗不能让对方牵着鼻子走,本来他就没打算放过简瑞。 于是说道:“赵副书记,你理解错了,我已经指示娄天元,要公事公办,按照法律法规的条款,该怎么办理就怎么办理。绝不会虎头蛇尾,要给吴副局长及其家人,还有全体市民一个认真交代。” 赵信有些吃惊,愣了半晌才说:“厉市长,杀人不过头地点,简瑞终究只有二十几岁,还是个孩子。是的,他做错了事情应该受到处罚,可我们不要一棒子把人打死,要给他机会。” 厉元朗面色冷峻道:“给他机会?吴副局长那里怎么交代,全市的市民都在看着我们,难道任由这种违法行为肆虐?” 赵信脸上一会白一会红,很不自然。 很快收起尴尬神色,赵信悻悻说道:“厉市长既然坚持己见,我无话可说。”并冲着司机吼道:“停车!” 咯吱一声,车子停下,赵信拽开车门走了下去,招呼不打的径直向跟在后面自己的车子走去。 厉元朗看都没看的命令司机:“开车。”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才得以有机会看那张纸条。 展开一看,是一页纸。 根据内容分析,竟然是钱莫那本日记中的一页。 怪不得,厉元朗昨晚观看日记的时候,发现少了一页,原来在这里。 而这一页,才是钱莫和范友成彻夜详谈的真材实料。 厉元朗仔仔细细看完,虽然只有几百字,却让厉元朗大开眼界。 竟然是这么一回事? 如此算来,他终于弄清楚个大概轮廓。 果然这里面有鬼。 厉元朗缓缓走到窗户前,眺望德平市的景色,心中却波澜起伏,难以平复。 一晃,又过去几天。 厉元朗接到一个电话,里面传来一个低沉厚重的男中音。 “元朗同志,我是安同江。” 安同江? 厉元朗立时想起来,这不是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么。 “安书记,您好,有什么指示?” 安同江轻松一笑,“谈不上指示,有件事想要和你说一说。你抓捕简瑞,将其绳之以法,这是对的。” “简瑞大庭广众之下殴打教育副局长,还有一个七旬老人,实在过分,给他一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抓捕简瑞,是对受害人也是给广大群众一个交代,我完全支持。” “不过呢,简瑞毕竟年轻,犯了年轻人都会犯的错误。元朗同志,我们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他们的路还很长,不要因此而背负上沉重枷锁,影响一生。” 安同江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这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求情电话。 厉元朗搞不懂了,一个简瑞,哪怕是简明宽,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竟然惊动了安江省三把手? 他不能这么被动,当即和李晓光取得联系,他要面见栾方仁。 把他掌握的一切,要向栾方仁做一个详细而又认真的汇报。 “栾书记最近很忙,恐怕抽不出时间见你。” 厉元朗有些失望的说:“李处,我要汇报的内容很重要,请你无论如何帮忙想想办法,拜托了。” “是这样啊。”李晓光略作思索,“我再问一问栾书记,你等我电话。” 半个小时后,李晓光回过电话,“栾书记的原话是,你应该回一趟家了。” 就这? 厉元朗有些吃惊,仔细一想,他顿悟了。 “谢谢李处,我会的。” 放下话机,厉元朗看着时间,明天正好是周末,一想离家有些日子了,是该回去看一看儿子。 让穆广森给他订好明天一早的机票,直飞楚中市。 下午,厉元朗专程去了一趟工地发掘现场。 省文物局的专家早就到位。 枯井边的那座古墓已经挖出大致轮廓,考古人员正在有条不紊的做着清理工作。 省文物局的专家向他汇报说:“这是一座北宋时期的夫妻合葬墓,墓主人身份显赫,是一位王爷。不过,古墓有一处盗洞,被人盗过,只发现少量的陪葬物品,实在可惜了。” 厉元朗并不感觉意外,他背着手围着古墓转圈看了看,问道:“能判定盗洞的年代吗?” 那位专家点头说:“根据土壤判别,应该是近代的盗洞。” “这就对了。”厉元朗把专家叫到一边,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专家愣愣反问:“真有这事?” “你们可以试一试,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好,我马上安排。” 厉元朗临走时不忘叮嘱道:“最好秘密进行,要派信得过的同志来做这件事。” “我明白了。” 临下班的时候,娄天元打来电话,“厉市长,我已经按照陈书记的意思,把简瑞释放了。” 放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陈玉书没和他商量,直接释放简瑞的事情,令厉元朗十分不满。 他马上联系陈玉书,手机在丁瑶手里,她告诉厉元朗,“陈书记正在通电话,不方便接听。” “那好,请你安排一下,我要马上见到陈书记。” 过了一会儿,丁瑶说道:“十分钟后,陈书记在办公室等你。” 厉元朗按照时间,准时准点出现在陈玉书办公室。 “坐吧。”陈玉书一指沙发。 二人坐定后,陈玉书直截了当问:“你是为释放简瑞一事来的吧?” “是。”厉元朗颔首,“陈书记,简瑞殴打吴戈和老人,以往所作所为,罄竹难书。我们就这么不明不白把人放了,负面影响极大,也无法向伤者及其家属交代。” “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我也是有苦衷的。”陈玉书说道:“刚才安副书记刚给我打电话过问此事,他对于你没有执行他的意思很是不满。” “厉市长,安副书记的话你可以不听,我不行。” 这句话别有深意,言外之意,厉元朗背后有栾方仁支持,他不鸟安同江可以,但陈玉书却不能。 “陈书记,简瑞的事情,是我担任市长以来,第一个处理的治安案件。你释放简瑞,应该提前和我说一下,最起码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陈玉书却反问:“我和你说,你会同意吗?” “厉市长,我们做事都要留有余地。简瑞都惊动了省领导,足以说明简明宽的能量,我们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低调。” “释放简瑞的消息,都在秘密进行,我已经责成尹铁,注意网上动态。” 陈玉书语重心长的又说:“厉市长,你只是代理市长,正处在关键期。范友成和简明宽都是代表,真把他们得罪透了,这对你很不利。” 第1125章 微妙关系 陈玉书的话,绝非危言耸听。 厉元朗的代理市长,是由上级党委,也就是安江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但是,省委只能任命他担任德平市委委员、常委、副书记,以及德平市政府副市长,代理市长。 却不能直接任命厉元朗为市长,这不符合组织原则。 因为市长是由大会代表选举产生,上级党委无权任命。 厉元朗上任的时候,正是大会休会期间。所以,只能等到开会时,通过代表们的选举,最终去掉“代”字。 一般情况下,只要上级党委任命,大会基本上都能通过。 要是达不到所需票数,厉元朗当不上市长,那么可就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了。 首当其冲的责任人,就是市委书记。 连上级党委的任命决定,你一个市委书记都不能执行,要你还有何用! 看上去,厉元朗去“代”转正,可以说是板上钉钉,其中还有个微妙关系。 譬如说,有的代表故意刁难。让厉元朗所获票数刚过及格线。 虽说如愿以偿当上市长,可是看到惨不忍睹的票数,自然脸上无光,传出去也会引起热议。 倒是成不了政治事件,对于厉元朗来说,就是政治灾难了。 陈玉书所指意思,其实就是担心厉元朗同时得罪两名代表,要是简明宽和范友成从中作梗,联系一大帮人,难免不会出现灾难性的票数。 到时候,陈玉书的任务完成,厉元朗可就把脸丢到姥姥家了。 她是善意,也是提醒。 对此,厉元朗不为所动。 他说道:“陈书记,我理解你的一片好意,不过,简瑞的事情民愤太大,又是处在风口浪尖上。” “哪怕你做了封锁消息的要求,世上没有用不透风的墙,我们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群众的眼睛。他们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 “特别是在讯息如此发达的今天。我们没有处理简瑞,只关几天就不了了之,很容易在民众中惹起强烈非议,这对我们市委、市政府的威信都有负面影响。” “所以,我还是希望陈书记能从大局出发,收回你的决定。” 到了这个时候,厉元朗仍旧坚持原则。 警方在审讯简瑞的过程中,他已经交代了不少事情。 要是继续往下审,指不定能说出更加有价值的情况。 现在把他放了,就是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见厉元朗态度坚决,陈玉书思虑起来。 作为德平市的党政主要领导,厉元朗不止和她平级,还是她的搭档。 如果他们二人之间刚合作没多久,就产生意见分歧,终究不好处理相互关系。 厉元朗有责任,她同样难逃其就。 况且,人家背后站着可是栾方仁这尊大佛。 良久,陈玉书才说道:“好吧,你的想法我会认真考虑,我们再做沟通。” 其实,陈玉书这么说的意思,等于把这件事暂时搁置了。 厉元朗也知道,万事不可强求。 仅仅靠他和陈玉书一次交锋根本不够,还需要下猛药。 关键这个猛药怎么下,厉元朗还没想好。 总之,这是厉元朗上任以来,第一回和陈玉书有了纷争,有了不愉快。 反正他不急,因为有许多事情需要他去做。 次日,厉元朗赶上早班飞机,落地在楚中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今天,是老婆白晴亲自来接机。 身旁竟然出现了小青的身影。 她一把接过厉元朗的公文包,厉元朗打趣说:“你怎么有心思跑来楚中,就不怕你家大军想你?” “瞧你说的,我们还没到你和小姐那么黏糊的程度呢。”小青脸一下子就红了。 别看她有风风火火有男人性格,可一提她和大军谈恋爱的事情,还是尽显小女人的神态。 白晴挽住他胳膊的时候,白了一眼,说道:“都快四十了,还那么油嘴滑舌,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厉元朗笑了,解释道:“我只有和你,还有小兰小青面前可以放松,说点玩笑话了。” “听你在电话里说,你最近有了一个惊天发现,到底是什么,我很好奇。” 厉元朗拍了拍白晴的手,“回家细说。” 夏日的楚中市,比德平市温度要高好几度。 今年真是极端天气,一连十几天了,楚中市温度始终徘徊在四十度左右,还一滴雨丝没有。 与德平市三十四、五度不同,楚中市这种热,属于湿热,就好像蒸馒头的气体一样,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陆临松家里始终点着空调,空气清爽凉快,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一进房间,厉元朗刚稀罕儿子清清几下,白晴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当厉元朗把事情一说,白晴顿时瞪大眼睛,“真有这事?” “如果我判断没错的话,这几天就会有结果。” 白晴想了想提道:“就要吃中饭了,你要和爸爸说一说。” “说是要说的,最好等爸爸睡醒一觉有精神头了再说。” “嗯。”白晴点头同意,“爸爸从不在饭桌上谈事情,耽误食欲。” 将近一个月未见,陆临松满面红光。 “元朗,你黑了也瘦了。” “天热,晒的。”厉元朗轻松回应。 “呵呵,你这话可就不对了。”陆临松端起饭碗,用筷子指了指厉元朗,“楚中比德平气温要高,我和小晴都没晒黑,你却晒成这样,说明你没坐在办公室里,经常在外面跑。” “这样很好,你可不要当成办公室干部,多往下面走一走,多接触百姓,你才会了解更多。” 说到这里,陆临松及时止住话题,夹起一口青菜,说道:“不谈这个,吃饭。噢,对了,这些菜可是我把园子里的成果贡献出来,纯绿色无公害,吃了对身体有好处。” 白晴一撇嘴,“老公,你可不知道,爸爸可抠了。要不是你今天回来,他都舍不得把菜拿出来。” “哈哈。”陆临松开心大笑,“瞧你说的,菜种出来不就是吃的么,经你嘴里,把你爸爸都说成是葛朗台了。” “快吃吧,这么好的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说着,还给白晴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在她的碗里。 这一顿饭,一家三口难得开心,欢快。 吃罢午饭,陆临松照例溜达回房间,然后午睡。 这是他退下来之后养成的习惯。 正好,厉元朗赶早坐飞机,也感觉有些乏累。 冲了一个澡,缓解不少,和白晴躺在床上聊天。 “栾叔叔,真是这样说的?” 听到栾方仁不见厉元朗,而是提醒他该回家了,白晴眨着眼睛分析说:“栾叔叔用意匪浅,老公,他是让你向爸爸要计策呢。” “嗯。”厉元朗笃定的点着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赶紧睡吧,养精蓄锐和爸爸谈。” 厉元朗忍不住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躺在我身边,我还能睡着么。” “算了,大白天的,我不习惯。” “把窗帘拉上,白天不就变成黑天了吗。” “不要这样,晚上再说。” 厉元朗坏笑道:“都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你却冷冰冰,怎么,对我有意见了。” “哪有,我是不想让爸爸看到你萎靡不振。好老公,睡个好觉,办正事才要紧。别的事情,晚上我答应你。” “唉。”厉元朗失望之余,翻个身,迅速进入梦乡。 而此时的白晴,眼望床顶,思绪却在翻滚。 要是按照厉元朗所说,那一定又是一件大事。 这种事情,惊动了她的爸爸陆临松,难免还会有更大动静。 她不淡定了,听闻着厉元朗的鼾声,轻轻翻身下床,走出房间,拿出一支烟在鼻子底下闻来闻去。 无数次打开打火机,又无数次弄灭,心潮起伏不平,难以名状。 第1126章 独到的格局和眼界 陆临松是在下午三点左右醒的。 躺在摇椅上品着香茗。 不同于在京城,他现在没那么多规矩,厉元朗想来见他,敲门即可。 “元朗,你坐吧,尝一尝这个茶,味道清爽,甘甜,还消暑。” 厉元朗先给陆临松的杯子里斟上,自己才倒了一杯。 沾唇品了品,赞叹道:“的确是好茶。” “喜欢的话,回去时拿走一些,我这里还有很多。天气热,人也容易发燥,多喝点绿茶,对你的心境有好处。” “是的,我这些日子经历很多事情,尤其有一件事,我想要征求您的看法。” 陆临松没有搭言,无声胜有声。 “爸,德平市一家废弃的针织厂,我有了重大发现。”厉元朗顿了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认真讲述起来。 “伍英豪,绰号伍爷,在京城地面很有影响力。二十年前,伍英豪买下德平市一家倒闭的针织厂,向当时的德平市委承诺,要在此地建设化工厂。” “他把那片厂区围了一年,运土车进进出出,声势弄得很大,谁都以为他在建设厂区。” “殊不知,他搞了一套声东击西,厂区没建起来,却只建了一排平房。” “那排房子我见了,里面竟是生活用的垃圾,显然这是给干活工人建的宿舍。” “我知道后很是奇怪,他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直到前几天,我无意中发现那里存在一个宋代古墓,我结合原德平市委书记钱莫的日记,有了一个大胆推测,古墓下面肯定埋藏着巨大财富。”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伍英豪和金家,特别是金老爷子关系要好,深得金老爷子信任。” “您是知道的,金老爷子生前爱好收集古董,已然达到痴迷程度。我原来认为,他只是有这个爱好。可自从接触到金可凝之后,我才明白,金老爷子的爱好只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他这是为金家后人积攒财富。” “乱世黄金,盛世古董。我们国家正处在盛世,古董的上升空间巨大,价值丰厚。金老爷子早就猜到,他死之后,他那些不争气的后辈定会遭到清算,留下这些财富,对于他的后人来讲,至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 “准是伍英豪探查到这座千年古墓后,才买下这块地。表面上看,他在建厂,实际应该是盗挖古墓。同时,在古墓之下,来一个掩人耳目,把金老爷子一些贵重古董埋在下面。” “很简单,谁都不会想到,古墓之下,还有个藏宝地。以为发掘完古墓,就万事大吉了。” 说了这么多,厉元朗感觉口干舌燥,倒了一杯水,大口喝起来。 陆临松此时才开口问道:“伍英豪那么大一个排面,怎会亲自去做这件事?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爸爸,还是您的眼光独特。的确,当初出面买下这块地的人并不是伍英豪,而是一个叫万军的人。” “我是顺藤摸瓜,由万军往上查。查到他是裴天德的小舅子,而裴天德又是伍英豪最为信任的下属,由此判定,真正的幕后主使,就是伍英豪。” 听了厉元朗的解释,陆临松眯起双眼,手指有节奏的在摇椅扶手上敲了敲,“这么说来,古墓下面你还没有发现?” “是这样。”厉元朗颔首,“我已经把此事告知省文物局的专家,让他们按照我的猜测继续往下挖,肯定会有斩获。” 陆临松一听,突然抬起手来,做了一个阻止动作,“不可。” 厉元朗顿时愣住,“为什么?” “你马上叫停,我在告诉你原因。”陆临松语气坚决,眼神锐利。 这可是他紧张的前兆,厉元朗不敢违拗。 当着陆临松的面,他掏出手机,联系到那位专家。 听到话筒另一侧,专家兴奋语气,“厉市长,我正要给您打电话,您真是神了。我们在古墓正下方,深挖七八米,发现了水泥的结构。再给我一天时间,准有大发现。” 厉元朗眼睛盯着陆临松,嘴里却说:“请你们立刻停止挖掘,至于什么原因,我回头再和你联系。” 都不等那个专家反应的声音,厉元朗果断挂掉。 “爸爸,您说。” “我跟你说说这里面的门道。”陆临松语速很慢,却不乏他高深见解。 “你挖了金家宝藏,是给国库创造了巨大财富,你的出发点是好的,这点毋庸置疑。” “可你想过没有,同时,你也是给劲峰同志出了一道难题。” “金老爷子已经被迁出公墓,骨灰撒在大海里。他的后代除了长子金佑松和孙女金依梦之外,全都身陷囹圄。” “可以说,对待他以及他的家人,上面出手可谓很重。这件事,在老同志当中,至今还有强烈反响。” “你现在挖了他们家的宝藏,你叫劲峰同志如何处理?这不等于给了他一块烫手山芋吗!” “再者,那东西诚然让你猜中了,终究还是埋在那里,跑是跑不掉的。至于该由谁来挖掘,该怎样处理,这不是你一个小市长你能够决定的。” “说白了,这不是给你涨分,是让你趟雷。弄不好,会把你炸得粉身碎骨,这辈子休想会有什么成就了。” 短短数语,厉元朗惊得外焦里嫩。 好家伙,岳父不愧是做过那么高职务的人。 他的一番精辟分析,让厉元朗大开眼界。 纵然厉元朗之前做过多种判断和分析,认为无意中的发现,会是让自己在德平市站稳脚跟最好的机会。 可他万万想不到,岳父一番话彻底浇灭心中熊熊燃烧的兴奋之火。 还真是这样,自己只顾一时痛快,却没有深入思考。 一个人当多大职位,眼界和格局自然不同。 岳父考虑具有全局性,而他,只想着眼前那么一丢丢。 厉元朗深呼几口气,靠着不停喝茶,以便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爸爸,那……我该怎么做?” 陆临松十分沉稳的说:“不是你怎样做,而是我来做。这事我需要认真考虑清楚,总之,你把知道这件事的人告诉我就行了。” 厉元朗又是一怔,这样岂不是对他们不利? 陆临松似乎看穿厉元朗的担忧,“你别往歪处想,他们绝不会受到牵连。是会通过某种特殊方式,让他们系统性忘掉这件事,仅此而已。” “元朗,有时候难得糊涂,不是坏事。” 厉元朗松了一口气,只好把那位专家的姓名写在一张纸上,交到陆临松手中。 至于其余参与人员,通过专家便可以查到。 陆临松扫了一眼那张纸,又说:“我听小晴说了一嘴,还有个什么条石,那是怎么个情况。” 厉元朗如实相告,“条石的事情,我调查差不多了。是当初给德平新城选址的那个道士所为。” “爸爸,道士为什么在旧厂房那里埋了一块条石,我想是不是他也知道了古墓?或者古墓下的财富?” 陆临松没有回答,拿过那张纸,让厉元朗找来一支笔,他在上面又添了“道士”两个字。 写完,他方才缓缓说:“请道士看风水,德平市的领导有人信这个。” “对。”厉元朗十分肯定,“市委书记名叫陈玉书,是一个女书记。她嘴上不信迷信,骨子里比谁信得都厉害。” “原市长王海臣曾经跟我说,当初选址新城的时候,就是陈玉书私下里跟他提出来的。最后,却让王海臣以市政府名义请道士,外界都以为这是王海臣的主意,殊不知,另有其人。” 陆临松竟然笑了,“看出来,德平市可真够乱套的。” 随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厉元朗察言观色,知道该走了。 他的身影刚一离开,陆临松原本平静的脸,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第1127章 人生赢家 厉元朗见到白晴,不等他说话,白晴挑眉提议道:“你先不要说,让我猜猜爸爸和你说了什么。” “好哇。”厉元朗饶有兴致的坐在妻子对面,乐呵呵看着他。 “爸爸准是不让你继续参与挖掘宝藏。” 厉元朗一听白晴的话头,眼睛顿时明亮起来,“你不会事先知道什么吧?” 白晴微微晃着头,“傻瓜,你一回来我们就形影不离,我哪有机会和爸爸单独待着。” “我怎把这茬给忘了,好,你继续往下说。” “于劲峰对金家的严厉制裁,还是在金老爷子死后没多久,已然在老干部中引起非议,现在又去挖人家的宝藏,这不是赶尽杀绝么。” “况且,那些老干部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仅靠杀一儆百的严格措施,根本不起作用,反而会对他不利。” “好在于劲峰及时刹车,纵然对待张寒启陈子枫之流,都能和平解决,说明于劲峰正在调整策略,以和为贵。” “这时候你弄出这么一件事情,你让于劲峰作何处理?挖掘宝藏?岂不是又回到之前状况,曾经做过的让步和努力付诸东流,白忙乎了。” “不挖呢?又说不过去。等于说,他怎样做都是错的。” “你把一道没有答案的无解题,让于劲峰去解答,你这不是帮人,是害他。” “老公,想想看,于劲峰对你岂不很生气?” “诚然,有爸爸在,于劲峰不能对你怎样。不过,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他欠爸爸的,可不是无次数的亏欠,是有限的。” “以此作为亏欠的交换,让你躲过一劫,自然就少了对咱家、对爸爸的亏欠次数了。” “为了这么一点事,就换取这种亏欠,相当不值得。” “老公,栾叔叔为何让你回家找爸爸?其实他已经发现问题。只是以他的视角或者口吻给你解惑,不如借爸爸之口让你能够深刻记住。” “毕竟,栾叔叔身份摆在那里,他出面干涉,不合适。爸爸就不同了,于公,他是退下来的人。于私,他是你岳父,你的长辈。怎样说你,不会留下诟病和话把。” 厉元朗紧锁浓眉,好奇向老婆提出另一疑问。 “你猜,爸爸接下来将会怎样做?” 白晴略加思考解答说:“他应该会给于劲峰打电话。” 厉元朗吃惊起来,“你和爸爸都警告我,这件事不要继续下去,难道爸爸还要透露给于劲峰?为什么?” “老公,我说的话可能有点难听,你不要介意。” “我们是夫妻,不存在的。” “好”,白晴微微点头,“这件事你去做是闯祸,爸爸去说,则是帮忙。你,代表着官方,爸爸是退下来的老同志,性质不一样。” “爸爸这样做是加分,是让于劲峰无形中又欠了爸爸一个人情。说白了,就像一道一加一的数学题,你做等于零。而爸爸去做,答案是三。” “老公,我这样解释,你应该能够品出来味道。” 太妙了! 老婆在政治方面的透彻分析力都不能算妖精了,应该是仙神。 厉元朗禁不住冲上去,在白晴的脸上使劲亲了一口。 “老婆,你真棒!”这是厉元朗发自内心的夸赞。 “你看你,吓了我一跳。”白晴怪嗔的摸着脸颊。 “说实在的,你不从政真是可惜了。” 白晴微微摇了摇头,“我不行,瞎琢磨还可以,真正付诸实施就差了,我缺少经验。” “其实,想来我也挺好的。有爸爸,有你,还有清清,安逸享乐,衣食无忧。” “我是陆临松的女儿,我希望将来还是厉元朗的夫人,许久的未来,我就是厉正清的母亲。” “这三点,占了其中任何一样,就是人生赢家了,我要是三样全占,那就是人生大赢家!” 厉元朗参透白晴的话外之音。 她作为一个普通人,要是成为有成就男人背后的女人,照样名垂青史。 人生意义莫过如此。 当晚的某一时刻,陆临松和于劲峰通了一个电话。 内容不长,陆临松寥寥数语,简明扼要把厉元朗发现之事转告给于劲峰。 对方略作沉吟,方才说道:“临松同志,你反映的情况很好,我知道了。” 接着问道:“临松同志,你的身体怎样?” 陆临松轻松说:“我很好,开垦出一块地,种点喜欢的瓜果蔬菜,乐此不彼。” 于劲峰笑呵呵说:“临松同志这份闲情雅致,令我羡慕。你要保重身体,我们需要你,国家需要你,人民也需要你。” “汉岳省太热了,最近气温一直居高不下,还是京城凉快些。要是临松同志身体允许,我希望你来京城避一避暑。许久没和你说话了,你家乡的茶叶要备好,哪天我可要上门叨扰了。” 陆临松满意的笑说:“我回京城给你带去一些,消暑祛火,清凉润肺,多喝一些,对身体有好处。” “那好,到时候,我可要准备一个大兜子装你的茶叶了。” 哈哈哈! 陆临松爽朗的笑声,响彻房间每一个角落。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夫妻起床后,赫然发现家中的服务人员都在四处忙碌。 他们不懂其意,趁着吃早饭的机会,询问陆临松。 “我要搬回京城住一段时间,天冷再回这里。” 搬回去! 厉元朗和白晴相互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陆临松淡淡说道:“劲峰同志想我了,嫌听我声音不过瘾,还要见一见我。” 转脸看向白晴,“小晴,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白晴看了看厉元朗,得到厉元朗点头同意的信号,便说:“我听您的。” 陆临松看破不说破,只是笑了一笑。 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超级好。 离开饭厅,在回房间的路上,厉元朗轻轻拍了拍白晴的肩膀,低声耳语:“老婆,你猜的不全对。” “什么?”白晴驻足站立,闪着大眼睛疑惑看向厉元朗。 “我是说,在爸爸那里,一加一不一定等于三,有可能等于四,或是无穷大。” 白晴顿时明白,沉稳说:“可我猜出来,爸爸是在把你的劣势,通过他的智慧变成了优势。” “嗯,这点我不跟你犟。” 厉元朗清楚,岳父搬回京城居住,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搬家,而是有深刻含义,是得到于劲峰的高度认可。 这说明,在于劲峰心里,岳父和他的关系更近了一些。 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说是人精吧,那也绝不是凡类。 一句话,要有很深刻的解读。 普通常人根本理解不了。 也想不到那么多。 最起码,跟在陆临松身边,厉元朗学到很多。 虽然只学了个皮毛,就说这次发现金家藏宝地,厉元朗犯下巨大错误。 岳父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轻松化解。 让失分变加分,坏事变好事。 仅从这一点上,厉元朗自愧不如,差着十万八千里。 别人搬家还要准备好久,何况是陆临松了。 工作人员开始忙碌,最起码启程要在三天之后了。 厉元朗肯定等不到这一天,因为他当天下午,就要离开楚中,返回德平市。 临行前,白晴没有送他去机场,在家里嘱咐他几句。 “做事不要急于求成,要走一步看三步。你哪里都好,就是爱犯急脾气。做大事者,沉稳最重要。” 厉元朗点头说:“我总在想,在德平迅速站稳脚跟,难免会着急一些。老婆,我谨遵你的金玉良言,要把事情想周全。” “说到可要做到。” 厉元朗挥了挥手,“我试试吧。走啦,下次我们在京城见面。” 白晴同样摆着手,“一言为定。” 第1128章 掩人耳目,暗度陈仓 陈玉书经过深思熟虑,最终还是决定把简瑞重新关押。 听说简瑞在看守所住的是单间,吃的是小灶。 和管教打得火热,在那里一点不遭罪,就是换一个地方吃住。 只是不能像在家里进出随便,高墙大院阻隔了他的自由。 不管咋说,陈玉书做出让步和妥协,厉元朗不能揪着不放。 回家这次经历,尤其老婆的叮嘱,厉元朗放弃了较真。得饶人处且饶人,大面过得去就行了。 即便他反感简明宽简瑞父子,但他每一个动作,在陈玉书看来,何尝不是针对她。 才来德平市一个来月,断不能和陈玉书闹僵。 而且,他还有许多事,需要得到市委以及陈玉书的配合。 环保案,厉元朗也在时刻关注。 听李培社说,目前出了一个新问题,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在环保案中,作为诉讼主体是否适格的问题。 市中院的合议庭为此专门开会讨论商议。 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 一方认为,环保联合会适格。根据民事诉讼法相关规定,对污染环境,侵害消费者合法权益,损害社会公共利益的行为,法律规定的机关和有关组织,可以向法院提起诉讼。 而反对一方则以环境法规定为由,造成污染环境和危害的,对直接遭受损失的单位和个人进行赔偿。 也就是说,只有遭受损失的单位和个人才有诉讼权利。 反对方是担心,有人假借公益之名谋取私利,会扰乱相关法律法规的审理。 可以说,两方意见相左,各有各的道理。 厉元朗在拜州担任政法委书记的时候,特意学了法律。 虽然只学了个皮毛,可多少也知道一点。 他说道:“污染案已经实实在在的发生了。我专门去过一次德春江的污染水域,倒是没有了那种强烈刺鼻的味道。但这不等于污染就不存在,这得感谢大自然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 “就拿上一次下叶镇小学师生集体中毒事件来说,是有不法人员,在污染下游网箱养鱼造成的。这说明,德春江的水域还存在污染问题。” “你们市中院不要拘泥于现有的法律制度,新修订的环保法早就公布了,符合条件的环保组织可以提起公益诉讼。” “德春江环保公益诉讼案,造成的环境损失巨大,社会反响强烈。你们要把社会责任放在首位,要给德平市民,尤其是生活在德春江两岸的受害居民一个满意交代。” 李培社没有想到,这位厉市长竟然对法律条规这么熟悉。 就连修订的环保法,都能说出一二,不禁刮目相看,肃然起敬。 这天,厉元朗在办公室里,接到陈玉书打来的电话。 “厉市长,刚才栾书记给我打电话,说京城文物局已经派人把针织厂那一片区域围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厉元朗顿时一愣,“还是有这事?” “你们市政府最好派人去看看,围住那里,通往新城方向的车辆和行人会受到影响。” 放下电话,不等厉元朗过多考虑,邝早辉敲门进来,直截了当谈起这件事。 并向厉元朗征求解决之道。 “我让司机备车,我们去现场看一看。” 路上,邝早辉便把详细情况向厉元朗做了说明。 据他所知,昨天晚上,开来一个车队,足足有几十辆车。 浩浩荡荡开到旧厂房大门口,撵走了执勤的保安,之后卸下各种物资,把整个厂子一夜围起来,并派专人把守。 通往新城的宽阔路面上,占据一半。另一半留出来,供车辆和行人使用。 厉元朗沉默不语,京城文物局的架子好大,只联系了省委,让栾方仁通知陈玉书,根本没把德平市放在眼里。 很快,厉元朗的红旗车开到封闭区域。 果然,他看到几名身穿迷彩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用小旗子指挥交通。 再看针织厂那里,四周围着蓝色的组合式围墙,墙体很高,根本看不到里面情形。 而且他们的车刚行驶到围墙附近,就被迷彩服上印有文物局字样的两个年轻男子给拦住了。 其中一人小跑着过来,对司机命令道:“请把车开走,要是违反规定拒不执行,我们会用强力手段,弄走你们。” 司机赶忙解释:“小同志,车上坐着我们德平的厉市长和邝副市长,我们要找你们领导说话。” 此话一出,两名男子对视一眼,一个站在车前,另一人拿着对讲机跑到一边汇报去了。 看着两人的动作,厉元朗禁不住微微蹙眉,预感到了什么。 不大一会儿,手拿对讲机的年轻人回来,对车后座的人说:“哪位是厉市长,我们领导有请。” 听那意思,对方只同意见厉元朗一个人,还要下车步行走进里面。 厉元朗推开车门,跟在那个年轻人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大门口。 年轻人和站在那里的两个人耳语交代几句,厉元朗才得以进去。 老远,就看到古墓附近,大型挖掘机正在工作,附近围了不少人,黑压压的一大片,目测至少不低于三百人。 都不等厉元朗细看,那人把厉元朗领进门口的收发室里。 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站在厉元朗身旁一动不动,十分有素质。 厉元朗端着水杯,好奇问道:“小同志,当兵几年了?” 的确,从外面站岗的举止判断,什么京城文物局,不过是掩人耳目。 这些人,百分百是军人。 军人打着京城文物局的旗号,这才是厉元朗最吃惊的地方。 只是那名小战士依旧纹丝不动,表情严肃,一言不发。 还挺能坚守规定,准是上级有命令,不允许和外人搭话,是谁都不行。 厉元朗不过是试探,没有真正想要揭穿他身份的意思。 显然,他猜的没错。 因为收发室里,很快出现的一个身影。 那人个子很高,浓眉大眼,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威严气息。 看年岁也就三十出点头,他同样身穿迷彩服,上面也印有京城文物局的字样。 “厉市长,你好,我叫任国龙。”说话间,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双手。 厉元朗赶紧站起身,和任国龙握了握手。 感觉到他的双手很有力道。 任国龙请厉元朗坐在沙发里,眼神示意,那个小战士转身离开,还把门关严。 此时,收发室里只剩下厉元朗和任国龙了。 任国龙看了看外面,低声说:“厉市长,我还有一个小名,叫大军。” “你是……”厉元朗望着任国龙,脑海里迅速闪现出一个人来。 “小青是你的女朋友?” 任国龙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言而喻,厉元朗顿时醒悟,任国龙此时出现在这里,他全都明白了。 “这么说来……”厉元朗故意隐藏后半句。 任国龙使劲点着头,并说:“厉市长,我现在的身份是文物局考古队的副队长。” “任队,市委对你们的出现很意外,所以我过来看一看。”厉元朗解释道。 “厉市长,你什么都知道,我就不用费口舌了。你回去告诉他们,这里已经被京城文物局接管,我们要做全面彻底的考古发掘,希望你们市里给予配合。这个配合,就是不要打搅我们的行动。” “我懂了。”厉元朗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任国龙的真实身份是保护于劲峰的安全。 这次,于劲峰把任国龙派过来,顶着京城文物局的身份,实则应该是来处理金家宝藏。 掩人耳目,暗度陈仓。 这一招,真的很高明。 第1129章 解疑解心宽 任国龙继续说:“厉市长,我之所以接待你,因为在德平,只有你知道真实原因。这件事事关重大,还请你一定要保密。” “我会的。” 这之后,任国龙还拿出一张图纸,给厉元朗详细讲述了相关事宜。 这让厉元朗大感欣慰。 返回车里,邝早辉正在通电话。 厉元朗弯腰坐进来,他对着话筒说了一句:“改天再聊。” 收起手机问道:“怎么样?什么情况?” 厉元朗早就想好的托辞说:“这座古墓极具考古价值,京城文物部门非常重视,派了国内顶尖考古学家前来,要做认真研究。” 并悠然感叹道:“早辉,看来,我们的规划要改动了。” 邝早辉颔首赞同,“是啊,如果在原址修建博物馆的话,这对带动我们德平市地方经济大有好处。” “我也是这么想的。”厉元朗感触颇深的说:“在原址修建博物馆,会提升我们德平的历史文化底蕴和品味。而且原址发掘,本身就是旅游景区,对景区来讲,更有看头和讲头。” “由此,把我们德平市打造成历史名城,这对促进旅游业发展,刺激当地经济环境,都是大有益处的。” “还有呢。”邝早辉脸泛红光的说:“对于嘉明公司,还有周总宇文总来说,更是一个天大喜讯。” “这块地,瞬间提升价值,由默默无闻变成黄金宝地,估计他们做梦都得笑醒。” “的确。”厉元朗说道:“把这里建好了,新城老城连为一体,还能有力促进新城区的繁荣。早辉,这可真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厉市长,你可真是一位福将!” 这是邝早辉发自内心的赞叹,绝不是曲意逢迎。 正如邝早辉预料的那样,周宇和宇文端一听京城文物部门十分重视宋代古墓,还有在此基础上修建博物馆的意向,真是乐得合不拢嘴。 二人一商量,决定马上开会研究,两家公司的智囊班子合在一起,共同论证新情况,不对,应该是天降的利好消息。 说实话,一开始,他们对于新城项目并不看好。 他们二人共同出资的一亿一千万,全都是看在厉元朗的面子上。 要不然,以他们现有实力,一个亿真是不多。 倒不能把二人归咎于小人行列,他们毕竟是商人。 商人讲究将本求利,赔本买卖没人去做。 别看他们是老板,可手下还有很多员工,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要是全凭义气做生意,非得赔个底朝天不可。 没办法,现实世界里,金钱才是第一位。 万万想不到,本着不赔既是赚的想法,投资嘉明公司的周宇和宇文端,竟然遇到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更加坚定他们今后紧跟厉元朗的想法了。 三天后,厉元朗突然接到周宇打来的电话,说他正在德平市万海大酒店,想要尽快见到厉元朗。 厉元朗便说:“我一个小时之后去找你,你在房间里等我就是。” 听到周宇的口气很急,厉元朗预感不妙。 果不其然,当他面见周宇后,周宇开门见山的说:“元朗,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我已经通过关系向京城文物局打听过,他们根本没有要在德平市兴建博物馆的项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怪周宇心里犯嘀咕,这么大的一件事,他不能只听厉元朗的一面之词,要弄清楚才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这事其实挺难为厉元朗的。 他总不能说,真正把针织厂围起来的,是打着京城文物局旗号的内卫军吧? 任国龙向他透露,在古墓原址修建博物馆的计划,厉元朗便明白其中奥妙了。 这是于劲峰一个很高明的做法。 掩人耳目,暗度陈仓。 金家埋藏在古墓下方的宝藏,肯定以文物为主。 综合省文物局的专家判定,古墓中被盗的大批文物,百分百就在宝藏之中。 把有价值的古墓文物放在博物馆里,同时运走其他的,谁也不会想到,金家宝藏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转移走了。 而且,建设成博物馆,对外开放,能够更好掩盖这一切。 只是这些内幕,知道的人不多,也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厉元朗作为当事人之一,又是陆临松的女婿。任国龙向他透露的内容,绝不是看在自己是小青未婚夫的面子上,指定得到高层授意。 仔细想来,于劲峰兴建博物馆,等于送给德平市,送给他厉元朗一份大礼。 是想让厉元朗以此为基础,打造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新城市风貌,促进德平市的全面经济发展。只要厉元朗照此做下去,不出三年,德平市将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到时候,这份成绩单无一例外的都会算在厉元朗的头上。 有了这个成绩,他今后的仕途之路,将会更为宽广和平顺。 厉元朗更上一层楼,也算是给陆临松一个间接回报了。 之所以让任国龙告诉厉元朗这个计划,就是让厉元朗提前做好准备,提前部署。 这才有了任国龙没隐瞒,道出这一计划的实质内容。 可是面对周宇的质疑,厉元朗却不能说出实情。 “周宇,我们这么多年的哥们感情了,我就问你一句,你信任我吗?” “我信。”周宇不假思索,态度坚决。 “那好,你信任我,这件事就是真的,我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 周宇沉思片刻,喃喃自语,“元朗,你变了。” 厉元朗一愣,“我怎么变了?” “你变得非常有自信。”周宇感触道:“自从你和三姐结婚之后,就有这种东西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三姐的身份,更知道你岳父是谁。我信任你,不光是你我多年的情谊,还有你现在的身份。” “我相信,这里面一定有你不能说的秘密。像你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你们说的每一句话,在我们生意人眼里,就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要不说,世家子弟从商居多。因为你们从商都在挣钱,没有赔钱的理由。” “相信你也知道,这么多年来,很少听到世家子弟生意破产的例子。哪像我们,今天高高在上,明天就有可能变成乞丐,这是商场的自然规律,谁也逃脱不掉。” “当然了,你们不会,而且永远不会。” 说到这里,周宇掏出雪茄盒,抽出来两根,递给厉元朗一支。 摆弄雪茄钳的时候,继续说道:“元朗,你是咱们大学同学当中,目前官职最高的一个,也是最有前途的。” “不可否认,这与你多年来的努力奋斗分不开的。人啊,要想成功,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不能少。少一个,都不行。” “就像你,一开始娶了水婷月。可以说,水婷月是你成功路上的第一个阶梯。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你。只可惜,她……不在了。” 提起水婷月,作为她大学同学的周宇,难免伤感哀叹。 “现如今你是三姐的丈夫,天时地利人和你全占了,想不成功都难。” “你知道不?现在南方不少做生意的家族,都在集体推荐一个家族成员,从小就开始培养。” “上最好的学校,接受最好的教育,大学也学的是从政专业,最后报考公务员。” “然后就是一路扶植,让这个人走上仕途,越高越好。一来,家族中有人当官,他们有面子。另一个,就是通过家族成员,可以得知上面的政策走向,方便他们选择生意项目,做大做强。” “从这一点上来说,你不得不佩服,南方人的战略眼光。” 第1130章 展鹏飞露面 周宇先给厉元朗点燃,自己才点上。 享受高级雪茄特有味道,周宇大谈特谈。 “我倒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首先说,有钱人家出来的官员,第一个他不贪,反正不缺钱,没必要贪。” “第二个,他们素质普遍都高。因为从小接受的都是高级教育,有不少人还有国外留学经历,算是新型人才官员。” “最后一个,他们思想都很前卫,敢做敢干,尤其在发展经济方面,有独特见解。” “元朗,你别看我表面上风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实际上我在你们这些当官的眼里,就是一个小喽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比如说,人家稍微不高兴,你的几亿十几亿的买卖就会泡汤。要是惹恼了人家,你的一切瞬间化为乌有,弄不好还会吃上几年牢饭。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没钱的不如有钱的,有钱的不如有权的。” “所以,我也打算把我最小的儿子往这方面培养,当个一官半职,不用混得风生水起,最起码让我倍有面子就行。” 面对老同学这番肺腑之言,厉元朗没有一丁点的反驳理由。 因为现实就是如此。 京城有那么多老同志子女经商,还真没听说有谁破产。 顶多是从公司里退出来,可那些实实在在的股份就会变现,而变现的钱,几辈子花不完。 不说别的,就说他老婆白晴。 厉元朗只知道她以前经商,现在还有没有参与,厉元朗一无所知。 反正白晴有钱。 就说京城二环的那栋别墅,都不是能用多少钱可以衡量的。 能够矗立在黄金地段,是身份的象征,更是权力的显现。 纵然别人再有钱,估计也不一定做得到。 这就是红顶商人和普通商人的区别。 难得,周宇和厉元朗说了这么多知心话。 也就是他,换做一般人,绝不会这么露骨的直抒胸臆。 厉元朗无可争辩。 气氛一时凝固住,略显尴尬的沉寂起来。 周宇见状,打破沉默,说道:“我千里迢迢飞过来,除了生意上的事情,我还要和你谈另外一件事。” 说罢,他从随身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厉元朗。 “这是谁?”厉元朗挺意外,边接边问。 “你先看一看。” 厉元朗拿过来一瞧,禁不住眉头紧锁,倒吸一口凉气! 这不是展鹏飞吗? 照片上的他,神采奕奕,跟随在一个人身旁。 而那个人,厉元朗同样熟悉,正是自己大学室友,排行老四的詹海泉。 他一直擅长看风水。 这次,德平出现的风水条石,厉元朗就找他问过。 还是詹海泉和他详细解释了条石,从而让他分析出来,条石是以前那个道士所为。 周宇问道:“展鹏飞也是你同学吧?” 厉元朗点头回答,“是我在广南一中的同学,他还有一个身份,金依梦的老公。” 他十分不解,展鹏飞怎会跟詹海泉混在一起? 周宇看出来厉元朗的疑惑,解释道:“展鹏飞早就和金依梦离婚了,现在和海泉一起混。” “他和金依梦离婚了?多久的事?”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周宇说:“这张照片是我让人拍的,我上一次见到海泉,就觉得展鹏飞眼熟,特别是他的名字,我有印象,以前你跟我提起过。” “因此我留意他,派人暗中调查过。元朗,你和金家的事情我了解一些。请原谅,我不是有意调查你,是在调查展鹏飞的过程中,我才知道的。” “据说,展鹏飞一直和金依梦在国外生活,他出现在海泉身边,令人费解。他之前做过投资生意,在业界小有名气。即便和金依梦离婚,应该捡起这个行当,为何偏偏选择跟着詹海泉到处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这四个字放在詹海泉身上,在合适不过了。 以前他就因为骗钱被人追讨,还是厉元朗出手帮助过他。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展鹏飞的出现,让厉元朗在意外之余,有了些许不安。 不过,对于白晴和儿子清清,厉元朗并不担心。 他们的安全有专人保护,要是他们出问题了,那可就是大事件。 他担心的是女儿媛媛和儿子郑立。 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厉元朗想帮也无从下手。 至于展鹏飞和金依梦分手离婚之说,鬼才相信是真是假。 以金家人的鬼心眼,什么事都能做出来,也都豁得出去。 “元朗,用不用我给海泉打给电话问一问?”周宇关切的征询。 厉元朗思索片刻,叹声说:“还是我打吧。” 当着周宇的面,厉元朗接通了詹海泉。 “海泉,我是厉元朗,你在哪儿?忙什么呢。” “是你啊。”詹海泉大咧咧说道:“大市长,您可是好长时间没有慰问我们这些基层小百姓了。” “我嘛,还是干老本行,正在外地给一位客户看住宅风水。对了,我新收了一个学员,还是你同学,叫展鹏飞。他就在我身边,要不要和他说几句?” “你把电话给他。”厉元朗郑重其事的说道。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展鹏飞的声音:“元朗,我是鹏飞。” 不知怎地,听到展鹏飞略显沧桑的声音,厉元朗突然有种酸楚感觉。 回想起和他曾经过往,犹如放电影似的,在厉元朗的脑海里窜动。 “鹏飞,你、你怎么回来了?” 展鹏飞苦笑着说:“一言难尽,元朗,有机会我在和你细说。那边有人叫我了,我先去忙了。” 手机又转回到詹海泉手中,厉元朗得知他们此时正在荣山省的省会禹川市,那里距离德平市不算太远,便突发奇想,要去一趟禹川。 他把想法和周宇一沟通,周宇出主意说:“我觉得还是暂时不见为好。” “为什么?”厉元朗不解。 周宇分析说:“展鹏飞回来从没跟你联系,说明他不想见你。你贸然前去,终究不好。” 厉元朗稳了稳心神,微微晃了晃头,“周宇,我又犯了心急的毛病。” “这不能怪你,正所谓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周宇迟疑一下,问道:“元朗,方便和我说一说你跟金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宇知道的事情只是些皮毛,不是很详细。 “好吧。”厉元朗感慨道:“我和金家结下的恩怨很深,这事怪我,在处理金可凝的问题上,我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误。” 于是乎,厉元朗将他和金可凝前后经过,毫不隐瞒的告诉给了周宇。 甚至包括他在拜州的经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厉元朗全部讲了出来。 算起来,他和金家最大的恩仇,就在金可凝身上。 要说他在北陀山发现金家秘密藏宝地,也只能算是结怨,算不上深仇大恨。 可是金可凝死在他面前,即使厉元朗当初处在昏迷之中。这笔账,金家、包括金依梦,也会算在厉元朗的头上。 要知道,金可凝是金老爷子生前最喜欢的重孙女,掌上明珠。 临终前谁也不见,唯独见了她,还把金家未来和希望交付与她。 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死于非命。 金依梦还不对厉元朗恨之入骨,能轻易放过他么。 听完这些,周宇长叹一声,“唉,元朗,怪不得你刚才冲动,实在是金依梦把你害得不浅,差点要了你的命。” “金依梦加害于你,是为金可凝报仇,这点毋庸置疑。只是我有个疑问,展鹏飞这时候回来,还一头扎进风水学里面。正好前一阵子,在古墓发掘现场,挖出来那块风水条石,你说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别的?” 周宇的一席话,瞬间点醒了厉元朗。 巧合吗? 第1131章 检查高临县 肯定不是! 厉元朗把雪茄烟放在烟灰缸边沿,抓起那张照片,站起身来对周宇竖起大拇指,“你帮了我大忙,我最近脑袋真是不够用了,怎么没往这方面想,展鹏飞准有问题。” 说完,大步流星急匆匆的走了。 一回到办公室,厉元朗立刻叫来徐光水。 “光水,你有那个道士的照片吗?” 徐光水点了点头,他闲暇之余,曾经关注过那名道士。 “把照片拿来,我辨认一下。” 徐光水眼见厉元朗坚定的目光,准是有了重大发现。 他出去没多久,就拿来道士的照片。 厉元朗把两张照片放在一起一对比,微微摇起了头。 不是,根本不是一个人。 怎么看都不是。 “厉市长,你这是……” 厉元朗自嘲的一笑,“是我想简单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徐光水被弄得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厉元朗不说,他不便问,问了,厉元朗也不一定会说。 厉元朗把照片慢慢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到窗前,陷入深思。 徐光水则拿过来,反复观瞧,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半晌,厉元朗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徐光水正色说道:“光水,我交给你一个任务。” 徐光水顿时来了精神,“厉市长,你说。” 走过来,厉元朗指了指道士的照片,“想方设法找到这个人,他很关键。” “我正有此意。”徐光水笃定点着头,“我之前都是暗中调查,只是没有结果。” 厉元朗嘱咐道:“你这次还是要不声不响的去做,不要让人发觉。” “我懂。”徐光水是从县公安局副局长一步步走到今天位置,在公安口,有几个信得过的老部下,做这种事情不难。 环保案二次开庭,依然没有结果。 据李培社反映,开庭前一天晚上,他突然接到源泰化工久未露面的总经理曾泰电话,向他保证,将在次日庭审上出现。 曾泰是整个环保案的关键人物,他一旦出庭,将会对环保案,尤其是精诚化工极为不利。 李培社认为,曾泰此举,会对二次开庭结果产生巨大影响,说不定就会就此终结了。 只是没想到,曾泰压根没有出现。 打手机关机,人依旧不知所踪。 厉元朗接李培社电话的时候,正在家里拿出金可凝留下的那张藏宝图仔细研究。 他反复思考,把藏宝图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任何新的线索。 厉元朗总感觉,金家的秘密不止宝藏这么简单。 当然,这些全凭他的直觉,没有一点其他证据。 古人云,钱乃身外之物。 金家可以说家破人亡。 留着这些东西,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没什么意义了。 很简单,即使他们知道宝藏藏于何地,以他们目前处境,还能怎么样? 能够大大方方把东西拿走吗? 更何况,这里面不是钱,除了金银财宝就是古董文物。 这玩意需要换钱才能发挥作用。 他们一点的风吹草动,能逃过别人的眼睛吗? 特别是京城方面。 就是于劲峰想要把东西运走,还得派知根知底的身边人去做,以京城文物局的名义掩人耳目,何况江河日下、支离破碎的金家了。 任国龙他们那边一直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厉元朗再也没去,更没去触及。 他知道,该说的,任国龙已经说完了。 至于到底在古墓底下发现什么,不是他该操心的,更不是他该过问的。 周宇返回允阳市,和宇文端一起,按照制定的计划,按部就班进入到规划阶段。 徐光水那边没有消息,茫茫人海,找一个人,跟大海捞针一样,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找到。 而且,这名道士的身份不好确认,需要十足的耐心。 厉元朗也很忙。 上任以来,一直在德平市,还没到下面转一转。 德平市下辖五县三市,五个区。 厉元朗要想全部跑完,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办不到。 他把时间分割开来。 先用一个星期,走南边的两县一市。 照例轻车简从。 主管农业的副市长顾天群,副市长马奎银,政府办秘书长徐光水随行,还有市政府相关部门的负责同志。 一行九个人,乘坐中巴车,直奔首站高临县。 按照厉元朗的要求,高临县委主要领导只在县委大楼前等候。 中巴车一进入高临地界,县委派来的前导车一路指引。 进入县城的城区,没有采取交通管制。车队和其他车辆一样,等着红灯,按规矩前往县委大楼。 对于高临县委的做法,厉元朗十分赞同,也很满意。 坐在车里,望着高临县城繁华场景,厉元朗一双眼睛不停观察。 这是他第一次来高临。 县城不大,车辆行人井然有序。 高楼大厦不多,街道却干净整洁。 当然了,不乏是提前做了准备。 因为厉元朗下来之前,市政府办公室早就通知了高临县委办。 最起码,这里给厉元朗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中巴车徐徐驶进县委大院。 高临县委书记侯德海、县长王民安率领县委一干人等,齐刷刷站在县委大楼门前。 车子停稳,厉元朗走下来。 侯德海跨前一步,主动伸出双手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笑容满面的说道:“欢迎市长莅临我县检查指导工作。” 之后,王民安也和厉元朗握手打了招呼。 厉元朗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县委大楼里。 稍事休息,厉元朗首先前往高临县政府政务服务中心进行调研指导。 听取了相关负责人的汇报讲解,厉元朗提出一些专业问题,还和现场办理业务的市民亲切交谈,详细了解政务中心工作人员的服务态度以及办理过程是否简化等等。 大家都对此赞不绝口,非常满意。 厉元朗不禁联想起来,当初水庆章一行来甘平县视察时,他临时起意,在政务大厅安排了热水热茶,方便前来办理业务的市民饮用。 于是,以此事为由头,和陪同的高临县领导说道:“我刚才说的热水热茶,看着事小,影响却很大。说明我们作为人民公仆,一定要时刻心系人民,把他们当成我们自己家人对待。” “你们县委县政府,不仅要给前来办事的市民提供好的环境,还要提供好的服务。” 接下来,厉元朗一行又先后走访了高临县两家招商引资的企业,和企业家座谈,了解他们对高临县营商环境以及经济发展的意见和建议。 中午,在高临县招待所用了工作餐。 厉元朗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又驱车前往县城不到五里地的管平镇检查农业工作。 管平镇地处平原地区,有大片农田,种植了不少农作物。 厉元朗一行人先去了管平农场。 管平农场隶属于德平市农垦管理局,场区总面积150平方公里,人口一万余人。 农场负责人告诉厉元朗,农场现有耕地8000公顷。其中,在高临境内有5000公顷,安亭境内3000公顷。 还有大片的沟塘平原。 农场以此为依托,发展耕种的同时,还大力发展畜牧等多种经营方式。 厉元朗走在田间小路上,观看着茁壮成长的农作物,不时询问。 而后,又在农场的场区转了转。 这里高楼林立,设施完善。绿树成荫、环境优雅。 走在街道上,闻着清润的空气,青山绿水,令人心旷神怡。 而且,附近不少的饭店,都散发出阵阵烀肉香气。 因为这里有大片草原,水草丰富,畜牧业发展迅速。 尤其本地特产绵羊,肉质鲜嫩,肥而不腻。 加上用本地山泉水炖煮,更能彰显出来羊肉的鲜嫩特性。 厉元朗微微点着头,心里却有了一个想法。 第1132章 抓捕道士 厉元朗在县招待所吃了晚饭。 他没喝酒,别人自然不敢提议。 这顿饭草草完事。 吃完饭,厉元朗也没与侯德海王民安单独谈话,只身一人返回房间。 侯德海和王民安都很奇怪。 厉市长这是怎么了?不喝酒也就罢了,饭没吃多少,也没找他们谈话,难道是对他们不满意? 二人不能问也不敢问。 走出招待所,纷纷向市领导请示取经,打听厉市长的态度。 与此同时,厉元朗把穆广森叫进来,“你和光水联系了吗?” 穆广森点了点头,看了看时间,“徐秘书长让我们从后门出来,他就在街边一辆黑色轿车里等我们。” “好。”厉元朗换上普通衣装,在穆广森引领下,走出招待所后门,沿着街道步行一百多米。 前方路边停着一辆黑色轿车,闪了一下尾灯,又摁了一声喇叭。 厉元朗会意,打开后车门率先坐了进去。 穆广森本想开车,徐光水便说:“这里我比你熟悉,还是我来吧。” 穆广森只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徐光水一打方向盘,直奔管平镇。 “光水,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在这里做过三年的县长吧?” “呵呵。”徐光水笑说:“厉市长真是好记性,算起来,不止三年,总共加起来有十年吧。” 据他说,他从县公安局副局长,再到局长兼任副县长、常务副县长,最后是县长,在高临县工作九年多。 “厉市长,刚才王民安给我打电话了,他心里忐忑不安,认为你对他们的工作不满意。”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走了一整天,走马观花,根本看不到什么,也了解不到什么。人啊,官越做越大,和老百姓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大。” “是啊。”徐光水同样深有感触,“以前我在乡镇,还能有机会和老百姓拉家常,唠知心磕。现在呢,非常难,主要是我们没机会接触,而他们,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我们微服私访,去管平镇尝尝特色羊肉,也好深入接触老百姓,听一听他们说的什么。” 微服私访,这是厉元朗惯用手段,是最接近老百姓的最直接方式。 不到五里地,车子用了十来分钟,便停在管平农场最大一家羊肉馆门口。 徐光水把车停好,说道:“这家的羊是现杀现宰,不卖冻羊肉,味道最好最地道。” 厉元朗走下车,看着周边停满各种车辆,足可以看出来,这家羊肉馆的生意该有多么火爆了。 徐光水递给厉元朗一副眼镜,厉元朗不解其意,徐光水解释说:“平镜,没有度数,我也得戴一副。” “哦。”厉元朗明白了,“怕让人认出来。” “安全吗,安全第一。” 二人一齐戴上眼镜,说笑间走上台阶,进入羊肉馆。 一进来,就能闻到一股特有的羊肉汤味道。 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大厅里座无虚席。好在徐光水提前预定了包间,否则,真没地方。 走进来,厉元朗坐在主位上,左边徐光水,右侧穆广森。 徐光水轻车熟路,都没看菜谱,直接对服务员点了几样特色菜,最主要的就是那盆炖羊肉。 “喝点吗?”徐光水征求厉元朗的意见。 “晚上我们都没喝酒,不就是等着羊汤配白酒嘛。” 一听可以喝酒,徐光水自然开心,把车钥匙扔到穆广森面前,大咧咧说:“小穆,就麻烦你给我们当司机了。” “没问题。”穆广森抓过车钥匙,回答的十分干脆。 很快,菜品陆续端上来。 特别是那个大盆炖羊肉,盆底用卡式炉加热。 其实东西都已经提前做好,用卡式炉的目的,除了保持温度外,还能更好挥发出来羊肉的鲜美味道。 喝的是本地产一种白酒,五十度,曲子味很大。 说明的确是粮食酿造而成。 曲味大属于酱香型白酒。因为酱香酒为高温大曲,浓香型是中温大曲。所以,酱香型要比浓香型的曲味更加明显。 看着盆中的炖羊肉咕嘟嘟直冒泡,穆广森起身先给厉元朗盛了一小碗,然后是徐光水。 厉元朗看到小食碟里有葱花香菜,正要往碗里面夹。 徐光水提议说:“市长,你先空嘴尝一尝,掺了这些东西,味道就不一样了。” 厉元朗用小勺喝了一口,嗯,别说,羊汤的确鲜美,没有一丁点的膻味。 徐光水便和厉元朗解释羊汤美味的由来,无外乎这里的羊怎么放养,吃的都是特有的草料等等。 正说得神采飞扬之际,他的手机响起。 徐光水一接听,刚说了一个“喂”字,眉毛瞬间聚在一起,“你确定?好,我在包间里等你。” 挂断手机,徐光水惊喜说:“道士查到了。” 厉元朗一愣,“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徐光水解释说:“高临县公安局的邢飞才给我打的电话,他就在附近,我们听一听他的汇报。” 厉元朗没说话,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不到十分钟,包间响起敲门声。 随着穆广森打开门,一名三十多岁的便衣男子走进来。 此人正是邢飞,高临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也是徐光水最为信任的得力干将。 “刑副局长,别急,先喝碗羊肉汤。” 穆广森赶紧给邢飞盛了一碗汤,邢飞或许真是饿极了,几大口喝光,自嘲道:“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真有点饿了。” 厉元朗心里过意不去,却也不好说什么。 邢飞拿过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道士名叫潘忍,一直在七星观住观修行。两年前突然离奇失踪,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厉元朗插言问:“两年前?岂不是他给德平新城看风水的时间?” “是的。”邢飞点头道:“潘忍自那以后就消失了。我接到徐秘书长的电话后,动用各方力量查找潘忍,一无所获。” “前天,我的一个手下无意中从别人那里打听到,这家羊肉馆有个杀羊师傅手法干净利落。就趁着来这里吃饭的机会,看到了那个人。”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虽然这人留了胡须,可还是没逃过我们刑警的眼睛,辨认出来他就是潘忍。” 邢飞说到此,不由得感叹起来,“真没想到,我们费尽周折要找的潘忍,却在眼皮子底下隐藏着,太出乎意料了。” 徐光水急切问道:“你们把潘忍抓住了?” “就在外面的车里押着。”邢飞请示道:“厉市长、徐秘书长,接下来该如何处置潘忍,请领导指示。” 厉元朗略作沉吟,说道:“找一个安静地方,立刻审讯。你们要问出来,是谁让潘忍掩埋那个条石的?除了条石,对方还有什么要求?” “是,我马上去办。”邢飞刚要起身,却被厉元朗叫住,“想必同志们都没吃饭吧?广森,赶紧弄点东西,先让同志们填饱肚子再说。” 临了,不忘嘱咐穆广森一句:“全都记在我的账上。” 邢飞微微一怔,十分感激的看着厉元朗。 市长请客,他从警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此这么为大家着想,邢飞什么都没说,但是眼睛里已经闪现出晶莹的东西。 等穆广森和邢飞离开之后,厉元朗拿起筷子说道:“光水,我们也要快点吃,一会儿去看好戏。” 徐光水肯定点着头,“的确是好戏。” 四十分钟后,穆广森开着车子,跟在邢飞他们的面包车后面,驶离管平农场,顺着县级公路走了半个来小时。 最终,停在管平镇郊外一家旅馆的院子里。 厉元朗走下车,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心里却有了一种透亮的感觉。 第1133章 渐有眉目 这里是邢飞联系好的一个地方。因为旅馆生意不好,处于半停业状态,除了他们,根本没有住客。 正好符合厉元朗安静的要求。 搬来审讯设备,布置好审讯房间,前后耽搁了一个小时。 没办法,这一切全都在秘密进行,厉元朗不想惊动其他人。 他和徐光水就坐在隔壁房间里,电视机变成了监视器。 一人一支烟,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 邢飞和一名办案人员端坐在桌子,身边放着一个强光灯。 这种灯非常亮,照射着嫌疑人的全身,能够起到震慑作用,意在给嫌疑人造成一种暴露无遗的巨大压力。 同时,把审讯人至于强光之后,嫌疑人观察不到审讯人的表情神态,心理容易发慌,由此降低审讯难度。 当然了,现在都使用正规审讯室,这种情况也就杜绝了。 好在这次不是正规审讯室,邢飞正好把手段用上。 对面,留着络腮胡子的潘忍低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萎靡不振的样子。 邢飞轻咳一声,开始了审问。 首先询问潘忍,是谁让他在针织厂旧地院子里,埋藏条石的。 潘忍搓起双手,似乎做着抉择。 最后,在邢飞高压态势下,他才断断续续说出一个名字。 简明宽! 一经他口中出来,厉元朗和徐光水面面相视,全都愣住。 特别是厉元朗。 他一直认为,潘忍的幕后应该有金家人的影子,最起码也是伍英豪身边的人。 怎么是他? 厉元朗屏气凝神,继续盯住屏幕看。 潘忍交代,“陈书记信风水,简明宽投其所好,就让我在针织厂那地方偷偷埋了条石。” 据他说,条石是在安亭县一家石料厂定制的。 他描述的人,和那位老石匠所说严丝合缝,应该有可信度。 而且,陈玉书信风水这件事,厉元朗在和王海臣聊天时,得到了证实。 其实,新城那个位置之所以选址在不合理的区域,主要就是潘忍所为。 表面上看,是王海臣一手操办,实际上全是陈玉书的主意,他只不过替陈玉书背黑锅。 另外,田嘉义得罪的何彦武,的确是王海臣的亲戚。 但真正坑害田嘉义的人,并不是王海臣决定,而是田嘉义在新城建设的图纸中,没有按照陈玉书要求那样,把新城建成为一个类似八卦的形状。 本来,她完全可以不同意田嘉义开工建设,不批准就是了。 陈玉书却没有这样做。她要等田嘉义把新城建设起来,才暗示王海臣,不迁学校和医院,让新城成为一个没有辅助设施的空城。 如此一来,房子自然不好卖。 况且,田嘉义把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很容易造成资金链断裂,公司肯定会面临破产倒闭边缘。 釜底抽薪,田嘉义就此垮掉,想要翻身几乎不可能。 这一招,实在狠毒。 是往死里逼田嘉义。 要不是王海臣从鬼门关走一遭,看破一切,他不说,恐怕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揭开真相的那一天。 潘忍的交代,让厉元朗对陈玉书有了新的认知。 于是和徐光水说:“今晚的事情一定要严格保密。” “我保证。”徐光水同样知道事情重要性。 毕竟,潘忍的供词里出现了市委书记陈玉书的名字。 堂堂一名市委书记,违背信仰信了风水,这件事传扬出去,后果严重。 况且,陈玉书有这个问题,不是他徐光水能触及的。 这事弄好了,不一定有功。 弄不好,一定有祸。 厉元朗就是不提醒,徐光水也懂得要烂在肚子里的道理。 京城伍英豪的宅子里。 自从金家没落之后,伍英豪低调多了。 名下许多产业他都兑了出去,持有的股份也都变现。 可以说,即便没了赚钱的买卖,他现在手里的钱,足够他以及他的儿孙几辈子花不完。 正如不少富豪的做法,伍英豪很早就把妻儿老小移民到国外。 但他不能走。 不能走的原因就是为了妻儿着想。 他走可以,可那些钱却不能全部带走。 伍英豪来了一个缓兵之计,自己留在国内,财产会通过非法渠道一点点往外转移。 即使对方索要的费用高得惊人,伍英豪也认了。 相比之下,他得到的毕竟是绝大多数。 足够他将来在国外花天酒地的挥霍了。 裴天德一直跟随他,因为有许多情况伍英豪不方便出面,裴天德就成了他的代言人。 今天,是伍英豪在国内生活倒计时的仅有几个日子了。 他最后一笔钱,也是最大一笔,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会传来好消息。 此刻的伍英豪,眯缝着双眼,享受古巴特制雪茄的独有味道,坐在躺椅中,优哉游哉的幻想飞到国外的休闲自在日子。 砰砰一阵敲门声,伍英豪看都没看的回了一声:“进来。” 背后传来开门以及走路的动静。 仅从声音,伍英豪就能判断出,来人是谁了。 “天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裴天德坐在伍英豪对面,抓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大口喝干后,长舒一口气,“一切顺利。” “嗯,好。”伍英豪满意的点了点头,“撇三这个人还是有本事的。” 自从在国外的妻子收到他的第一笔钱之后,伍英豪就对撇三赞不绝口。 关键是这个人很讲义气,费用高是高了点,可每次都会按照数目,把钱原原本本汇到他家人的账户上。 每每看到妻子儿女在视频镜头前,欢天喜地展示在国外精致的生活场景时,伍英豪别提有多开心了。 美中不足,镜头唯独缺少他。 当初买下那栋别墅和农场,伍英豪就是看中四周接近大自然的秀丽风光。 而且他这人还有一个习惯,家中所有雇员必须是白人,脸黑一点的一个不要。 这里面还有个深层次的东西。 想他伍家,一百多年前在京城是个大户,钱财不计其数,光丫鬟仆人就有一百来人,这还不算他家产业雇佣的工人。 结果,一场突如其来的变动,一大帮外国人杀进京城,烧杀抢掠,损失钱财事小,他家不少亲人也在这场劫难中命丧黄泉。 自此,伍家走向没落。到了他爷爷那一辈,都成为专门挖坟掘墓的摸金校尉了。 而他,则住在大杂院里,和普通人一样,成为骑自行车上下班的上班族。 好在,他凭借家里留下的老物件,变现后,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进入商海,一点点把生意做强做大。 又靠着弄到稀有古玩,攀上金老爷子这艘巨舰,生意更是顺风顺水。 唯一的遗憾,是爷爷留给他的那些文物宝贝,没有继承到一件,全都上缴了国库。 所以说,伍英豪把这些无疑算在老外头上。 时过境迁,老一辈人死了,还有他们下一辈。 于是,他便给家里人立下这么一条规矩,除了仆人必须是白人之外,儿女孙辈都不许嫁娶外国人,谁违反,就剥夺谁的继承权。 说他爱国有点勉为其难。 不过,伍英豪这么做,还是彰显出京城爷们的风范。 听到裴天德的一切顺利,伍英豪略微满意的同时,忽然感觉心里乱糟糟的,一点不平静。 奇怪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伍英豪从躺椅上缓缓起身,摸了摸油光锃亮的头发,背着手在房间中来回走着。 “天德,你去和撇三联系,随时掌握那边的消息,一有情况马上告诉我。” 伍英豪突然闪现出来的紧张,令裴天德看不懂。 细想起来也就理解了。 毕竟今天这次,可是伍英豪几乎全部家当,但凡有个闪失,谁都承受不起。 第1134章 好方向发展 不知怎地,伍英豪一直心神不宁,惴惴不安。 喝茶听音乐舒缓,甚至吃药都不管事。 裴天德离开的三个小时里,伍英豪至少打了不下五个电话催问。 就连裴天德都认为伍英豪有点神经质了,不断好生安慰他,说撇三这里一切正常,让他不要担心。 做这种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何况,这次数目实在太大,撇三纵然见钱眼开,也不能一蹴而就。 现在国家金融管控相当厉害,手段也相当严厉。 撇三不说是脑袋绑在裤腰带上,也是冒着极大风险。 伍英豪思来想去,决定不在这里干等着,总感觉不安全。 按动桌上的响铃,准备让司机备车,他要换一个地方继续等。 不大一会儿,响起敲门声,司机推门进来。 奇怪的是,在他身后,赫然出现三名穿黑西装的男子。 “你是……”伍英豪微微一惊。 居中三十多岁的男子亮明身份,“我是国安部的,我叫沈放。” 什么什么! 伍英豪眼睛瞪得老大,国安部! 他被沈放的突然出现惊讶得大脑一片空白。 国安部可是对付间谍行为的,怎么会来找他? “请配合接受我们的调查,走吧。”沈放话音一落,身边两人快步到了伍英豪身边,一左一右将他从椅子上架起来。 “我打个电话。”到了这会儿,伍英豪才反应过味。 “电话你是打不成了,你的电话我们也要没收。”说着,沈放一掏伍英豪的衣兜,拿过话机直接揣走。 完蛋了! 这是伍英豪此刻心态的真实写照。 一晃,时间过去将近一个月。 针织厂旧地的围墙已经拆除,在古墓的基础上,修建了一个钢架结构的铁棚。 外面有护栏隔离,还有保安把守,外人不得擅自进入。 厉元朗专程进去看了,里面已经规整出来古墓的形状。 可以说,专业考古队清理的很规范,放眼望去,整座大幕尽收眼底。 出土的文物正在清理分类。 陪同他的任国龙告诉他,古墓里的陪葬物品很丰富,研究价值也很高。 私下里他偷偷说:“正如你猜测的那样,底下有不少古墓的陪葬品。这次,我们收获颇丰,最重要的是,查到了意想不到的东西。” “东西”二字,泛指很多。 任国龙点到为止的神态,厉元朗心领神会。 这些就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了。 “博物馆很快立项,估计再有个一个来月,就会破土动工,年底前建完。” 任国龙这是向厉元朗透露出来的一个利好消息。 也就是说,这件事十拿九稳,不会更改。 工程将由京城文物部门主抓,德平市政府只负责协助配合,别无其他。 厉元朗随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周宇和宇文端。 两人十分高兴。 他们这段日子也在忙碌这件事。 初步规划,在博物馆旁边兴建一座大型购物广场,以及一家高档酒店。 而博物馆对面,计划建设一条集购物美食为主的商业街。 关于他们的规划,厉元朗举双手赞成。 德平市没有一条像样的商业街,缺少了繁华热闹。 商业街必须建在城区繁华路段,可老城区密集,没有合适地方。 要是这条商业街建成,不但填补了遗憾,还能极大促进新城的繁荣以及增加市民休闲的新去处。 当然,这件事厉元朗需要和陈玉书商量沟通,得到她的支持。 对此,陈玉书自然乐此不彼。 德平市经济上去了,她脸上有光,功劳簿上也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何乐而不为。 谈完这件事,陈玉书还提出另一个话题。 “厉市长,你来也有三个多月了,熟悉了人和事。九月底我市就要召开党的会议,要有一批人事变动。” “我已经和梁涛同志通了气,组织部门先行拟定出一个方案,到时候我们再做沟通。” 听得出来,这次陈玉书要做大范围的人事调动。 其实,厉元朗来了这些日子,很少插手人事方面的事情。 唯一的一次,只是向海松区委建议,撤换掉下叶镇党委书记庞生斌,提拔有责任感的镇长夏文庙出任书记。 市长发话了,黄云不敢违拗,按照程序,调走了庞生斌,安排他担任海松区教育局局长,给夏文庙腾出位置。 算起来,庞生斌的去处不差,区教育局长,在区政府下辖部门中,教育局名列前茅。 黄云这么安排,除了他对庞生斌有不错印象外,还有一位市里领导打电话过问此事。 得知这是厉元朗力主之后,那个人略作沉默,留下一句:“生斌的原则性还是很强的,你们海松区委要充分考虑到这一点,不要伤了老同志的心。” 仅此一句话,黄云心知肚明。 他能得罪庞生斌,却得罪不起这一位。 权衡再三,才在区委常委会上,提出来庞生斌出任教育局长的建议。 区委书记定拍的事情,区长怀英男未予反对,其他人也没提出不同意见,就此通过。 现在,陈玉书提出的人事动议,提前给厉元朗打了预防针。 厉元朗来的时间尚短,接触到的人和事毕竟不多。 熟悉人才能决定把这个人安排在合适位置,对此,厉元朗暂不予置评。 这么久了,厉元朗也应该回一趟家看看老婆儿子。 岳父一家已经在京城安顿下来,还是那栋位于西山的房子。 厉元朗落地后,刚坐进车里,却接到沈放打来的电话。 “伍英豪已经归案,他交代了一些情况,我知道你刚到京城,找个时间我们见一面,有些事我要和你说一说。” 厉元朗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你不会监视我吧,我在哪里你都知道。” 这句玩笑话,沈放当然听得出来。 “对你不用监视,是关注。元朗,在伍英豪的事情上,你是帮了忙的,我记着呢。” 随后,二人敲定见面时间和地点,这才挂了电话。 今天接机的是小青,厉元朗自然而然谈及到了任国龙。 “你见过他了?”小青这么问很正常。 任国龙身份特殊,即使关系最近的小青,也不掌握他的行踪,任国龙更不可能随便乱说。 “是的,偶然机会。”厉元朗微微点头,“小青,好好珍惜,大军这人不错。” “不错是不错,就是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通话次数也有限,烦人。” 厉元朗笑道:“这点你得跟你白姐学一学,我们还不是两地分居?我在她身边的时候,屈指可算。男人做事业,就不能拘泥在家庭中,陪家人的时间肯定会少。正所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就是这个道理。” “唉!”小青把着方向盘,忍不住叹息起来,“话是这么个道理,您不在白姐身边,可白姐有清清,还有首长。不像我,家在外地,我一个人在京城,有时候想要找个人说会儿话,除了白姐和小兰,再也找不出来了。” “白姐忙,小兰也有自己的事,我就特别需要大军。可他的手机永远打不通,人更是见不到。我就在想,这还是恋爱阶段,真要成家了,我该多么的孤独无助。” 小青不是吐槽,是抱怨。 厉元朗没法说出什么,因为现实就是这样。 嫁给任国龙这样的人,注定要承受很多。 除了承担全部家务外,还要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丈夫的个人安危。 到了岳父家里,白晴笑呵呵接过厉元朗手中公文包。 厉元朗见她兴致颇高,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是好事,喜事。”白晴仍旧笑脸盈盈。 一听是喜事,厉元朗眼神不由得盯在妻子的小腹上。 第1135章 渗透的深刻含义 白晴看到厉元朗闪着精光的双眼,轻轻拍打他一下,“看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怀孕。” “那是……”厉元朗不明所以。 “爸爸去那里开会了。”白晴往上面指了指。 “噢。”厉元朗恍然大悟。 岳父自从退下来,不问世事,只关心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现如今被叫去开会,尤为可贵。 “会议今天开,爸爸是昨天下午坐专车去的,听说是于劲峰先要和他谈。今天的会议涉及面很广,不光是在京城的,就连张寒启他们身在外地的老同志们,全都汇集于此。” “身体允许的老同志,要和于劲峰、闫慧光、王铭宏、尚天河他们一起座谈。” 信息量太大了。 闫慧光是仅次于于劲峰的二号人物,尚天河排名中游,却是于劲峰紧密战友。 听白晴的意思,这届班子成员,要和老同志们集体开会,至于内容不得而知,想必涉及的很有深度。 特别令人欣慰的是,于劲峰在开会之前,专门和岳父详谈,这可不是一般的待遇。 很大程度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今后,岳父将成为老同志们的代表。 千万别小看这么一个不起眼的东西,能够上升到这个层面,必须是一位德高望重,且被各方面认可的人物。 岳父为人正直,性格又没那么强硬,儒雅又不失风度,属于学者型领导。 他的存在,正好填平于劲峰和老同志之间的沟壑。 承上又能启下,在老同志当中反响不错,又和于劲峰关系不错,的确是不二人选。 怪不得老婆开心,说明以后岳父又有得忙了。 有些事情,于劲峰可以和他说,老同志有什么想法,也愿意和他谈。 倒不是岳父借此机会如何怎样,让他有点事情做,终归对于活跃大脑,愉悦心情有所帮助。 健康,始终是第一位的。 厉元朗想,在当下时期召开这样的会议,一定谈到很多问题。 是为将来发展方向做认真总结,肯定会向老同志们解释原因和相关举措。 这个级别,谈的都是大方向,考虑全局性的战略,不会拘泥于一点一面。 还是那句话,在其位谋其政。 眼界和格局,是随着身份改变而改变。 厉元朗原本第二天返回德平市。不过,出于好奇心,他要等到岳父开会回来再做打算。 很奇怪,一连两天,岳父还没有回家。 京城到处依旧繁华,人们照常忙碌,脸上看不到一点不同气息。 厉元朗正好趁此机会,见了沈放。 二人见面地点位于京城一家有百年历史的老馆子。 坐在二楼靠窗的雅间里,低头正好窥见下面街上景色。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在街面上,好似铺满了黄金色的缎面。 厉元朗端起酒杯,不禁感慨,“好漂亮的画中景。” 沈放赞同说:“君来只识画中景,不知身在景中游。” “噢!”厉元朗蹙了蹙眉,“沈处竟然来了诗意。” 并且品味这两句诗的意思,厉元朗感觉出来一语双关的含义。 “你的意思,我身在此中却没有察觉到?” 沈放点了点头,“差不多是这么个意思。” 厉元朗再次端起酒杯,“来,咱们喝一口,你在详细跟我说说。” 随着酒杯放下的声音,沈放娓娓道来。 还是老规矩,捡他能说可以说的,说给厉元朗听。 审讯伍英豪,之所以由沈放他们接手,并不是伍英豪替金家掩埋那笔巨大财富。而是伍英豪涉及到了最高机密,还有用机密换取他在国外安度余生的卖国行径。 这个机密是什么,非常关键。 一直以来,国外势力始终没有放弃对我们的渗透。 这种渗透涵盖各个方面,有经济的,有文化的,总之,凡是日常生活中的领域都有涉及。 而且,涉及的人群很广泛,只要他们认为有影响力的,无论工人、农民、科学家或者影视明星,尤其是党政部门官员,甚至军队等等,全都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 为此,他们曾经有一份很重要的名单。 名单上面的人物,就是他们已争取或者正在争取的对象。 这番名单涉及人物众多,分为很多项类。 其中一份涉及到军方的名单,不知是何原因,副本竟在金老爷子手中。 按说,以金老爷子的身份,应该把这东西上缴出来。 要知道,军队十分重要,他们这一辈就是靠枪杆子起家,一点点打出天下。 境外势力渗透到军队当中,特别是一批年轻的少壮派。 让他们接受国外思潮,从思想上改变他们,这是很危险的。 金老爷子没有上缴,却把副本偷偷藏了起来。 至于藏在哪里,是他带进棺材里的内容。 估计也只有金可凝知道了。 因为金老爷子临终前只见了她一个人,交代多少无从可知。 厉元朗和金可凝相处数月,只知道了一个藏宝图,别无其他。 也就是说,这成为一个永久性的秘密。 伍英豪作为金家金老爷子生前比较信任的外人,他接近金家,除了借此发财之外,无意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可他也不知道这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另外,境外势力同样知道这份名单有了一个副本,他们也在找。 伍英豪便以此为条件,和境外势力勾搭在一起,换取他能够安全出境,还可以和家人团聚。 那么问题来了,伍英豪手里没有这东西,境外势力也不是傻子,会同意吗? 伍英豪自然有应对之策。 他弄来展鹏飞,和詹海泉一起学风水不过是个幌子,四处打探那个副本藏在何处,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展鹏飞根本没有和金依梦分手,那只是个借口而已。 金依梦告诉他,金可凝曾经提到过,副本埋藏之地有一块刻有“龙凤吉地,祥瑞之兆”的条石。 也就是说,在条石下方,就有可能埋藏那个副本。 厉元朗闻听此处,不禁插言问:“这东西不是在古墓发掘现场附近出现过吗?我当时就在,根本没见到什么副本。” 沈放一本正色的说道:“金老爷子自然懂得,不能把东西放在一个篮子里的说法,那里没有很正常,因为根本就不在那里。” “伍英豪守在京城一直不走的原因,除了转移财产之外,等待展鹏飞找到副本也是其中之一。” 原来如此。 如此说来,这个副本有很大的作用。 上面记录的人物名单,正是隐藏在我军各地的少壮派军官。 别看他们目前官职还不高,过个十年八年,假以时日,或许就有人走上更高职位。 已经被争取过去的这些人,将成为境外势力利用的最佳人选。 到时候,他们会听从于境外势力的指令,从而在各个方面影响到我军的战略部署。 更为关键的是,若是向境外势力泄露军事机密,这对于我们来讲,将会十分严重。 是很严重,厉元朗深有感触。 披着我们军装的这些人,思想里却是境外势力的内奸,那岂不是把我们的一切机密,置于境外势力全盘掌握之中了么。 “你们对展鹏飞采取措施了?” 沈放轻轻摇了摇头,夹起一块鱼肉,引述道:“放长线才能钓到大鱼,不急。” 这条震撼性的消息,把厉元朗震得外焦里嫩。 他万万没想到,金老爷子这么一个人,对他的所作所为真难以评判了。 由此联想到他的那个小本子,厉元朗十足相信,他能够做出来这一切。 想到此,厉元朗又问:“这种事情持续多久了?” 他指的是,境外势力渗透各个方面的时间点。 “这……”沈放略作沉吟,缓缓说道:“至少十年,其实更早的时候,不过那时候还没这么猖獗。” 十年? 一念及此,厉元朗忽然想到一个严峻问题。 第1136章 岳父的信念 若是十年了,岂不正是岳父在任期间么! 而在这个时候召开的会议,是否和这事有关呢? 厉元朗突然不淡定了。 他有了一个不好预感。 结束和沈放的饭局,厉元朗匆匆赶回来,进门就问白晴,“爸爸回来没有?” 白晴被厉元朗慌张神色惊住了,木讷的晃起脑袋,“还没有,怎么了?” 厉元朗慢悠悠坐在沙发上,叼起一支烟,“吧嗒”一声,白晴打开打火机。 眼前晃动一闪一闪的火苗,厉元朗却没急于点燃,心事重重的喃喃自语:“我有种不好感觉。” “为什么?”白晴同样面现担忧。 厉元朗一把撤掉嘴边的香烟,扔在烟灰缸里,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抱着胳膊紧缩双眉,没在言语。 老公这个反应,说明有坏事苗头。 她没有追问,一直坐在厉元朗身旁,默默盯视他。 “也许是我多心了,等爸爸回来我在和你说。” “嗯,我懂你的意思。” 夫妻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不说话。 房间中一时静寂万分,只听到外面的风声。 轰隆隆! 一个炸雷,隔壁房间立刻传来清清的哭声,白晴赶忙过去哄他。 随着雷声,又响起好几道闪电,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就在这期间,厉元朗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喇叭声。 岳父回来了。 顾不得别的,厉元朗一个箭步冲出房间,噔噔下楼,正好迎面撞见一脸疲惫的岳父。 表情一如平常,看不到是喜是忧。 冲厉元朗微微颔首,“回来多久了?” “第三天。”厉元朗干脆回答。 “好。”陆临松说着,信步走向书房。 秘书正要跟随,却听到陆临松的说话声:“元朗,你跟我进来。” 秘书知趣的回到自己房间。 厉元朗跟在陆临松身后走进书房,直接去了里间,那有一张床和一把躺椅。 陆临松脱掉外套,厉元朗接过来挂在衣架上。 陆临松仰面躺在躺椅上,解开衬衫的纽扣,微闭双目,忽然长叹一声,“是我的过错啊。” 厉元朗给陆临松的保温杯里倒满水,双手轻轻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在他旁边坐下,关心问:“爸爸,您……没有被攻击吗?” 陆临松徐徐睁开双眼,“你为什么这样问?” 厉元朗便将从沈放那里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讲述一通。 “你的政治敏锐度提高了,想的也长远。是啊,在我任上出现境外势力的集体大渗透,我作为主要负责人,我是有责任的。同志们的批评和质问,我全盘接受,也应该接受。” “是我的忽略和漠视,才造成如今的被动局面,有负于国家和人民的重托,我不称职啊。同志们尤其老同志的批评指责,是正确的,我理应承受。” “爸爸……”看到陆临松憔悴的神色,厉元朗担心起来。 这时候,白晴飘然而至,坐在厉元朗身旁,轻轻拍着老爸的手,劝慰道:“爸爸,您别激动。” “无妨。”陆临松扬起一只手摆了摆,“你让我把话说完。” “这次,大家谈论了很多,在涉及到境外势力渗透一事上,寒启同志对我提出批评,委婉中包含着对我们那一届班子的极度不满。” “我代表那一届做了认真反思和检讨。当时就有人向我提出来,只是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程度。你们是知道的,军队方面我做的不好,我到卸任为止,依旧没有掌握到手里。” 白晴忍不住抱怨道:“张寒启还敢冲您,调不动军方,还不是他在背后捣鬼。” “小晴,不要这么说。还是我的能力不够,换做劲峰同志,就不是这样一种局面了。” “唉!”陆临松长叹道:“我性格太软,考虑颇多,缺少当机立断的决心。” 说到这里,陆临松突然一阵剧烈咳嗽。 厉元朗赶忙递过茶杯,白晴则拿过一条白毛巾。 陆临松没有喝水,而是用毛巾捂在嘴边,擦了擦,拿在手里,喘起粗气。 “爸爸!” “爸爸,您没事吧?” 厉元朗夫妻急忙凑过来,关心的询问陆临松。 “没事。” 白晴不放心,拿过白毛巾一看,惊呼道:“爸,您、您吐血了!” 什么! 厉元朗抢过来,仔细一瞧,果不其然,毛巾中间有一块醒目的血红色。 “我去叫保健医生!”厉元朗拔腿就要走,却被陆临松叫住,“你等等!” 爸爸…… 陆临松微微喘了几口气,有气无力说道:“我的身体我知道,没事的,吃点药养一养就好。” 白晴却不同意,“您都吐血了,不行,元朗,你快去叫人……” “小晴!”陆临松微微皱了皱浓眉,“就听我的,我真的没事,我不是逞强,我不想让外人知道……” 这句话,厉元朗瞬间明白了。 可是看着岳父那张苍白而又疲倦的脸,厉元朗动容了。 眼睛里禁不住模糊起来,鼻子瞬间酸了。 在白晴不听劝阻还要主张找医生的时候,他一把抓住老婆的胳膊,稍微用了用力,伤感说道:“听话,就听……爸爸的……” “你?” 厉元朗使了使劲,无奈的微微摇头,“听爸爸的。” 白晴被老爸和老公齐刷刷的举动惊住了。 冷静下来,只能默默按照陆临松的交代,去抽屉里拿药了。 这机会,厉元朗用另一条干净毛巾擦拭着陆临松的嘴角,安慰说:“爸爸,别人态度不重要,关键是劲峰同志。” “和他没关系。”陆临松接过毛巾,自己擦嘴角,“这是我和寒启同志之间的事情,他说什么,我照单全收。我不想让外界感觉到,我们出现不团结和不和谐。” “无非是我当着全体同志的面,做一个检讨罢了。劲峰同志也劝我,不要放在心上。我是什么样的人,将来自有人评判,不是寒启同志一个人说得算。” “劲峰同志提前把我叫去,就是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知道寒启同志会在会上提出来这件事,其实大家对于当时情况全都心知肚明,就连陈子枫同志也都说了句公道话。” “他说,人无完人,谁没犯过错误?言外之意,寒启同志就都是对的吗!笑话,不可能。” “爸爸,您别说了,吃完药早点休息。”白晴喂陆临松吃了药,安顿他躺在床上,默默守着。 陆临松不同意,“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守在我这里,谁都知道我不舒服了。” 厉元朗懂事的碰了碰白晴胳膊,示意她听从陆临松的劝告。 反正房间里有叫铃,再安排工作人员注意点就行了。 这些都是每晚的必备环节,不会让人起疑心的。 回到房间后,白晴质问厉元朗为什么不找保健医生。 “爸爸吐血这件事一旦传出去,老同志当中肯定认为,他气吐血了。也就是说,爸爸嘴上认错,心里是反对的。” “这对爸爸的威信和名望会大打折扣,更是张寒启最想看到的结果。爸爸隐瞒不报,吃点药自我恢复,就是防止这些。” “相对比身体,爸爸更看中同志们对他的评价。老婆,你要学会懂得爸爸,懂得他的苦心。” “苦心,什么苦心?”白晴不理解厉元朗的意思。 “爸爸把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没有反驳而是默然独自承受,会在老同志当中,尤其于劲峰,他们认为爸爸识大体、顾大局,高风亮节。” “别看张寒启表面上胜了,其实他是失分的。这种情况下,舍弃自己名誉,保护住爸爸那一届其他人,这才是爸爸的独到之处。” “以柔克刚,无声胜有声,爸爸有许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说到这里,厉元朗加了一句话:“我还要陪爸爸几天,他的话还没有说透,说具体。” 白晴望着丈夫,看到目光中的坚定。 第1138章 人事大调整(上) “你的话,怎么和爸爸说的一模一样,是按照剧本和台词来的吧。” 厉元朗捉住白晴的手说道:“我从没向你打听过从商的事情,我猜想,你现在的钱,足够我们还有清清花一辈子了。” 这话一点不假,光是二环的那栋别墅,就是无价之地。 厉元朗看来,在白晴眼里,金钱就是数字了,完全没有感觉。 “是这么个理。”白晴缓缓说:“爸爸告诉我,劲峰同志都把弟弟叫回来照顾老妈了,我还有什么不能放弃的。” 厉元朗赞同说:“打铁还需自身硬。看起来,要有一场声势浩大的动作了。” “你指的是什么?” “应该和反腐有关。”厉元朗分析说:“以目前态势,肯定要掀起大波澜。” “有这可能。”白晴点头,“爸爸没有透露会议全部内容,我感觉这次会议内容很广泛,也很坦诚。谁都没藏着掖着,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厉元朗感叹起来,“应该是一次民主生活会,这样的氛围,才是最好的,是要继续进行的。” 现在好多地方,包括厉元朗所在的德平市,已经很久没召开过这样的会议了。 关键在于,市委书记陈玉书不提,没人想起来。 厉元朗在想,等他回去后,也要和陈玉书商量一下,搞一次自我剖析,自我批评的会议。 “对了元朗。”白晴又说:“爸爸还让我处理掉那栋别墅,说是太扎眼了。” “是够扎眼。”厉元朗开解说:“二环本身就是黄金地段,一个四合院都以亿为单位。那么一栋大别墅,深宅大院的伫立在那里,谁经过都好奇问一声,这是谁家的产业?” “我听小青说,前一段时间,有个别网红在附近转悠,对别墅以及主人产生浓厚兴趣。” “他们这些人喜欢胡乱编造,传扬出去会引起很大的负面影响。再说,我们长期住在爸爸家里,别墅经常空置,留着没有意义不说,也是极大浪费。” “我早就有处理掉的念头,因为一忙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还是爸爸想得周全,就按照他的意见去办,越快越好。” 白晴没有回答,显然从她的神态中已经推断出来,她已经做了决定。 等到陆临松全面恢复之后,厉元朗算一算,自己离开德平差不多快一个星期了,是时候回去了。 翌日,厉元朗告别妻儿,乘坐航班途径海新市的时候,联系好李晓光,征得栾方仁同意,特地拜访了他。 在省招待所栾方仁专用房间里,这是栾方仁抽出半个小时,专门接见厉元朗。 和栾方仁是老关系了,厉元朗倒不拘谨。 看着栾方仁正在挥毫泼墨,厉元朗不禁赞赏说:“栾书记的字体好有特点。” 栾方仁眉眼不抬的问道:“什么特点?拍马屁的话就不用说了。” “苍劲有力,而且极具冲破性。” “噢?”栾方仁这才转脸看了看厉元朗,“冲破性?这句话我还是头一次听到,你讲讲看?” “您看,这个‘放’字收尾这一笔,尖锐而不停顿,笔锋由粗到细,由重到轻微重,给人一种毫不妥协,坚韧不拔的感觉。所以我说,这股劲非常像冲破。嗯,或者一飞冲天的气魄和气势。” “哈哈哈!”栾方仁爽朗的大笑起来,用毛笔杆指了指厉元朗,“一个字都给你说出这么多条道理,你这张嘴,不用抹蜜,就能把人甜倒了牙。” 落座后,栾方仁表情凝重的问:“首长身体怎么样?状态可好?” “还可以。” 栾方仁长叹一声:“你也只能说可以了。的确,这次在老同志的座谈会上,某些人针对首长的意味浓厚。” “境外势力渗透我们方方面面,不是一朝一夕,不能归咎于哪一届班子哪一个人身上。” “首长审时度势,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他没有辩驳,反而做了认真深刻的检讨。仅此一点,就在老同志当中引起广泛赞誉,这才是做大事者该有的宽广胸怀。” “相比之下,某些人的做法就显得太过狭隘了,小肚鸡肠,等于是把他的问题延伸到了下一届身上。谁都知道,境外势力渗透之时,就是在他那时候开始的。” 厉元朗自然懂得,栾方仁所说的某些人是谁了。 听破不说破,彼此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谈完这件事,厉元朗话入正题,谈及到这段时间在德平市的一些情况,特意讲到陈玉书信风水的问题。 “她这个人……”栾方仁喃喃道:“这种事情我听到的不止一次两次了。为这事,我提醒过她,她也做了保证。最近看来,还没有发现她在这方面有过分行为,有的话,早就不会让她待在现在位置上了。” “元朗,这些事都是她以前做的,我们要听其言观其行,但凡她有一丁点越界行为,你要及时劝告阻止,她若是恣意妄为,省委绝不会放任不管,一定严肃处理。” “是,我明白了。” 栾方仁继续叮嘱道:“另外,各地马上就要召开会议,要进入人事调整期。这期间,容易滋生腐败现象,你要时刻注意和观察。这次和老同志的座谈会上,谈及到零容忍、惩治腐败的问题,也昭示出来,我们永远反腐到底的决心和意志。” 顿了顿,栾方仁又说:“你的新城计划我看过,中奇省长也给予了很大肯定。德平市的经济状况始终处于全省中下游,希望你的这个计划,能够极大刺激德平的整体发展,促进德平市经济环境有一个质的提高。” “元朗,你是我点的将,更是首长看中的人才。你要好好干,不要辜负我们的期望。” 说好的半个小时,栾方仁意犹未尽,和厉元朗说了很多。 时间已经超出,李晓光忍不住进来,以倒水为由提醒着栾方仁,可最后还是超出十分钟。 走出省委招待所,厉元朗坐进穆广森开的车里面,回想着栾方仁的话,他思绪万千,感触很深。 次日一上班,娄天元急匆匆找他,说失踪的曾泰已经找到。 “什么情况?” “死了。” “什么!”厉元朗大吃一惊,曾泰之死,等于环保案走进了死胡同。 不由得问道:“他杀还是自杀?” “曾泰尸体是在德春江边一个废弃的木屋里发现的,身边有一张遗书和一个安眠药的空药瓶。尸体解剖的结果显示,他的胃里的确有安眠药痕迹。不过,药量并不足以致命。只是尸体并没发现其他致命外伤,很奇怪。” “有没有针孔之类的外伤?”厉元朗想到在拜州的时候,明露就是死于特制毒药之手。 “没有。”娄天元摇头说:“目前没有。” “现在还不能排除他杀是不是?” 娄天元同意说:“是的,我们会继续侦查,争取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送走娄天元,厉元朗背起双手,站在办公桌前伫立良久。 两天后的上午,陈玉书把厉元朗叫过去,办公室里还有梁涛在场。 一看到组织部长梁涛,厉元朗便知道陈玉书叫他的目的了。 果不其然,梁涛拿出的那份组织部门拟定的大名单,陈玉书是征求厉元朗意见的。 梁涛之所以在场,是配合讲解和解释。 之前,邝早辉和徐光水已经把拟要提名的名单交给厉元朗过目了。 他们的名单中,涉及不到十个人。 人数不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在他们这份名单中,厉元朗只加了一个人的名字,吴戈。 第1139章 大事大调整(下) 算起来,吴戈是厉元朗认识的老人。 只能说认识,但他并不完全熟悉。 这次,厉元朗打算把吴戈调到市政府办公室,担任排名第一的副秘书长,级别调整为正处。 其实,市政府秘书长也好,副秘书长也罢,不过就是市长副市长的大秘书。 一般都会替市政府领导协调分管各部门工作。 作为第一副秘书长,自然服务于常务副市长邝早辉。 厉元朗的安排,别有深意。 反正这份调动,在吴戈看来,绝对是提拔了。 他目前担任的市教育局副局长,排名靠后不说,也没什么实权。 而成为这个职务,外放的话,担任县委书记有点困难,可是担任一县之长,希望还是蛮大的。 厉元朗看到那份名单,在听完梁涛部分解释后,点头说:“关于此次人事调整,我想和陈书记深度沟通一下。” 梁涛会意,马上提出告辞。 他走后,厉元朗掏出自己那份名单,请陈玉书过目。 陈玉书拿过花镜,自我调侃道:“花不花四十七八,我现在已经到了眼花的程度,不戴眼镜看不清楚。” “陈书记这是长期看文件所致,为了德平市,你真是殚精竭虑,工作忘我啊。” “呵呵,你这是给我戴高帽。”嘴上这么说,看得出来,陈玉书心情还是挺不错的。 好话谁不愿意听? 厉元朗送给她一颗甜枣,总比严肃好很多。 陈玉书很快看完,面显轻松的说:“厉市长,我要批评你。” 厉元朗一愣,何来这么一说? 她继续说道:“我要在这上面填一个人的名字。”说着,拿过笔来,刷刷在结尾处写下三个字。 厉元朗定睛一瞧,大感意外。 因为陈玉书填上的竟然是穆广森的名字。 陈玉书解释说:“穆广森同志尽心尽职,他担任市政府秘书科长有一段时间,是应该给他加一加担子了。” “陈书记打算给广森安排什么位置?” “我看,市政府办公室还缺一个副主任,就让他去吧。” 厉元朗眉头微微蹙了蹙,“陈书记,广森来的时间尚短,我认为还应该让他历练一番。” “我看不用了吧。”陈玉书摘掉花镜,劝说道:“穆广森在拜州就跟随你,之后又去了怀城,然后是顺通公司,前后加起来也快两年了。” “厉市长,我可要劝一劝你,该放手的时候就要放手,总把他留在身边,不利于他的发展。他现在正是而立之年,是干事业的大好年纪。” “先让他在市政府锻炼一段日子,时机成熟了,外放到下面的市县,也能够挑起一份大梁嘛。” 厉元朗清楚,陈玉书表面上提拔自己的秘书,送了一份大礼。 实则不然,他要是以此感激陈玉书的好意,那就大错特错,太天真幼稚了。 陈玉书这是硬逼厉元朗换秘书。 把最为信任的穆广森调走,安排另一个他不熟悉的人为他服务。很有可能,以这个为交换条件,换上她的人。 厉元朗略做思考,说道:“既然陈书记有这番好意,我替广森感谢你,那就让他兼任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吧。” 行,厉元朗干脆来了装傻,特意加上“兼任”二字,把皮球踢回到陈玉书脚下,让她自己琢磨。 “不是的。”果然,陈玉书提出反对意见,“穆广森担任政府办副主任,要分担一些工作,恐怕就没时间为你服务了。” “市委办新来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都是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精力充沛,关键学历都很高,全是研究生毕业。” “厉市长,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新人换旧人。我看这件事就这么办吧,穆广森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还有你的这份名单我也没什么意见,把他们加入进来。我们先开个书记碰头会集体研究,统一意见后,到常委会上最后决定,你看怎么样?” 厉元朗权衡良久,方才说道:“陈书记的意见我大体上同意,这次人事调整,我会以陈书记的意见为主,全力配合。只是在广森的事情上,还请陈书记理解我的想法。” 陈玉书一听厉元朗这么说了,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不要以我为主,还是以市委意见为重。好吧,既然厉市长再三要求,我不强求你。不过,一旦有合适机会,你可不要推三阻四了,举贤不避亲嘛。” 厉元朗心中冷笑,陈玉书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等他表态,支持陈玉书提拔的那些官员。 打出穆广森这张牌,断了厉元朗的左膀右臂,硬是逼迫厉元朗支持她。 这个女人,不简单。 在随后的书记碰头会上,由陈玉书主持,厉元朗赵信以及梁涛参加,市委秘书长肖衡列席,并做记录。 这次碰头会的议题有两个,一个是贯彻学习于劲峰同志讲话。 正如岳父猜测那样。老同志座谈会没多久,新闻媒体就报道了于劲峰的讲话精神。 强调的内容很多,归根结底谈到的基本上都是先前厉元朗猜出的结果。 陈玉书在会上做了传达,并且还要在常委会上集体学习讨论。 第二项,就是这次人员调整。 梁涛照例把名单分给众人观看。 和厉元朗第一次原始名单不同,加入了厉元朗提出的人选,还有几处略有改动。 涉及到几十人的名单,厉元朗扫了扫,放下后端起水杯吹了吹。 想必,这份名单又经过一番调整。 看赵信的神态,他应该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表情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反应。 倒是做记录的肖衡,因为是列席,只带耳朵不能带嘴巴,观看众人一圈后,便把目光落在那份名单上面。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份名单很快传扬出去,引起一阵轩然大波。 得到的,自然欢喜。 而那些没有达到目的,则牢骚满腹,一肚子苦水。 吴戈在得知自己将要调到市政府办公室,担任排名第一的副秘书长后,一点也没高兴起来。 妻子见他愁眉不展,好心的询问说:“你从边缘化的教育局副局长,提拔到市政府副秘书长,还提了半级。换做别人都要放鞭炮了,可你怎么还是拉着老脸,好像谁欠你钱似的。” “头发长见识短,女人见识。”吴戈点燃一支烟,闷闷不乐。 “我本身就是女人,可不就是这样见识。”妻子反驳道:“去市政府更接近市领导了,你这次可是厉市长推荐,有了他,你今后何愁不能再往上走一走。” “我这是用咱爸和我的隐忍换来的。是,厉市长对我提拔有恩,可那是建立在他对谷家,尤其老领导的愧疚面子上才做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的老领导早就吃牢饭了,还提他干嘛!想当初,他给你安排的不就是安亭县委副书记吗,你也是受他牵连,要不然,现在当个副市长都绰绰有余。” “吴戈,人要懂得知足,更要学会感恩。我看厉元朗这人挺重情义的,他不管你,你还能怎样?还不是守在教育局看几个破拖布,几把破笤帚么!” 吴戈大口裹着香烟,客厅里立刻烟雾弥漫,呛得他妻子一个劲儿直咳嗽。 他这才郁闷的掐灭香烟,端起水杯大口喝了几口水,润了润嗓子说:“是,我是该知足,可我不甘心。” “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妻子白了他一眼,“咱家就指望你出人头地。你现在有了机会,看到希望,就连我在单位里,那些以前不正眼瞧我的人,都主动跟我打招呼。” “我们学校的校长还专门找我谈话,想要让我当教研组长。你说,这些还不是建立在你成功的基础之上吗。” 吴戈默不做声,心里却在想,千金易得,知己难求。 第1140章 各有各的诉求 李培社来找厉元朗,向他提出,市中院打算以直播庭审的方式,审理环保案。 他解释说:“最高法有相关规定,法院有权利选择一些公众关注度高,社会影响力大,有一定普法宣传教育的案件,进行庭审直播。” 厉元朗感慨说:“德春江环境污染案反响巨大,前一阵子下叶镇师生中毒案,就是有人在德春江网箱养鱼造成,也是德春江环境污染案的延伸。” “海松区公安分局抓捕了几名违法分子,可真正与此案有关的人员,曾泰死了,范友成还活灵活现的逍遥自在。” “这种事情,很容易在群众当中引起非议,认为我们政府不作为,或者有意包庇范友成等人。” “你们市中院直播想法很好,可以通过直播庭审的方式,让广大德平市民了解审判过程,消除误解。同时,也要让网民们看到,我们德平市委市政府在法律面前,维护正义坚守法律的决心。” “无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腰缠万贯的商贾,不会因人而异。还是那句老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谁触犯法律,我们就会追究谁的责任。这点,绝不动摇。” 李培社十分激动说:“有了厉市长和市委市政府的坚定支持,我们市中院保证这次直播庭审将公开透明,公正公道。” 厉元朗赞许说:“很好。另外,你们还要联系市电视台,不仅要在互联网上,还要在电视台直播。范围要大,受众面要广,要把这次直播庭审让更多的人看到。” “是,我们坚决执行。” 当范友成请的律师见他时,说道:“范总,我已经接到市中院的通知,将采取直播庭审的方式进行。” “直播庭审,什么直播?” 当律师把原因说明清楚后,范友成当即发火了。 “不行,坚决不行!这可是涉及商业机密,还有我的名声以及精诚化工的信誉问题。李培社要干什么,是要毁了精诚化工吗!” 律师也是一脸无奈,“范总,这是中院的权力,我们没法横加干涉。而且,这件事也得到厉市长的大力支持。” “厉元朗?”范友成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厉元朗支持?陈书记态度呢?” 律师苦笑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算了,你去吧,我来想办法。” 打发走律师,范友成站在办公室里,来回走了几圈,掏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简总,我是友成,晚上有时间吗?好久没和你在一起聊一聊了,挺想听简总给我指点迷津。” 电话那头的简明宽微微一笑,“友成,你不是想我了,准是遇到难处,让我帮你摆平。行,你定地方,到时候把位置发给我就成。” 晚上六点,简明宽按照范友成提供的地址,迈着方步走进包厢。 进来时,范友成正在打电话。 一见简明宽,连忙对那头说:“就按我说的意思办,我等你的消息。” 把手机放在左手上,大步流星走上前,伸出右手满脸堆笑说:“简总真准时,老弟我有事耽搁没有远迎,恕罪恕罪。” 简明宽握手道:“你我之间犯不着那么客气。” 二人在沙发上落座,范友成递烟主动给简明宽点燃,陪着笑脸说:“在电话里有些话不方便说,所以才请简总当面赐教。” 简明宽深吸一大口,翘着二郎腿胸有成竹说:“是关于直播庭审的事情吧。” “还是简总消息灵通。”范友成嘿嘿笑了笑,同时叹着长气,“李培社搞了这么一手,这不是让我出洋相嘛。” 简明宽弹了弹烟灰,别有深意说:“曾泰死了,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少了一个知情人,即便上庭,对你还是有利的。” 范友成感觉话头不对,连忙摆手,“简总,这话可不要乱讲,曾泰的死,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你紧张什么!”简明宽嘲讽道:“我又不是刑警队长,我才不管曾泰是怎么死的。不过呢,死人是不会说话的,纵使你骂他,他也不会还嘴……” 范友成立刻明白简明宽的含义,“你的意思我懂,即便我把所有事都往曾泰身上推,可那是需要证据的。何况,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厉市长就站在环保联合会一边,这让我很是难做。” “自古民不与官斗,我是商人也是老百姓,算作有钱的老百姓。那又怎样?在当官的眼里,终究拿我当土财主。” “不像简总你,你可是如鱼得水,在商界尤其政界,有不少好朋友。所以,还想请简总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帮我出出主意,想个办法,让我度过这道难关……” 简明宽没有说话,掐灭半截香烟,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膝盖,似乎在想着什么。 这会儿,白善明敲门进来,请示是否可以开席。 范友成见状,连忙征询简明宽,“咱们边吃边聊怎样?” “也好。”简明宽站起身,在范友成陪同下,移步隔壁的房间。 硕大的桌子上摆满精致菜肴。 只有白善明留在场,分别给简明宽和范友成斟满酒,范友成一个眼神递过去,白善明知趣离开。 “简总,我敬你。” 二人各自喝完一小杯酒,简明宽吃着东西时,心不在焉的问了一句话,“你们精诚化工的几百工人平时都在忙什么?” 范友成顿时一愣,“干活呗。” 见范友成没明白,简明宽禁不住又说:“干活分怎么干?据我了解,友成你对他们不薄,不拖欠工资,不随便裁人,在德平的化工行业里,你的名声是首屈一指的。” “可光有这个还不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现在正是精诚化工的危难之时,不要什么都由你一个人扛着,也要发动大家伙和你一起承担。” 范友成一时僵住,大脑却在高速回味简明宽这番话的深刻意味。 眼睛一亮,他终于领悟出来。 赶紧端起酒杯,又敬了简明宽一杯。 简明宽呵呵笑着,欣然喝光。 并且提道:“友成,刚才只是小菜一碟,你要想彻底扭转局面,还需要下大决心,有舍才有得。挣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吃肉,别人总要有汤喝。” “简总,你不提我还是要说的。如果我这次平安上岸,我将拿出……”范友成伸出五个手指晃了晃,“以表我的心意。” 看样子,范友成是下定决心,这个数目不算小了,也够诚意。 简明宽并没有展现出兴奋样子,“友成,你这人哪点都好,就是看钱比较重。你的麻烦不算小了,就是拿出一半家底,都不为过。” “你要想清楚,我不出手帮你,你剩下的那点家业都会赔得精光。三个亿,不是小数,精诚化工真要赔偿三个亿,就会垮掉。” “你这份诚意不足,我也无法交代。”简明宽抓过毛巾擦了擦嘴,面露不悦。 范友成立马慌了,连连陪着不是。 暗中咬牙,再次谈及一个数目,这次几乎是翻了一倍。 简明宽略作沉吟,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我只能试一试,你等我消息。” 随即,哥俩不再往下谈,聊起了风花雪月的***…… 常委会开得异常顺利,在人事议题上,没怎么出现不同声音。 说明陈玉书在控制常委会能力方面,还是有的。 其实也不难理解,陈玉书准是在之前做了大量工作,各方都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份满意。 谁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事。 在学习于劲峰同志讲话的环节,厉元朗坚决拥护,并对此做了认真发言。 常委会开了两个多小时,厉元朗刚走出会议室,却被人叫住。 回头一看,竟然是赵信。 第1141章 各方压力 “厉市长,请留步。” 赵信紧走几步撵上厉元朗。 二人并排走着,赵信说:“市中院的李培社,要搞环保案直播庭审一事,听说你大力支持?” 厉元朗点头,“环保案涉及面广,又是市民关心的话题。中院直播庭审,可以展现出庭审的公开透明度,起到宣传普法的作用。” “也可以消除市民对我们政府不作为甚至包庇的误解,充分理解我们的行为和主张。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市政府才会大力支持。” “厉市长。”赵信停下脚步,劝说道:“你是从市民角度考虑问题,这点没有错。可你想过没有,精诚化工是我市化工企业的龙头标杆,有几百名员工。” “先不说精诚化工在这起环保案中应不应该担负责任,直播庭审,会给企业造成极大负面影响,尤其那些准备或者正在和精诚化工洽谈业务的客户,他们会怎样看待精诚化工?” “所以我认为,厉市长还要多方面考虑,审慎对待。精诚化工已经委托律师应诉,其实环保案的罪魁祸首是源泰化工,是利欲熏心的源泰化工的违法分子作案,和精诚化工一点关系没有。” “厉市长,我不是为精诚化工开脱,我是不希望这么一家化工企业因为莫须有的官司而垮掉。它要是垮了,对市里、对几百职工都没好处。” 表面上听,赵信这番话没毛病。 实则,还不是站在范友成角度,替他求情么。 厉元朗冷冷一笑,说道:“赵信同志,环境保护是我们一项长期而又艰巨的任务。任何人破坏环境,都要而且必须要承担法律责任,这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德春江水,就是由于不法分子的恶意行为,让清澈透底的江水变成毒水,生活在两岸的居民不能使用,更不敢饮用。” “下叶镇百名师生的中毒案,就和德春江水污染有关。这么大的事件,我们不但要予以重视,还要严格按照法律执行。” “范友成的精诚化工要是清白的,就应该全力配合中院的审理,而不要想着走什么捷径。在我这里,在市政府,我可以明确的说,没有捷径可走。” 说罢,厉元朗昂头挺胸,大踏步的离开。 望着厉元朗自信的背影,赵信一脸黑线,眉头迅速蹙在一起。 厉元朗原本打算等到人事调整后,进行剩下的市县考察。 因为那时候,人员都已经配齐到位,人心也能稳定。 所以他叫来徐光水,把自己想法和对方做了沟通。 徐光水按照厉元朗的要求,表示会尽快拟定出来考察路线和计划。 现在的徐光水,已经死心塌地跟着厉元朗了。 邢飞的任命在常委会上通过,就等公示期一过走马上任。 从高临县公安局副局长升任局长,下一步成为副县长提名人选,继而通过会议任命,只是时间问题了。 先不说邢飞对于此次老领导的鼎力相助,感激涕零。 徐光水的名声,也由此上升到一个全新阶段。 谁说市政府秘书长没有实力,照样能把自己最得力的干将提拔上来。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甭提徐光水多有面子了。 要不说,担任职务重要,跟对了人同样重要。 而且,通过厉元朗对邝早辉徐光水的优渥对待,其他副市长和厉元朗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都有了变化。只是这种变化有大有小,有明显有细微的区别而已。 娄天元原来对厉元朗就很信任,现在更加信任。 这不,他刚刚得到一条重要消息,就马不停蹄来到厉元朗办公室做汇报了。 “厉市长,你上次提出曾泰尸体是否有针眼的疑问后,我回去马上让法医再次对曾泰尸体进行全身细致检查,还别说,真有一个重大发现。” 说着,娄天元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照片递过来。 厉元朗仔细观看,娄天元则向他详细说明,“你看后脖颈处,就这里,有一处很小的红点。法医刚开始尸检时,红点不那么明显,现在随着死亡时间增加,红点才越发的显眼。” 厉元朗微微颔首,“凶手要是从这里下手,应该和曾泰熟悉,是在他疏于防范不注意的时候,暗下毒手。” 娄天元表示同意,“我们也考虑熟人作案可能性很大,已经锁定了几个嫌疑人目标。” “很好。”厉元朗想了想说道:“我在拜州时,市委原书记明尚白的女儿明露,就是这么被人用注射针剂害死的。天元,你可以和拜州市局联系,毕英双副局长曾经参与此案的侦破,他有这方面经验,会给你提供帮助的。” “毕副局长。”娄天元轻松说:“我和他是校友,他只比我高两届,是我的大师兄。” “你们熟悉就好办了,也省得我提前和他打招呼了。” 送走娄天元,趁着穆广森进来收拾水杯的机会,厉元朗把他叫住。 “广森,有件事我需要和你谈一谈。” 穆广森规矩的坐在厉元朗对面。 “这次人事调整,陈书记曾经向我提出建议,要提拔你担任政府办副主任。这个职务很有前途,纯纯的副处级,可我综合考虑给否决了。” 说出这番话之后,厉元朗注意观察穆广森的表情。 穆广森先是一惊,继而又一喜。 不过这种欢喜只是短暂的,很快消失。 最后,他微微蹙起眉毛,沉吟片刻说:“市长,您否决是对的。” “噢?”厉元朗破感兴趣的问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陈书记这个提法,肯定要把我调离您身边。和您相处两年,我在您身上学到不少东西,但我认为还不够,还需要继续学习。” “而且,我舍不得离开您,我已然习惯在您身边为您服务,说句自私的话,在您身边我是轻松的,是开心的。” “呵呵。”厉元朗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广森,我们终究有分开的那一天,你要学会面对新的环境和新的人,还有新的工作。”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现在不是机会,我还不想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把你调走。” “另外,给我派一个新秘书来,一切都回归于原点,我要习惯他,他也要熟悉我,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时间。” “在目前的德平市,情况错综复杂,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有许多事,我要交给你去办,让别人,尤其一个不熟悉的人去做,我不放心。” “广森。”厉元朗诚恳的继续说:“再跟我一些日子,不超过一年,我会给你做出合适安排,怎么样?” “市长……”穆广森一听到这话,一点高兴不起来,反倒有一种悲伤的失落感。 “好了,咱们一言为定。”破天荒的,厉元朗主动伸出右手,和穆广森使劲握住。 当天下班前,厉元朗办公桌上的红色座机响起来。 他接听后,里面传来一个男人低沉声音:“厉元朗同志,我是省委的安同江。” 厉元朗有些吃惊,安同江打电话的目的何在? 上次,在简瑞的事情上,厉元朗没有给安同江的面子,还是陈玉书出面释放简瑞。 想必,在这位省委副书记印象中,已经把他归于不听话那一类了。 他清了清嗓子,客气打招呼,“安书记,我是厉元朗,您好。” 安同江没理这茬,直截了当说:“环保案直播庭审这件事,你是支持的?” “是的。”厉元朗态度十分坚决而镇定。 “真是岂有此理!”想不到,安同江听后勃然大怒。 第1142章 逼迫就范 “厉元朗,我就不明白了,搞垮一个德平市纳税大户,对你、对德平市政府有什么好处!” 安同江发怒道:“先不说几百人你怎么安置,就是少了这么一大块税款,你作为市长,还是代理市长,你的政绩簿上就不觉得空洞缺失吗!” “正常审理没有问题,精诚化工已经很配合了。搞直播庭审,让精诚化工丢脸不说,也会对企业的名声产生负面影响。” “市中院为了出名,为了给脸上贴金,却以损害别人利益为手段,这种事情损人利己的坏风气,要坚决纠正和制止。” 厉元朗深深感觉到,安同江这番话和赵信如出一辙。 只不过,他是加强的愤怒版。 没办法,人家是省委副书记,自己的上司,厉元朗没法顶撞。 只好耐着性子跟他解释原因。 安同江根本没听完,极不耐烦的打断,“不用你说那些大道理,我还没糊涂到连这点常识都不懂的地步。厉元朗,我说不过你,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 啪嗒一下,安同江霸道挂了电话。 以安同江的身份,自然知晓厉元朗的岳父是谁。 他之所以这么蛮横,一个是背后有强大的背景。 另一个,县官不如现管,终究陆临松是退下来的人了。 威胁力低得可以忽略不计。 官大一级压死人,厉元朗被安同江训斥,搞得心情糟糕透顶。 好在这会儿,老婆的视频聊天电话随后打进来。 看着屏幕中小清清胖乎乎的脸蛋,厉元朗心情逐渐缓和。 白晴提道:“下个月五号是爸爸七十三岁的生日,我想好好给他庆祝,把家里人全叫来,大家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让爸爸开心开心。” “好啊。”厉元朗兴奋的赞同说:“以前我没给爸爸过生日,这次一定补上。” 他明白,白晴这番话的深刻意义。 民间有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的说法。 虽然有迷信意味,可这一年多来,岳父经历了丧子之痛,身体备受打击。 现在康复了,终究岁月不饶人,人一过七十岁,一年一个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越来越衰老,身体各机能都在减退。 即便有保健医生随时检查,可这种衰老是自然现象,谁也逃避不掉。 本以为岳父生日,也就他们家里人关心。 厉元朗却意外接到栾方仁打来的电话,先是询问直播庭审的事情,厉元朗如实表述了他的想法,栾方仁对此非常支持。 他还说道:“元朗,不管别人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或者对你施加多大的压力,你不要理会,只管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是的,栾书记。” 栾方仁口气平缓下来,又问:“下个月五号是首长的生日,你们打算怎么过?” “刚刚白晴和我说了,把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让爸爸乐呵乐呵就行。” 栾方仁“哦”了一声,“首长不喜欢张扬,这样搞正合他心意。元朗,有个事我提醒你一下。” “栾书记,您说。” 栾方仁悠悠说道:“据我了解,首长离开家乡差不多四十年了,中间只回过去一次。你们夫妻商量商量,征求首长的意见,需不需要再回去看一看家乡,看一看乡亲们。” “首长的老家就在汉岳省,距离楚中市大约四五百公里,乘飞机的话,一个小时也就到了。” 还别说,他的提议厉元朗从没想过。 岳父七十三岁了,说实话,这个年龄回家乡,属于去一次少一次。 “谢谢栾书记的提醒,我们定会认真考虑。” 这一晚,厉元朗想着安同江的话,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厉元朗红着双眼上班。 穆广森一猜,市长昨晚准是没睡好。 车子过了十字路口,刚要拐进市政府大院,远远望去,赫然看到,市政府大门口聚集好多人,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而且,这些人大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年人,每个人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市政府大门口,把大门堵住,不给任何车辆让路。 群众上访! 这是厉元朗第一反应。 穆广森见状,便对身边司机说:“刘师傅,我们走后门进去。” 司机老刘领命,赶紧打转向灯,要把车掉头,驶向市政府后院那条街。 厉元朗却说道:“刘师傅,我们开过去。” 穆广森着急提醒,“市长,您一去就会被大家拦住,这件事还是交由娄副市长吧。” 娄天元兼任市公安局长,同时也主管信访局。 “你给天元打个电话,问清楚原因。刘师傅,把车靠边停下,这种时候,我不能躲起来。” 穆广森了解他这位老板的性格,坚持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掏出手机打给娄天元。 接通后,把手机递到后面厉元朗手中。 “天元同志,现场情况怎样?你搞清楚没有?” 听着厉元朗连珠炮式的问询,娄天元严肃回答说:“厉市长,我正在现场。据了解,这些上访群众都是精诚化工职工的父母,他们听说明天要直播庭审,精诚化工很可能败诉,面临高额赔偿。” “一旦赔偿了,精诚化工可能面临破产倒闭,他们子女会丢掉工作。所以,他们才来市政府大门口静坐,要求市政府取消直播庭审,不要让精诚化工赔钱,以保住他们子女的饭碗。” “厉市长,摆明了,这是有人故意教唆,以此给我们压力。” 厉元朗沉着脸,挂掉手机,还没还给穆广森,手机紧接着又响起来。 一看是陈玉书打来的。 “厉市长,我刚接到消息,市政府大门被人围住,有人要闹事?” 厉元朗解释说:“陈书记,这些人都是精诚化工职工的家属,是为直播庭审一事来的。他们受人蛊惑,是在向我们施加压力……” “厉市长,你一定要处理好这件事,千万不要扩大化,引来负面效应。关于直播庭审的事情,我看先让市中院暂停,等到市委研究出结果来,再做打算。” “陈书记,市中院已经向新闻媒体发出消息,这个时候停止,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厉元朗善意提醒。 “那怎么办?不给他们一个说法,把事情闹大了,你怎么收场?市委该怎么向省委交代?” 陈玉书劝慰道:“厉市长,现在网络高度发达,这么重大的事情,肯定会迅速发酵传播,省委很快就会知道。” “你支持直播庭审一事,省委已经有了不同意见,我们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安副书记曾经给我打过电话,过问这件事,我们不能不考虑省委的意见和态度。” 厉元朗一听陈玉书搬出安同江,索性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栾书记对这件事非常支持。陈书记,栾书记的意见,我们更应该认真考虑和执行。” 果然,陈玉书一听厉元朗提到了栾方仁,态度立马软下来。 “好吧,既然有栾书记的指示,我们要遵从。你先把上访群众应付好,我这就向省委向栾书记汇报。” 呼……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微闭双目调整好情绪和思路,把解开的西服最下摆的扣子系上。 手搭在后车门的把手上,打开正要下车。 忽地,手机又响了。 穆广森接听完说道:“市长,中院李院长的电话。” 关键时候,换做旁人厉元朗肯定不接。 一听到是中院李培社的电话,赶紧拿过来放在耳边。 “培社,什么事?” “厉市长,市中院大门口突然聚集了上百人,全是精诚化工的员工,他们是为直播庭审一事来的。” “什么!”厉元朗顿时大惊失色。 第1143章 说事实讲道理(上) 厉元朗本以为只有市政府门前有人上访,万不成想,精诚化工的上百职工又把中院大门给堵住了。 接连两处出现上访事件,这在德平市的历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 厉元朗感觉到事态严重。 他冷静下来,告诉李培社,中院要做好安抚工作,不要被外界干扰,该做的事情一定坚持到底。 随后,稳了稳心神,厉元朗迈着自信步伐,缓缓走向市政府大门口。 正在现场维持秩序劝解的娄天元见状,赶紧过来,劝说道:“厉市长,你还是不要过去,这些老人情绪坚决,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味道……” 厉元朗抬手阻止道:“我要是不去,他们肯定也不会走,他们就是冲着我来的。” 这话一点毛病没有。 厉元朗支持中院直播庭审的行为,触及到范友成的肺管子。 他不能对厉元朗做什么,却可以鼓动不明真相的员工,以及父母家人来市政府门口静坐。 而且厉元朗也看出来,之所以范友成发动老年人,完全因为他们年岁大了,身子骨不好,想必市里不会拿他们怎样。 谁敢动风烛残年的老人?这个心脏不好,那个一身老年病。 别说碰了,就是情绪稍微激动,昏迷了或者犯病抽搐,指不定闹出多大乱子。 所以说,厉元朗此番前来做通老人们的思想工作,不单单要表现他的口才,还要承担一定风险性。 娄天元的好意,就是指的这些。 厉元朗不为所动,他要是躲起来成为缩头乌龟,这场风波很难平息,也会让人觉得,厉元朗心中有愧,不敢露面。 乌龟市长的名声,他一辈子也甭想摆脱掉。 在场的老人们,不约而同注意到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出现。 厉元朗走到众人面前,当即就有人站起来,指着厉元朗给大家介绍,“快来看,市长来了。” 于是乎,众人纷纷起身过来,很快就要把厉元朗团团围住,吵吵嚷嚷讨要说法。 穆广森和娄天元,还有不少警察都过来保护市长。 而此时的厉元朗不急不慌,摆起双手向大家抱拳道:“老人家们,大家不要急,我来就是赖和大家说会儿话。” “你们都把我围住了,七嘴八舌我听不清你们说的是什么。今天的天气不错,晴空万里,风和日丽,太阳也不毒。这样好不好,你们坐着我站着,有什么话,一个一个的问,我一定会向大家解释明白。” 还别说,厉元朗的话,众人都听进去了,乖乖返回小凳子上,依次坐好。 这时候,娄天元把手持扩音器递到厉元朗手中。 厉元朗清了清嗓子,首先做了开场白。 “各位老人家,我先和你们商量一件事,咱们把大门口让出一条路,就要到上班时间了,让政府公职人员进去,别耽误正常办公。” 他态度平和,一副商量口气,没有一丁点居高临下的官架子。 关键是,厉元朗就站在眼前,他是这栋大楼的南波万,最高话事人。 有他在,堵住大门口就没有意义。 当中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者扯着嗓子说:“咱们就听市长的,别难为其他人。” 显然,老者应该是上访群众当中的组织者,或是有很高的威望的人。 他的话音落下,人群中开始有人主动往边上挪起小板凳了。 一个传染两个,不少人纷纷效仿,很快,就闪出来一条能通过一辆车进出的过道。 看到大家的举动,厉元朗举着扩音器连声说道:“谢谢,谢谢你们的理解配合。” 那位戴眼镜的老者,扶了扶眼镜框,率先发问:“市长,我们配合了,你是不是也要配合,撤销中院的直播庭审,不让精诚化工赔偿三个亿,给我们的孩子一条生路。” 厉元朗看了看老者,不疾不徐的说:“老同志,我要纠正你这番话的几个误解之处。” “第一个,中院的直播庭审是中院合议庭与院领导集体商议的结果,市委市政府没有理由也没有权力阻止和改变。” “其次,精诚化工是否赔偿,那是需要法律公正的审判,我一个市长没有干涉司法审判的权力。” “精诚化工要是清白的,根本不会也不应该在乎直播庭审。如果他们没事,正好借此机会向广大网民和德平市民证实,精诚化工是一个奉公守法的企业,岂不是一个免费宣传吗。” “还有一个,你提出职工生计的问题。在这里,我要向你们大家表个态,不管环保案结果如何,市委市政府绝不会眼看着几百名职工的去留不管不问,一定会做出妥善安置。” 厉元朗逐条反驳,逐条解释,在这些老人当中,还是起到了作用。 哗…… 人群中交头接耳起来。 又有一个老头举手说:“废料是源泰化工倒进德春江的,和精诚化工有什么关系?精诚化工就是被诬陷的,环保联合会纯粹是讹人。” “对。”有人跟着附和,“环保联合会眼见精诚化工挣钱了,眼红就把精诚化工一并给告了,明摆着不要白不要。” “是啊,环保联合会就是碰瓷的。” “他们有什么权利状告精诚化工,状告范老板,准是得了红眼病,看不得别人好……” 在这种节奏带动下,现场嗡嗡一片,迅速进入吵嚷的环节。 这个时候,邝早辉和徐光水还有魏兴福等人匆匆赶来,全都围在厉元朗左右。 邝早辉本想说些什么,厉元朗轻轻摆了摆手,旋即拿起扩音器,认真解释起来。 “请大家肃静,你们这么吵着说话,我又听不清都在说些什么了。” 那个戴眼镜的老者也站起来,双手做出往下压的动作,不停劝说大家安静。 慢慢地,声音总算趋于平静。 厉元朗这才严肃说:“你们站在精诚化工角度说话,是因为你们的子女需要精诚化工这份工作养家糊口,这点无可非议。天下做父母的,谁不关心自己的孩子呢?” “我作为德平市长,我必须要处在一个公平角度和你们说一说了。” “环保联合会是一个民间组织,可它代表的是居住在德春江两岸的居民。这些居民和你们一样,有家、有妻儿老小,还有不少人,要靠德春江讨生活。” “就说前一阵子下叶镇小学师生中毒案件,就是牵扯到原来在德春江网箱养鱼的养殖户。德春江没被污染之前,德春江水草丰富,养殖出来的鱼类肥美,味道鲜香,你们在座这些人应该都吃过。” “可是自从德春江被人为污染之后,他们不能继续养鱼,也就断了财路。但还是有人冒着风险继续养鱼,偷偷贩卖。” “下叶镇小学食堂,贪图便宜,进了一批这种被污染过的鱼类,从而导致上百师生出现呕吐腹泻等症状。” “幸亏我们抢救及时,没有出现死亡情况。不过,在这些孩子幼小心灵上,已经造成巨大阴影。不少孩子今后都不敢吃鱼了,就是看见鱼都害怕。” “想来你们的孙辈应该和这些孩子差不多大,要是你们孙辈出现这样状况,你们作为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会怎样想?” “还有,那个被抓获的网箱养鱼户,在审讯中哭诉说,是那些往德春江倾倒化工废料的黑心家伙,断绝了他的财路,和他一家的生路。为了生存,为了全家吃上饭,他才会铤而走险。你们说,这笔账该找谁去算?” “环保联合会不仅状告源泰化工,连带精诚化工,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 厉元朗声情并茂的话语,尤其最后这一句,瞬间把所有人的胃口全部吊起来了。 第1144章 说事实讲道理(下) 厉元朗环视一圈,穆广森好心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一晃,他说了大半个小时,想来也口干舌燥了。 厉元朗没有接,又对大家说:“现在日头有点毒了,各位都是老年人,在烈日下晒着,我心里不安。” “若是大家相信我,请你们移步到市政府会议室,我们继续接着聊,怎么样?” 其实,这些老年人看着市长一口水不喝,拿着扩音器,呱呱讲了那么长时间,于心不忍。 尤其他们坐着,厉元朗站着,心中对这位市长的看法,已经有了改观。 最主要的是,厉元朗讲的那套道理深深触动他们内心深处的灵魂。 戴眼镜老者推了推眼镜横梁,微微点头说:“市长理解我们,我们也要理解市长。咱们大家伙就跟着市长去,听一听市长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 老者的号召力还是蛮大的。 于是,众人纷纷站起身,拿着自己的小板凳,在厉元朗的率领下,鱼贯走进市政府大院。 好家伙,一下子走进来一二百人,这么长的队伍,又都是老头老太太们。从楼上望下去,倒是一道独特风景线。 进去之前,市政府办工作人员和老人们商量,征得同意,纷纷把手里的小板凳放置在一楼收发室旁边。 的确,拎着它们太不方便了。 邝早辉等人跟在厉元朗身后,他紧走两步,和厉元朗肩并肩,低声说:“厉市长,李培社那边恐怕有点麻烦,人怎么劝都不走。” 厉元朗信心满满的轻声回应,“他们肯定在等这边的消息。” 一回头,徐光水快速跟了上来。 厉元朗在他耳边交代几句,徐光水领会之后,转身去办了。 而跟在后面的那群人里,眼镜老者身边马上有人发现端倪,偷偷告诉他,“老齐,我们进了楼里,可就是任人宰割了。你注意到没有?我看到市长和徐秘书长耳语几句,该不会要对我们采取什么措施吧?” 叫老齐的老者深呼一口气,眼神坚毅说道:“应该不会。我们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都经历过,怕什么!纵然有什么事,都由我老齐一个人顶着,大不了把我抓起来!” 大会议室在十楼。厉元朗把大家带到电梯间,静静等候。 在场这些老人,有不少还是头一次来市政府大楼里面。 大家都在东张西望,左看右看,像极了刘姥姥进大观园,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 由于人多,四部电梯分十来次,这些人才陆续走进大会议室里。 厉元朗和邝早辉魏兴福娄天元等人,已经坐在台上。 市政府办的工作人员,负责维持秩序,指引大家落座。 厉元朗端坐正中间,身边放着矿泉水。 他嘴唇微微有点干裂,不时舔舐着,以便湿润起来。 邝早辉看出来,厉元朗这是渴极了。 在烈日下说了那么多话,嗓子早就渴冒烟了。 邝早辉干脆拧开,把矿泉水瓶子放在厉元朗眼前,好心提醒说:“喝一口吧,别渴坏了。” “先不用。”厉元朗微微摇着头。 邝早辉真是不明白了,喝一口水怕什么,厉元朗为何要硬撑? 近二百人,又都是身子骨不灵活的老人,等他们全都坐好,用很长时间。 见大家都已经坐好,厉元朗抓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明显感觉到嗓音略有沙哑。 “同志们,我们先等一等,一会儿继续聊。” 众人一听厉元朗这么说,先是交头接耳,还有人不免望向身后会议室的门,看一看那里是不是有人把守。 难不成把他们骗进来,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有的人已经惴惴不安,后悔了。 厉元朗看到台下有骚动迹象,正打算解释。 忽然大门打开,徐光水领着一群人进来,好几个人捧着矿泉水箱子,还有人手里拎着暖壶以及一次性水杯。 徐光水擦了擦汗,对众人大声说道:“受厉市长委托,我们政府办弄来几箱矿泉水,都是常温的。” “有不喝矿泉水的同志,这里还有温开水和一次性纸杯,还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厉元朗接茬说:“考虑到老人家们在烈日下晒着,一定口渴,咱们先喝水,喝完继续聊。” 立刻,工作人员纷纷把矿泉水和温开水分发下去。 老齐一看,心中暗自对厉元朗竖起大拇指,同时不禁腹诽,他刚才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众人还真渴了,纷纷喝水。 直到看见大家都有水喝,厉元朗才拿起身边的矿泉水瓶,当着众人面,连喝了几大口,把一瓶水喝了个精光。 他的举动,更令在场的老人们动容。 市长是看到他们有水喝之后,忍着口渴的难受,方才喝的水。 仅凭这一点,足够打动人心。 台下的老齐看到这一幕,更是感动的有些眼眶潮湿。 忍不住,他第一个拍起了巴掌。 他的做法,立时引来其他人的回应。 一时间,会议室先是噼里啪啦,继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就连邝早辉等人都深受感动,厉元朗此举,真是生动的给他们上了一课。 心有百姓,不是嘴上说出来的,是用行动表现的。 “谢谢大家,谢谢。”厉元朗站起身,朝着台下不住鞠躬,点头致意。 好一会儿,掌声才散尽。 厉元朗坐回原位,开口说道:“接着刚才的话题,我们继续。” “我说过,环保联合会为什么状告源泰化工的同时,还要告精诚化工?” “表面上看,你们一定认为,这是环保联合会碰瓷精诚化工。很简单,精诚化工把处理废料事情交给源泰化工去做,是源泰化工为了省钱,才向德春江倾倒化工废料的。” “实际上,精诚化工付给源泰化工的处理费用非常低,不足以支撑废料处理设备的成本。源泰化工这才动了歪心思,铤而走险触犯法律。” “而且,精诚化工明知道他们给的钱少,也预料到源泰化工按照正规处理手段,是在做赔本买卖。” “也就是说,精诚化工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一己私利,是导致整个环保污染案的罪魁祸首。” “环保联合会状告精诚化工是合理的,是应该应分的。更何况,环保联合会是公益诉讼,所获赔偿将全部用于修复被污染的德春江。” “在座的都是德平市居民,也是从小饮用德春江水长大的。相信,你们都看过以前没被污染过的德春江水多么清亮。而现在呢,江水混浊,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要爱护这里,还要保护这里。精诚化工和源泰化工,他们共同破坏了这里的青山绿水。” “你们还要替他们求情,为他们恶意行为摇旗呐喊。只是因为你们子女在精诚化工上班,选择性忽略掉精诚化工的所作所为。” “在座都是有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同志,你们经历过很多,也见识过很多。现在我们生活好了,富足了,可我们精神层面却是退步的。” “判断是非公允,照比你们年轻时的那个时代差了不少。时代在进步,进步的不止是生活水平和科学技术,更应该是我们的思想层面。” “各位老人家,我是你们的市长,你们也是我的长辈。今天不是我作报告,是发自肺腑的心里话,我暂时把它归咎于说明会吧,是把你们心中疑问做个全面而又深入的解答。” “你们还有什么不理解,有什么问题,现在都可以提出来,我会一一解答清楚,不让你们带着疑问离开这里。” 厉元朗说完,身体往后靠了靠,目光炯炯环视台下。 第1145章 直播庭审 台下嗡嗡声一片,白发苍苍的老人们,就跟菜市场开会一般,叽叽喳喳又说个不停。 坐在第一排戴眼镜的老齐站起来,回头向大家做了一个安静手势,这才转身面向厉元朗。 “市长,你刚才讲了那么多,也为我们做了贴心安排,我们感谢你,理解你们市领导有苦衷。” “可话说回来,范友成若是有问题,精诚化工的几百名职工没罪过。你说过的,市里不会放任他们没有饭碗而坐视不管,我想再问一句,你说话到底算不算数。” “我们这些人的子女很早就在精诚化工上班,有的是兄弟姊妹,还有夫妻两个都是的,这种情况很普遍。” “一旦精诚化工倒了,那将是全家失业。我们都是风烛残年的老年人,子女们岁数也不年轻。上有老下有小,正是失业不起的年纪。说句不好听的话,精诚化工就是我们家庭稳定和谐的基础,没有它,我们的家就会垮掉。” “所以,请市长大人做出保证,不管明天庭审结果如何,一定要给孩子们做出安排,不要让他们饿肚子。” 显然,老齐不但具有组织能力,同样还是有远见卓识的文化人。一语道破出实质内容,也是大家最为关心的话题。 厉元朗从容说道:“我以我的党性和人格保证,一定。” 短短几个字,尤其是他坚定的面容和气魄,令台下众多老年人为之信服。 这种表情,干净、纯粹,不掺杂半点的敷衍。 老齐观察厉元朗半天,终于使劲点了点头,道出他的心里话,“市长,我相信你,我们所有人都信你说的话。” 随即,老齐从座位上离开,率先迈步走向会议室的门口。 紧接着,有人跟在他身后。 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十几个。 陆陆续续的,现场老年人全都纷纷起身往外走。 有的老人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身旁人拽走,“老齐都替咱们问完了,走吧。” 厉元朗缓缓站起身,目送老人家们逐渐退去的背影,眼神中却变得凝重起来…… 是啊,真要是精诚化工承担不起巨额赔偿,恐怕会落得个破产倒闭的边缘。 那么,压在众人心头上的这块大石,会迅速塌陷。 该如何拯救精诚化工,成为他的当务之急。 就在老人们离开市政府不到十分钟,李培社打来电话,中院门口的百十个精诚化工的职工,也都有秩序的走了。 这场上访风波,在厉元朗正面应对下,暂时趋于平静。 对,只能说是暂时的,至于后面能否有多大的风浪,还要看厉元朗是不是满足他们的要求。 次日上午,环保案直播庭审如期举行。 厉元朗放下手头工作,坐在电脑跟前,饶有兴致的观看起庭审过程。 这次庭审,市中院不仅在网上全程直播,还联系到德平市电视台,承担此次电视直播。 与此同时,在精诚化工,与精诚化工有关的职工和家属们,以及那些生活在德春江两岸的居民们,全都守在电视机前,或者用手机,聚精会神观看起来。 不止他们,市里不少领导也在观看。 包括德平市广场以及商场特大显示屏,同时播放。 不少市民,同样驻足观瞧,收看德平市有史以来第一次的直播庭审。 可以说,空前绝后,万众瞩目。 上午九点,由李培社率领的合议庭成员齐整出现在画面中。 首先由书记员宣读法庭纪律,之后,李培社讲了关于庭审的开场白,敲响法槌。 环保案的二次开庭正式开始。 环保联合会聘请的资深律师,第一个发言。 他一上来,就向法庭递交了两份补充证据。 一份是,精诚化工的生产和财务数据。 从数据中可以看出,源泰化工不但处理废料,还处理一种危险品。 而德春江污染的特征和这种危险品极其吻合。 由此可以怀疑,精诚化工向源泰化工出售的料酸当中,极有可能掺有这种危险品。 作为被告精诚化工请的律师则谈到,废料和这种危险品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工艺流程,此证据不予成立,当庭否决。 原告代理律师不疾不徐,又拿出第二份证据。 这份证据是由曾泰妻子提供的。 是曾泰生前和精诚化工总经理助理白善明之间秘密资金往来的账本。 根据账本内容显示,精诚化工在向源泰化工支付废料款项,每次两到四天,白善明都会从曾泰处取走其中的百分之二十,先后分二十多次,总共提走三百万元。 源泰化工在处理精诚化工废料上,本来就低于市场价,加之白善明又抽走三百万,可想而知,源泰化工除了向德春江倾倒废料之外,别无选择。 据此可以判断出来,精诚化工是源泰化工此次环保污染的共同谋划者。 他的这番话说出来,现场一片哗然。 李培社不得不再次敲击法槌,以保证现场秩序安静下来。 显然,第二份证据的出现,令精诚化工的辩护律师遂不及防。 稳了稳心神,被告律师开始辩护。 他从源泰化工处理废料的资质谈起,说明源泰化工一切手续健全,完全具备处理废料的能力。 精诚化工委托源泰化工处理废料,双方签订合同合法有效。 至于白善明和曾泰的那份账本,则属于白善明和曾泰之间私下的资金往来,不能由此判断,和精诚化工有关。 说白了,那是他们私人间的关系,和本案无关,请求法庭不予支持。 原告律师据理力争,谈及他向法庭提交的证据若是无效的话,德春江污染明白无误的存在,《环境保护法》的出台,岂非就没有意义了。 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激辩正酣。 屏幕另一头的厉元朗,则双眉紧锁,他预感到这次直播庭审非同一般,看的更加仔细了。 范友成却没有厉元朗这般心境,白善明背着他擅自拿走三百万元的好处费,让他大为光火。 赶紧叫来秘书,马上去找白善明,要当面质问白善明,为什么背后捅他刀子。 等他坐回来后,电脑画面已经出现了一个新情况。 原告律师又拿出第三份证据,这份是从第三方检测机构提供,关于德春江水质和污泥当中,检测出来的危险品数据。 由于这份数据因事情耽搁,稍晚送来,错过举证时间。 经过李培社与合议庭商议,认可这份证据可以采用。 原告律师指出,这份报告能够详细检测出来,德春江中污染物有危险品。 源泰化工只可以处理废料,没有处理这种危险品的资质。 精诚化工在明知源泰化工这种情况下,还委托源泰化工处理,本身就有问题。 并且,原告律师抓住被告律师所说,废料和危险品不属于同一生产流程,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危险品就是人为混合进去的。 还有,据源泰化工被抓的犯罪人员交代,精诚化工交给他们的废料中,就含有这种危险品。 也就是说,精诚化工在废料中掺杂危险品,再委托源泰化工处理掉,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已经触犯相关法律。 范友成一听,顿时捶着额头,身体颓废的往椅背上使劲一靠,知道一切都朝着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大势已去。 这是范友成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此时,李培社宣布法庭休庭,合议庭将研究后,稍后做出宣判。 这会儿的范友成仰天长叹,痛苦的闭上双眼,感觉就像一个要被宣判死刑的犯人一样,失望至极。 第1146章 陡增的压力 厉元朗趁此机会,点燃一支烟,他脑海中已经为精诚化工败诉做好提前准备了。 他知道,精诚化工是一家传统型化工企业,现代化程度不高,工艺技术不先进,若是败诉面临巨额赔偿,肯定会造成重创和倒闭。 那么,几百职工就会面临失业风险 几百人的背后,就是几百个家庭。 他们失业了,没有生活来源,会给市政府带来巨大压力。 怎么办? 厉元朗倒是认识不少老板,周宇和宇文端就是其中之一,可他们正在为德平新城出资忙碌。 关键他们从事的是房地产业,对于化工行业并不熟悉。 而且已经为自己帮了忙,不可能再去麻烦了。 还有谁呢? 此刻的他,眼神飘向于电脑屏幕,看到李培社正在宣读判决结果,支持原告方提出的检测报告,认定精诚化工具有违法行为。 故而,判决精诚化工赔偿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两亿元,用于德春江的环境修复费用。 精诚化工果然败诉了。 尽管先前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可听到这个结果,厉元朗还是倍感压力陡增。 他的脑海里,迅速思考能够拯救精诚化工的合适人选。 对啊! 厉元朗忽然眼前一亮,想起一个人来。 当初在戴鼎县的度安清洁能源时,邵瘸子就是出资方。 主要一点,邵瘸子为人仗义,知恩图报。 在戴鼎县他是尝到甜头的,另外,邵瘸子也向他承诺过,自己有资金,就愁着没地方投资。 于是,厉元朗拿起手机,拨通了邵瘸子的电话。 一阵寒暄之后,厉元朗直言不讳的说道:“邵哥,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你帮忙。” 电话那头的邵瘸子笑哈哈说道:“什么事还能难倒你这位大市长,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你。” 厉元朗长话短说,谈到了精诚化工目前遇到的困境。 希望邵瘸子帮他介绍化工方面的企业前来投资。 邵瘸子何等聪明之人,厉元朗没直说,可他一点就透。 他沉默了。 不是他不帮忙,实在是让他去涉及一个从未接触过的领域,风险大,投资也大。 他再有钱,这么大的事情,总不能说答应就答应。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厉老弟,这件事你容我好好想一想,回头我给你电话。” “好吧邵哥,我等你消息。” 厉元朗说的是真心话,他感觉到自己有些莽撞了。 精诚化工败诉的消息,很快传得满城风雨。 陈玉书专门打来电话,和厉元朗交流这件事。 “厉市长,精诚化工败诉的事情已成既定事实,我不是痛心他,我是担心精诚化工的职工去向。” “你昨天向职工的父母承诺,将对精诚化工负责到底,你的做法我是肯定的。不过,这么大的一家企业,又面临两个亿的巨额赔偿,范友成肯定承担不起。” “范友成目前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个是,企业关停倒闭。另一个,就是寻找合作伙伴,向精诚化工注资,以盘活企业。” “精诚化工是范友成白手起家的企业,走到今天地步,他咎由自取,这个我们不谈了。我想问一下厉市长,你信心满满,是不是已经找到合作伙伴?” 面对陈玉书的质疑声,厉元朗只好说:“我正在和相关企业家洽谈,一有消息,会马上向你汇报。” “哦。”陈玉书说道:“有意向就好,只是进程要加快。昨天上访事情,我向栾书记汇报时,他十分关心。” “德平市好久没有这种事情了,这么多人,还同时在市政府和市中院静坐,在全省也是少有的。” “现在全社会都讲求和谐稳定,我们德平的上访事件,要是处理不当,以此若引发更大规模的问题,这个责任,对你我,可都是不利。” 陈玉书这番话,有提醒意味,更给厉元朗施加影响和压力。 谁不知道,她作为市委书记,是德平第一责任人。 捎带上厉元朗,就是因为厉元朗支持直播庭审,特别是精诚化工一败涂地,埋怨意味浓厚。 只是没有说得那么直接罢了。 这一天,厉元朗都在寻找合适化工企业,联系省内好几家知名化工企业,对方都以研究为名,搪塞他。 精诚化工败诉,也败坏了它在业界的名声。 谁都不愿意趟这浑水,给自己找麻烦。 拖着疲惫身躯,厉元朗回到家中。 晚饭都没兴趣吃,就和老婆聊起天来。 把心中苦闷发泄一顿,白晴出主意说:“要不然,我给你想办法吧。” “算了。”厉元朗摇头,“你已经退掉所有股份,就不要参与进来,影响不好。再说,爸爸知道了,会生气的。” 白晴笑说:“瞧你,我当然不会亲自露面,我在商界这么多年,熟悉的大老板还有几个。找他们帮忙,自然没有问题。” 厉元朗想了想,“还是等一等,邵哥那边还没回复消息,我听一听他怎么说。” “你找了邵博年?”白晴好奇问道。 “是啊,他在戴鼎县搞清洁能源赚到钱了,他手头有资金,也有广泛投资的意向。化工行业,他虽然是个门外汉,可我相信他会认真考虑。” 白晴提醒说:“邵博年能帮你肯定会帮,只是他能力有限。况且,他认识的企业大部分在东河省,我觉得你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我知道。”厉元朗解释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昨天,精诚化工的工人以及他们父母老人,分别堵在市政府和中院大门口,集体静坐。” “为了安抚他们,我在和他们讲话时拍胸脯保证过,无论怎样,市政府对于精诚化工职工都会管到底。” “几百人,万一下岗失业,会给他们生活带来很大困难。所以,当务之急,必须让精诚化工起死回生,不是为了范友成,是为那些兢兢业业的工人们。” 白晴说道:“既然你这么急,我要帮你还不同意,元朗,面子在你这里就那么重要?” “老婆,不是面子问题,是我不想什么事全靠你帮衬,这样的话,我在你面前永远抬不起头。而且,我也想通过自身努力试一试,你要理解我。” 白晴同意道:“好吧,你怎样做我都支持。。” 厉元朗感慨道:“和你说会儿话,消解心中苦闷,我的心情好多了。” 结束了和白晴的通话,厉元朗依旧愁云密布,忧心重重。 次日等了大半天,邵瘸子没来电话,邝早辉却兴冲冲找来。 “厉市长,我才接到三品集团老总电话,他们对精诚化工很感兴趣。” 厉元朗知道三品集团,实力雄厚,涉足多个领域,在国内很有名气。 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 厉元朗交代邝早辉,让他紧跟三品集团这条线。 关键一点,若是三品决定投资,会很好带动其他有意向的企业。 三品这些年的战略投资,从来没有出现差错,看走眼的时候。 要不然,也不会只用二十年时间,就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成为今天坐拥几百亿的上市公司。 很奇怪,在三品集团决定派人前来考察之际,省内又有两家化工企业,也都给厉元朗打来电话,提出有意接收精诚化工。 就连邵瘸子那边,沉寂三天后,也联系到了两家公司,将会尽快赶来德平市,实地考察精诚化工。 原本无人问津的精诚化工,一下子却成为香饽饽。 厉元朗猜想,一定是老婆暗中起了作用。 可当他会见东河省来的那两家企业老总之后,这件事反倒变得扑朔迷离了。 第1147章 所授之意 范友成的日子不好过了。 赔偿两个亿不说,白善明也不知所踪。 公司、家里,能找的地方全翻了个遍,一根毫毛都没发现。 他气愤至极,就剩摔东西了,免不了还要向简明宽抱怨。 “老简,简总,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现在市中院的判决下来,我要赔两个亿,这不是要我命吗。” 简明宽阴阳怪气的数落道:“这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你自己。” “环保联合会从第三方检测机构,检测德春江水质的报告,你为什么不派人中途拦下?要是没有这份报告,指不定你就会在法庭上扭转过来。” “该找的人我找了,该出的主意我也出了,各方面都在向德平市政府、向厉元朗施加压力。” “可厉元朗却用化骨绵掌轻松化解,就连那帮老头老太太们去市政府静坐,都被他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劝走。” “范总,王海臣担任市长的时候,你的精诚化工平安无事。厉元朗一来,你却输了官司。你品,你细品,罪魁祸首是谁,就不用我说的太明白了吧。” 厉元朗! 范友成恨得咬牙切齿。 仔细一想,的确如此。 自从厉元朗入主市政府以来,就处处和他作对。 好吧,既然你不让我有好日子过,我也不会让你安宁。 范友成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思考再三,他把心腹司机叫来,正打算交给他一项秘密任务。 手机突然响了。 范友成拿过来一看,是个座机号码,接听后,对方自报家门,“范总,我是政府办的徐光水。” “徐秘书长!”范友成大为吃惊,讨好说:“秘书长有什么指示?” 徐光水淡淡说道:“指示谈不上,我通知你一件事。厉市长上午十点,要会见三品集团田总一行,需要你出席作陪。” 三品集团名声在外,范友成岂能不知。 可他实在迷糊,厉元朗会见对方老总,自己出席干什么。 徐光水继续说道:“三品集团这次专程来咱们德平市,就是要和你们精诚化工谈并购合作事宜。” “什么什么,您说什么!”范友成一时震惊,说话都结巴了。 “这是由厉市长代表市政府出面牵线搭桥,给你们精诚化工联系的合作伙伴。” 徐光水的这个消息,犹如溺水时抓到救生圈一样,把范友成惊得外焦里嫩。 他真是搞不懂了,厉元朗一直跟他作对,到头来又找三品集团并购精诚化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厉元朗图的是什么? 范友成一看时间紧迫,容不得他有半点耽搁。 立刻告诉司机备车,现在就去市政府。 在车里,司机询问范友成交代给自己的任务,还需不需要执行。 范友成眼望车窗外,悠然叹息道:“算了,厉市长帮了咱们公司这么大一个忙,我们不应该害他。” 在德平市政府会客室里,厉元朗率领副市长魏兴福等人,还有精诚化工的范友成,热情会见了三品集团总经理田连喜一行。 握手之时,厉元朗感叹道:“我代表德平市委、市政府,欢迎田总一行前来德平市考察,并且预祝你们此行能够大获成功。” “厉市长客气,我代表集团龙董事长,向厉市长问好。”田连喜操着南方口音笑眯眯回应。 然后,厉元朗又把陪同人员纷纷介绍给田连喜认识。 着重介绍了范友成。 毕竟,三品之后要和范友成打交道。 市政府只负责牵线搭桥,细节方面需要他们双方去谈。 期间,厉元朗谈到了三品集团,谈到了三品集由小到大的企业理念。 田连喜得意说:“我们三品集团之所以做到今天规模,主要仰仗我们龙董事长创建企业是提出的口号。他最注重三点,既人品、产品、心品。从而,公司由此衍生出名字,三品,三个品质的意思。” “人品、产品和心品,田总说的好,龙董事长提的更好。” 听到厉元朗发自内心的这番话,坐在尾端的范友成,禁不住脸颊微微发热。 是啊,在这方面,他的确需要向人家好好学习。 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精诚化工面临倒闭边缘,而三品越做越大,越做越强的根本原因。 就在三品集团到达德平市的第二天,由邵瘸子介绍来的东河省两家企业一同来到德平。 这两家企业的老总,一个姓李,叫李大猛,另一个姓关。 厉元朗和他们见面时,发觉主要关总在谈,这位李大猛先生不怎么说话。 眼神不自觉的总在厉元朗身上转来转去,似乎对他更感兴趣。 真是奇了怪了。 为了彰显诚意,这次凡是前来和精诚化工商谈合作的企业代表,市政府统一安排在市招待所食宿。 可这位李大猛李总,偏偏不住在招待所,而是选择德平最好的万海大酒店。 而且,穆广森私下里向厉元朗汇报,他发现李大猛曾经用手机偷拍厉元朗。 按说,这二人都是邵瘸子介绍来的。 凭借多年相处,邵瘸子的为人厉元朗了解,他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不过,李大猛怪异的举止,还是让厉元朗不能掉以轻心。 于是告诉穆广森,让他联系娄天元,找几个市局便衣,暗中监视李大猛。 不久,穆广森告诉他,据市局跟踪的便衣反映,李大猛所住的万海大酒店还有一个同伴,是个女士。 还把从监控中调出来的画面放给厉元朗看。 这一看不要紧,真把厉元朗给惊住了。 当天晚上,厉元朗让穆广森开车来到万海大酒店。 穆广森留在车上,厉元朗只身一人,用口罩和一副平光镜,把自己遮盖的严严实实。 坐电梯到了十二楼,摁响1208号房间的门铃。 随着里面传来李大猛的声音,啪嗒一声,门开了一条缝,露出李大猛的脸。 “你找谁?” 厉元朗摘到口罩和眼镜,平静说:“李总,我是来找……” 李大猛先是一惊,继而微微点头,把门打开,放厉元朗进来。 “厉市长,这么晚了,您还……” 厉元朗抬手阻止,迈步走进里面的客厅,很随便的坐在沙发上,冲着卧室方向喊了一句:“苗玲,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这里。” 不等李大猛反应过味,里间卧室的门开了,苗玲一身正装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知道您肯定要来。”苗玲走到厉元朗跟前,拉过李大猛介绍说:“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丈夫李大猛。” 厉元朗起身和李大猛重新握手。 之后,李大猛识趣的走进卧室,专门制造厉元朗和苗玲单独说话的机会。 苗玲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椅子上。 厉元朗第一个发问:“苗玲,海欣和郑立可好?” “他们都挺好。”苗玲很自然的回答。 “那就好。”厉元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可有一句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苗玲看穿厉元朗的心思,主动说道:“这次我们前来德平,大猛代替我,也是代替欣姐向精诚化工注资。” 厉元朗感触道:“海欣还有帮我的心思,你替我谢谢她了。” “我会的。”苗玲深深点头,并说:“厉市长,请原谅我不能透露欣姐在哪里,欣姐说,这是为你好。” “我知道。”厉元朗赞同,“我不会去打搅她和郑立,听到他们都好我就安心了。对了,你知不知道韩茵母女……” 苗玲明白厉元朗的意有所指,“欣姐让我转告您,韩姐母女也很好,她们没有和欣姐在一起。欣姐说,你只需知道她们一切都好就行了。” 厉元朗点燃一支香烟,连抽几口,又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第1148章 被诚心打动 “苗玲,有没有郑立的照片?我想看一看他。”厉元朗怅然说:“算起来,一年多没有见过他了。” “您等着。”苗玲返回卧室,很快拿来手机,扒拉几下,手机屏幕出现一张小男孩的脸。 小模样不正是二儿子郑立吗! 厉元朗对着屏幕看了好半天,脸上全是慈爱。 他本想把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可仔细一寻思,还是放弃了。 “厉市长,您看看就好,记在脑子里就行了。” “我懂。”厉元朗捧着手机又端详好半天。 照片上的小郑立越来越像自己。 谷雨长得像水婷月,郑立像他,这哥俩,一个像妈,一个像爸。 这么一想,厉元朗不由得思念已在天堂的水婷月,触景生情,眼圈微微湿润起来。 苗玲快速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擦了擦眼角,“苗玲,你是一等一的高手,其实你早就知道我派人跟踪你了吧。” “是的。”苗玲肯定说:“我故意暴露身份,就是让你前来,单独跟您说这些话。” “您也不用认为欣姐是在帮您。欣姐这几年主要做投资生意,她是以赚钱为目的。精诚化工如果前景不好,她照样不会投钱的。”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掐灭香烟站起身来,交代道:“大猛录了我的视频,拿回去给孩子们看一看,好让他们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 厉元朗本想加上“不负责任”四个字,还是不要说了。撂下一句:“让他们知道有我这么一个父亲。” 大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头也不回的离去。 苗玲慢慢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楼下停车场,看着厉元朗坐进去,车子徐徐开走。 她无奈的晃了晃头,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欣姐,他刚走……” 躺在床上,厉元朗思潮汹涌,感慨万千。 他不相信苗玲所说,以他对郑海欣的了解,这次郑海欣出手,绝对是在帮他。 有一点他想不通。 苗玲出现,表面上看是邵瘸子帮忙。而邵瘸子一直以白晴马首是瞻,他和白晴关系更近。 也就是说,这次让郑海欣参与到精诚化工的并购之中,应该是白晴同意的。 他不懂了,白晴是坚决反对他和郑海欣以及韩茵有来往,甚至都提出过,一旦来往,就要把媛媛郑立弄到白晴身边抚养。 白晴为何突然变了心性,还允许他知道儿子和女儿的情况。 女人心海底针,令人百思难解。 由于参加精诚化工并购合作意愿的企业比较多,最终,经过范友成和多方谈判商讨,只有三品集团和李大猛的公司合作成功。 将由这两家公司共同出资,承担精诚化工债务的同时,范友成也将从此退出精诚化工。 李培社向厉元朗汇报,市中院已经调查出来,埋藏在废弃养猪场的化工废料,正是范友成几年前授意手下白善明所为。 娄天元派去拜州的刑警带回来重要消息,从明露身上提取的毒素,与曾泰相符。 表明,曾泰的死亡和明露如出一辙。 娄天元向厉元朗汇报说:“我们锁定的几名嫌疑人当中,潜逃的白善明有重大嫌疑。” “他背着范友成侵**诚化工三百万元,是导致污染案的罪魁祸首。我们已经发出通缉令,正在布网抓捕他。” 厉元朗仔细分析说:“白善明掌握到范友成不少东西,他会不会被……” 娄天元回答道:“范友成这人鬼心眼多,上次在市政府和中院的群众上访,幕后推手就是他。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还没有狠毒到杀人灭口的程度。” 厉元朗默不作声,手机响起,接听之后,却是范友成的声音。 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平缓说:“范总,什么事?” “厉市长,我们精诚化工和三品他们谈的也差不多了。这件事能够有大家都满意的结果,您功不可没。不知您今晚有没有空,我想请您吃个便饭。”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厉元朗略作沉吟,点头答应了。 这次,范友成选择在万海大酒店顶楼餐厅,包下一个有阳台的包间。 就他们两个人。 吃饭之余,还可以站在阳台俯瞰德平市的夜景,范友成的诚意不可谓不足。 二人今晚喝的是红酒。 第一杯是范友成提议的,“厉市长,我感谢您。” 话不用多说,都在酒里。 喝了一口,厉元朗缓缓放下酒杯,坦然说道:“范老板,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你一个人。说实话,以你的所作所为,不配我为你做这些。” “我是为了精诚化工几百职工,是为了他们的家庭,是为德平市有一个和谐稳定的环境。” “环保案不用说了,你自己在其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你心知肚明。废弃养猪场掩埋化工废料,这件事你要为你的自作聪明买单。” 面对厉元朗毫不客气的批评,范友成全然接受,“我会为我的行为承担责任。但不是现在,我要等到签字仪式结束之后,给您、给精诚化工的员工,给全市居民一个交代。” “厉市长,不瞒您说,这些年来,我只顾挣钱,丧失了自我约束,做出一些违心的错事,无论我受到什么样的惩罚,我都认。” “精诚化工是我白手起家创建的企业。想当初,我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几个月,拿到第一份订单,赚了第一笔钱,我整个人瞬间垮掉。为此,我在医院打了一个月的吊瓶,身体才好转。” “那时候的我,意气风发,信心满满,一心只想把企业做好。寄希望将来有一天,书写德平历史的时候,精诚化工能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是现在……”范友成自嘲的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的,变得市侩,变得庸俗,变得把良心丢了,一门心思发财挣钱。” “厉市长,和您相识的这段时间,我把自己和您做过比较。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我差的太远,连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您是一个好官,是一个值得我尊敬的市长。说实话,我以前挺恨您的,恨得我差点找人害您了。” “多亏在关键时刻,我及时刹车,在犯罪边缘停下。我受到惩罚,是我罪有应得。可真要伤害到您,那将是德平市的一大损失,是德平老百姓的悲剧。” “厉市长,我不是奉承您。到了这个份上,拍您的马屁毫无意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厉元朗摆弄着高脚杯,“我相信。” “范老板,你是我接触到的企业家中,唯一一个有双面性格的人。我可以把你定义为一个有坏心眼的好人。” “什么!” 范友成闻听,禁不住奇怪的看向厉元朗,重复着,“有坏心眼的好人?厉市长,您这个评价属实叫我糊涂了。” “你不用糊涂,我一说你就明白。”厉元朗慢悠悠解释,“就是说,你处在好人边缘,稍微往前踏足一步,你就是一个坏人了。” 范友成转着眼珠,听懂厉元朗的弦外之音。 端起酒杯晃动里面酒红色的液体,轻轻抿了一小口。 从容站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会意,和他端酒杯一起走到包间的阳台上。 时间已经进入到九月下旬。 德平市的夜晚灯火璀璨,夜风凉意浓浓,却没有吹走他们两个站在外面欣赏夜景的兴致。 “德平夜景真美真漂亮。”范友成眺望着霓虹闪烁的远处,尤其德春江水粼粼波光,发出感慨。 “这么好的美景,要是人为破坏,该有多么可惜。” 范友成老脸一红,仗着晚上没人看到。 “厉市长,有个事,我想和您说……” 第1149章 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说吧。”厉元朗风轻云淡的看向范友成。 范友成神秘说道:“我刚才不是提到想要陷害您吗?您就不想知道我用什么办法?” 厉元朗冷声反问:“你不是还没动手吗?” “是啊。”范友成缓慢转过头,眼神望向远处,惆怅道:“我是在犯罪边缘刹住车,就差那么一点点。否则,我这辈子追悔莫及。” “不管您出于什么目的,终究是帮到精诚化工,帮到了我。要不然,我真有可能破产,变成穷光蛋。” “算啦。”范友成摆了摆手,晃动酒杯里的酒液,咕咚咚喝下一大口,似乎借助酒精刺激,给自己壮胆。 “厉市长,您帮了我,作为回报,我要告诉您一件事,提醒您要注意防范。在德平,还有人要对您不利。” 厉元朗蹙起眉头,“谁?想用什么手段?” “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是简明宽和我说的。说您这个人不贪财不好色有正义感,可您也有软肋,就是您这人特别注重感情,尤其是对您的子女……” 话说到这个地方,范友成禁不住瞄了一眼厉元朗,观察他的反应。 厉元朗倒是表情平淡,慢慢摇动酒杯,心不在焉的说:“没事,你继续往下说。” “我当时就想,既然您有弱点,我就打算从这方面入手。您丢了一个儿子,至今没有下落。” “不过,简明宽说,他从秘密渠道查出来,您的儿子藏身之地……” 一听此言,厉元朗再也装不出淡定,急切问道:“他在哪里?” “在高临县罗家村,一户叫罗老栓的老夫妻收养了他。只是这个消息我还没确定,就听到您帮了我……” 厉元朗才不管范友成是不是想用儿子威胁自己,他关心的是,罗家村罗姓夫妻收养的孩子,是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儿子谷雨。 郑立和媛媛一切安好,谷雨是他唯一的牵挂。 好久了,他没见过谷雨。 想来,他可能是天底下最窝囊的父亲。 长子失踪,下落不明。 次子和长女倒是好好的,可他却不能见他们,只能通过别人之口,了解到零星半点的只言片语。 一入侯门深似海,这句话,厉元朗深刻体验到了。 按说,自从白晴嫁给他,无论是公还是私,对他帮助很大。 美中不足,是白晴对待他的子女态度方面,霸道、没有人情味。 有些时候,厉元朗真想和白晴好好谈一谈。 白晴不让他接触媛媛郑立,还不是担心厉元朗和韩茵旧情复发,和郑海欣水到渠成嘛。 如今的厉元朗,早没有了乱七八糟的想法。 有的话,根本不会娶白晴。 他想把这些话说清楚,让白晴消除误解。 但每每到了关键时刻,他总是犹豫。 特别是看到白晴为他分忧,为他出主意想办法,话到嘴边了,全都咽进肚子里。 现在,厉元朗从范友成口中得知,简明宽竟然知道儿子下落。 厉元朗纵然迫切想去调查,可他冷静下来,没有贸然行动。 他在分析,在思考。 对方说得有鼻子有眼,地址和姓名全都有。 厉元朗不能亲自前去,秦景是替他探路的最佳人选。 一念及此,返回家中的厉元朗,当即给秦景打去电话。 几年来,厉元朗遇到难心事,基本上都是请秦景帮忙。 当然了,他每次都会付给秦景相应的报酬。 秦景靠这方面生活,不能让他白忙乎,这是厉元朗的原则底线。 秦景很快接通,厉元朗简短讲述了任务,秦景痛快应承下来。 毕竟,他之前就寻找过谷雨,对此了如指掌。 剩下的,厉元朗只有等待了。 等待最是熬人。厉元朗寝食难安,做事心不在焉,吃饭时间到了,他一点味口也没有。 又不好打秦景电话,万一秦景不方便接听电话,容易破坏他的行动。 在坐立不安中,厉元朗总算熬到次日晚上。 实在按捺不住,他拿起手机,拨打了秦景的电话。 手机关机? 奇怪,难道秦景手机没电了? 厉元朗更加心里没底,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思索起来。 这时候,徐光水敲门进来,面色凝重地说:“厉市长,我刚刚得到一条消息。” 厉元朗回过神来,问:“什么事?坐下来说。” 二人落座在沙发里,徐光水往前探了探身体,低声道:“昨晚,孙志傲嫖宿被海松区公安分局抓了个现行。” “孙志傲?”厉元朗一时没反应过来,“孙志傲是谁?” “他是、是陈书记的爱人,德平大学的系主任。” “是他!”厉元朗十分震惊。 堂堂市委书记的老公,竟然干出这种龌龊事,陈玉书这张脸可算是丢尽了。 厉元朗愁云不展,消息都传到徐光水耳朵里,想必整个德平市也快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了。 这种事情,厉元朗没法安慰陈玉书,只当自己不知道才是上策首选。 徐光水嘀咕道:“陈书记肯定下了封口命令,可这事还是传扬出来,这对陈书记的影响可不好……” 岂止影响不好,老公背着她若是在外面胡搞,怎么也算留点面子。 却花钱找这种肮脏女人发泄,陈玉书钻地缝的想法都该有了。 “光水,事情到你这里为止,不要外传。别的不管,市政府绝不允许出现乱嚼舌头根子的现象,以免落下话柄。” “我明白。”徐光水点头应允,“我只告诉你,和别人都没说过。只是,厉市长,我都知道了,估计瞒不下多久。” 厉元朗叮嘱说:“别人管不着,管好自己就行。” “那好,我去忙了,你也早点下班吧。”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秦景那边还没消息,又出了孙志傲这种事。 厉元朗早就发现,陈玉书孙志傲这对夫妇感情不睦。 别看孙志傲住院期间,孙玉书体贴伺候,可更多是做样子,做给别人看的。 从孙志傲言谈举止中,对陈玉书很强烈的抵触情绪。 这点小把戏,厉元朗心知肚明。 只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看破不说破。 算了,此时的厉元朗已经无暇关心其他,秦景手机打不通,本人又联系不上。 忐忑不安的厉元朗,在穆广森进来提醒下班时间到了的时候,厉元朗叫他过来,如此一般交代下去。 坐在办公室里,厉元朗的第二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穆广森匆匆返回。 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市长,我刚才和高临县王县长秘书闲聊时,得知一条重要消息。” “快说。”厉元朗眼睛瞬间明亮,神色急切。 “高临县公安局抓获三名嫌疑人,其中就有秦队长。” “啊!”厉元朗大吃一惊,“秦景被高临警方抓了,为什么?” “原因他也不知道,是听县局朋友说的。” 厉元朗不淡定了,这里面准是有误会。 “广森,你马上联系邢飞,问一问原因。” “我这就去。” 秦景必定执行的是厉元朗私人任务,他不方便亲自出面,只能由穆广森代劳。 很快,穆广森带回来一条极具爆炸性的消息。 今天凌晨,高临县管平镇罗家村发生一起命案。 罗家村的村民罗老栓和老伴,被人杀死在家中。 之后,高临县公安局刑侦大队迅速出警。 在案发现场调查取证之后,就把罗老栓家贴上了封条。 不成想,秦景等三人,在今天傍晚时分撬开后窗户,偷偷溜进罗老栓家里,正巧被村民发现,当即报警。 于是,管平镇派出所很快赶到,把秦景他们堵在房子里,抓了个正着。 厉元朗明白了,高临警方准是把秦景当成犯罪嫌疑人抓走。 可他仍旧不解,秦景怎么说也是有能力的人,怎能被抓,出现如此低级错误。 第1150章 蹊跷和古怪 不管那些。 厉元朗抓起座机,拨通邢飞手机,“邢飞,我是厉元朗。” “厉市长,您好。”邢飞十分意外,想不到市长大人会亲自给他打电话,言语中除了惊喜就是尊敬。 “我听说你们县的罗家村发生一起杀人刑事案件?” “是的,案件发生在昨夜十一点至凌晨三点之间,罗家村的村民罗老栓和他老伴被歹徒用刀杀害,他们收养的儿子也失踪了。” 厉元朗心里瞬间揪紧,稳了稳情绪说:“邢飞同志,你明天上午十点到我的办公室来,我要听案情的详细汇报。” “是。”邢飞回答的十分干脆。 放下电话,厉元朗敲着脑门,思考着整件事情的经过。 先是昨晚,范友成主动提起谷雨的下落。 然后夜里或者凌晨,罗老栓夫妻被害,收养的孩子也不知所踪。 这中间,他派秦景前去探查。 秦景不在安江,以最快速度赶到罗家村,已经是今天傍晚了。 他们三人偷偷溜进罗老栓家里,细细调查,被村民发现报警。 秦景等人被逮了个正着。 现在,摆在厉元朗眼前有几个疑问。 一个是,范友成向他透露谷雨下落的动机。 是帮他还是害他? 自己帮助范友成渡过难关,他没理由害自己。 而且从昨晚和范友成谈话中,厉元朗能够感受到范友成知错认错的表态。 他的眼睛里,厉元朗没看到邪恶的东西。 人的眼睛不会撒谎,是最诚实的。 当然,也不排除范友成用精湛演技骗他。 还有一个,厉元朗前脚得到消息,罗老栓夫妻就双双遇害,最主要的是,收养的孩子失踪,这是令厉元朗最为揪心的。 如果真是儿子谷雨,那么,凶手既然丧心病狂,连一对老夫妻都不放过,孩子下场怎样?厉元朗不敢往下想了。 对于长子谷雨,厉元朗是最亏欠的。 小小年纪就离开父母身边,这几年,肯定遭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悲惨经历。 为什么这么悲观? 厉元朗的直觉告诉他,谷雨肯定不会有好的境遇。 有人可能会把对他的仇恨,全部发泄到他的儿子身上。 担忧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还有,罗老栓夫妻遇害,和他知道谷雨下落绝不是巧合。 要是那样想,才是幼稚天真。 另外,秦景为何束手就擒,也是厉元朗心中难以抹去的疑问。 思来想去,厉元朗抓起座机,打给娄天元。 明天邢飞来他这里汇报案情,娄天元需要在场。 厉元朗有必要提前和他打声招呼。 手机铃音响了半天,娄天元方才接起来。 “天元,我让高临县的邢飞,明天上午十点到我办公室谈罗家村的村民罗老栓夫妻遇害案,需要你在场一起听汇报。” 娄天元只是“嗯”了一声,这让厉元朗感觉有些意外。 此刻的娄天元,正在陈玉书办公室里,遭受这位陈书记排山倒海似的咆哮质问。 他的情绪自然低到极点。 “娄天元同志,老孙的事情现在传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了,你们公安局怎么回事?保护当事人隐私,这点事情都不知道么!你娄天元的原则呢!你的底线在哪里!” “办案人员的嘴上都长着大喇叭是不是!不把这件事传出去,就睡不好觉了,就不能办案子了!” “我看啊,市公安局需要好好整顿一番了。别以为你们上面有省厅管辖,别忘了,你们是双重领导。” “不止省厅,还有德平市委!你们不是生活在真空里,风吹不入,水泼不进。我、还有德平市委,我们有领导你们的权力!” 陈玉书气得脸色煞白,把娄天元训得狗血喷头。 娄天元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主要是他没有理由给自己辩护。 孙志傲嫖宿,是由海松分局派出所抓获。 因为是晚上,值班民警没认出来孙志傲是谁。 孙志傲也不好意思说。 在做笔录的时候,派出所的副所长正好进来,一眼叨见孙志傲。 他没有声张,叫来民警一打听,确认孙志傲就是陈书记爱人。 副所长一听,感觉事情重大,当即向所长,并由所长报告给了分局局长。 这中间,经过很长时间,等到娄天元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做了封口命令。 可还是有人把消息放了出去。 没辙,终究市局出了问题,娄天元作为德平市公安局的第一责任人,属下犯的错误,自然由他买单了。 陈玉书气愤至极,劈头盖脸的把娄天元训斥完,内心的火气依然没有消减。 下班时间过去好久,陈玉书依旧坐在办公室里,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 丁瑶坐在外间,不时将目光落在陈玉书办公室的门上。 这会儿,市委办秘书长肖衡走进来,丁瑶起身打招呼:“肖秘书长,您……” 肖衡面色凝重的摆了摆手,指了指里间,“陈书记还没走?” “是的,一个多小时了,还把自己关着。”丁瑶想劝不敢劝,陈玉书正在气头上,打扰她等于找骂。 “我去试试。”肖衡说着,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半个小时后,陈玉书风风火火赶回家里。噔噔上楼,一把推开卧室的门,对着躺在床上两眼发呆的孙志傲怒吼起来。 “真不要脸,你还有脸躺在我的床上,赶紧滚下来,我嫌你脏!” 孙志傲抬着眼皮看了看妻子,瓮声瓮气道:“你嫌我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两个半斤对八两,谁也不要嫌弃谁了。” “混蛋话!”陈玉书怒不可遏,叫嚣道:“孙志傲,你别胡说八道。你做了脏事,别往我身上泼脏水!” 孙志傲冷笑道:“陈玉书,陈大书记,有那么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背着我做过什么事情,别以为天衣无缝,白纸里面是包不住火的,总有燃烧的那一天。” “你威胁我?” 孙志傲头枕在双手上,眼望天花板,喃喃说道:“随你怎么想。我嫖宿的事情,满大街都知道了,我今后的名声肯定完了。” “我已经向学校递交了辞职信,德平我是待不下去了。明天我就去外地,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了,剩下就等你签字。” “我净身出户,一分钱不要。”孙志傲惆怅说道:“和你结婚二十多年,家里一切都是你挣来的,我物归原主。结婚时,我就是拎着一个兜子娶的你,离婚了,我也只拿走属于我的衣服。” “你的东西,这个家里的东西,我一样不拿。” 说罢,孙志傲缓缓坐起来,穿鞋下床。 从床边拽出一个拉杆箱,拽出拉杆,大步从陈玉书面前走过,走向楼梯口。 蓦然,他驻足,仰天长叹道:“玉书,我挺怀念我们刚结婚那阵子,夫唱妇随,恩爱有加。虽说日子苦了些,可我们是快乐的。” “自从你走上仕途,我们生活变好了,感情却变淡了。现在回想起来,你当初要是留在大学里,我不为你争取到学校团委书记的位置,或许我们……” 孙志傲无奈的苦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世界上没有或许,已经走过的路,不会改变。” “玉书,你好自为之吧。” 随着这句话落下,孙志傲低着头,一点点走下楼梯,身影也渐渐消失在陈玉书的视线里。 她没有去追孙志傲。不知为何,孙志傲那番发自内心的话语,陈玉书听了,泛起一丝丝酸楚。 慢慢走到窗户跟前,望着楼下孙志傲拽着拉杆箱落寞的身影。 月光下,那道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细…… 第1151章 做局嫌疑 直到孙志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陈玉书返身坐在沙发里,拿过手机调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如释重负的感叹道:“他走了,要和我离婚。” 话筒那侧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不许离婚!”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不是我。”陈玉书辩解道。 “是谁都不行!”男子霸道的说:“你正处在事业关键期,离婚对你不利。” 陈玉书咬了咬嘴唇,“我在想,我们这样对他,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要的就是这样结果。”男子冷声道:“孙志傲走了也好,没有人打搅,踢掉这块绊脚石,我们就无所顾忌了。” “好,我听你的。”挂断手机的陈玉书,一点也轻松不起来,反倒愁云密布。 第二天上午九点半左右,娄天元率先过来。 厉元朗让他坐下,递上一支烟。 喷云吐雾中,娄天元叹气道:“昨晚要下班的时候,陈书记把我叫过去,好一顿发火。” 厉元朗弹了弹烟灰,安慰道:“消息从你们公安局传出去,陈书记不怪你还能怪谁。” “唉!”娄天元长叹一声,“我得知消息那会儿,这事已经过去十几个小时,中间经过多人口舌,不泄露才怪。” “要说孙志傲也够倒霉的,加入一个微信群,和其中一个叫小美的女人聊得火热。第一次在宾馆见面,才知道对方是个暗娼。” “转过去一千块钱,啥事还没干成,就被接到举报的派出所民警当场堵个正着。” 厉元朗听出来娄天元意有所指,貌似孙志傲可能被人设计了。 只是涉及到陈玉书本人,他不想牵扯其中。 最主要的是,他更加关心罗老栓夫妻被害案,尤其失踪孩子是不是儿子谷雨。 于是他岔开话题,询问起这件案子。 娄天元自然知道详细经过,他说:“这起案件很蹊跷。罗老栓是罗家村出了名的贫困户。老伴身体不好,常年卧病在床,全靠家里的几亩薄田勉强度日。” “因为老伴年轻时就有病,不能生育,可他又没能力抱养别人家的孩子。直到三年前某一个晚上,不知是谁把一个两岁大的男孩放在他家门口。由此,这对老夫妻就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一直抚养到出事之前。” “罗老栓夫妇家里穷,人又老实,没听说有仇家,遭此大难,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厉元朗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算起来,谷雨丢失那阵,快到两岁了。 而且,丢失时间也差不多有三年多,和罗老栓抚养的孩子正好吻合,难不成…… 他正想循着这条消息问下去,穆广森敲门进来,说邢飞已经到了。 “让他进来。”厉元朗掐灭香烟,站起身来,整了整衣服。 他没有托大,一般来讲,上级接见下属,都不用动地方,这是规矩。 厉元朗反而走到门口迎接,身边站着一身戎装的娄天元。 随着办公室的门打开,邢飞身着警服,步伐生风的走了进来。 先是冲厉元朗敬了一个礼,然后双手紧握厉元朗,恭敬道:“厉市长,您好。” 厉元朗微微颔首。随即,邢飞又和娄天元握手打起招呼。 三个人重新坐在沙发里,邢飞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认真做起汇报。 大致情况厉元朗已经知道,邢飞着重讲述案件的侦破进程。 厉元朗摆手制止道:“邢飞同志,关于案情的侦破细节,我就不过问了。我想问的是,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邢飞摇头说:“我们分析,凶手就是为了那个孩子。罗老栓家贫如洗,值钱的东西就是一台老旧的电视机。而且他们家在村子里口碑很好,从不得罪人,基本上可以排除仇杀的可能性。” “孩子至今下落不明,显然是想抢走那个孩子,惊动了罗老栓夫妻,并做强烈反抗。凶手这才下了死手,用刀先捅死罗老栓,杀他老伴就是杀人灭口。” 娄天元插嘴问道:“案发时,附近就没人听到或者看到凶手?” 邢飞解释道:“罗老栓家在村子最西面的半山腰,方圆几百米没有人家。案发时间又在深夜,我们调查过,没有这方面的线索。” “不过,在管平镇的监控摄像头,我们发现有一辆无牌照的黑色小轿车形迹可疑,正在调查。” 厉元朗便问:“丢失那个小男孩的照片呢,拿来我看一看。” 这一问,反倒把邢飞给难住了。 “厉市长,我们翻遍了罗老栓家里,没有发现关于小男孩的照片。只能通过村民口述,我们画出小男孩的大致相貌,您看一看。” 说着,邢飞掏出一张白纸,那是警方手绘的素描像。 厉元朗仔细辨认,眉眼间和谷雨倒是有几分相似。 毕竟,他有三年多没见过儿子了。 他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谷雨。 只能说,有四、五分相似度。 不用猜也知道,所有和小男孩相关的照片,准是被凶手翻走了。 娄天元问道:“听说你们抓获三名擅闯罗老栓家里的嫌疑分子,查的怎么样了?”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提及秦景,是因为在目前情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不能贸然说出来。 否则,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 他若是以市长身份强行解救秦景,傻子也知道,厉元朗和此事有关。 他这么做,是为了秦景好,也是为了丢失孩子的安全。 娄天元这个问题,正好解决了厉元朗的难题。 邢飞认真说道:“我们审过他们,他们说是受人之托,前来罗老栓家询问孩子事情。不成想发生了命案,被我们当场抓住。” “他们都是东河省口音,领头的名叫秦景,开了一家保安公司。因为我们从管平镇监控中查到的那辆车子,行驶方向是往安江省之外的地方。所以,我们怀疑凶手不是本地人,而秦景等人恰巧又是外地人。我们认为,他们有嫌疑,还需要留置他们,作进一步审问调查。” “东河省?”厉元朗眉头紧皱说道:“我在东河多年,或许能认识他们。还有你提到秦景这个人,我有点印象,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他的名字。” 邢飞不知道内情,兴奋说:“要是市长您认识可就太好了。秦景这个人很难对付,他有很强的反审讯能力,说话滴水不漏,我们正为怎样让他交代实情而苦恼呢。” 娄天元不解看向厉元朗,“厉市长,你的意思是……” 厉元朗当机立断道:“我打算和秦景见一面,会一会他。” 娄天元微微点头,命令邢飞道:“你马上派人把秦景他们押到市局来。” “不用。”厉元朗阻止说:“这样一来,目标太大,也麻烦,还是我们亲自去一趟高临县吧。” 厉元朗的本意是,他和娄天元秘密前往,不惊动当地县里领导。 可不是吗,堂堂市长大人亲临高临县,县里还不忙个底朝天接待他,太耽误事。 娄天元却提醒说:“厉市长,我们秘密去高临县,要是让侯德海和王民安知道,还不怪罪邢飞吗。我看不如这样,叫邢飞把人带到安亭县,找个合适地方。” “嗯。”厉元朗略作沉吟,点头答应了。 他去安亭县,侯德海王民安就不会挑邢飞的毛病了。 现在是上午,中午吃过饭,厉元朗和娄天元乘坐他的车,直奔安亭县而来。 为避免麻烦,邢飞找的地方不在安亭县城,也是巧了,正是厉元朗和吴戈上次去的农家院。 到地方时候,夕阳余晖铺盖在远处的山脉上。 厉元朗特意去了木头亭子,观看起山洞的方向。 第1152章 矛盾结合体 远远望去,那里并没发现异常,和以前一样。 这里已经被沈放他们接手,不在厉元朗此次任务之内。 郝老板认识厉元朗,亦如之前那么客气,笑脸相迎。 邢飞早就安排一个民宿房,把里面的睡房变成审讯室。 厉元朗背着手走进去,环视一圈说:“邢飞同志,你可以把人带进来了。” 趁此机会,娄天元好奇问:“厉市长,我看老板认识你,你之前来过这里?” 厉元朗淡然回答:“和吴戈来过一次。” “哦。”娄天元点了点头。 不大一会儿,邢飞押着秦景走进来。 厉元朗和秦景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都闪现出惊讶神色。 “秦队长!” 秦景也喊了一声:“厉书记!” “你们真的认识?”娄天元和邢飞全都惊讶起来。 厉元朗便说:“我在东河省西吴县担任纪委书记的时候,和秦队长打过交道。” 并且在娄天元耳边轻声说:“秦队长曾经是东河省军区叶政委的保卫……” 娄天元不知道这位叶政委是何人,但是听到省军区政委的名头,还是让他吃惊不小。 “天元,邢飞,我要和秦队长单独聊一聊。” 这二人马上意识到,出去前,邢飞再三提醒厉元朗,他就在隔壁,有什么事随时叫他。 他真是把秦景当成犯罪嫌疑人了。 等到房间里就剩下厉元朗和秦景时,他们两个对视一笑,并没有说话。 秦景明白,在房间里检查一圈,很笃定的告诉厉元朗:“没有安装监听设备,我们可以放心说话了。” “秦队长,你们怎么没有逃走?”这是厉元朗最为关心的问题。 秦景坐在厉元朗对面,说道:“厉市长,我们一到罗老栓家周围,就发现周围拉起警戒线,房门也贴上封条,知道出了事情。” “为了查明原因,我们撬开后窗户跳进去。可我们才进去没一会儿,就发现有警察围过来。” “很显然,这是有人故意设局抓我们。厉市长,我们有机会逃脱。可我一想,这样一来,肯定就会把我们当成嫌疑犯了,不跑还有机会说清楚,一跑,麻烦可就大了。” 厉元朗明白秦景这么做,一个是对他们自己有利,另一个,也是不想给自己找事。 “你刚才提到设局,为什么?” “是的。”秦景非常坚定说:“我们来之前,观察过四周,什么都没发现。可我们一进入房子里,马上就有警察抓我们,肯定是他们提前就埋伏在房子周围,就等我们进去,好对我们下手。” “做局?”厉元朗摸着下巴,喃喃说道:“这就好理解了。丢失的小男孩一定不是谷雨,只是跟他有几分相像而已。要是谷雨,没必要把他的照片弄走。” “对。”秦景也同意厉元朗的推断,“我也是怎么想的。把谷雨弄出来就是给你设一个局,让您钻进去。” “厉市长,好在您没有贸然行动,否则,我真担心您进入罗老栓家里,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一听秦景这样说,厉元朗不免担忧起来。 “秦队长,我想办法把你弄出来,有人要栽赃陷害你。” “没事。”秦景摇头,“厉市长,您还是不要参与进来为好,我早就想好了脱身之策。” “我们俩见面之后,就会有人把我们一路上行驶的监控视频发给高临警方。可以证明,在案发的阶段,我们还在路上,根本不可能作案。” “而且,我已经让人做好了,为客户寻找丢失儿子的一切资料,肯定滴水不漏,找不出任何问题。” “有这两样东西,足可以证明我们是清白的。我感觉,这位邢局长还是不错的,他不是要害我们的人。” “我之所以不交代这些,就是猜到您一定会来见我,我要把设局这件事亲口告诉您,让您也好有个防备。” “秦队长,谢谢你。”厉元朗主动伸出双手,和秦景握了握。 见完秦景,厉元朗马不停蹄的连夜返回德平市。 车子一进德平市区,厉元朗对开车的穆广森吩咐道:“找个地方,我要和天元吃点东西。” “明白。”穆广森正要打开导航寻找饭店。 娄天元笑问:“厉市长,我有个地方,以前办案常去,就是有点偏僻简陋,不知你能不能适应。” “没关系,只要能填饱肚子即可。”厉元朗对于吃没研究,也不讲究。 娄天元便指挥穆广森开车,行驶了四十来分钟,车子停在接近市郊的一片平房区。 这里没有市中心那么繁华,晚上八点钟,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是零星驶过。 路边有一家名为“为民饭店”的小店,门板斑驳,贴着瓷砖的墙壁上,有不少瓷砖已经脱落。看起来,很有上世纪的影子。 “就这里。”娄天元指着告诉厉元朗。 娄天元身穿便装,身板挺直,俨然摆脱不了警察的威严气势。 穆广森去停车,他们两个人率先走进去。 推门进来,饭店里只有四张桌子,有一桌食客。 娄天元信步走到吧台,对正在低头记账的老板笑着打招呼,“光叔,生意可好?” 叫光叔的男子头发花白,年龄在六旬以上,戴着一副老花镜。 听到娄天元声音,扶了扶眼镜框仔细打量半天。 猛然一拍巴掌,惊喜道:“这不是娄副……” 娄天元连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光叔,给我们找一个雅间。” “好好。”光叔连声说了几个好,头前引路,穿过后门,走到后院,那里有一个连脊平房,进去后,是一个由卧室改成的雅间。 看着熏黑的墙体,应该是很久没有粉刷过了。 这种苍蝇馆子,卫生条件一般,但做菜味道反而好吃。 光叔招待娄天元和厉元朗坐下,和娄天元闲聊道:“小娄,一晃你可是有些年头没来我这里了。你那时候还是刑警队长,现在都成市长了。” 光叔在跟娄天元说话时,眼神不时偷瞄厉元朗。 娄天元摆手说:“光叔,我只是副市长,这一位才是市长,厉市长。” “哎哟!”光叔惊喜的赶紧伸出双手,激动的和厉元朗握手,使劲摇了摇。“我说刚才瞅你眼熟,原来你就是我们德平的大市长。你能来我们这种小店,真是我的荣幸。” “光叔客气了。”厉元朗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厉市长,小娄,你们坐着,我马上亲自给你们炒几样拿手菜,让你们尝一尝。” 随后,光叔急匆匆离开。 穆广森停好车,并没有走进雅间。 他知道厉元朗要和娄天元单独说话,自己不宜在场。 就在外面点了一菜一饭,自顾吃起来。 光叔做菜很快,两荤两素,四菜一汤纷纷摆上桌。 厉元朗和娄天元喝的是本地产的曲酒。 一杯白酒下肚,厉元朗主动谈起话题,“天元,你对范友成的印象如何?” 娄天元夹起一块鸡肉放进嘴里,大快朵颐的同时,说道:“范友成这个人,我感觉他是一个矛盾结合体。” 厉元朗头一次听到这么评价一个人,禁不住微笑说:“你这话说的有点意思,继续说下去。” “你说他好吧,他有坏心眼。你说他坏吧,可他还没坏到特别坏的程度。就拿环保案来说,他为了省钱,让曾泰的公司做了赔本买卖,逼不得已往德春江里倾倒化工废料。” “其实,有些事情,全是白善明背着范友成去做的。他私自侵吞的三百万,才是曾泰冒险犯罪的主因。” “不过,范友成已经向我们警方做出保证,签约仪式之后,他就会主动投案自首,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投案自首? 听到范友成做出这个保证之后,厉元朗感觉到一丝隐忧。 第1153章 故设嫌隙 范友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向厉元朗透露谷雨下落,难道真的如他所说,是简明宽故意释放出来的消息? 要是那样的话,对于简明宽这个人,可要好好研究研究了。 吃罢饭,光叔笑急匆匆进来,面露不悦的说:“两位大领导,你们能来小店吃饭是看得起我,这顿饭算我的,不收你们的钱。” “可这位小同志……”光叔一指随后跟来的穆广森,埋怨道:“非要给我结账,我不收钱他不干。” 说着,光叔把几张百元大钞放在桌子上,嘟囔说:“厉市长,我这人就是这么个倔脾气,我看中的人,怎么都行,看不上,怎么都不行。我说过不收你们的钱就是不收,谁说都不行。” 眼见光叔态度坚决的样子,穆广森还想着结账,厉元朗递过去一个眼神,并说:“好,就听光叔的,我们谢谢你的好意。” 一听厉元朗这么说了,光叔转怒为笑,接过厉元朗递来的香烟,边抽边问菜合不合口味。 厉元朗连声夸奖几句,并问光叔的生意怎样。 因为到了饭点,外面只有一桌客人,貌似不怎么兴旺。 光叔叹气说:“不瞒二位大领导,我们这片住的竟是下岗职工。以前工厂在的时候,大家兜里有闲钱,没事就来我这里喝酒解闷。” “现在呢,不是打零工就是去外地干活,住在这里的没多少户了。人少,收入不稳定,往饭馆里钻的人就少了。” “我们这里距离市区又远,交通不方便。就是有私家车,谁会来这种地方吃饭,都在市区找大馆子了。” “生意虽说清淡,反正房子是自己家的。我是厨师,老伴和闺女当服务员,开支小,糊口是没问题。” 听了这话,厉元朗心情有些沉重。 就跟来时那样,厉元朗娄天元和穆广森悄无声息的离去。 外面那一桌吵吵嚷嚷的食客怎么都不会想到,刚刚走出去的三个人里面,竟然有德平市的市长。 光叔眼见厉元朗他们的车子逐渐消失,尾灯都看不见了,这才摇头晃脑、兴奋不已的返回来。 这辈子能亲眼见到娄天元这位副市长,已经是烧高香了。 不成想还能让堂堂市长大人品尝他的厨艺,祖坟都得冒出来好几道青烟。 在厨房里刷锅的时候,光叔意犹未尽哼着小曲。忽见老伴匆匆进来,手里扬着几张百元大钞,惊呼道:“老头子你看看,那屋里的盘子底下怎么压着钱呢?” 光叔一愣,接过来一瞅,整整五张,五百块。 他马上明白,准是厉元朗临走之前偷偷留下的。 光叔的手机是老年机,没弄二维码啥的,吃饭还延续老传统,只收现金不扫码。 这也是他家饭馆生意不红火的一个原因。 手里捧着五百块钱,光叔赶紧跑出去,可哪里还有厉元朗他们的影子。 站在黑夜中的光叔,忍不住眼圈发红,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厉市长,你真是一个大好人。这钱……你给多了!” 经此一事,厉元朗在路上有了新的想法。 次日在参加全市政法干部会议上,陈玉书和政法委书记袁祖亮碰在一处。 闲聊时,袁祖亮说道:“陈书记,昨晚厉市长偷偷去了一趟安亭县。” 陈玉书微微一蹙眉,问:“他去那里干什么?还偷偷去的?” 趁四下无人,袁祖亮低声道:“据我得到消息,他是向高临县公安局施加压力,释放他在东河省工作时认识的一个朋友。只不过那个人……” “你别吞吞吐吐,把话说全。”陈玉书面露不耐烦。 “前两天夜里,高临县罗家村罗老栓夫妇被人杀害,厉市长的朋友事后擅自闯入案发现场,高临警方怀疑这人有嫌疑,是去现场消灭证据,才把他留置的。只是他们迫于厉市长的压力,今早就把这人给放了。” 陈玉书听袁祖亮的说辞,眼睛一立,“祖亮同志,这话可不要乱讲。要是真有此事,厉元朗就不是袒护,是有包庇犯罪嫌疑人的行为,是要承担责任的。” “可不是嘛。”袁祖亮无奈摇头,“厉市长好歹是多年的领导干部,在拜州也做过政法书记,怎么会犯如此低级错误,实在可惜了。” 仅凭袁祖亮的一面之词,陈玉书肯定不全信,但也将信将疑了。 回去后,叫来娄天元,详细询问。 娄天元全程参与,只不过,厉元朗和秦景谈话内容他不知道。 他实话实说,没有一丝隐瞒。 “厉市长和那个叫秦景的人单独说话,内容你真的不清楚?”陈玉书质疑道。 “是的。”娄天元解释说:“厉市长提出来他们要私下谈话,我和高临县公安局的邢飞局长就去另一间屋子里等着了。” “事后,厉市长没说,我不好打听,所以就……” “秦景被释放,是厉市长向高临县公安局下了命令吗?”陈玉书又问。 “不是。”娄天元回答的相当果决,“案发时间段,秦景和他手下正在赶往罗家村的路上,他们提供了视频截图,没有造假,完完全全的真实可信。” “他们既然不是凶手,为什么看到现场围了警戒线,门上贴了封条,还甘愿进去查看,给自己找麻烦呢?” 娄天元回答说:“秦景受人所托,怀疑失踪男孩是他委托人丢失的孩子,他们这才冒着风险进入案发现场查找线索。” 听着倒是理由充沛,陈玉书沉吟片刻,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记住,这件事要保密。” 走出陈玉书办公室的娄天元不禁嘀咕,陈玉书所说的保密,是指他找自己询问昨晚事情还是他陪厉元朗去见秦景呢? 应该是前一种。 市委书记秘密打听市长,一旦传进厉元朗耳朵里,容易引起误会和纷争。 终究,这二位关系敏感,稍有不慎,闹出一二把手不和,对于整个德平市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厉元朗在接下来一个星期里,专门去另外几个县市转了一圈。 他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间点下去检查工作,主要是为了躲避三品集团并购精诚化工的仪式。 毕竟,这里面还有郑海欣的投资,他不想牵扯出麻烦。 特意指派邝早辉代表市政府出席签字仪式,常务副市长参加,规格不算低了。 正如娄天元所述,签字仪式结束之后,范友成衣装笔挺的坐进自己那辆奔驰车,直接开往市公安局投案自首了。 这么看来,范友成遵守之前诺言,是个爷们。至于案子如何审理,那是娄天元的事情,厉元朗没有过问。 从下面回来,正好是九月末,马上就是七天的黄金假期。 厉元朗临走之前,有几件好事,也有几件遗憾。 好事就是,在古墓遗址修建博物馆的事情已经破土动工,准备在冬季到来之前,博物馆能够完工。 为此,工地加班加点,昼夜奋战。 同时,周宇和宇文端他们,也在后期增加资金,在博物馆旁边修建大型购物广场和酒店。 对面,依旧按照他们的设想,建设商业街。 所有图纸已经设计完毕,前期的工作也都就绪,就等明年开春之后施工了。 厉元朗还有个想法,就是把市郊那片平房区拆迁,所有居民异地安置,全都安排到新城区。 而空余出来的那片地方,交给周宇和宇文端做商业开发。 当然,这只是他一个初步设想,还需要各方面论证和讨论。 这是厉元朗在光叔饭店吃过饭之后,有了深刻感悟。 好消息有,坏消息也有。 第1154章 晋升的苦衷 白善明仍然没消息。 曾泰之死一案,遇到了瓶颈。 不止如此,罗老栓夫妻遇害案,同样没有进展。 摄像头拍摄到的嫌疑车辆,几天后找到,在距管平镇二十公里的一个山崖下面。 车体翻下后燃起大火,烧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车里啥都没有,根本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等于说,最为关键的东西,一把火给烧没了。 厉元朗是带着复杂的心情,飞赴京城。 一回来,见到白晴那一刻,厉元朗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白晴直纳闷,忍不住锤了厉元朗一拳,“你干嘛啊,当心让人看到。” “怕什么,这里又没外人,只有清清能看到,他还是一个没有记忆力的婴儿,无妨,不碍事。” “可你为什么要抱我,把我都给弄迷糊了。” 厉元朗拉着老婆坐下,诚恳说道:“第一个我要谢你的是,你帮我牵线搭桥,成功促使三品集团并购精诚化工,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 “另一个,就是你同意郑海欣参与精诚化工融资。这两点,还不值得我抱你吗?” “你都猜到了?”白晴柳眉一挑,玩味看向厉元朗。 “很简单,三品集团那么大的名气,主动联系市政府商谈并购事宜,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除了你,我想不到别人。” “邵瘸子和你私交深厚,说实在的,就是我和他的关系,都不如你。他对你不止是尊重,更是崇拜。” “他介绍的两家公司,其中之一就有郑海欣的代言人苗玲。我当时就猜出来,没有你的点拨,邵瘸子万万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老婆,我想问问你,为什么同意郑海欣帮我?” 白晴微叹说:“这些日子我想过了,一味的阻止你们也不是办法。尤其是有了清清之后,我更加觉得,一个孩子从小没有父亲,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因此我就想到,趁着郑海欣融资的机会,让你的儿女看一看你的模样,从小就要记住,他们不仅有妈妈,还有爸爸。他们不是野孩子,是父母齐全的正常人家的孩子。” 在外人看来,白晴也只是同意了媛媛郑立看到爸爸视频这么简单。 实则,这已经是白晴放宽思想的第一步了。 虽然厉元朗还是不能亲眼看到儿女,但儿女却可以看到他,让他们有了爸爸的深刻记忆,是不小的改变。 而且厉元朗坚信,随着时间推移,白晴母爱大爆发,或许,他将来和一双儿女见面,不是奢望和梦想了。 聊完这事,厉元朗又说:“我在院子里看到爸爸了,他精神头不错,已经从那次座谈会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白晴笑说:“你也太小瞧爸爸了,他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一个张寒启就能把他气得爬不起来?笑话,绝对不可能。” “但凡到了爸爸那个层次,自我调整能力是惊人的,懂得喜怒之间的转换,懂得安慰自己。” “对啦,后天是爸爸生日,你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 厉元朗对此却笑而不答,故作神秘。 “快说,我要检查你能不能做到爸爸心坎里,我给你当个参谋。” “不急。”厉元朗自信说:“到时候,我一定让你满意,也让爸爸惊喜。现在告诉你了,就没有惊喜了。” “哼!”白晴一撇嘴,“告诉你啊,可别整什么金银之类的俗物,爸爸看不上眼的。” “还用你说,爸爸什么都不缺,他缺的我知道。” “你知道?”白晴更加不解,要说了解陆临松,白晴要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纵然陆霜和陆涛全都不行。 要么说,陆临松对白晴这个女儿宠爱有加,主要是白晴懂他。 自从老伴过世,陆临松一个人,身边就只有白晴陪他最久。 可以说,白晴就快成为陆临松肚子里的蛔虫了。 厉元朗笑呵呵说:“老婆,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肯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好啊,我就拭目以待了。” “说定了。”厉元朗还煞有介事的和白晴击掌做保证。 当天晚上,厉元朗竟然接到廉明宇的电话。 得知,他也是今天返回京城。 吃过晚饭闲来无事,想找厉元朗说会儿话。 “元朗,地址我回头发给你。” 白晴正好坐在旁边,便问厉元朗:“我发现,廉明宇和你走得挺近。” “不好吗?”厉元朗反问。 “我不是指这个。”白晴解释,“廉明宇之所以喜欢找你聊天,有两个原因。” “第一个,他和你有同样经历,相比之下,他比你更加严重。” 厉元朗不解问:“你指的是什么?” “你想啊,你在德平市,知道你身份的恐怕还没有。安江省,也只有栾叔叔知道你的底细。” “廉明宇不一样,他和于劲峰的关系,江浦市知道的人应该不少。” “这样一来,他很难听到真实的声音,看到真实的东西。这对于一心想要大有作为的他来说,是个难以逾越的羁绊。” “还有一个,你是他认可能够和他交心的人。我之所以没用朋友这个词,是因为你们可以成为知己,却不能成为朋友。” 厉元朗一时没明白老婆这话的含义,怔怔望着她。 “别这样看我,我说的是实话。”白晴继续侃侃而谈,“你可以和别人成为朋友,唯独不能是他。这句话,你现在理解不透,假以时日,你就能深有体会的。” 这是什么逻辑? 厉元朗还是没有搞懂。 “我让小兰送你,小青今晚和大军约会去了。” 厉元朗玩味道:“我看离吃他们喜酒的日子不远了。” 白晴摇了摇头,“小青还在犹豫,大军工作性质她有点接受不了。” 恋人间的私事,厉元朗不好说什么。 廉明宇找的地方,还是上次去的那处私家宅院。 风景优美,绿树清水,幽静雅致。 喝着清茶,廉明宇打量厉元朗几眼,端起茶盅抿了一口,“你瘦了也晒黑了,没少往下面跑吧?” “我是市长,是干活的,不多方了解,怎么把经济搞上去。”厉元朗问道:“你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鹿江区委书记,不过,我就快调走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你才去不到一年,调到哪里去?” 廉明宇淡淡说道:“江浦副市长,没进常委。” 江浦是直辖市,副市长是副省级。 原来的鹿江区委书记只是正厅,等于说,廉明宇这次有了质的飞跃,一下子从正厅级干部到了副省级。 他才三十六岁,这个年龄就晋升到副省级领导行列,在国内也是屈指可数。 由此厉元朗猜测,廉明宇将来的发展前途,会是非常可观,有可能上到顶尖级别也说不定。 只要不犯大的错误,就不会有改变。 “祝贺你!”厉元朗以茶代酒,举起茶盅面向廉明宇。 廉明宇却苦笑起来,“元朗,和你说一句实话,我真的高兴不起来。” “你呀!”厉元朗指了指廉明宇,“生在福中不知福,别得便宜卖乖了。纵观国内那么多干部,有多少省部级,又有多少副省级,数都数得过来。” “明宇,把杯端起来,苦着脸晋升的,你是我这辈子看到的头一个。来,我们碰一碰。” 二人茶盅碰在一处,纷纷喝了一口,这才放下。 “真的,元朗,我和你说的是真话。” 廉明宇轻轻叹息着,“在鹿江区的这几个月来,倾注了我的大量心血,已经有了施展自己的想法。只是,我不能……” 接下来,廉明宇道出他的一番苦衷,使得厉元朗大感错愕。 第1155章 心坎上的生日礼物 廉明宇剩下的话还未说完,隔壁的菜已经上齐。 四样清淡小菜,酒装在酒壶里,闻着酒香扑鼻,准是好酒。 吃什么喝什么不重要,谈话才是今晚的主题。 一人一个酒壶,自己倒自己的。 二人各自斟满喝了一小口,廉明宇继续他的话题。 “元朗,我在鹿江区真是想要大干一番,做出一份像样的成绩单。” “远的不说,就说在怀城。是你掀翻了何家,为怀城扫平一切阻挠发展的障碍。我上任怀城市长,大刀阔斧,修建新城,发展经济。可别人看到的知道的,还是你在怀城市的作为。” “甚至有人说,我是摘了你的桃子,抢了你的市长之位。本来,你是市委副书记,李根火接替盛意志升任市委书记,你作为最大功臣,理应是市长最佳人选,却被派去京城进修……” “总有人在背后议论,说我的市长名不正言不顺。我那会儿挺郁闷,暗自发誓非要在怀城干一番大成就出来,堵上悠悠之口。” “不成想,刚有了点起色,就远赴江浦市。这次和怀城一样,鹿江区又是在我稍有作为之际,把我调到市政府担任副市长。” “元朗,我的情况你清楚,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有人替我安排好,我无法反对,只能按照人家的思路走下去。” 听到廉明宇提到“人家”二字,厉元朗就知道是谁了。 厉元朗明白廉明宇的苦衷,或者说无奈。 每每在他就要施展作为的关键时刻,于劲峰及时踩刹车,把他调到另一地方。 廉明宇骨子里是想干出一番大成就的人,他搞不懂,于劲峰为何这样做。 “来,喝酒。”厉元朗端起酒盅,和廉明宇比划一下。 廉明宇仍旧心情不佳,满面愁云。 “明宇,我觉得你父亲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廉明宇一愣,双手平放于桌子上,支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你这么年轻就晋升到副省级别,光芒足够耀眼。若是你做出比较大的成绩,会引起众多人的注意。” “毕竟你身份不同,你能够走到目前位置,已然成为焦点。在你羽翼尚未成熟之前,隐藏你的锋芒,这是为了你好。” “你不要苦闷了,埋头工作,做好你分内之事足以。不争不抢,安稳前行,这才是你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厉元朗只把话说了一半,剩下的他不能说了。 据他估计,廉明宇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个级别之间打转转,不太可能有大的提升了。 很显然,廉明宇身份摆在那里,若是升职太快,对他、对他父亲影响都不好。 其实,厉元朗在得知廉明宇又升职的消息,心中多少有点失落。 不过他现在想通了,也想明白了。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情,只要一心为公,心无旁骛就行。 厉元朗这番话,一下子点醒了廉明宇。 他终于清楚父亲的一片苦心。 数日来的阴霾,此刻全都一扫而光,真是拨开乌云见晴日。 心情好了,廉明宇兴致也上来了。 虽然他不喜欢喝酒,不过今晚他一定要喝痛快,喝舒服。 结果这么一弄,厉元朗不知不觉间也喝了将近一斤酒。 廉明宇喝多了,就留在这里休息。 厉元朗还要回去陪老婆儿子,告别晕乎乎的廉明宇,坐车返回。 就在厉元朗和廉明宇把酒言欢的同时,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德平市,一辆白色大众途观旁边,站立着两个人。 他们面向德春江水,低声交谈。 其中一人问道:“明宽,那件事情你做得干净不干净?” 简明宽肯定说:“很干净,一点问题没有。” “可惜啊,陈玉书的态度还不明朗,对于厉元朗施压放走秦景一事,她还没下定最后决心。”那个人显得非常遗憾。 简明宽咬着后槽牙发狠道:“这次没把他带进沟里,我还有下一步棋。” 那人沉声问道:“下一步棋?怎么个下一步?” 简明宽则说:“暂时不能说。” 那人眉头微微蹙起,立时冷下脸来,质问:“怎么,对我你还隐瞒,不放心我?” “不是。”简明宽连忙解释,“我的计划还在酝酿中,不算成熟。我只是有了一个想法,细化完毕再向你汇报。” “明宽,我可警告你。厉元朗这人不好对付,你千万小心谨慎,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放心,我会认真部署,这一次,我有信心。” 那人微微点了点头,“好吧,我等你消息。” 说着走到途观车前,简明宽提前帮他拽开驾驶室这边的车门。 那人却没着急进去,胳膊搭在车门边框上,提醒道:“厉元朗和栾方仁关系密切,深受栾方仁的信任。你的计划周全些,不要给厉元朗一点机会。” “我会的。” 眼见那人钻进车里,一打方向盘,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望着途观车远去的尾灯,简明宽使劲攥了攥拳头,双眼逐渐眯成一条缝。 三号上午,陆霜和陆涛带着家人早早来到陆临松的住所。 自从接受他们以来,陆霜陆涛姐弟经常带着家人来这里聚餐。 一家人其乐融融,陆临松陪着孙女外孙女说说笑笑,心情大好。 陆霜女儿妞妞给外公送上生日礼物,是她自己画的一幅画。 上面是她画着外公的模样,歪歪斜斜写着:祝外公永远生日快乐。 陆临松一见,立即哈哈大笑,摸着妞妞小脑袋瓜,和颜悦色说:“这话有意思,永远生日快乐,平常就不快乐啦。” 陆霜赶忙解释,“我在家里就跟妞妞说了,您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的?” 不等妈妈道出答案,妞妞闪着大眼睛,认真说:“我要外公天天过生日,我们天天快乐,我也能天天吃蛋糕了。” 童言无忌,却引来满堂大笑。 陆临松更是笑得开心,“好你个妞妞,你这是夹带私货,是为了生日蛋糕才祝贺外公快乐的。” 由此,又引得众人一片笑声。 陆涛女儿尚小,他给父亲准备了一副书法,上写“父爱如山”四个大字。 别说,陆涛的书法字写得不错,对书法略有研究的厉元朗,都禁不住暗中竖起大拇指。 陆临松观看良久,不住点头称赞:“陆涛的字大有长进,平静如水,沉稳有加,说明你完全沉下心来,这样很好。” 眼见陆家姐弟纷纷拿出生日礼物,白晴急切的看向厉元朗,暗示他该把东西拿出来展示了。 厉元朗心领神会,变戏法般捧出一本影集。 走到陆临松面前,双手送上,恭敬说:“爸爸,这是一本影集,请您过目。” 陆临松一脸疑惑,不止是他,其他人同样如此反应,就连白晴都搞不懂老公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各个伸长脖子,翘首以待。 陆临松手里捧着,戴上花镜,翻开第一页。 一开始,他是疑惑和不解。慢慢地,他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每一页都看得仔细。 厉元朗走到他身旁,规规矩矩站着,一言未发。 陆临松看了很久很久,好一会儿才摘掉花镜,问厉元朗:“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搞来的?” “是我托朋友专程去拍摄的。爸爸,您有好久没回去了吧?” 陆临松感慨道:“是啊,几十年了,上一次回去,他们都还不大呢。”他指的是儿女们。 这时候,陆霜抢先拿过来,一张张翻看起来。 陆涛夫妇还有陆霜丈夫也都凑过来,一起观看。 白晴却稳坐泰山,她已然猜到是什么了。 笑眯眯问:“爸爸,元朗给您拍摄了老宅照片,您有什么感触?” 直到这时候,终于搞懂厉元朗的生日礼物是什么了。 第1156章 工地突发情况 没错,就是拍摄的陆临松老宅的一组照片。 按说,在科技高速发达的今天,厉元朗完全可以录一段视频。 可他早就想好了,岳父毕竟七十三岁了,思想意识里,怀旧念头很强烈。 影集的作用,比视频效果要好。 更能触动岳父的思乡之情。 当白晴问出这番话后,陆临松担心说:“我倒是想回去,就是怕麻烦当地同志们。” 厉元朗开导起来,“爸爸,您都好些年没回去了,麻烦也就这么一次。去看看您的亲戚和乡亲们,我听我的朋友反应,大家都盼着您回去呢。” “是吗?”陆临松眼睛一亮,俨然已经动心了。 白晴适时提出建议,“爸爸,过完长假,我们也该搬回楚中市居住了。那里距离老家不远,来回都很方便。” “嗯。”陆临松微微点头,“等回到楚中市我们再议。” 正说着话,办公室主任敲门进来,趴在陆临松耳边嘀咕几句。 陆临松边听边颔首,“请他去书房等我。” 后来,厉元朗才知道,于劲峰派人专程前来,祝贺岳父生日的同时,也奉送上他亲笔所书“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八个大字。 千万别小看这八个字,寓意深刻。 岳父回来,满面红光,心情愉悦。 生日寿宴,陆临松看着儿女孙辈,眼神里全是慈祥。 还破例的喝了一小杯白酒,情绪高涨。 吃过饭,大家在一起又闲聊一阵,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黑下来。 陆霜陆涛他们纷纷告辞离开。 陆临松略显疲乏,也早早回房休息了。 等到曲终人散,厉元朗白晴回到房间里,安顿好清清,才进入卧室里。 一进来,厉元朗赫然发现,房间里竟然摆着一个三层大蛋糕。不禁疑惑的问:“爸爸的生日蛋糕不是吃了吗?这里怎么还有一个?” 白晴轻轻挽住他的胳膊,踮起脚尖在厉元朗的耳边悄悄说:“老公,祝你生日快乐!” “我生日?”直到此时,厉元朗才恍然大悟。 不过,他也纳闷,“我的生日是九月二十八号,今天都三号了,早就过了。” “傻瓜,今天是你的阴历生日。” “这你都记得?” “不记得你生日,我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妻子。” 白晴说着,硬拽着厉元朗的手,把他拽到生日蛋糕前,点燃插好的蜡烛,提醒说:“许愿吧。” 厉元朗按照老婆要求,闭上双眼,心中默念几句,这才和白晴一起吹灭蜡烛。 时间真快啊,一晃自己已经三十九岁,明年就要进入不惑之年了。 三十岁以后,少了年少无知,多了心智的沉淀。 懂得总结自己,有了奋斗方向。 但还存在对一些现象的迷惑。不过有激情,有信心,更有精力。 相反,人到了四十岁,对一些事务看得比较清楚,该经历的大部分都经历过了。 会更好的量身定位自己,不浮躁,成熟沉稳。 看清楚别人存在的价值,也能看清自己。 就像厉元朗一样,这几年中,他经历了很多事情。 然而这些事,恐怕别人一辈子都不曾经历过。 眼看着步入不惑之年了。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失眠的厉元朗悄悄走进卫生间,对着镜子观看自己。 脸上没有了曾经的意气风发,却充满着沧桑。 无意中,竟然发现自己有一根白头发。 使劲薅下来,还有一根。 接连薅下好几根,厉元朗苦笑着摇头,都薅光了又能怎样,岁月的侵蚀依然不能改变。 谁都会有年老的一天,都逃不脱自然规律。 七天长假一晃过去,厉元朗返回德平市的第五天,忽然接到周宇打来的电话,向他反映突发的一件事。 “你在哪里?”厉元朗问道。 “我在万海大酒店。” 得知房间号的厉元朗,叫上穆广森马上赶往万海大酒店。 一见面,都没寒暄就进入主题。 “你说在那片菜地接连挖出十几个棺材和人骨?” 周宇点头,“很奇怪,我打听过了,这一带不是乱坟岗,怎么突然间出现这么多具死人墓葬呢。” 周宇接着说,菜地征用后,他们只是用彩钢围栏简单围住,也没派人值守。 本来就是一片空地,没什么值钱东西,也没必要。 直到前几天,他们才派挖掘机进入,准备趁着天冷之前,做一些前期准备工作。 不成想,接二连三挖出棺材和人骨。 厉元朗又问:“这些人骨是哪个朝代的?” “市局的法医经过检测,年代不一,最远的达到上百年,最近的也有五六十年了。” “联系文物部门没有?” “联系过了。”周宇说:“他们来看了,都是一些普通墓葬,没有考古价值,让我们自行处理即可。” 突然出现的这件事,令厉元朗始料未及。 他叫来徐光水,单刀直入的说:“光水,有一个突发情况。” 当即,就把在菜地附近发现十几个坟墓一事告诉给了徐光水。 这几天,徐光水在外地出差,昨晚才回来,对此事一无所知。 一听厉元朗说完,徐光水马上联系市政府办公室地方志科的科长。 据这位科长介绍,他们编写地方志的人曾经调查过,德平市菜地那片区域几十年来,一直当做耕地使用。 要说有墓葬,有一两个在耕地里,属于正常。 不过一下子出现这么多,他都感觉匪夷所思。 厉元朗当即说道:“光水,我们去一趟现场。” 在车里,他让穆广森立刻联系周宇。 当他的车子停在彩钢围栏外边时,周宇带人也赶到了。 “走,一起看一看。” 现下已经到了十月中旬,德平市气温骤降。 白天气温只有十几度,还伴随着大风。 厉元朗裹紧衣领,放眼望去。 有两台挖掘机停在工地上,远处有十几个土坑。 显然,棺木应该就是在那里被发现的。 十几个土坑,分别在不同地方。 最近的相隔也有十来米远了。 厉元朗挨个走着查看着,土坑中早就空空如也,棺木和尸骨都被周宇放置在工地旁边一个闲置的小房子里。 周宇轻叹道:“我们以前施工遇到这种情况,都按照相关规定通知文物部门。如果文物部门不做考古,就会找风水先生另选吉地安葬。只是这次……挺让人烦心的。” “说说你的理由。” 周宇便说:“网上有一些传言,说这里是乱葬岗,埋葬的都是一些非正常死亡的孤魂野鬼,风水不好。” “我担心,要是这种言论持续发酵,会影响到未来商业街的销售情况。” 厉元朗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一处土坑边,蹲下来往里面查看。 并且直接跳下去,站在土坑中,用手做着比量。 他这个举动,把在场几个人吓了一跳,纷纷蹲在土坑边沿,伸手拽他上来。 厉元朗上到地面,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嘀咕道:“我看土坑还不到一米深,这么浅埋葬死者,还是几十上百年,不科学。” “不科学?”徐光水马上去另一处土坑看了看,大声说道:“这个坑比那个还浅,我看也就半米深。” 厉元朗便问周宇,“这片菜地的菜农,之前发现过死人尸骨没有?” 周宇十分肯定的摇着头,“没有,从来没有。” 厉元朗望了望,远处的那间破旧小房子映入眼帘,指了指,“那里就是堆放尸骨和棺木的地方?” “是的。” 厉元朗第一个走向小房子。 昏暗灯光下,房子中间并排堆积着十几个棺材。 棺材年头久远,木板已经腐朽不堪。 只不过,腐烂程度不一。 厉元朗逐个查看,对木头看得很是仔细, 看着厉元朗一连串的怪异举动,周宇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一个猜想。 第1157章 险些撕破脸 “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周宇沉声问道。 厉元朗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你想啊,几十年的老坟墓,应该越来越深才对。” “而这里挖出来的,大多在一米深之内。家属埋葬死者,都会深挖深埋,不会弄这么浅。” “还有,土层里的泥土我看了,是松软的新土,说明这些死者才埋进去没多久。周宇,人为嫌疑非常大。” 周宇闻听,双眉聚在一块儿,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元朗,这是有人看我们大兴土木的搞工程,红眼病犯了。” 厉元朗赞同周宇的观点。 周宇和宇文端以帮助厉元朗解决燃眉之急的心态,注资嘉明公司。 无心插柳,竟然在这里出现一座宋代古墓,还在原基础上修建了博物馆。 无人问津的荒地变成了黄金宝地。 这让德平市搞房地产的不少同行,在后悔万分的同时,也暗自羡慕嫉妒恨了。 搞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让这块宝地成为风水不祥的烂地。 我没挣到钱,你们也别想腰包鼓鼓,典型的从中作梗,背后使绊子。 厉元朗不能坐视不管,一定要坚决打击这种恶劣行径。 不仅仅是他和周宇宇文端的私交,就是换做别人,他同样会这么做。 良好的营商环境,挽留住来德平投资的企业家,发展德平经济,这是政府部门必有的态度。 于是,他叫来娄天元,让市公安局迅速介入,查明原因。 无论是谁,一旦发现坚决严惩,绝不姑息。 送走娄天元,厉元朗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是陈玉书的声音:“厉市长,方便的话,请来一趟我的办公室,我有事要和你沟通。” “好的,我这就过去。”厉元朗还有个会,算起来有一个小时的间隔。 陈玉书一见厉元朗,从办公桌后面站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请他坐下来。 “厉市长,我听说在博物馆对面的菜地里挖出十几座坟墓?” 厉元朗点头称是。 “唉!”陈玉书长叹一声,“看来潘道士看风水的水平很高。新城选址的时候,他之所以越过针织厂旧厂房和那片菜地,独独选在较远的位置,就是看出那里是不祥之地。” “我当时还纳闷,颇有微词。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陈玉书迷信风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更加相信了。 厉元朗解释说:“陈书记,我观察过,发现诸多疑点,十五座坟墓,很大可能是有人所为,故意这样做的。” 陈玉书略显惊诧的问:“故意这样做,为什么?” 于是,厉元朗便将自己的分析娓娓道出。 “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为之,从而让商业街的铺面销售不出去,继而让周总他们赚不到钱?” 陈玉书品味厉元朗的话语,嘀咕道:“真是这样,不止是开发商亏钱的问题,铺面空着没人买,岂不是第二个新城了。” 这也正是厉元朗心乱如麻的担心所在。 自己上任以来,启用新城,从而让新城老城连成一片,带动德平繁华,促进城区繁荣,是他释放的第一把火。 前期发展顺利,尤其博物馆的兴建,是他始料未及的大好事。 万不成想,临时出现的意外,很有可能将这把火浇灭。 “陈书记,我已经让德平警方迅速介入,加紧破案,还原出真相。你刚才说的风水问题,固然有一定道理,可我们还是要相信事实,相信科学。” 这番话,等于说间接反驳陈玉书的风水学之说。 “厉元朗同志,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陈玉书闻言立刻拉下来脸,语气不悦道:“风水学不是封建迷信,有科学道理。以你的意思,好像我相信迷信似的。” “德平市出了这种问题,我替你着急上火,我的好意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倒给我泼脏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厉元朗便说:“陈书记,你误会了。有件事我还要向你汇报,潘忍已经被高临警方抓获,他承认,在针织厂院内发现的那块条石,是他早前掩埋。” “他受人主使,才做出这种蒙骗之事。所以,他的风水学说,完全就是骗人把戏,不值得相信。” “你们抓了潘道士?”陈玉书意外中夹杂了不爽,“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 “陈书记,因为这事涉及……”提到这档口,厉元朗不便往下继续说了。 毕竟涉及机密,即便陈玉书是市委书记,对她依然要严格保密。 “涉及什么?” “对不起,我不方便说。”厉元朗只能瞒着了。 陈玉书唉声叹气,沉吟片刻一摆手,“算了,你愿意怎么弄就怎么弄吧,我不过问了。” “陈书记,还有一件事我需要你的支持。” “说吧,什么事?”陈玉书这会儿已经端起保温杯,大有端茶送客的意思。 厉元朗权当无视,说出他的担忧,“目前这事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故意带节奏,污蔑说那块菜地是不祥之地。我想请陈书记和宣传部的尹铁部长沟通一下,对网上这种不实言论予以制止和打击。” 陈玉书柳眉一挑,喝了一口水,淡淡说:“等娄天元他们查清楚真相之后,造谣传闻自然会烟消云散的。” 其实,厉元朗之前已经和尹铁通过电话,提及网上舆论的问题。 可是尹铁顾左右而言他,给他打起太极拳。 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市委宣传部隶属于市委管辖,他要听从陈玉书的指示。 言外之意,市政府管不到他这一块,没有陈玉书的交代,他不好参与。 结果,陈玉书竟是这种不支持的态度。 厉元朗在她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开完会的他,中午在市政府小食堂就餐时,徐光水敲门进来。 “吃饭了吗?”厉元朗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刚吃过。”徐光水看了看厉元朗面前的一菜一汤,感叹道:“厉市长,你吃的也太清淡,太简单了。” 厉元朗扯过餐巾纸擦了擦嘴,“山珍海味我也没胃口,点多了反而浪费。光水,什么事?” 徐光水进入正题,“我接到省府办公厅的消息,下周星期一,省府将有个经贸代表团出国访问,由罗副省长带队,点名让你陪同前往。” “出国访问?”厉元朗顿时一惊,“你说的是罗敏?” “对。”徐光水点头说:“这次陪同罗副省的不止有咱们德平市,佳白市的贾效成市长,颠东市的展宏磊市长都要去。” “去哪个国家?”厉元朗又问。 “大洋彼岸……”徐光水象征性的指着外面,“要去四个州七座城市,时间半个月。回头,我把省府的传真文件给你送过来,你过目一下。” “唉!”厉元朗感叹说:“光水,我现在脱不开身,菜地的案子还没有眉目,周宇他们正处在关键期,我离不开啊。” 徐光水理解厉元朗的苦衷,无奈的耸了耸肩,却也不好说什么。 厉元朗还没出过国,按说是一个机会。 只是他不想在此时离开,市政府有一大摊子事,千头万绪。 他本打算把这个机会让给邝早辉,在和罗敏通话时,感受到了罗敏相当生气的语气。 “厉元朗同志,这次省府组织的出国访问团,是和国外企业家商谈经贸合作事宜。” “其中一场,是与移居国外的安江省籍的华人华侨召开同乡联谊会。千载难逢的机会,有多少地市想要参加,省府还不同意。可你倒好,却推三阻四,强调客观原因。你真以为省府的决定是闹着玩的么!” 第1158章 搞不懂的原因 厉元朗连忙解释:“罗省,我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最近工作繁杂忙碌,所以我……” “你不要说别的了。”罗敏毫不客气的打断,“谁不忙?厉元朗同志,你不要把自己看得很重要,离开你,地球照样转。” “你没来德平的时候,德平市还不是正常运转吗。实话告诉你,这次是褚省亲自点将,加了你的名字,你可不要辜负褚省的一片好意。” 褚中奇! 厉元朗大感意外,他和栾方仁关系好,自然不会和褚中奇走得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厉元朗再说“不”字,得罪的不仅仅是罗敏,还有褚中奇。 而且,如今的罗敏已经晋升为常务副省,在省府仅次于褚中奇,事业上如日中天。 “好吧,我尽快安排好手头上的工作,周六晚上就赶到省里报到。”厉元朗无奈的答应下来。 今天是星期二,距离下周一只有六天。 除去大礼拜,只剩下四天工夫给厉元朗做准备。 他先叫来邝早辉,按照市政府分工,市长外出时,常务副市长将主持市政府工作。 邝早辉和厉元朗熟悉了,说话不用拐弯抹角,他担忧地说:“半个月?你回来之后,市里就要召开会议,不会是巧合吧?” 厉元朗晃了晃头,思虑道:“人事议题已经结束,选出来的干部全都走马上任,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是我多虑了。”邝早辉表态说:“厉市长,你放心,市政府有我在绝没问题。” “早辉,你要时刻盯着嘉明公司那一块。这次菜地事件,就是给我们敲响一个警钟,有人不希望新城变好,变繁华,势必要人为制造障碍,千万要小心。” “嗯,我明白。” 陈玉书得知厉元朗即将出国的消息,打电话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反正,陈玉书对于厉元朗间接提到她迷信风水一事,到现在还耿耿于怀。 晚上,在和老婆视频的时候,厉元朗道出他要出国半个月,白晴的反应很警觉。 “大洋彼岸?为什么是这个地方?” 厉元朗苦笑道:“我怎么知道。省府的决定,我也不好违拗。就因为我不想去,还挨了罗副省的一顿训。” 白晴分析说:“你这次出国,时间仓促,给我感觉好像临时决定。” “还是老婆你聪明。”厉元朗感慨着,“是褚中奇的决定,临时加上我的名字。老婆,我和栾书记的关系自不用多说,可我跟褚中奇也只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他这么做,我不理解。” 白晴劝说道:“不管怎么说,出去也好,开阔一下眼界,让你看一看国外的花花世界。” 厉元朗一听,就猜出老婆的担心了。 “行,我听说国外有好多好玩的地方,只要有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了调节气氛和心情,厉元朗开起了玩笑。 “美得你。”白晴信心满满的回应,“十五天走七座城市,行程上万里。这么紧凑的时间,事情一大堆,根本不给你玩乐的机会。没准吃个早餐,都是一场公务活动。” 聊完这个话题,厉元朗得知,白晴和岳父已经搬回楚中市的家中。 陆临松对于回家乡探望父老乡亲,基本上答应了。 这件事交由办公室主任去做,估计下个月就能成行。 毕竟不同于一般人,他出去一次要有很多程序和准备。 “老公,你能陪我们一起去吗?”白晴征求道。 厉元朗想了想,“我从国外回来就要参加德平市大会,恐怕……这样吧,看情况再定。” “行,我们随时联系。” 随时联系的意思,包括给厉元朗定下规矩,出国后,也要经常视频通话。 隔日,娄天元给厉元朗带来一条重要发现。 颠东市下面一处工地,前一段时间挖出二十七具尸骨,年代久远,大约在五十到一百年之间。 据说,工地所选位置,从前是一座乱葬岗。 老板之后还请来和尚做了法事,选定一块地方,把二十七具尸骨重新埋葬。 只是前些日子,有人发现,那片墓地被人挖开,十五具尸骨不翼而飞。 听完娄天元的汇报,厉元朗疑惑问道:“这么说来,那些尸骨很有可能就是转移到菜地那里去的。” “天元,我纳闷,工地老板既然重新入殓,一定使用新棺木,老棺木是怎么回事?” 娄天元解释说:“我问过了,那家工地老板十分迷信,害怕对逝者不敬,给自己带来祸端。下葬时,虽然用了新棺材,老棺材同样一并埋了。” 原来如此。 “天元,你们要按照这条线追查下去,这是有人偷盗尸骨,故意设置人为障碍,实在可恨,必须严办。” “请你放心,我们一定照办。”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周六。 厉元朗这次只身一人前往省城海新市。 在机场贵宾厅,市委副书记赵信、常务副市长邝早辉,市委办公室秘书长肖衡,副市长魏兴福、刘瑾薇以及市政府秘书长徐光水等人前来送行。 以前,厉元朗回京城或者去汉岳省的楚中市,属于私人事务。 这次,厉元朗代表德平市,参加安江省经贸友好访问团,是公务活动,市里领导送行必不可少。 飞机历经一个来小时,落地在省城海新市机场。 省府办公厅一位副秘书长前来接机。 厉元朗之前到省里开会,和这位副秘书长熟悉,免不了一阵寒暄。 随后,他被安排在省府招待所住下。 明天,省府将邀请外事办的同志,专门给此次出国成员进行短期培训。 主要谈及出访国家的外交礼仪,还有一些安全注意事项。 厉元朗这次来海新市,原本打算面见栾方仁。 他一直有个疑惑,褚中奇指名他参加出国访问团,到底出于何种目的。 只可惜,栾方仁不在安江省,去京城开会,要等到三天之后才能回来。 手机是李晓光接听的,栾方仁晚上有活动,不能接他电话,厉元朗只好作罢。 坐在房间里,他掏出手机正要和老婆聊天,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来人却是颠东市长展宏磊。 厉元朗在顺通任职期间,去颠东市和展宏磊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参加省里会议,又有过交谈,算是熟人。 “展市长,你好,请进。”厉元朗身体往旁边一闪,礼让展宏磊进来。 “厉市长什么时候到的?”展宏磊站定,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刚到,你呢?” 展宏磊呵呵一笑,“差不多。” 把展宏磊让进沙发里坐下,厉元朗正要沏茶,却被展宏磊抬手拦下,“别弄了,矿泉水就行。” 厉元朗轻松说:“也好,我倒省事了。” “厉市长,我贸然前来,不会打搅你吧。” “哪里。”厉元朗笑说:“你来得正好,我正苦闷没人说话呢。” 嘴上这么说,厉元朗猜到,展宏磊此番登门,绝不是简单的说话聊天。 闲扯一阵,展宏磊这才步入正题,“厉市长,你接到出国访问的消息是不是很吃惊?” 厉元朗知道,展宏磊是廉明宇的人,说话便没有了顾及,实话实讲,“是的,我感觉这次来的太突然,一点心理准备没有。” 展宏磊颔首,“出国访问团是在两个月之前就定下的,名单里没有德平市。经贸访问团,省里当然挑选一些经济名列前茅的地市,德平在这方面不占优势。” “为什么后来有了德平市?”这个问题,一直困扰厉元朗,他急需从展宏磊这里打探出真实原因。 第1159章 美女副总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展宏磊说完,身体往厉元朗这边略微探了一探,神秘道:“据说前些日子,安副书记和褚省有一次深谈,然后就有褚省在名单中加入德平市的事情了。” 安同江! 厉元朗大惑不解。 无论抓获简瑞还是直播庭审,厉元朗可是把安同江彻底得罪透。 听展宏磊的意思,褚中奇把他加入代表团,应该和安同江那次谈话有很大关联。 厉元朗深知,展宏磊漏夜前来透露出这条重要讯息,一定看在他与廉明宇特殊关系的情面上。 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复杂。 展宏磊能够冒着风险见他,说出他的疑惑,这份情,厉元朗深深记住。 所发生的的这一切,因为涉及到省里,厉元朗急需向栾方仁请教。 电话再次拨通,依旧是李晓光接听。 “李处,抱歉这么晚打搅你,栾书记忙不忙?”送走展宏磊,厉元朗站在落地窗前,心事重重。 此时的他,根本无暇欣赏海新市深秋璀璨的夜景,一门心思就想听到栾方仁的声音。 “厉市长,栾书记今晚喝了点酒,已经休息了。你真有急事可以告诉我,明早,我转告给栾书记。” 这种事怎好借他人之口转述?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去想了,安心做好出国的准备吧。 次日上午,厉元朗一走进楼上的小会议室里,恰巧遇见佳白市长贾效成。 袁雪涛在任时,厉元朗处理鲁强那一幕,贾效成记忆深刻。 主动起身和厉元朗打起招呼,握手时低声道:“厉市长,别来无恙。” “贾市长,你也可好?” “好好。”贾效成连连点头。 那阵子在佳白市调研,厉元朗与贾效成有过交流,也只是交流而已。 另一边,展宏磊冲厉元朗招手,他便指了指,“贾市长,我去那边坐。” “好好。”贾效成看着厉元朗坐在展宏磊身边,心中五味杂陈,不由得暗中仔细观察起厉元朗来。 这一位,可是和他们佳白市委书记岳志华有私交,据说还是栾书记看好的人。 贾效成已然有了别样想法。 厉元朗坐下后,展宏磊凑过来耳语道:“你眼睛通红,昨晚指定没睡好。” “一换地方我特别容易失眠。”厉元朗平静回应。 展宏磊诡秘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厉元朗打开笔记本,把笔放在本子边上,抱起胳膊身体微微往后靠了靠,正打算环视在场的十来个人。 忽听身后有人“哎哟”叫了一声,回头一看,不禁一愣。 身后坐着一位清秀的年轻女子,三十来岁的年纪。 洁白的面容,淡色的眉毛,挺秀的鼻梁,淡红的双唇,海藻色的披肩长发。而那双迷人的眼神里,恍如有海洋般深不见底的神秘。 她的叫声,立时引来在场众人的注意。 厉元朗这才发觉,是自己往后一靠,椅子靠背正好夹了女子放在桌子前方边沿的一只手。 怪不得她忍不住叫出声音,准是夹疼了她。 厉元朗连忙道歉,“对不起。” 女子揉了揉手背,发出很柔和的好听女声:“没事。” 厉元朗冲着女子又抱歉的笑了一笑,这才回转过身。 没过多一会,省府外事办的相关人员进来,还邀请到安江大学国际礼仪方面的专家教授,就所去国家的礼仪进行系统性培训。 讲课时间分为上下两节,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正好给厉元朗和展宏磊这样的烟民提供缓解烟瘾的时间。 二人找了个吸烟区,优哉游哉喷云吐雾。 刚抽了没几口,贾效成走过来,冲厉元朗二人伸了伸手,半开玩笑说:“哪位赏我一支烟,出来急了,忘记带烟。” 厉元朗掏出香烟盒,打开露出里面的香烟。 “谢谢。”贾效成抽出一支,凑到展宏磊点燃的打火机跟前,点燃后深吸一大口:“舒服,真舒服。” 展宏磊则问道:“贾市长,我看这次代表团里有几张生面孔,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 展宏磊的疑问,也是厉元朗不解地方。 贾效成告诉道:“你们没看名单啊,有三个是省国际商会的成员。”并扳着手指头数起来,“有中京集团的总经理苗良耕,华江集团的副总廖晶晶,还有……” “等等。”厉元朗打断道:“你说的廖晶晶是不是我刚才……” 贾效成点头,“就是你夹了人家手的那名女士,华江集团廖董事长的女儿,国外留学回来的海归。” “哦。”厉元朗恍然,怪不得廖晶晶给他第一印象,感觉这个女人很有素质,敢情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留学归国人士。 其实,官方出国访问,带几名企业家很正常。 一个是洽谈生意,另一个,负责买单。 当然,第二个上不了台面,彼此心照不宣。 抽完烟,三人返回。 看到廖晶晶正在和安江大学的教授,用外语交谈。 眉飞色舞,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知性美。 厉元朗对于这位廖副总,有了更加直观认识。 当晚,在招待所宴会厅,省府举行了送行酒会。 所有出国成员,还有安江省知名企业家代表汇聚一堂。 褚中奇代表省府做了讲话,罗敏作为此次代表团的团长,也做了即兴发言。 这种酒会是以自助餐形式,方便大家交流。 厉元朗正好借此机会,和不少企业家攀谈,并推荐德平的地方优势。 不过,这种交谈形式大于内容,真要来德平市投资,还需进一步协商。 反正走了一大圈,说了很多话,大家对于厉元朗的讲述,大多停留在表面的礼节上面。 也是,德平在全省排名靠后,经济发展前景不乐观,谁愿意把钱扔到这种地方。 厉元朗对此并不着急,能够和大家熟悉,最起码混个脸熟。 他心里有底,等到博物馆修建起来,附近的商区建设完成,把新城和老城连成一片,将德平的内循环展现出来。 由内循环带动外循环,德平的经济会有一个质的飞跃。到那时,有了梧桐树,就不怕引不来金凤凰。 聊了很久,厉元朗方才感觉到肚子里空空如也。 到餐台取了一盘食物,厉元朗本想大快朵颐。 可一看这里,竟是熟人面孔,要是让人看到他狼吞虎咽的就餐模样,有失雅观。 从另一个门里走出来,正好通往外面阳台。 阳台上有小圆桌,每个圆桌配有三把椅子。 尽管此时处在十月中旬,晚上有很强的凉意。 好在今晚月圆明亮,没有风。 厉元朗把东西放在一张桌子前,边吃边欣赏着夜景。 阳台上只有三三两两几个人,算是肃静之地。 厉元朗真是饿极了,吃着东西,喝着香槟酒,别提多惬意。 吃得津津有味之时,就听身后有人说话:“厉市长,真巧,您真是好兴致,在这里就餐。” 一听到这么柔和的声音,厉元朗便猜到来人是谁了。 缓缓站起身,擦了擦嘴,笑呵呵和廖晶晶打起招呼。 “廖副总同样也有兴致,来阳台欣赏夜景吗?”厉元朗打趣的调侃。 “里面太闷,换一换空气总是好的。”廖晶晶端着高脚杯,缓缓走到栏杆前面,放眼远眺着海新市霓虹闪烁的景色。 反正厉元朗吃饱了,寻思和华江集团未来接班人接触一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他跨前一步,和廖晶晶并排站着,“廖副总,我要对我白天的鲁莽行为,向你正式道歉。” 廖晶晶柳眉一挑,转过脸来,颇有意味的说了一句让厉元朗很是无语的话。 第1160章 陌生的知音 “厉市长,您不用道歉,也用不着向我道歉。” 厉元朗被这句绕嘴的话惊住了,一时没听懂廖晶晶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您不是有意的,我原谅您了。” 厉元朗呵呵笑着,“你原谅就好,省得我背着包袱出国,心情受到影响。廖副总,你们华江集团主营什么业务?” 廖晶晶微微摇头,“厉市长,我想清静一会儿,刚才谈事情谈多了,一听到生意上的问题,我就头大,请您理解。” 厉元朗明白对方的拒绝之意,便说:“那好,我不打扰廖副总了,再见。” 廖晶晶嫣然一笑,微微颔首,“再见。” 返回宴会厅的厉元朗,撞见满脸笑容的展宏磊,一看就知道,准是有了收获。 “收获还可以,至少有三家企业对颠东市感兴趣,有投资意向。厉市长,你那边怎样?” 厉元朗苦笑的耸了耸肩,“德平和你们殿东没法比,硬件和软件都不占优势,谈得多,收获却少。” 展宏磊拍了拍厉元朗的胳膊,“这事急不得,说不定出国之后,你会有更大收获呢。” “但愿吧。”厉元朗和展宏磊碰了碰杯,喝下一口香槟酒。 由于明天还要赶路,酒会不到十点就结束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厉元朗一行十人,乘坐省府的中巴车,通过贵宾通道登机。 罗敏作为此次代表团的团长,又是省领导,她的座位在头等舱。 像厉元朗展宏磊和贾效成他们正厅级官员,按照省府办公厅下发的《安江省临时出国管理办法》的相关规定,在商务舱就座。 由于海新市没有直飞目的地的飞机,他们需要飞到京城换国际航班。 降落京城机场,厉元朗看着熟悉的地方和场景,别有一番滋味。 要是老婆他们没搬回楚中多好,趁着等待机会,还能抽出时间去看一看他们。 在酒店里休息时,厉元朗免不了和白晴煲了一会儿电话粥。 报平安的同时,白晴忍不住吐槽几句,“看你出息样,才这么一会儿工夫就想我和清清了。” “老婆孩子热炕头,这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希望嘛。” 白晴笑了笑,并且嘱咐说:“从京城到国外,要十几个小时,你要注意休息,以便倒好时差。” 厉元朗之前做足功课,他知道,对方比京城慢了整整十二小时。 他们是傍晚六点半的飞机,到达目的地是当地时间晚上七点半左右。 由于时差关系,容易给人造成错觉,看时间才飞了一个小时,实际上飞行十三个小时。 “放心吧老婆,我会照顾好自己。楚中那里怎么样?” “最低气温十几度,最高二十几度,秋高气爽,气候宜人。不像在京城,已经有了微许的凉意。” 厉元朗又问:“爸爸回老家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定在下个月的月初成行。老公,你最好能陪着我们一起去。” 厉元朗纳闷,“有什么原因吗?” “电视不转播,网上会有报道。” “你是想让人们知道我的身份?” “不是。”白晴神秘说:“爸爸会在家乡见一个人,他希望你在场。” “谁啊?”厉元朗更加迷糊。 “暂时保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厉元朗一直在想,肯定不是于劲峰。 见的话,在京城就见面了,那会是谁? 结果因为这个这个问号,厉元朗都没休息好,晚上登机之后,脑袋还是迷糊糊的。 照例坐在商务舱里。厉元朗刚安顿下来,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飘来,定睛一看,却是廖晶晶。 “廖副总,你不是一直在头等舱吗?” 廖晶晶不是政府官员,从海新市飞来的途中,她和罗敏坐在头等舱。 这次转而来到商务舱,还成为邻居,厉元朗十分费解。 廖晶晶便说:“头等舱太乏味,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这么说来,廖副总把我当成和你聊天的朋友了?” 廖晶晶放眼看了看,“这次出国,你是团里我唯一熟悉一点的人了。” “谢谢你对我的评价。” 飞机起飞之后,厉元朗戴上耳机,调整自己喜欢的轻音乐,进入睡眠状态。 毕竟十几个小时的航程,不养足精神,下了飞机浑身难受。 廖晶晶却没有和厉元朗一样,她摆弄屏幕,观看起电视节目。 厉元朗偷眼一瞧,廖晶晶竟然看的是新闻。 哑然一笑,又把眼睛眯起来。 做生意的都喜欢看新闻,尤其在南方,这种现象很普遍。 主要是掌握政策动态,以便调整生意和投资方向。 听着耳麦里动听的轻音乐,尤其是古筝那一部分,厉元朗脑海中竟然出现他第一次看见郑海欣的场景。 一袭白衣,手指尖上下飞动,聚精会神享受在古筝曲调当中。 宛如下凡的仙女一般。 厉元朗听着听着,禁不住微微笑着。 “厉市长,您在笑什么?” 廖晶晶问了两遍,厉元朗没有反应过来,依然陶醉在幻境中。 忍不住轻轻拍了厉元朗的手臂,厉元朗惊醒着,摘掉耳麦问:“什么事?” 廖晶晶一见厉元朗这个反应,捂嘴偷笑,“您真是有意思。” 厉元朗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廖晶晶便把厉元朗刚才举动说了一遍。 “我笑了?” 廖晶晶点头,“您不光笑了,还笑的灿烂,是做了什么好梦吗?” “我梦见自己中了五百万大奖。”厉元朗开起玩笑。 “才不是呢。”廖晶晶反诘说:“人家都说做梦娶媳妇,才会把自己笑醒。” 厉元朗微微晃着头,“我再娶媳妇就是重婚罪了。” “厉市长,您爱人不在您身边是吗?” “你是怎么猜到的。” “是我观察的。” 厉元朗好奇问:“怎么观察出来?” 廖晶晶解释,“在机场候机的时候,我看您对着手机屏幕偷笑。忍不住看了一眼,请您不要介意,我完全出于好奇。” “无妨,你继续说。” “您手机桌面是一个女人抱个孩子,想必应该是您的夫人和孩子。我在想,您夫人若是在身边,不会分别三两天看个不停,还看着傻笑。” “傻笑?”厉元朗愣住,“我傻笑来着?” “是啊,反正我认为笑得很傻,不过很有趣。” 厉元朗笑着摇头,“还是你们女人心细,观察也到位。的确,我爱人和儿子不在我身边,他们住在外地。” “哦。”廖晶晶理解道:“像你们做官的,工作经常变动,还是住在固定城市好,这样安稳。” “看起来,廖副总对我们官员还是很了解的。” 廖晶晶感慨说:“我们做生意,难免会和各种各样的官员打交道,您的这种情况很普遍。” 厉元朗不想就此话题继续展开,白晴身份特殊,他不愿意暴露出来。 于是便岔开,由被动变主动,问起廖晶晶的生活情况。 “我目前单身,在国外学习没时间谈及个人感情。回来接手公司,熟悉生意上的事情,更无暇顾及这些了。” 廖晶晶坦然说道:“婚姻讲究一个‘缘’字,缘分未到,急于求成反倒不好。” “廖副总,我昨晚问你的问题,你现在方便回答我么?” 廖晶晶意识到了,便说:“我们华江集团主营项目很多,房地产、酒店、运输、度假村等等。” “只是最近几年,房地产业不景气,集团正在考虑多元化经营。这次随团访问,开阔眼界的同时,也希望多结交国外知名企业家,希望创造合作机会……” 她的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完,突然,飞机剧烈晃动起来。 第1161章 虚惊一场 “女士们,先生们,请注意,我们的飞机正在颠簸,请您尽快就座,系好安全带。” “颠簸期间,为了您的安全,洗手间将暂停使用,同时,我们也将暂停客舱服务。正在用餐的乘客,请当心餐饮烫伤或者弄脏衣物,谢谢您的配合。” 这是一段从飞机广播里传来女乘务长的声音,并用外语复述一遍。 而此时,机舱内正在经历强烈颠簸晃动。 不少人闪现出惊慌神色,好在这里是商务舱,乘客相对少,素质也高。 没有出现尖叫或者不听从乘务小姐劝说的情况。 厉元朗此前没少坐飞机,真正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却是头一遭。 他按照要求系好安全带,身体稳稳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几次,以便自我调节好心态和情绪。 同时,眼角余光观察旁边的廖晶晶。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廖晶晶微闭双眼,显得十分从容、淡定。 禁不住问:“你就不害怕?” 廖晶晶依然保持目前状态,平静说:“是福不是祸,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的话音刚落,突然感受到飞机快速下坠之感。 就好像在电梯里,猛地往下滑落,人一下子失去重心一样。 “啊!”突如其来的下坠感,还是在商务舱内引起巨大恐慌,有人瞬间大叫起来。 此时此刻,处在紧张边缘之中的乘客,情绪最脆弱,一个人扛不住,就会引来一大片的连锁反应。 立时,机舱内传来好几个女人的惊叫声。 空姐急忙冒着危险过来安慰。 厉元朗倒是没有表现出任何不稳定,身体随着惯性往前探去,耳边响起轰鸣声,五脏六腑翻江倒海的一阵难受。 他紧咬牙关,眉头紧锁,用强大意志力坚持着,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身旁的廖晶晶则说:“飞机突然下坠,是在躲避乱气流,不用紧张。” 她的话很快得到广播证实,乘务长再次发出播音安慰指令,和廖晶晶所讲如出一辙。 这种下降高度仅仅持续数十秒,很快趋于平稳。 厉元朗终于长出一口气,缓缓睁开双眼,歪头看了看身旁的廖晶晶。 她依旧保持镇静神色,同样也瞄着厉元朗,关切问:“厉市长,您的感觉如何?” “还好。”厉元朗苦笑回应。 只是心里却微微闪现出一丝隐忧,突遇的强气流飞行经历,却给他此次行程留下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 但愿不祥兆头不是开始,而是结束。 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厉元朗睡意全无,说道:“廖副总,你刚才镇定自若,心理素质挺好。” “厉市长高看我了,我不过经历多了,也就见惯不怪了。以前在国外上学那会儿,回家往返乘坐航班,有时候比这还厉害。最危险的一次,都让我们写遗书了。” 观察廖晶晶苦涩神情,厉元朗感觉出来,三十来岁的她,一定有着不凡经历。 长夜漫漫,反正闲着也睡不着觉,厉元朗便低声和廖晶晶攀谈起来。 “廖副总,像你这样生活在富足家庭,又是个女孩子,你父亲就忍心把你送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念书,想必你应该吃过不小的苦头。” 廖晶晶笑了笑,叹息道:“没办法,廖家人丁不旺,我爸爸是独生子,到了我这一辈,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为了延续家族辉煌,爸爸拿我当成男孩子培养,十七岁就把我送去大洋彼岸。” “我初来乍到,要熟悉语言熟悉环境,还要专攻学业。爸爸历练我,不给我请保姆,一切事物都全靠我自己去解决。” “刚来的那一年,我整天忙得团团转,非常想家,一度都产生过放弃念头。” 厉元朗好奇问:“是什么支撑你坚持下来的?” 廖晶晶意味深长说:“我那时遇到一个男孩,他叫杰米,比我高一年级,是第三代华人。” “当时我在校外被三个黑人男子打劫,是杰米打跑他们救了我。看我无依无助,他无微不至的帮我,一来二去,我们就相爱了。” 厉元朗听得入神,忍不住插嘴问道:“那你们……” 廖晶晶长叹一声,“我们在一起五年,后来他忽然消失不见,我怎么都联系不到他。” “向熟人打听,甚至我都找到他的家里人,全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是到了现在,一点音讯也没有。” “警察怎么说的?”厉元朗又问。 廖晶晶伤感而又无奈说:“厉市长,那个国家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枪支泛滥,治安动荡,丢一个人找不到很正常。” “在他们的思维里,侦破案件会有针对性的选择。因为警察是靠纳税人的钱供养,要把资源使用在他们认为应该使用的人身上。” “何况,杰米是黄种人,不是他们认可的高贵白人,所以,快十年了,杰米至今下落不明。” “唉!”廖晶晶幽叹道:“或许,他已经不在了。” 厉元朗看到廖晶晶说出此番话语时,眼神里充满晶莹的泪花。 “我懂了,廖副总,你这次随团出国,是不是还有寻找你男朋友下落的想法?” 廖晶晶用纸巾擦了擦眼角,“其实我早不报什么希望了。这次重返,算是做最后的尝试,是死是活,总得有个说法。” 厉元朗理解的点着头,“你多久没来这个国家了?” “八年,整整八年。这是一个让我伤心的国度,要不是公司需要这次出国机会,我真不想再踏上这片土地……” 谈及伤心往事,廖晶晶再也没心情说话了。 厉元朗调了座椅,变成平躺姿势,脑海里寻思着事情,渐渐地进入梦乡。 十几小时说快也快,等到厉元朗醒来时,飞机已经进入所到城市的领空。 窗外繁星点点,往下望去,灯火阑珊。 这是厉元朗有生以来,第一次呼吸到国外的空气。 感觉不到任何新奇。 国内经过数十年的发展建设,不管哪座城市,夜景都不比这里差多少。 所在国的使馆官员,华人华侨商界代表以及政府官员前来接机。 厉元朗随同大家和这些人一一握手。 罗敏代表访问团全体成员,发表即兴讲话。 随后,这些人护送代表团入驻当地一家五星级酒店。 简单修整,晚上八点半,在酒店举行了华人华侨的欢迎宴会。 第一次见面,大家也只是认识交流,并未谈及实质内容。 即便这样,宴会在热情洋溢的氛围中,十点钟才结束。 厉元朗和展宏磊住在一个房间。 在展宏磊洗澡之际,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厉元朗拿起话机,竟然传来廖晶晶的声音,“你吃饱了吗?” 一阵苦笑后,厉元朗无奈的耸了耸肩,“刚出国,我的胃还没习惯西餐,只是吃了个半饱。” “我有个地方,保证让你吃饱喝足。” “算了。”厉元朗微微摇头,来之前,上面再三强调,不要擅自离开驻地,离开访问团的视线。 这里不同于国内,若是遇到危险,将会引起很大的麻烦。 更何况,厉元朗是体制内的官员,更应该遵守规定。 “瞧你小胆子,放心,接我们的是华侨商会的人,他已经向罗副省替你请了假,不信,你可以问问。” 厉元朗将信将疑,专门打到罗敏房间电话询问。 罗敏便说:“商会的黄会长是可靠的人,你可以和廖晶晶参加他的私人宴请,不过要早去早回,注意安全。明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别耽误访问团行程。” 有了罗敏的同意,厉元朗这才放下心来,答应了廖晶晶。 第1162章 面见黄会长 简单收拾一番,厉元朗走出房间,正好遇见刚换上一套新衣服的廖晶晶。 沐浴后的她,犹如出水芙蓉,浑身散发出好闻的芳香。 “厉市长,走吧,有人正在大堂里等我们。” 路上,厉元朗好奇询问,廖晶晶为何单独叫他参加黄会长的私人晚宴。 “两个原因。”廖晶晶伸出两根手指,“一个是,我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不安全,请你做一次护花使者。” “另一个……我现在不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坐电梯到一楼大堂。廖晶晶紧走几步,正在四下踅摸之时,就见两名华人男子迎上前来。 主动询问:“请问你是廖女士吧?” 廖晶晶点头称是,其中一男子介绍,他是黄州黄会长派来接他们的。 廖晶晶核对他们的姓名身份,冲厉元朗眼神示意,这二人不是冒牌货。 跟随他们走出酒店,坐上停在停车场的一辆黑色林肯,直奔目的地。 坐在后座上的厉元朗,欣赏着车窗外的夜景,脑海里却在不停盘算着。 “你在想什么?”见厉元朗不说话,廖晶晶便问起来。 “没想什么,廖副总,这位黄会长是什么来头。” “哦。”廖晶晶介绍道:“他是我爸爸生意上的朋友,和我们华江集团合作多年,是个不错的人。” “你的不错指的是什么?” “怎么说呢?”廖晶晶略做思考,回应说:“就是非常值得信任的一个人。黄伯伯在当地很有威望,还兼任华侨商会的副会长。他的生意做得很大,在很多国家都有投资,不过在国内,只跟我们华江集团有合作关系。” 厉元朗明白了,“这么说,你们华江集团是黄会长在国内的代理商了。” “算是吧。”廖晶晶说道:“黄伯伯一听我来,特意安排了接风宴。他是华人,宴请我们的是中餐,你准能吃饱。” “谢谢你给我吃大户的机会。”厉元朗开起玩笑。 还真让他说对了,这位黄州黄会长,的的确确非同一般。 车子进入大门之后,眼前就是一个硕大的假山喷泉,院子里还有凉亭回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国内私家园林了。 看得出,黄州身在国外,可他家的风格完全按照国内园林建设,足以说明,他内心深处,认可炎黄子孙的执念。 走进那栋三层高的仿古建筑里,一位身穿一套黄色唐装的男子,梳着背头,手里把玩着手串,在两名年轻男子一左一右跟随下,从楼梯上徐徐走下来。 厉元朗和廖晶晶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老远,廖晶晶笑着打起招呼,“黄伯伯,您身体可好?” 黄州头发花白,看样子至少在六十岁以上。 把手串交给身边人,笑眯眯走过来,冲廖晶晶微微颔首,“我的身体挺好,倒是你爸爸应该注意了,听说他现在经常失眠。人啊,活在当下,什么事情都要想开了,这样才能吃得好睡得着。” “是,回去我一定转达。我说我爸爸他听不进去,您说,他肯定听。” “哈哈哈!”黄州开怀大笑起来,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廖晶晶身边站着的厉元朗,“这位是……” 廖晶晶拉着厉元朗介绍道:“他是我们访问团的成员,叫厉元朗,德平市长。” “厉市长,你好。”黄州主动伸出右手。 厉元朗连忙双手握住。 “时间不早了,我们一起入席吧。”说着,黄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很显然,这是做给厉元朗看的。 毕竟,厉元朗是政府官员,哪怕身处国外,黄州也不能忽略该有的礼仪。 三人边走边闲聊,头前有人引领着走进餐厅。 硕大的餐厅金碧辉煌,中间摆放一张大圆桌和三套餐具。 三张椅子无需宾主,在黄州率先坐下后,厉元朗和廖晶晶依次坐好。 这时候,双扇实木门打开,几个身材样貌不错的年轻女子,清一色穿着红锻旗袍,将一样样精美菜肴摆上圆桌。 这顿饭可谓十分丰盛,那些菜肴,无论色香味,光看就大有食欲。 服务小姐给他们斟满美酒,黄州微微一摆手,包括他的跟班全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黄州端起酒杯说道:“欢迎厉市长和晶晶来我家做客,来,我们共同喝一杯。” 厉元朗想不到,廖晶晶竟然举杯,痛快的一口将一两酒盅内的白酒喝干,毫无不习惯反应。 “好,痛快。”黄州大笑着一指菜品,“别客气,请用。” 还别说,菜肴味道,不次于岳父家以及国宾馆。 席间,黄州问厉元朗,“厉市长,你们德平市我略知一二,那是一个以化工为支柱产业的城市。” “只是这些年来,国内提高环保意识,治理污染成为重中之重,化工企业面临不小冲击。对你们政府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考验。” 厉元朗赞同说:“看来,黄会长对国内还有我们德平市了解很多,分析也透彻。” “的确,化工一直成为德平市工业发展的主导产业。不过,我们市委市政府正准备多元化发展,不能仅靠化工,还要发展更多产业,从而带动德平整体经济,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厉市长说的很好。”黄州慢悠悠道:“前一阵,你们那里的精诚化工败诉一案,我在网上看到了。” 厉元朗问道:“黄会长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意料之中。”黄州胸有成竹说:“精诚化工用那么低的价格让源泰化工处理化工废料,本身就存在问题。” “源泰接了一个赔本买卖,中间又让那个什么……” 厉元朗提示道:“您说的是白善明吧。” “对,就是他。”黄州继续说:“白善明从中克扣了三百万,源泰化工雪上加霜,不倾倒废料,还不把老底赔光。” “我听说了,之前精诚化工的职工和家属去你们市政府告状静坐,是你答应做周全安排,他们相信你,才没把事情闹大。” “厉市长,你能够让老百姓相信你,相信政府,仅凭这一点,你就是一个合格的干部。” “而且事后,你的确兑现了你的诺言,拉来三品集团并购了精诚化工,让几百人有了饭吃。厉市长,你是一个好人,不错的好人。” 拉来连连摆手,“黄会长谬赞,我做的还不够,还需要继续努力。” “你这是谦虚。”黄州提议,和厉元朗单独喝了一杯酒。 放下酒杯,厉元朗便说:“看来,黄会长虽然身在国外,对于国内事情,您还是挺关心的。” 黄州摸了摸下巴,感慨说:“不瞒厉市长,我人在国外,心系国家。对国内发生的各类新闻我都十分关注。我是土生土长的内地人,当年也为国家发展贡献过自己的青春和热血。” “只不过赶上改革春风,我辞掉工作,是第一批投入到商海中的人。挣了点钱,就把生意做到国外,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人啊,越上岁数,思乡之情越是强烈。我正打算在老家修建一处房子,等到我年龄再大一些,我会叶落归根,在那里安度余生。” 厉元朗顺着黄州的话题问下去,“请问黄会长,您的老家是哪里?” “东河省旧城村。” 厉元朗一怔,这不是金老爷子的老家吗? 想当初,自己还在此地待了一段时间。 黄州见厉元朗有了特殊反应,就问:“厉市长,你知道旧城村?” “我知道也了解,我曾经在乌玛县担任过县委书记。” “哦。”黄州点着头,“这么一说,你还当过我的父母官呢,我们真是有缘分啊。” 黄州说到此处,正准备要跟厉元朗喝第二杯酒。 他的一名手下急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黄州闻听顿时一愣,惊问:“消息属实吗?” 第1163章 误打误撞(上) “千真万确。”手下人回应的同时,瞄了廖晶晶一眼。 这个细微动作,没有逃过廖晶晶的眼睛。 她机警的问道:“黄伯伯,是不是杰米有消息了?您快点告诉我!” 黄州神情凝重的说:“刚刚确认,杰米在三鹰党手里,至于什么原因,暂时还不清楚。” 厉元朗和廖晶晶相互对视一眼,全都一脸不解。 黄州解释说:“这里和国内不同,成立政党的门槛低,造成党派林立,遍地都是。” “三鹰党是一个极端的白人组织,他们崇尚暴力,种族歧视严重。” “晶晶,自从你求我打听杰米下落后,我的人找了几年,跑遍大半个国家,前一阵终于有了眉目,直到今晚,才确认杰米就押在三鹰党总部。” “只是我很奇怪,杰米为什么被三鹰党抓住?” 关于黄州的疑问,廖晶晶也有。 可现在不是想这事的时候,怎样把杰米解救出来,才是她最为关心的。 黄州略作思考起身擦了擦嘴,把餐巾一放,说道:“你们慢用,我出去打个电话。” 出了这种事,谁还有心思吃饭。 看到廖晶晶心事重重的样子,厉元朗安慰道:“黄会长在这里多年,一定会有门路,你不要担心。” 廖晶晶幽叹着,“能不担心吗!他失踪这么久,突然有了消息,还落在一群歹徒手里,不知道黄伯伯能不能把他救出来。” “事已至此,担心没有用,我们还是等黄会长的消息,看他怎么说。” 厉元朗真不知如何劝说,即便说了,廖晶晶也听不进去。 “有烟吗?”半晌,廖晶晶提出来要抽烟。 厉元朗掏兜拿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并且给廖晶晶点燃。 看着她喷云吐雾的熟练动作,猜得出来绝对是个老烟民了。 “自从杰米失踪之后,我心情不好就学会了抽烟。回国后本打算戒掉,可是公司事情多,经常熬夜,要靠这玩意提神,一来二去,非但没戒掉,反而烟量越来越大。” 厉元朗深有同感,“我和你差不多,之前不会抽烟。后来做了秘书,加班加点写稿子,这东西我是离不开了。” 说着,他也叼上一支,过起了烟瘾。 在二人烟抽到一大半的时候,黄州才返回。 观察他的表情,似乎不顺利。 “晶晶,这事有点麻烦。”黄州沉声说:“我找了中间人去和三鹰党谈,他们说杰米侵吞了他们一批货。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出来,这批货是什么了。” 厉元朗立刻猜到,准是和毒品密切相关。 黄州继续说:“现在的情况是,杰米拿不出那批货,三鹰党就不放人。” 廖晶晶一听,花容失色的问:“那、那该怎么办?” 黄州摆了摆手,“我已经让人联系,一会儿我派人跟他们谈判。晶晶,我和你爸爸不仅是生意伙伴,更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杰米的事情,我管定了。” 黄州说的轻松,可从他的眼神里,厉元朗感受到了严峻。 不大一会儿,从外面进来两人,一个矮粗胖,一个细高挑。 细高挑躬着腰趴在黄州耳边低语几句,黄州微微点头:“就按你们的计划行事,记住,要做好防卫措施。” “是。” “请等一下。”两人正要离开,却被廖晶晶突然喊住。 随即她对黄州央求道:“黄伯伯,我想和他们一起去。” 黄州脑袋摇成拨浪鼓,坚决不同意。 “晶晶,老憨和虾皮去办正事,你在我这里等消息也可,回去也行。这里不比国内,身上都有枪的。” 厉元朗同样劝解说:“听黄会长的话,你去了非但帮不上忙,还要派人专门保护你,成为累赘。我看,我们回酒店等着就是了。” “不!”万万想不到,一向明事理的廖晶晶却非常执拗倔强,谁劝都不听,非要跟着老憨虾皮一起去谈判。 这下,可把黄州为难透了。 没办法,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厉元朗。 厉元朗便说:“廖副总,你就听黄会长的一句劝,你去了真的没用,还不安全。我们……” 不等厉元朗说完,廖晶晶突然冲他直白道:“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一起去,有你负责保护我。别忘了,来之前,你可是答应做我的护花使者了。” 廖晶晶这番话,反倒把厉元朗拉扯进来。 这次出国有严格规定,他们参加宴会没问题,可真要和当地政党帮派打交道,不出事还好,一旦有事情,影响面极大。 就在厉元朗思考如何拒绝之际,老憨接了一个电话,急匆匆对黄州说:“会长,见面时间就要到了,若是迟到,将会很不利。” 黄州来不及想别的,命令道:“立刻出发。” 廖晶晶站起身,她今晚穿的是一身休闲装,倒也合适。 眼看着廖晶晶去意已决,黄州不再阻拦。他把厉元朗叫到一边,掏出一样东西放到他手里,“厉市长,你一定要保护好晶晶,不要让她伤到一根毫毛。” 到了这种情况,厉元朗想要不参与都不行了。 再一看手里物件,竟是一把油黑锃亮的手枪。 这玩意厉元朗不算陌生,曾经在射击场玩过。 于是,勉为其难的答应,“我尽力。” 坐在车里,厉元朗知道矮粗胖叫老憨,细高挑是虾皮。 老憨外貌憨厚,身体敦实。 虾皮个子高,略微有点驼背,像个虾米,虾皮这个外号还真符合。 厉元朗就问老憨和虾皮,去谈判怎么还要带上家伙。 因为他已经看到,老憨和虾皮腰里鼓鼓的,便知道黄州所谓的“防卫措施”是什么了。 虾皮说道:“三鹰党素来看不起我们,竟找我们的麻烦。今晚谈判,很大可能不会愉快。” “和他们不用讲道理,用这个就行。”老憨大咧咧的拍了拍腰间。 他们三辆车,黑色轿车在前,两辆白色面包车紧随其后,浩浩荡荡开向城郊一处宽阔的院子。 在院子大门口,有两个人等候,一个华人,一个白人。 老憨虾皮下车,和他们沟通一会儿。 随后,虾皮返回,对厉元朗和廖晶晶说道:“我们现在进去谈判,厉先生,请你照顾好廖小姐。” 这正是厉元朗的想法。 估计进去后将有一番唇枪舌战,甚至动手。 廖晶晶躲在车里,好歹有意外,可以随时逃离。 殊不知,廖晶晶根本不听,厉元朗一个不注意,推开车门直接下车。 厉元朗见状,急忙跟了出去,一把拽住廖晶晶的胳膊,劝说道:“你不能进去,我们在车里等着就好了。” 廖晶晶使劲一甩胳膊,气鼓鼓说:“我都快十年没见杰米了,我要看一看他。我是女人都不怕,你是男人,不要怂。” 都不等众人,大步走进院子里。 虾皮老憨等人无奈的摊了摊手,厉元朗只得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在走路的过程中,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裤兜。 于是乎,老憨虾皮率领二十来个人,还有先前的华人和白人,迈着有气势的步子,走进院内。 院子很大,左边有一个照明灯,把院子里一切照得十分清晰。 里面停着好几辆车,有轿车面包和皮卡,还有十几辆摩托机车。 院子里竖起一个旗杆,飘扬着一面旗帜。 厉元朗注意到了,旗帜正中是一个老鹰形状。 不过,老鹰有三个头,正中左右,估计三鹰党就是由此而来。 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黑色仓库。 一扇大门敞开着,门口聚集了五六个白人。 看到他们一行人大摇大摆走过来,那几个人迅速闪进仓库里。 随着一步步接近,仓库里面传出来的锃亮灯光,令厉元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第1164章 误打误撞(下) 很显然,外面五六个人是进去报信了。 到了仓库门口,虾皮安排两个人时刻不离厉元朗和廖晶晶左右,负责保护他们两个。 而且再三强调,厉元朗廖晶晶要在队伍后面,一旦发现不对头,让他们立即往车子方向跑。 那边他已经预留司机,随时可以撤退。 安排完这一切,由老憨和虾皮领头,华人白人等一大帮人,这才浩浩荡荡走进仓库里。 一进来,就看见门口有四五个人。 清一色白种男子,各个长得五大三粗。 矮的也有一米七几,个高的都能达到一米九了。 统一的黑色皮衣皮裤,头上包着黑头巾。 正中印着红底黑色的三头鹰的标志。 厉元朗真是开了眼界,国外政党怎么跟着闹着玩似的。 就这副打扮,怎么也跟一个党派不沾边啊,更像是社会人。 并且他还注意到,每个人腰间都别着手枪,有的甚至一边一支。 队伍走了一段路,前方有张很长很大的桌子,三四个男人正围在一起喝啤酒。 而他们身边周围,同样聚拢一大帮人,目测绝不少于三十个。 在人数上,对方就占优势。 那名华人男子和白人耳语几句,白人冲着桌子前正中间,端坐一个肥头大耳、脑袋光溜溜的男子说了一大堆外语。 那人络腮胡须,一副凶神恶煞模样,举着啤酒瓶咕咚咚往肚子里灌进几大口,打了一个酒嗝,呜哩哇啦的回应起来。 厉元朗上大学学的是中文系,外语实在不怎么样。 况且他从没和外国人交流过,耳朵里只能简单听出来几个单词,还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 反倒身边的廖晶晶听得入神,厉元朗趁机低声问她,廖晶晶化身为翻译,听一句译一句。 大致意思,那名华人和白人作为中间人,是来说和他们之间的矛盾。 居中的大块头名叫哈利,是这里的头儿。 老憨和虾皮等人就座在桌子另一侧,和哈利他们面对面。 虾皮首先抱了抱拳,以先礼后兵的方式,提出要见杰米。 哈利摊开双手,对身边人吩咐几句。 不大一会儿,两名男子押着一个身材单薄的瘦高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厉元朗定睛一瞧,男子三十多岁,遍体鳞伤,头发蓬乱,眼神迷离,站都站不稳。 身边的廖晶晶瞪大双眼,捂住嘴,以免发出尖叫声。 眼圈瞬间通红,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从她的反应足以看出,这名华人男子应该就是杰米了。 廖晶晶情绪有些激动,就想冲过去,却被一只如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拽住她的胳膊,不能动弹。 一看,正是眉头紧蹙的厉元朗。 “不要过去,听他们怎么说。”厉元朗小声叮嘱道。 “我……” 廖晶晶紧咬嘴唇,终于服从厉元朗的要求,没有做出失去理智的行为。 因为他们站在人群后面,杰米并未发现。 这会儿,虾皮和哈利商量,他们要赎走杰米。 哈利摸了摸咖啡色的胡子,高傲的问虾皮,“你们用什么赎,那批货吗?” 虾皮笑了笑,一使眼色,马上有人提着一个密码箱过来,当着哈利的面打开,是一摞摞美金。 这么大一个箱子,至少得有几十万之多。 紧接着,虾皮说道:“这里是一百万,足够你们丢失那批货的价格。” 他的目的很简单,一百万赎走杰米,彼此不欠。 当然了,虾皮说的也是外语,这些全靠廖晶晶翻译。 要不然,厉元朗就跟个傻子似的,什么都听不懂。 哈利缓缓站起身,走到密码箱跟前,从里面拿出一沓钞票,放在手里摆弄着,并说:“我们要的是货。那批货丢了七八年,当年价值一百万,这么多年过去,早就不是这个价格了,至少要翻五十倍。” 以他的口气,一百万不够,五千万才是可以坐下来谈判的资格。 老憨气愤的使劲一拍桌子,指着哈利的鼻子恶狠狠说:“你们的货都丢了十来年,肯定找不回来。” “再说,你们抓了杰米这么长时间,也没问出货在什么地方,留着他一点用没有。我们会长不想把事情闹大,白送你们一百万,你们应该见好就收。” “你反倒要五千万,简直是讹诈。这几年来,你们三鹰党和我们商会多有冲突,抢我们的物质和生意,早就超过五千万了。” “我们会长有肚量,不跟你们计较,这是我们的诚意。哈利,识相的,你拿走这些钱,我们带走杰米,今后彼此不相欠,各走各的路,不然的话……” 老憨冷笑着,啪嗒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拍在桌子上。 哈利身边的人见状,全都把枪掏出来。 哈利不以为然,撇着嘴冷冷盯视老憨,伸出一只大手,竖起大拇指却忽然冲下。 摆明了,他不想放人,还使劲践踏老憨的脸面。 噌地,老憨变戏法般手中又出现一支枪,瞬间转到哈利身后,一只手勒住哈利的脖子,另一只手上握着枪,死死顶住哈利的太阳穴。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等到哈利手下发现头被老憨控制住,再掏出枪来为时已晚。 想不到老憨身手竟然这么敏捷,快速。 哈利被老憨用枪顶脑袋,老憨命令他的人立刻释放杰米,否则他就要了哈利的性命。 厉元朗注意到,哈利的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 可不是嘛,老憨手指头稍微用力,他的脑袋就会开花。 哈利吓得六神无主,慌忙吩咐手下,按照老憨要求把杰米放了。 虾皮这边,马上有两人跑过去,一人一个搀扶住杰米。 在老憨的带动下,大家伙手持枪具,慢慢向仓库门口移动。 而哈利则被横在最后面,当成大家的天然挡箭牌。 哈利嘴里呜哩哇啦说着一大堆外语,由于廖晶晶没时间翻译,厉元朗没听明白。 而这会儿的廖晶晶,早就跑到杰米跟前,死死抓住他,生怕他飞走一般。 杰米惊魂未定,对于廖晶晶的出现,他还没反应过来。 厉元朗偷眼瞄着,杰米脸色苍白,不知是吓得,还是本来就白。 眉清目秀,即便三十多岁,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还是难以掩盖他帅气的模样。 怪不得把廖晶晶迷得不行,原来他是有让廖晶晶着迷的优势。 情势紧急,厉元朗来不及多想。 他同样把枪掏出来,冷静观察四周,并且随着大队人马小心谨慎的走向仓库门口。 一旦他们这些人离开仓库,外面就会有人接应。 之后就是坐进车里离开了。 守在仓库里的三鹰党成员,也都纷纷掏枪,指向他们。 要不说老外思想刻板,要是他们在仓库四周埋伏好人,等厉元朗他们一出来,里应外合,厉元朗他们肯定吃大亏。 但是老外却不这么想,他们讲求的实打实,面对面,不会绕弯子走捷径。 就在大家一点点移动到距离门口越来越近了,眼瞅着胜利在望之时。 “啪啪啪”几声枪响,不知从哪里冒出几粒子弹,把悬挂在仓库顶上的几盏灯打碎。 瞬间,通亮的仓库一下子变成漆黑一片。 然后就听到一阵啪啪枪响声。 厉元朗见到四周火舌乱闪,火星子四溅,惨叫声连连。 吓得他本能的低下头,在乱作一团的漆黑之夜,根本看不清哪里有人。 好在他距离仓库大门比较近,躬身猫腰一个箭步窜出来。 他刚站稳,身边也有几名华人相继跑出来。 趁着院子里照明灯的光线,厉元朗隐约看到虾皮和老憨边打枪边后退,已然退到门口附近了。 可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刺耳警笛声。 厉元朗心里一惊,不好,有警察! 第1165章 栽赃陷害 老憨和虾皮指挥人边打边退。 等到退出来之后,厉元朗却没看到廖晶晶。 只是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已经顾不上许多。 老憨和虾皮都来拽着厉元朗,“厉先生,我们快跑,被警察抓住可就麻烦了。” 厉元朗正要按照他们所说,跑往接应的汽车方向。 忽然听到仓库里传来一个女人嚎啕哭声:“杰米,你、你怎么啦!快来人,救救杰米!” 此时,仓库里的人也都听见警笛动静,纷纷四处逃窜。 厉元朗刚拔出来的腿,在这一刹那听到了廖晶晶的哭声,实在不忍心丢下她。 一咬牙一跺脚,寻着声音冲进仓库里,用手机微弱灯光找到了廖晶晶。 只见她半跪在地,手里抱着躺在地上杰米的头,大声呼叫杰米的名字,“你醒醒啊,你快醒醒!” 杰米有气无力的说着:“晶晶,不要管我,警察就要来了,你、你快跑……” 厉元朗跑过来,焦急问道:“杰米怎么啦?” “他、他中枪了……”廖晶晶哭成泪人。 杰米用滴着血的手缓缓伸向廖晶晶的脸,挣扎着用尽力气说:“晶晶,我对不起你,这就是个圈、圈套……” 说完这句话,伸出来的手瞬间耷拉下来,头一歪,闭上双眼。 “杰米!” 空旷的夜空里,传来廖晶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久久消散不尽…… 罗敏休息一晚,总算倒好时差,把自己调整过来。 去冲了一个热水澡,洗漱完毕正打算化妆,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是谁啊?这么早? 罗敏心里还在寻思,忍不住问了一声:“谁?” “罗省,我是外事办的钟祥。” 罗敏打开门,说道:“是老钟啊。” 钟祥是安江省外事办副主任,这次访问团成员之一。 只见他身后还站着一名男子,罗敏瞅着眼熟,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是谁。 “什么事?”罗敏问道。 她堵着门没让进,完全出自她是女人,不方便。 钟祥介绍,“罗省,这位是使馆的孙参赞,他有急事要向您汇报。” 将二人让进客厅坐下,罗敏穿着浴袍,于是便说:“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罗敏换上一套正装,从里间卧室走出来。 来不及寒暄,孙参赞直截了当说:“罗副省,昨晚在市郊一处仓库发生一起枪击案。是当地华侨社团与三鹰党的纠纷,导致双方互相射击,造成五死十二伤的严重后果。” 罗敏一听,马上打断质问:“孙参赞,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是这样,当地警局出动警察,在现场抓获了十几名参与者,其中就有……” 略作停顿,孙参赞才说:“有一位姓厉的同志,说是咱们访问团成员,还是一位市长。” “什么!”罗敏大惊失色,“你说的是厉元朗吗?” “就是他。”孙参赞十分肯定道:“警方联系了我们使馆,已经核对,厉市长当时就在现场,他参与到这次枪击案当中……” 怎么是这样? 罗敏不淡定了。 她是访问团的团长,出现任何差错,她是要承担主要责任的。 钟祥和孙参赞离开后,罗敏伫立在窗前凝视良久,转身抓起话机,却又把手缩了回去。 急忙用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不一会儿神色严峻的对着话筒说:“褚省,出事了……” 厉元朗被带到警局,单独关在一个房间里,四周没有窗户,身上所有物品全部没收。 期间,一个白人警官审问他,得知厉元朗听不懂外语,还找来一名翻译。 翻译是一名叫戴维的白人,国语说的相当标准。 如果闭上眼睛听,还以为是个地道的国人在说话。 戴维告诉厉元朗,警方怀疑他枪杀了哈利。 厉元朗辩解道:“我的枪始终在我身上,没有打出去一发子弹,你们可以检查。” 戴维把话翻译给白人警官之后,又对厉元朗说:“你的手枪射出去一发子弹,而死者哈利脑门上的致命枪伤,经查,子弹就是你手枪里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厉先生,在我们国家,撒谎是很严重的罪行。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这样,对你有好处。” 厉元朗非常淡定的摊了摊手,“戴维,我和哈利无冤无仇,我没有杀他的理由和动机。” 戴维略作思索,和白人警官交谈几句。 白人警官竟然转身出去,只剩下他和厉元朗两个人了。 戴维给厉元朗倒了一杯水,端到他面前,诚恳说:“厉先生,警方已经查明你的身份,你是一名市长,政府官员。同时,你还是兴发会的成员。” “等等!”厉元朗一摆手,打断戴维的话,“兴发会?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戴维解释说:“兴发会是华人的一个组织,黄州你应该认识吧?他就是兴发会在本市的会长。兴发会一直和三鹰党有仇恨,你作为组织内的成员,趁乱开枪打死哈利,这就是你的动机。” 厉元朗呵呵冷笑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戴维,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 戴维点头,“你是指警方冤枉你了。不过厉先生,我还是劝你认罪为好。你不是我们国家的人,通过外交渠道,你可以离开这里,不用服刑。” “若是你坚决不认罪,你的处境会非常糟糕。” 厉元朗坚定的摇头,“我没做过的事情,我不会承认,这就是我要告诉你们的话。” “唉!”戴维失望的叹口气,“厉先生,既然这样,我帮不到你了。” 然后站起身来,就要推门往外走。 此时的厉元朗突然冒出一句:“戴维先生,你认识云冬青吗?” 这句话,令戴维浑身一颤,背对着厉元朗闷声说:“不认识。” 咣当一声,戴维几乎摔门而去。 厉元朗微微眯起双眼,陷入沉思…… 这之后,再也没人进来审问他。 厉元朗渴极了,面对那杯水,却坚持没有动一口。 困了,索性趴在桌子上打起盹来,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耳畔传来一个声音:“厉先生,请醒一醒。” 厉元朗睁开惺忪睡眼,朦胧中看到,竟是戴维。 他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仔细辨别,眼前不只有戴维,还有一个穿西装打领带,戴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华人。 四十来岁的样子,和自己年龄相仿。 戴维介绍说:“厉先生,这位是黄会长请的律师,有什么话你可以和他说。” 随后,戴维离开,换进来一名警察负责值守。 律师主动伸出右手,自我介绍道:“厉先生,你好,我姓朱。” “朱律师。”厉元朗握完手,警觉的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白人警察。 朱律师明白厉元朗的想法,告诉他,“放心,他不懂我们的语言,你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和我说。” “我要见一见访问团的罗敏女士。” “这个……”朱律师面露难色,规劝说:“厉先生,你现在涉嫌枪杀该国的公民。现在你的处境很不妙,罗女士作为访问团的团长,还是你们省的领导,她不宜出面。” “朱律师,我没杀过哈利,警方可以调取当时的监控设备,就能知道真相了。”厉元朗提出建议。 朱律师摆手说:“仓库是三鹰党的总部,他们经常做着上不了台面的买卖,根本不会安装监控设备。” “从现场被抓人员的口供,以及你手枪射出子弹的痕迹,还有你的指纹,所有这些全部指向你。” “厉先生,你恐怕脱不掉干系。” 第1166章 最大的软肋 厉元朗顿悟,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把杀人这盆脏水泼到他的头上。 “黄会长呢?虾皮和老憨还有廖晶晶,他们都能证明,我没有开枪。” 朱律师叹气说:“我就是黄会长请来为你辩护的,虾皮老憨是警方通缉的嫌犯,已经躲藏起来,不能公开露面。你说的廖晶晶女士,她也有麻烦,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一见她。” “她有什么麻烦?”厉元朗一头雾水。 “她死去的男友杰米是个毒贩,参与多宗毒品交易,警方正在审问她,怀疑她也和毒贩有关系,这次来,是和毒贩接头。” 厉元朗直摇头,他真是见识了这里警察的作为,破案能力有没有不知道,诬陷人倒是一绝。 朱律师让厉元朗把昨晚的事情,原原本本讲述给他。 他边听边记下,临走时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杯,告诉说:“这地方的水和食物你尽管放心大胆的食用。” 并且仰脖示意,“房间有摄像头,没人敢对你怎样。” 即便朱律师打了保票,厉元朗还是不敢大意。 试着喝了一点水,也就润了润嘴唇。 过去好一阵子,没有任何异样反应。 这才喝下一小口,如此周而复始,果然没有问题。 于是,他放心了,吃饭喝水两不耽误。 只是房间没有窗户,他也没手表,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 朱律师第二次来见厉元朗的时候,带来几条坏消息。 一个是,他参与帮派枪战的事情,被当地媒体竞相报道,占据各大媒体的头条。 朱律师还拿出当地一份报纸给厉元朗看。 虽然上面外文他看不懂,可自己的照片登载上去,厉元朗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个,访问团按照行程,已经离开本地,前往下一座城市。 等于说,访问团已然放弃他。 还有一个,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厉元朗开枪射杀哈利的可能性很大。 至于廖晶晶,也和他一样,依旧遭受警方轮番审讯。 朱律师扶了扶眼镜,无奈的摇头说:“厉先生,目前看来,你要想洗脱罪名的难度很大。不过呢……” “不过什么?” “有个事情……”略作踌躇,朱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张纸,介绍说:“你如果在这份文件上签字,或许就有转机。” 文件? 厉元朗拿过来,好在全是国文,还是简化字体,让他一目了然。 可刚看了前几行,厉元朗的脸色瞬间阴沉起来。 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朱律师,你是什么意思!让我出卖我的国家,办不到!” 朱律师对此并未感觉到意外,微微笑了笑,“厉先生,请你冷静,不要把话说得绝对。” “你现在处境艰难,要是在上面签了字,你所有麻烦全部消除,就是媒体上对你不利的文章也一并改为你是见义勇为,帮警方除掉一个危险的犯罪分子。” “警方不但不抓你,还会表彰你。到时候,你大可以跟随访问团,继续你的行程。” “另外,你的事情对国内新闻媒体暂时封闭的,就等你自己选择。你选了我们,你就是一个英雄,今后你的仕途将会平步青云,会有更好的发展。” “不然的话你即使能平安回国,你余下的日子恐怕……” 厉元朗冰着脸,冷声问:“你在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是商量。”朱律师平静说:“我知道你是陆临松的女婿,可这件事就是你的一大污点,没人能够洗白抹掉,陆临松也不行。” “厉先生,我完全是为你好。这份文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有第三个人看到。” “你好好想一想,到底做什么样的选择。” 说罢,朱律师转身离去。 望着桌上的几页纸,厉元朗收起之前冲动的表情,认真思索起来。 当朱律师第三次看他的时候,冷声逼问道:“你想好没有,签不签字?” 厉元朗倔强的把脸一扭,看都不看他一眼。 朱律师对此并不在意,对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两名警察,二话不说架起厉元朗就走。 “你们要干什么!”厉元朗极力挣扎,只可惜,和那两个身材强壮的警察相比,他的反抗根本没用。 “带你去一个地方。”朱律师诡异的笑着。 之后,厉元朗被带出警局,硬塞进门口停放的一辆轿车里。 朱律师亲自开车,厉元朗被一左一右两名警察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姓朱的,你到底要干什么!” “厉先生,稍安勿躁,等下你就知道了。”朱律师说着,发动车子蹿了出去。 轿车一路风驰电掣,穿过好几条街区,最终停在一个露天公园旁边。 朱律师指了指远处说:“看到那个小孩了吗?” 厉元朗眨着双眼,使劲瞅去。 果然,不远处一个绿地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在草地上奔跑,追赶一个蓝色气球。 而在小男孩身边,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华人女子,陪小男孩嬉笑玩乐。 只是相隔尚远,厉元朗看不清楚男孩和女人的清晰模样。 “用这个试试。”朱律师递给厉元朗一个望远镜。 他连忙举起来,调整好镜头,仔细认真观察。 啊! 厉元朗顿时大吃一惊,这不是…… 是儿子谷雨吗! 一定是他,和小时候的模样略有变化,可厉元朗还是一眼能够认出来,这就是失踪三年的儿子谷雨。 厉元朗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日思夜想,万万想不到,谷雨竟然活蹦乱跳出现在他的眼前。 谷雨竟在这个国家,这座城市里。 厉元朗浑身激动,举着望远镜的双手忍不住抖动起来。 “谷雨!”他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车门下去。 他想要抱一抱儿子,在他脸上亲个够。 三年了,一千多天不见,厉元朗真不知道,此刻用什么形容。 结果,两名警察将他死死按在座位上,一动不能动。 而朱律师见好就收,开车果断离开。 厉元朗赶紧回过头去,眼睛一直望着渐渐消失的小谷雨。 “谷雨,儿子……” 他的视线已经模糊,鼻子酸起来。 与此同时,玩得开心的小谷雨,被那名女人叫过来,一把抱起,对他说:“走,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 “好。”谷雨使劲拍着巴掌。 女人抱着他,直接走向公园停车场停放的一辆白色越野车旁边。 拉开后座车门,把谷雨交给一个戴黑色墨镜的女子手上。 “乖儿子,你玩的高兴吗?”女子抱着谷雨轻问。 “高兴。” 女子满意点头,用商量的口吻又问:“我们回家看一看小妹妹,你想不想她啊?” “想。”谷雨钻进女子怀里,十分乖巧。 女子便命令司机:“开车,我们走。” 当厉元朗返回之后,朱律师稳稳坐在厉元朗面前,说道:“刚才你已经看见你的儿子了,小家伙多好,乖巧懂事。” 然后把桌上那几张纸归拢到一块儿,徐徐推在厉元朗眼前,拿起一支笔,商量说:“签上你的名字,你的儿子我们一定照顾非常好,给他最好的生活,最好的未来。” 厉元朗使劲擦了擦眼角,低着头默不作声,也不接朱律师的笔。 “厉先生,你不为你自己想,也要为你儿子想一想。签字吧,对你,对你儿子都好。” 朱律师拿着笔,在厉元朗面前摇晃着。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度过,好久,厉元朗终于抬起头,艰难问道:“我签了字,你们就能保证谷雨平安无事?” “我们说到做到。” “好,我签。”内心激烈的挣扎着,缠斗着,厉元朗用颤巍巍的右手,在文件最下面一栏,重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第1167章 将计就计(上) 朱律师没有想到,一个谷雨就能把厉元朗拿捏死死。 拿到厉元朗签字的文件,他轻松极了。 果不其然,在朱律师离开没多久,房间里走进来一个人。 和厉元朗握了握手,那人自我介绍,“我姓孙,使馆参赞。” “孙参赞,你好。” 握完手,孙参赞面无表情的告诉厉元朗,他们已经获准接厉元朗出去。 当厉元朗和孙参赞离开警局之时,他回首望着这栋建筑物,感触良多。 坐在车里,孙参赞一言不发,表情依旧不喜不怒。 车子开进使馆院子,厉元朗望着院子正中那面飘扬的旗帜,还有大门上端悬挂的国徽,厉元朗百感交集,就好像回到祖国怀抱一样。 他双眼再次模糊起来,眼圈通红,鼻子发酸。 几天来的屈辱和煎熬,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释放和排解。 孙参赞走过来,拍着厉元朗的肩头,叹声说:“厉市长,请随我来。” 厉元朗认为,孙参赞肯定会带他先去休息。 刮一刮胡子,洗个热水澡,这身衣服都黏了,从里到外要换一套干净的。 果然,孙参赞把他带上二楼一个房间门口,指了指门说:“你进去吧,我不陪你了。” 厉元朗拧动门把手,轻轻一推走了进去。 刚一进来,赫然发现,窗户前背对着他站立一个男人。 男人瓮声瓮气的问:“签字了?” 厉元朗垂头丧气的回应:“签了。” 男人沉默良久,微微扬起头来,感叹的发声:“签了就好办了……” 第三日上午,厉元朗在两名男子陪同下,乘机直飞京城。 前后不到一个星期,厉元朗第一次出国之行就此结束,甚至都没有和访问团同来同回。 十几个小时的旅程之后,厉元朗踏上京城土地那一刻,如释重负长出一口气。 当天晚上,远在楚中市的白晴,终于得到陆临松的召唤,同意见她了。 连日来,白晴没有收到厉元朗的电话,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她预感到不妙,就去找老爸问清楚。 奇怪的是,陆临松避而不见,都让秘书给挡了回来。 气得白晴对秘书大发雷霆,“我想要见一见我爸爸都不行吗?” 秘书很无奈,“不是我不同意,首长有话,这些日子他有重要事情,不能分心,所有人一律不见。” 白晴急得焦头烂额,联系栾方仁,始终无人接听。 好不容易找到栾方仁的工作手机,却是秘书李晓光的声音。 “白女士,请原谅,栾书记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白晴质问,“我已经打了好多次,栾叔叔就是不接,请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方便。” “这……”李晓光一时语塞,为难道:“我也不清楚。你放心,我一定转达给栾书记。” “好吧,我等他消息。” 放下手机的李晓光,缓缓走进栾方仁办公室,说道:“栾书记,白晴女士来电话找您。” 正在低头批阅文件的栾方仁,停下手中的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沉吟道:“还是老样子,暂时不予回复。” “我明白。”李晓光在给栾方仁水杯续满水之后,悄然离开。 就这样,白晴在寝食难安中,总算得以踏入爸爸的书房里。 陆临松在躺椅上微闭双眼,看似休息,实则假寐。 白晴走到陆临松身边缓缓坐下,陆临松闭眼说:“你想要打听元朗的消息,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确出事了,而且还不小。” “爸爸,他、他出了什么事?”白晴心头一沉,面显惊讶和紧张。 这时候,陆临松慢慢坐起来,白晴正要搀他,被他抬手拦住,“我不说,等元朗来了,他当面和我们说。” “元朗?”白晴瞪大双眼,“他已经回国了?” “嗯,应该快到了。”陆临松吩咐说:“你亲自去厨房做几样他爱吃的菜,不要惊动任何人。这些天,也真是难为他了。” 白晴一头雾水,但是她已感受到,厉元朗此番回来,意义大有不同。 她的厨艺很菜,在厨房里忙得乌烟瘴气,做出来的菜却是黑的绿的都有。 得到消息的厨师们急忙赶来帮忙,却被白晴阻止了。 “忽然看到几个做菜的视频,就动了做菜的念头,谢谢你们好意,我自己来就行。” 按照厉元朗的口味,白晴弄好四菜一汤,端回房间里,静等着丈夫回来。 没多久,房门打开,一个熟悉身影走进,尽管脸用连衣帽遮住,白晴还是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来人。 “老公!” 厉元朗紧紧抱着她,嗅闻白晴头发好闻的味道,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说……” 白晴刚一提,厉元朗用手止住,“爸爸让我先吃饭,吃过饭我们一起去他的房间。” 白晴擦了擦眼角,“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晚饭,就是卖相不好看,味道应该可以,你尝一尝。” 给厉元朗拉开椅子,让他坐下,还把筷子递到手里。 厉元朗望着白晴,心潮起伏不平,几天来过山车似的经历,让他感觉到,哪好不如家好。 虽然四个菜有的炒轻了,有的做糊了,可在厉元朗看来,胜过山珍海味。 他真是饿了,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一口气吃下两大碗米饭。 白晴拿过纸巾,厉元朗擦了擦嘴,这才去隔壁看了看儿子清清。 不知怎地,小家伙熟睡模样,厉元朗不由得想起谷雨。那一幕,镌刻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尽。 “走吧,去爸爸那里。”被白晴拉着,夫妻两个敲开陆临松书房的门。 陆临松放下线装书,摘掉老花镜,看了看说:“元朗,小晴,你们过来坐。” 夫妻二人坐定,陆临松问道:“元朗,你把出国这一路上的事情,原原本本和我们说一遍,不要遗漏一个细节。” “好的,爸爸。”厉元朗深呼一口气,将在飞机上遇到廖晶晶,以及和她参加黄州晚宴,继而参与兴发会和三鹰党的枪战之事,还有后来在警局遇到朱律师。 朱律师威逼他在背叛文件上签字,带他去看儿子谷雨,所有过程,甚至翻译戴维,他没有遗忘掉任何一个环节。 厉元朗侃侃而谈,说了近一个小时。 等他说完最后一个字,接过白晴递给他的水杯,喝下几大口,才算解渴。 陆临松冷笑道:“可够热闹的,元朗,你好不容易出一趟国,你的经历都够拍一部大片了。” “我想问你,你是怎么发现这是个圈套,还要硬往里面钻的?” 厉元朗想了想,首先提到第一个疑问。 “这次出国,本来没有安排德平市,是褚省临时加入,据说,在此之前,安同江副书记和褚省有个秘密会谈,然后,褚省就做了决定。” “我感觉到事出蹊跷,临走之前,给栾书记打电话询问,可是都被他的秘书李晓光给挡了回来。仅从这一点,我就感觉出来不对头。” “其次,廖晶晶主动接近我。我自信我没那么大的吸引力,也过了让女人着迷的年纪,她接近我目的不纯。” 提到“吸引力”三个字,白晴忍不住瞅了厉元朗一眼。 “继续说下去。”陆临松鼓励道。 “第三个,在我参加黄州晚宴时候,他提出来,他的老家在旧城村,而金老爷子也是那的人,引起我的警觉。” “第四,杰米失踪近十年,不会巧合到我第一次和黄州见面,杰米就有下落了。爸爸,这是现实生活,不是影视剧和小说,总有那么多的无巧不成书。” “第五,我被抓到警局之后,戴维露面,我就知道了。他是外谍,是发展云冬青的罪魁祸首。而且我分析判断,他们连蒙带骗,其目的就是让我签下那份背叛文件!” 第1168章 将计就计(下) “我算是明白了,所有这些,最终结果无非就是那份文件。至于谷雨出现,这是他们亮出的最后底牌。人家都让我看底牌了,我没有理由不跟。他们要玩,我就陪他们玩到底。” “好一个奉陪到底。”陆临松使劲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神情亢奋道:“元朗,你是好样的,我没有看错你。” “元朗,相信你也知道,境外势力对我们的渗透无孔不入,从民间到官方,他们已经渗透到了各个阶层。” “这一点,已经引起我们足够注意和警惕。这一次,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是我们信任你,相信你能够独自处理好这件事。” “要是提前通知你,担心你表演的不够好,容易暴露。这一点,是经过我同意,你不要怪罪别人。” “好在你是按照我们想法,终于圆满完成任务。在这里,我作为一名老干部老同志,我要谢谢你。” 陆临松竟然主动伸出右手,厉元朗连忙双手握住。 这一握,不仅感受到了陆临松的温度,也感受到了温暖。 厉元朗心头上所有屈辱、酸辛,在和岳父的握手当中,全部得到了释放。 白晴却忧心的提到,“爸爸,元朗签署的那份文件,会不会对他有影响?” 陆临松晃了晃头,“我都知道了,你们还担心什么!这是任务必有的环节,元朗不签这个字,就显得太假了。” 白晴还有疑问,“爸爸,按说厉元朗官职并不大,他们处心积虑搞这么一出,难道是和您有关?” 厉元朗解释,“你猜对了。毕竟爸爸身份不同,我是沾了爸爸的光。” 陆临松连连摆手,“有这关系,也有他们看中你的发展前途。他们一定认为,手里有你儿子这颗棋子,不怕你背叛他们。” 提起谷雨,白晴关切问厉元朗,“你确定看到的是他吗?” 厉元朗苦笑,“我的儿子我认识,虽然分别三年,可他的模样变化不大,依然有小时候的样子。” 陆临松正色道:“元朗,你目前只是过了他们第一关,今后他们肯定还会考验你,你要做好这方面准备。” 厉元朗赞同点头。 “他们还没交给你任务,等到考验期测试合格,定然会让你做一些事情。元朗,你的任务是,掌握到他们这条线上,究竟渗透到了哪一层级,这个非常重要,也是我们需要的答案。” “我懂。”厉元朗说道:“我相信,只要我测试合格,就会有人联系我的。不过,安同江副书记,我觉得他肯定已经被渗透了。” 陆临松微微颔首,“元朗,不管是谁,我们需要铁证。另外……” 想了想,他又说:“关于你儿子,你不要担心。这次他们亮出底牌也好,至少我们掌握到了你儿子具体下落。” 厉元朗思索道:“爸爸,我不认为谷雨就在那座城市,也许他们故意给我造成错觉。” 陆临松诡秘的笑了笑,“元朗,你要记住一句话,你中有我,我中同样也有你。” “爸爸,我记住了。” 听到岳父这种口气,厉元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行了,我该说的都说了,元朗你也知道怎样去做。时间不早,你回京城吧,继续接受组织对你的调查。” “调查!”白晴惊讶,“元朗不是为组织工作,为什么还要调查他?” 陆临松直截了当说:“做戏要做全套,不要让人看出破绽。而且,元朗是秘密回来,还要秘密返回,不能在家里多待一刻。” “小晴,你不要去送元朗,免得被人发现。” 此时,外面已经下起小雨,白晴不禁担心,这鬼天气,又是大晚上的,厉元朗怎么回去? “老婆,你不用担心我,军区有飞机送我。爸爸,我走了。” 说罢,厉元朗把连衣帽盖在脸上,大步流星走出书房,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雨中。 白晴站在门口,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就是不见了,依旧依依不舍。 “小晴,你过来坐,我有话要和你说。” 白晴只好返回,坐下问:“什么事?” “我们调查过了,国外那个朱律师的底细,他的名字叫朱光荣,你有印象吧。” 白晴稍作回忆,眼睛一立,“他、他是光辉的哥哥。” “是他。”陆临松叹声说:“元朗不在这里,我才提到他。朱光荣是境外势力一个很关键人物,主要负责就是渗透我们官员。” “刚才你问他们为什么选择元朗,我没有把后半句实底说出来。朱光荣准是掺杂私人因素,选中元朗的。” “我已经退下,影响力不如以前。他们拿下我的女婿,我完全可以让你们离婚,所以,发展我陆临松女婿这一条,站不住脚。” “真正把元朗列为主要渗透对象,是朱光荣公报私仇。对于他弟弟朱光辉的死,朱光荣怀恨在心,他不能把我们父女怎样,就把这笔账算在元朗头上。” “小晴,我要叮嘱你,今后,无论元朗有什么事,哪怕传出女人方面的绯闻,你一定要相信他。” “因为你一旦控制不住情绪,会打乱我们的部署,中了敌人的圈套。你懂我的意思吗?” 白晴沉吟片刻,点头说:“我明白了。” “好,你去休息吧。这一阵子不要联系元朗了,我们拭目以待就好。” 看着女儿离去,陆临松抓起旁边话机,低沉说道:“给我接一下劲峰同志……” 几日后,罗敏率领的访问团返回省城海新市。 一到省府,罗敏立刻联系褚中奇,“褚省,我要见你,有事汇报。” 当天傍晚,褚中奇来到栾方仁办公室。 二人坐下,褚中奇首先说道:“栾书记,罗敏向我详细汇报了厉元朗的事情。他现在京城接受调查,德平市正处在发展的关键阶段,还有几天,他们要召开全市会议。这种时候,关于厉元朗的安排,我们省里要有个态度。” 栾方仁便问:“中奇同志,你是什么想法?” 褚中奇微微笑了笑,“栾书记,我来找你讨教,你怎么还问起我了。” “说说无妨,既然是讨论,就应该畅所欲言。” “好吧。”褚中奇想了想,便说:“厉元朗是代市长,在代理期间出现这种事情,而且上面对他进行调查,其实已经说明态度了。” “所以我认为,对厉元朗进行处理是必要的,也是切实可行的。” “你的意思是……”栾方仁试探的问。 “停止他的工作,同时选出一名新的继任者。至于如何安排他,我们还要看上面调查的结果,再做决定。” 栾方仁摸着下巴,思索道:“中奇同志,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了?厉元朗同志还没定论,等一等为好。” “栾书记,厉元朗是你的爱将,你爱屋及乌,我能理解。只不过,他这次的事情实在有点大,我们最好提前做出决断。” 爱屋及乌这句话,实际上就是指向栾方仁曾经是陆临松办公室主任的事情。 间接提起,栾方仁是看在陆临松的面子上,不肯处理厉元朗,说他有私心。 栾方仁瞄了褚中奇一眼,淡淡说道:“这件事容我考虑再说。” 这话等于用软钉子把褚中奇怼了回去。 我是书记,是一把手,我有决定权。 褚中奇讪讪笑了笑,起身说:“好吧,我等你做最后的定夺。” 第二天,栾方仁还没做出决定呢,安同江不请自来。 坐下后,安同江直截了当提出厉元朗的事情。 “同江同志,你是什么意见?” 栾方仁以为,安同江准是和褚中奇一个鼻子眼出气。 想不到,安同江却是另一番说辞。 第1169章 各自有心机 “厉元朗同志,很大可能是被冤枉的。我了解过整个过程,这里面有太多的疑点。”安同江认真说道。 “请你详细说一说?”栾方仁眼前一亮,饶有兴致的问起。 安同江便将他所掌握的疑点,逐一分析出来。 “厉元朗同志是市长,不是特种兵,也没有在公安部门工作的履历。使用枪支不是简单的操作,我相信他没有这个能力。” “况且,让他去杀一个人,还要打在那人的脑门上,他不是狙击手,根本做不到。” “而且枪战还是发生在一个漆黑的环境中,除非他有夜视眼。” “这是其一。其二,据廖晶晶交代,她男友临死前曾说,这是个圈套。由此更能反映出,厉元朗是被人算计了。” 栾方仁满意感叹道:“安江同志,你的见解很独到,观点犀利,一语道破,很有说服力。” “昨晚,中奇同志来找我,谈到对厉元朗同志的看法,可以说,和你意见相左,截然不同。” “是吗?”安同江略显吃惊,“褚省是这样看法啊。” “不过……”他身体往栾方仁这边靠了靠,低声说:“栾书记,不管别人怎样看待,那里才是最重要的。”安同江的手,往上指了指。 栾方仁点头赞同。 安同江继续说道:“据我看,厉元朗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国外媒体都炸开锅了,各种新闻铺天盖地。而我们这里却风平浪静,甚至连一条评论都没有,你说,正不正常呢?” 栾方仁沉思着,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 的确如安同江所说,国内媒体集体保持沉默,从这一侧重点分析,肯定是收到安静指示。 思索片刻,栾方仁对安同江说道:“同江同志,中奇同志一时半会儿还转不过弯来,我委托你和他多谈一谈,以消解他的疑虑。” 这话在安同江脑海里翻滚,立刻想到自己之前和褚中奇密谈的事情。 只是他全装不知,很痛快答应下来。 隔日下午,有人看见安同江主动去了省府褚中奇的办公室。 至此,省里对于厉元朗一事集体缄默。 不久之后,在德平市全体会议上,出现戏剧性一幕。 陈玉书座位旁边,始终空着一个位置。 牌子上明明印着“厉元朗”的名字,却不见这位厉市长的真身。 会期持续一个星期,所有议程有序进行。 就在结束的当晚,徐光水坐在邝早辉家里,神情忧郁的端起酒杯,倾诉心里话。 “早辉,你别嫌我絮叨,以你分析,厉市长还能不能回来?他这一走,前前后后二十几天,依旧没有消息,我这……心里没底啊。” 看着徐光水愁眉苦脸的样子,邝早辉边给他倒酒边说:“老徐,你好歹从政二十年了,这点苗头都没看出来。” “这次全市会议,肖衡曾经问过陈书记,预不预留厉市长的座位。陈书记不仅要求留出来,就连牌子都要摆放。你说她这是作何用意?” 徐光水抿了一口酒,分析说:“这是做给省里看的,更有让厉市长出丑的嫌疑。会议是要在全市范围内播出,省新闻也有。她这么做,无非是想借助新闻媒体力量,逼省里表态。” “你只说出一半,没说出另一半。”邝早辉纠正,“厉市长的事情,从始至终,就是到了你我这一层面,也只知道个大概。” “舆情报告里,你再去上网看一看,都没有这方面一丁点的新闻,说明什么?说明这是在封锁消息。” “还有,省里到现在都没有处理厉市长的相关表态。老徐,所有这些你还没看出来门道吗!” “你的意思是……上面有意做淡化处理,厉市长复出有望?” 邝早辉苦笑摇头,“你的话有毛病,什么叫复出,厉市长本来就没事,应该叫返回工作岗位,该干嘛就干嘛。至于出国那些乱遭事,就此翻篇。” 徐光水身体往后靠了靠,摸了摸头,下意识的掏出手机,看着网上热点新闻。 果然没有厉元朗的只言片语,倒是有一则视频引起他的注意。 “早辉,你快看看,这个人是谁!” 邝早辉抽着烟,嘴里不住叨咕,“看你一惊一乍的,难不成真有厉市长在国外的消息?” 拿过手机一看,惊呼问:“陆临松回老家了?” “我不是指的这个。”徐光水手指尖指着屏幕按了暂停键,“你看清楚,在陆临松身后挺远的地方,站的这个人,是不是厉市长?” “是他?”邝早辉用手指尖慢慢放大观瞧,眼珠子都快瞪到屏幕里面去了。 反复观看,再三确认,终于惊喜的点头说:“是他,还真的是他!你看,这是白晴,厉市长出现在画面里,说明他是陆临松女婿这件事实锤了。” 这是一名游客,在汉岳省晋百市的步行街,偶遇陆临松在此地参观,拍摄到的一条视频。 视频主要拍摄陆临松,却不成想,将躲得远远的厉元朗也摄入镜头中。 无意中发现的这条视频,令邝早辉和徐光水大为震惊之余,对厉元朗本人有了更新的认识。 以前只是揣测,现在印证,厉元朗是陆临松女婿,已经成为事实。 另一个,厉元朗既然陪同岳父出来,足以说明他的调查结束,应该没事了。 这对于二人来讲,绝对是个利好消息。 “早辉,我们应该干一杯。” 邝早辉端起酒杯,感慨说:“值得庆贺,值得庆贺啊。” 他们没有看错,此时厉元朗正在汉岳省的晋百市。 不过没住在市区,而是乡下陆临松老宅子里。 之前,陆临松再三要求,这次回乡一定要在老宅子住一个星期。 陆家在本村是个大户,陆临松十七岁那年去京城读大学,毕业后进入机关工作,由于繁忙很少回来。 陆临松是家中独苗,父母过世以后,他家老宅子几近荒芜,年久失修。 还是他上一次回乡,从自己存款里拿出钱,请村里亲戚找人翻修。 这一次,得知他要回来小住,当地政府又把这里重新收拾一番,被褥全都换成崭新的,也安装上空调等电器,方便陆临松全家休息。 白晴明事理,专门找晋百市陪同的主要领导,又拿出几万块钱,当做这次修缮费用。 这是陆临松的一贯原则,绝不贪占公家一分钱的便宜。 当晚,陆临松吃过晚饭,在他家堂屋里,把陆家亲属以及村干部叫到一起,一边喝着茶水,一边唠家常。 了解村里的发展建设,村民的生活情况。 厉元朗和白晴坐在远处,俨然把自己当成旁观者。 看着岳父和大家谈笑风生,厉元朗偷偷问白晴,“你不是说,要给我引荐一个神秘人物吗?” 白晴轻微摇头,低声说:“要是没发生国外这件事,原计划是有的。只是现在不方便,计划改了。” 听白晴这样说,厉元朗预感到这个人应该很有分量。 是啊,横生枝节的国外之行,真是让他面临前所未有的麻烦。 好在这次能够跟随岳父回乡,算是彻底解决了。 不过,对方对于自己的考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或者说,什么样的考核,这些够他烧脑的了。 正胡思乱想着,手机响了。 目前场合,厉元朗自然不方便接听。 冲老婆一使眼色,厉元朗低身走出堂屋,来到天井当院,望着陌生号码,踌躇中接听起来。 “喂,哪位?”厉元朗问道。 手机另一侧传来一个男人声音,“厉市长,我叫廖本翔,是廖晶晶的父亲。” 厉元朗马上想到,廖本翔不是华江集团的董事长么。 和他素不相识,他找自己有什么事? 第1170章 谜中谜 “廖董事长,你……有事?”厉元朗问道。 廖本翔客气的说:“厉市长,真有件事我要麻烦您。” “请说。” “唉!”廖本翔叹了一口长气,埋怨道:“晶晶回来了。这次去国外,什么事都没做,就剩下被警察盘问了。总算把事情搞清楚,她和毒贩没有关系,全是那个叫杰米的在搞事情。” “我以为她能平安归来就万事大吉,不成想,就在一个小时前,省城公安找上门来,愣是要调查晶晶和国外毒贩的关系,生生把她从家里带走了。” “晶晶在国外的经历,您始终在她身边,她有没有和毒贩勾结,您是最清楚的。” “厉市长,我听晶晶说,您是一位好官,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人。不瞒您说,我托了好多关系,可没人肯帮忙。” “所以我想请厉市长出面,给晶晶作证,她真没有参与到什么毒品交易,更没有与什么毒贩有来往。” “厉市长,贩毒是重罪,您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我就晶晶一个女儿,我不能没有她……” 厉元朗沉吟片刻,说:“廖董事长,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目前处境,恐怕有心无力。” 廖本翔却说:“厉市长,我知道您能逢凶化吉,只要您想,您一定会帮上这个忙。” 厉元朗沉默了,廖本翔这句话的含义,分明已经掌握到厉元朗的身份,只是没有明说。 他在衡量,也在揣测。 于是说道:“这样吧,等我处理完目前困难,我再和你联系。” 廖本翔长出一口气,“好吧,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挂断手机,厉元朗点燃一支烟,站在天井当院,来回踱着步。 “谁的电话?你在想什么?”白晴担心夜里凉,特意拿了一件外套给厉元朗披上。 厉元朗叹声说:“刚接到廖晶晶父亲的电话,廖晶晶被海新市警察带走,调查她和毒贩来往关系。他的意思是,让我出面把廖晶晶弄出来。” 白晴马上分析起来,“会不会这就是对你的考验?” “我也这么想。”厉元朗说:“廖晶晶主动接近我,又把我带入火坑。种种迹象,她到底是人是鬼,我还不确定。” “还有那个黄州,他也很可疑。如果朱律师是他请来的,那么黄州准有问题……” “老公。”白晴想了想说:“有个事情我想告诉你。” “什么事?” 白晴往堂屋方向望了望,“晚上睡觉前,我们再聊。” 陆临松和乡亲们聊得热乎,要不是秘书来提醒,大有聊一夜的趋势。 送走乡亲们,陆临松累了,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白晴和厉元朗所住的地方,原来就是陆临松的房间。 自然了,经过修缮,早就不是从前简陋的模样。 有单独的卫生间,墙上贴着高档壁纸,地上铺着松软地毯。 一应物件全是最新产品,除了房子外壳,其余地方,根本找不到一丝一毫曾经的痕迹。 白晴先去冲了一个热水澡,等她出来,厉元朗迫不及待的问:“你刚才要说什么事?” 白晴坐下,握着厉元朗的手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朱律师真名叫朱光荣,他是、是朱光辉的哥哥。” “朱光辉!”厉元朗眨着眼睛,没有想起是谁来。 “朱光辉曾是我的男朋友……”白晴表情踌躇,心情复杂。 厉元朗恍然大悟,惊问:“就是跳楼自杀的朱光辉?” “嗯。”白晴深深点着头,“老公,光辉自杀,我和爸爸没有给他压力,是他性格缺陷造成。” “可是朱光荣肯定不这么想。他和光辉不一样,从小就聪明,京城大学毕业后便去了国外发展。” “我和光辉相恋的时候,朱光荣过得就很好,不时还给光辉寄钱。不过,越是接受良好教育的人,思想越容易偏激。” “那会儿,我就从光辉口中得知,光荣对于生他养他的国家很不认同,完全西化。跟你说句实话,光辉性格出现问题,很大程度是受到他哥哥的影响。” “我猜,那时候朱光荣就已经被境外势力洗脑了,心甘情愿为他们卖命。” “你被境外势力注意,朱光荣公报私仇的因素很大。而且,我有个预感,朱光荣逼你就范,加入到他们行列,不一定是真正想把你收入他们麾下,我怕他还有别的阴谋。” “所以,你要万分小心,像这次明知是陷阱,非要往里面跳的冲动行为,今后不要去做。” 厉元朗摸着白晴的手,怅然道:“我明白你的心意。其实当时我想过,他们张开大网等着我,这次我不上当,肯定还有下一次。” “万一下一次比这次凶险,比这次不好预测,莫不如尽早遂了他们心愿。” “你放心,那是在国外,现在我已经回到国内,毕竟这里才是我的主场,我会认真对待。” 厉元朗陪同岳父回乡,前后待了三天。 陆临松心致盎然,整天在村里溜达,还下到田里,和村民们一起干农活。 累了,盘腿坐在田边树下,与大家聊天说话。 看到岳父心情超好,厉元朗也跟着开心。 只是他突然接到李晓光的电话,让他尽快到省委,栾书记要见他。 厉元朗不敢怠慢,收拾行李的时候,沈放的电话也来了。 得知厉元朗要去海欣市,沈放便说:“你先来京城,我有事要和你说。” 听到沈放口气很急,厉元朗只好改变行程,先飞京城了。 自从上一次在使馆见到沈放之后,厉元朗对于沈放秘密前来,便知道他此行绝不简单。 真应了岳父那句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那一次,厉元朗和沈放谈了很久。 基本上延续他和岳父所说那些内容。 至于签字一事,沈放是赞同的。 有时候逼不得已,必须要做的姿态才能迷惑对方,可以理解。 落地之后,沈放亲自开车接了厉元朗。 在车中,沈放表情严峻的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那晚在仓库的枪战中,有人专门朝你打了黑枪。” “什么!”厉元朗顿时一愣。 因为当时处于黑暗状态,四周枪声大作。自己身边倒是火星四溅,以为是双方枪战中,难免出现乱打一气的状况。所以,厉元朗没有在意。 “元朗,真是万幸,子弹没有打到你。说实话,我听到这个消息,都惊出一声冷汗。” “有这事?”厉元朗后背发凉,越发觉得白晴的分析精辟。 沈放感慨说:“你这一次深入虎穴,是我们把敌人估计得简单了。他们把你拉入进来,我看目的不仅仅是要你为他们工作,恐怕另有打算。” 到了这个份上,厉元朗也不隐瞒,就把朱光荣真实身份和盘托出。 沈放闻听,点头道:“这就好理解了,幕后黑手是朱光荣。只是元朗你回忆一下,当时在场人里面,谁最有可能向你打出这一枪。” 厉元朗思索半天,喃喃道:“当时老憨已经控制住哈利,我们往外后退,突然有人开枪打灭了仓库里所有的灯。” “当时,老憨命令哈利手下放下武器,我清楚看到哈利手下人的枪都是扔在地上的。所以我认为,打灭灯泡的那几枪,绝不是在场的人。” 沈放眼前一亮,“这么说来,还有别人躲在暗处?那么很有可能,这个人就是向你打黑枪的人。” “会不会是朱光荣,或者是他主使别人去做的?”厉元朗分析出原因。 沈放摇了摇头,“不好说。”停顿一番,他犹豫着继续说:“另外,还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 第1171章 赶早不如赶巧 “是关于你儿子谷雨的。” “谷雨怎么了?” 沈放安慰道:“你别急,他没事,挺好的。” “我们已经查明,谷雨目前被一个女人抚养,而这个女人,不用我说,你应该猜到是谁了。” “金依梦!” “嗯。”沈放点头,“是她,她和展鹏飞有一个女儿,比谷雨小。他们的确不生活在那座城市,是距市区五十公里之外的一个小镇。” “展鹏飞现在被我们控制住,那份有关部队的渗透名单也找到了。” “元朗,由于身在国外,我们行动有所限制,还不能马上营救谷雨。不过你放心,我们时刻监视金依梦的一举一动,也会暗中保护谷雨。” “我懂。”谷雨在金依梦手中,厉元朗并不意外。 早在很久以前,厉元朗就猜出金依梦裹挟了谷雨。 只是他一直搞不懂,谷雨是怎么被金依梦弄去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才忠诚于谷家,尤其忠诚谷老爷子。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把谷雨交给金家的人? 再怎么说,谷雨也有谷家血统,他断然不应该这么做。 同时,厉元朗也理解沈放的苦衷。他们倒是可以把谷雨解救出来,但是怎么把谷雨弄回国内,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 沈放开车带着厉元朗在京城转了一圈,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又送他回到机场。 天气冷了,由于海新市那边下了今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航班延误。 第二天傍晚,厉元朗在省委招待所见到了栾方仁。 他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满意说道:“你的状态还可以,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厉元朗苦笑,“栾书记,我还好,早就调整过来了。” “坐吧。”栾方仁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厉元朗坐在他旁边的沙发里。 “元朗,其他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在接受调查的时候,中奇同志和同江同志分别找过我,谈了对你的看法。” “中奇同志的意思,要对你进行严肃处理,甚至想要撤换掉你。” “同江同志的意见截然相反,他从多方面分析,认为你是被冤枉的。” 于是乎,栾方仁便把安同江分析出来的那些话,大致说给厉元朗听了。 厉元朗沉声道:“栾书记,褚省和安副书记在对待我的问题上出现不同意见,他们之前肯定没有沟通过。” “我可是听说了,出国之前,原本的名单上没有德平市,是安副书记和褚省谈话之后,临时加入的。” “这么看来,褚省和安副书记有交往。可是为什么在如何处理我的事情上,他们有不同见解?” 栾方仁感叹说:“这也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不过,这道题需要你来解开答案了。” 厉元朗深知栾方仁对他寄予厚望,也感觉到重任在肩。 聊完这个话题,厉元朗提出来廖本翔找他,希望帮助廖晶晶。 听闻后,栾方仁意味颇深的问:“元朗,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栾书记,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哦?”栾方仁浓眉微微一挑,“说说理由。” 厉元朗实话实讲,“廖晶晶真若和毒品沾边,她岂能独善其身?还参加访问团出境?我觉得,海新警方带走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栾方仁呵呵笑了笑,“你眼光独到,一语点破。的确,这次带走廖晶晶,是我们给你提供接触廖家父女的机会。” “廖晶晶行为可疑,我们指示海新市警方以毒品为由带走她,并且堵塞了廖本翔所有关系,只给你留下机会。这样一来,廖本翔势必对你表示感谢,你和廖家父女接触,就顺理成章,不显得突兀了。” 栾方仁不时提到“我们”二字,厉元朗便明白代表什么了。 心头不由一热,呼吸也顺畅多了。 栾方仁继续说:“你可以给海新市局程永光副局长直接打电话,提起你的名字,他自然知道该怎样办了。” 最后,栾方仁正色说道:“元朗,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处,厉元朗顿时浑身充满干劲,有了一往无前的坚定信念。 离开省委招待所,厉元朗拿出从李晓光那里要来程永光的手机号,报出他的姓名,程永光客气说:“厉市长,请您放心,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寒冬之夜,海新市银装素裹,到处白茫茫一片。 在五彩斑斓的霓虹闪烁下,别有一番景致。 厉元朗裹紧衣领,走在大街上,脚底踩在雪地里,发出“嘎吱”声响。 又是一年冬中雪,似水流年不盼春。 厉元朗迎着凛冽寒风,发出内心中的感慨。 一晃,快到年底,厉元朗惆怅万分。 自己马上就要到了四十岁,进入人生中的不惑之年。 回想自己从政之路,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就在此时,一辆白色轿车慢悠悠开到他跟前,并摁响喇叭。 厉元朗仔细一看,顿时乐了。 拽开副驾驶的车门,毫不犹豫的钻了进去。 “广森,你怎么在这里?一直在等我?” 厉元朗这次来省委招待所见栾方仁,事先并没通知任何人,包括穆广森。 毕竟,他刚刚恢复工作,不宜招摇,越低调越好。 “市长,是徐秘书长给我放假,让我守在海新市等您回来,顺便接您。” “徐光水?”厉元朗十分吃惊,自己来省城面见栾方仁,徐光水怎会知道? 穆广森看出厉元朗的疑惑,解释说:“听徐秘书长的意思,他在您岳父回乡的视频里发现您的身影,判断出来您一定没事了,所以才派我来。” 原来如此。 厉元朗无奈的直摇头。 这次出国经历,让他的压力陡增,都快神经质了。 “市长,省城到德平的高速封了,只有省道可以走,您看……”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累了,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一晚,明天我们一早出发回德平。” “好。”穆广森打开导航,选中万海大酒店。 万海大酒店是五星级酒店,在海新市很有名气。 “先不去万海,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再说。” “好。”穆广森点头。 对于海新市,穆广森比厉元朗熟悉,他家就在海新市,这方面他有优势。 厉元朗对吃的要求不高,随便找个路边饭馆,点了两菜一汤,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 “厉市长,您好,我是廖本翔。” “廖董事长,你好。” 廖本翔兴奋说:“厉市长,我才接到消息,市局已经把晶晶放了,我正派人去接她。对于您的帮助,我代表全家万分感谢。” 厉元朗便说:“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廖副总终究清白,如若有问题,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 “那是那是。”廖本翔客气数语,才把电话放下。 穆广森陪着厉元朗说话,并把最近一段时间市里发生的事情,向厉元朗做了认真细致的汇报。 由于天冷,周宇他们的工程已经停工,老早就回允阳了。 市政府这块,有邝早辉坐镇,正常运转。 厉元朗深知,目前还有几件案子尚没结果。 杀害曾泰的嫌犯白善明,至今还没下落。 还有罗老栓夫妻的惨死,丢失的那个孩子肯定不是谷雨,可凶手搞这么一出,势必有原因。 凶手到底是谁?幕后什么人主使,依然悬而未决。 还有在周宇的商业街施工工地,故意掩埋十五具尸棺,何人所为? 总之,所有这些,娄天元那边有无进展,成为横亘在厉元朗心头上的一团迷雾。 第1172章 极具针对性 反正明天就要回德平,到时候再做打算。 没有喝酒,这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就结束。 从饭馆出来,穆广森告诉厉元朗,他已经给厉元朗在网上订好万海大酒店的房间。 开车把厉元朗送到酒店门廊,穆广森还要送厉元朗上去,却被厉元朗拦住。 “你回去吧,紫欣还在家里等着你,记得明早八点来接我就行。” 穆广森见厉元朗一再坚持,只好开车离去。 厉元朗走进酒店大堂,直奔前台。 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说话:“厉……厉市长,您怎么在这里?” 听声音耳熟,厉元朗回头一看,却是廖晶晶。 略施粉黛,显然做了刻意打扮,却难掩憔悴神色。 廖晶晶身边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戴副眼镜,很像一名学者。 听到厉元朗的大名,男子急忙走上前来,主动伸手打招呼,“厉市长,我们才通了电话,却不知您就在海新市,没有招待您,恕罪恕罪。” 廖晶晶告诉厉元朗:“这是我爸爸。” 厉元朗通过声音已然猜到,“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廖董事长。” 握手寒暄之际,廖本翔得知厉元朗在办理入住手续,便说:“晶晶这次能平安回来,厉市长功不可没。我正好约了几个朋友在此相聚,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就请厉市长一起入席,哪怕喝上一口清茶,也算聊表我们全家的感谢之意。” 厉元朗连连摆手,“廖董事长客气,我已经用过晚饭,明天还要赶回德平市。你们朋友尽兴,我就不参与了。” 廖本翔则说:“厉市长这是挑我的理了,我实在不知您就在海新。要不然,肯定要好好谢谢您的。” 廖晶晶也劝说道:“厉市长,承蒙您关照我才能脱身。这杯酒,您一定要喝。还有,有些事情我还要和您说呢。”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厉元朗要是在拒绝,就显得不近人情。 更何况,他也想通过和廖家父女接触,了解到更多内容。 半推半就之间,厉元朗跟随廖本翔和廖晶晶,走上二楼,进入一件豪华包房。 金碧辉煌的包房里,此时有四个人正在说着话。 他们一进来,全都围拢上前。 廖本翔先后给大家介绍厉元朗。 这些人全是海新市本地商人,不是老板就是老总。 商人都喜欢和政界人士打交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上。 而且厉元朗还是德平市长,响当当的实权派人物。 所以大家在握手认识时,纷纷递上名片。 这里面,倒是有一张熟面孔。 他叫苗良耕,中京集团总经理,这次访问团的成员之一。 一开始,苗良耕有些诧异,不过很快恢复常态。 双手紧紧摇动厉元朗的右手,感慨说:“厉市长,看您气色红润,神采奕奕,就知道您是个有福之人。” 这话在外人看来,无非是献媚之词。 可熟悉内情的,肯定猜出,苗良耕指的是什么了。 一阵谦让,廖本翔坚决让厉元朗坐在他的右手边,以示敬意。 无奈,厉元朗不坐其他人也不好坐下,他只好客随主便了。 在场一共七个人,却有一张空座位。 厉元朗不解的问:“廖董事长,您还有朋友没来?” 廖本翔看了看手表,“应该快到了,我们边吃边等。” 随着服务员纷纷进来,很快将大圆桌摆满各式菜肴。 厉元朗没有喝白酒,廖本翔便安排了几瓶上等红酒。 这可是他从国外酒庄采购回来,算得上精品,想必价格也不菲。 就在廖本翔端起酒杯要说开场白之时,包房门打开,一个人进来,双手合十连连歉意,“廖董,各位,实在不好意思,有事耽搁,来晚了,请原谅。” 廖本翔起身给厉元朗介绍道:“厉市长,这位是简明宽简总……” 不等他把话说完,简明宽抢话道:“厉市长是我的父母官,我哪能不知。” 简明宽这个人,厉元朗只是听过,见到本人还是第一次。 不禁认真打量起来。 个子不高,偏瘦,四十多岁,刀条脸,尖下巴,尤其那双三角眼,给人第一印象,狡诈圆滑。 真是想不到,他儿子简瑞好歹个高白净,简明宽怎么长了这么一副尊荣。 由于在处理简瑞的事情上,厉元朗坚持公正,和简明宽并不愉快。 只不过在这种场合,表面功夫都要做足。 二人握了握手,简明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厉市长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今后肯定会大展宏图,前程无量。” 厉元朗淡然回应,“简总,彼此彼此。” 这句话不多,却把简明宽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心中腹诽,呸呸呸,谁跟你彼此,老子可不想让人带去调查接受盘问。 回到酒宴上,廖本翔首先致了开场白。 自然全是感谢和恭维厉元朗,把他捧得很高。 众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厉元朗竟然成为酒宴上的主角。 本来不打算多喝,架不住众人轮番敬酒。 厉元朗本身是市长,和商界人士打交道,有利于他今后在招商引资这方面有所成就。 一来二去,厉元朗便有了些许醉意。 “晶晶。”廖本翔提醒道:“厉市长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特别是你,怎么也得表现一下诚意。” 奇怪的是,廖晶晶今晚反应有些特别,由始至终,默不作声,好像有什么心事。 既然老爸提醒了,廖晶晶端起酒杯,客气说:“厉市长,我敬您。” “好。”厉元朗和廖晶晶轻轻碰了碰酒杯,各自喝下一小口。 就在这时,一直没有表现的简明宽走到厉元朗跟前,端起高脚杯说:“厉市长,在小瑞的事情上,你高风亮节,主持正义,帮我成功的教育小瑞这个不争气的孩子。让他在牢狱里接受了一个月的改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杯酒,我敬你。” 一旁的廖本翔听着话头不对,连忙劝解道:“明宽,厉市长喝的不少了,意思意思得了。” “那不行。”简明宽坚决否定,“别人的酒都喝了,厉市长不喝我的酒,就是看不起我。” 厉元朗对于简明宽咄咄逼人的架势,十分反感。 耐着性子说道:“简总既然感谢我帮你教育了你的儿子,你的这份心意我一定领。好,我喝。” 他刚要举杯,却被简明宽拦下,“总喝这种又酸又苦的洋玩意没劲,男人嘛,要喝就得喝白酒。” 随即叫过来服务员,打开一瓶五粮液,指着托盘上两只空酒杯,“厉市长,我连敬你三杯。” 说罢,让服务员斟满,端起来二话不说,一两的酒杯,他一口气喝光三杯。 还把杯底亮了亮,意思他没耍赖,全都喝光喝尽。 这之后,简明宽才说:“刚才的三杯酒是我敬重之意,接下来这杯,是我敬厉市长的。” 厉元朗看出来简明宽的小心思,以喝酒为由头,找面子是假,发泄对自己不满才是真。 他虽然有点晕乎乎,可头脑还是清醒。 “可以。”厉元朗徐徐站起身,拿过另一杯酒,面向廖本翔和众人,最后当着简明宽的面,一饮而尽。 “痛快!”众人纷纷拍起巴掌。 简明宽并不想就此放过厉元朗,马上又让人倒上第二杯,“好事成双,我再敬你。” 对于简明宽针对厉元朗的表现,廖本翔实在看不过去。 起身劝解,“明宽,今天在座的都是朋友,大家在一起谈谈生意经,和厉市长了解政策走向岂不更好?要想喝酒,哪天找个场合,老哥我陪你喝尽兴。” 其实,廖本翔还有疑惑,简明宽一个商人,竟敢公然针对堂堂市长大人,还是他的父母官,难道就不怕得罪市长,给他穿小鞋? 第1173章 不怀好意 这样想法不止廖本翔有,在座每一个人都有。 商人想要高攀政府官员都来不及,谁脑袋里有水,还去主动得罪? 但是厉元朗却不这么想。 从他处理简瑞一事上,他就看得出来,简明宽一个皮包公司,却能在德平市商界混得风生水起,背后没人保护,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好有了这个机会,厉元朗倒想看一看,是谁在简明宽背后,给他撑起一把大伞。 显然,这把大伞,肯定比厉元朗要高。 不然,纵使借简明宽胆子,他也不敢公然针对自己。 今晚这顿酒宴,廖本翔是主,简明宽是客。 眼瞅着简明宽大有借敬酒为名,和厉元朗拼酒的苗头,廖本翔一番说辞,简明宽也感觉自己有点过分了,尴尬笑说:“廖董,我不过是想和厉市长切磋酒量,既然廖董不喜欢,不喝也罢。” 说完,以出去方便为由,走出包房。 尽管包房里有卫生间,简明宽仍然决定去外面的公共洗手间。 一进到单间里,简明宽赶紧抠起嗓子,对着坐便就是一通喷涌。 差点没把五脏六腑吐出来,好一会儿,他才稍感舒服。 去洗手池洗了一把脸,环顾四周无人,掏出手机打了一个号码出去。 不知怎地,厉元朗喝了红酒,又掺了点五粮液,顿感头晕乎乎,天旋地转,眼睛一黑,直接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廖本翔见状,赶紧让助手送厉元朗回房休息,廖晶晶也跟了过去。 “你去吧,我来照顾他。”廖晶晶对老爸助手下起命令。 “廖总,你一个人能行吗,要不我留下来帮你吧。” 廖晶晶摇头,“不用,你忙去吧,我自己能行。” 助手犹豫着,半信半疑的走了。 廖晶晶望着平躺在床上的厉元朗,露出一丝笑意,转身走进卫生间…… 次日一早,厉元朗一觉醒来,头痛欲裂。 慢慢坐起来,双手不停按住太阳穴,借以舒缓头疼。 无意识的一瞧,在大床对面的沙发上,竟然有一个身影侧卧,身上盖着外衣正睡得香甜,都能听到微微鼾声。 厉元朗急忙下床,走过去仔细确认,这不是廖晶晶吗? 看她熟睡样子,厉元朗不好意思打扰,蹑手蹑脚走进卫生间,洗漱完毕出来,廖晶晶却醒了。 “厉市长,不好意思,昨晚守着你,实在太困睡着了……” 厉元朗纳闷问:“你一直在照顾我?” 廖晶晶坐起来,把外衣搭在身上,“看你昨晚醉得人事不省,我担心你出事,始终守在这里。” 厉元朗顿感到这里面大有文章,不禁蹙起眉头。 廖晶晶继续说:“本来,我打算向你说点事情,可你醉成那样……” “什么事?”厉元朗坐在床边,面对廖晶晶问道。 “就是我们在国外那次经历。黄伯伯知道我们都被警察抓了,就派律师和警方交涉,最终把我保释出来。” “律师还想保释你的,可警方却说你身份特殊,不允许保释,要调查清楚再说。” 厉元朗叹声说:“这事我知道,黄州派来的律师我见过,他姓朱。” “你、你见过那个律师?”廖晶晶大吃一惊,“可黄伯伯告诉我,说警方根本不让律师见你。而且律师也不姓朱,他姓周,在华人圈里很有名气。” “你说什么!”厉元朗原本以为,朱光荣就是黄州指派的,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周律师。 “真的姓周。”廖晶晶拿出手机一通摆弄,交给厉元朗,“你看,这位就是周律师。” 可不是吗! 手机屏幕上的那名男子,不戴眼镜,五十多岁了,明显不是朱光荣。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明白了,朱光荣这是假冒律师接近他,借以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反正他知道朱光荣是什么样的人了,他的背后代表的什么势力。 “谢谢你留下来照顾我,走吧,我请你吃早餐。” 廖晶晶摇头,“算了,我一夜没怎么睡好,还是回家补一觉才有精神。” 说着,她套上外衣,拎起lv坤包,冲厉元朗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间。 厉元朗走到窗前,往下望去。 没多久,廖晶晶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款款走向停车场,开着一辆白色轿车,迅速驶离万海大酒店。 差五分钟八点,穆广森敲响厉元朗房间的门。 进来之后便问:“市长,您昨晚休息好吗?” 厉元朗回答,“可以,我们现在出发,回德平。” 由于高速封路,穆广森选择省道,一路朝着德平市方向行进。 厉元朗坐在后座上,凝眉思考。 按说,以他的酒量,不会喝完红酒只喝一小杯白酒便醉得人事不省。 难道说酒里有问题? 廖晶晶喝了红酒,桌上其他人都喝了,没什么不适。 也就是说,问题很可能出在白酒上面。 在场众人,只有他和简明宽喝了白酒。 简明宽什么样他不知道,不过,简明宽和他素有不睦,想来,一定是他在酒里做了手脚。 对,肯定是他! 简明宽,厉元朗真要好好重视了。 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穆广森忽然把车停在路边,转身问道:“市长,前面是条岔路口,左边抄近路,能节省一些时间。只是要绕道高临县管平镇地界,那是县道,要经过村屯。” 厉元朗归心似箭,便说:“走左边吧。” “是。”穆广森答应一声,一打方向盘,轿车一拐,直奔管平镇。 要说厉元朗对于管平镇还是比较熟悉的,罗老栓夫妇被害的罗家村,就在管平镇境内。 一想到案子还没侦办结束,厉元朗如鲠在喉,心中愤懑。 真不知道邢飞他们是怎么搞的,这么久了还没动静,怎对得起罗老栓夫妻的在天之灵。 也是巧极了,车子行驶一段路,前方出现那个村子正好是罗家村。 “广森,你把车子停在道边,打听一下罗老栓家里位置,我去看看。” 穆广森点头称是,找了村里一家小卖部,停到安全位置,下车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穆广森返回,说道:“问清楚了,出村口几百米,往半山腰那边,有一栋孤零零的老式砖房,就是罗老栓的家。” “去那里。”厉元朗下着命令。 眼下是冬天,四周白茫茫一片,罗老栓家特别显眼。 那是一栋砖房,四周没有其他建筑物,孤零零伫立在半山腰,房后不远就是一片树林。 用木板围成的院子,目测房子不算很大,顶多有五十平米。 车子停在大门口。厉元朗下车,一把推开大门,踩着厚厚积雪,一步步走向房子。 红砖红瓦,一看,房子就有年头了。 警戒线早就没了,房门上贴着封条。 长久没人居住,房子显得十分凄凉。 厉元朗无法进入,只能站在外面,透过窗户往里观瞧。 因为阳光的原因,他看不太清楚。 只好趴在窗户上,两手拢住眼睛,仔细看起来。 屋里桌椅板凳东倒西歪,炕上的被褥扔的哪都是,一看,这里就是经历过激烈搏斗。 据娄天元说,罗老栓应该是开门后,被凶手杀害。 而他老伴在炕上,看着凌乱被褥和倒地的桌椅板凳,足能想到当时凄惨的场景。 厉元朗看不下去,转过身来,站直身体,往山下望去。 除了罗家村之外,对面是一块厂区。 他指了指那里,问:“广森,这是什么厂子?” 穆广森掏出手机点开地图,一查,告诉厉元朗:“罗家村的前卫化工厂。” “是个化工厂。”厉元朗微微点头,大手一挥,“走,去看看。” 第1174章 突遇气体泄露事故 于是,穆广森开车沿着下山小路开过去,不到十分钟,车子便停在前卫化工厂的大门口。 厉元朗望着厂区大门,回头又看了看罗老栓家的方向,正打算过去问一问。 忽然,他抽了抽鼻子,自言自语问:“什么味道?” 穆广森跟着闻了闻,嘟囔说:“怎么有一股像是稻草发霉的气味,淡淡的,不是很强烈。” 听穆广森这么一说,厉元朗眉头紧锁,提示穆广森赶紧捂住口鼻。 不好,在厂区外都能闻到这股气味,说明厂子里准有毒气泄露事故。 厉元朗第一反应,马上大步跑向厂区大门。 由于大门紧锁,厉元朗只好捂住口鼻,使劲敲起来。 好一阵,门卫室里走出一名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子,刚要质问,却筋着鼻子自语道:“啥味啊,我去,别再是毒气泄漏了吧。” 下意识的返回门卫室,对厉元朗和穆广森根本置之不理。 急得厉元朗隔门大喊:“有毒气泄露,马上人员疏散。” 可门卫室根本没人搭理,气得厉元朗怒目而视。 悻悻返回车里,让穆广森开车直奔罗家村委会。 穆广森手里不掌握村一级干部的联系方式,就是管平镇的他也没有。 只能亲自去了。 结果,村委会关着门,打听到村支书不住村里,倒是问出来村主任家所在位置。 这二人又来到村主任家。 也是巧了,刚才穆广森去的那家小卖部,就是村主任老婆开的。 一进来,立刻感受到屋里的暖和。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站在柜台后面,扫了一眼,继续边看手机边磕瓜子。 旁边还有两个男人围着炉子抽烟聊天。 穆广森抢先一步,问:“罗主任在吗?” 女人抬头打量厉元朗和穆广森一眼,反问:“你们找他干什么?” “我是……”穆广森瞄了瞄厉元朗,征得同意后,直接亮明身份,“我们是德平市的,刚刚在前卫化工厂门口闻到一股气味,怀疑是他们厂子有毒气泄露。” 女人一听,瞪大眼睛,半天没说出话来。 而那两个抽烟男人同样面露惊讶,赶紧全都跑到外面,很快回来,对厉元朗和穆广森说:“我们闻了,没什么气味,你别是假传圣旨,吓唬我们。” 厉元朗懒得和他们浪费口舌,急问女人:“罗主任呢,我们要立刻见到他。” 女人不以为然的吐了一下瓜子壳,撇嘴说:“化工厂出事你找他们去,找我们家老罗做什么!” 厉元朗气得一跺脚,快速走出小卖部,对穆广森气哼哼命令道:“赶紧给王民安打电话。” 同时,他仔细闻了闻,还好,村里还没有出现那股怪味。 这边,穆广森刚打通王民安的电话,厉元朗一把拿过来,对着话筒冷声说:“王民安,我是厉元朗,我现在罗家村。刚才我在前卫化工厂大门口闻到一股怪味,怀疑有毒气泄露。你马上联系相关部门,尽快处理。” 然后,霸气的挂断手机。 厉元朗十分担心,要是出现有毒气体泄露事故,万一化工厂处理不当,会发生大面积人员中毒事件,那样可就坏了。 打完这个电话,厉元朗还要去前卫化工厂,却被穆广森拦住,“市长,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有毒气体,万一您闻到了,会对您身体造成伤害。” 厉元朗坚定说道:“和发生大面积中毒人员伤亡相比,我受点伤害算不得什么!” 说着,他干脆钻进驾驶室,穆广森见厉元朗去意已决,深知只要这位厉市长想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乖乖坐进副驾驶座位上。 厉元朗却说:“广森,你在这里和王民安他们联系,不要和我去。” “市长,您在哪里,我就陪您在哪里。”穆广森明白,这是厉元朗的一片好意,是在保护他。 事情紧急,厉元朗来不及多想了,只好发动车子,风驰电掣直奔化工厂。 当他们的轿车刚到,却见厂子大门已经打开,涌出来二三十个人,都捂着口鼻往外跑。 而且,有几个人才跑了几步,就低身咳嗽起来。 厉元朗顾不得许多,一下车,对着那些人招手高喊:“你们快往村子里面跑,别聚在这儿,这里危险。” 经他提醒,大家这才加快步子,涌向罗家村。 厉元朗拦住其中一名穿着工作服的工人急切问:“厂子里情况怎么样?人都出来了吗?” 那人上气不接下气,连连摆手,“不太清楚,生产车间应该还有人没出来。” 厉元朗一听,心急如焚。 只是目前情况,他一个人进去非但解决不了大事,还会给自己造成伤害,一点没必要。 看着十几个工人逐渐远去,厉元朗目光如炬,心潮难平。 正这会儿,从大门口相继又走来五个人。 他们互相搀扶,其中一个男子,梳着背头,看样子是个领导。 厉元朗迎上前去,直接自报家门,“我是德平市长厉元朗,你们厂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男子先是一惊,顾不得客气,连忙说:“没了,应该是没了。” 厉元朗严厉说:“我不要应该,必须要有准确回答。” “没了。”男人说完,突然发生一阵干呕。 “你们坐车里,现在就离开这地方。” 小轿车一下子挤进来这么多人,实在坐不开。 厉元朗下车,以便给工人们腾出地方。 穆广森本想和他争抢,自己留下,让厉元朗开车。 “快,执行命令。” 穆广森眼圈红了,一咬牙,开车快速驶离化工厂,冲向罗家村。 好在罗家村距离化工厂最起码在五百米之外,没跑太久,就到了安全区域。 放下五个人,穆广森赶紧打着方向盘,去接厉元朗。 而此时的厉元朗,刚走没多远,就感觉到胸口微微有些发闷,喘气费劲。 他咬紧牙关,停下慢跑步子,改成加速行走。 不知道化工厂泄露的是何种有毒气体,不过应该有很大毒性。 要不然,短短十几分钟,厉元朗身体就出现不适症状。 渐渐地,厉元朗双腿如同灌铅,胸口发闷令他每迈出去一步,都气喘严重。 厉元朗体力不支,主要集中在呼吸越来越困难。 他坚持着脚步不停,硬咬着后槽牙,一点点远离前卫化工厂。 王民安接到厉元朗的电话,一刻没有耽搁,马上联系管平镇书记熊自发。 “我是王民安,刚刚接到厉市长打来电话,说你们罗家村的前卫化工厂发生毒气泄露,你立刻联系村里,组织村民转移到安全地带。” 熊自发握住话机的手都开始颤抖了,脑门不由自主的渗出汗珠。 亲自给罗家村支书打去电话,传达王县长的命令。 村支书在罗家村有房子,在县城有住宅楼。 每到冬季,他就会去县里住,住到来年开春再回来。 听到熊自发的这番话,吓得他脸色煞白。 前卫化工厂出现毒气泄漏事故,和他无关。 关键是,一旦村民有中毒现象,那可就是他的责任了。 于是,当即打了村主任罗大用的手机。 其实,罗大用就在家里。 他家在小卖部后院,此时正跟三个村民打麻将,激战正酣。 罗大用今天手气出奇的好,几圈下来,面前的钞票已经堆成小山。 接到村支书的电话,罗大用轻松笑说:“老支书,有什么事情,想喝酒了?” 陪同他打麻将的麻友,眼睁睁看着罗大用那张肥脸,从笑呵呵逐渐变成一副惊恐模样。 嘴也变得结巴起来,“你、你说什么!马上疏散全体村民撤离村子!” 第1175章 及时处置 罗大用气哼哼的把麻将牌一推,吼道:“别玩了,高前卫那个王八蛋又出事了。” 在场的几个麻友,全是村委会委员,各自负责一摊。 罗大用当即将几人全部派出去,要求把村民一个个全都带到安全地带,不得有误。 同时,他赶紧跑到村委会,对着大喇叭连续广播三遍。 告知大家,前卫化工厂出现有毒气体泄露事故,让大家立刻转移,往村东头跑。 那几名村委委员,也都带人挨家挨户通知,做到不遗漏一个人。 而此时的穆广森,已经把厉元朗拽上车里,加速行驶,直奔管平镇。 厉元朗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深呼吸几口,总算有所缓解。 “广森,你这是去哪里?”厉元朗挣扎着坐好,有气无力的问道。 “去医院。” “不用,我现在好多了,我们回罗家村……”厉元朗拍了拍驾驶座位的椅背。 “市长,您该做的都做了。王县长带领县里相关部门人员正在赶来的路上,您就别操心了。您呼吸了有毒气体,必须要去医院接受治疗。” “广森……” 穆广森神情坚定,“市长,您就是处理我,也要等到您去医院接受检查之后在处理。您听我的,不要说话,马上休息。” 轿车一路上风驰电掣,赶往高临县的途中,不时遇上对面有车队经过。 想必,一定是管平镇或者高临县得到厉元朗的指示后,正在赶往出事地点。 厉元朗透过车窗户看到经过的各种应急车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大约一个小时后,轿车直接开到高临县医院。 此刻的穆广森已不隐瞒,亮出工作证表明身份,要求医院赶快给厉元朗做全面检查。 高临县委书记侯德海,已经从王民安口中得知厉元朗身在罗家村,无意中发现前卫化工厂毒气泄露一事。 惊得他一愣,厉元朗到了高临县? 正准备联系厉元朗,忽然桌上电话响起铃声,一看号码,侯德海脸色惊慌,调匀了气息,这才抓起话机,问候道:“陈书记,您好,我是德海……” 他最后一个‘海’字还没说完,只听到陈玉书冰冷的质问声:“侯德海,前卫化工厂是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让他们关停了吗?怎么还在生产,还出了毒气泄漏事故。” 侯德海赶紧解释,“陈书记,县委早就责成县安委办关停前卫化工厂。准是他们无视县委决定,擅自生产,才出现泄露事故。” 陈玉书对于侯德海的说辞很不满意,冷声道:“那么大的化工厂,明目张胆的生产,你竟然不知道?侯德海,你们县委是干什么吃的!是眼睛不好使,还是耳朵不灵光。真要是这样,我就换一个耳聪目明的人来!” 这话说的非常重,侯德海脑门顿时渗出豆大汗珠。 抓过纸巾不停擦拭,连连道歉检讨。并表示,一定要认真贯彻陈书记的指示,尽快处理好这起泄漏事故。 “仅仅处置事故是不够的,要把相关责任人绳之以法,要举一反三,坚决杜绝此类事故发生。” 陈玉书言辞凿凿继续说:“要不是厉市长在返回德平市途中无意中发现,市委还蒙在鼓里。侯德海,你瞒得好哇,滴水不漏,把我都给耍了。” “这件事,是厉市长发现的,你让我这个市委书记颜面何存!” 其实,陈玉书说了那么多,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 厉元朗作为市长,发现前卫化工厂毒气泄露,想必他还不知道,这是一家没有正规经营手续,非法生产危化产品的企业。 更主要的是,侯德海能够平稳留在高临县,在这次人事大变动中保持不变,陈玉书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厉元朗首先抢得先机,这让陈玉书很是被动。 若要认真追查下去,不仅仅前卫化工厂老板高前卫,就是管平镇甚至高临县委、县政府相关责任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理。 好在从侯德海目前掌握的情况,由于及时得当,并没有出现大的人员伤亡,特别是死亡。 因为一旦有人死亡,事故处理结果将大相径庭。 侯德海放下话机,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从来未有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稍微回过神来,他再次联系了王民安。 “王县长,你们到了现场没有?” 王民安急切说:“刚到,安监、医疗、公安、消防等的同志们,正在有序介入。” “马上控制住高前卫。”侯德海特意在“高前卫”的名字上,加重语气。 “高前卫失踪了,邢副县长已经组织警力全面搜查。” 侯德海在得知没有抓到高前卫的消息后,竟然十分轻松。 和王民安通话时,秘书敲门进来,报告说:“刚刚接到消息,厉市长正在县医院就诊。” 侯德海一脸惊讶,“厉市长怎么了?” “说是吸入有毒气体,身体出现不适症状……” 侯德海眼睛一立,赶紧命令,“赶快备车,去县医院!” 县委书记亲临县医院,这可把医院院长和党委书记惊得不行,急忙跑来迎接。 侯德海对于阿谀奉承这一套根本不感兴趣,问院长:“厉市长在哪里,他的检查情况怎么样了?” 院长汇报说:“初步检查,没有大碍,详细情况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 “你们快去检查,千万不要耽搁。”问清楚厉元朗所在位置,侯德海在众人簇拥下,走向影像科。 恰巧看见站在门口,面色焦急的穆广森。 侯德海紧走两步,老远伸出手来打起招呼,“穆科长,市长他……” “正做核磁检查。” 院长闻听,钻进控制间里,详细了解厉元朗的情况。 侯德海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穆广森搭着话,期间不时有电话打进来。 王民安说,他们现已控制住局势,疏散出来的罗家村民也得到妥善安置。 现场有三名工人身体稍感不适,全部送到管平镇卫生院。 侯德海再三追问:“高前卫有没有消息?” 王民安叹息道:“还没有,不过邢飞他们已经掌握到高前卫逃跑方向,正在全力追捕。” “我们随时保持沟通。”挂断手机的侯德海,望着不远处的核磁室,面色凝重。 在医院一切为先的服务下,厉元朗各项检查结果先后出来。 总体上说,厉元朗的身体还算可以,只能是处在及格线稍微往上一点。 院长耐心劝告,要他注意休息,抽烟喝酒都要有所控制。 这一次,等于给厉元朗做了体检。 为了安全起见,厉元朗留院观察一晚。 侯德海在病房里向厉元朗做了认真汇报。 主要讲了王民安他们控制住泄露情况,具体原因还在调查。 罗家村的所有村民得到妥善安置。 三名身体不适工人,也都送到管平镇卫生院,目前情况稳定。 总之,一切都向好的方面发展。 厉元朗便说:“德海同志,你先去忙吧。” 侯德海客气几句,这才告辞离开病房。 他前脚刚走,厉元朗对后脚进来的穆广森吩咐,“你联系王民安,他回来让他来我这里。” 等到穆广森一走,厉元朗又给陈玉书打去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德平市县医院接受留院观察,明天身体恢复,再返回德平市。 陈玉书安慰厉元朗,要求他一定身体完全康复在回来。 临近傍晚,王民安急匆匆走进厉元朗的病房。 “民安同志,坐吧。”厉元朗示意他跟前的椅子。 “还是离您远一点,我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有寒气,别凉到您。” 厉元朗苦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还没那么娇贵。再说,你坐那么远,我听你说话费劲。” “好吧。”王民安坐定后,向厉元朗做了认真汇报。 第1176章 后续行为 经他们初步调查,泄漏事故是由于工人操作不当造成。 好在现场工人一见不妙,迅速撤离。 厉元朗在化工厂门口见到十几个人跑出来,正是他们平时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的师傅传承。 工人刚进厂的时候,老师傅再三告诫,一旦闻到刺鼻气味,第一反应就是往外跑,千万别想着救人,那样不仅对自己危险,也会添麻烦。 当厉元朗问起相关人员是否已经控制时,王民安面露难色,“出事工人被警方控制了,但是化工厂的老板高前卫在逃。” “他跑了?”厉元朗回想着,估计在那帮跑出厂子的人群里,肯定混有高前卫。 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厉元朗来不及多想。 “这家化工厂是否存在违规?” “这个……”王明安一时语塞,心中有些纠结。 “你实话实说,不要隐瞒。” 王民安思绪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道出实情。 “前卫化工厂没有正常的生产经营手续?”这个消息,令厉元朗大为吃惊。 “你们县政府怎么搞的,没有手续还能让他们继续生产。” 王民安连声认错,并表示:“市长,县政府安委办查处过这家厂子,并作了关停处理,谁成想他们会冒着风险擅自开工。” 厉元朗正色说:“前卫化工厂就开在罗家村,罗家村支书和村主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便把在罗家村遇到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 王民安解释说:“罗家村有不少村民把土地承包出去,到化工厂上班。而且每年,化工厂还会向村里上缴一部分费用,用于对村民们化工污染担忧的补偿。可以说,化工厂不但给他们解决了就业岗位,还拉动村里的经济收益。” “民安同志,罗家村不能为一己私利,而将全村村民置于危险之中而不顾。这种想法很危险,也有悖于我们政府执政为民的信念。” “关于此次毒气泄漏事故,你们县委县政府要认真调查,尽快出一个结果上报市委市政府。” “是,我坚决执行。” 送走王民安,厉元朗让穆广森打通邢飞电话,拿过来对着话筒说:“邢飞同志,高前卫还是没有消息?” 邢飞在手机那头气喘吁吁的说:“厉市长,我们干警已经掌握到高前卫藏身之地,现在秘密抓捕。” “好,我不打搅你了,有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打了一圈电话,厉元朗大致分析出来,前卫化工厂违法开工,绝不简单。 半个小时后,邢飞打来电话,兴奋告诉厉元朗,他们刚刚抓获高前卫,将立即展开审讯。 这个夜晚,厉元朗又陷入了失眠之中。 次日,他身体再次接受相关检查,确定无碍。 在高临县委书记侯德海和县长王民安目送下,坐车离开返回德平市。 邝早辉和徐光水得知厉元朗重返工作岗位,先后和他说话沟通。 一连三天,厉元朗都在处理积压在案头的一些文件。 同时,他也在关注高临县的动静。 穆广森敲门进来,说:“市长,这是高临县关于前卫化工厂毒气泄露事故的调查报告,请您过目。” 厉元朗拿过来看了看,让穆广森联系市安委办主任、安监局局长齐志苗,叫他过来一趟。 二十分钟后,齐志苗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椅子上。 厉元朗将高临县这份报告递给齐志苗看,等他看完,厉元朗说道:“高临县的前卫化工厂毒气泄露,是一起严重的违法事件。你们安委办要马上介入,进行督促。” “是,我们将迅速进入处理阶段。” 就在齐志苗接受的第三天上午,德平市政府安委办对高临县政府进行约谈。 要求高临县政府就前卫化工厂有毒气体泄露一事,深刻剖析事故原因,总结教训,采取切实有效措施。并在全县范围内,要对所有化工企业,来一次大检查,排查风险治理隐患,杜绝此类事故的发生。 市政府安委办主任、安监局局长齐志苗主约谈,安委办副主任、安监局总工程师,安监局危化科科长参与约谈。 高临县常务副县长葛武义,详细讲述事故经过,处置调查等情况。 市安监局总工程师针对事故暴露出的五个问题,以及如何防范和遏制同类事故再次发生,从树立安全责任感、落实企业主体责任、强化应急响应能力、严肃事故查处问责、安全生产有效防控五个方面提出建议。 市安监局危化科的科长,就高临县政府、安全监管部门以及企业主体责任存在的问题,提出八个方面的建议。 高临县常务副县长葛武义表示:“对于市政府安委办指出的问题,我们高临县政府照单全收。” “为此,县政府将做以下几点措施。一是对全县所有危化企业,邀请化工专家全面排查整治。” “第二个,对于已经查清的事故原因,明确事故责任,将对相关单位和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三是举一反三。在全县所有领域行业,开展查隐患、抓整改、保安全的专项活动,严厉打击各种非法违法生产经营行为。” 齐志苗强调,要认清当前的严峻形势,特别是临近年终岁末,各种生产经营活动持续高位运行,安全生产压力增大,是各类事故易发期,要树立牢固的红线意识、底线意识。增强工作责任感、紧迫感,切实做好安全生产工作,有效预防和减少各类生产安全事故发生。 要彻底整改存在的问题和不足,要对照刚才谈话指出的具体问题,认真组织整改,明确整改问题的单位、责任人、整改措施和整改时限,并将整改落实情况及时报市政府安委办。 最后他说:“这次泄露事故,厉市长高度重视,亲自过问。你们高临县政府要深刻汲取这次事故的教训,对非法生产经营建设和经停产仍未达到要求的,一律关闭取缔。” “对非法非法经营建设的单位和责任人,一定按规定上限予以处罚;对存在非法经营建设的单位,一律停产整顿,并严格落实监管措施;对触犯法律的有关单位和人员,一律依法追究法律责任。” 就在当天,厉元朗专门去了一趟陈玉书的办公室,就此次泄露事故进行交流、沟通。 坐定后,厉元朗说道:“陈书记,对于这次泄露事故,我想和你谈一谈。” “你说吧,厉市长。” “我认为,这起事故固然有高前卫擅自开工的行为,但是作为主要监管部门的高临县委、县政府,同样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陈玉书微微蹙眉,“高临县政府已经被约谈。侯德海同志也给我打了电话,认真做了检讨和反思,并且还要追查管平镇委和镇政府主要领导责任。我看,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们看他们今后行动就是了。” 厉元朗却不赞同,苦口婆心的说:“前卫化工厂引进落后工艺,明目张胆的违法开工,相关职能部门是如何批准引进?又是如何监管的?” “就其可能性而言,一家企业突破环保安全底线,要么刻意违法违规,寻找漏洞逃避监管;要么监管力有不逮,未能及时防范。” “这其中,监管部门属于日常监督者有之,采取睁一眼闭一眼的态度有之,甚至有意庇护违法企业者也有之。” “疏于监督者是失职,对违法企业采取绥靖、包庇态度者,就是渎职行为。” “追根溯源,或者因为企业来头不小,让监管者不敢作为,也有可能监管者和企业形成利益勾结,甘愿充当其保护伞!” “保护伞”三个字,一下子牵动陈玉书的神经,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第1177章 高举轻放的缘由 “厉市长,你这是意有所指,你跟我说一说,谁是保护伞?别让我猜。” 面对陈玉书冰冷的质疑声,厉元朗淡然一笑,“陈书记,你不要敏感和激动,我就是这么一说,并不是指向谁。” “我仍然坚持认为,对于前卫化工厂的行为,我们市委要有个态度,要向全社会有个郑重交代。” “高临县政府虽然接受约谈,这还不够,还不足以让他们认识到事情严重性。而且,根据此事反映出来,我们政府部门对于安全生产的监管,浮于表面,走于形式。” “还有一个月就到了年尾,在这种时候,抓安全保稳定十分重要。回去后,市政府将会针对安全问题,进行一次全市大范围检查。” 陈玉书轻轻点头,“你的想法我赞成也是支持的。这样吧,回头我和梁涛同志商量一下,对高临县进行内部处理。” 听陈玉书是这样态度,厉元朗心凉半截。 她口中提到组织部,而不是纪委。 谁都知道,如果组织部出面,是指政治规矩方面违反组织纪律问题,只做内部批评。 相反,若是纪委谈话,则是在政治纪律方面,依据调查事实结果,围绕政策法规的落实执行、违法违纪等行为,进行系统性的批评教育,还要做通报批评。 而且,纪委谈话,更能体现出触碰政治纪律的严重性和执行力度的刚性。 一个政治规矩,一个政治纪律,相差两个字,结果和意义大不相同。 陈玉书作为市委书记,岂能不知这件事已经涉及到政治纪律层面。 她推出组织部,实际上就是弱化事件的影响,对高临县主要领导采取从轻处罚的定性。 即便知道这样做,等于隔靴搔痒,起不到震慑作用,厉元朗却也无可奈何。 在这件事上,陈玉书算是听从他的建议,不能把她逼急了。 怎么说,人家也是一把手,该给的面子给了,要是蹬鼻子上脸,适得其反,还闹得不愉快,今后二人就不好合作了。 在第二天市政府办公会议上,厉元朗特别指出,年终岁尾,加强安全检查的重要性,并在会上进行部署,将在全市范围内掀起一场针对安全的大检查、大排查。 防患于未然,发现问题,及时解决,及时处理。 现在的市政府,厉元朗基本上全盘掌控。 尤其在大是大非上,常务副市长邝早辉坚决支持厉元朗的决定。 作为市政府二把手,邝早辉的态度也影响到其他副市长。 这里面,还有徐光水的鼎力相助。 一个带动两个,两个就有四个。 谁都能看出来,邝早辉和徐光水,就是厉元朗的左膀右臂。 于是,在厉元朗力主下,德平市开展了一次大范围的安全检查。 厉元朗这一组,由他带队,副市长魏兴福和徐光水陪同,主要检查德平市的化工企业。 在精诚化工公司,厉元朗正巧遇见了在此的三品集团总经理田连喜。 三品集团注资后,对精诚化工原有的排污设备进行了升级改造,已经到达规定标准。 同时,精诚化工人员也做了系统性优化。 用田连喜的话说,“我们主要针对中层以上干部做了内部测试,能者上庸者下。车子快不快,全凭车头带。只有他们做得好,才能带动工人们努力奉献。” 而且,田连喜还对范友成赞不绝口。 不得不说,范友成除了在德春江环保污染案中,扮演不光彩角色。但是在企业发展和管理上,他是具有独特头脑的。 厉元朗相信,田连喜是肺腑之言。 范友成已经投案自首,作为精诚化工新老板,田连喜没必要替范友成说好话。 完全出于企业家的惺惺相惜,不掺杂任何感情色彩。 厉元朗一行人走车间,还专门检查了排污设备。 期间,遇到好些个精诚化工的一线员工,大家都对这位厉市长表现出很真实的热情。 厉元朗能够感受到,这种热情发自内心,绝不是装样子。 毕竟,在精诚化工员工遇到困难时,是厉元朗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和员工交谈中厉元朗了解到,三品集团接手后,虽然工作比以前严格和规范,可在对待员工待遇薪酬方面,一点不比范友成差,甚至还略有提高。 厉元朗为大家找到新出路,员工们自然对他感恩戴德。 离开精诚化工的路上,厉元朗接到邢飞打来的电话。 “厉市长,高前卫对自己违法行为供认不讳,不过,我感觉他还有心事没有挖出来。” 邢飞这么一说,厉元朗不解,“你们可以继续深挖啊。” “这……”邢飞踌躇起来。 “不要藏着掖着,有什么难处尽管说,我来解决。” “是这样,侯书记过问这件事了,他的意思,高前卫违法开工已成事实,要我们尽快结案。” 侯德海? 其实,早在侯德海向他汇报时,刻意隐瞒前卫化工厂没有正规经营手续,倒是王民安说了实情。 厉元朗对侯德海有了不同看法。 关键是,陈玉书没有深究高林县委的意思,两下一联系,厉元朗感觉陈玉书有意保护侯德海。 必定侯德海是高临县第一责任人,真要追下去的话,倒不至于把他拉下马,可万一有了组织纪律处分,这对侯德海今后发展极为不利。 邢飞面临压力,看起来,县局在高前卫的案子上,恐怕难以有突破。 趁着中午吃饭时机,厉元朗向徐光水打听陈玉书和侯德海的关系上面。 徐光水这人缺点喝大酒,优点是消息灵通。 一提起这事,他不禁摇头晃脑的说道:“侯德海和陈书记关系很近,他能得到陈书记认可,是因为他走了夫人路线。” “陈书记当初是省委挂职干部,在高临县担任副书记。试想想,她在高临县人生地不熟,又是挂职,谁会在意?失落感和孤独感可想而知。” “侯德海老婆那会儿是高临县招待所工作人员,没事就向陈书记献殷勤。在当时情况下,有这么一个巴结的人,陈书记肯定得到极大满足。” “有一次,陈书记在洗澡间滑倒,后脑勺磕出血来,人陷入昏迷。是被侯德海老婆发现,及时送医,才没酿成严重伤害。” “自此,陈书记对侯德海老婆更加信任,私底下,二人还以干姐妹相称。” “所以说,侯德海能走上高临县委书记位置,他老婆功不可没。就是现在,侯德海两口子逢年过节,都会去拜访陈书记,十几年关系了,始终延续。”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人事变动过程中,陈玉书力保侯德海继续担任高林县委书记,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不过,侯德海向邢飞施压,厉元朗不能不重视。 邢飞刚提副县长人选,过早和侯德海产生矛盾,对他、对整个案子都不利。 厉元朗思来想去,和邝早辉商议起来。 邝早辉听了厉元朗的想法,说道:“你说的有道理,市局接手高前卫的案子,我认为很有必要。” “我看,还是让海松区分局接过来,远离高临县异地办案,能够排除干扰。再者,高前卫一旦被带离高临县,会给他带来极大不安,心理上会产生怀疑态度。” 厉元朗笑了笑,“这就是我们根本目的。那么大一家化工厂,堂而皇之的开工,要是没有人撑腰,谁会信。” 邝早辉便说:“趁着审问高前卫的机会,把他背后保护伞连根拔起。” 厉元朗满意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第1178章 异地审案 “什么!”侯德海大吃一惊,“高前卫被市局的人接手带走了?” 秘书连连点头。 “你把邢飞叫来,快去!”侯德海坐立不安,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都快将地毯蹚出一条沟出来了。 思考片刻,打给了老婆。 “哎,一会儿你回家等着我,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他老婆一脸迷惑,“什么事,火急火燎的。” “火烧眉毛的事。”侯德海忍不住话音高了八度。 没多久,邢飞一身戎装出现在他面前。 侯德海来不及让座,直截了当问:“高前卫的事情不是一直由县局审理,市局怎么插手了!” 怎么说,侯德海也是高林县委书记,市公安局若是带人,事先要和他打招呼,这是应有的规矩。 邢飞无奈的摊手耸肩,“侯书记,这件事我也不清楚,他们有正规的手续,我无能为力。” “带走高前卫的是什么人?”侯德海焦急的又问。 “海松区分局的人,唐副区长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受邝副市长的指派。”邢飞实话实说。 “邝早辉?”侯德海感觉这里面大有文章。 朝着邢飞摆了摆手,“你去忙吧。” 等邢飞一走,侯德海马不停蹄的坐车回家,看到老婆直叹气,“高前卫被海松区分局的人带走,案子由他们来审,说是邝早辉的意思。” 女人一脸惊讶,“高前卫若是给换了地方审,我担心他抗不过多久,什么话都能往外蹦。” “我就是担忧这个,高前卫靠不住,必须要有提前准备。” “你的意思是找陈书记?” 侯德海仰头叹息,“现在,也只有陈书记能帮到咱们了。” 女人却在嘀咕,“找陈书记也得有个合适理由。” 侯德海便说:“你和她是干姐妹,理由多得是,你自己去想,不要打电话,显得没诚意。你马上去一趟市里,和陈书记面谈。还有,把那两箱从国外带回来的高档滋补品带上,陈书记喜欢这玩意。” “我明白。”女人按照侯德海的吩咐,立刻去办。 这还不算完,侯德海连忙打给常委副县长葛武义,“武义,高前卫被海松区分局带走审问,你联系海松区分局的熟人侧面打听一下,我们要及时掌握那边的审讯情况。” 葛武义同样非常重视,即刻去翻号码簿了。 办完这些,侯德海还觉不把握,抄起座机打个号码出去,“黄书记,我是高临县的老侯,侯德海,最近在忙什么?” 接电话的是海松区委书记黄云,他和侯德海有些交情,轻松说:“还能忙啥,瞎忙呗。侯书记,你怎么有闲心找我了。” “黄书记说笑了,我眼下还真有件事麻烦你……”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王民安也得到高前卫市局被带走的消息,就对坐在他办公室里的邢飞意味深长的说:“那边一定坐卧不安,急得火上房了。” 他所说的那边,邢飞自然知道是指县委,是在说侯德海了。 邢飞往前探了探身体,低声道:“据说高前卫有一个账本,上面记录这些年来打点的金额和名单。” 王民安对此并不意外,“高前卫一直违法生产,还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没人撑腰,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我早就说过,有洁癖,就要把屁股擦干净,别给人家留下小辫子。” “邝副市长这次出手,很大可能是受到厉市长的指派。上次厉市长在我们高临县,我冒风险把这件事捅出来,就是担心化工厂再出问题。” “这回是毒气泄露,若有个比这更严重的大事故发生,有多少人陪他高前卫殉葬,谁能承担起这个责任!” 邢飞感叹道:“王县长所言有道理,高前卫这些年仗着有人撑腰,在没有办理正规手续前提下,违法生产。就说这几年,大大小小的事故没少发生,终究有人给他摆平,也助长了他的胆子。” “要不是厉市长无意中碰到,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不过,厉市长这招异地办案,会极大打击高前卫的信心,他抗不过多久。” 王民安赞同的点了点头,同时也道出隐忧,“就是不清楚厉市长能不能顶住压力。” “你是指陈书记那里?” “嗯。”王民安不无感慨的说:“陈书记要是出面发话,厉市长不好办啊。” 黄云这边接完侯德海的电话,略作思索,便打了海松区副区长兼分局局长唐饶的手机。 奇怪了,手机关机? 黄云叫来秘书,质问:“唐饶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手机怎可以关机?” 秘书一言不发,他也没法发表态度。 “你去把唐饶找来。” 秘书领命,刚要转身,却被黄云叫住:“想尽一切办法,就说我有急事。” 此刻,唐饶关了手机,坐在市郊一处秘密地点,观看审讯高前卫的监控画面。 唐饶手托腮,表情冷峻、严肃。 为了排除干扰,他索性关掉手机。 可他知道,这种最原始的方法,不可能时间太长。 终究会有人找到他,所以说,现在是和时间赛跑。 高前卫拖得起,他唐饶拖不起。 唐饶这边在争分夺秒,厉元朗同样也不轻松。 他接到陈玉书的电话,“厉市长,高前卫的案子由高临县局办理,移交到海松区分局是怎么一回事?” 厉元朗解释说:“高临县局有压力,为了能够更好的调查清楚前卫化工厂违法开工的事实真相,市政府决定采取异地办案的方式,突破高前卫。” 陈玉书声音冰冷,“厉市长,前卫化工厂只是个案,并不能因此否定高临县在安全生产方面做出的成绩。” “我们之前谈过,已经达成对高临县委、县政府的诫勉谈话,而且市委组织部也都做了。现在,还死抓这个案子不放,对于我们德平,会造成不利影响。” “我看这件事到此为止为好,不宜扩大。高前卫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相关人员同样一并处理,是个说得过去的结果,何乐不为。” 摆明了,陈玉书不只是过问,更多的是命令。 厉元朗和他周旋半天,最终同意,在明早六点之前,一定会有所交代。 也就是说,高前卫挺过明早六点,就会把他交还给高临警方处理。 厉元朗放下电话,马上联系了邝早辉,便把这事原委告知于他。 唐饶是邝早辉联系的,这些话需要邝早辉转达。 其实,唐饶除了那部工作手机外,还有一个号码,外人很少知道,他只告诉值得告诉的人。 唐饶深感责任重大,加大审讯力度的同时,也做好防范。 再三叮嘱审讯人员,千万不能让高前卫知道实情。 墙上指针在分秒中过去,高前卫仍旧没有松口,坚称他没后台,全是为了一己私利,冒险作为。 唐饶眼见距离明早六点还有不到三个小时,迟迟没有进展,便决定亲自出马。 他迈着缓缓的步子走进审讯室里,端坐在高前卫面前,双眼冷冷盯视着高前卫。 “高前卫,这位是我们海松区唐副区长。”审讯人员向他介绍唐饶身份。 由于唐饶身穿便装,高前卫并不知道他是谁。 可一听到唐饶的身份,还是忍不住浑身微微一颤。 “高前卫,我不跟你谈别的,我只想和你陈述一个事实。” 唐饶正色说道:“你的行为已经触犯刑法,等待你的至少有十年刑期。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即使你挺过去,十年之后,你都快成为一个花甲老人了。” “而你极力保护的那些人,他们在这十年里,优哉游哉的快活。等于你是用自己十年铁窗生涯,换取他们快乐,还不领你的情,认为你是咎由自取。” “换位思考,你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第1179章 藏不住的狐狸尾巴 “我知道,你有一个和谐美满的家庭。妻子贤惠,儿女孝顺。但是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一年可以,两年、三年呢?” “整整十年啊!他们要遭受经受父亲是囚犯的白眼,妻子也要承受老公不在身边的孤独。” “还有一点,也是特别重要。你极力保护的那些人,在你被送到我们这里,却没人伸出一丁点援手。他们在放弃你,认为你在他们眼里无足轻重,你就是一颗弃子,扔就扔了。” “你好好想一想,你到底在他们心目中有多大分量。其实,我要是你,就应该事先保留证据,一旦出了事,他们不得不管你,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对待你。” “老高,怎么说你也是久经商海的人了,这一点自保的意识都没有,我真为你感到悲哀。” 唐饶唉声叹气,随即对手下人一挥手,“算了,既然他不愿意说,我们也不问了,按照相关程序上报,该怎么判交给法院。” 说完,唐饶站起身,审讯的两名人员也都跟在他身后,依次往审讯室外面走。 就在唐饶的身影刚到门口之际,高前卫突然大喊一声:“等等!” 唐饶率先返回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兴奋,皱眉问道:“什么事?别耽误我们吃宵夜。” “我、我能抽支烟吗?” 唐饶想了想,转身走到高前卫面前,掏出香烟递给他,并亲自点燃。 高前卫嘬了几大口,那样子,恨不得把烟吃了。 烟雾缭绕中,高前卫的内心做着最后挣扎。 好半晌,他才慢慢抬起头,面对唐饶说道:“我不是傻子,更不是白痴。我有个优盘,那里面存了一个账本,详细记录我这些年送出去的每一笔钱。有时间、有数目,还有名字。” “另外,还保存了几十条通话录音,你们可以听一听。” 唐饶紧蹙眉头,质问:“优盘放在那里?” “在我家。”于是,高前卫就将优盘藏匿之处,原原本本告诉了唐饶。 这条消息实在太重要了! 唐饶赶紧布置,派出去几个人,连夜赶往高临县,高前卫的家里。 同时,他继续对高前卫进行审讯。 这一夜,在平凡的人眼里,极其平凡。 可在不平凡人看来,却有着许多不确定性。 陈玉书还真准时,六点刚过,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厉市长,高前卫那边怎么样?有没有进展?” 厉元朗打了一个哈欠,迷迷糊糊的说:“我还没问,等我问过之后,在向你汇报。” “你要尽快,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厉元朗撒谎了,从他敖红的双眼就能看出来,他一夜没怎么睡。 之所以用这话搪塞陈玉书,他是在给海松警方争取时间。 派去高临县高前卫家里取优盘的那组人还没回来,只要这玩意到手,相信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厉元朗已经从邝早辉那里要来唐饶的手机号,亲自打电话询问。 唐饶也是心急如焚,刚刚联系过,那组去高临成员手机全都处于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他心里也没底了。 高前卫倒是交代了不少内容,可仅凭他的口供,还不足以治某些人的罪。 要是掌握到那个优盘,相信,那些枉法之人,一个都跑不掉。 厉元朗同样着急,陈玉书若接不到他的回话,一定会认为他在故意拖延时间。 真要是那样,自己的把柄可就真要落在陈玉书的手中,就是到了省里,也成为诟病。 怎么办? 厉元朗再一次陷入纠结中。 滴零零,手机在他紧张的心绪中,骤然响了起来。 一看,果真是陈玉书家里座机号。 厉元朗咬了咬牙,伸手正打算接听,赫然发现,唐饶的号码也打了进来。 因为占线,只是闪了一下。 顾不得许多,厉元朗按掉陈玉书的座机号,马上回拨唐饶。 “厉市长,优盘到手了,我看了看,高前卫说的没错,这里面涉及到很多人,其中就有……” 厉元朗听着,接连点头,脸上露出胜利者的喜悦表情。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信步走向陈玉书家里。 摁响门铃,不是保姆开门,而是神色严峻的陈玉书。 “进来吧。”陈玉书侧开身体,放厉元朗走进房子。 礼让厉元朗坐在客厅,保姆端上茶水之后,去厨房里忙了。 “厉市长,你刚才跟我说,海松警方掌握到了足够证据,高临县相关领导有收受贿赂,为其提供保护的嫌疑?” “是的。”厉元朗笃定点头。 “都有谁?”陈玉书显然更为关心这个问题。 “我先给你放两段录音,你听一听。”说着,厉元朗摆弄手机,放大音量,摆在陈玉书面前的茶几上。 里面是两段通话录音,其中一个是高前卫,另外两个,陈玉书只听清楚一个人,还是个熟人。 禁不住惊呼:“这个是侯德海?” “是他。” “另外一个人是谁?”陈玉书是指另一段录音。 “高临县常务副县长葛武义。” 陈玉书有些傻眼,因为通话内容已经判断,这二人和高前卫沆瀣一气,为其提供保护,并收受贿赂的犯罪事实。 其实,这还只是九牛一毛,高前卫其余的证据,存在那张优盘里的东西,还有更多令人震撼的发现。 并且按照名单上来算,高临县参与此事的各级党政官员,无从大到小,总共十一个人。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一个前卫化工厂,在违法生产的十来年的时间里,竟有这么多人在金钱面前迷失自我,置老百姓生命财产于不顾,知法犯法。 “侯德海啊侯德海!”陈玉书微微向后一靠,抱着胳膊,心里早把侯德海两口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早知他们是这样,陈玉书说什么都不会管他们,更不会搭理他们。 “好吧,你既然掌握证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陈玉书说出这番话,顿感浑身软弱无力,十分苍白。 此时的侯德海,正在家里和老婆吃早餐,一再详细询问昨天去市里面见陈玉书的整个过程。 女人嘟囔道:“你瞧你,从昨晚到现在问了不下八遍,你不烦我都烦了。” “我是觉得,陈书记要是执意帮助,现在都七点了,高前卫怎么还没交到高林警方手里,我心里没底啊。” “一大早上的,还没到上班时间,中间肯定有延迟的。” 侯德海对老婆的分析不予认同,马上又打给了邢飞,询问是否接到海松分局的电话通知。 邢飞在那边果断说:“刚刚收到,海松分局没有在规定时限审出来结果,让我们马上就去德平市,办理交接。” 侯德海愠怒道:“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为什么不及时汇报!” 邢飞解释,“我也是才接到电话,还没来得及汇报。” 侯德海气鼓鼓把手机挂断,那张脸却由阴转晴,瞬间心花怒放,像绽开一朵鲜花一般。 “老婆,高前卫就要转回来了,陈书记的话起作用了!” 侯德海当着老婆的面,振臂高挥,差点要蹦起来。 高前卫一旦回到高临县,那是他的地盘,事情就会好办许多。 心情好了,侯德海的胃口大开。 早餐吃了不少,都打起饱嗝。他老婆也是眉开眼笑,这位当书记的干姐姐总算没有白认。 吃过早饭,侯德海并未急于上班,告诉秘书晚两个小时再来接他。 期间不时联系邢飞,直到听见邢飞正在办理交接手续时,侯德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他穿戴整齐,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得锃明瓦亮,还志得意满吹起了口哨。 把前来迎接他上班的秘书都给弄愣了,还以为侯书记中了彩票大奖呢。 坐车前往县委大楼的路上,秘书手机响了,赶紧捂住话筒对后座的侯德海小声提醒,“陈书记的电话。” 侯德海不敢怠慢,接过来脸上堆笑的问了一声“陈书记好”。 可是听着听着,他的笑容逐渐凝固住了。 第1180章 都想争一争 所有好心情,在接到陈玉书这通电话之后,侯德海全都没有了,而是充满疑惑。 好端端的,叫我去陈书记办公室干嘛?抽的哪门子疯! 回想起陈玉书给他打电话的语气,“侯德海同志,请你尽快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有事找你。” 侯德海感觉这里面有两个匪夷所思。 一个是,加了“同志”二字,还有一个敬语“请”字。 这在以前和陈玉书的通话中,从来没有过。 侯德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半信半疑,再次打通邢飞手机,这次使用的是视频通话。 过了半天,邢飞才接通。 看样子,他正在车里。 侯德海也不废话,直接让他看一看高前卫。 邢飞说了一个“好”字,手机镜头转了半圈。 只见后座上的高前卫,被两名警察夹在中间,低垂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倒不奇怪,任谁在警察手里能有笑脸。 呼! 侯德海长出一口气,这才让秘书备车,直奔德平市而来。 两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德平市已是中午。 侯德海拿起手机,打给陈玉书,满脸堆笑的说:“陈书记,我到了,等您午休完毕,我下午再去您那里。” 陈玉书平淡说:“不用,我在办公室,你来就行。” 一想起陈书记专门在办公室等他,侯德海忽然心里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到底什么事,能劳驾市委书记等他? 侯德海走进市委大楼,到了陈玉书办公室门口,深呼一口气,却见斜对门的丁瑶走出来,冲侯德海打了声招呼。 “侯书记,请稍等,我去请示陈书记一声。” 在丁瑶脸上,侯德海看不出任何端倪。 没多久,丁瑶出来,“陈书记让你进去。” 打开门,侯德海这才迈开双腿,进入办公室里面。 陈玉书坐在沙发上,正在和一名男子说话。 侯德海还在纳闷,办公室有别人,还叫自己进来干嘛? 可他仔细观瞧男子,越看越眼熟,尤其黑黑的皮肤,让侯德海顿时想到一个人! 省纪委第九审查调查室主任,素有黑脸包公称呼的王润。 他在这里干什么! 忽然间,侯德海第六感告诉他,坏了,可能要出事! 不等他做余下动作,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两名年轻男子。而陈玉书正好起身,把舞台让给了王润。 “侯德海,我是省纪委的王润,你涉嫌违法违纪,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啊! 侯德海大脑顿时一片空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发软,就要瘫坐在地。 幸好两名男子一左一右架住他,至于他是怎么离开的,坐了什么车,侯德海完全失忆,记不清楚了。 这次,省纪委出手如此迅速,大出所有人意料。 紧接着,市纪委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相继带走葛武义,还有十多个不同岗位、不同职务的官员。 包括管平镇委书记熊自发,还有罗家村支书和村主任在内,多达近二十人。 此事一出,轰动了整个高临县。 因为在高临县,从未有过这么多官员出问题。 涉及人数之多,面积之广,都在改写高临县的历史。 不是颂扬,却是不光彩的负面。 省纪委和市纪委同时出动,对高临县重拳出击,先后带走这一批干部,让人始料未及。 邝早辉在与厉元朗说话时,特意提到这件事。 问道:“厉市长,我听省纪委的朋友说,黄书记亲自下达指示,委派王主任前来带走侯德海。这其中,是你的手笔吧。”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我只是一个市长,哪有本事请的动黄书记这尊大佛。倒是栾书记对此事非常重视,做了批示。” “哦。”邝早辉连连点头,他明白是谁在推动了。 侯德海出事,高临县委书记一职空缺,急需马上补齐。 县委书记的任职,有两种方式。 一个是会议换届选举,由无记名方式选举出县委委员。 然后县委委员在第一次全体会议上,选举出县委书记。 另一个,由上级直接任命。 这里的上级不是地级市的市委。 由于县委书记位置非常关键,又分两种情况。 第一种,由地级市委提名,省委组织部审查,报请省委常委会决定。 也就是说,市委有推荐和建议权。 第二种,由省委组织部直接考察,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 这种情况多见于省直部门空降,或者异地调任。 高临县一下子空缺出来两名常委,不止高临县,就是德平市,都就有人动了心思。 高临县的领导中,王民安第一个把自己排除在外。 市委组织部的诫勉谈话,对他极其不利,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索性也就放弃了更进一步的念头。 而其他常委里面,县委书记不敢想,可常务副县长的空缺还是引人注目的。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更上一层楼。 而且,各种小道消息传来,省委不打算异地调动,或者直接空降,把推荐权力交给了德平市委。 于是乎,这段时间往德平市跑的官员,一下子多了起来。 很奇怪,自从侯德海出事后,陈玉书变得异常低调。 主要是,她和侯德海老婆走得非常近,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侯德海出了问题,对陈玉书的负面影响很大,她不得不低调。 厉元朗对于高临县跑官情况了如指掌,他没有想法,不代表别人没想法。 这天晚上,徐光水主动来敲厉元朗家的房门。 厉元朗一看他手里拎着两瓶白酒,好奇问道:“光水,你这是干嘛?” 徐光水大咧咧笑道:“给你送礼。” 厉元朗仔细看了看,摇头开起玩笑,“你送礼也不诚心,要送就送好一点的酒。这种本地产的白酒,十几块钱一瓶,不上档次。” “不算便宜了,就这两瓶酒,我还是动用我的小金库偷偷买的,我老婆都不知道。” 二人随即,心领神会的呵呵大笑。 走进来,徐光水又拎着另一个方便袋,说这些是他买的熟食,让厉元朗准备几个盘子,他想陪着厉元朗喝一口。 厉元朗无奈苦笑,“你话说反了,是你想要喝酒,我是陪你喝。” “无妨。”徐光水连连摆手,“谁陪谁喝都一样,都喝进肚子里。” 厉元朗把熟食拿到厨房里,分四个盘子装好摆上餐桌。 二人对面而坐,推杯换盏。 厉元朗早就看出来,徐光水无事不登三宝殿,喝酒是幌子,谈事才是真格的。 “光水,有什么话你痛快说,我听一听。” 徐光水抿了一口酒,直白说:“行,我不跟你兜圈子了。厉市长,我今晚前来,还真有一事相求。” 厉元朗颔首,“是为了高临县委书记来的吧。” “你猜对了,我也省得说了。” “怎么,你在市政府办公室干得不开心,想要离开?”厉元朗质疑道:“光水,你之前在高临县做过县长,故地重回,这我理解。” “可你也在其他地方担任过县委书记,现在又看中了高临县的书记,这不等于吃回头草么。” 徐光水直言说:“我在市政府办做了几年秘书长,眼瞅着和我同期的,大部分都提了副厅,可我还是一个正处。” “想来,我提拔无望,莫不如去一个自己说得算的地方,施展我自己。” “厉市长,你是一个好人,一个有责任心、敢于担当的好干部,我打心眼里佩服你。” “得得。”厉元朗连连摆手,“你就别给我扣高帽子了,说事儿。” “行,我就说说我自己。”徐光水敞开心扉,谈及他的真实想法。 第1181章 二选一 “这次出事的是高前卫,还有没有李前卫,王前卫呢?” 徐光水面色凝重,情绪激动。 “我在高临县担任县长那会儿,为了发展县域经济,按照高临县的现有优势,批准建设不少化工企业。” “这样做,不但解决了就业岗位,还能增加政府财政税收,有效的刺激当地经济发展,也是最容易出政绩的。” “缺点是,会造成环境污染。现在想来,我的做法急功近利,有待商榷。” 徐光水叹了一口长气,遗憾道:“当然了,在鱼龙混杂的环境下,也有类似于前卫化工厂这样技术落后、手续不齐全的违规企业出现。” “为了防止出现安全隐患,县政府坚决打击,发现一个查处一个,决不允许这类企业一条鱼腥一锅汤。” “可惜,尽管县政府打击力度很大,仍然出现了大小五次事故,造成一定人员伤亡。” 此时的徐光水,眼睛里闪现出悲怆和后悔。 厉元朗端起酒杯,沾了沾唇,感慨道:“令行不能禁止,说明有人为干预因素。” 徐光水凄然点头,“的确。当时我就猜到,那些三无企业之所以屡禁不止,肯定有政府官员参与其中,与涉事企业沆瀣一气,通风报信,成为他们的护身符、保护伞。” “而且,接连出事故,总得有人背黑锅,我作为县长,当之无愧中了头奖。没多久,我就被调离高临县,在德平市委坐了两年冷板凳。” “厉市长,其实我知道,他们是以此为由头,对我实施打击报复,嫌我碍眼,多管闲事。就是要把我一脚踹走,害我坐板凳,是给我一个教训。” 厉元朗手把玩着酒杯,沉吟问:“以你的意思,对你暗中报复的人,你已经知道是谁了?方便说吗?” 徐光水苦笑一下,手指尖沾着白酒,在深色漆面的桌子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罗”字。 罗?罗代表了谁? 见厉元朗不解其意,徐光水解释说:“罗敏,罗副省。” “她!”厉元朗惊讶起来。 “罗副省时任德平市委组织部长,动用关系调走我的人就是她!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罗敏是罗家村人,高前卫的化工厂设在罗家村,现有的支书村主任,包括管平镇的熊自发等等,不过是小虾米,我感觉,这里面还有大鱼。” “你是指罗敏?” 徐光水叹息说:“我不能肯定,只是直觉。” 直觉?厉元朗轻微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事情,我们不能仅凭直觉,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徐光水一口将杯中白酒喝光,擦了擦嘴说:“厉市长,这就是我为何主动找你,争取高临县委书记的真实原因。” “我已经四十多了,早就磨没有了上进心。之所以争这个位置,是想完成我未尽的心愿,彻查高临县所有化工企业的资质,关停那些没有正规合法手续的非法企业。并把暗中支持涉事企业的腐败分子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还高临县一个晴朗的天!” 看得出,徐光水誓有和腐败分子斗争到底的决心和意志,这一点,与厉元朗高度契合。 于是,厉元朗说道:“光水,我支持你。可你也知道,在决定高临县委书记这件事上,市委只有推荐权和建议权,最终拍板在省委。” “何况,陈书记的想法,我们要尊重。我不能给你打保票,这是对你的不负责任,也有悖于我们的组织原则。” 徐光水理解说:“厉市长,你说的我明白。我们相处这么久,我老徐是什么人你也了解,有些话,我就直言不讳了。” “你说吧。” “侯德海出事,对陈书记影响极大。谁都知道,陈书记力挺侯德海,这已经不是秘密了。” “厉市长,陈书记没有和你沟通过?” 厉元朗摇了摇头,“估计快了。” 徐光水难得没有喝多,谈事为主,想必他也不会喝多。 本以为只有徐光水主动找厉元朗,却不成想,次日上午,吴戈敲响了厉元朗办公室的门。 自从吴戈调入市政府办公室担任副秘书长以来,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见他。 主要是前一段时间,厉元朗因出国一事,有近一个月不在德平。 落座后,吴戈搓了搓手,说道:“厉市长,我、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为了……” 犹豫再三,吴戈终究难以启齿,脸都涨成红桃k了。 厉元朗微微颔首,“吴戈同志,你我相识已久,有什么话尽管敞开说。” 见吴戈仍旧憋着,厉元朗试探的问:“是为了高临县委书记?” “不不。”吴戈连连摆手,“我是想争取高临县常务副县长。” 在厉元朗的引导下,吴戈终于吐露出实话。 其实,按照吴戈的资历,常务副县长已经是屈尊了。 之前,他就担任过安亭县委副书记,要不是受谷政纲牵连,现在做县长都算发展慢了。 厉元朗苦笑道:“关于高临县委班子问题,陈书记还没找我谈过。市委尤其陈书记态度至关重要,我们还是要尊重陈书记,以她为准。” “我知道。”吴戈说:“厉市长,陈书记意见重要,您的想法同样重要。”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大家都认为,陈玉书在侯德海事情上失了分,商讨高临县人事问题上,肯定会有所让步。 官场上要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太小儿科,视同儿戏了吗? 陈玉书终归是一把手,不能因为某件事情上的失误,放权发软。 那样的话,有损自身威严,今后还怎么主持市委工作。 和徐光水不同,厉元朗对于这位昔日陌生的老朋友,了解不多,更不能答应他什么。 敷衍几句,送走吴戈之后。穆广森进来,指着手机抱怨说:“市长,我刚刚经历过一轮电话轰炸,您看,手机都快打没电了,全是找您的。” 厉元朗冷笑道:“不必管他,记住,今后凡是找我跑官的,无论是谁,一律挡驾。” 思绪良久,让穆广森挡驾不是长久之计,厉元朗干脆转移到市招待所,在预留给他的房间里办公。 这一招还真管用。 关掉手机,没有了打扰,厉元朗得以专心致志批阅文件。 吃过中饭,穆广森进来,把手机交给厉元朗。 “谁的电话?” “陈书记。” 厉元朗接过来主动和陈玉书打了声招呼。 “厉市长,下午两点来我这里一趟,有事找你商量。” “好。”不用猜了,陈玉书找他的目的,肯定和高临县委班子有关。 休息一会儿,在两点钟左右,厉元朗现身陈玉书的办公室。 “厉市长来了,请坐。”陈玉书放下手头上的事情,礼让厉元朗坐在沙发上。 丁瑶奉上茶水后,知趣离开。 “厉市长,你回来之后,我们一直没有好好谈一谈。找你来,一个是想说说心里话,另一个,是关于高临县委空缺的两个位置,我们提前沟通。” “陈书记请说,我洗耳恭听。” 陈玉书摆了摆手,“不用客气,就是随便聊一聊。” “唉!”她叹了一口气,“我们做领导的,工作之中难免出现错误。人嘛,犯错误不可怕,犯了错误要勇于承担,并及时加以改正,这才是最为关键和重要的。” 陈玉书指出的“错误”二字,不知是说厉元朗出国那件事,还是指她自己。 “厉市长,揪出高临县集体腐败窝案,你功不可没,我对你深表敬意。” “陈书记谬赞了,这是我的应尽的责任。” “厉市长谦虚了。”直到这会儿,陈玉书才谈及正题。 第1182章 意外中的收获 “高临县目前空缺县委书记和常务副县长。常务副县长还好说,主要是县委书记,不能空缺太久,不利于开展工作,也影响到人心稳定。” 陈玉书征求道:“关于高临县这两个空缺人选,厉市长有什么建议和想法?” 厉元朗便说:“陈书记,你是班长,你定人选,我们讨论即可。” 陈玉书笑了笑,“我在问你,你却推到我这里来了。我们两个先商量,拟定初步人选,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好吧,既然陈书记提到,我认为,市政府秘书长徐光水挺合适。我之所以提到他,主要有三个方面原因。” “第一,光水同志无论资历和能力,非常适合。” “第二,他曾经担任过县委书记,还在高临县做过县长,熟悉高临。”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高临县以化工企业为支柱产业,是光水同志在高临县长任期内做出的决定。前卫化工厂的问题,牵扯到新班子需要治理整顿高临县化工企业。” “他作为制定者和执行者,上任后不用熟悉,直接可以大刀阔斧开展工作,这样,有利于解决问题,也把危险事故消灭在萌芽之中。” 陈玉书听着厉元朗说完三点原因,却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徐光水之所以调离高临县,也是由于在他任内,接连发生化工企业安全事故,还有人员伤亡。” “省委对他处理过,我想,我们的推荐权在省委很难通过。你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等于说,陈玉书否定了徐光水。 这让厉元朗十分意外。 反问道:“既然徐光水不行,我想听一听陈书记的意见?” 陈玉书说:“梁涛同志向我推荐了李树征。他是组织部副部长,之前有过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履历,在基层工作了十几年,有很强能力。最为主要的是,他年轻,刚满四十岁,正是干部的黄金年龄。” 陈玉书说是梁涛的推荐,显然,从她的措辞中,明显是肯定的。 厉元朗不想就此让徐光水失去这次机会,略作思索说:“陈书记提到的李树征,我是知道一些。诚然,他各方面符合,美中不足,他在市委组织部已经超过三年,不熟悉高临县的情况。” “不像光水同志,怎么说,他在高临县工作时间长,熟悉环境熟悉人,这一点上,他有绝对优势。” 听到厉元朗坚决的语气,陈玉书衡量再三,缓缓说道:“既然你和我各有人选,我看我们还是上会研究再做决定。另外,常务副县长这块,厉市长作何打算?” 厉元朗想了想,“我听陈书记的。” 这话是在告诉陈玉书,厉元朗放弃常务副县长的提名人选,拱手让给陈玉书。 他是这么想的。 争县委书记再争常务副县长,陈玉书肯定不答应。 二选一做主动放弃,成功几率会大一些。 陈玉书总不能把县委书记和常务副县长都安排她的人,厉元朗同样也不答应。 在常委里面,陈玉书掌握到足够票数,完全控制了常委会。可厉元朗作为市长,陈玉书不好独断专行,吃相难看。 反正放弃常务副县长,陈玉书会对徐光水的提名认真考虑的。 “好吧,厉市长的想法我已经清楚。我看,明天在常委会上,我们再做研究。” 邝早辉十分关心高临县的人事问题,厉元朗刚回招待所,他的人就到了。 坐定后,邝早辉直截了当问:“陈书记把你叫去,是不是讨论高临县人选问题?” “是的。”厉元朗如实说:“我提名了光水,陈书记提到组织部副部长李树征。可以说,这二人各有优点,也各有缺点。” “光水的缺点是……” “高临县在他县长任期,发生过安全事故,造成人员伤亡。他被调离高临县,是组织上对他的处理,这一点是他最大障碍。” 厉元朗没有提及常务副县长一职,反正邝早辉并不关心这个。 “明天上会?”邝早辉问道。 “陈书记是这个意思。” “好,我知道了。” 邝早辉一走,厉元朗猜想,他准是提前准备了。 他和徐光水关系从密,厉元朗已经向陈玉书表明态度,剩下的就是邝早辉出手了。 虽然市委只有提名权,一般情况下,省委大多会尊重市委的提名建议,研究通过的可能性极大。 除非遇到特殊原因。 这也从侧面反映出,省委对于市委的支持力度。 至于邝早辉如何操作,就不是厉元朗应该关心的问题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唐饶给厉元朗打来电话,“厉市长,有件事我要向您汇报。” 其实,高前卫仍在海松区分局关押,接受海松警方严格审讯。 邢飞对侯德海的那套说辞,不过是在迷惑对方而已。 听唐饶说,高前卫自知罪责难逃,为了减轻罪过,向他们反映一件事情。 几个月前的一天深夜,高前卫在厂里加班,接到门卫保安的电话,说有一辆省城海新市牌照的小轿车突然出现在大门口。 高前卫还以为是省里派出来暗查他们非法开工的事情,特意去门卫室那里看了看。 结果一打听,原来这辆小轿车走错路,本来应该右拐,却阴差阳错的直行,进入到化工厂区域。 由于这件事他记忆深刻,回忆起和他说话的那名司机模样,还发现后座躺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在熟睡。 高前卫瞅着眼熟,事后终于想起来,小男孩正是和他们厂子不远罗老栓家收养的那个孩子。 唐饶等人根据高前卫所述时间分析,那晚正是罗老栓夫妇被害的时间。 也就是说,这辆车就是翻入深沟的作案车辆。 厉元朗闻听,十分震惊。 罗老栓夫妇被害案过去这么久,邢飞他们一直没有找到线索,难不成有了转机? “唐饶同志,你们马上和高临县警方联系,把掌握到的线索和他们沟通。罗老栓被害一案,一直由高临警方负责侦办。”厉元朗下起命令。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审问高前卫,竟然还有这个收获。 厉元朗喜出望外。 只要找出作案车辆的司机,抓住凶手指日可待。 也是巧了,娄天元晚上登门,和厉元朗谈道:“白善明有消息了?” “他在哪里?” 娄天元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厉元朗,并解释说:“你看,这就是白善明。他跑到南粤省花都市,在一家地下**赌博,被花都警方捣毁**时,抓了个正着。” “一查,白善明正被我们通缉,所以发来传真,得到我们确认。” “我已经安排德平市刑警队的同志,即刻前往花都,把白善明带回来。” 好事连连,两桩凶杀案,一个抓住了在逃嫌犯,另一个也有了眉目。 厉元朗的沉闷心情,有了很大好转。 次日上午九点,厉元朗准时走进市委小会议室。 德平市共有十三名常委,厉元朗进来时,除了市委书记陈玉书之外,其他人均已到位。 厉元朗找到自己位置坐下,对面的赵信冲他点头打了招呼。 厉元朗身旁坐着市纪委书记袁祖亮。 斜对过,是邝早辉。 袁祖亮低垂双目,手里摆弄着签字笔,不知道想些什么。 邝早辉则冲厉元朗使劲点了一下头,眼神做着某种暗示。 九点过去一分钟,陈玉书姗姗来迟。 “让各位久等,我们开会。”陈玉书坐稳后,率先说了开场白。 这次常委会有几个议题,常委们之前已经得知。 头几个,都是学习有关文件的。 在座每个人,表面上支着耳朵听,可谁知道他们能听进去多少,记住多少。 还有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写的有模有样,有滋有味。 一个小时过去,陈玉书终于宣布进行下一个议题。 而这个议题,是所有人非常关心,更加投入的。 第1183章 提名人选 “我们先讨论一下高临县委书记人选,因为这个位置要上报省委决定。” 陈玉书清了清嗓子,还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目前有两个人选,一个是市政府秘书长徐光水,另一个是组织部副部长李树征。” 随后,陈玉书瞄了瞄梁涛:“下面,请梁涛梁部长说一下二位同志的组织考核结果。” 梁涛拿起早就准备出来的资料,慢悠悠念了起来。 在座众人全都支起耳朵,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听得真切。 履历就不用说了,贵在最后的评语。 给徐光水的评论是老成持重。 李树征的则是年轻有活力。 其实,他们两个都是正处级,都是从县委书记任上调到德平市。 各方面来讲,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只是谁都知道,表面上看,是他们二人竞争,暗地里,是厉元朗和陈玉书掰手腕。 很显然,一个来自于市委组织部,一个是市政府办公室。 不言而喻,这将是一场很激烈的争夺。 当梁涛念完,袁祖亮第一个发声。 “陈书记,各位常委,刚才梁部长提到二位同志,可以说,哪位都有资格就任高临县委书记。” “不过……”袁祖亮说出这个词语,环顾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陈玉书脸上。 “要是让我细细区分,我认为李树征同志合适。为什么这么说呢?很简单,李树征年轻,有魄力。” “高临县刚刚经历一场巨大震动,急需一位像李树征这种年轻人的冲劲去震场。” “而且,他还是组织部出来的人,从了解干部角度,更能很好的起到平衡和安抚作用,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袁祖亮话音刚落,政法委书记付军浩插言说:“祖亮书记的观点我不认同。既然需要一个震场人物,我反而觉得,徐光水老成持重,更能胜任。” “老同志年龄上大一点,可经验丰富,能应付各类突发情况,李树征缺乏的正是这点。” 宣传部长尹铁接过话茬,“我记得徐光水调离高临县长之位,是因为高临县的化工企业总出事故,最严重的那次,造成两死四伤。这起事故,省委高度重视,敦促德平市委做出给予徐光水调任的处理决定。” “要是派这样一位同志担任高临县委书记,省委恐怕不会答应。” 德新区委书记刘泽路解释说:“尹部长真是好记性,好几年的事情还记忆犹新。不错,徐光水同志是受了处分,可事出有因。” “光水同志在担任高临县长的时候,我是主抓常务的副县长,这件事我比较了解。” “高临县从实际情况出发,发展不少化工企业。只是也冒出一些没有合法手续,暗中生产的三无企业。为此,徐光水带领县政府,大力查处了一批这类黑企业。” “不过,县政府每次查处,涉事企业就关门,可检查组一走,他们又都偷偷生产,让我们防不胜防。” “而且,出事的全都是那些黑企业,说明县政府的决定是正确的。” 尹铁一听,阴阳怪气道:“这么说来,泽路书记是在质疑省委的决定了?” 刘泽路冷笑着,“尹部长不要断章取义,我没有说过质疑省委决议的话,你不要瞎联系。” 尹铁脸色阴沉,刚要张嘴辩驳,市委秘书长肖衡慢条斯理说:“徐光水是有经验,但他遭受省委处理一事,备受非议,这是他的硬伤。” “省委让市委推荐人选,难得给我们信任机会,应该把握住。上报徐光水,省委肯定会有想法。万一惹得省委不悦,这种机会白白溜走,得不偿失。” 邝早辉沉默良久,终于表态。 他说道:“我听了其他常委的意见,我觉得我们犯了一个方向性错误,总是纠结在徐光水以前的问题上。” “我想说的是,徐光水调离高临县是几年前的事了。时移世易,当初的领导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大部分位置都换人了。” “我们做干部,尤其做领导干部,难免在工作中出现错误。人无完人,不能揪住以前问题,一棒子把人打死。” “有那么一句话,不怕犯错误,就怕不犯错误。这话怎么理解?很简单,犯错误,是因为他在做事,不犯错误,是他不做事,不做事就不会出错。” “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徐光水至少在高临县是做了事的。我手上有一份资料,徐光水担任高临县县长期间,全县经济指标上升了十五个百分点,利税收入也大幅度提高。” “同志们,仅从这些来看,徐光水对高临县是有贡献的,而且还不小。” 邝早辉拿出这份成绩单,有理有据,在场众人一下全都进入静默状态。 传阅着这组数据,不少人忍不住发出啧啧感慨。 提升十五个百分点,这是一个多么大的成就! 统战部长吕澈颔首道:“徐光水能力真不错,数据最能体现真实水平。没说的,我投徐光水一票。” 戎装常委、德平军分区司令员何安生瓮声瓮气说:“吕部长这话在理,我也投一票。” 组织部长梁涛不得不说话了,“徐光水有成绩,瑜不掩瑕,他的处理省委是定了性的,我们若是坚持上报徐光水,等于间接否定省委当年的决定。这可是大忌。” 经他提醒,赵信忧心忡忡说:“梁部长这话有道理,这可是政治事件,我们切要谨慎行事。” 陈玉书没有发言,别人说话时,她顶多端起茶杯喝几口,还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根据目前态势,支持和反对基本持平。 若是现在举手表决,估计很难分出胜负。 厉元朗此时开口说:“我看,莫不如把两位同志都上报省委,让省委研究决定。” 陈玉书轻微晃头,“厉市长,这么做,不是等于我们把难题推给省委了吗?不妥,还是要有一个稳妥做法为好。” 厉元朗辩解说:“我不认为是给省委出难题。恰恰相反,我们是让省委裁决。一个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同志,一个是新生代的年轻干部,这样做,才真正体现出我们对省委是重视的,是经过深思熟虑做出的结果。” “提名权不是单选题,而是一道多选题。这样,徐光水也好,李树征也罢,非常公平,也能体现出我们选择任用干部的公平性、灵活性。” 陈玉书沉思着,没有表态。 倒是赵信询问梁涛意见,梁涛点头回答:“可以。” 半天,陈玉书终于发言,“那就按照厉市长的意见办吧。” 经过众常委的唇枪舌战,高临县委书记提名一事,尘埃落定,谁笑到最后,还要等省委最终批复。 下一个,是关于高临县常务副县长人选的讨论。 县政府主要领导,包括县长本人,市委和市委常委会不能直接任命,但可以向代表大会提出建议人选。 实际上,市委虽不能任命,但是可以先任命党委口的职务。 常务副县长必然是县委常委,市委只要决定的人选进入县常委,不言而喻,那么这个人选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无从更改了。 由于厉元朗主动放弃,并没有提出吴戈作为人选。 梁涛代表组织部,提出来的是高临县一位副县长。 对此,所有人心知肚明,并没做太多争论。 只有吕澈问了一句:“如果这样决定,那么高临县岂不还是缺了一位副县长,我们是否一并解决了?” 陈玉书却说:“这个问题,我们今后再做讨论。” 她的态度让众人摸不到头脑,厉元朗却有了种不祥预感。 第1184章 平衡之术 陈玉书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厉元朗百思不解。 徐光水的提名上报省委,厉元朗却不能在这种时候,专门给栾方仁打电话,为徐光水说话。 毕竟,栾方仁身份摆在那里,厉元朗要是主动去找,会给栾方仁造成错觉,认为厉元朗要左右他的想法。 除非栾方仁主动找他,询问他的意见。 可是等了两天,栾方仁的电话根本没有。 倒是徐光水工作时间找他,谈及别的事情,压根不提这事。 厉元朗清楚,此时的徐光水比谁都着急。 自己能否脱颖而出,他心里没底,厉元朗同样不了解。 大家都不提,心照不宣即可。 白善明已经被带回市局,剩下就是紧张的审讯阶段。 而关于高前卫举报,唐饶和邢飞接上头,双方研究后,由高临警方接手。 邢飞他们查了这么久,一点线索没有。 好在有了高前卫提供司机的模样,根据画像,还有那辆海新市车牌照,顺藤摸瓜,或许就有新发现。 第三天上午,省委的批复到了,李树征战胜徐光水,担任高临县委委员、常委、书记,等到公示期结束,走马上任。 消息传出,不止厉元朗惊讶,徐光水更是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给震傻了。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据后来传来的消息,省委常委会在讨论这个议题时,罗敏极力反对。 而且褚中奇也有类似建议,尤其抓住徐光水曾经的处分不放。 其他常委即便有不同意见,谁也不会因为一个徐光水,同时得罪褚中奇和罗敏。 徐光水知道真相后,惨然笑了笑,对安慰他的邝早辉说:“早辉,你今后可不要像我这样,得罪省领导,得罪了她,我这辈子算是起不来了。” 邝早辉劝慰说:“光水,你不要自暴自弃,东方不亮西方亮,备不住你将来还有机会呢。” 徐光水苦笑:“什么机会?不过自我安慰罢了。这又不是买白菜,这颗看不上眼还有下一颗,德平市总共才有几个县,哪个县委书记不做个几年。” “而我呢,随着年龄增长,越来越不占优势。算啦,在目前位置能够终老,我就谢天谢地了。” 次日上午,徐光水到厉元朗的办公室送材料。 厉元朗见他双眼通红,还带着一身酒气,把他让进沙发里,说道:“光水,我知道你心情低落。这是省委的决定,我们既然无法更改,索性面对现实。把你的工作做好,也让那些想看你笑话的人闭嘴。” 徐光水苦笑道:“厉市长,你对我的帮助,我心领了。放心吧,我已经调整好心态,当不上就当不上,高临县是我折戟沉沙的地方,不去更好,省得回想起以前的不愉快,省心了。” “你有这种想法最好。光水,大丈夫能屈能伸,人这一生都有不顺的时候,只要迈过这道坎,相信你会有个光明的未来。” “谢谢你的鼓励,我忙去了。” 望着徐光水略显驼背的身影,厉元朗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这时,桌上电话响起,一看,是陈玉书办公室的号码。 厉元朗慢悠悠接听,向陈玉书打起招呼。 “厉市长,请你来一趟,有个事我们需要探讨。” 一听“探讨”二字,厉元朗觉得奇怪。 不是商量,不是沟通,独独用了“探讨”字眼,真不知道这位陈书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二十分钟后,厉元朗见到了陈玉书。 寒暄过后,陈玉书说道:“高临县这次人员调整基本上尘埃落定。不过,县政府还缺一位副县长,今天叫你过来,我有个想法,必须要征求你的意见。” 厉元朗纳闷,“我的意见?” “是的。”陈玉书点头道:“这次我可要点名你的爱将了。穆广森跟随你多年,是时候外放他去基层锻炼了。我的意思是,先提穆广森担任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这样一来,级别到了副处,然后去高临县担任副县长。厉市长,我的安排你觉得怎么样?” 厉元朗快速思考,他很快明白,陈玉书这是在搞平衡。 高临县的县委书记和常务副县长,全都遂了陈玉书的心愿。 厉元朗等于什么都没得到。 他表面上没什么,心里自然不舒服。 本以为只推选徐光水,放弃吴戈的提议,徐光水胜算更大一些。 万万想不到,徐光水得罪罗敏,而罗敏和褚中奇关系很近。 省常委会上,有他们两个反对意见,就是栾方仁都要仔细掂量。 要是这个人是他厉元朗,栾方仁肯定会强行通过。 毕竟徐光水在省里没有根基,这才是他最大的难题。 调走穆广森,陈玉书不是一朝一夕的想法了。 上次人事大调整的时候,陈玉书就提出过此类建议,被厉元朗否定了。 她再一次提出来,并且用笑眯眯的眼神望着厉元朗。 “厉市长,我曾经向你提过,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希望你要忍痛割爱。穆广森在你的羽翼下,有你的庇护,终究缺少锻炼机会,不利于他的成长。”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实话,这个位置,丁瑶和我说过,我没同意。我觉得,穆广森刚过而立之年,正是干事业的大好时机,高临县副县长很适合他,希望厉市长不要辜负我的心意。” “机会不是总有,这次千万不要再错过。” 陈玉书有意把“再”字说得很重。 思虑再三,厉元朗颔首说:“我征求一下广森的意见,再答复你。” “很好,我等你的消息。要尽快,以免夜长梦多。” 在车里,厉元朗望着坐在副驾驶的穆广森背影,心中泛起微微不舍之情。 穆广森是跟随他最久的秘书了。 他们之间不像上下级关系,更像是知己的朋友。 厉元朗的一举一动,有时候都不用他说话,一个眼神或者一个表情,穆广森心领神会,办得妥妥。 真要放他走,哪怕换一个比穆广森更为合格的秘书,厉元朗也会觉得没有他优秀。 唉,是时候放他走了。 回到办公室,趁着穆广森整理东西的时候,厉元朗便把陈玉书这番话告诉了穆广森。 “市长,不用考虑,我愿意继续跟着您。” 厉元朗摆手阻止,“广森,你不要激动,听我慢慢给你说。” 等到穆广森情绪稳定下来,厉元朗才开导起来。 “这次不同于上次,我相信陈书记是好意。”于是,厉元朗就把这里面的门道掰扯清楚。 “广森,我认为现在时机是成熟的。徐光水和我提过,高临县还有类似于前卫化工厂这样的三无企业,他们和政府官员相勾结,牟取暴利。” “徐光水不相信只有侯德海葛武义参与其中,他认为,还有比他们官职更高的人,成为这些黑企业的保护伞。” “徐光水去不成高临县,你可以去。到那里,要暗中调查,有任何蛛丝马迹及时向我汇报。” “光水,切记,保护好自己。一旦被人发现,哪怕完不成任务,也要当机立断放弃。你的人身安全才是第一位的,懂不懂?” “市长,我……”穆广森眼里噙满泪花,嘴唇微微颤抖。 厉元朗拍着穆广森的肩头,并且伸出右手,“来,广森,我们握一下手,祝你在新的岗位上取得成功。” 穆广森赶紧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不停摇动。 当晚,徐光水赶赴一个饭局。 邀请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吴戈。 在包房里,只有徐光水和吴戈两个人。 这二人,可以说是同命相连,难兄难弟。 几杯白酒下肚,吴戈突然冷哼一声,使劲酒杯捏着酒杯,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出来。 第1185章 两难之选 “徐秘书长,我们被人耍了!” 徐光水愕然,“谁?” 吴戈冷笑,“还能有谁,咱们的厉大市长。” 徐光水端杯的手一哆嗦,溅的哪都是,警惕的看向四周,小心翼翼提醒,“酒可以多喝,话可不要乱说,传出去,对你很不利。” 吴戈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我怕什么,反正都这样了,也没什么机会,得罪厉元朗,顶多把我发配去坐冷板凳。” “再有,这屋里只有你我两人,谁会知道。” 言外之意,只要徐光水嘴巴严,就没有问题。 “吴戈,你说我们被厉市长耍了,指的是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吴戈说:“穆广森就要提拔市委办副主任,这只是个过渡,很快会去高临县担任副县长。” “秘书长,你我都找过厉元朗,也托了别的关系,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得利的是谁?是厉元朗,还有他的秘书穆广森!” 吴戈使劲敲击着桌面,情绪非常激动。 徐光水紧皱眉头,一口喝光杯中酒,抹抹嘴角,“你说的也不全对,厉市长在常委会上是为我说了话的。” “他是怎么说的?” 徐光水摸着下巴回忆道:“当时会议讨论激烈,形成两种不同意见,一方支持我,另一方偏向于李树征。最后,厉市长提出,把我们二人一起上报省委,让省委决定。” 吴戈微微摇头,“厉元朗棋高一着,做的天衣无缝,还让秘书长你对他感恩戴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上支持你,暗地里却和陈书记交易。” “陈书记得到高林县委书记和常务副县长两个重要位置,而厉元朗,也把最信任的秘书提到副县长。这笔交易,人家赚的盆满钵满,只可惜了你我,毛没捞到,还成为笑柄。” “来,我们两个难兄难弟干一杯。酒这玩意好,解忧解愁解心宽。” 说罢,吴戈和徐光水的酒杯碰了一下,一口将杯里的酒液喝干喝尽。 徐光水却没有了心情,他双眉紧锁,脑海里却在回味吴戈的那番话。 不会吧?按说厉市长明确表态支持,不应该这样对自己。 徐光水第一次对厉元朗产生了质疑。 其实,陈玉书看似的善意,却给厉元朗出了一道难题。 答应吧,心里不舒服。 平衡之术,运用在他身上,徐光水肯定会有误解。 不答应,穆广森表面上不说,心里指定不高兴。 那可是从正科一下子提到副处,还是有实权的副县长。 这样的机会,不是常有。 即便有了,也不一定落在他身上。 更何况,厉元朗也有意培养穆广森。 可以说,这次安排,在厉元朗所有的秘书当中,是最好的了。 同时也可以让别人看到,只要跟随厉元朗,和他志同道合,前途一定光明灿烂。 没多久,穆广森就任德平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进入公示期。 从侧面表明,穆广森为厉元朗服务开启倒计时。 厉元朗叫来徐光水,自从上次谈话之后,徐光水不再酒气熏天,邋里邋遢,注重仪表,把自己打扮精精神神。 “光水,还是这样好。你是政府官员,形象很重要。出去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还有市政府门面。” 徐光水笑了笑,“我早就想开了,人生苦短,该享受生活就要享受,别到头来,苦了自己,也枉费来这世上一遭。” “不错。”厉元朗欣慰的点着头,“说正事,广森就要调走,我需要选个新秘书。光水,你从市政府办公室里面,找几个合适人选,把他们资料送过来,供我斟酌。” “好,我这就去办。” 徐光水正要转身离开,厉元朗又把他叫住,“你把吴戈叫过来,我和他谈一谈。” 徐光水略作踌躇,干张着嘴,终于咽下,闷声说道:“我知道了。” 返回政府办公室这层楼,徐光水见吴戈的门半开着,他眉飞色舞的正在打电话,便轻轻敲了敲门。 吴戈一见是徐光水,连忙对着话筒说:“我这里来人了,我们回头再聊,好,再见。” 随后站起身,紧走几步,满脸堆笑说:“秘书长,快请进。” “算了,我不坐了,我那边还有事。厉市长让我过来叫你,你现在就去他的办公室,他有事找你谈。” “不急。”吴戈说道:“秘书长,晚上有个饭局,咱们一起去?” 徐光水略微蹙眉,问道:“什么饭局?谁做东?” “都是德平市商界朋友,你见过的。” 徐光水恍然大悟,却摆起手来,“我不去了,上次我都喝吐了,怎么回的家一概不知。你嫂子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再有第二次,就不让我进家门。” “秘书长,你放心,这次绝不会让你多喝酒。这不要到周末了,我带你放松放松,喝酒只是个由头,让你开开眼界才是真格的。” 徐光水还要犹豫,吴戈接二连三的一通吹捧。 好话谁不愿意听,拗不过,徐光水勉为其难的应承同意。 回到办公室,徐光水让人送来办公室下辖秘书科和综合科所有年龄在三十岁以下,大学本科毕业的男同志资料。 厉元朗今年三十九岁,秘书年龄比他小,学历要高。而且反应机敏,办事能力强,符合这样条件者的优先。 即便有门槛限制,可还是选出来八个人。 徐光水又把这八个人挨个过筛子,甚至连祖宗十八代都考虑进去,最后只剩下三人。 弄完这些,徐光水感觉眼花脖子酸疼。 抻了一个懒腰,打个哈欠,又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活动着身体,这才发现,都快下午五点了。 由于厉元朗要得急,徐光水赶紧收拾好三人资料,出了办公室的门,低头才走没几步,差点跟一个人撞个满怀。 仔细一瞅,却是吴戈。 “秘书长,都下班了你还忙什么?”吴戈好奇问道。 徐光水便说:“厉市长要选新秘书,我弄了一个下午,总算挑出几个合适人选。这不,就要给他送过去。” 吴戈一把拉住徐光水胳膊,指着手表说:“秘书长,你加班加点,也得考虑厉市长要不要跟你一样。下班了,不差这一会儿。走,咱们吃饭去。” “等我忙完这事的。”徐光水抽身要走,吴戈告诉他,刚才看见厉元朗坐车走了,去也是白去,人家不在办公室。 一听这话,徐光水索性放弃,回到办公室里,把资料锁紧抽屉里。 正好吴戈也到了,跟随他走出市政府院子,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地址,直奔目的地而来。 车子才开出去没多远,吴戈接到一个电话,哼哈几句,便对司机说:“在前面路边停下,我们下车。” 司机巴不得,没几步远就赚到车钱,何乐而不为。 吴戈付了车费,徐光水百思不得其解,问:“我们干嘛不坐车去,难道要走着锻炼身体?” 吴戈笑说:“怎么能让你大秘书长步行,大冷天的,我们换车,换一部暖乎乎的好车。” 正说着话,眼见由远及近驶来一辆黑色林肯商务车,稳稳停在二人面前。 马上又司机下车,赔笑说:“二位领导,请上车。” 他拽开车门,恭请徐光水和吴戈先后登上,把门关好,屁颠的回到驾驶室,发动车子,疾驰而去。 徐光水望着车里的奢华,就知道今晚的主角,身份不简单。 后座和驾驶室有玻璃相隔,说话也就没有顾忌。 徐光水问吴戈,“这是哪位老板的座驾?” 吴戈故作神秘,“秘书长不要急,倒是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谁?徐光水充满好奇。 第1186章 不同寻常的晚宴 不谈这个话题,徐光水又问吴戈:“厉市长找你谈得怎么样?” 吴戈一撇嘴,“老调重弹,解释这次没有为我说话的原因。” “为什么?” 吴戈弹了弹裤子,说道:“厉市长的意思,陈书记征求他意见时,他为你说了话,要是再提我,陈书记恐怕不答应。” “笑话,他要是有这种诚心,何必让你我全都落选。” “秘书长,厉市长和省委栾书记关系极近,知道栾书记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徐光水摇了摇头,他的确一无所知。 “陆办主任。” “陆办?”徐光水还是没明白。 “陆临松办公室的主任,这下你总该懂了。”吴戈提示道。 徐光水恍然大悟,“怪不得,原来是他岳父的人。” “你想,只要厉市长愿意,别说高林县委书记,就是我们两个一起上位,他一个电话,栾书记肯定会有所考虑。” “在我们眼里的大事,可在栾书记那里,就是小菜一碟。只可惜,厉市长没有这样做,走的是正常程序。” 说到此,吴戈抱怨道:“我倒没啥,不当就不当。可你秘书长不一样,自从厉市长来之后,你鞍前马后帮他,你最后得到什么,还不照样不如一个穆广森么。” “所以说秘书长,我不是挑拨离间,是为你打抱不平。” “厚此薄彼。通过这件事,我算是看透一个人了。” “关键时刻见真章,我们厚道,可在人家看来,就是一个字,傻。” 徐光水开导,“吴戈,不要把人看的太狭隘,厉市长有他的苦衷。” 吴戈冷哼一笑,微微晃了晃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车子行驶一段路,拐了又拐,外面天色已然黑下来,徐光水借着路两边的灯光,赫然看到前方一处高大建筑物。 灯火通明,门口人影晃动。 而且门廊中,不时有车辆驶来。 “这是哪里?”徐光水一头雾水。 “私家会所。” 徐光水一惊,当时就打了退堂鼓,对吴戈说:“拉我来这么一个高档地方,我看不妥。吴戈,你玩吧,我得走了。” 吴戈挺惊讶,“秘书长,你都到地方了,干嘛走啊。别急,一会儿有人给你引荐一位大人物。” 徐光水脑袋摇成拨浪鼓,“我不要见什么大人物,我要回去。” 吴戈一把拉住,还要劝说,徐光水铁了心不从。 “徐秘书长,干嘛要走啊,难不成这是龙潭虎穴,有人吃了你不成。” 正在二人撕扯之际,从里面信步走出来一人。 徐光水定睛一瞧,顿时惊得外焦里嫩。 说话的正是市委副书记赵信。 他万不成想,赵信竟然在会所。 不只有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熟人简明宽。 赵信走过来,主动和徐光水握了握手,拍着他的手背说:“老徐,既来之则安之,简总盛情邀约,你要是走了,也太不给简总的面子了。” 简明宽笑呵呵回应:“徐秘书长哪有你们说的不解人意,不过开个玩笑而已,对不对,徐秘书长?” 事已至此,徐光水若是再要走,败兴不说,得罪的可不止简明宽了。 无奈之下,徐光水只好顺着台阶说:“简总这话有道理,我说笑呢。” 简明宽提醒,“咱们别在外面说话了,大冷天的,别给各位领导冻坏了,我这里可没感冒药。” 哈哈! 欢笑中,众人礼让着,一起走进会所。 大厅内金碧辉煌,亮如白昼。 此时,在大厅内站着不少人。 徐光水打眼一看,大多是生面孔。 简明宽给众人介绍徐光水,看得出来,赵信和吴戈已然和大家熟识,也就徐光水一个陌生人。 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赵信徐光水还有简明宽,走向二楼的宴会厅。 一张硕大圆桌,中间摆放鲜花,每张椅子前方全都摆好餐具。 简明宽居中,右侧是赵信,左边徐光水,徐光水旁边是吴戈,以此类推,众人找好各自座位坐好。 这时候,着装鲜艳的女服务员推着小车上菜,很快将转圈摆满各色精美菜肴。 简明宽首先举起酒杯,致了开场白。 无外乎是欢迎大家前来德平,参加他的生日聚会。 徐光水到此才明白,怪不得这么多外地人,原来今天是简明宽的生日。 管哪些呢,既然能来,就是送给简明宽最好的生日礼物。 觥筹交错中,徐光水与众人周旋着。 赵信作为这些人当中官职最高的一个,自然成为瞩目焦点。 大家纷纷前来敬酒,赵信倒也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来者不拒,很快就喝得满脸通红,却神采奕奕。 好在徐光水和大家不熟,而且有人前来敬酒,也都被简明宽以“不要让秘书长喝多”为由,挡了回去。 他的举动,徐光水大出意外。 也好,这种陌生场合,还是要保持头脑清醒为好。 酒过三巡,简明宽当场宣布,今晚大家要尽兴,但是不要喝醉,后面还有节目。 有了他发话,大家心照不宣,似乎全都明白简明宽的意有所指。 唯独徐光水还处在一头雾水之中,偷偷问吴戈,“简总指的是什么节目?告诉你,要是弄莺歌燕舞那一套,我可转身就走。” 吴戈趴在他耳边低声说:“秘书长多虑,简总岂能那样做。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玩的都是高级游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犯错误。” 话是这么说,徐光水还是没底。 此地不宜久留,能躲就躲吧。 他正想着找什么理由离开,简明宽端着酒杯走过来,靠在徐光水椅子旁,弯腰小声道:“徐秘书长,一会儿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徐光水警觉问:“是谁?” 简明宽诡秘一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越是这么说,越是吊足了徐光水的胃口,都没心情喝酒了。 终于,生日宴告一段落。 马上有人带领其他宾客离开宴会厅,赵信和吴戈也都走了,唯独简明宽留下徐光水。 “徐秘书长可否尽兴?”简明宽问道。 “很好。”徐光水把餐巾布拿起,往餐桌上一扔,“简总,我们……” “对对。”简明宽连连点头,起身相让,和徐光水并肩走向另外一个侧门。 路上,简明宽问徐光水,“听说你正在给厉市长选新秘书?” 这个吴戈,嘴巴大得很,一定是他透露给简明宽消息的。 “是有这么一回事。”徐光水如实回答。 “哦。”简明宽又问:“有合适人选了吗?” “还没最终确定,选出三个候选人,到时候让厉市长过目,请他决定。” “是啊,市长选秘书,怎么也得过了市长法眼这一关。但我觉得,秘书长在其中作用也不小。” 徐光水连忙说:“简总抬举我了,我这个秘书长,说白了,就是市政府的大秘书,是为市领导的服务人员。” “不不。”简明宽连连摇头,“徐秘书长自谦了,你不一样,你是秘书中的秘书,厉市长的心腹干将。” 看似简明宽轻描淡写的这么一说,徐光水没有飘飘然。 顺着一条狭长走廊走了一段路,到了一处实木双扇门跟前。 简明宽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应答声音。 咯吱一声,简明宽推开门,眼神示意,徐光水跟在他身后走进来。 屋中布局雅致,以仿古家具为主。 红色地毯上,有一张摇椅,一位六旬老者,此刻正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对于简明宽徐光水的到来,他只是轻微抬了抬眼皮,用乜斜目光打量徐光水。 同样,徐光水也在观察他。 心中暗想,这位是谁?怎么摆这么大的谱? 第1187章 渐入圈套(上) “万老,您休息的好吗?”简明宽极尽恭敬,点头弯腰。 “还行,总算歇过乏来。”抬眼看了看徐光水,问简明宽,“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没礼貌。” 显然,他对于徐光水没有打招呼,很是不满意。 简明宽忙介绍,“这是市政府的徐光水。” 连职务都没报出来,说明市政府秘书长的名讳,在此人眼里不值一提。 “小徐啊。”男人大言不惭的称谓,徐光水更加感觉到此人高深莫测。 眼前情况,又不好询问,只能顺着简明宽的语气,向男人问了一声好,“万老,我是徐光水,您好。” 主动伸出右手,打算和对方握手。 谁知,万老根本没有握手意思,双手放在摇椅扶手上,微微往前探了探身体。 简明宽正要过来帮忙,却被万老抬手阻止。 看准时机,简明宽才得以郑重其事向徐光水介绍万老大名。 “徐秘书长,这位是粤湾省的万海尧万高参。” 万高参? 徐光水脑海里搜遍记忆细胞,却没有这人一点轨迹,忍不住面现疑惑。 简明宽又补充道:“万高参是陈子枫陈老的座上宾。” “陈、陈子枫,是那位……” “没错。”简明宽露出笃定的表情。 陈子枫的名字,在徐光水印象里如雷贯耳,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徐光水怎能不知晓? 别看徐光水是正处级干部,省里领导他都见过。但是这种级别的大干部,哪怕是早就退下来,徐光水只有听的份,所以无比惊愕。 怪不得人家根本不拿正眼瞅自己,一个小小正处级,还真入不了他的法眼。 简明宽带他来见万海尧,徐光水有了种莫名激动,甚至说感激。 这位万海尧其实不算陌生,前番在怀城市,何家大厦将倾之际,他耍了个心眼,及时抽身逃走。 那一幕,俨然成为灰溜溜的丧家之犬。 返回粤湾省,万海尧老老实实待了很久,变得异常低调。 本来以为可以像别人那样,安心做个居家翁,不再过问世事。 可他想歇下来,却有人不愿意他这样做。 这不,接受命令,专程来到德平市。 万海尧自然知道厉元朗在这里担任市长,有时候他也在想,几次三番的和厉元朗交手,全都铩羽而归。 难道他真是自己命里克星? 怎么说,他万海尧六十岁的人了,沉浸政治三十几载,竟然斗不过一个刚到不惑之年的厉元朗。这不科学,也不公平。 当看到徐光水得知自己身份后的惊讶神色,万海尧十分享受。 眯缝双眼,脸上波澜不惊,心中已然笑开了花。 徐光水十分紧张,站直的身体不由自主慢慢弯曲,对待万海尧也显露出极为尊敬之色。 万海尧略微扬起下颚,示意简明宽和徐光水坐下来说话。 待二人稳稳坐在他对面,万海尧摸了摸稀疏的头发,感慨道:“最近实在太忙,刚去见了张公子,又来明宽这里,身体难免疲乏。” “明宽,你这里有氧沐浴不错,清新空气,增加肺活量,尤其像我们这种上了年纪的人,对身体健康大有好处。” 简明宽客气道:“万老喜欢,就在我这里常住。” “不能多住了,张公子那边还有事找我。再说,马上要到年底,陈老那边事情繁多,我是分身无术,即便能分身,十个八个都不够用。” 徐光水听着万海尧打哑谜,却不好多问,支着耳朵且听下文分解。 倒是简明宽主动提问:“张公子最近可好?” “好,吃得饱睡得着。”万海尧笑意浓浓,“前一阵子,劲峰同志邀请老同志座谈,寒启同志在会上痛批陆临松,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此话一出,徐光水脑袋里嗡嗡直叫。 什么什么? 万海尧嘴里说的这些人名,可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尤其听到张寒启批评陆临松一事,简直惊得他目瞪口呆。 这样事情,顶多传到栾方仁这种级别的耳朵里,估计陈玉书都不一定知道,何况是他! 随即,万海尧瞥了瞥徐光水,“小徐,你们应该学到文件精神了,里面内容足以看出来,目前态势下,谁最有分量。” 徐光水连连点头,“市委常委会专门开会学习,市政府这边,厉市长也有传达。” “嗯。”万海尧满意点点头,“你们看到的都是皮毛。不过以你的身份,政治敏锐度应该都高。今后,要想在官场上行走,站在中间肯定不行,是往左还是往右,希望你能做出正确选择。” 其实,万海尧之意,就是逼迫徐光水站队。 只是徐光水还没做准备,这种事情,怎好随意决定,那可事关自己一辈子的大事。 徐光水沉默不语。 万海尧并不着急,拍了拍扶手,“明宽,我累了。” “好,您休息,我们就不打搅了。” 简明宽眼神示意,徐光水起身告辞,二人悄悄走出房间。 殊不知,他们前脚刚走,万海尧原本慵懒的双眼,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简明宽和徐光水边走边聊,“这位万老,不仅是陈老的高参,还和张家走得极近。徐秘书长,你这次竞争高临县委书记,要是早一点找我,我引荐万老给你认识,别的不敢保证,这事十拿九稳。” 徐光水疑惑说:“栾书记是陆首长的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简明宽闪现出一丝蔑笑,“秘书长,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太幼稚,只看到表面,层次的东西你没看透。” “张老敢当面批评陆临松,这说明什么?说明陆临松不行了,试想想,没人给张老撑腰,他能这样做吗!” “所以说,徐秘书长还是要懂得灵活,谁强谁弱,你要好好判断了。” 徐光水凝眉深思,不知不觉,竟然被简明宽带到地下一层。 这里同样有个大厅,里面此时热热闹闹,人来人往,烟气缭绕,说话声不绝于耳。 仔细一看,大厅里竟然摆放了四张赌桌,今晚参加生日宴的宾客,全都围坐在桌边,兴致盎然的赌个热火朝天。 由于大家注意力全在赌桌上面,没人在意到简明宽和徐光水的出现。 一见这情况,徐光水马上反应过味,坚决提出离开。 却被简明宽一把拦住,“徐秘书长,我带你来不是让你赌的,我们去隔壁房间,说点私房话。” 徐光水信以为真,跟着简明宽走进大厅旁边的一扇门里。 赫然看到,这里只有赵信、吴戈还有两名宾客,正在玩扑克,和电影里赌博场景一模一样。 每人面前只有一堆筹码,看不到一张钱。 徐光水发现,赵信嘴里叼着烟,脸上表情十分沉稳,却难掩喜悦神色。 因为他面前的筹码都快堆成一座小山了。 说是不玩钱,可是筹码就代表钱,这一点,徐光水还是懂的。 简明宽冲赵信摆手打招呼,“赵副书记今晚手气不赖。” 吴戈耸肩摊手,举起三根手指,“一拿仨,我们输惨了。” 赵信哈哈笑着,“输赢不是重点,关键在于打法。” 吴戈马上附和,“赵书记棋高一着,我佩服五体投地。” 房间里都不是外人,称呼官职也就无所畏惧了。 “你们玩,我不打搅了。”说着,拽了一下徐光水一副袖子,穿过一道门和一条走廊,走进一间硕大的办公室。 布局自然豪华。 简明宽把徐光水让进沙发里坐下,有人进来奉送上香茗和咖啡。 简明宽从办公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两只雪茄,递给徐光水一支,还有雪茄剪。 等他剪掉圆头,简明宽给他点火时,方才直说。 第1188章 渐入圈套(下) “徐秘书长,战小强表现得怎么样?” 徐光水闻听之后,大为不解。 战小强刚上班不到半年,一直在市政府办公室综合一科。 这次筛选秘书,徐光水早就把他排除在外。 原因在于,战小强资历尚浅,学历也不高。 据他了解,这小子工作积极性也差劲,但是喜欢乱打听,嘴巴不严。 所有这些,全是做秘书的大忌。 有好几次,综合一科的科长向他反映,要把战小强调走。 徐光水为此曾经动过念头,后来听说战小强在省里有关系,好像是什么领导的亲戚。 徐光水本打算问清楚再做决定,这不还没问呢,简明宽就提出来了。 “简总,战小强各方面条件都不够,三名候选人里面,没有他。” “呵呵。”简明宽微微摇头,“事在人为。徐秘书长,我提出战小强,可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是为你好,特意给你提个醒。” 身体略微往徐光水这里靠了靠,压低声音说:“或许你还不知道,战小强是褚省爱人表姐家的孩子……” 呼…… 徐光水长出一口气,谜底终于揭开。 还别说,传言据实,战小强的后台根基不小,褚中奇老婆家的亲属。 多亏自己没有一时逞能,真要动了他,本就对自己不感冒的褚中奇,会更加记恨。 简明宽见徐光水犹豫,索性继续加码,“跟你说句实话,这是你唯一向省领导靠近的机会。这次褚省出手,你一个县委书记就没了。若是再不像他靠近,你现在位置还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说。” “别以为厉元朗有陆临松庇佑,他就万事大吉。你看吧,不出多久,他就得卷铺盖滚出德平市。” 今天晚上的经历,信息量太大,徐光水一时难以判断。 等于说,简明宽完全向他亮出底牌,就等着徐光水怎么出牌应对了。 不过,徐光水头脑还是清醒的,即便简明宽或明或暗的威逼利诱,徐光水始终没有答应什么。 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有人端着托盘进来。 上面盖着一张白缎子布,简明宽掀开之后,竟然是一堆筹码。 “走吧,我们不谈了,去放松放松。” 徐光水连忙摇头,“时间不早了,你们尽兴,我要回去了。” “不急嘛,实话告诉你,这些筹码就是筹码,跟钱一点不搭边。输赢图个乐子。今天我生日,大家玩个痛快,我不会让不痛快的事情坏了大家的好心情。” “走吧。”简明宽搂着徐光水,正好走到隔壁那张赌桌上。 恰好吴戈输没了,笑着一摊手,把座位让给徐光水。 旁边服务生连忙把那些筹码放在桌子上。 徐光水是被简明宽硬生生按在赌桌上,而且筹码都不大,上面印着十、二十,五十,最多是一百。 看来,玩的并不大。 徐光水戒备心理有所放松。 他们玩的是德州扑克,徐光水不懂,吴戈好心告诉他玩法。 赵信一见徐光水上桌,便大咧咧说:“简总,你们玩吧,我去有氧活动一下。” 简明宽会意,让人收走了赵信那堆筹码,坐在赌桌上兴奋玩起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徐光水手气出奇的好,净拿大牌,甚至还有一把同花大顺。 不到一个小时,他桌上的筹码堆积如山,那两名宾客还有简明宽不止输干净了筹码,就是续上还是输得没剩几个。 吴戈不住拍着徐光水的肩头,还专门和他握了握手,美其名曰沾沾喜气。 “好啦,老徐你手气太壮,我们认输了。”两名宾客举手告饶,悻悻离开。 徐光水望着那堆筹码,身体往后靠了一靠,心情愉悦道:“简总,我今晚玩得很开心,时间不早,我真该告辞了。” 吴戈却说:“行,我们一会儿吃点夜宵,我陪你一起走。” 简明宽微笑着吩咐手下人:“你们带这两位客人去吃东西。” 然后和徐光水握手道别,以他还有事为由,恕不远送。 走出地下一层,简明宽手下并没有带他们直接去餐饮区,而是坐电梯上了三楼,那里是洗浴区。 徐光水见到这样安排,一肚子狐疑。 那人便告诉他们,这里不仅有洗浴,还有休闲区域,里面有食物,品种齐全,花样繁多。 吴戈和徐光水走了另一侧贵宾通道,以免碰到熟人。 直接走进一个房间,里面早就摆好各种吃食。 都是精致食物,海鲜西餐应有尽有,还有一瓶红酒。 上面全是外文,徐光水一个字都认不出来。 “您二位请慢用。”那人打完招呼,适时消失。 “环境挺好。”吴戈和徐光水坐定,并说:“秘书长,里面的浴室有个大浴盆,还有桑拿室,要不要蒸一蒸?” “不用。”徐光水摇头否定,“我还真有点饿了,我们吃完就走。” “听你的。”吴戈拿过那瓶打开的红酒,就要给徐光水斟上。 “不喝了,吃点东西。” “这酒好,少喝一点养胃。”不等徐光水反对,吴戈给他倒了半杯,举起酒杯说:“来,咱俩喝一口。” 徐光水不好再拒绝,干脆抓过来酒杯,喝了一小口。 酸而苦涩,恰恰说明红酒的品质很高。 边吃边聊,徐光水问道:“吴戈,我记得简瑞打了你和你岳父,你和简明宽有着势同水火的仇恨,怎么你……” “别提了。”吴戈切下一块牛扒塞进嘴里,“不瞒你说,就是那次,我和简总有了接触。简总这人很大气,对简瑞给我和我的家人造成伤害,深为震怒。” “让简瑞跪在我面前,自扇了好几个耳光,并且表示了最大诚意的悔过。” “秘书长,杀人不过头点地,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都做出那么大的表示,我还揪着不放,岂不太不近人情了。” “跟你说吧,这次失去高临县常务副县长的竞争,我就想明白,工作干好干坏无所谓。你干的再好,上面没人帮你,到头来白忙乎一场,没有意义。” 徐光水对此并不苟同,但也没有劝说。 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二人说着***,但是徐光水并没把见过万海尧的事情告诉吴戈,而吴戈也没问。 推杯换盏,两个人很快将一瓶红酒喝光。 真不知怎么搞的,徐光水竟然有了很强的醉意。 不仅仅脑袋迷糊糊的,看哪都在转。 而且浑身散发着燥热,直冒虚汗,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吴戈见状,连忙解释,徐光水一定喝急了,劝他去浴室冲一下,然后蒸个桑拿,全身出了汗,一会就能醒酒。 吴戈再三劝说,徐光水晃晃悠悠走进浴室。 看着他的背影,吴戈长出一口气,转身离开房间。 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简总,你给的醒酒药真好使,我什么感觉都没有。” 简明宽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而是问:“徐光水进浴室了?” “刚进去。”吴戈说道:“简总,按照你的要求,我全都做了,你是不是把答应的那个视频给我。” 简明宽“嗯”了一声,“你到我的办公室来吧。” 吴戈像是得到特赦一般,长舒一口气。 近乎小跑着走到一层,简明宽设在那里的办公室。 一进来,赫然发现,简明宽正坐在宽大老板椅上,喝着茶水,双眼紧盯墙上挂着的大屏幕,看得津津有味。 吴戈都不用细看,从声音上就能判断里面播的是什么了。 果不其然,此时的徐光水,正在浴盆中,和一位身材妖娆的女人,做着不可描述的事情。 简明宽一点不避讳,指着屏幕说:“吴戈,眼熟吧,这可是你喜欢的娜娜,现在正为徐光水服务呢。” “什么!”吴戈定睛一瞧,不禁眼睛里冒出火苗。 第1189章 出人意料的秘书人选 徐光水请假了。说是身体不舒服。 厉元朗专程去他家探望。 徐光水躺在床上,额头盖着湿毛巾,病恹恹的说:“感谢厉市长关心,我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着了凉。” 厉元朗安慰道:“光水,不可掉以轻心,小病也要当做大病养。要保重身体,市政府和我本人都需要你。” “谢谢。”徐光水激动的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眼神中闪烁着晶莹东西。 随后,他从床头柜上,拿过几张纸递给厉元朗。 “厉市长,广森的公示期快到了,您急需的秘书人选,我趁这几天工夫,选择了三位候选人。这是他们的资料,请您过目。” 厉元朗大致翻看一下,不住感慨道:“光水,你身体抱恙,还做这些事情,要注意养病。” “瞧您说的。为您为市政府服务,是我的分内之事。”踌躇间,徐光水又拿出另一张纸,沉吟道:“厉市长,这还有一个,我一直犹豫该不该给您。” “噢?”厉元朗双眉一挑,“这是……” “他叫战小强,半年前进入综合一科,学历资历都不如那三个。只是……” “光水,有什么话你直说。” “好吧,我就有啥说啥了。”徐光水指着那页纸介绍,“战小强是褚省的亲属,我在想,您要是选择了他,褚省一定高兴。” “什么亲属关系?” 徐光水详细说道:“是褚省爱人表姐家的孩子。” “原来是这样。”厉元朗轻轻点着头,并没有说什么。 离开时候,不但拿走了其他三人的资料,就连战小强的也一并带走。 战小强这两天一直忐忑不安,懒散的他,上班也变得准时起来,人也非常勤快。 早早来到办公室,拖地、擦桌子,把保洁人员的活他都快承包了。 经常用下巴颏看人的他,还学会了低头赔笑打招呼。 不少同事,甚至综合一科的科长,全都以为战小强是不是吃错了药。 直至科长接到大病初愈才上班的徐光水电话,要战小强到他的办公室来一趟。 科长这才恍然大悟,不会是战小强被厉市长选中当秘书吧? 当战小强闻听消息,惊喜的握了握拳,还冲身边同事竖起一个胜利手势。 大家全然醒悟,却也在暗地里摇头叹息,战小强若是成为市长秘书,指不定闹出什么花花事情来。 心里这样想,嘴上都不会说。 在市政府机关,乱说乱讲可是会引来大祸,这点是非利弊,还是能够看清楚的。 战小强敲开徐光水办公室的门,兴致盎然走进来。 “秘书长,你好。”点头哈腰,做了一番恭维的模样,至少表面是这样的。 “小强来了,你坐。”徐光水把战小强让在对面椅子上,下意识的端起保温杯,一看里面空了,就要起身去倒水。 “秘书长,你坐,我来。”战小强拿过保温杯,去饮水机那里续满热水,双手规矩的放在徐光水旁边。 徐光水端起保温杯,吹了一吹热气,“小强,厉市长和我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把你调过去,暂时为厉市长服务……” 战小强一愣,惊问:“怎么是暂时?不是直接接任秘书工作?” 徐光水脸色一沉,不悦道:“这事由不得你,是厉市长的决定。上班还有三个月试用期,作为市长秘书,还不需要好好考察一番?” 战小强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连忙赔礼道:“秘书长,我不是这意思,你别误会。我觉得只有正式调过去,才能更大激发我的热情,为厉市长提供更好的服务。” 徐光水脸色依旧不好看,却也无可奈何。 规劝说:“不管是临时还是正式调入,你只要记住,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事情。厉市长考验你,也是在适应你。毕竟穆副主任是标杆,他在厉市长身边多年,厉市长早就习惯了。” “小强,事在人为。你去了之后,要尽快熟悉厉市长的脾气秉性和行事风格,要成为厉市长的好帮手,要为厉市长排忧解难。” “怎么说,你也在市政府办综合科做一段时间了,怎么处理好和市领导关系上,不用我教你太多。” “那是自然。”战小强身体往椅背上一靠,自信心满满。 “好吧,我这就给厉市长打电话,看一看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见你。” 说罢,徐光水抓起桌上话机,拨个号码出去。 不大一会儿,就见他对着话筒说:“厉市长,战小强正在我这里,您有没有空,我带他去见您?” 不知对方说些什么,徐光水连连点头,放下话筒。 “十分钟后,厉市长要单独见你。办公室在哪你都知道,我就不陪你一起过去了。” “好嘞。”战小强兴奋的起身,冲徐光水点头致意。 刚到门口,就听徐光水说了一句:“替我向你表姨夫问好。” 战小强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机械地回答:“会的。” 等走出来才赫然想到,徐光水这是提的褚中奇啊。 难掩兴奋的他,要不是走廊里有人,真恨不得一蹦三高。 即便早就得知有希望,可终归是传言,不作数。 现如今美梦成真,战小强赶紧钻进卫生间,偷偷乐了一阵子。 然后去洗手池那里,洗了一把脸,给自己降降温。 磨蹭差不多了,这才坐电梯上楼,走向厉元朗办公室。 此时的厉元朗,正和穆广森交代事情。 无外乎关于他的工作问题,有几点注意事项。 穆广森没有用笔记,用的是脑子。 “市长,我真的舍不得离开您……”穆广森伤感的低下头,心里酸楚。 两年多快三年了,穆广森已经习惯于跟随在厉元朗左右。 现在就要分开,他一时半会儿转不过弯来,也难以适应。 厉元朗摆了摆手,微笑说:“广森,这一天早晚会来。早来比晚来强,至少你能尽快熟悉新身份和新环境,融入到新的工作中。” “陈书记和我沟通过了,高临县下个月就要召开全县代表大会,在会上,你将被正式提名为副县长人选,不出意外,会议将通过对你的任命。” “广森,你去高临县之后,要和邢飞多接触。想必你应该清楚,他正在调查罗家村罗老栓夫妇被害案,凶手至今逍遥法外,丢失的小男孩一直没有下落。” “邢飞一个人势单力薄,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要给予他支持。如果他不方便,我的那部私人手机你也知道,你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我明白。”穆广森深深点着头。 “还有,在市政府期间,你要恪守本分,你是政府办副主任,要转换好之前的关系,没事不要来我这里,以免给人诟病。” 说到这个话题,厉元朗笑呵呵说:“对了,新秘书我已经选好,马上就会过来,你看一下。” 穆广森十分好奇,厉元朗选定的接替者是谁。 这些天,有关于人选的传言满天飞。 厉元朗却没透露过一点风声,穆广森自然不好问。 反正,他认为,以他对厉元朗的了解,新秘书不说超越他,至少会和厉市长秉性相通,性格相近。 咚咚咚,响起一阵敲门声,厉元朗对着门口喊了一声进来。 随着门被推开,战小强缩头缩脑的一脸媚笑,踏进办公室,出现在厉元朗和穆广森面前。 “市长好,穆副主任也在。” 厉元朗正襟危坐在椅子上,不怒自威的说:“战小强,你来的正好,广森你们都熟悉,我就不用介绍了。” 穆广森看到的是战小强,当时惊讶得下巴差点掉了。 搞什么? 厉市长怎会选择这样一个人做秘书? 第1190章 主动投资 “穆副主任,你好。”战小强主动伸出右手。 穆广森本能的刚想站起来,忽然发觉不妥。 他即将成为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战小强的上司。 上司在下属面前,不能也没必要平起平坐,这是官场上的基本操作和规矩,他不能僭越和改变。 于是,穆广森也拿了一回大,坐着和战小强搭了搭手。 厉元朗叮嘱说:“小强,我这边的事情,今后你要多向广森询问,以便尽快上手。” “是是,我一定向前辈学习。”战小强忙不迭的点头,还客气说:“希望穆副主任多多赐教。” 穆广森同样客气几句,猜到厉元朗肯定要单独和战小强说话,起身告辞,知趣的走了。 “小强,你不是新人了,在综合科待了半年,对秘书行业多少会有了解。我这里工作比较忙,希望你快速进入角色。” “是。”战小强规规矩矩站着,样子十分恭敬。 “什么时候上班?”厉元朗问道。 战小强略作思考,“我马上办理交接,下午过来。” “很好,你去吧。”厉元朗摆了摆手。 战小强前脚离开,穆广森后脚进来。 厉元朗便说:“你一定想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战小强?这件事很复杂,我一时半会儿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答案。这么说吧,我不想和褚省关系搞僵,你懂了吗?” 穆广森似懂非懂,只能回去慢慢消化了。 “小强下午上任,你先顶一顶。” 穆广森十分笃定说:“我还没正式办理交接手续,依然是您手下的一个兵,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 这番话,等于是向厉元朗表决心,厉元朗当然理解,微笑着做了回应。 他没有过多纠结于此,交代说:“你去联系一下邝早辉副市长,我有事找他。” 邝早辉正好有事要见厉元朗,一拍即合,没有五分钟就到了。 “厉市长,我发现光水最近经常和吴戈在一起。我感觉,这次生病之后,他起了明显变化。”邝早辉表情凝重。 厉元朗皱眉问:“什么变化?” “没以前有上进心了。” “这是必然,这次没有竞争到高临县委书记,对他打击很大。”厉元朗喟叹道:“我们应该理解他,算了,这事以后再说。” “叫你来,是想谈另一件事。前几天,我去嘉明公司和新城区转了转,学校和医院已经落成使用。不过,新城区销售情况并不乐观。” “据田嘉义说,目前销售的房子还不到四成。公司已经想尽办法,做广告,零元首付,所做这些,收效甚微,没有太大的改观。” “我调查过,居民反应最大的问题,就是辅助设施不足。一座新城要想繁荣,仅有学校医院幼儿园这些是不够的,还需建有大型商超,促进购买力的同时,还能带动整个城区的消费兴趣,从而让这座城市动起来,充满生机和活力。” 邝早辉连连点头,“是啊,我曾经和我市最大商超的老板谈论过这件事,可他有顾虑。建设一座大型商超,需要财力人力和物力。” “而且以新城目前居民的购买力评估,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见到效益。商人嘛,将本求利,赔本赚吆喝的事情,他不会去做。” “他的意思,还要观察,如果新城落户居民多,他会认真考虑的。” 厉元朗无奈苦笑,“这不是等于转来转去,又转回来了吗?新城销售遇到困境,博物馆那边就要竣工。至于商业街和商场酒店等设施建设,还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才能动工。最快,也要在十月份以后,才可以建成投入使用。” “早辉,我们政府不能干等到明年,要有所成效。你看,是不是在政策允许范围内,对能够入驻新城的商超,给予一定的优惠措施,比如减免税收。” “这事我想过,和市里几家超市老板也聊了。说实在话,吸引力不大。”邝早辉面露难色。 很简单,新城销售不好,居民人数增长不上去,这些是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障碍。 没有谁会在冷清地方做买卖。 关键是,消费人群基数小,东西卖给谁。 看到厉元朗也是愁云不展,邝早辉劝慰道:“厉市长,明年一月中旬,我市就要召开两项大会,到时候,你的代字才能取消。我觉得,你现在最主要的事情,要确保大会顺利进行。” 厉元朗对于邝早辉所说的“顺利”二字,心知肚明。 说实话,快半年了,他作为代市长,在行使职权方面,终究有所忌惮和限制。 尤其在制定经济发展的全局方面。 不过,德平市召开的这次大会,厉元朗是有所考虑的。 一般情况下,委员们很少做出大范围的反对意见,让他们通不过市长任命。 可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出现这种情况,或者票数勉强及格,同样是政治灾难。 战小强和穆广森办完交接,中午就到岗上任。 陪同厉元朗在市政府小食堂吃过午饭,送他去招待所专用房间休息。 一番考察下来,怎么说呢,中规中矩,还算合格。 厉元朗坐在办公桌前,正在思考时,手机突然响起。 一看号码,接听后便问:“廖副总,最近可好?” 廖晶晶说:“不好不坏,一般。” 厉元朗乐了,“你这回答,我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开个玩笑。厉市长,上次您在省城喝醉了酒,我爸爸十分惭愧。这不,派我即刻去德平市,当面向您致歉。” 厉元朗连忙说:“廖董事长客气,喝酒哪有不醉的。请你转告廖董事长,不必放在心上,我没事。” 廖晶晶却说:“厉市长,您说晚了,我已经到了德平市,刚走出机场。” “这样啊。”厉元朗看了看时间,“你在机场等着,我马上派人去接你。” “不用。”廖晶晶解释,“我这次代表的可是华江集团,事先早已联系好入驻的万海大酒店,他们会派车过来接我们,就不麻烦厉市长您了。” “那好,若是你们晚上没有别的安排,我给你们接风。” “一言为定。” 放下电话,厉元朗叫来战小强,交给他办理一些事宜。 晚上六点整,厉元朗和邝早辉,在市招待所会见了廖晶晶。 他们一行六人,除了廖晶晶和其秘书以外,还有集团相关部门负责人。 在招待所包间内,大家其乐融融交谈起来。 廖晶晶说:“这一次我们来德平市,和厉市长这位老朋友欢聚之外,还受我父亲委托进行考察,看一看能否和德平市政府展开合作,投资德平的一些项目。” 厉元朗大喜过望,连连赞赏表示欢迎。 邝早辉插言道:“华江集团是我省大型民企,经营项目众多,你们华江超市就是其中之一。省城的总店我去过,十分壮观。” “想必廖副总知道,在厉市长的力主下,我们德平市新城区正在有序推进,医院学校先后落成并投入使用,新城的楼盘销售也在稳步进行。不知华江集团是否有在新城投资分店的想法?” 此言一出,廖晶晶等人全都闪现出一丝奇怪表情。 战略投资部总经理笑着说:“厉市长、邝副市长,据我们了解,新城目前销售前景并不乐观,卖出去的房子刚到四成。我们投资部专门做过统计,以现有购买力,超市想要产生效益,最起码需要五年时间。” 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也是,这么大一笔投资,不做好前期准备工作是不可能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厉元朗笑而不语,没做任何解释。 倒是廖晶晶说出的一席话,让在场其他人都感到了意外。 第1191章 达成合作意向 “这次集团准备在德平市投资,是董事长和董事会的集体决策。我们的战略目光不应放在眼前,要有长远打算。” 厉元朗赞同道:“廖董事长和廖副总所言极是。东河省的华宇和正道公司,也是看中德平新城的发展前途,才决定在新城投资建设大型商场酒店和商业街。” “由京城文物部门建设的博物馆即将竣工,它的存在,将极大促进,把我市建设一座有历史文化底蕴的旅游城市。” “现在新城正处于初级发展阶段,如果华江集团在此时投资,我们市政府将会在原有政策基础上,再给予一定优惠措施。”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相信,以廖董事长和廖副总的聪明才智,我们之间定会有良好合作。” 邝早辉在一旁补充,“我接厉市长的话,在华江集团投资这件事上,市政府全力支持。” “嗯。”厉元朗颔首,端起酒杯提议,“为我们之间能够达成合作,共同喝一杯!” 酒宴结束,厉元朗和邝早辉将廖晶晶一行人送到招待所门口。 当所有人都坐上车之后,廖晶晶却向厉元朗发出一个不情之请。 “厉市长,您能送我回酒店吗?” 厉元朗感觉到,廖晶晶一定有话要单独和他聊。 思考一番,点头答应了。 “我们步行如何?” “好。” 招待所距离万海大酒店相隔两条街,步行半个小时就到。 看廖晶晶的意思,厉元朗打发走了战小强。 沿着人行道,二人边走边说话。 “爸爸这次在董事会上力排众议,决定在德平市投资项目,全是为了厉市长您。” 厉元朗心领神会,“我明白,你和你父亲是在报答我。” “厉市长,前番您帮助我洗脱冤屈,爸爸一直在寻找机会。知道你们在新城发展当中遇到困难,这才向董事会建议投资德平新城。” 厉元朗便说:“贵集团能来德平市投资,我们举双手欢迎。明天,邝副市长将陪同你们去德平新城实地考察。请相信,贵集团一旦同意,市政府毫无保留的全力支持。” “那就好。”廖晶晶莞尔一笑,望着夜空中的繁星硕硕,感叹道:“今晚真是一个好天气。” 时值初冬,虽然夜晚有些冷,好在没有风,感觉不到刺骨的寒意。 二人并排走着,廖晶晶说:“厉市长,我一直有个疑问。” “请问。” “在国外的那场枪战中,向您打黑枪的人到底是谁?” 厉元朗眯起双眼,其实,这个疑问他也想过。 最大的嫌疑是朱光荣。 很简单,朱光荣想置于他死地,无非是替弟弟报仇。 他把朱光辉的死,强加在自己身上。 报复不了岳父和妻子,却能报复自己。 不过,这些想法他没有实话实说。 毕竟,他对廖晶晶还不完全了解。 厉元朗长叹道:“事情已经过去,不提了。” 廖晶晶并没说话,而是低头看着脚下。 气氛一时凝固住。 忽地,刮来一阵寒风。 廖晶晶迎着风,猛然叫了一声,“哎呦!” 厉元朗正在裹着衣领,听闻之后忙问:“你怎么了?” 廖晶晶捂着左眼,“好像有东西刮进我眼睛里了。” “是吗?”厉元朗摸了摸衣兜,掏出一块纸巾递过去,“你擦一擦。” 廖晶晶连忙用纸巾擦拭左眼眼眶,“我感觉到了,在上眼皮有个小东西,你能帮我吹一下吗?” 厉元朗把廖晶晶拽到路灯旁边,借助微弱灯光观察一番,疑问道:“没看见。” “吹一吹就行。” 没辙,厉元朗只好对着廖晶晶的左眼,吹了几口气。 “感觉好点了吗?” 廖晶晶又擦了擦,使劲眨了几下眼睛,轻轻点头,“好一些了,谢谢。” “现在有点刮风,等我给你拦一辆出租车,送你回酒店。” 一见起风,廖晶晶只得同意。 厉元朗打车,先送廖晶晶去万海大酒店,之后返回市委住宅区,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快十点了。 冲了一个热水澡,他早早躺下。 不知过了多久,厉元朗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 迷糊糊抓过来一看,已是早上六点多钟了。 显示的是邢飞的号码。 “喂。”厉元朗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厉市长,抱歉这么早打搅您,有件事急需向您汇报。” “说。” “高前卫所述的那名司机,我们刚刚查到。他叫管平春,海新市人,目前下落不明,曾在中京集团工作,担任总经理苗良耕司机多年。” 苗良耕? 厉元朗脑海里不禁回想出一个熟悉身影。 那次出国,苗良耕是访问团成员之一,上次在海新市偶遇廖本翔请客,苗良耕就在场。 两面之缘,厉元朗对于这位苗总,还是有印象的。 邢飞继续说:“我们在调查中发现,管平春是在罗老栓夫妇被害后的次日失踪。而且,他离职中京集团也是在案发前几天。” “这么说来,管平春事先早有准备?”厉元朗分析道。 “就是这样。” 厉元朗在想,管平春是苗良耕的司机,突然离职,难不成和苗良耕本人有关? 可他搞不懂,一个是堂堂集团公司老总,一个是普通农民,他们之间怎会有联系? “秘密调查苗良耕,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挂断手机,厉元朗靠在床头点燃一支烟,在尼古丁的麻醉中,借以消化这份匪夷所思的消息。 廖晶晶一行在德平市考察两天,基本上达成在新城开设华江超市分店的意向。 至于后续详情,需要回集团再做下一步的推进。 离开前,厉元朗特意抽出时间,专程前往万海大酒店,为廖晶晶等人践行。 握着廖晶晶的手,厉元朗感叹道:“请廖副总回去,代我转达对廖董事长的感谢和敬意。” 这句话,是厉元朗真情实感的流露。 在新城发展遇到困境之时,廖本翔父女伸出援助之手,可以说雪中送炭。 如若华江超市落户德平新城,将有助于提升新城的吸引力。 华江超市之所以立足,主要在于以低价格高质量作为吸引消费者的经营理念。 超市内的蔬菜水果,从来不过夜。 当天进货当天销售,卖不完的处理掉。 而且,每天晚上七点以后,超市还将超低价处理当天蔬菜水果。 这对于拿退休养老金的老年人群,极具诱惑力。 廖晶晶离开德平市不久,德平市博物馆竣工,落成典礼将于三日后举行。 陈玉书和厉元朗商量,“这次,不仅京城文物部门主要领导出席,罗副省将代表省委省府前来,我们要做好接待工作。” 厉元朗点头,“我马上回去布置。” “罗副省参加博物馆落成典礼,并将对我市进行调研考察。厉市长,这是罗副省就任常务副省以来,第一次检查德平市工作,是对市委市政府进行一次全方位的检查,我们务必要予以高度重视。” “还有,罗副省的行程包括前往高临县。高临县是罗副省的家乡,特别是高临县的罗家村,罗副省在此生活了十七年,有着深厚感情。” “高临县因为前卫化工厂一事,管平镇和罗家村不少干部被问责处理,罗副省对此非常重视,也做了批示。” 说到这里,陈玉书叹息道:“罗副省对于家乡干部,置司法于不顾,与高前卫之流沆瀣一气十分震怒。她大义凛然的做法,值得我们学习和反思。” 对于陈玉书此番表态,厉元朗深深感觉到,她是意有所指。 第1192章 谜团 表面上看,是为罗敏的高风亮节背书,实际上,也有微词之意。 可不是么。 厉元朗坚决查处高临县,尤其是罗家村,那是罗敏的老家,动了人家巢穴,心里舒服才怪呢。 想必陈玉书这番话,应该是罗敏的意思,只不过借了她的嘴说出而已。 厉元朗凭借第六感,已然感受到,罗敏此次德平之行,不简单。 当天下午,厉元朗组织召开德平市政府专题会议,专门研究博物馆落成典礼,以及迎接京城和省领导莅临德平的接待工作。 德平市政府一正七副,外加高临县长王民安悉数出席。 会上,厉元朗就此次活动,有针对性的做了全面布置。 并对大家提出疑问,分别做了解答。 会议持续一个半小时结束。 厉元朗特意把王民安留了下来。 “民安同志,罗副省前来德平市检查指导工作,你们高临县可谓重中之重。” 王民安面色严峻的说:“是啊,罗副省是土生土长的高临县人,也是高临县的骄傲,高临县的父老乡亲对她此次回乡,充满期待。” “越是期待,我们肩上的担子就越重,也跟觉到了压力。生怕没有建设好家乡,繁荣家乡,让罗副省失望。” 厉元朗安慰道:“民安同志,只要你们全心全意为百姓谋福祉,罗副省一定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的。” “我要说的是,你们高临县这次接待任务,要搞得有声有色,要让罗副省有回家的感觉。” “您指的是……” 厉元朗扳着手指头说:“罗家村是罗副省的家乡,有她不少亲戚和老朋友,你们尽量召集一些和罗副省关系比较近的人出席,召开一个畅所欲言的座谈会。大家齐聚一堂,多了乡情,少了拘束,这才是罗副省最想看到的。” “还有,在罗家村的乡镇企业这一块,你们也要上心,让罗副省更多看到家乡日新月异的变化,把因为前卫化工厂引发一连串腐败窝案的影响,降到最低。” 王民安顿悟,表态道:“来之前,我和李书记商量过,您的这些想法我们也考虑过,就是不了解罗副省的脾气秉性,担心她不愿意接受……” “那是你们多虑了。罗副省最希望和乡亲们近距离面对面的真诚交流,做事要做到她的心坎上,我相信你们高临县能够做好,肯定也会做好。” “是。”王民安使劲点头,“我回去后,一定把您的指示落实到位。” 谈完这事,厉元朗又说:“广森同志去你们高临县也有几天了,他长期在机关工作,缺少基层经验,希望民安同志多给他提点和指导。” 王民安表态道:“广森同志工作劲头非常足,政府分工他负责教育医疗这一块。他对于这方面,有很多的想法和见解,我们之间进行过好几次交流了。” “很好。”厉元朗满意的点了点头。 原来计划,穆广森要在市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过渡一个月左右。 因为高临县缺少这位副县长,给工作带来极大不便。 考虑到这个问题,陈玉书和厉元朗交流后,提前启动穆广森前往高临县就任副县长的组织程序。 急事急办,特事特办。 穆广森上任之前,厉元朗和他有过一番长谈。 叮嘱了他面临的注意事项。凡事多汇报,这是作为副手的首要前提。 别看,副县长和县长只有一字之差,可却差之千里。 副县长是县长的助手,除了把自己分管一摊做好之外,还要时时把握县长的意见和想法。 当副手想法和县长产生冲突和分歧时,如何化解矛盾,缩小分歧,是展现为人处事的一种高超艺术手段。 但这种手段,并不代表不坚持原则,一味的迁就。 在大是大非面前,要勇于坚持自我,不动摇。 厉元朗对穆广森,真是苦口婆心的指导传授,让穆广森获益匪浅。 送走王民安,站小强进来报告,说娄副市长要见厉市长。 “让他五分钟后过来。” 给娄天元五分钟的时间,其实也是给厉元朗五分钟准备。 他将站小强送来的文件,仔细认真的阅读,并做批示。 一阵敲门声,娄天元如时而至。 厉元朗没有抬头,边看文件边说:“天元同志,你先坐,我这里还有几份文件需要处理。” 娄天元坐在沙发里,静等厉元朗。 期间,站小强进来,给娄天元奉送上一杯茶水。 足足等了将近十五分钟,娄天元表面上平静,内心却波涛汹涌。 他知道,厉元朗这是故意晾着他。 上司对下属不满,晾着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间接惩罚。 娄天元岂能看不出来? 又过了五分钟,厉元朗在文件上写下最后一个字,端起来又详细认真浏览一遍,这才徐徐放下。 慢悠悠站起身,走到沙发这里。 娄天元欠了欠身体,厉元朗摆手示意他坐下。 端起保温杯吹了吹,喝下一口放下,慢条斯理问:“天元同志,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厉元朗对娄天元不满是有原因的。 在商业街建设工地发现的十几具尸棺案子,过去两个月了,依然毫无进展。 真不知道这位娄局长整天忙个啥。 坐定后,娄天元正了正身体,说道:“厉市长,关于罗副省这次的安保措施,我想向你做详细汇报。” “你说吧。” 娄天元展开笔记本,逐一念了起来。 可刚念了一小半,厉元朗不客气的打断,“这些内容,刚才在会上你都说过了,我要听新鲜的东西。” 娄天元点头称是,翻了一页笔记本,看着上面记得字体,踌躇着说:“厉市长,罗家村的罗老栓和罗副省有亲属关系,不算太远,是她本家叔叔。” 这一点,厉元朗不觉意外。 罗家村罗姓人口,大都是同一个祖宗。 娄天元见厉元朗没有太大反应,又爆料出一条内容。 “罗副省小时候常去罗老栓家里玩,他们两家关系处的很好,罗副省的父亲,还是罗老栓夫妻的介绍人。”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天元,你有话直说,别吞吞吐吐。” “是。”娄天元下定决心,表情凝重的说:“我们详细调查过,罗老栓夫妻收养的那个孩子,并非是在他家门口捡到,是有人送给他们抚养的。” “有人送的?是谁?” “这人是罗萍家的保姆,姓刘。”娄天元又补充一句:“罗萍是罗副省的妹妹。” 听娄天元说,罗萍目前担任中京集团财务总监,属于集团内的高级管理人员。 又是中京集团? 邢飞反映过的那个抓走小男孩的司机管平春,不正是集团总经理苗良耕的司机吗? 现在,又冒出一个财务总监罗萍,而她又是罗敏的亲妹妹,这里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怪不得苗良耕的中京集团和廖晶晶一起参加访问团,而罗敏作为访问团的团长,她在背后是否起到推荐作用? 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 可以说,娄天元爆料出来的这则消息,足够厉元朗消化一段时间了。 算了,现在不是考虑这件事的时候。 随着时间日益临近,德平市迎接这位罗副省的相关准备,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着。 就在博物馆落成典礼的头一天晚上,厉元朗忙完一天工作,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里。 简单洗漱完毕,倒在床上,轻轻敲击额头。 手机响起视频铃声,一看是老婆白晴。 最近光顾忙了,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和老婆聊天。 厉元朗瞬间接起来,看到画面中竟然是儿子小清清的模样。 小家伙胖嘟嘟的,虽然不会说话,可是咿咿呀呀的样子,蛮招人喜欢。 厉元朗冲着小清清摆手打招呼。 小清清对厉元朗不感冒,倒是非常喜欢手机屏幕,张着小手就要扑上来。 却被白晴一把拦住,嘴里冒出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出来。 第1193章 简单中的不简单 “不要打扰爸爸,爸爸正在和一个漂亮阿姨在一起……” 厉元朗一怔,沉声道:“你瞎说什么,别把儿子教坏了。” 白晴抿嘴笑了笑,“他还是个婴儿,没有记忆的。” “可他有意识,从小这么说,脑子里很容易留下对我不好印象。” 见老公在意,白晴变换口气问:“瞧把你紧张的,就是一句玩笑话,别放心上。最近怎么样?是不是忙够呛?” “是够忙的。”厉元朗身体往后靠了靠,全身放松,“刚与华江集团达成合作意向,罗副省就要来德平检查工作。还有,罗老栓夫妻被害,牵扯到罗副省家人。” “她的家人?谁啊?” “她妹妹,中京集团财务总监罗萍。有消息显示,罗老栓家的男孩,是罗萍家保姆送给罗老栓夫妇,让他们抚养。” 白晴疑惑道:“你怎么判断那个孩子与罗萍有关?要是保姆背着主人擅自去做,和罗萍本人毫无关联,也是有可能的。” “罗萍家保姆刘姐,在她家工作十年了,关系处的很好。前几年,罗萍在中京集团做财务的时候,曾经请过一年长假,说是养病。” “按照那个时间点计算,正是小男孩出生日期前后,也就是说,孩子极有可能就是罗萍的。” 白晴微微点头,“你分析有道理。不过,罗萍生了孩子,为什么送给别人?这点很奇怪。老公,我是你的妻子,也是清清母亲,能让一个母亲把孩子送别人抚养,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要不然,没有母亲舍得,也下不了狠心。对了,罗萍结婚了吗?” “没有。”厉元朗说道:“她今年三十七岁,始终未婚。” “我明白了。”白晴猜测说:“准是这个孩子不能存在,很大可能出在孩子父亲身上。” “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晴忽然想到什么,提醒说:“老公,你是不是已经动用警方力量,展开对罗萍的秘密调查了?” 厉元朗苦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了。罗萍毕竟是罗副省的妹妹,纵然我有这个魄力,他们也不敢。德平市局的人,暗查省委领导的妹妹,这可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我是让秦景帮我查的,没启用德平方面的任何人。” 白晴松了一口气,“还好。秦景他们本身就参与了罗老栓夫妇被害的调查,入手容易得多。不过我提醒你,切莫被发现,罗副省背后,应该有很大的影子。” 厉元朗赞同,上升到这个层级的官员,要是没有人罩着,根本不可能。 接下来,夫妻二人又聊了陆临松目前状况。 “爸爸从老家回来之后,根据在老家掌握到的情况,写了一份有关农村方面的调研报告,准备呈报上去。” “老同志建言献策,可以给于劲峰他们提供最真实的东西,肯定会受到重视。老婆,跟你说句实话,我现在非常钦佩爸爸,他的一言一行,他对国家对百姓的这份热忱,还有他的精神,都值得我好好学习。” 这些话,绝不是厉元朗阿谀奉承,没必要也不需要。 白晴完全感受到,这是丈夫的肺腑之言。 她眼睛潮湿的深深点着头,挂断手机的那一刻,幽叹道:“你终于认可我和我的家庭了。” 把小清清哄睡,白晴缓缓走进卧室,打开床头柜上的抽屉,拿出一个白皮纸信封,慢慢抽出里面一沓照片。 一张一张翻看着,随后走进卫生间,找了一个不锈钢小盆子,用打火机点燃。 望着照片渐渐化为灰烬,火光中,白晴的表情变得异常淡然、平静。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起床后用过早餐,对着镜子穿戴整齐。 门铃响起,保姆开门,战小强拎着公文包,点头哈腰,一脸媚笑走进来。 “市长,早。”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去市委。” 罗敏和京城文物局钱副局长,将在两个半小时之后,到达德平市。 厉元朗之所以提前赶往市委,陈玉书还要过问接待工作。 用她的话说,要细化到每一个环节上面,绝不允许有半点差错。 陈玉书如此大动干戈,不过是一个罗敏,感觉好像栾方仁要来似的。 在市委小会议室,陈玉书表情严肃的居中端坐,把市委和市政府副厅以上官员看了一遍,清了清嗓子,开始就接待工作逐条过问。 好在,这次市委市政府都做了周密部署,多次开会研究,做到万无一失。 每个被问到的人,都能对答如流,将自己负责的那一摊详详细细汇报出来。 陈玉书在笔记本上时而聆听,时而做着记录,还询问许多细节,不忘补充指导。 最后她说:“同志们,这次迎接京城文物局和省委领导,是我们德平市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我希望大家要高度重视,确保每个环节都能让领导们满意。” 略微侧了侧脸,低声问厉元朗:“厉市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厉元朗颔首道:“就按照陈书记的意思去办,我没有可说的。” 而后又看了看赵信,“你呢?” 赵信摇了摇头。 “好,散会,大家马上进入各自岗位。”抬腕看了看手表,叫住肖衡,“你打电话问一问,罗副省他们到哪里了?” 肖衡当即掏出手机,联系了随行的省府副秘书长。 很快得到答案,算起来,罗敏一行将会在半个小时之后,到达德平市区。 这会儿,引导车已经开走,直奔德平市高速收费路口。 陈玉书则率领德平市四大班子领导,悉数走出会议室,到市委大楼门口,严阵以待,静等罗敏他们到来。 时间已经进入十二月初,德平市的气温,白天仅有零上几度。 而且刮着凛冽寒风,刺骨冰冷。 这一群二十几人,站在寒风中,难免冻得浑身直哆嗦。 不少人裹紧衣领,有的人还忍不住跺起脚来。 而陈玉书站在这群人最前面,昂首挺直腰板,目光炯炯望着大院门口方向,一动不动。 这位陈书记,还真让人佩服。 她就不冷吗? 厉元朗站在陈玉书身边,眼角余光观察着陈玉书的举动。 这时候,肖衡走过来,低声对陈玉书说:“陈书记,罗副省的车队已经通过高速路口,正在往这里来。” “知道了。”陈玉书再次抬腕看了手表,明晃晃的阳光下,那只表亮晶晶,直刺人眼。 厉元朗不懂手表,也不喜欢戴手表。 白晴倒是给他买了好几块,全是价值不菲的名表。 最便宜的也在上万块钱。 据说最贵那块,达到百万。 至于叫什么,厉元朗记不清楚,因为他一块都没戴过。 除了他不喜欢之外,就是身份限制了他。 假若他一个市长,手上戴着动辄上万,甚至几十万上百万的手表招摇过市,不出多久,省纪委就会找他了。 其实,白晴这么做也不是就让厉元朗显摆,无非在他生日或者重要节日时,送给丈夫的礼物。 厉元朗戴不戴表无所谓,买给他是个态度问题。 此时的厉元朗猜想到,陈玉书这块表应该不贵。 不是黄金的,也不像铂金,又没镶钻,顶多就是一个看时间的物件而已。 正在胡思乱想着,肖衡接完电话,急匆匆过来,“陈书记,罗副省的车队就要到了。” 由于有引导车在前,车队没有拥堵,仅用十几分钟,便出现在众人视线之内。 引导车之后,是一辆黑色红旗轿车,然后是辆中巴车,后面跟着一辆越野车。 可以说,罗敏算是轻车简从了。 看到中巴车徐徐开到大楼门口,所有人全都站稳,目光停留在车门口。 第1194章 开馆仪式 中巴车停稳后,车门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罗敏秘书。 紧接着,罗敏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慢慢走下车子。 陈玉书跨前一步,伸手双手和罗敏握在一处,“罗副省,您好,欢迎您来德平指导工作。” 罗敏微笑着打招呼,“玉书同志,你好。” 只是握了握手,便把身后跟着的钱副局长介绍陈玉书认识。 京城文物局隶属于文旅部,是副部级行政单位,局长才是副部长级别,这位钱副局长也就是正厅。 而罗敏是安江省委常委、常务副省,比钱副局长高了半级。 所以,她才第一个下车,钱副局长作为京城官员,达不到平起平坐,却应当享受这种待遇。 罗敏和陈玉书握完手,轮到厉元朗的时候,微微点头道:“元朗同志,你好。” 虽然相同的一句话,却看得出来,罗敏眼神中充满复杂。 说不上是喜是忧,反正挺奇怪。 厉元朗表情平静,礼貌的伸出双手,和罗敏握了一握。 算起来,他和罗敏可谓是老熟人了。 之前在顺通公司,罗敏那会儿还只是非常委的副省,厉元朗就和她打过交道。 前一段时间,又一起出国访问,彼此倒不陌生。 钱副局长矮胖敦实,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印象。 罗敏只是和主要领导握手打招呼,然后手一挥,众人簇拥着她和钱副局长,一起走进市委大楼。 在会客室里,罗敏和陈玉书厉元朗等人交谈着,询问有关博物馆的一些事宜。 毕竟钱副局长在场,罗敏还要兼顾着他。 何况,她对德平市的检查指导工作,要等到明天博物馆剪彩落成之后进行。 中午,在市委招待所用了午餐,罗敏和钱副局长各自在房间休息。 领导们休息,厉元朗和陈玉书却不能休息。 按照行程,下午,罗敏钱副局长等人,还要参观德平市。 其中就有德平新城区。 厉元朗陈玉书再一次的详细询问各方准备情况,确保不能出现问题。 这里的问题,就是不能有不和谐的事情发生。 陈玉书细化每一个环节,就是在新城走访时的欢迎人群都做了安排和指定。 她之所以这么上心,给罗副省留下好印象只是其一,万一出问题,最丢脸的可是她了。 好在,下午行程一切顺利,没有任何纰漏。 吃过晚饭后,厉元朗和陈玉书一起陪同罗敏钱副局长等人回房间休息。 大半天的陪同,厉元朗感觉到腰酸腿累。 先去招待所自己的房间坐了一会儿,领导没有躺下,他要始终做好随时接受谈话的准备,不能擅自离开。 一阵敲门声,战小强鬼头鬼脑的溜了进来。 一晃,他跟随厉元朗有些天了,仍然没有改变鬼鬼祟祟的样子。 为这事,厉元朗没少提醒,可能是战小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坏习惯,怎么说也改变不了。 “市长,陈书记被罗副省叫去谈话了。” 厉元朗低着头看手机上的新闻,淡淡说:“我知道了。” 战小强怕没有引起厉元朗的注意,又强调一句,“都进去三十五分钟了,还没出来。” 听到这里,厉元朗这才抬眼看了看他,“那又怎样?” 战小强搓了搓手,“市长,我的意思是说,罗副省对陈书记非常重视。” 厉元朗冷下来脸,“小强,你不要把心思放在这些无谓的地方,做好你本职工作。你是我的秘书,代表的不只是你自己,出去打听这种事,会让人误以为,是我安排你做的。” “陈书记作为市委书记,是德平市的第一责任人。罗副省和她谈话,时间长短,那是她们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盯着不放,更不要乱说乱传,明白吗?” 战小强本以为,厉元朗会对他打探消息加以肯定,或许还鼓励和表扬。 万万想不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拍马屁拍到了蹄子上。 后悔得差点去撞墙。 连忙点头赔笑认错,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他前脚离开,厉元朗望着他的背影,浓眉蹙成一个疙瘩。 的确不寻常。 看起来,陈玉书和这位罗副省关系不一般。 厉元朗缓缓站起身,走到窗户边,背手望着初冬的夜晚,心情久久未能平静。 陈玉书在罗敏房间里,待了一个半小时。 出来后,罗敏没再见任何人。 厉元朗今晚没有回家,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寂寞孤单。 一夜无话。次日上午,在博物馆落成典礼现场,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上午八点半,罗敏钱副局长一行人,在市委书记陈玉书、代市长厉元朗陪同下,共同出现在典礼现场。 厉元朗作为德平市长,代表德平市委、市政府致辞。 他说:“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同志们,朋友们,大家上午好!” “承载着各级领导的重托,承载着各界朋友的期望,承载着德平市全体市民的梦想,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举行德平市博物馆开馆庆典仪式。” “在此,我谨代表德平市委、市政府,对德平市博物馆开馆表示热烈祝贺!向不辞辛劳前来参加开馆仪式的各级领导、专家以及各界人士,表示热烈欢迎!” 台下响起一阵掌声。 紧接着,厉元朗谈道:“文物,是祖先留给我们的无价之宝,是历史的凝固和文明的体现。博物馆作为历史文化的沉淀,不仅是现代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而且是保护和利用文物资源,弘扬历史文化,加快推进先进文化的重要载体。” “德平市博物馆建成开馆,标志着我市馆藏文物和藏品保存环境标准化建设,迈向新的发展阶段,也为把我市建设成最具新引力的休闲旅游城市,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必将为繁荣发展我市文化旅游事业,进一步弘扬民族地域历史文化,塑造德平市向优秀旅游城市的新形象,起到积极推进作用。” “同志们、朋友们,德平市博物馆的建成,是一项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惠及大众、造福子孙的民心工程。” “它倾注了各级领导和各界朋友的心血和汗水,寄托全市人民的美好夙愿。” “德平市政府,将进一步规划和建设相关配套工程,加强工作指导和管理。希望博物馆成为我市文化交流研究中心,成为我市对外宣传促销的新窗口。” “我们也衷心希望各级领导和有关部门,一如既往关心、支持德平市经济社会的发展。帮助、指导德平市文化事业的繁荣和进步。” “我们将凝心聚力、务实创新、扎实推进文化旅游城市的战略,进一步加快我市文化旅游产业化、市场化进程,以旅游事业、文化产业的大发展、大繁荣,着力推动我市经济实现跨越式发展。” “最后,预祝本次庆典活动取得圆满成功,衷心祝愿各位领导、各位嘉宾万事顺意,心想事成。” 讲完话,厉元朗向台下各位领导嘉宾们,深深鞠了一躬。 典礼会场响起山呼海啸的热烈掌声。 继而,相关领导上台,一起为博物馆落成剪彩。 剪彩结束,厉元朗和陈玉书陪同罗敏钱副局长等人,一起走进博物馆,参观馆藏文物,还有那座已经发掘完毕的宋代古墓。 厉元朗步行其中,看着罗敏饶有兴致的听着讲解员介绍每一件文物的来历,用途。 厉元朗在陪同人群中,眼睛却到处踅摸。 透过巨大落地玻璃窗,厉元朗向外面望去,忽然,他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第1195章 临时改行程 当天中午,在市招待所宴会大厅,全体来宾参加了由市委市政府举行的欢迎午宴。 德平市四大班子领导,参加博物馆开馆典礼的各界嘉宾近七十人悉数到场。 偌大的宴会大厅,摆了七张桌子,座无虚席。 宴会开始前,厉元朗代表市委市政府做了欢迎致辞。 今天场合不同以往,已经提前向市纪委监委做了报备。 倒不是可以敞开量喝,少喝点无妨。 罗敏满面红光,心情超好。 少喝了点红酒,与京城文物局以及钱副局长等人谈笑风生。 陈玉书和厉元朗在这一桌作陪。期间,厉元朗偷偷与博物馆馆长聊了不少话题。 客人们把酒言欢,场面热烈,气氛融洽。 宴会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 罗敏因为还要在德平市检查工作,而钱副局长等外地嘉宾,吃过午饭,先后离开。 送走这些人,厉元朗并没放松。 他知道,接下来罗敏对德平市的检查,才是重中之重。 按照行程,罗敏今天下午没有安排。 毕竟喝了酒,身上有酒味,终归影响不好。 因此,厉元朗得以在招待所房间里休息,睡一个安稳觉。 刚眯着,响起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却是拿着手机一脸惊慌的战小强。 “什么事?”厉元朗蹙起眉头。 战小强连忙把手机递过来,紧张道:“陈书记的电话。” “喂,陈书记。”厉元朗听着陈玉书的话,不免吃惊。 “厉市长,罗省要立刻前往高临县考察,你陪一下。我中午喝了酒,有些头疼。” 罗敏马上去高临县? 她把行程提前了? 厉元朗诧异起来,却也不好说什么。 最主要的是,陈玉书此时当起缩头乌龟,这点同样让厉元朗感到意外。 要知道,自从罗敏前来,陈玉书始终不离其左右,比任何时候都上心。 走一步看一步,只能这样了。 陈玉书继续说:“罗省的意思,去高临县,不要通知当地政府,她是以私人身份低调前往罗家村。所以厉市长,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次极大考验。” “陈书记,罗省的指示我们要坚决执行。只是……不通知高临县委县政府,万一出问题,不好办啊。” 罗敏突然改变行程,厉元朗总有一种不好预感。 “你多虑了。”陈玉书信心满满说:“之前,高临县已经按照市委部署,做了全方位准备和演练。现在只不过提前两天,不会出乱子的,你大可放心。” 话是这么说,厉元朗终究把心悬在嗓子眼。 这次,罗敏更加轻车简从。 只有一辆引导车和那辆中巴车。 她的随行人员并没有全叫上,仅有省府的吴副秘书长和她的秘书。 德平市政府这边,除了厉元朗之外,还有副市长娄天元和政府秘书长徐光水等人陪同。 加在一块,不超过八个人。 路上,厉元朗不时暗中观察罗敏,寄希望于从她表情中找出为何提前去罗家村的答案。 可厉元朗失望了,罗敏神色平静,看不出一点端倪。 从德平市走高速到高临县不算远,也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中巴车下高速没有进入高临县城区,走绕城公路直奔管平镇。 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经过管平镇内,一路不停去往目的地罗家村。 又行驶二十来分钟,罗敏望着眼前逐渐冒出来的一片建筑群,自言自语的感慨道:“终于到了。” 吴副秘书长好奇问:“罗省,前面就是您的家乡罗家村?” 罗敏点头,“是啊,是生我养我的罗家村。”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中巴车已然已经驶到村口。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村口黑压压站了一大群人。 看到车队徐徐开近,有人马上大手一挥。 一身白衣白裤,腰上系着红色腰带和腰鼓的男女,在不远处一只红色大鼓的鼓点声中,齐刷刷的舞动起来。 鼓声伴随着腰鼓动静,大约二三十人的腰鼓队,鼓槌和红色腰带上下飞舞,十分亮眼和壮观。 罗敏忍不住站起身,双眼望着前风挡玻璃,眼神中闪烁着激动。 不过,她的脸色很快一沉,转头冷冷质问厉元朗,“不是不让惊动乡亲们吗?厉元朗同志,是不是你走露风声的!” 厉元朗平静回答:“罗省,你误会了,不是我们提前通报的消息。” 吴副秘书长连忙插言解释,“对不起罗省,您在罗家村最近的亲属当中,只有您的堂伯罗老贵还在罗家村。我想,怎么也得提前告诉他老人家一声,有个准备,所以没经您同意就……” 罗敏摆了摆手,“我们下车。” 于是,罗敏在前,厉元朗紧随其后,众人纷纷走下中巴车。 罗敏等人站在腰鼓队前面,认真观看大家欢迎她的表演。 这时,新任村支书和新选举出来的村主任,率领全村男女老少,打着欢迎罗敏的横幅,一齐围过来。 村支书和村主任满脸堆笑,上前主动自我介绍,和罗敏厉元朗他们纷纷握手打招呼。 场面非常热闹。 罗敏心情超好,和村干部握完手,双手合十连连向在场村民表示感谢,“乡亲们,这么冷的天,还惊动大家伙欢迎我,谢谢你们,谢谢。” 村支书代表村民表示道:“罗省是我们罗家村走出来的第一位大干部大领导,是全体罗家村民的骄傲。时间仓促,我们没有准备好,还请罗省原谅。” 村主任也在一旁表态,“罗省,本来我们还要搞更大规模的欢迎仪式,因为有些人临时有事不能参加,只能简单了。” “已经够好的了。”罗敏满意的赞同。 “罗省,我们还是到村委会坐一坐,外面冷。” 于是,在村支书的建议下,众人簇拥罗敏厉元朗等人,步行前往罗家村的村委会。 路上,罗敏看着罗家村的村容村貌,感叹道:“罗家村变化真大啊,变得比以前好很多。” 村支书村主任不时向罗敏介绍村里的情况,尤其经过路边一处由青砖砌成的高大院落时,村支书介绍道:“罗省,这就是您的家,您还记得吗?” 罗敏站在大院门口,向四周望了望,摇头说:“我家原来是个草房,院子还是用土坯垒起来的。这个……” 村主任笑着解释,“您家原来那间草房早就塌了。这是村里自筹资金,给您新建的家。” 罗敏惊讶之余,担忧问:“自筹资金?这样不好。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兄弟姊妹也都搬离罗家村,建这么一栋房子没人住,实属浪费。” “再有,村民们自掏腰包给我家盖房子,于情于理都不应该,马上把房子处理掉,卖房子的钱分给村民。” 村主任却说:“罗省,您是我们省里的大官,可您也是罗家村的人。就说我吧,论辈分,我还得叫您一声奶奶呢。” “晚辈给长辈掏钱盖房子,天经地义。而且,我们自筹的资金,是本着自愿的原则,不是罗姓家人,我们一律不收。” 村支书补充说:“没错,您是我们长辈,更是罗家人的榜样。为您做任何事,罗家人没有怨言,只有荣耀和自豪。” 这两位村干部的一通阿谀奉承,把罗敏说得眉开眼笑。 见时机成熟,村主任打开院子大门,请罗敏等人进去参观。 不得不说,罗敏家的新房子,着实建设漂亮。 院子里铺设清一色的灰色地砖,房子高大壮观,窗明几净。 曾经的样子一点没有,有的只是脚下土地。 罗敏兴致盎然看了一大圈,当场指示村干部,这里的房子不能空着,要安排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住进来。 村支书村主任连连点头,表示一定遵照执行。 众人走到院子当中,正准备往大门口走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第1196章 义正词严讲道理 院子大门口忽然涌进来十几二十来个人。 由于罗敏此番前来,属于微服私访,并没安排正式安保措施。 门口只有两名引导车里面的警察把守,而且还是交警。 两个人怎么能拦得住这么多人? 于是,才有他们冲破交警的拦截,齐刷刷出现在罗敏面前的情况发生。 罗敏的秘书还有吴副秘书长反应奇快,马上围在罗敏面前。 村支书和村主任一看这些人,顿时脸色都拉了下来。 村主任第一个站出来,指着领头一个年约五十的男子,质问道:“罗成林,怎么回事,谁叫你们来的!” 罗成林毫无惧色的回应道:“主任,我也是罗家人,是罗领导的亲戚。堂姑姑来了,我看望一下,问个好还不行吗!” 他身后众人七嘴八舌的也都在表达同一层意思。 罗敏分开众人,缓缓走过来问:“罗成林?你是罗老贵的孙子?” “堂姑姑,我爷爷是罗老贵,我是他的长孙。” 罗敏松了一口气,“成林,我们是自家人,不要堵在门口,闹得好像拦路喊冤似的。” “姑,我就是有冤屈,要您给我们大家伙做主。”罗成林表情激动。 罗敏微微蹙眉,“不要在外面说了,我们进屋里面详细谈一谈。” 既然她发话了,别人不好说什么。 罗成林跟身后几个人一商量,派出三名代表,跟随罗敏等人返回房子里。 新房面积够大,还有一间宽敞的会客厅,地上铺着松软地毯。 厉元朗感觉到,建造这栋房子花费肯定不低。 分宾主落座,罗敏一个人单独坐在一张长条沙发上,厉元朗他们分坐在两边。 而罗成林三个人,则坐在塑料凳子上,和罗敏面对面。 早有人给大家端来热乎乎的茶水,罗敏没有喝,接过秘书送上的保温杯,她抿了一口水,问道:“成林,你们怎么个冤屈,说来我听听。” 罗成林双手捧着一次性纸杯,把手捂暖和了,这才说道:“我们大家原来都在前卫化工厂做工。自从高厂长被抓起来之后,我们就是失业了,一直在家闲待着。” 罗敏扭头问向厉元朗,“前卫化工厂出事后,没有对工人们做妥善安排?” 这话问得就有点鸡蛋里挑骨头了。 厉元朗是德平市长,这件事应该问高临县。 好在厉元朗之前已经问清楚,心中早就有数,要不然,肯定落下诟病。 他认真说道:“前卫化工厂属于无资质的三无厂子,被关停后,考虑到职工去向问题。由高临县政府出面,市政府搭桥,三品集团精诚化工出资收购了前卫化工厂。” “而且,高临县政府之前已经和三品集团代表进行了协商,必须给予工人妥善安置。罗同志,你说的失业是什么情况?” 罗成林上下打量厉元朗,身旁的人和他低于几句,罗成林便说:“你是市长,就是你把前卫化工厂搞破产的是吧。好,我就找你说话。” “我们这些人……”一指站在院子里的十几个人,罗成林情绪激动,“大家都是被新厂子裁下来的,说我们没有什么上岗证,还要参加考试?” “姑,您是知道的,我们都是农民,文化程度本来就不高,而且年岁都大了,记不住东西。让我们考证,不是为难我们吗?” “以前在化工厂做工,高厂长根本不要我们什么证,有身份证就行了。现在倒好,不止持证上岗,管理也比从前严格,挣的钱却少了。这是什么道理?不是逼着我们没有饭吃,没有衣穿?” “我们当老百姓的,不会讲大道理,只知道谁对我们好,谁给我们实惠。前卫化工厂在罗家村开办十来年了,一直挺好。偏偏你这位大市长一来,就把厂子弄垮了,还把我们的饭碗也给砸没了。” “我想问一问市长大人,你这样做安的什么心!你是我们的父母官,却不为民众考虑,你这官当的,实在不咋地。” 罗敏一言未发,而是用眼神轻蔑瞟向厉元朗,脸色已然有些不好看了。 看得出来,她从心里偏袒罗成林这些人。 怎么说,人家也是有亲属关系的。 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厉元朗身上。 他们都看出来了,罗成林喊冤叫屈是假,找厉元朗算账才是真。 换做旁人,这种场面一定很难堪。 等于说,在常务副省罗敏面前,厉元朗要丢脸,而且有丢大发的趋势。 但是,从厉元朗平静神态中,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 厉元朗端起纸杯喝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却不卑不亢的说:“罗同志,据我所知,三品集团对于没有证件不能上岗的原有职工,都做了一定经济补偿。” “补偿金根据工作年限,几千到数万元不等。这个赔偿条件,可是参考国有下岗职工的标准。” “你们罗家村这些裁撤下来人员,每个人都得到了这笔钱。想一想看,你们上班,还把家里的土地承包出去,就连土地补贴都揣进你们腰包,这些好事,全都让你们赚到了。请问,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不满意!”罗成林眼珠子一瞪,气得纸杯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洒在地毯上。 罗成林毫不在意,“是,我们是拿到赔偿金,还有土地承包款和补贴,可合理合法。但是我们失去工作,家里就少了一份收入。” “谁不想多挣些钱,给自己晚年留点积蓄,不至于老了没人管没人养。” 罗成林的话刚落下,另一工人插话说:“高厂长对我们可好了,工资给的高,加班还有加班费,从不拖欠工资。你倒好,把这么好的高厂长抓起来,还让我们下岗失业,就因为你发现了泄露毒气。” “那玩意以前经常发生,我们厂子从没死过人。过后还不照样生产,大家照样有事做,有钱赚。” 厉元朗原本平静的脸,逐渐严肃起来。 “化工无小事,因为毒气泄露引发的惨剧,你们不知道吗!” “怎么说,你们也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老职工了,毒气泄露造成的伤害,我一个非专业人士都知道,你们还在这里装傻充楞!” “总抱有侥幸心理,之前出现事故,没有伤害到你们,你们就当做没发生是吗!” “就说上一次,是我发现及时,及时做了疏散,即便这样,还是有三名工友师傅住院。” “好,就算你们侥幸逃脱,你们想没想过你们在罗家村的亲人。万一他们闻到毒气受伤住院,甚至死亡,你们扪心自问,心里就不疼,就不后悔吗!” “难道非得出了事故,酿成惨剧,你们才会重视!” “国家三令五申,出台了严格法律和法规,高前卫为了一己私利,藐视法律于不顾,用钱财诱惑你们为他卖命。” “你们这样想这样做,是在拿你们和你们家人的生命挣钱,这样做值不值得!” 厉元朗一连串的质问,把以罗成林为首的三人,问得哑口无言,甚至还有一个人羞愧的低下脑袋,不住蹭着两只脚。 在场其他人,都会厉元朗义正词严的训斥,打心眼里佩服。 娄天元忍不住拍了一巴掌,发觉不对劲,赶紧把双手放下来。 罗敏脸色阴沉,很快恢复常态。 端起保温杯,以喝水姿势掩饰内心中的不安。 放下水杯后,对罗成林说道:“成林,厉元朗同志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做得的确过分。都走吧,哪来的回哪去。对了,回去告诉你爷爷一声,我一会儿去看望他老人家。” 罗成林灰头土脸的起身离开。 而此时的厉元朗却感受到,接下来,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意外事。 第1197章 浓烈的找茬意味 等到罗成林等人逐渐消散。 罗敏对在场官员,包括村支书和村主任,意味深长的说:“罗家村的村民有诉求,我们可以理解,也应该给他们提供这样场合。” “可是,他们缺失法律意识,淡薄法律条规,这点还要予以重视。你们……”她指了指村支书和村主任,“今后,要多进行这方面的宣传,要让全体村民参加学习,普及法律知识,让他们充分意识到法律的重要性,尤其关于化工危害这方面。” “是是。”二人连连点头,犹如小鸡啄米。 “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罗老贵家里看一看。”罗敏第一个站起身,走出会客厅。 其余众人鱼贯而出,紧随其后。 在路上,厉元朗陪在罗敏身边,落后半个身位。 罗敏此时对待厉元朗的态度,有了很大改观,不像刚来时那样平淡。 她自言自语说:“罗老贵是我堂伯,今年都快九十岁了。” 厉元朗问:“罗省在罗家的辈分很高。” 罗敏点头承认,“我爷爷是罗家这一支年龄最小的,所以我们家辈分都高。你看刚才那个罗成林,比我还大一岁,却得管我叫堂姑。” 她身后的吴副秘书长有感而发说:“这就叫血浓于水,一笔写不出两个‘罗’字。” 罗敏并没言声,双手插在羽绒服衣兜里,慢慢走向罗老贵家里。 罗老贵和罗成林住在一起,年岁大了,靠在枕头上坐起来都费劲。 老态龙钟,眼神看不清楚人,耳朵和反应还算灵敏。 当罗敏把从秘书手中递过来的礼品盒放在他面前时,罗老贵满是青筋的双手,紧紧抓住罗敏的手,连声激动问:“你是小敏子,小敏子对不对?” 罗敏赶紧称是。 却不成想,罗老贵老泪纵横,嘴唇颤巍巍说:“小敏子,你可要给老栓报仇,他死的惨啊!要是不把坏人抓到,我就是死了,眼睛都闭不上。” 听一旁的罗成林讲述,罗老栓是他小叔。 夫妻被人杀害几个月,凶手逍遥法外。罗老贵是听到弟弟被害之后,原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体,当场昏倒。 虽经抢救活过来,可现在却躺在炕上,不能下地走路了。 罗敏双眼含泪,紧紧握住堂伯的手,一个劲儿表示,她一定为罗老栓做主,把凶手绳之以法。 安慰完罗老贵,罗敏执意要去罗老栓家看一看,谁劝都不好使。 没办法,众人出来,在村支书和村主任领路下,走村里那条大路,奔向罗老栓的家。 就在走的路上,忽然看到身后行驶来一个长长车队。 高临县委书记李树征、县长王民安等主要县领导,以及管平镇新任镇委书记李岩等人,在一阵关车门的响声中,近乎小跑着朝罗敏他们而来。 罗敏回身,微微一蹙眉,质问道:“是谁告诉他们的?” 村支书尴尬的搓了搓手,“罗省,是我。您来村里,我不能不通知县领导和镇领导。” 罗敏理解村支书苦衷,没有责怪他。 李树征和王民安气喘吁吁过来,一见面,李树征局促的赔礼道歉,“罗省,对不起,是我们实职,没有在高临县迎接您……” 罗敏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们既然来了,就跟我一起走一走,去罗老栓家里看一看。” 李树征一脸茫然,王民安则不自觉的看了看厉元朗。 厉元朗平静说:“罗省要去凶杀案现场,你们跟着就是了。” “是是。”李树征点头如捣蒜,“我们听市长的。”发觉口误,连忙更改,“听罗省和厉市长的吩咐。” 罗敏没搭理他,信步往前走去。 厉元朗在高临县领导中,没有看到穆广森,却发现了邢飞。 穆广森只是非常委副县长,应该还不够资格。 此时的厉元朗一个眼神递过去,邢飞领会到,快速跟了过来。 厉元朗一语双关说:“罗省对罗老栓夫妻被害一案高度重视,你是侦破这起案件的负责人,马上向罗省汇报案件的进展情况。” 说着,厉元朗便把自己的位置让给邢飞。 邢飞紧走几步,和罗敏相隔一个身位,低身把案件侦破进程,小声向罗敏细说起来。 王民安落在后面,紧跟在厉元朗左右。 李树征眼角余光扫了扫,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一丝冷笑…… 很快,众人便走到村西口,再往前有一小段路,往半山腰拐上去,就是罗老栓的家了。 罗敏听着邢飞的汇报,不时提出问题。 忽然,她驻足站住,眉宇间闪现出来惊讶神色。 因为她面前不远处,就是罗老栓家四周,不知为何用几块蓝色彩钢围挡,彻底围起来遮挡住了。 若是经过此地的车辆,只会看到这些彩钢围挡,根本看不见罗老栓的家。 罗敏面色阴沉的回身质问:“这是怎么回事?谁能解释一下?” 李树征表情平淡的没有说话,却转脸看向王民安。 王民安同样一头雾水,凝眉问管平镇书记李岩,“你跟罗省解释,为什么做这些!” 李岩有些蒙圈,在镇委布置任务时,根本没有这一项,肯定是罗家村自作主张。 由于罗敏提前来,他没有巡视罗家村,更不关心早就人去屋空的罗老栓家。 冷着脸直视村支书和村主任,那意思是在问他们。 支书一脸难色,望了望村主任。 村主任和罗敏的亲属关系比村支书近一些,斗着胆子实话实说。 “罗省,是这样的。有人晚上在这里经过,发现房子里有鬼火,怀疑、怀疑……” 罗敏沉声说:“别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 “是。”村主任只好道出实情。 村民们夜里看到房子有亮光,都认为罗老栓夫妻阴魂不散,吓得晚上都不敢往这里来了,就是大白天,也都战战兢兢。 为了安抚人心,村主任这才让人用彩钢围挡把房子围起来,借以缓和大家的恐惧感。 “纯粹是封建迷信,乱弄,把这个拆了!”罗敏只是发了命令,并没深究。 村主任连连点头表态,马上就办。 许是受到影响,罗敏并没进入罗老栓家里,站在院子中间,仔细打量着这栋不大、由红砖和土坯混建的房子前。 背手思考许久,眼看夕阳西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她一挥手,长长叹了一口气,“走吧。” 罗敏的微服私访,由于已经暴露,不得不到高临县了。 这次回乡,该看的都看了,也没必要久留。 告别村里众人,坐车离开罗家村,直奔高临县城。 当晚,一行人入驻高临县委后院的招待所。 这间招待所不对外开放,只负责接待官方客人。 厉元朗在房间里洗了把脸,刚坐下抽支烟,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战小强进来报告,说高临县委书记李树征和县长王民安求见。 “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儿,李树征王民安联袂走进。 厉元朗坐在沙发里,抬手打过招呼,示意他们坐下。 李树征和王民安显得局促不安,王民安首先担忧道:“李书记和我看出来,罗省这一路上一言不发,面色很不好看,担心她对我们高临县有意见。” 李树征补充道:“所以我们特地前来,请厉市长给我们指点迷津。” 厉元朗抽了一口烟,把半截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肯定的点头,“罗老栓一案至今没有侦破,罗省岂能高兴起来?” “是是,这是我们的失职,我一定敦促县局限期破案。”李树征果断做出表态。 “案子需要督促,不过,也不要急于一时,要慢慢地来。” 厉元朗的这句话,却把李、王二人说得云里雾里,不明其意。 第1198章 罗敏的真实意 其实,厉元朗从罗敏去罗家村的表现上分析出来。 总感觉罗敏回乡恐怕另有原因,找茬的因素居多。 怪不得陈玉书不肯来,她一定知道结果。 谁愿意陪绑挨训? 要是往深处想,也许还有深层次的东西。 所以厉元朗认为,接下来,需要观察需要等待,罗敏准有话说。 但是有一点厉元朗不理解,如果按照他的分析思路,罗老栓家丢失的男孩若真是她妹妹的孩子,罗敏为何只字未提。 李树征试探的问:“厉市长,您的意思是……” 厉元朗刚要回答,李树征的手机响了,他面露囧色。 “你先接电话。” 得到厉元朗同意,李树征当面接听,“嗯”了几声后挂断,向厉元朗解释,“罗省叫我过去一趟。” “嗯。”厉元朗点头。 等李树征离开,王民安往前探了探身体,谨慎问:“厉市长,罗省此次来罗家村,对我们县里压力很大。” 他提到的压力,厉元朗心知肚明,和自己想法高度契合,只是没有明说而已。 “罗老栓是罗省的堂叔,他被害一案至今尚未告破,我们要理解。”厉元朗只能这样说了。 王民安略作沉吟,告诉厉元朗,“据说,罗老栓家丢失的那个小男孩,是罗省妹妹罗萍家保姆送给罗老栓夫妻抚养。” 对此,厉元朗早就知晓,微微颔首道:“是啊,这件事很复杂,邢飞他们处理起来肯定吃力。” “厉市长,您知道了?” 厉元朗没有说话,眯起双眼,思考着。 王民安见状,懂得该起身告辞了。 他打开房间门,娄天元正要敲门进来,二人差点撞了个满怀。 “娄市长好。”王民安主动打起招呼。 娄天元神色慌张的点了点头,王民安身体往旁边闪了闪,等娄天元走进去之后,方才离去。 一进来,娄天元抓起桌上给李树征和王民安准备的茶水,不管不问的咕咚咚猛喝几大口。 抹了抹嘴,急切说:“厉市长,市局已经锁定了管平春藏身的位置,就等着动手抓他了。” 厉元朗原本靠在椅背的头,立刻抬起来,双眼闪现明锐目光,“那还犹豫什么,赶紧抓他,以免节外生枝。” “只是,只是……”娄天元迟疑着说:“刚才我和邢飞被罗省叫去,谈及这起案子,罗省的意思,我们侦破方向有问题,指示我们不要纠结于抓凶手,找到孩子下落才是重点。” “您是知道的,管平春有杀害罗老栓夫妻重大嫌疑,而罗省的意思,不要急于抓捕他,打草惊蛇。先把他监视起来,弄清楚小男孩到底是死是活,活的话,藏在什么地方。” 厉元朗闻听,顿时站了起来,背手在娄天元面前来回踱着步。 这不是前后矛盾的要求吗? 不抓管平春,就问不出来小男孩下落,是个人都懂的道理。 罗敏在房间,先后叫去娄天元和邢飞,又叫走了李树征,估计都与凶杀案有关联。 娄天元之所以找他,是向他求助来的,还是让他把与罗敏的矛盾摆在明面? 厉元朗经过深思熟虑,当机立断的说:“抓,你马上下命令,抓获管平春,询问小男孩下落。” “是。”娄天元起身,身板挺直的做了表态。 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的说:“罗省要是怪罪下来,我们该怎么应对?” “就说是我的决定。”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眼神里充满坚毅和担当。 刚走没几步,娄天元想起什么,返回来提醒说:“厉市长,我最近发现徐秘书长举止古怪,他和简明宽私下有来往……” 其实不用娄天元提醒,厉元朗也有耳闻。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徐光水的时机,抓捕管平春才是关键。 厉元朗叫来战小强,让他立刻联系罗敏的秘书,自己想尽快和这位罗副省见上一面。 “记住,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向罗省请示。” 在战小强离开之际,厉元朗特意强调。 那么说,厉元朗为何不单独给罗敏打电话联系呢? 很简单,罗敏对厉元朗是有看法的。 这种看法始于什么原因,厉元朗到现在都不得其解。 他如果直接联系罗敏,冒失不说,很容易被罗敏否定。 绕了一个弯,通过秘书之间传导,罗敏会深思熟虑,答应见他的机会陡增。 只能试一试了。 罗敏到达德平市当晚,和陈玉书密谈一个半小时,对厉元朗,连个面都不见,孰远孰近,当下立判。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战小强进来,告诉厉元朗,罗敏同意见他,五分钟后,让他去罗敏房间。 厉元朗掐着时间,四分钟之后,步行前往楼上罗敏房间。 她的秘书在门口守候。 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穿着职业装,冲厉元朗微微点头,“厉市长,请你稍后,我进去报告一声。” “麻烦你了。” 女秘书进去不一会儿出来,让厉元朗等一下,罗省一会儿就见他。 也就等了一分多钟,门开了,王民安脑门上挂着汗珠,神色沮丧出来。 看到厉元朗,收起慌乱模样,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这笑,比哭还难看。 厉元朗朝他点着头,想来这位王县长一定在罗敏那里吃了批评,而且还是很严肃的批评。 “厉市长,你请。”女秘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大步走进去。 罗敏坐在沙发里,面色铁青,显然刚刚发过火,余怒未消。 “厉元朗同志来了,请坐。” 女秘书收走了之前的茶杯,重新给厉元朗倒上一杯,转身离开。 罗敏坐在沙发里的身体微微动了一动,调整好姿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问:“你说找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说一说吧,什么事?” “德平市警方已经掌握到,杀害罗老栓夫妻嫌犯管平春的下落,我已经下达命令,立刻抓人!” “什么!”罗敏柳眉蹙起,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火气十足的质问道:“谁叫你下命令的!万一打草惊蛇,管平春狗急跳墙,伤害到孩子性命,这个责任你厉元朗负担得起么!” 从罗敏的语气中,厉元朗发现了侧重点。 他语气平和说:“罗省,管平春已经在警方严密的监控之中,他的一举一动,甚至他的手机通话内容,警方完全掌握。一有风吹草动,会提前行动。” “而且,不抓捕管平春,一旦出现意外,人要是跑了,我们可就失去最好的机会,再要抓他可就难了。” “只有抓获管平春,才能问出孩子下落,这两点并不发生冲突。” “何况,保护孩子安全,是警方首要责任,请罗省尽管放心。” 罗敏使劲摆手,“我是说万一,万一孩子出了意外,这个责任由谁来承担,是你厉元朗么!” “我可以承担。”厉元朗坚定表态。 同时他也发出疑问:“罗省,您怎么知道小男孩活着?” 这句话,真把罗敏问到了。 她稍微愣神,回击道:“我怎么知道,什么事都要往好的地方想,那么乖巧的五岁孩子,我不希望出现意外,就这么简单。” 不过,罗敏很快又恢复到气愤情绪,为了减缓心中怒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端茶送客,厉元朗心领神会。 站起身来,向罗敏打招呼说:“罗省,您先休息,我告辞了。” 罗敏没有搭理他,厉元朗自顾走出来,回自己房间的路上,赫然发现徐光水正在走廊里打着电话。 仅仅一个打电话,还不能引起厉元朗的警觉。 可徐光水看到厉元朗过来,挂断手机的慌乱样子,极不寻常。 第1199章 反常的举止 “光水,在打电话?”厉元朗平静问道。 “没事。”徐光水尴尬笑了笑,岔开话题说:“高临县怎么还不开饭,真有点饿了。” “你是秘书长,可以问一问。” 厉元朗开门刹那,回身扫了一眼徐光水的背影。 紧跟在厉元朗身后的战小强,把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高临县已经很久没来像罗敏这么大的领导了,原本安排今晚第一顿饭,将会十分隆重。 打算让高临县四大班子主要负责人全部出席。 却因为罗敏的一句话,全给否定了。 罗敏的原话是:“兴师动众干什么!不就是一顿工作餐么,难道你们高临县的干部晚上家里不做饭?” 吓得李树征大气不敢喘一下,唯唯诺诺的表示,“一切都按照首长的意思办。” 宴会大厅临时取消,换成包间里的一张圆桌,只有十来个人就餐。 没有酒,只有果汁和矿泉水,更没有相谈甚欢,甚至连话都很少说。 这顿饭,所有人都有一个同感,就俩字:憋屈。 桌上,只能听到吃饭喝水声音,在偌大得招待所餐厅,显得格外冷清。 十几分钟后,罗敏率先放下筷子,拿过热毛巾擦了擦嘴,起身说了她在饭桌上的第一句话:“我吃好了。” 然后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往房间走去。 领导吃完了,谁还好意思多吃一口。 李树征本打算紧跟在罗敏身后,忽然发觉厉元朗稳稳当当坐在原位,点燃一支烟,气定神闲抽起来。 他赶紧把抬起的身子坐下,大家全都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只抽了几口,一言未发,表情平静的也走回楼上自己房间。 这张桌子最大的两名领导先后离开,其余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李树征礼让的说道:“请各位领导继续享用,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娄天元则说:“你们吃你们的,我有个电话。” 说罢,他也离开,去外面打电话了。 总之,原先设想的任何程序,白忙活了,根本没用上。 娄天元走之后,其余众人也都纷纷离开。整个一张桌子,只剩下李树征和王民安两个人。 李树征长叹一声,“王县长,我们也……散了吧。” 王民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沮丧的点了点头。 厉元朗已经猜出来,罗敏发火不是冲别人,百分之百是冲着他。 无所谓,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得罪就得罪。 在坚持原则方面,厉元朗不怕得罪任何人。 今晚,厉元朗最担心的一件事,就是抓捕管平春是否顺利。 娄天元很快来到厉元朗房间,兴奋说:“厉市长,成功了,我们干警已经押送管平春在返回德平市的路上。” 厉元朗满意的点着头,语重心长的说:“天元,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实心实意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对我有别样想法?” 娄天元一听,微微一怔,反问:“厉市长为什么这样说?” 厉元朗诚恳道:“商业街尸棺一案,你没有尽全力调查。” “厉市长,我……”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打听过,博物馆工地原来就有好几个摄像头,发生那件事的当晚,至少有两个摄像头把全部过程录下来。” “这件事,你们一直没有进展,你顾忌什么?” “这……”娄天元迟疑片刻,索性扬起脸来,一字一顿说:“因为这里面涉及到一个很重要的人物。” “谁?” 娄天元下定决心,道出一个人名,“简明宽。” 又是他? 厉元朗蹙起眉头,“是他找人做的这件事?” “是的。”娄天元肯定回答:“我们已经掌握到足够证据,那伙人的幕后主使,就是简明宽。之所以没有向你汇报,是因为我接到省厅徐副厅长电话,让我不要管。” “徐副厅长没说为什么吗?”厉元朗又问。 “隐晦的表达过,省领导有人不同意。” 提到省领导三个字,厉元朗立马想到,脱口问道:“你是指罗省?” “应该是的。”娄天元回答的不坚决。 他的这种犹豫,正说明厉元朗所猜正确。 他不能背后议论罗敏,毕竟是常务副省,是省委省府举足轻重的官员,厉元朗不想留下话柄。 “天元,你是我信任的人,也是我需要的人。在市政府,你不要有顾虑,该怎样查就怎样查,任何事情都可以推到我身上,由我来解决。” “市长,我……”娄天元深深点着头,“有你这句话,我明白了。” “天元,我们握一下手。”厉元朗主动伸出右手,娄天元双手握住,厉元朗又把左手放了上去,轻轻拍了拍娄天元的手背。 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娄天元正式纳入厉元朗的视线中。 正这会儿,响起一阵敲门声。 二人放下手,厉元朗喊了一声:“进来。” 以为是战小强,然而出现在厉元朗面前的,却是穆广森。 娄天元看出来,他们之间有话要说,找了个借口,知趣离去。 “市长……”穆广森两眼泛着光亮,紧走几步,使劲握住厉元朗的手,摇了很久。 “广森,你快坐。”厉元朗同样高兴不已。 穆广森却没有立刻坐下,看了看厉元朗空着的喝水杯,先给他倒满,自己才倒上一杯,规规矩矩坐在厉元朗对面。 “你工作可顺心?”厉元朗关心问。 “挺好,我按照您的叮嘱,和王县长经常走动。” “很好。”厉元朗赞同道。 “听说您来了,我一早就等候着您的召唤。” 厉元朗解释道:“我是想早早见你,一直没时间,请你原谅。” “不不。”穆广森接连摆手否认,“我没有怪罪您的意思,我知道您很忙,还要陪着罗副省,又要接见县领导。我想您了,真是想您。” “广森,我理解。” 厉元朗掏出香烟叼在嘴上,穆广森赶紧用打火机点上。 忽然想到什么,“市长,我有个消息要汇报给您。” “你说。” “记得您在顺通公司处理过的罗胜双吗?” “怎么?” “不瞒您说,罗胜双和罗副省有亲属关系,是她的表侄。” 厉元朗眉头一紧,“你是说,罗胜双也是罗家村人?” “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已经得到了证实。”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罗敏对他有意见,原来根源在这呢。 处理罗胜双,罗敏自然不舒服,找他毛病就说得通了。 这个罗敏,属实不大气。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要不是厉元朗明天还有陪同任务,恐怕聊到彻夜天明都有可能。 次日,罗敏在厉元朗和高临县领导陪同下,参观访问了高临县的企业,和企业家们座谈,这些都被德平市以及高临县的新闻媒体记录下来。 原本计划在高临县有两天时间,不知为何,罗敏突然提前结束行程,匆忙坐车返回德平市。 在德平市接上省里陪同人员,都没在德平市吃午饭,急匆匆走了。 厉元朗预感到,不一定省里有事,莫不会是罗敏有私事? 娄天元不时和抓捕小组取得联系,直到看见他们将管平春押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至于进入到审讯环节,厉元朗就等娄天元的好消息了。 关于罗敏在高临县的经历,陈玉书专门问过厉元朗。 厉元朗便把前后经过说了一遍,陈玉书歉意道:“厉市长,你受累了。” 这句话,厉元朗便明白其中的奥妙了。 从市委出来,厉元朗坐在车里,他的私人手机响了。 副驾驶的战小强,禁不住支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第1200章 初露端倪 厉元朗接通后,哼哈几声,挂断后告诉司机,他不回市政府,在前面街口靠边位置,放下他即可。 等车子停下,战小强勤快的率先下车,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礼让厉元朗下来。 然后冲司机一挥手,示意车子先走。 厉元朗眉头一皱,“小强,你要跟着我?” “我是您的秘书,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我要不离左右。” “那好,我放你的假,你跟车回去,不要管我。” “市长,我……” “不要说了,按照我说的办。” 战小强缩了缩脖子,十分不情愿的钻进副驾驶,坐着红旗轿车走了。 厉元朗双手插兜,望着轿车尾灯消失之后,这才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 在市郊一处不显眼的小旅馆里,厉元朗戴着连衣帽,观察四周没人注意,这才进去走上二楼的房间,轻轻叩响了门板。 不大一会儿门开了,秦景连忙放厉元朗进去,并警觉往外望了望。 关门之后,厉元朗坐在椅子上问:“秦队长,有什么收获?” “万海尧在德平市,简明宽的私人会所里。” “他?”厉元朗一愣,“他来干嘛?” 秦景坐下来,详细说道:“有件事,我很迷惑。您交给我任务后,我专门去了一趟花都市,了解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大约五六年前,罗萍代表中京公司,那时候中京还没成为集团公司。她去花都出差,在一个饭局上认识了万海尧。” “从花都回来不到两个月,罗萍就向公司请假,说身体不舒服需要看病。这个假一请就是一年多。” “我算过,罗萍请假这段时间,罗老栓家丢失的那个男孩,正巧在这期间出生。厉市长,您觉得这仅仅是巧合吗?” 厉元朗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罗萍认识万海尧,然后向公司请假,这中间小男孩出生。联系在一起,莫非孩子是万海尧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万海尧大老远的从粤湾省飞过来,是不是他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孩子?” “的确。”厉元朗肯定,“罗萍若是怀了万海尧的儿子,故意隐瞒孩子身世,就不能带在身边。毕竟她没有结婚,带着一个孩子目标太大,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万海尧大老远的跑来,会不会是为了抢夺孩子。”厉元朗分析说:“他毕竟六十来岁的人了,老来得子,比他原来有的孩子还亲。” “那么如此说来,万海尧抢走那个孩子就是情理之中了。” 厉元朗忽然想起罗敏的表现,在谁都不知道孩子死活情况下,罗敏却说漏了嘴,表示孩子还活着。 也就是说,罗敏或许已经和万海尧有了接触。 她此番来德平市,实际就是跟万海尧见面,商讨孩子事宜。 种种迹象判断,罗敏匆匆离开德平,也许有了新的变化或者转机。 当然了,这些不是厉元朗关心的。 必定只涉及到道德问题。 他最关心,万海尧指使谁去罗老栓家抢走孩子,还趁机杀害这对老两口。 “你提到简明宽,难道凶手和他有关?” 情况越来越复杂,厉元朗不由得陷入深思。 “秦队长,这件事很大,涉及到省领导。你不要插手,剩下的由我安排。” 秦景说道:“厉市长,我们会偷偷进行……” 厉元朗打断说:“对方可是一群心狠手辣之徒,你虽然在暗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我会通过正规渠道,找别人调查。” 见秦景还不死心,厉元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秦队长,我可不想把你置于危险境地,今后,我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帮忙。” “好吧,我们即刻撤出安江省,您今后有任何吩咐,我召之即来。” “谢谢。”厉元朗从裤兜里掏出手,和秦景握了握。 秦景立马感觉到,手心里竟然出现一张硬邦邦的东西,是一张银行卡。 “市长,真的不用。每次您都多给我钱,我就是再为您做十件八件的事情,都不够还您多给我的那份情义。” “你我之间不用算得那么清楚,你要是不要,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厉元朗抽出手,在秦景肩头上使劲按了一按,走出房间。 秦景本想追出去把银行卡还给厉元朗,却见厉元朗健步如飞,很快到了楼下。 他手里攥着银行卡,望着厉元朗的背影感叹道:“真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官。” 一天过去,管平春还是没有吐露半点消息。 直到娄天元加大审讯力度,并且拿出管平春在案发现场留下的指纹对比。 在铁的事实证据面前,管平春无比坚硬的头颅,终于低下。 他坦白交代,是受到苗良耕的主使,抢夺那个小男孩。 本来没打算杀人,可是罗老栓拼命不让他抢走孩子,大喊大叫不说,还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不让他走。 一怒之下,管平春动了杀机,用刀捅死罗老栓,又把大喊救命的罗老栓老伴一并解决掉。 那个孩子被眼前情景吓傻了,管平春趁机强行喂孩子吃了药,孩子睡着后,他慌不择路的带着孩子开车就跑。 结果竟然跑错了路,到了前卫化工厂大门口,这才有了高前卫发现他的这一幕。 之后,按照苗良耕事先约定,在半路上派人接他。 还把他的车子点燃,直接推下山崖,制造车毁人亡的假象。 至于那个孩子,管平春真的不知道在哪里,反正他把孩子交给苗良耕派来的人手上,并为此得到一百万的报酬。 后来,得知通缉凶手的消息,苗良耕安排管平春躲藏起来。 要不是管平春思念家人,偷偷给家里打电话,他隐姓埋名,就不会暴露。 娄天元向他汇报完毕,厉元朗预感到事情重大。 同时,他也感到意外,这件事竟然和简明宽没有瓜葛。 不管那些,先把苗良耕抓起来再说。 由于苗良耕属于省城人士,德平市警方行动会有所制约。 此时的厉元朗,想到了一个人。 程永光,海新市公安局副局长。 只不过,自己和他只有一面之交,还达不到动用他的能力。 思来想去,厉元朗决定,是报告这一事件真相的时候了。 于是次日一大早,厉元朗让徐光水从市政府小车队,调来一辆车,他亲自驾驶,直奔省城而来。 路上,厉元朗竟然接到一个电话。 “厉元朗同志,我是罗敏。” “罗省?”厉元朗有些吃惊,罗敏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稳了稳心神,听到罗敏在电话里问道:“罗老栓一案,你们德平警方查得怎么样?” 厉元朗不好隐瞒,实话实说的汇报了整个进程。 “苗良耕?”罗敏便说:“仅凭管平春的口供,就能断定和苗总有关,你们也太草率了吧。苗总的中京集团是我省明星企业,他更是我省代表,优秀管理人才。” “中京集团对于我省经济发展是有突出贡献的。我希望你们小心再小心。当然了,若是有足够证据证明苗总有犯罪行为,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但是我要提醒你,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管平春罪不可恕,不过关于苗总,你们一定要把握好尺度。” 罗敏此番表态,已然说得十分露骨。 等于给厉元朗施压,言外之意,这起案件就查到管平春为止。 厉元朗不为所动,罗敏算什么,纵然比她更高级别的官员,在正义面前,谁都是渺小的。 一念及此,厉元朗使劲踩了一脚油门,车子如离弦之箭,奔向省城…… 第1201章 险酿车祸 高速路上,车辆并不多。 厉元朗心急如焚。此前,他已经和李晓光取得联系,征得栾方仁同意,晚上五点下班之后,到栾方仁办公室谈话。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厉元朗必须加快速度,否则就不能准时准点赶到省委了。 即便栾方仁器重他,也不可以让领导等他。 下属提前到达是最基本的常识和尊重,谁也不能例外。 厉元朗使劲踩了踩油门,车子瞬间提速。 无意中,厉元朗通过倒车镜发现后方有两辆黑色越野车,并排跟着他的车子。 之所以引起他的注意,是因为两辆车和他之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而且,这两辆车一直并列行驶,现象很奇怪。 本来高速路上车辆就不多,要是正常的话,准有一辆超过他,何况两辆车并行,本身就透着诡异。 他仔细往后面车里看了看,光线原因看不清楚驾车人模样,好像戴着墨镜。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厉元朗试着减速,两辆车也减速,他加速,后面也跟着加速。 坏了,他被跟踪了。 厉元朗赶紧拨打手机给娄天元,报出两辆车的车牌号,让娄天元查一查。 就在等待娄天元回话的时候,右侧那辆车突然加速,很快超过厉元朗的车子。 然后一打方向盘,成功挤到厉元朗的车子前方。 而后面那辆车同样加速,很快形成两辆车把厉元朗夹在中间的形势。 他们要干嘛! 这是厉元朗的第一反应。 决不能让他们得逞,否则对自己太不利。 厉元朗打了一把方向盘,想从两车之间拐出去。 可是他往左拐,前方那辆车也往左,往右,那辆车也往右。 总之,就这么一直赌在厉元朗车子前方,不让他冲出去。 怎么办? 厉元朗大脑高速运转,思考对策。 这时候,娄天元的电话到了,他已经查出来,两辆黑色越野车是套牌车。 “马上向高速管理部门联系,截获这两辆车。”厉元朗在紧急态势下,发出命令。 “厉市长,你是不是遇到危险?”娄天元感觉到了不平常味道。 厉元朗剪短叙述,有两辆黑色越野车始终夹着他的车子,恐怕会对他发动攻击。 娄天元一怔,安抚厉元朗说:“请市长放心,我立刻安排队伍支援你!” 仅有陆地警察支援还是不够的。 娄天元当即联系了海新市公安局。 而厉元朗这边,两辆车一直把他夹在中间,俨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厉元朗急中生智,突然一脚急刹车,嘎吱一声,轿车急速停下。 后面那辆越野车,由于跟得非常近,厉元朗突如其来的刹车,导致车子直奔厉元朗轿车的尾部撞去。 好在司机一个急打方向盘,越野车几乎擦着轿车尾部,斜着直直冲向路边护栏。 眼瞅着撞上的一刹那,轮胎发出抓地刺耳的“吱吱”声,终于停下。 整个车身却由于惯性原因,在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横在路中间。 前面那辆越野车发现后面同伴出了问题,司机通过倒车镜往后查看。 就在他一个愣神之际,厉元朗快速启动轿车,噌地一下,轿车如离弦之箭,快速超过前方越野车,从他身边迅速驶离。 这辆越野车一见厉元朗跑了,气得咬牙切齿,轰足马力,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也追了出去。 而后面那辆车,原地倒车,恢复位置,加大油门,也追向厉元朗的小轿车。 这两辆越野车都是进口车,马力强进,速度飞快。 厉元朗这辆小轿车,即使拼劲全力,仍然跑不过他们。 很快,身后就出现两个小黑点,而且越来越大,看那模样,厉元朗一系列的操作,深深刺激了他们,摆明要强烈的报复。 两辆车的速度奇快,犹如脱缰的野马,发疯一般冲向厉元朗。 大有和他撞在一起的趋势。 厉元朗只能用力把油门踩到底,尽量提高车速。 但是,轿车速度加快,厉元朗明显感觉到车身抖动。 他双手死死握住方向盘,控制好车子,双眼目视前方,精神高度集中。 在宽阔的高速路上,三辆车上演了一场追逐大戏。 随着后面的越野车越来越近,厉元朗全神贯注。这种高速度,一旦失误,轮胎打滑,车子不受控制,很容易翻车或者撞向路边护栏。 此时的他,手心里全是汗,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厉元朗紧咬牙关,目光炯炯,眼看着迈路表不断往上升,但是车身抖动得更加厉害。 稍有不慎,就会出现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 现在的情况,令他陷入两难境地。 一个是,降速,后面的车很快冲过来。 在目前这个速度下,万一追尾,小轿车很可能被撞翻。 要是提速,车子已经到了极限,再往上不可能,况且车子也承受不住这么高的速度。 越快,车子就越难以驾驭。 厉元朗后背冒出嗖嗖凉气,脑门上渗出汗珠。 看着倒车镜,一辆越野车距离他越来越近,并且瞅那劲头,正是直奔小轿车的尾部,好像真要撞他。 降速挨撞,加速,车子到了极限。 危急时刻,正前方的天空中,忽然飞来一架直升飞机。 机身上清楚印着“海新公安”四个明晃晃的大字。 警用直升机在越野车上方盘旋,并用大喇叭直接喊话,要求两辆越野车就地停车,接受检查。 突如其来的变化,令两辆越野车惊慌失措。 顾不得追击厉元朗的小轿车,马达轰鸣着一路往前冲出去。 警用直升机不时在空中喊话,并且跟踪两辆越野车飞走。 此时的厉元朗,终于松了一口长气。 徐徐降下车速,在前方一个服务区里慢慢停下来。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发觉自己双手全是汗,脑门后背上也都有。 他扯过车里的纸巾,擦了擦手,根据导航一算,距离省城还有不到一百公里,时间足够用。 好险! 就差一点点。 刚才,两辆越野车把他夹在中间,下一步就要采取激烈的撞车行动了。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借以舒缓紧张的心理。 眉头紧锁的他,一直寻思,派越野车找他麻烦,到底是谁的主使? 正在思考着,忽听一阵警笛声响起。 不大一会儿,三辆警车外加一辆警用防暴装甲车呼啸而来。 看到厉元朗的轿车,三辆车齐齐围过来停下。 娄天元从其中一辆警车里下来,走到轿车旁边。 厉元朗降下车窗,露出他的脸。 “厉市长,你没事吧?”娄天元紧张问道。 “我还好。”厉元朗指了指前方,“海新市警方派来的直升机一直跟着那两辆车,估计他们跑不了多远。” 娄天元马上回身布置。 其余两辆警车和防爆车,闪烁警笛,按照厉元朗所指方向,朝前追击过去。 娄天元拽开副驾驶一侧车门,坐进来说:“厉市长,他们是不是要对你图谋不轨?” “就是这样。”厉元朗把烟盒扔给娄天元,“当时,已经把我的车一前一后夹在中间,动弹不得。天元,你们一定要问清楚,是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 “我会的。”娄天元抽了几口烟,表情严峻的说:“这是有人想要对你下狠手,不知出于何种目的。” “不管他了。”厉元朗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发动车子说:“我要即刻赶往省里,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我等你消息。” 娄天元担忧说:“厉市长,还是我护送你去海新市吧。你一个人开车,我不放心。” 厉元朗拍了拍娄天元的肩头,手正好拍到他的肩章上面,看到一麦两星的二级警监警衔,瞬间感觉到了正义的强大。 第1202章 化险为夷 因为厉元朗知道,他不是孤军奋战,身后有强大的力量在支持他。 “天元,放心吧,我没事。”厉元朗说道:“对方胆子再大,都知道你们出动,不丧心病狂的继续针对我,除非他们疯了。” “你去忙吧,抓住他们,尽快审问出来结果,这才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娄天元还想说话,看到厉元朗坚毅的眼神和表情,只好叹息一声,“好吧厉市长,到了省城告诉我一声。” “可以。” 望着娄天元坐进的警车疾驰而去,厉元朗这才继续赶路。 一路上畅通无阻,不到四点,厉元朗已经到了海新市收费路口。 在市区转悠了半个多小时,提前二十分钟,厉元朗终于把车开进省委大院。 停在那栋灰色建筑前面的停车场,厉元朗在车里给娄天元发了一个平安到达的信息。 下车之后,整了整羽绒衣外套,深呼一口气,厉元朗迈动大步昂首走进楼里。 这已不是厉元朗第一次来省委了,轻车熟路。 首先去了李晓光的办公室,和他握手寒暄几句。 李晓光说道:“栾书记还在批阅文件,我稍后进去给您看一看。” “不急。”厉元朗客气道。 李晓光正要给厉元朗沏茶,厉元朗摆了摆手,“我自己来吧。” “您若自己倒水,我可就是失职了。” 厉元朗理解的笑了笑,明白李晓光所言含义,就没有和他争了。 接过李晓光递来的水杯,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 李晓光见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敲栾方仁办公室的门。 等了十几秒,李晓光出来告诉厉元朗,可以进去了。 栾方仁此时仍旧在批阅文件。 低头告诉厉元朗,“等我几分钟,那有水你自己倒。” 厉元朗先给栾方仁保温杯续满水,自己才倒了一杯,坐在沙发里静等栾方仁。 栾方仁此举倒不是故意晾着厉元朗。 他批阅很快,仅仅几分钟完事。 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从座椅上站起身,缓缓走到沙发这边。 厉元朗站起来,栾方仁做了个手势,示意厉元朗重新坐下。 等到栾方仁坐稳,厉元朗这才规矩坐在他旁边沙发里。 “这么急着要见我,有什么事?”栾方仁慢条斯理问。 厉元朗便把罗老栓抚养小男孩一事,还有他分析出来,这个孩子极有可能是万海尧私生子一事,全盘托出。 “万海尧到了德平?”栾方仁微微一怔,“这倒是个新鲜事。元朗,依你的判断,接下来该如何处理?” “我觉得……”厉元朗搓了搓手说道:“拘押苗良耕,他有参与杀害罗老栓夫妻的嫌疑,顺藤摸瓜,就可以查出来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并且,在这件事情上,罗副省表现极不寻常。在来的路上,她还给我打电话,为苗良耕说情。” “栾书记,苗良耕是杀害罗老栓夫妻的幕后主使,怎么说,罗老栓也是罗副省的亲属,她这么做,令人匪夷所思。” 栾方仁笑道:“你既然提到匪夷所思,那就不要太心急,好戏,也要慢慢品味。” 厉元朗恍然大悟,“栾书记的意思我懂了。不过,苗良耕这条线我认为还是要紧紧抓住。” “是要抓他,这点不能手软。”栾方仁回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话机说:“晓光,让程永光到我这里来一下。” 返回后,栾方仁又问:“元朗,你最近有没有新的发现?” 厉元朗于是说:“廖晶晶前一阵子到德平找我,代表华江集团要在新城开设华江超市,算是为我解决了燃眉之急。” 栾方仁点头道:“不管廖家父女出于何种目的,终归在德平做了投资,这点是好的。” “关于廖本翔我们调查过,目前看来,他和黄州的确有经济上的往来。至于黄州这个人,怎么说呢,在国外要想站稳脚跟,难免会沾染上帮派和黑恶势力。” “况且,他们是有严密的组织规定,我们一时半会儿还查不清楚。毕竟在国外,掣肘很多。” “所以,对于廖家父女,你要采取不远不近的策略。谈生意,我们欢迎,其他的东西,你要小心谨慎。” “是。”厉元朗深刻领会。 “另外,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一声。”栾方仁说道:“我们有关部门正在竭尽全力,和金依梦极其背后势力谈判,争取把你的儿子尽早接回国内。” “谷雨能回来?”厉元朗惊讶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之前在京城,沈放曾经透露过一点消息。 厉元朗不是没放心上,实在因为这里面牵扯关系太多、太复杂。 显然,如今的金依梦已经完全背叛国家,和国外势力沆瀣一气,成为他们的棋子。 厉元朗猜想,金依梦投靠境外势力,应该是仅凭她单打独斗,根本不能伤害到自己。 只有借助境外势力,她才有机会。 好消息是,儿子谷雨在金依梦手里,并没有受到伤害,至少小家伙活得有滋有味。 栾方仁说到这里,也不忘给厉元朗打预防针。 “元朗,这件事需要循序渐进,一步步来。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有了最新进展,金依梦一方已经松口了。剩下的,就是我们有关方面积极运作。” “这件事,你可以向白晴提前透露一些,别到时候,她成为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那样,你就被动了。” 栾方仁这番好意,厉元朗充分理解。 白晴哪点都好,就是对于厉元朗其他子女方面,颇为严厉和自私。 可厉元朗并不太担心。 谷雨不同于媛媛和郑立,他的母亲水婷月去世已久,不会牵扯到男女之情,相信白晴会理解的。 二人说着话,程永光火急火燎赶来。 和栾方仁敬礼打招呼,见到厉元朗时,忍不住脱口而出,“厉市长,下午的事情好危险。” 栾方仁不解其意,惊问:“永光,你说什么危险?” 程永光就把厉元朗来省城路上,突遇两辆越野车要对他实施报复一事,大致描述一遍。 栾方仁紧皱眉头,质问厉元朗:“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说?” 厉元朗挠了挠头,歉意道:“还没来得及。” “你呀,真是……”栾方仁都不知道该如何说厉元朗了。 若真在他的地盘上,厉元朗出现任何差池,栾方仁该怎样面对白晴,面对他的老领导陆临松! 事已至此,指责厉元朗没有用处。 栾方仁问程永光,“查到是谁干的了吗?” “正在审讯,暂时还没有进展。”程永光如实说。 厉元朗却对程永光表示感谢,没有海新市警方及时出动警用直升机驱赶,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和栾方仁坐下来说话了。 “加快审理,一定要问出来结果。”栾方仁下达命令。 程永光做了坚决执行的表态。 “还有,”栾方仁继续说:“苗良耕有主使手下司机杀害罗老栓夫妻的嫌疑,你们马上抓捕他。这起案子一直由德平市公安局负责,你联系娄天元他们就行。” “是,我这就去办。”程永光甚至都没坐下来,快速离开布置去了。 等到办公室就剩厉元朗他俩,栾方仁则说:“元朗,今晚你住在海新市,我派人保护你。” 随后,他感叹道:“苗良耕若是被抓,海新市将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厉元朗被李晓光安排在省委招待所。 吃过晚饭,厉元朗洗澡之后躺在床上,又开始和老婆视频聊天。 自然没有谈及下午的惊险一幕。 事情已经发生,他一个人担心就行了,没必要让家人跟着提心吊胆。 男人,要有担当。 第1203章 互查 厉元朗打这个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要把谷雨即将回国的消息,提前渗透给白晴。 “谷雨要回来?”白晴同样惊讶不已,“老公,这对你可是个惊天好消息!” “我是挺高兴的。老婆,我在想,谷雨若要回来,该怎样安顿他?” 毕竟有了前车之鉴,厉元朗必须征求白晴的意见。 “还用问吗。”白晴闪动着大眼睛回答:“你要是不反对,把他接到我身边,由我来照顾。” 厉元朗感动说:“谢谢你的理解,这样我就心安了。” 白晴的深明大义,厉元朗心花怒放。 今天下午的惊险经历,也在这种心境下,随之消散。 苗良耕今晚有个饭局,喝得尽兴之时,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对方瓮声瓮气的说道:“有人要抓你。”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此时的苗良耕,已经一斤白酒下肚,处于深醉状态。 在对方挂断手机之后,面对酒桌上的热火朝天,甚是愣了好一阵子。 抓我?谁敢抓我! 结果,因为酒醉,这句心里话竟然脱口而出。 由于酒桌闹闹哄哄,只有身边的人才能听得清楚。 廖本翔正好就挨着他,笑呵呵说:“苗总,你说的什么胡话,谁要抓你?” “呵呵。”苗良耕打了个酒嗝,笑嘻嘻道:“说玩笑话呢。” 晃晃悠悠站起身,拍了拍廖本翔肩头,指了指外面,“你们慢慢喝,我去方便……” 苗良耕歪歪扭扭,一步三划圈的走出包房。 还真是走进卫生间,面对洗手池冲了一把脸。 凉水的浸透,让他瞬间清醒不少。 这才掏出手机,看着那个陌生号码,耳边回响着报信声音,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试着再打那个电话,却传来已关机的提示。 他不敢久留此地,连忙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来接自己。 之后,快速从酒店后门离开。 殊不知,这一切,却被一双眼睛全都看了进去…… 厉元朗和白晴聊的热乎,连日来的思念之情,在此刻全都释放出去。 两人如胶似漆,那样子就跟新婚就别的小夫妻一样,还不时开着玩笑,说私房话,厉元朗的眉宇间透着满是甜蜜。 正在这时,一个号码不合时宜打进来。 “老婆,有一个电话,我稍后再跟你聊。”厉元朗说道。 白晴美滋滋回应,“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哄清清睡觉,我们改日再联系。” 挂掉视频通话,厉元朗滑动接听,“廖副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廖晶晶严肃说:“厉市长,爸爸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和苗良耕苗总在一个饭局上吃饭,苗总举止反常,说有人要抓他。然后不辞而别,再没回来。” “你说什么!”厉元朗腾地坐直身体,双目闪烁出惊讶之光。 竟有这事? 来不及多想,挂断手机后,马上联系了程永光。 把此事简明扼要讲述一遍。 程永光气鼓鼓说:“我们刚扑了一个空,这说明有人给他通风报信。请你放心,我们定会全力缉拿。” 苗良耕逃跑,给原本超好的厉元朗,心头蒙上一层厚厚的阴影。 这一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一早,厉元朗醒来后又联系了程永光,得到令他失望的消息。 机场、车站、高速路口以及省道县道,所有苗良耕可藏身的地方,警方全都搜了个遍,没有他出走的任何痕迹。 由此判断,苗良耕并未离开海新市,应该还在市里躲藏。 厉元朗紧缩双眉,对此还是有异议。 真若那样,苗良耕这条线可就断了。 既然有人提前报信,而且以苗良耕这种人的思路,他会不跑吗? 肯定还有漏洞。 只不过他不是警方人员,有些话不好直说。 在招待所吃过早饭,厉元朗接到栾方仁电话,“元朗,苗良耕跑了。” “我也是刚刚从程副局长那里得到消息,有人通风报信。”厉元朗就把昨晚廖晶晶向他反映的情况,如实报告给了栾方仁。 “是廖本翔让廖晶晶告诉你的?” “对。”厉元朗点头。 手机那头的乱放沉默数秒,感叹道:“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元朗,你先返回德平吧。苗良耕没有归案,这对你来说,暂时是安全的。” 言外之意,不再会有针对厉元朗的报复行动了。 “另外你回去之后,遇到任何新情况,联系晓光即可,由他负责你我之间的沟通。” 厉元朗深知栾方仁这番话的含义。 栾方仁毕竟是一省书记,工作繁忙,事情众多,不可能随时有通话机会。 正如栾方仁分析那样,厉元朗返回德平市的路上,一路顺利,没在遇到任何突发情况。 两天后,娄天元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娄天元说,据越野车上的人供诉,有人乔装打扮和他们联系,目的就是在厉元朗去省城路上跟踪,以此警告。 要不是厉元朗一个急刹车惹怒了他们,根本不会要对厉元朗下手,这不在计划之内。 后来,根据他们描述,又结合分析,最终查出来那个和他们接头的人,抓住他一审问,才知道这人是苗良耕一个远房亲戚,就是苗良耕的主使,对厉元朗发出警告命令。 又是苗良耕。 一定是抓到管平春,苗良耕狗急跳墙,想要通过恐吓,以此达到阻止厉元朗下一步行动的目的。 但是,厉元朗驾车离开德平去省城,只有徐光水和战小强知道,难道说,是他们两个人之中的一个出卖他的消息? 厉元朗开始沉思起来。 次日早上,战小强把整理好的文件送过来,厉元朗却没放他走。 “小强,你坐,我有话和你说。” 战小强忐忑不安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椅子上。 “跟了我这么长时间,你有什么心得?”厉元朗和颜悦色的问道。 “挺、挺好,我已经逐渐适应秘书角色。”战小强显得相当紧张,不知道厉元朗究竟是什么意图。 “你现在是借调,是我对你的考验。现在看来,你做得还算不错,我很满意。”厉元朗如是说道,眼神却观察着战小强的反应。 “市长,谢谢您的肯定。” 厉元朗严肃的说:“我交给你一项任务,你若是做得让我满意,我会考虑把你的关系落在秘书一科,让你正式成为我的秘书。” “真的?”战小强双眼一亮,忍不住问出这句傻话。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一下,“自然是真的,难道我会骗你。” “不是,市长,我不是这个意思。”战小强脸涨通红,赶忙辩解。 厉元朗抬手阻止,“你不要说了,听我说。” “最近,我发觉徐秘书长举止古怪,你帮我多留心,看一看他经常忙什么,和什么人接触,尤其在下班之后。” 他的话尽量委婉,可战小强还是听明白了,厉元朗这是让自己监视徐光水。 战小强惊讶同时,不免担心起来。 “市长,这……您让我监视秘书长,万一被他发现,我可就惨了。” 厉元朗宽慰道:“怕什么,这是我交给你的任务,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样。” “小强,你若正是调入市政府办公室秘书一科,我会率先解决你的级别问题。想想看,副科级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目标,你这么年轻就走上干部岗位,今后肯定不会差的。” “我用人有原则,只要真心实意跟着我,我都会做出不错的安排,广森不就挺好么!” 这句话相当有感染力。 谁不知道,穆广森跟随厉元朗三年,就从一个普通科员,慢慢成为副县长,战小强不知做了多少次梦,梦想有一天,他能成为第二个穆广森。 思考一番,战小强使劲点着头,“市长,我听您的安排。” 第1204章 提前做准备 “记住,千万要保密,要是走漏风声,你的机会就没有了。”厉元朗表情严肃的警告战小强。 “我明白。”战小强走出厉元朗的办公室,一直坐在椅子上,双手捏着下巴,想了很久…… 时间到了年底,厉元朗忙得脚打后脑勺。 把徐光水叫过来,除了交代一些事宜,厉元朗特意提到明年一月份召开的全市代表大会。 “光水,我在会上的政府工作报告,综合一科的笔杆子们可要提前动笔了。” 接过厉元朗递来的水杯,徐光水点头,“我这就督促这件事。” “辛苦你了。” 徐光水笑了笑,“你干嘛这么客气。” 厉元朗便说:“看你最近总是黑眼圈,一定是经常熬夜所致。市政府办公室这么一大摊子,有你帮我分担,这句话不是客气,是真心感谢。” 徐光水没在言语。 厉元朗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慢悠悠磕着,以便烟丝更加紧实,“最近太忙,难得我们有时间坐下来说一说话。光水,我一直有个疑问,前不久那次我去省城的路上,差点被两辆越野车搞出事故。” “我出门的消息,只有你和战小强知道,苗良耕是怎么得到的呢?” 细细观察徐光水的表情,发觉没有任何异样。 厉元朗继续说:“当然了,对于你我是放心的,不过战小强……光水,你帮我分析分析。” “这个……”徐光水双手捧着茶杯,手指尖在杯把上来回搓动,踌躇起来。 “有话尽管说,你我之间不用藏着掖着。” 好一会儿,徐光水反问:“厉市长,你的意思是对战小强不放心?” “这倒没有。”厉元朗夹起香烟,徐光水给他点着火,喷了一口烟雾,厉元朗感慨道:“总体来说,小强表现尚可。只不过小伙子才上班不久,属于菜鸟,能力是有,经验不足。” 徐光水品味厉元朗的话,问:“你的意思是……是战小强透露消息出去的?” 厉元朗避而不答,却说出另一番解读,“光水,你是有着多年工作经验的老秘书长了,平时多帮助小强,多关心他,让他尽快成长起来。” 等徐光水离开厉元朗的办公室之后,对于厉元朗的话,他反复琢磨,终于悟通这位厉市长的真实意图。 什么帮助和关心,不就是让自己多留意战小强嘛。 元旦很快到来。 三天假期,厉元朗并没选择回汉岳省去看老婆孩子。 因为海新市下了大雪,航班停飞。 没办法,只能通过视频和老婆儿子倾诉衷肠了。 当天晚上,邝早辉拎着酒菜主动找上门来。 “知道你一个人,就陪你喝酒聊天,不会不欢迎吧。”邝早辉半开起玩笑。 “当然欢迎,不过你把酒菜都准备好了,就显摆不出来我的厨艺了。” 邝早辉哈哈笑了笑,“厉大市长还会做饭?我不信,你顶多就会煮挂面。” “别用这种质疑口气,行,你等着,我简单给你露一手。”厉元朗打开冰箱,利用现有食材,在厨房里一通忙碌,不出半个小时,就炒好两个菜。 一荤一素,看样子倒是挺诱人。 “尝一尝。”厉元朗边解边说。 邝早辉拿起筷子,分别夹了一口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嗯,还别说,味道真的不错,咸鲜适中,可以啊。” “人家都夸贤惠女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你作为一个大男人,我要给你加上一句,你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玩得官场。” 厉元朗一个愣神,“早辉,你最后这句话可是意有所指。” 给邝早辉斟满酒,厉元朗继续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你的来意。” 邝早辉抿了一口酒,笑道:“你呀,眼睛太毒,我想藏都藏不住。” “的确,我有话要讲。昨天,光水来找我,和我发了牢骚。他说你不像以前那么信任他了,感觉你正在疏远他,而且……” 略作迟疑,邝早辉瞧着厉元朗的脸色,“而且他还很生气,你派人暗中跟踪他。” 厉元朗眯起眼睛,手里摆弄着筷子,低头不语。 邝早辉以为厉元朗在反思,便加强语气说:“厉市长,光水这人我了解,除了贪杯之外,没什么坏心思。” “你在省城路上的遭遇,我可以打保票,光水绝没有伤害你的理由。反倒是那个战小强,他的名声就不好,光水当初推荐他,实在碍于褚省的面子和地位,他是迫不得已。” 厉元朗低着的头缓缓抬起来,直面邝早辉,“光水是怎么知道我派人跟踪他的?是有人透露消息给他还是……” 邝早辉苦笑道:“厉市长,你派谁不好,偏偏派了个战小强。这小子平时就缩头缩脑像个小特务,跟踪光水,跟得近不说,还把自己包裹成木乃伊,戴上大口罩和大墨镜。” “你想想,这个打扮本身就容易引起注意,光水岂能不发现?当场捉他一个现行。” “为这事,差点把他送去公安局。这小子吓怕了,这才抖落出是你的主意。” “厉市长,我就不明白了,你一边让战小强跟踪光水,另一边却让光水暗查战小强。你这样做,是不是想从他们之间的互查中,查出来谁是出卖你行踪的那个人。” 厉元朗点头道:“你都分析出来了,还问我干嘛。” “早辉,我知道你和光水私交不错,光水在我刚来德平市的时候,的确帮助我很多。” “可你发现没有,他最近和简明宽有些来往,经常出入简明宽的私人会所。还有吴戈,他们结伴而行,这是铁打的事实。” “当然,我并不反对政府官员和商人来往,正常交往没问题。但是,搅在一起就是大问题。” “简明宽这个人,他是商人身份,也有和政府官员纠缠不清的关系。就说上次他儿子简瑞一事,省里的安副书记还有咱们市的陈书记都替他说情,很不简单。” 邝早辉插言说:“你说的吴戈和光水都经常去简明宽会所?奇怪了,简瑞当初可是针对的吴戈,还把吴戈和他岳父暴打一顿,他怎么会跟简明宽走得近?太不可思议了。” “要么我说,人会变的,会随着环境和因素而改变。早辉,如今的光水和从前不一样了。” “不是我疏远他,是他认为我变了,忽略自己的一言一行。” 厉元朗最后的这句话,顿时让邝早辉陷入深思。 不过,从邝早辉透露出来的消息中,厉元朗大致可以断定,谁是出卖他的那个人了。 四号一上班,徐光水送来政府工作报告初稿。 厉元朗大致看了看说:“等我看完后再定。光水,马上就要召开全市代表大会了,你们办公室恐怕要忙碌一段时间。回去转告同志们,请大家多多辛苦,等大会结束,我给同志们请功。” “厉市长,多谢您的支持和理解。”徐光水说:“这份报告,综合一科的笔杆子们,利用元旦假期,加了好几天班才赶出来。” 厉元朗感叹道:“我之前做过秘书,理解他们的苦衷。” “另外,大会的接待工作,你要负起责任。这次大会很重要,务必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好,我这就去布置。” 徐光水收拾纸笔,起身告辞,走了没几步,忽然站下,回身望向厉元朗,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事?”厉元朗抬头扫了他几眼。 “我……没有事了。”徐光水欲言又止,转身迈步离去。 厉元朗看着徐光水的背影,眉头一皱,他的反常举动,再一次让厉元朗有了想法。 第1205章 大会如期召开 经过紧张筹备,历时四天的德平市两会在市会展中心隆重举行。 按照议程,第一天召开协商会议。 次日上午,召开代表大会。 此次会议,除了听取德平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厉元朗做政府工作报告之外,还要审查批准德平市上一年度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的执行情况,与上一年度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草案的报告。 审查批准下一年度经济社会发展计划。 审查批准德平市上一年度地方财政预算执行情况与草案报告。 审查批准下一年度本级财政预算。 听取审查德平市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工作报告。 听取审查德平市中级法院工作报告。 听取审查德平市检察院工作报告。 最后,也是最关键一项,就是选举。 此次大会不是换届选举,除了个别委员出现空缺,需要补充之外,厉元朗的代市长能否转正,成为大会的焦点。 一般情况下,这种现象很少发生,除非极特殊原因。 何况陈玉书作为德平市委书记,同时兼任常委会主任,双重身份,更能确保意外不会发生。 陈玉书对此信心倍足。 开会的前一晚,她和厉元朗来到代表驻地,会见与会代表并亲切交谈。 其实这些都是在走程序,主要借机把厉元朗介绍代表们熟悉,以此拉近关系。 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这位厉市长来到德平市近半年,所作所为谁都看在眼里。 在会期最后一天上午的投票选举环节,该把票数投给谁,已然板上钉钉了。 厉元朗全程参与,还在人群中发现一张熟悉的脸,那就是简明宽。 他清晰记得,自己是如何跟简明宽喝了一杯白酒而醉得不省人事。 简明宽是大会代表,不是协商委员。 这个身份可比协商委员强了很多,是有投票权的。 也就是说,在厉元朗正式担任德平市长的投票中,简明宽有一票。 或赞成或反对,都会显示在大屏幕中。 厉元朗注视简明宽的时候,正巧简明宽也在看他。 二人目光对撞在一起,不约而同纷纷点头致意。 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次日大会如期举行。 按照程序,厉元朗做了德平市政府工作报告。 报告主要分为三大块。 一个是过去五年的工作回顾。 二一个,今后五年的发展目标。 第三个,本年度政府工作安排。 洋洋洒洒几万字,厉元朗铿锵有力,吐字清晰,前后讲了不到四十分钟。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既参加全体会议,又参加了小组会议,和代表们交谈,忙得不可开交。 期间,厉元朗在代表团驻地,正巧遇见了前来参会的高临县长王民安。 和他在一起的,厉元朗也认识,昌金市长陈展。 昌金市是德平下辖的县级市。 厉元朗曾经去过。 “市长,您好。”在与王民安打过招呼之后,陈展主动伸出双手,和厉元朗握了握。 “看你们聊的热闹,在聊什么?”厉元朗好奇问道。 陈展显得有些拘束,王民安轻声说:“陈市长在和我谈及国投集团的组建和发展,他有一些新的想法。” “什么想法?” 陈展搓手说:“还不成熟,我正在征求王县长的意见。” 厉元朗眼见在走廊里说话不方便,正好他现在有空,于是说:“到我房间里说吧,我听一听。” 王民安和陈展相互对视一眼,跟在厉元朗身后,走进他的房间。 战小强分别给二人奉上茶水,关上门知趣离去。 坐稳后,厉元朗首先说道:“国投集团是省委省府按照部署和我省具体情况,做出的正确决策。目前,我市的国投集团已经成立,你们各市县要加速组建国投集团。” “是的。”王民安回答道:“我们高临县已经在启动国投集团的组建程序了。” “你们昌金市呢?”厉元朗问陈展。 “我们在市委市政府统一要求下,正在稳步推进。”陈展说道:“市长,昌金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别看我们地名里有个‘金’字,可我们比谁都穷。” 一听这话,厉元朗摇头说:“陈展同志,到我这里哭穷没用,市政府也不宽裕。” 这句话权当玩笑说,实则厉元朗也了解到昌金市的难处。 不同于高临县,昌金无论地理位置还是自身环境,和其他县市比起来,真是拿不出手。 要不说,在全市所有市县中,经济排名常年倒数第一。 陈展是去年从省里调来,担任昌金市长。 三十六岁的他,年富力强,很有一股子闯劲。 厉元朗这番话,陈展并未感觉到失望,他继续说:“市长,我知道市里有难处,和您说这些的意思,我没打算向市里伸手要钱。” 厉元朗呵呵一笑,“只要不谈钱,我们还有得聊。” 王民安和陈展全都笑了。 看到这位厉市长言谈幽默轻松,陈展慢慢放下拘谨,说话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了。 “市长,有那么一句老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庭是这样,昌金市政府同样如此。” “刚才我和王县长聊天时,我提到一个想法,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你说。”厉元朗端起水杯抿了一口茶。 陈展正了正身子,阴阳顿挫的细细道出,“昌金财政困难,拖欠工资严重。每个月,市政府都为庞大的工资数额犯愁,即便我们想尽办法,也只能给职工开到百分之七十左右的工资。” “我在想,总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准备把市里有执法权的单位人员,拿到国投集团,让国投集团用执法权向银行贷款。” “贷出来的款项,将逐步归还拖欠的那部分工资款项。同时,市政府还要加快我市几家企业资产收购重组,推动闲置企业盘活投产。” 厉元朗认真听着,不住点头,却也有了顾虑。 他摸着下巴,皱紧眉头说:“国投集团属于国企,你们把事业单位人员划归国投集团,工资有了保证,可他们的身份,你们一定要解释清楚,不要留下隐患。” 陈展认真回答:“市里已经就此召开会议专门研究讨论过,也做了多种形式的解释工作。一再向他们保证,国投集团只划走他们工资这部分,身份没有转变。” “也就是说,事业编仍旧是事业编。关键是,他们划到国投集团,工资发放有了保证,就不存在不安定因素了。” 王民安接过陈展的话题说道:“陈市长的想法我觉得挺好,至少解决广大职工的后顾之忧。” “比如说我们高临县的安江网络公司,就是以前的有线电视台,他们的工资待遇本来就不高,人均不到三千元,即使这样,也拖欠四个月工资了。” “职工对此怨声载道,不少人去县信访局告状,县里也是一筹莫展。大环境所致,现在人人都用手机,很少看电视。收不上来有线电视费,开工资自然成了大难题。” “陈市长提法不错,利用国投集团强大的融资能力,率先解决工资问题。回去后,我们高临县也准备试一试。” 厉元朗正色道:“民安同志、陈展同志,你们出发点是对的,市里也是支持的。老百姓最关心眼前利益,工作挣钱,天经地义。” “他们要靠工资养家糊口,尤其在当下时代,没钱寸步难行。” “我还是那句话,方方面面要考虑周全,切不可出现不稳定因素。” “是,我们坚决听从市政府和您的指示。” 二人刚表完态度,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邝早辉面色焦急的推门进来。 第1206章 严重事件 王民安和陈展一见是邝早辉,赶紧起身打招呼。 邝早辉面色凝重,看了他们一眼说:“请你们先出去,我有重要事情找厉市长。” “好,厉市长、邝市长你们谈,我们告辞了。” 厉元朗站起身,目送二人离开后,便问:“早辉,什么事这么着急?” “你看看这个。”邝早辉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白皮纸信封,放在厉元朗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什么?”厉元朗嘴里叨咕着,手捏上信封上面,感觉到里面硬邦邦的,不是信件,难道是…… 抽出一看,竟然是一沓照片。 厉元朗挨张翻看,不禁大吃一惊! 照片内容就两个人,一个是他,另一个是廖晶晶。 第一张是他进入酒店房间,看样子是那晚他喝得人事不省拍摄的。 上面显示着晚上时间。之后的第二张,是廖晶晶神色慌张走出房间的照片。 时间显示在第二天早上,而且她穿着稍显凌乱,那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厉元朗和廖晶晶在房间里发生过什么。 接下来的第三张,则是厉元朗和廖晶晶并排散步,尤其是他给廖晶晶吹眼睛的镜头,拍摄者明显故意为之,给他来个后背特写。 这么看来,哪里是吹眼睛,分明他们亲在一起了。 往后,就是这组镜头的连拍。 厉元朗的脸,瞬间变得阴沉。 这些照片,实打实的要抹黑他! “早辉,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我房间桌子的抽屉里。”邝早辉急切说:“厉市长,我担心这些照片万一分发给代表们,事情可就闹大了。” 的确是这样。 明天就是本次大会的最后一天,将有投票环节。 此时出现这种突发情况,摆明有人不想让他顺利去掉“代”字。 “早辉,这件事涉及到我,我要避嫌不方便出面。”厉元朗心急如焚,却知道回避原则。 “你放心,我这就向陈书记汇报。” 于是,邝早辉急匆匆走出厉元朗房间,马上折返回来,拿走了那些照片。 厉元朗点燃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冷静做着分析。 这是谁干的? 在如此关键时刻弄这么一出,真是癞蛤蟆趴在脚面上——不咬人膈应人。 厉元朗忍无可忍,但他尽量控制住情绪,以便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相信,陈玉书看到这些东西,应该比他还生气。 正如厉元朗所想那样。当邝早辉把照片给陈玉书看过之后,这位年近五旬的女书记,气得使劲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太胆大包天了,竟敢明目张胆做这种事!” 邝早辉连忙提醒说:“陈书记,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我担心委员和代表们也会收到照片,我们是不是采取什么措施,把对厉市长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你提醒的好。”陈玉书蹙着眉头对门外喊了一声丁瑶名字。 丁瑶很快进来,陈玉书吩咐说:“去把肖衡叫来,要快。” “是。”丁瑶不知所云,马上去办了。 “厉市长什么态度?他是怎么说的?”陈玉书问道。 邝早辉如实相告,“厉市长只说他要回避,其他的没说。” 陈玉书缓缓走到桌子前,拽开抽屉往里看了看,微微摇头:“我这里没有,他们应该是有选择的行为。” 邝早辉点着头,心里却疑惑,为什么把照片给他? 陈玉书说完话,抱着胳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静心思考对策。 没一会儿,肖衡匆匆进来。 看表情,他应该没拿到那组照片。 “书记,你找我?” 陈玉书指了指茶几上的照片,“你看一看。” 肖衡赶紧拿来,刚看几眼就张大嘴巴,差点叫出声来。 简直太震撼了! 不用想也知道,厉元朗和这位廖晶晶廖副总关系不明不白。 这种情况,别说选举市长了,能不能保住现在位子都不好说。 陈玉书停下脚步,对肖衡发号施令,“你马上去查清楚,多少人手里有照片。并且联系娄天元,让他们迅速介入,调查是谁干的。” “是。”肖衡领命离去。 “早辉,你给厉市长打电话,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听陈玉书的意思,她都懒得打这个电话了。 厉元朗是在接到邝早辉的电话后,赶到陈玉书的房间。 由于涉及到敏感话题,邝早辉没有在场,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人。 陈玉书脸色阴沉,指了指旁边沙发,“厉市长,你坐。” 厉元朗坐下后,陈玉书冷声说:“厉元朗同志,我代表组织正式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 “嗯。”厉元朗点头。 “你和廖晶晶有没有问题?”陈玉书没说事情二字,而是提到问题,俨然把照片一事,提升了一个级别。 事情相对较轻,问题就是严重的口吻了。 厉元朗十分坚决的摇头,“没有。这些都是断章取义,蛊惑人心。” “请你详细说清楚,包括过程,不要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微微调整了心态,厉元朗便从第一张开始说起,一直到最后那张,原原本本讲述了来龙去脉。 陈玉书听得仔细,非常认真。 同时观察厉元朗脸上表情,特别是那双眼睛。 眼睛不只是心灵窗口,更是不会撒谎的好孩子。 厉元朗行云流水,讲得非常连贯通顺,没有一丁点的迟疑或者慌乱。 大约十分钟左右,厉元朗说完,镇静的看向陈玉书,“陈书记,我说完了,请组织调查。” 陈玉书叹了一口气,正要发话,肖衡敲门进来,看到厉元朗在场,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没必要隐藏。” 肖衡如实告知,据他打听,在招待所驻地,已经发现有三十五名代表收到照片,大家正为此议论纷纷。 “通知娄天元没有?” 肖衡说道:“已经通知了,警方正在调查。” 陈玉书摆了摆手,示意肖衡退下。 回身又看了看厉元朗,“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其实,陈玉书比谁都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案件,而是一起严重的政治事件。 堂堂代表驻地,有人竟然溜进房间,在抽屉里放照片。 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安保方面存在严重漏洞。 不止如此,厉元朗有事还好说,万一他是清白的,明天代表们投票让厉元朗落选,陈玉书作为市委书记和常委会主任,她的责任可是最大的。 思来想去,考虑再三,陈玉书果断拿起话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栾方仁接到陈玉书的紧急电话,等陈玉书把事情原委一说,他也惊呆了。 千想万想,还是出事了。 这个节骨眼上该如何处理,成为摆在栾方仁案头上最挠头的大事。 不出所外,栾方仁挂断陈玉书电话还不到十分钟,褚中奇的电话就进来了。 “栾书记,这么晚打搅你休息了。” 栾方仁平静说:“谈不上打搅,这才不到九点钟,我还在看东西。” “唉!”褚中奇叹息一声,说道:“我刚刚得到消息,德平市在两会驻地,发现有大量厉元朗和廖晶晶举止亲密的照片。栾书记,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栾方仁回答说:“我们还是见面谈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也好。”褚中奇同意道:“我这就过去。” 这边刚和褚中奇通完话,安同江紧接着也打过来,同样提及和厉元朗照片有关的话题。 栾方仁心中苦笑,真是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同江同志,中奇同志马上要来我家,方便的话,你也过来一起谈谈吧。” 安同江痛快应承。 栾方仁内心感叹,“今晚是不会睡个安稳觉了。” 第1207章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 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褚中奇和安同江没用几分钟,前后脚来到栾方仁家里。 别看他们住的不远,平时却很少走动,业余时间更是零接触。 这里面就透着一个微妙逻辑。 官越做越大,越要注意影响。 栾方仁、褚中奇和安同江是安江省排名前三的大佬,若是他们走动多了,那么就会造成关系密切的印象。 上面一定认为,有搞小圈子的嫌疑。 怎么?你们要把安江省搞成一个风吹不进,水泼不入的铁板一块? 真要是那样的话,势必会拆散现有班子。 调走其中一个或者两个。 有时候,矛盾的存在,往往也是一种平衡的体现。 相互制约又相互监督,这样才能更好的发展进步。 所以说,他们私下里可以打电话,但是基本上杜绝彼此往来,更是很少主动登门拜访。 像今晚这样,三位大佬齐聚在栾方仁家里,是栾方仁就任书记以来的第一次。 尤其是他和褚中奇。 一、二把手历来不和,不过这种不和可不是不合作,是有底线的。 只要把握住这条底线,没有逾越,不发生大的矛盾冲突,就没事。 难得,三个人坐在沙发里,不约而同的,手里都有那几张关于厉元朗风流韵事的照片。 安同江第一个发表意见,他说:“我看过,也了解过一些情况,其实没什么嘛。就说第一张廖晶晶在厉元朗房间过夜的那件事。” “厉元朗偶遇廖本翔请客。众所周知,厉元朗出面帮助廖晶晶结束审查,人家感谢他,请他喝了点酒。人之常情,无可非议。” “厉元朗不胜酒力喝得不省人事,廖晶晶为了照顾他,在房间里合衣待了一夜,直到厉元朗次日醒来方才离开。” “可能走得急,没有收拾打扮,给人留下误会。” 安同江又拿起另外几张照片,继续讲解说:“这是廖晶晶上次去德平,和德平市政府商谈合作事宜。” “厉元朗陪同她散步,当时刮风迷了她的眼睛,厉元朗好心帮她吹掉。显然,拍摄者故意调整角度,给人造成厉元朗和廖晶晶亲吻的错觉。” “你们看,但凡男女情侣有这样行为,一般都是抱在一起的。而厉元朗的双手是垂下的,说明他没有抱着廖晶晶,更像他自己坦白那样,是帮她吹眼睛。” 听着安同江的叙述,栾方仁和褚中奇纷纷拿起照片,认真看起来。 半晌,褚中奇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可惜了,实在可惜。” 安同江浓眉一蹙,不解问:“什么可惜了?” “我是说,这组照片的内容,不一定像厉元朗自己交代那么简单。” “同江同志,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厉元朗没事,为何有这样照片出现呢?事情都有它的本质。厉元朗出国之际,在飞机上,他和廖晶晶关系从密,相谈甚欢。” “在国外,又为了廖晶晶的私人事宜,甘愿冒着风险参与到当地黑帮的枪战之中。凡此种种,厉元朗就有和廖晶晶产生男女感情的诱因。” “那晚,他们可是在酒店房间里同处一室,共度一夜,期间真像厉元朗说的那样,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喝醉酒的情况,大多数人都经历过。哪有一醉不醒,一醉一夜的?一般都会在后半夜醒来,口干舌燥,总要找点水喝一喝解渴。” “那么故事来了,饮食男女,能不发生点什么吗?想必也只有天知地知,他们两个知道了。” “还有,你刚才所说,廖晶晶专门去德平市搞投资,这个就很有意思了。” “华江集团在我省名气很大,唯独偏偏远去德平,还是在他们集团看来,微不足道的投资一家超市,这就很说明问题。” “廖晶晶是以这种名义,和厉元朗见一面。我同样了解过,厉元朗当时打发走了秘书,故意制造他和廖晶晶单独相处的机会。” “厉元朗作为正厅级的一市之长,还是有妇之夫,应该有所注意,尤其涉及到和异性接触交往的环节,更要不留下口舌是非。” “也许他没想到,有人会暗中拍摄照片,更不会想到,这些照片会传遍德平市的与会代表,引起很负面的巨大影响。” “栾书记,同江同志,照片一事影响恶劣,无论是真是假,我们省委不能作壁上观,要有实际行动。不能说厉元朗是某某的家属,我们就区别对待。这是不公平,也是不公正的。” 安同江闻言,褚中奇和他截然相反的态度,沉声说:“褚省的说法我不敢苟同。诚然,你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还是坚持我的主张。” “凡事都要以事实为依据。厉元朗到底和廖晶晶有没有亲密举止,是没有任何实质证据。” “如果发现他们两个在一张床上了,或者抱在一起的亲昵举动,我无话可说。仅凭几张不能说明什么的照片,去否定一个人,去否定他之前的作为,同样也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况且,这些照片的拍摄时间,最早的是二十天以前,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为什么偏偏在投票选举的前一刻,撒在代表们中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就是对厉元朗同志的报复,是要毁掉他的卑鄙做法!” “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特别是一名居于正厅级的领导干部。厉元朗同志顶多算是不检点,没有注重到影响,我们提醒他,批评教育他,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 “要是真把他一竿子打死,永无翻身之日。请问,这对厉元朗同志公平吗?公正吗?” 安同江略显激动,手指尖不由得轻轻拍了拍沙发扶手。 褚中奇眉毛已经拧在一起,目光中泛出冷冽与冰霜,脸色非常不好看。 他没有想到,安同江竟然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现象。 面色冷峻的说道:“同江同志,请你注意你的情绪,我们就事论事,是在谈及各自想法。你拍沙发是什么意思?是想表达什么!” 安同江不甘示弱,反诘道:“褚省,我没别的意思,我也是表述我的意见。请问,哪一条哪一款,不允许出现肢体语言了?” “你……” 褚中奇气得脸色瞬间煞白,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栾方仁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认真听着安同江和褚中奇发表看法。 眼见这二人越说越激动,现在都没有了激动,而是冲动了,赶紧适时抬手阻止。 “褚省、同江同志,稍安勿躁。” 总算制止住了褚中奇和安同江斗气,栾方仁慢条斯理说:“关于这些照片,我看还是先向临松同志做个全面汇报,听一听他的意见,你们二位认为如何?” 栾方仁这句话,令褚中奇和安同江恍然大悟。 他们刚才光纠结于厉元朗和廖晶晶的事情上了,同时忽略到这么一个重要问题。 怎么说,陆临松是厉元朗的岳父,更是有足够话语权的老领导、老同志。 纵然退下来,可余威尚在。 别说他们了,就是劲峰同志都对陆临松恭敬有加。 “请你们二位稍等,我去打个电话。”栾方仁起身,背着手缓缓走进书房。 褚中奇冷冷扫了安同江一眼,掏出手机走出客厅,去外面打电话了。 安同江憋了半天,掏出香烟点燃,摆弄着手机,在号码簿里翻找出一个号码,然后拨打过去。 通话之前,还警觉望了望书房的门,以及褚中奇站在会客厅外的背影。 这才把手机放在耳边,等了一会儿,慢悠悠问:“喂,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第1208章 最终的结论 大约过了十分钟,当栾方仁走出书房返回会客厅时,褚中奇和安同江全都坐在原位置等他。 二人零交流,看都不看对方一眼,仿佛视作空气。 栾方仁重新坐定,褚中奇问:“首长怎么说?” 安同江支起耳朵,身体往栾方仁这边靠了一靠,很认真的听起来。 “老首长的意见很明确,要以事实为依据,以原则为准绳,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不要顾及厉元朗是他女婿,就搞特殊化。” 褚中奇和安同江频频点头,陆临松表态了,可是感觉他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做出点头反应,不过就是照顾陆临松的身份而已。 但凡做大官的,在下属面前,尤其是普通下属,话都会说得不明确,以便给下属领会和揣摩的机会。 要是没有这点智商,搞不懂领导想的是什么,官职也不会做太大。 所以说,褚中奇和安同江即便听不出什么话外音,可各自也都有了心思。 安同江感慨说:“首长倒是首长,和我们想的就是不一样。” 他也不说什么不一样,反正面露得意之色。 褚中奇和他正好相反,眉头紧成一个大疙瘩,表情凝重,心事重重。 栾方仁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沙发扶手,双眼微微眯起,手捏着下巴,同样在思考。 一时间,会客厅的气氛凝固起来,静的出奇,没有一丁点声音。 三个人三个心思,谁也没有率先发话。 但这件事迫在眉睫,必须要有态度。 明天就是德平两会的最后一天,若是没有结果任由发展下去,代表们真按照自己意愿投票,厉元朗很可能不过关。 这样就不是政治事件,而是政治灾难了。 传出去,不止有损厉元朗本人形象,也会给党委抹黑。 远在几百里地之外的德平市,陈玉书着急的直在房间里打转转。 要不是地毯质量好,非得让她走出一溜沟出来。 可她不敢催促,只能干着急。 笑话,敢催问栾书记,除非她这个市委书记不想干了。 思虑良久,栾方仁回过神来,分别看了褚中奇和安同江一眼,喃喃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尽快拿出一个解决方案,玉书同志那边,还在等我们的消息呢。” 安同江身体往后靠了靠,态度坚决说:“我仍然坚持我的观点,此事不宜小题大做,先让厉元朗同志过了这关再说。” 褚中奇瞄了安同江一眼,正要发言,会客厅的座机响起。 栾方仁慢慢起身走过去,提起话机“喂”了一声,面色突然变得认真起来。 “王首长,您好,我是方仁。嗯,我也是刚刚知道,正在研究……哦,是这样,好的,我明白,是,是,再见。” 短短几句话,栾方仁放下话机,回身望了望褚、安二人,叹息道:“王铭宏首长的电话,德平的事情他已经知晓,要我们慎重。” 二人一听此事也惊动了王铭宏,表情中除了惊讶,更是不可思议。 倒是安同江反应过味,“我记得,王首长的儿媳是元朗同志的妹妹吧?” “对。”栾方仁同意说:“但是王首长没有提到厉元朗同志,而是对于德平这次代表大会非常重视。” “如果此次大会通不过对厉元朗同志的任命,那么可就是一起很严重的政治事故。” “王首长作为最高委员会的首长,他过问此事足以说明,京城高层也在关注。” 褚中奇一听,仰头靠在沙发靠背上,轻捶着额头喃喃自语:“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办吧,我……保留意见。” 这一夜,注定很多人睡不安稳,厉元朗倒是睡得很好,一夜到天亮。 早上醒来,邝早辉敲门进来。 仔细观察厉元朗的状态,十分不解的问:“昨晚就没人找你?” 他是指厉元朗和陈玉书谈话之后,没有其他人联系厉元朗。 厉元朗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轻松道:“找我干嘛?” “你是不知道,陈书记昨晚专门和个别委员谈话,几乎谈了一整夜。” 厉元朗耸了耸肩,“陈书记任务艰巨,我能理解。” 邝早辉眼见厉元朗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问:“厉市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人故意抹黑你?” “我又不是预测大师,也没开天眼,怎会有这么神奇的功能。” 邝早辉还是不解,“厉市长,我感觉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早辉。”厉元朗过来拍了拍邝早辉的肩头,“以后你会慢慢明白的。” 就在邝早辉分析厉元朗这句话的时候,厉元朗房中的座机响彻起来,他接听完之后告诉邝早辉:“陈书记要我过去一趟。” 穿戴整齐,厉元朗走出房间,大步直奔陈玉书那里。 一路上,遇到不少委员,大家都用一种异样眼光看他。 厉元朗对此不以为然,权当无视。 陈玉书的房间里,还有娄天元。 见面后简单寒暄几句,陈玉书直奔主题。 “天元同志的调查有了一点眉目,我们一起听一听。” 厉元朗注意到,陈玉书有严重的黑眼圈,说明她昨晚的确没睡好。 娄天元清了清嗓子,说道:“招待所每一层都有两个高清监控摄像头。这次召开两会,为了保护委员和代表们的隐私,做了加密处理。” “这种加密需要和互联网连接,可也给别有用心之人以可乘之机。我们调取监控时发现,昨天从傍晚到夜里十点钟,黑客入侵过我们的监控系统。” “呈现的是前天这一时段的内容,而昨天那些全被黑客删除干净。” “由于黑客手法高明,监控画面显示前天图像,骗过我们的保安人员,直到我们调查时才发现。” 厉元朗插言问:“招待所楼外四周有好几个摄像头,那里不会也被黑客入侵了吧。” “是的。”娄天元承认,“整个招待所的监控摄像头,都使用同一系统。” 陈玉书生气质问:“你的意思是说,偷偷溜进代表房间的嫌疑人就查不出来了?” “也不全是。”娄天元解释说:“监控不起作用,我们只能从摸排调查入手了。” 陈玉书听完娄天元的汇报,摆了摆手,“你们市局加紧调查,要还厉市长一个清白,去吧。” “是。”娄天元站起来朝陈玉书和厉元朗分别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去。 他走后,陈玉书对厉元朗说道:“厉市长,从天元同志的汇报分析,更加证明这是有人故意为之,要让你的选举通不过。” “我昨晚就接到省委栾书记电话,省委通过甄别和研究,一致认为那几张照片说明不了什么,省委对你是信任的。” “考虑到时间太晚,我没有打搅你。现在,我代表市委表态,市委坚决支持省委的意见,一定按照省委部署,完成对你的选举和任命。” 这番话,陈玉书表情严肃郑重。 而接下来这些,则是用相对温和口吻说的。 “昨晚,我分别和几位代表谈话,为顺利选举,解开代表们心中的疑虑,同时也向他们传达省委意见。” “只是我还不放心,说实话,这里忐忑不安。”陈玉书指了指心口窝,“我是担心,防不胜防,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在弄出什么意外来。” 厉元朗对于陈玉书的表态,感激说:“感谢省委和市委对我的信任。白的就是白的,永远黑不了。” “我问心无愧,能够接受组织上的任何调查。同时,陈书记的担忧我认为是有道理的。” “我们在明处,别有用心之人在暗处,当务之急,是要进一步防范,以免节外生枝。” “防范?”陈玉书一愣,“你有主意了?” 第1209章 高票当选 “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供陈书记斟酌。” “你说吧,我听一听。” 厉元朗沉吟片刻,说道:“这一次针对我的诬陷事件,绝不是单纯个案,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行为。” “显然,我的所作所为,触碰到某些人的利益,他们狗急跳墙,对我采取这种见不得光的报复行动!” “所以我认为,眼下要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确保大会圆满顺利进行,有必要加强严格的保护措施!” 厉元朗的话一出,陈玉书顿时愣住,不解的问:“什么保护措施?请你说得具体一些。” “大会现场周围,要从始至终布满警力,不给那些心怀莫测之人任何动小心思的机会!”厉元朗目光如炬,眼神中充满坚定的信念。 陈玉书马上回过味来,“我明白了,在气势上起到震慑作用。” 可她也担心起来,“你的提议好是好,只是这在我市代表大会的历史上,可是从未有过的做法。若要传扬出去,恐怕会遭人诟病。” “你想想,这么做的后果,会给代表们造成怎样的感觉?他们是代表全市群众开会的,不是犯人。” “现在网络发达,传播速度非常之快,若是被人断章取义散播出去,造成负面影响,可就是大事件了。” 厉元朗开导说:“我们只是增加警力,给大家以重视这次大会的印象,并不会做得过分。不做亏心事的人,自然感觉不到任何不妥。 “主要就是给别有用心之人足够的震慑,希望他们悬崖勒马,别再想着搞小动作,破坏大会的和谐环境和氛围。” 陈玉书细细品味厉元朗这番话的深意,频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这件事我让肖衡秘书长去办。” “另外,在大会投票之前,我会专门做个发言,提醒大家一下。” 此时的陈玉书深感责任重大,昨晚栾方仁给她打电话,言语中释放很强烈的信号。 厉元朗这件事不只惊动陆临松,就连王铭宏都亲自打电话过问。 陆临松退下,可王铭宏还在任上,足以看出来,厉元朗的背景该有多么强大。 如果厉元朗没被选上,那么陈玉书将作为第一责任人受到省委严肃问责。 这个责任陈玉书担当不起,弄不好,她这个市委书记恐怕不保。 相比较厉元朗,陈玉书才是那个把散发照片的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之人。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 吃过早餐的代表们,乘坐大巴车陆陆续续赶往德平市会展中心的会场。 一路上,大家明显感觉到,今天市局加强了警力。 沿途各交通要道,除了交警之外,还有不少警察维持秩序。 给人一种如临大敌的意味。 由此看出来,德平市委市政府,对此次大会的闭幕式格外重视。 上午九点,德平市代表大会最后一天的会议正式开始。 陈玉书在会上做了发言,主要围绕代表们行使投票权力,做出认真解读和深度分析。 虽然全篇谈话没有提及有关于厉元朗照片一事,可在座代表都能感受到,这次讲话的中心思想,就是确保厉元朗获得足够票数,顺利当选。 这里提到的足够票数,不仅仅票数过半,而是越多越好,至少让厉元朗当选脸上有光,让德平市委市政府有面子。 联想到昨晚,陈玉书不辞辛劳奔波在各代表团中间,苦口婆心和大家交谈,以最大的诚意,把照片事件影响降到最低。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厉元朗作为本次大会唯一市长候选人,还是省委委派下来,凡此种种,大家心里都有数了。 就在陈玉书讲话结束之际,大会主持人正准备宣读会议下一项,选举议程即将开始。 忽然,台上众人发现,会场后门陆续走进来几个人。 陈玉书眼尖,禁不住露出惊讶神色,用手捂了捂嘴。 坐在她身旁的厉元朗,同样也闪现出不可思议的模样。 不仅仅是他俩,在台上其他人也全都发现这一紧急现象。 因为走进来那几个人当中,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省委安同江副书记。 安同江和其余几人,找到后排座位,陆续坐下。 省委排名第三的大佬,在没有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现身德平市大会现场,给陈玉书、厉元朗等人来了个措手不及! 陈玉书连忙抬手阻止了主持人的发言,率先站起身。 台下的安同江却冲她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动。 于是,陈玉书对着麦克风激动说道:“各位代表、同志们,下面我们以热烈掌声,欢迎省委安书记莅临我市大会现场。” 哗! 所有代表不约而同回头向后望去。 安同江没法安稳坐了,站起来向众人招手打招呼。 早有工作人员递过来麦克风,安同江拿在嘴边,和颜悦色的说道:“各位代表委员同志们,我不请自来,希望不要影响大会的有序进行,在此诚恳表达我的歉意。” “我要在此声明,我谨代表我个人旁听大会。同时,也期望各位代表,能够行使你们手中的投票权利,投下庄严的一票。为安江省、为德平市,选出一位优秀的市长!我的话讲完了,请大会继续进行,谢谢!” 安同江说完,面向全体代表,深深鞠了一躬。 话不在多,却彰显出一种态度。 谁不知道安同江,那可是省委主要领导。 其实不用他讲话,只要他坐在会场,谁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换句话说,他代表了安江省委的态度。 能够派出省委三号人物到场,不止是表明态度,更是一种站台行为,给厉元朗撑腰打气的行为! 安同江讲完话,站在台上的陈玉书、厉元朗等人,率先拍起巴掌。 然后带动全场,掌声雷动。 安同江摆手示意,随后徐徐坐下。 出现这么一个小插曲,并没受太大影响,大会继续进行。 在欢快的乐曲声中,投票开始。 安同江始终坐在后排座位上,看似平静,实则双眼锐利,一直观察着会场,特别是代表们脸上表情。 同样的,厉元朗此刻心情高度紧张。 尽管之前,陈玉书和他谈话中已经亮明底牌,坚决拥护省委的决定,尽全力确保厉元朗获得足够票数,当选德平市长。 当然了,陈玉书此番表态,并不是赞同厉元朗这个人,实在是她承受不起出现政治灾难的后果。 省委决定的事情,她要是做不好,就是失职。 并且,安同江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前来参加大会。 表面上旁听,那不过是掩人耳目。 实则前来监督,是监督德平市委,也是监督在场代表。 省委副书记都出面了,还有谁胆敢冒风险,闹出花花事儿,就太自不量力了。 热热闹闹的投票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又经过紧张的计票,最终由大会执行官员宣读计票结果。 “本次会议应到代表368名,实到代表366名。下面,我宣布计票结果,赞成345票,反对16票,弃权5票。厉元朗同志以百分之九十四点三的支持率,高票当选为德平市市长。” 此言一出,会场有短暂的鸦雀无声。 突然间,会场后排有人率先鼓掌。 是安同江,他笑眯眯的拍着巴掌,满脸得意。 紧接着,在台上的陈玉书等人也都相继跟着鼓掌。 随即,掌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经久不息。 厉元朗慢慢站起来,首先向着安同江所在方向,深深鞠躬。 然后是其余各个方向,一连鞠了三个躬。 掌声持续很久方才结束。 厉元朗面向众人,发表了即兴讲话。 第1210章 赤诚的决心 厉元朗饱含深情的说道:“感谢各位代表对我的支持和信任。选举我担任德平市长,可以说,这是我人生遇到最大的挑战,也深感肩负的重要责任。” 环顾一圈,厉元朗继续说:“来德平市工作已有半年多了,今天,我要借这个场合说几句心里话。” “我这人有个特点,说毛病习惯都行,就是嫉恶如仇,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我来自于普通工人家庭,接触到的也都是最底层老百姓。老百姓过日子,无非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琐事。” “说实在话,我们的老百姓是最善良,也是最通情达理的。只要我们政府,我们公务人员不侵害到他们的切身利益,他们都能安守本分,都能规规矩矩的做人做事,能够成为最稳定的和谐因素。” “但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在占有大量公共资源的同时,自己喝汤吃肉,却连老百姓碗里仅有的那点填饱肚皮的粮食,也要据为己有。这是什么逻辑,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说到此时,厉元朗忍不住用手指敲击了几下桌面。 “我们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几十年,凭借老一辈的智慧和决策,使人民群众的生活有了一个质的提高。不仅解决了大部分人的温饱问题,还让大家吃的好,住的好,穿的好,玩的好。” “我们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是通过富人带动穷人,一起走向共同富裕之路,这才是我们的根本。” “可现在,富人非但起不到带头作用,反过来却用财富衍生出来的权势,肆无忌惮伤害老百姓,侵占老百姓的利益。贪得无厌,变本加厉,这样的人,我们政府不去处理,不去为百姓讨公道,我们良心何安,晚上能睡着觉么!” “所以我认为,我的这个习惯和毛病还不到位,做得还不够好。今后,我将要继续做下去,义无反顾,永远坚持,绝不妥协,绝不回头!” 厉元朗铿锵有力的话语,在会场的麦克风扩音效果的衬托下,发出高亢的回音,深深震撼在每一名代表的心中。 一时间,偌大会场鸦雀无声,如死一般的寂静。 好一阵,有个代表忍不住叫了一声:“好”。 随后,他带头鼓起巴掌。 一个传染两个,两个传染一大片。 震耳欲聋的掌声,再次响彻会场上空…… 台下的安同江,认真且仔细的听着厉元朗声情并茂的讲话,内心波涛汹涌,久久未能平静。 他也和大家一样,使劲拍着巴掌,甚至手拍疼了,却全然不顾。 大会在厉元朗讲话声中,在代表们群情激奋的热烈场面里,圆满落下帷幕。 从这时候起,德平市政府进入到一个崭新的环境,一个以厉元朗为市长的新征程当中。 会后,陈玉书和厉元朗陪同安同江等人,来到市委会客室,与安同江亲切攀谈起来。 安同江有感而发的说道:“元朗同志在大会上的发言说得很好,很鼓舞人心。希望你说到做到,要把你的想法付诸于行动中,不要辜负省委、辜负代表、辜负五百万的德平群众。” 厉元朗谦虚道:“感谢安书记和省委对我的支持,我一定不负众望,全力以赴把市政府各项工作落到实处,真正为德平市的经济发展建设,贡献我的光和热。” “很好。”安同江肯定说:“你有这份决心,说明省委没有看错你,德平的百姓没有看错你。” “不过,我也要对你提出一点殷切期望。今后在工作当中,尤其和异性接触时,要注意把握分寸,要注意影响。” “这一次你的事情,华江集团的廖副总向省委有关部门做了认真解释,照片中所涉及到的问题,她都如实讲述。” “可以说,廖副总的态度,给省委在判断照片定性问题上,起到了一个非常正面的引导作用。” “元朗同志,吃一堑长一智,我和省委都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再次出现。这对你,对德平,都有帮助。” 厉元朗再一次感谢了安同江,并且和他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很奇怪,安同江在与厉元朗陈玉书见面后,婉言谢绝留在德平参加庆祝午宴的邀请,执意返回省城海新市。 当厉元朗和陈玉书目送安同江的车队离去之后,他的心始终忐忑不安。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和这位安同江副书记可以说势不两立,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相处经历。 不知什么原因,安同江不止是今天,就是之前从栾方仁那里听到,他对自己的态度,竟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由反对到支持,翻天覆地的变化,令厉元朗极度不适应,更加不理解。 大会圆满结束,午宴的氛围也是极其热闹。 并没有受到这场风波影响,大家把酒言欢,好不开心。 反正做了报备,今朝就一醉方休。 好在厉元朗头脑清醒,推杯换盏中,一直把持住酒量,没有多喝。 大会开完之后的数天,马上就要到春节了。 节前,又是走访慰问,又是检查安全工作,厉元朗忙得不可开交。 一晃,距离春节仅剩下不到五天。 陈玉书把厉元朗叫去,谈论起春节这段假期的工作安排和相关事宜,最后提醒的问:“厉市长,是不是很久没回去看望家里人了?” “两个月没回去了,主要是工作太忙,没时间……” “你呀!”陈玉书笑了笑说:“你这是借口。我们是领导干部,可也是家庭中的一员。工作要做,家庭也要顾及。” “这样,我给你提前放几天假,早点回去陪一陪家人。因为只有家庭的支持,我们才能全力以赴的把工作做好。” 厉元朗搓了搓手,歉意说:“就要到春节了,市政府还有不少事情……” “你不在,还有其他副市长呢。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说句难听点的话,这个世界离开谁都照样转。去吧,回去顺便带我向你的妻子,向陆首长问好。” “谢谢陈书记理解。”厉元朗与陈玉书握了握手,告辞而去。 由于提前几天回家,厉元朗便把日程重新安排一遍。 他让站小强给自己订好飞往京城的机票,之后再返回楚中市。 这次去京城,厉元朗先要去看看妹妹叶卿柔,并打算和妹妹一起祭奠父母。 算起来,已经好久没见到妹妹了。 中间倒是通过几次电话,聊的时间都不长。 妹妹现在已经结束休产假,回到原单位上班了。 单位考虑她的特殊情况,给予充分照顾,分配给她简单的工作,并采取弹性上班制度,来去非常自由。 另外,王占宏曾经给厉元朗打过一个电话,提到一个消息,水庆章想要见他。 这让厉元朗始料未及。 自从水婷月去世之后,厉元朗从没见过水庆章,更没见过谷家人。 其实他的心里是矛盾的,总感觉对不起水庆章,甚至谷家人。 怎么说,水婷月之死,厉元朗是有责任的。 虽然主要责任在于白晴,可白晴是他妻子,儿子清清的妈,是他亲近的家人。 这份愧疚之责,他要承担起来。 因而,厉元朗打算在京城多待几天,办完父母的事情,还要去看望一下水庆章。 不为别的,水庆章终究是儿子谷雨和郑立的外公。 转天,厉元朗坐上飞往京城的航班,两个小时之后,平稳落地。 走出机场,厉元朗原本以为妹妹叶卿柔会派人来接他。 临行前,厉元朗和妹妹通过电话,她保证会亲自接机的。 站在机场出口,厉元朗伸着脖子找了半天,根本不见妹妹的踪影。 真是奇怪,说好的事情,妹妹不应该违约。 厉元朗掏出手机,正打算打电话联系。 身后猛然冒出一只大手,在他肩膀拍了一拍。 厉元朗回头一看,不免吃惊起来! 第1211章 意外惊喜 身后站着一脸笑容的沈放。 “沈处,这么巧,怎么是你?” 沈放话不多说,抢过厉元朗手里的公文包,一挥手,“走,车上说。” 厉元朗只好跟在沈放身后,走向停车场的沈放车子。 坐进副驾驶位子上,厉元朗急切问:“你是不是来接我的。” “明知故问。”沈放发动车子,一打方向盘,蹿了出去。 “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厉元朗发觉沈放不是前往西山王铭宏的住处,而是直奔相反方向。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沈放故意吊足厉元朗的胃口。 “好,我听你的。”厉元朗微闭双眼,他哪里睡得着,心早被沈放鬼鬼祟祟的举动给带走了。 利用眼角余光,厉元朗观察到沈放穿过市区很远,差不多开到三环以外了。 转来转去,终于把车停在一处高档小区院里。 望着四周全是高层楼房,厉元朗一头雾水的问:“这是什么地方?” 沈放停好车子,一指前面那栋三四十层的高楼说:“我家就住在那里。” “你家?”厉元朗仍旧不解,连忙说道:“你不早说,你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厉元朗刚要抬腿迈步,却被沈放一把拽住,“不用买东西,不瞒你说,这个房子我不经常住,平时没人。因为今天情况特殊,我才带你过来。” “情况特殊?”厉元朗真是被沈放给搞糊涂了。 “走吧。” 架不住沈放一再要求,厉元朗只好放弃买礼品的念头,跟随沈放走进楼里。 坐电梯到了二十六楼,在2606门口停住。 沈放打开房门,请厉元朗进去。 房子很大,装修高档漂亮。 正如沈放所说那样,厉元朗第一印象,房子缺少生活气息,显得冷冷清清。 换好拖鞋,沈放请厉元朗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然后走进里面卧室。 边走边对里面喊,“唉,你们出来吧。” 看样子,房子还有别人。 出于礼貌,厉元朗缓缓站起身,做好迎接其他人的准备。 没一会儿,沈放和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走出来。 更为惊奇的是,女人手里还领着一个五岁多的小男孩。 厉元朗一眼认出来,禁不住惊得目瞪口呆。 谷雨!这不是儿子谷雨吗? 没错,就是他! 厉元朗顾不得和女人打招呼,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过来,一把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在他脸上使劲亲了好几口。 亲着亲着,厉元朗的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 三年多了,这是他第一次抱着谷雨,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厉元朗做梦都想不到,今生还能有机会见到儿子。 尽管谷雨躲着,挣扎着,甚至还大哭大嚷,拳打脚踢。 厉元朗不为所动,抱得死死,生怕谷雨再一次离开他一般。 “厉市长,别吓坏了孩子,还是我来吧。”女人见谷雨反应激烈,温柔的劝说起来。 一旁的沈放深受感染,无奈的叹气说:“元朗,谷雨还不熟悉你,让我爱人哄一哄他,今后你有的是时间。” 厉元朗冷静下来,十分不舍的把谷雨交给沈放妻子,擦了擦眼角歉意说:“不好意思,我实在太激动了。” “应该的,我能理解。”沈放递给厉元朗几张纸巾,并且眼神示意,妻子这才抱着哭闹不止的谷雨返回卧室里。 沈放把厉元朗让回到沙发里坐下,递过来一支烟,借以平复厉元朗起伏不定的情绪。 “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沈放解释道。 厉元朗点燃香烟,深吸一口道:“你这个惊喜,差点变成惊吓。” 并且神情凝重的握了握沈放的手,诚恳道出两个字,“谢谢。” 话不在多,这两个字足以表达出厉元朗的真情实感。 “不用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既然沈放提到“我们”,厉元朗便问:“谷雨是怎么回来的?” 沈放之前强调,金依梦不放人,他们一直在做金依梦的工作,并与金依梦背后势力进行谈判。 不成想事情这么顺利,这么快就把儿子带回国内了。 简直弄了厉元朗一个措手不及,一点准备没有。 “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我们是用人和谷雨做了交换。”沈放如是说道。 “交换?”厉元朗恍然大悟,“是用展鹏飞换的?” “嗯。”沈放点头承认。 其实,从上一次沈放谈及他们抓获展鹏飞开始,就在暗中推进这件事了。 展鹏飞该交代的都交代完,名单也被沈放他们掌握,留着他已经没有大用处。 剩下的,就是按照相关法律,对展鹏飞进行审判。 上级领导权衡再三,最终做出换人的决定。 这才有了谷雨被安全带回来。 沈放很认真的告诉厉元朗,“这次换回谷雨,王书记起了很大作用。” 厉元朗知道,王书记就是指的王占宏。 王占宏在担任东河省书记之前,曾长期在国安部任职。 他的话,在国安内部有很重分量。 “王书记的意思是,你为国贡献了那么多,又吃了不少苦头。谷雨的丢失,就是你坚持原则付出的高昂代价。” “我们为你做任何事,都是义不容辞,都是对你的肯定。” 听到沈放这番话,厉元朗深深点着头,眼眶瞬间又变得湿润起来。 他所经历的危险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都释然了。 有人理解,有人为他着想,厉元朗还有什么理由不继续坚持。 “元朗,谷雨回赖,你打算怎样安置他?”沈放关心问起。 “这件事我和白晴提过,她让我把谷雨带回去,由她照顾。” 沈放听完,面露一丝隐忧,“元朗,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件事你要三思。” “谷雨很小时候就离开父母,一直在金依梦身边生活。耳闻目染接受的是国外教育,而且有一点你要特别注意,我感觉他对你特别抵触。” 厉元朗深有感触的说:“这点我知道,说实话,我对我的孩子们都是有亏欠的。以前忙于工作,全是由孩子妈妈照顾,我这个当爸爸的……不合格。” “还有,金依梦指不定在孩子面前,怎么说教我。她恨我入骨,不把我说成十恶不赦也差不多。好在谷雨还小,我有机会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时间久了,慢慢就能让他转变过来,毕竟血浓于水,我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会理解我的。” 沈放叹声道:“家庭事业不能两全,有得就有失。白晴是个不错女人,有超高的情商,相信由她抚养谷雨,会把孩子教育好。” “元朗,你也要多给予谷雨一些父爱,他从小缺失的正是你的父爱,你要多陪一陪他。” 厉元朗长叹一声,“我也想,只是……” 他有苦难言。 随着陆临松年纪越来越大,更加依赖白晴。 厉元朗曾经想过,要把白晴和儿子接到身边一起生活。 每当他回家,面对冷冷清清的气氛,厉元朗非常独孤和寂寞。 吃饭倒是不成问题,可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十分受折磨。 总靠视频聊天,终归缺少点什么。 白晴理解,却也无可奈何。 一边是年过七旬的老父亲,一边是丈夫,她哪头都舍不得分开。 为了不让妻子为难,厉元朗只好委屈自己了。 “唉!”沈放理解厉元朗的苦衷,却无可奈何,只能拍了拍他的肩头,送去安慰。 这会儿,厉元朗接到妹妹叶卿柔的电话,显然,她事先已经知道谷雨回来。 “哥,晚上过来吃饭,顺便把谷雨带来,我想见他。” 自己的亲侄子,几年未见,叶卿柔同样挂念。 “可以,不过……”厉元朗略作迟疑,“我还要和沈放一起过去,你是知道的,谷雨现在不跟着我……” 第1212章 值得玩味的态度 “当然了。”叶卿柔痛快说:“二叔和荣禹的爷爷都来,正好他们有事要和你谈。” 挂断手机,厉元朗便把要去西山一事告诉给沈放。 沈放没有拒绝,痛快答应。 在临行前,厉元朗还有一件重要事情去做,就是给老婆白晴打电话,通报谷雨回来的消息。 白晴听完,语气非常平静地说:“你现阶段恐怕不会被你儿子接受,我马上安排人过去,帮你把他带到楚中。” “谁?小兰还是小青?” “你不用管了,这个人非常合适,至少,你儿子不会排斥。” 厉元朗一头雾水,白晴既然不说,他不好深问。 晚上五点,沈放把车开到西山附近,好在厉元朗有特别通行证,但也经过严格盘查,方才放行。 厉元朗早就熟悉这里,因为陆临松的房子就在这个区域。 以前回来,没少经历。 车子开到那栋黄色二层小楼前面,看到已然停放一辆红旗轿车。 车身很长,看似普通,实则里面暗藏许多玄机。 光是那辆车的自重,就比同类车型重了不少。 王铭宏属于最高的保卫等级,表面上看,小楼附近没有人。 其实有不少流动暗哨就埋伏在四周。 沈放作为国安处长,虽说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可也能够感觉得到森严。 他不敢随便乱踅摸,因为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人掌握。 尤其是他这张生面孔。 厉元朗下车后,本想去拉谷雨的手。 小家伙撇了撇嘴,和他说了见面后的第一句话,“你走开!” 厉元朗十分郁闷,尴尬的摇了摇头。 沈放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妻子领着谷雨,几个人一同走向小楼。 叶卿柔从里面出来,许久未见,妹妹比以前丰盈一些,脸上泛着光泽。 “哥。”她先和厉元朗打起招呼。 厉元朗点头回应,并把沈放夫妻介绍她认识。 点头致意后,叶卿柔马上将目光落在谷雨身上。 “小雨,我是姑姑,记不记得我?”主动张开双手,可谷雨一点不买叶卿柔的帐,赶紧躲在沈放妻子身后,眨着大眼睛打量叶卿柔。 厉元朗赶紧向妹妹解释,“你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很小。” 并轻声轻语对谷雨说:“这是你姑姑,快,叫姑姑。” 谷雨看了看厉元朗,又瞅了瞅叶卿柔,依旧躲在沈放妻子身后,用陌生的表情观察,不再说话。 沈放妻子连忙说:“别着急,慢慢就好了。” 叶卿柔颔首,“光顾说话了,外面冷,快进来。” 众人刚一进来,走廊另一侧走过来一名三十多岁、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主动说道:“厉市长、首长有请。” 叶卿柔便对厉元朗说:“哥,你去吧,我正好和沈处他们说一会儿话。” 忍不住想摸谷雨的脑袋,却被小家伙机警的躲了过去。 厉元朗心中暗自叹息,无奈微微摇了摇头。 看起来,想要和谷雨缓和父子关系,并非易事。 不过五岁的孩子,却有很强烈的警惕意识。 “好,我们一会儿见。” 随即,跟随男子走向另一侧的房间。 王铭宏、王占宏哥俩正坐在沙发里聊天。 一见厉元朗进来,王铭宏笑眯眯说:“你到了,坐吧。” 厉元朗向王铭宏和王占宏分别点头致意,坐在相邻的沙发里。 那名男子是王铭宏的秘书,送上一杯茶水,转身离开。 王占宏开口说:“元朗,谷雨回来的消息,你告诉白晴没有?” 厉元朗如实回答:“打过电话了。” “嗯,很好。”王占宏满意说:“别看小家伙才五岁,却有着比同龄孩子成熟的心智。元朗,今后的教育不能放松。” “是。”厉元朗感触道:“王书记,谢谢您把谷雨带回来。” 王占宏摆了摆手,“为你们前方同志排忧解难,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不必放在心上。” 王铭宏赞同的笑了笑,“占宏说得对。元朗,照片一事我们都知道了。这是有人暗地里搞小动作,想要彻底毁掉你。要不是卿柔告诉我,我还一直蒙在鼓里。” “我当时就给栾方仁打电话过问,这种损人利己的诬陷,必须要制止。对了,这件事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一说。” 厉元朗凝重说道:“这股暗势力对待我,应该就是我力主调查失踪那个小男孩身上。” “据我所知,小男孩很大可能就是罗萍的儿子。至于孩子父亲的身份,我怀疑是万海尧。” “因为罗萍曾经去花都出差,回来后请了一年长假,然后她的保姆把孩子送给罗老栓夫妻抚养。” “而且在罗老栓夫妻被害、孩子被抢走的那段时间,万海尧就在德平市。” “等等!”王铭宏微微一怔,“罗萍是谁?” 厉元朗回答:“她是罗敏副省的妹妹。” “是她?”王占宏眉毛蹙起,喃喃说道:“牵扯到万海尧,有意思了。” 王铭宏面色严峻,“元朗,你接着说。” “我猜测,万海尧此番前来德平,就是想带走孩子。毕竟老来得子,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房间里没有外人,就连沈放都是王占宏得意的下属,他直言不讳的说道:“真如你分析,罗敏与万海尧扯上关系,事情就复杂了。” 至于怎么复杂,王占宏却没说。 王铭宏没有接弟弟的话题,显然厉元朗道出的这件事,王铭宏深感意外。 厉元朗又抛出他第二个疑问。 “这次代表大会我顺利当选市长,我并不感到意外。我奇怪的是,安同江副书记对我的态度。” “之前我和他曾经有过摩擦,关系不睦。可是从我结束调查,返回工作岗位开始,这位安副书记就对我有了天壤之别的变化。已经连续两次为我说话。他突然改变心性,我十分不理解。” “褚中奇是什么态度?”王铭宏问。 “和安副书记不同,褚省很不待见我。”于是,厉元朗就把他从栾方仁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叙述一遍。 王铭宏王占宏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 不过眼神里,已然冒出了如指掌的笃定。 可以说,今晚和王家兄弟的谈话,厉元朗没有得到任何信息。 谈话结束,厉元朗陪着他们吃了一顿丰盛晚饭。 席间,聊的都是其他话题,再也没有提及此事。 晚饭后,厉元朗沈放夫妻告别王家人,开车返回沈放家里。 途中,为了给他们父子创造培养感情的机会,沈放妻子特意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好让后座的厉元朗,有机会接触谷雨。 厉元朗看着儿子的小模样,故意将身体往他这边靠了靠。 谷雨却往另一边挪着,躲避之意浓烈。 “谷雨,你今晚吃饱了吗?”厉元朗没有在意,笑呵呵问道。 谷雨看了看他,没有反应。 厉元朗又挪了挪身体,以便挨着他近一些。 “我看你喜欢吃大虾,我明天带你去吃大虾好不好?” 谷雨冷着脸,不高兴的回了一句:“不去。” “要不,我带你去迪士尼玩吧。”厉元朗再次提议。 谷雨依旧态度坚决,还是那两个字,“不去。” 说实话,接连两次被儿子拒绝,厉元朗心里十分不爽。 可一想到儿子的痛苦经历,所有不悦全都烟消云散。 厉元朗调整好心情,又一次的说:“好,你不喜欢吃好吃的,不喜欢玩好玩的,你说一说,你想要什么,爸爸全都给你买。” “你不是我爸爸。” 谷雨冷不丁冒出这一句,惊得厉元朗一愣。 这还不算完,小家伙接下来的话,才更加扎心。 第1213章 看不懂的小孩子 “你是杀人犯,是杀死我妈妈的杀人犯,你不是我爸爸!” 什么! 厉元朗震惊的看向儿子。 他万万想不到,五岁多的孩子,竟然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厉元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放夫妻也是瞠目结舌,沈放妻子赶忙回头生气的对谷雨说:“你不要瞎说,你爸爸怎么就成杀人犯了,杀害你妈妈的凶手其实就是金依梦……” “不许你说我金妈妈的坏话!”谷雨抱着胳膊,把脸一扭,不再搭理任何人。 即使厉元朗早就想过金依梦指不定怎样教唆谷雨恨他。 却不成想,金依梦教唆谷雨,竟然说他是杀害水婷月的凶手! 他义愤填膺,脸色铁青,浑身发抖。 本能的抬起右手。 谷雨看到厉元朗要打他的动作,非但不躲,而是倔强的扬起脸来,梗着脖子,耀武扬威地说:“你要打我?我给你打。哼!打人是无能的表现,你是大人,我是小孩子,我打不过你,让你随便打。就是把我打坏了,你还是杀人犯,我会恨你一辈子!” 天呐,这哪里是一个五岁孩子说的话! 厉元朗再一次被震撼住了。 金依梦对谷雨的灌输实在可怕,可怕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尤其谷雨不屑一顾的眼神和表情,深深刺激到了厉元朗。 他愤怒、惊讶、纠结、彷徨,却又无可奈何。 扬起来的右手,禁不住使劲颤抖起来。 继而带动全身,下意识的抖动更加厉害。 沈放早就通过后视镜,把这一切纳入视线里,急忙劝解道:“元朗,你消消气,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他妻子也是一顿劝说。 沈放还把车子停在路边,他妻子下车好说歹说和厉元朗换了座位。 车子重新发动,厉元朗眉头紧锁,眼中冒火,低头一声不吭。 沈放拍了拍他的左肩头,安慰道:“别在意,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他毕竟是你的儿子。” 厉元朗唉声叹气,痛苦的闭上双眼。 由于谷雨对他强烈的抵触,厉元朗没有回沈放的家,拜托沈放夫妻照顾儿子一晚,自己则在附近宾馆住下。 这一晚,厉元朗眉头紧锁,想了很多。 身旁的烟灰缸里堆满烟头,房间里始终被烟雾笼罩。 儿子平安回来,本是一件令他欣喜万分的好事。 想不到却是这种结果,厉元朗除了愤怒,更多的是寒心。 可仔细想来,儿子从出生到现在,他作为父亲,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有限,本来关系就不密切。 而且孩子经受了那么多的挫折和苦难,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又寄人篱下生活三年。 这三年,又是他人生最需要树立正确观的关键时期。 妈妈不在,爸爸也不在,只有一个恨他入骨的仇人在。 谷雨有这种反应可想而知,厉元朗是有责任的。 不管主管还是客观,这一点没有理由可讲。 唉! 厉元朗不知有多少次叹气,思来想去,终究愧疚感占了上风,他原谅了儿子的行为,自己反倒更加自责起来。 由于睡得晚,厉元朗迷迷糊糊中听到有门铃响起。 他恍恍惚惚起床,一看都快八点钟了。 接连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去开房间的门。 边走边问是谁。 门外没人回答,厉元朗也没从猫眼往外看,直接打开门。 赫然出现一张女人的脸。 刚开始没认出来,仔细一瞅,差点叫出声来。 是她! 站在门口,身上还带着寒气的女子,竟然是方文雅。 太出乎意料了。 算起来,厉元朗也是有年头没见过方文雅了。 记得上一次见她,还是在水婷月精神不正常的时候。 方文雅平静问:“就让我在这里站着,不请我进去吗?” 厉元朗机械的把身体往边上一闪,留出缝隙。 方文雅拉着拉杆箱,一进来忍不住柳眉微蹙,嘀咕道:“你抽了多少烟,一股子烟味。” “睡不着觉,就靠这玩意麻醉自己了。”厉元朗自嘲的苦笑。 礼让方文雅坐在沙发里,拿起一瓶矿泉水递过来。 方文雅摆了摆手没有接,“我不渴。谷雨在哪儿?我要马上见到他。” 厉元朗这才反应过味,“是白晴叫你来的吧。” “嗯。”方文雅点头承认。 “你等一等,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随即,厉元朗快速联系沈放,得知谷雨正在吃早饭。 厉元朗让方文雅等他,去卫生间洗漱一番,换好衣服,穿戴整齐,走出宾馆直奔沈放家。 宾馆就在沈放所在小区旁边,步行也就十多分钟。 路上,厉元朗打听到,这几年,方文雅仍旧在团省委担任正处级干部。 离婚多年,儿子判给前夫,她始终一个人生活。 她是昨天接到白晴电话,交代她立刻赶到京城,负责照顾谷雨。 方文雅是水婷月的闺蜜,谷雨小的时候,没少帮忙照看。 现在的谷雨相当排斥厉元朗,白晴担心厉元朗根本没有能力把谷雨带回楚中市。 谷雨倒是和沈放妻子处得不错,可人家也有家庭有孩子,不可能一直照顾谷雨。 方文雅单身,没有牵绊,来去自由。 主要是,她对谷雨了解,也有感情,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反正到了年底,方文雅工作清闲。和单位领导打了招呼,赶最早的航班,风尘仆仆面见厉元朗。 沈放开门后,厉元朗把方文雅介绍认识。 “快请进。” 沈放热情把厉元朗方文雅让进来。 方文雅放下拉杆箱,火急火燎走进厨房,看到正在有模有样吃早饭的谷雨,方文雅冲上去一把搂住他,摸着他的脸蛋,半天不撒手。 “小雨……”激动得呼喊谷雨的小名,眼里顷刻间布满激动泪花。 虽然谷雨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反抗,任由方文雅搂他发泄母性的关爱。 她是由谷雨联想起不在世的水婷月,才潸然泪下的。 沈放妻子给他们盛了早饭,利用这个机会,方文雅陪在谷雨身边,嘘寒问暖,培养感情。 很奇怪,谷雨并不排斥方文雅,对于方文雅的问话,他回答流利。 厉元朗看在眼里,酸在心头。 看起来,除了他,小家伙对别人都能接受。 可见在孩子心里,厉元朗该有多么的令他反感。 因为没休息好,加之糟糕的心情,厉元朗毫无胃口。 勉强喝了一小碗稀饭,便和沈放去了另一个房间。 沈放连声安慰:“事情急不得,慢慢来。” 厉元朗苦笑,叹息道:“就是不知道要用多久,才能让我儿子转变态度。” 一摆手,“不谈这事了。沈处,一会儿我要和妹妹去祭拜我父母,我想把谷雨也带上。” “好。”沈放理解点着头,把车钥匙交给厉元朗。 他今天还有事,就不能陪同前往了。 方文雅很快搞定谷雨。一个小时后,叶卿柔坐着红旗轿车与厉元朗汇合。 现在的妹妹不同以前,出来进去都要有专人保护。 这辆红旗挂着军牌,从司机到副驾驶都有身穿便装的人跟随。 厉元朗开着沈放的车,后座上方文雅陪同谷雨,一路上和他说着话。 厉元朗观察到,谷雨有问有答,只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笑容。 他的沉稳、冷静、面无表情,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五岁多孩子该有的表现。 厉元朗现在有种感觉,谷雨很近,又很遥远。 他一直有个心结,谷雨当初是如何落入金依梦手里。 经历此事的人,阿才死了,水婷月也死了,谷雨那时候还小。 也只有金依梦才知道真实原因。 算了,不想了,头疼。 厉元朗只希望祭奠一切顺利,期盼谷雨别搞出意外来。 第1214章 可怕之处 春节前的京城,冷风嗖嗖。 天色阴沉,走在墓园中,令人十分低落和伤感。 叶卿柔手捧鲜花,和厉元朗并肩走着。 身后不远处,两名便衣亦步亦趋,警惕的观察四周情况。 “哥,你和谷雨关系好点了吗?”叶卿柔关心的问。 “一言难尽。”厉元朗无奈摇着头,“他不接受我。” 叶卿柔看着厉元朗落寞神情,只好安慰几句,并且岔开话题,“我已经联系好,下午三点,你可以去看水庆章。还有……” “你说吧,我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叶卿柔回头望了望谷雨,低声告诉厉元朗,“谷红岩得了癌症,已经从监狱转到公安医院,监视治疗。” 厉元朗闻听,立刻停住脚步,眉头微微一皱,“多久了?” “前几天确诊,晚期,日子恐怕不多,医生说,最多超不过半年。” 怎么会这样? 虽然谷红岩对厉元朗始终抱有成见,可她终究是孩子的外婆。 厉元朗听到这个消息,心情顿时降到谷底。 “水庆章知道了吗?”半晌,他才问起。 叶卿柔答道:“刚刚通知,他很平静,一句话没说。” 以厉元朗对水庆章的了解,表面上看似冷静,水庆章指不定暗地里伤心多久。 夫妻双双身陷囹圄,女儿不在了,老伴又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双重打击下,水庆章还能否挺住,厉元朗不看好。 想了想,厉元朗提议说:“如果可以,我打算带着谷雨去见水庆章,你认为怎么样?” “我懂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水庆章看到谷雨,给他活下去的动力。好吧,我来协调。”妹妹答应了。 说话间,一行人走到厉以昭和妻子范雨琴的合葬墓地前。 墓地很宽敞,旁边栽着两棵松树。伫立的灰白色大理石墓碑上面,镶嵌着厉以昭和范雨琴生前照片。 黑色字体,刻着他们的名字和生卒年份。 叶卿柔将鲜花轻轻摆放在母亲墓前,低垂着头。 厉元朗则摆好祭品,嘴里念叨着:“爸妈,就要过春节了,我和小慧还有你们的孙子谷雨来看望二老。” 说罢,示意方文雅把谷雨带到他这边来。 “小雨,去吧。” 谷雨听话的慢慢走到厉元朗身边,大眼睛盯着墓碑上两张陌生照片。 厉元朗蹲下来,搂着谷雨说:“孩子,照片上是你的爷爷和奶奶,记住他们,永远不要忘记。” 这一次,谷雨没有挣扎,没有反抗,任由厉元朗搂着,他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墓碑,尤其是厉以昭的遗像。 见此情景,厉元朗总算有了慰藉。 这可是他第一次带着儿子来祭拜父母。 二老在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 叶卿柔看到父子有所缓和,心里也是暖乎乎的。 厉元朗又对墓碑说道:“爸,您还记得您的孙子谷雨吗?他今年五岁了,您看,他是不是长高了也乖了。” 并扭向谷雨和颜悦色说:“儿子,向你爷爷奶奶保证,今后你要听爸爸的话,还有你白阿姨的话,多多乖一些……” “白阿姨是白晴,是你的老婆吗?” “是啊,你还有个弟弟,他叫清清,厉正清。” 厉元朗光顾说话讲并没注意到,谷雨的一只手已经他的外衣口袋,在里面鼓捣半天。 随后掏出来一样东西,趁着厉元朗不注意。 突然扬起手来,飞出来一个物体,不偏不倚,正好砸中厉元朗的脑门上。 “咔嚓”一声,伴随着一股黏糊糊液体,顺着额头流下。 厉元朗本能闭上双眼,那股散发腥味的液体,瞬间黏在他的眼眶上。 他赶紧抬手去擦。 妹妹叶卿柔见此突发状况,先是惊讶的叫了一声,而后怒气冲冲呵斥起来:“谷雨,你在干嘛,为什么朝你爸爸扔鸡蛋!” 并递给厉元朗一张湿巾,供厉元朗快速擦干净脸上鸡蛋残液和鸡蛋皮。 方文雅同样惊讶不已,过来一把扳住谷雨的肩膀,责怪说:“小雨,你这么做是错误的,他可是你的亲爸爸……” 谷雨脸色淡淡说:“他不是我爸爸,他是杀死我妈妈的杀人犯!” “住口,不许你这样说你爸爸,你妈妈的死和你爸爸无关。”叶卿柔脸色气得通红,她是第一次听到谷雨管自己爸爸叫杀人犯,自然受不住对哥哥的诬陷。 不管是谁,都不行,哪怕是她的侄子。 厉元朗快速擦干双眼,因为天气冷,残留蛋液在脸上冰凉,十分难受。 他赶紧抬手阻拦妹妹,提醒道:“有什么话别在爸妈面前说,赶紧鞠躬,我们走。” 叶卿柔这才反应过味,和厉元朗并排向父母墓地深深鞠了三个躬。 这时候的谷雨,早被方文雅护在身后,生怕遭受厉元朗打骂。 厉元朗一声不吭,叶卿柔本想劝他几句,一见厉元朗冷若冰霜的脸,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坐进车子里,厉元朗用纸巾沾着矿泉水,对着后视镜好一顿擦,总算把蛋液擦拭干净。 赫然发现,方文雅领着谷雨直接上了叶卿柔的红旗车。 这是妹妹担心自己教训谷雨,索性把他们父子两个分开。 厉元朗点燃一支烟,深吸几口,用以平复愤懑的心绪。 说实话,刚才被儿子往脸上扔了一个生鸡蛋,厉元朗真是火冒三丈。 当时就想伸手打儿子。 一次可以,两次也说得过去。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自己。 小小年纪就用这种偷袭手段,还是偷袭他的亲爸爸,将来该怎么办? 他借以抽烟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思考良策。 多亏没有动手。 打了儿子,只会加深他对自己的憎恨。 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埋下仇恨的种子,会影响到他一生的判断。 厉元朗反复掂量,痛苦的闭上双眼,埋头在方向盘里。 直到红旗车接二连三响起喇叭声,提醒他。 他才把半截香烟扔出车窗外,发动车子跟在红旗车后面,徐徐驶离公墓。 在宾馆里,厉元朗权衡再三,犹豫着该不该带谷雨去见水庆章。 这时候,妹妹敲门进来。 “哥,监狱那边我联系好了,三点钟你就可以过去。” 厉元朗疲惫的点了点头,有气无力的问:“他还好吗?” 他,自然指的是谷雨。 “吃过午饭睡着了。” 这么些人去西山王铭宏住处显然不合适。 厉元朗就在宾馆开了令一个房间,专门给方文雅和谷雨住。 中午吃饭时,厉元朗并没提及谷雨在墓前向他扔鸡蛋一事,不过也没搭理他。 他现在采取冷处理的办法,让儿子冷静,自己也在思考和儿子今后的相处方式。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说:“妹子,我犹豫着,你说要不要带谷雨一起去见水庆章。” “带他去,我担心他再做出过分举动。不带他,水庆章就没有活下去的指望。” “其实我心里是矛盾的。怎么说,水庆章在我仕途的关键时期,给予过我很大帮助。” “而且他还是谷雨和郑立的外公,不为别的,就是看在死去水婷月的面子上,我也不能不管他,要帮他一把。” 厉元朗说的是心里话,发自肺腑,感动至深。 “哥,我理解你的苦衷。”叶卿柔轻声说:“我看,你还是带上谷雨吧。你细想一想,谷雨向你扔鸡蛋,是在你提到白晴名字时候,才引起他强烈反应,做出不理智的行为。” “不不。”厉元朗连连摇头,“妹子,你只看到表面,没有想到实质。他背着我们偷摸揣了一个生鸡蛋,这就说明,他早有扔生鸡蛋的念头。到底扔给我还是扔给别人,我至今没想明白。” “他才五岁啊,就有这种行为。细思极恐,妹子,我、我现在真是看不透我这个儿子了。” 第1215章 动容的一幕 叶卿柔在品味,她沉默了,从哥哥的话语中,领悟到厉元朗的真实担忧。 就两个字:可怕。 永远看不透一个人的那种可怕。 关键是,谷雨仅仅五岁多,这么小一个孩子,就有这样心思。若是管教不好,长大了,岂不是祸患无穷。 厉元朗掂量来掂量去,纠结半天,最终下定决心,带上谷雨。 当然了,方文雅也要同去。 叶卿柔不方便露面,主要是她的行动受限,需要动用便衣保护,所以直接返回西山住处。 下午一点钟,厉元朗开车,载着方文雅和谷雨,踏上关押水庆章的监狱。 距离京城不算太远,几十公里。春节将至,高速路上陆续出现返乡车辆。 好在不是免费时段,没有出现严重堵车现象,可也排起了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幸亏厉元朗有先见之明,提前两个小时动身,否则真不一定准时赶到。 路上,他注意观察谷雨。 儿子表情一如以往那样,可以说毫无表情。 眼睛不是往车窗外面看,就是低下头,看都不看厉元朗。 方文雅特意给谷雨买了平板电脑,还有几样小孩子喜欢的玩具。 可谷雨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撇嘴的不屑一顾,愣说这是小孩才玩的东西。 岂不知,他不就是小孩么! 厉元朗越来越感觉到,谷雨十分的陌生。 完全超乎意料,五岁孩子竟会有大人的心智。 这一点,才是最可怕的。 将来教育他,肯定要费尽周折。 为了缓解气氛,厉元朗调出他最喜欢的轻音乐,伴随节拍,以便让自己舒缓心境。 很奇特,谷雨竟能认真听着,还煞有介事的抱起胳膊,眯缝双眼,进入休眠状态。 方文雅瞄着他端详好一阵,不禁微微叹息起来。 由于不方便说话,可从她的表情里,厉元朗能够感受到,方文雅同样担忧。 好不容易驶出车队长龙,厉元朗加快速度一路风驰电掣。 前方正好有个服务区,借着上厕所机会,厉元朗碰到刚从女厕出来的方文雅。 “文雅,你肯定有话要说,谷雨在车里听不到,有什么尽管可以向我说。” 方文雅擦着手,眼神不住瞄向远处停放的车子,唉声感叹:“不知怎地,我感觉小雨很陌生,好像不是他。厉元朗,这孩子是谷雨吗?要不然你们做个亲子鉴定吧。” 厉元朗无奈的耸了耸肩,“我自己的儿子,我当然能分辨出来他的身份。文雅,你这种感觉恰恰表明,谷雨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他记恨我,记恨这里所有人,甚至记恨这里的一草一木。我不知道金依梦给他灌输了什么,反正这个女人太恐怖了。” “把一个和她生活三年的小孩子,教唆成这个样子,足以说明,金家人的厉害之处。只可惜,他们没有把心思用在正道,而是用在歪门邪道上了。” 方文雅赞同点头,“我懂你的意思了。我说我和小雨接触,总感觉这么累呢,原来是这个原因。” 厉元朗看着时间足够充裕,便好奇问:“白晴怎么能够调动你,心甘情愿照顾谷雨?” 方文雅白了厉元朗一眼,“你自己娶了什么样的老婆,你心里没数吗?告诉你,这是我和她之间的秘密,你想要知道,问你老婆去!” 随后,扭动活滑腰肢,直接走向车子。 殊不知,此时的谷雨,脸紧紧贴在车窗上,把厉元朗和方文雅交谈画面尽收眼底。 一见方文雅往这边来,他立刻返回原来位置,歪着脑袋,微微闭上眼睛…… 厉元朗抽完一支烟,回来后继续开车赶路。 方文雅见谷雨睡着了,把他放倒,让头枕着坐垫,还好心的把自己外套给他盖上。 厉元朗提醒说:“别让他睡着了,下车容易着凉感冒。” “没事。”方文雅劝慰道:“快到地方了我叫醒他。” “好吧。”厉元朗把暖风稍微调低了一点。 由于有妹妹叶卿柔事先安排,监狱方派了监狱长亲自迎接。 厉元朗和他握手寒暄几句,谦让着走进办公楼里。 在监狱长办公室里,监狱长和厉元朗聊起水庆章的大致情况。 “总体来说,他现在情绪很不好,饭吃的很少,人也瘦了一大圈。他爱人得重病,给他打击很大。” “我们做了不少工作,也找他谈了几次,效果不是很理想。” “你这次探望,要对他多多给予鼓励,不然的话,他迟早会垮掉。” 厉元朗微微点头,“我尽力。” 简单了解完毕,监狱长派人带领厉元朗他们三个前往监区会见室。 为了营造一个良好氛围,监狱长特地批准,现场不留狱警,只有摄像头。 这样的话,方便水庆章和厉元朗谈话,能够放得开。 坐在会见室里,桌上摆放着一大堆厉元朗买来的吃食和生活用品,甚至还有一套崭新衣服。 即便水庆章现在穿不上,等他将来出狱了,也可以穿。 坐着等待间隙,谷雨忽然狂打喷嚏不止。 方文雅赶忙拿出纸巾,一个劲儿给他擦鼻子。 “是不是感冒了?”厉元朗担心问,并用手背试了试谷雨的额头,不热,应该没发烧。 禁不住叹息起来,“不该让你在车里睡觉的。”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嘎吱一声,会见室的门打开,一个身影出现在三人视线里。 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胡子拉碴。 更加让厉元朗大感意外的是,水庆章眼窝深陷,颧骨突出,这还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水副书记吗? 厉元朗吃惊望向水庆章,嘴巴微张,半天没有合拢。 狱警解开水庆章的手铐,安排他坐下。 穿着囚服,神情落寞,且无精打采的水庆章,无神的眼睛,看了看厉元朗,又瞧着方文雅,最后把目光落在谷雨身上。 看着看着,那双灰蒙蒙的眼睛,突然间发出亮光,嘴唇颤抖着,浑身不住哆嗦起来。 他把脖子往前伸了伸,身体也朝谷雨这边探去,“你、你……” 连说好几个“你”字,浑浊的眼眶里,泛出晶莹的泪花,激动得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看着水庆章凄惨之相,厉元朗动容起来,心如刀割一般的难受。 赶紧一把搂住谷雨,轻声说:“这是你外公,快叫外公好。” 水庆章欣喜的眼神中,充满期待。 谷雨变得很乖巧,他竟然笑了。 发出很讨人喜的声音,“外公好,我是你的外孙谷雨,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记得,我怎会不记得我的小谷雨了呢!”水庆章顿时泪如泉涌,要不是有桌子相隔,他伸出来的那双手,就要摸向谷雨肥嘟嘟的脸蛋了。 反正房间里没有狱警,厉元朗索性鼓励谷雨,“去,去外公那里,让外公好好看一看你。” 这会儿的谷雨十分听话,厉元朗叫他做什么一点不反抗,完全顺从。 跑到水庆章跟前,一头扑进水庆章怀里。 “我的乖外孙……”水庆章摸着谷雨的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狂奔的思念之情,眼泪如断线的珠子,瞬间喷涌而出。 方文雅顿时泪如雨下,厉元朗鼻子同样发酸,赶紧扯着纸巾递了过去。 爱屋及乌,谷雨模样又像水婷月,水庆章看到他,立时想起女儿,老泪纵横,单手捂脸嚎啕痛哭。 厉元朗没有劝解,水庆章哭出来总比憋着强。 水庆章哭得伤心欲绝,谷雨却伸出一只小手,安慰他:“不哭,哭坏了身体,谷雨就见不到外公了。” 这句暖洋洋的话,传递到水庆章耳朵里,起到了一种强大支撑力。 让他瞬间变得坚强起来。 第1216章 拜托一件事 “对,我不哭,我要把身体养得棒棒,将来还看我的外孙长大,成家立业。” 本来,厉元朗一见水庆章的目前状态,还担心劝说不了他。 不成想,谷雨懂事的举动,一下子就把水庆章的心融化了。 这就是希望,水庆章的希望,也是厉元朗的希望。 黑暗中看到的光亮,能激发人的无限潜能。 谷雨的出现,尤其他的懂事之举,彻底改变水庆章对活下去的定义和态度。 擦干眼泪,水庆章的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 谷雨望着桌上那袋食品,张手对水庆章说:“外公,那里有颗棒棒糖,我想吃。” “好好。”水庆章慈祥和蔼,“外公拿给你。” 说着,找出棒棒糖,谷雨笑眯眯放在嘴里。 这会儿,水庆章搂着谷雨,和厉元朗商量,“请你过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小月的骨灰一直寄存,老话说,入土为安。我想请你给她选一块墓地,安葬她。” “元朗,我知道你恨我,可恨归恨,小月没有伤害过你,一次都没有。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毕竟是谷雨的妈妈,请你放弃对我和我家庭的成见,尽早办好这件事。” “怎么说,你们夫妻一场,看在孩子面上,你一定要帮助我,也算替你的两个儿子操办这件事,拜托了。” 其实不用水庆章说,厉元朗早有此意。 只不过,在法律上他已经不是水婷月的丈夫,无权操作。 现在水庆章表态,厉元朗想都没想,痛快答应。 “我会的,只是不知道您的意见,是想把婷月安葬在什么地方?” 水庆章和谷红岩都在服刑,东河省是他们的老家,是埋在省城允阳还是广南,厉元朗需要征求水庆章的意见。 “广南吧。”水庆章伤感道:“将来如果我能出来,我想回那里养老。” 听到水庆章这番话,厉元朗心里更加不好受。 水庆章的意思有两层,一个是他能不能活着出狱;另一个,他没提谷红岩,因为他知道,谷红岩已经等不到活着出狱的那一天了。 “我会按照您的意愿,把这件事做好。”厉元朗不忘补充一句:“您一定会的,别忘了,您可是答应谷雨,要看到他将来成家立业……” “对啊外公,我还要看你长白胡子是什么样子。”谷雨把含了半天的棒棒糖递给水庆章。 水庆章笑眯眯的伸手要接,谷雨却说:“你张开嘴,我要喂你吃。” “好,外公听你的。”眼看着谷雨把糖块放进水庆章的嘴里,他破天荒的拍手兴奋起来。 并且还伸出右手小指,“外公,你刚才说的话一定要做到,我们拉钩,不许反悔。” 在隔辈人面前,水庆章有求必应,果真和谷雨做起拉钩举动。 完了,谷雨一再说:“外公,我们可是拉钩了,你可不要耍赖皮,做不到。” “外公答应你的事,一定会说到做到。” 看着温馨画面,厉元朗和方文雅全都眉开眼笑。 由苦到甜,最终是个好结局。 厉元朗曾经的不快,在这一刻,所有烦愁全都烟消云散了。 这之后,厉元朗他们又闲聊一会儿,伴随谷雨不住打喷嚏,水庆章适时提出结束会见。一再嘱咐厉元朗赶紧送谷雨去医院,别耽搁他的小外孙治病。 监狱长是从监控中得知会见情况,出来送厉元朗时,感谢道:“据我们送水庆章回监区的狱警反应,水庆章一路上都在笑,还把那颗棒棒糖藏起来,他都舍不得再吃了。” 厉元朗感慨说:“我今后尽量抽出时间,带着孩子多来看望他,鼓励他,让他尽早从痛苦中走出来。” “费心了。” 和监狱长握手道别,厉元朗开车去了京城的儿童医院。 医生检查之后,谷雨伤风伴有低烧,不算严重,打吊针吃药,很快就可康复。 厉元朗一算,离春节还有三天,不能在京城耽搁下去。 买好最近航班,次日一早,方文雅谷雨他们三人,告别沈放夫妻,直飞汉岳省楚中市。 厉元朗观察到,从监狱回来,谷雨又恢复到原有状态。 话很少,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不过伤风略有好转,也不发烧了。 这次是小兰开车接机。 小青现在已经和任国龙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这个春节,难得任国龙有时间,就带着小青一起回老家。 和父母见面不过是个幌子,主要商定今年结婚事宜。 小兰毕竟是保镖出身,观察人能力一流。 厉元朗明显感觉到,小兰对于儿子谷雨十分注意。 看似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厉元朗已然从一些细节上预感出来,小兰似乎对谷雨有着别样印象。 想必来之前,老婆一定交代过。 这很正常,白晴既然答应照顾谷雨,必定掌握第一手的信息。 楚中市气温比京城暖和好几度,更是德平不能比的。 现在的德平冰雪寒天,京城的雪不大,可在楚中市,一点下雪的迹象都没有。 过年氛围很浓厚,大街小巷张灯结彩,街上行人如潮,人头攒动,非常热闹。 楚中市外来人口很多,本地人也不在少数。 将近一千万的人口基数,不显得冷清。 谷雨对于这一切并不好奇,偶尔往窗外看了几眼,便低下脑袋,不知道想些什么。 方文雅第一次来楚中,却比谷雨还要好奇。 一路上,竟听到她东问西问,厉元朗耐心的解答。 行驶近一个小时,车子才缓缓开进陆临松家的院子里。 陆涛和陆霜姐弟出来迎接,双双叫了厉元朗一声“姐夫”。 厉元朗先把方文雅介绍他们认识,搂着谷雨肩头说:“儿子,这是小姨和舅舅。” 谷雨冷冷打量陆家姐弟,嘴巴闭的很严,终究没有开口问好。 “这孩子,多没礼貌,快叫。”厉元朗有些挂不住脸,不断催促。 “算了姐夫,孩子肯定认生。”陆霜解围说。 厉元朗没有强求,知道强求没有用。 之后,众人一起往里面走。 没多久,白晴从房间里笑脸盈盈的迎出来,“你们到了。” 然后蹲下身体,仔细看了看厉元朗身边的谷雨,“这就是谷雨吧。” 厉元朗扒拉谷雨一下,“这是你白阿姨,问白姨好。” 谷雨扬起脸,由上到下打量白晴好一会儿,仍然没说话。 白晴始终笑眯眯看着谷雨,一声未吭,就这么僵持着。 她不催也不着急,可是眼睛里闪现出来犀利而笃定的目光,令人看到一丝不可抗拒的威严。 谷雨和白晴对视着,现场一时陷入空前的紧张。 厉元朗本想说话以便化解,却被白晴使劲瞪了一眼。 众人见厉元朗都不好使了,也深知白晴的脾气秉性,索性就这么陪着,全都变成木头人,一动不动。 时间在慢慢过去,就这样僵持了五六分钟,谷雨终于坚持不住,缓缓张开嘴巴,声音极低的叫出来,“白阿姨……好。” 虽然像蚊子叫,可他终归问好了,也终于妥协了。 白晴表情淡淡的回应道:“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 这句话,听得厉元朗极度不舒服。 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拉起谷雨,“走,爸爸带你参观参观这里。” “元朗。”白晴一声叫住厉元朗,“把谷雨交给文雅去带,我和你有话要说。” 随即返身走进旁边的房间,“文雅,你领谷雨挨个地方走一走,他不熟悉这里。” “走吧,文雅姐,我给你们当向导。”陆霜理解的和方文雅谷雨他们离开了。 一进房间,厉元朗看到白晴抱着胳膊,眼睛望着窗外,声音冰冷的道了一句:“元朗,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第1217章 狠心的意义 “是关于谷雨的吗?”厉元朗问道。 “明知故问。”白晴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厉元朗说道:“今后,我对谷雨任何做法,请你不要干预,这是我抚养谷雨的基本条件。” “还有吗?” “有。”白晴冷声说:“他如果找你告状,你一定要信任我,不能向着他说话,更不能偏信于他。” 厉元朗心中不爽的说道:“我觉得你有点小题大做了,谷雨是有心计,我们要用行动感化他。就比如刚才,你是硬逼着他向你开口,向你低头。” “他才五岁,即便离开我三年,可他心智上还是儿童。老婆,媛媛你给弄走了,郑立也不见踪影,我身边现在除了清清,只有他这么一个孩子了。” “你要理解我。说实话,哪怕谷雨再怎么对待我,我认为都是应该的,因为我欠他的实在太多、太多……” 白晴无奈的摇起了头,“元朗,你心肠太软了,这可是你最大的缺点。男人想要成就事业,必须要有当断必断的恒心和决心。” “你的这一点,恰恰说明你还不够成熟,还缺少狠心。” “狠心?”厉元朗不住晃着脑袋,“白晴,现在是和谐社会,不要把封建帝王那一套用在我和儿子身上。” “我始终相信,血浓于水。只要我用真心对待谷雨,他早晚会理解我,会被我的实际行动感化。” “人心是肉长的,不是石头。我相信,假以时日,他……会做出改变。” 厉元朗越发激动,转身就往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回身对白晴抛出一句,“我看,谷雨还是留在我身边为好,不用你管他了。” 然后气冲冲的走出房间,去看谷雨了。 白晴眉头紧蹙,使劲咬着嘴唇,不住喘着粗气。 本来就要到春节了,陆家上下一派祥和喜庆氛围,却因为厉元朗和白晴闹起别扭,纵然晚上这顿全家齐聚的团圆饭,也吃得索然无味。 陆临松洞悉一切,他对谷雨始终在观察,席间只问了谷雨一句话,谷雨漫不经心的回答完,陆临松便不再问了。 厉元朗看出苗头不对,饭后主动去陆临松房间,给他沏茶时,陆临松摆了摆手,“你别忙了,我晚上不喝茶,睡不着觉。” 等厉元朗坐下,陆临松关心问:“你和小晴闹别扭了吧?” “是,因为在对待谷雨的事情上,我们产生了分歧。” “嗯。”陆临松微微颔首,“我早就猜到,这个小家伙来到这里,就是给我们家庭埋下不安定的因素。” 厉元朗心中“咯噔”一下,连忙解释,“我准备把谷雨带回德平,不让他给您、给这里添麻烦。” 陆临松气定神闲,并没生气,仍旧云淡风轻的说:“你不要理解错误,我没有撵他走的想法。” “我要是想撵他走,就不会同意小晴抚养他。元朗,你的心情我理解,不瞒你说,我和你同样犯过毛病。” “就说向军,他离开我多年,冷不丁回到我身边,我就想着把这些年来所有的亏欠,一股脑的全部还给他。” “事事顺着他,哪怕他对我不敬,我照样予以接受,予以原谅。这么做,是大错特错。” “最后结果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还是失去了他。” 这会儿,陆临松眼中泛起一丝哀伤。 厉元朗扯过几张纸巾递过去。 陆临松晃了晃手,拒绝了。 “元朗,有句话我问你,你要如实和我说。” “您问。” 陆临松缓缓说道:“我在台上这些年,你觉得我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吗?” 厉元朗一怔,着实被陆临松的话震惊住了。 这种话题,他从来没想过,更别提发表看法了。 “爸爸,这……我没考虑过。” “你可以考虑,现在就可以考虑。” “我……”厉元朗语塞了,真不知该怎样说。 眼见厉元朗露出为难神色,陆临松笑了笑,“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可我什么都没说呢。” “你不说不代表你没有想法,我要是合格的话,你就不用迟疑了。” 陆临松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以前没想过,自从开始写回忆录,我突然萌发了念头,我陆临松这十年,到底为大家做了什么?” “仅仅是提到的那些口号吗?每一个在这个位置的领导者,自然而然都会提出自己执政的理念,谁都不例外。” “正如对我以前的评价,什么老百姓生活好了,经济腾飞了,世界影响力大了,凡此种种,我认为那不算是对我的褒奖。” “无论是谁,社会发展到这种程度,都会推着社会往前进步,这是历史规律。” “不仅是我陆临松,换成王临松、李临松,照样。” “但是,我和我的前任,包括寒启同志比起来,我还差很多。最起码,我留下的政治遗产,在若干年后,会随着历史车轮埋没在**之中,不会再有人提起。” “这说明,我不是成功,我是失败的。” “我扪心自问过,我失败在哪里?是什么造成我失败了?我现在想通了,我的失败,归根结底,在于我性格上的软弱,没有大丈夫敢想敢做,敢承担一切的决心!敢挑战权威的狠心!” “成大事者,必须要有狠心。纵观几千年来的历史,凡是流芳百世的大人物,哪一个不是拥有这份狠心的。” “只要有了这份狠心,才能在决断时刻,做出正确选择。其实完全可以从两方面理解,做人有狠心,能成就千秋大业。做事有狠心,能万古流芳。” “就说我们的老一辈,就是靠着这份狠心,给我们换来几十年的和平发展,换来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元朗,我和你说这些,就是要告诉你一个道理。做大事,不要纠结于儿女情长上面,要把眼光看得长远,要把大家和小家分清楚。” “在关系到生死存亡关头,要懂得取舍,要有坚定的决心。你的暂时付出,换来的是长治久安,蓬勃发展。” “有人会说,我陆临松是个好人,一个老实人,这点我不否定。在做人的品德方面,我是合格的。可在管理方面,我是平庸的,可以说碌碌无为。” “要不然,寒启同志在会上当面批评我,我当时还挺生气。不过仔细回想起来,他说的有一定道理。我认可,我也接受。” “我今晚和你讲这些,不是为小晴开脱,是要你改变你的政治智慧。不要像我一样,到头来,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遗憾。” 陆临松一口气说了很多,足够厉元朗消化一阵了。 看他有些疲倦,厉元朗适时提出离开。 在走廊站了很久,连续抽了几支烟,厉元朗思考陆临松的那番话。 最后,他把半截烟头扔进烟缸里,默默走向妻子的卧室。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白晴清晰声音:“门没锁。” 白晴还没睡,正在等着他。 “清清睡了?”厉元朗伸脖子往里间卧室望去。 “他睡了,你儿子谷雨也睡了,方文雅始终陪着他。” 厉元朗紧挨着白晴身边坐下,叹了一声,“老婆,我白天对你发脾气,是我不好。” “你是被爸爸逼着认错,还是发自内心的赔礼道歉?” 厉元朗摇头说:“爸爸没逼我,只是谈及他自己的经历,让我懂得一个道理,做官者,要有勇于舍下一切的决心和意志。” “什么意思?” “这种取舍事关亲情,正如现在的谷雨。”厉元朗自责说:“老婆,我向你道歉的根本原因在于,是我不肯接受现实。” 现实?白晴听出厉元朗话外有音,不禁仔细打量起来。 第1218章 正有正道 厉元朗痛惜表示,谷雨在墓地,曾用生鸡蛋砸过他的脸。 要知道,那可是在父母墓前,谷雨的行为很让他伤心,不排除他揣生鸡蛋还有其他目的。 “你是说,他要用鸡蛋砸墓碑?” “这就是我担心他的地方。”厉元朗叹息道:“其实是我的亏欠心理在作怪,蒙蔽了我的双眼。” “老婆,你是对的,教育谷雨,就应该用狠招,否则的话,他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白晴面色凝重,并且又提起一件事。 “我刚刚接到消息,水庆章生病住院了。” “怎么回事?”厉元朗纳闷,“他前几天还好好的,看见谷雨心情不错,监狱长都说,水庆章变得积极配合改造了。” “感冒发高烧,就是在你们离开之后,当天晚上发病,目前正在公安医院接受治疗。” 厉元朗大脑快速回忆,一拍大腿,惊呼说:“这个谷雨,我还真是小瞧他了!” “你一惊一乍的,到底怎么回事?”白晴面露不解。 厉元朗认真分析,“我们见面那天,谷雨得了感冒。可他在明知自己感冒的情况下,还把吃过的棒棒糖送给水庆章吃。” “水庆章身体本来就弱,加上心情不好,年岁又大,很容易被传染。谷雨打了几天点滴才好,水庆章恢复起来,肯定需要时间。” 白晴领悟道:“我明白了,准是这个小家伙想用这种手段,让他外公和外婆见面,他用的是苦肉计。” 厉元朗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水庆章和谷红岩同住在一家医院,虽然有警察看守,相距这么近,保不齐就有见面机会。 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谷雨小小年纪竟有这样心眼,属实出乎他的意料。 “老婆,你一定要好好教育他,我不希望看到他把聪明用在邪门歪道上,不想让他毁了。” 厉元朗紧紧抓住白晴的手,终于下定决心。 至于白晴用什么方法,厉元朗只要坚持住不阻拦,不参与就行。 这次回楚中,本来打算过一个祥和的春节。 因为谷雨的出现,以及他一系列的行为,给厉元朗的心头蒙上厚厚阴影。 表面上他强装欢颜,背地里一直闷闷不乐。 白晴看出他的心思,安慰几次不见成效,索性提议说:“水庆章不是交代你将婷月骨灰尽早安葬吗?” “明天是大年初四了,要不你回一趟广南市,去见一见你的老朋友们,顺便把这件事给办了。” 提起广南,那里的甘平县是他的家乡,算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倒是和季天侯、金胜还有张全龙他们通过电话,就连常鸣都有联系。 只不过大家平时都很忙,说话也就寥寥数语,不如见面亲近。 另外,厉元朗也知道,这几天白晴还没对谷雨使用手段。把他支走,更有助于白晴教育谷雨。 略作考虑,厉元朗答应了。 “老婆,我挺纳闷一件事,你和方文雅素无往来,你是用什么方法,让她对你言听计从。” 白晴笑了笑,“很简单,我答应她,帮助照顾谷雨之后,会让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她想要什么?” “方文雅想要她儿子的抚养权。她和前夫离婚之后,孩子判给前夫,方文雅争了好几年都没有结果。这个忙在她眼里是大事,我只需要打一个电话就能解决。你说,她能不帮我吗?” 厉元朗释然了,这就是权力的吸引力。 老婆这一招正中方文雅的要害,她无法拒绝。 大年初四一大早,厉元朗照例拎着公文包,只身一人前往广南市。 利用余下来的三天假期,厉元朗不仅要去广南,还要在省城允阳市停留。 主要面见两个人,一个是周宇,另一个是宇文端。 他们在嘉明公司入股后,再过一个多月,春暖花开,就会按部就班执行他们余留下来的项目。 兴建商业一条街,还有博物馆周边的建筑设施。 厉元朗见他们两个,商谈的就是与项目相关的后续事宜。 相比较宇文端,厉元朗和周宇关系更近。 大学同学,又是铁哥们。 所以来之前,厉元朗专门给周宇通了电话。 好在周宇就在允阳市的家中,他亲自开车前来接机。 哥俩一见面,击掌打过招呼。 坐进车里,周宇说道:“元朗,你这次回来给水婷月选墓地,我已经帮你找好两个地方,招呼都打过了,你到时候去看一看决定就行。” “周宇,你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厉元朗感谢道。 “咱们之间用不着客气。”周宇发动车子,又说:“对了,我把你要去广南的事情告诉了季天侯,他说他会安排好一切。” 季天侯目前担任乌玛县委副书记,下一步,就要担任乌玛县长,以接替即将调走的刘天富。 不得不说,季天侯有了如今的上佳表现,厉元朗功不可没。 周宇先把厉元朗送到允阳四季湾大酒店,他本来打算安排厉元朗住在他家里。 反正他家足够大,住进十个八个人不成问题。 厉元朗婉言谢绝,过年期间他不想打扰周宇家人。 若是安排在周宇另外几处房子里,都是长期无人居住,还不如住酒店方便。 到了地方厉元朗才知道,四季湾大酒店是正道公司旗下产业,周宇就是这里的老板。 要不说他一走进酒店大堂,酒店总经理亲自迎接,一脸奉承相。 周宇对此见惯不怪,问总经理:“厉先生的房间准备好没有?” 总经理赔笑着点头,“早就准备好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厉元朗一听,连忙把周宇拽到一旁,低声说:“不要这样,会遭人非议的,影响也不好。。” “没关系,这是我的产业,相当于我家了。” “你是这样认为,难免别人不这么想,还是换一间普通点的为好。” 周宇无奈直摇头,“元朗,你们做官的禁忌太多。好吧,就按照你的意思办。” 给厉元朗换了一个单人套间,虽说仍然很高级,可好歹比总统套房差了几个档次,厉元朗勉强同意。 “一会儿我把宇文端叫来,我们边吃边聊。” “可以。” 宇文端回老家过年,得知厉元朗要来,风尘仆仆坐车几个小时方才赶过来。 三个人都是老熟人,免去了客套,直奔主题。 坐在餐桌上,厉元朗首先谈到了尸棺一事。 “二位,在商业街工地发现的尸棺,德平市警方已经有了眉目,幕后主使名叫简明宽。” 宇文端一愣,“是他!” 厉元朗反问:“你认识?” “知道一些,这个人很有能力,在安江省混得风生水起。据说,他在省里有人。” “不止省里。”厉元朗开诚布公的说:“简明宽和一个叫万海尧的人关系密切。万海尧不是简单人物,这么说吧,他的关系网涉及到上层。” 周宇顿时明了,“是你岳父那一层级的吧。” “是的。”厉元朗点头承认,补充说:“旗鼓相当。” 有些话他不能说的太透彻,毕竟那个层级太敏感。 周宇和宇文端相互对视一眼,全都闪现出不安神色。 他们深知,自古民不与官斗。 要是简明宽有了这棵大树庇荫,他们接下来面对的将是一个难以解决的困局。 厉元朗看出二人的反应,安慰说:“简明宽的事情,我正在暗中调查。我在这里向二位保证,有我在德平,你们尽管按照原计划进行,简明宽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周宇了解厉元朗,知道他是一个从不说大话的人。 但是宇文端却有着不同解读。 他心事重重的说:“厉市长,你的保证我相信,只不过……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或许对我们接下来的投资计划有很大影响。” 第1219章 地震带之说 “这是一段视频,你看看。”宇文端把手机递给厉元朗。 上面某直播平台播放一个所谓专业人士的分析画面。 他谈到了地震带的问题。 目前,国内地震主要集中在五个区域,23条地震带上。 其中关于西北部分,有一条地震带就位于德平市郊,恰恰距离新城区不远。 按照他的说法,一旦发生地震,新城区受波及程度要远高于老城区。 虽然这名主播粉丝不多,名气也不大,可他的这番言论,还是在评论区引起热议。 厉元朗注意到,有几条留言表明,自己家就住在新城区,询问主播安全问题。 主播回复的挺直白,告诉网友趁早搬家。 现在对直播行业管理不是很严格,即便出台多条限制措施,仍然不时出现这种毫无根据的乱说乱象。 不过,厉元朗却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直播在视频中还提到,他发布这条信息是从地质力学专家邹万学那里了解到,绝对具有权威性。 周宇看过那条视频,禁不住担忧起来,“元朗,如果是真的,新城楼房销售恐怕不乐观。” 宇文端担心问:“地震带的说法是不是真的?” “邹万学……”厉元朗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在嘀咕邹万学的名字。 想了一会儿,厉元朗拿起手机打出一个号码出去,“早辉,过年好,我是厉元朗。嗯,我挺好,有件事我要问你。” 当即,厉元朗便将地震带一事询问邝早辉。 他有两个疑惑。 一个是,厉元朗知道安江省的地震带,只是那里距离德平二百公里,地点在山区。 根本不是主播所说的德平新城附近。 第二个,听主播的意思,邹万学是最近来德平市考察地质地貌后,才得出以上结论。 以邹万学的身份,他到德平市,厉元朗不应该不知道。 打电话给邝早辉,就是问询这事。 邝早辉否定说:“邹万学?没听说他来德平的消息。” 奇怪了,难道邹万学是秘密到的德平? 周宇眼见厉元朗眉头紧皱,陷入沉思,连忙举起酒杯说:“宇文总,相信德平市政府会处理好这件事。今天是大年初四,还在年里,我们举杯,欢庆春节的同时,也预祝我们的合作愉快,万事顺利,干杯!” 之后,三人又谈了关于合作的其他事宜。 都没怎么喝酒,谈事是主线。 酒席散去,周宇又把厉元朗请到洗浴中心,在他专用房间里,享受到桑拿按摩一条龙服务。 不过,这里的一条龙全是正规服务,没有乱七八糟的特殊项目。 主要是解酒又解乏。服务完,哥俩边喝茶水边细聊起来。 宇文端在场,有些话周宇不方便问。 “元朗,地震带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周宇这么问,说明他对此也是将信将疑。 厉元朗解释说:“据我了解,地震带不在德平市范围内,倒是相距两百公里的怀城市,就处在地震带上。” “怀城是座煤城,早年过渡开采,给城市的自然环境造成很大破坏,地底下都给挖空了。” “不过近些年,省委和怀城市政府已经注意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采取不少补救措施,大力建设新城就是其中之一。” “况且,地震带主要集中在怀城周边的山区,危险性很小。” 周宇端着茶杯,深深点着头,并说:“元朗,当初我决定入资嘉明公司的时候,找过相关的地质学家论证过,他们谈及和你说的一样,德平并不处在地震带之中。” “我们做房地产,对地质学这方面相当重视。如果项目处在地震带上面,在楼房建设当中,会采取相关措施,把危险系数降低,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损失。” “刚才我就怀疑这位邹教授的说法,是不是针对新城项目而来。听你和邝市长通话的意思,你们并不掌握邹教授到德平的消息,这里面透着古怪。” “先有尸棺一事,现在又有地震带一说,是否有人在故意从中作梗,在百姓中引起恐慌,从而影响到新城楼房的销售前景。” 厉元朗长叹一声,“我也是这么想的,等到八号上班之后,我请教地质学家问一问,看看他们怎么说,再做打算。” 次日,由周宇陪同,厉元朗驱车直奔广南市。 商务车刚过广南市收费站,就见两辆红旗轿车迎面驶来。 打着双闪示意靠边停下。 其中一辆车走下来的正是金胜和常鸣。 而另一辆车里,则是张全龙、季天侯和韩卫三人。 车子停下,厉元朗率先迈步走下来,和迎面的金胜首先握手打起招呼。 “金市长,好久不见。”厉元朗笑着主动伸出右手。 金胜和他紧紧握住,半开玩笑道:“厉市长,看你满面春风,想来周老板一定把你招待得很好。” 厉元朗苦着脸说:“可不是么,在他的四季湾大酒店住了一晚,酒没喝多少,倒是喝了一肚子茶水。” 周宇哈哈大笑起来,“元朗,你真是不识好人心。我们喝的茶叶可是上等精品,一包十几万块。我记得你是品茶高手,应该能喝得出来。” 提起喝茶,金胜忍不住插嘴说:“厉市长,今天中午将有一位神秘客人到场,准会给你一个特大惊喜。” 厉元朗刚想问是谁,张全龙快步走上前来,和厉元朗紧紧握手,热情寒暄。 轮到季天侯,压根没握手,直接给厉元朗来了个大大熊抱。 “天侯,你都是做县长的人了,还弄这么一套。”松开手,厉元朗在他胸前轻轻捶了捶。 “我们的感情和官职无关,做到什么官职,我还是这个样子。” 季天侯口无遮拦,是看在大家都不是外人份上,没那么多顾忌。 韩卫一身便装,本打算向厉元朗敬礼,发觉不合适,连忙伸出双手,二人使劲摇晃起来。 “韩卫,在乌玛县公安局干得怎么样?” 一旁的张全龙笑眯眯告诉厉元朗,“韩卫现在已经是乌玛县副县长,兼任县公安局局长。” 厉元朗十分惊喜,“恭喜,韩副县长。” 韩卫憨厚说:“厉市长,我谢谢您。” 这句谢谢,包含了许多深意。 要是没有厉元朗的提携,韩卫恐怕会跟他哥哥一样,没准开个小饭馆,哪有机会成为副县长。 只不过,张全龙担任广南市副市长,有些话不好直白说。 常鸣还是担任戴鼎县委常委、光安镇书记。 他和厉元朗不仅仅是老朋友,还沾着亲属关系。 他老婆叶文琪是厉元朗妹妹叶卿柔的堂妹,论起来,厉元朗还是常鸣的哥哥呢。 几个人寒暄一阵,季天侯提议道:“咱们别在外面说了,天冷,冻得慌。” 于是,众人钻进各自车里,直奔富丽堂皇大酒店。 因为在过节期间,张全龙没有把厉元朗安排在广南市政府招待所,那里客人少,显得冷清,而且也不方便。 到了酒店,周宇的助手去前台办理入住手续,其余众人坐在酒店大堂的沙发上聊天。 金胜仍然担任云水市常委副市长,张全龙卸任乌玛县委书记之后,调到广南市政府,任非常委的副市长。 算起来,厉元朗在他们之中,是官职做得最大一个了。 大家谈笑风生,说的热闹。 正在这时,有一人正好途经此处,无意中发现坐在沙发里的几个人,而其中那个抽烟男子,引起他的注意。 使劲揉了揉眼睛,仔细辨认,天呐,这不是厉元朗吗? 这人三步并做两步,兴冲冲过来,满脸堆笑直奔厉元朗。 毕竟属于私人聚会,又是过年,谁都没带秘书,更没有保卫措施。 这人才得以长驱直入,突然出现在厉元朗面前,把厉元朗吓了一跳! 第1221章 分析到位 “别胡思乱想了,大家都看着呢。晚上去我家,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厉元朗这才回过神来,点头答应。 张全龙原本坐在厉元朗左边,看清楚状况,便把自己的座位让给郑海洋。 郑海洋谦让一番,架不住张全龙极力坚持,这才坐下。 酒菜上齐,厉元朗做了答谢讲话。 大家都是老熟人,少了生分和没必要的客套,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席间,厉元朗通过郑海洋打听郑重的消息。 他离开西吴县,是郑重接替他担任纪委书记。 这些年来,也不知道郑重做得怎样了。 “郑重早就不在西吴县任职了。” “调哪儿去了?” 郑海洋端起酒杯,感慨说:“他不在政府部门任职,辞职了。” 厉元朗惊得目瞪口呆,郑重前途还是不错的,年纪轻轻就担任副处级县领导,只要做下去不出大错误,一定会平步青云。 他怎会辞职,丢掉大好前程? 厉元朗真是不理解。 郑海洋轻声说:“晚上我叫你去我家里,不止是我想和你说话,郑重也在场,到时候你听他向解释原因。” 看得出,郑海洋不想再提及这个话题,厉元朗被吊起来的胃口,只能憋下去。 反正不差这一时了。 酒宴很是热闹,难得大家齐聚一堂,又是过年期间,差不多一醉方休。 厉元朗还好,隐藏了部分实力。 毕竟晚上还有宴请,而且郑家的家宴肯定很重要,他不能喝多酒误事。 散席后,金胜和常鸣坐车离开,返回云水市。 他们还有事情,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张全龙和韩卫也走了,主要是张全龙喝醉,韩卫要送他回家。 季天侯本打算邀请厉元朗和周宇洗个澡放松放松。 他们三个是大学同学,关系要好,趁此机会说说心里话。 只是他突然接到老婆冯芸电话,说他岳父冯一铎身体突感不适,季天侯需要马上联系医院,送岳父治疗。 厉元朗和周宇陪着他一起到了医院,冯一铎有轻微的脑血栓前兆。 过年这些天,又是饮酒,又是大鱼大肉的,冯一铎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哪能经得起这么糟践身体。 好在送医及时,没有让病情恶化。 直到冯一铎从急救室推出来,送进病房里,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告别季天侯和冯芸,哥俩回到酒店,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周宇晚上也有事,正好哥俩各忙各的。 厉元朗回去洗了一个热水澡,出来后,专门给陈玉书打去电话。 他本不想大过年的叨扰陈玉书,只是他认为邹万学的地震带之说,有必要让陈玉书了解。 互相问好后,厉元朗就把事情原委说了。 “还有这事?”陈玉书语气凝重的说:“我让宣传部他们马上了解,回头我们再商量。” 关于新城的项目,陈玉书乐见其成。 反正厉元朗负责,若是新城弄好了,厉元朗有功,陈玉书也能拿到一份成绩单。 不用自己操心,坐享政绩,何乐而不为。 晚上五点整,厉元朗买好几样礼品,特意准备一份高档茶叶,打车直奔郑海洋的家。 以前,厉元朗来过郑海洋在甘平县的家。 广南市这里,他还是头一次。 好在郑海洋早把地址发给他,厉元朗找起来轻松不费劲。 他家住在一处高档小区的十楼。 坐电梯走到家门口,郑重开着门正在等待厉元朗。 郑重发福了,他比厉元朗大一岁,肚子却比厉元朗大一圈。 精神头不错,红光满面,大背头梳得油光锃亮。 “厉大市长,过年好。” “你也好。” 二人握了握手,郑重礼让厉元朗进屋。 郑海洋走到门口,笑眯眯的背着手说:“来就来嘛,还拿什么东西。” 郑海洋伸手接过来,别的东西没在意,但是那盒茶叶却引起他的兴趣。 “元朗,这东西可不便宜。” 厉元朗忙说:“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郑海洋没在纠结此事。 礼让厉元朗进来,坐在沙发上。 郑海洋和厉元朗聊了几句,起身说要去沏茶,尝一尝厉元朗那盒价值不菲茶叶是什么味道。 厉元朗也没阻拦,他知道,郑海洋故意躲开,以便提供郑重他俩说话。 看着郑重,厉元朗不由得想起黄立伟。 想当年,三个人还认了兄弟。 黄立伟老大,郑重第二,厉元朗最小。 现在一看,黄立伟受到水庆章牵连,一蹶不振。 而且因为吴红丽的事情,黄立伟对不起厉元朗,早已没有联系了。 郑重下海经商,三个人里,就只有厉元朗按部就班的在官场上发展。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坐定后,厉元朗不解的问郑重:“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辞职下海,多可惜。” 郑重掏出一盒价值不菲的香烟,递给厉元朗,又用精美的打火机给他点燃。 然后把香烟和打火机摆放在茶几上,指着说:“这盒烟和打火机加在一起一千多块钱,还有我戴的这块手表,十几万。元朗,你说我走仕途的话,这些东西我敢用吗?” 厉元朗深吸一口烟,往烟灰缸里弹了弹,轻轻摇头说:“我了解你,你不是物质的人,你有远大理想和抱负,不可能为了金钱财富,而放弃你的信念。” 郑重苦笑道:“不放弃也得放弃,理想信念又不能当饭吃。以前年轻,不考虑这些,自从我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我深思熟虑,毅然决然的提出辞职申请。” “不瞒你说,这几年我生意做得不错,不说日进斗金,却也赚得盆满钵满,这辈子我使劲花都花不完。” 厉元朗死死盯着郑重看,一言不发。 把郑重看得直发毛,“你这么瞅我干嘛?” 好一会儿,厉元朗深深叹了一声,“算啦,你不说实话,我不逼你。” “我哪里说谎了!”郑重不明所以,惊呼起来。 “你的眼睛,我从你眼睛里看到,你有事情瞒着我。” 郑重下意识的揉了揉双眼,这一动作,更加深了厉元朗的分析判断。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辞职下海,是郑海欣的主意。她不方便出面,公司的事情交由你负责处理,苗玲和李大猛夫妻给你打下手。” 郑重急了,高声说:“我怎么就成了给我小姑帮忙,你这是臆想!我有今天的成就,全凭我经商的头脑,才闯出一片天地。” 聊一聊不疾不徐,不怒不恼,笑呵呵说:“恰恰是你具备经商头脑,要说走仕途,我信,可是经商嘛,你就差了很多。” “郑重,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做事欠周全,从政,这点可以遮掩,不至于出大错。可是经商不同,一旦犯了判断性失误,损失的可是大把金钱。” “我开诚布公的讲,在这方面,郑海欣比你强了很多。” 郑重拉下脸来,不服气的质问:“你凭的是什么!” “郑海欣做生意不是强项,可她会用人。知道什么人能给她带来财富,什么人能帮她把事业做大做强。懂得放权,也懂得收权。收放自如,才让她有了如今的成就。” 郑重瞪大双眼,惊讶的看着厉元朗,一时无话可说。 厉元朗更加坚信,他的判断正确。 身体往后靠了靠,十分得意的连续抽了几大口香烟,在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的同时,冲着外面大声说了一句:“别藏了,我知道你在偷听。” 声音通过半开的客厅门传出去很久,却没回音。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难道是自己判断有误? 恰在他思索间,一阵咯噔声,由远及近,慢慢钻进厉元朗的耳膜里。 第1222章 郑海欣现身 映入厉元朗眼帘的是一双白色棉拖鞋,从下往上徐徐望去,正是郑海欣。 表情平淡的她,冷静端详着厉元朗。 两年多未见,郑海欣略微有些发胖,却显得珠圆玉润,硕硕生辉。 “小姑……”郑重起身,刚开口说话,却被郑海欣阻止,“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郑重半张着嘴欲言又止,晃了晃头,转身走出客厅,并把门轻轻关上。 厉元朗的大脑还处于高度兴奋之中,站起来,伸长脖子往郑海欣身后张望几眼。 “郑立没来。” 郑海欣款款坐下,指了指沙发,“你坐,我有话说。” 厉元朗有些失望,坐稳后说道:“为什么不带郑立来,我很想他。” 郑海欣冷声反问:“因为什么你还不清楚?” “难道是……” 郑海欣轻轻点头,“你的行程是谁安排的,那么,就是谁做的。” “真的是她。”厉元朗长叹一声。 白晴突然决定让他回东河省,厉元朗一开始以为是为白晴教育谷雨,故意支走他。 现在想来,真可谓一箭双雕。 安排他和郑海欣见面,应该还有别的意图。 “郑立怎么样,他好不好?你们到底住在什么地方?” 厉元朗连珠炮式的三连问,弄得郑海欣直摇头。 “你别急,容我慢慢告诉你。他很好,三岁多了,胖乎乎的,十分可爱。”说着,郑海欣摆弄几下手机,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展开折叠屏,里面是郑立一段玩乐画面。 正如郑海欣所说那样,小家伙在翠绿的草地上奔跑、玩耍,尤其伸出两只小手,嘴里喊着妈妈,一头扑进郑海欣怀里的温馨一幕,令厉元朗动容。 “什么时候拍的?”厉元朗擦了擦眼角。 “来之前。”郑海欣明知厉元朗询问此话的真实含义,却没有避讳,直言相告。 北方是冰雪寒天,只有南方还温暖如春。 而且郑立穿着夏天衣服,周围一片绿色,由此推断,郑海欣和郑立应该住在南方。 “你们住在粤湾省?” 郑海欣摇了摇头,神情落寞道:“我不能说。” “我明白了。”厉元朗又把视频重新播放一遍,而后顺手一滑,出现下一段画面。 仍然是郑立,是他在家里指认照片的镜头。 小家伙拿着一张照片,在郑海欣教授下,指着照片中男子,非常正规的读道:“爸爸,爸爸叫厉元朗。” 郑海欣在一旁不住提醒,“你要记住这张脸,他是你的爸爸,对,再跟我读一遍,爸爸,我的爸爸叫厉元朗。” 看到这些,厉元朗实在按捺不住,眼眶再次湿润起来,继而一片雾蒙蒙。 郑海欣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心内却在不断纠结和挣扎。 厉元朗擦干眼泪,把手机放下,他不能看了,越看越是思念,越是无奈,越是自责。 自己一堂堂做父亲的,却不能亲眼看见儿子,不能陪伴他健康成长。这份窝囊,令他耿耿于怀,却无能为力。 “海欣,我、我不称职,也不合格。” “别说这个了。”郑海欣悠悠说道:“你也是迫不得已,我和郑立都能理解。” “其实,我们现在过得非常好,衣食无忧,郑立也有个美好童年,比较起他哥哥谷雨,他好很多。” “元朗,我以前一直不理解白晴为何把我们和你分开,当初我一度非常抵触,可从谷雨遭遇上,我终于理解白晴的苦心。” “她把我们分开,表面上是不想让我和你产生感情,让你有一妻两妾,给你落下花心口实。” “现在想起来,白晴何尝不是在保护我们?” “谷雨失而复得,你只是得到他的人,却得不到他的心。他在骨子里讨厌你,憎恨你,把你视作杀母仇人。这个心结,恐怕需要很久才能转变过来。” “如果韩姐、我,还有媛媛郑立暴露出来,你的仇敌有可能会对我们下毒手。韩姐我俩不怕,但媛媛郑立是我们的心头肉,他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才是我们最担心的。” “白晴把我们隐藏起来,会让你难受。只是难受是暂时的,失去才是永久的。” “所以我觉得,白晴,是你应该珍惜一辈子的人。有她帮你,你才会在仕途这条路走得很长、很远。” 郑海欣这番话,深深打动了厉元朗。 难得有一个人,能被郑海欣赞同。 想当初,郑海欣对白晴、对陆家的愤恨,已经上升到了一个不可逆的程度。 现如今她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肯定不是白晴对她说了什么,或者逼她这样做。 以郑海欣的性格,还没有谁可以左右她。 况且郑海欣说的这些,句句在理。 只是厉元朗还没想到这一层。 不能说厉元朗反应迟钝,而是他没有时间也没机会去想。 思虑良久,厉元朗叹息道:“白晴的确为我考虑很多,为我出过不少主意。” 郑海欣劝说道:“你因为谷雨一事,对白晴的不冷静和不理智,让她很伤心。无论白晴今后做什么,你只管记住她是你为好就行了。” “我记住了。”厉元朗深深点着头,做出肯定举动。 扬起脸来又说:“你怎么没带郑立过来,我真是想他,是不是白晴不允许。” “不是。”郑海欣痛快回答,“郑立受不住北方寒冷,我怕他生病。” “元朗,我明白你的意思,给水婷月选墓地,你希望郑立在场,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厉元朗摆手否定,“海欣,我不是这个意思。从谷雨身上我就想过,不要拆穿这些,只管让郑立记住,你就是他的母亲,亲生母亲。” “你为了照顾郑立,放弃一切,我在想,当初把他交给你抚养,剥夺了你为人妻为人母的权力,我实在太自私了。” 郑海欣幽叹道:“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和别人无关。我生活很好,身边又有郑立陪着,他就是我将来的指望。” “元朗,你不必这样想,和我比起来,你失去的比我多。” 厉元朗默不作声,郑海欣的话击中了他内心中的伤心处。 砰砰一阵轻微敲门声,郑海洋笑着进来,“元朗,海欣,该吃饭了。” “嗯,我们这就过去。” 郑海洋的老伴去南方看望孩子,家中除了保姆只有他一个人。 饭菜是保姆做的,非常丰盛。 桌上只有他们四个人。 郑重拧开茅台酒,先给郑海洋斟满一杯,又给厉元朗倒上。 郑海欣不喝酒,还是原来习惯,喜欢喝茶。 “酒都满上了,我说两句。”郑海洋兴致颇高,“难得我们大家聚在一起,海欣得有三年没回来,郑重忙于经商,我也是很少见他一面,最主要的是……” 他把脸扭过来,看向厉元朗,“我是有年头没见到元朗了。想当初他还是甘平县一个小乡长,现在都成为主政一市的大市长了。可喜可贺。” “我提议,这杯酒就为了元朗将来大展宏图,有更大的发展,我们喝一杯。” 厉元朗连忙摆手,“郑主任,我们还是为团聚,为大家在新的一年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干杯。” 郑海洋首先赞同,郑海欣和郑重也纷纷举杯,共同畅饮起来。 席间,郑海欣不怎么说话,就听几个大男人谈天说地。 几杯酒下肚,厉元朗问郑重:“你和立伟还有联系吗?” 郑重惋惜的点头,“偶尔打个电话。” “他现在怎么样?” “很一般。”郑重叹息说:“受水庆章的影响,他的仕途基本上头了,目前是允阳市蔺下区政府的一名正处级调研员。” “有几次,他流露出来想辞职下海的念头,都被我阻止了。” “为什么?”厉元朗面露不解。 第1223章 不得已 “实话和你说。”郑重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吐槽起来。 “你别看我表面上风光,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实际上我在你官员眼里,就是一个小喽啰。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比如说,人家稍微不高兴,你的几亿十几亿的买卖就会泡汤。要是惹恼了人家,你所有的财产瞬间化为乌有,弄不好还会去牢里待上几年。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没钱的不如有钱的,有钱的不如有权的。” 厉元朗打趣说:“别忘了,你以前也是当官的。诋毁官员,也是诋毁你自己。” 郑重苦笑道:“我当官那会儿,可没想别的,就是全心全意想给老百姓做点实事。” “下海这几年,我经历太多,所以才有这番感触。” 厉元朗劝慰道:“你说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还是好的。” 郑海欣咳嗽一声,瞄了瞄厉元朗,“其中就包括你。” “怎么说呢,算是吧。” 郑海欣正色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元朗,你的清廉是建立在你不缺钱的基础上。假如你现在只拿死工资,有一个机会摆在你面前,有一笔可以改变你一生的可观收入,但是却违背你清廉初衷,你会不会动心?会不会伸手呢?” 一听这话,郑海洋立刻面露不悦,提醒说:“海欣,不要这么比喻。” 谁都知道,厉元朗不图钱财,是白晴在幕后的强力支撑。 郑海欣提到这一点,恰恰触及厉元朗男人的尊严。 厉元朗对此并不恼怒,他略作沉吟的说:“海欣的话并无恶意,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明确答案。我不会,永远不会。” “你们应该知道,想当初我被水庆章打压,就连住院的钱都没有,我都没动过贪腐念头。” “我这人对于金钱和物资没有追求,只想着做事对得起自己良心就行。” “诚然,这些年来,有许多让我发财的机会,可面对诱惑,我始终坚持我的初衷、我的良知,不义之财坚决不触碰。” “老百姓赋予我们权力,绝不是让我们利用权力发财,用权力侵占他人利益。” 郑海欣不屑的一笑,“竟给自己戴高帽,你说的我不全信。人活在世上,首先要填饱肚子,要是连吃饭都成问题,试问在你饿得双眼发花的时候,是馒头重要还是良心重要?” “元朗,你所谓对金钱物质没有兴趣之类的话,归根结底是你不缺钱,你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大话谁都会说,大道理谁也会讲。真正到了紧要关头,你那些言论就会变得一文不值。因为人都有自私一面。” 厉元朗反诘说:“我不是高谈阔论,是真心而发。海欣,刚才说人有自私一面,可人更有善良一面。就比如我,即便再饿,沾血的馒头我也不会吃,因为我怕噎到。” 眼看着厉元朗郑海欣针尖对麦芒,郑海洋适时出来阻止,“大过年的不要争辩,高兴才是主要的。来,尝尝这些菜,味道还是蛮不错的。” 不知为何,郑海欣突然之间对厉元朗夹枪带棒,搞得厉元朗也是一头雾水,不清楚原因。 这顿饭,由于郑海欣的转性,厉元朗吃得索然无味。 临走时,郑重要送厉元朗,却被郑海洋一个眼神制止住。 “海欣,你送一送元朗,他准有话和你说。” 郑海欣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不送了,让郑重代表我去吧。” 随后走进房间,透过窗户向下望去,眼神中却充满不舍和眷恋。 长长叹了一口气,黯然神伤起来。 过一会儿,郑海洋敲门进来,“海欣,你应该送他。” “我不想送,我怕会把我的心也给送走了……” “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忘记他。”郑海洋拍了拍妹妹的肩头。 郑海欣苦涩一笑,“忘不忘记的已经没有意义,他不属于我,我……也不想属于他,这对我和郑立都好。” 郑海洋理解点着头,“其实,你应该让他见一见郑立,白晴不也是这个意思吗。”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不见为好。” “为什么?” 郑海欣幽叹道:“白晴让我劝说他,让他不要对谷雨产生幻想,这个孩子,可能要经历苦楚才能转变心性。” “由此我想到了郑立,同样都是他和水婷月的孩子,白晴接下来面对谷雨所做一切,我害怕叠加在郑立身上。” “他越对哪个孩子好,白晴越会嫉妒,越会变本加厉的伤害那个孩子。白晴哪点都好,就是心胸不大气。尤其是有了她自己的儿子之后,这种狭隘越发明显和强烈。” “我不想郑立步他哥哥的后尘,只需要厉元朗知道有这么一个儿子就可以了,其他的我不奢望,也不敢奢望。” “唉!”郑海洋愁眉不展,却无可奈何,“海欣,让你受罪了。你要是实在扛不住,就把郑立还给厉元朗,那样你一切都轻松了。” “哥,你不要这样劝我。郑立就是我的生命,没有他,我活下去都没有意义。” 郑海欣实打实的道出心里话,“况且,有郑立在,白晴虽然人为设置障碍,不能让我们和他随意见面,可终归她在别的方面是宽宏大量的。” “我的生意越做越大,就连郑重都跟着沾光。这么说吧,白晴是通过让我积累财富,以减轻她控制我们的私心。” “只要有郑立,我们家这辈子都会锦衣玉食,生活无忧。所以,我不能失去郑立,更不想失去和他见面的唯一借口。” 郑海洋心疼的看着妹妹,无言以答。 “哥,郑立可能快醒了,我要回去看一看他,这小家伙一刻都离不开我。” 正好郑重送厉元朗回来,眼见小姑要走,一个电话叫来司机,陪着郑海欣坐进车里,迅速消失在黑夜之中。 厉元朗走出郑海洋所住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返回富丽堂皇大酒店。 刚一进房间,周宇过来敲门。 他身上带着酒气,没办法,东河这边就这习惯,不喝酒谈不了事。酒文化,在生意场合绝不能少。 哥俩聊天,厉元朗透露出今晚面见郑海欣一事。 关于厉元朗的家庭生活,周宇早就知道。 也清楚一双儿女不能和厉元朗生活在一起的原因。 说实话,周宇能全心全意帮助厉元朗,不是没有私心的。 很正常,商人在与政府官员打交道的同时,难免不考虑诸多因素。 他十分了解厉元朗强大的背景,也放心把自己的投资押宝赌注在厉元朗身上。 商人毕竟是商人,利益永远是第一位。 听完后,周宇安慰厉元朗几句,都是老调重弹的理由。 可不是么,招惹白晴后果是什么,谁能不知? 说了一会儿话,周宇考虑到明天还要去选定水婷月墓地,告诉厉元朗早点休息,起身告辞。 厉元朗正打算送他,手机突然响起来。 接听以后没说上两句话,厉元朗脸色大变。 “怎么了?”周宇关心询问。 厉元朗喃喃自语:“我儿子……丢了。” “什么!”周宇惊讶的瞪大双眼,“你儿子?谁?” “郑立,郑海欣抚养的孩子。” 周宇一拽目瞪口呆的厉元朗,焦急说:“愣着干嘛,我们赶紧过去看一看。” 于是乎,周宇马上联系司机,拽着厉元朗匆匆走出酒店,在门廊处等来商务车,二人低身钻了进去。 在路上,周宇从厉元朗口中得知,刚才是郑重打来电话,告知他这一消息的。 厉元朗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儿子突然失踪,令他始料未及,更没有想到,郑海欣竟然欺骗他! 第1224章 郑立失踪 郑海欣口口声声说,她并未带郑立来。 哪成想,郑立就在广南,在他眼皮子底下。 现在不是追究郑海欣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郑立。 厉元朗心急如焚,深呼几口气以便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按照郑重提供的地址,商务车风驰电掣,连闯数个红灯,不到二十分钟,便停在市郊一处别墅的院子前。 这里是郑重在广南市的住处。 郑海欣坐在客厅沙发里,面色阴沉,低头一语不发。 眼前站立着两名年轻女子,看打扮应该是她的保镖。 厉元朗一进来,郑海欣抬头看了看他,随后又把头深深低下。 那两名女子满脸愧疚,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 厉元朗拧着眉头走到郑海欣面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郑海欣扬起脸来回应道:“我们去楼上说吧。” 随后,率先站起身走上楼梯,厉元朗紧跟其后。 郑重想要跟上去,却被周宇抬手拦住,“咱们在下面等着就是。” 走进二楼一个房间,郑海欣指着大床说:“郑立是在这里睡觉,我的保镖就在他身边陪着。据她们讲,忽然闻到一股很香的气体,瞬间头晕目眩,昏迷过去。” “至于郑立怎么没的,她们全然不知,简直是一对废物。” 厉元朗不想纠结于这个话题,望着床上凌乱被褥,还有半开的窗户。显而易见,这是有人迷昏了保镖,偷走郑立。 “你把郑立带来,不让我见也就算了,还没有保护好他,你真是……”厉元朗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八个字,生生咽了下去。 郑海欣深深自责,眼含泪花的恳求说:“元朗,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厉元朗沉默不语,郑海欣一头扎进他的怀里,肩头一阵耸动。 她哭了,尽管声音很小,厉元朗能感受到她很伤心。 唉! 厉元朗原本垂下的双手,慢慢拍了拍郑海欣的后背,安慰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报警了吗?” 郑海欣松开厉元朗,抽泣的摇头说:“这是一起有预谋的犯罪行为,我没敢报警,担心对郑立不利,等着你拿意见。” “还等什么!”厉元朗怒声说:“错过时机,郑立才会有危险。” 说着掏出手机,没有打110,而是直接拨通韩卫手机。 来不及客气,厉元朗当即倒出原委。 显然,韩卫正在睡梦中,一听厉元朗所述,马上说道:“市长,请您保护好现场,我这就到。” 厉元朗扫了一眼郑海欣,看她泪眼婆娑,实在不忍心再数落她。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他走出房间,站在走廊里点燃一支烟,一口接一口的深吸不止。 他需要冷静,需要分析。 半晌,厉元朗转过身来,对身后还在抹眼泪的郑海欣说:“这已经不是丢失,是有人绑架了郑立。你仔细想一想,你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郑海欣思考片刻轻轻摇头,“我的生意做得很顺,没有仇家。” 厉元朗仰头长叹,“那就是有人针对我了。” 现在想来,白晴不让他和郑海欣母子见面,还真是对了。 关键是,是谁胆大包天,公然绑架他的儿子。 “你的那两个保镖什么来头,可靠吗?” 郑海欣显然明白厉元朗的意思,十分肯定的回答:“她们是苗玲推荐的,值得信任。” 从郑海欣的表情判断,可以排除保镖里应外合的嫌疑。 那么问题来了,郑海欣和郑立出现在广南市,有人早就注意到了。 “监控显示的是什么?” 郑海欣失望的回应,“我刚才看过了,监控什么都没有,准是有人侵入系统,让监控变成了瞎子。” 真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犯罪行动! 郑海欣就在一旁默默看着,等着厉元朗做决定。 尽管她比任何人都焦急,都担心。 郑立就是她的生命,她的未来和希望。 可她却抑制住伤感,忍耐着没有嚎啕大哭,以免打乱厉元朗的思路。 此时的厉元朗,心乱如麻。 悲伤、愤怒、揪心集于一起,在胸膛里不住翻滚,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 他已经用尽办法,以便让自己快速冷静,可是一想到儿子前途未卜,厉元朗终究静不下心来。 好在这会儿韩卫及时赶到,不仅有他,还有市局刑警队的朋友。 多个帮手就多一条思路。韩卫他们已经从别墅区物业公司那里,调出小区所有监控摄像画面。 可惜的是,这伙人不仅入侵了郑重家的监控系统,物业的监控系统同样未能幸免。 可以说毫无进展。 而且小区保安巡逻时,也没发现异常。 这么大的行动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根本不科学。 “我这就让刑警队在别墅和小区周围勘察,看看有没有线索。”韩卫提议道。 “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厉元朗下了命令。 齐同飞今晚值夜班,本来他都做到副总位置上了,原本不用。 一个是春节期间,安保尤为重要。 再一个,他最近和老婆冷战,索性借这个由头,就住在酒店。 反正有吃有喝,条件甚至比家里还好。 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摆弄手机,响起一阵敲门声。 打开门一看,竟然是米立达。 这位米副总才来集团没多久,这次春节期间到富丽堂皇大酒店,表面上视察工作,应该还有别的事情。 反正他经常和曹杰在一起,鬼知道谈的是啥。 齐同飞说是曹杰的副手,涉及到核心问题,曹杰从不让他参与,对他还是有所防备。 这也使得齐同飞困惑和烦恼。 眼见米立达主动登门,齐同飞乐不可支,客气的把米立达让进来,又是沏茶又是敬烟,好一阵忙乎。 米立达摆了摆手,“齐副总,你别忙了,我闲来无事,找你聊一聊天。” 米立达嘴上这么说,齐同飞却不能怠慢,该做的表现一定要做。 忙完了,他才规矩坐在沙发上。 米立达摘掉眼镜,边擦镜片边说:“我还是第一次来广南,净顾着忙公务,还无暇领略广南的城市风光。” 齐同飞连忙讨好问:“您明天若是有时间,我陪您转一转?” 米立达摇头,“恐怕够呛,我明天下午就要返回允阳,有机会再说吧。” 齐同飞眼珠一转,提议道:“米副总,要不我安排一下,我们一起喝两杯如何?就算我给您践行了。” 米立达眼睛一亮,“我就是因为睡不着觉,才找你说会儿话的。要是不打扰你的前提下,倒是可以喝一点。不过我事先声明,我酒量不济,只能喝这么一点点。” 还用拇指和食指比量一下,一个很小缝隙,以表示他的酒量。 “没关系,我们主要聊天,喝多喝少无所谓。” 齐同飞就要拿起话机给餐饮部打电话。 这个时候,酒店的大厨基本上都下班了,只留下少数服务人员。 不过不算事,齐同飞一句话,他们会想尽办法满足。 米立达连连摆手,“别在酒店吃了,山珍海味总吃也腻。齐副总,我在美食榜上,看到有一家昼夜营业的小吃店,咱们去那里吃。” 齐同飞一听名字,不禁提醒说:“那家店我去过,菜的味道不错,就是环境差了点。” 米立达一拍大腿站起身,“环境不重要,只要菜好吃就行。” 齐同飞不好违拗,只得和米立达一起走出酒店,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目的地。 这家小店生意还算挺火爆,晚上十点多了,依然有不少客人就餐。 齐同飞找了一个靠窗位置坐下,点菜期间,米立达去了卫生间。 不大一会儿,米立达才回来,齐同飞赫然发现他神情紧张,不由得吃惊起来。 第1225章 无心栽柳 不等齐同飞发问,米立达紧张说:“刚才我去卫生间,出来时走错房间,发现一件挺奇怪的事。” “什么情况?”齐同飞急忙询问。 “那个包间里面,只有一个小男孩躺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一动不动,吓得我……差点摔跟头!” “是吗!”齐同飞闻听,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我去看看!” 出于好奇,齐同飞在前,米立达紧随其后,二人慢慢走到雅间门口。 推开半开着的门,齐同飞壮着胆子走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桌子杯盘狼藉,从餐具数量判断,至少有四个人用过餐。 抻长脖子再往里倒歪斜的椅子方向望去,果然在不远处,用两把椅子拼在一起,上面躺着一个小男孩。 男孩年龄也就两三岁,一只手搭在胸前,另一只手垂下。 看似像睡着一样,只是脸色发青,嘴唇也青紫,就像一具死了多时的尸体。 呼! 齐同飞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后退几步。 米立达抚了抚眼镜框,埋怨说:“你慢点,都踩到我脚了。” “对不起。”齐同飞连连道歉,可是好奇心驱使他,忍不住又往前探了探身体,伸出颤巍巍的手,徐徐摸向孩子的鼻子,以此探查鼻息。 一股微弱的热气袭到齐同飞的手指尖,他面露惊喜,回身告诉米立达,“小孩还活着。” “是吗?”米立达也按照齐同飞的手势,试探一下,肯定点头,“是活着。” 齐同飞不像刚才那样胆战心惊,当即掏出手机,就要拨打电话。 “等等!”米立达叫停住,出主意说:“这是谁家的小孩,怎么就给扔这不管了。老齐,我们可别担责任,应该先找店老板确认,以便证实和我们无关。” 齐同飞却说:“救人是关键,其他的以后再说。” 不顾米立达善意提醒,齐同飞马上拨通120,告知了情况。 米立达又建议,“光打120还不够,再打110吧。你打电话报警,我去找老板。” 米立达离开后,齐同飞立刻拨打110报警电话。 随后守在小男孩身边,紧张观察起来。 小男孩模样长得挺好看,胖嘟嘟的,不知为何,齐同飞总感觉他长得很像一个人,至于是谁,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没多久,米立达拉着饭馆老板进来,把事情经过简单一说,老板也很奇怪。 尤其看到小男孩脸色发青,老板第一个反应就说:“这得马上报警,万一出事,可跟我们无关。” 现在的人,全都怕事,归根结底,是因为做好事反被讹诈的例子太多。 讹诈的人不追究责任,导致犯罪成本降低,同时也降低好人的行善举动。 吓退了很多想要做善举,却害怕担责的好心人,不敢管,更不敢往前凑。 社会发展了,人心却退步了。 是社会的悲哀,还是人性的冷酷,难以下结论。 齐同飞告知老板,他不仅打了报警电话,也打了急救电话。 在老板建议下,三个人退出房间,在门口守候。 齐同飞问老板,“是些什么人在这里吃饭?为什么把小男孩扔下不管,也太狠心了。明知小男孩发病,要不是我们发现,小男孩恐怕就危险了。” 老板一脸苦相,“你们看吃饭的客人这么多,我忙得脚打后脑勺,根本没注意到。” “你们店里就没有监控摄像头?”齐同飞说着,还不忘四下踅摸起来。 “有的。”老板兴奋说:“等我去看一看。” “我跟你一起去。”米立达说着,跟在老板身后迅速走了。 留下齐同飞独自站在门外。 不时往雅间望去,观察小男孩微微起伏的胸口,心里却是焦急万分。 120和110怎么还不来? 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除了担心小男孩之外,还在寻思这个孩子到底长得像谁。 就在眼前,一时半会儿就是想不起来。 人到四十岁,记忆力咋就这么差呢? 真是的! 忍不住拍了拍脑门,还别说,这么一拍,齐同飞立马想到一个人,天呐,不会是他吧? 越看越像,五官轮廓,真和那个人有很高的近似度。 好在他的手机里存有对方号码,不知道换没换过。 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齐同飞拨了过去。 真有回铃音,很快传来一个男子深沉声音:“我是厉元朗,你是哪位?” “元……厉市长,我是同飞,齐同飞,我现在……”齐同飞快速将遇到的情况告知给厉元朗。 电话那头的厉元朗闻听吃了一惊,不相信似的接连问了好几遍,“你确定有个长得像我的小男孩在你身边?” “是的,他昏迷不醒,脸色难看,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 不等齐同飞把话说完,厉元朗直接挂断,急切的对身边众人说:“郑立可能找到了!” “在哪里?”在场的郑海欣、周宇连同郑重,异口同声问起来。 厉元朗说出饭店名字。 周宇忙说:“走,快去看看。” 于是,众人跟着厉元朗,急匆匆出了别墅,全都坐上周宇的那辆商务车。 路上,厉元朗再次拨通齐同飞手机,现加了微信,用视频聊天方式,厉元朗一眼认出,昏迷不醒的正是丢失两个多小时的儿子郑立。 老天保佑,总算失而复得。 不过看到儿子那张发青的脸,厉元朗仍然忧心忡忡。 郑海欣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激动和担忧叠加一处,眼泪再也止不住,如断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流淌。 郑重搂着她的肩头,连声安慰小姑。 厉元朗则递给她几张纸巾,低声说:“还不到伤心时候,你要冷静。” “嗯。”郑海欣很快擦干眼泪,迅速调整好情绪,慢慢扬起脸。 一行人赶到饭店的时候,救护车和警车相继到达。 厉元朗的市长身份,只在德平市有用,真到了广南,还是他离开广南好几年,办案民警又是附近派出所的,根本不认识他。 其中一个微胖民警问厉元朗,“你是孩子什么人?” “我是孩子父亲。”厉元朗答对完,就要过去看望刚抬进救护车上的儿子。 却被另一矮瘦的民警拦住,“你先不要走,我们还有几句话问你。” 厉元朗有些生气的说:“你们要问也得等到我见完我儿子再说吧。” 胖民警不悦说:“你这个同志是怎么回事,配合公安机关是每个公民应尽义务,没有我们发话,你哪也不许去。” 周宇见状,马上插言说:“警察同志,这位是厉市长,他的儿子失踪好几个小时了,这不总算有消息了,就让他看一眼。配合你们调查,也是建立在人情基础之上,你们应该理解。” “厉市长,哪个厉市长?市里领导根本没有厉市长,你们可不要冒充,那是罪加一等。” 见瘦民警这么说话,郑重急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罪加一等,我们是孩子家属,怎么就成罪犯了。” “喂,请注意你的言辞,袭警是犯罪,不要打错了算盘。”胖民警伸手一指郑重的鼻子,疾言厉色的威胁道。 郑重好歹是做过县纪委书记,对于警察这一举动,他岂能善罢甘休。 当即拿出纪委书记派头,和胖瘦警察理论起来。 这边一顿吵闹之际,郑海欣早就跑到救护车前,询问郑立情况,并且坐进车里,随着救护车扬长而去。 眼看着郑海欣跟车走了,厉元朗提着的心终于有所缓解。 被两个小民警纠缠,厉元朗实在心烦意乱。 郑重周宇正和他们理论,一辆黑色红旗轿车呼啸而至。 厉元朗一看这情景,总算松了一口气。 救星到了。 第1226章 迷雾重重 果不其然,从红旗车下来的不止有韩卫,还有张全龙。 张全龙中午喝多了,睡一下午才把酒劲缓过来。 韩卫得知郑立被找到,以他乌玛县副县长的身份,在广南还有掣肘,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 更何况,这件事要是不向张全龙汇报,事后,张全龙总要埋怨他的。 只好把张全龙找来,这位张副市长在广南影响力要比厉元朗大,有他出面,基本上迎刃而解。 张全龙一见这场面,面色阴沉,眉头紧皱,背着手徐徐走过来,厉声质问两个民警,“你们在干什么!” 胖瘦民警仔细打量着张全龙,看这架势,这位想来应该是领导。 韩卫则介绍道:“张市长你们不认识吗!” “张市长?”胖民警很快反应过味,连忙举手敬礼,“市长好。” 瘦民警见状,马上学着胖民警,也敬了一个礼。 张全龙冷声说:“那个孩子是厉市长的儿子,你们按照程序问口供,这我理解。可是人家孩子得了重病,怎么也要先看望孩子之后,再做这些吧。” “警察是为群众服务,不是给群众添堵,人为设置障碍。你们所作所为,我会如实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说着,张全龙还煞有介事的看了看他们胸前的警号。 这一举动,把一矮一胖俩民警吓得脸都白了。 怎么说,这位张市长可是名正言顺的市领导,不像什么厉市长一冒牌货。 瘦民警连忙苦着脸说:“张、张市长,我们是迫不得已,是受了上面命令盘查。” “谁的命令?”张全龙冷声质问。 胖民警使劲瞪了瘦民警一眼,“张市长,您别听他胡说,我们有责任,请您处置。” 厉元朗插话说:“全龙,这事以后再说,我要马上赶往医院,去看一看郑立。” “好,我陪你去。” 就在众人就要登上周宇的商务车之时,忽听饭店门口有人叫他,“厉市长,请等一等。” 厉元朗回头一看,齐同飞和米立达双双走过来。 真是忙昏头了,厉元朗没有注意到齐同飞。 齐同飞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厉元朗和齐同飞握了握手,连声感谢。 齐同飞客气回应,并把是米立达发现郑立昏迷一事,告诉给厉元朗。 “米总,谢谢你。”厉元朗用力握住米立达的手,并歉意说:“实在对不住,我要去医院,回头定会亲自拜访你们,再见。” 望着商务车绝尘而去,米立达脸上闪现出一丝得意神色。 无心插柳柳成荫。 要是能接触到这位厉市长,对他们集团来讲,绝对是加分的好事。 胖民警看出来门道,过来客气询问齐同飞,“那个厉市长真的是市长。” 齐同飞感慨说:“他不仅是市长,还是正市长,不是广南,是安江省德平市的市长。” 瘦民警吓得缩了缩脖子,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 孙所干嘛要招惹这位厉市长? 这不是用鸡蛋往石头上撞,自寻烦恼么。 厉元朗赶到医院时候,郑立已经被推进抢救室。 郑海欣焦急万分,厉元朗只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其实,他自己也是同样如此。 由于张全龙在场,医院的院长得知消息匆匆赶来,先进去观察情况,很快出来告知众人,郑立是因为吸入大量麻醉气体,导致呼吸系统和大脑神经受损。 才出现呼吸困难,导致脸色和嘴唇发青发紫。 医生正在全力以赴抢救,请大家相信,孩子会转危为安。 话是这么说,厉元朗和郑海欣仍旧担心不已。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抢救,在凌晨三点左右,抢救室的门终于推开,护士推着全身插满管子的郑立出来。 郑海欣和郑重陪着郑立去重症监护病房,厉元朗张全龙等人则由院长陪同,去了小会议室。 医生向大家简单介绍郑立病情,并且强调,虽然经医生抢救把郑立救过来,但是尚未脱离危险。 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才是最关键期,需要医院全力观察,挨过这个时间点,孩子就没事了。 厉元朗心情揪紧,好言劝走了张全龙和周宇,他们几乎守了一晚上,人困马乏,得让他们回去睡觉。 张全龙临走时,一再叮嘱厉元朗,有事给他打电话。 送别二人,一看韩卫依旧陪着,不等厉元朗相劝,韩卫便说:“市长,我回去也睡不着觉,就让我陪着您吧。” “也好。”韩卫是厉元朗最为信赖的人,有他在身边也有个照应,厉元朗就没勉强。 他们来到重症监护室,郑海欣趴在玻璃窗前,正向里面张望。 厉元朗走过来,看着病床上还在昏睡的郑立,心如刀割。 好一阵,他才坐在椅子上。 郑海欣依旧保留那个姿势,厉元朗没有劝她,劝也劝不动,随她去吧。 韩卫坐在厉元朗身边,分析说:“市长,我总感觉这件事有些蹊跷。” “说说你的理由。”由于始终挂念郑立,厉元朗还无暇考虑别的。 “您儿子能在两名女保镖眼皮子底下,足以说明这伙人厉害之处。他们绑架孩子,无非有两个目的,一个求财,一个求利。在没达到目的之前,为什么放弃,仅仅是您儿子昏迷吗?” “即使这样的话,他们肯定有解药,使用解药不就行了,为何把孩子扔在饭店一走了之,让人费解。” “警方已经调出饭店的监控画面,一共四个人,全都把自己包裹严实,看不到脸,有故意躲避摄像头的嫌疑。” “他们出了饭店,步行离开。专门走进一条没有监控的小胡同,再也没了踪影。由此我判断,这一切太离奇,太不可思议。” 厉元朗摸着下巴,陷入深深沉思。 正如韩卫分析那样,这里面迷雾重重。 不求财不求利,最后闹出这么一个结果,厉元朗真是看不透了。 这伙人是什么来头?他们最终目的是什么? 他把头想大了一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今天已是大年初六,原本计划选定水婷月墓地一事,看来只能推迟了。 而且郑立出了状况,甘平县之行不得不取消。 计划没有变化快,厉元朗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回来一次,竟是这样结果。 金胜以及常鸣纷纷打来电话,询问郑立病情。 他们是从张全龙那里知道的。 厉元朗便把郑立的情况分别告诉二人,金胜和常鸣全都送上安慰和祝福。 季天侯是在早上过来,岳父正好也住在这家医院,不过前后楼的距离。 问了问病情,季天侯隔着窗户看了一会儿郑立,不由得摇头叹息。 “天侯,这里你已经看到了,甘平县我可能去不了。”厉元朗无奈说道。 “我能理解。”季天侯把厉元朗拽到一边,低声说:“你不回甘平县,有一个人肯定伤心。” “谁?”厉元朗不解其意。 “韩茵。” 厉元朗一怔,“她在甘平县?” “是的,她和你女儿媛媛正在等你。” 厉元朗算是明白了,这一切都是白晴特意安排好的,不管怎么说,让他有机会见到一双儿女,出发点是好的。 只是郑海欣临时改主意,隐藏了郑立,才闹出这么一件大事。 厉元朗用眼角余光看着一夜未眠、站在玻璃前望眼欲穿的郑海欣,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是韩茵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一消息的。”季天侯坦诚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担心媛媛也会有郑立的遭遇,有人对她下毒手。不过我想,有了再一就不会有再二,况且只要加强防范,应该是安全的。” 厉元朗思考半天,告诉季天侯,“我有个主意,你看这样行不行。” 第1227章 再三叮嘱 厉元朗的意思,让韩茵带上媛媛赶到广南市。 季天侯略作思考,点头答应,“我这就通知韩茵。” 整整一天,厉元朗和郑海欣没有合眼,仅仅吃了一点东西。 二人一直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不时掌握里面郑立情况。 期间,郑海欣向厉元朗真诚道了歉,“元朗,是我不好,要不是我一意孤行,郑立就不会成这样,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对我的信任。” 郑海欣说着,伤心的掉起眼泪。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海欣,我是应该说一说你了。你对待郑立好,这没问题。可你应该改变你的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毛病。” “我知道,你打心里对白晴有敌意,有很强的抵触情绪。白晴安排这一切,让我有机会见到你和郑立,她绝对是一番好意。” “诚然,在对待谷雨一事上,你很不理解。可你不知道,谷雨在国外一直生活在金依梦身边。这些年,金依梦对他采取洗脑式的教育,视我为仇敌,把我当成杀害他妈妈的杀人犯。” “一个五岁孩子,小小年纪就有着超乎年龄的阴谋手段。在我父母墓前,他用生鸡蛋砸我。探望水庆章的时候,故意把感冒病菌传染给水庆章。” “他是利用他外公生病,让水庆章和谷红岩见面。可他没有想到,水庆章得了重感冒,身体虚弱,差点没把命搭进去。” “你说,谷雨所做一切,不就是金家人常搞歪门邪道那一套么!” “谷雨生活在金依梦身边三年,好的没学会,那点坏东西却学得滚瓜乱熟。这点才是最可怕的,也是让我最痛心的。” 说到此,厉元朗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缓了缓神继续说:“我猜想,你昨晚在你哥哥家和我说的那些话,应该是白晴让你说的,并不是发自你的内心。” “现在,你把我的话好好消化一番,也静静思考,你今后该如何对待白晴,如何转变你的片面和固执。” 最后,长长感叹一声,“但愿郑立能够逃脱这一次的鬼门关。” 说罢,身体往后靠了靠,厉元朗微微闭上双眼,不再言语了。 郑海欣也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住,时间也在静止。 晚上八点左右,郑立终于醒了,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能哭,这是好转迹象。 医生赶紧过来检查,出来后兴奋告诉厉元朗和郑海欣,“孩子没事了。” “真的!”郑海欣两眼冒光,忽然身子一软,就要跌倒。 厉元朗急忙一把搀住她,医生迅速叫来护士,把郑海欣送进病房检查一番说:“她是因为劳累过度,加之激动才出现短暂的昏厥状态,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郑海欣住院,有她雇佣的两名女保镖陪着,厉元朗不方便留在此地。 郑立这边正在慢慢康复,还需要住在重症监护室观察。 正好有了机会,季天侯就把富丽堂皇大酒店的房间号发给厉元朗。 把韩茵母女安顿在这里,方便厉元朗前去看望。 敲开房门,先是露出韩茵的脸,继而是女儿眨着大眼睛,紧紧盯着厉元朗一顿看。 “媛媛,你不是天天吵着要见爸爸吗!爸爸就在眼前,快叫爸爸。” 厉元朗蹲下身子,看着媛媛那张招人喜欢的小脸蛋,和颜悦色的轻声说:“媛媛,我是爸爸。” 韩媛媛长高了,模样继承了厉元朗和韩茵的优点,绝对是个美人坯子。 “爸爸。”虽然声音很小,厉元朗喜不自胜,一把抱起女儿,紧紧搂在怀里,在她粉嘟嘟的脸蛋轻轻亲了一口。 “爸爸!”第二声才是媛媛真实的情感宣泄,小手使劲搂住厉元朗的脖子,舍不得撒开。 “好女儿,真是爸爸的乖女儿。”厉元朗激动不已。 一旁的韩茵,眼见父女两个亲密无间,喜极而泣。 厉元朗一直抱着媛媛,就是坐在沙发里,都不舍松开。 “媛媛,不要总是缠着爸爸,爸爸很累。”韩茵劝说道。 “媛媛喜欢,就让她在我怀里多待一会儿吧。” 韩媛媛一听,又把头扎进厉元朗怀里。 “你这两年怎么样?” “挺好的。”韩茵轻松说:“每天接送媛媛上幼儿园,告诉你,今年九月份,媛媛就该上小学了。” “真快啊,一晃我们媛媛都要成为小学生了。”厉元朗感叹着岁月如梭。 “你……也挺好的吧?听说你又添了一个儿子。”韩茵的语气,明显有了些许醋意。 韩媛媛闻听,麻溜露出笑脸,“爸爸,我是不是又有了一个弟弟?” “嗯。”厉元朗点头,“你现在不光有郑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叫厉正清,还有一个叫谷雨。” “厉正清,谷雨……”韩媛媛嘀咕着,“为什么有一个姓谷,不姓厉,就像我,不叫厉媛媛,叫韩媛媛呢?” “这……”厉元朗被女儿这一尖锐问题一下子给问住了。 韩茵则给女儿解释起来,“媛媛,名字就是一个符号而已,你只管记住,你的爸爸是厉元朗就足够了。” “好了,时间不短了,你应该睡觉去了,我让阿姨哄你睡觉行不行?” “不嘛,我要爸爸哄我。”韩媛媛倔强的撅起小嘴。 厉元朗痛快答应,“好,就让爸爸哄你,给你讲故事,陪着你。” “好。” 说实在的,厉元朗有三子一女,真正哄孩子睡觉次数不多,就连清清,厉元朗一次也没有。 厉元朗把媛媛抱进卧室,放在床上,躺在她身边给她念着画册。 他语速轻缓,拍着媛媛,女儿很快进入梦乡。 厉元朗真困了,等到媛媛睡着,他自己也是哈欠连天,上下眼皮直打架。 可他坚持着没有睡觉,强打精神走出来,把韩茵叫到身边,他有话要说。 “韩茵,你们明天就回去,不要在这里耽搁太久。” “你是害怕媛媛遭遇不测?” 厉元朗肯定点头,“郑立差点出事,我不想媛媛也……” “我懂。”韩茵想了想,“你就不问我们在哪里生活吗?” 厉元朗果断摇了摇头,“我不是不想,是不敢。只要你们生活好我就心满意足了,我不打搅你们,是为你们好。” 韩茵挑眉问:“你是担心白晴报复?” “不是她。”厉元朗实话实说,“我只能告诉你,现在有人针对我,我若是出现你在你们身边,你们才会有危险。” 韩茵惊讶并好意提醒,“元朗,你可要小心。” “放心吧,我会应对的。韩茵,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嗯。”韩茵再次点头。 郑立一事,令她毛骨悚然,早就做好防范措施。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一次,韩茵没有挽留,尽管她十分不舍。 可她知道,如今的厉元朗不比从前,因为他有家室。 厉元朗终于得以安心的睡上一夜。 次日,在周宇韩卫陪同下,接连去了两处公墓,终于选定一处适合安葬水婷月的墓地。 办完手续,剩下的就等厉元朗选定日子下葬了。 郑立恢复很快,毕竟是小孩,身体各机能的恢复速度要好于大人。 郑海欣在医院住了一晚,满血复活,加上儿子情况好转,她的心情和状态都在变好。 厉元朗终于放心了。 韩茵听从厉元朗的劝告,次日一早,就带着媛媛离开广南市。 登机前一刻,韩茵才打电话告诉厉元朗。 尽管不舍,可厉元朗仍然认为,离开广南是非之地,才是上佳首选。 忙完这些事,厉元朗终于有时间感谢齐同飞和米立达了。 他在富丽堂皇大酒店订下包间,要好好招待这两个救命恩人。 周宇奉命作陪,在等待过程中,向厉元朗反映一件事,令厉元朗立刻警觉起来。 第1228章 精辟的分析 “元朗,邹万学刚在网上发表一条动态,再次提到地震带问题,他仍然坚持,德平市处于地震带上,新区距离地震带不足五公里,你看一看。” 周宇把手机递过来,厉元朗仔细阅读一遍,喃喃自语道:“这件事需要尽快弄清楚,要不然可就是大事情。” “我也担心,真要是处于地震带上,启用新城区的前景不妙……” 二人正说着话,齐同飞陪着米立达如约而至。 大家互相寒暄打招呼,分宾主落座。 菜上齐之后,厉元朗首先说了开场白,无外乎感谢之类的话语。 然后,和齐同飞、米立达共同喝下一小杯白酒。 放下酒杯,齐同飞笑说:“厉市长,您家公子的事情,主要是米总的功劳。是米总无意中发现,才救下您的小公子。” “您看,我们是同学,米总又是您家孩子的救命恩人,我们都是有缘之人。” 厉元朗赞同说:“同飞这话有道理,米总,我们虽然只见过几次面,可是你的义举,挽回我儿子一条命,这杯酒,我单独敬你。” 米立达连连摆手,“厉市长太客气了,应该我敬您。” 周宇在一旁打起圆场,“米总,元朗的肺腑之言,你一定要接受。你们也不要提谁敬谁了,就为缘分干杯吧。” “好!”米立达一仰脖,一口喝干。 接下来,四人边吃边聊。 这一桌,除了厉元朗之外,全是商人。 商人聊天,自然离不开做生意话题。 米立达对周宇说道:“周总,你的正道公司主营房地产,不知可有什么大项目?” 周宇身体往后靠了靠,“不瞒各位,近来国家政策调整,不再以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这对我们公司来讲,可谓是遭遇寒冬,一时半会儿难以复苏。” 米立达点头说:“大环境所致。其实,我们盛陵集团也是以房地产起家,目前政府在房地产方面有了严格管理和限制,集团正在面临转型的艰难抉择。” 他扭过脸来,轻声询问道:“厉市长,您是市长,接触的信息比我们广泛,我想请教,国家为什么调整政策?如果方便的话,想听一听您的见解。” 厉元朗慢慢放下筷子,擦了擦嘴,慢悠悠说:“这件事不涉及到保密级别,说一说也无妨。” “二十年前,我们国家加入世贸组织。时隔两年后,正式确立房地产为支柱产业。” “因为加入世贸组织,开放市场,为国内市场按下快捷键,从而倒逼市场扩容。” “将房地产业作为我们支柱产业,一方面拉动内需,另一方面,国家银行急需蓄水池容纳大量资金。” “由于不动产流动性较弱,不会对市场造成太大影响,且能改善居民住房环境。所以,几乎在一夜之间,房地产肩负使命登上历史舞台。” “二十年来,经过全国人民的不懈努力,住房环境得到较大的改善和提高,房地产在发展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微妙变化。” “以前,国内住房需求大,购房者众多,只要买房,过不了几年,倒手一卖,就能赚到一笔可观财富。” “于是高杠杆,高负债买房成为常态。人们不停的买,开发商不停的建,短短二十年,我们房地产就创下惊人数据。不管从房产总值,还是销售面积以及新开工面积,都可以用罕为观止来形容。房地产业彻底成为支柱产业,在经济发展中占据主导地位。” “不过,相比较制造业,房地产的短板就能体现出来。” “房地产不能出口创汇,你房子盖的再好,价格再高,不可能用货轮或者飞机装起来,送到国外去卖。” “所以从这角度来理解,不管房价有多高,到头来都是赚我们自己的钱。要想赚外国人的钱,房地产企业无能为力,让房地产一直待在支柱产业的宝座上,只能浪费更多的资源。” “我们大力发展实业,等待制造业形成大气候,在世界上所向披靡。我们的产品一旦从低端走向高端,形成降维打击,就会在全球贸易中成为引领者。” “但是,任由炒房盛行,将有可能出现严重后果。因为一旦世界有任何风吹草动,资金就会全往大洋彼岸跑,世界开始通缩。大家都缺钱,利率疯涨,弃房断供所带来的的房地产风险加会大大增加。” “近几年,我们已经发现房地产种种问题,出台了一系列措施,以此改变房地产当前现状。” “我们调整政策,就是让房地产回归合理水平,让楼市健康稳定发展,让没有房的能够有房子住,这才是最大利好。” “因此,房地产退出支柱产业,大力发展制造业等实业,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期内,国家采取的政策。” “米总,周宇还有同飞,我送你们一句忠告,尽快做好企业转型,多种经营,全方位发展,不要在把公司和房地产业做捆绑。房子建太多,终归有饱和的时候。” 米立达感慨道:“厉市长一番分析精辟,令我茅塞顿开。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周总的正道公司和华宇公司已经和您所在的德平市政府展开合作。” “厉市长,您可不能厚此薄彼,有好事也要想着我们盛陵集团,他们有肉吃,我们多少喝一点汤也行啊。” 齐同飞连连点头,补充道:“米总的意思,希望集团能够参与到新城区建设项目中。” 周宇微微一笑,“齐总,你的话稍有偏颇,我纠正一下,不是建设项目。我们不是和德平市政府合作,是市政府出面牵线搭桥,正道和华宇共同向德平的嘉明公司注资,联合销售新城区已经建成的楼房。” “合作方式无所谓。”米立达摆手说:“只要有厉市长在,我回集团后,将向董事会力荐,争取能够与厉市长以及德平市政府展开合作。” “我知道,新城区是厉市长上任之后,力主开发的项目。德平市博物馆落成投入使用,加之华江集团都决定在新城投资开设超市,我们盛陵集团可不想落在后面。厉市长,希望您能成全。”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我作为政府市长,自然欢迎各路企业进驻德平市,为德平经济发展增添活力。只是现在还有一个突出问题,我们市政府要调查清楚,这是为你们企业负责,也是为德平百姓负责。” “什么问题?”米立达不解问道。 厉元朗解释说:“国内知名的地质力学专家邹万学,年前秘密来德平市,断定德平处于地震带当中。” “据我所知,地震带的位置不在德平市,而是相距二百公里的怀城市。我要请教专家学者弄清,地震带之说到底有没有科学依据,这点很关键。” 米立达皱起眉头,沉吟片刻说:“这条消息我还是头一次听说。” 眼见米立达陷入沉思,周宇适时调节气氛,提议道:“不谈这事了,我们大家喝酒。” 这顿酒宴总体上氛围不错,把酒言欢,各得其乐。 酒宴散去,厉元朗专门去医院看望儿子郑立,小家伙已经转入普通病房,状态逐渐好转,都能和厉元朗笑了。 之后,他又去看了郑海欣。 郑海欣身体基本上痊愈,情绪也好了许多。 “你什么时候走?”她关心的询问厉元朗。 “明天就要回德平了。”尽管不舍,可明天是正月初八,厉元朗也该回去上班。 “看你愁眉不展,是不是有心事?” 厉元朗长叹一声,“工作上的事情。” “方便说吗?” 厉元朗想了想,说一说无妨,就把邹万学地震带一事全盘告诉了郑海欣。 她思考一阵,突然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厉元朗眼前顿时一亮。 第1229章 是该解决了 不是别人,正是郑海欣的导师卢耀庭。 “卢教授不是植物学教授吗?” 郑海欣莞尔一笑,“傻瓜,他是植物学教授不假,可他在京城大学,认识不少地质学专家,有他出面,可以请到权威人士为你解读。” 厉元朗恍然大悟,连声赞赏,“海欣,还是你想得周到,谢谢。” “你我之间,岂能用谢字。”郑海欣望了望病床上的郑立,幽怨叹道:“有他在,应该我谢谢你。” 提起郑立,厉元朗难免又要啰嗦的提醒起来。 把他对韩茵的叮嘱,原封不动的再次叙述一遍,并且说:“你那两个保镖水平太弱,要不然我让秦景给你找几个能力强一些的。” 郑海欣晃了晃头,回应道:“其实找谁保护我们不重要,只要你尽早除掉想害我们的人,掐住源头,就万事大吉了。” “要是那么简单就好了。”话题沉重,厉元朗岔开询问郑海欣什么时候动身离开广南。 “等郑立彻底康复。元朗,你呢?” “我是明早的机票,海欣,我不能送你们了。” “我理解。”郑海欣点头,却没提及下次能否再见面。 因为这不是她能够决定,而且厉元朗也提到,在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见面次数越少,对郑立以及郑海欣才会越安全。 厉元朗赶回德平时,已经是次日下午。 邝早辉火急火燎,第一个来他的办公室报到。 张嘴提到邹万学发表地震带一事。 厉元朗胸有成竹地告诉他,“我已经联系了京城大学的卢耀庭教授。卢教授应我之约,和地质学的两位专家将于近日来德平,详细勘测德平的地质地貌,针对地震带一事进行深入分析和研判。” 同时,厉元朗还嘱咐邝早辉,让他联系德平当地有关部门的专家学者,成立一个专门工作小组,协助卢耀庭他们。 厉元朗感慨的说:“自然灾害是人类面临的最大考验,绝不能有失。” 邝早辉忧心忡忡,“如果地震带是真的,那可对德平新区楼房销售计划,是一个负面影响。” “所以,我们对此事务必高度重视,事关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不能掉以轻心。” 厉元朗又问:“早辉,德平以前发生过地震吗?” 邝早辉坚决的回答,“没有。据我了解,德平近四十年,从未有过地震。” 厉元朗面色凝重,心中波澜起伏。 这件事,他需要向陈玉书做回报。 “厉市长什么时候回来的?”陈玉书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亲自给他斟满一杯茶。 厉元朗客气接过来说:“刚到。陈书记,京城地质力学教授邹万春就德平处于地震带一事,你知道了吧。” 陈玉书则说:“我在舆情报告里看到了。厉市长,你不来找我,我也要问你的。这件事我必须要高度重视起来,不管这个姓邹的教授所说是真是假,我们必须要给省委、给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厉元朗赞同道:“是的,我也是这样想法。我已经联系京城大学地质力学专家,他们将于近日前来我市,针对地质地貌进行全方面考察。” “很好。”陈玉书同意,“这件事就交由你们市政府全力配合,争取尽早拿出科学论据,我要向省委做认真汇报。” 这个年对于罗敏来说,过得相当烦躁不安,归根结底就在于妹妹罗萍。 整天哭天抹泪的找她。 自己的儿子丢了,明明知道在谁手里,却不能要回来。 关键是罗敏身为常务副省,眼睁睁看着妹妹痛苦,她也无能为力。 这个哑巴亏吃的就好比嗓子里吞咽了一只苍蝇,十分难受。 她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这不,今晚罗萍又一次来到她家,坐在罗敏面前,擦着哭肿的双眼,再次唠叨起来。 “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给他打电话不接,想去找他,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你帮我想想办法,飞飞就这么让人夺走,这不是要我命吗。” 罗萍说着,眼泪再次哗哗流淌出来,泣不成声。 罗敏蹙起眉头,在书房里来回溜达起来。 “萍萍,你先回去,这件事我想法子和他沟通,尽量找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 “姓万的要飞飞,我也要飞飞,能有什么结果,我不信!”罗萍上来倔强劲。 罗敏好言相劝道:“你先别急,给我时间,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处理好,直到你满意为止。” “还让我等。”罗萍把手里的纸巾搓成一个团,使劲扔在地毯上面,梗着脖子吼道:“年前你就让我等,现在还让我等,再等下去,孩子长大了,就不认我这个亲妈了。” “姐,当初是你让我接近姓万的,又是你把我送到他的床上。姓万的帮助你平步青云,坐上省委领导的位子上。可我呢,我得到了什么!”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儿子,还让姓万的抢了去,这公平吗!” “你不让我谈恋爱,不让我结婚,不让孩子留在我身边,让我专心致志伺候一个糟老头子,行,这些我都能忍。” “可我忍受不了的是,飞飞被万海尧抢走,你无动于衷,根本不帮我讨要。别忘了,你有今天,是建立在我失去幸福的基础之上。” “这事你不给我讨回公道,我就把你们的事情全部抖落出来,谁也别想好过!” “住嘴!”罗敏气得脸涨通红,抬手就要打妹妹。 “你打,我给你打。”罗萍扬起脸来,眼神不屑的看向罗敏。 最终,罗敏的手也没落下,怒气冲冲走出书房,直接上楼。 回到卧室,坐在床上生起闷气。 正在笔记本电脑写东西的丈夫见状,赶紧凑过来询问:“怎么回事?又和萍萍吵架了?” 她丈夫名叫窦安伟,省作协成员,专业作家。 “她不懂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窦安伟热脸贴了冷屁股,知趣的走回电脑桌前,对着屏幕继续敲击起键盘。 罗敏坐着想了好一会儿,忽然下床走出卧室,喊来保姆一问,得知罗萍已经走了,回转过身,拿着手机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 思考一番,打了个电话出去,“袁祖亮,我是罗敏。” 袁祖亮是德平市纪委书记,一听罗敏名字,顿时脸上堆满笑容,“罗省,您好,我是祖亮。” “问你一个事,简明宽和谁来往密切?” 袁祖亮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试探问:“您是指……” “市里的领导。” “哦。”袁祖亮顿悟,“他和赵信赵副书记经常在一起,对了,市政府的徐光水和吴戈,也经常出入简明宽的私人会所。” 对于赵信,罗敏并不意外,无故增添的徐光水,却让罗敏有点吃惊。 “徐光水?不是那个始终和厉元朗走得很近的人吗!他怎么会跟简明宽来往密切。” 袁祖亮不解说:“我也奇怪,反正有人见过,徐光水常去会所,指不定简明宽用什么招数,把他拉拢过去。” “算了,不管那些。”罗敏说道:“祖亮,你去探一探简明宽口风,我想见一见他。” “哦,好,我这就试一试,您等我消息。” 挂断手机,袁祖亮摸着下巴直犯嘀咕,这个简明宽到底不是凡物,就连罗副省都对他重视起来。 罗敏亲自交办的事情,袁祖亮岂敢怠慢,当即联系到简明宽。 电话那头的简明宽正在喝酒,醉醺醺的听着袁祖亮想找他有事相谈,便说:“袁书记,我这里有客人,暂时走不开。你要是方便的话,就来我这里。” 袁祖亮虽然对于简明宽做法不爽,可为了完成罗敏给他的任务,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第1230章 直白摊牌 半个小时后,袁祖亮坐车出现在简明宽的会所。 毕竟是市领导,简明宽刚才已经托大,不能做得太过分,该给袁祖亮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他亲自在门口迎接。 袁祖亮下车后,简明宽缓步上前,和袁祖亮握了握手,半开玩笑道:“袁书记,什么事不在电话里说,非得当面让我聆听。” “简总,我们进去说吧。” “请。”简明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坐在简明宽那间宽大办公室里,袁祖亮打量一番不住咂嘴:“简总果然大手笔,这里可比我的办公室强上百倍。” “你和我们生意人不一样,办公室的面积都有规定,不能超标。”简明宽说着,拿过香烟呈上。 袁祖亮叼在嘴里,等简明宽点燃后,深吸一口说:“之所以不在电话里说,这件事是罗省交代的,她想见一见你。” “罗省见我?”简明宽一开始还犯迷糊,终归喝了不少酒,反应有些迟钝。 “简总,请你尽快给信,罗省那边还等消息呢。” 简明宽沉吟有一会儿说:“请袁书记转告罗省,我随叫随到。” “可以。”袁祖亮将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就要告辞离开。 “袁书记,留下来玩一玩,我这里什么都有……” 袁祖亮摆了摆手,“改日再说,再见。” “我送一送你。” “留步。”袁祖亮大踏步往会所外面走,简明宽只是客气的冲他背影摆着手。 脸上原本的笑容,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过了两天,卢耀庭陪着两位地质学教授乘机抵达海新市机场。 厉元朗带着战小强,亲自前来接机。 因为德平市没有直飞京城航班,只能从海新市乘车赶往德平市了。 卢耀庭认识厉元朗,免不了热情的互致寒暄。 并把身边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二人一个姓王,一个姓周,都是京城大学乃至业界有名气的地质力学方面专家。 坐在中巴车里,厉元朗客气问:“我想请教三位专家,地震带是怎么一回事?” 卢耀庭摆了摆手,“王教授、周教授,我就是一个搞植物研究的,你们是这方面权威,你们来回答就是。” 王教授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全球构造板块学说,地壳被一些构造活动带分割为彼此相互运动的板块。” “板块当中,有的块大,有的块小。大的板块有六个,分别是太平洋板块、亚欧板块、非洲板块、美洲板块、印度洋板块和南极板块。” “全球大部分地震发生在大板块的交界处,一部分发生在板块内部的活动断裂上面。” 周教授接过话题说:“我们国家目前处于环太平洋地震带和欧亚地震带之间。有史料记载以来,几乎所有八级和百分之八十到九十的七级以上强震,就发生这些断裂的边上。” “你们安江省,就处在南北地震带上,这条地震带由南至北,途经多个省区。十年前,那场损失巨大的八级地震,就发生在这条地震带上。” 厉元朗深有感悟,当年那场大地震,破坏地区约五十万平方公里。六万九千多人遇难,一万七千多人失踪,三十七万人不同程度受伤,受灾总人口超过四千六百多万,经济损失高达八千多亿。 这是建国以来,破坏性最强、波及范围最广、受灾损失最重、救灾难度最大的一次地震。 当时,岳父陆临松正在岗位上。据白晴回忆,陆临松那段时间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时刻关心救灾情况,人都瘦了十多斤。 厉元朗又问:“我专门向德平的地质学者讨教过,他们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一致认为,德平市距离地震带超过二百公里,不像邹万学教授所说那样,地震带就在德平市郊五公里左右。” “这个……”王教授看了看卢耀庭。 卢耀庭颔首说:“没事,厉市长这人很好,有话不妨直说。” “好,我就谈一谈我的观点。”王教授说道:“邹万学教授这人我是认识的,怎么说呢,他在学术界名声不算太好。” 他的话音一落,身旁的周教授扑哧笑出了声音,“老王,你这话可是说到点子上了。邹万学属于那种给钱就是爹的人,太物质了。” “以前,我对他的学术很佩服,不过自从他被自己曾经带过的学生爆料出,只认钱不认人。最关键的是,邹万学还大言不惭的说,人喜欢钱是追求更高生活水平的高尚反应,是一种放飞自我的本能表现。” “他还毫不掩饰这番歪理学说,喜欢钱没毛病,不喜欢钱才是有病。你们说一说,这种人真给我们搞学问的脸上抹黑。” 厉元朗淡然一笑,内心却有了别样想法。 晚上,他在市招待所宴请卢耀庭一行三人,邝早辉和副市长耿欢庆以及徐光水作陪。 自从上次厉元朗和徐光水谈过话之后,厉元朗发现,徐光水最近精神头不足,给人一种总没睡醒的感觉。 席间,厉元朗专门交代说:“欢庆同志,卢教授、王教授和周教授接下来的行程,就由你来负责安排,光水同志陪同。” “好。”耿欢庆徐光水点头答应。 三位教授年龄大了,酒只能喝一点点。 反正喝酒不是主要,厉元朗请他们来,就是要搞清楚地震带到底是否存在于德平市。 他趁机又向三位教授提及相关问题,都得到很认真的解读。 厉元朗对此非常满意。 与此同时,在海新市某处,罗敏正在与简明宽说着话。 在场的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参与。 毕竟涉及私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方便他们谈话。 罗敏开门见山的说:“简总,我知道你和万海尧万先生素有来往,前一阵子,他在德平市,就住在你的会所里。” 简明宽平静的点了点头,“罗省消息灵通。的确,万老一直在我的会所,年前才离开。” “你一定知道,万先生前来德平的真正目的。”罗敏板着脸说。 “这个嘛……”简明宽弹了弹裤子,缓缓抬头说:“知道,是找他儿子来的。” “飞飞是我妹妹和万先生的儿子,万先生喜欢,完全可以通过其他渠道正当获取。可他竟然派人抢走飞飞,还不跟我们打招呼,这么做,实在太过分了。” 简明宽冷冷一笑,“罗省,本来是你们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方便说三道四。只是你刚才的话,我不赞同。” “首先,您妹妹生下孩子,五年了,万老一直蒙在鼓里。他作为孩子父亲,有权利知道。” “其二,你们把孩子送到乡下,让罗老栓夫妻抚养。那里环境差不说,非常不利于孩子成长。” “万老不是抢走孩子,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抚养权。既然你们不好好养他,万老送到更好的地方抚养,有什么错吗?” “还有罗省,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们把孩子送人抚养,不就是想瞒着万老。这对孩子不公平,对万老也不公道。” 罗敏眼见简明宽颐指气使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冷声回击道:“简明宽,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你以为你是谁!” 简明宽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罗省,你不要激动。实话告诉你,这些是我来之前,万老交代给我,我不过是转告你和你的妹妹。” “你们想要回孩子,万老深明大义,这件事可以商量。” “不过……”简明宽故意拖长声音,吊足罗敏的胃口,“你需要答应一个条件。” 条件?罗敏微微一惊。 第1231章 密谋 “什么条件?”罗敏缓过神来,面露不悦,可并没有先前的咄咄逼人。 一个小小的简明宽,在她面前就是蝼蚁。 可简明宽背后的万海尧,才是罗敏十分忌惮的存在。 这位万海尧,常年活跃在老同志中间,一个陈子枫就足够有分量,再加上张寒启,罗敏后背嗖嗖直冒凉气。 别看他们都是退下来的人物,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照样还有呼风唤雨的能力,不容小觑。 “万老的意思,要让厉元朗灰溜溜的离开安江。有个栾方仁,再有厉元朗,够让人操心的了。” 担心罗敏不明其意,简明宽补充道:“年岁大了,需要睡个好觉,有充足的休息。我们要理解,老人家们不能在这方面跟着烦忧。” 罗敏何等聪明,马上意识到简明宽深层次的意图。 老人家是谁,不用点出名字她也知道。 联想起去年的那次座谈会,会上发生的一切,罗明心知肚明,这就是当时发难的延续行为。 况且,她本来就对厉元朗没有好印象。 一到顺通,就把她本家侄子罗胜双拿下,这不是明晃晃打她的脸么! “需要我做什么?”略作思考,罗敏咬牙问道。 “眼下就有一事。启用新城区,是厉元朗上任以来烧的第一把火,拉来的两家公司注资嘉明,都是他在东河省的老关系。” “现在,资金已经到位,博物馆那边的商超和商业街也都紧锣密鼓的推进。下一步,就是启动新城楼房的销售计划……” 不等简明宽继续往下说,罗敏抬手阻止,“这事陈玉书向我汇报过,你不用再复述。” “而且,厉元朗作为市长,新城老城连成一片,以此刺激德平市的内需,拉动德平整体经济发展,我没理由横加干涉和阻拦。” 简明宽不疾不徐,慢悠悠说:“罗省,你先不要急于否决,理由是有的。” 说着,他拿出一本翻开的杂志推到罗敏面前,指着上面说:“这是京城著名地质力学的邹万学教授撰写的文章,他详细阐述了南北地震带的问题。” 罗敏边看,简明宽边向她解释,“邹教授指出,位于德平市新城区五公里就处于地震带边缘。如果发生地震,新城区首当其冲,会遭受严重破坏。” 罗敏看了半天,眉头一皱,“这个消息属实?” “邹教授年前秘密前往德平市,专门研究了德平的地质地貌,掌握大量详实的数据,综合分析研判,才得出以上结论。关于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罗敏将杂志往桌子上一放,仍旧担忧的说:“省府掌握到的信息是,地震带边缘不在德平,是相距二百公里之外的怀城市。” “简总,这件事不能仅凭邹万学一面之词,要深入调查分析。” “是的。”简明宽点头承认,“厉元朗目前就从京城大学请来三名教授,正在德平市就此问题展开调查。不过,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涉及到德平市民的生命安全,罗省不能草率下结论,要予以重视。” “万老说过,只要罗省按照他的想法,排挤走厉元朗,孩子的事情就有商量。” “万老年岁大了,老伴去年去世,孑然一人。他对你妹妹始终抱有好感,想和她喜结连理。如此一来,还能给他们的儿子一个完整的家,健康的童年和美好的未来。” “换句话说,万老和陈老还有张老都有联系,有他在,罗省将来的发展……肯定会飞黄腾达,更上一层楼。” 说了半天,最后这句话才真正说进罗敏的心坎里。 她能有今天,尤其是从正厅到副省,再到省委领导,万海尧没少出力。 虽说妹妹四十左右岁,嫁给万海尧一个老头子,对妹妹十分不公平。 可细想起来,当初不就是她把妹妹主动送给万海尧享用,作为回报,罗敏才能有现在的成就吗? 关键是,妹妹只想要回儿子,一旦和万海尧成亲,家庭美满了,万海尧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妹夫。 虽然这个妹夫年龄有点大,可又有什么关系。 爱情没有年龄之分,只要妹妹一家团圆,事情解决了,那么,罗敏再往上一步,可就是正省级别了。 也只有到了这一层面,才能进入高层法眼,受到高层关注。 她刚五十多点,正是干事业的黄金年龄。 要是上升到正省级别,指不定将来发展到什么程度。 反正抱上万海尧这条大粗腿,百利而无一害,值得考虑,更值得赌一把。 厉元朗这边,卢耀庭和王教授、周教授,在耿欢庆徐光水陪同下,历时一个星期,走遍德平市周边,还有下辖几个区县,根据土壤分析,掌握到大量详实可靠的数据。 这天下午,三位教授在市委小会议室里,与市委书记陈玉书、市长厉元朗,以及参与这次调查情况的德平地质方面专家学者,共计十几人,认真汇报调查结论。 他们一致认为,德平市不处在地震带边缘,这点是有科学依据,值得推敲。 陈玉书很满意的说:“三位专家,感谢你们连日来的辛苦奔波,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对你们认真负责的工作精神,致以崇高的敬意。” 厉元朗看着手里的相关数据,深有感触道:“卢教授、王教授和周教授,有了你们这份结论报告,等于给我们打了一针稳定剂。” “我们才能放开手脚,放心大胆的推进繁荣新城的计划,我谢谢你们。” 送走三位教授之后,厉元朗把田嘉义叫进办公室,询问新城的销售情况。 田嘉义沮丧的摇头叹气,“厉市长,销售前景不乐观。到目前为止,我们加大宣传力度,仍旧门庭冷落,购房者寥寥。”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是地震带吗?”厉元朗蹙起眉头,心情沉重。 “主要是这方面原因。现在网上忽然出现不少关于地震带一说的文章,还有视频平台有人故意带节奏,让不明真相的群众望而却步。” 厉元朗听到这里,抓起桌上座机打给战小强,“你把最近的舆情报告送过来,我要看一下。” 不大一会儿,战小强敲门进来,拿着一摞打印好的舆情报告,递给厉元朗观瞧。 果不其然,上面出现不少有关于地震带的文章。 忽然出现的这一问题,厉元朗有了警惕。 田嘉义走后,厉元朗拿起电话,打给宣传部长尹铁。 “尹部长,我是厉元朗。” “厉市长,有什么指示?” 厉元朗说道:“指示谈不上,我刚看了近期的舆情报告,有不少涉及到地震带的相关文章和评论。” “有关德平处于地震带边缘一事,市政府请来的专家已经给出正确判断,纯属子午需有的臆断,是邹万学毫无根据的杜撰行为。” “我想请你们宣传部门运用网络力量,给予坚决反击和驳斥。尹部长,新城销售计划受阻,就是不明真相的群众受到蛊惑,这对我们德平市长远发展十分不利。” 尹铁略作沉吟,“厉市长,我们宣传部门不好做,摁住葫芦起了瓢,这边灭火,那边又着火。” “这些文章冒出来,有不少不在我们能力解决的范围之内,我们爱莫能助,请厉市长理解。” 挂断手机,厉元朗十分气愤。 一直以来,宣传部的尹铁很不给市政府和他的面子,找他帮们总是推三阻四,用各种理由搪塞。 而且,尹铁只听从于陈玉书的命令,这让厉元朗十分头疼。 该怎么办呢? 第1233章 徐光水的堕落 “市长,您看看这个。”战小强拿出来几张照片,摊开在厉元朗面前。 照片中的男子虽然戴着墨镜,可厉元朗一眼就认出,正是徐光水。 他一身半袖短裤打扮,颜色鲜艳,使得他看上去年轻不少。而且的而且,怀里竟然还依偎着一名年轻的长发女子。 女子二十多岁,长相甜美,身材模样俱在上乘。 看样子,两人在海边,举止亲昵,大秀恩爱。 很容易让人认为,这是一对跨越年龄界限的情侣。 徐光水是有老婆的,年岁和他差不多大,怎么也得四十多了。 显然,照片上女子不是他老婆。 厉元朗眉头一皱,冷声问:“小强,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些的?” 战小强局促的搓了搓手,低声回答:“是我朋友在国外度假时,偶然遇到徐秘书长也在那里游玩,偷着拍下来发给我的。”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春节这段时间,我打听过,徐秘书长春节没在家里过年,去了国外,还在**里豪赌,一晚上就输了八十多万……” “八十多万?”面对厉元朗的犀利眼神,战小强都不敢直视,连忙把头低下来。 厉元朗略作思索,告诉战小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外传,知不知道?” “是,我懂。”战小强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起身离开之际,犹豫着要不要拿走照片。 厉元朗命令道:“照片就放在我这里,由我处理,你去吧。” 战小强走后,厉元朗手里捏着那几张照片,陷入深刻思考。 半天,他拿起话机打出去,“早辉,有件事需要和你商量,有时间的话,到我这里来一趟。” 厉元朗语气低沉,邝早辉预感到不妙。 好在他与厉元朗在同一楼层,不到三分钟,急匆匆的脚步声便响彻在厉元朗办公室的门口。 敲门进来,厉元朗摆手示意他坐下来。 “早辉,你最近和光水还有没有来往?” 果然有事。 邝早辉叹口气说:“好久没在一起了,也不知道他忙些什么?” 厉元朗冷笑起来,“是够忙的,忙着整天花天酒地的搂女人和挥霍。”说着,从抽屉里拿出那几张照片,递给邝早辉观看。 邝早辉一开始还是一头雾水,可是看着看着,脸色就变了。 震惊、愤怒、失望、痛苦、惋惜,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好一阵,邝早辉摸着衣兜,厉元朗便把桌上的香烟盒推到他面前,“抽我的。” 拿出一支香烟,邝早辉点燃后接连深吸几大口,烧尽的烟灰挂在香烟上面,他都来不及弹掉,而是质疑的问:“照片的真实性可不可靠?” “我仔细看过,ps的可能性极小。当然了,需要的话,可以找公安部门鉴别。” “算啦。”邝早辉哀叹一声,把半截香烟狠狠碾灭在烟灰缸里,仰起头很坚决的问:“厉市长,你打算怎样处理?” 厉元朗心情同样沉重,叹息道:“光水出了问题,是你我都不愿意看到的。可是没办法,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尤其涉及到贪腐,绝没有人情可讲。” “更何况,他不仅在男女关系方面不检点,在境外**,一夜就挥霍八十多万,问题很严重。” “我的意见是,由你出面,先和他谈一谈,希望他主动坦白交代,争取得到宽大机会。这件事,我会和陈书记商量,按照程序上报省委和省纪委,请他们介入调查。” “好,我尽快执行。”邝早辉并未询问照片来源。 这么问显得他太没城府,也太幼稚。 厉元朗信任他,让他先找徐光水谈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希望徐光水认清形势,不要执迷不悟。 这么做,对徐光水已是仁至义尽。 如果公事公办,厉元朗完全可以转送省纪委,由他们出面负责调查,那样的话,性质可就变了。 战小强送来的照片,厉元朗为何没有调查,而是确认此事,这里面就存在一个程序上的问题了。 首先,厉元朗只是市长,不是主管纪委的书记。 其次,徐光水原来担任过县委书记,属于省管干部。 调任德平市政府秘书长之后,依然保留省管干部身份。 由此而来,他出现腐化问题,就不是德平市纪委能够处理的了。必须报请省委,由省委批准,省纪委出面负责调查。 至于照片真伪性,厉元朗认为真实的可能性极大。 徐光水多次出入简明宽的私人会所,那里是鱼龙混在之地,风花雪月场所,徐光水岂能把持住? 而且简明宽这人不是善类,有很强的背景。 万海尧秘密前来德平,能够住在他的会所,足以说明,他和万海尧关系密切。 不过,战小强是徐光水推荐的,他又举报徐光水,这里面可就有意思了。 通过观察战小强的反应,厉元朗认为,战小强并没说实话。也许,还有更大的雷点。 难道,这几张徐光水和年轻女子亲密照只是投石问路,后续还有更加劲爆的东西? 厉元朗坚信,一定有。 当务之急,邝早辉找徐光水谈话只是其一,厉元朗必须双管齐下,要马上向陈玉书汇报。 果不其然,当陈玉书见到那几张照片后,震惊之余疑问道:“这些都是真的?” 厉元朗回答说:“真假我还没有找人鉴别,最近这段时间,徐光水经常去简明宽的私人会所。” “上次京城大学三位教授来德平,徐光水就有通风报信的嫌疑。” 陈玉书品味厉元朗的话,疑惑道:“你是怀疑,徐光水暗中给简明宽通风报信?简明宽掌握这些有什么用处?” “陈书记,我没调查就没有怀疑的权利。据我掌握的消息,邹万学前来德平,指出德平处于地震带一事,就是简明宽负责接待。” 厉元朗没有把话挑明,他知道陈玉书是袒护简明宽的。 简瑞的事情,陈玉书明显拉偏架,高举轻放,替简瑞开脱。 让她自己想吧,简明宽弄来邹万学,搞出德平处于地震带的学说,又在网上刻意炒作,整得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人心惶惶,哪还有心思购买新城楼盘? 好在厉元朗审时度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请来卢耀庭等人,用严谨的科学态度,否定了地震带一事。又召开说明会,给市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暂时压制住这股邪风。 简明宽此举,就是针对厉元朗,就是不想让厉元朗在德平有任何成绩,报复意味显而易见。 陈玉书品味着厉元朗的话,深思熟虑后,问道:“厉市长,你有什么想法?” 之所以这么问,陈玉书知道徐光水和厉元朗走得比较近,先听取厉元朗的态度,她才能做打算。 “陈书记,老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怎样,徐光水的事情需要调查,没有是最好的,有的话,按规矩办。” “我已经责令早辉同志先和徐光水谈,希望他主动坦白说明情况,争取得到宽大处理。” 陈玉书频频点头,“厉市长能够挥泪斩马谡,这点我很钦佩。好吧,我们先等早辉那边的消息,再向省委汇报。” 徐光水如若认罪态度好,那么汇报内容自然会朝着好的方面推进。反之,则是严上加严。 邝早辉在接受厉元朗的任务后,思考再三,拨通徐光水的手机,“光水,晚上有什么事吗?” 一听这口气,徐光水以为邝早辉又馋酒了,要找他喝两盅,便大咧咧的说:“你邝大市长找我,有事也没事了。说吧,想喝什么酒,茅台还是五粮液,红酒我这里也有。” 徐光水的热情,邝早辉十分难受。 犹豫片刻,道出来一句令徐光水错愕的话语。 第1234章 不买账 “不喝酒,晚上下班后到我办公室来吧,我有话和你说。” 邝早辉这么安排时间地点,就有公事的意味。 徐光水是老江湖,能够嗅出别样的味道。 “早辉,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现在就过去。” “还是下班后来吧,人少。”邝早辉深深叹息起来。 徐光水放下手机,摸着下巴苦思冥想。 邝早辉的反常举动,让他忐忑不安。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五点多钟,徐光水叩开了邝早辉办公室的门。 邝早辉正在低头写着东西,一见是徐光水,扬起头来示意道:“坐吧。” 光是这么一个举动,徐光水就预感到不妙。 以前俩人在这里说话,邝早辉都是把他让进沙发里。 别看只是一个细微环节,却蕴藏着深奥含义。 坐在沙发里是一种尊重,一种态度。 而面对办公桌的主人,则是公事公办。 徐光水怀着疑惑和不解,坐下来怔怔看向邝早辉。 邝早辉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打量起徐光水。 良久,才慢吞吞说道:“光水,我们认识有年头了吧。” “十多年了。”徐光水不安的回应道:“早辉,不,邝市长,有话你就明说,不用拐弯抹角,我听着不习惯。” “唉!”邝早辉叹了一口长气,从抽屉里拿出那几张照片,递给徐光水,“看看吧,我需要你解释。” 徐光水吃惊的看了看邝早辉,接过来才翻看两张,生气的往桌子上一摔,怒不可遏的吼道:“这是谁干的!” 邝早辉皱了皱眉头,“你激动什么,谁干的不重要,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心里清楚。上面的女人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我们是清白的。”徐光水梗着脖子说道。 邝早辉冷笑道:“光水,我不是三岁小孩,无知而天真,你们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举止亲密,你说清白,谁信!” “还有,你在境外**一宿输掉八十多万,这事你怎么解释!” “这……”徐光水眼珠瞪得老大,很快脸色阴沉的吼着,“你、你跟踪我?” 邝早辉无奈的直摇头,“光水,你动点脑子好不好,我会那么无聊,派人出国跟踪你?你不想想,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徐光水一时语塞,是啊,自己和邝早辉情投意合,关系不错,他犯不着把自己拉下马,没道理啊。 不过,他很快觉查出来,这里面大有乾坤。 “邝市长,这些东西莫不是谁转给你的?”手指着照片,徐光水脑海里翻腾出来许多嫌疑人,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厉元朗。 “是厉市长拿给我看,让我做通你的工作,主动坦白交代,争取宽大处理。” “果然是他。”徐光水咬牙切齿,狠狠挤出来这四个字。 “光水,你和照片里女人的事情,在境外**参与豪赌,这可是触犯了法律法规,希望你解释清楚,把罪责的影响降到最低。” “厉市长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省纪委,对你采取措施,就是为你争取机会,你不要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好意?”徐光水狞笑着,“要抓就抓,别在这里充好人。” 邝早辉看到徐光水这番反应,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真是看不出,昔日那个一心为公,匡扶正义的徐光水哪去了? 转眼之间,却变得这么陌生,这么不可理喻。 他耐着性子说:“光水,凭你我十多年的交情,我奉劝你一句,事已至此,主动交代,配合调查,这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从徐光水接连的反应判断,邝早辉已然猜出来,徐光水大有问题。 不止照片和豪赌那么简单,肯定还有更严重的违法行为。 “胡扯,我坦白什么,真是岂有此理!”徐光水歇斯底里的站起身,把照片随手一划拉,撒在一地。 然后,头也不回的大步流星走出邝早辉办公室。 随着房间门被重重关上,邝早辉失望透顶,当即打给厉元朗,“厉市长,我没有说服他。” 此刻的厉元朗,正坐在陈玉书的办公室里,挂断手机的他无奈摇了摇头。 陈玉书当即通知袁祖亮,“祖亮同志,行动吧,把徐光水控制起来,要快。” 此时的徐光水脑子里乱哄哄的,低着头走在市政府大楼的走廊里。 鞋底与大理石地砖摩擦发出的“咯噔”声响,在寂静的走廊里十分清晰。 同时也在提醒徐光水冷静下来,事情已经败露,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逃跑。 只是就这样走了,他十分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身上倒是揣着几张银行卡,可他估计用不上。 早知道就多取一些钱了,省得到时候账户冻结,一分钱也拿不出来。 正在纠结当中,一个声音在背后突然响起来。 其实,这个人早就偷偷跟在徐光水身后了,只因为徐光水想着心事没有注意到。 “老徐。” 徐光水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 转身定睛一看,相距不远的卫生间门口,站着一个人,却是吴戈。 吴戈歪了歪嘴角,示意徐光水过来。 而后,在卫生间里,吴戈低声说:“袁祖亮派来的市纪委人员刚到大门口,你不要从那里出来,走后门,直接去这个地址,那有人帮你。” 说着,把一张纸条塞进徐光水手里。 “快去吧,别说看见过我。” 徐光水感动的拍着吴戈肩头,“老弟,患难见真情,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吴戈点了点头,使劲推了一把徐光水的后背,叮嘱道:“我观察过,后院胡同没人,要走就快走,注意,把手机扔了。” 徐光水快速走出卫生间,没坐电梯而是顺着楼梯下楼,从后门出来,借着夜色,打开院子角门。 就像吴戈说的那样,所有门都开着,一定是吴戈提前帮他准备好的。 不想这些了,徐光水出来后,左右观察一番,一路小跑着出了胡同口,张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坐进去后,展开纸条上的地址,告诉给司机。 行驶过程中,趁司机没注意,徐光水偷偷将手机塞进坐垫里。 大约行驶半个小时,车子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一处住宅小区,别看天已经黑下来,小区大门口人来车往,十分热闹。 徐光水一脸狐疑,纸条上只写了地址,却没写他要去这里见谁。 因为扔了手机,徐光水联系不上任何人。 他在小区对过的马路边上,找棵树藏在后面,警觉观察着小区大门口的情况。 吴戈没必要害他,应该是帮助他。 时间紧急,有些话来不及细说。 一阵纠结之后,徐光水鼓足勇气,使劲咬了咬牙,把连衣帽往上一拉,遮住大半边脸,低着头快速走进小区里。 刚走没几步,身后驶来一辆黑色轿车,直接停在他身边,后车门打开,一个人冲他接连招手,“快上车!” “婷婷!”徐光水一看,车里坐着的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美人儿,就是照片里和他举止亲密的女子。 徐光水来不及多想,躬身钻进轿车里。 刚坐定,车子一打方向盘,从小区另外一个出口拐上大街,疾驰而去。 坐在车里的徐光水疑惑问道:“婷婷,这是去哪儿?” “傻子,纸条上的地址不过是个幌子,他们早晚会锁定这里的。你就跟着我们走,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到了这步田地,徐光水没有别的可选,只能服从。 轿车在德平市区转了好几条街,最后停在一处高档小区院内。 婷婷挽着徐光水的胳膊,走进楼里。 坐电梯到了十五层,在一个房间门口驻足停下。 摁响门铃,没一会儿,门开了。 当徐光水看到开门之人的那张脸后,赫然惊呆住了! 第1235章 广进谗言(上) 袁祖亮! 开门的竟然是纪委书记袁祖亮! 徐光水吓得脸色煞白,差点瘫软在地。 好在婷婷一把搀住他,可是徐光水的双腿已然软成面条。 他的第一反应是,完啦。 才出狼穴,又入虎口。 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吴戈和婷婷联合起来哄骗他。 不过仔细一想,徐光水又觉得不太可能。 几个人算计他,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把他诓骗此地来。 直接让守在大门口的市纪委办案人员,抓起来不就行了。 此时的袁祖亮,眼见徐光水这副模样,显然猜出来大概。 他赶紧招手示意,“快进来。” 等婷婷搀着走路都不利索的徐光水走进去,袁祖亮还警觉的往周围扫了几眼,这才关上房门。 “光水,你恐怕误会了,你坐,容我慢慢告诉你。” 徐光水和婷婷坐进沙发,袁祖亮缓缓坐在他们身旁,慢悠悠说:“我的确按照陈书记布置,也安排人在市政府一楼门口抓你。不过,这不是我的本意,是职责所在,迫不得已。” “光水,你应该明白,我之所以命令办案人员只在一楼堵你,并没前去邝早辉办公室抓你,就是为你争取时间,好让你有机会逃脱。” 徐光水脑回路细细回想着,是啊,刚才他从后门离开之时,发现三名市纪委人员,就在一楼门口转悠。 看样子,他们早就得到消息,真要是冲上邝早辉办公室,时间足够充裕。 提着的心落下一半,可还没有完全放下来。 袁祖亮继续说:“光水,你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我抓你没有任何意义。我之所以帮你,实在是对某些人的做法看不下去,觉得可耻。” 徐光水眼睛突然瞪得老大,身子往前探了探,惊问:“袁书记,你指的是谁?” 袁祖亮冷冷一笑,“还能有谁,就是你十分崇拜、心甘情愿为其效力的厉元朗!” “他!” “对,就是他!”袁祖亮眯缝起双眼,冷声说:“厉元朗刚来德平那阵,两眼一抹黑,是你帮他打开局面。他在佳白市生病住院期间,又是你不离左右的照顾,结果换来什么,换来他对你的疯狂报复!” 徐光水一怔,“袁书记,你指的是什么!” “呵呵。”袁祖亮冷笑起来,“光水,怪不得你落到如此境地,你真是太善良、太天真了。时至今日,你还没发现厉元朗的小人嘴脸吗!” “厉元朗派战小强秘密跟踪你,又掌握到你和婷婷的事情。光水,其实你的事情可大可小,厉元朗却抓住不放,在陈书记面前大进谗言,要对你大开杀戒,用你落马换他的政绩,换他六亲不认的正面形象。就连我这个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都为你鸣不平。只可惜你徐光水还蒙在鼓里,真是……” 袁祖亮微微晃着头,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 徐光水沉默了。 战小强跟踪他,这事他知道,为此还向厉元朗抱怨过。 听袁祖亮的意思,那些照片貌似是厉元朗的杰作,徐光水很是怀疑。 “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话。”袁祖亮扭脸望向里面的卧室,拍了拍巴掌喊道:“出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里面卧室传来一阵开门声,战小强鬼头鬼脑的缩着脖子,慢慢走了出来,规规矩矩站在三人面前。 “小强,这里没外人,你把你知道的事情向徐秘书长原原本本讲述一遍。”袁祖亮示意战小强搬把椅子坐下说。 “是。”战小强拿过沙发凳坐在三人面前,舔舐了几下嘴唇,使劲咽着口水说:“今天上午,我在整理厉市长办公室文件时,无意中发现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有几张照片,我一时好奇,就偷偷看了几眼。” “我被惊讶到了,里面正是徐秘书长的照片。还有,厉市长和邝市长说话时,我偶然听见,厉市长提到徐秘书长在国外赌博一掷千金,一晚上输掉八十多万……” 战小强一席话,真正把徐光水惊得外焦里嫩,整个人顿时傻了。 他万万想不到,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厉元朗竟然掌握如此全面。 联想到邝早辉的话,还有袁祖亮之言。 最主要的,战小强是厉元朗的秘书。 不管战小强那番话值不值得推敲,什么无意中或者偶尔,估计是他刻意而为。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厉元朗向他徐光水举起了屠刀,要把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袁祖亮适时怂恿道:“光水,厉元朗是狼子野心,他为了往上爬,不惜拿你祭旗。你是清楚的,厉元朗来了大半年,狗屁政绩没有,这让他无法向上面交差,更无法面对他老丈人。” “所以,他才一意孤行,想凭借踩你的肩膀,树立他的威信,为他自己的脸上贴金。” 徐光水此刻面沉似水,胸膛冒出无数火苗。 他深吸几口气,摆手说道:“袁书记,先不要提这个人了。眼下最关键的是,我要离开这里。” 袁祖亮摇了摇头,“我刚得到消息,厉元朗没有抓到你,已经向陈书记建议,对你进行通缉。” “光水,你可以走,我也会帮你走,可不是现在。通缉你的消息就快出来,在这节骨眼上,你一露面就是自投罗网。” “我会给你找个安全地方,先委屈你待几天,等风头一过,我再想办法送你出去。” 徐光水无奈的叹气道:“也只能这样了。” 当天晚上,趁着夜深人静,徐光水坐进那辆黑色轿车,转出市区,在市郊一处平房里,终于有了安身之地。 房子不大,而且这地方曾经是一家工厂的家属区,由于厂子倒闭,工人下岗,不少人搬到外地谋生。 条件好的,干脆在外地定居。 原来热闹的家属区,只有少数没有搬走的老年人,独守这片死气沉沉的地方。 婷婷帮着徐光水安顿好,还告诉他,窗户上虽然钉着木板,但晚上尽量不要点灯。 因为这处房子荒废已久,外人一直认为无人居住,一旦有亮光,容易引起注意。 徐光水早就感觉到了,空气中散发浓烈的霉味,以及冰冷气息,足以看出,房子空闲很长时间了。 好在婷婷买来不少生活用品,水电都通上,徐光水就是足不出户半个月,都没问题。 看着婷婷忙碌着,徐光水扔掉半截香烟,从后面一把抱住她,动情说:“婷婷,你真好。我这辈子能遇见你,值了。” “别这样说。”婷婷转过身来,面对徐光水深情款款道:“徐哥,是你不嫌弃我,把我从会所捞出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只是我有个想法,你能答应我吗?” 徐光水便说:“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答应你。” “你能带我一起走吗?” 徐光水愣住,他现在的境况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要是多一个婷婷,相互拖累,恐怕谁也跑不掉。 “婷婷,我这样子……” “徐哥,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袁书记不是答应说,过一阵子风声不紧了,就把你送出去吗?” “袁祖亮的话,我不能全信。何况,我现在身无分文,只有几张卡还不敢用。婷婷,真要去了外地,你跟着我只会吃苦遭罪。” “徐哥,我不怕。而且你也不要悲观,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很好,计划没有变化快,说不定你就有转机了。” “此话怎讲。”徐光水一头雾水,“我不理解。” “慢慢你就会理解的。”时间不早,婷婷本打算从徐光水怀里挣脱出来,却被徐光水紧紧抱住,一把推倒在床上。 由于没留神,一脚将点燃的蜡烛踹翻,房子里顿时漆黑一片…… 第1236章 广进谗言(下) 没有抓住徐光水,厉元朗十分窝火。 陈玉书早就让袁祖亮派人监视徐光水,怎么还能让他跑了,真是匪夷所思。 可厉元朗对此事只有过问权力,却不能质问袁祖亮。 他是政府市长,袁祖亮是纪委书记,同时兼任市监察委员会主任。 监察委员会属于政府组成部门,却不接受政府领导,和政府是平行关系,但比政府低半级。 纪委和监察委员会合署办公,两个牌子一套人马。 而且,市纪委只接受市委和省纪委的领导。 另外,纪委书记是市委常委。也就是说,在德平市,袁祖亮只听从陈玉书的命令。 至于厉元朗,虽说他在常委中排名第二,仅次于陈玉书。 毕竟是副书记,如果对市纪委指手画脚,掺乎到市委的一亩三分地,陈玉书肯定会认为他越俎代庖,会不满意的。 目前在德平市,厉元朗需要得到陈玉书的支持,做事不能拧着来,要学会迂回战术。 所以,当他听到这个消息后,叹了口气说:“陈书记,徐光水潜逃,我们要请示省委和省纪委,发出通缉令通缉他。” 陈玉书气愤的嘀咕道:“这个袁祖亮,真是没用,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回头我一定说说他!” 发完牢骚,她又说:“厉市长,你的建议很好,我会向省委汇报的。” 见陈玉书已经表态,厉元朗不好说什么。 他晚上约了娄天元去为民饭店吃饭,现在已经超时近一个小时,不好让娄天元久等,起身就准备告辞离开。 却被陈玉书叫住,“厉市长,还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厉元朗只好重新坐下,“陈书记,你请说。” “市政府工作千头万绪,秘书长有承上启下的作用。徐光水不中用了,你要个接替人选才好。” 这件事,厉元朗还没认真考虑过,因为徐光水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 既然陈玉书提到,厉元朗便问:“陈书记有合适人选吗?” 陈玉书会意的笑了笑,“市政府那边,你比我清楚,还是由你提出来,我们一起讨论再定。” “好吧,等我考虑好了,会向你汇报的。” “我等你消息。” 陈玉书破天荒的把厉元朗送到门口,回转身来,原本的笑脸,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厉元朗让司机把他送到为民饭店附近,下车后打发走司机,信步朝饭店走去。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阴暗处,有一辆轿车恰巧经过,车里的人叫住司机,眼看着厉元朗走进为民饭店,那个人眼珠一转,有了想法。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简明宽。 徐光水藏匿在附近的平房里,简明宽得知消息,立刻备车前来。 不过,亲眼看到厉元朗在这附近的饭店吃饭,简明宽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命令道:“去准备一百万,对,要现金,我把地址给你发过去,半小时后我要看见这笔钱。另外,你要准备……” 随后,让司机把轿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发出他所在位置。 然后把头微微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对方速度奇快,仅用了二十五分钟,一辆黑色suv就停在轿车旁边。 车上下来一人,手里拎着一个密码箱。 简明宽降下车窗,那人把箱子递给他,又送上一个用布包起来的东西。 简明宽接过之后,那人点了点头,驾车扬长而去。 直到这会儿,简明宽才命令司机继续往前开。 由于徐光水所住的平房位于一条小胡同里,太过狭窄,车子开不进来。 简明宽只好屈尊下车,步行前往。 初春的德平市,冰雪融化,胡同里泥泞不堪。 司机拎着密码箱,用手机给简明宽照亮,不时提醒他格外小心,不要踩到泥里。 简明宽心里嘟囔着,“袁祖亮怎么选这么一个破地方,大晚上的四周房子都很少有亮光,像座鬼城,阴森森的,路还不好走。” 不满归不满,简明宽一想到自己心中计划,若是成功了,那可是一条大新闻,足以震动很多人的神经。 简明宽深一脚浅一脚,总算走到一处院子门口。 司机左右瞧了瞧,轻轻叩动门板。 简明宽透过木板缝隙,抻长脖子往里面望了望,房子里漆黑一片,没有回音。 于是他告诉司机,“别敲了,里面根本听不着,即使听到也不敢开门。打电话,给婷婷打电话。” 司机赶紧拿出手机拨了号码,接通后说道:“把门打开,简总就在大门口,要进去。” 不成想,房子里先有微弱亮光,等了好久,房门才推开,婷婷小跑着过来开门。 “怎么这么长时间!”简明宽皱起眉头,使劲瞪了神情慌乱的婷婷一眼,背着手迈步走进院子里。 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 简明宽一进屋,徐光水正在系着裤腰带。 再看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卫生纸,简明宽便明白发生过什么了。 心里一阵腹诽,都什么时候了,还有这心思! 简直就是奇葩。 不过他并没有纠结于此事。 徐光水整理好衣服,客气说:“简总来了。” 主动伸出右手,简明宽背着手并没做出回应。 握手就免了,谁知道徐光水的手摸过什么。 徐光水尴尬的把手缩回去,他现在已然是丧家之犬,从市政府秘书长摇身一变,成了逃犯。 身份上的差距,让徐光水不得不低头,不得不接受现实。 别说简明宽冷落他,就是打他骂他,他都得忍了。 “简总,你看这里乱的,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简明宽摇了摇头,“特殊情况,我理解。” 并扭脸对司机和婷婷交代说:“你们先出去,我和徐光水有话说。” 司机和婷婷双双点头,临走时,司机还把密码箱和布包交给简明宽。 等到卧室里只剩下他俩,简明宽直接说道:“光水,你现在处境不妙,市委已经向省委汇报你的事情。省委责成省纪委对你发出通缉令,这些全是厉元朗的主意。” “又是他!”徐光水气得咬牙切齿,面色阴冷。 “我知道你想尽早离开,你在城里多呆一天,就多一份危险。你曾经做过高临县的公安局长,这点不用我过多赘述,你比我明白。明人不说暗话,我会全力帮你去国外。” “还有……”简明宽把密码箱放在被褥凌乱的床上,打开后指了指,“这些是给你的。” 徐光水借助微弱的蜡烛光线,打眼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乖乖,那可是一捆捆红色钞票,目测最少有七八十万。 简明宽继续说道:“这是一百万,事成之后,还有四百万。光水,你去国外需要钱,五百万足够你在国外安逸的享受生活了。前提是,你要帮我做件事。” 徐光水忙问:“简总,你需要我做什么?” 简明宽摸着下巴,冷冷说:“我刚才在来的路上,这条街口有一家为民饭店,我看见厉元朗正在里面吃饭。” “他是一个人,估计还有其他客人,这个我很快派人搞清楚。” 徐光水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是……” 简明宽面色凝重,眼神阴冷的说:“厉元朗把你害成这样,留他就是一个祸害。光水,都这时候了,你若还要心慈手软没有行动的话,你会死得很惨。” “反正你要远走高飞,临走之前做了这事,你不留遗憾,也为你自己报仇,还能轻松得到五百万,外加去国外的机会,何乐而不为?” 望着简明宽的那张脸,在一闪一闪的烛光照映下,变得阴森可怕,狰狞狠毒。 徐光水立刻意识到,简明宽让他做什么了。 第1237章 突遭报复 厉元朗走进为民饭店,发现一桌客人都没有。 光叔看见他,赶紧迎出来,笑呵呵说:“厉市长,您大驾光临,让我这个小店一下子亮堂不少。” 厉元朗笑着伸出右手,光叔连忙把双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这才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态度恭敬,满脸堆笑。 并说:“知道您和娄市长要来,我今晚就不接待旁人,只为您二人服务。” “光叔,这样不好,耽误你的生意不说,还把我们搞成特殊化。原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就是来吃个饭,别影响到其他食客享受美食的权利。” “没关系,一晚上吃不到,喜欢吃的明天还会来。”光叔指了指后面说:“还是给您留的老地方,宽敞、肃静,没人打搅。” 厉元朗只好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身一人从后门穿过,直奔后院的平房。 娄天元正在摆弄手机,一见厉元朗走进来,起身和他打了招呼。 反正就他俩人,也就不分宾主,相对而坐。 二人各自点燃香烟,话题自然离不开徐光水潜逃一事。 娄天元分析道:“袁祖亮事先已经派人盯住徐光水,怎么可能在眼皮子底下逃走?这事太蹊跷了。” 厉元朗便问:“天元,你是不是掌握到什么?” “我刚刚得到消息。”娄天元指了指手机说:“邝副市长在和徐光水谈话时,袁祖亮并未要求纪委的人上去堵他,而是要求守在一楼大厅门口。” “原来是这样……”厉元朗抱起胳膊,思考起来。 “菜来喽。”正这会儿,光叔亲自端着托盘,笑呵呵进来。 摆上热气腾腾的四盘菜,照样两荤两素。 光叔这家小饭店之所以开了十几年,在于他曾经是厂子食堂的大师傅,做菜手法独特,味道好还实惠。 用光叔的话说,“我做菜还是按照老方法,不糊弄人。不像现在年轻人,爱搞什么花样,竟顾着好看了,还卖出高价,味道也就那么一回事儿。” 厉元朗问道:“光叔,你指的是……” “二位市长,不瞒你们说,如今厨师做菜为了图省事,偷着放一些黑科技,就比方说高汤。” “高汤主要分为毛汤、奶汤和清汤三种。毛汤的原料大都用猪骨、鸡骨、鸭骨、碎肉和猪皮。奶汤用的是鸡鸭猪骨、猪爪、猪肘和猪肚等,容易让汤色泛白的原料。清汤一般选用自然放养的老母鸡,配以瘦猪肉熬制。” “高汤不仅需要好的原料,还需要炖煮很长时间,这样熬出来的味道才好吃好喝。” “哪像现在,为了省事图方便,竟用各式各样的调料勾兑,用时髦的话说,全是科技和狠活。” 厉元朗对于六十多岁的光叔,弄这么一句时兴话题,脸上一点高兴不起来。 不禁感慨的说道:“食品安全问题事关百姓身体健康,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得到妥善解决,我们政府需要下大力气,严格管理。不能以罚代法,要让黑心商家付出惨痛教训,从根源上杜绝。” 娄天元深有感触说:“是啊,每年315晚会,当时热热闹闹,过后没了下文,总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我们现在仅靠市场管理部门处罚是不够的,罚款查封,对无良商家不能起到有效的震慑作用,还需要我们公安部门介入。该抓的抓,该判的判,给他们以足够的警示,不敢再有伤害老百姓身体健康的违法行为。” 光叔一时兴起,插言说:“我看,干脆就把那些黑心商人做出害人东西,让他们自己吃了,啥时候吃完,啥时候拉倒,看他们还敢不敢去害别人了。” “哈哈!”娄天元禁不住大笑起来,指着光叔说:“你这想法奇葩,可我们是有法律条款的,不能凭义气办事。” 光叔咧着嘴憨厚笑了笑,“我就是说一说,过过嘴瘾。对了,厨房还有一个杀猪菜,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临走之前,不忘解释起来,“二位市长,这道杀猪菜可是我用大骨头汤熬制,没有放别的东西,我也从不放那些坑人东西。” 说完,光叔一挑门帘走出去,来到院子里,和一个黑影差点撞了个满怀。 由于天黑,加之那人戴着连衣帽,低着头,光叔并未看清他的脸。 那人都没瞅光叔,径直走进房子的雅间。 光叔就在身后高声喊:“同志,我们今晚不对外营业,你要吃饭明天再来。” 那人根本没理他的茬,大摇大摆走进去,还把房门使劲关上。 这是谁啊,这么没礼貌。 光叔本想追过去,却被老伴叫了一声,询问他杀猪菜炖好没有? 此时的厉元朗和娄天元,各自斟满白酒,正要举杯。 突然,雅间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低垂着脑袋闯进来。在连衣帽遮挡下,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那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手同时往兜里掏去。 娄天元毕竟是警察,一见情况不妙,大叫一声:“不好!” 把手中的酒杯冲向来人扔了过去,然后掀翻桌子,对着厉元朗大喊:“快躲起来!” 这一连串动作仅仅发生在数秒之间,厉元朗刚一愣神,就见来人脑袋一歪,躲过飞来的酒杯。 快速掏出一把手枪,对准厉元朗的身体“啪”的一下,打出一发子弹。 厉元朗猛然反应过来,身子本能一躲。 直到这时,那人把连衣帽一摘,露出徐光水那张狰狞可怕的脸。 而娄天元利用掀翻的桌子,在徐光水和厉元朗之间设置了障碍。 徐光水恼羞成怒,一语不发对着娄天元又开了一枪,娄天元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 此时的厉元朗顺势滚翻在地,举起椅子作为遮挡。 徐光水被桌椅阻挡住,不能靠近厉元朗,情急之中顾不得别的,连续朝着厉元朗又开两枪。 刺耳清脆的枪声响起,光叔正好端着一碗杀猪菜进来,看到徐光水背对着他开枪,不顾安危,举起一大海碗菜汤,直接砸向徐光水的后脑勺。 只听到“哎呀”一声惨叫,徐光水被热汤烫到,疼得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他赶紧扒拉起脑袋上沾着的汤水和食物,一把推开身后的光叔,踉踉跄跄跑了出去。 光叔都来不及追他,直接冲向蹲在地上的厉元朗,“市长,您没事吧?” 厉元朗指了指倒在不远处的娄天元,有气无力的说着:“快、快打电话,救人!” 光叔木讷点着头,正要转身去找手机,却见厉元朗摇摇晃晃站起身,突然一捂左胸,五指间渗出鲜红的血液。 他眼前一黑,身体晃悠着重重向后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陈玉书正在办公室,把袁祖亮好一顿训斥。 指着他的鼻子质问:“你是干什么吃的,早就布置好对徐光水的控制,还能在你眼皮子底下跑了,你真是没用。” 袁祖亮连忙解释出一大堆理由,陈玉书直接摆手打断,“说别的都是借口,我就要看到徐光水落网,要不然,我怎么向省委、向栾书记交代!” 正这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陈玉书没好气的吼了一嗓子:“进来!” 来的是政法委书记付军浩,他行色匆匆,眉头紧锁。 “什么事?” 付军浩顾不得其他,气喘吁吁且十分紧张的说:“陈书记,出事,出大事了!” “啊!”陈玉书眼见付军浩表情慌乱,就连站着的袁祖亮,同样露出惊奇神态,支起耳朵听起来。 “厉、厉市长,还有娄副市长刚刚遭到枪击……” 什么!陈玉书瞪大双眼,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当即傻了。 第1238章 生死未卜 “你说什么?” 付军浩马上又复述一遍。 袁祖亮也是一脸震惊,随口问道:“厉元朗死了?” 发觉失言,急忙变成,“厉市长现在怎么样了?” 付军浩说道:“已经送去医院抢救,生死未知。” “备车,去医院。”陈玉书第一反应,就是赶去医院听消息。 这事太大了,堂堂的市长和副市长,竟然被人开枪击中,传出去,她这个市委书记该如何向省委交代。 陈玉书穿上外套,肖衡正好也急匆匆赶来,他同样刚得到消息。 “陈书记,你都知道了?” 陈玉书点了点头,率先走出办公室。 付军浩、袁祖亮和肖衡三人紧随其后。 肖衡早就通知没有下班的司机,开过来三辆轿车。 他坐进陈玉书的车里,付军浩和袁祖亮每人一辆,三辆车立刻启动,风驰电掣开向德平市第一医院。 路上,陈玉书第一时间打给栾方仁,“栾书记,我是玉书,告诉您一个沉痛消息,厉市长和娄副市长刚刚遭到枪击,是我的失职,没有保护好他们……” 栾方仁一听,顿时震惊得瞪大眼睛,“你再说一遍?” 陈玉书又把刚才的话重复说了,栾方仁惊恐之余,震怒道:“我不听你承担责任的屁话,我要知道厉元朗怎样了?他脱离危险没有!” “医院正全力抢救,我也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栾方仁稳了稳神,命令道:“厉元朗伤情你要随时向我汇报,并且即刻捉拿凶手,要是抓不到凶手,你就别干了!” 直接把电话挂断,栾方仁气哼哼的直喘粗气,掐腰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很少抽烟的他,破例点燃一支香烟,只抽了一口,就把香烟使劲摁灭在烟灰缸里,抓起桌上电话正要拨出去,忽然停止动作。 换成手机打了个号码出去,“李秘书,我是栾方仁,首长在干什么?” 李秘书是接替岳志华,为陆临松服务的秘书。 “首长吃过晚饭,这会儿应该在书房看书。” 陆临松有个习惯,每天吃过晚饭,就会在书房里看一会儿线装书。 年岁大了,觉少了,早睡晚睡都只有五六个小时的觉。 他戴着花镜,正在有滋有味的看着,李秘书敲门进来。 “有事?” “安江省的栾书记有电话找您。” “方仁啊。”陆临松放下书本,摘掉花镜说道:“把电话接过来吧。” “是。”李秘书领命出去。 随即,陆临松拿起电话,慢悠悠说:“方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栾方仁略作沉吟,声音低沉的说:“首长,元朗出事了。” “噢?”陆临松禁不住从躺椅上坐起来,急声问:“多大的事情?” “他被人开枪击中,正在德平市医院抢救,目前还不清楚抢救情况。” “怎么是这样。”陆临松依旧沉稳,可内心却波澜翻涌了。 “具体情况我了解一些,元朗恐怕得罪人了。” 陆临松蹙起眉头,“要干工作难免得罪人,谁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对他开枪,这才是重点。你说,尽管说,幕后主使是谁?” “这个……”栾方仁迟疑片刻,“据我掌握到的情况,应该和万海尧有关系。” “他?”陆临松冷声问:“你确定?” “我有证据,只是万海尧毕竟涉及到陈子枫,还有他和张寒启走得也很近……” 陆临松长叹一声,冷笑道:“有胆量动我的家人,也就只有他们了。” “方仁,厉元朗的情况,你要随时告诉我,无论生与死,我都要最先知道。” “是,我一定。” 慢慢放下电话,陆临松面色冷峻,眼里露出一丝凛冽的寒光。 他看了看时间,提起话机沉稳说道:“小李,我要和劲峰同志通电话,有急事。” 仅仅过了五分钟,话机再一次响起,陆临松接听起来,里面传来于劲峰的声音。 “临松同志,这么晚了还没睡,要注意休息,保重好身体。” “感谢劲峰同志的关心。”陆临松客气说:“保重身体的前提,是要有一个好心情。可总有些事与愿违的事情发生,不让我安宁。” “噢?”于劲峰感觉到话头不对,就说:“什么事影响到你了,不妨说一说。” “是这样。我的女婿厉元朗,刚刚在德平市遭到报复,被人开枪击中,目前生死未卜。我想代替厉元朗,向你提出辞职,不让他干了。” “要是他能躲过这一劫,让他回到我这里来,安心陪着妻子和孩子。至少,在我身边,他是安全的。” 于劲峰一怔,“厉元朗被人开枪击中?临松同志,他是你的女婿,谁会这样胆大包天?”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陆临松慢悠悠说:“反正元朗这个人性格耿直,不会曲意逢迎,肯定会得罪这样那样的人。他这脾气,真不适合从政。” “劲峰同志,就算我这个退了休的老同志,向你讨一份薄面,请你批准我的请求。” 于劲峰连忙说:“现在还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容我过问,稍后回复你。” “好,我等你的消息。” 陆临松放下电话,身体缓慢的躺在躺椅上,望着窗外的明月,思绪万千。 良久,这才叫来女儿白晴。 “清清睡了吗?” 白晴回答:“还没睡,小家伙现在可是精神得很,随他爸爸。” 陆临松颔首道:“小孩子精神头足,不像我,一天也睡不了几个小时。” “爸,您这么晚了找我来,是有别的事吧?”白晴看着陆临松的脸,想从中发现点什么。 “事情呢,倒是有一件。小晴,你首先保证要冷静,不要急躁,容我慢慢告诉你。” 白青预感到不妙,“爸爸,是不是和元朗有关?” “嗯。”陆临松再次点了点头,“他被人开枪击中,正在医院抢救……” “元朗他……”白晴微张着嘴,“他……”哽咽着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小晴,你要冷静,着急不解决问题。”陆临松安慰道:“我已经将此事和劲峰同志沟通过了,至于他怎样做不是我们该考虑的事情。” “我的意见是,你尽快赶到德平市。你不要向当地政府施加压力,不要让他们产生我们要怎样处理的错觉。一切事情不需要我们去做,你只管关心元朗的伤情就行。” “爸……”白晴眼含泪水,使劲点头说:“我懂了。” 就在白晴起身要走的时候,陆临松又叮嘱道:“我让李秘书陪着你去,不用太多人,一个小兰足矣。” 陈子枫这两天右眼皮总跳,正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但愿是迷信。 眼看着天色已晚,陈子枫按照老规矩,先要泡个热水澡,之后上床睡觉。 北方初春时节,还很冷。可在粤湾省,正是不冷不热的好天气。 白天二十几岁,晚上十几度,不像夏天,热得宛如蒸笼,让人透不过气来。 正打算做泡澡的准备,秘书端着无线话机进来说:“尚天河同志的电话。” 陈子枫十分纳闷,尚天河这时候打电话,到底什么事? 拿过来接听,尚天河客气问候几句,才进入正题。 “子枫同志,经研究批准,要对你身边的工作人员和保卫人员,进行一次大范围调整,请你理解和配合。” 仅仅这么一句话,陈子枫就预感到不对劲了。 调整他身边所有人员,还有警卫,看上去不起眼,却在暗示一种行动,一个态度。 到底是什么原因促成这种动作,陈子枫立刻不淡定了。 他需要弄清楚,需要找出答案。 第1239章 警告的意味 “天河同志,我服从组织上的决定。只不过,这些人都了解我的生活习惯。换人的话,我需要适应他们,他们也要熟悉我,诸有不便。人上了年岁,就怕折腾。” 陈子枫委婉的否定,尚天河心知肚明。 他平静说:“子枫同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是我受指派通知你,你要理解。” “再有,你身边的人,不能很好的为你服务,还给你找麻烦,换掉他们,这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尚天河最后这段话,陈子枫嗅出了味道。 叫来秘书询问:“最近发生大事情了吗?” “我这就去问一问。” “嗯。”陈子枫点头。 被这事弄的,陈子枫泡澡的心情都没有了,打发走服务人员,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屏气凝神。 这串佛珠他是从一位得道高僧那里求来的。 思考的时候,能让自己静下心来。 没多久,秘书敲门进来,张口刚说出来,就被陈子枫摆手打断,“我不是听这个,我要的是有关老同志的事情。” “有个事才发生不久,德平市长厉元朗被人开枪击中,正在抢救……” “厉元朗?”陈子枫白花花的眉毛一蹙,“陆临松的女婿?” “是的,就是他。” “德平,德平……”陈子枫嘴里念叨着,忽然冷着脸问:“前一阵,海尧是不是去了德平?” “万先生在德平待了半个多月,年前回来的。”秘书连忙解释。 陈子枫禁不住嘀咕道:“就是因为他,一定是他。”随即,阴冷的眼神逼视秘书,“让万海尧马上到我这来,马上!” 秘书愕然,很少见陈子枫发火,虽然没有暴跳如雷,可他的语气表情和动作,大有火山爆发的前兆。 万海尧被陈子枫着急叫来,一直不明所以。 忐忑不安坐下来,陈子枫看到他,捻着佛珠的手骤然停止,望向他冷声问:“厉元朗被人开枪打中,是不是你的手笔?” “什么!”万海尧顿时一惊,“厉元朗被人打死了?” “哼!”陈子枫冷哼一声,“人要是死了,你就不可能在我面前说话了,神仙也保不住你。” 万海尧眼珠一转,连忙解释道:“陈老,厉元朗的事情我不知道,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陈子枫端详万海尧良久,“我确信和你没有直接关系,间接的一定有。” “说吧,你去德平到底为了什么?和厉元朗有没有交集?” 万海尧常年流连于这个阶层,深知里面的门道。 联想到厉元朗是陆临松的女婿,他猜想,陈子枫准是面临到更大的压力。 于是,他毫无隐瞒的讲述自己去德平的原因,是为了抢回儿子。 而整件事的操作,都是简明宽在布置。 他不关心过程,只要结果。 终归,结果令他满意,儿子就在他身边。 “我懂了,敢向厉元朗下死手要他命的,就只有姓简的这个人了。海尧,你去问一问吧,要真是他做的,就应该让他承担后果。” 陈子枫冷笑道:“自作聪明,狂妄自大,他不受死,就是你替他丢脑袋。” 万海尧一听,后背嗖嗖直冒凉气。 事情闹大了,他坚信,简明宽逃脱不脱干系。 离开陈子枫的家,万海尧第一时间联系到了简明宽,劈头盖脸的质问:“厉元朗被人开枪击中,是你干的吧?” 简明宽忙不迭的极力否认,“万老,不是我,是徐光水……” 并大致讲述起原委。 简明宽当初之所以拉拢徐光水,无非看中他是厉元朗的左膀右臂,借以用他给厉元朗下套。 只可惜,厉元朗发现徐光水不对劲,对其保持高度警惕。 徐光水的作用变小,甚至可以忽略不计,仅有几次的通风报信,不足以让简明宽满意。 他便来了一个釜底抽薪,让战小强出卖徐光水,逼迫徐光水暴露,并把一切栽赃给厉元朗,达成徐光水痛恨他,最终反目成仇。 简明宽当初的意思,把徐光水藏起来,等到合适机会,针对厉元朗展开疯狂报复行动。 偏偏凑巧,无意中发现厉元朗去了为民饭店,简明宽认为机会来了,主动准备手枪,利用徐光水做过警察的身份,逼他用枪解决掉厉元朗,从此再无心头大患。 这一招借刀杀人,简明宽觉得他运用娴熟,既除掉厉元朗,又把自己摘干净,一举两得。 可他没有想到,自作聪明这一招,竟然牵连到万海尧,看样子,上面很是愤怒,要彻查到底。 现如今,只有紧紧抱住万海尧这条大粗腿,他才能转危为安,安全上岸。 万海尧听完,真是气得咬牙切齿。 “简明宽啊简明宽,做人留底线,他日好相见,这点道理你都不懂吗!厉元朗是什么人,要是个普通市长也就罢了,他可是陆临松的女婿,你对他下死手,不就是威胁陆临松么!” “陆临松岂是你一个小人物敢去触及的?除非你不想活了。” “我纵然看不上厉元朗,在怀城的时候,厉元朗甚至差点把我弄进去,可我却没有动他一根汗毛。不是不能,是不敢,是他背后的陆临松,这棵树实在太大,我无法企及。” “你倒好,用鸡蛋碰石头,你这不是聪明,是愚蠢,是疯子行为!” “这件事,不止牵连到我,就连陈老都被严重警告,撤换掉他身边工作人员和警卫,就是给他一个教训!” 简明宽闻言,顿时傻眼了。 他真没想这么多,只图一时之快,以为除掉厉元朗,这辈子都能轻松了。 “万老,我……”简明宽乱了阵脚,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油然而生,“万老,我该怎么办?” 万海尧使劲叹了一口气,他不是心善,真心实意想要帮助简明宽。 实在是简明宽为他做得太多,知道他的事情也不少。 同在一条船上,谁都希望这条船不要翻掉。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保住简明宽,就是保住他万海尧。 思来想去,万海尧安慰道:“明宽,你也不要灰心,事情终归会有转机的。凶手不是徐光水么,就让他来承担便是。” 知道全部之后,万海尧急忙把这一消息告诉了陈子枫,并且请示道:“陈老,我想去一趟德平,亲自和简明宽谈一谈,做深入部署。” “你去部署什么!”陈子枫冷声质问,“德平是个是非之地,你一露面,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万海尧当然知道,只不过,有些话有些事情,他需要当面向简明宽交代清楚。 “海尧,亏你还是我的参谋,事情牵扯到你,怎么就这样昏头。你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幻想,杀人偿命,欠债的还钱。这件事你不要掺和,实话告诉你,不让几个人掉脑袋,陆临松不会善罢甘休!” 叹息一声,陈子枫怅然说道:“只能祈求厉元朗能抢救过来,要不然……” 余下的话他没说,万海尧已然感受到,陈子枫意有所指的是什么。 后半句的意思,厉元朗若是不治身亡,万海尧的性命堪忧。 看起来,他需要为自己打算,留条活路了。 隔段时间,陈玉书就向栾方仁汇报厉元朗和娄天元抢救的消息。 二人正在做手术,娄天元腹部中枪,抢救及时,没有生命危险。 倒是厉元朗比较麻烦,他的左胸中枪。大多数人心脏长在左侧,要是伤及心脏,生存机会为零,人肯定救不过来。 这也正是栾方仁最为担心的地方。 他心烦意乱,在家中来回踱着步。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电话铃声,栾方仁一看号码,不由得紧张起来。 第1240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栾书记,你好,我是铭宏同志的秘书,请等一下,铭宏同志要和你说话。” 栾方仁一听是王铭宏的声音,神情立刻变得严肃。 “方仁,厉元朗现在情况怎么样?” 栾方仁便把掌握到的最新消息道出来。 “怎么成了这样?”王铭宏语气愤懑,这里面不光涉及到厉元朗是他儿媳的哥哥,还有老领导陆临松女婿的因素。 “首长的态度如何?”王铭宏又问。 “我已经向他做了汇报,并将元朗正在接受手术治疗,如实反映给他。” “嗯。”王铭宏冷声说:“这件事,你们安江省委一定要高度重视,顺藤摸瓜,无论涉及到谁,哪怕天王老子,也要依法查办。” “你不要有顾虑,不要忌惮,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我们的天下,是正义战胜邪恶的公平世界。” “有些人实在过分,公然玩阴险,公然胆敢触碰害人性命的这条红线,那么,他就要承担越界的后果!” “是,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认真处理此事,随时向您、向各位首长汇报。” “好。”王铭宏说完最后一个字,挂断电话。 间隔还不到五分钟,座机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尚天河打过来。 他语气凿凿说:“方仁同志,厉元朗同志的事情,我们一直在关注,也非常重视。” “安江省委必须要将所有涉案人员绳之以法,给德平市民、给厉元朗同志和那位副市长,给他们的家属,给临松同志一个满意交代。” “劲峰同志经由我向你转达他的意见,迅速进入司法调查。并且,京城将派遣一支调查小组,即刻前往你们安江,望你们全力配合,认真应对。” “是,我坚决执行。” 栾方仁放下电话,马上联系秘书长钱昆仑,“你召集所有在家常委,一个小时后,在省委会议室召开紧急常委会。” 深夜开会,肯定是非常紧急事情。 再联想到厉元朗和娄天元接连中枪,钱昆仑就知道,这次省委要出重拳了。 半个小时之后,栾方仁出现在省委大楼的走廊里,正巧遇见褚中奇。 “栾书记,犯罪分子真是丧心病狂,胆敢枪击厉元朗。”褚中奇气得脸色铁青。 栾方仁一看时间尚早,一指旁边的会客室,“我们进去谈。” 二人坐进沙发里,褚中奇依旧滔滔不绝,“惠光同志刚给我打过电话,表示对此事非常重视,要求我们省府要认真对待,全力侦破此案。” 栾方仁叹声道:“我不仅接到铭宏同志的电话,天河同志代表劲峰同志也表明态度,要严惩凶手,要对此案深挖深查。” “另外,京城组建的调查组已经在启程前来的路上。中奇同志,你应该明白,这是上面对我们一次认真督办和全面筛查。” “筛查?”褚中奇愕然。 这两个字的意义非同凡响,另有所指。 “你是说,在我们中间有人涉及此案?” 栾方仁叹了一口气,“没有事实依据的事情,我不会妄下断言。不过,有的人是应该反思了。” 褚中奇眉头微蹙,细细品味栾方仁这番话的含义。 安江省共有十三名常委,除了一名常委因在外地考察赶不回来之外,其余十二人悉数到场。 栾方仁开门见山的说:“深夜召集大家来,只有一个议题,就是关于德平市稍早发生的,针对市长厉元朗、副市长娄天元恶性枪击报复一案,做深入研究和讨论。” “另外,受上级委派,京城组织的调查组将于凌晨一点左右到达安江省。我们省委、省府要全力配合调查组,把这个案子彻查清楚。” 他说完开场白,罗敏疑惑的问:“据我所知,此案的凶手不是已经在逃的原德平市政府秘书长徐光水吗?还牵扯其他人?” 安同江晃了晃浑圆的脑壳,意味深长的说:“罗副省只看到表面,没有看到深层次的东西。” “一个徐光水,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索取厉元朗同志的性命。” “厉元朗同志是临松同志的女婿,这已不是什么秘密。徐光水知道,在座的也都知道。他胆敢这样做,没人给他撑腰,我是不信的。” “做人做事都讲究一个底线问题。说白了,只要不逾越这条底线,谁都可以接受。” “但是,徐光水此举,恰恰跨越底线,这样做的后果和影响,自然会引起上面的强烈反应。” 至于强烈反应是什么,安同江没有解释,其他人却心知肚明。 领导干部子女从商居多,从政也不少。 如果都按照徐光水的逻辑进行,稍有分歧或者不满,就真刀真枪索要性命。那么,谁还敢做事,谁还敢把子女送去当官。 此举不可为,更不能存在。 必须坚决打压和遏制。 这次会议持续时间不长,一个来小时就结束。 其实很简单,一开始栾方仁就确立了基调,没什么可争论的。 现在谁要是敢为徐光水之流开脱,就等于站在对立面上。 傻子才会这样做。 罗敏忧心忡忡,一离开会场,第一时间联系了袁祖亮。 “祖亮,徐光水的事情你牵扯进去多少?” 袁祖亮此刻焦头烂额,他没有参与徐光水枪击厉元朗的案子,却给徐光水大开绿灯,放跑了他。 一旦徐光水落网,袁祖亮也难逃其责。 他真是后悔死了,干嘛帮助徐光水,还不是按照罗敏要求,极力配合简明宽吗。 所以说,现在的他,必须要把自己和罗敏深度捆绑。 只有罗敏不倒,才能救他。 于是,袁祖亮毫不隐瞒的,将面见徐光水一事,竹筒倒豆子告诉了罗敏。 “祖亮,徐光水落网的后果,你比我清楚。我希望你认清形势,早下手早解决,免得留下后患。” 罗敏同样知道,袁祖亮暴露,她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懂得,袁祖亮更加通透。 挂断手机的他,摸着下巴寻思良久,拿出一盒白色药片,急匆匆开车出去。 在车上,袁祖亮联系简明宽,打听徐光水住处。 徐光水枪击之后,踉跄跑出去没多远,就被简明宽派来的一辆车接走。 路上还换了一辆车,才把他送到一处秘密地点。 这里是简明宽位于新城区的一处别墅,交房没多久,都没来得及装修。 不过有一点好处,别墅下面有个直通的地下室,三十几平米,有水有电,最主要的是,不易被发现。 要不是徐光水为他做事,简明宽才不会为徐光水提供藏身之地。 如今的徐光水,真是惨透了。 被光叔用菜汤烫到了脑袋和脖子,起了好几个水泡。 不能去医院治疗,只好让婷婷给他买来治烫伤的药膏涂抹,借以缓解疼痛。 简明宽已经安排人给徐光水备足吃喝用品,他在接完万海尧的电话后,终于对自己鲁莽之举后悔了。 他原本以为除掉厉元朗,没有心头大患,今后就可以高枕无忧。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引起上面激烈反应,祭出一连串重拳,不止要抓住徐光水,就是万海尧,甚至他上面的陈子枫都要受到波及。 简明宽越想越害怕,而且,他从万海尧的只言片语中已经感觉到,徐光水恐怕留不住了。 他死了,所有人才会安全。 但是,简明宽却不这么认为。 徐光水在自己手里,他就有谈判的筹码,就有生存的机会。 从袁祖亮的语气中,简明宽已然猜出,袁祖亮可能要对徐光水下死手。 这可不行,徐光水还有价值,不能让他去送死。 忽然间,简明宽灵机一动,莫不如来个祸水东引,嫁祸到袁祖亮身上? 第1241章 祸水东引 厉元朗的手术进行了四个半小时。 当医生疲惫不堪从手术室里走出来,身边呼啦啦围上来一群人。 陈玉书瞪着敖红双眼,急切问道:“厉市长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身上子弹已经取出来,剩下的就是慢慢康复。” 呼…… 众人全都长出一口气。 听医生详细介绍,厉元朗除了左胸处,右胳膊也受了伤。 胳膊那处只是皮外伤,主要左胸这里十分危险。 大多数人心脏长在左边,可厉元朗偏偏在右边,而恰恰是右边救了他一命。 因为按照中枪位置计算,在左边的话,必死无疑。 管他左边右边,人活过来就好。 陈玉书当即将此事汇报给了栾方仁。 而栾方仁又以相同方式,分别打给王铭宏和尚天河。 最后一个,才告诉了老领导陆临松。 之所以这样选择,他是考虑陆临松毕竟年岁大了,把时间选在早上五点来钟,不会影响到他休息。 可栾方仁算错了,这一夜,陆临松根本没怎么睡。 表面上沉稳的他,内心何尝不是牵肠挂肚? 好歹,厉元朗是他的女婿,清清的父亲。 做了两年多的翁婿,感情说不上有多么热络,至少还是有的。 说实话,陆临松对于女儿嫁给厉元朗,并不十分赞同。 原因在于,厉元朗的两段婚姻和好几个孩子。 再怎么说,女儿感情世界清白,不像厉元朗那么乱遭。 更何况,还有个身份地位的悬殊差距。 厉元朗出自于平民之家,和陆家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当时,陆临松也曾动过打压厉元朗的念头。 不过看在女儿坚决的态度上,他放弃了。 即便嫁给门当户对,要是婚姻不幸福,岂不是对女儿的不负责任? 何况,陆霜和陆涛二人,全都与喜欢的人在一起,不照样过得琴瑟和鸣、恩爱至深吗? 和相爱的人在一起,总比和政治婚姻要好。 婚姻这东西,选择另一半的时候,不要最爱的,只要最对的,才能白头偕老,天长地久。 陆临松得知厉元朗无恙之后,白晴已经启程前往德平了。 以陆家能量,白晴完全可以乘直升飞机,可遵照陆临松的意思,此次只能低调。 用他的话说,白晴去了,只需要照顾厉元朗,其他的都不参与。 只有这样,才能把厉元朗遭受枪击一事做到最大化的扩散和影响。 至于收拾对厉元朗下死手的那群卑鄙小人,不需要他们动手,自然有人去做。 有时候,打打悲情牌还是很必要的。 厉元朗被推出手术室,需要在重症监护病房待上四十八小时。 医院对厉元朗采取特级护理,陈玉书等人不需要陪护。 熬了近乎一夜,各个都人困马乏。 陈玉书拖着疲惫身躯走出医院,刚坐进车里,赵信过来敲击车窗。 “什么事?”陈玉书问。 “我有重要消息汇报。” 陈玉书往旁边挪了挪,一招手,“上车说。” 赵信拽开车门钻进来,丁瑶和司机知趣的开门下车,走到一边。 车里只剩下他俩,赵信才说:“我刚得到消息,袁祖亮正在满世界的翻找徐光水呢。” “他?”陈玉书顿时一愣,“他找徐光水干嘛?” 袁祖亮是纪委书记,徐光水的行为已经上升到刑事案件层面。袁祖亮突然插手,就显得诡异了。 “我也奇怪。”赵信嘀咕道:“徐光水是凶手这点毋庸置疑,可他肯定不是一人所为,准有同伙和帮凶。” “我在想,袁祖亮所为,会不会是……” 陈玉书马上意识到,“你是说,袁祖亮和徐光水是同伙?有证据吗?” “我有证人。” “谁?” 赵信直截了当的回应,“厉市长的秘书战小强。” 陈玉书一时大脑不够用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战小强怎么也掺和进来。 赵信继续说道:“据战小强供述,他是被袁祖亮逼迫,徐光水从市政府逃出来之后,袁祖亮见了徐光水一面,战小强就在当场,袁祖亮信誓旦旦保证,要帮助徐光水逃跑。” “而且,他给徐光水提供的住处,距离案发现场的为民饭店不远,也就二百多米。” “陈书记,徐光水逃离,袁祖亮派去的纪委办案人员不去上面堵他,偏偏在一楼大厅等候,本身就给徐光水制造逃跑时机,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所以我认为,袁祖亮有重大嫌疑,需要尽快把他控制起来。” 陈玉书犹豫了。 袁祖亮毕竟是副厅级干部。 市委无权处理他,需要上报省委。 她不能立刻做出决定,打发走赵信之后,第一时间没有打给栾方仁,而是拨通另一个电话。 对方声音低沉的说:“京城派来的调查组已经在省里了,马上就会去你们德平。这件事,不需要你做什么,只管配合调查组行动。” “我明确告诉你,不管涉及到谁,只要把你摘出来就可。至于你说的袁祖亮,你直接向栾方仁汇报。记住我说的话,你只当一名旁观者,全程不要参与。谁让你干什么你就按照要求执行,懂我的意思吗?” “我明白,不掺和不主动,置身事外。” “对,这就是自保,保住你的官帽子,保住你的位置。” 挂断手机,陈玉书长吁一口气,这才打给栾方仁。 “立即对袁祖亮采取措施控制住,他要是再跑,你们德平市委就是不负责任,你陈玉书要承担全部责任!” 栾方仁的语气很重,已经处于发火边缘。 陈玉书哪敢怠慢,迅速联系市公安局副局长董群,“董群同志,我是陈玉书,马上抓捕袁祖亮,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娄天元受伤住院,作为常务副局长的董群,暂时主持全局工作。 陈玉书这通电话,令他大感意外。 袁祖亮不是纪委书记吗?他怎么…… 陈玉书给他直接下达命令,足以说明重要性。 为了不打草惊蛇,董群叫来信得过的几位拥有丰富经验的老公安,周密部署,一场针对袁祖亮的秘密抓捕行动就此展开。 陈玉书熬了一夜,只在办公室的沙发里打了一个盹儿,丁瑶进来汇报说,京城调查组马上就到了。 于是,她快速洗了一把脸,让自己进入状态,率领副书记赵信以及常务副市长邝早辉和市委办秘书长肖衡,走到市委大楼门口,静等车队到来。 这次京城下来的调查组组长名叫吕峰,安江省委由副书记兼书记安同江、省纪委书记黄明厚陪同,规格很高。 除了引导车和一辆轿车之外,还有两辆中巴车。 吕峰和调查组副组长以及省委领导乘坐第一辆中巴车。 车子停下,陈玉书等人快速迎上前来。 短暂的互致寒暄之后,陈玉书等人簇拥着吕峰等人走进市委大楼。 在小会议室里,吕峰首先发言,“受劲峰同志的委托,我们调查组一行十人此次前来德平,是调查厉元朗同志、娄天元同志枪击一案。” “这起案件,性质恶劣,影响极坏,必须要将凶手绳之以法。而且,还要深挖他背后隐藏的势力,不管涉及到谁,涉及到什么层级,都要依法依规严惩严办。” “这件事,已经引起劲峰同志、惠光同志、铭宏同志和天河同志的关注,纷纷作出重要指示。” “同志们,别的话我就不说了,想必你们也知道此次事件的严重性。下面,就具体安排,请欧阳华同志谈一谈。” 欧阳华是副组长,他四十多岁,扶了扶眼镜框,宣布几点措施和行动目标…… 第1242章 白晴的要求 白晴和小兰是在中午左右抵达德平市。 自从厉元朗上任德平市长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德平。 邝早辉由于要参加公务会议,特地指派副市长刘瑾薇全程陪同。 刘瑾薇和白晴年龄相仿,又是女性,彼此方便交流。 白晴一刻没停歇,直奔医院。 厉元朗已经醒来,只能隔着重症监护病房和白晴摆手打招呼。 看到厉元朗惨白的脸,白晴心如刀割,强忍住泪水没有流出,趴在玻璃上,给厉元朗做了一个胜利手势。 刘瑾薇凑过来劝解道:“厉夫人,你看厉市长状态挺好,你也该安心了。你一路辛苦,不如先去招待所休息,晚点再过来。请放心,厉市长会得到最好照顾。” 这点白晴相信,监护室单独给厉元朗腾出来单间,院长以及院里最好的外科专家守在厉元朗病榻旁,时刻关注各项指标。 而且,市局还派了警察层层把守,绝对的安全。 只是白晴还不想走,她对刘瑾薇说道:“刘市长,谢谢你的好意,我想在这里陪着元朗,哪怕远远看着也好。” 毕竟都是做妻子的人,刘瑾薇理解白晴的心意,也不勉强,只好陪在一边。 就这样,白晴坐在监护室外,静静看着厉元朗,一直看着。 晚上五点来钟,走廊里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吕峰在安同江、黄明厚以及陈玉书赵信等人陪同下,大帮人出现在白晴视线中。 吕峰显然知道白晴,紧走几步,主动伸出双手慰问道:“厉夫人,你好,我是吕峰,受劲峰同志委托,特地前来德平调查厉元朗同志受伤一案。” 一旁的安同江补充说:“厉夫人,吕峰同志是调查组的组长,这不刚开完会议,就急着赶来看望元朗同志。” “谢谢吕组长和各位领导对元朗的关心。”白晴和吕峰握完手,冲着其他人颔首致意。 众人隔着玻璃看到厉元朗缓缓抬起左手摆了摆,心情稍安。 陈玉书提出来,请各位领导去会议室,听取医院方面介绍厉元朗身体恢复情况的汇报。 白晴和娄天元的家属,也在邀请之列。 医院由业务副院长做解释说明,期间,吕峰等人也进行了提问,就连娄天元妻子都询问有关丈夫病情恢复的相关问题,只有白晴一言不发。 会议持续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 娄天元已经先于厉元朗离开重症监护室,转移至普通病房。 厉元朗还需二十多个小时,不过各项指标良好,前景还是挺乐观的。 会议结束后,吕峰单独和白晴交谈起来。 “晴女士,铭宏同志向你问好。” 仅此一句话,白晴就知道,吕峰是谁看中的人了。 “请转达王铭宏首长,我谢谢他了。”白晴不卑不亢的回答。 “卿柔也想过来,却被铭宏同志给拦住了。” 白晴理解的说:“她哥哥遭人暗算,卿柔担心也是正常。不过,她来和我不一样,会给地方增添压力,不利于调查和办案。” “你不要这么想。无论铭宏同志还是临松同志,都在劲峰同志心目中拥有同等分量。” “这次元朗同志遭受暗算,劲峰同志十分震惊和震怒,亲自下达严肃彻查的指示。请你放心,我们一定要将所有参与此次犯罪的人,一个不少的绳之以法。” 白晴冷笑质问:“元朗和我聊天时曾经提及到万海尧,你们也能抓他吗?” “我说过,不管什么人,万海尧也好,或者是他背后势力,不抓也要给予严厉警告,让他们彻底断了居心叵测的念头。” 吕峰义说出这番话时,眉宇间闪现出坚毅神色。 白晴悠悠说道:“吕组长,我爸爸性格好,可就因为他的好性子,在退下来之后,经常被人指责和批评。” “指责也好批评也罢,这些都是放在明面上的,是能够看得见,听得到。不像现在,都开始用阴招,尤其针对我丈夫的所作所为,不就是认为我爸爸是一介书生吗。” 吕峰摇了摇头,“晴女士,你误会了。临松同志是一位高瞻远瞩,拥有宽广胸怀的人,这一点劲峰同志认可,铭宏同志也认同。” “他给我们留下的宝贵财富,大家全都铭记在心。元朗同志遭受的伤害,和你爸爸没有直接关系,完全在于他坚持正义,主持公道,从而得罪了某些人的利益,狗急跳墙采取极端报复行为。” 缓了缓,吕峰接着说道:“晴女士,我把你单独留下来,是想问一问,对于元朗同志的事情,你们家属,包括你还有临松同志,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们尽量满足。” 白晴想起爸爸的嘱托,便说:“我们没有要求,相信你们调查组,相信政府会给元朗主持公道。” 吕峰略作沉吟,“好吧,我知道了。谢谢你的理解,也谢谢临松同志的支持。” 此时,远在海新市的罗敏,真如热锅上的蚂蚁,乱了方寸。 袁祖亮被抓的消息,是她刚刚得知的。 刚听到的时候,就把罗敏惊得差点掉了下巴。 什么?袁祖亮怎么会第一个被抓?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明明是徐光水,而且指使徐光水的是简明宽,怎么把袁祖亮搭进去了。 看起来,是自己判断失误,让袁祖亮灭掉徐光水,导致袁祖亮太过心急,从而暴露出来,成为瓮中之鳖。 袁祖亮落网,罗敏也难逃其责。 想想都后怕。 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罗敏抱着胳膊,在书房的地毯上来回走着,都给走出一条沟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丈夫窦安伟端着水杯和药瓶进来,“这几天看你心神不宁,睡不好觉,血压准是高了。来,把药吃了。” 罗敏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不吃,你出去,我在想事情。” 窦安伟习惯了罗敏霸道性格,也不生气,把水杯和药瓶放在桌子上,无奈摇头的走了出去。 刚到门口,却被罗敏叫住,指着这些东西吼道:“拿走,全拿走,我看着就烦。” 窦安伟顺从的折返回来,拿起来正要转身离开,罗敏喃喃道:“你说,我该怎么办?” “什么?”窦安伟一愣,“什么怎么办?” 罗敏幽幽叹气道:“我走了一步错棋,把自己走进死胡同。我欣赏的德平市纪委书记袁祖亮,被调查组抓获。他肯定挺不住的,供出我是早晚的事儿。” 慢慢坐进沙发里,罗敏痛苦的低下头,掐着太阳穴,一副颓丧的认输模样。 窦安伟虽然不知道罗敏指的是什么,但是也猜出来个大概。 惊问道:“不会是你让姓袁的去暗害那位厉市长吧?” 他虽说是个玩笔杆子的,可不是傻瓜,厉元朗被枪击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 要不是安江省委做了部署,网上肯定已是沸反盈天了。 “我没有,枪击厉元朗的凶手另有其人,不是袁祖亮做的。只是他放跑凶手,又按照我的意思要杀凶手灭口,结果才自投罗网。” 窦安伟坐下来,眼睛睁得老大,第一个想法就是妻子完蛋了,这个家也要完了。 他看着罗敏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亏她还是省领导,在官场上沉浸多年,竟然走出这样一步臭棋,别人想躲都来不及,她却低着脑袋往里面钻。 可是埋怨解决不了问题,窦安伟思绪良久,出主意道:“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想做好一件事,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想要做好某一个方面,就要从全局出发。” “事已至此,你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罗敏顿时愣住,惊问:“哪条路?” 第1243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你不会让我投案自首吧?” 窦安伟嘲讽道:“我要有这个主意,就不会和你在这里废话了。” “别卖关子,快说!”罗敏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去找栾方仁,向他说清楚。” “你疯啦!”罗敏大怒,“我找他,不等于坦白自首吗?亏你想的出,什么狗屁馊主意。” 窦安伟并不生气,笑呵呵回应:“你别急,容我慢慢解释。你想一想,这么大的雷霆风暴,起因是什么?” 罗敏撇嘴不屑道:“当然是厉元朗挨了枪击受伤的事情,这还用问吗!” “不不不。”窦安伟头摇成拨浪鼓,“起因就在于他岳父。陆临松是什么人?他的一举一动影响力极大,就是那位……” 他指了指天花板,“都得礼让三分。何况,陆临松女婿遭受这么大的伤害,就等于侮辱陆临松。” “那一位要不摆出替陆临松出气的架势,会让退下来的老同志怎样想,还不彻底寒透了心。” “所以这一次,那一位必须要彻查清楚,不管涉及到哪一层级。层级低的,必然死路一条,层级高的,不死也要扒掉一层皮。以此让老同志安心,对他给予最大支持。” 罗敏稍作品味,摆手打断,“这些道理我懂,你说一说找栾方仁的理由。” “好。”窦安伟点头,“栾方仁曾经担任陆临松办公室主任,是他最信赖的人,想必栾方仁的话,会影响到陆临松的判断和做法。” “等等。”罗敏再次摆手阻止,“凭什么,栾方仁就能听我的话,为我开脱,除非他吃错药。” “你呀你!”窦安伟指着妻子一阵无语,“这点弯还没转过来,怎么就这么死板。” “你避重就轻,把你形容一个被人逼迫的悲惨女子,所有责任全都往万海尧身上推,尽量挑轻一些的事情说给栾方仁听,彻底把万海尧从幕后推到前台,让他成为那个挨千刀的人,这样不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说……”罗敏眯起双眼,思考起来。 很快眼前一亮,“我懂了,往万海尧头上扣屎盆子,有没有的,全让他承担后果。” “本来,万海尧和陈子枫张寒启走动密切,张寒启和陆临松又不对付,拿下万海尧,震慑张寒启和陈子枫,才是陆临松真实目的。” “哎呀,转了这么一个大弯,我想通了。别的人都是小虾米,陆临松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在于张陈那两位。” 窦安伟满意的笑了,“不止陆临松,想必那一位同样如此。谁愿意身边存在一个掣肘之人,打压一个少一个。正好借助这次机会,先把张陈两人打趴下,让他们无反抗能力。” “也是,最终收拾的不是我,是万海尧,是他背后的那团势力。” 罗敏眼睛一亮,忍不住摸着窦安伟的手,激动说:“老公,你一个作家,分析时事这么透彻,我以前真没注意到,你还有这方面天分,就以为你是一个书呆子。” 窦安伟冷笑着,“你以为我每天光知道码字,不看新闻不了解政治么!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你先出去吧,我酝酿酝酿。” 当窦安伟走出书房,站在门口装成上楼梯的声音,实则耳朵紧紧贴在书房门上面,偷听里面动静。 没多久,传来罗敏低沉的说话声:“栾书记,你好,我是罗敏。我、我……” 很快,罗敏抽泣起来,“我错了,我要向你承认错误。电话里不好说,我能去你那里当面向你陈述吗?好的,我这就过去。” 一听这话,窦安伟赶紧躲进楼梯拐角,偷瞄着罗敏迅速穿上外套,走出房门。 望着妻子远去的背影,窦安伟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随后,快速走进罗敏书房,在桌面底下来回摸着寻找着。 几秒钟的时间,他的手终于停止,随着手指微微一按。 只见对面的书柜,从中间位置徐徐拉开,闪现出来一个房间。 房间里除了一些古玩字画、金银珠宝之外,还有一个硕大的保险柜。 保险柜采用的是指纹和密码双重保护,窦安伟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类似于薄膜的东西,清晰看到是根右手食指的指纹。 窦安伟将指纹在指纹锁上,轻松打开第一道锁,又按了一组密码,“啪嗒”一声,保险柜打开。 这个保险柜里,密密麻麻整齐摆放一捆捆美金,粗略看,最起码不少于一百万。 窦安伟找来一个背包,以最快速度装得满满登登。 穿好衣服,离开家里,把背包放进车后备箱,一脚油门,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坐在车里的窦安伟,为了等到这一天煞费苦心。 终于引诱罗敏上当受骗,把保险柜里的一百万美金带走,来了一个脚底下抹油,溜之大吉。 他给处于惊弓之鸟的罗敏出了主意,却是一个馊主意。 他相信,罗敏漏夜前往栾方仁家里,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活该! 窦安伟恨得咬牙切齿。 这些年来,无数次遭到罗敏讥讽、嘲笑,他忍气吞声。 看不起他也就算了,还与万海尧勾搭成奸,让他的头顶绿油油。 最近几年,随着罗敏老去,万海尧对她渐渐失去兴趣。 罗敏不想没有这棵大树的庇荫,就把妹妹罗萍搭进去。姐姐不能伺候万海尧,让妹妹接班,以此达到紧紧依靠万海尧的卑鄙目标。 今晚,窦安伟看出来罗敏无计可施,心烦意乱。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罗敏推上不归之路,他趁机拿走一百万美金逃之夭夭,和心爱的女人远走高飞,去国外享受新的生活。 一日夫妻百日恩,可他们夫妻关系早已名存实亡。 结婚这么多年,反正也没孩子,那点仅存的感情,随着罗敏出轨,早就消耗殆尽。 窦安伟要做的就是,开车接上他的新欢,拿着早就办好的护照,连夜赶往京城,从那里出国飞走。 德平市,已经成为过去,一个不愿回首的过去。 正如窦安伟设想那样,罗敏在栾方仁面前抹着眼泪,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被万海尧逼迫就范的弱女子。 殊不知,栾方仁对此并不买账,当即冷言冷语的说:“你把责任都推到万海尧身上,你的信仰和信念呢?” 罗敏羞愧难当,低下头来无言以对。 “你的事情我不想听,也无权去听。我奉劝你,及时向调查组坦白自首,不要在错误的道路上渐行渐远。你走吧。” 罗敏顿时愣住,栾方仁冰冷的态度,让她心凉半截。 走出栾方仁家的时候,心里不住嘀咕,怎么会是这样? 回到家里,保姆匆匆迎上前来说:“罗领导,就在您前脚走之后,我看到先生背着一个帆布包,开车出去了。” 罗敏眉头一皱,“他没说去哪吗?” “我问了,他说出去办事。” “屁话,大晚上的办得哪门子事情。”罗敏愤然低吼。 忽然间,她察觉到不对劲,连忙走进书房,关上门偷偷打开隐藏的保险柜。 这一看不要紧,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保险柜里空空如也,上百万的美金一分不剩,全被窦安伟席卷一空。 她立刻明白了,窦安伟卷钱跑路了。 直到这时,罗敏才发觉,自己上当受骗了。 而骗她的人,正是她的丈夫。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罗敏肠子没悔青,恨不得把窦安伟大卸八块,以解心头之恨。 然而都不给她过多的考虑时间,房门敲响,三名调查组成员登门,亮明身份后,罗敏束手就擒。 第1244章 吴戈的另一重身份 赵信这几天很老实,再也不敢去简明宽会所了。 非常时期,能忍则忍。 按时按点回家,一天三顿也改在家里吃饭,市委食堂都不去了。 不是他改好了,而是形势所迫。 调查组一到德平,立刻投入工作。 找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挨个单独谈话。 别人什么样他不知道,可轮到他的时候,调查组问的都是刁钻问题,生生将赵信问个满头大汗。 即便他稳住心神,算是对答如流。 可仔细回想起那些问题,赵信总有种不好预感。 他想了解简明宽近况,却不敢打电话,生怕电话被监听。 更不敢去简明宽那里一探虚实,因为他有天驾车回家,发现似乎有辆车跟踪他。 弄得他惶惶不可终日,整天提心吊胆。 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好似德平市委市政府的人,嘴上全都上了一把锁。 这不,今晚吃过晚饭,赵信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正在苦思冥想应对之策。 忽听到一阵急促敲门声,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稳了稳神,便问:“谁啊?” “是、是我。”一听是老婆声音,赵信气不打一处来,打开门就要发火,却赫然看见老婆身后,冒出来两张陌生人的面孔。 “我们是调查组的。”其中一人亮明身份,“有事需要你协助配合,走吧。” 赵信吓得当场瘫软在地,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们……” 那两人表情冷漠,一边一个,将他架起来,拖到外面塞进车里,扬长而去。 赵信被抓,简明宽如坐针毡。 可是他很奇怪,调查组带走赵信,据说罗敏也完蛋了,为何他没事? 简明宽无数次联系万海尧,对方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他预感不妙,立刻着手做好逃跑准备。 之前已有预案,只需一个电话,就会有人帮他。 当然了,目前态势下,不能大张旗鼓的走,要悄无声息的偷着离开。 像他这种人,坏事做尽,猜想到会有遭报应的那一天,早就提前做了部署。 自从儿子简瑞被放出来,简明宽就把他送到国外。 安排好儿子,解决后顾之忧,又转移了部分财产,简明宽只剩下抽身离开即可。 他拿起电话,找出那个很少联系的手机号,正打算发射出去。 书房的门骤然响起。 此时的简明宽最怕敲门声了。 吓得他手一哆嗦,手机好悬没掉在地上。 壮着胆子问了一句:“谁?” 明显感觉到,自己音线称波纹状,声音颤抖不停。 “老板,是我。” 一听是助手回答,简明宽稍微松口气,“进来吧。” 这次的确只有助手,并没有别人,他的心才得以完全放松。 “什么事?”稳了稳神,简明宽问道。 “吴戈,吴副秘书长要见你。” 他来做什么?简明宽使劲挥了挥手,“就说我不在,我谁都不想见。” 助手正打算按照老板意思去做,却门口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简总,我就这么让你厌烦,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 说话的人正是吴戈。 简明宽见状,打发走助手,稳稳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强装镇定的问:“吴秘书长,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敢来见我?” 吴戈气定神闲的坐在旁边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优哉游哉的说:“怕什么,有万先生罩着,谁还能吃了你不成!” 一听吴戈话里有话,简明宽瞬间感觉到,眼前这个被他拉拢的腐败分子,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吴秘书长,你这话什么意思?” 吴戈冷笑道:“简总,你还不明白?” 简明宽真是看不透了。 说实话,对于吴戈,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儿子曾经两次欺负他,简明宽用重金贿赂他,才把吴戈拉上自己这条船上。 而后,又让吴戈拽上当时没有竞争到高临县委书记的徐光水,趁他失意之际,把婷婷送到徐光水的床上,拍摄大量视频和照片,抓住徐光水的把柄,彻底把徐光水拿捏死死。 成功拉拢住徐光水,吴戈在其中起到了穿针引线的作用。 可他在会所里赌博,抱着小妹颠鸾倒凤,同样也掌握在简明宽手里。 所以说,现在的紧要关头,吴戈已然引不起简明宽任何兴趣。 只是吴戈这番话,听着他似乎和万海尧有关系,他是真看不懂了。 吴戈看出来简明宽一头雾水,算了,不让他猜了,直截了当说:“简总,实不相瞒,我和万先生始终单线联系。今晚找你,也是万先生的意思,希望你遵照执行。” “万先生,万海尧万先生?”简明宽瞪大双眼,十分吃惊。 “我之前担任过谷政纲的秘书,谷家没落前,一直和万先生保持频繁接触,关系非常好。” 吴戈如实说道:“万先生不方便与你通话,有些话让我代为转达。” 说到此,吴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万先生对于你优柔寡断,没有按照他的意思除掉徐光水很是不满。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把徐光水留在身边,不是等于给自己挖坑吗!” “我今晚来的目的,就是要送徐光水最后一程,希望你配合。” “还有,做完这件事,我们一同离开德平市,前往粤湾省。你放心,万先生一切都安排妥当,到了花都,走水路偷渡出去,永远不再回来。” 简明宽分析着吴戈的话,当即指出漏洞,“我不能仅凭你的一面之词就信你。还有,万先生手机为什么关机?难道他也有了麻烦?” 吴戈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随后把手机递给简明宽。 里面传来的果真是万海尧平缓声音,“明宽,你要按照小吴的要求去做,这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万先生,我……” “别说了,你把电话给小吴,我有话和他说。” 吴戈接过来,“嗯嗯”的应了几声,挂断后对简明宽说:“带我去见徐光水,完成万先生交办的任务,就万事大吉了。” 事到如今,简明宽别无选择。 他权衡过,相对比自己逃跑,万海尧那边算是最安全的了。 谁不知道,陈子枫在粤湾省的影响力有多大。 现任的省领导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和陈子枫有良好关系。 要么是老部下,要么是拜在他的门下。 反正陈子枫在粤湾,有足够的的话语权,说一不二。 相信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这就是简明宽的最终决定。 “好吧,我带你去。”他无可奈何的答应道。 其实,简明宽有一事不明,在路上便询问起来。 “吴秘书长,我记得你和厉元朗关系始终不错,你为什么……” 下半句他没有说出来,总感觉吴戈站在万海尧这一边,有些不可思议。 “也好,既然你还有所怀疑,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厉元朗前妻名叫水婷月,是谷政纲的外甥女。” “想当初,厉元朗在谷家深受谷老爷子器重,谷政纲对他印象也不错。谷老爷子临终前,还把谷家人托付给厉元朗照顾。” “想不到厉元朗人面兽心,在谷家大难临头的关键时刻,不出手相帮,还成为谷家人身陷囹圄的帮凶。” “帮凶?”简明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吴戈咬牙切齿说:“没错,虽然厉元朗那会儿没有能力,可他妹妹有哇。他妹妹叶卿柔是王铭宏的儿媳,动用这层关系,让王铭宏出面,谷家就不会落得如今凄惨下场。” “谷政纲倒了,我也跟着倒霉。登高跌落,陷入深渊。后来,得知厉元朗要来德平市,正好我就在德平工作。” “恰巧那晚和你儿子简瑞发生冲突,我就借机和厉元朗搭上关系,博得他信任。” “简总,你就是不拉拢我,我也要和厉元朗斗到底。不为别的,就为器重我帮助过我的老领导谷政纲。” 说到此,吴戈的眼神瞬间变得阴冷、狠毒,让人不寒而栗。 第1245章 阴谋手段 这次,随车还带来一箱吃喝东西。 吴戈拿出一瓶进口红酒,打开瓶塞,当着简明宽的面,往里面倒进一个白色小药片。 简明宽忍不住一阵颤抖,他清楚,吴戈此番就是按照万海尧的意图,送徐光水上路。 反正自己也要逃之夭夭,徐光水留在手上没有意义。 徐光水早晚有一死,早死早托生。 吴戈晃了晃酒瓶,阴沉着脸说:“徐光水最喜欢喝这个牌子的红酒了,临走之前能喝上,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 依据现在态势来看,徐光水想要逃出德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树倒猢狲散,每个人都在寻找自己出路,徐光水作为最大目标,谁也不会冒险为他做点什么。 简明宽以前有这想法,是建立在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的基础之上。 他自己已是泥菩萨过河了,哪有心思管别人死活。 吴戈继续交代说:“明宽,为了不致于引起徐光水怀疑,这瓶酒我们多少也要喝点。” “我们也喝?”简明宽惊呆住,“那样岂不会是……” 吴戈微微一笑,从衣兜里又掏出一个小药盒,里面有两个很小的粉色药片,说道:“这是解药,你我提前吃上,就不会出现问题。” 为了缓解简明宽疑虑,吴戈当即把其中一片放进嘴里,使劲吞咽下去。 耸了耸肩,将剩余药片递给简明宽,“吃吧,你放心,这种药片是国外研制的最新产品,提前半个小时或者之后半个小时之内,只要服用解药,一点问题没有。” 简明宽没有伸手去接,他犹豫了。 事关生命,不是小事,一时难以下决心。 “简总,你要是怀疑我,就是怀疑万先生,若是万先生不高兴,你觉得你还有逃出去的可能吗?” “眼下,只有万先生才有转危为安的能力。我不是吓唬你,你找的那个帮你跑路的人,早就被调查组控制了。若不相信,你现在给他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 简明宽将信将疑,换了个手机卡拨打出去,里面出来优雅的女人声音:“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果不其然,准是出事了。 吴戈得意笑了笑,“简总,你还犹豫吗?” “唉!”简明宽暗叹一声,接过药盒,当着吴戈的面,把粉色药片咽进肚子里,闭上双眼,彻底认输。 徐光水这几天削瘦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 婷婷陪他待了两天,出去之后再也没回来。 他被关在地下室,只有一道铁门还从外面锁上。 四周没有窗户,也没电话手机,只有一台老式电视机,还只能收到两台节目。 等于说,他和外界是隔绝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 倒是有吃有喝,可在这里关着,一天两天还成,时间久了,人很容易憋疯。 他砸过无数次的铁门,外面却没有一丁点反应。 最后换来都是徒劳的无用功。 冷静下来,徐光水也做过自我反思,背叛厉元朗到底对不对? 若是坚守最后底线,没被吴戈拉下马,哪怕没有当上高临县委书记,至少还是政府办秘书长。 每天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子算不上富足,可不缺钱花。 哪像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他后悔了,后悔选择走上这条路。 他恨吴戈,恨简明宽,甚至也恨婷婷。 发起火来,摔东西,把能砸全砸了。 也冒出过自杀的念头,但真正把碎玻璃横在手腕上的时候,他胆怯了,下不去手,最终放弃。 一个大男人,捂脸痛哭了好几次。 当听到铁门传来动静,躺在床上两眼发直的徐光水,腾地坐起来,像是黑夜中看到光亮一般,发疯冲了过去。 吴戈看到此时徐光水的模样,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你们终于来了,我不想待在这里,我要出去!”徐光水就打算往外闯。 可他到了门口,赫然看到两名男子堵住去路。 简明宽过来拍了拍徐光水的肩膀,劝慰道:“光水,别急嘛,你看吴秘书长都来了,我们专程看你,也是给你带来好消息,对吧?吴秘书长。” 吴戈挤出一丝笑颜,“光水老哥,稍安勿躁,我们坐下来说。” 之后,有人抱来一箱吃喝,用手一划拉,将桌子上的垃圾扒拉到地上,把箱子放好转身出去。 “光水啊,今晚我和简总来,就是和你谈一谈对你的安排。”吴戈作为主讲,简明宽坐在一旁洗耳恭听。 只是徐光水很是奇怪,吴戈怎么一下子成了这种身份,不解其意的问道:“吴戈,你这是……” 简明宽插言,“我给你介绍,吴戈是万海尧万先生的……”他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词语,终于说出,“是万先生的特别代表。” 徐光水眼睛叽里咕噜一顿乱转,他明白了。 怪不得简明宽低调,原来吴戈身份非同一般。 “我可以代表万先生和你说。光水,今晚后半夜,我们就带你离开德平,取道粤湾省,从那里出境去国外。” “真的?”徐光水露出惊喜神色,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都没准备好。 “那还有假,只要到了粤湾省,那里是万先生地盘,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吴戈说完,拿出那瓶红酒,一看房间里遍地都是碎玻璃碴,找不到一个完整的玻璃杯,无奈的直摇头。 他便冲门口吩咐一声,很快有人送来一摞纸杯。 “光水,你受苦了,我代表万先生敬你一杯,也祝你在国外生活愉快。” 打开瓶塞,率先给徐光水的纸杯里斟满,又分别给简明宽和自己倒上半杯。 “来,光水,我们一起喝下这杯酒。”吴戈举杯,眼神示意简明宽。 简明宽一阵犹豫,咬牙端起来。 此时的徐光水,脑子里已经在幻想国外纸醉金迷的生活了。 简明宽先前给他的一百万现金,密码箱就在他身边。 剩下的四百万存在一张银行卡里。 五百万去国外,虽不能如何富裕,却吃穿不愁,能过上一阵安稳日子。 他没有多想,在吴戈的热情礼让下,扬脖一口喝光。 吴戈满意笑着,也把半杯倒进肚里。 简明宽只喝下一少半,连连摆手解释,“不胜酒力,不胜酒力啊。” “好!”吴戈大声称赞,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给徐光水和简明宽一人点上一支。 那二人喷云吐雾,吴戈又把万海尧交代的事情,如何走如何躲过警方视线,然后怎么到粤湾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 徐光水频频点头,简明宽抽了几口烟,也就不明白事宜,询问吴戈。 吴戈没有抽烟,而是又给他们倒上红酒,边喝边聊边解答。 一晃,过去二十多分钟。 徐光水突然眉头一皱,捂起肚子。 “怎么啦?”简明宽着急的询问。 “我肚子疼。” 简明宽眼见徐光水痛苦模样,忽然回过味来,一定是红酒里的药物起了作用。 吴戈则慢慢站起身,距离徐光水和简明宽稍远的地方,冷冷观看,一言不发。 直到这时,徐光水猛然醒悟过来,颤巍巍指着吴戈质问,“酒里有毒,是不是你干的……” 简明宽吓得也要起身,哎哟,他的肚子也是一阵翻江倒海般的疼痛。 不对啊,自己可是吃了解药的。 哎呀,简明宽使劲按着肚子,双眼逐渐模糊,却仍然看到吴戈露出的冷笑模样。 “你、你不是给我吃解药了吗?”简明宽费劲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徐光水忍着剧痛,终于清楚吴戈和简明宽的真面目。 他们骗了自己,合起手来是要送自己上路的。 “你们……”没等徐光水继续往下说,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第1246章 坦诚对话 简明宽也好不到哪里去,在意识到万海尧也对他痛下杀手之后,都没来得及质问,也从椅子上滑落在地,没了声音。 “哼!”吴戈眼见二人先后倒下,自言自语拿起那盒烟,撇嘴说:“酒里的药片是假的,没有毒,烟里才有。” 随后,他背着手慢慢走向倒在地上的徐光水和简明宽,伸手试探他们的鼻息。 咦,吴戈突然愣住,怎么还在喘气? 他看了看时间,不对啊,都过去五分钟了,药性发作的话,这俩人已经通往奈何桥了。 “来人!”吴戈冲着门外大喊,这俩手下是万海尧留给他做帮手的。 吴戈叫来他们,指着倒在地上的简明宽和徐光水,质问道:“怎么回事,人竟然没死,你们迅速把他们解决掉。” “是。” 吴戈可不想看到血腥场面,率先走出地下室,想去外面透口气。 可他刚到门口,突然闯进来几名持枪男子,黑洞洞枪口指向吴戈。 “别动,举起手来!” 吴戈眼尖,一眼认出,其中一人正是市局刑警队的张队长。 “张大队,你这是……” “少废话!”张队长一使眼色,马上有人过来控制住吴戈。 吴戈正要大声叫喊,给里面的人报信,却被人一把捂住嘴巴。 随后,从他身边陆续穿过好几条人影,地下室里立刻传来举手投降的警告声音。 至此,吴戈等人,还有昏迷不醒的徐光水和简明宽,全部落网。 厉元朗遭受枪击一事,所有相关人员,就包括那个两面三刀的战小强,也没逃出调查组的手掌心。 云开雾散,苦尽甘来。 德平市连日来的阴天,终于迎来久违的一缕阳光。 当天傍晚,栾方仁在办公室里见到了褚中奇。 “中奇同志,请坐。” 把褚中奇让进沙发里,栾方仁自己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 “早就想和中奇同志说一说话了,一直不得空。”栾方仁慢悠悠说道。 “是啊。”褚中奇感慨说:“事情繁杂,就说德平的枪击案,总算将全部违法分子缉拿归案,厉元朗和娄天元两位同志的身体,也在慢慢康复之中。” “唉!”他叹口气,“安江省真是多事之秋,希望以后能够平稳顺畅。尤其是德平市,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栾方仁沉稳说道:“今晚请你来,我就是想和你谈一谈德平,谈一谈厉元朗同志的。” “我知道,你一直对厉元朗抱有成见。厉元朗来自于官宦人家,你一定认为,厉元朗这些年来是靠着福泽庇护,才走到今天位置。你如果这样想,可就大错特错了。” “厉元朗能有今日成就,和他自己努力奋斗是分不开的。” “就说这次枪击案,归根结底,是因为厉元朗同志坚持正义,主持公道,从而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对其痛下死手。” “好在厉元朗命大,躲过这一劫。中奇同志,平心而论,这些年来,尤其是最近几年,有哪一个官宦子弟经历过生死考验?” “而且,厉元朗就任德平市长以来,他力主推进新城启动计划,这是一个造福百姓,发展民生的好事。” “然而这中间,出现不少人为设置障碍,导致这项计划裹足不前,差一点胎死腹中。” 褚中奇一言不发,低头望着眼前的茶杯,苦思冥想,品味着栾方仁这番话的含义。 栾方仁继续说道:“罗敏落网,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中奇同志,我作为安江省这届班子的班长,自从上任以来,我们之间有过合作,也有分歧。” “说实话,有许多时候,我对于罗敏的所作所为很不认同。我曾经想过要找你好好谈一谈,可我动摇了。总认为省府的事情由你去做去处理,我不好多说什么。” 这句话,栾方仁说得相当坦诚,褚中奇难免有一些激动。 于是说道:“栾书记,你是安江省的书记,我是副书记,你对我有任何要求,我都会认真执行。” “罗敏的事情,我是犯了官僚主义,总以为她是省府的二把手,和我在工作当中配合很好。她所作所为,我同样有些看不惯,可考虑到省府的团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没有过多计较,这是我的错。” “不不不。”栾方仁连连摆手说:“中奇同志,我们的谈话,抛开彼此身份,我更想以同志式的兄弟感情,作为我们谈话主题。” “所以,我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衡量谁对谁错,我只想把我们各自心里话敞开心扉说出来。” 褚中奇点头赞同,“好吧,罗敏违法犯罪,是她咎由自取,我们就不提她了。我接下来想说一说对厉元朗同志的看法。” “诚然,我一开始对厉元朗有些想法,总认为他们这种官宦人家出来的,是靠着父辈或者长辈的影响和提携,从起点上就比普通人要高,所付出的努力也比普通人少。” “可这次厉元朗同志的经历,彻底颠覆了我的认知。正如你说的那样。作为临松同志的女婿,他能遭受到徐光水的枪击,差点送了性命。” “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厉元朗成长经历,就和普通人从政几乎没差别。他到德平几个月,全力推进空置的新城启用计划,这是惠及民生的好事。” “拉来民营资本,盘活了嘉明公司,又发现了宋代古墓,由京城文物局出资兴建了博物馆,让德平迈向旅游文化名城,这份优秀成绩单,厉元朗功不可没。” “厉元朗的事情,让我充分意识到我用有色眼镜看人的坏习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由此让我看到,临松同志和你能够把他放在错综复杂的德平市,你们的博大胸襟和宽广胸怀,这点,值得我认真反思和深刻学习。” 栾方仁笑说:“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不过,你对临松同志的评价我是认同的。我在临松同志身边工作多年,有一些粗浅的了解。” “临松同志为人正直、正派,从不搞特殊化。而且他对子女约束严格,也尊重他们的选择。” “他的子女当中,没有一人从政。即便是厉元朗,也是在与白晴结合之前,就已经走上从政的道路,不是临松同志的帮助,是厉元朗自己的选择。” 说到此,栾方仁话锋一转,谈道:“中奇同志,我们安江省,无论省委还是省府,是一个集体。” “现在,有些人在潜意识里,还认为我们是一套班子,两套人马,人为的把我们省委和省府分开。” “可他们忘了,你作为省府的一把手,在省委还是第一副书记,在省委决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省委也好,省府也罢,都是群众赋予我们的权力,都不能把这种权力作为捞取个人利益的筹码。” “我们有些人,在这方面迷失方向,迷失自我,把权力当成给自己捞取好处的工具,这点我们必须要予以打击。” “是的。”褚中奇赞成说:“你说的有道理,我很受教育,也深受鼓舞。” 不管怎么说,二人这番谈话说得很透彻,也说的很实在。 谈完这些,栾方仁又提道:“德平市经历此事,元气大伤,又有多名干部落马收监,我们必须要予以必要补充,才能不影响到德平市正常运转。” 提到人事议题,褚中奇微微正了正身体,说道:“德平的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都出现空缺,还有市政府秘书长,副秘书长,一下子空出这么多位置,栾书记是怎么考虑的?” 第1247章 满意中的遗憾 栾方仁怅然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德平市再也经不起大风大浪,经不起折腾。为了稳定人心,更为了安抚领导干部,我们在考虑人选时,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一听这话,褚中奇有点泄气。 栾方仁说了,好像又什么都没说。 不过仔细一想,他参透栾方仁的话外之音,便说:“是啊,栾书记考虑全面,我也认为,需要制定一个强有力的班子,才能稳定大局。” “厉元朗同志在德平开展工作,总有这样那样的掣肘和羁绊,这对于德平市乃至我们全省都是不利的,内耗太严重,伤及根本。” “所以我觉得,省委是否听取厉元朗同志的建议,再做打算?” 栾方仁微微一笑,“中奇同志,你的提议很好。市委副书记和纪委书记,在常委中有很强的分量。我看这样,市委副书记我们可以听一听元朗同志的建议,至于纪委书记嘛,还是和明厚同志充分沟通,毕竟,市纪委是受省委和省纪委双重领导,需要明厚同志发表意见。” 说实话,这次罗敏落网,对于褚中奇在省委话语权是个不小打击。 他在栾方仁面前,也由主动变为被动。 所以,他才审时度势,把人事任免权拱手让给栾方仁定夺。 褚中奇点头赞成,“就按栾书记的指示去办,我和省府坚决支持。” 他的低姿态,正是栾方仁需要看到的结果。 “那么,关于德平市主要领导干部的调整,我们就达成一致了。另外,市政府两名正副秘书长人选,就下拨到德平市委组织部,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 “可以,我同意。” 当栾方仁和褚中奇的手紧紧握在一处的时候,厉元朗正躺在病床上,接受妻子体贴细心的照顾。 结婚一年多,这还是白晴第一次尽妻子的义务,照顾丈夫。 只是白晴经常享受别人照顾,自己照顾人多多少少手忙脚乱,就说给厉元朗擦身子,也总是顾头不顾尾。 有时这个地方擦了两遍,那个地方又没擦,弄得厉元朗哭笑不得。 其实根本没必要白晴亲力亲为,有护工还有市政府派来的值班人员,哪一个都比她强。 但是白晴不答应,非要亲自上手,结果弄出很多啼笑皆非的糗事。 一晃,厉元朗在医院住了十来天,他的身体恢复相当顺利。 一般枪伤,大约一个星期左右就能恢复正常。 可厉元朗的伤势比较严重,好在手术是由市医院业务副院长主刀,又经过很好的护理,并且没有出现伤口感染的情况。 最主要的是,厉元朗得知京城调查组果断出手,不到一个星期,上至罗敏,下到战小强,所有此次枪击案件中的参与者,全都落网。 这对于厉元朗的心情有很大的刺激作用,也加快了他的伤情恢复期。 闲暇之余,夫妻间也聊到这些话题。 厉元朗感叹道:“结果是好的,不过万海尧还没定论,不知道上面会对他采取什么措施。” 白晴喂了厉元朗一口水,边给他擦嘴角边说:“万海尧罄竹难书,他的问题不小,可上面有争论,主要存在于陈子枫身上。” “已经撤换掉他身边的所有工作人员,就连警卫都是从京城派去的。你说,这个时候要是对万海尧动手,岂不给人赶尽杀绝的意味吗?” “而且,我听说尚天河已经与陈子枫谈过话了,敲打意味明显。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年人,被一个小字辈这么措辞强烈的谈话,对陈子枫的打击可谓不小。” “元朗,陈子枫毕竟是做过贡献的,在老同志当中,有一定影响力。一个万海尧不算什么,动就动了,可是要顾及陈子枫的脸面,顾及老同志们的反应。” “另外,咱们不要忘记,爸爸也是退下来的老同志,于劲峰要考虑到爸爸的想法,这里面有太多的不得已。” 厉元朗忍不住刮了白晴鼻子一下,夸赞道:“你说你,政治分析能力这么透彻,你要是从政的话,准比我强。” 白晴趁机抓住厉元朗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安慰说:“我不过是生活在他们中间,了解内情比你多。” “我无所事事,哪像你,整天想那么多事情。人的脑细胞是有限的,想了这个就容易忘记那个,你没时间也没精力想别的。我用脑量比你少,自然而然的就比你想得多一点。” “不过……”白晴一转话题,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这次枪击案事发突然,主观不在你,可我也要说你几句。” “徐光水没有竞争到高林县委书记的位置,你是和他谈过,谈得不深,也没有把你的难处向他和盘托出。” “事后,当你发现徐光水不对劲的时候,更没有适时敲边鼓提醒他,任由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陷越深。” “老公,你做过县委书记,懂得思想工作的重要性。在社会上生存,处人处事,总的来讲,主要还是接触人,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 “尤其在仕途上,这点更为关键。你今后要多注意在这方面的休养,这里面门道很多,存在各种不确定性,一定要多加注意和防范。” “你这次死里逃生,是上天有厚生之德,可好运不能始终伴随你左右。你不是谨代表你自己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清清,还有你的另外三个儿女,想想这些,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厉元朗自然知道,白晴所说这些都是为他好,为他们这个大家庭好。 一提起儿女,不禁想起那个令他头疼的儿子谷雨。 听白晴说,厉元朗不在的这段日子,她针对谷雨采取一系列的以狠制狠策略。 一想到儿子遭受白晴严厉的管教,脑海里萦绕着谷雨受委屈的小模样,厉元朗心疼无比。 他明白,白晴没用绥靖方式,因为白晴知道,以谷雨目前心理状态,真情感化不了他。 只能用强大的震慑力度,达到谷雨惧怕白晴的效果,才能从根本上让谷雨转变。 这个过程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 白晴希望厉元朗支持,支持到底。 这期间,厉元朗还破天荒接到了廉明宇的电话。 自从相识之后,他们二人保持着每年春节见一面的习惯。 只是今年春节前夕,厉元朗在京城的时候,曾经给廉明宇打过电话,提出来聚一聚的邀请。 结果廉明宇临时有事,不得不取消。 现在得知厉元朗受伤住院,廉明宇的电话姗姗来迟,终于打过来。 开口抱歉说:“元朗,对不住,这么久才问候你,别介意。” “没事,我们之间不存在的。” 廉明宇长叹一口气,“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丧心病狂的针对你,下这么大的死手,想一想都让人胆寒。” 厉元朗自然懂得他们指的是谁。 “元朗,你放心,这件事不会到此为止,终究有人要为自己的狂妄行为买单。” 廉明宇意味深长的继续说道:“做人做事都讲底线,冲破底线,就意味着不讲规矩。几十年来建立的规矩,不能因为某个人的肆意妄为,就去改变它。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厉元朗一声未吭,任由廉明宇说着让外人难以听懂的话语。 “其实,你这次死里逃生也是好事,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想来经过此事,你一定会得到应有的奖赏。” “对了,德平市两个重要岗位出现空缺,如果争取你的意见,千万不要客气,是时候提拔你中意的人选了。” “元朗,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希望你凭借这股东风,壮大你自己,做出更加非凡的成绩!” 第1248章 补偿条件 挂断这个电话,厉元朗眉头紧锁,白晴问他原因。 厉元朗毫不隐瞒的道出廉明宇的意图,并且分析道:“老婆,我感觉上面还有大动作。” “嗯。”白晴思索良久,很是赞同,“有道理,廉明宇在江浦市任职,春节都没回京城。” “还有,爸爸曾经有一次观看新闻,看到里面报道江浦市委书记宋来根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厉元朗好奇问道。 白晴回忆道:“大概是说,宋来根太过招摇,早晚要栽跟头。” “哦。”厉元朗深深点着头,岳父有很强的政治洞悉力。哪怕他不知道,一个很小的细节,他就能从中猜出个差不离。 算啦,反正那里距离自己很远,没必要跟着操心,浪费脑细胞了。 但是,廉明宇提到第二个问题,却涉及到自己,厉元朗不能不做深层次考虑。 次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安同江带着秘书,亲自前来医院探望厉元朗。 没用陈玉书陪同,黄明厚也不在身边。 他的突然出现,还是让厉元朗夫妇大为吃惊。 安同江首先和厉元朗到了招呼,随后在与白晴握手时,客气问:“老首长身体可好?” “多谢安书记关心,我爸爸一切安好。”白晴彬彬有礼的回答着,并且说道:“安书记你坐,我还要去医生那里问点事,你们谈。” “好好。”安同江笑呵呵点头,目送白晴离开后,方才坐在厉元朗身边。 病房中只有他俩,安同江开门见山的说:“元朗同志,看你情绪和身体恢复良好,我很高兴。” “谢谢安书记挂念。”厉元朗对安同江的态度正在逐渐改观。 上次选举的关键时刻,安同江不远几百里地,专程秘密前来德平市为自己助阵。 虽然他肩负省委使命,终究是帮助厉元朗度过难关,这个情,厉元朗记着。 言归正转。安同江说道:“京城调查组已经完成在德平的任务,昨天连夜回到海新市,与栾书记和褚省交谈至凌晨。” “今天一大早,他们乘机返回京城,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吕组长临行前托我给你带句话,希望你好好养伤,等身体康复了,为德平做出更大成绩。” “另外,栾书记刚给我通过电话,有件事由我代为传达。德平市目前空缺两名副厅级干部,一个是副书记,一个纪委书记。” “尤其副书记,十分重要。省委认为,你在德平工作有一段时间,对德平有很深刻的了解。所以,想充分听取你的建议,副书记人选,你可以向省委提出推荐,省委会认真考虑。” 安同江一口一个省委,厉元朗岂能听不出来,其实就是栾方仁主导的意见。 之所以栾方仁没有亲自打电话告诉厉元朗,而是借安同江之口,正是因为栾方仁提出来,而厉元朗又和栾方仁关系密切,很容易给人留下口实。 换做安同江传达,就少了诟病。 在厉元朗思考期间,安同江又说:“元朗同志,这件事你要认真考虑,不过时间不要太长,一旦想出合适人选,告诉我,由我向省委转达。” “我会认真考虑的。” 目送安同江离开,白晴进来后,厉元朗和妻子谈及此事。 白晴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就德平市而言,眼下只有邝早辉合适。只是有他在市政府坐镇,我很放心。” “他一旦离开市政府,我的身体还需要几个月才能恢复,市政府就缺少一个能挑大梁的人。” “可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不给早辉,心里过意不去。毕竟我在德平这段时间,早辉帮了我很大的忙。” 白晴轻松笑着,“老公,我理解你的心情。你这人重感情,这些年一路走来,凡是支持你的人,都做了很好很妥善的安排。” “其实你细想,正如你说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加一等于二,一个变成两个,这样岂不更好?” 厉元朗一时没听明白老婆的意思,“你说一说,到底怎么一个变成两个。” “很简单,你提拔邝早辉,职务上他更进一步,可常务副市长又空出来,总不能栾书记再给你推荐常务副市长人选的权力吧?” “如果你从别的地方调过来一个人,那样一来,在常委会上,你就有实足的两票了。何况市委副书记,是三把手,在决策时候,你们两个人达成统一意见,陈玉书就会重视起来,你也会变得轻松。” 厉元朗频频点头,却担忧道:“你说的我有想过,总感觉这样对不起早辉。先前一个徐光水就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我担心邝早辉他……” 白晴微微摇着头,“邝早辉若是值得你培养,他就会理解你的苦衷。老公,这次枪击事件,栾方仁给你争取到推荐机会,何尝不是对你受伤的一种补偿措施。” “他没有考虑调走你,是由于你缺少实实在在的政绩。的确,你的新城启动计划很完美,可你并没有做完,没有让省委看到德平市的变化。” “这时候你不能离开,一旦你调走,就会造成虎头蛇尾的印象。不瞒你说,来之前,爸爸还问过我,是不是考虑调动你的工作,被我一口回绝。” “爸爸的想法是好的,你常年在外,我们夫妻两地分居,会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以爸爸的意思,干脆调你去汉岳省。” “一来,那里是爸爸老家。二来,你离我们很近,就不用来回奔波了。” “我想到的是,恰恰觉得你在德平有未尽的事业,你也不会带着遗憾离开。” “另外,你若是觉得亏欠邝早辉,他要是值得你去培养。等你他日功成名就,可以昂首挺胸调离德平的那一天,完全有机会向省委推荐他。” “反正副书记调来没多久,不宜再作调整,而且常务副市长提拔市长先例很多。如此一来,邝早辉胜算会很大。” “关键是,副书记人选的问题。老公,你可以从外地调来,哪怕是跨省,只要这个人合适,能为你分担解忧,为你减轻压力,你值得试一试。” “廉明宇不是已经向透露过么,他让你壮大实力,绝不是空穴来风,肯定大有深意。” 白晴一席话,厉元朗醍醐灌顶,瞬间明朗。 正可以趁此机会,壮大自己的势力,达到能与陈玉书分庭抗礼的局面。 于是,厉元朗在脑海里迅速过筛子,目光直接放在几千里地之外的东河省。 在东河,有很多他的老部下。 金胜、季天侯、张全龙等等,都是可以考虑的对象。 况且,市政府缺少的一正一副两名秘书长,厉元朗也能争取。 金胜担任云水市常委副市长,季天侯是乌玛县长,而张全龙也是广南市副市长。 季天侯不做考虑,一个是他担任乌玛县长时间不长,从正处级升任副厅级的市委副市记,跨度太大,很难成行。 剩下的金胜和张全龙,二人都是副厅级。 调到德平属于提拔,谁都知道,市委副书记权力有限,却是最接近市长或者市委书记的职务。 担任市委副市记,提拔的话,下一步担任市长可能性极大,一步到位成为书记也不是没可能。 对于金胜和张全龙来讲,绝对有吸引力。 唯一缺点,是要离开故土,远赴安江省,他们能答应吗? 还有就是市政府办的秘书长,这可是正处级,外放出去,最差是县长或者区长,大多数都会成为书记。 倒是这个人选,厉元朗忽然想起来一个人,觉得他非常合适。 第1249章 权衡人选问题 “想什么呢?”白晴削好一个苹果,送到厉元朗嘴边。 “我在寻思从东河调过来几个人,正纠结调谁才好。” 白晴白了厉元朗一眼,“你的眼光就知道在东河省,你以前不是在祥北省也待过,那里就没有合适人选了吗?” 厉元朗在祥北省的鲁高市工作过一段时间,和他关系最好的就属唐智了。 唐智是鲁高市副市长,为人正派,和厉元朗一个路数,倒是合适。 可厉元朗很纠结。 唐智是他的老上级不说,鲁高市地处南方,经济发达,把唐智调到相对落后的德平市,唐智能答应吗? 人生地不熟,很容易水土不服,这对唐智将是一个巨大考验。 不像东河省,经济方面和安江省不相上下,人一来,很容易进入角色。 “老婆,我想从东河省调来两个人,一个是张全龙,一个是常鸣。” “我是这样想的,全龙担任广南市非常委副市长,一跃而成为德平市委副书记,级别没变,身份却变了,对他具有足够吸引力,他答应的可能性很大。” “常鸣是戴鼎县委常委,如若成为市政府秘书长,纯纯的正处级,他应该不会拒绝。” 白晴莞尔一笑,“我还以为你会提金胜呢?没想到会是张全龙。老公,我没记错的话,金胜一直是你的上级,从没成为你的下属,这才是你淘汰他的原因吧。” 的确,厉元朗在甘平县的时候,从乡长到副县长,金胜始终担任县长。 即便到了戴鼎县,金胜是书记,厉元朗是县长。 如果身份互换,难免尴尬。 可厉元朗却不这么认为,他说道:“老婆,我不是小肚鸡肠的人。我没有提名金胜,不在于你说的这些。” “金胜是我的老学长,和我又有很好的合作。工作上我们是伙伴,私下里是朋友、哥们。” “我了解他,他也知道我。金胜最大能力,在于他搞经济是把好手。搞政治,由于他性格耿直,没有歪心眼,很容易遭人算计。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 “别看德平经过枪击案件,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我是担心,在如此复杂多变的环境下,会给金胜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或者伤害,这对他、对我,都是不想看到的结果。” “反观全龙,他之前长期在公安口工作,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在德平,能够起到很好的辅助作用。” “嗯,你说的有道理,我支持你。”白晴略作思索,指出来,“你选择张全龙合适,不过常鸣,我觉得有待商榷。” “为什么?”厉元朗啃了一口白晴递来的苹果,又甜又脆,还有汁水。 “别忘了,常鸣和你有着特殊关系。他妻子叶文琪是卿柔的堂妹,这样一来,会让人觉得你在搞裙带关系,影响不好。” 厉元朗边吃边说:“我也有过这方面考虑,只是常东方临终前把常鸣托付给我,让我照顾他,我不想食言。” 白晴平静道:“你已经照顾过他了。在常东方丧礼上,你的出现就已经给常鸣壮大声势和门面,他如今做到副县级,其中就有你的功劳。” “老公,你不能总是大包大揽,这对常鸣没有帮助,反而会耽误他的前途。给他铺好路,剩下的由他自己去走,才能更有助于他的成长。” “提名张全龙可以。至于市政府秘书长,这个职务对你很重要,你养伤这段时间,有邝早辉主持市政府工作,秘书长负责市政府正常事务调度,这样你才能安心。” “所以我觉得,你大可不必从外面调人,就从本地发掘,你想想,除了市政府之外,下面县区就没有合适人选吗?” 厉元朗点了点头,白晴这番话给他提了一个醒。 其实,穆广森是他最为中意的。 跟随自己近三年,用着顺手。 只可惜穆广森刚被他外放至高临县,才几个月时间。 关键是,市政府秘书长是正处级,穆广森资历尚浅,不太符合调整条件。 张全龙已属破格提拔了,再弄一个穆广森出来,别人会以为,他真把德平市政府当成自己家了,想提谁就提谁,影响不好。 不过一想起高临县,厉元朗忽然灵机一动,“我有人选了。高临县长王民安不错,在侯德海一事上,他仗义执言,敢于和腐败行为作斗争,这点难能可贵。” “高临县长……”白晴嘀咕说:“嗯,这个人值得考虑。” 虽然同为正处级,可一旦成为市政府秘书长,只要做得好,提拔副市长,或者最差也是县区书记,前途大有发展。 徐光水和简明宽经过抢救,纷纷苏醒过来。 吴戈所使用的药物,早被相关研究机构掌握破解。 由此看来,我们在应对错综复杂的外部环境下,已经做好充分准备。 人是救过来,可等待他们的,将是庄严的法律审判。 张全龙十分感谢厉元朗的一片好意,痛快答应。 安江省委组织部在得到省委授意后,加快了张全龙调职的手续。 没多久,便进入到公示阶段。 这中间,邝早辉前来医院向厉元朗汇报近来市政府工作情况。 春寒渐暖,博物馆附近工地陆续开工。 嘉明公司销售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在听取了厉元朗意见后,针对一些条件不好的居民,采取低息贷款等优惠措施,极大增添了这些人的购房积极性。 加之投入更大的广告宣传,销售势头非常好。 新城一旦繁荣,和老城连成一片,这对于德平市整体发展而言,无疑起到一个很大的促进作用。 厉元朗便说:“博物馆建成并投入使用,我们要利用好时机,大力发展和挖掘这方面的潜力。” “博物馆周边的建设以仿古为基调,更好衬托出文物古迹这条主线。商业街也做成仿古建筑,以此吸引外来游客。为把我市建设成历史文化旅游名城,振兴经济,做出一个表率。” 厉元朗一直有个想法,德平市经济发展,以前主要靠周边的化工企业为依托。 可他觉得这不是长远之计。 一个是,经济发展太过单一。 二来,化工行业生产工艺复杂,产污环节多,处理难度大,环境安全事故时有发生,尤其工业废料排放总量大。 这对于目前国家提倡的绿色产能很不相符。 要解决德平市发展瓶颈,就需要从多方面下手,而博物馆落成,是一个很好的转变契机。 谈完工作,邝早辉踌躇着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厉元朗和颜悦色说:“早辉,你有什么事尽管问。” “我注意到,新任市委副书记和纪委书记都已经公示。市委副书记张全龙同志,是从东河省的广南调过来,你之前在广南市工作过,你们是老同事吧?” 厉元朗直言不讳道:“早辉,我不瞒你。之前省委征求过我的意见,希望让我提出副书记人选。” “全龙同志的确是我向省委推荐的。我们曾经在甘平县和乌玛县一起共过事,关系融洽。” “早辉,我没有向省委推荐你,你可能会有失落,这点我完全理解。经历过枪击案件后,抓获和惩处了一批腐败分子,给我们德平创造出难得的良好环境和发展机遇。” “我身体尚在恢复期,市政府有你在,我很放心。早辉,不要纠结于一时一事的得失,要把眼光放得长远些。” “把工作做好,把德平的经济搞上去,我相信你,也信任你,更看好你,你一定能行!” 第1250章 步入正轨 厉元朗没把话说得太透彻,想来邝早辉已然明了。 他不是徐光水,没有得到就自暴自弃,而是更加努力工作。 穆广森作为秘书,跟随厉元朗三年,现在都成为副县长,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加劲干呢。 在医院住了二十多天,在厉元朗强烈要求下,征得医生同意,办理出院手续,回家静养。 白晴始终陪伴在侧,厉元朗便说:“你看我现在恢复神速,都能下地走路了。清清还小,又有谷雨,你还是回去吧,再说爸爸也需要有人陪伴。” “哼,你是不是觉得我在你身边,不方便你寻找红颜知己?” 厉元朗笑道:“你说以我目前身体状况,还能想红颜知己的事情吗?” “开个玩笑。”白晴说:“在这方面你是有自持力的,纵然出现你和廖晶晶照片一事,我都没放在心上,我相信你。” “老公,就是你不提我也要告诉你,我打算过几天就回楚中市了。对了,刚才我接到爸爸电话,宋来根出事了,被京城纪委带走接受调查。” 厉元朗对此并不惊讶,先前已经分析出来,宋来根恐怕在劫难逃。 “看起来,廉明宇京城都没回家,应该和这件事有关。宋来根可是张寒启一手提拔的人,这一次,不仅敲打陈子枫,就连张寒启一并捎带着。” “这就是奇妙之处,老公,所以说,你这次遭受意外,对某些人来讲,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还有,我已经请来专业的护理团队,我不在的日子,就由他们负责你的身体康复和各种调理,你可要听他们的话,否则,我就会让人把你调走。” “谨遵老婆大人之命。” 三天后,白晴专门从京城请来的专业护理师还有康复医生到位,安放好各种仪器和训练器材。 反正厉元朗的家足够大,房间也多。 三五个人,加上这些东西都有地方安置。 做好这一切,白晴才恋恋不舍离开德平市,取道海新直飞楚中。 送走妻子的次日,张全龙和新任纪委书记普云轩到位。 普云轩是从省纪委下派来的,征求黄明厚意见,由黄明厚提名。 显然,他是黄明厚看中的人。 恰好黄明厚与栾方仁关系不错,总而言之,想必普云轩和厉元朗相处应该不错。 下午,陈玉书带领张全龙普云轩来到厉元朗家里。 厉元朗现在只是养伤,并且在家里办公。 只不过工作量相比之前少了很多。 作为市委副书记、市长,德平市二把手,登门拜访的礼节,一定要做到。 陈玉书指着张全龙说:“厉市长,全龙同志你们早就熟悉,我就不用过多介绍了。”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他没有站起来,不是托大,而是身体原因。“全龙同志,好久不见,你好。” 张全龙握手说:“看你满面红光,恢复很好,我就放心了。” 之后,陈玉书又把这位紧绷着脸的人介绍给厉元朗,“这是普云轩同志,我们新任纪委书记。” “云轩同志,你好。” 普云轩点了点头,和厉元朗搭了搭手,算是做了回应。 这次相见,只是礼节上的,没有谈及具体问题。 张全龙和普云轩聊了一会儿,看出陈玉书有话要说,知趣的找个理由告辞离开。 陈玉书刚坐下,穆广森从外面进来,给陈玉书倒上一杯水,转身离去,并把门关严。 穆广森是昨天来厉元朗家里的,在这里住了一夜。 其实,他早就想来,期间也打过几个电话,关心询问厉元朗身体情况。 穆广森曾经提出来,想要调回厉元朗身边,却被厉元朗否定。 他没多说原因,穆广森已经理解。 自己刚去高临县不久,贸然调回来,对于他是不利的。 等到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陈玉书主动提道:“厉市长,常委空缺全都补齐,市政府这边空下来的正副秘书长,我们需要考虑人选了。” “是啊,总空着不利于开展工作。”厉元朗赞同道。 “我之前就让你考虑,你现在有人选了吗?” 厉元朗也不避讳,直言道:“高临县长王民安同志可以胜任秘书长,我曾经和他谈过,他也同意了。” “王民安……”陈玉书思考片刻,“嗯,倒是一个不错人选,副秘书长呢?我看广森就不错。” 厉元朗摇头道:“陈书记,广森才去高临县不久,不宜来回调动。还是请陈书记和市委做决定,我坚决服从。” 这句话,陈玉书当然心知肚明。 厉元朗只推选出王民安一人,至于副秘书长,还有王民安走之后的高临县长,全都让陈玉书决定。 这样的好事,陈玉书乐得笑纳。 “也好,那就按照厉市长的提议,我回头和梁涛部长商量一下,尽早拟定出人选,上报常委会讨论研究。” 人事议题,很快得出结论。 王民安调任市政府秘书长,组织部一位排名靠后的副部长去了高临县。 组织部的副部长,除了常务副部长以及个别兼任部门一把手是正处级之外,其余的都是副处。 因为组织部门是管理干部的,外放的话都会相应提职提级。 这位副部长只是副处级,一下子成为高临县委副书记、代理县长,妥妥的正处级。 并且,县长是省管干部,由市委向省委推荐,身份自然水涨船高。 至于市政府副秘书长,陈玉书并没贪得无厌,提了市政府办的一位副主任。 总而言之,她充分照顾到厉元朗的面子。 若是从市委办调来,厉元朗难免会有想法。 一晃,又过去一个来月,厉元朗在护理团队精心照料下,身体康复很好。 下地走路都没问题,在家处理的公务也在逐渐加量。 这天晚上,厉元朗家里迎来三位客人。 是厉元朗之前打电话约来的。 三个人都是老熟人。 张全龙、邝早辉和娄天元。 娄天元因为伤轻,比厉元朗康复更快。 基本上恢复正常了。 厉元朗早就安排好一桌饭菜,请来三人主要是聊天说话。 很显然,这三个人,正是厉元朗在德平市建立的班底。 同时,厉元朗也想趁此机会,把张全龙介绍大家认识。 以前只是熟悉,现在要晋升到关系密切的程度。 分宾主落座后,厉元朗只能端着茶水向大家致歉,“今晚找各位来,一个是介绍全龙,另一个,大家好久没在一起相聚,热闹热闹。” “全龙是我在东河的老朋友老同事,早辉和天元都不是外人。我希望我们今后拧成一股绳,劲往一处使,在德平闯出一番新局面。” “我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而后又对娄天元说道:“天元,你身体刚好,抿一抿就行。” 娄天元爽朗说道:“我没事,馋这玩意馋了很久。在家有你嫂子管我,在市长你这里,就让我放任一次,过一过酒瘾。放心,我不多喝,一小杯总行吧。” 邝早辉半开玩笑,“我以为,娄市长不拘言笑,原来也是惧内。” 娄天元适时抓住邝早辉的把柄,“邝市长这么说的话,你也和我一样,都是怕老婆。” “你呀!”邝早辉指了指娄天元,低声道:“这是秘密,不可外传。” 哈哈! 厉元朗和张全龙对视一眼,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四个人喝完,张全龙又提议了一杯。 之后,自然而然谈起目前德平市的情况。 厉元朗仔细听着,不时参与进来发表自己见解。 起身正要去卫生间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一看号码,不禁一个愣神。 第1251章 好事还是坏事? 厉元朗没存这个号码,但似乎有点印象。 接听起来,“喂,我是厉元朗,你是哪位?” “厉市长,你好,我是米立达。” 想起来了,盛陵集团的副总经理米立达,还是儿子郑立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米总,好久不见。” 米立达感叹一声,“厉市长,我听说您的事情了,在此,代表我个人以及集团董事长张明光先生,向您表达最诚挚的问候。” “谢谢。” 说完客套话,米立达步入正题,“厉市长,我们有缘结识后,我一回总部就向张董做了汇报。张董对德平市产生极大兴趣,非常乐见集团能够与您以及德平市政府展开合作。” 厉元朗笑意浓浓的说:“我们市政府欢迎各方面企业家前来德平投资经商,对于你们,我们的大门始终是敞开的。” “有了厉市长的热忱态度,我们有信心前来德平考察投资。” “好,我随时恭候。” 回到饭桌前,厉元朗喃喃说:“我刚刚接到盛陵集团副总经理米立达的电话,他们集团想来咱们德平投资。对于这个盛陵集团,我了解不多,你们几位有什么看法?给个建议。” 邝早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悠悠说:“盛陵集团我是知道一些,规模很大,涉猎很广,在京城有一定的影响力。” 娄天元不解的问:“盛陵集团有这么大的实力,为什么看中我们德平市?这里面准有关窍。” “什么关窍?”张全龙自问自答,“就是想结交厉市长,生意人最看重的莫过‘利益’二字。厉市长的背景和身份以及能力,是盛陵集团投资的主要目标。说实在点,盛陵集团不是投资德平,是投资厉市长。” “摆明了,和厉市长搞好关系,对于他们来讲,是最大的收获。” 厉元朗颔首,“全龙这话有道理。希望他们只是投资做生意,没有旁门左道的心思。” “来,大家说话手别闲着,尝一尝我家保姆厨艺。” 这顿饭,几个人没怎么喝酒,却相谈甚欢,也加深了彼此间的关系。 张全龙故意磨蹭到最后,厉元朗知道他有话要说。 让进书房里,一人一杯香茗,张全龙直言说:“元朗,我才来的时候,陈书记和我有过一番交谈。” “我从她的话中能够感觉到,她对你赞扬有加,元朗,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此话怎讲?”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别看陈书记是位女同志,她心思缜密,在许多事情上对你一再谦让,表面上这样,不知她背地里是怎样想法。” 厉元朗坦诚说:“来德平这些日子,总体来说,我和陈书记配合还算融洽。大是大非面前,她支持的多,反对的少。” “就说这次我提议高临县长王民安来市政府,把原有高临县长以及市政府副秘书长选择权给了她。她算是守规矩,只提了一个高临县长人选,副秘书长是听从了早辉建议。” 张全龙思索片刻,分析说:“陈书记对你态度转变,估计还是你出事后,省委甚至京城大动干戈,出手迅速,给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所致。”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在今后的日子里,她能安分一些。” 厉元朗蹙眉问道:“全龙,你说的安分是指……” “元朗,我来之前和党校的一个同学通过电话,而那个同学恰巧与陈书记爱人孙志傲是朋友,了解他们夫妻间的一些事。” “孙志傲一直怀疑,陈书记和别的男人有染,他们在外面大秀恩爱,实则早就貌合神离,分居已久。孙志傲多次提出离婚,都被陈书记严词拒绝。” “孙志傲已经向单位请了长假,人不在德平,说是去了南方,在一个偏僻小山村义务教书。” “还有这事?”厉元朗思考着,联想起孙志傲住院,陈玉书给他喂饭的点点滴滴,已然看出陈玉书有作秀嫌疑。 不过,毕竟是人家的家事,厉元朗摆了摆手,“家家都有难唱的曲儿,随她去吧。” 张全龙却不这样认为,“厉市长,掌握这些并不是我八卦,我认为有必要。” 厉元朗没再说什么,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是张全龙自己的事情,他不在发表意见。 在护理和康复团队精心帮助下,厉元朗每天有条不紊的坚持锻炼,并且听从团队建议,成功戒了烟。 对于抽了十多年,烟瘾极大的厉元朗来说,能够戒烟实属不易。 抽烟这玩意,不能像某些人说的那样,循序渐进,减烟量戒烟,根本不管用。 只能靠强大毅力,有那么一句话说得很好,要是能把烟戒了,什么事还干不出来。 这话虽有偏颇,可也验证戒烟的难度非常之大。 一开始,厉元朗不抽烟浑身不自在,甚至抓耳挠腮,吃饭没胃口,睡觉都失眠。 可他硬是扛过来,咬牙坚持住。 还别说,戒烟一天,厉元朗的痰少了,也不怎么咳嗽。 两天后,随着体内尼古丁消失,味觉和嗅觉全都得到改善。 三天之后,呼吸非常顺畅,人也变得有精神头,记忆力也不像之前那么好忘事。 过了将近一个月,厉元朗浑身轻松,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体重增加了十多斤。 不管咋说,能够把烟戒掉,让身体逐渐恢复到正常状态,对于厉元朗来讲,绝对是好事、喜事。 而且根据团队建议,厉元朗的酒瘾也在逐渐减少。 以他的工作性质,烟不抽可以,若是滴酒不沾,基本上不可能。 酒文化里面透着很多学问,有些事情就需要在酒桌上才能谈成。 转眼到了四月末,掐指算来,厉元朗养伤超过两个半月了。 根据最新身体检查结果,厉元朗伤势恢复非常快,已经具备重返工作岗位的条件。 只是他不能太累,最好不要熬夜,不要动气,心态平和更有利于身体康复。 临上班之前,厉元朗专门订好机票,飞往广南市。 水婷月墓地已经选好,要不是因为枪伤耽搁,早就应该让她入土为安了。 另外,厉元朗还给白晴打去电话,让她带着谷雨和清清在广南汇合。 谷雨作为水婷月的儿子,必须到场。 清清是因为他很久不见,十分想念。 时间紧促,厉元朗就不打算去楚中市了。 到了海新市机场,经过两个来小时飞行,飞机降落在京城机场。 这趟航班不是直达东河省,需要在京城经停。 厉元朗跟随乘客走下飞机,直接去候机厅,机场工作人员检查完登机牌,再发放经停乘客的登机牌。 办完这些手续后,厉元朗走进候机大厅,找了个座位坐下,掏出手机摆弄起来。 乘机时,厉元朗按照要求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这会儿才取消,手机方能保持畅通。 手机接收到信号,厉元朗正要查看有没有来电提醒。 一名机场女工作人员走过来,俯身低声询问:“您是厉元朗厉先生吗?” 厉元朗点头称是。 “厉先生,有人找您,麻烦您跟我来一趟。” 厉元朗十分纳闷,“谁找我?” “您跟我去就知道了,不远,就在前面。”女工作人员态度恭敬,始终保持着职业微笑。 厉元朗一想,去就去,大庭广众之下,难不成还吃了我? 随手拎着公文包,整了整衣襟,跟随这名工作人员,阔步挺胸走了过去。 大约五六分钟,女工作人员把厉元朗领进一个房间里。 进来之后,硕大的房间里,有一个身影背对着他。 由于光线原因,厉元朗没有看清楚对方长相。 可当那人徐徐转身后,厉元朗仔细观瞧,禁不住大吃一惊。 第1252章 情不自已 竟然是妹妹叶卿柔。 “哥,你身体怎么样了?” 厉元朗无奈直摇头,“看被你弄得一惊一乍,我还以为是谁呢。我挺好,都能坐两个小时的飞机了。” 叶卿柔上下打量厉元朗一番,确信他身体无恙,总算放下心来。 厉元朗感觉到叶卿柔专门把他叫过来,绝不仅仅是看望他那么简单。 于是问:“说吧,还有什么事?” “人家想你了,看看你不行嘛。” “行,妹妹想哥哥了,怎么看都行。”厉元朗宽慰几句,又说:“妹子,你准还有别的事情。我只有一个半小时,要说就快说,我还要去东河省呢?” “是去安葬我婷月嫂子吧。”一提起水婷月,叶卿柔不禁黯然神伤。 “哥,恐怕你还要在京城耽搁几天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今天上午九点,婷月嫂子的妈妈谷红岩去世了……” “啊?”厉元朗一惊,“这么快?” “不算快了,四个多月,和医生预测的差不多。” 谷红岩得了癌症,医生当初认为,最多能活半年。 惊讶之余,厉元朗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回想起和谷红岩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这个岳母不怎么待见自己,可终究是长辈。 她的去世,令厉元朗心里发酸,眉头拧成一个巨大疙瘩。 伤心之后,厉元朗长叹一声问:“水庆章怎么样了?” “还算坚强,至少现在是这样子。”叶卿柔如实回答,“哥,你打算怎么办?” “谷红岩的后事我来操办,妹子,我需要你出面,帮我做一件事,如果难度太大就算了。” “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尽力。” 厉元朗便说:“谷红岩的丧礼,我想让谷家兄弟和水庆章参加,我知道,这事有难度,可我想让他们送谷红岩最后一程……算哥求你了,我这样做,是为了婷月,也是为了谷雨和郑立。” 叶卿柔想了想,“我出去打个电话,回头告诉你。” 看着妹妹离开,厉元朗拿出手机,拨给白晴,“老婆,你们出发没有?还没,那好,马上改签飞往京城,我刚得知消息,谷雨的外婆去世了。” 电话那头的白晴也是一愣,连忙表示尽快带着谷雨前往京城。 同时,厉元朗又联系了远在允阳的周宇。 这次回广南市,厉元朗不想打搅任何人,只找了周宇。 当他把事情一说,周宇痛快答应,“我马上去安排,在婷月墓地旁边,安葬她的母亲。” 斯人已逝,厉元朗能做的尽量去做。 不为别的,就为曾经是一家人。 妹妹很快回来,一切都已经办妥,不过,谷政川、谷政纲和水庆章三人,因为尚在服刑,只能在谷红岩火化前,可以见她最后一面,时间不能太长,需要严格限制。 这已经算是最大的争取了。 他们三人不同于普通囚犯,有严格的管理制度。 要不是叶卿柔出面,凭借厉元朗本事,根本不可能办到。 由于还要等待谷雨,谷红岩火化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 厉元朗改变计划,坐上妹妹的车子,直奔陆临松在西山的住处。 陆临松不在京城住的这段日子,房子始终有人值守和打扫。 白晴早就安排好了,他们一家就住这里。 吃过中饭,白晴谷雨和清清,在小兰以及保姆等人陪同下,赶了过来。 厉元朗先是看了看清清,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这才蹲下身体询问谷雨:“儿子,想我了吗?” 谷雨表情平静,淡淡说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我没想,一点都没想。” 厉元朗微微一怔,又问:“我要是想听假话呢?” “我想过,只有这么一点点。”谷雨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条细小缝隙,暗示所谓的一点点不是很多。 他还是不原谅我啊。 白晴紧盯谷雨,冷声质问:“你难道就不会说出一句让你爸爸高兴的话吗?” “是他要听真话的,又不是我主动说的。”谷雨嘟起嘴巴,使劲白了厉元朗一眼。 “刘姐,王姐,送小雨和清清上楼休息。”白晴指了指楼上,告诉她们二人房间所在位置。 随后,白晴把厉元朗叫进会客厅里。 “老公,别在意谷雨的态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过来,容我日后加强这方面的教育。” 厉元朗深深叹着气,“不怪你,是我的责任,是我亏欠他太多,实在太多了……” “你又来了。”白晴不满说:“你总是抱有这种想法,你一辈子就在谷雨面前抬不起头。” “算了,我们先不谈这个了,老公,谷红岩的后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厉元朗便把谷家兄弟以及水庆章一起出席明天上午的遗体告别,如实告诉白晴。 白晴担忧道:“谷家人对你恨之入骨,水庆章态度也不明朗,你这样做,要承担很大风险。” “我做好了各方面应对,人死为大,他们怎样对我,我都接受。” 这是厉元朗的心里话。 谷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固然和他无关。 谷家人恨他,就是恨厉元朗当初没有出面帮忙。 从这一点上,足以看出来谷家兄妹自私自利的一面。 他们所犯错误,岂是厉元朗这样的人物能够改变,能够扭转乾坤的? 纵然王铭宏插手,估计照样难以改变现实。 吃晚饭之前,周宇打来电话,告知厉元朗,墓地已经安排妥当,紧挨着水婷月,是夫妻合葬墓。 厉元朗表示了感谢,当即转给周宇一大笔钱,用于相关费用。 周宇没有谦让,因为他理解厉元朗此时的心情。 晚饭的餐桌上,只有厉元朗白晴以及谷雨三人。 望着谷雨一个劲往嘴里扒拉米饭,厉元朗夹了一口菜放在他的食碟里,轻声叮咛:“多吃点菜,别总是吃饭,要做到营养均衡。” 谷雨瞅了一眼厉元朗,没有作声,依旧光吃饭不吃菜。 白晴见状,轻咳一声,眼神犀利的望向谷雨。 谷雨看了看白晴,又扫了扫厉元朗,夹起食碟里的菜,慢慢放进嘴里,咀嚼起来。 但是,眼睛里已经泛出泪花,咬着嘴唇,硬是没让泪水流出来。 厉元朗一见,心一下子软了,刚要说点什么,却被白晴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几下。 这个孩子,真是让人伤脑筋。 晚上,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晴躺在他身边,感受到厉元朗复杂的心情。 劝慰道:“我知道你难受,要是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别在心里憋着,会憋出病来。” 厉元朗转过身子,面对白晴伤感道:“我一想起谷红岩,就忍不住想起婷月。老婆,对不起,我忘不掉她,这是实话。” “我明白,我也理解你。人都是有感情的,你这样想法,恰恰说明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男人,一个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丈夫。” “谢谢……”厉元朗头深深缩进被窝里,并用被子把头遮盖住。 白晴望着被子颤抖的样子,伸出手来拍着被子下面的厉元朗,眼神凝视着昏黄的床头灯光,轻轻叹息。 厉元朗蒙着被子,终于哭出了声音。 白晴扯过几张纸巾,等着厉元朗哭完,逐渐露出脸来,方才递给他,“心情好点了吧?” “嗯,好一些了。”厉元朗擦了擦眼角,“老婆,请原谅我的失态。” “这算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在我面前哭,不丢人。” “唉!回想起当初水家一家人其乐融融,现在只剩下水庆章了,多么悲惨。” 白晴反诘道:“你说的不准确,还有你,还有谷雨呢。” “是啊,还有我,还有谷雨……”厉元朗仰面躺在枕头上,眼睛望着天棚,不住念叨这句话。 第1253章 悲痛一幕 次日上午,厉元朗领着白晴和谷雨,乘车前往郊区殡仪馆。 在殡仪馆办公大楼门口,叶卿柔和王松正在与几名男子交谈。 看见厉元朗他们三个从红旗车上下来,叶卿柔快步迎上前去。 “哥、嫂子,你们都来了。” 她还蹲下身子,拍了拍谷雨的胳膊,叶卿柔望着那张和水婷月十分相似的脸,忍不住鼻子发酸。 扭过脸来,擦拭眼角。 王松分别和厉元朗白晴颔首打过招呼,挽起妻子的手臂,面色凝重,情绪同样低沉。 尽管厉元朗心里也不好受,可今天非比寻常,他作为主持谷红岩丧事的曾经谷家人,他不能太过悲伤,因为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做。 随后,王松把那几人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这几位是殡仪馆主要领导,由于王松的关系,几乎倾巢出动。 京城殡仪馆属于一级殡仪馆,馆长高配副厅级别。 官职不大,权力却不小。 平时馆长很少露面,除非有重要人物出现。 更别提亲自在门口迎接了。 主要是王松和白晴,他们父亲身份显赫。 殡仪馆极其重视,专门开会研究部署,一定要配合好逝者家属,把丧事做得滴水不漏。 让王松白晴挑不出毛病,首长更加满意。 握手寒暄几句,馆长等人礼让厉元朗他们走进办公楼的会客室短暂休息。 距离十点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囚车正在赶来的路上,也快到了。 厉元朗作为唯一政府官员,和馆长等人说话,了解丧事过程。 这时,有人进来,趴在馆长耳边低语几句。 馆长微微点头,并对厉元朗他们说:“囚车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可以。”厉元朗代表大家表态道。 于是,大家纷纷起身,走出办公楼。 只见门口的三辆囚车上,分别走下来水庆章、谷政川和谷政纲三个。 每人身边都有两名狱警跟随。 厉元朗一见眼前三人,禁不住鼻子发酸,眼圈一热,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 曾经身居要职的谷家男人,各个头发花白,尤其以水庆章更甚,头发全白了。 谷政川虽然挺直身板,尽量保持着威严,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这是强打精神硬挺。 谷家倒了,儿子谷闯被执行了死刑,谷翰也身陷囹圄。 妻子受不住双重打击,在父子审判当天,撒手人寰。 反观谷政纲也好不到哪里去,佝偻着身子,人瘦了一大圈,早没有了往日风光。 他和大哥经历差不多,入狱没多久,妻子肖颜就提出离婚。 谷政纲被抓,肖颜多少受到牵连。 好在肖家也不是小门小户,终究看在肖老爷子面上,对肖颜从轻发落,只给予缓刑判决。 估计害怕找后账,肖家逼迫肖颜果断和谷政纲切割,结束夫妻长达二十年的婚姻关系。 谷政纲明白,也理解,痛快同意。 他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女儿谷柳烟出车祸去世,妻子也离开他,加之所处深牢大狱,不到六十岁的他,俨然变成一个小老头了。 最惨的还是水庆章。 上次见到他,人还能正常说话。 可如今,需要两名狱警搀扶,经过失去妻子和女儿的打击,水庆章站着都费劲。 瘦成皮包骨,眼窝深陷更厉害,看人的眼神浑浊、木讷、发直。 狱方考虑到情况特殊,三人没穿囚服,全都换上厉元朗提前为他们准备好的新衣新裤。 馆长对着众人说道:“时间快到了,我们去告别大厅吧。” 于是,厉元朗和馆长并肩在前,白晴领着谷雨,叶卿柔挽住王松胳膊,在殡仪馆其他领导身后,就是水庆章和谷家兄弟两人。 每个人身边都有两名狱警跟随。 二十来个人缓缓走向告别大厅。 谷红岩的遗体静静躺在鲜花丛中,身上覆盖金黄色寿被。 厉元朗看到谷红岩遗容,不禁吃惊起来。 谷红岩原来也是红光满面,雍容华贵,身体微胖,十分富态。 而现如今的她,两腮塌陷,几乎和水庆章一样,瘦成皮包骨。 头发花白,和厉元朗印象中的谷红岩,简直天壤之别。 固然有她生病原因,可厉元朗十分清楚,心灵上遭受的创伤,才是最致命的。 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谷红岩的双眼竟然没有完全闭紧,属于半睁半闭状态,嘴巴微微张开,给人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厉元朗眉头微微一皱,化妆师怎么搞的,谷红岩这副遗容,看起来阴森、恐怖,不忍直视。 馆长低声解释,“各位家属,我们化妆师用尽各种方法,都没能让逝者把眼睛闭严,嘴巴闭紧。” “有些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请原谅。” 水庆章微微张着嘴巴,有气无力的说:“她、她是不甘心啊,随她去吧,我们理解。” 谷政川直挺挺站着,但是一行热泪已经流淌下来。 他却没有擦掉,任由泪水不停流下。 谷政纲两眼发直,惨然苦笑着,“小妹啊,你、你……”再也说不出话来。 厉元朗面色凝重,眼眶潮湿,望着谷红岩遗体,脑海里却在回想着一家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至于殡仪馆女司仪宣读谷红岩悼词内容,他是一句没听进去。 白晴站在厉元朗身边,眼角余光不住观察谷雨的反应,由始至终,她死死抓住谷雨的手,一刻没有松开。 硕大的告别厅里,只有这么二十来个人。 在低沉哀乐声中,女司仪念完悼词。按照馆长指点,众人围着谷红岩遗体转一圈,行三个鞠躬礼,向逝者做最后的告别。 厉元朗他们在前,谷家人在后,中间是殡仪馆的领导们。 别人还好说,可轮到水庆章的时候,他再也坚持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红岩啊红岩,你死得冤枉,你好可怜!你和小月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干脆死了算了……” 拼尽全力想要挣脱狱警的双手,直奔谷红岩遗体冲过去。 怎奈他身子消瘦,即便用全力,却很难挣脱出来,跺着脚呜呜痛哭。 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令人动容。 谷政川和谷政纲哥俩,在这种低沉气氛烘托下,也都是老泪纵横,哭声连连。 一时间,告别大厅里伴随哀乐和响彻的哭声,每个人心都碎了。 厉元朗快步过来,禁不住劝慰道:“爸,我妈已经走了,您节哀顺变,不要哭坏了身子……” “你、你叫我什么?”水庆章吃惊望着厉元朗,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我叫了什么?”由于着急,厉元朗一时脱口而出,可他却没有任何不自然反应。 谷政川长叹一口气,劝说道:“庆章,不管咋说,元朗还是重情重义的人……” 谷政纲也感叹道:“我们都这样了,元朗还能让我们看红岩最后一眼,这个情,我们应该记住。” 水庆章无可奈何的摇着头,泪珠飘洒四溅。 “你们误会我了,元朗能叫我一声爸,叫红岩一声妈,她们母女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并扯着脖子冲谷红岩遗体喊道:“老伴,你听没听到,姑爷喊你了,小月,你也应该听得到吧。” 呜呜呜…… 一阵哭声再次响彻告别大厅,就连紧抓水庆章不放的两名狱警,都稍微松了松手。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干脆一起撒开,任由水庆章一头扑在鲜花边上,跪下来,把头深埋在鲜花丛中,痛快哭泣。 这时候,已经快到门口的谷雨,回转身来,面无表情的冲水庆章喊道:“外公,外婆的眼睛闭上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经谷雨提醒,众人全都看向谷红岩遗体,果然,谷红岩不仅闭上双眼,嘴巴也闭合了。 第1254章 蹊跷的投资计划 太出乎意料了! 这一难以解释的非自然现象,竟然实实在在发生在厉元朗眼前。 厉元朗不信鬼神,可他却搞不明白。 参加完遗体告别仪式,按要求,水庆章和谷家兄弟要押解回去。 至于骨灰之后的事宜,全交由厉元朗办理。 水庆章和谷政川、谷政纲三人临走上囚车之前,集体向厉元朗深鞠一躬。 由此,他们对厉元朗所有误解,在这一刻完全消散。 他们知道,厉元朗是尽最大努力,让他们才有机会出现在遗体告别的环节中。 望着三个白头发的长辈向自己鞠躬,厉元朗赶紧以三个鞠躬作为回礼。 目送囚车渐渐远去,厉元朗站在原地伫立很久,很久…… 一个多小时后,谷红岩的骨灰被安放在精美的檀木骨灰盒之中,交到厉元朗手上。 厉元朗正打算接过来,谷雨却说:“你不觉得你拿不合适,我拿才合适吗?” 厉元朗吃惊看着儿子,一个小孩,这么重要东西给他,自己还不放心呢? 更何况,谷雨一个六岁孩子,说出来的话仿佛和大人无疑,厉元朗更加没有了头绪。 “让他来吧,你的确不合适。”白晴适时提醒厉元朗。 好在有殡仪馆工作人员陪同,护着小谷雨双手怀抱外婆的骨灰盒走上红旗车,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哥,嫂子,我们也回去了。”叶卿柔王松夫妇过来道别。 厉元朗和妹妹妹夫摆手打招呼,目送他们乘车远去。 白晴叹息道:“老公,直到这会儿,我才放心。” “你担心谷家人闹事?”厉元朗猜测问。 白晴摇了摇头,“谷家人都这样了,他们还有什么能力闹事?更何况,你费心费力的把他们弄出来,若是闹事,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是担心谷雨。这孩子让人捉摸不透,你没见他,由始至终,没哭没掉一滴眼泪。心肠硬如磐石,自控力非常强,这种孩子,将来只有两条出路,要么成才,要么害人,没有第三条可走。” “老公,我就纳闷了,水婷月和你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怎么生出这样性格的孩子,真是让我迷惑。” 厉元朗背着手感慨道:“或许,他随了谷家的基因。” 提起谷家,厉元朗不免道歉,“真是对不起,我刚才一着急,就管水庆章叫了爸,希望你不要介意。” 白晴苦笑,“要不是你这一声爸爸喊出来,你和谷家的恩怨不一定解开。这是好事,我怎会小肚鸡肠计较这个。” “你无意中的做法,我反而觉得你是重情义的男人,是我白晴慧眼识珠,值得托付一生的好丈夫。” “算了,不提这个。”白晴岔开话题,“我已经联系好军区的直升飞机,下午两点直飞允阳。” “好,我们尽快成行,办完这件事,我就能安心了。” 厉元朗说的是实话。 水婷月的骨灰寄存在允阳殡仪馆,他们到了允阳,住一夜,次日驱车前往广南市。 这处公墓依山傍水,后面是青山,前面是水流湍急的达鲁江。 在风水学上,这叫“山主人丁水主财”。 寓意就是墓地背靠大山,家人就有繁衍生息的靠山,如山上繁茂的植被一样,人丁兴旺。 而墓地面水,水流湍湍,能够带来生机和财运。 因此,背山面水,是墓地选择中的首要原则。 不得不说,周宇在这方面做得足够好。 有这样朋友加同学帮忙,厉元朗发自内心的感谢。 下葬过程非常顺利,谷雨并未弄出什么意外事。 仍旧和之前那样,面无表情,就是他妈妈墓穴封上那一刻,他还是一如往常,波澜不惊,一滴眼泪没掉过。 说他铁石心肠也好,说他冷酷无情也罢,这个孩子,是厉元朗一块心病。 就连厉元朗看到水婷月骨灰被封在墓穴里,回想在一起的过往岁月,心如刀割,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安葬完毕,厉元朗和白晴伫立在水婷月和谷红岩墓地前,深深鞠了三个躬。 厉元朗则对谷雨要求道:“给你妈妈和你外婆分别磕三个头。” 谷雨歪头撇了撇厉元朗,白晴严厉警告,“按你爸爸要求做,必须做。” 他扑通一声跪下,先向谷红岩墓地磕完三个头,又重复着给水婷月磕头。 不过,他给水婷月足足磕了七八个头,要不是白晴拦着,会一直磕下去。 厉元朗一把将他拽起,皱起眉头冷声说:“让你磕三个,你却磕个没完,你这是向我无声抗议是不是!” 谷雨扬起脸来,厉元朗赫然看到,他的脑门上竟然通红,似乎渗出血丝。 他真是又气又恨,又爱怜又心疼。 周宇则劝解说:“一个小孩子,你何必较真,在他妈妈面前,不好。” 厉元朗使劲叹了一口气,“他要真是个小孩子就好了。” 白晴拽了拽他的衣襟,“算了,我们走吧。” “嗯。”厉元朗同意点着头。 下山途中,厉元朗交代说:“周宇,你把刚才拍摄的照片尽快洗出来几张,我找人送给水庆章和谷家兄弟,省得他们挂念。” “好,我让人尽快去做。” 兄弟俩边走边谈,话题自然离不开正在施工的工程上面。 博物馆附近的商业开发正在进行,一切顺利。 倒是周宇提到另一话题。 “元朗,你知不知道?” 厉元朗不解反问:“知道什么?” “盛陵集团董事长张明光和米立达到了德平。” “他们在德平?”厉元朗非常吃惊,“米立达说过,他们前来德平考察投资,会提前打招呼,我怎么一点消息没有。” “邝早辉也不告诉我,他是怎么回事。” “元朗,你别急,这件事不怨邝副市长,估计他也和你一样不知情。” 周宇解释道:“我们做生意的,有专门渠道。这次张明光和米立达来德平,属于秘密前往,而且对接的不是市政府,而是市委陈书记。” “你的意思是,陈玉书把他们请来的?” “也不算是。据我掌握到的消息,是省委安副书记牵线,陈书记按照安副书记部署,邀请他们来德平考察投资。” 厉元朗被这一切转悠迷糊了。 安同江请来张明光,又把他介绍给陈玉书认识,准是想独吞招商引资的这份成绩单。 算了,厉元朗不想跟他们抢,只要是为德平市繁荣经济,他倒是乐见其成。 “你知不知道盛陵集团打算在德平投资什么项目?” 周宇说道:“据我说知,盛陵集团正在和国外一家公司搞合作,生产手机项目。” “如果合作成功,他们将在德平市建立手机生产基地。这将是一个非常大的动作,投资高达30亿美金。” 怪不得陈玉书背着市政府搞这一套,如果30亿美金的投资项目落户德平,那可是一件相当成功的政绩了。 不说利税方面,光是解决就业岗位,就是一个相当庞大的数字。 厉元朗当即掏出手机,联系了张全龙。 从张全龙的反应看,他对此事也是一无所知,陈玉书的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好。 可百密有疏,陈玉书隐瞒市里做得到位,却不想从商业层面上,被厉元朗获悉。 “不行,我们要尽快返回德平。”厉元朗急于回去,不是去争抢政绩,而是他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很显然,作为投资30亿的手机生产基地,盛陵集团没有选择沿海城市,毕竟那里运输方便,唯独看中地处西北的德平市,这里面就透着不一般。 厉元朗必须要有动作,搞清楚对方真实意图。 第1255章 老朋友相邀 一行人走到停车场。 正要钻进车里,忽见不远处尘土飞扬,接连行驶两辆轿车,头前还有一辆警车开道。 车子在距离厉元朗他们面前不远处停下。 警车里走下来一身戎装的韩卫,他目前担任乌玛县副县长兼县公安局局长。 整了整衣襟,韩卫朝着厉元朗点头致意。 他并没立刻迈步,在等待后面车里下来的乌玛县长季天侯。 在季天侯身后,是吴柳水。 季天侯还是一副老样子,大咧咧的招手喊道:“元朗大市长,你不够意思,来广南也不和兄弟打声招呼,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厉元朗无奈苦笑,扫了一眼周宇,“准是你通风报信。” 周宇耸了耸肩,“天侯给我打电话,刨根问底,我不得不说。” “你呀,真是两头不得罪。”厉元朗笑着指了指周宇。 迈步上前,准备和季天侯握手。 谁知,季天侯轻轻锤了他一下,直接来个熊抱。 然后又拍了拍周宇肩膀。 这才发现白晴也在场,他们可是老朋友,厉元朗认识白晴,还是季天侯穿针引线的结果。 “三……”季天侯发觉叫三姐不对劲,急忙改口,“弟妹,你好。” 厉元朗和季天侯同岁,生日比他小,叫一声弟妹并无不妥,还显得亲近。 白晴微微一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季天侯看到白晴身边的谷雨,弯腰摸了摸他的脸蛋,笑着说:“你是谷雨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 白晴示意道:“叫季伯伯。” 谷雨语气平淡,“季伯伯好。” 虽然表情不热烈,好歹说了话。 再者一个小孩,没人跟他计较。 这边,韩卫首先向厉元朗敬了一个礼,双手紧握厉元朗的右手,“市长好。” 厉元朗半开玩笑道:“还别说,你穿这身警服,还挺帅的,信蕊眼光不错。” “嘿嘿。”韩卫憨厚的摸了摸后脑勺,“还行吧。” 接下来是吴柳水。 “柳水,还在深水乡担任书记?” 吴柳水笑说:“刚刚调到县政府办公室,又做回老本行。” 季天侯补充道:“县政办主任。考虑柳水家在县城,总是两头跑影响他们夫妻感情。再说,到了县政府办,能给我分担一部分重担。你大市长看中的人,我照样认可。” 这话厉元朗一下子明白了,季天侯这是把吴柳水纳入麾下,厉元朗十分赞成。 相互打过招呼,季天侯这才收起笑容,很正式的说:“我们先去看一看婷月和伯母,稍后我们再聊。” 厉元朗理解季天侯,他绝不是看在厉元朗面子上走过场。 季天侯和自己关系最好,也是水婷月的同学。 水婷月安葬在这里,遇到了,季天侯肯定要去祭奠。 从秘书手中接过一捧鲜花,季天侯、韩卫和吴柳水直接向墓园里走去。 厉元朗告诉白晴,让她带着谷雨去车里等一会儿。 随后和周宇跟着季天侯一行人,再次来到水婷月母女的墓地前。 祭拜完毕,在回去的路上,季天侯说道:“元朗,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今晚无论如何也不能走。我在市里的荷天居订了一桌酒席,我们不醉不归。” 厉元朗摆了摆手,“天侯,你我不是外人,用不着那么客气。我还有急着赶回德平,我们喝酒有的是机会,改日吧。” 吴柳水插话进来,“市长,季县长好久没痛快过了,你就遂了他的心愿吧。” 厉元朗感觉到不对劲,便问:“柳水,你是指天侯遇到麻烦了?” 季天侯晃了晃脑袋,“麻烦倒算不上,就是有件事让我挺闹心的。元朗,着急回去不差这一晚,我还有事找你详谈。” 厉元朗略作思索,“好吧,强龙遇到地头蛇,我是拗不过你。” 韩卫则打着哈哈,“市长这是把自己当成外人了,你也是土生土长的广南人,虽说是甘平县,同样属于广南地面。” “连你都会说俏皮话了。”看到韩卫变化,厉元朗感触良多。 白晴并没有跟随厉元朗一起赴宴。 清清需要她照顾,身边还有个不确定性的谷雨。 关键是,有她在,这些人说话不方便。 白晴不想参与,也懒得参与。 和厉元朗分手后,当即由周宇亲自送她回允阳,明早乘航班返回楚中市。 周宇公司有事,需要回去处理,和厉元朗商量好,明天二人在允阳汇合,直飞安江省。 临走之前,白晴特意嘱咐厉元朗,并告诉季天侯,厉元朗身体欠佳,酒要少喝,烟,更要一根不抽。 告别老婆和谷雨,厉元朗坐进季天侯的车子里,季天侯像不认识的上下打量他几眼,“你真的把烟戒了?” “彻底戒掉了。”厉元朗摆手挡住季天侯敬烟的动作。 “一个烟鬼能戒烟,元朗,你真是让我高看一眼了。”季天侯感慨的把烟收起来。 如今的广南和几年前相比,变化最大之处,就在于兴建不少楼盘,都以高层为主。 刚好赶上下班高峰期,大街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荷天居是一家刚刚开业的大型酒楼。 三层以上属于贵宾级别,需要从后院乘专用电梯上去。 厉元朗等人刚到后院,就见三个人急匆匆迎过来。 一介绍才知道,三个人中,有两个是县政府办副主任,另一个姓童,是乌玛县招商局局长。 只是季天侯见到此人,眉头一皱,脸色顿时阴暗下来。 即便这样,童局长仍旧满脸堆笑,不住冲着季天侯点头哈腰,一个劲儿往季天侯身前凑。 吴柳水板着脸,跨前一步将童局长挡住,冷声质问:“你来做什么?” 童局长赔笑道:“我是向季县长汇报工作的。” 季天侯瞅都没瞅他,问那两个副主任,“房间准备好没有?” “三楼荷花池,您喜欢的那间。” 季天侯笑着对厉元朗说:“厉市长,请吧。” 明摆着,季天侯故意在下属面前叫厉元朗的官职,彰显出他很高的人脉。 厉元朗和季天侯并肩走到里面电梯间,其余众人也都纷纷跟进来,唯独没见韩卫。 厉元朗扭头问:“韩卫呢?” 吴柳水抢答,“韩县长在处理童局长的事情,稍后过来。” 厉元朗感觉到,季天侯对于这位童局长,有很大的成见,或者说不满。 由于涉及到乌玛县政府内部事务,季天侯不主动说,厉元朗不方便打听。 荷花池顾名思义,房间里有一个人工做成的荷花池,上面飘着绽放的荷花和绿色荷叶。 此时还在四月底,春暖花开,但是北方并没有到荷花盛开的季节。所以,能够在包房里看到绽放荷花,匠心独具的巧妙设计,足够吸引人的眼球。 季天侯也不客气,把主位让给厉元朗坐,他则坐在厉元朗左边。 吴柳水在季天侯下垂手,厉元朗右边的椅子是空着的,想必是留给韩卫的。 其余众人依次而坐。 坐稳后,服务员很快端上一盘盘精致菜肴上桌。 县政府一个副主任端着一瓶精品云水大曲,就要给厉元朗倒酒。 厉元朗抬手阻挡说:“你们喝,我喝饮料。” 那位副主任一时局促,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季天侯。 “厉市长,客随主便,你少来一点点。” 季天侯都这样说了,厉元朗示意副主任倒了少半杯。 吴柳水会意,冲着副主任点头,意思这样可以。 满杯酒半杯茶,这是酒桌上的礼仪。 既然吴柳水同意了,副主任给厉元朗倒完酒,转身给季天侯斟满。 等大家都把酒倒上,季天侯首先举杯面向厉元朗,“厉市长,我代表乌玛县你的老部下,敬你一杯。你喝一口就行,我喝半杯。” 县长喝一半,下属却不能跟随,依次全都一口喝光。 纵然九钱杯,喝下这么多,又空着肚子,胃内翻江倒海,别提多难受了。 第125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上 厉元朗象征性抿了一小口,然后在季天侯礼让下,拿起筷子品尝美味。 这期间,韩卫赶回来,举杯单独敬厉元朗。 “市长,您意思意思就行,我干了。” 季天侯满意的笑着,对于那位再没露面的童主任,闭口不提。 席间,大家畅所欲言,谈论的话题都离不开乌玛县。 厉元朗作为曾经的乌玛县委书记,乌玛县有了今天的进步,离不开他在乌玛县工作时的贡献。 好在大家都有节制,没有纷纷向厉元朗敬酒。 厉元朗谈笑风生,到最后也只喝了半小杯。 酒宴持续了两个小时结束。 政府办早就安排好楼上茶室,季天侯只邀请厉元朗,二人一边品茶,一边说着话。 “天侯,看你在酒桌上心不在焉的样子,你到底遇到什么烦心事,不妨说一说。” “唉!我是让别人给坑苦了。” 在季天侯唉声叹气中,缓缓叙述起来。 县招商局的童局长引进信念集团。 信念集团以生产汽车为主,在国内汽车制造领域,曾经风光无两,辉煌一时。 经过多次考察论证,信念集团看中乌玛县郊一大片土地,在和县政府签订土地出让合同之后,缴纳地价款项,并将土地使用权作为抵押,向银行贷款。 其实,这些都是信念集团的商业行为,和乌玛县政府并无太大关系。 关键是,信念集团获得贷款后,只是把那片土地围起来,做了简单的地面规整,一年多了,再没动静。 直到前不久,信念集团老总被曝出以造车名义,低价圈地,非法转让、倒卖土地使用权,被公安机关以涉嫌诈骗罪逮捕。 据悉,信念集团近些年来,在各地圈地5000多亩,房地产商住土地储备超过60万平方米的占用面积。 信念集团低价圈地之后,利用土地抵押进行大规模融资,并未将这笔钱用于制造汽车领域,而是进行多项投资。 结果导致汽车行业越做越衰,曾经名噪一时的信念牌汽车,在去年因为销售数据造假,被汽协直接将其销售量‘归零’。 凡此种种都在显示,乌玛县政府是被信念集团坑了。 上百亩土地闲置,原本的耕地当初被征用,还有不少赔偿尾款并没落实到位。 农民没有拿到全额赔偿款,当初信念集团答应的优惠条件也没有兑现。 信念集团老板被捕,集团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而当初信念集团是和乌玛县政府签订土地使用合同,出面做通农民工作的也是县政府相关职能部门。 现在,信念集团出事了,信念集团不管,农民只好去找政府解决。 面对一大笔赔偿资金,县政府没有能力支付,即便有能力,也不会替信念集团买单,花冤枉钱。 农民拿不到钱,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三天两头的去县政府,去广南市,甚至跑到省里告状。 季天侯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烦躁不安。 怪不得他对招商局的童局长那种态度,敢情他痛恨童局长。 什么狗屁的招商引资,引来的哪是什么金凤凰,根本就个手雷么! 厉元朗出主意道:“你们可以向法院起诉,状告信念集团。” 季天侯无奈的直摇头,“已经聘请律师去做了。可听律师的意思,这官司绝非一年半载,要有漫长的过程。” “何况,状告信念集团的又不是我们乌玛县一家,好几个地方都向法院提起诉状。” “元朗,我现在需要的不是官司输赢,是怎样安抚那些征用土地的农民。说实话,他们整天东闹西闹,给我造成很大负面影响。” “市委和市政府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要县政府马上研究一个方案出来,必须解决农民诉求。” “县里情况你是知道的,县财政并不宽裕,要是拿出钱赔偿农民,一个师出无名,另一个,县财政就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唉,难啊!” 难怪季天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他的本意是好的,引进信念集团建设汽车生产基地,不仅解决就业问题,还能极大促进全县经济发展。 可他没有想到,光顾着高兴了,那么大的一家企业,放着好地方不选,偏偏看中一个小小的乌玛县,本身就透着古怪。 结果倒好,被人家狠狠坑了一把,鸡飞蛋打,两头不讨好。 事情已经发生,埋怨不解决问题。 厉元朗深知季天侯面临的麻烦和困境,开导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你们县政府征用土地,就等于断送了农民的生活来源,他们没有可支配收入,不找你们还能找谁,我们要理解农民的苦衷。” “道理我都懂,可是县财政根本不可能掏钱垫付,我们也是受害者。元朗,我现在真是被逼到绝境,上面有市委市政府施压,下面又有农民告状,开了好几次会议,始终找不到解决方案,真是愁死了。” 季天侯垂头丧气,第一次担任县长,一把火没烧起来经济热度,却把自己烧个外焦里嫩。 本来以为,信念集团投资,带动乌玛县经济大发展,在功劳簿上会有他浓墨重彩的一笔。 结果闹个里外不是人,最为重要的是,没有解决之道。 这让季天侯产生很大挫败感,都有辞职的打算了。 厉元朗略作沉吟,问道:“镁矿厂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他在担任乌玛县委书记期间,曾经查处镁矿厂集体窝案,由上至下,将镁矿厂老总李恒发,办公室主任姚龙斌等人相继送进班房。 只是后来,镁矿厂在失去这几位主要领导后,怎样变故他就不得而知了。 季天侯告诉他,镁矿厂经历腐败窝案后,进行了内部大整顿,换上一批扎实过硬的领导班子。 普遍年龄较轻,实干肯干,公司效益较之前有很大提升。 而且,公司正在扩大规模,争取年内产值翻一番。 扩大规模,预示着将会招收大量工人。 一念及此,厉元朗无奈的叹息道:“天侯,你我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了,你绕了这么一个大弯子实属不必。”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天正好会允阳,我会去找蒋省想想办法。” “元朗,我……”季天侯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顶。 的确,当他得知厉元朗就在广南的消息后,紧赶慢赶和厉元朗见上一面。 固然有兄弟感情,更主要的是,他急需厉元朗出面,在镁矿厂那里给占用土地农民谋一份差事。 就像厉元朗说的那样,信念集团拖欠农民土地赔偿金,农民已经聘请律师打官司。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和县政府没有关系。 农民们找县政府的麻烦,还是集中在今后的出路上面。 信念集团原来答应,汽车生产线一旦建成,优先录用占地农民,让他们在车厂有一席之地,从而彻底解决农民的后顾之忧。 现在车厂没了下文,他们的后路自然也没了。 至于季天侯说的被逼上绝路,却也不尽然,他早就在打镁矿厂的主意了。 只是镁矿厂隶属于省国资委,就连广南市都没权利插手。 思来想去,只有恳请厉元朗帮忙,向省国资委求助,请他们伸援手度过这一关。 毕竟厉元朗和省委王占宏书记,省府的蒋兆俊都有私交。 放眼季天侯的朋友圈,厉元朗是最合适的人选,也是最有能力帮他的人。 只要镁矿厂破格招收十来个农民,让他们在镁矿厂工作。 体面不说,还有很好的福利待遇。 县政府给他们做了妥善安置,他们就不会四处告状,给县政府、给他季天侯添堵了。 醉翁之意,真不在酒上。 第1257章 高明之处 季天侯遇到的信念集团一事,也给厉元朗敲响了警钟。 德平市那边还不知道怎样呢? 次日返回允阳市,厉元朗联系到王占宏。 趁着午休时间,王占宏抽空见了他。 “元朗,谷红岩后事,你处理的重情重义,我要给你一个大大的点赞。” 王占宏虽然贵为东河省委书记,因为和厉元朗没有上下级隶属关系,又有叶卿柔和王松这层亲属相连,所以,说话语气相对轻松一些。 “怎么说,谷红岩也是谷雨的外婆,我这么做是应该应分的。”厉元朗诚恳表明态度。 “我说的不是你操办谷红岩下葬,我指的是让水庆章和谷家兄弟,有机会见到谷红岩最后一面,这对于他们来讲,绝对是雪中送炭。” 厉元朗点了点头,认可了王占宏的说法。 同时他深知,谷家包括水庆章,之前对自己的种种误会,也由于临上车之前的鞠躬而化解。 谈完***,厉元朗便把此行目的直接向王占宏做了陈述。 王占宏说道:“你的朋友季天侯急功冒进,为了给自己争面子争荣誉,没有详细调查信念集团早就有圈地倒卖的前科。人家摆好圈套,他还死命往里面钻,缺乏应有的警惕性,是造成如今局面的心魔作怪。” “省委对此事高度重视,正打算以此为戒举一反三。元朗,要不是你替他说情,他这个县长恐怕就要下课!” “季天侯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误,而且错误都不小。说直白点,给他治理一个县都给高了,以他的能力和水平,治理好一个乡镇就算烧高香了。” 看起来,王占宏对于季天侯所犯错误十分震怒。 多亏厉元朗前来,要不然,季天侯会惨遭二次贬黜。 王占宏发起半天牢骚,等气消了,才说:“季天侯有错,可那些被占土地的农民没错。这件事,你去找蒋兆俊,他会帮你。” 厉元朗闻听,还有一丝疑惑。 他本来认为,王占宏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却偏偏把他推给蒋兆俊。 王铭宏时期,蒋兆俊曾经担任东河省委秘书长,后来宫乾安到任,通过关系,把他弄到东河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接替的正好是水庆章的职务。 厉元朗那时候就认识蒋兆俊,打过几次交道。 知道蒋兆俊是王铭宏看中的人,这也是宫乾安一来没多久,就调走蒋兆俊的原因。 只是碍于王铭宏的面子,宫乾安没有赶尽杀绝,给蒋兆俊做了不错安排。 相比之下,东河省委常委、允阳市委书记反倒比省委秘书长的位置更加重要。 水庆章不就是从这里提拔省委副书记的么。 厉元朗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联系到蒋兆俊的秘书。 不久,秘书回话,说蒋省只有十分钟,希望厉元朗控制好时间。 按照要求,厉元朗提前五分钟赶到蒋兆俊办公室。 征得蒋兆俊同意后,厉元朗迈步走进。 蒋兆俊正在伏案看东西,厉元朗进来,他放下文件站起身,主动伸手和厉元朗握了握,礼让他坐进沙发里。 秘书放下茶杯规矩的退出。 蒋兆俊打量厉元朗说:“元朗,我们也有几年未见了,你比那时候瘦了。” 厉元朗只好说:“多谢蒋省关心。” 至于他是怎么瘦下来的,蒋兆俊心知肚明,却不好提及。 换了个话题,蒋兆俊深有感触道:“谷红岩生病去世,你做得很好,很到位。虽说你已不是水家女婿,可你能给水庆章争取见他妻子最后一面,这一点弥足珍贵。” 从蒋兆俊的话语中,厉元朗感受到蒋兆俊为何在百忙之中见他,还有王占宏建议的妙处了。 如果说王占宏提到厉元朗有情有义,这倒没什么。 想当初,厉元朗第一次见到蒋兆俊,时任省委副书记的水庆章也在场,足以说明,他和蒋兆俊关系不错,至少有共通点。 水庆章身陷囹圄,老伴去世,以蒋兆俊,哪怕是王占宏都不可能为其争取到这个机会。 反倒厉元朗出面,合情合理,没人挑出毛病。 厉元朗所作所为,在蒋兆俊看来,值得夸奖,这才是他见厉元朗的原因。 王占宏故意把蒋兆俊的这份嘉奖送给厉元朗,而他作为书记不参与此事,又能让厉元朗和蒋兆俊加深关系,足以看出王占宏的高明之处。 说完这些,厉元朗提到季天侯一事。 蒋兆俊眉头微蹙,“季天侯犯的错误不小,占用土地的农民差点到省里告状,可县政府一点挽救措施没有,只顾打镁矿厂的主意。省委和省府对季天侯很是失望。” “不过,既然元朗你亲自出面,我会做认真考虑。丑话说在前头,值此一次,下不为例。” 厉元朗感动说:“多谢蒋省的支持和信任。” 临别之际,蒋兆俊握着厉元朗的手说:“回去代我向首长问好。有机会的话,省委和省府欢迎他来东河省休养,燕游山风景区还是不错的。元朗,你作为东河省的人,多做这方面的工作,别忘了,这里是你家乡。” “我一定把话带到。” 走出省府大楼,厉元朗寻思,蒋兆俊为何邀请岳父到东河省来? 他百思不得其解。 厉元朗和周宇是在晚上赶回德平市的。 原本按计划,他将于后天上班。 但是知道了张明光和米立达秘密前来,厉元朗就把时间提前了。 当天晚上,在家里,厉元朗叫来张全龙和邝早辉,就盛陵集团一事,进行深入探讨。 自从上次通过话之后,张全龙和邝早辉全都注意这方面动静,打听到不少消息。 张全龙说:“盛陵集团与国外手机厂商联手合作,将要生产高智能的本格系列手机。” “本格手机为了打开国内市场,和盛陵集团强强联手,准备接连建设三个生产基地,德平就是其中之一。” 邝早辉接过话题说:“本格手机一经面试,在国外深受欢迎。我了解过,本格手机和我们国产手机比较起来,运行速度快,不卡顿,使用年限长。” “凭借三大优势,在年轻群体中深受欢迎,销量也非常可观。” 厉元朗点头道:“这方面我是知道的,本格的芯片技术成熟,而我们尚在自主研发阶段,在这一点上,我们是落后的。” “本格手机价格贵,是我们国产手机的三至四倍。年轻人嘛,拥有一部几千上万的本格手机,拿出去倍有面子。” “可是我认为,本格手机使用需要实名注册,这样一来,会泄露机主的信息。同样的,在使用本格手机过程中,我们说的话或者发出去的消息,都会进入设在国外的本格总部电脑中,等于说,他们掌握国内手机用户的任何信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厉市长,你的意思是……阻止?”邝早辉试探问。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等我明天见到陈书记之后,再做打算。” 很奇怪,厉元朗上班后,正要打给陈玉书的秘书丁瑶,却率先接到陈玉书的电话。 “厉市长,你身体怎么样?提前上班也不告诉我一声。” 厉元朗回应道:“我很好,已经恢复差不多了。看到你们都在忙碌,我总待在家里浑身不自在,这不才提前返回。我正要跟你联系,没想到你的电话就来了。” “好,方便的话,到我这里来,我有事和你商量。” 厉元朗猜到,陈玉书准是要和他谈论盛陵集团投资事宜。 立刻叫来王民安,让他安排车去往市委大楼。 第1258章 理念上的分歧 备好车,王民安向厉元朗提起秘书人选的问题。 前番的战小强出事,后来据他供诉,他只是褚中奇妻子的远房亲属。 他当上厉元朗的秘书,根本和褚中奇没有瓜葛,是简明宽一手操办,徐光水力荐。 当初厉元朗之所以使用战小强,是想通过他搞清楚褚中奇的底细。 当栾方仁把实情告诉他之后,他才明白自己错怪了褚中奇。 褚中奇是被罗敏利用,加之思想里根深蒂固的二代坏印象,就用有色眼镜看厉元朗。 总之,战小强这件事,让厉元朗对秘书选择有了抵触情绪。 于是他说:“民安,我不想配秘书了,能够我自己解决的事务我自己来。需要的话,你受累,帮我分担一些就可以了。” “这……”市长不配秘书,这在德平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王民安一时语塞,不知该怎样处理了。 “民安,就按我说的办,暂时先这样,如果我认为有必要,我们在商量。” 厉元朗都这么说了,王民安不好纠结于此。 陈玉书正在办公室里等着厉元朗,礼让他坐在沙发里,陈玉书打量厉元朗几眼,说道:“嗯,精神头不错,听说你爱人请了专业护理和康复团队,看来,是有效果的,就是比以前瘦了。” 厉元朗感慨说:“我每天都坚持锻炼,倒是把多余的脂肪和赘肉锻炼没了,也改掉不少坏习惯。把烟戒了,饮食有规律,也不熬夜,所以我的瘦,属于健康的瘦。” “很好,到底年轻,要像我这个年龄锻炼减肥,估计身体就吃不消了。” 厉元朗笑说:“陈书记尚在中年,正处于干事业的黄金年龄段,你可不要把自己说老了。” “呵呵,你呀,竟挑好听的说。”陈玉书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请厉元朗喝茶之后,陈玉书方才谈到正题。 “厉市长,叫你来是想和你谈一谈盛陵集团投资30亿美金,将在德平市建设手机生产基地。” 厉元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玉书观察厉元朗的反应,慢悠悠说:“就在前几天,盛陵集团的董事长张明光和副总经理米立达昨晚才动身离开。”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又问:“陈书记,是你代表市委和市政府跟他们谈的?” “厉市长,我知道没有及时通知你,你或许心里不痛快。你要理解我,这是安书记好不容易给咱们市争取来的项目。” “30亿美金,相当于200亿啊,这在我们德平历史上,乃至于安江省都是绝无仅有的大手笔。” “一旦落成,将会给我们德平创造出多大的财富,产生多少益处,光是想一想,就令人振奋。” “我没有告诉你,一个是担心你的身体,还有我们首要任务就是抓住这条机遇,争取把意向落到实处,加紧促成这次史无前例的超级合作。” 厉元朗说道:“据我所知,盛陵集团的实力还不足以拿出这么一大笔资金。” “前几天我回了一趟东河省,我曾经工作过的乌玛县,就被信念集团坑了一次。信念集团以圈地造车为名,大肆违法倒卖土地,老总都被抓了,留给乌玛县一个烂摊子,到现在都不好收拾。” “不会的。”陈玉书摇头说:“盛陵集团是和国外的本格手机公司合作,本格拿出20亿,盛陵出资10亿,本格公司占有百分之六十七的股份,盛陵占有剩余股份,也就是百分之三十三。” “所以,盛陵集团还是有这个实力,这点你不用担心。信念集团的事情,在我们德平绝不会发生。” “本格手机……”厉元朗念叨着,并耐心解释了本格手机掌握手机用户私人信息的事情。 陈玉书笑了笑,“厉市长,你太敏感了。我们改革开放了四十多年,从无到有,从贫穷落后到如今的国富民强,全倚仗制定这项政策的正确性。” “我们要把国外先进经验和技术引进来,还有他们富余的资金,利用这些把我们变成一个制造业大国。” “你想想,以前我们别说手机了,就是座机电话都凤毛麟角。还不全靠引进国外先进技术,才使我们提前步入现代化么。” “你不必担心,我们只需全力以赴促成,把手机生产基地建设在我们德平市,税收就业这两大块,就够我们德平市经济腾飞的了。” “实话告诉你,张董事长他们不止考察我们这一座城市,还有佳白市、颠东市,就连省城海新市,都是他们的考察目标。” “我们能否拿下这一重大项目,还在他们集团的考虑之中。厉市长,你曾经在东河省的广南市,和米立达米副总有过交情。我找你来,是想请你通过私人关系做通米副总的工作。” “我看得出来,张董十分重视米副总,他在张董那里拥有很大的话语权。” 厉元朗并不是杞人忧天。 若是盛陵集团投资,他举双手赞成。毕竟是国内的公司,可本格插手,厉元朗就有不同的见解了。 近些年来,随着我们平稳快速发展,国力逐渐增强,触动了某些国家的神经。 他们一直独霸世界,在第一的位置上盘踞多年,习惯了发号施令,习惯了让别人服从。 之所以占据第一位置,就是从来没有第二。 谁成为第二,他们就打压谁。 管你是什么国家,和他们如何亲密,照打不误。 而本格恰恰就是那个国家的公司,技术先进,实力雄厚。 他们早就想打进我们的市场,由于种种原因,现在才有了机会。 厉元朗预感到,本格选定德平市,绝不是那么简单。 于是,他继续表达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陈书记,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好。全面了解衡量,再做打算。” 陈玉书一听,脸色阴沉下来,“厉市长,你总这样前怕狼后怕虎可不行。” “按你所说,等我们研究讨论,这块肥肉早就进了别人之口。你有你的分析,我有我的道理。再者说,这可是安书记力主推荐的项目,是为我们德平费劲心力争取来的。” “依你的意思,安书记没有你有敏感性,没你有原则?厉市长,我希望你尽快转变思路,把这件事办成。” “一旦促成,市政府将是最大受益者,你也成为德平市经济发展的有功之臣。” “德平经济一直以化工企业为支柱。化工行业风险大,又有污染,上面不是在倡导绿色经济吗?” “手机基地相比较化工企业,污染少,但效益大,对我们经济发展也有很大的促进作用。” “厉市长,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的回音。” 说罢,陈玉书站起身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文件仔细阅读,直接把厉元朗晾在这里了。 来德平这么久,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和陈玉书闹得不愉快。 康复后第一天上班,厉元朗就与陈玉书不欢而散,他的情绪低落到极点。 可他并未气馁,回来后站在窗前苦思冥想。 一阵座机铃声传来,厉元朗过来一看号码,无奈的摇了摇头,接听起来。 “元朗同志,我是安同江。” “安书记,你好。” 安同江鼻子里“嗯”了一声,声音严肃的说:“盛陵集团和本格公司合作,打算在德平投资建厂,这是我托关系给你们找到一条经济快速发展的捷径。” “元朗同志,面上的官话套话我就不说了,我只谈一谈心里的想法……” 第1259章 留意一个人 安同江认真说道:“元朗,枪击案之后,你本来可以调走高升,为什么还原地未动?这和你在德平没有取得像样政绩有很大关系。” “的确,你来德平启动新城,可那只是隔靴搔痒,不足以改变德平的整体经济发展。” “手机生产基地建成,将会在短时期内改变这一局面,让德平起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了这份成绩单,你还何愁不能更进一步?当然了,这份大礼你不想要我也不勉强,需不需要全在于你自己。” “我能说的话就这么多了。元朗,我看中你,在关键时刻帮助你,没有私心,我是真的赏识你,希望你越来越好。” 仔细想来,安同江能够这么直白的和厉元朗说话,还是挺出乎他的意料。 安同江极力促成这笔投资,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厉元朗得到实惠倒是真的。 接完这个电话,厉元朗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了。 他思虑半天,抓起红色话机拨了个号码,“李秘,栾书记忙不忙?我想和他通电话。” 李晓光把电话放在一边,敲响栾方仁办公室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出来,抓起话机回话道:“栾书记很忙,他没时间。他只让我告诉你一句话,请你记住。” 厉元朗拿起笔来,静等李晓光的传达。 “拭目以待。” 厉元朗刷刷在纸上写下四个字,惊奇问:“就这些?” “对,就是这四个字。” 放下话机,厉元朗拿着笔在四个字上面画了一圈又一圈,嘴角微微一笑,把笔使劲一放,顿时感觉全身放松,他释然了。 有了这样想法,厉元朗轻松了,浑身犹如卸下包袱一般,整个人神清气爽,呼吸都顺畅多了。 不过,他并没有给米立达打电话联系。 他现在的想法是,不参与不介入,静观其变。 就像栾方仁传达的四个字那样:拭目以待。 他休养的这段时间,虽然处理不少公务,可他办公室的案头仍旧堆积如山,不少事情需要他敲定。 厉元朗叫来王民安,告诉他明天上午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就面临的事情讨论协商。 一整天,厉元朗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不是批阅文件,就是找人谈话。 从早至晚,连中饭都是在办公室里吃的。 当他伸个懒腰,抓起桌上的水杯准备润润喉咙,这才发现水杯是空的。 去饮水机那里把水续满,厉元朗注意到此时已是傍晚五点多了。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忙了一天。 没有秘书,厉元朗全都自己来,一时感觉别扭,不顺手。 离开办公室,把门锁好,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响,回头一看,竟然是王民安一脸笑模样的走过来。 “民安,你还没下班?”厉元朗惊奇问道。 “市长,不瞒您说,您没走,我就没走,一直等着您呢。” “有事?” 王民安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身兼您的秘书,您不下班我能走么。” “你这是何必,我老婆孩子不在身边,独来独往的,可不能因为我影响到你和爱人孩子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王民安说道:“我老婆孩子没有跟我一起过来,我和您一样,自己一个人。” 厉元朗便说:“你不像我,我是不得已,你可不要学我,夫妻两地分居,影响感情。” “主要是孩子正在念高三,马上就要考大学了。他已经熟悉环境,不想换地方。我和老婆尊重孩子意见,等到高考结束,我们就能夫妻团聚了。” “这样好。”厉元朗提议道:“你还没吃饭吧,方便的话,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好啊,我正有此意。” 走出市政府大楼,厉元朗说道:“民安,市里你比我熟悉,你说地方,我们这就过去。” 王民安立刻心领神会,厉元朗这是想微服私访,专门挑老百姓扎堆的地方。 “老城区百货大楼旁边,有不少特色饭馆,您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去那里。” “好,我们就不打车了,坐公交去。”厉元朗提出想法。 王民安面露难色,“市长,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人多,什么人都有,您去挤公交,我怕……” 这话有道理,厉元朗毕竟是市长,又只有王民安他们俩人,万一出意外,这个责任,王民安无论如何承担不起。 “民安,我们只是乘坐公交车,顺便检验一下市井百态,熟悉群众的生活,了解他们的诉求。” 厉元朗感慨说:“我们作为这座城市的管理者,不能总是窝在办公室里,要深入到群众中间,掌握到第一手消息。” “现在有些情况就是,我们官做得大,和群众之间的距离反而疏远了。我们出入有专车,见到的听到的,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这样不好。” “再说,我们的群众是最好的,最通情达理和善解人意的。我们不应该害怕,要敢于接触他们。” “民安,你我都是从普通人家走出来的,我们不应该把自己当成官员,要当成打工者,是为群众打工,为广大德平市民打工。” 厉元朗这番话,把王民安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都有愧疚感了。 发觉自己把话说重了,厉元朗连忙转换话题,“民安,经过这一天的繁忙,我原本以为自己一个人能够应付,可没有秘书实在不方便。你接下来几天在市政府办给我找几个候选人,等我有时间看一看。” 一听厉元朗要选秘书,王民安顿时来了精神,“您的要求是什么?” “就两点。”厉元朗伸出两根手指头,“一个是年龄不要太大,二十四、五岁为好。” “另外,履历要清白,最好是刚工作没多久的菜鸟。在机关待长了,人变得圆滑,心眼多了,想法也多,不符合我的用人标准。” “好,我明天就开始负责这件事。” 二人说话间,走到距离市政府这条街最近的公交车站点。 别看已经是傍晚五点半钟,站点附近却挤满了人。 乌泱泱的,足有几十号人在等车。 厉元朗双手插进衣兜,随手掏出口罩戴上。 这是他的习惯。 时节到了五月初,春暖花开,正是各种病菌肆虐的时候。 厉元朗还在康复当中,遵照医嘱,让他随时戴上口罩,以防止病菌入侵。 毕竟他的身体不像健康的人,抵抗力没那么强。 等车时,厉元朗不住观察周围人群。 他戴着口罩,又把连衣帽拉上来,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更何况,谁能想到,堂堂市长大人会来挤公交? 无意中,厉元朗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小伙子,他之所以注意,是由于小伙子手里捧着一本书,自始至终都在认真阅读,嘴里还一直念叨什么。 再看小伙子中等个头,眉清目秀,二十多岁的年龄,长得一表人才。 看他穿戴打扮,浅灰色夹克,下穿牛仔裤,脚上那双旅游鞋显得很旧,白色的地方都掉皮子了。 正在这时,由远及近驶来一辆公交车,王民安低声提醒,6路车通往百货大楼,他们可以坐这辆车。 只不过看到不少人挤在上车门口,王民安眉头一皱,他不想让厉元朗跟着往上挤。 一来人多,容易被挤到。二来,有可能挤不上去,就是挤上去了,人挨人人挤人的,对厉元朗很不安全。 终归王民安有保护厉元朗的责任,万事想周全,这才是他作为市政府秘书长的职责所在。 但是很奇怪,厉元朗不知为何,顺着人群紧紧贴了上去。 第1260章 嚣张的二世祖 王民安见状,无奈的只能跟随,率先冲到厉元朗身前。 6路车上车的人真多,一下子涌来二十来个人,王民安费尽力气,左拱右拱,拼尽全力终于给厉元朗腾出一条缝隙,让他得以顺利上车。 车厢里全是人,真达到人挤人人挨人的程度了。 王民安在前,扫码支付两块钱,把厉元朗的车钱提前付了,这才示意厉元朗跟着他往里面车厢走。 座位肯定没有,能够找到一个站的位置就不错了。 好在王民安在前面冲锋,终于给厉元朗找到一个合适地方,二人抓住扶手,总算有了容身之地。 看到王民安满头大汗,厉元朗递给他一张纸巾,理解道:“看起来,挤公交是个体力活,你干得不错。” 王民安边擦汗边说:“以前在省城读书的时候,没少挤这玩意,都挤出经验来了。” “嗯。”厉元朗深有同感,“我看你上车之前,紧紧抓住车门内侧的不锈钢拉手,就知道你是个老油条了。” 王民安微微含笑,“可不是嘛,一旦抓住那个拉手,就等于成功一半。由于人都是中间大两头小,所以不用犯愁,脚找不到位置。” “对头,我那会上学时,也经常使用这招,百试百灵。而且,上车之前,一定要注意,若是背后有人推你,百分之百就是有人在掏你的兜了。” “市……”王民安赶紧打住,变成了“是的,你的经验也挺多,想来应该没少挤公交。” 二人低声说着话,旁边人并没注意他们说话内容。 倒是厉元朗,无意中瞥见,他注意到的那个小伙子也在这趟车上,距离他们不算远。 由于车里人多,小伙子早就收起书本,双眼望向车窗外,不过嘴唇依旧在嘟囔什么。 厉元朗没别的意思,他只是好奇小伙子,这一路不是看书,就是在自言自语。 感觉挺有意思的。 公交车一路前行,经过多个站点,上车下车,车厢里始终人满为患。 期间,王民安给厉元朗抢了一个座位,他却没坐,让给一位抱小孩的妇女。 并且厉元朗也注意到,那名年轻小伙同样做出让座行为,把座位给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小伙子让完座位,特意往后车门方向走去。 为了给新上车的乘客腾地方,厉元朗也往那个方向走过去,碰巧挨在小伙子身边。 他总算听到小伙子在说什么了,好像是在背题。 不好贸然打招呼,厉元朗装作没听见似的,耳朵却比任何时候都灵光。 公交车慢悠悠行驶在路上,天色渐暗,路两边的路灯亮起,商铺也都是灯光璀璨,霓虹闪烁。 忽然,公交车一个晃动。 惯性使然,厉元朗不由得身体撞向小伙子。 小伙子下意识的扶了一把厉元朗,借力使力,厉元朗才没有摔倒。 “谢谢。”厉元朗冲着小伙子一个点头。 “没关系。”小伙子以同样动作回应。 “怎么搞的?”厉元朗旁边的王民安不禁皱了皱眉头。 因为距离车前方比较远,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公交车恢复平稳运行,厉元朗正好有机会和小伙子交谈。 他问道:“你是大学生?” 小伙子晃了晃头,“我上班快一年了。” “哦。”厉元朗点头,“你也是德平人?” “不,我家在安亭县,工作单位在德平市。” 小伙子彬彬有礼,谈吐得当,给厉元朗留下很好的印象。 不过他不能刨根问底,这样会让人家产生警惕,话到此为止。 一晃又过去一站地,下一站就是厉元朗的目的地了。 王民安拉着他慢慢挤向车门口,做好下车准备。 凑巧,小伙子也挤了过来,一问,他也在这里下车。 透过车门看到,公交车正在缓缓往站点靠近。 可这就在这时,车子猛然一个急刹车。 晃得全车人都跟着一个晃悠,这次厉元朗抓紧扶手,才不至于摔倒。 “怎么回事?会不会开车?”人群中有人发出抱怨声。 “车干什么停在这了?”还有的人不明所以。 逐渐,从前面反馈来的消息,原来有一辆私家车差点剐蹭到公交车。 私家车司机暴怒,直接开车超过公交车,一打方向盘横在公交车前方。 公交司机及时踩了刹车,要不然就会造成追尾事故。 由于厉元朗所处位置在后车门口,根本看不清前方状况。 有人敲着车门,公交司机干脆打开后车门,让下车乘客纷纷走出来。 厉元朗和王民安一起来到公交车前,眼见一辆百万的黑色奔驰,斜着横在公交车前。 一个二十来岁的小青年,头发染成蓝色,手里拎着一根棒球棍,指着公交车司机破口大骂。 厉元朗禁不住眉头一皱,看车牌号四个6,就知道这辆车来者不凡。 因为距离站点不远,蓝毛这个举动很快招致不少人围观。 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大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有的甚至还拿起手机拍摄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蓝毛骂的兴起,公交车司机根本不敢下车。 司机越是胆怯,蓝毛越是嚣张,举着棒球棍照着公交车前风挡玻璃使劲敲着,颐指气使道:“快给我滚下来,向我磕三个头,我赵三就放过你。” “也不打听打听,你三爷是干嘛的,我爸是赵刚,青山分局的局长。你等着的,我这就摇电话,不把你抓起来,老子就不姓赵!” 厉元朗实在看不惯,一个是赵三骂得太难听,还有一个,堵住公交车去路,很快就会造成交通拥堵。 他跨前一步,对着拿手机的赵三厉声质问:“谁给你的权力,让你别停公交车!” “这一车好几十个人,万一出现事故,你承担得起么!” 赵三面对眼前这位戴着口罩的陌生人,先是一个愣神,继而耀武扬威道:“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你算老几,敢管老子!” 然后用棒球棍指着厉元朗,叫嚣道:“知不知道,我爸是青山分局的赵刚赵局长,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子让人把你和这个狗屁司机一起抓紧局子里。” 王民安马上警告赵三,“你别猖狂,知不知道这位是谁!” “我管他是谁呢,惹了我赵三,天王老子也不好使。” 这会儿,奔驰车里下来一个染成黄头发的妖娆女子,凑到赵三跟前,发嗲的唆使道:“三哥,还有这么不开眼的人,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干倒。反正你爸爸是局长,他能摆平。” 赵三眼见周边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要是不弄出点动静,他赵三今后该怎么混。 于是乎,对着厉元朗一阵口吐芬芳。 厉元朗气得脸色铁青,王民安本想报上厉元朗的名讳,却被他一个手势制止住。 赵三刚骂几句,“住口!”厉元朗手指着他的鼻子严厉训斥,你再骂一句,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呦呵,行,我不骂你了,我打死你!”赵三说着,突然举起棒球棍使劲砸向厉元朗。 关键时刻,王民安冲过来用后背护住厉元朗,想用自己的身躯替厉元朗挡住这一棍。 只听到“啊”的一声,王民安还纳闷呢,自己后背怎么不疼? 回头一看,只见赵三早就摔了个四仰八叉,棍子扔在一边。 而站在赵三面前的,正是那个文质彬彬的小伙子。 王民安没有看清楚,厉元朗倒是看个明白。 就在赵三举起棒球棍砸下来的刹那,小伙子冲进来飞起一脚,直接揣在赵三的肚子上。 这一脚势大力沉,把赵三踹出去五六米远,直接摔倒。 “你们等着的!”黄毛女子想去搀扶赵三。 赵三一把甩开她的手,抓起手机一看,手机屏幕都给摔裂纹,气得一把扔出去摔个粉碎。 就在这关口,忽然响起一阵警笛声。 赵三立马喜笑颜开,他的救星来了。 第1261章 狗眼看人低 驶来的这辆警车是躲在公交车里司机报的警。 两名警察下车之后,分开人群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一眼看到坐在地上的赵三,禁不住惊问:“怎么是你?” “当然是我了。”赵三一见来人他认识,指着厉元朗和小伙子叫嚣道:“我被他们欺负了,赶紧抓起来。” 这名警察三十多岁,应变能力丰富,却也有眼观六路的本事。 由头到脚仔细打量厉元朗几眼,仅从厉元朗的气势当中,就能感觉出此人非同一般。 迈步过来十分客气询问原因。 这时候,公交司机也下了车,和一老一少两名警察详细描述事情发生的过程。 再有旁边看热闹群众发出的声音,总之,一切都指向赵三耀武扬威,逼停公交车的违法行为。 反倒小伙子踹了赵三那一脚,是正当的见义勇为。 赵三气得直跺脚,对着两名警察一顿咆哮,把他爸爸是赵刚一事,说了不下五遍。 老警察眉头紧皱,厉声喝道:“你不要再说了,就是赵副局长在这,看你这副模样,也会为你感到羞愧。” 随后冲大家摆手,“都散了吧,聚在这里围观影响交通。” 并回身对厉元朗等人商量,需要大家去派出所协商解决,请他们配合。 厉元朗正好检验娄天元治下的公安作风,痛快答应。 一行人坐进警车里,年轻民警则开着赵三的奔驰,直奔附近的学安路派出所。 老警察把厉元朗、王民安以及年轻小伙和公交司机跟赵三分开。 在等待问询笔录的过程中,厉元朗始终戴着口罩,一言未发。 没多久,老警察过来叫走厉元朗,把他带进一间办公室里。 关上门之后,严肃的脸马上缓和下来,点头哈腰的恭敬说:“厉市长,您好,我是学安路派出所的民警,我姓严。” “你认出我来了?”厉元朗非常吃惊,他自诩包裹的严实,姓严的警官怎么知道的。 “厉市长,不瞒您说,我刚才见到您,一眼就认出您是市长。您身上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普通人是做不出来的。”严警官实话实讲。 事情已经明了,严警官之所以把厉元朗带到派出所,一个是看到厉元朗这身打扮,猜出八成是微服私访,不想暴露身份。 所以,不好当面指出厉元朗的身份。 二来,也想趁机给厉元朗留下一个好印象。 像他这种低级身份的派出所民警,能够接触市长的机会微乎其微。 好不容易遇到了,他可不想错过。 既然被人家认出来了,厉元朗不再隐瞒,“严警官,赵三逼停公交车一案,你们要秉公执法,不管他爸爸是谁,要坚决查处。” “是,我们一定遵照您的指示执行!” 结果,厉元朗王民安和小伙子都没事了,被严警官客气送出派出所。 公交司机需要做笔录,至于赵三,则惨了。 厉元朗王民安离开派出所,和小伙子握手道别。 看着他的背影,厉元朗不住点头。 王民安好奇问道:“市长,您对他很感兴趣?” 厉元朗微微摇头,自言自语说:“他一定认出我来了。” “哦,是这样。” 厉元朗弄了弄口罩,一挥手,“咱们吃饭去。” 这次乘坐公交车微服私访,厉元朗最大收获是遇到了小伙子。 由于耽搁时间,二人改坐出租车,直奔百货大楼方向。 在车里,厉元朗不出意外的接到娄天元电话,“厉市长,赵刚纵容儿子胡作非为,已被我严厉斥责,你打算如何处置他,我听候你的意见。” 厉元朗严肃说:“让他回去好好教育他儿子一顿,再有下次,严惩不贷。” 之所以没有深究,厉元朗是为了照顾娄天元的面子。 毕竟公安局在他管辖之下,若是处理狠了,娄天元难免有想法。 何况,厉元朗并未受到伤害,若是王民安真挨了赵三那一棍子,别说赵三了,就是他爸赵刚,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娄天元自然明白厉元朗的意图,说了几句客套话,回头直接打给赵刚。 此时的赵刚才赶到学安路派出所,把宝贝儿子赵三弄出来。 在车里,娄天元气鼓鼓的把他好一顿臭骂。 “赵刚啊赵刚,你脑袋里进水了还是好日子过多了。德平市才消停,你儿子就狗胆包天招摇过市,还一把触碰到厉市长的枪口上。” “简明宽怎么样?你比简明宽还牛是不是?谁都夹着尾巴做人,可你儿子倒好,高调炫耀,还把你的名字挂在嘴边。” “怎么,你赵刚厉害,德平你说的算是不是!” “如果你的青山分局副局长干腻了,你想换的话,我立刻满足你。” 一连串的训斥把赵刚吓得额头直冒虚汗,一个劲儿的赔着不是。 听赵刚态度好,娄天元训累了,气也消了,这才说道:“厉市长大人不记小人过,没有对你深究。赵刚,回去好好教训你儿子,若有下次,我也保不住你。” 赵三不明所以,坐在后座上嘟囔道:“学安路的人真不是玩意,明知我是你儿子,却不向着我,还把打人凶手放了。爸,你可得给我做主。” 赵刚阴沉着脸,“回家再说。” 回到家里,赵三一扭三晃,正要去客厅沙发那里坐下。 身后的赵刚解下裤腰带,二话不说,照着赵三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毒打。 “哎呦妈呀!”赵三被老子出其不意的皮带伺候,直接打趴在地。 赵三越是叫得厉害,赵刚越是生气,不止皮带抽他,还使劲踹了好几脚。 把赵三打得哭爹喊娘,在地上来回翻滚。 赵刚妻子闻听哭声,急匆匆从楼上跑下来,一把拦住怒不可遏的丈夫,“你疯了,你打儿子干嘛!” “干嘛?”赵刚喘着粗气,指着倒地的赵三吼道:“你的宝贝儿子,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市长,弄得我差点搭进去。你说,我不打他还留着他。” 他妻子一听大吃一惊,当了解全部真相后,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毕竟当妈妈的,即便在生气,不忍心对儿子下狠手,只能顺着丈夫训了赵三几句,以便丈夫消气。 打了赵三一顿,赵刚怒气渐消,又有老婆的劝说,赵三总算没被打得皮开肉绽。 不过有了这个教训,赵三应该能老实一段时间了。 单说厉元朗和王民安选择一家饭馆,在二楼包间坐下。 厉元朗对吃的没要求,让王民安看着安排。 王民安点了四菜一汤,服务员出去之前,厉元朗要求她再添置一副碗筷。 王民安直纳闷,“还有别的客人?” 厉元朗十分笃定的说:“我要是没估计错的话,小伙子准会来找咱们。” “为什么?”王民安更是一头雾水。 等服务员出去后,厉元朗分析道:“我是这么想的,派出所的警察都认出我来了,想必小伙子也早就知道我是谁了。” “民安,别看我是一市之长,可在普通群众中,不见得谁会注意到。不过,若是这人在体制中,认出我来就很正常了。” 王民安微微点头,“您说的在理,您看,刚才那个服务员就没认出您来。” “老百姓整天接触柴米油盐,只关心和自己有关的事物和人。说直白点,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市长是谁,我在他们印象里,都不如一斤米卖多少钱重要。” 王民安品味着厉元朗的话,“市长,您的意思是说,小伙子可能是体制中的人?” 他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厉元朗猜想小伙子肯定找来。 果不其然,就在菜肴端上来的空当,一阵敲门声响起,小伙子红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第1262章 地震进行时(上) “厉市长、王秘书长,你们好。”小伙子深深鞠了一躬。 “别客气,坐吧。”厉元朗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 他局促的站着,并没有坐下。 王民安劝说道:“市长都发话了,你站着我们坐着,不方便说话。” “好。”小伙子这才反应过味,规矩坐在二人对面。 厉元朗和颜悦色问:“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单位工作?” “我叫方炎……” “呵呵。”厉元朗笑起来,“方言,这名字好记。” 方言急忙解释道:“我的炎是炎热的炎,不是语言的言。” “哦,那是我弄错了,你继续说。” “我大学毕业后,考入海松区政府,现在区政府综合办做科员。” 王民安闻听,暗中冲厉元朗竖起大拇指,他果然没猜错,方炎的确是体制内的人。 听方炎叙述,他一开始没认出厉元朗,直到厉元朗对赵三义正词严的训斥,他才注意到厉元朗的模样。 不过他没有声张,显然猜出厉元朗微服私访,不想暴露身份。 当然了,他在关键时刻飞踹赵三,固然有见义勇为的因素,可也有帮助厉元朗的私心。 厉元朗对此并未挑理,方炎实话实说,说明他的品质是好的。 酒菜上齐,王民安正要倒酒,却被方炎抢了先。 “二位领导,我来,让我给您们满上。” “你不喝酒?”厉元朗看着方炎只给他们倒上,自己的杯里是空的。 “我、我喝酒过敏,喝点脸就通红,所以我一直不喝。” 王民安观察着厉元朗的表情,看得出来,厉元朗对于方炎很感兴趣。 于是说道:“方炎,难得你有机会陪同市长吃饭,少喝一点,你的杯子总不能空着吧。” “这……”方炎犹豫起来。 “算了,不能就不喝,喝酒不是今晚的主题。”厉元朗摆了摆手,告诉方炎:“你喝茶,我们喝酒。” “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方炎也不客气,倒了一杯茶水。 厉元朗举杯,和王民安方炎纷纷碰了一下,抿了一口,礼让大家吃菜。 边吃边聊天,厉元朗好奇问:“我看你在公交车上始终背题,你不是已经上班了,还要背题考试?” 方炎直言不讳的告诉厉元朗和王民安。 他虽然在区政府上班,可认为工作没有挑战性,他正在背题,想考教师资格证书。 “我是省师范大学毕业生,选择的是非师范类专业,就是为报考公务员做准备。只是进入区政府我才发觉,我这个人不会曲意逢迎,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我才萌生考教师资格证的想法,打算以后去当一名教师。” 厉元朗正色说:“方炎,你反应的问题在机关单位的确存在,这也是我们几千年来固有的一种人际关系文化。” “其实,你大可不必这么灰心,不是所有单位都这样。你要是金子的话,在哪里都可以发光。” 王民安早就领会出,厉元朗对方炎很是欣赏,见缝插针的询问:“方炎,如果把你调进市政府,你愿不愿意?” “这……”方炎一阵犹豫。 王民安有些失望,“别人有机会能进入市政府工作,准会乐得眉飞色舞,唯独你方炎,还迟疑犹豫,真是少见。” “王秘书长,不是我不识抬举,而是我有难言之隐。” “说说看。”厉元朗抱着胳膊,身体往后靠了靠。 方炎低下头,他在纠结,在衡量,要不要说出心里话。 厉元朗看透,“你不方便说我也不勉强。方炎,我看中你,是觉得你有一颗正直的心。我的用人原则,正直正义是第一位的。” “这件事你可以回去仔细思考,不用急着回答我。” 方炎缓缓抬起头来,说道:“市长,能够在您身边任职是我的荣幸,只是我……” 纠结良久,他终于决定道出原由。 可就在他即将说话的时候,房间忽然发出一阵剧烈晃动。 噼里啪啦,桌上的碗筷纷纷掉在地上。 不好,地震了! 这是厉元朗的第一反应。 “快,去墙角蹲下来。” 在厉元朗的呼喊下,王民安和方炎马上离开座椅,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全都蹲在墙角。 晃动也就持续十几秒钟,一经停下,厉元朗招呼两人跑出雅间。 “让所有人全都跑到大街上!” 厉元朗一声令下,王民安和方炎还有他,冒着有余震的危险,挨个推开二楼每个雅间的门,提醒食客跑到楼下外面的街道上。 三人一边疏散食客,一边寻找,争取不遗漏任何一个人。 在食客们纷纷下楼之际,厉元朗不忘叮嘱大家:“不要拥挤以免发生踩踏,慢慢来,谁都会逃出去的。” 王民安催促道:“您先走,这里有我和方炎呢。” 厉元朗不同意,直到他确信二楼人全都跑出去之后,才在王民安和方炎护送下,匆匆跑到外面大街上面。 与此同时,从其他建筑物里,也都有不少人往外跑着。 此刻天色已黑,大街上迅速聚集很多人。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惊恐神色。 而厉元朗更为着急,掏出手机一看,没有信号,一定是通讯设施遭到破坏。 厉元朗心急如焚,突发的地震状况,令他始料未及。 王民安也在打电话,失望道:“打不出去,手机没信号。” 方炎却把他的那部老掉牙手机递过来,“我的还有,用我的。” 厉元朗顾不得许多,当即拨通陈玉书手机。 “坏了,无法接通。” 正在此时,地面上又开始一阵晃动。 啊! 在大街上避难的人群禁不住发生一阵尖叫和惊呼声。 而道路两旁的建筑物纷纷掉下东西。 厉元朗马上大喊:“都到街道中间来,不要站在建筑物底下……” 好在这波持续时间不长,仅有十来秒钟就停止了。 厉元朗顾不得再有余震的发生,知道此时任何机动车都不宜开行,即便旁边就倒下一排共享单车,却因为手机没信号无法扫码使用。 厉元朗索性一咬牙,快速离开此地,直奔市委那边走去。 路上,厉元朗再次尝试联系陈玉书,依旧没有打通。 “刚才只是晃动,说明震源中心距离我们比较远。”厉元朗边走边说:“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他又拿着方炎手机拨打陈玉书的电话。 终于传来回铃音,“陈书记,我是厉元朗,刚才发生地震,我们需要立刻启动应急预案。” 陈玉书语气同样焦急,“我也感觉到了,晃动很厉害。时间紧急,我们分头联系,把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叫到市委这条大街上,我们见面在说。” 陈玉书这点做的没毛病。 毕竟还不知道有没有余震,若是大家集中在楼里开会,将是十分危险的。 这会儿,已经走出几百米了,手机陆续恢复信号。 厉元朗联系到是地震局刘局长,他告诉厉元朗,初步掌握震源中心距离德平市二百公里左右,位于怀城市境内。 由于德平市紧挨怀城市,才有震感。 至于还有没有余震发生,目前还在研判中。 说话间,厉元朗他们三人已经赶到市委大楼所在大街上。 街道上人不多,外围还有警察把守。 陈玉书、张全龙以及邝早辉等人纷纷赶来。 厉元朗迎上众人,陈玉书心有余悸的说:“晃动太厉害了,地震局的刘局长说,最起码四级以上。” “陈书记,事不宜迟,我们要马上召开会议,研究部署应对方案。”厉元朗神色担忧的说:“我市有不少化工企业,确保罐区管道等危险品不要泄露,是重中之重。” 陈玉书面色严峻,“是啊,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第1263章 地震进行时(中) 帐篷里临时召开的德平市紧急抗震救灾会议,由市委书记陈玉书主持。 市公安局、市地震局等相关部门负责人全部参加。 会上,经过研究布置,做出如下决定。 迅速对全市范围内危险化学品生产企业罐区管道及重大危险源、工矿企业重点设施设备、燃气管线及调压设备、教育校舍、供电设施设备、通讯设备、水库水位、加油加气站等重点单位开展灾情核查。 市应急部门全员到岗,通过应急值班中心开展应急调度。 及时电话通知各区县政府、市属各单位及相关企业开展灾情核查工作,每20分钟上报核查信息。 快速联系德平市德平市军分区、武警支队及相关应急救援力量做好应急准备工作,确保发生突发事件后,能够及时调动相关力量赶赴现场开展应急处置。 及时组织相关人员开展相关核查,主动与职能部门沟通,收集相关震情信息,分析研判,快速上报震情情况。 全市区县的50名地震灾情速报员,通过微信平台报送灾情,在30分钟内,要求灾情信息回复率达到百分之百。 紧急安排人员对全市重点区域进行灾情核查,第一时间安排人员做好应急物资保障工作。 对常用基础应急类物资进行清点备用,确保应急物资运得出,用得上。 要求市城管部门对全市户外广告、楼体大字、led屏展开拉网式排查,消除危险隐患。 会议结束后,各部门分头抓紧落实部署。 陈玉书把厉元朗留下,面色凝重说:“省委对于此次突发地震极为重视,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商讨部署。” “怀城市的情况最为严重,尤其市区有多栋楼房倒塌,造成了居民伤亡和财产损失。” “厉市长,看起来还是你请的专家靠谱,地震带的确处于怀城市,不在我们德平。” 厉元朗叹气道:“只可惜,我们那套理论怀城市没有采取补救和预防措施,还是给居民群众带来难以弥补的伤害。” “陈书记,我马上返回市政府,督促和落实执行情况,随时向你汇报。” 陈玉书点头,“好,你快去吧。厉市长,需要市委出面协调的,尽快联系我,我们随时保持沟通。”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之夜。 厉元朗在市政府小会议室里指挥调度,听取各方面传来的消息。 可以说,总体形势还是好的。 由于这次地震震级为4.5级,震源中心距离德平市较远,仅有老城区部分老旧楼房出现裂纹状态,只有三人不同程度受伤,没有出现死亡。 而这三个人还都是因为地震发生过程中,采取不当撤离方式引起的摔伤,伤势并不严重。 厉元朗尤其注意新城区的楼房受损情况。 好在嘉明公司建设的楼房质量安全有保障,楼体并未出现大面积受损。这对于正处销售期间的嘉明公司来说,绝对是个加分项。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事实就是最好的广告。 不知不觉,厉元朗忙碌了近一晚上。 他接听完宣传部长尹铁的电话,得知市电视台和德平融媒按照市委统一部署,及时发布有关地震的详细消息,以此平息市民的恐慌情绪。 经过一夜紧张工作,德平市已经回到正轨。 厉元朗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将头靠在椅背上,方炎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放在他面前。 “市长,喝点牛奶,有助于您缓解疲劳。” 厉元朗看着方炎问道:“你昨晚没回家?” 方炎笑了,“我一直在您身边,您忘了?” “瞧我这记性。”厉元朗捶了捶额头,歉意说:“光顾着忙了,都没注意到。小方,怎么样?在我这里有什么感受?” 方炎真诚的说:“您是一位好领导,真心为群众办事的好官。” “我不想听你给我扣高帽,只想听你真实的心里话。” 方炎解释道:“我说的就是心里话,真的,厉市长,昨晚您问我为什么不愿意到您这里来工作,我没机会回答您。现在我就告诉您,是因为我在区政府看到的竟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我对从政失望透顶,没有信心。” 厉元朗开导说:“你说的这些我不否认,确实有这种现象存在。只是你不能以点概全,不是所有政府官员都那样,大部分是好的。” “就说昨晚,你亲眼所见,市政府各个部门人员全都汇集于此,紧张忙碌的做事,没有谁有怨言,全都一心一意把自己那摊做好。” 方炎点头,“是的,我全都看到了,可以说,昨晚跟随在您的身边,也是对我思想一次生动的教育,我承认,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拿有色眼镜看待一切。” 厉元朗说道:“你认识到就好。”忽然想起什么,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方炎,“昨晚因为发生地震,走得匆忙,忘记结账了。” “小方,我拜托你一件事,白天你有时间的话,去一趟我们就餐的那家餐馆,用这张卡把账结了,密码是6866。” 方炎一时怔住,他只跟厉元朗有过一次接触,厉元朗却这么信任他,把银行卡给他,顷刻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并连连摆手说:“市长,不用您结账,我去就行。”说着转身就要走。 却被厉元朗叫住,“小方,不要争了,按我的要求去做。不然,我可要生气了。” 厉元朗从方炎穿着打扮就能猜得出来,他生活并不宽裕。 方炎掂量一会儿,深深点了点头,这才走出小会议室。 王民安敖红双眼走进来,“市长,您就这样把方炎放走了?” “我让他替我去办一件事。”厉元朗平静回答。 “哦。”王民安点了点头,并说:“上午九点,省府将召开抗震救灾视频会议,您要参加。” “好,我知道了。”厉元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王民安劝说道:“您还是去睡一会儿吧,有事我在叫您。” 厉元朗一看时间,都凌晨三点半了。 他抻了一个懒腰,回到办公室合衣躺在沙发里。 困了也累了,厉元朗睡得香甜。 要不是一阵急促电话铃声响起,他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才醒。 迷迷糊糊抓起手机,一看是白晴打来的。 昨天夜里,白晴第一时间得知地震消息,就联系了厉元朗。 看到厉元朗没事,她才放心。 接听之后,厉元朗慵懒说道:“老婆大人有什么指示?” “我打搅你好梦了?” “实在太累了,我一直工作到凌晨三点多才睡。这么早打给我,有什么事?” “还早呢。”白晴调侃道:“都快八点了,你在不起来,就该耽误省府的视频会议了。” “没事,还有一个小时。你说吧,啥事?” 白晴说道:“安江省这次突发地震,京城十分重视。特别是怀城市,死亡一百多人,失踪两百多,近四百人受伤,经济损失正在统计中,反正损失不小。” “这么多?”这可比厉元朗睡觉之前,掌握到的消息足足翻了一倍。 白晴继续说:“老公,地震虽未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但这次怀城市委市政府恐怕要承担相应责任了。” “为什么?”厉元朗面显不解。 “你是知道的,怀城是座煤城,早些年因为过度开采,导致地下出现挖空现象。这次造成这么大的人员伤亡,就是由于楼房建在这种地面上,地震一经发生,才会有好几栋楼房倒塌,许多人被埋在里面……” 厉元朗眉头一拧,感觉到白晴话里有话。 第1264章 地震进行时(下) “老婆,你直接说,这里面还有什么弯弯绕?”厉元朗急不可耐。 “廉明宇在怀城担任市长期间,最大功绩就是建设新城区,引流了一部分居民从老城区搬迁至新城区。” 这件事厉元朗是知道的。 当初他在怀城担任市委副书记时,要不是廉明宇横空出世,由他接任市长顺理成章。 那会儿厉元朗就有规划新城区的想法,只不过被廉明宇采用而已。 “我想告诉你的是,廉明宇可能遇到麻烦了……” “怎么回事?”厉元朗猛然坐起来,“难道说倒塌的楼房都集中在新城区?” “是的。”白晴如实说道:“新城区选址有问题,比实际选址有偏移,而且建设楼房也存在质量隐患。” “新城区是廉明宇在任时力主建设的,造成如此严重的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现在,就有质疑廉明宇的不同声音。” “老公,你组织的专家当初研判地震带的时候,廉明宇曾经询问过你,有关于地震带集中在怀城的事情吗?” 厉元朗否定道:“没有,我们通话时,他从没提过。” “那就是廉明宇在说谎了。” 厉元朗大脑快速运转,“你是说,廉明宇说他问过我?” “这个消息是爸爸今早问我的,也是我打这个电话的真实原因。” “元朗,这件事本来不复杂,但由于涉及到廉明宇,涉及到于劲峰,就变得复杂无比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该怎样做怎样回答,要三思谨慎。” 挂断手机,厉元朗坐在沙发里,沉思良久。 他明白,廉明宇若是询问过,那么廉明宇身上的责任就相对小多了。 怀城市主要领导恐怕要遭罪,要被追责。 必定死了那么多人,倒塌数栋楼房,还有二百多人下落不明。这里面有天灾,还有人祸。 换句话说,厉元朗的态度十分关键。 岳父通过白晴之口,转达这件事,准是之前和于劲峰通过电话。 但是,岳父只传达并未告知他如何解答,这里面可就透着诡异了。 脑袋里寻思这些事情,厉元朗早餐都没胃口,只喝了一小碗稀粥。 上午九点整,在市委会议室,陈玉书、厉元朗以及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准时到场。 褚中奇率领省府相关领导,出席会议。 他在会上,就这次地震灾害进行了长篇发言。 地震一共波及到与怀城市相连的三座城市,重灾区就在怀城。 而德平、佳白以及殿东市,损失相对较小。 尤其德平,零死亡和三名轻伤,没有出现楼房倒塌,是所有波及城市中,损失最小的。 据褚中奇讲,怀城目前死亡人数已经上升到二百一十三人,失踪人数达到一百五十六人,受伤四百三十六人,直接经济损失初步估算超过五亿。 他敲击着桌子,痛心疾首,“同志们,出现这么大的损失令人痛心。可我们在痛心的同时,应该扪心自问,我们若是早点有防范措施,是不是会把损失减小到最低限度呢?” “有的人应该反思,应该好好想一想,工作有没有做好,有没有做到位。” 厉元朗注意到,褚中奇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怀城分会场的主要领导,全都深深低下头,装作在本子上写东西。 是啊,在这种会议上,被省府领导无点名的批评,谁都心里都不好受。 会议还传达了京城领导的重要批示,并做了相关要求和布置。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德平市分会场有马不停蹄的召开视频会议,所有区县主要领导悉数参加。 陈玉书在会上传达了省府会议内容,厉元朗也做了讲话,并且做出相关部署。 按照省府要求,德平市派出医疗队和消防支队,火速赶往怀城支援。 下午,厉元朗专程去市区转了转,还特意到新城检查楼房受损情况。 一晃,一天过去,很快到了晚上。 陈玉书把厉元朗叫进办公室,忧心忡忡的提道:“厉市长,虽说这次地震我们波及不大,可我担心,盛陵集团还会不会在我市投资建设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说实话,我都没怎么睡觉,一直考虑这事。” “盛陵集团怎么说的?” “唉!”陈玉书叹了口气,“张明光说需要重新研究。厉市长,叫你来还是那件事,你和米立达有私交,我想请你侧面探一探米立达的底。成功与否,可就在你了。” 原来还是让自己去当说客。 也好,出了地震一事,正好试探米立达。 手机响了很久,才传来米立达的说话声。 听那头声音嘈杂,准是在应酬。 米立达歉意道:“厉市长,我总想给你打电话,可一直没有勇气。我前段时间去德平,没有联系你,真是不好意思。” 厉元朗淡然说:“联不联系我没关系,只要是为德平市投资,造福德平市民,发展德平经济,你们和谁谈都无所谓。” 米立达则说:“昨晚发生了地震,我们集团非常重视。张董今天上午就召开了董事会议,研究讨论本格手机生产基地的问题。” “厉市长你是知道的。这次投资30亿美金,不止是我们盛陵集团一家,还有国外的本格手机公司。” “他们听到地震消息,对在德平投资产生了疑虑和担忧。毕竟人家拿大头,有足够的话语权,我们要尊重他们的意见。” “所以,我遗憾的告知您,经过我们双方协商,将另选地方,就不打算在德平投资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在他的印象里,设想的剧本似乎不是这样写的。 于是说道:“地震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何况这次地震的震源中心距离德平市二百公里,整个德平市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损失,你们大可放心。” “厉市长,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不是我们盛陵集团一家做主,您要是攻关的话,要说服本格公司,他们才是最大股东。” “这样吧,十天之后,本格公司将派代表来京城,和我们签订合作文件。您要是方便的话,我可以负责给你们牵线搭桥,到时候由您亲自和他们谈。至于什么结果,就看您能否打动他们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厉元朗不好强求。 说了几句客套话,挂断后,第一时间把通话内容告知了陈玉书。 陈玉书当即表态,“厉市长,你这些天准备一下,十天后就去京城,一定要说动本格公司,把这个项目争取下来。” 既然陈玉书这样说了,厉元朗只得答应。 这边刚挂断手机,廉明宇终于打了过来。 老婆向他反映的这件事之后,厉元朗并没主动联系廉明宇。 他不清楚廉明宇那边情况,担心适得其反,引来麻烦。 “元朗,我不瞒你,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合时宜,可我必须这样做。” 接通之后,廉明宇没有拖泥带水,直接说明意图。 厉元朗略作沉吟说:“明宇,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清楚,让我说谎,我真做不到。” 其实,他早就打好主意,他要实话实说,不能为了廉明宇的前途,而出卖自己的灵魂。 廉明宇对此并未感到失望,或者不悦。 他平静说:“元朗,你这么说我不意外。我知道,你是讲原则的人,让你违背初衷,你很难做到。” “可你得为我想想。元朗,跟你说实话吧,这次事情事关我今后的命运,请你放弃你的原则,帮我一把,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 廉明宇说得诚恳,厉元朗却觉得他并没有完全说实话,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第1265章 你成熟了 厉元朗严肃的说道:“明宇,怀城市新区选址问题涉及到百姓生命安全,绝非儿戏。你们之前一定经过系统性的研究和论证,我不认为会把新区建设在空心的地质地貌上。” 廉明宇苦笑,“元朗,这些都是道听途说。你身为德平市长自然知道,这么大的项目,市政府会经过多方论证和考察。别说选址,就是楼房建设都要严把质量关。” 他长叹一口气,“这次地震,新城有几栋楼房倒塌,我也在琢磨,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建设新城时候,我曾经多次到现场督促施工方严抓质量,验收也是合格的。可我就纳闷了,怎么就不如老城区的那些老楼房抗震呢?” “元朗,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要你帮我分析分析,还有我求你的那件事,希望你认真考虑,再见!” 放下手机,厉元朗凝眉思索,廉明宇最终没有把话说透,这里面难道还有别的含义? 地震余波逐渐褪去。 厉元朗仍旧不放心,坐车前往周宇的工地视察。 周宇告诉他,“幸亏发生地震是在晚饭时间,工人们都在食堂吃饭。换成白天,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即便这样,我们还是有个塔吊受损,需要维修。” “工人们情绪怎样?”厉元朗关心问道。 “总体不错,毕竟只是剧烈晃动。这里不少工人常年在外施工,地震台风都经历过,也算是见多识广吧。” “另外,重新施工之前,我们专门给工人们开了一个打气会,还给每名工人发了一个开工红包,大家干劲还是挺足的。” 厉元朗赞许说:“你做得很好,周宇,别看我是老同学老朋友,我还是要叮嘱你几句,一定要注意楼房质量。” “怀城市这次损失严重,好几栋楼房倒塌,造成很大人员伤亡。幸亏在设计的时候,你们已经考虑到抗震因素。” “我们市政府希望你们,在这方面切不可疏忽大意。百年大计,质量为本。” 周宇义正词严的回应,“厉市长,你放心,我可以拍胸脯向你保证,我们正道和华宇公司,在房地产行业闯荡多年,靠的就是口碑,我们绝不会砸自己的牌子。” 厉元朗又询问新城楼房销售情况。 对此,周宇相当有信心。 这一回地震,对大多数人来讲,惊心动魄。 但新城区楼房在地震当中,没有受到太大损失,足以证明楼房质量过硬,抗震性很好。 夸得再好,不如实际测试效果好。 所以他坚信,新城区销售准会节节攀升。 晚上在家里吃过晚饭,厉元朗照例做了康复治疗,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锻炼器。 出了一身汗的厉元朗冲了一个热水澡,躺在床上,又到了和老婆视频时间。 这会儿的白晴正在和清清玩耍,先跟儿子打了招呼,白晴这才让保姆把孩子带走。 剩下他们两人,话题自然集中在廉明宇打的那个电话上面。 厉元朗说:“我很奇怪,廉明宇跟我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我感觉他这个电话打的莫名其妙。” “说说你的理由,我听一听。” 厉元朗如是说:“地震本就是一场不可预测的自然灾害。然而这时候却出现质疑廉明宇的声音出来,这不符合常识,也不守规矩。” “真正要追究责任,不是现在,何况,还要经过详细调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再者,廉明宇口口声声让我帮他,但是态度又不坚决,也不果断。老婆,这里面有太多的疑问,真是让我搞不懂了。” 白晴挑眉问道:“你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当然固守我的原则,有一说一,绝不说谎。” 厉元朗本以为白晴会为他的固执而生气,或者数落一顿。 然而,白晴却频频点头,“老公,你真棒。” “什么?”厉元朗更是不明所以了。 白晴分析道:“廉明宇什么身份?放眼国内,敢于质疑他的能有谁,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怀城市这次地震,造成大量人员伤亡,第一时间都在想着救人,尽最大努力挽回损失。” “偏偏有的人无中生有,质疑廉明宇在任时,力主修建的新城存在严重的选址错误和质量问题,实则就是造声势,要让廉明宇折戟沉沙,永远消失在政坛。” “元朗,我都不用点出名字,你应该能猜到这个人是谁了吧。” 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厉元朗豁然明朗,恍然大悟。 “我懂了。不是才处理宋来根吗,人家心里不舒服,肯定找机会报复喽。” “即便不能把廉明宇怎样,弄点风波出来,给于劲峰上一上眼药,造成不利影响。他的儿子有了问题,于劲峰怎样处理,这才那位的真实目的。” 白晴微微一笑,“老公,你分析的太对了,为你点赞。” 厉元朗谦虚说:“哪是我分析的好,是你把题都解出来,我只用写出答案罢了。不过……” “廉明宇让我给他作伪证,这一招可不怎么高明。” “噢?”白晴十分感兴趣的问:“怎么个不高明法?” “我算看透了,廉明宇让我给作伪证不过是个幌子,他想把我也卷进来,参与其中。” “老婆,我要是卷入,就等于爸爸也卷进来了。谁都知道,爸爸自从退下后,深居简出,不太过问政事,除非有特殊情况。” “我觉得爸爸这种坦然自若的方式挺好,退下来不参与政治,活得优哉游哉,这才是一名政治家该有的操守。” “老公,你成熟了,真的成熟多了。”白晴一脸惊喜的夸赞道:“其实,我早就想给你打电话,道出其中奥妙,但是被爸爸给拦下了。” “爸爸的意思是很明确,什么事我们都给你规划好了,不利于你的成长。” “还有,你的回答很好,这正是爸爸想要的结果。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能不参与尽量不参与。” “于劲峰给爸爸打电话也没有提及此事,言语中是在试探爸爸的态度而已。” 厉元朗明白,之所以还有这么激烈的对撞,终归存在于掣肘间的权衡。 想来于劲峰上来也有三年了,还不到真正和谁撕破脸皮的地步。 一发而动全身,处理不好,容易引起大规模的争斗。 这对于正在上升的大环境,是极其不利的。 所以说,站在什么位置,眼界和格局是不一样的。 想的不同,出发点也不同。 “老婆,我十天后要去一趟京城,商谈合作事宜。如果顺利的话,我顺便回楚中,好久没回去了,我想看一看爸爸。” 白晴想了想说:“楚中这边热的比较早,爸爸想早一些去京城避暑。我回头和爸爸商量商量,或许我们这几天有可能动身。要是那样的话,你去京城就回家来住吧。” “住酒店哪有家里舒服。哪好不如家好,家好不如老婆好。” 白晴娇嗔道:“油嘴滑舌。” 不过心里倒是满欢喜。 “对了,还有件事我挺意外,这次回允阳,东河省的蒋兆俊特地叮嘱我,想让爸爸去东河看一看。你说,蒋兆俊是什么意图?” “蒋兆俊是……”白晴想起来了,“你说的是省府的蒋兆俊?” “是的,就是他。” 蒋兆俊是王铭宏信赖的人,而王铭宏又是陆临松退下来之前,极力推荐之人。 要是简单认为,蒋兆俊也是陆临松看中的人,可就大错特错了。 第1266章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这可不是解题,而是极其复杂的关系。 白晴沉吟良久,缓缓说:“蒋兆俊并无恶意。” “该我问你原因了。” “是这样。”白晴手拄下巴分析起来,“我想蒋兆俊的意思,是想让爸爸高调去东河省。” “一来,东河是你的家乡,纵然你父母不在了,爸爸此番前去,也算是尽亲家礼数。” “何况,外婆和我妈妈都埋葬在东河,我们这次去扫墓祭奠,各方面都说得过去。” “爸爸一直秉承回归平民生活的意愿,他这样做,更能说明爸爸在践行他的原则,无可厚非。” “第二个,就是属于机密了。王占宏快要调走了,不出意外的话,蒋兆俊接替他的可能性很大。” 厉元朗先是一愣,继而颔首道:“是啊,意料之中,王占宏在东河省就是个过度。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去部队之类的地方任职。” “也对,也不全对。之前王占宏就在国安部门,他是有警衔的,这次调去的地方不是公安部门就是武警。” “东河省在宫乾安出问题之后,为了稳定局势,上面才委派王占宏就任。王铭宏在东河省经营多年,宫乾安一到,把东河搞得乌烟瘴气,由王占宏收拾这个摊子,理清各方面关系,他是不二人选。” “你也看到了,现今的东河省已经走上正轨,平稳有序的发展,王占宏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厉元朗接过话茬说:“我明白,王占宏和蒋兆俊都是王铭宏的人,这是官场大忌。缺少制衡关系,很容易把东河省变成牢固的大本营,上面当初这么安排,是在特殊环境下的不得已。” 白晴继续说:“蒋兆俊若是出任东河书记,那么原来王占宏遗留下来的人马,他会尽收所用。” “毕竟是王家一系,无论看在王铭宏还是王占宏的面子上,蒋兆俊必须要全部接盘。” “这样一来,我的作用就能提现出来了。” “你在东河有不少朋友和老部下,我陪着爸爸走一圈,会有不少人奔着我来。我会牵线搭桥,让他们找到蒋兆俊这个主心骨。” “老婆,你太厉害了。”厉元朗禁不住夸奖道:“你说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想必爸爸绝不可能告诉你这些。” 陆临松在家里很少提及,况且他已经退下,不重要的人事调整,是不需要他知道的。 只有涉及到顶级官员,才会征求他的意见。 白晴狡黠一笑,“我有我的消息渠道。你别忘了,我在京城有不少姐妹,我爸爸不说,不等于人家爸爸不说。” 厉元朗想起来了,白晴那几个姐妹非同一般,各个身份不凡,厉元朗是领教过的。 就连于劲峰的侄女于静,都是其中成员。 夫妻二人视频通话了三个多小时,直到各自眼皮打架,才依依不舍挂断手机。 第二天下午,王民安走进厉元朗办公室,把一个快递放在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拿过来拆开一看,正是自己那张银行卡,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个方炎,还要我三顾茅庐啊。” 他把银行卡给方炎去结账,就是给方炎亲自送回来制造机会,如此一来,方炎成为他的秘书就水到渠成了。 只是方炎并没有这样做,他通过快递方式,避开与厉元朗再次见面,说明他还在犹豫。 “市长,您认为这样值得吗?”王民安踌躇再三,终于道出内心想法。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厉元朗感慨道:“我有过好几个秘书,各有特点也各有千秋。方炎这个小伙子,心思缜密,行事稳健,最重要一点,是那些人不具备的。” “你是说……”王民安做了一个打拳动作。 “对头。”厉元朗深有感触,“他一脚把赵三踹出去五米远,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可以说,他是我选秘书的不二人选。只可惜啊……” 厉元朗无奈的摇着头,“人家对这个职位不感冒。” 王民安便说:“我侧面了解过,方炎在海松区政府办表现总体尚可,只是去年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心灰意冷,对从政失去兴趣,才有了转行去当老师的念头。” “知道什么事吗?” “他有个女朋友去年得白血病去世了,给方炎很大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厉元朗摸着下巴沉思道:“嗯,或许当老师是他女朋友的遗愿。” 王民安赞成,“有道理。市长,对于方炎,您打算怎样处理?” 厉元朗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喃喃说:“方炎这个人身上有傲骨,你从他处理我这张银行卡就能看得出来,他对给我当秘书没有追求。” “是啊。”王民安感叹道:“换做旁人,能够成为您的秘书还不乐翻天。可他却刻意躲避见您,就是不想当面拒绝您。” 说到此处,王民安摇头咂嘴道:“这样的人还真少见,有意思。” “虽然他间接拒绝我,可我反倒认为方炎的可取之处。他这人重感情,有情义,这样的人,人品肯定没问题。” 厉元朗想了一想,“民安,你打听到方炎的住处,剩下的,我试一试。” “好,我这就去做。” 这天晚上,方炎在出租屋里,正煮着挂面。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为了省钱,方炎租住的房子距离区政府很远,几乎快到市郊了。 这是一栋老式土楼,人员混杂。 听到有人敲门,方炎赶紧放下筷子,疾步走到门前,隔着门板大声问道:“是谁?” 以前经常有喝鬼敲错门,方炎十分警觉。 “是方炎的家吧,我姓厉,我们见过的。” 厉?莫非…… 方炎打开门,留出一条门缝,借助微弱光线定睛一瞧,顿时大惊! 果然是厉元朗,他怔怔道:“厉、厉市长,真的是您!” “怎么不能是我。”厉元朗笑眯眯摘掉伪装的口罩,“可不可以让我进去说话。” “您请。”一眼瞥见身后还站立一人,正是王民安。 “秘书长,您们都请进来。” 王民安则说:“你们聊,我在车里等着。” 随即,王民安离开,在楼梯拐角处消失。 厉元朗背着手走进来,仔细打量起这间房子。 面积不大,也就十几平米,但很整洁。 靠窗一侧摆放一张木板床,旁边是一张木桌一把木椅。 桌子上面的电炒锅冒着热气,飘散出浓浓的热汤面味道。 “小方,你还没吃晚饭?”厉元朗平和问道。 “正在煮挂面。”方炎说着,搬过来那把木头椅子,用手掸了掸灰,请厉元朗坐下。 并问:“市长,您吃了没有?” 厉元朗解开外套拉锁,说道:“忙了一整天,都感觉不到饿。不过,闻到你锅里的热汤面味道,倒把我的馋虫勾出来了。” “您等着,面条马上就好。”方炎从木桌底下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干净的碗,去水槽那里涮了又涮。 这才给厉元朗挑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并在上面撒了点香油和葱花,双手恭敬端到厉元朗眼前。 白色面条配上绿色葱花,又有芝麻香油的特有香味,厉元朗一闻,别提多有食欲了。 也不客气,挑起一筷子面条大快朵颐起来。 边吃边不住赞叹,“没想到小方你厨艺不赖,这水平开个面馆绰绰有余。” 方炎笑了笑,“那是市长您换了口味,猛然吃一次觉得香,要是您吃第二次,就知道我厨艺有多拉胯,连及格都不算。” 厉元朗用筷子示意方炎,“你也吃,我们一边吃面一边说话。我吃你看着,我可不好意思吃了。” 可方炎却站着没有动,而是说出一句厉元朗始料未及的话来。 第1267章 细节打动人 方炎面露囧色,“市长,锅里没了,我、我再去煮一碗。” 厉元朗哈哈大笑起来,“看来,是我这个不速之客,把你的晚饭抢没了。” “没关系,我马上就会煮好。” 方炎一阵忙乎,很快给自己盛满一碗面。 扭头一看,厉元朗低头摆弄手机,那碗面没有再动筷。 “市长,您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厉元朗摇头说:“我在等你一起吃。” “这怎么好!”方炎歉意说:“您的面都坨了,您不嫌弃的话,我这碗面刚煮好,您吃我的。” 说着,就要换厉元朗那碗面。 “不用。”厉元朗摆手阻止,“加点热水就行。” “这……” “去吧。” 方炎拗不过,只好拿过暖瓶,给厉元朗的碗里倒满热水。 厉元朗拌匀后说:“小方,家里有大蒜吗?吃面不就蒜,香味少一半。” “有、有。”方炎连忙拿来两头大蒜,放在厉元朗碗边。 在狭小的出租屋里,一张小桌子,厉元朗和方炎对面而坐。 看着厉元朗一口蒜瓣一口面条吃的有滋有味,方炎别提多难受了。 热汤面刚出锅是最香的,掺了热水就没滋味了。 而面前这位可是堂堂的市长大人,正厅级领导。 屈尊来到自己小屋,吃着没有味道的面条,只能靠蒜瓣提味。 他方炎何德何能,让厉市长如此降低身段。 一念及此,方炎的两眼模糊了…… “你怎么不吃,快吃。”厉元朗咬了一口蒜瓣,十分享受。 “好,我吃。” 没一会儿,厉元朗将一碗面吃光,连汤都喝了。 接过方炎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嘴角,说道:“我有意打听了一些你的事情。知道你的女朋友去年去世了,而你想要做教师,是你女朋友的遗愿对不对?” “是。”方炎放下筷子,眼望黑漆漆的窗外,动情讲述起来。 “我和她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还是同桌。直到上了大学之后,我们才建立恋爱关系。” “小慧人很好,漂亮也温柔。” “小慧?”厉元朗忍不住插嘴问。 “对,我女朋友叫吴小慧。” 真是巧极了,叶卿柔小时候叫厉小慧,后来回归叶家,才改名叫叶卿柔的。 方炎和吴小慧十分恩爱。大学毕业后,方炎考进德平市海松区政府,成为一个吃皇粮的公务员。 吴小慧响应号召,回到家乡安亭县瓦桥镇,在镇小学当一名教师。 工作稳定后,征得双方家长同意,方炎父母拿出多年积蓄,方炎和吴小慧也都把自己积攒的钱凑在一起,在德平市新城买了一套八十平米的高层住宅楼。 有了安居之所,下一步就计划去年年底结婚办喜事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去年开春不久,吴小慧突然持续发高烧,吃药打点滴都没效果。 而且牙龈总是出血不止。 到医院一检查,竟然得了白血病,到了晚期。 即便这样,方炎和双方父母也是义无反顾积极治疗。 治疗这种病,除了医疗技术之外,还要花费大量金钱。 费用是一个无底洞。 很快,家里老人的积蓄花光了,方炎一狠心卖掉房子,又向亲戚朋友借了一大笔钱,却没能挽救住吴小慧的生命。 导致并发症,还没等到骨髓移植就撒手人寰。 说到此,方炎实在控制不住,眼泪滴答的掉进碗里。 好一会儿,他才哽咽道:“小慧临终前曾经跟我说,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班级里的那些孩子,没有把他们教完,是她最大的遗憾。” 厉元朗扯过纸巾送到方炎手中,“所以你决定辞掉公务员工作,去考教师资格证书,然后去瓦桥镇小学教书,替吴小慧完成遗愿。” “嗯。”方炎深深低下头。 看到方炎伤感样子,厉元朗心里同样难受。 怪不得他生活落魄,肯定是攒钱还女友治病欠下的债务。 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其实,厉元朗把银行卡给方炎,还有考验他的意思。 那张卡里有二十万,如果方炎见财起意,那么就当厉元朗看走了眼。 以厉元朗现有的经济条件,二十万不算多也不算少。 真是方炎卷钱逃跑,厉元朗不会报警,权当买了个教训而已。 可方炎不为金钱所动,除了支付那晚的饭钱,一分不少的原物返还,足以说明小伙子人品不错。 这样的人,正是厉元朗需要的。 厉元朗叹了口气,开导说:“小方,对于你的善良举动,我很佩服。你替吴小慧完成遗愿,我支持。” “只不过,眼下我缺少一个秘书,你各方面条件都符合我的用人标准。我们定一个君子协定,你能否先调过来帮我,顶多一年。” “一年过后,你再去考教师证,若是需要我帮忙,我会尽全力帮助。”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方炎仍旧犹豫。 厉元朗继续深入说道:“小方,你或许知道,前一阵子,我受伤住院,这里面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 “我现在需要人,需要一个我信任的人。经过这次地震灾害,德平市面临巨大困难。” “曾经答应前来投资的盛陵集团变卦,五天后我就要远赴京城和他们谈判。” “盛陵集团和国外的本格手机公司合作,投资30亿美金建设手机生产基地。” “项目一旦在德平市落成,不说税收,单是提供就业岗位这一块,就能给多少人机会。” “小方,我不跟你打官腔,我说的都是心里话。我不强求你,若是你仍打算完成吴小慧未尽的心愿,我照样支持你。” “不过我希望你深度考虑,想好了再给我答复。” 厉元朗缓缓站起身,指了指面前空碗,“谢谢你的款待,再见。” 方炎连忙跟着起身,一直把厉元朗送到外面,目送厉元朗坐进轿车里,直到车尾灯消失不见,他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廖晶晶来了。 自从上次的照片事件之后,这是厉元朗和廖晶晶第一次见面。 她此番前来德平,主要落实在德平新城区开设华江超市分店的具体事宜。 “廖副总,在这种时候,你们华江集团能够信守诺言,无疑于雪中送炭。” 厉元朗说的不是假话,地震发生之后,虽然德平没有受到太大损失,可终究会带来负面影响。 廖晶晶诚恳说:“我们华江集团能够走到今天,诚信二字就是我们的宗旨和基石。” “我们先前答应的事情,不会因为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而产生任何动摇。” “十分感谢贵集团对我们市政府的信任与支持。” 当晚,厉元朗在市招待所宴请廖晶晶一行。 很少喝酒的他,破例喝了两小杯白酒。 合作达成,双方皆大欢喜。 厉元朗坐车返回市政府大院时,无意中瞥见站在道对过有一个熟悉身影,东张西望的正在看向大门口。 他伸手拍了拍司机椅背,“停车。” 随后从车里走出,系好西服衣扣,打发走司机,这才信步走到那人跟前。 “小方,你就这么等着我可不是聪明之举。” 厉元朗的意思是,方炎有他的私人手机号,打个电话总比望眼欲穿要好。 方炎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在试验,看一看我和您有没有缘分再见面。” “很好,我们见面了,你的目的完成,明天就来报到吧。” 随后,厉元朗大步流星走了。 看着厉元朗的背影,方炎心中赞叹:“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累。” 第1268章 廖晶晶突然失踪 洗完澡出来,厉元朗寻思,方炎这人挺有意思,还跟自己搞有缘再见这一套。 不过,反倒让厉元朗觉得,费劲心力找到方炎这样一棵好苗子,值得了。 合作成功,加之收纳方炎,双倍的好事令厉元朗心情大好。 和老婆通话时,得知岳父对于去东河省很感兴趣。 陆临松很久没去东河了,由于白晴母亲的缘故,留给他的只有痛苦,没有欢乐。 可人老了,一切都看开了,加之让他痛苦的人已经不在,陆临松早就释怀了。 白晴一经提及,陆临松果断说道:“去看看无妨,给你妈妈墓前上一柱香,也不枉我们之间曾经的感情。” 至于如何安排,是陆办主任的事情,厉元朗无需操心。 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轻松了,睡觉就变得不难,躺下后没多久他便进入梦乡。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一阵铃声。 厉元朗睡眼惺忪的拿过来一看,快早上七点了,是娄天元的手机号。 “天元,什么事?”厉元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厉市长,出事了。”娄天元声音急促。 厉元朗腾地坐起来,“发生什么了?” “廖晶晶失踪了。” “什么!”厉元朗瞪大眼睛,惊问:“廖晶晶怎么失踪的?” 廖晶晶一行原本安排住在进招待所,可廖晶晶感觉不自在,非要去条件最好的万海大酒店。 早上五点钟,她的秘书醒来去敲廖晶晶的房间门,里面没人应答。 以为廖晶晶还没睡醒,女秘书等了一会儿,试着又敲了敲。 还是没人。 女秘书感觉不对劲,因为廖晶晶有晨跑习惯,睡觉和起床都有规律。 昨晚定好,女秘书早起就来提醒廖晶晶一起跑步。 可没人回应,女秘书试着打廖晶晶手机,却提示关机状态。 她赶紧喊来酒店服务员,把门打开后发现,床上被子是掀开的,人却不在。 试着再次拨打手机,仍旧关机。 女秘书急忙叫来随行人员,大家一商量,这才决定打电话报警。 娄天元继续说:“我们调取酒店监控录像,发现昨天晚上十点二十分左右,廖晶晶穿戴整齐,走出酒店大堂,上了门口一辆出租车。” “后来我们查到那辆出租车,并询问司机,廖晶晶坐车到了新城边上,在那里下的车。” 警方调查一路的监控,和出租车司机描述完全吻合。 可廖晶晶下车位置尚未安装监控,至于她到底去了哪里,警方还不掌握。 这件事太蹊跷。 廖晶晶在德平有熟人? 这些不重要,关键是廖晶晶是前来德平洽谈合作的客商,她的失踪,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厉元朗急忙起床,快速洗漱完毕,坐在椅子上开启打电话模式。 第一个电话打给陈玉书。 陈玉书闻听,同样非常惊讶,“廖晶晶怎会失踪?厉市长,你是怎么看的?” “我很奇怪,廖晶晶毕竟是我们的客人,又是投资商。她出现任何意外,都会对我们产生不利影响。” “不过,我不认为廖晶晶会遭人绑架。从她昨晚出发路线就很诡异。应该是遇到熟人,和熟人见面。” “我已经让天元同志去电信部门,调取廖晶晶手机通话记录,希望能找出线索。” 陈玉书思索片刻说:“厉市长,我理解你心情,不希望把此事定义为绑架案件。只是廖晶晶是华江集团廖本翔的独生女儿,廖本翔身价几十亿,她的这种身份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见财起意。” “你继续跟进这件事,一有消息尽快告诉我。” “我会的。” 第二通电话,厉元朗十分头疼,可又不得不打。 这是打给廖本翔的。 显然,廖本翔早就知晓女儿失踪,语气中既充满担心,又包含对德平市治安环境的不满。 朗朗乾坤,女儿怎会在眼皮子底下没了踪影? 太不可思议,又让人太不能理解了。 厉元朗好言相劝,一再保证,市委市政府对此事高度重视,正在全力要求公安部门尽快查找。 同时,厉元朗也问道:“廖董,廖副总在德平有没有熟人?” 廖本翔直接否决,“从没听晶晶提到过。” “廖董,你那边若是有消息,请一定通知我们。” 厉元朗没好意思直说,那份消息其实就等同于绑匪的电话。 廖本翔心知肚明,表示他会的。 第三个电话,厉元朗再次联系了娄天元,这一回代表的不止是市政府,还有市委陈玉书的意见。 必须加大警力,尽快找到廖晶晶本人。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厉元朗心烦意乱,早饭都没吃,直接去了市政府的办公室。 没多久,王民安敲门进来,“市长,方炎到了,您……” 一看厉元朗脸色严峻,王民安预感不妙,只得欲言又止。 厉元朗叹了口气,“不用见了,让小方上岗就成。” “您这是怎么了?” 厉元朗当即把廖晶晶失踪一事讲述一遍。 王民安同样发怔,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小方在海松区政府做过,秘书有关注意事项你交代一些就行,我这边还有事。” “好,我就这去做。” 等王民安走后,厉元朗正准备再次联系娄天元。 不是他沉不住气,实在是事关重大,不能有半点马虎。 结果红色话机响起来,接听之后,里面传来安同江阴沉声音,劈头盖脸的质问道:“你们德平是怎么搞的!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大活人竟然没了音讯。” “元朗同志,你要知道,再过四天就是你们和本格手机公司代表见面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客商失踪案件,不是给自己挖坑吗。” “亏我还好心好意帮你们联系客商,是你们不长脸,我看啊,京城你不用去了,不管廖晶晶能否找到,本格手机都不会和你们合作。” 厉元朗深呼几口气,平静说:“安书记,我理解您的心情。发生这样的事情,也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我已经敦促市局全力以赴寻找廖副总,我们一定会给您、给华江集团一个满意交代。” 安同江震怒说:“给我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万难更改。元朗同志,你们德平市政府要检讨,要认真总结。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了。” “啪”的一下,挂断电话。 厉元朗手拿话筒,眉宇间拧成一个巨大疙瘩。 安同江这通电话打给他,俨然把他当成罪魁祸首对待了。 客商前来德平投资,若是市政府派出警力保护,恰恰说明当地治安乱。 再者说,住的房间外面,要是有警察把守,去哪里都有便衣暗中跟随,会给人带来不便,也会产生不自由的感觉。 这样一来,谁还会跑到德平投资做生意? 安同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对厉元朗一通训斥,分明是不讲理行为。 可没办法,谁让人家是上级领导呢? 厉元朗原本想打给栾方仁,可想一想还是算了。 不能什么事都找他,栾方仁是安江省的书记,一省的事情繁多,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手掐太阳穴按动,以此缓解糟糕心境。 敲门声响起,方炎走进来。 厉元朗看都没看的问:“小方,民安都给你交代完了?” “是的,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方炎将一摞文件放在厉元朗的办公桌上,给厉元朗保温杯续满水,折返回来说:“市长,您的头疼了,用不用我帮您缓解?” “你还会这个?” “我试一试吧。” 厉元朗全身放松,头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方炎走到他身后,大拇指按在太阳穴上,开始揉动起来。 “市长,我对这位廖副总失踪,有不同见解,请您指教。” 厉元朗立刻睁开双眼,“说说看。” 第1269章 惊人消息 “市长,我觉得不能把廖副总定义为失踪,应该是联系不上。” 厉元朗满意道:“嗯,你这想法好,继续往下说。” 方炎观察厉元朗的反应,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他纠结和犹豫起来。 在方炎手指的运动下,厉元朗的头不疼了,逐渐缓解烦躁情绪,心平气和道:“方炎,你不要有顾虑,有什么话尽管说。我需要你的睿智和开诚布公。” “好,我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方炎鼓足勇气,“我们市里面,不能因为廖副总仅仅失去联系不到十二个小时就兴师动众,全城寻找她。这样,反倒更让人误解为她遇到凶险了,给我们自己徒增压力和负面影响。” “人在失踪二十四小时后,或者有证据证明人身安全遇到危险和受到侵害,警方才会予以立案。显然,这两点廖副总都不具备。” 厉元朗则说:“廖副总身份特殊,她是我们市政府的尊贵客人。如果我们不做出认真负责的行动,那么造成声誉上的损失会更大。” 方炎解释道:“您说的有道理。请您原谅我的直白,说实话,换位思考一下,我要是投资商,以德平目前处境,我就不会在这里投资。” “原因很简单,您前段时间经历枪击,再有廖副总这次的不见踪影,很大程度上我会认为,德平市治安环境很不稳定。” “您作为市长都不能保证自身安全,廖副总一来德平的当晚就失去联系,谁还敢冒风险在这里安家落户?” “不过,换个角度,我反倒觉得,廖副总莫名其妙的失去联系,或许和您即将去京城谈判有联系。” “您想,治安环境是综合考量投资决定的一大基本要素。如此一来,德平市在谈判桌上首选处于下风。那么,盛陵集团也好,本格公司也罢,就会以这样借口把我们拿捏死死。” “他们提出的条件会相当苛刻,甚至让我们难以接受。而我们恰恰需要把这次谈判谈成功。本格公司属于外商,盛陵集团又小有名气,若是和他们成功合作,不仅仅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更能向外界传递出我们德平良好的投资环境。” 厉元朗赞成点头,“方炎,你的观点字字戳中实质和要害。” “我可以这么跟你说,本格手机公司会最终落户在我们德平,这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 有些话,厉元朗不能说得太过透彻。 方炎没有接茬,他从厉元朗的神态中,感受到了气定神闲的稳操胜券。 两个多小时后,娄天元打来电话。 厉元朗接听后问:“人找到了?” “找到了,毫发无损。” 厉元朗总算舒了一口长气,“什么原因?” “她什么都不说,要单独和你说。” 十几个小时不在踪影,结果却只见自己,厉元朗真是搞不懂廖晶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别无他法,厉元朗只好同意,去酒店廖晶晶房间见她。 失踪十几个小时不见的廖晶晶,神色哀愁,眼睛通红,不知是熬的还是哭的。 厉元朗坐在她对面,轻声说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廖晶晶擦拭着眼角,望了望厉元朗,幽怨道:“我昨晚去见了一个人。” “谁?”厉元朗眉头一紧,预感到这个人物应该不简单。 “朱光荣。” 他!厉元朗惊讶起来,“他在德平?” “在不在的我不知道。”廖晶晶摇了摇头,“我是被人用黑布蒙上眼睛,带到一个四周没有窗户的地方,好像是地下室。” “他都说了什么?” 廖晶晶低沉道:“他、他说,杰米中的那一枪,是为你挡子弹。” 厉元朗再一次被震撼住了。 “朱光荣告诉我,那晚在现场,埋伏了一名杀手,他的目标就是针对你的。本想趁着枪战乱象,一枪要了你的性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以为,你是被乱枪击中。” “我清楚记得,杰米临死之前曾经提到过,这是一个圈套。我现在明白了,其实他早就知道真相,只是被三鹰党的人控制住,他没法说出来。” 厉元朗便问:“你不能仅凭朱光荣的一面之词,他有什么证据。” “他让我看了那晚枪战发生经过的录像,我确信录像是真实的。”廖晶晶如实说道。 厉元朗面显疑惑,“枪战发生时所有灯都被打灭了,黑漆漆的,你怎么确定真实性。” “他们用热成像技术,我给你看一看。”说着,廖晶晶掏出手机一通摆弄,递到厉元朗面前。 画面显示,的确有几条红黄色的人影在动。 厉元朗回忆,他一眼找到那个外形酷似自己的人影。 当时他躬身躲避,身边不时有子弹飞过。 没多久,就有一个人影挡在他身前,身体摇晃着中弹倒地。 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杰米了。 “你接着翻看下一段。”廖晶晶提示道。 厉元朗滑动屏幕,紧接着是一个亚裔男子的照片。 这人外号金钱豹,是一名职业杀手。 再往下翻,是金钱豹受审画面,他用一口流利外语口述。 画外声音在翻译他的话。 金钱豹受人主使,花高价要了结厉元朗的性命。 至于雇主是谁,金钱豹不知道对方真实身份,大致描述出这个人外貌。 再往下,出现一名亚裔男子的照片。 是根据金钱豹口述的模样,找出雇佣他的那个人。 然后就是一段录音。 播放后,传来两个男人的对话声。 这两人是谁厉元朗不知道,可是谈话内容,却足够令厉元朗震撼。 因为其中一个声音低沉男人说得很清楚,了结厉元朗的性命,就等于断了陆临松的希望,让陆家永无出头之日,他的父亲就少了一个竞争者。 “这人是谁?” 廖晶晶小声说:“他叫张至宝。据朱光荣说,这个人很厉害,他爸爸更厉害。” 张至宝…… 厉元朗脑海里快速回想,猛然间他惊呆住了。 难不成是张寒启的儿子? 一直以来,他始终认为,暗害自己的那个人是朱光荣无疑。 若是这一切是真的,张至宝雇佣杀手,在那种环境下对自己不利,可就是大事情了。 厉元朗深呼几口气,以便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 廖晶晶说:“厉市长,朱光荣之所以找我没有找你,他说你不信任他,只能通过我向你转达。” “这些东西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我可以提供给你,让有关部门去辨别真伪。” “对了,朱光荣还告诉我,说张至宝在国外买下一条金融街。他在多国有产业,还和国外势力搞合作,赚了不少钱。” “政治方面的事情我不太懂。可朱光荣的意思,国外都掌握在几个大财阀手中,他们利用财富控制住权力。” “哪个党派上台,谁当领导,全由大财阀们说的算。说白了,他们的领导,不过就是大财阀的代言人。” “而张至宝眼下正在和财阀们搞合作,张至宝看中的是金钱,财阀们看中他的特殊身份。” “一旦他们和张至宝深度捆绑,张至宝就变成财阀们手中的一颗棋子,利用张至宝就可以掌握我们。” 不用廖晶晶说,厉元朗也能感受到这里面的门道。 猛然间,他后背泛起丝丝凉气。 廖晶晶为何单独和他说这些话,因为内容太过敏感,太出乎意料了。 也只有他才通晓这里面的利益纠葛,也深深明白,境外势力的强大性,和不可预测性。 此刻的厉元朗,突然有了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第1270章 充足准备 本以为廖晶晶此次出走,是一个给德平抹黑的阴谋。 万万想不到,还有更深度的东西。 而这件事,厉元朗需要严格保密,不能对外人讲。 离开前,厉元朗严肃而认真的告诫廖晶晶。 “廖副总,我们今天的谈话,你不要对任何人提及,只有你一个知道就行了。” “这是为你好,为你的家人好,也为你们华江集团好。” “我知道。”看到廖晶晶十分认真的样子,厉元朗略微松了一口气。 陈玉书很快打来电话,询问廖晶晶的情况。 厉元朗告诉她,廖晶晶最近心神不宁,吃了药物产生幻觉,不知不觉做出来的怪异举动。 这是厉元朗给廖晶晶找出来的合理解释。 至于陈玉书对此深刻怀疑,厉元朗顾忌不到那么多了。 他还向陈玉书请假,距离与盛陵集团和本格手机谈判还有三天,他想提前赶赴京城。 这件事,陈玉书倒是非常支持,“厉市长,事关我们德平未来的发展,希望你们这次去京城,无论如何也要把项目拿下来。事情成功,我给你和你们团队记头功。” 廖本翔得知女儿平安无事,大为欢喜。 不过,对于开设新城的华江超市分店,他犹豫了。 可架不住廖晶晶一再坚持,只得同意。 送走廖晶晶一行人,厉元朗返回市政府,叫来邝早辉。 “早辉,我明天就去京城,市政府这一块你费心了。” “放心吧,我会的。” 厉元朗把几个重要事项交代清楚,邝早辉和他沟通了很久,方才离去。 随后,厉元朗召集这次前去谈判的成员一起开了个会,把相关要素内容,大家在会上各抒己见,做好安排部署。 政府办由王民安负责,厉元朗很是放心。 交代完自己不在的事宜后,厉元朗说:“我把方炎一起带上,至于他的调动关系,你要加紧落实。” “正式调入?”王民安征求道。 “对,把他的组织关系落在政府办文秘一科,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议。” “我明白。” 晚上在和白晴通话时,厉元朗没有提及廖晶晶那件事,询问白晴搬家没有。 “我们刚到。” “好,我明天就去京城。” “时间提前了?”白晴不解。 厉元朗叹息着,“明天到家我们再谈。” 白晴从厉元朗的言谈中感受到,准有事情。 她没追问,电话里说不清楚,还是当面说为好。 “爸爸身体怎样?” “挺好,有清清在,他一切都好。” “我还有事,先挂了。” 厉元朗又打了一个电话,商定见面时间。 这一夜,厉元朗失眠了。 这次德平市政府谈判代表团一共七个人,除了厉元朗以外,主管招商引资工作的副市长耿欢庆,以及相关部门负责人陪同前往。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航班准时到达京城机场。 德平市驻京办主任前来接机。 和其他城市一样,德平在京城也有这样部门。 只不过厉元朗每一次来京城,都没有麻烦他们。 主要他办的都是私事。 公私分明,这是厉元朗的原则。 驻京办的李主任,长得胖乎乎,不说话先笑。 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点头哈腰的说:“欢迎市领导前来指导我们的工作。” 厉元朗平和说:“你们在京城为德平市做贡献,辛苦了。” “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随后,李主任把厉元朗一行请上派来的两辆别克商务车。 在车里,厉元朗询问李主任有关本格公司相关事宜。 李主任对答如流,想来之前已经做好摸底调查的工作。 本格手机公司一共有五人,四名公司高管,一名翻译。 “厉市长、耿市长,这是他们的资料,请二位领导过目。” 李主任递上来一个文件夹,厉元朗翻开后,认真看起来。 良久,他把文件夹交给耿欢庆,问李主任:“你们工作做的不错,列举出每个人的性格特点、爱好,包括他们对我们的态度思想,很到位,值得表扬。” 厉元朗所指的态度思想,是说目前不少外国人,对我们抱有很大成见和歧视。 别看他们是为本格公司服务,可骨子里的这种认知,会影响和左右谈判结果。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做事前,了解对方底细十分重要。 耿欢庆频频点头,“厉市长所言极是,小李,你弄到的这份资料很好,可以给我们极大缓冲,提高谈判成功率。” “你看这个首席谈判代表詹姆斯,他一直对我们历史文化很感兴趣,老婆也是我们的移民。仅从这一点上看,詹姆斯就好对付。” “我看不尽然。”厉元朗摇头说:“他们骨子里就有高傲基因,何况此次本格公司不止和我们谈判,还有三座城市也都在争抢他们。” “二百亿的大投资,这可是一块肥肉,谁见了谁不眼红。我们一定要把准备工作做好、做扎实,切不可高枕无忧。” “是。”耿欢庆并没生气,“厉市长,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优势,可有一项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哦?”厉元朗感兴趣问道:“说说看,是哪一项?” “我们德平有你啊。” 厉元朗无奈苦笑,“我又不是招财童子,哪里会吸引他们前来投资落户。” 李主任观察两位市长表情,见缝插针的说:“厉市长,耿市长说的没错。” “像本格这样的大公司,幕后老板对政治非常关心,他们都有专业团队分析时局。” “厉市长的特殊身份,就像我今天给您二位领导看的一样,他们也会掌握我们的一些东西。” “我之前搜集消息时,就听说过,本格公司之所以把德平市纳入谈判对象之中,很大程度就是看中厉市长您的身份。” “他们希望通过和您建立起良好的合作关系,从而打开国内市场。” 厉元朗微微颔首,“李主任的话在理,本格之所以发展如此迅猛,他们不会只看中眼前利益,有的是长远打算。” 扭脸和旁边的耿欢庆商量道:“下午我们开个会,让李主任详细讲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耿欢庆思考片刻,“我看可以。” 一整个下午,厉元朗都在酒店的会议室里,和谈判团成员商量细节,直到接听白晴电话,提醒还不回来吃晚饭,厉元朗这才注意到,已经是傍晚五点多了。 返身回来,厉元朗摆了摆手示意道:“大家商量了一下午,也要劳逸结合。李主任,赶紧去安排伙食,让大家吃饱喝足,好为明天的工作积攒能量。” “不过我还要提醒一下,酒可以喝,但是要少喝。等到把合作项目拿下来,我请大家好好吃一顿!” 并把耿欢庆叫到一边,交代说:“我晚上回家住,这里就麻烦你多多照顾,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去吧,这里有我,你放心吧。” 最后,厉元朗单独告诉方炎,让他把今天下午商量的事情记录下来,回头发到厉元朗手机上。 方炎目送厉元朗走出酒店,上了一辆红旗轿车,心中无比感慨。 耿欢庆走过来,慢条斯理问:“方秘书,对这位厉市长,你有什么感想?” “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方炎深深点着头。 “说的太笼统,不详细。” 方炎悠悠说:“厉市长头脑清醒,反应灵活。就说会上他提出的几点建议,件件抓住要害精髓,非常值得我学习。” 耿欢庆笑了笑,拍着方炎肩膀,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呀,还是太年轻。” 望着耿欢庆离去背影,方炎琢磨着这句话的深意是什么。 第1271章 不能再等了 陆家一早就知道厉元朗在京城。 晚饭比平时略微丰盛。 也只是多了几道菜而已。 陆临松崇尚节俭,不喜大鱼大肉,对清淡食物尤为青睐。 厉元朗以前有过疑惑,为什么像陆临松这样的人,长寿居多。 直到慢慢渗入到家庭生活当中,厉元朗方才明白。 除了平时有保健医生照顾外,从饮食到起居等等生活琐事,吃的用的,都有专门供给。 全是清一色无公害食品,不损伤身体机理。 就是抽的烟,都把尼古丁含量减小到最低,并配以中草药在其中。 由于等厉元朗,陆家今晚开饭比平常晚了半个多小时。 厉元朗冲着陆临松连声抱歉,陆临松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挥手,“吃饭去。” 白晴怀抱着清清,小家伙一岁多,已经能清晰喊出爸爸妈妈和外公了。 厉元朗亲了亲清清,瞥见坐在一旁的谷雨,打招呼说:“小雨,想爸爸没有?” 谷雨现在变得很规矩,坐有坐姿,陆临松没有动筷,他的双手始终垂下,连筷子都不碰。 抬眼瞧了瞧厉元朗,白晴提醒道:“你爸爸问你话呢。” “有点想。”难得谷雨说出这句话,厉元朗过来摸了摸他的脸蛋。 谷雨没有躲避,表情不冷不热。 “吃饭。”陆临松端起饭碗,厉元朗和白晴纷纷坐下。 清清能吃东西,不过要开小灶。 毕竟他的小胃还不能消化所有食物。 白晴给厉元朗碗里夹了一块鸡肉,问道:“还以为你一来就能回家,谁知道你忙到现在。” 陆临松喝了一口汤,感慨道:“忙点好啊,元朗正是干事业的时候,多忙点多些经验。” 厉元朗知道陆临松有个习惯,吃饭时很少谈及别的,尤其公事,索性专心致志的吃饭。 吃过饭,陆临松照例去书房休息。 白晴捅了捅厉元朗,问道:“你准有要紧事,先和我说还是爸爸?” 厉元朗正色道:“一起说吧。” 白晴示意保姆把谷雨和清清带回房间,拉着厉元朗敲响陆临松书房的门。 现在的他们不像以前,在陆临松这里可以来去自由。 征得陆临松同意,夫妻二人携手进来。 陆临松把文件放在一旁,摘掉花镜说:“你们都来了,坐吧。” 夫妻俩分别坐下,厉元朗严峻说道:“爸爸,我要跟您反映一件事,想听一听您和小晴的意见。” 陆临松预感到事情严重,“你说。” 于是,厉元朗简明扼要的将廖晶晶所述一事,向陆家父女叙述一遍。 “向你打黑枪的人和张至宝有关?”白晴愕然。 陆临松脸色忽然变得铁青,眼神凛冽的问道:“有证据吗?” 厉元朗调出从廖晶晶手机里拷贝出来的所有资料,交到陆临松手上。 陆临松再次戴上老花镜,双眼紧盯手机屏幕,一眨不眨。 好一阵,他把手机递给白晴,转脸问厉元朗,“做过真伪鉴别吗?” “我已经联系国安部的沈放处长,我会把这东西交给他,让他去做。” 陆临松不再言语,而是双眼微闭,脑海里在认真思考。 白晴气鼓鼓地说:“真是太过分了,连这种恶劣行为都做得出。爸爸,您不能坐视不管。” 好一会儿,陆临松慢条斯理道:“张家做法已经超出红线,怀城地震,矛头直指廉明宇。这回又对准我们家,难道人上了年岁,真的把权力看得如此之重?” 白晴忿忿不平道:“爸,上次座谈会上他就针对您,这次只不过上一次的延续。” “做人要留后路,张家那位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不就仗着他在部队上还有人吗?” 陆临松感叹道:“这正是劲峰同志对他无可奈何的原因。他上任这么久,别的都好说,就是部队这块还没有完全掌握。” “我在任这十年,部队上面掣肘很多。我当时作为部队的指挥者,发号施令时,那几个人表面上答应,暗地里都要征求张家那位的意见,方能执行。” “现在的劲峰同志手段比我强硬,已经安插了一些他信得过的同志。只是那几位,劲峰同志还没有动手。” “小晴、元朗,你们或多或少知道,劲峰同志不是张家那位看中的人,当初的薛永相,就是要取代劲峰同志的候选人。” “薛永相是倒了,可张家仍旧不死心,紧紧抓住部队这块不松手,以此作为他的筹码,和劲峰同志对着干。” “目前的班子成员当中,惠光同志就是张家暗中支持的人,他这一系始终和劲峰同志针锋相对。” “所以说,劲峰同志很是为难,也缺乏对张家动手的理由。不过元朗提到的张至宝和境外势力相勾结,恰恰给劲峰同志提供了一个机会。” “我都七十多岁了,早就失去斗来斗去的欲望。本打算安安分分度过晚年,不再参与其中。就是上次张家那位在会上向我发起攻击,我是能忍则忍。” “可他实在太过分,把我的忍让当成懦弱,一而再再而三的触及我的底线,还使用非常规手段加害元朗,这是我不能容忍的。” “我陆临松不害人,却不能让别人害我、害我的家人。你们出去吧,这事我知道了。” 陆临松语气平缓,可是面沉似水,说明他已经很生气了。 厉元朗和白晴离开之后,他抓起话机要通于劲峰办公室的号码。 很快,话筒另一侧传来于劲峰的声音,“临松同志,听说你搬回来住了。这样挺好,有你在,我很放心。” “劲峰同志,感谢你的关心。我也听说,你最近一段时间都在京城办公,取消了一切的出国访问,想来你也知道一些有关元朗在国外遇袭的传闻了。” 于劲峰干脆回答:“我是刚刚收到消息,正打算和你认真讨论。” “临松同志,有些人做得过了,全然不顾本分,把黑手伸向厉元朗同志,伸向你的家人,太不像话!” 陆临松平缓说:“一个元朗岂能是他最终目的,明宇不也是照样么。劲峰同志,事关重大,我们不能再等了。” 电话那头的于劲峰沉默良久,“临松同志,我打开天窗说亮话,仅凭我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动不得别人。” 陆临松明白了,慢悠悠地说:“李观华和魏勋两名同志值得你信任。” 于劲峰立刻知晓,这两位在军中不算最耀眼的,可因其身份重要,陆临松提出来,足以见得他们是陆临松留在部队中的宝贵资源。 他权衡一番,非常坚定说:“有他们两个在,就给我增添了决心。临松同志,感谢你的帮助。” “谢字不用。我作为一名老同志,这是我为国为民应该做的分内事。”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要表达我的心意。”沉吟良久,于劲峰坦言道:“李观华和魏勋同志各方面都够,是时候晋升了……” 他的一语双关,陆临松自然通透。 厉元朗和白晴回到楼上房间,白晴见厉元朗心事重重,便问:“你还要出去?” “嗯。”厉元朗回答道:“和沈放沈处长约好了,我们一个小时后见面。” 白晴略作思索,提议说:“我倒是认为,你再加上一个人为好。” “噢?”厉元朗感兴趣的问:“你说的是廉明宇?他在京城。” “据我所知,近一时期,廉明宇都在。” 厉元朗深有感触,“这说明江浦市也不太平,仅仅一个宋来根还不够,只有京城才是最安全的。” 第1273章 深刻感悟 “朱光荣现身了。” 沈放一愣,双眼微微眯起,“他是怎么进来的?” 厉元朗分析说:“根据廖晶晶向我反映的情况来看,沈放不在德平就在德平附近。” “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借廖晶晶之口,揭发出张家公子的所作所为,我猜想,另有深意。” 沈放需要思考,掏出香烟递给厉元朗一支,却被厉元朗抬手拦住,“我戒烟了。” 沈放十分意外,这么一个嗜烟如命的人竟然戒烟,简直颠覆他对烟民的认知。 “元朗,你所指的是什么?” 厉元朗不抽,沈放不好意思喷云吐雾,只好把烟盒放在手边。 “你抽你的,别看我戒烟了,对烟味不抵触。” 沈放想了想,干脆把香烟装进兜里,“不抽了,我看那位也不抽烟,弄得一屋子烟味他在反感。” 厉元朗并未强求,接着沈放话题,表达出他的担忧。 “我是想,若是有大动作,会在老同志们引起争论。以前只涉及到别人,要是他家公子,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国安民才安。如今信息高度发达,上面的风吹草动,延伸到普通民众中间,会引来轩然大波,这对我们整体经济发展可是有不利影响。” “然而,这正是朱光荣以及他背后势力希望看到的。我们越乱,他们才有最大得利。” 沈放身体往后靠了靠,“元朗,你的担忧很正常,换做我一样。只是我们要相信,他们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确保我们不会乱,即使乱,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攘外必先安内,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有把除掉毒疮,才会带来长治久安。” 厉元朗不无感叹道:“要说你沈处就是比我强,眼光独到。” “哪里。”沈放笑着说:“其实,这些你早就想到了,不过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印证,判断你的想法纯真性。” “元朗,你虽为一市之长,可你胸怀国家,这种精神是我值得学习的地方。” 厉元朗笑而不语。 沈放所说一针见血。 他既然能分析出来,同样也能判断到。 做到那个位置的人,哪一个不是头脑聪慧,政治力极高。 只不过,正如沈放所说那样,厉元朗就想从沈放这里,验证自己的判断。 厉元朗提醒道:“沈处,朱光荣现身一事,说明他胆敢冒着风险,准是在筹划大的阴谋。” “其实我有时候非常纳闷,朱光荣是从我们这里走出来的,即便心存不满,可他身上流着必定是黄种血液,为什么在对待生他养他的这片国土,恨之入骨,做出有违祖宗的事情出来。” 沈放正色说:“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思考过。绝大多数移民是好的,可个别人因为生活不如意,在国内过得不好,在国外苟且偷生,不知不觉产生怨气,这跟自卑和不自信的心态有关。” “这种人是为了逃避原来不如意的生活,才逃到海外。为了能够生存下来,拼命讨好主子欢心,拼命秀忠诚。” “他们偏执认为,只有主子高兴,他们才有机会继续活着。所以就产生了贬损自己原来的出生之地,抬高国外主子地位,以此博得主子开心,赏赐给他们更好的生活待遇。” “这类人是典型的奴才心理,叛徒行径。” “哪怕我们现在生活好了,有了翻天覆地变化,可他们依然不认可,思维始终停留在自己编出来的梦境里。” “殊不知,在外国人眼里,即便获得了身份,依然融入不进他们的圈子,得不到认同。” “想来,这些人真是可悲可怜又可恨。” “金依梦也好,朱光荣也罢,都属于这种人,具有很高的代表性。” 沈放保证的说:“朱光荣一事,我们会着手调查。对了元朗,你有没有眉目?听说你们就要和本格公司谈判,会不会他就隐藏在谈判团队之中?” 厉元朗实话实说,“我在拿到本格公司谈判人员资料时,特意关注了那名翻译,可他不是朱光荣,一点都不像。反而有个人,让我产生过一丝怀疑。” “你说的是谁?” 厉元朗手指头又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出一个人名。 沈放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在厉元朗提醒之下,他开始注意起来。 就在二人说话当中,响起一阵敲门声,廉明宇在门外高声说:“你们去准备吧,要快。” 他是故意这么说话的,实际上在提醒厉元朗和沈放,他到了门口。 他越是这样,厉元朗反倒继续刚才话题,没有停止。 以此显现并无背着廉明宇的意思。 “我让他们准备几样小菜,弄了一壶烧酒,我们边吃边聊。”廉明宇坐下后,慢悠悠说道。 接下来的气氛相对轻松,主要还是围绕厉元朗遇到的危险,各自阐述见解和意见。 厉元朗没有多喝,却聊得透彻。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一点钟了。 白晴听到厉元朗冲澡声音,迷迷糊糊走进浴室,说道:“聊到这么晚。” 厉元朗边冲澡,顺势把今晚谈话情况告知给她。 白晴倚在门口,抱着胳膊说:“其实发生这件事,让我们被动的上了船。原本不想和谁发生针锋相对的冲突,现在也不可能避免了。” 厉元朗转过身来,白晴会意的往他后背涂上浴液。 冲洗完毕,厉元朗擦着身子说道:“冲突早晚都得有。我们有了证据,就握有主动权。上船是被动,划船时我们就有了主动,所以,胜利永远属于我们。” 白晴则担忧的说:“可这种胜利是建立在你的危险之上,还是没有的好。” 厉元朗的手搭在白晴肩头,安慰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还说好呢。”白晴手指尖指了指厉元朗胸口的伤疤,“差点要了你的命。” 厉元朗傻傻的笑了,还活动着双臂,做出一个健身动作,“你看我现在恢复多好,几乎和正常人一样了。” “你正常吗?”白晴挑逗道。 “正不正常的,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你真讨厌!”白晴娇羞的依偎在厉元朗怀里…… 张寒启每天吃过晚饭,都要在家附近的林荫小道上散步。 毕竟八十多岁了,身子骨一天一个样。 早睡早起,少吃多运动,对他非常重要。 别看张寒启年岁这么大,可依旧精神头十足,面色红润,头脑清晰。 身板挺直,走路带风。 一左一右两名工作人员陪同,观察这位曾经久经风霜的矍铄老人,心中感慨万千。 离开京城搬到自己家乡居住,张寒启熟悉这里的山、这里的水,甚至这里的空气。 仿佛回想起昔日一位意气风发少年,登上北去列车,踏入京城那座高等学府,奋发苦读五年后,从此步入仕途。 算起来,在江浦市工厂里担任技术科副科长,一直到现在,过去快有六十年了。 六十为一甲子。 那天在和长子张至宝说话时,张寒启无意中提起这事,张至宝还建议说,到时候把全家所有人都召集来,好好给爸爸过一个从政六十年的纪念活动。 他结过两次婚,生有三子三女,加上孙辈重孙辈,共有五十六人。 要是都到齐的话,这栋大宅子可够热闹的了。 张寒启现在就怕寂寞,儿女孙辈都不在身边,老伴也早在前几年去世。 虽说这里住着工作人员,终究不是家人,他总能感觉到孤独、冷寂。 正在边走边寻思,办公室主任急匆匆迎面走来,低声说道:“首长,天河同志就要到了。” 张寒启突然驻足停下,白眉一皱,他来做什么? 第1274章 有因必有果 不怪张寒启心里犯嘀咕,尚天河从京城飞来,应该提前打招呼。 这次来个突然袭击,张寒启便嗅出不一样的味道了。 缓步走到那栋灰色小楼前,两辆黑色加长红旗轿车徐徐驶来。 尚天河从第一辆车里下来,疾走几步,老远伸出双手和张寒启握在一处,“寒启同志的身体,还是一如既往的硬朗。” “不行啦。”张寒启直摆手,“老喽,不如以前了。” “哪里,您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有些事情我们还需要和您商量。” 尚天河的一语双关,张寒启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感受到了别有深意。 而且张寒启还注意到,尚天河身后两名中年男子,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手提箱。 这里装的是什么? 毕竟是老江湖,张寒启不动声色,邀请尚天河一行人进去说话。 在一楼会客厅,二人纷纷落座。 尚天河首先转达于劲峰对张寒启的问候,话锋一转,直奔主题。 “今晚我受劲峰同志委托,除了看望寒启同志以外,有件事要和您深入沟通。” 张寒启微微点头,平静说:“请天河同志明说。” 尚天河冲两名男子一使眼色,二人吩咐工作人员拉上窗帘,纷纷打开黑色手提箱。 其中一个拿出一套投影设备,摆在桌子上,对准面前一堵雪白墙壁。 另一人则将笔记本电脑和投影仪连接好,调试出画面。 这时候,所有工作人员全部请出去,只有张寒启和尚天河,以及两名中年男子在场。 “可以开始了。”尚天河下了命令。 张寒启则戴上眼镜,双目紧紧盯在墙上画面。 这一看不要紧,张寒启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画面显示,里面涉及到两个人。 这两个人在部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最为关键的是,他们是张寒启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干将。 现在有充分证据证明,他们二人犯有严重的经济问题,并且和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的关系。 张寒启根本不用怀疑,证据一定是板上钉钉。 之所以千里迢迢赶来,无非是通知张寒启,对这两个人要有动作了。 此时的张寒启面沉似水,冷声质问:“你们已经动手了还是想问我老头子意见?” “您是我们的老前辈,也是我们尊重的老同志。出了这样事情,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的。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尤其是他们为我们部队建设和发展,是付出心血和努力的。” “只是功是功,过是过,犯了错误必须要接受审判。” “我此番前来,就是想听一听您对这件事的看法,以便决定我们下一步的走向。” 尚天河没有直白说话,却明里暗里预示,要很快对二人下手了。 即便张寒启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表现出正义凛然的样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他们了。我尊重和理解你们的任何决定。” “寒启同志的意见尤为重要。”尚天河紧接着示意道:“放下一段。” 张寒启不禁大吃一惊,怎么还有? 只是看着看着,张寒启眼睛逐渐睁得老大,嘴巴微微张开,双手死死扣住沙发扶手。 这里面的内容,真是让他惊掉了下巴。 不止涉及到儿子张至宝,而且有图有真相有录音,是无论如何抵赖不掉的。 最让张寒启气愤的是,张至宝背着他,竟然对厉元朗暗下毒手,雇佣杀手趁着枪战乱象,对厉元朗开黑枪。 简直是无法无天,眼睛里根本没有他这个当爹的存在。 别看张寒启和陆临松有分歧,甚至针锋相对。 但他始终遵从底线。 祸,不殃及家人。 公开场合怎么争论怎么吵都可以,不能背地里出阴招。 即便出了,也只能涉及到陆临松本人。 大前提是,绝不可以造成肉体上的伤害。 长期以来,大家一直秉承这种心照不宣,很少有谁做出格的事情。 现如今,张至宝这个混蛋,不仅仅用损招,还把黑手伸向陆临松的女婿,触犯大忌,张寒启岂能不吃惊、不气愤! 他抓起身旁的茶杯,借着喝茶机会以便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怎么办?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翻滚无数次。 他知道,尚天河此次前来,身负重要使命。 而张至宝更是重中之重。 尚天河让人拿过几份材料,摆放在张寒启面前。 打发走两名手下,尚天河叹息道:“寒启同志,这些纸质文件属于机密,您看看吧。” 张寒启拿过来,认真看起来,忍不住惊呼:“至宝他、他竟然和国外势力沆瀣一气?” 很显然,张寒启的手微微发抖,使劲摘掉眼镜,慢慢闭上双眼,头靠在沙发背上。 好一阵,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扭脸问尚天河:“说吧,要我怎样做,只要至宝能活着。” 尚天河摸着下巴,一字一顿的冷声说道:“张至宝罪不可恕。” 罪不可恕! 张寒启大脑顿时一片空白。 从尚天河冷言冷语中,他忽然感受到了自己没资格和人家谈条件。 张至宝的这条命,恐怕要保不住了。 缓了缓神,张寒启用央求口吻说:“天河同志,至宝的错误,我可以用任何条件换取,哪怕对我怎样都行,我无条件配合。我只有这么个小小条件,让他活下来,就是在铁窗下活着,我都接受。” 尚天河冷声说:“寒启同志,我理解您的心情,请您也要理解我。我能告诉您的还是那句话,张至宝所作所为全都触及底线,不做出样子,无法服众,更无法交代。” “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寒启同志,您多保重。” 别说送了,张寒启连打招呼的气力都没有了。 在尚天河离开之后,他整个身子瘫软在沙发里。 秘书见状过来询问,张寒启摆了摆手,使劲喘了几口气,“去给我接通临松同志的电话,快去。” 秘书赶紧照办。 他拿着话机听了半天,转告张寒启,“首长,没人接听。” “他不接电话?”张寒启猛然站起身来,忽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厉元朗忙完一天回到家里,已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白晴亲自帮他放好洗澡水,厉元朗正打算脱衣去浴室泡澡。 房中的电话响起,白晴接听之后,告知厉元朗,“爸爸要你下去一趟,有话和你说。” 这么晚了,岳父叫自己,厉元朗感觉事关重大。 整理好衣服下楼,敲开陆临松书房的门,轻轻走了进去。 陆临松躺在椅子上,身上盖着被子,双眼望着窗外,面色沉重,情绪不高。 “爸,您怎么了?”厉元朗搬来一把椅子,坐在陆临松身边。 陆临松掐了掐眉宇,问道:“明天就要谈判了?” “是啊,今天又准备了一天,我们有信心拿下项目。” “嗯,很好。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终究是造福德平百姓的好事,我支持你。” 陆临松摆了摆手,示意厉元朗把水杯端过来。 他喝了一口水,问了厉元朗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你说,怎么做才能让你出这口气。” “什么?”厉元朗不明所以。 陆临松并没有给他解释,像是自言自语,“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能饶人处且饶人,只要我肯,或者我接了那个电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结果。” 厉元朗更是被岳父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带进沟里,根本搞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爸爸,您说的我不懂。” 陆临松长叹一声,双目如炬的望向远处,道出来的这句话让厉元朗惊讶不已。 第1275章 意料之外的结果 “张至宝因突发疾病,下午去世了。” “什、什么?”厉元朗忍不住结巴起来。 在他印象里,张至宝不过六十来岁,突然发病…… 忽然,厉元朗明白一切了。 “寒启同志痛失爱子,住院抢救。”陆临松补充一句,“这回,他是真的生病了。” “爸爸,您不要多想。”厉元朗安慰道:“这是他咎由自取,和您没有关系。” 陆临松对于厉元朗的话不予理会,依然愧疚的自言自语:“我现在挺后悔,要是接了那个电话就好了。” 厉元朗肚子里憋了一大堆话,可是看着岳父高度自责的神情,实在不好说出口。 伺候陆临松躺下,厉元朗蹑手蹑脚离开,返回楼上房间。 白晴正在等着厉元朗,“爸爸和你说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厉元朗低声说:“张至宝死了。” 白晴一怔,“他死了?” “突然发病。” 好一会儿,白晴冷笑道:“这是给张寒启留下最后一块遮羞布。” “我也是这么想的。”厉元朗分析说:“准是秘密处决,但对外宣称死于疾病,各方面都好交代。” “死不足惜。”白晴冷冷说:“爸爸准是又动了菩萨心肠。可他不想想,张至宝针对你的行为,要不是有人替你挡了子弹,死的就是你,我就会成为寡妇!” “真不理解爸爸,对外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家人的残酷,这个道理他始终转不过弯来。” 厉元朗坐过来,一把搂住白晴肩膀,“爸爸心地善良,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其实爸爸身上这种品质,挺值得我们学习。” “你呀,我看你越来越像爸爸了。你说说,这几年来,你经历过多少次死里逃生?要不是你命大,都能死几个来回了。” “别总把‘死’字挂在嘴边,这样不好。”厉元朗轻声埋怨。 “我就是生气,生爸爸的气,生你的气,随口说说而已。” “老婆,爸爸等于再次帮于劲峰立威,想来于劲峰又欠了爸爸一个人情。” “这倒是真的,不过……”白晴面露隐忧,“于劲峰趁此机会给部队重新洗牌,张寒启的余孽清除干净,就只剩下他和爸爸的人了。” 白晴继续分析,“记得上次爸爸回老家,我说让你见个重要人物,知道是谁吧?” 厉元朗调侃道:“你不说我上哪猜去。” “他叫李观华,是爸爸一手提拔起来的,非常值得信任。还有一位叫魏勋,同样是爸爸欣赏的人。” “他们两个身处重要位置,估计这次会有进一步的提升,算是感谢爸爸的帮助。” 一直以来,厉元朗的印象中,王铭宏是岳父信赖的人,不成想在部队还有岳父留下的资源。 仔细想想也正常,岳父做了十年,或多或少都有曾经的老部下,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晴眼珠转了转,“老公,突然发生的这件事,我觉得对你也是件好事。” “说说看。”厉元朗好奇道。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明天谈判会变得顺利,你们之前预测的种种难度,会随着这件事进展不攻而破。” 厉元朗稍微一想,忍不住拍了一下手,惊叹道:“真是的,老婆,你真聪明。若是能够拿下本格手机公司,我大大奖励你。” “我才不要呢,我要的是拿下这么一个大项目,你在德平市的威望上升一大截儿,为你今后仕途将有很大助力。” 厉元朗则说:“仕途上进步我不去想。我是惦记本格投资的30亿美金,能给德平市以及市民带来的可观收益,那才是最主要的。” “又给我来高尚,我不爱听。快去洗澡,身上一股子汗馊味,难闻透了。”白晴一把将厉元朗推进浴室。 一夜无话。 吃早餐的时候,陆临松情绪不高,心事重重。 纵然是清清乖巧的叫了一声:“外公早上好。” 陆临松也只是挤出一丝笑容,十分勉强。 “爸爸,您……” 白晴一个眼神示意,打断了厉元朗余下来的话。 “没事,我一切都好,吃饭。” 这顿饭吃的相当沉闷。 陆临松放下碗筷,信步走出饭厅之后,厉元朗快步跟了上去。 陪着岳父走到书房门口,陆临松这才转身看向他,问道:“你一会儿就要去和本格公司谈判吧。” “还有两个小时。” “早点去,别让大家等着急。” “嗯。”厉元朗点了一下头。 刚走没两步,陆临松又把他叫回来,“万海尧也要处理,他的问题比张至宝还严重,这对你来说,算是好事。” 厉元朗对此并不意外。 枪击案发生快三个月了,一直对万海尧按兵不动。 张至宝已经处理,想必万海尧同样小命不保。 这等于给任何人提了一个醒,别的还好说,可与境外势力相勾结,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厉元朗一直有个疑问,岳父愁眉不展心情不佳,仅仅是感觉愧疚这么简单? 厉元朗紧赶慢赶,终于和大队人马汇合。 刚进酒店房间,耿欢庆和李主任迎上前来。 看着二人一脸焦急样子,厉元朗预感到不妙。 “厉市长,对方突然提出更换谈判地点。” 耿欢庆面现急色,有点不知所措。 “换地方?”厉元朗同样吃惊,“换哪里了?” 李主任道出地址。 厉元朗看了看手机,距离约定好的谈判时间还差五十分钟。 “还愣着干嘛,赶紧出发。” 厉元朗深知,外国人十分看中守时,甚至把这事和诚意联系起来。 几个人分乘两辆别克商务车,风驰电掣赶往谈判地点。 耿欢庆在车里发起牢骚,“本格公司也太不像话,这不明摆着给咱们出难题,我看他们并没诚意。” 厉元朗何尝不是这样想法,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对方故意刁难,反倒说明他们重视德平市。 要是按照正常行驶,五十分钟足够。 可车队开出去没多远,就遇到堵车现象。 京城堵车十分严重,即便限号,每到红灯路口,依然排起长长车队,一眼望不到头。 “今天怎么堵得这么厉害?”李主任嘀咕道:“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还这么堵车,真是少见。” 耿欢庆看了看手表,担忧道:“照这么下去,我们很难准时赶到谈判现场了。” 厉元朗往车窗外望了望,马上命令,“我们不坐车了,坐地铁去。” 没办法,为了赶时间,也只有这样做了。 于是,一行人半路下车,正好附近一百米就有地铁站口。 李主任迅速买好乘车卡,一行人进入地铁站。 这个时间段,乘坐地铁的人照比高峰期少一些,可依然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每隔五六分钟,就有一班地铁驶来。 好在他们刚到,正好有一班地铁停稳。 几个人近乎小跑,终于全部登上这列地铁。 车厢里人不是很多,至少没有人挨人。 方炎紧紧跟在厉元朗身边,手里拎着公文包扫看一圈,发现一个空座位。 他缓步过来挡住,并对谈判组的一名成员说:“张哥,你拿的东西沉,你过来坐。” 张哥是市政府外事办一位科长,因为熟知和外国人打交道的常识,而且外语很好,临时还充当了翻译工作。 他的公文包里装有很多文件,所以很沉。 张科长急忙摆手,“没事,我站着就好。” 眼神示意方炎,厉市长还站着呢,我怎好意思坐下。 然而方炎却一语双关说:“张哥,还是你来坐吧。” 厉元朗见状,马上说道:“就听小方的,快去坐。” 架不住厉元朗都发话了,张科长才按要求坐在座位上。 而此时的耿欢庆却低声对厉元朗说:“小方这人不错,办事很得体。” 第1276章 艰巨的谈判(上)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算是做了肯定表态。 很简单,如果方炎把座位让给厉元朗去坐,其他人都站着,唯独厉元朗一个人坐,他肯定不干。 相反的,让给全组里拿着最贵重东西的张科长去坐,既给张科长减轻负重,又能让保证安全,一举两得,恰到好处。 厉元朗对于方炎机灵反应,很是赞赏。 眼角余光看了看方炎,便将眼神扫向车厢里的其他乘客。 无意中,厉元朗在这节车厢最里面一个靠车门的座椅上,看到一名五十来岁的男子紧紧搂住一个年轻女子,有说有笑。 引起他注意的不仅仅是二人举止亲昵,而是男子侧脸看上去非常眼熟。 这人是谁? 厉元朗一时没想起来。 不由得多打量几眼。 恰在这时,男子正好和厉元朗四目相对。 稍微愣了愣神,男子脸色微变,急忙起身,往另一节车厢走去。 他不这么反应厉元朗或许不在意,反倒这样更令厉元朗奇怪。 耿欢庆就在厉元朗身边,他发现厉元朗怪异目光,“你在看什么呢?” 厉元朗一努嘴,“你看那人背影,很像一个人。” 耿欢庆顺着厉元朗的眼神望去,小声嘀咕:“像谁,我没看出来。” “算了,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人了。” 仅有四站地,很快就到。 当厉元朗他们随着下车客流走到站台,恰巧又看到那名男子拉着女子手,快速走向另一侧的台阶。 他虽然低着头,可厉元朗的视角正好可以看清楚他的脸。 这次,厉元朗终于想起,并确认这人是谁了。 不过他并没做声,和众人从另一边走上台阶,快速出了地铁站。 导航显示距离谈判酒店还有五百米,步行的话还要走十几分钟。 为了节省时间,众人在厉元朗建议下,纷纷骑上共享单车,直奔目的地。 由于厉元朗这段时间经常进行锻炼,骑车对他来讲小菜一碟。 可是耿欢庆还有其他几个人,出来进去都是车接车送,吃的又好,各个都是大肚腩。 又因为许久不骑车,在京城烈日下,没骑多远就都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了。 方炎年轻,没有落下那些富贵毛病,后来居上,伴随在厉元朗身旁。 “厉市长,刚才没给您让座,我是认为……” “小方,你这样做很得体,我很满意。”厉元朗适时打住,“我们加快速度,争取早点到达。” 说着,厉元朗使劲蹬了几下脚蹬子,往前窜出一大截儿。 方炎笑了,加快节奏,紧紧跟了上去。 十分钟后,当厉元朗以及众人出现在谈判会议室门口,一看时间,真不错,提前了整整八分钟。 他回头再看其他人,都在用纸巾擦汗,即使走廊里有空调,依旧感觉很热。 等大家伙都调整好状态,厉元朗方才昂首阔步,率先走进去。 他们提前到场,盛陵集团和本格公司的人还没到。 厉元朗在一侧居中坐下,其余众人纷纷找到位置落座。 马上打开公文包,提前把材料准备出来。 过了不到一分钟,走廊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盛陵集团和本格公司的人到了。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见到盛陵集团董事长张明光。 五十来岁,中等个子,戴一副金丝边眼镜,颇有学者风度。 在米立达引荐下,二人握了握手。 张明光笑呵呵说:“厉市长一表人才,结识您,是我张某人的荣幸。” “张董事长客气了。” 随后,又在张明光介绍下,厉元朗与本格公司的首席谈判代表詹姆斯握手打招呼。 詹姆斯身高近一米九,比厉元朗还高半头。 金黄色头发,蓝色眼珠,不胖不瘦,资料显示他今年四十五岁,比厉元朗大一些。 外国人长相比较老,说他五十多岁都有人信。 詹姆斯说了一串外语,翻译过来也是问好的意思。 厉元朗上大学学的是中文系,外语水平实在不敢恭维。 加之口语和所学的出入很大,没有翻译的话,厉元朗简直在听天书。 双方见面后,相互打了招呼,这才重新入座。 厉元朗首先说了几句开场白。 “尊敬的张董事长,詹姆斯先生,我们德平市政府此次专程前来京城会见诸位,是抱着巨大诚意和认真态度,希望你们将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户在德平。” 张科长翻译完毕,张明光接过话题说:“我们盛陵集团还有本格公司,对厉市长以及各位的专程前来,十分钦佩。” “詹姆斯先生也对贵市有良好印象,尤其厉市长亲自参与,我们非常重视。只不过,合作事宜需要贵方呈现出能够打动我们的地方,特别是你们接二连三出现的治安问题,我们对此十分关注和担心。” 詹姆斯也说:“厉市长自己都受过枪伤,我们不得不考虑,在贵市投资的安全性。” 厉元朗摇头说:“你们说的只是个案,不能以点概全,否定德平市良好的治安环境。” “詹姆斯先生,贵国经常爆发枪击事件,造成大量人员伤亡,却不影响我们的商人前去投资办厂,所以我认为,这两件事有关联,但是关联不大,主要还应该看到未来的效益方面。” “我们德平在安江省处在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 厉元朗滔滔不绝,把德平市交通发达,还有招商引资的成功案列一一列举出来。 并以大量详实的数据,显示德平是他们投资的理想选择。 接下来,双方你来我往,就相关事宜进行认真讨论。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一个半小时。 张明光提议道:“大家都说累了吧,我看我们暂时休息一下。旁边房间备有茶点,请大家去隔壁享用,顺便放松紧绷的神经。” 还别说,光顾谈判了,众人的确感觉到有些乏累。 特别是那些烟民们,有的都快嘬手指头了。 就在大家纷纷起身去隔壁房间的时候,詹姆斯却对厉元朗叽里哇啦说了一通外语。 翻译过来是,他想单独和厉元朗谈一谈。 “可以。”厉元朗点头同意。 随即,詹姆斯邀请厉元朗走向另外一个房间。 张科长本想跟随厉元朗一起进去,却在门口被翻译拦下,客气的劝走。 等到厉元朗走进来,詹姆斯轻轻关上门,指了指房间里的两把空椅子,说道:“厉先生,请坐。” 厉元朗笑了笑,詹姆斯会说国语这点他早就掌握。 詹姆斯本身就对这里文化痴迷,又娶了一位华裔太太。所以国语水平很高,发音准确,吐字清晰,无可挑剔。 在公开场合,詹姆斯只讲本国语言,是怕留下口舌。 厉元朗就座,茶桌上摆放着点心,还有咖啡。 詹姆斯搅动咖啡说:“厉先生,这里没有别人,我就畅所欲言,直言不讳了。” “请讲。”厉元朗夹起一块方糖,詹姆斯摆手说了声谢谢,他不放糖。 詹姆斯继续说道:“我们商人最讲利益。德平市最吸引我们的地方就是您,厉先生。” 厉元朗装作奇怪的模样问:“我,我有什么可吸引人的?我又没长三头六臂,脸上也没有花儿。詹姆斯先生,你的这话让我很是费解。” “我们看中的是您,您的政治资源,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您有背景,很强大,很厉害。” “本格手机目前正在为进军你们市场做准备。我们了解,在贵国想要开拓市场,离不开政府的强有力支持,更离不开像您这种特殊的人脉关系。” “说直白一点,只要您答应我们一个条件,我就有权力,马上签订合作协议。” 第1277章 艰巨的谈判(中) 厉元朗眉头一皱,“什么条件?请詹姆斯先生明说。” 詹姆斯沉吟道:“我们商人做生意,要掌握时事动态,和政府官员打交道,主要就是做这方面的探讨。” “厉先生,想来我们要在贵国,尤其贵地投资,可以说,30亿不是个小数目,占据我们年度投资预算的近三分之一。” “这么一个庞大计划,对于我们来讲,有很大的赌博心理,只许成功不能失败。” “其实综合各方面因素,德平并不是我们理想首选,之所以把德平纳入进来,很大程度就是我们看好您,以及您家庭对贵国的影响力。” “我可以很直白的跟您说,只要您能够在时事方面给予我们帮助,那么,我们会毫不犹豫的向德平市投资。” 尽管詹姆斯说的很隐晦,厉元朗也明白他的话中有话。 “詹姆斯先生,首先我请你认清一个事实。我们不是贵国,我们欢迎世界各地有识之士前来投资兴业,可前提条件是,要遵纪守法,要懂得规矩。” “我们有句老话,没规矩不成方圆。你说的条件,很抱歉,我不能答应。做生意讲究效益,可我希望贵公司光明正大的求利,不要想着走捷径,而我这里也没有捷径可走。” 对于厉元朗这番义正词严的话语,詹姆斯并未泄气,反而颇有意味的笑说:“厉先生,你不要介意,我只是提了一个小小建议,至于您接不接受,那是您的事情。” “不过,我们公司有我们的想法,正如您刚才所说,就是规矩。可能我们商人和你们政府官员出发点不同,侧重点有偏差,但我们有一个共识,就是都关心时局。” “您有所不知,今天我们临时改变谈判地点,不是我们故意刁难贵方,实在是迫不得已。” “我们原来订好的谈判地点,临时被告知不允许使用。并且在贵方核心区域,有不少部队进驻把守。” “而我们谈判地又在临时管控范围之内,所有这些都让我们预感到将有重大事情发生。” “在这么紧要关头,我们还能和贵方谈判合作事宜,足以看出我们是有诚意的,也希望能够在贵国搞投资,达到合作共赢的目的。” 此话一出,厉元朗微微一怔。 按照詹姆斯所言,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 难道是张至宝之死,使局势骤然变得紧张了? 他内心波涛翻滚,面上神闲气定。 坦然说道:“你们有这样想法最好。无论其他怎样,我们德平市真心希望贵公司能够落户德平,我们会给予贵公司最好的优惠和最精准的服务帮助。” 詹姆斯点了点头,“这个我承认,也是其他地方向我们做出的承诺。” 时间差不多了,厉元朗起身和詹姆斯再次步入谈判桌前。 这期间,双方又进行一番讨论。 主要集中在盛陵集团和本格手机就关心问题,询问德平市谈判组。 厉元朗作为市长,稳稳坐定。 这个环节都是由谈判组其他成员负责回答,厉元朗偶尔插言解释。 总之,休息之后的内容进入到实质阶段。 一晃,时间到了中午。 为了不耽搁,双方人员就在酒店自助餐厅用餐。 趁这机会,厉元朗才把手机打开。 出于礼貌,厉元朗和所有人手机在谈判期间都关机,以便全神贯注在谈判上。 手机刚开机,白晴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走到僻静处,厉元朗接听起来。 “老公。”白晴声音急促,“家里这边调高了保卫级别,进出路口严格管制。你要是回来,我会派车接你。” 不用多说,厉元朗已经猜出京城果然有大动作。 岳父作为老同志,得到应有保护很正常。 不禁想起几年前,那时候不也出现过类似情况么。 只是作为普通百姓,根本感受不到这一点。 稍作思考,厉元朗便说:“还是不添麻烦了,我晚上住在酒店里。” “不是麻不麻烦的事情。”白晴说道:“前车之鉴,我和爸爸的意思是让你按时回家。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成为某些别有用心之人重点关注的目标。” “听我的,只有家里才是最安全的。” 厉元朗深刻懂得老婆此话含义。 一路走来,他经过多次凶险,虽然最终化险为夷,可终归身上伤痕累累。 为了不让家人担惊受怕,厉元朗点头答应。 非常时期,不能掉以轻心。 中午,李主任在所在酒店给谈判组安排了房间,作短暂休息。 厉元朗在房间里,叫来耿欢庆和李主任,做出认真安排。 “今天谈判结束后,我们谈判组成员都要及时回酒店,最好不要外出。” 耿欢庆直发愣,李主任倒是品出了一丝端倪。 他双手放在裤子上摸了又摸,踌躇着有些话该不该问。 “李主任,有话不妨说出来。” 眼见厉元朗发话了,李主任这才小心谨慎的问道:“我听说那里加强了保卫级别。” 他口中所指地方,耿欢庆听出弦外之音。 “厉市长,莫不是有大事发生?” 谁都知道厉元朗身份特殊,掌握的消息源非常准确。 厉元朗点了点头,“为了安全起见,大家要遵守纪律,老老实实待在酒店里,不要外出。” “我们明白。” 二人起身告辞,方炎正好进来。 厉元朗交代方炎,“这边你多注意点,有重要事情,我的手机若是打不通,你可以打这个号码。” 他说出一个座机号,他担心万一手机信号被屏蔽,座机号始终能打通。 但是很麻烦,需要层层审核他才能接到。 这正是厉元朗再三提醒,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联系他的意思。 短暂休息之后,双方人员开始下一阶段谈判。 中间休息环节,詹姆斯再次把厉元朗请到那个小房间里。 这次詹姆斯单刀直入,说道:“厉先生,刚才我与总公司方面通了电话,经过董事会讨论决定,我们有一个备选方案,想听一听您的意见。” 厉元朗摆手道:“詹姆斯先生,你这话抬举我了,我能有什么意见左右你们的决定,听一听倒是可以。” 詹姆斯并没尴尬,耐心说道:“我们的备选方案是,在你们省城海新和德平分别建立两座生产基地。当然了,投资金额肯定会有调整,海新市那边18亿,德平12亿。这样的话,作为我们在安江省整体投资还是30亿。” “两个生产基地是我们为打开市场做的先期投入,如果市场达到预期效果,我们一定会追加投资。” 厉元朗眯起双眼,意味深长问:“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一开始就准备使用这套备选方案吧?” 詹姆斯搓了搓手,解释说:“厉先生反应机敏,什么事都逃不过您的眼睛。的确,我们原本是想把30亿投资在一个城市里,各方面都方便。” “我们有句谚语,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董事会在研究时候,就提出过这套方案。其实,还有人赞成把30亿拆分成三份,在海新、德平和殿东三个市,分别投资10亿,建设三个生产基地。” “只是太过繁琐,又牵扯精力,最后放弃了。” “厉先生,12亿,换算成你们的钱也有七八十亿,这对于德平来讲,同样是笔不小的投资。” 厉元朗对于詹姆斯横空出世弄这么一个方案出来,却有了不同解读。 表面上平静如水,内心则在思量,对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会不会和今天突然发生的情况有关? 第1278章 艰巨的谈判(下) 詹姆斯不失时机的再次鼓动说:“厉先生,这是我为贵方争取到的最佳方案。” “当然,这与你们的预期有差距,我能理解。可你要想清楚,德平现有条件在我们谈判的几个城市中,并不占优势。” “我们能在你们那里建设分厂,除了税收之外,先期能解决一万个就业岗位。至于以后,陆陆续续扩大生产规模,还会招收很多员工。” 好一会儿,厉元朗回答说:“詹姆斯先生,事关重大,容我回去和市里商量,明天告知你结果。” “好,我等着您的好消息。” 既然詹姆斯中途提出新方案,就没必要进行下面的谈判了。 一行人乘车返回酒店驻地。 路上,厉元朗透过车窗观察京城的大街。 车来车往,人潮如织,看不出一丁点不一样的地方。 回到酒店房间,厉元朗第一时间和陈玉书进行了电话沟通。 陈玉书听完厉元朗的陈述,大感意外,“本格公司临时改变计划?30亿变成12亿?厉市长,知道为什么吗?” “我也不清楚,詹姆斯和我说是总公司那边做出的决定。不过我想,可能和京城这边临时出现状况有关。” 反正也瞒不住,厉元朗索性竹筒倒豆子,把事情说出来。 “是吗?”陈玉书语气很是惊讶,“这件事我需要和省委安书记汇报。” 她说的没毛病,毕竟这个项目是安书记介绍给德平市的。 “请陈书记尽快给我消息,詹姆斯他们等我们答复呢。” “好,我知道了。” 挂断手机,厉元朗立刻召集谈判组所有成员开会,商议本格公司的临时决定。 会上,大家都对这一改变十分意外。 耿欢庆分析道:“从今天和本格公司打交道,我深刻感觉到他们和我们的思维方式有很大不同。” “他们不仅专注于商业问题,更是对我们的政策方向感兴趣。” 李主任接过话题说:“普通外国老百姓对政治关心不大,反倒是商人对这方面情有独钟。” “毕竟他们国度,资本是控制在财阀手中,和我们不一样。” “我倒是认为,无论30亿也好,12亿也罢,只要能为我们德平带来可观收益就是好的。” 张科长插言道:“好是好,就是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强身健体的良药,还是别有意图的毒药,我们需要仔细斟酌。” 厉元朗最后总结说:“同志们各抒己见,说的都有道理。这件事我已经向陈书记做了汇报,我们还是等市委研究决定之后,大家再做深入讨论。” “今天情况特殊,就请同志们委屈一下,暂时待在酒店里。” 然后扭脸对李主任说:“也让你们驻京办的同志按照我的要求执行。” 李主任点头称是,神情十分凝重。 照例,厉元朗没有陪同大家一起用晚餐。 按照约定时间和方式,厉元朗走出酒店没多远,拐到街边看见那辆停在路边的红旗轿车。 确认了车牌之后,他拉开后车门,片腿坐进去。 车子很快启动,驶离出去。 厉元朗顺着车窗往外望去。 夜色降临,路灯亮起,霓虹闪烁。 厉元朗看着看着,忽然拍了一下司机椅背,“请在前面停一下车。” 这辆车的司机和副驾驶都是军人。 副驾驶的那位厉元朗认得,他叫钟明,是岳父的警卫。 钟明回转头来说道:“对不起,我们接到的任务里你不能中途下车,请原谅,我不能答应。” 厉元朗竟顾着着急了,忘却钟明是以命令为天职的人,歉意道:“刚才看到一个熟人,违反了你们规定,抱歉。” 钟明对于这位陆家乘龙快婿印象不深,主要是厉元朗一年有很长时间不在家里。 接触不多,自然了解也不多。 只是厉元朗刚才一番话,却让钟明对厉元朗有了刮目相看的感觉。 大多数情况下,这类子女都是耀武扬威,桀骜不驯。 而厉元朗这么客气说话,反倒让钟明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连忙解释,“我不是针对你,实在是我不能违反规定。” “没关系,你有你的职责,我理解。”说着,厉元朗又把脸望向路边。 恰巧赶上一个红灯,车子停下,正好给他观看一名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亲昵举动的机会。 厉元朗有手机,却没用手机拍摄下来。 这种苟且之事,他嗤之以鼻。 但是今天接连发现这个人两次了,厉元朗不能不注意到。 其实这人并不陌生,正是陈玉书的丈夫孙志傲。 早就听说孙志傲向单位请假,去南方深山里支教了。 为什么会出现在京城? 他是有妇之夫,跟别的女人举止亲昵,厉元朗真为陈玉书鸣不平。 纵然他们夫妻感情不好,可孙志傲这样做实在过分。 清官难断家务事,厉元朗摇了摇头,索性微闭双眼,一言不发了。 一回到家,厉元朗首先看了手机,还好,有信号。 这说明陈玉书那边一有消息,就会联系到他。 厉元朗站在走廊里,想了想,直接走向岳父房间。 陆临松看见厉元朗,放下手中线装书,掐了掐眉间说:“看东西看累了,你陪我出去走走。” 此时已是五月中下旬,天气越来越热。 好在临近傍晚,有了一丝凉风。 陆临松身板挺直,走路很有劲头。 穿着白色半袖衬衫,黑色裤子,一双黑色布鞋。 爷俩并排走着,厉元朗稍微落下一点身位。 这是彰显他对岳父的尊重。 身后不远处,有岳父秘书和两名警卫跟随。 平常的话,根本不用。 他们始终和这对翁婿保持一段距离。 这个距离不好掌握,既不能远也不能近。 最起码听不到谈话内容。 “你对今天的事情怎么看?”陆临松问道。 “意料之中。” “嗯。”陆临松慢慢散步,抬头仰望落日余晖,意味深长的说:“夕阳落下,恰恰是明早朝阳的升起。你看天边那片火烧云,明天准是个晴天。” 厉元朗懂得岳父意有所指,顺着他说:“还是晴天好,晴天让人的心情好。” “呵呵。”陆临松微微一笑,“是啊,每每阴天或者下雨天,我的心总觉得堵得慌,发闷,情绪也烦躁。” “这里不同于楚中,我在那里还有小菜园可以打理,这地方不行。你看我在楚中拿来的菜苗,种在这里它就不长,你说怪不怪。”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如此,菜苗同样如此。” “你这话说得有水平。的确,菜苗熟悉了生长的那片土地,换个环境,它就不适应了。”陆临松边走边问:“元朗,你今天谈判进展怎样?顺不顺利?” “唉!”厉元朗叹了一口气,“一开始还算正常,可下午本格公司突然提出来,要把30亿一分为二,在海新市和我们德平分别设厂,海新市投资18亿,德平12亿。” “在与对方首席谈判代表詹姆斯交谈中,我能明显感觉到,12亿这部分,实际上是本格总公司临时的决定。” 陆临松突然驻足,背着手问道:“你的理由是什么?” “上午休息阶段,詹姆斯和我谈条件,言外之意,想让我以出卖消息为代价,换取他们30亿的投资,我没答应。” 陆临松频频点头,继续往前走着,“这倒符合你的原则,出卖良心的事情,你做不出来,也不会去做。你接着说。” 厉元朗说道:“我明显感觉到,午饭后的谈判风向,本格开始进入实质阶段,了解我们德平的很多,问的也详细。” “其实在这时候,本格公司已经明显有投资意愿了。詹姆斯说得很直白,投资德平也是投资我。” “爸爸,我想请教您,对这话有什么看法?” 第1279章 成功签约(上) 陆临松再次站住,扭过脸来看了看厉元朗,和缓说道:“我送你八个字,来者不拒,拭目以待。” 一听到这话,厉元朗禁不住哑然一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陆临松很是奇怪厉元朗的反应。 “爸爸。”厉元朗一把搀住陆临松的胳膊,“您这八个字里面,和栾书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噢?”陆临松显现出来好奇的目光。 厉元朗解释说:“本格公司想要来德平投资一事,我曾经向栾书记请教过,他告诉我的四个字就是拭目以待。” “原来是这样。”陆临松感慨说:“看起来,方仁也和我是一样心境。元朗,不管怎么说,12亿美金不是个小数目,我还真担心,若要30个亿,你们德平能否有能力吞下。还有别的地方会不会眼红,无形中给你们增添烦恼和麻烦。” “现在好了,海新市能分到一杯羹,他们安分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方仁那里压力自然会小一些。” 厉元朗则说:“这件事我还在等市委陈书记的电话,他要征求安同江的意见。” “为什么?” “这个项目是安同江介绍来的。” 陆临松抬头遥望天边那片耀眼的火烧云,怅然说道:“安同江是后起之秀,这几年上升速度非常迅猛。元朗,关于这个人,你要好好研究,多与他接触。” “我明白。”厉元朗的现有表情,足以说明他早就胸有成竹了。 爷俩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回到门口。 白晴出来,迎着夕阳手搭凉棚,“爸,你这是先散步后吃饭,给自己腾肚子呢。” 陆临松呵呵笑着,此时落日余晖披洒在三个人身上,远远望去,展现出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温馨画卷。 若是拍摄下来,绝对是一副精美绝伦的摄影佳作。 在吃晚饭的过程中,厉元朗接到了陈玉书的电话。 厉元朗出来接听。 “厉市长,我经过请示省委安书记,又和市委市政府的同志们商议,大家一致认为,12亿的项目我们应该接受。” “安书记特别强调,海新市委对此事同样重视,他们的谈判组也在京城。只不过,他们要的是30亿大项目,反倒对于我们分得一杯羹十分不满,还向省委省府告我们的状呢。” 陈玉书的态度意料之中,厉元朗并未展现出来兴奋之意。 他平静说:“有了市委和陈书记的同意,有省委安书记对我们的鼎力支持,我们谈判组十分有信心拿下12亿项目。” 陈玉书欣喜道:“好,你们尽快争取下来,不要在京城久待。是非之地,远离为好。我等你们胜利凯旋的好消息。” 返回饭桌,白晴好奇问了一句,厉元朗笑说:“没什么,市委同意了本格公司的备选方案,投资12亿在德平建设手机生产基地。” 陆临松自顾吃饭,一句话没说,甚至表情都没一个,完全置身事外。 反倒谷雨眨巴着眼睛,出其不意的说:“你要升官了。” 厉元朗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谷雨不在言语,有模有样夹菜吃饭,好像厉元朗对着空气说话一样。 白晴瞄了他一眼,冷声叮嘱道:“他是你什么人?回国这么久了,话还说不利索,别忘说主语。” 直到这会儿,陆临松拉下脸来,埋怨道:“小晴,吃饭时不要训斥孩子。” 厉元朗赶紧化解,并主动给谷雨夹菜,“多吃点,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出了这么一个小插曲,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变得索然无味。 回到房间,白晴嘟囔道:“老公,谷雨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就是到了现在,我都搞不懂,这孩子成熟太早了,早得让人匪夷所思。” 厉元朗好生安慰她,“别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别说你了,就是我都感觉他是陌生的,尽管他是我的儿子,我一点不了解他。” 提到这事,白晴灵机一动,“要不然给他做个亲子鉴定吧,到底是不是原来的谷雨。” “说什么呢。”厉元朗有些不悦,“婷月忠诚度方面没得挑,谷雨是离开我很久,可我一见到他,就能直观感受到他是我儿子,这点没错。” “你误会我了。”白晴纠正说:“我不是怀疑水婷月,我是怀疑金依梦。她对你恨之入骨,保不齐使用什么卑劣伎俩。何况现代技术这么发达,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 还别说,白晴这话说的在理,厉元朗一时踌躇起来。 “老公,我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操办此事,绝不会让谷雨发现。” “让我想想。”厉元朗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权衡再三,问白晴:“你一定要谨慎,别因为这事让我和他之间再生嫌隙,那样,他会更加抵触我。” “放心吧。”白晴做了一个ok手势。 嘴上答应的白晴,心里还有更多想法,只不过她还不能告诉厉元朗。 她知道,厉元朗对于谷雨的愧疚之感已然战胜了理智。 纵然有些时候,厉元朗明知道谷雨是错的,他仍旧任其错下去,生怕谷雨不高兴。 其实这点很正常。 子女不在身边生活,和亲生父母自然而然会产生疏远之感。 表面上客客气气,互相忍让。 恰恰说明了距离感。 就像有的领导干部,对下属极其尊重,越发表明你们关系很一般。 相反,发脾气甚至骂人,却显示出你是他的亲近之人。 他会让亲近之人看到他真实的另一面。 是时候整治了。 白晴暗中下定决心。 有了市委的同意,谈判组接下来的任务就轻松多了。 由务虚转入实质,谈的都是双方感兴趣的话题。 这会儿,厉元朗也有时间和张明光以及米立达说话了。 三个人到楼下咖啡厅,坐下来边喝咖啡边热聊起来。 张明光是京城本地人,继承了侃爷的特性。 他更加关心眼下时局,“厉市长,我知道您消息灵通,您说,这回外松内紧对我们商人来说,有没有影响?” 厉元朗用勺子搅动咖啡,微微一笑,“张董,我们只谈合作,至于其他事,我无可奉告。” 张明光对此到不介意,“我明白,太敏感了嘛。其实您应该理解我,一个成功的商人,不仅仅能在商海里力挽狂澜,了解政策方向,同样是我们的重中之重。” 米立达附和说:“我们张董没有打探您的意思,只是身在其位,他不得不关心和对待。” 厉元朗想了想,认真说道:“张董、米总,我们这些年来执行的政策是否成功,你从老百姓的生活当中就能体会出来。” “日子好了,生活质量提高了。四十年前,满大街都是自行车,你再看看现在到处是私家车,仅从这一点不难看出,我们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恰恰证明我们是对的,既然对的,何必否定它,肯定会一直走下去。所以你们不用担心,整体大环境不会改变,也不可能改变。” “你们只要抓住机遇,奉公守法的做生意,相信,你们盛陵集团会越来越好。” “就说我们的合作,也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一旦手机生产基地建成走上正轨,相信你们会赚得盆满钵满,也会对你们今天的决定感到骄傲。” 张明光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厉市长说话真有水平,和您合作,我心里舒坦。” 米立达也连连点头,“听厉市长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张董和我认识您真是三生有幸。厉市长,张董你们聊,我去方便一下。” 厉元朗颔首,并顺着米立达走的方向,无意中望去,不禁愣了神。 第1280章 成功签约(下) 真是太巧了,厉元朗看到坐在不远处的卡座里,一男一女亲昵举动。 女子坐在男子腿上,竟然你一勺我一勺的,和男子共喝一杯咖啡。 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个人简直无视其他人,引得不少人侧目和反感。 男的是孙志傲,女子就是他的相好。 厉元朗眉头微微蹙起,脸色一度变得难看。 是的,这是在京城。 即使距离德平很远,可现在是网络高度发达时代,万一有哪个好事者拍照片发到网上,不仅仅让陈玉书丢脸,有可能给德平市带来负面影响。 不能不管了。 厉元朗冲着张明光打声招呼,然后慢慢走到卡座前,轻轻咳嗽一声。 沉浸在和女子柔情蜜意中的孙志傲,猛然看到对面站立一名身材高大男人,定睛一瞧,大惊失色。 万万没有想到,这几天真是诡异极了。 越是怕遇见谁,偏偏总能遇见。 第一次在地铁和厉元朗相遇,孙志傲刻意躲避。 现如今在酒店咖啡厅又看到他,孙志傲彻底无语了。 赶忙把女子赶下大腿,表情想笑又笑不出来,尴尬至极。 “我能坐下来和你单独谈一谈吗?”厉元朗没有叫出孙志傲的名字和职务,这是给他留了面子。 孙志傲看了看周围,对女子说:“你在这里等我,我稍后回来。” 眼神示意,率先离开卡座。 厉元朗跟在他身后,慢慢走出咖啡厅。 孙志傲指了指电梯口,“去我房间说吧,那里安静。” 房间已经打扫完,孙志傲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里,打开小冰箱询问厉元朗喝什么。 厉元朗随口说:“矿泉水吧。” 孙志傲拿过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放在厉元朗面前,坐下来翘起二郎腿,非常镇定的说:“我知道厉市长想要问什么,无所谓,我现在离婚,是单身,顶多行为不检点,涉及不到出轨问题。” “你离婚了?”厉元朗顿时惊住。 孙志傲大言不惭说:“我把离婚协议书发给陈玉书了,就等她签字了。反正我们婚姻已经名存实亡,那张纸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厉元朗无奈摇头苦笑,这是逗三岁孩子玩呢,仅有离婚协议书算哪门子离婚,何况陈玉书也没有签字同意。 孙志傲只是单方面不想过下去,估计陈玉书是碍于面子和身份,不想因为离婚给自己仕途造成不利影响。 当然了,这些不关厉元朗的事情,他无需操心。 只能好言相劝道:“婚姻是人生大事,不要因一时冲动而毁掉你们夫妻几十年的感情,我希望孙主任好好考虑考虑,再做决定。”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可孙志傲对此却嗤之以鼻,理直气壮道:“厉市长,我和陈玉书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别看她在外人面前如何对我关怀体贴,实际上她这是在演戏,做给你们看的。” “她那点花花肠子,以为我不知道呢。”孙志傲气鼓鼓的撇起了嘴,“为了上位,什么肮脏事都干得出来!她和那个男人烂事,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厉元朗赶紧摆手阻止,“你不要再说了,陈书记是我们德平的市委书记,又是你法律意义上的妻子,背后说她,对你、对德平都没好处。” “我怕啥,我一个大学教授,被她设计赶出家门,流落在外。厉市长,我没去有关部门告发她,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设计? 这个词令厉元朗十分意外。 看着怨气冲天的孙志傲,因为生气脸涨通红,厉元朗适时提出告辞。 反正该说的他说了,留在这里要是听到污染耳朵的事,可不想为此坏了心情。 谈判进展很顺利,一切如各方所愿。 当场签订合作意向书。 耿欢庆代表德平市政府、米立达代表盛陵集团、詹姆斯助代表本格公司,分别签字。 之所以签订合同意向书而非合同,主要是盛陵集团和本格公司还要再次光临德平市,就选址等具体事宜,和德平市政府展开详细谈判。 有了合同意向书,虽说不像合同具有法律约束力,想来也不会出现意外。 都是成熟的大公司,又是和地方政府合作,岂能有朝三暮四做法。 万一爽约,带来的后果不仅仅是名声问题。 原本打算,签字之后,由德平市政府做东,在酒店招待盛陵集团和本格公司。 可现在情况特殊,用厉元朗的话说,“等到我们在德平正式签订合作合同,我们市委市政府一定要好好宴请你们!” 临别时,厉元朗分别和张明光、詹姆斯握手,商定十天后德平见! 当天下午,厉元朗和耿欢庆在李主任陪同下,视察了德平驻京联络处,会见联络处全体成员。 厉元朗在会上指出,德平市驻京联络处在服务全市高质量发展,推动对外宣传联络协调、提供信息咨询参考、招商引资招才引智、协助做好驻京信访维稳等方面,多了大量细致而周到的工作。成绩突出,值得肯定。 要全面落实省委、市委发展战略,充分发挥桥梁和纽带作用,为德平市做出更大贡献。 同时,对常年工作在此的所有工作人员的辛勤付出,给予充分赞许和肯定。 并代表德平市委、市政府向大家表示深切慰问。 李主任代表联络处全体人员,即兴发表感谢谈话。 会后,厉元朗和耿欢庆还与全体驻京联络处工作人员一起合影留念。 李主任订好的是明天上午九点的机票,厉元朗照例还要回家住一夜。 一回到家里,白晴背着手迎上来,很正式的说:“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厉元朗还在纳闷,这东西至少需要几天吧。 “我用的是非正规渠道,但是结果非常准确,你看一看。”说着,她从身后拿出一张纸递给厉元朗。 对于那些看不懂的数据厉元朗不感兴趣,他只看最后的结论。 不出所料,谷雨的确是他儿子。 厉元朗长舒一口气,并问:“小家伙没发现吧?” “没有。”白晴肯定回答:“帮他收拾床铺,很容易在枕头上找到一根头发丝,他上哪发现去。” “不过……”她话锋一转,露出担忧神色,“谷雨心理上有问题,我找专业心理治疗师给他做了鉴定,这孩子仇恨心理特别强烈。” “我真是搞不懂,金依梦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他产生这种扭曲的报复心理。” 一听到灌药二字,厉元朗忍不住泛起怀疑,“你说,金依梦会不会给谷雨吃了什么东西,一个六岁小男孩,不可能有这种超人分析能力。” “就说昨晚吧,我只提到一嘴,他就反应出来我要升官。这可是大人们才有的分析力,他太让人难以捉摸了。” “而且以金依梦所在地,他们什么东西都能搞出来,害人的伤人的,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白晴赞许说:“老公,你总算开窍了。不瞒你,我已经联系一所特殊医院的专家,就等你同意,我打算明天带他去做全身检查。” “可以。”厉元朗斟酌道:“我估计你瞒不住谷雨,他问索性就实话告诉他。” “我自有我的办法,这点你不用操心。” 当白晴听到厉元朗明天就要返回德平,难免有一丝不舍。 早早给厉元朗放好洗澡水,伺候他洗了一个热水澡。 夫妻都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在这之前,厉元朗专门给陈玉书打去电话,将签订合同意向书一事做了全面汇报。 陈玉书自然喜不自胜,说了一大堆感谢厉元朗,以及谈判组成员辛苦之类的话语。 躺下后,厉元朗无意中发现床头柜上有个白色小药瓶。 信手拿过来仔细一瞧,不禁吃惊起来。 第1281章 果然做了手脚 药物名称他不知道,可上面药效却清晰写着,竟然是一瓶保胎药。 白晴收拾完浴室出来,看着厉元朗手拿药瓶发呆,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多久了?”厉元朗正色问道。 “三个多月。” 厉元朗掐指一算,大约是春节期间的事。 他不高兴的说:“要不是我发现,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白晴坐过来,轻声细语道:“我原本不打算瞒你的,可我一直在纠结,留不留这个孩子。” “我们已经有了清清,还有谷雨,另外媛媛和郑立都是你的儿女。三子一女,你的孩子不少了,并不需要他。”白晴忍不住摸了摸小腹。 厉元朗好糊涂,妻子小腹略微有些隆起,他竟然没有注意到。 自己真是太粗心了。 白晴继续说着,“何况我都四十三了,生清清就是大龄产妇,若是再生这个孩子,我的身体能不能吃得消,孩子是否健康都没有保证。” 望着妻子眼神,厉元朗心知肚明,白晴嘴上不想要,实际上她想给厉元朗再添上一个女儿。 对她来讲,儿女双全,一子一女加在一起,就是一个“好”字,寓意龙凤呈祥。 “老婆,我是怕再生孩子,对你身体会有影响,也会让你更加辛苦。” 白晴顿时笑了,“这么说,你答应了?” “以我们现有条件,别说一个,就是十个八个都能养得起。等我们将来老了,儿孙满堂,子女多的好处就能体现出来。” “只要你身体允许,我没意见。” “老公,你真好。”白晴抱着厉元朗的脸亲了一口。 弄得厉元朗赶忙拦住,“小心点,头三个月是危险期。” 也怪自己,早知道白晴怀孕,就应该老实一点。 幸亏没事,否则的话,厉元朗的肠子都得悔青了。 次日,谈判组携带着合同意向书,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于下午返回德平市。 陈玉书和张全龙等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亲自会见大家。 陈玉书做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厉元朗代表谈判组成员也做了感谢发言。 会后,陈玉书和厉元朗单独进行谈话。 陈玉书说:“你们这次成功签下意向书,安书记和市委非常满意。厉市长,此事一旦落成实施,你头功一件。” 厉元朗连连摆手,“正如陈书记所说,安书记才是最大功臣,我不过跑跑腿而已。” “是啊。”陈玉书感叹道:“安书记功劳是很大,没有他的牵线举荐,就没有12个亿。” “陈书记,我有个不成熟想法。” “噢?”陈玉书颇感兴趣的问:“什么想法?” “安书记对我们德平大力支持和帮助,我们是否专程去一趟省城当面表示感谢。” 陈玉书略作思考,摇头说:“安书记两袖清风,一尘不染,我们无论怎样表达谢意,他都不会收下。” “陈书记你误会了。”厉元朗解释道:“我们送的不是礼物,是情义,是感谢。” “我想过了,准备点本地特产,不名贵却有代表性,想必安书记不会拒绝。” “这样最好。”陈玉书同意道:“厉市长,就劳烦你亲自去一趟省城,代表德平感谢安书记。” 陈玉书这么说挑不出毛病。 厉元朗是市长,就是干活的。 “也好,我抽出时间专程去一次。” 晚上,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领导,在招待所放了两桌,招待谈判组全体成员。 终究是好事,气氛热烈,众人把酒言欢。 厉元朗作为谈判组长,自然成为焦点。 就连一贯不怎么喝酒的陈玉书,都喝了点红酒,还特意敬了厉元朗。 不知怎地,厉元朗看到现在的陈玉书,百感交集。 尤其是联想到她的丈夫孙志傲,此时怀抱美女,悠哉快活,不禁泛起一丝丝同情之心。 纵然孙志傲说陈玉书出轨在先,可终究是镜花水月,孙志傲不检点是他真实看在眼里的。 期间,他甚至都有一吐为快的冲动了。 女人在官场不容易,不像男人。 越是官职越高,引来各方的非议就越多。 因为枪伤原因,厉元朗没有多喝。 何况以他现有地位,不存在谁灌他喝酒的现象发生。 酒宴散尽,厉元朗坐车回家途中,对方炎交代:“你准备点土特产,要有代表性,要精益求精,后天我们一起去省城。”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方炎点头说了一声“是”。 回到家里,厉元朗才得以有机会和白晴通话。 这一天除了赶路就是参加会议和宴会,白晴也知道厉元朗很忙,没有特殊情况,白天很少给他打电话。 “谷雨的检查结果出来没有?”厉元朗一直挂念此事。 白晴表情严肃,直截了当,“好的方面是,谷雨身体发育各项指标一切正常。” “坏的是,在他血液里检测出一种奇怪物质,而这种物质我们从未接触过。” 稍微顿了顿,白晴心怀愧疚的说:“请原谅,我对谷雨使用非常规手段,逼迫他说出一件事。” 厉元朗心头微微一颤,担心问:“别卖关子了,快说。” “他在国外一直服用一种饮品,金依梦管这东西叫聪明水。” 什么! 厉元朗有些吃惊,“这么说来,他所有怪异行为和思想,都和这玩意有关系?” “应该是的。”白晴耐心分析,“我就觉得谷雨不正常,还有他回来的过程太过顺利。以金依梦所作所为,不大可能把一个完好无损的儿子还给你,指定会暗中动手脚。” “老公,我现在改变想法了,在没有搞清楚谷雨之前,不打算送他上学,我会妥善安置他,要他留在我的视线范围内,不给他接触外人的机会。” “我支持你。”厉元朗预感到事态严重,对白晴做法并未反对。 “有你这句话,我就知道怎样做了。”白晴接着说道:“不把这孩子治疗好,对你、对我、对我们这个家庭始终是个隐患。” “在外人看来,他是一个仅有六岁的儿童,可他脑海里想的可不是这个年龄段的东西。说实话,就是我,都对他有种恐惧感。因为你永远猜不透他,永远抱有戒心,这样很累,累心累脑。” 厉元朗长叹一声,他理解白晴,就是他和谷雨单独在一起,也有过类似心境。 “老婆,让你费心了。” “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是我们家里的事。” 这一夜,厉元朗失眠了。 第二天上班之后,邝早辉来到办公室,向他汇报这些日子市政府一些事务。 汇报完毕,厉元朗特意询问起新城楼盘销售情况。 “挺好。”邝早辉肯定道:“自从地震发生后,新城的楼房受损率最低,给了大家安全感,这是最好的广告。” “另外,我前一阵检查了全市的化工企业,再次提出安全问题,同时对他们环境污染进行了检测和评估,情况总体不错。” 对邝早辉的做法,厉元朗很是赞同,“本格手机生产基地一旦建成投入使用,不仅是产业多元化,也能摘掉我们靠化工企业增长创收的帽子。” “是的。”邝早辉说:“化工企业终归不是绿色产业,要搞多元化提振经济,需要多方面引进项目才行。” 二人正说着话,娄天元急匆匆敲门进来。 看他这副神情,厉元朗预感到不妙,紧张询问:“天元,有什么急事?” 娄天元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低声说:“我刚刚接到消息,陈书记爱人出车祸了。” 第1282章 车祸还是人为? 这么巧? 这是厉元朗的第一反应。 他赶紧问道:“孙志傲怎么样?” “正在医院抢救,详细情况我还不完全掌握,毕竟出事地点不在我们安江省。” “陈书记什么反应?” 厉元朗刚提出疑问,座机响起,是陈玉书用手机打过来的。 “厉市长,我有急事要去外地,我不在期间,市里就请你多费心了。” “你尽管放心,我会认真履行职责。” 短短几句话,预示出来孙志傲的确出事,陈玉书应该是赶往事发地。 “天元,你要尽快去了解,有消息我们随时沟通。” 厉元朗之所以特别在意孙志傲。 他有种直觉,车祸不简单。 娄天元走后,厉元朗对邝早辉说:“我已经和省委安书记联系好,明天专程去海新市,当面感谢安书记对本格手机的支持与帮助。” “我明日下午起程,后天回来。市政府这边有劳你多盯着点,非常时期,我们一定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邝早辉懂得厉元朗所指的非常时期是什么。 陈玉书急着去处理私事,厉元朗不在德平,尽管只有短短一天时间,可万一发生不可预想的事情,会给与本格合作的前景蒙上阴影。 中午,在市政府小食堂里用餐,娄天元过来。 “一起吃吧。”厉元朗指了指桌上的两菜一汤。 “还真饿了。”娄天元把帽子一摘,拿过空碗盛满饭,大口吃起来。 “孙志傲那边情况怎样?”厉元朗喝了一口汤,慢条斯理的问。 “还在手术中。” 厉元朗眉头一皱,算起来也有四五个小时了,说明孙志傲伤势很严重。 据娄天元介绍,孙志傲是在昨天中午乘机飞到南方的镜云市。 乘坐出租车返回市区的途中,在十字路口,出租车被一辆渣土车侧翻压扁。 司机和车里的一名女子当场死亡。 孙志傲头部受重伤,正在医院做手术。 不用问了,死的女子就应该是孙志傲的相好。 不是巧合,就是蹊跷。 原本此时的厉元朗不应该离开德平市,可他早就和安同江通过电话了,毕竟安同江是他的上级,定好的见面时间岂能说改就改。 王民安午饭后来见厉元朗,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已经给方炎在市政府住宅小区,安排了两室一厅的房子。 面积不是很大,方炎一个人住足够了。 这样就给方炎省出房租钱。 方炎十分感激厉元朗,更加坚定跟着厉元朗的决心。 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好领导,可遇不可求,方炎是幸运的。 娄天元给厉元朗打来电话,告知他,孙志傲没有抢救过来,二十分钟前去世了。 陈玉书一直留在镜云市,处理孙志傲的后事。 厉元朗第一时间联系了陈玉书。 “陈书记,我刚刚得知你爱人去世的消息,我向你表示沉痛的哀悼和慰问。” 陈玉书略带哭腔的说:“谢谢你,谢谢……” 厉元朗不好多说什么,又安慰几句挂断电话。 晚上,他有个外事活动。 陪同外宾用过晚餐,和张全龙在酒店会客厅里说着话。 “真是想不到,陈书记的爱人去世了。” 厉元朗点头,“我已经打电话慰问她了。” “唉!”张全龙叹息道:“人生世事无常,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大口,知道厉元朗不抽烟,就没让他。 “全龙,你搞过刑侦,你分析分析,孙志傲只是简单的车祸身亡么?” 于是,厉元朗便把在京城地铁和酒店,无巧不巧的遇到孙志傲一事,全盘说了出来。 张全龙听得特别仔细,频频颔首,把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托起下巴深思道:“以我的视角分析,孙志傲领着别的女人大庭广众下秀恩爱,仅从这一点上,足以判断此人性格张扬,心思不缜密。” “厉市长,你和孙志傲只有少数接触,况且你又是市长,按说这种涉及家庭矛盾的私事甚至丑事,他不应该满嘴跑火车。说直白点,他对你能讲,对别人同样会说。” “祸从口出。如果只是单纯车祸就算了,要是有疑点的话,这才是致命原因。” 厉元朗赞同道:“全龙,你说的有道理,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张全龙接着说:“无论孙志傲是意外还是另有谋杀,厉市长,我倒是疑惑另一点。” “你说说看。” “你在地铁里巧遇,这很正常。第二次在酒店又遇到了孙志傲,天底下有这么多的巧合事。”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厉元朗惊讶起来,难道我被人安排了? 那家酒店是盛陵集团和本格公司临时提出更改的谈判地点。 去楼下喝咖啡,是米立达的提议。 凡此种种,厉元朗联想到一起,感觉出来不同味道。 “全龙,孙志傲和我聊天时,说他知道陈书记和别的男人有染,你说他会不会掌握到了什么?” “很有可能。”张全龙十分笃定的认为,“你不是说自己被设计了吗?终归他是生活在陈书记身边的人,了解陈书记,要是想弄到铁证并不难。” “况且,他在京城逍遥快活,陈书记能一点不知道吗?别忘了,驻京联络处是干什么的。” “她能放任孙志傲在外面花天酒地,作为妻子,又是大权在握的市委书记,陈书记没有任何行动,本身就透着怪异。” 厉元朗接过话茬,“这么说来,要么是陈书记懒得管,要么就是孙志傲手里有东西。” 其实,背后议论人不好。 只不过涉及到厉元朗本人,尤其是孙志傲和他见面不到三天就送了命,这让厉元朗不得不认真思考。 与此同时,海新市高档酒楼一个豪华包间里,李晓光一进来连连抱拳道歉:“不好意思,来晚了,让诸位久等。” 在座的都是老面孔、老熟人。 都是省委办公厅秘书处的主要负责人。 为了便于工作上协调,几位处长私底下不定时聚一聚,加强彼此感情。 今晚正好轮到秘书二处做东,处长司徒旭一见李晓光姗姗来迟,指着他阴阳怪气道:“李处工作繁忙,哪像我们几个闲的都快长出蜘蛛网了。” “司徒处长这是话里有话啊。”李晓光半真半假说:“我们都是为领导服务,身不由己。司徒处长这么说,我们都能理解,若是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安书记很闲呢。” 司徒旭嘴角微微颤了颤,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其他人一见秘书一处二处两位当家人针锋相对,赶紧出来打圆场。礼让李晓光坐下,嚷着要罚他喝酒。 李晓光连连摆手,“我酒量不济,还是饶了我吧。何况我们要时刻保持清醒,万一老板临时召唤,带着一身酒气影响不好,也耽误事。” “这样吧。”李晓光倒了一小杯红酒,“这杯我干了,权当向诸位赔罪。” 说罢,一仰脖,一小杯红酒顷刻间喝光。 司徒旭皮笑肉不笑的说:“红酒需要慢慢品尝,李处一口闷掉,喝下去的除了苦涩哪还能享受到红酒的精髓。” “这酒是老黄从国外弄来的上等好货,按照李处这样喝法,没有一箱是万万不够的。” 扬起下巴,冲其中一人调侃道:“老黄,你可要破费了。” 李晓光看到司徒旭针对自己,心情十分不爽。 联想起下午,安同江黑着脸从老板办公室里出来的模样,猜出这二位的谈话气氛并不融洽。 碍于情面,李晓光没有发作。 酒过三巡,司徒旭借着酒劲,低声对李晓光说:“李处,老板们的事情我不好发表看法。只是就连厉元朗都有了改变,主动联系安书记,明天亲自前来拜访,这就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了。” 李晓光眉头微微一蹙,“你说什么!” 第1283章 闹翻了 “良禽择木而栖。李处这么高的水平,应该懂得。” 司徒旭意味深长的说完,又招呼其他人喝酒了。 吃着山珍海味,喝着玉液琼浆,李晓光却食之无味,心情低落。 回家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这位厉市长来省城,没有联系栾书记,而是直接去找安同江。 谁不知道,栾书记对厉元朗十分赏识,由于特殊关系,厉元朗的脑门上早就贴上“栾”姓标签,摘都摘不掉。 总之,厉元朗此举令人费解。 带着极大疑惑,李晓光次日见到栾方仁的时候,仍旧心事重重。 栾方仁岂能看不出来。 找了个时机询问李晓光,是不是有心事。 李晓光思量再三,终于道出原委。 栾方仁浓眉为一皱,看样子,厉元朗的确没有和他取得联系。 不过他并未说什么。 只是接下来在和办公厅副秘书长谈话时,李晓光听到栾方仁大声训斥的声音。 那位副秘书长紧张的出来后,仗着和李晓光有私交,低声询问道:“老板今天是怎么了,一点小事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李晓光苦涩笑了笑,“你以后注意点就好,别总往枪口上撞。” “我懂了,谢谢李处的提醒。”这位仁兄冲李晓光点头致意,摇头叹息的走了。 只有李晓光心知肚明,栾方仁为何发了无名之火。 还不是因为厉元朗导致。 可李晓光很纳闷,难道说厉元朗真要改换门庭? 不太可能,也不现实。 栾方仁可是安江省的南波万,安同江不过三把手。 厉元朗会这么愚蠢,放着一把手的粗腿不抱,情有独钟安同江的细腿。 知道老板心情不佳,李晓光一直小心翼翼,就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下午的时候,李晓光接到了厉元朗的电话。 说他正在赶往省城路上,想要向栾方仁汇报工作,询问栾书记有没有时间接见他。 李晓光不敢做主,敲开栾方仁办公室的门,直接把话一说。 栾方仁低头批阅文件,头都没抬,瓮声瓮气道:“他向我汇报哪门子工作,让他找别人去!” 很显然,栾方仁余怒未消,“别人”一词意有所指,肯定就是安同江了。 李晓光返回来,委婉说道:“厉市长,栾书记没时间见你。他现在很忙,你要来省委的话,安副书记或许有时间。” 只能帮到这里了,希望厉元朗能够听出弦外之音。 果然,临近下班的前半个小时,厉元朗不请自到。 李晓光本想拦住,厉元朗做了一个“嘘”的手势,拜托李晓光不用进去通报,他自己敲门即可。 李晓光一想,厉元朗毕竟和老板关系不一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可他仍旧担心,按说秘书不可以听墙角。 既然不能听,就把耳朵竖起来,时刻注意里面的动静就行了。 仅仅不到五分钟,李晓光听到里面传来“啪”的声响。 尽管有墙壁阻隔声音,但他依旧听得到。 李晓光捏了一把汗。 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桌上电话铃声响起,栾方仁气哼哼道:“李晓光,你赶紧叫保安,把厉元朗给我弄出去!” 声音调门不高,语气却十分强硬。 李晓光当然不能傻到家了去叫保安。 敲门进去,只见栾方仁背身站在窗前,地上的保温杯躺在地毯上,茶叶洒了一地,水浸湿大片。 再看厉元朗,脸色阴沉,不住喘着粗气。 到底是官家子弟,遭受领导训斥,可他的气也不小。 赌气道:“栾书记,不用你撵我,我自己走!” 说罢,厉元朗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直听见厉元朗关门动静,栾方仁铁青着脸转过身来,冷声说:“老领导怎么有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女婿。成也萧何败萧何,真希望他别给老领导抹黑。” “晓光,这件事尽量不要外传。”叮嘱完李晓光,栾方仁直接拿起外套,穿好之后大步流星走出办公室。 李晓光顾不得收拾,赶忙跟上去。 路上他在想,老板的意思是什么? 为什么用了“尽量”二字。 把栾方仁送回位于省委住宅区的别墅。 下车之后,由于安同江和栾方仁的家紧挨着,可以清晰看见厉元朗正走进安同江家的院子里。 安同江破天荒的亲自出来迎接,笑呵呵打起招呼,“元朗,来就来嘛,还拿东西,太见外了。” 把厉元朗让进别墅里,他还有意无意的瞄了一眼栾方仁这里。 栾方仁根本无视这一切,可是李晓光却发现老板面沉似水,还使劲咬了咬牙。 进去后瓮声瓮气甩出一句:“你回去吧。” 李晓光垂头丧气的坐进车里,吩咐司机开车。 无巧不巧的正好和安同江的红旗车碰在一起。 司徒旭伸出脑袋冲车里的李晓光摆手招呼道:“李处,看你情绪不高啊。” 看他幸灾乐祸得意相,李晓光隐忍着咬了咬牙,扭脸不再搭理他。 正打算让司机开车,却被司徒旭喊住:“李处,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喝上一杯。” 临了还故意补上一句:“昨晚没尽兴,今晚一醉方休。” 李晓光微微一笑,“司徒处长,安书记那里没让你做陪啊。” “领导谈事,不方便。”司徒旭心有不甘的回道。 说心里话,李晓光一百个不愿意。 可他倒想听一听,司徒旭安的什么心肠。 司徒旭不像李晓光,他这人喜欢张扬,特别享受众星捧月的过程。 挑了一家上档次的酒店。 两个人,却偏偏选择一个大包间。 弄得酒店经理直嘬牙花子。 连忙解释,“对不起这位老板,这间包房已经定出去了。您看就您就两个人,换一个八人间怎么样?” 司徒旭冷着脸,一句话不说。 直接掏出手机打个电话出去,没一会儿,便对着话筒阴阳怪气说:“张经理,我是司徒旭,我和一位朋友看中了三个九包间,你们经理愣说定出去了。怎么,我司徒旭的面子就这么不值钱,连一个包间都不给用么。”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司徒旭把手机递给那名经理,“你们张总的电话,让你接听。” 经理快速接过来,跑到一边捂着话筒,一通点头哈腰。 准是挨张经理训斥了,返回来脸色有些难看。 硬是挤出来一丝笑容,连连向司徒旭道歉,“对不起司徒处长,是我狗眼看人低,请您原谅。张总吩咐了,这里包间您看中哪间随便使用。”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司徒旭撇了撇嘴,拉着李晓光一起走进三个九。 落座后,餐厅经理还告诉两人,张总已经吩咐,酒菜全都由酒店安排,请他们等着就是。 有人好办事。 张总安排好的,上菜也快。 不到十分钟,硕大的圆桌上,摆满了一桌子菜。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精雕细琢,色香味俱佳,上的白酒是茅台和五粮液两种。 红酒也是价值不菲的进口货,饮品更不用说了。 总之,这一桌饭菜,价格肯定不低。 司徒旭让服务员给李晓光倒上一杯白酒。 李晓光本想和昨晚一样,一滴白酒不沾。 可仔细一想,既来之则安之。 豁出去了,喝就喝吧。 刚开始,司徒旭东拉西扯,直到酒过三巡,他才晃悠脑袋,装作无意间提起道:“李处,我听说厉市长下午被栾书记大骂一顿,气得栾书记都把茶杯给摔了,有没有这事?” 李晓光心里念叨,该来的还是来了。 狐狸尾巴终于没有藏住。 只是他很奇怪,是谁走漏的风声? 第1284章 满腹牢骚 算起来,这事从发生到现在才过去一个多小时。 除了当事者就是他了。 李晓光压根没说过,谁嘴巴这么快? 于是好奇问:“司徒处,你是听谁说的?” 司徒旭摆弄着筷子,玩味道:“李处,你别打听是谁说的了,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吧。” 李晓光叹了口气,“有,还很严重。” 拿起湿毛巾擦了擦嘴,使劲摔在桌子上,李晓光鸣起不平。 “厉市长仗着是首长家的女婿,不把栾书记放在眼里。司徒处长,你说,他们这样的二世祖,都是这么跋扈吗?” “噢?”司徒旭一个愣神,“李处,这可不像你的性格,背后议论人,影响不好。” 李晓光自顾喝下半杯白酒,气哄哄道:“我一个秘书,他厉元朗再厉害,手还够不到我这里。” “不不!”司徒旭摇晃着手指头,“李处,你别小看厉元朗的能力。上次他挨了一枪,有多少人为了这一枪把脑袋都弄没了。” “看在你我多年相识的份上,这话就到此为止,说多了,对你可不利。” “啪”的一声,李晓光瞪着猩红的眼珠,一拍桌子,怒不可遏道:“我不怕,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栾书记费劲心力把他从荣山省调过来,他不知道感恩,还在栾书记面前耍脾气,这样的人还能当市长,当个镇长也就刚刚及格。” 司徒旭愣住了。 平时谨言慎行的李晓光,今晚是怎么了? 眼睛瞄到李晓光自己倒酒自己喝的状态,司徒旭心中暗笑,这家伙喝多了。 酒后吐真言。 这么好的素材不留下来保存,实在可惜。 趁着李晓光不注意,司徒旭在桌子底下,偷偷把手机的录音功能打开…… 厉元朗走进安同江家里的时候,从楼梯上缓缓走下一名年约五旬的中年女人。 女人戴着眼镜,彰显出一种知性美。 安同江介绍,这是他的妻子李舒雅,安江大学的教授。 人如其名。 “厉市长,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面对李舒雅主动伸过来的手,厉元朗和她简单握了握。 “李教授,我十分荣幸,谢谢您和安书记邀请我来家里做客。” “不客气。”李舒雅淡淡一笑,非常得体。 等到安同江夫妻把厉元朗让进客厅,李舒雅语气平缓的说:“厉市长,你和同江慢慢聊,我去厨房看一看。” 厉元朗点头。 看到安同江坐下,他才在下垂手坐好。 只坐了一半,身体略微往前倾着,以显示对安同江的尊重。 “抽烟自己拿。”安同江指了指桶装中华烟。 厉元朗摆手说:“我戒了。” “好啊,戒烟好。”安同江嘴上说着,自己却抽出一支,厉元朗赶紧拿起桌上打火机,给他点着。 深吸一口,安同江手指敲击着沙发扶手,随口问道:“首长最近可好?” “他挺好。”厉元朗说道:“刚搬回京城住,每天除了打太极拳锻炼身体,就是写写字,看看书,还有整理回忆录。” “还是首长想得开,懂得修身养性,这点可比我强多了。” 厉元朗不想围绕岳父的话题说个没完,便把这次前来的目的,以及感谢词语说了一大堆。 安同江连连摆手,“我只是起了一个牵线搭桥的作用,真正和他们谈的是你们,你才是功臣。” 厉元朗肯定说:“没您的牵线,也不可能有我们的成功。安书记,能够和盛陵集团本格手机合作,您功不可没。” “过了,太过了。”安同江嘴上谦虚,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他弹了弹烟灰,装作若无其事的提道:“我看到栾书记脸色不好,似乎他在生你的气。元朗同志,你们吵架了?” “这……”厉元朗一时踌躇。 “不说就不说。”安同江理解的表态道:“背后议论人不好。” “安书记,和别人说是背后议论,和您,不存在的。” 厉元朗表情诚恳,“在选举我担任德平市长的投票环节中,您亲自前来德平坐镇,起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这一点,我没齿难忘。” “我从来都把您当做我最知心、最值得尊敬的领导。别看栾书记曾经做过我岳父办公室主任,可他最近的所作所为,越发的有些过分。” “就拿今天下午来说,我来省城看望您,是感谢您对德平市的关照,无可厚非。可他小肚鸡肠,嫌我看您了,没有提前看他,就对我大发雷霆,横竖挑毛病。” “安书记,您给评评理,有他这样的领导吗!我岳父当初的举荐之恩,我估计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是的,我岳父是退下来了,他也不能这么现实,才多久,就对我这样。” 厉元朗滔滔不绝的数落道:“我真替我岳父不值,怎么提拔这么一个人。早知这样,就……算啦,不提了,一提我就有火气。” 安同江一边抽烟,一边观察着厉元朗的表情,直到确认厉元朗真生气了,他才慢悠悠说:“元朗,你消消气。人啊,都会变的。尤其个别人,大权在握,自然而然就会目中无人,唯我独尊。” “首长没有错,错的是栾方仁书记。不管怎么说,你还是首长女婿,他这样对待你,首长要是听到,肯定伤心的。” 厉元朗态度坚决的说:“伤心我也要说。等到下次回去,我一定要让他老人家看清楚某些人的嘴脸。” “呵呵。”安同江满意的笑着,“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首长一气之下拿掉栾书记,不是不可能的。” “拿掉就拿掉。”厉元朗赌气道:“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主掌一个省,实在不合格。” 这说着话,李舒雅走进来,说饭菜已经备好,请厉元朗入席。 头一次在安同江家里吃晚饭,喝酒是避免不了的。 好在安同江不善喝酒,厉元朗陪着他喝了两小杯白酒,剩下的就集中在聊天说话上面了。 自然,谈的都是很平常的话题。 安同江询问了有关于本格手机合作事宜,还有关于厉元朗的家庭生活。 厉元朗也打听到,安同江和李舒雅是半路夫妻。 安同江和原来妻子离婚后,前妻带着子女移居国外。 他是在别人介绍下认识的李舒雅,夫妻结婚已有五年,感情很好。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安同江又留下厉元朗喝茶聊了一会儿。 厉元朗看着时间差不多,起身告辞。 安同江把厉元朗送到门口,目送厉元朗坐车离去,安同江深深思考起来。 李舒雅走过来,给他披了一件外套,提醒道:“晚上凉,多穿一点,当心感冒。” “谢谢。” “你对陆临松的这个女婿,有什么印象?”李舒雅好奇问道。 “很一般,没有想象的那么深不可测,政治敏锐度也就刚刚及格,这还是打了最高分。” 李舒雅扶了扶眼镜框,“评分可不高啊。” “他是嫩。”安同江评价道:“就说他和栾方仁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也不至于当着我面唠叨。幸亏我和栾方仁不睦,换了旁人,这话传进栾方仁耳朵里,他们嫌隙更大。” “你不是刚和栾方仁闹了不愉快么!省委大楼就那么大点地方,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你们上回争吵,肯定传得满城风雨。” 李舒雅继续分析着,“准是厉元朗听到风声,才有了满腹牢骚。他这样说栾方仁,我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好。” “说说你的看法。” “他们闹得越僵,对你来说,不正是一个机会吗。” 安同江心满意足的点着头,“你是教语文的,我看你应该教政治学。” 李舒雅柳眉挑了挑,“语文和政治是相通的。好了,时间不早,睡觉去吧。” “嗯。”安同江跟着妻子走进别墅。 奇怪的是,这两个人在楼梯口互道晚安。 李舒雅走上楼梯,安同江则走向一楼的客房…… 第1285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厉元朗回到在省委招待所开好的房间,洗完澡出来,方炎敲门走进。 望着他那张略微发红的脸,厉元朗笑问:“喝了?” 方炎会心的点头,“喝了一些。” “和你在省委办公厅的朋友聊得如何?”厉元朗坐下,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 “他告诉我,安副书记和李舒雅是后到一起的。安副书记前妻离婚后没多久,便移居到国外陪女儿去了。” “李舒雅的情况他知道多少?”厉元朗又问。 “知道挺多。”方炎实话实说,“李舒雅前夫死于急性心梗。她有个儿子叫关小军,这个关小军没别的,就好折腾。” “原来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后来辞职专门炒股票、炒期货,梦想一夜发大财。” “结果赔个精光,房子卖了,老婆离婚了,还欠下高额外债。他当初为了还钱,还把父母积攒多年的积蓄也都赔进去了。” “他爸爸就是一气之下犯了心脏病,说是被他气死的,一点不为过。” “只是自从李舒雅嫁给安副书记之后,关小军的日子竟然慢慢变好,还清了外债不说,还在市中心买了房子,又买了一辆五十万的车,经常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出手很阔气。” 厉元朗微微颔首道:“倒是正常,他的继父是安副书记,做什么都能赚钱。” 方炎晃了晃头,“据我朋友说,关小军现在不炒股,也没见他做生意,每天除了换女人就是可劲的花钱。只出不进,难道他家有摇钱树?” “这个比喻好。”厉元朗思索着,即便安同江是关小军的继父,就是亲生老子,也不能任由关小军挥霍。 关小军的生财之道从何而来? 缓了缓,厉元朗调侃道:“你那个朋友消息够灵通的,李舒雅的家事知道这么清楚。” 方炎解释,“他在省委办公厅,自然不会知道这么详细。也是凑巧,他爱人就在安江大学上班,李舒雅的事情全校老师基本知道。” 还真应了那句话,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果然,方炎在回答完厉元朗交代事宜后,提出了自己的疑虑。 “市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你说。”厉元朗放下茶杯,饶有兴趣的反问:“我猜,你是不是关心我和栾书记闹了不愉快?” “嗯。”方炎点头承认,“我觉得事出蹊跷。” 厉元朗笑了笑,“你都看出来蹊跷了,安同江也能看出来,你说是不是?” “对。”方炎说道:“这点正是我担心的。” 厉元朗摆了摆手,“我是这么想。纵然安同江看出来也无妨,他或许希望看到,这也正是我和栾书记共同商议的结果。” 对于方炎,厉元朗十分放心。 在启用他之前,厉元朗做过详实的调查。 方炎一身清白,绝没有和谁交往过甚的情况。 他的人品、他的耿直,以及他的善良,是经得起考验的。 这些全是秦景秘密调查得出来的结论。 所以,厉元朗才会将自己想法毫无保留的告诉他。 “一直以来,我都在怀疑安同江,还有他背后势力。很显然,安同江的这股势力,和国内无关,倒是与国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正如你的朋友所讲,他和妻子离婚倒没什么,可他前妻去了国外,我们不得不防。” “安同江当初帮助简明宽说话,直接向我施压。我一直弄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做。” “简明宽的轨迹和安同江没有高度契合的重叠点,就是两条互不交叉的平行线,他帮助简明宽有点说不过去。” “现在我有了基本轮廓,只是涉及到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就不一一说了。” “有一点你要记住,我们所作所为,是为了更好的接近安同江,其实,他也希望我去接近他。” “用貌合神离这个词,我觉得更为贴切,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方炎恍然大悟,“市长,您的意思是说,您需要和安副书记接触,他同样也想和您有联系。哪怕这个理由牵强或者很假,那都无所谓,只要你们因为某种原因有交集、有交往,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一点就透。”厉元朗笑呵呵指着方炎,“和你说话不累,十分舒服。” 其实,还有一点厉元朗没说,也是不能说的。 安同江急需通过厉元朗,去打通或者接触到他的岳父陆临松。 至于何种目的,看来也只有在慢慢接触中参透了。 前有一个张寒启,现在又把矛头对准自己、对准岳父,用脚趾盖也能猜出来,安同江是为谁服务了。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形势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严峻了。 “只是……”方炎面显疑云,欲言又止。 “不要有顾虑,你敞开了说。” “市长,即便您找到一个安副书记接近您的理由,可我觉得功课要做足,要让他真的以为您和栾书记彻底闹翻,这样效果才会更好。” 厉元朗摸了摸下巴,喃喃自语道:“要把戏演足,要让安同江深信不疑,看起来,我要好好琢磨琢磨了。” 返回德平市的第二天,厉元朗叫来邝早辉和娄天元。 他指了指办公桌上一大摞信件说道:“这是从信访局要过来近期的上访信件。我刚才看了看,反映最多就是老城区的一百二十二户的拆迁问题。” “嘉明公司在兴建新城的时候,曾经和市政府谈妥土地置换。就是把这片老城区的住户整体拆迁,安置在新城。” “腾出来的这片土地,由嘉明公司搞商业开发。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由于客观因素,新城建好,这片住户并没有按照合同上的要求,搬迁到新城,这项计划始终处于搁置状态。” 在市政府分工中,娄天元负责公安、司法、信访以及国安和维稳。 提到信访局,他最有发言权。 “厉市长,新城的销售势头良好。原来新城没人买,现在成了香饽饽,而且嘉明公司也不提土地置换,我想,他们最希望不执行合同。” 邝早辉接茬说:“天元市长说的有道理。以前是求着人家搬家,如今房子好卖了,要是遵守土地置换的原则,一百二十二套房子,对于嘉明公司可是割肉行为。” “更何况,那片地方搞商业开发,不仅需要大量资金,销售前景能否乐观是个未知数。所以,嘉明公司采取的策略就是一个字,‘拖’。能拖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不了了之才好呢。” 厉元朗冷笑,嘉明公司如今彻底翻身,是他的功劳。 可眼见有钱赚了,就想撕毁合同,哪有好事都由着他们说的算。 “合同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嘉明公司想拖,我们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我看需要尽快解决。” “早辉,你去联系田嘉义,要他们尽快启动这项工作。” 同时又对娄天元说道:“回头我们去一趟拆迁区域,实地看一看。” “按照省府要求,我们要在每月进行一次市长接待日活动。我看,就把接待日定在明天上午,我们现场办公,倾听老百姓的心声。” “好。”二人领命起身正要离去,厉元朗叫住娄天元。 把他单独留下,问道:“那片区域就在光叔的为民饭店附近。上次光叔烫伤徐光水,救了我们两个,一直没时间感谢他。” “今晚我们去一趟,谢谢他,也顺便打听一下这方面情况。” “可以,我来安排。”娄天元领命离去。 厉元朗又叫来王民安,交代市长接待日的具体事宜。 王民安一一记下,临走前说:“陈书记回来了。” 这么快? 第1286章 都有算计 算起来,陈玉书离开德平前后仅有三天左右。 这么说来,孙志傲定性为车祸死亡的可能性极大。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不管那些了,厉元朗全身心投入到明天市长接待日上面来。 除了信访信件,亲自深入到老百姓当中,才能掌握第一手资料。 正在办公的厉元朗,桌上红色话机响起来。 接听之后,一个男子声音传进他的耳膜中。 “厉市长,您好,我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的司徒旭。” 怪不得听起来有点耳熟,昨天晚上刚刚认识他。 “司徒处长,你好,有什么事情?” “您稍等一下,安书记要和您讲话。” 很快,听筒那侧传来安同江的声音,“元朗,栾书记下午去京城了,说是拜会老领导。” 听口气已经感受到,安同江有了幸灾乐祸的反应。 “您不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 安同江很意外,“这事和你无关?” “安书记,昨晚我情绪有些激动。回来后我反思了一下,觉得不应该那样说,更不能那样做。” “至于栾书记此次去京城,真的跟我一点关系没有,也许是我岳父想念他了。” “对啊,应该是他们互相想念了。”看破不说破,安同江信心满满。 返回家之后,和妻子李舒雅吃晚饭时,安同江主动提到了栾方仁去京城一事。 “我就说嘛,厉元朗这个人城府不深,像他这样的二世祖,受不得一点委屈,肯定会把冤屈向老婆诉说的。” “看没看见,怎么样?准是他岳父出头,把栾方仁调去狠狠敲打一顿。” “同江,即使是敲打,可栾方仁位子还是稳的,一时半会儿不可能离开安江省。” 安同江抓起筷子思索道:“我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你的简单是指什么?”李舒雅用公筷往安同江的食碟里夹了一口菜。 “谢谢,我自己来。”安同江继续分析,“我有种预感,厉元朗这次和栾方仁闹僵,发生得莫名其妙。” 李舒雅停止了吃东西,怔怔看向安同江。 安同江那行·耐心解释说:“你想,栾方仁原来是陆临松办公室主任,厉元朗又是陆临松的女婿,他能够调到安江省,是栾方仁要来的。” “栾方仁空降到安江,需要有人帮他打开局面,厉元朗是一个非常合适人选。” “还有,就连陆临松的秘书岳志华都安排在安江省的佳白市,说明什么?说明陆临松要把安江经营成他陆家的地盘。” “安江省虽然处于西北,可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又距离航天城不远,还盛产稀土以及贵重金属等稀有矿藏。” “沿海发达城市,在自然资源方面稍逊一筹,只是交通便利,物流集中。不少大公司都在那里安家落户,凭借这些才带动当地经济。” “就好比一户人家,沿海是前院大门,京城是住宅,而我们西北西南和东北,就是这家的后园子。” “一般人家,都把前院修缮漂亮,后园子是干什么用的?种蔬菜,种瓜果梨桃,供全家人填饱肚子。” “由此看来,后园子在一个家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李舒雅静静听着,品透了安同江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说,陆临松既然要把这里经营好,肯定不允许出现不和谐声音,哪怕是他的女婿都不行。” “肯定是。”安同江思考着,“那么,栾方仁火急火燎的赶往京城,我认为只有两个可能。” 他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分析,“一个是,陆临松要交代他事情。另一个就是……” 安同江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充分调足李舒雅的好奇心,“就是什么?” “演戏给我看。” 李舒雅恍然一惊,“你是说,厉元朗和栾方仁联袂演双簧,以他们闹掰为借口,试探你?” “不止试探。”安同江摇了摇头,“还有接近,想知道我的底牌。” 李舒雅快速寻思着,并问:“这些都是厉元朗的主意?” 安同江不以为然的冷笑起来,“以我对厉元朗的了解,他没那么聪明,不是栾方仁就是他岳父。” “那样的话,同江,他们岂不是怀疑你?你可要小心,别上了他们的圈套。”李舒雅面现担忧,把饭碗一放,胃口都给弄没了。 安同江身体往后靠了靠,“也怪我,当初不该为简明宽儿子说话,引起他们注意。” 李舒雅安慰道:“你那时也是迫不得已。简明宽要是倒了,横在你面前的掩体就没了。有他在,你才更安全。” “走一步看一步吧。”安同江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起东西。 可李舒雅却有不同想法。 正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看号码,正准备出去接听,想了想,干脆坐在椅子上,当着安同江的面说起话来。 “小军,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果不其然,安同江一听到关小军的名字,眉头微微蹙起来。 只听李舒雅质问道:“你还要钱?前几天不是刚给你打过去五十万吗?这才几天工夫,你就花完了?” 不知关小军说了什么,李舒雅极不耐烦的说:“别说些没用的,都三十岁的人了,一分钱不挣还总是想着管我要钱,丢不丢人!” “告诉你,我就是一个大学老师,就那点死工资,还不够你一顿饭花的。要钱没有,你想有钱,自己挣去!” 说罢,气呼呼挂了手机,放旁边一放,抱着胳膊不住喘着粗气。 安同江慢悠悠问:“小军又朝你要钱了?” “张嘴就是五十万,我又不是印钱的。就是印钱,都赶不上他花钱的速度。” 安同江一声未吭,起身走出饭厅,不到五分钟返回来,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李舒雅面前,“这里有五十万,你先给他。这次一定要让他记住,在这么下去可不行,要是成了无底洞,谁也没耐心总是给他钱。” “吃饭。”安同江自顾吃起来。 李舒雅赶忙说:“放心,我一定把话说死,让他彻底断了啃老的念头。” 夜里,李舒雅正在熟睡,手机铃声刺耳的响起来。 她伸手点亮床头灯,戴上眼镜一看手机来电,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谁啊?”李舒雅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你是李阿姨吗?”对方是一名女子,声音非常急切。 她自称是关小军的朋友。 刚才他们在ktv唱歌,忽然闯进一帮警察,不容分说就把关小军抓走了。 后来才打听到,说关小军涉嫌诈骗。 “诈骗!”李舒雅腾地坐起来,瞪大双眼。 挂断手机,李舒雅抱着胳膊在房间中来回走着,突然她停住脚步,噔噔走下楼,敲响了安同江的卧室门。 好一阵,安同江披着睡衣打开门,不悦道:“这么晚了你来敲门,有什么事明天说不行吗。” 李舒雅立起双眼,态度坚决的回应道:“不行,今晚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安同江无奈的摊了摊手,直接往里面走去。 李舒雅跟在他身后,看到安同江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支烟,她直接站在安同江面前,冷冷看向他。 安同江低头抽烟,一抬头,见到李舒雅怒目而视的样子,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大晚上,你到底想干什么!吵架明天吵,我真是困极了。” 李舒雅根本不接这个话题,冷声质问:“你老实说,是不是你干的!” 妻子闷头盖脸这句话,把安同江问得直发蒙,“什么是不是我干的,我干了什么?” 李舒雅冷冷一笑,道出一句足以让安同江惊掉下巴的话出来。 第1287章 倾听百姓声音 “你要是不把小军弄出来,我就把你的事情告诉给栾方仁!” 李舒雅义愤填膺,声音冰冷的直冒寒气。 安同江先是一愣,继而冷笑质问:“你敢威胁我!” “算不上威胁,是为我儿子讨回公道。他不愁吃穿,犯不着诈骗别人钱财。这种子虚乌有的罪名,你嫁祸到别人头上去,不要安在小军身上。” 安同江狠狠掐灭香烟,冷静说道:“李舒雅李老师,我想你要搞清楚一点,关小军触犯法律是他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 “你要相信我们的公安部门,不会放掉一个坏人,也不会诬陷一个好人。” 李舒雅嘲讽的挑了挑眉,“你这些官话面对镁光灯时在说吧,我不想听。我只想要你把小军放出来,安全且不伤一根毫毛的交给我。” “安同江安副书记,你想让小军蹲班房以此不再往他身上搭钱。可你别忘了,我为你付出多少?你给我的回报又有多少!” “你不想拿钱可以不拿,犯不着使用其他手段。我不想在这件事上撕破脸,这对谁都没好处。” “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已经向你保证过,这五十万是最后一次,我说到做到。也希望你能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无论如何帮助小军一次。” “帮他也是帮我,同样也在帮你自己。” 都不听安同江表态,李舒雅转身离去。 安同江坐在沙发里冥思苦想,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有气无力的说:“把关小军放了吧。” 随后拿着手机心里犯嘀咕,这个时段,国外应该是白天了…… 按照当晚约定,厉元朗准时出现在为民饭店。 这个地方,对厉元朗来讲,可谓是五味杂陈。 要不是心脏长在右边,恐怕就没有机会现身这里了。 一进来,光叔和娄天元一同出现。 厉元朗紧紧握住光叔的手,把他让季天侯从东河省买来的一支三十年的野山参送给光叔。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光叔连连摆手阻止。 别说百年,纵然十年二十年的都不多见。 主要是自然生态发生改变,想要找到年头久、品相好的野山参十分不易。 仅这么一根,就花费了厉元朗五万元。 当然,相比较光叔的救命之恩,不是用金钱能够衡量的。 娄天元在一旁劝说道:“光叔,你就收下吧,这是厉市长一片心意。你不收下,他心里不安。” 光叔还在推辞,“厉市长、娄市长,你们二位都是市里大领导,能够光临我这小店,已经给我天大面子了。” “不一样。”厉元朗真诚感谢道:“光叔的搭救之情,我今生今世没齿难忘。这东西您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就算我求您了。” “这……”光叔还想坚持,老伴爽快,双手接过,连声道谢。 今晚的饭店仍旧不景气,外面没有一桌客人。 厉元朗询问缘由,光叔叹了一口气,“这里住户越来越少,能搬走的都搬走了。都顾着挣钱养家糊口,谁还有闲心闲钱出来吃饭。” “是这样。”厉元朗略有所思坐下。 反正吃饭人少,后面雅间出了枪击案之后,有的客人嫌弃不吉利,光叔索性改成仓房使用了。 “光叔,市政府打算执行之前的土地置换协议,将这片拆迁户安置在新城的楼房居住。我明天将率领市政府主要官员现场办公,回答拆迁户们关心的问题。您接到参加通知了吗?” 面对厉元朗的询问,光叔尴尬的笑了笑,“接到了,可我不想去。” 娄天元一脸疑惑,“光叔,这可涉及到你们拆迁户的切身利益,你不去,我们怎会知道你们关心的是什么。” 光叔欲言又止,倒是他老伴嘴快,“两位大领导,我们家阿光嘴笨,到时候又面对那么多人,吓都吓傻了,哪还能说出来话啊。” 厉元朗释然了,便问道:“接到通知的拆迁户代表都是这种想法对不对?” “差不多是这样。”光叔肯定说:“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接触的官员有限。听说还有电视台的人拍摄,对着镜头,大家啥都说不出来。” 厉元朗理解光叔苦衷。 别看他跟自己畅所欲言,那是建立在熟悉的基础之上。 “这样吧。”思索片刻,厉元朗商量道:“麻烦光叔辛苦一下,通知你认识的拆迁户来这里,我现在就和大家谈。” 娄天元赞同,“这样挺好。” 没有了摄像机镜头,没有严肃气氛,没有官员刻板威势。 有的只是厉元朗端坐在小饭店里,没有架子,没有其他人保护,就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近距离接触。 光叔有很强的号召力,不到半个小时,饭店里就聚集了二十多个人。 除了在这里久住的,还有人特意从市区其他地方赶来。 众人看着厉元朗,确定这位就是德平市长,跟在电视里看到的有些不一样。 随和,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不时和大家点头打招呼。 娄天元看到人数已经不少,征得厉元朗同意,清了清嗓子说:“厉市长原本计划明天在这里举行市长接待日,就这片拆迁问题征求大家意见,听取呼声。” “我看来的人很多,为了便于解答,就像课堂提问那样,谁想说话先举手,大家觉得怎么样?” “行,肯定行。”光叔带头表态。 只是附和声音一个没有,略显冷场。 期间仍旧有人进来,椅子不够用了,有的是两人挤一个,还有站着的。 整个饭店里面,人乌泱泱的,都快挤爆了。 厉元朗见大家都不发言,便说:“居民朋友们,我今晚来这里,就是想听你们的真心话。” “你们都看见了,这里只有我和娄市长两个人,没有记者,更没有其他官员参与。” “请大家不要有顾虑,畅所欲言,心里想的什么都可以说出来。我们不叫谈话,叫聊天,就像平时交往一样。” 光叔有些着急的说:“你说你们,平常那么多的话,怎么一到关键场合,嘴上都跟缝了针似的。行,你们不说我先说。” “二位市长,其实对于市里把这边区域拆迁,让我们添上一些钱住上楼房,我们是欢迎的。” “只是吧,大家生活水平各有差别。条件好的,拿出这些钱不成问题。像我们这样普通家庭,一下子拿出十来万,还不算装修钱,实在有困难。” “这倒是一个有代表性的问题。”厉元朗在笔记本上记下,“光叔的担心我们能理解。” “之前市政府召开的专题会议上,我们讨论过,就大家关心的补偿问题做过深入研究。” “条件不好的家庭,尤其是特困户,我们将按照相关规定,采取特殊补偿原则,以最大程度为拆迁户争取到最好的优惠力度。” “同时,我们还与市金融部门合作,以低息贷款方式,解决大家的后顾之忧。” 此话一出,现场众人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有的人说:“贷款还不是要还贷,你们让我们拆迁,无形中就给我们增加了负担。要是不动迁,至少我们还不用背上还贷的包袱。” “对啊,我们大多是下岗工人,挣钱不易。那点工资一家人吃喝刚够用,一下子多出几百上千乃至几千的贷款,日子都没法过了。” 还有的人嚷着,“就说光叔这个小饭店吧,不拆迁,他每天或多或少还能挣点钱。房子是自己的,光叔会炒菜,不用雇厨师,一个月下来,维持温饱肯定没问题。” “但是……” 一句但是,把众人目光全都聚焦到说话人身上。 第1288章 了解诉求 这人并不怯场,继续滔滔不绝道:“真要拆迁了,光叔的小饭店就没了,他一家人靠什么养活自己。市长,像光叔这种情况有很多,我们的后顾之忧不是拿不拿得出钱买新楼房,是为生计发愁,是为挣钱操心。” “如果不异地安置,能够赔偿我们一笔钱。新房我们可以不住,反正距离市区那么远,来回都不方便。” “我看啊,干脆用补偿款做点小生意,不管挣多挣少,最起码有个保障。” 此言说出来,立时引起大家的再次热议。 一见场面有点乱糟糟,娄天元摆手示意道:“大家别这样,一个是太乱,另一个我们也听不到你们说的是什么。” “还是老规矩,举手发言。下一个是谁?” 果然,一名穿着比较好、戴眼镜的中年男子举起右手。 他本打算站起来说话,却被厉元朗摆了摆手制止住,“坐着说就行,我能听到即可。” 男子说道:“其实我要想表达的就是一个意思,生计问题。我看到咱们德平市最近一年发生的变化,新城投入使用,住户多了,学校医院商超都在陆续进驻。” “公交车的线路也增加好几班,交通便利,导致新城热闹不少,挺有生机的。” “你再看看我们这里,人越来越少,大街上死气沉沉不说,道路坑坑洼洼,一到下雨天更是泥泞不堪。相比较新城那里,这地方大家都住够了,早就想搬走离开。” “我相信市里的初衷是好的,是为改善我们这些老百姓居住环境和条件,让我们生活的更好更便利,市长,我们感谢你。” “不过,我们绝大多数都是下岗职工,除了个别人做点小生意之外,基本上全在打工。” “当初为了方便,不少人就近打工,打工地点距离这里不算远。真要搬去新城,我们要耗费一个多小时在路上。” “春夏秋还好说,可一到了冬季,尤其赶上下大雪,不少班车停运,要想赶去上班,除了骑自行车就是靠两条腿了。” “这样会给我们打来极大不便。我希望市里多在这方面下点功夫,以解决我们遇到的难题。” 厉元朗一边听着男子发言,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等到他说完,厉元朗放下笔,略作沉吟后说:“你们反映的问题都具有普遍性,我已经记在这个本子上了。” “回去后,我们市政府会认真研究讨论。可以说,大家主要关心的问题,还是集中在生计上面。” “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需要长远计划。我不会给你们画大饼,我会通盘考虑,综合各方面意见,最终找到一条切实可行的办法,供大家斟酌。” 厉元朗端起茶杯润利润喉咙,“今晚和大家在一起讨论很好,很有成效。让市政府真正了解到你们的诉求,也让我们找到工作方向。” “今后,我或许不定期还要请大家来,就关心的问题一起讨论,一起研究出解决办法。” “时候不早了,耽误大家宝贵的业余时间,在此我谢谢你们的积极参与和真心发言。” 说着,厉元朗站起身,朝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啪、啪、啪! 人群中有人带头鼓起巴掌,继而形成一片。 等到大家陆续离开之后,娄天元笑着对光叔说:“给我们弄点吃的,饿了。” “好嘞。”光叔痛快答应,和老板进入厨房忙乎去了。 厉元朗不忘加上一句:“别整太复杂,热汤面就行。” “放心吧,很快就好。”光叔在厨房里高声回应。 娄天元掏出香烟,本能的递给厉元朗一支。 “我戒了。” “忘啦,习惯了。”娄天元自顾点燃。 厉元朗摊开笔记本,认真观看记下的那些内容。 娄天元喷出一口烟雾,问道:“明天的市长接待日还如期进行吗?” “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厉元朗叹气道:“至少我们了解拆迁户的真实诉求,其实他们对于搬到新城的向往还是很大,只不过和生存相比较,住房只能排在第二位了。” “是啊,这件事挺棘手。就新城目前看来,还不足够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没有大型工矿企业入驻。” 厉元朗点头赞许,“你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学校医院商超只是辅助的服务设施,不是创造工作机会的所在。” “不过这种现象,会随着本格手机上产基地落户在德平有所改变。” 娄天元笑了,“你这是打算让他们在新城建厂?厉市长,本格不一定会听我们的。” 厉元朗神秘的说:“我们会想办法让他们按照我们意图行事。本格建厂宗旨是什么,首先交通便利,其次远离城市中心。” “交通就不用说了,谁都知道这样有利于运输。不在城市中心,是在运输环节中省去堵车的困扰。” “时间就是金钱,他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这上面。你看看咱们德平市地图,就只有新城区附近还有一大片空地,并处在省道边上。” “这条省道和高速相连,路上车辆少,运输便捷无可挑剔,我相信这里是盛陵和本格的不二选地。” 娄天元手指有节奏的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就看他们是不是按照咱们意思去做了。” “慢慢来嘛,要有足够的耐心。”厉元朗说完话,光叔和老伴笑呵呵端上来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炒了两盘菜,一荤一素,非常适合就着面条吃。 “光叔,婶子,你们也一起吃吧。”厉元朗礼让道。 光叔连忙说:“你们吃,不瞒二位,我们早就吃过了。上了年岁的人吃得少,我们一天两顿饭,省事。” “我们就不客气了。”厉元朗还真是饿了,端起大碗,大快朵颐起来。 不喝酒只吃饭,用了不到二十分钟,厉元朗和娄天元把筷子一放,感觉浑身有劲儿多了。 厉元朗要结账,却被光叔死活拦住,声称:“你要是结账,就把野山参拿回去。” 犟不过他,厉元朗只好作罢。 告别光叔,二人走向停在路边的轿车,扬长而去。 光叔老伴收拾碗筷,赫然发现压在盘子底下的五张百元大钞,惊呼着叫来光叔,“老头子你看,市长他们终究还是留了钱。” 光叔无可奈何的直摇头,“这么点东西都不值其中的一张,每次都多留钱,真是拿他没办法。” 缓缓走出为民饭店,站在门口遥望轿车驶离的方向,光熟深有感触的叨咕着:“好人,真是好人啊!” 晚上回到家,厉元朗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照例和老婆聊天。 内容除了安同江,还有他关心的谷雨。 白晴已经把谷雨送到一个特殊机构,对他身体里的这种物质进行研究,找到解决办法。 同时进行心理辅导,让他尽快从邪恶中走出来。 不管怎样医治,只要恢复谷雨原来的本质,是厉元朗和白晴的共同心愿。 说完这些,白晴突然说:“告诉你一件事,那两位被拿下了。” 听白晴道出两人名字,厉元朗就知道横亘在于劲峰面前的最大绊脚石清除掉了。 也就是说,相当于剪掉张寒启的羽翼,今后再也没有威胁了。 张至宝死后,张寒启虽说捡回一条命,但终究大病一场,身体不如以前,都坐轮椅了。 “爸爸怎么样?栾书记和爸爸聊得开心吗?”厉元朗好奇问道。 “能不开心吗。”白晴调侃道:“这是栾叔叔调离爸爸身边,第一次回来。他们俩关在书房里谈了很久,要不是我提醒,爸爸都有聊一宿的兴致了。” 这会儿,白晴告诉厉元朗,“不和你说了,菲菲的电话。” 菲菲是徐菲菲,厉元朗脑海里立刻闪现出来徐菲菲矮粗胖的身材和模样,以及对待上官夜的那副尊容。 厉元朗起身倒茶,刚喝下一口,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白晴。 接起来之后,不容他出声,白晴惊诧道:“出事了!” 第1289章 话不投机闹别扭 厉元朗眉头紧锁,“谁出事了?” “记不记得上官夜?” 哦,厉元朗回想起来,脑海里立刻闪现出瘦高个儿的年轻小伙子。 看似病态不健康,还有点娘,却被女粉丝们立捧为帅气小哥哥。 是徐菲菲所谓的“男朋友”。 “那个电影明星吧?” “就是他。”白晴惋惜道:“他死了,是、是……我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在厉元朗的再三追问下,白晴终于道出原委。 徐菲菲不喜欢上官夜,但是喜欢霸占他之后的满足感。 是,我徐菲菲长相不出众,身材像煤气罐。 可我有个好爸,有个不缺钱的家庭,最主要的是,她有大多数女人不具备的权力。 上官夜委身于她,就是忌惮徐菲菲背后的能量,他想要生存,不敢不从。 一开始,徐菲菲还能把上官夜当成宝贝,时间长了,腻了也烦了,厌恶感越来越强烈。 这从上次她当众羞辱上官夜就能看得出来。 一般来讲,男女朋友不喜欢可以分手,何必硬生生混在一起。 可徐菲菲偏偏不这么干。 本着我不要的东西,绝不能便宜给别人的想法,依旧霸占着上官夜。 经常使用各种方法折磨他,玩弄他,看到上官夜痛苦表情,她反而十分快乐和享受。 这不,徐菲菲不知从哪弄来国外一种新药,哄骗上官夜服用后,全身冒火,眼珠子都充血了,憋得差点去怼墙。 徐菲菲使用千奇百怪的手段就不说了,在自家别墅里,生生折磨上官夜十多个小时。 结果上官夜突然眼珠一瞪,浑身抽搐,脸色惨白,倒在地上没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 徐菲菲起初并没在意,以为上官夜是装的,演员么,演戏最拿手了,还用脚踢了他好几下。 直到上官夜一点反应没有,一摸鼻息,连个热乎气都没了,这才吓傻。 赶紧打急救电话,医生到现场一检查,人已经死了,都凉透了。 完啦,玩大了,徐菲菲竟把上官夜给玩死了。 以前,姐妹背地里嘲笑上官夜是徐菲菲养的宠物。 可他是人,不是动物。 把人玩死了是犯法的。 厉元朗紧皱眉头,忍不住发起牢骚,“徐菲菲是自作自受,她给你打电话干嘛?你又不是警察,你帮不到她。” 白晴同情道:“怪不得菲菲,她是病急乱投医,再说,我是姐妹中的老大,她们一直尊重我……” “不是尊重不尊重的问题,老婆,徐菲菲犯了法,就应该受到法律的裁决。” 厉元朗忿忿不平的继续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他的父母、他的家人该有多伤心。人间悲剧,人间悲剧啊。” 白晴神色黯淡,“老公,上官夜已死,就是把菲菲大卸八块也不能让他死而复生。” “况且,菲菲本是无心之举,她向我保证过,只要上官夜家人同意和解,花多大代价她都认。” 听出弦外之音,厉元朗气呼呼道:“向你保证?莫非你要出头替她摆平?” “我是大姐嘛……” “狗屁大姐!”厉元朗动怒,“那不过是塑料友情,她把你拉下水,对你有什么好处?” 结婚这么久,纵然认识白晴好几年了,这还是厉元朗头一回对白晴发出粗俗语言。 白晴脸色变得相当难看,生气道:“你现在情绪冲动,有些失去理智。算了,我们不谈了。早知道就不应该告诉你,不出主意还气我。” 都不等厉元朗回应,直接挂断手机。 厉元朗同样怒气冲冲。 有些话他隐忍着没有说,像白晴或者徐菲菲这种家庭,自身的优越感已经超越法治束缚。 在他们印象里,法律不是针对他们的。 是老百姓应该遵守的。 可是厉元朗坚信,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不仅仅体现在口号上,更应该付诸在行动上。 这一夜,厉元朗辗转反侧,想了很多…… 翌日上午,厉元朗按照原计划,对为民饭店那一片调查走访。 按部就班的召开了会议。 听取拆迁户代表发言,还有相关部门的汇报,并做了讲话。 一看他就猜到,这些拆迁户代表都是经过认真筛选的,或许有的人早就把稿子背下来。 都是一些官话套话,空洞多,实际少。 显然,这次市长接待日,他被“安排了”。 其实也并不能完全怪市里有关部门,毕竟属于市政府和市长的官方活动,有很多限制。 要是像昨晚那样,一旦播放出去,势必会带来不好影响。 幸亏厉元朗早就掌握到第一手资料,熟知拆迁户的心理诉求。 要不然,他一定会以为拆迁进展应该很顺利,不存在其他问题。 不知不觉又过去几天,由詹姆斯和米立达组成的团队,在海新市结束选址,成功签约后光临德平。 厉元朗和邝早辉以及相关人员,在德平市高速路口收费站迎接。 双方短暂寒暄后,直接开到市招待所。 厉元朗和邝早辉亲切会见了詹姆斯米立达一行。 都是老熟人了,气氛很融洽。 中午,厉元朗在招待所餐厅设宴款待。 詹姆斯谢绝了饮酒,表示下午就想进入选址程序。 厉元朗赞同道:“可以。”指了指邝早辉,“就由邝副市长陪同各位了。” 下午,厉元朗正在城区检查工作,私人手机响起,一看是廉明宇的号码。 走到一边低声问:“有什么事吗?” 廉明宇回答的相当简洁,“有。” “急吗?” 又蹦出一个字,“急。” 厉元朗只好叫停汇报工作,去到隔壁房间,让方炎在门外把守,不允许有人进来。 听口气,事情不仅急,还很重要。 “明宇,你说吧。” 电话那头的廉明宇沉吟片刻,这才说:“你告诉嫂子,不要插手徐佑天的事情了。” 没了? 厉元朗眉头一紧,却从廉明宇短短的语句中,嗅出不一样的味道。 徐佑天不正是徐菲菲的父亲吗? 联想到他的身份,厉元朗感觉到问题很严重。 自从上次和白晴闹翻之后,厉元朗已经好些日子没再和老婆联系了。 白晴同样没有主动找他。 夫妻之间进入到冷战状态。 但是,廉明宇打这个电话,绝不是空穴来风,一定有着很高的价值。 厉元朗说了声“谢谢”,反手打给了白晴。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再搭理我了。”很显然,白晴是在怪罪厉元朗。 “我问你,你还为徐菲菲的事情奔走吗?”厉元朗没时间说别的,直奔主题。 白晴很是惊讶,“是啊,非常不顺。一开始,上官夜父母同意私下和解,价钱都谈好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就变卦,怎么说都不同意,非要把菲菲送上法庭审判不可。” 见白晴还是一副抱打不平的态度,厉元朗气得都不知道该她说什么才好。 稳了稳情绪,尽量把语速和语气变得平缓,厉元朗劝说道:“徐菲菲的事情你不要插手,更不要帮她了。” “为什么?”白晴十分不理解,“是不是你还要拿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道理和我讲,我不想听,也不愿意听。” 厉元朗心平气和的接着说道:“明宇刚给我来电话,让我劝你不要管这件事。” “你想一想,他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他是不希望你卷进去,白白当个炮灰。” “上官夜父母明知道徐菲菲家庭背景,他们是斗不过徐家,更斗不过徐佑天。” “但是,他们突然变卦,是否有人给撑腰?撑腰的人又是谁?明宇的话给了我启发,所以我认为,这就是一个信号,是针对徐佑天一个明显信号!” 第1290章 变相敲打 厉元朗继续苦口婆心的说:“老婆,你政治敏锐度这么强,不用我深说你一定明白,这里面水太深,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你是我最亲近的人,听我的话,放弃吧,我不会害你的。” 白晴顿时愣了神,脑子快速运转,惊得倒吸一口寒气。 结束和厉元朗的通话之后,她抱着胳膊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终于下定决心,来到楼下陆临松的书房,敲门走了进去。 正在翻看整理好的回忆录,看见女儿心事重重的样子,陆临松摘掉眼镜,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爸,我恐怕给你惹麻烦了。” 陆临松不疾不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慢慢说。” 白晴坐定后,将徐菲菲一事大致说了一遍。 还有自己为徐菲菲奔走,找上官夜父母商量和解,全都告诉给了父亲。 陆临松身体往后靠了靠,又问:“元朗什么意见?” “他一直不同意,认为徐菲菲应该受到法律严惩。” 陆临松冷静的插了一句话,“元朗的正义感比你强多了,徐佑天怎么养了这么一个女儿,视人命如草芥。你接着说。” “就在刚刚,元朗给我打来电话,廉明宇告诉他,让我不要掺和这事了。” 白晴深深低下头去,“我承认我错了,可能给您惹下麻烦。” “为什么这样说?”陆临松微微蹙了蹙眉。 于是,白晴就将厉元朗那套分析,原封不动的告诉给父亲。 陆临松轻松笑了笑,“你呀,廉明宇既然可以告诉,就说明没我们什么事。这是提醒,不是警告,字数相同,意义却大相径庭,差远了。” “不过小晴,我可要好好说你了。我们是法治社会,任何人任何事都要遵守法律。” “不能依靠权力或者人情去破坏它,那样一来,不仅仅失去法律威慑,还容易造成极恶劣的负面影响。” “会让社会普遍认为,法律是给穷人、给无权无势老百姓设立的。这样不好,十分不好。” “所以一开始,你就应该听元朗的,应该劝说徐佑天的女儿投案自首,而不是想着用金钱摆平或者权力施压。” “爸,”白晴辩解说:“我没有威逼上官夜父母,我是平心静气的和他们谈,征求他们和解原谅。” 陆临松摇晃着头,给予否定,“小晴,你一出场身上自带权力光环,上官夜父母岂能不知道?” “好啦,这事对你、对我影响都不大,倒是给你上了一课。今后,收敛你那个所谓姐妹义气,利聚而来利尽则散,元朗说你们是塑料友情,我看比喻恰当。” 陆临松说着,仔细看向女儿,意味深长道:“小晴,我今年七十多了,身体明显不如从前。” “要是我哪天走了,你失去的不止是爸爸,还有我带给你的庇佑。你要逐渐转化你的心态,慢慢变化成平常心。” “不要想着你是我陆临松的女儿,能只手遮天。那样的话,只能给你带来祸患。” “这种自带的光环只不过是镜花水月,空中楼阁。不可能跟随你一辈子,不能永远保护你。” “当这一切化为乌有时,你就会感觉到登高跌落的疼痛,充分领会到此一时彼一时的世态炎凉。” “我劝你,放平心态,做一个为家、为孩子的家庭主妇,不要参与跟你没有关系的社交当中。” “听爸爸的话,爸爸提前给你打预防针,是为了你好。” 陆临松平缓的语气,发自肺腑之言,令白晴动容。 紧紧抓住陆临松的右手,含泪叫道:“爸,您说什么呢,你身体这么健康,肯定长命百岁。” 陆临松用左手轻轻拍着白晴手背,苦笑说:“长命百岁只是你的愿景,不是现实。有几个人能活那么久,不符合客观规律。” …… 厉元朗这边检查完工作,刚返回办公室还没坐稳,邝早辉敲门进来。 “怎么样,本格公司选定位置没有?” 邝早辉喝了一口水,说道:“哪能那么快,不过有了点意向倒是真的。” “厉市长,还是你那招管用,把德平除了新城之外的空地,全用围墙围起来,只留下新城那一大片地方,本格的詹姆斯一眼就相中了。” 厉元朗怅然说:“我这也是无奈之举。老城区动迁户最大担心,就是生计问题。搬到新城,条件改善了,可却给他们自身带来不便。” “我调查过,不少人打工地方都在老城区,搬到新城,去老城去上班,路上要花费很长时间。” “如果本格手机把生产基地建在新城,那可是将近一万个就业岗位。即便有的人不被录取,光是在工厂附近做点生意,就足够他们生活了。” “嗯。”邝早辉颔首道:“你的计划是好的。这么看来,我们下一步一定要极力促进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户在新城区。” “这事不能急。”厉元朗摆手说:“要让他们主动找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找他们,否则作用会大大折扣。” “我懂。”邝早辉正要起身,厉元朗叫住他,“晚上陈书记宴请詹姆斯他们一行,你也参加。” 邝早辉闻听,不解问:“厉市长,你不参加吗?” “我晚上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你代表我去吧。” 邝早辉还是有疑虑,“厉市长,你若是缺席,会给人家造成怠慢的印象。” 厉元朗却不以为然,“中午我出面接待,晚上陈书记做东,该有的礼仪一样不少。” “只是陈书记晚上宴请他们,非得让我出席。我倒认为上赶着不是买卖,故意晾一晾也好,不要给他们造成错觉,把自己当成大爷。” “这次合作本身就是双方互利互惠,我们热情过度,反而适得其反。” 邝早辉听明白了,厉元朗故意躲着不参加,无非是不想让本格公司坐地起价,以此向市里提出更高和过分要求。 因为他不好直接拒绝陈玉书,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自己代劳了。 不过,厉元朗晚上也有安排。 他约上张全龙,在辉煌大酒店宴请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嘉明公司的老总田嘉义。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和张全龙坐上他的车子,赶到辉煌大酒店。 方炎早就订好包房。 他们两个没走正门,而是从后门走进酒店。 辉煌大酒店的总经理特意在门口迎接。 握手打过招呼,亲自领着厉元朗他俩乘电梯上了二楼,送进包房,这才知趣离去。 硕大包房里,厉元朗和张全龙坐在沙发上等着田嘉义。 哥俩已经很久没在一起聊天了。 主要是张全龙在市委那边,他们走动频繁,会引起非议。 张全龙拿出香烟,开玩笑说:“听别人讲你把烟戒了,厉害,我张某人佩服之至。” “别挖苦我了,我戒烟这件事快弄得满城风雨,尽人皆知了。”厉元朗打趣道。 等张全龙点燃香烟,厉元朗继续说:“全龙,还有件事我要和你商量。” “你说。”张全龙饶有兴趣的吐出一个眼圈。 “过几天,我岳父和白晴要去东河省走一趟。白晴外公外婆和母亲都埋在东河,这次回去除了祭祖外,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知道。” 一听厉元朗这话,张全龙瞬间凝固住,满脸疑云。 商量?看起来,肯定是大事情。 一念及此,他马上竖起耳朵,认真听起来。 “王书记调离东河近在眼前,蒋兆俊接替他已成定局。这次我岳父回去,是蒋兆俊的主意。全龙,你看出这里面的门道了吗?” 第1291章 真心换良心 张全龙略作思索,喃喃道:“这是要收编王书记一系的人马?元朗,东河有不少你的老部下或者老搭档。蒋省这是要利用你的人脉关系,进行一次全方位整合。” 见厉元朗点着头,张全龙便明白其中奥妙了。 “回头我打几个电话聊一聊。” 厉元朗很是满意张全龙的反应,有些话点到为止,不宜说太多。 王占宏调走之后,原有和厉元朗关系紧密的那帮人,势必会感觉失落。 尤其做到副厅甚至正厅位置,这种心态更为严重。 想要在官场上立足,不站队是不可能的事情。 相比较站队,中间派左右观望,反而被抛弃或者被遗忘尤为突出。 因为中间派本着两边不得罪,其实两边全得罪。 会给人造成立场不鲜明,原则性不强的诟病。 由于厉元朗和王占宏的特殊关系,和他交好的那些人,自然而然成为王系人马,这一点在王老爷子去世时,就已经明朗化了。 陆临松即将前往东河省,时间点上正好和新书记上任高度契合。 蒋兆俊已经接受京城组织部门谈话,接替王占宏成为定局。 表面上看,陆临松此番东河之行,有给蒋兆俊站台的味道。 实际上,帮助蒋兆俊整合王占宏旧部的意思更加明显。 厉元朗知道这里面的门道,只是碍于他的身份,不好亲自打电话明说。 借助张全龙之口,正是不二选择。 说话间,田嘉义风尘仆仆赶来。 如今的他,和之前那个胡子拉碴、东躲西藏的窘迫,不可同日而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嘉明公司在厉元朗的帮衬下起死回生,新城楼房销售火爆,田嘉义满面春风,喜气洋洋。 “厉市长。”点头哈腰向厉元朗打起招呼。 “这位是市委副书记张全龙同志。”厉元朗给田嘉义做了介绍。 “张书记好。”田嘉义主动伸出手,和张全龙握在一处。 “早就想拜会张书记了,一直没得机会。认识张书记,是我田嘉义的荣幸。” 张全龙深知厉元朗帮助过田嘉义,对于田嘉义这番嘴上客套话并没在意。 三人分宾主落座。 服务人员进来,迅速摆上各色佳肴,客气退出。 这会儿,辉煌大酒店的老总再次现身,代表酒店感谢各位领导赏光,还敬奉上本店两样拿手好菜,方才离去。 厉元朗开门见山的说:“田总,我和全龙叫你来,是想和你深入聊一聊土地置换一事。” 田嘉义站起身来,厉元朗连忙摆手示意,“坐下说。” “厉市长,我站起来是想表达我对您的崇高敬意。您刚到德平任职没多久,就力排众议,引进正道和华宇两家公司,注资我们嘉明。并且将死气沉沉近乎荒废的新城,打造成如今车水马龙的热闹繁华之地。” “可以说,没有您,就没有我田嘉义的今天,更没有嘉明公司美好的未来。” “这杯酒,我敬您。您随意,我干了。”说着,田嘉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厉元朗看着田嘉义的举动,深受鼓舞,同样一口喝干。 田嘉义喝完,没有坐下。 满嘴感动之词,接连又喝下两小杯白酒,这才坐稳。 吃了一口菜,田嘉义擦了擦嘴,说道:“之前我们嘉明公司签订过合同,以土地置换方式,用新城楼房换取老城区这片用地。” “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新城的楼房卖不出去,我们还想着用这种置换方式,带动新城楼盘销售。” “现在不同了,新城楼房成为抢手货,每天看房买房的购房户,都快把楼盘销售中心的门给挤爆了,真正达到了供不应求的局面。” “公司内部不少人提出,想以拖延方式,暂时不执行土地置换协议。一百二十二户房子,按照置换方式,嘉明公司会减少几千万收入。” “可我驳斥了这种提议。没错,我们是商人,我们同样也是有良心的商人。没有厉市长当初的牵线搭桥,没有一个多亿的资金注入,嘉明公司就会垮掉。” “吃水不忘挖井人,我田嘉义的日子好过了,但我始终没有忘记厉市长的搭救之恩。所以,我们嘉明公司义无反顾的坚决执行市政府和厉市长您的决定。” “我已经向公司下了命令,预留出一百二十二套房子,用于拆迁户使用。” “厉市长,这点您可以放心,我说到做到,绝不反悔。” 厉元朗满意的点了点头,“田总,不要把我挂在嘴边。我相信,无论是谁处在这个位置,你们遇到难处同样会伸出援助之手。” “来,我提议,我们共同喝下这一杯。” 三只酒杯端起来,隔空做了碰杯动作,同时饮尽喝干。 詹姆斯和米立达一行人,在德平市待了三天,并与有关部门进行接触洽谈。 最终敲定合同细节,选中的建厂地址,正是新城区的那块工业用地。 之后,就是双方有关部门和盛陵集团以及本格公司签订合同。 签订仪式上,厉元朗亲自出席。 看着各方在合同文本上签字之后,厉元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接下来酒会环节,厉元朗又和詹姆斯米立达亲切交谈。 签完合同,詹姆斯等人先行离开德平,返回本格公司总部汇报。 米立达和一名叫卢克的老外负责操办建厂事宜。 一晃时间过去大半个月,已经进入六月底了。 天气越来越热,夏天到了。 这期间,厉元朗从白晴处得知,她跟随爸爸刚到允阳市。 王占宏已经调离东河省,前往中原省继续任书记。 蒋兆俊如愿以偿,升任东河书记。 省长继任者很出厉元朗的意外,竟然是前番从东河调走的原省委副书记白仲达。 万万想不到,白仲达杀了一个回马枪,再次回到东河,执掌省府。 白仲达可是常东方的后台,虽然常东方不在了,可对常鸣来说,可谓是个好消息。 厉元朗为此特意给常鸣打去电话。 “常鸣,白省这次回东河,你有什么打算?” “哥,白省是白省,我是我,我不会主动去找他,我现在挺好。” 厉元朗听出常鸣的弦外之音,意思会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始终紧跟在蒋兆俊这条线。 “你有这份心思最好。常鸣,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朝三暮四,你选中的这条路就要坚持一直走下去。” 厉元朗苦口婆心说道:“我猜想,等到白省安定下来,或许能联系你。正如你说的那样,你是你,他是他,要分得清主次,你明白了吗?” “我懂。”常鸣坚定说:“嫂子陪着首长前来东河省,谁都知道,选择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代表什么。” “不瞒你说,我已经和金市长他们商量好,过几天就去允阳看望嫂子。” 厉元朗笑了,“这样最好。” 在和白晴通话中,厉元朗得知一条重磅消息,徐菲菲父亲徐佑天出事了。 厉元朗点头说:“不出所料,明宇的这个电话挺及时的。” 白晴有感而发,“老公,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坚持正义,教育到我,也改变了我。我当时脑袋里想着就是为了个人义气帮助徐菲菲,丧失了良知。” 白晴悠悠说道:“现在回想起来,我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抱有骨子里的傲慢和不近人情。” “一味的认为,生命可以用金钱购买。我错了,错得离谱。” 厉元朗安慰说:“事情都过去了,你也知道深浅了。吃一堑长一智,我相信你今后不会再有类似冲动。” 第1292章 合作签约 白晴苦笑,“我要是还不长记性,准吃大亏。” 不过,菲菲这下可就惨了,估计要吃官司。”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冷笑一声,“何止吃官司,肯定会坐牢。” 白晴没有说话,脸上却露出惋惜神色。 周宇和宇文端投资兴建的博物馆周边设施以及商业街,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天下午,厉元朗和副市长魏兴福以及政府办秘书长王民安等人,顶着烈日前来工地视察。 周宇不在,宇文端亲自接待了他。 厉元朗深一脚浅一脚在工地上行走,并对宇文端提出,一定要加强工程质量的要求。 “百年大计,质量第一。这不光体现在口号上,还要有具体行动。” 厉元朗交代给宇文端这些话,无意中发现相距不远处,一名男子正扛着摄像机摄像,旁边有个年轻女子,不时往这边张望。 他叫来方炎,耳语一番。 方炎领命,大步走了过去。 厉元朗本以为方炎会按照自己要求,询问对方为什么摄像。 可方炎竟然和女子比划交谈,看样子很是熟络,迟迟没有回来。 好一会儿,方炎才快步走到厉元朗身边,低声说:“市长,他们是市电视台记者。知道您很少让记者拍摄,就偷偷拍了。” 厉元朗无奈笑道:“不用他们躲躲藏藏,你把他们叫来,我和他们谈。” 很快,两人站在厉元朗面前。 女孩中等个头,二十多岁,长相甜美,两个酒窝十分显眼。 她主动伸出手来自我介绍,“厉市长,我是市电视台的见习记者,我叫乔小丽。” 厉元朗和乔小丽搭了搭手,兴致盎然道:“乔记者,我不喜欢上镜,再者说了,视察建筑工地本身就是我的工作,没必要拍摄出来,还是请你们把主要精力放在市民和那些值得称颂的人身上。” “我一个四十岁的男人,脸上也没长着花儿,浪费你们摄像机内存,实在没必要。” “市长,您是我们德平的市长,记录您日常工作,让市民们了解您,也通过我们的镜头,知道您的一些事,正是我们新闻部门起到的桥梁纽带作用。” 乔小丽说着,话筒不自觉的放在厉元朗嘴边。 厉元朗摆手阻止说:“还是拍点别的吧,我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不成想,一旁的方炎竟然说:“市长,您刚才提到确保工程质量问题,是一条很重要的新闻消息。” 厉元朗奇怪的扫了方炎一眼,又看了看满脸期待的乔小丽,点头答应了。 于是,他对着镜头,由乔小丽提问,就他视察工地的心得说了一遍。 不到五分钟,采访就结束了。 乔小丽和摄像师临走之时,厉元朗告诉方炎,“替我送送他们。” “是。”方炎跟在乔小丽身后,有说有笑。 视察结束,回到市政府。 等电梯的工夫,厉元朗问方炎:“你认识乔记者?” 方炎实话实说,“她是我的高中同学,几年不见,变化这么大。” “看起来,你对她很感兴趣?”厉元朗玩味的问道。 “算不上,老同学相见,难免欣喜。” 厉元朗又问:“方炎,你女朋友去世之后,你就没考虑过个人问题吗?” 方炎没有回答,而是提醒说:“市长,电梯到了。” 进入七月份,德平市各项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 厉元朗经常去工地检查工作。 每天回来,皮鞋和身上衣服都是一层灰。 好在有保姆帮忙,给厉元朗减轻不少负担。 白晴旧地重游,陪着岳父在东河省各处转悠。 这中间,她见到不少厉元朗的老部下和老同事,与他们悉心交谈,对外界释放出明显信号。 不知不觉,又过去一个星期。 周二上午,王民安拿着一份通知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市长,您看看这个。” 厉元朗仔细一瞅,是安江省府办公厅传过来的通知。 要求厉元朗在七月十六日到省里报到,参加友好访问团,前往南方三省一市开展友好交流和招商引资。 厉元朗一看日历,距离报到日期只有一个星期。 现在德平各项工作正在有条不紊推进,在此关键时刻,厉元朗真不想离开德平。 可是没办法,通知上面点名市长参加,他不好推脱。 于是告诉王民安,他知道了。 此番前去的三省一市,包括粤湾省、南陵省和祥北省,一市是江浦市。 说起来,上面的这些地方跟厉元朗颇有渊源。 粤湾省,正是陈子枫常住之地。 南陵省更不用说了,谷政川和叶明仁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就连金依梦也在镜云做过市长。 祥北省是厉元朗工作的省份,那里有他的老同事、老领导还有老下属。 江浦市,是廉明宇所在城市。 他目前担任副市长,领先厉元朗一步,晋升到副省部级。 总之,这次跟随访问团参加活动,招商引资是一大亮点。 德平市正处于转型阶段。 引来本格手机还不够,还需要引来绿色产业,逐步替代以化工企业为支柱的经济模式。 任重而道远,厉元朗感觉到重任在肩,无比艰巨。 照例,他要向陈玉书汇报。 成功签订合作合同,拿下12亿美金的本格手机生产基地,令陈玉书同样兴奋。 放眼全省,只有海新市和德平市分得这杯羹。 这让其他地市十分眼馋和眼红。 得知厉元朗将要参加友好访问团,陈玉书大喜过望。 “这是好事啊。厉市长,这次省府组织的访问,明面上是友好交流,招商引资才是重头戏。” 厉元朗同意,心中却发着感慨。 自从孙志傲出车祸身亡,厉元朗多次见到陈玉书,从她脸上根本感觉不到一星半点的悲伤之痛。 几十年的夫妻了,哪怕关系寡淡,也不能一点感情没有吧。 他不理解,更不认同。 晚上下班,方炎进来帮着厉元朗收拾办公桌。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端起保温杯喝着水,见方炎磨磨蹭蹭的样子,就问:“你有什么心事尽管说出来,憋着你难受我看着也不舒服。” 方炎想了想说:“市长,乔小丽想对您做个专访。她现在是见习记者,急需拿出一份成绩单,所以就找我帮忙。” “看来,乔小丽对你很上心啊。”厉元朗半开玩笑。 “我们就是普通同学,上学那会儿,她是班长,我是学委……” “她的学习成绩一定不差,你们两个应该经常考前两名。” 方炎一愣,“市长,您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厉元朗说道:“但凡一个班级,班长学委的学习成绩大都名列前茅,这是一个固有现象。” “的确是这样。”方炎承认道:“每次考试,不是她第一就是我,很少有别人考过我们。只是,她考第一的次数比我多。” “行啊。”厉元朗放下保温杯,笑呵呵看着方炎,“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接受她的访问。不过不是正式那种,我不习惯。” “我看这样……”厉元朗摸着下巴想了想,“晚上我请你们吃饭,让她通过和我接触,了解我,这样写出来的稿子才更加真实。” “吃饭?”方炎挠头说:“乔小丽这人很怪的,不愿意去大酒楼吃山珍海味,她说去那地方受拘束还吃不饱。” 厉元朗调侃着,“你知道的还挺多,你们应该没少联系。” “行,她不喜欢大馆子,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那是一家小饭店,十分接地气,关键是味道也不错。” “谢谢市长理解,我这就去通知她。”方炎兴高采烈的出去打电话了。 望着他的背影,厉元朗哑然一笑,心中冒出来一个想法。 第1293章 接地气的市长 “乔记者成家了吗?有没有男朋友?” 厉元朗一语道破,方炎微张嘴唇,踌躇道:“我没问过。市长,我……” 看到他欲言又止,厉元朗和缓问:“你是不是还没忘记你的前女友?” “是,也不全是。”方炎鼓足勇气,道出他内心的顾虑。 “您是知道的,我还在替她还债。房无一间,存款没一分,我这样的条件,谁跟着我都会吃苦受罪,所以,我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 厉元朗心平气和说:“小方,物质条件是衡量生活质量的一个指标,但不是全部。真心喜欢你的女孩子,不会在意生活质量,在意的是跟你生活快不快乐。” “你现在岁数不大也不小,目前不解决个人问题还不受影响。等你到了一定程度,若是还单身一人,这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阻碍。” “我们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到了一定年龄仍旧不结婚,组织上不会考虑职务上的晋升。” “原因很简单,一个连家庭责任都不想承担的人,怎会把重担交给他?” “小方,你现在困境只是暂时的,咬咬牙坚持过去,凭借你的责任感和善良心,你的未来前景定会光明灿烂。” “如若乔记者各方面符合你的心意,就要大胆去追求。她要是个好女孩,不会在意你的处境,说明是一个值得你去爱的人。相信我,我看人还是比较准的。” “这个……我考虑考虑。”方炎略有所思。 没错,厉元朗请方炎和乔小丽吃饭地方,就是光叔的为民饭店。 乔小丽很惊讶,惊讶在于,像厉元朗这样级别的官员,竟然在这种小饭店吃饭。 更在于,厉元朗还和饭店老板有说有笑,似乎是老熟人。 光叔埋怨起厉元朗,“市长,每次你来我这里吃饭,都多给钱。我说不要,你就偷偷留下。你是把我当成外人,不当朋友了。” 厉元朗笑哈哈解释,“光叔,您这里是饭店,是开门做生意的场所,哪有吃饭不给钱的道理。” 光叔老伴插言说:“房子是自家的,厨师和服务员是我们老两口,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可不是嘛。”光叔说道:“你作为我家的客人和朋友,来家里吃饭给钱,传出去,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别人怎么看我?还以为我钻进钱眼里出不来了呢。” “厉市长,今晚这顿饭你无论如何也不许掏钱,你若是留下一分钱,我阿光就和你绝交,永远不认识你!” “好好。”厉元朗连连点头。 并把方炎和乔小丽介绍给光叔老两口认识。 光叔没说什么,他老伴看了看方炎,又打量了乔小丽几眼,不住点头称赞:“多么般配的一对,真有夫妻相。” 方炎尴尬的辩解,“我们、我们不是……就是同学。” 乔小丽的脸微微一红,好奇问道:“阿姨,您会看姻缘?” 女人笑说:“有没有夫妻相,从你们眼睛里就能看出来,没有生疏感,有的是自然体现出的合拍。” “这种东西装是装不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举动。阿姨活了多半辈子,经历得多了,不会看走眼。” 光叔一撇嘴,“瞅瞅你,不就是给人撮合成功几对么,还王婆子卖瓜,自己夸自己了。方秘书,乔记者,别听她瞎说,乱点鸳鸯谱,她的话不可信。” 然后告诉厉元朗,“你们去那一桌等着,今晚不用你们点菜,我来安排。不过话说在头里,若是再留钱,我可真生气了。” “行,就听光叔您的。” 望着只有他们一桌的小饭店,厉元朗唏嘘不已。 坐下来后,拿出银行卡偷偷交给方炎,“你去买点礼品,要标准高一些。” 方炎会意,明白了厉元朗的用意,拿上车钥匙转身出去了。 既然光叔不要钱,厉元朗万万不能当成霸王餐来吃。 礼尚往来,准备点礼品,以此抵做饭钱。 乔小丽看在眼里,心里对厉元朗更是高看一眼。 在她接触的形形色色人当中,厉元朗是让她最佩服的一个。 原本以为,厉元朗和光叔互动,只不过是光叔碍于厉元朗的身份。 没想到的是,厉元朗不以市长自居,实心实意和光叔交朋友。 不贪占便宜,光明磊落,做事有分寸,这些真正难能可贵。 “市长,您刚才的一举一动,我十分赞佩,真的,没有吹捧您的意思。”乔小丽如实发出肺腑之言。 厉元朗摆了摆手,“乔记者,这没什么。其实我们绝大多数的老百姓是善良的,是通情达理的。” “我们对他们的一点点好,他们会十倍百倍的奉还。” “和他们交朋友,首先要放下身段,放下固有的阶层意识,用真心,用情谊和他们交往。” “算起来,我来为民饭店吃饭不超过五次,可我们相处的犹如多年老友一样,很熟悉,表达十分自然。” “说实话,现在的官员,官越大,和老百姓之间的接触机会就越少。我指的接触,不是那种公开场合,是私底下的。” “当然了,这里面也存在特殊情况。目前是网络时代,信息来源和传播速度都快。” “官员的身份很难不被暴露,难以达到微服私访的预期效果。一旦让人认出来,听不到老百姓的真心话和诉求,了解不到老百姓的真实生活和现状。” “因而,这就使得我们在执行和管理上,在制定政策制度上,很容易产生偏离和偏差,没有很好得到百姓认可和理解。” “深入群众当中,身临其境,才可以把我们的工作做好,才能让老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更好的改善。” 由始至终,乔小丽没有拿出录音笔,更没有做记录。 她认真听着,全都记在脑子里。 厉元朗通过观察,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的优点之处。 要是她手忙脚乱的又是记录,又是拿出一大堆采访设备,厉元朗对她的印象会大打折扣。 不过,乔小丽通过和厉元朗聊天,心中已然对于这篇报道有了眉目。 “乔记者,你要对我专访,我倒是有个小小建议。” 乔小丽忙说:“什么建议?请市长明示。” “你不要把目光局限在我一个人身上,多写一写光叔,写一写他的为民饭店,还有这一片老百姓的身边事。” 厉元朗指了指四周空着的座椅,感叹道:“光叔的饭店生意越来越萧条,和他经营手段和做菜厨艺无关,是因为附近居民离开的太多了。” “市政府已经与本格手机签订合同,未来,本格将在新城附近建设大型生产基地,初步规划,要招收至少五千名工人。” “而我们也正在和嘉明公司商谈土地置换协议的执行问题,嘉明公司明确表态,他们在新城预留出一百二十二套住房,给这一片拆迁户使用。” “大家搬去新城,看似距离老城区远了,感觉不方便了。可新城有一个巨大优势,就是本格手机生产基地在此落户。” “庞大的生产基地,五千多人的大工厂,就比如光叔的这家饭店,要是开在工厂附近,生意肯定比现在好。” 乔小丽惊喜的笑说:“市长,我本来是要对您进行专访的,可是您却打起我的主意来了。” 这话说的,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产生误会。 厉元朗轻咳一声,赶紧喝水借以掩饰尴尬。 乔小丽也发现用词不当,赶紧改口说:“市长,我的意思是说,您是想让我给您做免费广告,让更多的拆迁户理解市政府和您的良苦用心。”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竖起大拇指,“理解能力不错。” 第1294章 发现新情况 “好,一言为定!”乔小丽痛快应承。 “一言为定。”厉元朗则竖起大拇指。 这时候,光叔老伴相继端上来六个炒菜和一碗汤。 乔小丽嗅闻着飘出来的菜香,不住赞叹:“色香味俱全,看着就有食欲。” 厉元朗不好意思的说:“光叔,菜弄多了,我们吃不完,浪费。” 光叔拿下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手说:“厉市长,菜不多,今晚我要陪你喝上几盅。” “快坐。”厉元朗十分高兴。 来了这么多次,和光叔还是第一次坐下来喝酒。 厉元朗主动拿过酒瓶,亲自给光叔斟满。 乔小丽是女孩子,喝的是可乐。 光叔端起酒盅,“厉市长,这杯酒我敬你。” “别,不用敬,我们一起喝,干杯。” 两只精致酒盅碰在一处,发出叮当的清脆声音。 喝完,光叔用毛巾擦了擦嘴角,感叹道:“厉市长,今晚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服务了。” 厉元朗愣住,“光叔,您的意思是……” “从明天开始,我的饭店就关门歇业了。”光叔环顾小店四周,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为什么?” “唉!”光叔叹了一口气,“这片就快要动迁了,即使不动迁,我也不想干下去了。” “我和老伴都有退休金,不算多,但是维持我俩生活没问题。当初之所以开这家小饭馆,一个是我身体还可以,又有这份手艺。咱不图挣多,挣一点是一点就行。” “我有儿有女,他们都是从厂子下岗的职工,都没到退休年龄。年岁不占优势,学历也不高,只能找一些又脏又累的活计养家糊口。” “我就想着和老伴攒点钱,能帮他们一把是一把,好让他们的日子不至于太差。” “可你现在都看到了,我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有时候一天都不开张。房子不用花钱,厨师和服务员就我和老伴俩人。” “开销是省了,但是水电、各种税统统需要交钱。我们一天挣不到钱,还要往里面赔钱,莫不如不开门。” “我和老伴商量过了,真要是搬到新城,就把我家房子卖掉,我们去租房,把卖房的钱分给孩子们。” “反正我们年岁都大了,住哪无所谓,只要孩子们好,我们才好。” 厉元朗眉头一紧,或许光叔的想法在拆迁户中占据很大多数。 毕竟新城房子紧俏,按照拆迁户标准,花的钱肯定比正常商业销售少很多。 一进一出,倒手就能赚十几万甚至几十万,谁还在乎住在哪里。 只是这样一来,就违背厉元朗改善居民条件的始终了。 而且,这对嘉明公司也不公平。 “光叔,有多少人和您持同样想法?” “这个我没计算过,估计不少吧。” 乔小丽不可思议的说道:“动迁房五年之内不可以买卖,也就是说,房子是不能过户的。” 光叔端起酒盅一饮而尽,“我们可以和购房户签下保证书,并去公证。五年期限一满,将无条件配合购房户改名过户。” 乔小丽仍然不理解,“谁会花钱买一个名字不属于自己的房子,我觉得不现实。” “有什么不现实。”厉元朗分析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想光叔卖房的价格肯定比市场上低。为了省钱,有的人愿意尝试。” 他想了想,劝说道:“光叔,我建议您还是按照正常手续买下新城楼房,因为它潜力巨大。不说别的,就是等到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成投入使用,您在附近租个门脸,开家小饭馆,生意准保红火。” 光叔掏出香烟让给厉元朗,被厉元朗抬手挡住,“我戒了。” “戒了好。”光叔自顾点燃,深吸一口说:“厉市长,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话吧,你别介意。” “请讲。” “你说的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我不好预测。就说眼前,我想要搬进新房里,至少需要十几万。” “这几年我和老伴省吃俭用,顶多能拿出十万,剩下的钱还不知道能不能凑出来。银行有规定,男的超过六十岁就不给贷款,我这情况已经超限。” “贷款不行,只能去借钱。现如今,能够借给你钱的人少之又少。管儿女张口,他们都不富裕,哪来的闲钱借给我。” “行,就算我把钱凑齐了,搬到新房子去住,一年这个费那个费的不少交,总之一句话,就是花钱。” “我和老伴都这么大岁数了,人吃五谷杂粮怎能不生病。得病需要花钱,我们老两口手里必须有钱,否则什么都做不了。” “所以说,你上一次开会说的那些我们考虑很久。暗地里和大家商量过,有的人出了这个主意,我们都觉得挺好。” “反正我们住在哪里都一样,莫不如拿到钱才最实惠。这年头,没钱是万万不行的。” 听着光叔淳朴的话语,厉元朗百感交集,思绪万千。 是啊,这的确是个难题。 如果真要是按照光叔做法,那么田嘉义肯定不同意。 少收入几千万,把房子以低价卖给拆迁户,结果拆迁户自己不住,还转手倒卖房子。 那样的话,嘉明公司干嘛还给他们一百二十二套房子,不如自己去卖,利润揣进自己腰包,岂不更好? 厉元朗沉默不语,气氛一度陷入冷场。 正好这时候,方炎拎着好几样东西走进来。 等得知这是厉元朗专门买给光叔和老伴的,光叔又把厉元朗好一通埋怨。 推脱数次,终于勉强收下。 由于有心事,厉元朗并没喝多少酒,饭也只吃了一点点。 告别光叔老两口,厉元朗坐进车里。 方炎并未急于发动,转身问厉元朗,“市长,光叔说的那些话我在外面全都听到了。” 坐在副驾驶的乔小丽惊奇问:“你早就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去?” “我怕打断光叔谈话兴致,让市长不能完全掌握到新情况。” “你做得对。”厉元朗赞赏说:“小方,你说说看,这种事情该如何解决。” 方炎手搭在方向盘上,略作思索说:“市长,您的出发点是好的,光叔的想法也没错。我想,光叔代表了一大批拆迁户的打算,而且很可能大家会在接下来的拆迁中偷偷摸摸进行。” “最后,拆迁户得到真正实惠,购房户也用低于市场的价格,买到心仪的房子,双方都得利。反而嘉明公司吃了哑巴亏。” 一旁的乔小丽忍不住碰了一下方炎的胳膊肘,催促说:“你说的这些厉市长肯定知道,他问你该如何解决。” 方炎笑了笑,“市长,我觉得此事不要操之过急,要慢慢地来。” 厉元朗连连点头,“有道理。以新城目前状态,还不足以吸引拆迁户入驻。” “等到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成投入使用,形成商圈和规模,新城主要作用体现出来,将变得寸土寸金。” “别说拆迁户了,就是老城区的住户都会蜂拥而至。到那时,他们的目光就不像现在这样短浅,估计不用我们做工作,他们就会争先恐后往新城搬家。” “小方,你的主意不错,值得称道。” 方炎谦虚的说道:“市长,其实您早就想出来,不过是我的主意正好和您高度契合而已。” 厉元朗大手一挥,“开车。” 此时的乔小丽,望着方炎认真开车的样子,心中萌发出一种特别感觉。 转天,厉元朗一上班,就把邝早辉叫进办公室,把发现土地置换中出现的新问题告诉给邝早辉。 邝早辉却说:“这件事好办,让嘉明公司制定相关规定,一经发现拆迁户弄虚作假,剥夺其权力就可以了。” “这样不好。”厉元朗摇了摇头,道出自己的担忧。 第1295章 坚决查到底 “早辉,如果这样做,肯定会在拆迁户中引起负面效应,甚至闹出难以想象的后果。” 厉元朗解释说:“我们不是什么都不做,是按照原有方式继续推进。不过要放缓节奏,切莫着急。” “这些拆迁户之所以想出这样办法,也是迫不得已。他们大都是下岗职工,家庭不富裕。一下子拿出十万十几万,都有各种各样困难。” 邝早辉被厉元朗这套说辞属实搞迷糊了。 “厉市长,你的意思是缓兵之计?” “对,能拖一天是一天。最好等到本格生产基地落成之后,让拆迁户看到新城的希望,他们指定会另有打算。” 邝早辉终于听明白了,“好,就这么办。” 厉元朗叮嘱邝早辉,“这件事仅限你我两人知道,我担心知道的人越多,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随后召开的市政府常务会议上,与会人员首先观看了安江省生产安全警示录的视频。 厉元朗还听取了德平市第一季度经济指标运行情况的汇报,并部署相关工作。 他指出,省安委办编制的《安全生产警示录》,是落实全省安全生产百日攻坚的重要举措,内容涵盖了近年我省多个领域的事故案例,从各个方面进行了深刻警示。 各区县、各部门要强化红线意识和底线思维,自觉落实安全生产主体责任,坚决防范遏制各类生产事故。 同时,对于第一季度的经济运行,厉元朗又做了深入分析。 总体上看,基本上达成了年初制定的目标。 但这还不够。 厉元朗专门强调了招商引资的重要性。 要求各区县各部门进一步增强招商引资工作的紧迫感、责任感和使命感,持续掀起招商引资的热潮,抓好项目建设,全力以赴助力德平市经济高质量发展。 虽然德平市成功招来本格公司落户,这还不够,要求其他职能部门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加强招商引资力度。 要走出去,要广泛接触,倾听各方面声音。 最后,他还在会上宣布,自己即将跟随全省友好访问团去南方三省一市,开展交流学习还有寻找合作商机。 他不在期间,将由常务副市长邝早辉,主持市政府全面工作。 市政府领导和相关部门负责人,各区县政府主要领导参加了此次常务会议。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率先离开会场,和邝早辉并排边走边说着话。 忽听身后有人叫他,“厉市长,请等一等。” 回头一看,是昌金市长陈展。 厉元朗去昌金市检查工作时,曾经和陈展有过交流。 而且,陈展也来德平市向他做过汇报。 总体来说,陈展是个实干型的干部,厉元朗对他印象不坏。 方炎看见陈展快步过来,本能的拦在厉元朗身前。 这是秘书该有的表现。 陈展想要面见厉元朗,最起码应该通过他传话。 像这种突如其来的举动,方炎抢先一步阻拦,是为厉元朗着想。 万一厉元朗不想见或者没时间接见,好有回旋余地。 “市长,我想向您单独做汇报。”陈展表情迫切,目光中充满期待。 “你们聊,我去忙了。”邝早辉适时先走一步。 厉元朗问方炎,“距离和企业家座谈还有多长时间?” 方炎看了看表,说道:“半个小时。” “给你二十分钟。”说完,厉元朗转身大步流星走向电梯间。 五分钟之后,陈展坐在厉元朗办公桌对面,感谢方炎奉送上来的茶杯,办公室里剩下厉元朗他们二人,他直截了当说:“市长,秋河书记最近行为古怪,我感觉他可能……要逃跑。” 厉元朗一愣,“逃跑?” 秋河说的是昌金市委书记王秋河。 昌金是德平下辖的县级市。 在德平所属区县中,经济发展处于中下游。 不同于高临县,昌金是个十足的农业县。 主要靠农业为财政支柱。 “说一说理由。”厉元朗表情严肃起来。 陈展搓着手说:“据查,秋河书记一直暗中办理出国护照。而且,他将带领市委相关部门负责人去沿海城市招商引资。” “秋河书记的儿子正在澳江念大学,他妻子始终陪读。有证据显示,秋河书记很有可能趁这次招商引资机会,去澳江和妻子儿子汇合,直接去国外。” “还有,秋河书记的妹妹出售不少古董字画。他妹妹就是一个小学的副校长,夫妻两个根本没实力收藏如此珍贵的古董字画。” “我们怀疑,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是秋河书记本人的,是由他妹妹替他寻找买家。” “现在,古董字画卖出去大部分,估算总价格在千万以上。” “市长,凡此种种,我认为秋河书记这是在为离开做准备。” 厉元朗是市长,反腐问题主要集中在市纪委那边。 何况,昌金市委书记属于省管干部,查他需要省纪委出面,市纪委只有配合的资格。 不过,这件事还是引起厉元朗的重视。 无论归不归他管,他都要管。 “这件事我知道了。”厉元朗认真说道:“陈展同志,你反映的问题很重要,市委非常重视。请你一定要严格保密,切不可打草惊蛇。” 送走陈展后,厉元朗当即打给陈玉书,把王秋河一事原原本本告诉给了陈玉书。 陈玉书则说:“我马上联系云轩同志,我们三个人碰个面。” 因为事情紧急,厉元朗只好让方炎通知主管经济的邝早辉,让他替自己参加和全市企业家代表的座谈会议。 马不停蹄的赶到市委陈玉书办公室。 普云轩已经先他一步坐在沙发里等候了。 省去了不必要的客套,直奔主题。 普云轩拿着一大摞的信件,对陈玉书和厉元朗说道:“市纪委接到不少有关王秋河的举报信件。” “有实名的也有匿名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以下几点上。” “首先,王秋河任人唯亲,大搞一言堂。在主政昌金市的三年时间内,提拔的干部多达一百五十三人。” “其中最明显的是,市第三中学的音乐教师李鑫蕊,不到两年,就提拔到市教育局副局长。” “很多举报信反映,李鑫蕊年轻漂亮,唱歌好听,还会跳舞,与王秋河关系暧昧,她一路晋升,王秋河在其中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其次,王秋河作风霸道。曾经在多个场合当众吸烟。还大言不惭的表示,他有资格抽烟,别人没有。” “心情不好或者情绪不佳,不分场合,对下属指名道姓的谩骂,就是市长陈展,他都骂过。” “第三,王秋河在南方有好几处房产,大多挂在他亲属名下。还有人举报,王秋河在昌金市的一座山上,秘密掩埋了十多个铁皮箱子,里面装的全是现金。” “另外,王秋河在昌金市,凡是有工程,全都交给省城一家公司去做。而这家公司的幕后股东,就有他的妹夫名字。” “当然了,举报王秋河的问题不仅仅限于以上四点,还有不少,我只是挑了具有代表性的问题向你们两位反映。” 厉元朗使劲攥了攥拳头,气愤道:“这些问题拿出任何一件,王秋河都够判个几年的了。” “云轩同志,既然王秋河有这么严重的问题,你们纪委为什么不早一些向市委、向陈书记做汇报?” 面对厉元朗的质疑声,普云轩解释说:“我才来没多久,袁祖亮时期主政的市纪委监委,可谓乱糟糟一片。” 提到袁祖亮的名字,厉元朗无意中发现,陈玉书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第1296章 疑点重重的死因 普云轩继续说道:“我先要捋顺,并对市纪委内部进行改组,撤换掉一批不作为的干部。” “等我安下心来才有机会查办案子。况且,王秋河是省管干部,市纪委对他没有直接调查的权力。” “我们不能仅凭一些举报信就断定王秋河是否存在问题,需要向省纪委请示报告。” 陈玉书则问:“省纪委对此事是什么态度?” “我还没有向省纪委汇报,主要我想掌握到足够证据……”普云轩解释说。 厉元朗道出自己的想法,“云轩同志,事不宜迟,王秋河已然有了逃跑的迹象,请你尽快向省纪委反映,要把王秋河控制起来。错过良机,追悔莫及。” 陈玉书表态道:“厉市长所言极是。云轩同志,你们市纪委在向省纪委汇报前,我建议要夯实王秋河的问题,掌握到有说服力的证据。省纪委办案时方能找准方向,少走弯路,以最快速度查办案件。” 普云轩好奇问:“陈书记的意思是……不马上汇报?” 陈玉书急忙摆手,“我没这样说,你不要理解错误。我是让你们多找证据,不要急躁打草惊蛇。” “万一惊动了王秋河,让他跑掉,可就麻烦了。” 普云轩被陈玉书这番话弄得一时摸不准头脑,有点发蒙。 厉元朗说:“陈书记,王秋河过几天就要启程前往南方城市,我认为先向省纪委汇报才是关键,等他人一飞走,什么都晚了。” 陈玉书思索片刻,点头说:“好吧,就按照厉市长的意思办。云轩同志,你们那里有事情立刻向我汇报。” 本以为这件事会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 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次日一大早,厉元朗突然接到陈展的电话。 “厉市长,王秋河昨晚上吊自杀了。” “什么!”厉元朗瞪大双眼,十分吃惊。 据陈展说,他也是刚接到消息,正在赶往王秋河位于昌金市另一处房子中。 “那边情况随时跟我联系。” 厉元朗没有怠慢,第一时间打给陈玉书。 陈玉书说话声音嘶哑,听到王秋河上吊自杀消息,她也是一怔,纳闷道:“怎么可能?准是有人走漏风声。厉市长,这件事我们一定要重视,不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我今天嗓子不舒服,你代表市委督查这个案子,我们随时保持沟通。” 陈玉书生病,厉元朗作为德平市委副书记,理所当然的行使他的权力。 把普云轩叫到办公室里,二人认真分析起来。 普云轩说:“王秋河死的蹊跷,昨天我们刚刚对他有所怀疑,晚上就出事了,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陈书记的意思,不排除他杀可能。”厉元朗思考说:“王秋河之死有几个疑点。第一个,他若是想死,就不会急于变卖财产,还要偷着出境,去跟老婆家人汇合。” “第二个,若要存在他杀可能的话,只能是有人不想留活口,他准是掌握到秘密,而且这个秘密,会置杀他的人于死地,不得不除掉,以绝后患。” “另外,还有第三点。王秋河会不会以死换取家人平安。我在戴鼎县任县长的时候,常委副县长邢东,就是这么死的。” “厉市长,你分析的很有道理。”普云轩赞成说:“刚才我来的时候,已经向省纪委和黄书记把王秋河一事做了汇报。” “黄书记责成省纪委纪检督察室的同志们前去昌金市了,我们市纪委要全力配合省纪委行动。”普云轩如是说道。 “云轩同志,你也要去昌金市吗?” “我让齐副书记陪同。”普云轩忽然感觉到什么,“厉市长,你的意思我去坐镇?” “是的。”厉元朗点头,“昌金市的书记出了事,我们德平总得有人去坐镇,以安抚人心。” “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准备。”普云轩刚要起身,迟疑片刻征求道:“厉市长,是否还要派一名常委去?” “我和陈书记商量好了,派全龙同志和你同去。” 张全龙是市委副书记,分量极重。 他去的目的,主要是稳定人心。 书记死了,昌金市委群龙无首,必须要传达德平市委的决定。 陈玉书和厉元朗意见一致,让陈展暂时主持昌金市委工作,直到选出新任市委书记为止。 和以前不同,昌金书记需要省委任命。 目前尚不知省委的意见,是本地提拔还是从外面空降。 本地提拔的话,市委要研究出人选,向省委组织部推荐,由省委最终拍板。 若是空降,则无需德平市委同意,省委确定即可。 当然了,和省委沟通不是厉元朗的职责,那是陈玉书的权限。 厉元朗心中暗念,陈书记这个病,来得可真及时。 当天下午,厉元朗从各方反馈回来的消息确定,王秋河的确死于自杀。 厉元朗在和张全龙通话时,张全龙告诉他,“王秋河死亡时间在今早凌晨一点至三点左右。” “警方在现场侦查判断,王秋河喝了多半瓶白酒,抽了一盒多香烟,才在房间里上吊而亡。” “这么说来,他之前肯定做了长时间纠结。”厉元朗便把当初邢东一事,转述给了张全龙。 张全龙同意厉元朗的分析,“要是和邢东一样,准有人提前跟王秋河取得联系,告诉他已经暴露,只有他死,才能确保他的家人安全。” “但关键是,王秋河的手机只有白天有过通话记录,晚上一个没有。警方通过电信部门调取了通话信息,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越是做到完美无暇,越是说明这里面有问题。”厉元朗坚决说道:“王秋河在临死之前,没有和任何人取得联系,不符合一个将死之人的心理行为。” “最起码也要联系他的家人,安排一些事宜,做最后的告别。他什么都没做,反而说明,王秋河死因不正常。” “全龙,你督促昌金警方,要在这方面下功夫,要查出王秋河死之前接触过什么人,哪怕是一个不起眼的人物,比如送外卖的小哥,或者扫垃圾的清洁工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放心吧,我会的。”张全龙认可,他是干公安的出身,对这方面熟门熟路,懂得办案方向和办案思路。 出了这件事,厉元朗闷在办公室里好久没出来。 晚上下班后,厉元朗依旧坐在椅子上发呆。 方炎敲门进来,端来一碗热汤面,规规矩矩放在沙发茶几上,摆好筷子。 “市长,您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了,吃点吧,要不然身子骨熬不住。” 方炎看出来,厉元朗恐怕要熬通宵了。 “我不饿。”厉元朗端起保温杯,一看没水了,冲着方炎说:“给我续点水吧。” 方炎拿过保温杯,倒掉茶叶,重新装上新茶叶,泡好后双手放在厉元朗面前。 “市长,这是我让食堂大师傅做的面条,您尝一尝,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 厉元朗苦笑着,只好走到沙发处,望着两个白白胖胖的荷包蛋,泛着亮晶晶的油花,激起一丝食欲,先喝了一口汤。 “味道不错。”厉元朗夸赞说:“小方,这味道和你那次给我煮的热汤面有一拼。” 方炎挠了挠头,“市长,您就别取笑我了。您那会儿是饿了,吃什么都香。我这厨艺,把东西做熟就不错了,哪能和专业人士相提并论。” “你是谦虚。”厉元朗实打实说:“一碗面条看似普通,可要是把它做好了,还真不容易。” 方炎把保温杯端到厉元朗面前,坐在他对面,虚心听着厉元朗对厨艺的品头论足。 只是没等他说出来,手机响起。 一看号码,厉元朗迅速接听,“全龙,有进展了吗?” 第1297章 自杀案存疑 “有个目标,警方正在分析调查。” 据张全龙说,王秋河自杀的那套房子,属于高档小区。 小区内布满监控,真正达到监控无死角。 王秋河所在楼层没安装监控,只有电梯里面有。 估计是王秋河担心自己行踪被人发现,所以才不让有监控存在。 他是昌金市委书记,在昌金,他说的算,没人敢反驳。 即便这样,警方在调取监控中发现了一个人。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手里拎着个破袋子,一看就是个拾荒者。 他的身影出现在王秋河自杀房子周围,还进了那个单元,坐上电梯直达王秋河所在楼层。 这里面有几个疑问。 第一个是,这种高档小区绝不可能允许拾荒者进入。 即使偷着溜进来,小区保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巡逻,一旦发现肯定驱除。 还有,需要门禁卡才能进单元,拾荒者是怎么进去的? 偏偏监控中并没发现拾荒者进单元的镜头,只有他低头刻意躲避摄像头在电梯里的画面。 其三,单元都有保安把守。据当班的保安讲述,他没有看到拾荒者,监控中也证实保安所言真实,他没撒谎。 很显然,这名拾荒者有重大嫌疑。 倒不是他亲手杀了王秋河,可是如果他向王秋河传递出什么信息,促使王秋河不得不死,那也是间接杀人。 张全龙叹息道:“想要查出拾荒者身份很困难,由于他刻意躲避摄像头,我们很难捕捉到他的正脸。” “而且他蓬头垢面,有意给自己做了伪装,进一步增加了调查难度。” “王秋河的妹妹妹夫等亲属已经被我们控制住,正在接受审问。”他顿了顿说:“按照举报信内容,云轩书记他们已经在昌金市郊的山里面,挖出整整十个铁皮箱子。每个箱子里都装满大量现金,初步清点,至少有两百万。” 厉元朗眉头紧皱,惊呼道:“十个箱子,也就是说一共有两千万。” “嗯。”张全龙赞同说:“这还只是一个地方,不算卖掉古玩字画的钱,还有他通过别的渠道转到国外银行的资产。” “我和云轩还有省纪委的同志粗略算了一下,王秋河在昌金市执政三年,非法所得应该在一个亿以上。” 乖乖! 厉元朗真正被震撼住了。 老话常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王秋河担任昌金市委书记,三年时间搜刮来的资产,是多少人几辈子都挣不到的。 何况昌金并不是一个富有之地,王秋河却倚仗他的权力,大肆贪污受贿,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他长叹一口气,“全龙,我有责任啊。” 在厉元朗看来,自己毕竟是德平市长。 到德平一年,眼皮子底下藏着一个大蛀虫,他却没有发现,实在是失职。 张全龙劝说道:“厉市长,你不要自责。这事和你关系不大,要是追责的话,主要责任不在你。” 这话说的一点没毛病。 厉元朗主要精力在市政府,真正管干部的是陈玉书。 况且,纪委归市委管辖,别看厉元朗是副书记,陈玉书才是德平市委的班长。 若追究责任,陈玉书首当其冲。 陈玉书身体不舒服,没有上班。 厉元朗只好通过电话,将调查王秋河的进展,原原本本告诉给她。 陈玉书的嗓子发炎,说话很费劲,吃力说:“厉市长,这件事你就全权负责好了,我已经向省委、向栾书记做了汇报。” “栾书记指示要彻究彻查,不管是谁,严惩不贷。” 放下话机,厉元朗略作思索,再次拿起话机拨出一个号码。 “司徒处长,我是德平市的厉元朗。” 司徒旭十分客气的问好道:“厉市长,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和安书记通电话,不知安书记有没有时间。” “你等一下,我去看一看。”司徒旭把话筒放在一边,不到五分钟返回,“安书记一听是你的电话,打发走了在他办公室谈工作的两个人,我这就把你的电话接过去。” 很快,话筒另一侧传来安同江抑扬顿挫的声音,“元朗啊,你不是有我的私人手机号么,以后不用让经司徒之手,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厉元朗客套说:“我怕影响安书记您的工作。安书记,昌金市委书记王秋河自杀一案,警方正在全力以赴侦办,不知省委对此事有什么打算?我想向安书记请教,悉听安书记教诲。” “客气啦。”安同江说道:“既然你们已经判定王秋河死于自杀,警方还要调查什么!自杀能有凶手吗?我对此很不理解。” “至于省委意见,元朗,你没问过方仁书记?” 厉元朗为难说:“您是知道的,上次栾书记去京城我岳父家里,被我岳父严厉斥责过。现在这种情况,我不适合打搅他。” “哦,原来是这样。”安同江相信厉元朗所说。 他从其他渠道反馈回来的消息,栾方仁从京城回来情绪低落,忧心忡忡。 据他身边人反映,栾方仁经常发呆,还唉声叹气。 显然,他遭受到了巨大压力。 那么,能让他变得萎靡不振的人,除了陆临松还能有谁? 厉元朗继续说:“安书记,昌金的市委书记不宜空悬太久,这将不利于人心安稳和工作开展,我想请安书记和省委早日做出决定。” 听了厉元朗的这番话,安同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联系了栾方仁。 十分钟后,安同江慢悠悠走进栾方仁办公室。 栾方仁客气的请他坐在沙发里,寒暄几句,安同江主动提及昌金市委书记的人选问题。 栾方仁说:“这事就交给玉明同志吧,让他们组织部门拟定一个名单出来,我们再议。” 尹玉明是安江省委组织部长,全省所有省管干部都在他们手里。 安同江端起水杯,轻轻吹了吹,说道:“方仁书记,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想和你沟通。” “请说。”栾方仁双手交叉在小腹前,紧紧盯着安同江。 “我的秘书司徒旭跟了我四年,是时候放他去基层锻炼了。昌金市并不突出,正处在城市转型的关键期,我打算让他去昌金闯一闯,不知方仁书记什么意见?” 安同江语气诚恳,双眼望着栾方仁,寄希望从他脸上看到答案。 司徒旭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处长,昌金市属于县级市,市委书记也是正处级。 级别上没有问题。 于是栾方仁说:“司徒旭是你的秘书,水平能力各方面都符合,美中不足的是,他缺少基层经验。” “所以,我才让他去锻炼的。”安同江笑眯眯,说话慢条斯理。 “昌金不同于一般区县,王秋河自杀,留下一大堆积累问题。我认为,需要是一位老成持重的同志主持昌金工作为好。至于司徒旭,同江同志,可以放在海新市的下辖区县,何必去昌金呢。” 这话说的看似没毛病,实际上毛病大了。 等于间接拒绝了安同江的提议。 别看全省这么多的县区,真正空出来的位置并不常见。 何况现在不是干部调整期,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谁肯就此放过。 “条件越艰苦,环境越复杂,越有利于司徒旭的成长。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做官,需要一个经历和适应阶段。” 安同江站起身来,冲着栾方仁点了点头,“方仁书记,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希望你认真考虑。” 说完,背着手大步流星离开了。 第1298章 家有贤内助 司徒旭是从李晓光口中得知自己要外放的消息。 当时在停车场,司徒旭刚打开车门,李晓光信步走来。 主动打起招呼,“司徒书记,恭喜。” 司徒旭一脸发蒙,“李处,何来的书记?你叫别人不是叫我吧。” 李晓光笑说:“怎会弄错?安书记已经向栾书记建议,外放你去昌金,担任市委书记。” 怎么可能? 司徒旭惊讶在于,安同江没有征求他的意见,更没有向他透露一点风声。 怎么说,自己也跟随安同江四年,没功劳还有苦劳,没苦劳还有疲劳。 安同江这种做法,着实让司徒旭寒心,却无可奈何。 没办法,那是自己老板,想怎么样做就怎样做,他只能屈从。 “司徒书记,要是荣升了,别忘请客。” 望着李晓光调侃之意,司徒旭勉强挤出一丝苦笑,心里五味杂陈。 闷闷不乐回到家中,坐在沙发里一支接一支抽着烟。 妻子在厨房忙碌完,把饭菜端上桌,过来叫丈夫吃饭。 眼见客厅里烟雾缭绕,禁不住皱起眉头唠叨着,“看看你,不吃饭先抽烟,这样对身体不好。” 司徒旭瞪了一眼,没说话,仍旧低头吸食尼古丁。 妻子发觉丈夫不对劲,忙坐在他身边,关心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安书记说你了。” 司徒旭这才抬起头,失望道:“我倒是希望他说我,可他什么都没说,就要把我调走。” “调走?”妻子一惊,“调到哪里去?” “去昌金市当书记,我刚刚才知道,还是从李晓光嘴里。你说,我伺候他四年多了,尽心尽力,都快把心掏给他,到最后竟然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面对丈夫赌气模样,妻子却面露惊喜,“司徒,这是好事啊。你不是一直想要外放出去,昌金虽然是县级市,可你是一把手,到那里你说的算,省着待在省委整天看别人脸色。” 司徒旭冷笑一声,“你懂什么!王秋河自杀,说明昌金不是祥瑞之地。我临危受命,必须让昌金有起色,否则辜负了安书记,要是惹他不满,我上哪去找这么一颗参天大树去!” “你真糊涂!”妻子继续劝说:“越乱的地方越容易出成绩。你去之后,只要按部就班的让县委步入正轨,就已经彰显出你的能力来了。” “书记是什么?书记是一把手,是专门搞事的。县长则是按照书记意图,去做事的。” “搞清楚这些,你只管发号施令,让县长围绕你的号令执行,多好!” “况且,一个地方的书记,有多少人眼红,又有多少人跃跃欲试。全省那么多县区,好不容易腾出一个空地方,你若是挑三拣四,安书记会怎么想?说难听点,以后有可能把你打入冷宫,这辈子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 听妻子言之有理,司徒旭也道出自己的苦衷和隐忧。 “昌金形势复杂,王秋河死因蹊跷。何况他上任三年,据说搜刮了上亿财产。你说,大头都让他拿走了,我去还能剩什么!” “关键我最担心的是,别到时候弄不好,成为第二个王秋河,什么都没得到呢,再让人给害了,不值得。” 妻子安慰说:“司徒,你就不会动动脑子,王秋河的死和你无关,你害怕什么!你是去书记,不是上刑场。” “你去了那里,什么都不要做,一切按照原有轨迹进行,这一点就起到安抚人心作用。” “同时,你要观察,谁可以争取,谁需要你打压,分清主次之后,你拉拢你认为不错的官员,形成小圈子后,再打击和你对立的人,彻底打趴下。” “消灭你的对手,树立威信,再建立起你的班子,抓大权放小权,这样,你的位置才能稳牢,你将会十分轻松。” “新官上任三把火,只要按这个步骤来,你就成功了一半。相信我,肯定行。” 司徒旭打量着妻子,眼神中已经有了动摇。 禁不住由衷赞叹道:“媳妇,你真不愧为是从大家庭里走出来的人,分析问题透彻,有条理,有格局,有眼光,能够娶到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 他妻子幽叹道:“当初我能冒着和家庭决裂的风险,毅然决然嫁给你,就是看中你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也让我家里人看看,你不是他们认为,是个没能力没发展的穷小子。” “司徒,这种机会千载难逢,你一定要把握住。也给那些瞧不起你的人瞅瞅,你司徒旭不是孬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事在人为,你大可以借助昌金市委书记这块跳板,腾飞展翅,闯出一片属于你的天地!” “媳妇,有你给我出谋划策,我有信心了。”司徒旭一把搂住妻子,眼神里充满希望的光环。 夫妻二人正在你侬我侬之际,司徒旭的手机响起,接听完告诉妻子,“我要马上出去一趟,安书记找我。” 妻子赶忙给他拿起外套,帮他穿戴好,临出门时不住嘱咐,“安书记准是找你谈话,你要痛快答应,不能有半点犹豫。领导信任你,才给你这样机会。你一个犹豫,不止错过这次机会,也错过安书记对你栽培的决心。” “我明白。”司徒旭抱了抱妻子,这才开门离开。 火急火燎赶到见面地点,推门走进包房一看。 居中端坐的安同江身边,竟然还有一名中年男子。 等安同江介绍这人身份后,司徒旭不免吃惊起来…… 三天后,省纪委派下来的调查组忽然接到通知,停止调查立刻返回省里。 而昌金警方对于王秋河一案的调查也被叫停。 所有人都对此事大为不解。 当天晚上,在德平市郊一处私厨的包间里,张全龙做东,邀请厉元朗、以及邝早辉和娄天元几个人,给厉元朗践行。 张全龙首先提议,“这一杯,我们一起敬厉市长,祝他此次招商取得成功,为德平引进更多的金凤凰。” 众人纷纷附议,一起喝掉这杯酒。 放下酒杯,邝早辉第一个打开话匣子。 “厉市长,诸位,王秋河一案就这么草草收场,我实在不理解,省委到底什么意思。” 在座的不是外人,全是和厉元朗志同道合的同事,邝早辉不用藏着掖着,有啥说啥。 厉元朗微微点着头,看向娄天元问:“拾荒者有没有消息?” 娄天元摇头,“不好查,因为这里面涉及到的问题太过复杂,主要还存在人为干扰,给办案带来极大的阻力。” 张全龙则问:“你说的人为干扰,指的是什么?” 娄天元叹息道:“省厅的人直接给我打电话,声称王秋河既然是自杀,自杀怎么还要调查?质问我们到底调查什么。” 张全龙追问:“省厅的……是哪位?” “刚刚提拔上来的程永光,程副厅长。” 是他? 厉元朗一愣,之前他曾经接触过程永光,是栾方仁器重的人。 邝早辉琢磨着,喃喃说道:“程副厅长是栾书记的人,莫非……” 娄天元听懂邝早辉的意思,补充道:“的确如此,程副厅长明确告诉我,栾书记对此事持有异议。” 张全龙也是频频点头,“省纪委的办案主任私下里告诉我,他们这么快离开,是黄书记亲自下达的指令。” 黄明厚和栾方仁私交甚笃,保不齐就是栾方仁的想法。 现在,所有迹象都指向了栾方仁。 很有可能是他叫停了所有针对王秋河的深查深究。 怎么是这样? 当大家说完这些话之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汇聚于厉元朗身上。 他们不理解不明白,寄希望厉元朗能给出准确答案。 第1299章 两场对话,意义不同 “来,大家喝酒。”厉元朗端起酒杯,可眉宇间已然闪现出隐忧。 众人一见厉元朗是这样反应,全都泄了气。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每个人心头都蒙上一丝不祥阴影。 次日,厉元朗赶到安江省,在省委招待所报到办理好入住手续。 明天是访问团出发的日子,今天的行程除了报到之外,还要参加访问团临行前举行的会议。 厉元朗拽着拉杆箱正准备去往房间,却听到有人喊他。 回首一看,竟然是颠东市长展宏磊。 二人是老熟人了,展宏磊曾经向他暗示过,廉明宇和展宏磊关系非同一般。 “厉市长,你好。” “你好。” 握手寒暄,展宏磊便说:“我在名单上看到有你的名字,还想着要和你说一说话,没想到这么凑巧,我刚报完到就碰见你。” 厉元朗并不意外,“展市长,等我安顿完毕去找你。” “好啊,我马上沏茶等你。”展宏磊做了个ok手势。 厉元朗走进自己房间,洗了一把脸,穿戴整齐正要出门,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岳志华。 省府组织的这次访问,成员绝大部分是市长,也有个别的是书记。 岳志华就属于后者。 没有繁琐的客套,岳志华直奔主题。 “元朗,我听说你和栾书记闹得很僵,栾书记为此还特意去了一趟首长那里,遭到首长严厉斥责。这是因为什么啊?” 厉元朗思考一下,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四个字,欲擒故纵。” 岳志华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擒’字指的是……” “抱歉,我暂时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厉元朗话锋一转,“岳书记,有件事我搞不懂,昌金市原书记王秋河上吊自杀,省纪委和昌金警方正在全力以赴调查此案,可是栾书记却突然叫停,你说为了什么?” 岳志华听完,身体往后靠了靠,半晌才说:“王秋河的事情我听说了,要是按照你的说法,我认为只有一种可能。” “请说。” “为了搞平衡。” 厉元朗一惊,“你指的是……” “安副书记已经向栾书记提出,想派他的秘书司徒旭去昌金市担任书记。” “安副书记是省委三把手,他的分量很重,栾书记不会因为一个昌金市而和安副书记闹得不愉快。” “之前因为罗敏一事,褚省向栾书记做了道歉,并得到栾书记原谅。元朗,其实你也知道,栾书记和褚省之间关系微妙,稍有不慎,他们一旦闹僵,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所以,栾书记和褚省的合作要大于分歧,这条线不能出现断点。” “而安副书记在两位大佬间又形成一种平衡,无论是谁,只要安副书记保持中立,就是对栾书记最大支持。” “说实话,以目前昌金的现状,司徒旭的确不是一个合适人选。他这人性格张扬,好大喜功。又畏畏缩缩,把昌金交给他,很难产生好的效果。” “在这个问题上,我猜想栾书记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为了维持目前和安副书记的关系,栾书记不得不予以考虑。否定司徒旭就是否定安副书记,很容易让安副书记倒向褚省。” “反过来再想,省纪委和警方要是继续查下去,王秋河贪污受贿证据确凿,肯定会牵扯出来一大批官员,还有幕后针对他的凶手。如此一来,昌金势必会造成很大乱局。” “这个时候,司徒旭上任,不等于是跳进火坑的自残行为吗?安副书记知道会怎样想?会不会记恨栾书记?” “这只是其一,还有其二。” 不等岳志华道出第二个原因,厉元朗插言说:“你的意思是说,以乱治乱。” 岳志华满意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司徒旭一个新手,到了一个错综复杂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要想打开局面,定然会有一些动作。” “元朗,昌金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就不用我详细说了。这么一个愣头青去昌金,很容易弄出大浪花。关键是有没有人吃他这一套,能不能给他这个菜鸟面子,很难说。” 厉元朗一拍巴掌,大喜过望,“这是以司徒旭当探路石,继而牵扯出方方面面的人物,让隐藏在幕后的势力浮出水面,才是栾书记真正想看到的结果。” 如果,省纪委和昌金警方继续深挖深查,就把幕后势力吓得不敢露面,同时也在帮助司徒旭清除一切阻碍,给他一个平静的昌金市。 那样一来,司徒旭很容易在昌金站稳脚跟,继而以昌金为跳板,再有安同江的扶持,一路高歌猛进,保不齐会步步高升。 仔细想来,栾方仁这一招真可谓一石三鸟。 既答应安同江的条件,又给司徒旭留下一个烂摊子。 并寄希望于省纪委撤走之后,让司徒旭自己一个人在昌金硬闯。 做好了,趁机抓住幕后真凶,大快人心。 做不好,是他能力有限,真要是拿掉,安同江无话可说。 要不说,栾方仁能做安江省的书记,厉元朗只能做德平市长。 倒不是厉元朗分析判断能力不强,所处高度决定了一个人的眼界和格局。 栾方仁也好,岳志华也罢。 他们曾经生活在陆临松身边,吃过见过也经历过。 试想想,但凡脑子不够用,也不可能成为陆临松身边人。 即便厉元朗是陆临松的女婿,他们之间更多存在于亲情,陆临松总不能手把手教厉元朗怎样做,那样的话,厉元朗很难成大器。 所以说,官员需要一步步来,要经过多年磨炼和打拼,才能更上一层楼,有更加成熟的自我思维和判断能力。 没有谁隔着锅台上炕,即使有,最终也会淘汰在历史长河里,不会留下一点浪花。 和岳志华说完话,厉元朗这才踱步走到楼上展宏磊房间。 展宏磊早就沏好茶,等着厉元朗了。 “对不住展市长,刚才有事耽搁了,让你久等,不要见怪。”厉元朗一进来,连声抱歉。 “没关系,这时候的茶喝着才有味道。”展宏磊一语双关说。 坐下后,展宏磊好奇说:“昌金市委书记人选定了,你知不知道?” 厉元朗诚实的点头,“我才听说,是安副书记的秘书司徒旭。” “厉市长,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的看法不重要,省委决定的事情,我们遵照执行就是了。” 展宏磊微微一笑,“厉市长没说实话,你在和明宇副市长说话时,可是直言不讳,在我这里还要大打折扣。” 厉元朗解释说:“展市长不要见怪。省委没有从昌金本地提拔,而是从省里空降,说明已经对德平不信任了。” “既然省委不信任我们德平,我的意见就变得不重要,说什么都没有意义。” “是这么个道理,可也不全是。”展宏磊意味深长的说:“你们德平拿下本格手机这个项目,让多少人眼热心馋,就是我们颠东市,之前也做过不少工作,可终究无功而返。” “在这件事上,安副书记起了很大作用。现如今,昌金市委书记出现空缺,省委等于是欠了他一个人情。” “安副书记向栾书记提出司徒旭,栾书记肯定会予以重视和首选考虑。若要给你们德平市委一个推荐机会,安副书记那里就无法交代了。” “这还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说着,展宏磊端起茶杯,优哉游哉喝起了茶水。 看样子,展宏磊这是故意吊足厉元朗的胃口,就等他主动提问了。 第1300章 说无意听有心 但是厉元朗同样不着急,有样学样的也端杯吹了吹。 展宏磊被他的模样给逗乐了,“厉市长,你就不想知道第二个原因吗?” “你不说,我问了也是白问。”厉元朗不疾不徐,稳若磐石。 “被你打败了,我说。”熬不过厉元朗的态度,展宏磊无奈举手投降。 于是,他道出第二个原因。 “王秋河在昌金三年,资产多达一个亿以上。很显然,这里面灰色收入占了绝大部分。” “在你和陈玉书眼皮子底下,隐藏这么一个大蛀虫,省委对你们德平市委怎么看?显然不满意。” “越过德平市委,就是给你释放一个警示信号。省委对你们不信任,陈玉书肯定要到省委来说明情况,做出深刻检讨。” “王秋河是陈玉书比较器重的人,在他担任昌金市委书记的过程中,陈玉书力排众议,极力向省委推荐。你说,她的压力大不大?估摸肠子都得悔青了。” 这件事,厉元朗有所耳闻。 因为发生在他上任之前,也就没有在意。 正像张全龙所说,厉元朗有责任,但是主责不在他,在陈玉书身上。 这件事到此为止,展宏磊叫来厉元朗,还有另外原因。 “厉市长,这次我们跟随访问团去三省一市,到了江浦市,明宇恐怕不能和你见面了,他不在江浦了。” “明宇离开江浦了?”厉元朗很是吃惊,“他调去哪里?” “京城。”展宏磊说道:“团委书记处书记。” 京城团委级别很高,第一书记是正部级,书记则是副部。 关键是,这里可是后辈干部的摇篮。 第一书记外放基本上担任的都是省里一把手。 短短几年工夫,和厉元朗在怀城旗鼓相当的廉明宇,早就先他一步,迈入副省部级了。 这样一来,在团委锻炼几年,熬到第一书记,极大可能成为一方霸主。 不过考虑到目前现状,廉明宇最起码要等到于劲峰下来之后,才能得到外放机会。 这是正常的避嫌。 只是厉元朗觉得也有意外,毕竟廉明宇是于劲峰的养子,不是亲生儿子,这个避嫌适不适用于他,还有待观察。 可仔细一想,厉元朗却想到另一个方面。 这个消息不是廉明宇亲口告诉,是通过展宏磊转达,这里面就有意思了。 难道说,廉明宇对于上次白晴插手徐菲菲一事,有了忌惮或者猜疑? 毕竟在他印象里,廉明宇这个人生性多疑,胸怀不大气。 中午在招待所用过工作餐,下午全体成员参加了会议。 这次省府组织的访问团很庞大,包括七八个地级市的市长或者书记,还有省府直属各厅级部门。 足足有近二十个人之多。 其中有不少熟面孔,除了岳志华和展宏磊之外,厉元朗还见到了田春壮。 厉元朗离开顺通公司之前,田春壮成为顺通公司副总经理。 “厉市长,幸会。”田春壮在开会之前,特意走到厉元朗身边,和他握手打招呼。 “春壮,你也在,好久不见,你可是富态了。”厉元朗轻轻拍了拍田春壮的肚子。 田春壮直咂嘴,“不知怎么弄得,这两年总是发福,喝凉水都长肉。” “顺通公司怎么样?”厉元朗关心问道。 “非常好。”田春壮不免夸赞起厉元朗,“你在顺通那段时间,雷厉风行,不仅扭转了顺通风气,查处了罗胜双等人,还把顺通的业务量提升一大截。” “我们有今天,全靠厉市长在任时的几大举措,说白了,我们现在是躺在你的功劳簿上享受红利。” “春壮,不要给我灌糖水,顺通公司有今天成就,不是我厉元朗一个人能做到的,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厉元朗不居功自傲,谦逊低调,令田春壮更加刮目相看。 晚上,在海新市四目酒店的宴会大厅,省府举行招待酒会,邀请海新市各大企业家和代表团成员参与,由此打开招商引资洽谈的序幕。 厉元朗周旋于各个企业家之间,就德平市的优惠措施以及营商环境,和企业家们交流沟通。 之前,经历了地震和厉元朗枪击事件之后,企业家对于在德平市投资还是有所忌惮的。 可本格手机落户德平,让大家一下子看到商机。尤其看中本格手机未来强大的市场,更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有几家手机零件供应商,正在与本格公司洽谈,争取能够得到为本格提供服务的机会。 一台本格手机,平均零部件多达两百多种,也就是说,将有两百家企业参与其中。 本格手机的制造,本格公司会在全球寻找优质零部件供应商。 大到芯片,小到一个螺丝,都要经过精密测试,多次试验方能通过。 核心的零件做不了,但是有些小部件,还是吸引不少供应商青睐。 目前,安江省至少有五家企业正在和本格手机接洽。 他们除了过硬的技术和质量外,最大优势在于,公司就在安江省本地。 一旦达成合作,省去不少运输成本,还有的人表示,甚至可以把工厂开在本格生产基地附近,达到就近取材的效果。 厉元朗对此倒是乐见其成。 最起码又给德平市增加一个投资项目,由本格手机带来的红利,会让德平市受益匪浅。 “厉市长,你好。” 人群中,厉元朗见到了华江集团董事长廖本翔。 握手寒暄几句,厉元朗说道:“廖董,你们在德平新区的华江超市装修已经完毕,你们选定的开业典礼日期正好与我行程有冲突,恕我不能亲自到场出席。” 廖本翔遗憾地说:“开业日期是我们集团早就制定下来,没想到与您时间上有冲突。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合作机会。” 厉元朗端起高脚杯,“我提议,这杯酒我预祝华江超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我们干一杯。” 两支高脚杯轻轻碰撞在一处,发出清脆声响。 喝了一口香槟,厉元朗便说:“我知道,廖董在新区开设超市只是第一步,是投石问路。不知廖董下一步还有什么打算?” 廖本翔笑了笑,“请原谅,这是我们集团的内部机密,恕我不能相告。不过请厉市长放心,华江集团的宗旨一如既往,若是有前景项目,我们首选德平市。” “我代表德平市政府,感谢廖董的信任与支持。”厉元朗再次和廖本翔握了握手。 正打算离开之际,廖本翔突然提道:“我们集团正在争取本格手机生产基地建设项目,只是本格手机对于国内承包商并不感兴趣,他们更加青睐于独资或者合资,尤其是有他们国家背景的公司。” 这句话本是无心之举,却在厉元朗心头引起很大疑惑。 本格手机生产基地是一个大项目,无论哪家公司总包,都会创造不小的效益。 12亿美金,换算成本币超过80亿,绝对是个不小诱惑。 国内有能力吃下这个项目的大公司举不胜举,为何单单要做此选择? 酒宴结束,厉元朗返回招待所房间,洗漱完毕,坐在沙发里喝水思考着,手机响了。 一看是娄天元的号码,当即接听起来。 “厉市长,抱歉这么晚打搅你。” “天元,你我不用客气,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娄天元略作沉吟,说道:“我们刚刚从王秋河妹妹口中获知一条重要消息,需要向你汇报。” 当厉元朗听完娄天元的话,面色一沉,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 第1301章 花都之行 据娄天元反映,王秋河妹妹供诉,埋藏在昌金深山里的两千万,根本不是王秋河的钱,是陈玉书要求王秋河帮忙处理的。 牵扯到陈玉书,令厉元朗既感意外,又在情理之中。 陈玉书是王秋河指路明灯。 王秋河在担任昌金市委书记之前,始终在德平市委直属部门工作。 他是从市委政研室主任的位置上,经德平市委向省委推荐,担任昌金市委书记。 可以说,没有陈玉书的鼎力支持,就没有王秋河的今天。 按照这个逻辑,王秋河是陈玉书值得信赖的人,把自己财产交给王秋河合情合理。 但是,不能仅凭王秋河妹妹的口供,就断定这笔钱是陈玉书的。 厉元朗思索片刻说:“天元,这事牵扯到了陈书记。最主要的是,栾书记叫停所有针对王秋河的调查,我们最好不要在风口浪尖上触犯。” “我的意见是,你们可以暗中调查,记住,切不可走露风声,等我回来后再做打算。” 娄天元自然懂得厉元朗此举实属无奈。 胳膊拧不过大腿,栾书记决定的事情,纵然身份特殊的厉元朗,也不得不屈服。 粤湾省的花都市,相比较德平,六月中旬的气温在三十度左右,因为正处在梅雨季节,多以阴雨天为主。 粤湾省派出一位姓李的副省和省府办公厅秘书长等人前来接机。 从下飞机到酒店,一路上阴雨绵绵,好在气候并不太热。 坐在车里,厉元朗透过车窗欣赏花都市的街景。 这里是开放搞活的最前沿,经过四十多年的发展,经济蒸蒸日上,活力十足。 身旁的岳志华低声问:“元朗,第一次来吧?” “嗯,第一次。” “花都这些年发展日新月异,我们安江和他们比起来,简直天上地下。” 厉元朗点头赞许,“地理位置优越,又处在沿海,交通便利发达,加上政策倾斜,这些是我们不能比拟的。” “不过这几年,随着西北大开发的推进,安江省获得不少优惠措施,相信,用不了几年,一定会有很大发展和变化。” 岳志华笑了笑,没有接话。 车队开进花都市的五湖国际商务酒店。 安江省府访问团就在此处下榻。 李副省他们将访问团送到酒店大堂,和褚中奇等人握手话别。 中午,粤湾省府一把手胡冰会见访问团一行,并在省府招待宾馆宴请大家。 胡冰今年五十岁左右,个子高大,相貌堂堂。 说话时有一股很浓重的西北口音。 双方谈话,多以礼节性为主。 谈了一个来小时,众人便被请进位于省府大楼后院的招待宾馆用餐。 招待所是一栋十几层高的大楼。 外观上并无突出亮点,里面也是平淡无奇。 装修算不上奢华,就连铺就的地毯上,厉元朗无意中发觉,墙角有好几处都磨坏了。 这种情况在安江省以及德平市根本不存在,更不可能发生。 招待所平时都有专人负责维修和看护,一旦发现有什么地方破损,会立刻修理更换。 招待所毕竟迎来送往,是本地的门面。 但是堂堂粤湾省,这么个明眼就能看到的破损,明晃晃摆在那里,有失形象。 不光厉元朗不能理解,同行而来的田春壮,暗中也向厉元朗努了努嘴。 粤湾省府准备了两张圆桌。 省里领导一桌,各地级市一桌。 出席午宴的陪同人员并不多,只有相关部门领导。 仅从这一点上,厉元朗就能感觉出来,粤湾省府务实作风。 在双方省府领导发言之后,午宴正式开始。 招待方准备的有白酒、红酒、啤酒,还有各类饮品以及茶水矿泉水。 厉元朗所在这一桌,是由省府办公厅秘书长陪同。 本着对等原则,省府办公厅秘书长是正厅级,和在座的市委书记、市长平级,并无不妥和怠慢。 秘书长礼让各位,酒类以及饮品根据各自喜好随便选择,并无强制之意。 哪像安江省,这种场合不喝酒就是招待不周,非得把宾客喝得双腿发软方才尽兴。 而且,若是放在安江省,不止有省府,其他两套养老班子也得有代表出席参与。 由此可见,粤湾省简洁明快的工作作风,值得学习称道。 纵然放开随意,访问团成员大都选择饮品,极个别的也只是喝了点啤酒,白酒没人去拿。 厉元朗喜欢喝茶,点了一杯绿茶。 席间,秘书长用矿泉水招待大家,说着客套话。 没有喝酒,厉元朗正好专心吃饭。 还别说,这顿饭他吃得很舒服,也很饱。 隔壁那桌倒是很热闹。 由于胡冰是正宗西北人,和安江省算是半个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褚中奇借助这个话题,和胡冰推杯换盏,每人都喝了差不多半斤茅台。 这点酒对于褚中奇和胡冰来说,小菜一碟。 反正之前都做了报备,喝点酒加深感情并无不妥。 吃完饭,众人纷纷登上两辆中巴车,返回下榻酒店。 之所以没有选择省府招待宾馆,主要是安江省的访问团不想给当地政府添麻烦。 还有住在五湖国际商务酒店,来往自由,不受拘束。 下了车,厉元朗跟随访问团成员走向电梯。 在经过酒店大堂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不远处出现一群人。 十几个保安手拉手,围着一名女子正往酒店外面走。 这种情况,大多数是某影星或者知名公众人物出场。 雇佣一大堆保安将其围在当中,以免遇到粉丝扑上来打扰。 不过令他大感意外的是,只看见保安,却并没发现有哪个粉丝欢迎这位大人物。 只有个别人扛着摄像机或者举着手机拍照。 真应了那句话,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是别人。 厉元朗眼神瞟向那群仍旧坚守岗位,手拉手的保安们,摇头苦笑。 “厉市长,你在笑什么?”问话的正是田春壮。 “看看那边,像模像样的架势,挺有意思的。”他手指着那群人,突然面色僵住。 “怎么啦?”田春壮不解,顺着厉元朗的手指方向望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然而厉元朗却十分惊讶。 因为走在当中的女子,尽管戴着墨镜,看她身材和脸部轮廓,厉元朗还是认出了此人。 怎么是她? 没错,女子正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影视演员欧阳云裳。 她不是跟张至宝来往密切,受到牵连被抓了么? 怎么时隔两年多,竟然堂而皇之现身在花都市。 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这几年,欧阳云裳深居简出,逐渐淡出娱乐圈。 关于她的新闻少之又少,就连厉元朗都认为她在服刑。 真没想到,她已经恢复自由身了。 只是一念之想,由于相距较远,欧阳云裳并没发现他。 回到房间,厉元朗躺在床上和妻子通话报平安。 白晴跟随父亲陆临松仍然在东河省的允阳市。 这些天,陆临松去了很多地方。 也祭奠了白晴外公外婆和她的妈妈。 在东河省,与厉元朗关系不错的老同事和老部下,纷纷前往允阳,白晴下榻之地和她见面。 金胜、季天侯包括常鸣等等,全都和白晴接上关系。 最有意思的是王祖民。他担任新河市委书记,而且,他和厉元朗关系也非常近,从甘平县再到广南市,彼此相处不错。 这次搭上这股东风,受益匪浅。 “除了王祖民,金副市长也和爸爸见了面?”厉元朗好奇问道。 “岂止是他,你的那些老朋友,爸爸都见了,蒋兆俊亲自陪同。” 一听白晴语气,厉元朗便猜出个大概。 忍不住感谢说:“老婆,你的安排很妙,你太棒了。” 白晴幽叹的摸了摸小腹,“我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咱们的另一个小宝宝。” 第1302章 偶遇还是巧遇? 白晴身处孕期,反应已经不像前一阵子那么强烈了。 厉元朗经常打电话询问,小宝宝发育健康,而且还从医生那里得知,白晴这一胎怀的是个女孩。 厉元朗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只有媛媛一个女儿。 白晴再给他添上一个女儿,厉元朗喜不自胜。 其实,这次白晴陪同陆临松回东河,厉元朗并不同意,主要担心她怀孕期间不宜过度劳累。 可白晴坚持要去。不为别的,许久没有祭奠母亲,还有爸爸相隔这么长时间,终于放下和母亲的恩怨前去祭奠,白晴必须在场。 这是她的一块心病。 心病需要心药治。 陆临松此举,能让白晴心里好受,厉元朗只好再三叮咛注意事项,弄得白晴耳朵都起茧子了。 “好好,我知道了,你说得我脑袋疼,晚上一闭眼,你那些话就在我耳边嗡嗡直响,让人心烦。” “行,你嫌我唠叨,我就不说了,你多多注意。” 厉元朗感谢白晴,妻子为了他,为了与他曾经并肩战斗过的战友,不止自己见他们,还安排父亲接见,让蒋兆俊亲自现身陪同。 不言而喻,大家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就好比在黑夜中见到亮光一样,瞬间豁然开朗。 下午,厉元朗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后收拾停当。 晚上七点,粤湾省在五湖酒店宴会一厅,举行盛大欢迎酒会。 粤湾省府主要领导,以及粤湾省各界名流汇集于此。 酒会由粤湾省著名男女名嘴主持,粤湾省的胡冰,安江省的褚中奇等相关人士坐在台上。 厉元朗手里端着高脚杯,站在来宾当中,眺望台上情况。 用了半个多小时,祝词讲话环节结束。 来宾相互接触、攀谈。 为了不至于尴尬,粤湾省府专门派人,以一盯一的方式,负责将安江省访问团成员介绍给到场来宾。 负责厉元朗的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此人个子不高,说着带有明显本地口音的普通话。 好在厉元朗能够听得懂。 男子不时在人群中踅摸,然后领着来宾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留下空间让双方交谈。 厉元朗谈笑风生间,把德平市各项优势以及对待客商的优惠政策,纷纷向来宾介绍清楚。 一开始,这些商人对于德平只是礼节上的夸赞,并没深入探讨。 但是听到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户德平,不少人都感觉到惊讶。 一个小小的地级市,凭借什么,能把在国际上享有名气的本格公司吸引前来投资建厂。 于是乎,不少人关心起德平。 正好,厉元朗手机里有宣传部门拍摄的、关于德平的宣传视频,趁机播放给来宾观看。 通过视频,让他们认识德平,了解德平。 一番交流下来,厉元朗和不少商界人士取得共识,让大家对德平产生浓厚兴趣,彼此间互留联系方式。 厉元朗说得多了,口干舌燥。 就去取餐台拿了一瓶水润了润喉咙。 “您是厉先生吧?” 身后响起一个动听的女子声音,厉元朗转身一看,竟然是欧阳云裳。 她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不得不说,欧阳云裳身上具有女性独特魅力。 端庄中透着一股勾人的豪放。 身材高挑,天生丽质。 全包眼线霸气十足,鲜红色口红十分显白。 五官大气并且是立体的。她虽然不是少数民族,但是很有辨识度。 一些适合欧美人的烟熏妆,她却能轻松驾驭。 黄种人的五官比较平而且不够深邃,过重的眼妆会显得很脏,驾驭不住。 然而欧阳云裳却是那个适合烟熏妆的黄种女人,很多妆容她都敢尝试。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配合着魅色红唇,让人有种想要征服的欲望。 别看厉元朗和欧阳云裳接触过多次,几年不见,她竟然比那时候还要成熟,更具魅力。 厉元朗甚至都不多看她几眼,深怕看进去很难拔出来。 他稳了稳神,客气回应道:“原来是欧阳大明星,幸会。” “厉先生,您这是夸我还是贬我?”欧阳云裳怪嗔道:“厉先生难道不知,我已经告别娱乐圈,组建自己的公司专门经商了。” “哦?”厉元朗点头道:“今后就得叫你欧阳老板了。” 正好这会儿,负责照顾厉元朗的胖男子过来,刚要介绍,却被欧阳云裳武断的摆手阻止,“让我猜猜,厉先生应该成为主政一方的市领导了。” 男子赶忙说:“这位是德平市的厉市长。” “果不其然,还真让我猜对了。”欧阳云裳对男子一阵耳语,男子笑着点头离开。 “我想和厉市长单独谈一谈,可以吗?” 厉元朗微微耸了耸肩,“悉听尊便。” 于是,二人从侧门来到旁边的走廊里,那有小圆桌和椅子。 厉元朗礼貌的邀请欧阳云裳坐下,正好服务员端来饮品。 欧阳云裳点了一杯柠檬水,厉元朗依旧喝矿泉水。 二人对面而坐,欧阳云裳身体往前倾了倾,双手托腮,紧紧盯着厉元朗,竟然问道:“厉市长,您觉得我美吗?” 这句话问得,正在喝水的厉元朗差点呛到。 赶紧抓过纸巾擦了擦嘴,“你这么问我,弄得我好悬失态。” 欧阳云裳不以为然的笑道:“您太敏感了,我只是问了一个专业性问题,看把您吓得,想必您夫人对您一定管教严格。”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厉市长,我让您看是否漂亮,不是具有挑逗性质,是我想让您评价我的妆容。” “不瞒您说,我投资成立了一家化妆品公司,正处在起步阶段。” “我知道,您的前妻韩茵女士,在化妆品领域有很大的影响力,她的爱利倍思公司,至今在国内化妆品市场都占有一席之地。我是想,通过您能不能介绍我和韩女士达成合作意向。” 绕来绕去,原来是为了这个。 厉元朗喝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委婉说:“欧阳老板,恐怕让你失望了。韩茵已经搬走,永远的消失。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搬去哪里,根本联系不到她。请原谅,我帮不到你。” 欧阳云裳嫣然一笑,“厉市长,您这种回答的水平我不敢恭维。您要想拒绝我可以明说,犯不上用拙劣的理由。” 厉元朗眉头一皱,“你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不信。”欧阳云裳摇头,带动两支大圆圈耳环左右摇摆。 “韩女士就住在花都,在您眼皮子底下,您能不知道?” 韩茵在花都? 这个消息,属实把厉元朗震惊到了。 怎么会? 他原以为韩茵搬离镜云市之后,会选择偏远的小城市生活。 要是她在花都安家,而且还被欧阳云裳掌握到,这对于韩茵和女儿媛媛十分不妙。 “厉市长,看样子您是不相信。”欧阳云裳说道:“我可以给您提供地址,您亲自去印证不就行了。” 望着欧阳云裳那张脸,厉元朗陷入沉思,并未马上答应。 欧阳云裳看出来厉元朗的疑惑,便说:“厉市长,您可以不相信我,但是我只给您提供地址,至于去不去是您的选择。” “当然了,我是有条件的。只要您能够促成帮我和韩女士的爱利倍思合作,地址我立刻告诉您。” 厉元朗狐疑道:“你给我地址,就不能给我电话吗?” “跟您说,韩女士从不用手机,家里倒是有一部座机,不过号码我不掌握。” “厉市长,这对您是一次机会,对我何尝不是,希望您认真考虑。” 欧阳云裳说到此,起身站起来,“厉市长,我不急,想好了就去找我。” 望着欧阳云裳婀娜多姿的背影,厉元朗犹豫了,纠结了…… 第1303章 心理鏖战 对于欧阳云裳,厉元朗是不信任的。 毕竟有前科,张至宝已经魂入黄泉,欧阳云裳则大摇大摆的生活滋润,并不代表她是清白的。 不过仔细想来,欧阳云裳只希望促成她和爱利倍思达成合作,以此换取韩茵家的地址。 这个条件并不苛刻,厉元朗可以轻松办到。 他之所以着急,主要是担心女儿媛媛。 郑立一事,不能出现第二次了。 有人针对他,也针对他的子女。 厉元朗还好说,可是这一双儿女是他的心头肉,不能再有半点闪失。 否则,厉元朗这辈子都会在痛苦中度过。 思来想去,厉元朗最终决定去找欧阳云裳。 看得出来,欧阳云裳从明星往名媛转化中如鱼得水。 她身边不乏有多个商界人士与其交谈,大多是男同胞。 一个个衣装得体,光鲜亮丽,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是看中欧阳云裳从商的实力,还是相貌,厉元朗不得而知。 在距离欧阳云裳几米远的地方,厉元朗等候了差不多二十几分钟,终于看到欧阳云裳身边没有人了,这才信步过来。 低声说:“我们可以谈一谈。” 欧阳云裳眼望他处,小声回应道:“别在这里谈,楼上有我订的房间,你去那里等我。” 并把房间钥匙交给厉元朗。 这样可不好。 厉元朗没有接钥匙,告诉她,自己会在房间门口等她。 欧阳云裳自嘲的笑了笑,“你倒是很谨慎,好吧,你去等着,我马上就到。” 按照欧阳云裳提供的房间号,厉元朗在门口来回踱步,内心是彷徨不安的。 过了十几分钟,欧阳云裳终于现身,旁边还跟着一名三十多岁的女子。 戴着眼镜,一身职业套裙,显得很有知性。 打开房门走进去,欧阳云裳把女子介绍给厉元朗认识,“这是我们公司聘请的法律顾问尚捷尚律师。” 厉元朗眉头一皱,“欧阳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欧阳云裳不紧不慢的说:“我给你提供地址,你答应促成我和韩女士的合作,不能只表现在口头上,我们需要签订一份协议。” “厉先生,我相信你的人品,可我们也要按照规矩来。你只要在协议上签字,我立刻就把地址给你。” 厉元朗冷笑着直点头,“欧阳老板,你生意人的身份转变真挺快,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 “我要见我前妻和女儿,不会指望你讹诈我。我会用我的方式去找她们,恕我不能陪着你玩了,告辞。” 说罢,厉元朗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厉、厉元朗,你会后悔的!”欧阳云裳急得直跺脚,“韩茵故意躲着你,你、你是找不到她的!” 厉元朗根本不吃这一套,索性拜拜。 就在欧阳云裳还想去追厉元朗的时候,却被尚捷一把拽住,她说:“欧阳,你别去追了,追上也劝不回来他。” 欧阳云裳懊恼的坐在沙发上,失望说:“多好的一次机会,却被我搞砸了。” 瞅向尚捷埋怨道:“都怪你,非弄一个协议出来,把他吓跑了。他是政府官员,不可能轻易留下签名笔体,担心出后患。” 尚捷胸有成竹的说道:“欧阳,你大可不必烦心和担忧。你没见厉元朗已经动了心,要不然不可能前来和你私下见面。” “他这样做,何尝不是一种试探,说白了,换做我也会同样拒绝。” “为什么?”欧阳云裳一脸不理解。 “你让他先签协议,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厉元朗还不确定你提供的地址是否真实有效,他怎能去帮你?” “以厉元朗的性格,如果你让他见到韩茵,他一定会帮你说话。协议可以公证,但厉元朗的人格无需公证,他定会说到做到。” 尚捷这番话,真把欧阳云裳搞糊涂了。 “你既然这样想,为什么还让他签那个协议,这不是搞黄我和他的联系吗?你不是帮我,你简直是在害我!” 眼见欧阳云裳生气,尚捷解释说:“你别气恼,我这样做恰恰是帮你。” “帮我?”欧阳云裳不屑的一撇嘴,“帮我就不会把他气走了。” 对于欧阳云裳的态度,尚捷并未在意,她耐心说道:“要是你直接把地址提供给厉元朗,那么你的作用就会变得不重要,甚至可有可无了。” “以协议为条件,很容易把厉元朗的胃口吊起来。换位思考,现在的厉元朗肯定会通过其他关系查找韩茵母女下落。” “你有所不知,韩茵母女离开厉元朗的主要原因,是他现任妻子白晴所为,她不允许厉元朗和韩茵母女经常见面。” “白晴是谁,你知道吗?” 欧阳云裳眨着大眼睛,好一会儿惊讶的脱口而出,“难不成是陆……” “对,是陆临松的女儿。她的能力不用我多加介绍,你知道我知道韩茵更知道。所以,韩茵必须要把自己隐藏很深,这是保全她,也是保全她的女儿。” “试想想,这种情况下,即便厉元朗通过关系找韩茵,有谁敢接手?又有谁敢帮他?” “先不说这是人家的家事,若是引来白晴不快,岂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欧阳云裳反应过味,瞪大双眼惊呼道:“按你这样说,我把韩茵地址给他,白晴还不记恨我,打击报复我吗!” “我看不一定。”尚捷抱着胳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认真分析说:“白晴肯定知道韩茵在粤湾省居住,厉元朗能够来粤湾省,白晴并没有阻拦,说明她是默许的。” “记不记得去年春节,厉元朗在广南市遇到郑海欣一事吗?据说韩茵也到了,这就是白晴故意提供厉元朗和她们个女人见面的机会。” “现在的厉元朗,就是一只风筝,线绳始终攥在白晴手里,她想让厉元朗飞多远就飞多远,想让他飞多高就飞多高。” “所以你不用担心,让厉元朗和韩茵见一面,主要是厉元朗和他女儿相见,这是白晴为了拴住厉元朗采取的措施。” “太严了,反而不利于她和厉元朗的夫妻感情。太松了,难免日久生情,平白无故给自己增添烦恼。” “不得不说,白晴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懂得张弛有度,该紧的紧,该松的松,把厉元朗拿捏死死。” 欧阳云裳细细品味尚捷的这番话,终于悟通透了。 只是她仍旧忐忑不安,“尚律师,你不让我去追厉元朗,他一根筋去找韩茵,万一给他找到了,我会错失和韩茵合作机会。” “没事,相信我。”尚捷十分笃定说:“我保证明天一早,厉元朗会主动找你,你就安心等着好消息吧。” 欧阳云裳对于公司聘请的这位法律顾问十分仰仗,尚捷不仅仅帮她处理公司所为法律问题,还能给她出谋划策。 公司组建至今有如此规模,尚捷功劳不小。 只是她也纳闷,尚捷为何信心满满,认定厉元朗准会找自己,欧阳云裳心里没底。 此时的厉元朗内心十分纠结,思虑良久,终于打给了妻子白晴。 语气不满的质问道:“老婆,你一定知道韩茵就住在花都,我来粤湾省,你没给我任何意见,莫不是又在考验我?” 白晴苦笑说:“我们都有第二个孩子了,我对你是绝对信任。韩茵在花都,我不提前透露给你,是因为……一个人。” 厉元朗一怔,禁不住脱口而出,“你是说欧阳云裳?” “她找你了?” “我们刚刚谈过,欧阳云裳以知道韩茵住处为条件,让我促成她和爱利倍思的合作战略。不过,我没答应。” 厉元朗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因为一个人,不是欧阳云裳,是谁?” 第1304章 据理驳斥 转天,按照行程,访问团参观了花都市几家知名大企业,并与企业家座谈。 晚上,在省委招待宾馆,粤湾省书记陈相左亲切会见全体访问团成员。 陈相左五十多岁,略微秃顶,个子不高,非常瘦。 在和访问团成员握手环节中,轮到厉元朗,陈相左略作沉吟,连声说了几个好字。 只是不知道,“好”字代表的是什么,是厉元朗长得好,还是问好。 宾主落座,陈相左代表粤湾省委、省府,热烈欢迎褚中奇一行。 剩下的全是官话、套话,厉元朗懒得记清楚。 会见持续不到一个小时结束。 接下来,陈相左设宴款待褚中奇等人。 秉承了粤湾省人一贯性格,陈相左只喝了一小杯白酒。 在厉元朗看来,今晚宴会氛围远远不如昨天中午那么畅快淋漓。 更多是的彼此间的客套,缺少发自内心的由衷热情。 晚宴在平淡无奇中度过。 厉元朗借着上卫生间的机会,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很快,对方传来一名中年男子低沉声音:“你好,哪位?” “魏司令,我是厉元朗。”厉元朗主动报上家门。 “是元朗啊,你的事情我已经清楚,韩女士和女儿就住在别墅区,有我在,她们母女万无一失。” “多谢魏司令的照拂。”厉元朗客气完继续说:“她们母女一切安好,又有您在,我……”犹豫片刻,厉元朗坚定的说:“我还是不见了。” 魏司令名叫魏勋,是陆临松在部队最信任的两个部下之一。 再过一个多月,李观华和魏勋即将授勋,由此正式步入更高级别。 这也是当初于劲峰答应陆临松的承诺。 魏勋指挥的部队包含南方六省,机关驻地就在粤湾省的花都市。 这是昨晚厉元朗和白晴聊天中,由白晴透露出来的消息。 “有事可以找魏叔叔。”这句话彻底打消厉元朗心头一大疑虑。 尤其是今晚头一次和陈相左相识,厉元朗从他眼神中明显感觉到另一层含义。 说不上是冷还是热,反正让人看着极不舒服。 听闻厉元朗这样说,魏勋沉吟一下,娓娓说:“见,倒是没有问题,小晴是什么态度?” “她没有态度。”这话已经表明了白晴是同意的。 “这样吧,你们访问团明天将去鹏安市,可能的话,由我来安排,让你们在鹏安见一面。” “多谢魏司令。” 魏勋笑了笑,“不用客气,以后也别一口一个‘魏司令’叫了,和小晴一样,叫我魏叔叔,听着顺耳。” 挂断手机,厉元朗趁着洗手的机会,脑海里回忆起昨晚和老婆视频聊天的内容。 正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厉元朗刚一回头,就见一名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男子走进来。 个子中等,偏瘦,戴一副无框眼镜,头发梳得锃亮。 直接走到厉元朗面前,主动自我介绍,“厉市长,我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柳南,陈书记想要见你。” 一听对方的身份,厉元朗马上意识到,点了点头,“柳处,稍等一下,我洗一洗手。” “没关系。”柳南规矩站在厉元朗身旁略微靠后的位置。 见厉元朗洗完手,还把纸巾递过去。 厉元朗擦了擦手,对着镜子照了照,这才跟随柳南走出卫生间,直奔走廊里的会客室。 陈相左正坐在沙发上,低头摆弄手机。 厉元朗一进来,陈相左扬起头来,指了指旁边的空沙发,“元朗同志,你坐。” 然后把手机收起来放在一边,双手交叉于小腹处,仔细打量厉元朗几眼,这才慢条斯理说:“元朗同志,把你留下来,主要是想和你说说话,聊天天。” 听着陈相左带有明显粤湾口音的普通话,提前为谈话定下基调,厉元朗对此心知肚明。 其实,他早就知道陈相左的身份。 陈相水,陈相左,相互一联系,很容易把他定义为陈家的人。 陈相水是陈子枫的侄子,而陈相左则是陈子枫的小儿子。 按照《领导干部选拔任用条例》规定,党委政府以及纪委监委、组织部门、公检法主要领导,不得在出生地担任职务。 其实陈相左出生在花都市,是不应该担任粤湾省的书记职务。 只不过陈子枫采取了变通手段,给子女填写的籍贯是他的出生地,而不是粤湾省花都市。 由此就规避了干部回避条例,陈相左才得以名正言顺成为粤湾省的南波万。 厉元朗没有接茬,专心致志静听陈相左的滔滔不绝。 “元朗同志,怎么说呢,我觉得应该把我们之间的误会,坦诚、深入的谈一谈。” “我们的误会总体上体现在了万海尧身上。是他狂妄自大、独断专行,错误的理解了我父亲的意图,打着我父亲旗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他有此下场罪有应得。” “我父亲年界九旬,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多年,早就不问世事,专心安度晚年,怎会插手地方事务呢?” “别说一位九十高龄的耄耋老人,就是我这个快进入花甲之年的人,身体和思路各方面都已经出现生锈状态,何况是他了。” “所以说,我要强调一点,之前所有的是是非非,跟我父亲、我家人包括我本人,没有任何瓜葛。” “当然了,我们也有失察之责。在于没有认清万海尧之流的真实面目,没有及时纠正和阻止,给你造成了身体上的伤害。在此,我代表我父亲和我的家人,向你、以及你的家人表示深深的歉意,请你原谅。” 碍于身份,陈相左没有站起来,而是冲着厉元朗使劲点了点头,做了道歉举动。 厉元朗挺直身板,义正词严道:“陈书记,我接受你的道歉,但对你的话我不敢苟同。” “万海尧打着陈老的旗号行走于各地,和政府官员商界人士沆瀣一气,不是一朝一夕。尤其前不久在德平市,在他授意下,简明宽利用徐光水对我痛下杀手,差一点害了我的性命。” “他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丧心病狂,你们仅仅是失察之责吗?” “再往前延伸,当初谷家的谷政川,就是受到万海尧的怂恿、蛊惑,谷家人的所作所为,都是万海尧在出主意,你们就没发觉?” “陈书记,有些话我不想说得太直白,其实这次抓捕万海尧,对他判处极刑,就是杜绝这类事情再次发生。” “毕竟陈老是做过贡献的,可不能把这些当成纵容的借口。请你们要反思,要自我总结经验教训。” 厉元朗一席话,令陈相左极为震惊。 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市长,一个年龄比他小了十几岁的人,竟然语出惊人。 岂止语出惊人,简直就是胆大妄为,竟敢当面教训他! 真是反了天了! 陈相左气得面色阴沉,双手死死抠住沙发扶手,手指甲已经深深刺进里面。 眯缝起双眼,暗中运气,嘴唇紧闭,一声不吭,就这么直勾勾盯向厉元朗。 厉元朗不卑不亢,用相同举动和陈相左对视。 还真把自己当成三岁小孩了,以为仅凭几句话就能打消他对陈家的看法,痴人说梦! 反正,他和陈家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干嘛在乎陈相左。 好一会儿,陈相左使劲摆了摆手,“你走吧,我们话不投机,说下去没有意义。” 厉元朗起身,冲着陈相左微微颔首,“再见。” 转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陈相左摸着下巴苦思冥想,回味着厉元朗的表现,猛然间他使劲捶了一下拳头,懊悔不已。 坏了,上他的当了! 第1306章 父女情深 电话那头传来陈相左带有粤湾腔调的普通话。 “元朗同志,昨晚我们的争论其实很好,畅所欲言,有一说一。同志间可以有不同观点,当面说清楚,背后不议论,这样才有助于彼此了解。” “我回去后经过考虑,觉得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万海尧毕竟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这点我们有共识。” “我还是那句话,在对待万海尧的问题上,我需要检讨,需要反思。” “今天打这个电话给你,是代表我父亲向你诚恳道个歉。罪不过家人,我父亲年岁大了,不问世事,一心只想安度晚年。” “正如你一样,你的前妻和女儿生活在花都市,现在应该就在你身边。你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照顾好她们。” 表面上听,陈相左这话似乎是好意。 实际上,明显有威胁味道。 最主要一点,远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陈相左,竟然对厉元朗的行踪了如指掌。 知道他此刻正在和韩茵以及女儿媛媛在一起。 细思极恐。 也就是说,有人秘密监视厉元朗。 还有他的前妻和女儿。 “陈书记,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厉元朗抑制住内心的波澜和怒潮,声音冰冷刺骨。 “哈哈。”陈相左的笑声听起来很假,很瘆人。 “无关系啦,照顾好你的亲人是我的义务嘛。” 厉元朗找个理由挂断手机。 他实在不愿意再听到陈相左假模假式的声音。 返回卧室,媛媛已经被吵醒,揉着惺忪睡眼在向妈妈闹情绪。 小姑娘已经七岁,刚上小学一年级。 韩茵不住安慰媛媛,正好看到厉元朗进来,转移话题说:“媛媛,你看谁来了?” 媛媛紧紧靠在韩茵怀里,大眼睛眨巴半天,由头至脚把厉元朗打量个遍,却没有任何反应。 毕竟这么久没见面了,即使韩茵经常拿出厉元朗照片叮嘱告诫,这是你爸爸,你一定要记住他。 可真正站在眼前,韩媛媛仍旧充满陌生感。 厉元朗慢慢蹲下,以便保持和女儿平视的角度。 “媛媛,我是爸爸,记不记得?”语气温柔平缓,脸上全是慈父的喜爱之情。 “爸……”媛媛尽量在脑海里搜索着曾经的记忆细胞,终于一股热流浸满在她的眼圈里,所有委屈、所有思念,在这一刻瞬间大爆发。 “坏爸爸,你是坏爸爸。”媛媛哭喊着挣脱韩茵,一把扑进厉元朗张开的双手之中。 抡起小拳头捶打着厉元朗,不管是脸还是身上,只顾尽情发泄着不满和记恨。 “呜呜!” 媛媛嚎啕大哭,“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媛媛,你不喜欢媛媛了,你只喜欢弟弟……” 任凭女儿的小拳头砸在身上,厉元朗没有一点怨言,有的只是愧疚。 是啊,三年多了女儿没有见过自己,在她生命中最美好的童年时光,没有父亲的陪伴呵护,造成父爱缺失,女儿有理由责怪他。 被女儿又哭又打,厉元朗的心都碎了。 他强忍住眼泪,嘴里不时念叨着,向女儿一遍又一遍的赔着不是。 “都是爸爸不好,是爸爸的过错,爸爸接受媛媛的批评……” 韩茵见状,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的也往外流淌。 她捂住嘴,过来安慰女儿,“媛媛,不能全怪爸爸,爸爸是迫不得已。” “你误会爸爸了,爸爸喜欢媛媛,一直爱着媛媛。只是爸爸工作忙,没有时间……” 韩媛媛哽咽的倔强说:“妈妈骗人,是爸爸不喜欢媛媛!” 厉元朗急忙认错,辩解道:“妈妈没有骗你,爸爸……的确工作忙。不过爸爸一直想着媛媛,没有忘记媛媛,你和弟弟都一样,都是爸爸的心肝宝贝。” “是爸爸的错,爸爸向你道歉。媛媛,你要记住,爸爸永远爱你,永远喜欢你,不论何时何地,媛媛永远是爸爸最深爱、最喜欢的女儿,永远……” 说到此,厉元朗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情感标线,一把将媛媛搂进怀里,紧紧贴着她的脸蛋,滚烫的热泪顺着脸颊流淌出来。 望着父女抱头痛哭,韩茵百感交集,过来搂住媛媛。 厉元朗则将他们母女二人全都搂住,三个人难得紧紧抱在一起…… 很久,厉元朗和韩茵配合,终于做通媛媛工作,她总算原谅了厉元朗。 小孩子心性,加之血脉相连,父女情深,媛媛破涕为笑,又和小时候那样,依偎在爸爸怀里,和爸爸聊着她上学时的趣事。 厉元朗听得仔细、认真,时不时插话,勾起媛媛滔滔不绝,兴致浓郁。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韩茵便劝说媛媛该睡觉了。 “我要爸爸陪着我,不让他离开我。” 韩茵刚要回绝,厉元朗一摆手,连声说:“好,爸爸陪着媛媛,我哄你睡觉好不好?” “好。” 厉元朗侧身躺在女儿身旁,轻拍着她,给她讲起故事来。 一开始媛媛还能搭茬,渐渐地没了声音,终于再次进入梦乡。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方才将媛媛搭在他身上的手放在一边,轻轻下床,冲韩茵一使眼色,二人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并将壁灯关上。 坐在客厅里,韩茵去卫生间投了一块湿毛巾递给厉元朗,“擦擦吧,眼角有泪痕。” 厉元朗将毛巾捂在眼睛上,借以舒缓激动的情绪。 “韩茵,其实我挺对不起你和媛媛的。” “说那个干嘛。”韩茵一边沏茶一边说:“我以前对你娶白晴很不理解,也非常抵触。现在想来,其实你娶白晴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管是我还是海欣,我们给予你的只能是财富上的满足,在仕途上一点帮不上忙。” “我和你生活过五年,知道你了解你。你这人对金钱、对物质没有追求,倒是对从政很感兴趣。” “当初我们结婚,我看中的正是你这点。你是老书记的秘书,又解决了副科级,是甘平县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新星,前途光明灿烂。” “你说我势力也好,现实也罢,我觉得很正常。这年头,追求好日子,享受高质量生活是每个人的权力,无可非议。” “只不过老书记突然一命呜呼,你没有了老书记这棵大树庇护,突然之间从悬崖跌落谷底,你有巨大反差,我也有。” 这时,韩茵幽怨的叹息道:“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多少人在背后说我风凉话,我实在承受不住了,就把火气撒在你身上。” “我知道你心情也不好,一来二去,我们由小吵变成大吵,继而发生冷战,谁都不搭理谁,离婚就顺理成章了。” “有那么一句话,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听到你和水婷月结婚,我那一阵懊悔不已,晚上睡觉经常以泪洗面,肠子没悔青了。” “你不要怪我,嫉妒是人的天性,不管是谁,都难以逃脱这个魔咒。” “我怕失去你,才用了特殊手段让我怀了孕。当时只不过心血来潮,以为生下媛媛,我们今生今世就不会再有来往。” “殊不知,我们从那时起到现在,始终联系不断。” “其实,我有今天的生活,离不开你,不管你承不承认,尤其是你和白晴结婚之后,我的生意蒸蒸日上,我现在的财富,就是我肆意挥霍,这辈子都足够用了。” “元朗,真的,我以前对你还抱有一丝幻想,还以为你念旧情,我们能够重新生活在一起。” “现在我想通了,自从我们离婚那一刻起,我就永远的失去了你,再也没有机会了。” 难得韩茵说了这么多心里话,厉元朗百感惆怅的说:“有机会,眼下就有个机会。” “你说什么?”韩茵失望的脸上,忽然迸发出惊喜目光。 第1307章 高科技无处不在 “你别误会。”厉元朗辩解说:“我不是指我们之间,我是说,有人主动找你合作,这是个机会。” 被厉元朗吊起兴致的韩茵,闻听其言不免泄气。 但还是问道:“谁找我合作?” 于是,厉元朗便将欧阳云裳想要合作一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韩茵。 “是这样啊……”韩茵想了想,“说吧,你到底让我做什么。” 到底是了解厉元朗,熟知厉元朗无风不起浪,不会平白无故提出这件事,准有其他打算。 厉元朗如此这般,把他的想法说了一遍。 “行,我听你的,只是……” 厉元朗点了点头,“你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白晴不会再纠结于我们联系,我想她已经看淡了。” 说看淡还不准确,应该是看透了。 通过这几年的考验,白晴完全相信厉元朗,知道厉元朗不会再犯诸如吴红丽那样的错误。 随着厉元朗官职越做越大,对权力的追求更加向往。 在这个节骨眼上,越要注重他的言行举止。 厉元朗不贪不占,杜绝在女人问题上犯错,对手就找不出攻击他的地方。 白晴知道,厉元朗同样明白。 而且随着白晴怀了第二胎,她对厉元朗更加放心。 正像她说的那样,一味的严厉阻止,反而会出现不好后果。 莫不如大度的放开,效果兴许会好一些。 也有助于他们夫妻感情。 一晃过去将近两个小时,时候不早了,厉元朗提出告辞。 韩茵把他送到门口,望着厉元朗的背影,唉声叹气,怅然若失…… 魏勋不在办公室,只有岳志华一个人在那里喷云吐雾。 “办完了?”岳志华狡黠一笑,将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女儿缠着我,非要我哄她睡觉不可。”厉元朗语气平顺,表情自然。 岳志华没说什么,抬腕看了看手表,“魏司令接电话去了,等他回来我们再走。” 这话没毛病,总得见了主人告别,这是应有的尊重。 厉元朗坐下,就把陈相左打电话的事情告诉了岳志华。 岳志华分析说:“陈相左旁敲侧击,无外乎是在提醒你,你的前妻和女儿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希望你不要揪着枪击案不放,保证他们老陈家一世平安。” 厉元朗冷笑道:“平安不平安的,我说的不算。说实话,上次的枪击案,我恨的还真不是老陈家。” “我懂。”岳志华深有感悟道:“元朗,你身份特殊,又处在漩涡之中。牵一发动全身,老领导是个好人,菩萨心肠。他不坏别人,不等于别人不针对他,针对他的家人。” “而你恰恰就成为这个目标。我把话说得直白一点,他们胆敢那样对你,主要原因在于你出身于平民百姓,没有大家族背景。” “老领导只是你的岳父,不是你父亲,中间终归差了那么一层意思,所以他们才肆无忌惮的攻击你,无论明面上还是暗地里。” “这种事情绝不会仅仅就这一次,或许还有,你今后要多加小心,时刻提防。” “谢谢。”岳志华这番肺腑之言,让厉元朗也打开一个心结,这就是为什么廉明宇仕途平顺,自己却坎坷不平。 另外,还有件事他搞不明白。 韩茵母女为何非要留在花都市,干嘛不挑一个相对安全的去处? 这话他没想着从岳志华那里问出来,估计又是老调重弹,说有魏勋的保护和照顾。 厉元朗不信这话的真实性。 魏勋公务缠身,不可能面面俱到。 再说,陈家在粤湾省经营多年,关系盘根错节。 自己今晚的行动就在他们的严密监视下,何况韩茵和媛媛了。 看来这件事需要他和白晴好好谈一谈了。 花都是个是非之地,还是远离为好。 魏勋没多久返回,往沙发上一坐,严肃说道:“元朗,我已经安排妥当,韩女士和令女将不必住在花都,新的地方我暂时不便透露,请你放心,那里绝对安全。” 厉元朗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焦急,索性问:“魏司令,既然你们知道她们两个住在花都是在陈家眼皮子底下,时刻受到监视和面临危险,为何还要这样做?是用她们试探什么吗?” “不!”魏勋摆手说:“你别误会,千万别死钻牛角尖,韩女士和令女住在这里,是充分征求过韩女士的意见,纯属巧合。” “韩女士选择花都,是看中这里良好的营商氛围,是为了壮大公司采取的战略性调整,和其他无关。” “你想一想,她住在花都有几年了,一直安全没发生过任何意外,陈家再怎么样,还是遵守底线的。” 厉元朗干张着嘴,没有继续问下去。 可在他心里,已经种下一根刺。 次日,访问团按照行程前往华英公司。 华英公司不仅在国内,在世界上也享有盛誉。 在华英公司总部大楼,华英公司董事长莫千秋会见了褚中奇一行。 宾主双方坐在宽大会议室里,由华英公司销售及服务总裁,向在场来宾们介绍华英公司。 这家公司成立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最初是靠代理国外某公司的交换机赚到第一桶金。 九十年代初,华英公司的总裁申远成发现,光靠代理不行,要加大力度开展自主研发的集中化战略。 于是投入巨资,自主研发出交换机,并投放市场。 因其价格比同类的国外进口的交换机便宜了三分之二,从而迅速抢占市场。 很快,华英公司迅速发展壮大,在国内站稳脚跟后,放眼国外,开拓海外市场。 一开始,华英公司没有着眼于发达国家,而是向发展中国家进军。 采取与合作伙伴共赢战略,占据他国市场。 由于华英公司依靠质量与信誉保证,价格又远低于其他竞争对手,经过数年打拼,终于在国外闯出名声。 时机成熟后,华英公司及时调整战略,加快进军先进国家市场的步伐。 现如今,华英公司的业务遍布海外,可以说,华英公司发展到今天,离不开公司总裁申远成的高瞻远瞩的战略眼光和长远打算。 这也是厉元朗在听取公司高管们介绍时,经常把申远成名字挂在嘴边的原因。 这里绝没有阿谀奉承,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和由衷的赞叹。 只可惜,由于申远成不在总部,访问团没有机会接触到这样一个商界的传奇人物。 对于华英公司创造如此辉煌的成就,厉元朗对此多少有些了解。 早在担任顺通公司老总的时候,厉元朗就听说过华英公司。 而且,顺通不少设备也采购自华英公司。 只是厉元朗在顺通公司时间尚短,了解的不是很多而已。 访问团在总部听取完毕公司介绍,由莫千秋等人陪同,先行参观了华英公司的研究开发系统。 在研发部,厉元朗和访问团成员真是大开眼界。 面对琳琅满目的新产品,颠覆了在场所有人的对高科技产品的认知。 这里面有不少涉及到精密尖端的科技产品。 比如一支小小的签字笔,又称智能笔。 不但能录音,还能在书写字体时,捕捉到纸张上的笔迹,并能实时传导出去。 也就是说,使用这种技术,写下的字体将毫无秘密可言。 其实,厉元朗最为关注的是手机技术。 在这方面,华英已经走在国产手机前列。 趁着参观机会,厉元朗不时询问有关手机方面的知识,还向一位姓王的工程师提到了本格手机。 王工程师听后,竟然诡秘的一笑,“厉市长,关于本格手机,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使用时千万小心!” 第1308章 疑云重重(上) 一听这话,厉元朗十分吃惊,“你指的是……” 王工程师向厉元朗透露,研发部在华英公司属于高精尖部门,涉及到很多技术领域的机密。 凡是能来此参观的客人,绝对值得信任。 因为,他可以直言不讳。 “厉市长,不瞒你说,我们曾经对本格手机进行过一项测试。” 王工程师认真讲述道:“不少消费者愿意选择本格手机,除了它的运行速度快之外,他们觉得本格手机不会获取用户隐私。” “为此,我们团队专门做过实验,结果让人大跌眼镜。” “本格手机设置隐私里面,有个本格共享分析选项。官方表示,这个按钮不打开,手机里各种信息不会被官方采集。” “实际上,当我们技术人员关闭这个按钮时,app上不少应用依旧偷偷从手机用户上向本格官方服务器回传数据。” “甚至包括你的点击、阅读、搜索、广告习惯、以及消费水平等等,也会一并被手机,包括用户隐私的手机id、型号、屏幕分辨率、键盘语言、联网方式还有设备指纹,所有这些都会被本格服务器掌握到。” “我们曾经做过一个最简单的测试,一个本格用户,一个是华英手机用户,两个人在外卖点餐时,无论商家提供的价格,还有送餐费都不是一样的。” “本格手机花费明显比华英的稍微高一些,不过高的不离谱,不会让用户产生怀疑。” “厉市长,仅从这一点上您就可以判断出,本格手机很不诚实,阳奉阴违,他们不止牟取暴利,还采取这种手段掌握用户隐私,实在不是正大光明之举。” 厉元朗眉头一蹙,陷入沉思。 中午,访问团在华英公司食堂用餐。 在华英公司,待遇最好的并不是高管,而是研发部门的精英们。 他们有专门用餐区域,档次非常高,鸡鱼肉蛋包括海鲜随便摄取。 相反的,公司高管,包括莫千秋等人,吃的和普通员工差不多,也没有特殊对待,照样排队打饭,和工人们坐在一起用餐。 莫千秋告诉访问团成员,申远成申总裁曾经说过,华英公司有今天的成就,不是他的战略眼光有多么独特,而是研发部门的这些成员,他们用智慧研究出来最佳产品,让用户深刻体验到华英产品的优越性。 可以说,他们才是华英公司的宝贵财富。所以我们要爱护他们,保护他们,让他们能够全身心投入到广泛的研发领域,为华英公司研究出更好的产品。 申远成以身作则,不接受特殊照顾,和工人们一起排队打饭,吃的和工人们一样饭菜,顶多在生日那天,多一碗卧两个荷包蛋的长寿面。 而且他还规定,凡是研发部门的科研人员,有问题可以直接找他,不必拘泥于层层上报。 还规定,研发人员反映的问题,公司必须在八个小时之内给予答复,能解决的立刻解决,不能解决的,要给出理由。 莫千秋指着一桌子丰盛饭菜,开玩笑说:“今天中午我是沾了诸位的光,放在平时,想都不要想。” 褚中奇感叹说:“莫董,参观你们公司真是让我长见识了,你们对待科技人员这种谦卑态度,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 岂止是他,厉元朗都从中学习到不少东西。 下午,访问团又相继参观了生产系统和销售系统。 在生产车间,望着工人们在流水线娴熟的工作,生产部长向大家介绍。 华英公司招聘普通工人,基本上是高中以及大专生,不过关键岗位的条件要高一些,必须是本科以上学历。 华英公司没有专门的培训学校,都是靠社会上学校培养出来的人才,经过上岗培训考核及格,方能进岗工作。 不知不觉,厉元朗等人在华英公司参观了一整天。 由于行程紧密,访问团在鹏安市住了一晚,翌日早上,乘坐航班飞往下一目的地,南陵省镜云市。 提起这个地方,厉元朗五味杂陈。 想当初,自己没少往镜云市跑,因为韩茵和郑海欣那会都住在这里。 斗转星移,时移世易,镜云还是那个他熟悉的镜云,可人都不住在这里了。 接下来,经过短暂休息,访问团成员晚上参加南陵省府主办的欢迎酒会。 场面隆重,到场嘉宾几乎囊获了整个南陵省各行各业的商贾巨头。 在粤湾省,厉元朗接触到的商界人士更多是感兴趣。 而南陵省的商人们,喜欢直来直去。 不少人围在厉元朗身边,就德平市的营商环境以及政策优惠等问题,询问厉元朗。 厉元朗面对大家,有条有理的回答。 不时播放手机里的宣传片,让大家观看了解德平市。 短短两个小时,就有五六家企业对德平产生了兴趣。 厉元朗诚挚邀请大家,希望他们能亲自前来德平实地考察。 酒会进行当中,厉元朗无意中发现一张熟悉的脸。 只不过那人一闪而过,厉元朗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 这时岳志华走过来拍了拍他,厉元朗才反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岳志华半开玩笑,“今晚倒是有不少美女。” 厉元朗若有所思道:“好像见到个熟人,算啦,你那边谈得怎么样?” 岳志华耸了耸肩,“有几个合作意向,佳白哪像你们德平,一个本格手机就帮你们做了免费广告。”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摊了摊手,眼神却在人群中踅摸来踅摸去,那个身影再未出现。 酒宴结束后,厉元朗在中巴车里刚一坐下,感觉裤子后兜有东西硌得慌。 顺手拿出来一看,竟是个不大的优盘。 心里奇怪,脸上却不动声色。 回到酒店房间,把优盘接入平板电脑里,打开里面的文件夹。 文件夹有十几个视频,和一个记录密密麻麻人名数字的账本。 一看不要紧,厉元朗顿时被惊得够呛。 怎么是这样? 因为视频中全是一男一女欢爱的镜头。 女人是陈玉书,而那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安同江! 他们两个搞到一块儿,大出厉元朗所料。 更加做实陈玉书为什么对孙志傲之死反应冷淡,几乎看不到她一点悲伤痕迹。 看来,孙志傲当初所言属实,陈玉书的确出轨。 只是这个对象却是堂堂的安同江。 还有那个账本,上面一笔笔记录着别人送给陈玉书的钱财,还包括在外地几处房产。 并且结尾处是总计金额,长长一大串阿拉伯数字,厉元朗一算,乖乖,多达三个多亿! 厉元朗不淡定了。 即便他早就怀疑孙志傲之死或许不是单纯的车祸,可当现实真正摆在眼前,还是让他惊讶不已。 厉元朗屏气凝神,慢慢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熟悉的夜景,回忆起酒会上的情景。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优盘极有可能是那个熟人偷偷塞进他的裤兜里。 但是他搞不懂,这个人为何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 而这个人为什么会有优盘? 事情紧急,厉元朗思虑良久,拿出手机叫来岳志华。 在访问团当中,也只有岳志华值得他信任,也只有他可以帮自己拿主意。 不出五分钟,响起一阵敲门声。 岳志华出现在门口。 让进来之后,厉元朗便把平板交给他看。 岳志华一脸疑惑,当他快速看完之后,同样大惊失色! “元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认真对待。” 忽然想到什么,岳志华问:“你在酒会上曾经提起见过一个熟人,莫非是他给你的?对啦,这个人到底是谁?” 第1309章 疑云重重(中) “他叫王龙仙,是谷政川原来的秘书。”厉元朗道出此人身份,分析说:“估计现在应该什么都不是了。” 这很正常,一朝天子一朝臣。 谷政川身陷囹圄,作为他最信任的秘书肯定受到牵连,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谷老大的秘书,怎么会给你送这东西?”岳志华同样疑惑不解,并问厉元朗,“你有什么打算?” 厉元朗坚定说:“牵扯到安同江和陈玉书,必须要向省委汇报。” 岳志华凝眉沉思片刻,“我同意你的想法,只不过你指的省委是栾书记吗?” 厉元朗品出岳志华的弦外之音,使劲点了一下头,抓起优盘大步走出去。 五分钟后,褚中奇在房间客厅接见了厉元朗,边往太阳穴抹清凉油边问:“这么晚找我,有什么急事?” 厉元朗拿出优盘放在褚中奇眼前,说道:“这是在酒会上,有人故意偷偷塞进我裤兜里的,请您过目。” 褚中奇望着优盘一脸疑惑,连在笔记本电脑中,进入优盘的文件夹里。 只看了一个视频,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 身体往后一靠,双手环抱胳膊,低声质问:“知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其实也好查实,只要通过宴会厅的监控摄像头,很容易锁定,不过要费些周折罢了。 “有个怀疑对象。”于是,厉元朗便将王龙仙的名字和盘托出,并且还提道:“我走之前,娄天元副市长曾经向我汇报一个情况。” “昌金市的王秋河妹妹曾经供诉,说在市郊山里挖出的十个箱子共计两千万现金不是王秋河的,是陈玉书要求王秋河去处理。” 褚中奇眼睛眯缝起来,冷声说:“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何不上报?元朗同志,你的政治警惕性不高哇。” 厉元朗十分诚恳的表态说:“褚省,我承认重视不足,认为只凭王秋河妹妹的一面之词,缺少证据。关键是,涉及到陈玉书,特别是省委叫停查办的情势之下,我……胆怯了。” 褚中奇缓缓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心平气和的说:“元朗同志,我知道你对于省委的决定颇有微词,我现在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省委只是表面叫停,暗中的调查一直没有停止过。” “安同江毕竟是省委主要领导,我和方仁书记认真交流过,如果查得太紧,势必造成对方警觉,反而不利于调查。” “所以我们采取的是外松内紧,迷惑对方,让其放松警惕,这样,狐狸的尾巴才能完完全全暴露出来。” “你这个优盘很好,非常有助于案件的切入。元朗同志,不管怎么说,你的做法很好,对我们帮助很大。” 褚中奇主动伸出右手,厉元朗跨步上前,双双紧紧握住…… 一连好几天,厉元朗没有和白晴通过电话。 这次是白晴主动打来电话,告知他已经回到京城家中。 厉元朗询问了白晴身体情况,但是对于面见韩茵一事只字未提。 白晴从厉元朗的口气中预感到什么,若有所思的挂断手机,一看时间还早,调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魏叔叔,我是小晴……”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镜云市参观访问的第二天晚上,褚中奇专门把厉元朗叫过去。 房间里除了褚中奇,竟然还有省纪委书记黄明厚。 “褚省,黄书记好。” 打过招呼,褚中奇示意厉元朗坐下。 两位省领导对视一眼,黄明厚开口说道:“元朗同志,经过有关部门甄别,优盘内的视频真实有效。而且,我们已经调查出来,偷偷塞优盘的人正是王龙仙。” 自从谷政川出事之后,王龙仙被安排闲职坐起冷板凳。 要说这个优盘之所以存在,有很大偶然性。 跟孙志傲在一起的那名女子,正是王龙仙的妹妹。 两人在一起厮混时,孙志傲不止一次提起过,将来他若是遇到不测,就让王龙仙妹妹,把存储在镜云某银行保险箱里的东西取出来,交给有关部门处理。 那次二人去京城游玩,临走之前,妹妹找到王龙仙,亲手交给他保险箱钥匙。 一个是替她保管,另一个就是万一有事,这东西放在哥哥手中,她心里有底。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突遭车祸,和孙志傲双双遇难。 王龙仙感觉到这里面准有问题,即使镜云警方认定这就是一起车祸,但王龙仙始终不认可这样的结果。 不认可还能怎样?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处境,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被逼无奈的王龙仙,一度想鱼死网破,把优盘直接寄到纪检部门,希望他们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凶手给妹妹报仇。 偏偏这个时候,王龙仙接到一个威胁电话,对方明确要求他放聪明点,否则他和他的家人就会有危险。最后,还开出高价收购优盘。 王龙仙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一百个不愿意。 他深知,视频中的安同江和陈玉书官职很高,尤其安同江。 仅凭王龙仙的能力,想要扳倒安同江根本不可能。 恰恰此时,他得知安江省访问团即将到镜云的消息,而且厉元朗就在访问团之中。 他了解厉元朗,清楚厉元朗嫉恶如仇,匡扶正义。 于是,通过关系混进就会,趁人多热闹,偷偷把优盘塞进厉元朗的裤兜里。 寄希望用厉元朗的手,把安同江陈玉书之流抓起来接受审判。 王龙仙有私心,可也是无奈之举。 显然,安江省纪委办案人员,已经找过王龙仙核实过情况。 并派出另一支人员,秘密前往昌金市,提审了王秋河妹妹。她坚决承认,两千万不是他哥哥的,是陈玉书交给他帮着处理起来。 黄明厚表情严峻说:“元朗同志,现在是非常时期,经省委研究决定,访问团余下行程你就不要参加了,明天一早就乘航班返回德平。” 褚中奇以同样凝重口吻交代说:“你一定要严守秘密,无论发生什么事,切记要保持稳定,千万不能让德平出乱子。” 厉元朗坚定点着头,并征询的问道:“两位领导,我这次中途回德平,以什么理由为好?” 黄明厚说:“本格手机生产基地正在紧锣密鼓进行建设,目前出现个新问题,具体情况,等你在京城转机的时候,会有人联系你。” 听着黄明厚说一半藏一半,厉元朗一头雾水。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陈玉书的末日已经进入倒计时。 厉元朗回到德平,就是为后陈玉书时代做好充分准备。 有他坐镇德平,确保德平不会因为陈玉书出事而闹出不安定因素,这才是他的首要任务。 次日一早,厉元朗赶最早航班。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飞行,航班落地京城机场。 在转机的候机厅,机场工作人员走过来找他,说有人要见他,请他去一趟。 因为事先得到消息,厉元朗并未犹豫,跟随这名工作人员走进一间办公室,见到了端坐里面的沈放。 二人握手时,厉元朗说道:“在飞机上我就猜想,我要见的人会不会是你。” “为什么这样想?”沈放请厉元朗坐下,好奇问道。 “事关本格手机,必定有你们介入。” 沈放频频点头,“真让你猜对了,我有重要事情和你沟通。” 说着,沈放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资料,放在厉元朗眼前,“你看看吧,内容都在这上面。” 厉元朗拿过来,认真翻阅观瞧,眉宇间逐渐拧成一个疙瘩。 等厉元朗看完,沈放身体略微前倾,认真问道:“怎么样?这些东西你有什么感想?” 第1310章 疑云重重(下) “关于第一点,我倒是早就有所怀疑,其实我看到他的第一眼便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至于第二个,我这次在鹏安市参观华英公司时,从技术人员那里了解不少有关手机方面的知识,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本格手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12亿美金,换算成八十多亿,这么大手笔的投入,归根结底是为了刺探我们情报,他们真肯下血本。” 不过,厉元朗也露出一丝隐忧。 直截了当说:“本格手机是我们德平引入最大一笔投资,项目正在动工兴建。而且通过本格的名气,这次我在粤湾和南陵商谈的意向公司,其实都看中本格落户德平带来的延伸效益。” “如果对本格手机采取行动,势必会影响到项目投资,甚至有可能胎死腹中,这对于德平的经济发展将会十分不利。” “沈处,在事关国家利益方面,我坚定支持,无条件配合,可我也希望你们能设身处地考虑我们的难处。” 沈放频频点头说:“你的想法我们理解,并认真研究过。我们的宗旨是,挖疮排毒,针对的是一小撮别有用心之人,只需将他们依法处置,同时对其幕后势力予以坚决敲打。” “让他们收起处心积虑破坏我们和谐大环境的心思,做生意投资,我们欢迎,否则的话,我们绝不客气,这是我们的底线,不容任何人触碰!” 听到沈放这番话,厉元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并长舒一口气。 转机时间结束后,再次踏上归途,飞往海新市。 同时,沈放也将亲自前往德平,只不过他会采取秘密形式。 也就是说,厉元朗在明,沈放在暗,一明一暗相互配合,相互照应,一起完成这项艰巨任务。 当天下午,陈玉书正在办公,肖衡火急火燎找上门来。 “陈书记,厉市长回来了?” 正在写东西的陈玉书把手中的笔一放,问道:“访问团不是还得几天才结束吗?他怎么提前返回?” “好像是本格手机的工地出了问题,厉市长一到德平,车子直接开到本格工地,不知搞什么名堂。” 陈玉书蹙眉嘀咕起来,“本格出了什么情况?肖秘书长,你尽快查清楚。” 肖衡连连称是。 等他离开后,陈玉书坐在椅子上托腮想了良久,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打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男子低沉声音,“玉书,什么事?” 陈玉书警觉看了看门口,手捂话筒小声说:“厉元朗突然会到德平,我感觉蹊跷,有点不对劲儿。” 对方稍作停顿,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喃喃说:“没什么嘛,据说本格手机在工地秘密安装了一台机器,这东西有搜集周围信息功能。” “本格毕竟是外国公司,收集用户信息是他们一贯传统。别说是他了,就是咱们国内手机也有同样功能,这点不足为奇。” “厉元朗这个人对外资企业有天然的敏感,总是不信任。也好,让他自己去和本格搞事情,万一把本格惹恼了,不惜违约撤走,有他后悔的那一天。” “玉书,这件事你不要插手,省得惹一身骚,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陈玉书点头,“搞经济本来就是厉元朗的事情,他做他的,我弄我的,彼此互不相干。真要是本格搬走,哭的是他,和我无关。” 说完正事,陈玉书温柔道:“同江,好久没见你了,我想和你见一面。最近不知怎么总是做噩梦,心神不宁的。” 安同江明白陈玉书的意思,便说:“可以,晚上八点,还是老地方。” 挂断电话的陈玉书,一算时间,现在启程赶往海新市,八点之前准能到。 于是收拾好桌上东西,叫来丁瑶让她备车,即刻前往海新市。 对于老板的临时决定,丁瑶见惯不怪,当即把陈玉书的红旗轿车开到市委大楼后门。 不到五分钟,陈玉书拽开后车门坐进去。 丁瑶熟悉一切步骤,一脚油门驶离市委大楼,直接开上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 一路上,陈玉书时而眯着,时而摆弄手机接电话,一副心事重重样子。 丁瑶通过后视镜,观察老板的举动猜出来,老板心情不佳,也就闭上嘴巴专心致志开车。 夕阳西下,天色将晚,红旗车终于驶过海新市收费站,沿着绕城公路进入市区。 老规矩,丁瑶把车开到一家宾馆门口停下,向陈玉书打了声招呼,独自一人去宾馆办理入住手续。 陈玉书则打开后座车门坐到驾驶位置,她并没急于启动车子,而是东张西望扫视一圈后,拿起手机联系安同江。 响了一阵铃,才传来安同江的说话声:“你到了?我半个小时后就到,你先去那里等着我便是。” 挂断手机,陈玉书这才开车驶向目的地。 那是一处独栋别墅,平日里无人居住。 每次约会,都有专人提前打扫好卫生,冰箱里放一些半成品,陈玉书只需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即可食用。 打开门走进去,陈玉书望着别墅豪华内景,感受到了长时间没人居住的冷清。 她熟门熟路的打开房子里的灯,换上自己专用拖鞋,走进一楼厨房。 打开冰箱后,照例看到摆放好的几样半成品。 依次拿出来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并且准备一瓶上好的进口红酒,摆上餐具,静等安同江到来。 同时还到楼上主卧旁边的洗澡间里,率先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居家服。 一看时间,都过去四十分钟了,还没见安同江的人影。 陈玉书倍感奇怪,索性拿过手机准备联系。 这时候,楼下传来一阵门铃声。 陈玉书直纳闷,安同江有这里钥匙,按哪门子门铃。 也没多想,直接走到房门口,嘴里还念叨着,“是不是又忘记带钥匙了。” 随着房门打开,安同江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身后还有两个穿深蓝色西装的男子。 陈玉书有些惊讶,以前见面都是他们两个人,安同江怎会带外人来别墅? 不等她提问,身后两名男子碰了碰安同江。 安同江木讷的往前走了进去,更为惊奇的是,两名男子不禁跟了进来,在他们身后,鱼贯冲进来四五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女子。 一看这架势,陈玉书预感到不妙,正要开口,其中一名中年男子冷声对她说:“我们是京城纪委和省纪委的联合办案人员,陈玉书,你涉嫌职务犯罪,我们要带走你接受审查。” 男子一歪头,两名女子立刻过来,一左一右站在陈玉书身边。 “什么!”陈玉书瞪大双眼,大脑中一片空白,差点瘫坐在地。 与此同时,远在德平的厉元朗,正在家里和沈放通着电话。 “对,他到了。” 沈放冷笑的讥讽说:“这家伙鼻子倒挺好使,闻着味就来了。” 厉元朗分析说:“我估摸他可能预感到什么。” “他有什么可疑举动?” “直觉。”厉元朗肯定说:“人在遇到危险时,会展现出来一种特殊的直觉,我对他有直觉,同样的,他对我也有。” “放心,他已经被我们完全掌控住,一有风吹草动,我们会马上动手。” “这点我坚信。”厉元朗这边说着话,手机提示有电话打进来,他一看便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是他的电话。” “你接听吧,有消息随时联系我。” 这边挂断沈放的电话,厉元朗按照来电回拨过去。 很快,传来对方声音:“厉市长,我要见你。” 厉元朗并不为奇,可接下来,对方却提出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特殊要求。 第1312章 心里一道刺 “听没听出来?”朱光荣问道。 “是栾方仁?” 朱光荣得意的点头,“就是他。” “厉市长,关于这段录音,你若是怀疑真假的话,这个你可以拿去做鉴定。不要问我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我有我的消息来源,恕不能相告。” 朱光荣将录音笔拿起来,放到厉元朗手心里。 厉元朗掂了掂,意味深长的质问:“你把我叫来,不仅仅是听这个录音的吧。” “明人不说暗话。”朱光荣身体往前探了探,“厉市长,本格手机落户德平,给你们带来的巨大效益,这是双赢的结果。” “可你们却对本格手机展开秘密调查,非要安上一个所谓收集数据的罪名,这是对本格的莫大侮辱和极不负责任的诋毁。” “本格总部对此非常气愤,已经联系知名律师要把你们德平市政府以及有关部门告上法庭,希望得到公正裁决,所产生的一切后果,将由你们承担。” “厉市长,我受本格总部委托,今晚见你除了让你听录音外,是想和你深入谈判,希望你们不要硬逼我们法庭相见那一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想必厉市长比我懂。” 厉元朗冷哼一声,“朱律师,你刚才所述我不否认,但你忽略一点,也是极为重要的一点。” “本格只是一个生产基地,你们往工地秘密运进来那么多台计算机和相关设备,我想问一问,这是为什么?” “另外,你们技术人员去昌金,仅仅是打算在昌金设立基站这么简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所做一切,归根结底就是想侦查我们的航天发射场,搜集相关数据。” “还有,你们的计算机一旦上马,不仅在德平市,还将覆盖周边几个地市,加上你们在海新市的生产基地,等于囊获安江省所有本格手机用户的信息,对我们的一切加以刺探。” “你们在德平市投资,我们举双手欢迎,但这种欢迎是建立在奉公守法的层面上。不是现在这样,阳奉阴违,明里一套,背地里搞另一套。” “我作为德平市长,自然关注德平经济发展,让德平市民过上幸福生活。前提是,在大是大非面前,尤其涉及到民族利益,绝不容忍这种情况发生。” “朱律师,这片土地是生你养你的地方,你血管里流淌的有和我们一样的血液。” “即便你现在移民国外,可你的心应该属于这里,就像你至今保留你的姓名一样。而不是助纣为虐,为他人说话!” 厉元朗一番慷慨陈词,掷地有声,把朱光荣说得目瞪口呆。 这里面既有他背叛民族大义的愧疚,更有厉元朗一针见血的指出,本格手机那点龌龊事。 这时,朱光荣的手机响起,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起身走向侧门,进去里面接听。 与此同时,厉元朗手里摸着录音笔,眼神四下里踅摸。 他本想偷偷打开手机,不过料想到房间中一定有监控设备,是他肉眼不能发现的那种。 若是他一有动作,不止把自己处于危险境地,更有可能引起对方警觉,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厉元朗只能打开录音笔,闭上双眼听着里面对话内容,脑海里深入思索着…… 不大一会儿,朱光荣返回,坐下后看着厉元朗,好一阵才说:“厉市长,我还是那句话,希望你回去认真考虑。另外,你看看这个……” 说着,朱光荣掏出一个很小很细的蓝色小瓶子,展现在厉元朗眼前。 “这东西对于你儿子谷雨的治疗大有帮助,你若是配合我们,我会把它送给你。” “厉市长,我现在不急于等到你的答复,我给你三天时间,到时候我会联系你。” “今天我们的谈话暂时到此为止,再见。”朱光荣收起东西,冲厉元朗点了点头,再次走进侧门。 就在侧门关上之际,米立达和那两个手下及时进来,客气的给厉元朗戴上黑布条,按照原路被他带回去。 到地方,摘掉黑布条的厉元朗刚一下车,那辆黑色商务车快速离去。 厉元朗急忙打开手机,正准备打电话,李晓光却打了进来。 接听后,李晓光焦急道:“厉市长,你的手机关机,害得我以为你出事了。” 厉元朗来不及解释,忙问:“什么事这么急?” “安同江和陈玉书落网,栾书记让我第一时间联系你,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原来是这样。 “李处,我想立刻和栾书记通话,有重要情况向他汇报。” “你等一下。”李晓光不敢怠慢,很快那边传来栾方仁深沉声音,“元朗,长话短说,我在等电话。” 于是,厉元朗简明扼要将今晚遇到朱光荣一事告诉给栾方仁。 “栾书记,一定是朱光荣得到安同江他们被抓消息,才着急忙慌结束了我和他的谈话,我怀疑,他要逃跑。” 栾方仁冷笑说:“他真把自己当成孙猴子了,想要逃出我们手心,除非他插上翅膀。元朗,这事我知道了,沈放那边已经锁定了朱光荣藏身之地,他就是瓮中之鳖。” “元朗,我代表省委谢谢你,没有你冒险前往,我们就掌握不到朱光荣的行踪。我还有事,你赶紧给白晴打个电话,她很担心你。” 其实不用栾方仁提醒,就在他们通话期间,白晴的号码都显示好几遍了。 “元朗,你没事吧?” 厉元朗笑了,“我有事还能和你通话么。放心,我很好,朱光荣并未伤害我,反倒给我提供了一条录音,是有关你和栾书记说话的录音。” 厉元朗抬头看了看四周,说道:“等我回家后,我们视频联系。” 在他走向自己家的路上,先后接到张全龙和邝早辉的电话。 二人同样收到陈玉书在省城被抓的消息,向厉元朗求证。 厉元朗如实告诉他们,不光陈玉书,还有安同江。 张全龙分析说:“厉市长,陈玉书出事,安抚人心最为关键,你的担子可能要加重了。” 厉元朗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叹声说:“全龙,我现在还不想这个,我这就给肖衡打电话,马上召开常委紧急会议,商讨这件事。” 随后,厉元朗打给肖衡。 显然,肖衡还蒙在鼓里,对于厉元朗要求他立刻通知常委开会一事,满脑子问号。 挂断手机的第一时间,就是联系陈玉书。 怎么回事?陈书记刚去省城,厉元朗就召开常委会,还真拿代理书记当令箭。 一连打了几遍,提示关机。 怎么回事? 肖衡想了想,干脆打给丁瑶。 更令他不解的是,丁瑶手机同样打不通。 肖衡不淡定了。 通过在省委的老关系,当对方告知他陈玉书刚刚被京城纪委和省纪委联合调查组的人带走,肖衡顿时傻眼。 什么?什么! 陈书记竟然出事了? 口齿伶俐的他,瞬间变成结巴。 在大脑缺氧数秒后,肖衡使劲捏着眉宇,沉思好一会儿,这才颤颤巍巍拿起手机,挨个通知常委们,一个小时后在市政府小会议室开会。 之所以把会议地点定在市政府,完全在于这次会议将由厉元朗主持。 这期间,厉元朗通过视频,播放出录音笔里面的内容。 他面色平静,两眼观察白晴的反应。 等录音播放完毕,镜头里的白晴神情严肃的问道:“元朗,你是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厉元朗深深点头,“不管是不是合成的,我希望你实话实说,这是我们夫妻间应有的信任。” “好吧。”白晴坦然说出这两个字。 第1313章 平稳过渡 “我承认,这段话是我和栾叔叔通话时说过的。但全部内容不是这样,显然他们有断章取义之嫌……” 厉元朗坚决打断白晴的话,“你不要解释,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会,挂了。” “老公,你听我说……” 手机那头传来嘟嘟声响,白晴柳眉蹙起,面色阴沉。 想了一想,打到栾方仁私人手机上。 很快,栾方仁迅速接听,“栾叔叔,厉元朗掌握的那段录音您知不知道?” 栾方仁口气凝重道:“我知道,现在又很大嫌疑,我的手机被人监听了,始作俑者就是安同江。” 白晴长出一口气,要是她的手机被人监听,事情可就大了。 毕竟涉及到他爸爸的安危,影响面会无限放大。 好在是栾方仁那边的问题,可白晴对于厉元朗的态度,还是心存担忧。 这边,厉元朗最后一个走进市政府小会议室。 今晚召开的紧急常委会,除了市委常委之外,市政府的副市长,以及市里两家养老部门的负责人,全都到场参加。 厉元朗环视一圈,望着正中间的座位,厉元朗并未鸠占鹊巢,仍然坐在旁边,让那个位子一直空着。 展开笔记本,清了清嗓子,厉元朗语气沉重的说:“各位同志,就在两个小时前,由京城纪委和省纪委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在海新市将安同江和陈玉书带走接受审查。” “临时召集大家来,除了通报这条消息外,还有就是研究德平市委、市政府不要因为陈玉书出事而影响大局。一切稳字为先,按部就班开展各项工作,专心等待省委的下一步要求和安排。” 此言一出,引起一阵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知道消息的,也有一无所知。 可大家心理各异,和陈玉书走得近的官员,此刻提心吊胆,生怕牵连到自己。 相反,平日里和陈玉书不对付的人,难免幸灾乐祸。 处于中间那部分,大多抱着看热闹心态,反正和自己无关,当好观众得了。 眼见会场出现躁动声,厉元朗用笔敲了敲桌面,高声说道:“请保持会场肃静。” “陈玉书所犯问题,省委和省纪委将会作出公正的调查和结果。” “眼下当务之急,我们市委市政府各级部门,要严格履行职责,按部就班开展工作,坚决端正工作态度和工作作风。” “严禁私下议论不负责任的话题,散步或者谣传不实言论,尤其涉及市领导,一经发现,要严肃处理。” 今晚常委扩大会情况特殊,为了平息陈玉书被带走调查的余波,厉元朗必须给会议提前定下基调。 他说完这番话,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茶水,静等其他常委们发言。 这么久了,厉元朗已经在德平市站稳脚跟。 而且常委中不乏有他坚定支持者。 张全龙首先看了看厉元朗,随即扫视大家,开口说道:“厉市长的意见我完全赞同,特殊时期就要特殊对待。” 邝早辉接过话题说:“我看,刚才厉市长的要求,市委办公室要迅速拟定成文件下发出去,还要加上一条,谁有意破坏德平市目前的良好氛围,就要接受党纪政纪的严厉处罚。” 谈到党纪政纪,纪委书记普云轩十分赞成,“邝副市长所言极是,市纪委监委将会按照市委常委会要求,对此予以监督和行使权力。” 现在的情形是,市委主要领导相继发言,没人提出异议,也不能提出相左意见。 哪怕是长期紧随陈玉书的肖衡,也不得不跟着附和。 陈玉书已经倒了,谁要是替她说话,不等于把自己装进去吗? 傻子才会这样做。 会议召开了一个小时,很快确定决议,一致同意由市委办公室出台通知文件,各部门以及各市县区必须遵照执行。 省委这边快刀斩乱麻,次日上午,省纪委书记黄明厚亲自带队赶赴德平。 在德平市委市政府领导会议上,宣布省委最新决定。 由厉元朗主持德平市委工作,并在全体干部大会上,着重强调了组织纪律性的问题。 与会的各部门副处以上的领导听完省委的决定,心里都有一个共同疑问,厉元朗接替陈玉书成为德平市委书记,似乎不是很把握。 岂止他们,就连厉元朗本人也有这样疑惑。 之后和栾方仁通话中,栾方仁并没说别的,只是要求厉元朗坚持德平度过这段时间。不要有思想包袱,要大刀阔斧,沿着原有计划,稳步发展。 沈放那边也传回来消息,朱光荣和米立达等人全部落网。 至于国安部门如何与本格手机谈判,把手机生产基地继续下去,不是厉元朗该操心的了。 一晃,时间过去四个月。 由周宇宇文端合作投资的商业街施工完毕,博物馆附近的商场等辅助设施也都在收尾当中。 华江超市新城分店,早就投入使用,生意红火。 本格手机生产基地仍旧按计划建设,一期工程结束后,马上投入生产。 即便一期生产规模不算很大,但也要招收三千多个工作岗位。 本格手机实行时薪制,一个小时25元的待遇,吸引不少人前往报名。 要知道,按照八小时工作制计算,一天就是两百元。 这对于平均工资水平不算很高的德平居民来讲,还是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 本格手机一期工程投入使用后,带动周边一大片繁荣。 光叔按照厉元朗的建议,在本格生产基地不远处,开了一家自助盒饭快餐店。 每人十元,八个菜,四荤四素自选,保证吃饱,前提是不得浪费。 厉元朗和娄天元专门去看过,由于光叔老两口秉持食材新鲜,口味俱佳,薄利多销的原则,快餐店生意火爆。 老两口忙不过来,就把儿子和儿媳叫来帮忙。 即便这样,一家四口起早贪黑,还是忙得团团转。 为此,光叔干脆租下旁边门脸,扩大经营,并且还要雇佣帮手。 有光叔这个活生生例子摆着,加之那片居民不少人辞掉原有工作,有的成功应聘到本格手机工厂,还有在附近租门店做生意,那片拆迁户很快都签订了协议,纷纷搬到新城区居住。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所有拆迁户全部搬走,竟然没一个钉子户。 嘉明公司履行合同,在新城安置了这一百二十二个住户。 德平市政府也把那片拆迁区域划给他们,由他们负责开发商业住宅。 快到十月长假,厉元朗刚刚参加完商业街落成典礼,破天荒接到陆临松的电话。 “元朗,我不管你有多忙,小晴怀孕八个多月了,你一直不回来看一看她。作为丈夫和父亲,你是不合格的。” “我要求你,趁着放假回一趟京城,清清天天吵着要见爸爸,你难道不想他吗?” 听着陆临松的质问声,厉元朗只好同意。 不是他铁石心肠,因为在中间,厉元朗和白晴在电话里爆发过激烈争吵,夫妻好久不通话了。 既然陆临松出面,厉元朗不好再坚持。 安排往工作,月末三十号这天,厉元朗搭乘航班直飞京城。 这次是小兰开车接机,小青已于一个月前和任国龙结婚。 厉元朗没有去,买了一份礼物邮寄给这对新人。 小青结婚,白晴在京城给他们买了一套精装修的房子作为礼物,还送给小青一大笔钱作为嫁妆。 自然而然,按照白晴定下的规矩,小青成家就解除她们之间的雇佣关系。 现在只剩下一个小兰,白晴觉得够用,暂时没再找新人。 想来很久没来京城了,望着熟悉的场景,厉元朗心潮起伏不定,长嘘一口气,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见到白晴该怎样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 第1314章 矛盾爆发点(上) 算起来有几个月了,再次见到老婆,宽松的孕妇装还是难掩白晴凸起的孕肚。 她面色憔悴,站在门口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接过厉元朗的公文包,主动打起招呼,“你回来啦。” 厉元朗点了点头,“你和孩子都挺好吧?” “还好。”白晴拎着公文包,眉宇间却闪现出一丝不自然。 “我先去看看爸爸。” “爸爸在书房,你去吧。” 厉元朗刚走几步,返身回来问:“京城已经进入秋季,你们什么时候回楚中?” “我和爸爸商量过,不急于回去,毕竟京城医疗水平是最好的,打算生完孩子再说。” “嗯,好。”随后,厉元朗大步流星走向陆临松的书房。 敲门进去,陆临松伏在案头上正在写东西。 他在弄回忆录。 七十多岁的人了,回忆录大都是他口述,由秘书打字整理,最后交由他审核。 只是最近涉及的内容,需要陆临松亲力亲为。 他用不惯电脑,还是喜欢用笔去写。 反正不急,一天写个一两千字足能应付过来。 厉元朗进来,陆临松抬起头来瞅了瞅,“我还有一百来字,喝水自己弄。” 厉元朗先给陆临松的水杯续满,这才倒了一杯,坐下后吹了吹茶杯。 十来分钟,陆临松方才停笔。 身体往椅背上靠了靠,端起稿纸大概浏览一遍,并加以修改和润色。 等他全部弄完,厉元朗那杯茶也喝掉大半。 “德平那边都忙完了?”陆临松拿起水杯润了润嘴唇。 “一切都朝着正规方向发展。本格生产基地一期投入使用,极大促进周边的繁荣。” “博物馆附近的商业街建成并开始运营,我们政府为此还推出一些优惠政策,报名者踊跃,商户入住率很高。” “商场酒店等辅助设施就剩下内部装修环节,估计年底前就能开门迎客了。” “新城区随着住户不断增加,现在已经是德平一道靓丽风景线。热闹繁华,店铺林立,其繁荣程度不比市中心差。” “另外,本格手机落户新城,我去粤湾和南陵省接触的客商,纷纷前来考察,目前已经与三家大型企业签订合作协议,不久就会入驻新城的工业园区。” 陆临松满意的颔首说:“不错,你现在书记市长一肩挑,工作量比以前大了。你刚才向我说的都是你市长范畴之内的职责。可在书记方面显然投入比重小,这点你做得还不够。” 厉元朗已是陆家的老女婿了,说话自然不用有太多顾及。 “爸爸,省委对于我的任命只是主持市委工作,不是我不注重市委那边,实在名不正言不顺。再说,市委有全龙在,能为我分担一些工作。” 陆临松慢慢放下保温杯,颇有感触道:“方仁这样做,实际上是在考察你。你不想一想,哪有一个地方四个月不补缺,何况还是市委书记这样重要岗位。” “元朗,你下一步要把工作重心多放在市委上面,在这里做出一些成绩,好让方仁在提拔你的时候,有拿得出来的理由。” 其实,陆临松这番话厉元朗何尝不知。 只是碍于身份不好询问栾方仁,这话从岳父口中释放出来,厉元朗总算得以慰藉。 接着,陆临松话锋一转,表情严肃的说道:“我们做干部的,心系大家的同时,也要装着小家。” “男人在一个家庭里,是儿子,是女婿,还是丈夫和父亲。我不管你和小晴之间因为什么闹别扭,小晴身怀六甲,对于像她这样年岁的高龄孕妇来讲,本身就承受着怀孕带来的各种身体不适,她需要安慰,需要你在她身边,需要你的肩膀来依靠。” “好几个月了你不露一面,对她、对你的儿子不管不问。厉元朗,做官你是合格的,做人,尤其做丈夫和父亲,你的行为值得商榷。” “想要做一名好官,首先要学会做人。我有时候分析你,觉得你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体,要是按照做人标准,你不是一个好官,可偏偏你有着对群众、对别人一片赤城,有一颗无私奉献的心。” “但是,你对家人,却暴露出极度冷漠和自私。我们做翁婿这么久,我至今搞不懂,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今天可以明确告诉你,在任用你担任德平市委书记的这件事上,是我在犹豫,在判断,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把你扶正。” “我始终认为,凭你对待家人的这种态度,把德平这座城市交给你是否可取,你的肚量能否胜任?我很矛盾,也很纠结。” 这番话,句句扎心字字诛心,极具伤害力,把四十岁的厉元朗说得脸红耳热,不由得深深低下头。 陆临松见厉元朗不说话,摆了摆手,“去见一见你的妻子和儿子,他们早都望眼欲穿等你了。” “爸爸,我去了。”厉元朗起身往外走的时候,感觉双腿如同灌铅,十分沉重。 清清一岁多了,叫爸爸叫得很清晰。 厉元朗和他玩了一会儿,抽出时间询问白晴,有关谷雨的情况。 朱光荣被抓,翻出的那瓶药水成分存疑,即便有改善谷雨性格的功能,厉元朗也不会使用。 他信不过朱光荣,更信不过朱光荣背后势力。 “经过这段时间治疗,谷雨比以前阳光许多,爱说话了,也愿意和人接触。只不过我不知道,是表面现象,还是发自真心。没谁有本事,可以走进一个人的内心世界。别说是他,就是你,我也一样。” 厉元朗听出白晴话外有因,安顿好清清,和白晴走进卧室里,夫妻面对面,终于有了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白晴首先说:“你一直不听我解释,今天我当面告诉你,韩茵和媛媛住在花都的真实原因。” “除开韩茵自身意愿,想借助花都迅捷高速的经济发展快车道,把她的爱利倍思做大做强之外,并无其他因素。” “首先声明一点,我没有想害她们母女的心思,有的话,不至于等到现在。” “作为女人,作为你的妻子,我不会容忍你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哪怕是你的前妻。” “我想这点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换位思考,你同样不允许我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诚然,你和韩茵早就离婚,可你们之间有媛媛这个纽带,根本割舍不掉,也剥离不开,这就是我同意你见郑海欣和韩茵他们的根本原因。” “今后,我也不会强制阻拦,会一如既往提供这样的机会。终究,那是你的儿子和女儿,血浓于水,强行分开,会严重影响我们夫妻感情和信任基础。” “我讲这些,你就应该明白,那段录音是朱光荣他们掐头去尾,摘取中间一段,故意离间你我,好让你为他们服务的阴谋。” “韩茵母女在花都市生活,我从没拿她们作为诱饵的想法。你仔细想一想,陈子枫还有陈相左,就是对你或者对咱们家有再大的不满,会把手伸向一对母女吗?这事传出去,可是对他们陈家有颜面扫地的影响,他们绝不可能去做。” “还有,这次只不过法办万海尧,对陈家人没动一根手指,他们没必要做什么。就像你去花都市一样,陈相左只不过和你谈话,没有做龌龊事一样。” “说明白点,韩茵是按照自己意愿行事,是要在粤湾省扎根的个人行为。要不是顾及你多想,魏叔叔还会一直让她们母女住在花都,不会换地方。” 厉元朗眉头一皱,白晴的这些话听着十分牵强,心中这道刺仍然没有拔除消弭。 第1315章 矛盾爆发点(下) “你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是在回避一点,以你在录音中的口气,我很难不认为,你有把韩茵母女置于危险境地的念头。” 厉元朗脸色阴沉的郑重敬告,“媛媛是我的女儿,我的骨肉。在我心里,她和清清、谷雨和郑立,包括尚未出世的这个孩子,都有同等分量。” “你也是个做母亲的人,懂得血脉相连的道理。是的,为了孩子们,我遵从你的意愿,按照你的行为方式分阶段和他们见面,这些我都能忍,从未逾越半步。” “可你想过没有,纵然你横加阻拦,亲情是割舍不断的,我心里始终有他们,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这一条我不可能丢,也不会改变。” “此外,我想不通的是,栾方仁作为省领导,他的手机竟然被人监听,事发之后没有任何后续结果,你不觉得奇怪吗?” “栾书记曾经向我说,这是安同江背后搞鬼,安同江不过是副书记,以他的能力怎可能做到?我不信,这里面肯定有你们不可告人之处。” “白晴,我们是夫妻,是应该彼此信赖的关系。现在看来,你和你的家人对我抱有成见,无外乎我是草根出身,有些事有些话对我藏着掖着,不信任我。” 厉元朗长叹一声,失望道:“我想我们需要冷静一下,重新规划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这是厉元朗的肺腑之言。 即使刚才陆临松把他批的体无完肤,厉元朗有愧疚,但不代表对白晴以及其家庭就非常满意。 几个月以来,他考虑很多。 深深明白一个道理,门当户对的深邃含义。 一个家庭,如果夫妻之间身份地位悬殊太大,男强女弱还好,女强男弱会极大打击男人的自尊心。 因为相比较女性而言,男人更在乎面子。 他们接受自己,也只是表面上的,骨子里的高傲即便换成还算善解人意的白晴身上,仍旧难以改观。 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伴随着高贵的权力,很容易自以为是。 就像被监听手机这件事,白晴故意隐瞒实质,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厉元朗累了,也倦了。 他之所以说出这句狠话,并不是他的心眼小,而是沉默许久的火山爆发。 白晴望着厉元朗,脸色复杂而阴郁。 好半天她才说道:“元朗,你这是向我发出最后通牒,想和我离婚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摸了摸高高隆起的孕肚。 厉元朗站起身,伫立一会儿说:“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不会提出离婚,我们彼此需要冷静思考。” 其实厉元朗挺失望的。 从白晴反应来看,越发印证那段录音就是她的真心之想。 面对厉元朗冰冷的声音和背影,白晴柳眉紧蹙,摸着肚子想要站起来,忽然“哎哟”叫了一声。 厉元朗刚刚走到门口,一听声音,回头一看,急忙返身回来,挽住白晴胳膊关切问:“你怎么啦?” “我、肚子疼……”由于疼痛,白晴的五官聚集在一起,脑门上已经显现出豆大汗珠。 厉元朗有些慌乱,急忙稳了稳神并说:“你等着,我马上去叫保健医生。” 陆临松配备一名保健医生,医术高超,还是个女同志。 很快,这名保健医生问询快速赶来,给白晴做了初步检查,果断决定,“白晴早产,马上送医院。” 陆临松得知后,当机立断,派出他自己的专车,一辆加长红旗轿车。 由厉元朗和保健医生陪同,车子一路风驰电掣,连闯数个红灯,直奔京城最著名的妇产医院。 车里,厉元朗紧紧抓住白晴的手,保健医生不时安慰她。 白晴表情痛苦,紧咬牙关,死死攥住厉元朗的手,一刻也不松开。 陆临松的秘书已经和院方领导沟通好,车子一到,马上有医护人员推来担架车,把白晴放到车上,小跑着奔向手术室。 “老婆,你忍住,就要到手术室了。”厉元朗上气不接下气,始终跟在担架车旁边。 一直到手术室门口,眼见白晴被推进去,厉元朗仍旧担心不已。 来回走着,眼睛不时瞄向手术室,祈祷母女平安。 保健医生和这家医院熟悉,得以进去。 不大一会儿出来,厉元朗上前询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略显担忧地说:“正在手术,厉市长,你要做好失去孩子的心理准备。” 什么! 厉元朗大脑嗡的一声,怎么会? 谷雨就是早产儿,不照样活蹦乱跳吗! 保健医生向他解释,“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你的第一个孩子是怀孕七个月早产,而这个孩子则是八个月。” “通常八个月的胎儿肝脏发育尚不成熟,肝脏的酶系统发育不完善,缺少维生素k,很容易引起出血,导致早夭。” “我刚才进去看了,主刀医生也强调这一点,所以,情况不乐观……” 厉元朗痛苦的抱住头,心都碎了。 保健医生嘀咕道:“小晴之前做过检查,胎儿各项指标都正常,为什么突然出现早产症状?令人费解。” 本是无心之语,传在厉元朗的耳朵里,却是针扎般的难受。 他懊悔不跌,一定是自己刚才说了绝情的话,刺激白晴产生较大的情绪波动,才会早产。 实际比这还严重。 医生出来通知厉元朗,孩子没有保住,白晴也有大出血症状,必须摘掉生育器官方能保命。 厉元朗颤巍巍的签了字。 他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在经过一个多小时手术后,白晴终于推出手术室,由于尚有不良反应,直接转入重症监护室,以待观察。 厉元朗又是跟着一阵忙碌,弄完这些,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 这期间,厉元朗水米未打牙,却一点感觉不到饿,也不口渴。 陆临松秘书这会儿走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和食物。 厉元朗只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 秘书提醒道:“我已经向首长做了汇报,厉市长,你还需要打个电话。” 唉!厉元朗打心眼里不愿意面对岳父,哪怕是听到声音,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只是这一关必须要过。 思虑片刻,厉元朗走到一边僻静之处,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没多久,手机那头传来陆临松沉闷声音,“你终于打电话来了。厉元朗,我对你很失望,我说的那些话你是一个字没有听进去。” “现在看来,我当初的判断是对的。家庭事情,包括对待你的妻子,你都做得一地鸡毛,德平那么大一个地级市交于你的手中,指不定搞出什么样子!” “小晴再有过错,我认为你会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上,给予理解和宽容。” “可你做了什么!不仅失去孩子,还让小晴失去再做母亲的权力!你扪心自问,你的心就不会疼吗!” “厉元朗,你需要反思,要好好反思。你的肚量,你的固执,你的私心,统统需要重新定义。” 听着陆临松语气平缓,可话中之意已然展现出他的震怒。 厉元朗不禁浑身一颤,痛苦的闭上双眼。 在医院里待了一天一夜,白晴苏醒过来,执意不见厉元朗。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搬来妹妹叶卿柔,让她去劝一劝妻子。 在病房外,厉元朗走来走去,忐忑不安。 懊悔、愧疚、伤感、自责,多重想法汇于一起,搅动他心烦气躁,恨意难平。 他恨自己,恨他不计后果的意气用事。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 怎么还不出来? 眼望着病房的门紧闭,厉元朗烦躁无比。 嘎吱一声,妹妹终于推门走出,盯着哥哥看了良久,艰难的说出一句话。 第1316章 妹妹的说服力 “嫂子说,她、她不肯原谅你。就像你说的那样,需要重新审视你们的婚姻了。” “她要离婚?”厉元朗眼神黯淡无光。 “没有,就是不原谅你的行为。” 说着,叶卿柔拽住厉元朗的衣袖,进了旁边房间,把门一关,不免指责起来。 “哥,你好糊涂。我是女人,我理解嫂子心里想法,她那些不过是气话而已,何必较真。她真想害韩茵和媛媛,就不会等到这一天。” 厉元朗执拗的说:“当我听到白晴那番话时,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媛媛是我女儿,她有什么过错!从小我就不在她身边,她始终缺少父爱。” “韩茵一个人抚养她,我这个做父亲的实在不称职,空有虚名。就连想见女儿的权利都得不到保证,你说,我作为一个男人,一个父亲,我活得多么憋屈。” “是,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她怀孕期间挑明这件事,可我憋不住啊。一想起媛媛怪罪我的可怜相,我就万箭穿心,如同刀割。” “说实话,这几年来,我虽然是陆家女婿,可我融入不进他们的圈子里。我能深刻体会到,像我这种草根阶层出身的人,始终不被他们接受,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高傲排斥。” “就说电话被监听这件事,白晴至今瞒着我,不告诉我。我是她丈夫,是她最亲近的人。可到现在,她和我之间还隔着一层膜,一层难以逾越的膜!” “我不理解,真的理解不透,也琢磨不出来。我就在想,这段婚姻到底是对还是错?是一加一就等于无穷大吗!” 厉元朗无奈摇着头,陷入痛苦和纠结之中。 叶卿柔拍了拍哥哥的肩头,深有感触道:“哥,从你离开东河省,先去荣山再到安江,这一路走下来,你务虚的多,务实的少。” “就说在安江省,无论怀城、顺通公司和德平市,都不如你在东河省干得有声有色,原因是什么?是家庭的羁绊,是儿女的牵扯,消耗掉你太多精力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你会发现,不管家庭还是事业,都不是闪光点,甚至还很失败。” “哥,我是你的妹妹,有些话别人不好说,关在门里,我们是最亲的家人,我的话可以直言不讳,就算你介意我也要说。” “你头上总是罩着陆家女婿的光环,对你影响实在太大,让你永远学不到高瞻远瞩的大格局和大眼界。” “要想在仕途上有更好或者更高发展,必须要把眼光和胸怀放得宽广,不能局限于眼前的那一点点东西。” “从古至今,做大事的人,哪个会关心儿女情长的家庭琐事?而关心这些男人,都是居家好丈夫、好父亲。可你不行,你还要在仕途上有建树。” “我倒不是让你变得无情无义,我指的是,假如有一天你可以一览众山小了,普天下都是你的儿女,你该关心他们,不仅仅只有你自己的孩子。” “所以我想说的是,哥,你需要换一个全新环境,这对你成长会有帮助。至于家里的事情,完全交给嫂子去做,你不要插手,可以给她建议,而不是质疑她。” “其实总体来讲,嫂子算是不错的。她身上固有高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别说她了,就连我都有。” “因为我们接触的圈子不一样,我们不能理解草根阶层的苦楚和不易,就像你不接受我们高高在上的行为方式是一个道理。” “你不能拿你的标准衡量我们,我们也不会强迫你接受我们的思维。” “哥,所以你要记住,嫂子无论做什么,只是出于女人的自我保护心理,肯定没有害人的恶意。” “婷月嫂子的死你都能原谅,韩茵和媛媛你怎么就认准死理?” “哥,说句直白的话,白晴和你结婚是下嫁,你属于高攀。我知道你不乐意听,可我也要说,因为我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家人,这些话别人不会说,永远都不会。” “现在,嫂子这种情况,陆伯伯那里你很难交代,留在京城尴尬。我劝你还是回德平吧,等到嫂子和陆伯伯气消了,也许还有挽回余地。”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哥,你一定要听进去我的话,我不会害你。” 说完,叶卿柔走出房间,留下厉元朗一个人冷静思考。 似乎,妹妹的话里话外,事情远没有那么糟糕。 当然,这只是厉元朗的直觉。 白晴经过大手术,厉元朗还签了字,已经是无从更改的现实。 听从妹妹的建议,厉元朗订好返回德平的机票。 白晴不见他,陆临松对他一肚子怨气,待在这里没有意义。 临走时,厉元朗本打算联系沈放,说说心里话。 可一想到沈放那边肯定很忙。 抓住朱光荣,还要和其背后势力较量,就此作罢。 当天傍晚,航班降落在海新市机场。 方炎开车接他,这是之前打电话联系好的。 坐在车里,方炎透过后视镜观察厉元朗,看他情绪不高,心事重重,一句话没说,只顾专心开车。 在家里待的几天,厉元朗没事就带上方炎去德平市区转一转。 望着这座充满生机的城市,厉元朗感慨万千。 德平已经走入正轨,引来的本格手机正在加紧生产。 第一批样机送到厉元朗案头时候,厉元朗专门做了试验,的确比他的手机运行速度快。 关键在于,本格手机的芯片技术成熟,各个零部件有很好的磨合。 只是这部手机价格要比国产高一大截。 本格这次给德平市政府送来十几部样机,意思不言而喻,想要市领导首先体验他们手机的高端优势。 考虑到本格手机之前的劣迹,厉元朗心有忌惮,让王民安把手机全部封存起来。 “我们作为政府公职人员,要时刻保持警惕。法规没有明确规定,可我认为,以市委、市政府名义下发一个内部文件,今后凡是我们的公职人员,只允许使用国产手机。” “一个是支持我们民族产业,另一个防微杜渐,不要让别有用心的人钻了空子。” 王民安赞同说:“我知道了,本格手机弄得那套搜集数据的计算机,差一点毁了我们之间的合作。” “尤为重要的是,我们使用手机频繁,万一数据被他们传到本格设在国外的数据库里,掌握到我们的机密,麻烦可就大了。” 王民安前脚离开,厉元朗后脚接到张全龙打来的电话,要过来和他商量一件人事议题。 都是老熟人了,没有过多客套。 落座后,张全龙开门见山说:“昌金市的司徒旭落网后,市长陈展接任市委书记,市长是从外县调过来。” “常务副市长下个月就要退下,组织部的梁涛部长已经拟定出几名候选人,我看了看,拿不定主意,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昌金是县级市,常务副市长是副处级,却是铁定要进入常委会的。 不同于书记和市长,需要省委任命。 而这个县级市的常务副市长市委却有权决定。 厉元朗翻阅名单,扫看几眼说:“广森去高临县也有几个月了,给他加一加担子,你觉得怎样?” 张全龙略作思考,点头道:“穆广森同志,可以。” 他了解厉元朗,穆广森是厉元朗最久的秘书,也是最欣赏的人。 这次让穆广森担任昌金市常务副市长,级别没变,地位却提升了,算是给穆广森做了妥善安排。 一念及此,张全龙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禁问道:“厉市长,你是不是要调走了?” 第1317章 新书记到任 厉元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估计,我在德平的日子不会久了。” “去哪里?省里还是海新市?” 厉元朗摇了摇头,叹声说:“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是实话,种种迹象表明,离开安江省为期不远了。 自从和白晴闹别扭,岳父对他不满之后,厉元朗觉得,或许让他明升暗降。 好消息是,白晴没有提出离婚,说明他们的婚姻还有回暖机会。 从妹妹那里反馈回来的信息,白晴身体恢复良好,已经出院回家休养。 但是仍旧不肯原谅他。 妹妹劝说,这种事情急不得,要慢慢地来。 时间才是唯一的解决之匙。 方炎也看出苗头,实在忍不住,挑了一个和厉元朗单独相处的机会,主动谈及这个话题。 厉元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你和乔小丽处得怎么样了?” 方炎轻轻摇了摇头,“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小丽还没转正。上次采访您的题材颇受台领导赏识,只是您知道,转正一事错综复杂,没那么简单。” 厉元朗感触道:“要是乔小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她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市长,我懂您的良苦用心,但缘分这事,需要双方都有意愿。小丽不考虑,我同样也没做好迎接新恋情的准备,因此……” 方炎长叹一声,“还是顺其自然吧。” “也好,万事都有它的规律性。夫妻也好,恋人也罢,最重要的基本要素,是坦诚相待,彼此信任。” 厉元朗深有感悟道:“我在处理家庭问题上,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方炎,今后无论你和谁在一起,记住我说的那两个要素,遵守它,你的婚姻才会幸福。” 方炎点头答应,话到嘴边了,还是没有问出厉元朗到底会不会调走,调到哪里去。 他觉得,时机尚早,到了眼前再问也不迟。 不过让他想不到的是,没过几天,德平市新任市委书记人选确定下来,安江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薛开端即将赴任。 提起这位薛副部长,厉元朗再熟悉不过。 自己上任怀城和德平,都是这位仁兄亲自陪同。 相处不多,却十分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薛开端架子很足,很注重官威。 说白了,喜欢摆谱和讲面子。 终究是省委的决定,厉元朗只能无条件服从。 薛开端的到任,最起码从一个侧面验证了厉元朗升职无望。 邝早辉和娄天元对此产生疑问,只有张全龙老僧坐定。 “市长,你都代理书记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让薛副部长摘了桃子?” 娄天元不免发起牢骚。 邝早辉同样难以理解,征求的问:“栾书记是什么态度?” 张全龙笑了笑,“早辉市长,薛副部长担任德平市委书记,其实已经表明栾书记的态度了。” 邝早辉依旧摇头叹气,“厉市长在德平工作这几年,取得成绩有目共睹,接替陈玉书是众望所归。” “何况,让厉市长代理五个月的书记,忽然从省委组织部空降别人,实在说不过去。” 厉元朗则说:“大家稍安勿躁,省委的决定自然有道理,我们就不要妄议了。接下来,大家要支持薛书记的工作,各负其责,把德平的工作抓好做好就行了。” 嘴上这么说,厉元朗心里同样不舒服。 终于按捺不住,联系到李晓光,把要见栾方仁的意思传达过去。 很快,李晓光回复他,栾书记就要去京城开会,一个星期之后才能回来,让厉元朗等电话。 这期间,省委组织部部长尹玉明,亲自送薛开端前来德平上任。 毕竟是从组织部出来的人,尹玉明此举大有为其站台的意味。 当天,厉元朗亲率德平市四大班子领导,在市委大楼门前迎接。 和尹玉明是老熟人了。 握手之际,尹玉明拍了拍厉元朗的肩膀说:“元朗同志,进入市区这一路,我看到德平的新气象和新面貌,触动很大。” “你在德平取得的成绩,省委和栾书记都看在眼里。德平经济进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你功不可没。” 仅仅几句话,却蕴含着丰富信息。 更加印证,厉元朗调走已是板上钉钉。 薛开端满面春风,握住厉元朗的手说:“厉市长,今后我们要在一起工作,还希望你多多支持我的工作。” “薛副部长客气,市政府将全力配合支持市委工作,这是我分内职责。” 没有称呼薛书记,毕竟薛开端的任命决定尚未宣布,叫薛副部长正合适。 尹玉明就在身边,不把“副”字带出来,会引起尹玉明误会。 薛开端笑了笑,只说了一个字,“好。” 随后,在市委会议室里,省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当众宣读了省委任命决定。 经省委研究决定,任命薛开端同志担任德平市委委员、常委书记。 余下来就是薛开端的任职讲话,以及厉元朗代表市政府做的表态发言。 尹玉明中午吃过便饭,在市委招待所的房间里,单独接见了厉元朗。 简单寒暄完毕,尹玉明开门见山说:“这次我来德平,一个是送开端同志上任,另一个,受栾书记委托,和你说说话。” 说话不是谈话,就没有那么正式了。 “元朗同志,你在德平这段时间,包括到安江省以来,努力奋进,扎实工作,很好的完成了省委布置你的任务,认真履行了你的职责。省委和栾书记对此是满意的。” “关于对你工作的调整,由于涉及到方方面面,这是一个复杂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栾书记希望你放平心态,配合开端同志,维护德平目前良好势头。同时,也不要有思想包袱,做好自己的分内事。” 厉元朗表态说:“我坚决执行省委和栾书记的指示,感谢尹部长的教诲。” “很好,你有这个态度,栾书记和我就放心了。” 别看尹玉明说的不多,可厉元朗深深感受得到,有些话尹玉明就是点到为止。 下午,尹玉明在参加完德平市处级以上干部大会后,乘车返回省里。 薛开端和厉元朗目送尹玉明车队离开,把厉元朗叫进他的办公室。 用的是陈玉书原来办公室,进行简单粉刷和收拾,摆上薛开端一些私人用品,就此,德平市委书记尘埃落定。 薛开端主动给厉元朗倒了一杯茶,二人坐在沙发里交流沟通工作事务。 当然了,都是表面文章。 薛开端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熟悉过程。 正说着话,肖衡敲门进来。 看到厉元朗,连忙点头打招呼,“厉市长也在。” 厉元朗站起身说:“薛书记,你们有事要谈,我先告辞了。” 薛开端应承着,亲自把厉元朗送到门口,望着他离去。 肖衡凑过来,站在薛开端身旁念念有词说:“我观察厉市长最近情绪不高,是因为没有扶正吧。” 薛开端沉吟片刻喃喃自语,“厉元朗要被抛弃,得罪了他身后的参天大树,不会有好果子吃。” 肖衡琢磨薛开端的深意,狐疑问:“书记,您是指……省委栾书记?” 薛开端扭脸看了看他,并未说话,背着手走向办公桌,稳稳坐下。 厉元朗返回市政府,回想着尹玉明跟自己的谈话内容。 看起来,栾方仁肯定不会接见自己了。 通过尹玉明之口传递出来的信息,说明在使用自己问题上,恐怕真应了之前猜测,陆临松或许有了新的打算。 至于这种打算是好还是不好,厉元朗实在猜不出。 一晃,又过去一个星期。 这天在办公室,厉元朗意外接到岳志华的电话。 开门见山的说了一句:“元朗,你的去处定了。” 第1318章 忠言忠语 “去哪里?”厉元朗平静问道。 “北江省的蓝桥市。”岳志华感叹道:“这是栾书记为你能够争取到最好的去处了。” 北江? 这可是大出厉元朗的意料。 北江和东河省相距不远,都属于北方。 美中不足的是,北江整体经济发展远不如东河,常年徘徊在倒数位置。 而蓝桥市,厉元朗多少知道一些,经济发展在整个北江省又是垫底。 “元朗,听起来你似乎并不惊讶,难道你事先知道?”岳志华很是纳闷,他是才接到栾方仁的电话,让他转告给厉元朗。 厉元朗怅然说:“这次栾书记去京城开会,肯定要去拜会我岳父,指定为我说了好话。” “白晴的事情想必你知道,是我的不冷静给她造成巨大伤害,到现在她都不肯原谅我。” “岳父对我很失望,说心里话,我都做好被闲置坐冷板凳的准备了。” “还好,我的工作安排还算不错,至少给了我证明自己的机会。对了,我还是去市政府吗?” 岳志华忙说:“瞧我这记性,光想着你的去处,忘告诉你职务了。你将担任蓝桥市委书记,和现在一样,仍是正厅级,不过担子重了。” 岂止加重担子那么简单,从市长到市委书记,看似一个小台阶,却让多少干部难以逾越。 “元朗,蓝桥不比德平,甚至比你去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差。不过,越差越有挑战性,我相信你能跨过这道难关,发挥你的能力,交出一份满意答卷。” “此外,你还要做好准备,你……” 说到这里,岳志华闪现犹豫,厉元朗感触道:“我懂你的意思,我将不再受到陆家的庇佑。也好,褪去这道光环,我现在就是一张白纸,轻装上阵,反而轻松。” “你有这个想法挺好。”岳志华最后说:“尽快做好安排,我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 还真让岳志华说中了,就在他们通话的第三天,厉元朗接到北江省委组织部的电话,让他一周之后前往北江省会克齐市报到。 这条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德平市委市政府每个角落。 张全龙、邝早辉和娄天元等人,纷纷在第一时间联系厉元朗确认。 得知厉元朗正在赶往省城海新市途中,几个人商议好,厉元朗回到德平再聚。 这次前往海新市,是栾方仁亲自打来电话,要见厉元朗一面。 算起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聊一聊了。 地点在栾方仁家里。 就他们两个人,四菜一碗汤,喝的是茅台酒。 厉元朗先给栾方仁的酒杯斟满,自己的也倒上。 栾方仁端起酒杯说:“这一杯预祝你在蓝桥市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厉元朗半起身,双手端杯和栾方仁碰了碰,“感谢栾书记。” 这句话蕴含很多,栾方仁抿了一小口,摆手说:“元朗,当初,我把你从荣山省的拜州调到怀城,之后的顺通公司,再到如今德平,每到一地,你都能按照我的要求出色完成任务。” “挖出安同江这颗蛀虫,揪出罗敏,打掉以朱光荣为首的境外势力,你是在帮我,要说感谢,该我来说。”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栾书记,我做的还不够……” “你别妄自菲薄了。”栾方仁劝说道:“远的不说,就说德平市,原本死气沉沉的新城区,在你的打造下,如今焕发出一派勃勃生机。” “博物馆的建立,围绕博物馆周边建设的以历史文化为内涵的商圈,让德平市有了精准的发展定位。” “关键是,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户在新城区,带动这一片繁荣。现在的德平,完全是另一番模样,最起码,德平的居民有了对新生活的向往,有了对未来的期望。” “今年,德平市经济发展突飞猛进,有望挤入全省前六名,这在以前可是难以想象的。” “说实话,你要是没有能力,我在首长面前,怎能为你争取到蓝桥市委书记的这副重担。你要相信,无论任何时候,你厉元朗都是一块好钢。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到了蓝桥市,身份将进行转换,不再是主抓全市经济工作,要在意识形态上多下功夫。” “你要记住,书记掌握的是大局观,是大方向。元朗,我希望你在这个位置上,锻炼提升你的格局和眼界,使你真正成为一个可造之材。” “来,我提议,这杯践行酒我们喝掉。” 随着两只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响,预示着厉元朗完完全全结束在德平、在安江省的使命。 临别之时,栾方仁提醒道:“元朗,小晴仍然住在京城。这个冬天她将一直留在那里,我的意见是,不要急于求成,一切顺其自然慢慢地来。” 次日回到德平,当晚,厉元朗召集张全龙、邝早辉和娄天元,坐在光叔的为民饭店雅间里。 自从搬到本格手机生产基地对面,饭店以卖盒饭为主,生意红火。 之后,光叔又盘下旁边的门面房,仍旧以经营流炒为主。 盒饭那边全都交给儿子儿媳,他和老伴专心搞饭店。 不同以往,饭店进行了大装修,楼下是大厅,楼上是雅间,还雇了五个服务员,就这样,赶上饭点还是忙不过来。 四个人坐稳后,光叔礼貌的敲门进来,拱手打起招呼,“各位领导能来我这小店,真是我的荣幸。” 娄天元摆了摆手说:“光叔,我听说你收了几个徒弟,你现在只需站在边上指挥他们,很少亲自炒菜了。” 光叔诚实说:“我年岁大了,精力大不如前,颠不动炒勺。就收了几个徒弟过来帮忙,咱这手艺虽然不算太好,可也不能藏着掖着,总得有接班人不是。” 邝早辉打趣道:“光叔,今天我们欢送厉市长,你可要亲自下厨,做几道拿手好菜,厉市长以后再想吃到这个口味,恐怕不知何年何月了。” 光叔一愣,惊问:“厉市长,你要离开德平?” 厉元朗点头,“我的工作有了变动,就要去外地上班了。” “哎哟!”光叔失望的直拍巴掌,“你、你怎么要走了,德平现在变得多好,就说我们这帮拆迁户吧,多少人借了你的光,有在本格上班的,还有在附近开买卖的,我们又都住上新楼房,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厉市长,你就是我们的恩人。” 光叔说出这番话时,眼里闪现出晶莹泪花,嘴唇微微颤动。 一步跨过来,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激动得一个劲儿重复那句话,“你咋要转走了呢,真舍不得你走……” “光叔,您别激动,放心,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要来德平,还要尝一尝您的手艺。”厉元朗连声安慰道。 “好好,有你这句话我就知足了。”光叔擦了擦眼角说:“各位领导你们坐着,我马上去后厨,我要亲自做几道拿手好菜款待大家。” 望着光叔离开背影,张全龙感慨说道:“这就是民意,厉市长,你能够接触到普通老百姓,还和他们相处融洽,我是自愧不如啊。” 厉元朗同样感触良多,“全龙,我们的百姓是世界上最好的百姓,善良、淳朴、通情达理。你对他一点点好,他就会记住你一辈子,永远不忘记。” “有这样百姓是我们的荣幸,我们的福分。所以,我们今后要更加珍惜他们,多为他们谋福祉,多替他们着想,这样才能成为一名好官、清官。” 提到官员这个词,厉元朗知道,在座几个人最为关心的话题,是他调走之后,谁来接替市长的职务。 第1319章 厉市长,好样的! 厉元朗深知大家心思,对此却绝口不谈。 谈的是有关德平市接下来的经济发展思路,邝早辉听得仔细,频频点头,张全龙若有所思,娄天元则是一言未发。 相谈正酣之时,响起一阵敲门声,光叔带领六名男子了走进来。 每人手里一支空酒杯,其中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厉元朗有印象,正是那晚在光叔小酒馆里,发言表态的人。 “光叔,您这是……”厉元朗站起身,不解其意的指了指他们。 “厉市长,我们几个都是一百二十二个动迁户里面的,听说你就调走,自发过来敬你一杯酒。” 光叔动情说:“你都看到了,经过这段时间,我们不光住上好房子,大家靠着手机工厂,做买卖的上班的,全都找到了差事,有了稳定收入,日子比以前好了一大截。” “所以,当我把你就要调走消息告诉大家之后,他们都要过来感谢你,要敬你一杯酒。是你这位大市长帮助我们脱贫致富,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可是要来的人太多,我就挑了我们六个人,代表一百二十二个拆迁户,敬你酒。” 说罢,光叔一个手势,身旁有人抱过来一个酒坛子。 打开封签,雅间里立刻飘散出一股迷人的酒香。 那人先给厉元朗酒杯斟满,才给其余几人空杯里倒上。 光叔激动说:“厉市长,这坛酒是我珍藏二十多年的纯粮食酒,今天拿出来,一个是感谢你对我们的恩情,另一个,祝你在新的地方一帆风顺。我干了,你随意。” 他一仰脖,一两白酒瞬间喝掉。 身后六个人纷纷效仿,全部亮出杯底。 “光叔,大家伙儿,谢谢你们,谢谢。”此情此景,厉元朗百感交集。 什么也比不上得到百姓认可让人感动。 厉元朗颤巍巍端着酒杯,面向众人一饮而尽。 啪啪! 就在他喝完的一刹那,张全龙带头拍起巴掌,其余众人附和着,顷刻间,雅间里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掌声。 掌声经久不息,响彻为民饭店的每一个角落。 更令厉元朗等人意外的是,他们吃过饭走出来,赫然看到门口聚集了一群人。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光叔满面红光的告诉厉元朗,这些人不止有他们拆迁户,还有德平市民。 大家自发等在这里,就是要感谢厉元朗为德平、为老百姓所做一切! 他们能有今天的好日子,是因为他们遇到一位好领导,一位一心为民的好干部,一位真心带领大家奔向致富路的好市长。 望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厉元朗眼眶湿润了。 他激动的什么都说不出来,深深向众人鞠了一躬,双手合十不住说着感谢二字。 人群中有的高喊:“厉市长,好样的!” 在这人带动下,人群不约而同都发出同一种声音:“厉市长,好样的!”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响彻天际。 “谢谢,谢谢……” 伴随“厉市长,好样的!”赞美声,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礼让厉元朗、张全龙、邝早辉和娄天元四个人离开饭店,坐上轿车,目送他们缓缓离去…… 直到车队走远了,不见踪影,这些人仍旧没有散开。 光叔返回饭店,老伴迎上前来,他埋怨道:“净顾着瞎忙,厉市长走了你都不去送一送。” 老伴解释,“我是想去的,客人真是太多,忙不过来。” “算了。”光叔摆了摆手,正要继续往下说,一名女服务员匆匆跑来,手里捏着几张百元大钞说:“老板、老板娘你们看,这是从刚才市领导吃饭那张桌子发现的。” 光叔接过来仔细一瞧,不住摇头,“说好的我请客,厉市长还是老毛病,不声不响留下饭钱……” 老伴附声说:“他真是个好人,就是可惜不在德平了……” 与此同时,张全龙坐在车里思绪万千。 副驾驶的秘书回身问道:“张书记,厉市长调走,新市长不知道是从省里调来还是别的地方?” 张全龙意味深长的说:“应该是就地提拔。” 秘书眨巴着眼睛,还想追问,一看张全龙闭上双眼,索性也就闭了嘴巴。 另一辆车里,邝早辉和娄天元坐在一起。 娄天元问道:“邝副市长,厉市长在桌上一直没提新市长的人选问题,有好几次我想问来着,可话到嘴边却没有问出口。你说,这次省里是空降还是本地提拔?” 邝早辉轻轻摇了摇头,“我上哪猜去,省领导的意图我怎好随意揣测。” 娄天元觉得有道理,也就不好问什么了。 正在此时,邝早辉手机响起,一看号码,他迅速接起。 只问了一句:“你好,我是邝早辉,你是哪位?” 随后便连声点头说是。 时间不长,也就二三分钟,通话结束。 不等娄天元询问,邝早辉楠楠说道:“省委组织部尹部长的电话,要我明天去一趟省里接受谈话。” 娄天元先是一惊,继而大喜过望道:“好事,恭喜啊!” 邝早辉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却已笑开了花。 他猜过,薛开端从省里空降德平,市长多半是从本地提拔。 目前,最有资格接替厉元朗的只有他和张全龙两个人。 如果按照以前的递补顺序,张全龙肯定强过他。 毕竟,张全龙是市委副书记,三把手。 唯一不如自己的,是张全龙调来德平时间尚短。 这其中,还有更重要一点,以厉元朗在栾书记心目中的分量,应该会征求他的意见。 论私人关系,自己不如张全龙。 这就有一个问题,厉元朗是以个人感情为主还是主观大局为重。 个人感情,张全龙有希望。 若是从大局出发,他邝早辉更胜一筹。 必定这几年,邝早辉始终在市政府工作,作为厉元朗第一副手,他接替市长之职,他可以更好延续厉元朗的经济发展规划,并坚决执行下去。 只是他心里没底,而且刚才不好当着众人面刨根问底。 心中纠结,这顿饭都没有吃好。 现在情况明朗了,尹玉明亲自找他谈话,不言而喻,自己上位德平市长几乎板上钉钉了。 刚回家里,厉元朗就接到邝早辉的电话,“厉市长,尹部长叫我明天去省里谈话。” 厉元朗坦诚说道:“早辉,祝贺你,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创造佳绩,让德平的经济更上一个台阶。” 邝早辉诚心诚意说:“厉市长,我知道是你向省委推荐了我,太多的感谢话我就不说了,我只有按照你勾画的发展蓝图一直走下去,把德平建设好,才能报答你对我的信任。” “厉市长,今晚的经历让我对你有了更加直观认识,你,真是好样的。” 厉元朗谦虚说:“早辉,你也可以的。只要任何时候都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理解他们,包容他们,爱护他们,维护他们,同样能得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真诚回报。” 挂断这个电话,厉元朗联系到了张全龙。 没等他说话,张全龙主动提及道:“厉市长,我和你共事多年,理解你的选择。” “你是从全局考虑选择了邝副市长,这是为德平市长远发展,为德平经济腾飞做出的正确选择,我没有任何异议。” “全龙,你有这个想法我很高兴,我们来日方长。” 听到张全龙这番表态,厉元朗终于松了一口气。 有人欢喜有人忧。 得到的肯定高兴,没得到的,难免失落。 在感情与正解之间,厉元朗果断的选择后者。 敲定了这件事,厉元朗靠在沙发里喘口气,正打算去冲澡,忽听一阵门铃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厉元朗走过开门一看,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 他们一起出现这一幕,真把厉元朗惊住了。 第1320章 情义难平 门口站着的却是方炎和乔小丽。 厉元朗惊讶之余,赶紧把二人让进来。 请他们坐在客厅沙发上,厉元朗正准备喝的东西,方炎主动要求去泡茶。 他经常送厉元朗回来,对这里熟门熟路。 厉元朗没有坚持,等方炎去厨房烧水之际,乔小丽开口说:“厉市长,今晚冒昧前来打扰,请您谅解。” 厉元朗连连摆手,笑说:“看到你能和方炎一起过来,我很欣慰。” 乔小丽忙纠正,“厉市长您误会了,我和方炎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不瞒您,是看到他犹豫不决、磨磨唧唧的样子生气,硬拽他来的。” 厉元朗微微一愣,“乔记者,你莫不是要当说客?” “厉市长睿智。”乔小丽直言不讳地说:“方炎知道您要调走,这几天情绪很不好。我问他也不说,后来我一想,他准是为自己前途担忧。” “方炎性格耿直,不会曲意逢迎,以前没少得罪过领导。是您发掘了他,重用了他,让他看到希望,并在政府办站稳脚跟。” “您这一走,他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主心骨,前途更是一片渺茫。” “他情绪低落,却憋在心里没有向您坦诚原因,把自己关在家里唉声叹气。厉市长,我就斗胆向您提出一个请求,您能不能帮一帮他,我不是替他要官,只希望您给他安排一个稳妥位置。” “厉市长,我知道这么做容易引起您的反感,可我们真是没有办法,在德平市,只有您可以仰仗了。” 望着乔小丽期盼眼神,厉元朗没有说话。 这时,方炎端茶进来,先给厉元朗斟上一杯,才给乔小丽也倒了一杯。 “方炎,你别忙乎了,你坐,我和你说几句话。” “嗯。”方炎应承着,规规矩矩坐在乔小丽旁边,厉元朗的正对面。 厉元朗正色说:“方炎,我们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仅有几个月时间,可我对你印象很好。” “你有精辟分析能力和细微观察习惯,还有一颗正直的心,这些都是我非常喜欢的。” “关于你的工作安排,我有几个想法,你听一听。” “第一个,你留在政府办去综合科,民安欣赏你的才能,是他主动跟我要你。” “第二,调你去市教育局,教育是立国之本,是民族振兴、社会进步的重要基石。” “以你的聪明才智,在那里可以最大限度发挥你的潜力,为我们民族教育事业做出贡献。” “第三,你去文广旅体局,乔记者在电视台,方便你们展开合作。” “最后一个是去昌金市政府。广森刚刚担任常务副市长,身边缺一个得力帮手,今天还和我通电话谈及此事。” “只不过,昌金市距离德平有一百多里地,你可要辛苦经常来回两地跑了。” “怎么样?这四个去处你选择哪里尽管告诉我,趁我还没离开德平,我抓紧时间办理。” 厉元朗和颜悦色说完,仔细观察方炎的反应。 方炎看了看身边的乔小丽,想了想却问:“市长,就没有别选择了吗?” 厉元朗微微一怔,“你指的是什么?” 方炎解释说:“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还是想继续跟着您……” “我明白你的意思。”厉元朗斟酌说:“蓝桥市地处北方,经济落后,各方面条件肯定不如德平。” “另外,离开家乡这么远,人生地疏,这对你来说是个巨大考验,这些你考虑过没有。” 方炎诚恳回应,“厉市长,能够遇见您,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您一心为公,实心为民,您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优秀品质,工作在您身边,对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将是一个巨大提升。” “男儿志在四方,不能局限于一地转圈圈。我愿意跟随您一起接受挑战,在挑战中经受历练,在挑战中积累经验,在挑战中慢慢成长。” 方炎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令厉元朗很是欣慰。 他转眼看向乔小丽,征求问:“小丽,你的意见呢?” 乔小丽摊了摊手,“我听他的。” “好,我知道了。” 等乔小丽和方炎离开厉元朗的家,二人沿着铺满落叶的甬路往回走的时候,乔小丽分析说:“方炎,我终于想通了,你一直纠结该不该去找厉市长,本身就是个错误。” “为什么?”方炎一脸不解。 “你想啊,以厉市长的行为方式,他在临走之前,定会给他看中的人一个妥善安置。” “你虽说和厉市长相处时间不长,可他对你印象很好。美中不足的是,你还没发挥你的优势长项,厉市长就要调走了。” “想当初他对你求贤若渴的态度,还没验证你的价值,厉市长岂可放弃你?” “之所以没有找你谈话,我猜厉市长对你应该另有打算,说白了,他就等着你表态跟随他一起去蓝桥市。” “好在你关键时刻表明态度,这让厉市长对你刮目相看,更加坚定他带你一起走的决心。” “总不能厉市长主动提及要调你走吧,他需要一个台阶,偏偏这会儿你给他送来,他肯定会带你走的,相信我,这点准没错。” 方炎寻思着不住点头,并向乔小丽投向赞许目光。 其实,他心里还有另一种想法。 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显然,厉元朗提出的四个安置地,就是要促成他与乔小丽成为恋人,成就一段美满姻缘。 在厉元朗看来,乔小丽对方炎很欣赏,也有了喜欢的苗头。 如果这时候把方炎调到外地去,很可能让这场萌芽之中的爱情之火无疾而终。 说实在的,方炎对乔小丽印象不错,之所以没有往这方面努力,主要在于他有外债,条件不好,他不能给乔小丽优渥的生活,不想让乔小丽跟着他吃苦受罪。 见方炎不说话,乔小丽再次打破沉默。 “我听出来了,厉市长还想当月下老人,极力撮合我们呢。” 方炎苦笑道:“厉市长真是一个好人,不仅关心下属的工作,还体恤下属的感情生活。” 乔小丽突然站住,面向方炎,“我问你一句话,你喜不喜欢我?” 这下,还真把方炎弄愣住了,嘴唇微张半天,却一句话也讲不出。 “你不说,就用点头或者摇头表示。” 略作迟疑,方炎深深点了点头,“小丽,其实我……” 乔小丽将食指放在方炎嘴边,“你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担心。我不是嫌贫爱富的人,我看中一个人不是他的现在,是他的未来。” “刚才在厉市长家里,你要是选择四个去处的其中一个,我就不会向你提出这种问题。男儿志在四方,你有这样的远见卓识,有幸跟随厉市长这种好领导,相信你未来可期。” “你去吧,跟着厉市长一起去打拼,我、我会等你的……” 说罢,乔小丽大步流星离开,在前面拦下一辆出租车。 望着出租车的尾灯,方炎说不出什么感觉,只剩下沉甸甸的心思了。 此日下午,邝早辉从省城返回。 他担任德平市代市长既成事实,并已进入公示期。 厉元朗和邝早辉办好交接,一刻没停歇,当晚借着月色悄悄离开德平市。 方炎驾驶租来的车子,出了老城区,特意转到博物馆以及商业街,还有新城区和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转了一大圈,这才开向德平市高速收费口。 坐在后车座上的厉元朗,眼望霓虹璀璨的熟悉夜景,心绪难平,感慨万千。 就要走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往事历历在目,厉元朗微闭双眼,头靠椅背,借以驱散酸楚的心境。 “嘎吱”一声,车子忽然一个急停刹车,惯性使然,把厉元朗使劲的往前闪了一下。 怎么回事? 疑惑中的他,通过前风挡玻璃往外一看,不由得大出意料。 第1321章 条理性拜访 只见收费站入口旁边路上,一名交警用手势指挥,让他们的车子开到路边。 车子停下,厉元朗看到不远处走来一群人。 方炎打开后车门,厉元朗弯腰下车。 邝早辉、张全龙、纪委书记普云轩、政法委书记付军浩、统战部长张军,以及副市长娄天元、耿欢庆、魏兴福、马奎银、刘瑾薇,还有市政府秘书长王民安等人。 另外,在人群后面,则是昌金市常务副市长穆广森。 放眼望去,足足有十几二十人之多。 邝早辉和张全龙站在最前面,邝早辉主动伸手和厉元朗握在一起,埋怨道:“厉书记,你离开德平连个招呼不打,实在不够意思。” “可不是嘛。”张全龙接过话题,“践行酒不喝一口也就算了,想悄无声息的偷偷走,我们可不答应。” 厉元朗忙说:“同志们工作都忙,我不想打扰大家,谢谢你们能来,谢谢。” 说罢,厉元朗冲着人群深深鞠了一躬。 众人全都摆手,说厉元朗太客气了,他们受不起。 十月末的夜晚刮着凉风,邝早辉长话短说,“厉书记,薛书记临时有事走不开,特地嘱咐我,让我代他向你在德平市工作期间,为德平所做的突出贡献表示由衷感谢。酒不能喝了,我们送你离开德平市。” 都不等厉元朗反应,邝早辉大手一挥,下达出发命令。 娄天元亲自驾驶警车在前面开路,厉元朗的车子紧随其后。 其余轿车排成一溜,打着双闪组成十几辆车的车队,浩浩荡荡通过收费口,驶向通往省城方向的高速路。 看到昔日同事前来欢送,厉元朗激动了。 这一幕之前就多次出现过,在西吴县、戴鼎县,几乎在厉元朗每次调离之际,都能享受到曾经的同事和下属们真诚欢送。 这是对他的赞佩,更是肯定。 厉元朗的确也经得起这份殊荣。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车队把厉元朗送到德平交界处,目送厉元朗的轿车驶离,这段送行大戏方才结束。 方炎今晚真是大开眼界,看到这么多市领导冒着凛冽冷风,一起护送厉元朗离开德平,内心波澜起伏,难以名状。 航班是在次日上午,厉元朗和方炎把车子送回去后,在机场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夜,准时登机。 由于是转机,需要经过漫长的飞行。 最终赶到北江省会克齐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 算起来,明天正好是公示期结束,同时也是厉元朗前往省委组织部报到日子。 为方便起见,方炎在省委大楼附近订好酒店。 一进房间,厉元朗掏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站在窗前和对方通话。 时间不长,也就区区一分多钟。 挂断手机,厉元朗叫来方炎,让他去买四瓶上好白酒,指定了白酒牌子。 方炎领命去办,很快买好给厉元朗过目。 “好,辛苦你了。”厉元朗颔首道:“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见个客人,晚饭你自己找地方解决。” 交代完这些,厉元朗看了看时间,拎着装有白酒的黑色方便袋走出房间。 方炎通过窗户往下望去,正好看见厉元朗钻进一辆黑色越野车扬长而去。 厉书记这是去见什么人? 方炎充满好奇。 厉元朗去见的不是别人,正是李观华。 李观华所在的部队机关正好坐落在克齐市。 刚好,电话是李观华接听,获悉厉元朗正在克齐市,李观华瓮声瓮气的说:“把你的位置告诉我,一个小时后,我派人去接你。” 本以为李观华会派一辆部队车辆,奇怪的是,只是一辆普通牌照的越野车,司机和来人全是普通装扮,看不出一点军人影子。 一路无话,越野车在克齐市转悠一大圈,最终开进机关大院。 夜色掩映下,庄严肃穆。 越野车一路畅通,直接穿过一栋栋楼房,在大院后面那一排排独栋别墅群中的某一个停了下来。 在来人陪同下,厉元朗信步走进别墅里。 换好拖鞋,直奔会客厅。 来人请厉元朗坐在沙发上,不大一会儿,楼梯处传来脚步声,身材魁梧的李观华出现在厉元朗视线中。 李观华五十多岁,和厉元朗身高差不多,就是比他略微胖了一些。 头发估计染过,油黑锃亮。 相貌威武,一脸严肃。 “李司令您好。”厉元朗主动打起招呼。 李观华审视厉元朗几眼,微微点了点头,“坐吧。” 等到李观华坐在厉元朗对面,他才坐下。 李观华拍着沙发扶手问道:“是方仁同志提供的号码吧?” “是,我来之前,栾书记告诉我您就在克齐市,我刚到就给您打了电话,特意登门拜访。” 说着,厉元朗将四瓶酒摆放在茶几上,“知道您喜欢这个牌子,不成敬意。” “这个方仁,就晓得我喜欢喝两口。”一看到那四瓶白酒,李观华表情略有缓和,“元朗同志,你是有酒量的,到了我这里,能喝半斤就得喝一斤,怎么样,敢不敢挑战一下?” “客随主便,何况您还是我的长辈,只要您尽兴,我愿意奉陪。” “呵呵。”李观华满意点了点头,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们开饭。” 厉元朗也不客气,跟随李观华走进饭厅。 桌子上摆满菜肴,却有三套餐具。 还有别人? 厉元朗不好打听,按照李观华的吩咐坐下。 通信员正要开启茅台,李观华摆了摆手,“今晚喝这个。” 他的意思是喝厉元朗带来的四瓶白酒。 而且一人一瓶,省得分不清到底喝了多少。 自从枪伤之后,厉元朗很少喝这么多酒,还是五十多度。 以他现有酒量,保不齐就会喝多。 既来之则安之,看样子,不把酒喝透了,李观华这一关不好过。 从李观华对待自己的态度看,显然是受到和陆家父女关系的影响。 厉元朗要想在蓝桥市站稳脚跟,需要李观华的帮衬。 不像在安江,背后有栾方仁。 在北江,厉元朗属于两眼一抹黑。 做到蓝桥市委书记的位置上,在省里必须要有关系。 北江书记聂双汉,省府一把手张泉林,都和厉元朗以及陆家毫无任何关联。 好在李观华在北江,他身份耀眼,并且还和魏勋一起得到提拔,地位举足轻重。 李观华端起酒杯说:“元朗同志,你第一次来我这里做客,这杯酒一定要喝的。” 厉元朗双手端杯,客气说:“李司令,我敬您。” 说完,一仰脖,一两多白酒一口喝光。 厉元朗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如平常。 “好,很好。”李观华满意的点了点头,同样一饮而尽。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 一口菜没吃,厉元朗连续喝掉三杯,以示敬意。 正打算继续喝的时候,李观华摆手阻止,“慢慢来,吃点菜,我们边吃边聊。” 说实话,空着肚子一口气喝了三杯白酒,厉元朗肚子里翻江倒海,直往外涌。 他吃了几口菜,把酒劲往下压了压,总算得以缓解。 “李司令,这次我来北江省任职,今后还要多仰仗您的帮助。”厉元朗实话实说。 他深知,在李观华面前要直来直去,毫无保留。 李观华摆弄着酒杯,略有所思说:“我们和地方属于互不干涉的单独个体,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不过……”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有人进来。 不大一会儿,一名中年男子赫然出现在饭桌前。 冲着李观华连连拱手抱拳,“司令员,有事耽搁,来晚了。” 李观华朝那人招了招手,“杨亮,来晚了就要罚酒,老规矩,先喝三个,你才有发言权。” 提起杨亮的名字,厉元朗微微一怔,顿时明白了李观华的用心。 第1322章 心中有数 这位杨亮,乃是北江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 从李观华对杨亮的态度可以看出,李观华很欣赏他。 怪不得摆出三副餐具,原来另一位客人就是杨亮了。 “司令员的话就是命令,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好,我连喝三杯赔罪。” 通信员给杨亮的酒杯斟满,他从容的一口气连喝三杯。 “嗯,不错,是我带出来的兵,有一股子猛劲儿。”李观华十分满意,并把厉元朗介绍给杨亮认识。 “杨司令,您好。”厉元朗主动打起招呼。 别看杨亮在李观华面前毕恭毕敬,但是对厉元朗则没必要。 毕竟他是省委常委,是厉元朗的领导。 重新落座后,杨亮问厉元朗,“你是第一次来北江吗?” 厉元朗如实回答道:“我在东河省任职期间,曾经来过一次克齐市,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杨亮点了点头,“北江各方面不如东河,蓝桥市更是北江省最复杂的地方,元朗同志,你的担子不轻啊。” 关于这些困难厉元朗早有耳闻,并不为奇。 接下来,三个人边喝酒边聊天,话题围绕在蓝桥市以及北江省展开。 主要是杨亮介绍蓝桥市的一些情况,集中在市长樊俊身上。 樊俊深受省府一把手张泉林器重。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就是余葛县委书记唐江。 唐江曾经做过省委聂双汉书记的秘书,长达五年。 可以说,是聂双汉非常看好的部下。 蓝桥市目前有十二名常委,按照惯例,需要增补一名常委。 余葛县作为蓝桥市经济发展最好的下辖县,唐江非常有希望。 只是紧盯常委位置的不仅他一个人,最大竞争对手,是上城区委书记武智先。 市政府所在地就在上城区,武智先的前几任都身兼市委常委。他接任书记以来,一直没有解决,武智先对此很有异议。 市委常委的决定权在省委,可市委却有推荐和建议权。 关键这个位置要从蓝桥本地解决,市委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 厉元朗没有想到,自己还没走马上任,就面临一道难选题。 最后,杨亮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蓝桥军分区政委边清伟同志值得信任。” 厉元朗心知肚明,为此单独敬了杨亮一杯酒。 总之,这次拜访李观华,收获还是蛮多的。 当然了,一瓶白酒作为代价,厉元朗离开李观华家的时候,已经头重脚轻晕乎乎的了。 回到酒店房间,方炎又是给厉元朗沏浓茶,又是投湿毛巾,好一阵忙乎。 喝了点热茶,额头上又有温热的湿毛巾,厉元朗总算感觉好一些。 躺在床上问方炎,晚饭怎么解决的。 方炎于是说:“我在酒店餐厅吃的饭,没有走远,我好随叫随到。” “哦。” “书记,有件事我要向您汇报。结账时,有人替我买单了。” “还有这事?”厉元朗有点意外。 “用晚餐,有个年轻人过来和我握手交谈,他是余葛县委书记唐江的秘书,唐书记来省城办事,正好也在那里用餐,顺便给我结的账。” 方炎叙述道:“我想把钱还给他们,可唐书记说什么也不同意,还说能为我结账是他的荣幸,并委托我给您带好。” 厉元朗冷笑道:“这个唐江,还真是有心了。” 要不是杨亮透露,厉元朗准会以为唐江特意赶来省城献殷勤。 估计是为了晋升常委一事,专门跑到省里找聂双汉走门路,至于是不是盯着自己的行踪,厉元朗就不得而知了。 由此他联想到,李观华为何没派部队的车接他,杨亮一身便装前来赴宴。 一切的刻意低调,恰恰说明,北江省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复杂多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上午刚一上班,北江省委组织部长白显文就出现在聂双汉的办公室内。 “显文同志来了。”聂双汉翻阅着文件,很快签完字,这才起身把白显文让进沙发里坐下。 “聂书记,厉元朗今天就来报道,你见不见他?” 聂双汉摸了摸稀疏的背头,思索片刻说:“你代表我见他一面,我就不见了。” 白显文略作沉吟道:“厉元朗可是陆首长的女婿,你不见会不会……” 聂双汉冷声一笑,“据我所知,厉元朗和他妻子闹了很大别扭,关系冷淡,还能不能成为陆家女婿都不好说。” “要是首长爱惜他,怎可能让他来北江,又怎会去蓝桥市呢。凡事别看表面,要有深层次的考量。” 白显文若有所思的点着头,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与此同时,厉元朗已经提前二十分钟赶到省委组织部。 接待他的是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满志勇。 他开口说:“厉元朗同志,白部长临时有事脱不开身,委托我跟你谈话。” 按照流程,满志勇宣布了省委的任命决定,并询问厉元朗的意见想法。 厉元朗如法炮制,无外乎坚决服从组织决定云云。 满志勇听完厉元朗表态,便说:“厉元朗同志有这样的觉悟,省委和组织部很满意。我们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出发,我亲自送你去蓝桥市。” “多谢省委和组织部的安排。”厉元朗适时起身,和满志勇握了握手。 分别之际,满志勇说道:“蓝桥市增加常委名额已经得到省委同意,厉元朗同志,你到任之后,要拟定出一个候选名单上报组织部。” “经我们研究后,报请省委做出最终决定。这件事要抓紧,时间太长不利于稳定和团结。” “好,我一定遵照执行。” 谈话简短,中规中矩。 就在厉元朗离开省委组织部的时候,远在蓝桥市上城区委大楼内,区委书记武智先正在办公,区委办公室主任马宏录敲门进来。 “宏录,有事?”武智先抬头看了看马宏录。 马宏录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好意提醒道:“武书记,唐江去了省城,你怎么还无动于衷,再不行动恐怕黄瓜菜都凉了。” 武智先放下手中的中性笔,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说:“唐江是聂书记的秘书,又深受聂书记赏识,从这一点上来讲,我就不占优势。既然没有优势,瞎忙一通根本不起作用,听天由命吧。” 马宏录直皱眉头,焦急说:“武书记,你把事情看简单了。唐江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省城,除了见聂书记之外,你就没想到还有别的吗?” “还有什么?”武智先眨着眼睛想了想,恍然大悟起来,“你是说,他还有可能去见新来的厉书记?” 马宏录一拍大腿,惊呼道:“可不是么!今天是报到日期,厉书记在省城,以唐江的算计,能找出一百个理由巧遇厉书记。” “省委之所以搁置增设常委的人选议题,就是等厉书记上任后,由他向省委推荐。这个时候,在厉书记那里留个好印象,是关键中的关键。武书记,不可不重视。” 武智先何尝不知道? 可他也有苦衷。 他是由区长接任区委书记的。 老书记退下来之前,向省委再三推荐,终于如愿以偿,武智先得以接替他。 只是,省委批准了任命,却对兼任市委常委一事迟迟没有下文。 因为市委和市政府所在地,正是上城区的管辖范围。 之前连续三任区委书记都兼任市委常委。 能够进入市常委会,区委书记就由正处级晋升到副厅级,更为关键的是,市委常委属于决策层成员,地位举足轻重。 由于上面没人,武智先对于此事早就不抱希望了。 经马宏录的提醒,又把念头勾起来。 主要是,马宏录给他出了一个绝妙主意。 第1323章 进入角色 在克齐市住了一夜,第二天,厉元朗和满志勇同乘一辆轿车赶赴一百五十公里之外的蓝桥市,走马上任。 方炎和满志勇的秘书则坐在前面的车上,起引导作用。 路上,满志勇和厉元朗进行了简单交谈,无非是介绍蓝桥市一些概况。 其实,厉元朗在这两天已经做足了功课,专门研究了蓝桥市。 蓝桥不算大,面积仅有2.5万平方公里,下辖三个区,四个县。 三个区分别是上城区、下城区和铁关区。 四县分别为余葛县、深林县、达丁县和平石县。 户籍人口二百八十万,生产总值500亿元。 人均gdp仅有两万余元。 以前的蓝桥市因为产煤,经济高度发达,一度名列全省前五。 只是近些年的政策调整,关停关闭不少小煤窑和不符合开采条件的煤矿。 从而导致靠煤矿生活的许多人失去工作,背井离乡去外地谋生。 常住人口的急剧下降,继而引发经济整体下滑严重。 蓝桥市决策领导始终未能找到新的替代产业,半死不活的支撑着,恶性循环,经济只能越来越差。 穷则思变,关键就是这个“变”字。主政者思想僵化,得过且过,不想着变通,经济上不去才是问题的根本所在。 他闭目养神,脑海里却在翻滚涌动。 连日来,每晚都在想着蓝桥市如何摆脱贫困,成为厉元朗睡觉之前的必修课了。 一路高速,行驶一个半小时便到了蓝桥市收费站。 两辆轿车刚刚通过收费站,蓝桥市派出来的警车在前面引导,直接驶向市委大楼。 由于没有采取交通管制,厉元朗通过车窗得以观察这座陌生的城市。 十一月初的蓝桥市,最高气温只有零上两三度,最低已经降至零下五六度左右了。 高楼大厦,街道整齐。 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头攒动,一派热闹景象。 当然,仅从这些看不到什么,即便最穷城市,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城市建设这方面都不错。 车子从进城主街左拐,直奔市委大楼方向。 当经过一条沿江街道时,厉元朗赫然看到,前面出现一个车队,清一色农用车。 车头挂着大红花,最前面的那辆车上,好几个人擂鼓发出有节奏的声音,浩浩荡荡,引人注目。 厉元朗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后,放在耳边说道:“你去打听打听,车队是做什么的?” 方炎领命,前方那辆轿车靠边停下,他快速的跑向车队。 满志勇微笑着说:“敲锣打鼓,瞅这架势,应该是感谢什么人。” 厉元朗赞同的点了点头,并没说话。 他们的轿车继续前行,过了十来分钟,一栋十几层的高楼映入眼帘。 满志勇于是说:“到了,那栋楼就是蓝桥市委办公大楼。” 车子畅通无阻驶入,老远看到大楼门口站着一排人。 停下后,满志勇率先下车,厉元朗紧跟其后。 人群中,一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梳着三七分的头发,中等个子,不胖不瘦。 上前一步,主动伸出双手热情打起招呼,“满部长,欢迎莅临蓝桥市。” 满志勇和来人握了握手说:“樊俊同志,你好。”转身给厉元朗做介绍,“这位就是蓝桥市长樊俊同志,这是新任市委书记厉元朗同志。” “厉书记,你好。” 厉元朗用同样方式向樊俊问好,蓝桥市一二把手的右手紧紧握在一处。 接下来,是蓝桥市委副书记景博潇,他同时兼任政法委书记。 然后就是各位常委以及市两大养老机构负责人。 这其中,厉元朗特别留意一身戎装的市委常委、蓝桥市军分区政委边清伟。 大校军衔的边清伟个头不高,身体偏瘦,看年纪和厉元朗相仿。 握手之际,厉元朗明显感觉边清伟稍微用了用力。 厉元朗挨个和大家握手,包括市政府几位副市长。 由于人数众多,厉元朗一时难以记住大家名字,仅仅稍有印象而已。 随后,在厉元朗和樊俊以及众人簇拥下,满志勇走进市委大楼。 在市委会议室里,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宣读了省委任命厉元朗担任蓝桥市委委员、常委、书记的决定。 在一片掌声中,厉元朗做了即兴发言。 “同志们,省委安排我来蓝桥市担任市委书记,能够和蓝桥二百八十万的群众一起工作、生活,我感到十分荣幸和欣慰。在此,我衷心感谢组织对我的培养和教育,感谢省委对我的信任与支持,感谢满部长亲自送我上岗。” “蓝桥市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是一座民风淳朴的优美城市。” “改革开放以来,蓝桥市经济发展取得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一代又一代的蓝桥人努力下,为我省的经济建设贡献出非凡力量。” “带着组织的重托,今天我走上蓝桥市委书记的岗位,我深知省委这一任命的分量,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承接的责任有多大。” “我更明白,作为一名年轻的领导干部,我的知识、能力、知识有限,与蓝桥市委书记这一职务还有距离。” “尤其在前任市委书记领导下,蓝桥市有了长足改观和较大进步,我深感责任重大。” “但我深信,有省委、省府的正确领导,有历届市委、市政府打下的坚实基础,有四大班子的密切配合,有在座的鼎力相助和全市的领导干部以及人民群众的支持,我对蓝桥市发展充满信心。” “我一直相信勤能补拙,只要我们勤奋努力,扎实苦干就会有所作为。” “跳出蓝桥看蓝桥,我们改革发展稳定的任务还十分艰巨,还面临许多问题和困难,但这些都是前进中的问题,发展中的困难。” “关于蓝桥当前和今后的工作,下车伊始,没有调查研究,没有更多发言权。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努力维护好、发展好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坚定不移、不折不扣,一步一个脚印实施好确定的发展思路和奋斗目标。” “现在,作为市委书记,我已是蓝桥的一员。我将同市委、市政府的同仁们一起,同全市人民一道,同甘共苦,风雨同舟,以最大的决心和意志,认真学习,深入调研,开拓进取,励精图治,在继承中创新,在创新中发展,不断推进蓝桥改革发展和现代化建设事业,共同创造蓝桥美好的明天!” “这里,我就如何做事、做人、做官谈点自己的看法和意见,既是个人自律,也与同志们共勉。我的话讲完了,谢谢大家。” 说完,厉元朗起身,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他的发言完全采取脱稿形式,虽然不长,却意义深远。 满志勇率先拍起巴掌,樊俊跟着鼓掌。 继而,会议室里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 接着,樊俊同样也做了发言。 只不过他是照稿宣读。 他的话同样时间不长,主要体现出对厉元朗的工作支持。 见面会在一阵又一阵的热烈掌声中结束。 随后,厉元朗和樊俊送满志勇等省委组织部来人去市委招待所休息。 当二人走出满志勇的房间后,市委办公室秘书长楼安国走来询问:“厉书记、樊市长,中午的聚餐已经安排妥当,你们二位还有什么指示?” 樊俊则说:“满部长大老远的从省城前来,我看中午可以少喝一点酒,晚上再弄得热烈一些。厉书记,你的意见呢?” 厉元朗摇了摇头,“八项规定要求不在工作期间饮酒,况且下午还要召开全市干部大会,我们一身酒气影响不好。” “安国同志,中午不要搞得太复杂,工作餐就行。至于晚宴,我认为也不易扩大,作陪的人越少越好。” 楼安国十分意外,禁不住瞄了瞄樊俊。 樊俊甩出一句,“就按照厉书记的要求去办。”大步流星先行离开。 第1324章 正人先正己 望着樊俊背影,楼安国感慨说:“厉书记,怪不得樊市长,咱们这地方穷,已经几年没有省里领导来了。好不容易满副部长送你上任,樊市长就想把接待工作搞得热烈一些,以便展现咱们市的热情好客,给省领导留下好印象。” 厉元朗意味深长的说道:“都是穷落下的病根啊。” 随后,楼安国陪着厉元朗去了市委大楼他的办公室。 这是前任书记留下的,做了粉刷和布置,厉元朗放眼望去,足足有四、五十平米。 按照领导干部办公用房建设标准,京城部委正司局级24平米,副司局级18平米。 省级机关,正厅局级30平米,副厅局级24平米。 到了地市,市级正职42平米,市级副职30平米。 由此可见,厅局级当中,地市面积最大,其次是省级机关,最后才是京城部委。 干部所处单位层级越高,办公用房面积越小。 厉元朗背手转了转,看到办公桌后面还有个门,指了指问:“这里是?” 楼安国拧动门把手,往里一推,介绍说:“这是一个休息间,方便你工作劳累,临时休息用的。” 厉元朗顺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不算太大,应该在二十平米左右。 地上铺着地毯,有沙发电视,还有一张单人床。 房间里有立柜,摆放着新被褥以及睡衣拖鞋等物品。 另外,这里还设有一个卫生间,干湿分离,宽大浴盆和淋浴设备样样不少。 就是这么一个房间,绝不比星级酒店的卧室差一点。 厉元朗看完一圈,又问楼安国,“这间办公室整体有多大?” “外间五十平米,里间二十多平吧。” “这么大!”厉元朗惊讶道:“安国同志,领导干部办公面积是有明文规定的,里外加起来七十多平米,已经严重超标。这里我不用,马上按照要求给我重新选一间。” 楼安国吃惊的看着厉元朗,有些不解说:“厉书记,这、这不挺好的么,大家一直这么用的,没什么吧。” “不行。”厉元朗坚决摇头,“凡事都要按规矩办,没规矩不成方圆。我作为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 “此外,关于干部使用办公用房面积一事,你们市委办公室要拟定一个通知下发下去。超出的清退出来,严格执行规定标准。” “是,我立刻着手去办。”楼安国心事重重的领命离开。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楼安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位新书记一来,却在办公用房一事上点起了火苗。 没辙,人家是一把手,自己作为市委办秘书长,就是为书记服务的。 即使心里有一百个不理解,楼安国也要遵照执行。 厉元朗弃用超标办公室,并要求在全市范围内,严格落实办公面积规定的消息,很快传到樊俊耳中。 撂下电话,樊俊气哼哼的嘟囔道:“抽的哪门子疯!”望了望自己这间宽大且有里间休息室的办公室,他紧锁双眉。 中午,厉元朗和樊俊陪同满志勇等省委组织部的人吃了工作餐。 表面上是工作餐,内容却很丰盛,美中不足就是没有酒,只有饮料矿泉水和热茶。 对于好喝两口的人来说,饭菜再美味,也食之无味。 因为没有喝酒,这顿饭吃的很快,不到四十分钟,随着满志勇放下碗筷,至此宣告结束。 吃过中饭,楼安国已经按照厉元朗要求,在同一楼层找到一间办公室。 面积四十平米,符合标准。 他陪着厉元朗进来后解释说:“厉书记,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粉刷,你先用那间,等明天收拾完毕在搬过来。” 厉元朗看着雪白的墙壁,摆了摆手,“我看挺好,不用刷墙了,我就在这里办公。” 楼安国还想说什么,眼角余光观察厉元朗的坚定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只得生生咽了下去。 然后安排人又是打扫卫生,又是搬东西的,忙碌了一个小时,很快弄好一切。 他刚搬进来没一会儿,方炎敲门进来。 厉元朗笑呵呵说:“小方,你可是来我这里的第一个人。” 方炎挠了挠头,憨笑说:“那是我的荣幸了。不过书记,我可是听说您换办公室这件事了,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樊市长和您一样,用的也是带套间的办公室,您这么做,很容易让他不高兴。” 厉元朗坚定说:“凡事都要讲原则,讲规矩。堂堂的市委书记使用那么豪华且严重超标的办公室,影响极为不好。” “樊市长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这一步我必须要迈出来。我带头弃用符合标准的办公室,别人要是不识时务,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我明白了。” “对了小方,我让你去了解的事情办得怎样?”算起来,方炎去了三个来小时,想必应该有结果了。 果然,方炎坐下来后,一五一十叙述了他所见所闻。 在路上遇到的那群人是上城区宽河镇石磨村的村民。 他们敲锣打鼓是去给上城区委送锦旗的。 石磨村之前居住在半山腰上,每年遇到雨水季节,经常发生雨涝灾害。 不仅造成大面积粮食作物和财产损失,还威胁到村民生命安全。 为此,上城区委特地在山下选了一块地方,兴建新的石磨村,并安排全村整体搬迁入住。 房子盖得漂亮,新修的水泥路面四通八达。 方炎专门去看过,一排排二层小楼相连,村里还有路灯,完全一副现代新农村的模样。 “是这样。”厉元朗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上城区的区委书记是叫武智先吧?” 方炎点头称是。 “这个武智先,还真是有心了。”厉元朗别有意味的说。 “书记,我深入到村民中和他们交谈,发现一个特别现象。” “你说。” 方炎认真讲道:“据我了解,石磨村的村民靠山吃饭,除了种地之外,不少村民养野猪,种植木耳和蘑菇。” “他们虽然搬到新村,但种植业和养殖业仍然留在原来村子里,经常回去照顾这些。” 厉元朗便问:“为何不把副业搬到山下来?” “我问过村民,他们反映,区里给选了几个地方,一直不理想。毕竟这些副业有气候和地理环境的要求,不太好找。” “是这样。”厉元朗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看起来,上城区做事不细致,没有及时解决村民的后顾之忧。” “书记,您说的太对了。”方炎赞同道:“不少村民表示,之前不肯搬到山下的主要原因,是他们一旦离开这块土地就失去谋生的手段。” 厉元朗点头,“好,我知道了。时间差不多,我们一起去会场。” 下午两点,在蓝桥市委大楼礼堂,举行了全市处级以上干部大会。 蓝桥市所辖各区县,市委、市政府各部门负责人出席。 随着迎宾曲响起,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满志勇、厉元朗、樊俊等领导在台上就座。 会上,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再次宣读省委对厉元朗的任命。 紧接着是厉元朗讲话,然后是樊俊发言。 会议持续了一个半小时结束。 厉元朗和樊俊陪着满志勇走的路上,满志勇说道:“元朗同志,你已经就任蓝桥市委书记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祝你工作顺利。” 听这口气,满志勇这是要走的意思。 樊俊赶紧挽留说:“满部长,你能来我们蓝桥市,是我们的荣幸。今天是厉书记上任的好日子,晚上无论如何我也要陪你喝上几杯酒,也给我向省委领导汇报工作的机会。” 见樊俊都这么说了,厉元朗也表达出挽留之意。 然而,满志勇却意味深长的道出另一番含义。 第1325章 一针见血的见解 “厉书记初来乍到,需要适应环境进入角色,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省里还有事,我们来日方长。” 握住厉元朗的手,满志勇接着说道:“厉书记,祝你旗开得胜,工作顺利,再见。” 望着满志勇的车子消失在视线之中,樊俊心有不甘的惋惜道:“满副部长这是对我们的接待工作不满意,早知道,中午多少喝一点酒好了,我们市的蓝桥白还是不错的。” 厉元朗没有接茬这个话题,而是提议道:“樊市长,请移步我的办公室,我们需要聊一聊。” 樊俊点了点头,跟随厉元朗一起走向书记办公室。 坐在沙发里,方炎端来泡好的茶水,知趣的转身离去。 看着方炎背影,樊俊问道:“方秘书言谈举止得体,看来,厉书记教育有方。” 厉元朗便说:“方炎在德平时就跟着我,小伙子不错,用着顺手,就把他调过来了。” “也好,省着楼秘书长给你物色秘书了。”樊俊说完,环视一圈厉元朗的办公室,意有所指道:“我听说厉书记一来就弃用原来的办公室,还要按照规定对全市领导干部办公用房进行一次大筛查,多出来的清退,这可是一项大工程,费力不讨好。” “樊市长。”厉元朗严肃认真的说:“清查办公用房看着事小,实则影响巨大。干部以身作则,严格按照标准执行,本身就表现出来公仆的责任感和自律性。” “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老百姓互相比较,喜欢效仿干部的样子行事。说白了,我们就是车头,就是榜样。” “我们做干部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老百姓都看在眼里,因为我们是公众人物,是生活在镁光灯下,是受人品头论足的。” “樊市长,这件事希望你能够配合我,把清查进行到底,该腾退的退,要让全市广大群众看到我们市委不搞特殊化的坚韧决心!” 樊俊品味着厉元朗的话语,好半晌勉强回答:“既然厉书记态度坚决,我听吩咐就是。” 厉元朗摆了摆手,“樊市长这话说过了,我们是搭档,是彼此相互支持、相互信任的合作关系。” “你若是有不同看法完全可以提出来,我们共同商量着来,一起找到解决办法。” “厉书记,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就直言不讳了。”樊俊说道:“清查办公用房,我支持。但你想过没有,清退出来的地方该如何处理,弄不好也是一种资源浪费。” “我们可以把空出来的地方改做他用,不会产生浪费资源的情况。” “好吧。”樊俊不想在这件事上费口舌了,“你是书记,你说的算。” 眼见樊俊就要起身告辞,厉元朗抬手挽留住,“樊市长别急着走,还有一件事我要和你沟通。” “你说。”樊俊抱着胳膊往沙发背上使劲一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厉元朗说道:“我来之前,满副部长和我谈过,市委常委会需要增补一名常委,目前看来有两个人选,一个是上城区委书记武智先,另一个是余葛县委书记唐江。” “樊市长,这件事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和看法?” 樊俊沉吟片刻,说:“市委和市政府坐落在上城区管辖范围,按理说,武智先应该进入常委班子,他之前的两任书记都身兼市委常委。” “不过,余葛县经济总量常年排在我市县区首位,最好的经济大县一把手兼任市委常委,实至名归。” “最主要的是,唐江担任过聂书记的秘书,深受聂书记器重。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向省委推荐人选的重任,还要厉书记一个人做主。” 看似樊俊回答模棱两可,实则却有很严重的偏袒性。 为唐江说话占据了很大意图。 总体上说,厉元朗和樊俊的第一次谈话,气氛并不融洽。 不融洽就不融洽,厉元朗没指望樊俊做什么,只要不坚决反对就行。 但是清查办公用房必须要进行下去,还要做好。 毕竟是他就任蓝桥市委书记的第一脚,这一脚踢得好不好,硬不硬,关系到他今后开展工作的顺畅程度和威望,绝不能掉以轻心。 送走樊俊,方炎进来告诉厉元朗,他有几个部门负责人打来电话,要向厉元朗汇报工作。 其中就有上城区委书记武智先和余葛县委书记唐江。 “就他们两个吧,其余人员安排在明天。” 正好,趁此机会可以近距离审视这二人。 唐江三十七岁,中等个子,不胖不瘦。 刀条脸,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给厉元朗最大印象,是他那双不大的眼睛发出来的亮光。 “厉书记,您好,我是唐江。”略微躬了躬身,唐江一脸媚相。 厉元朗从椅子上站起来,和唐江握了握手,示意他坐在对面。 开完大会,唐江没有急着返回余葛县,直接打电话留在市里,就是为了见厉元朗一面。 他深知,自己能否晋升市委常委,必须要过厉元朗这一关。 打开笔记本,唐江夸夸其谈,主要讲述几年来,尤其是他担任余葛县委书记之后,布置和规划余葛县域经济并有了较大幅度的提升。 认真听着唐江汇报,厉元朗一言未发。 总的来说,唐江汇报内容很充分也很详实,看起来他之前是做了专门准备,但是有一点,却引起厉元朗的重视。 他问道:“唐江同志,刚才听你汇报,主要谈及引进资金技术,大力发展县域工业,从而提高全县的经济水平。” “我想问的是,余葛县是农业大县,拥有大片土地,在农业方面,你们采取的是什么政策?” 唐江瞄了一眼笔记本,抬头目视厉元朗说道:“随着这些年粮食价格不稳定,农民种地意愿越来越小。大部分农民都把土地承包出去,进城务工。” “这样一来,既可以省去种地成本,又能依靠打工赚取不菲的收入,提高生活水平,可谓一举两得。” “而且,土地承包商在获得大量土地之后,可以整体规划土地使用情况,种植经济作物。” “他们采取现代化高技术的种植方式,产量高见效快,极大提升了土地承包商的积极性。尤其近几年,土地承包费用逐年递增,丰富了农民腰包,也促进更多农民选择把土地承包出去。” “农民腰包鼓了,不少人在县城买房安家,同时也提高了县城商品房的销售,同比去年,全县商品房的价格上涨了百分之二十,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农民通过土地承包,身份也转化为城镇居民,刺激全县经济消费,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厉元朗手里摆弄着签字笔,若有所思道:“你说的这些只是表面文章,深层次的东西你考虑过没有。” “土地是农民的生存之本。农民不种地变身为农民工,他们绝大多数学历低,没有技术,只能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而体力劳动是靠年龄吃饭,岁数大了干不动了,农民只能靠那点土地承包费生活,生活将会产生几何式下降,这些可都是不稳定的隐患。” “另外,土地承包商由于有巨大的资金保障和技术支撑,种地产生的效益只会越来越高,从土地承包商摇身变成农业资本家。” “如此一来,种地只会让农业资本家赚了钱,榨干土地价值,造成土地资源的病态发展,这将是一种令人悲哀的现象。” “所以,振兴农村经济,坚持农村农业的优先发展,坚持农民主体地位,推动农民共同富裕,这才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厉元朗的一针见血,听得唐江脸红耳热,表情中不免显露出来惊讶和担忧。 第1326章 两场大考 唐江本以为,自己交出这份成绩单,一定会让厉元朗刮目相看。 可是,厉元朗从农业方面入手,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看起来,这位厉书记对余葛县的情况了如指掌。 毕竟是做过聂书记秘书的人,唐江很快调整好情绪,正色说道:“厉书记,您的独到见解令我受益匪浅,可我觉得,您对农村农业的认识稍有偏颇。” “是的,农民以土地为本,但种地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养家糊口,为了生活么。” “时代在进步,社会在发展,现阶段,农民出租土地获得租金,然后自己出去打拼。如此一来,等于有双倍收入进账。” “以前的农民,怎会想到有朝一日搬到县城或者大城市居住,享受快捷便利的高效生活方式。” “关键是,农民的土地没有闲置,按照市场化需求,每年都在种植大量农作物和经济作物,为我县农业农村经济贡献力量,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因此我认为,不应局限于传统观念,要有创新,有适应新形势的准备和应对。” 唐江一口气说出他的反驳意见,厉元朗始料未及。 然而,听到不同声音的厉元朗,并未生气,反倒是饶有兴致的和唐江辩论起来。 “唐江同志,农业农村工作涉及到千家万户的吃饭问题,从地方到上面都十分关心。” “早在十几年以前,国家就提出成立农民专业合作社的倡议,并为此颁布实施我国第一部《合作社法》。” “我不反对农民外出务工,只要增加农民收入,提高生活水平,没有任何人会阻止,也没理由阻止。” “但是,尽快成立农民各类专业合作社,让农民入社,年底分红,这样可以最大限度的把土地红利回馈给农民,这才是应该尽快落实的。” “据我了解,你们余葛县在这方面还有欠缺,没有很好调动农民种植土地的积极性,只有让广大农民参与进来,一带十,十带一大片,让农民尝到种地带来的甜头好处,农民回归土地才会成为现实。” 唐江干张嘴唇半天,终于鼓起勇气反诘说:“厉书记,我听出来了,您对于农民出租土地的举动是不赞成的。” “凡事都有两面性。如果农民自己没有技术又不懂得经营,也不知道该种些什么。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出租土地给别人更加划算。因为这样盲目去种植,很可能亏损。” “自古以来种植也好,养殖也好,它的风险都是比较大的。一旦在技术方面出了问题,那么很有可能导致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为了降低和避免这种风险,出租土地是一个稳赚不赔的方式,自然相对来说十分划算。” “相反,如果既有技术又会经营土地,肯定比出租更有益处。” “我对我们县的农村情况进行过调查,很不幸,我们县的农民大多属于前者,即使个别有种植能力的农民,也由于气候和环境等问题,放弃了自家土地,有不少农民出租土地后,去南方气候温暖地区种植农作物,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在唐江发表个人看法的时候,厉元朗欻欻在笔记本上写下几个字,然后把笔一放,身体靠在椅背上认真聆听。 等唐江说完,厉元朗指了指笔记本,唐江一看,上面写的那行字体很大,非常醒目。 “服务员?”唐江愣住。 “对,我们就是群众的服务员。唐江同志,你刚才提到你们余葛县农民种地没有技术不懂得经营,那是你们没有为他们服务好,没用设身处地为他们着想。” 厉元朗敲击桌面说:“谁也不会生下来什么都会,全靠后天学习积累。试问,谁愿意背井离乡去外地打拼,还不是对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失去希望,不得已才做的吗!” “农民没有技术,可以请农科所专家帮忙指导,不会经营,你们要帮助找门路联系销售渠道。实心实意的做好农民的服务员,成为他们坚强的后盾,这才是关键所在。” “而不是现在这样,把农民遇到的难处一推了之。特别是你提到有的农民放弃自己土地去外省种地,更加说明你们的工作不细致、不扎实,没有做好农民的后勤服务,你们这是为自己找借口,是严重的失职行为。” 听到厉元朗没有以势压人,反而用事实说话,把唐建辩得哑口无言,深深低下头。 他输了,输得彻底,体无完肤。 “唐江同志,你们余葛县委县政府要把领会上级精神认识到实处,要杜绝麻痹思想和惰性思维,设身处地为农民着想,为农民多做实事。” “别看你们余葛县经济总量排在全市县区首位,就躺在功劳簿上数勋章,这种想法要不得。你回去之后深刻反省,等我有机会去余葛县的时候,希望看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是,我一定坚决贯彻厉书记指示,牢记厉书记的谆谆教诲,做为全县群众服务的楷模。” 唐江适时起身告辞,厉元朗没有动地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做了送客的礼遇。 走出市委书记办公室,唐江擦了擦脑门,回到车里掏出手机,打出去一个电话。 “张主任,我是唐江,我大约在一个小时后回到县里。你马上召集在家的常委,下午四点钟召开常委会,我有事情要说。” 挂断手机,唐江长出一口气,心中默念,这位厉书记不好惹啊! 在唐江离开十分钟之后,武智先敲门进来。 依旧坐在厉元朗对面。 照例拿出笔记本,认真向厉元朗汇报上城区的情况。 武智先洋洋洒洒讲了十几分钟,眼角余光不时观察厉元朗的表情反应。 厉元朗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武智先长话短说,生怕说多了引起厉元朗不耐烦。 把最后有几段为自己表功的地方省略掉,快速说完。 厉元朗点了点头,指了指桌上茶杯,“喝口水润润嗓子。” “谢谢厉书记。”武智先双手捧起茶杯,喝了几大口,这才放下茶杯。 “智先同志,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一群人敲锣打鼓,说是石磨村的村民给你们上城区委送锦旗,感谢你们安置他们异地搬迁,照顾他们的生活。这事做得好,应该予以表扬。” 武智先连忙回应,“这是我们的分内工作,应该做的。” “你们在安置工作中做得好,市委市政府看在眼里。不过我要问你,石磨村的村民搬离之后,他们的谋生情况你们是怎样安排的?” “这事我们区委区政府进行过认真讨论。石磨村的村民除了种地以外,还有不少人从事养殖业和种植业,但是原有的地方肯定不能使用。所以,我们正在全力寻找新地方,也在想方设法为村民们发掘可替代的致富途径。” 厉元朗眉毛一皱,问道:“这么说来,你们还没有为村民解决后顾之忧?” “这……”武智先羞怯的小声回答,“还没有。” “我就纳闷了,既然你们只给村民安置了住的地方,没有解决吃饭问题,他们怎可能自发的给你们送锦旗?即使送了,你们就好意思心安理得收下,脸就不红么!” 此时的厉元朗,语气变得越发严峻起来,“我们为百姓做事,要脚踏实地,全心全意,要把他们当成自己亲人对待。而不是搞花架子,做给什么人看的。” 厉元朗这番话,像钢钉一般,字字扎在武智先的内心深处,导致他不寒而栗,额头上渗出细汗。 第1328章 小事看大事 “酒店十楼有洗浴中心,用餐之后,您可以蒸一蒸桑拿,享受高规格的按摩服务,喝茶休息,非常方便。您需要的话,我会帮您预定。” “我们先吃饭,有需要会叫你的。” 打发走男子,厉元朗眉头紧锁,话里话外显示,美嘉大酒店绝不简单。 八百八十八元的套餐,有六样菜和两份汤。 菜码很少却很精致,两份汤里面放了不少东西,据说大补。 没让服务员在跟前服务,只剩下厉元朗和方炎两个人的时候,厉元朗感叹道:“这么贵的东西,老百姓是舍不得享受,那么,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他们的消费由谁买单?这是一个令人深思的话题。” 方炎挠了挠头,发自肺腑的说道:“不瞒书记您,我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反正以我的消费能力,我是不敢尝试的。” “所以说,这个美嘉大酒店值得认真对待。小方,吃吧,我还真饿了。”厉元朗首先拿起筷子。 他嘴上说饿,其实没吃多少东西。 虽然精致,味道也不错,但厉元朗天生长了一个大众胃,家常饭菜合胃口,这种就算了。 没吃几口,他把筷子一放,指了指桌上的菜,“小方,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方炎瞧了瞧包房内的卫生间,就知道厉元朗干嘛去了。 他没有跟着,埋头自顾吃起来。 厉元朗刚走到门口,却听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这是谁啊? 厉元朗随手打开门,赫然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个头不高,有些发胖,一双小眼睛由于笑着,变成两条弯弯的月牙。 “厉书记,您好,我是本酒店的总经理,我姓郝,郝常亮。”说话间,他双手奉送上一张精致名片。 厉元朗接过来扫了一眼,喃喃说道:“郝总,你这是……” “厉书记,您能够来我们这里用餐,令酒店蓬荜生辉,更是我们莫大荣幸。为了表示酒店对您的敬仰,特意准备几道特色佳肴,请您品尝指教。” 厉元朗这才发现,郝常亮身后站着一排服务员,每人手里托着一个托盘。 当官不打笑脸人,厉元朗见此情景,只得返身回来,坐到原位上。 郝常亮一个手势,服务员便将八道精美佳肴摆在桌子上,还有一瓶拉菲。 “厉书记,这些都是我们酒店特意为您精心准备的,请您慢用,我就不打扰了,有事您随时吩咐,我随叫随到。” 郝常亮正准备往外走,厉元朗却叫住了他,“郝总,我们不喝酒,请你把这瓶酒拿回去。” “厉书记,这……”郝常亮露出为难神色。 厉元朗态度坚决的说:“你不把酒撤了,这些菜我们也不吃了。另外,这顿饭该收多少就是多少,你免一分钱,我可不答应。” “好好。”郝常亮连连点头,示意服务员拿走那瓶拉菲,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退出包房。 人走屋静,方炎警惕的抬头观察这间包房。 厉元朗便问:“你在找什么?是不是在找监控摄像头?” “嗯。”方炎担忧说:“我怕他们在这里安装这玩意,要不怎会发现您?” 厉元朗微微摇起头,“这里经常接待达官显贵,酒店若是胆敢这么做,谁还会来这里消费。我怀疑,他们准是通过走廊里的摄像头发现了我们。” 方炎恍然大悟,“书记,这些菜肴……”他指的是郝常亮奉送的八道菜。 “当然吃了。”厉元朗吐槽道:“不吃,岂不辜负了酒店的一片心意?花了八百八十八,就上那么点东西,我都舍不得吃。这下好了,我们敞开量吃。” 他以身作则,率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方炎被厉元朗这番操作弄得跟着高兴起来,随口问道:“书记,那瓶拉菲应该价值不菲吧?” “嗯,很贵,好几万吧。”厉元朗说道:“我们吃了酒店赠菜,是因为他们酒店是做菜的地方。可是拉菲就不一样了,这种酒他们不产,需要去购买。如果喝了这瓶酒,性质就变了,也会落人口实。” “倘若我全部拒绝,势必会引起郝常亮的警觉。能够招待市里面干部,这家酒店一定有深厚背景。在现阶段不了解的情况下,贸然得罪他们,可不是一个好选项。” “我懂了。”方炎从厉元朗这里又学了一手,遇事以退为进,为的是掩人耳目,蒙蔽对方。 吃完饭,厉元朗让方炎去买单。 酒店只收了八百八十八元,还是免去了包房服务费。 厉元朗也没计较,怕计较多了,反而得不偿失。 郝常亮亲自送厉元朗和方炎出来,想要派车送他们,却被厉元朗婉言谢绝。 原打算,厉元朗趁机在酒店里逛一逛,或许有发现。 可是由于暴露身份,只得收手作罢。 打车来到位于市委住宅区的房子,三楼一百平米。 每层就他一家,还有电梯。 方炎的住处也给安排好了,在前一栋楼,方便他随时为厉元朗服务。 脱下外套,厉元朗走进书房,翻出手机联系人,抓起座机拨打一个号码出去。 很快,对方传来一名男子说话声音:“厉书记,这么晚了还没睡?” “睡不着啊。”厉元朗心有感触道:“头一天到岗,下午见了两个人,又看了点资料,结果弄到六点多钟,就去美嘉大酒店吃了一顿豪华大餐。” “据说,美嘉大酒店经常接待市里官员,没想到被郝常亮发现,送了八道菜,不吃完就是浪费了。边政委,你对美嘉大酒店怎么看?” 对方正是蓝桥市军分区政委边清伟。 他微微一笑,“厉书记搞微服私访这一招,岂不知,你在明处,人家在暗处。倪发现不了他们,他们却很容易发现你。” “既然是接待官员的地方,就相当于半个市委了。对于市里面的大事小情了如指掌,我估计,从你踏入美嘉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人家监控视线之内了。” 边清伟之所以直言不讳,在于厉元朗到任前,他接到过省军区司令杨亮打来的电话。 明确告知他,要给予厉元朗紧密配合。 好么,李观华司令家里的座上宾,边清伟岂敢怠慢。 所以,对于厉元朗的疑问,边清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有任何隐瞒。 “这么说来,美嘉大酒店老板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边清伟承认道:“的确不是一般人,美嘉大酒店是品缘集团下属企业。” “原来如此。”厉元朗感叹道:“怪不得,品缘集团是我市明星企业,旗下涉猎广泛,是靠房地产起家的集团公司。” “对。”边清伟同意道:“品缘集团的董事长钱品正,农民出身,早年只是一个小包工头,靠着头脑灵活,眼光独到,承包江滨小区赚到第一桶金,继而成立房地产公司,赶上政策好,公司越做越大,才有了今天成就。” “是啊,钱品正也是个能人。”厉元朗说道:“边政委,感谢你提供信息,本打算和你能够好好聊一聊,但是……” 边清伟理解道:“厉书记,我明白你的意思。下个月,你将就任市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到时候我们再接触。” 别看边清伟是市委常委,主要工作重心在部队上面。 如果他和厉元朗接触频繁,会落下插手地方事务的诟病。 不过,按照议程,下个月初厉元朗兼任蓝桥市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之后,他与边清伟接触就名正言顺了。 目前,由地方领导兼任所在地部队党委第一书记已是常态化。 一个是,突出党委绝对领导部队;另一个,有助于良性互动,同步发展,更好地促进军民融合。 而且,党委第一书记不参与部队具体事务,只管党建。 撂下电话,厉元朗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钱品正”三个字,并在名字后面缀上一个硕大的问号。 第1329章 罄竹难书 次日上班后,楼安国敲门进来,把市委办关于《清查全市领导干部办公用房的通知》拿来让厉元朗过目。 厉元朗边看边做了小幅度改动,交给楼安国的同时叮嘱道:“通知下发后,回头你们市委办和市纪委联合组成一个检查组,检查落实通知的执行情况。一旦发现有人按兵不动,置若罔闻,将按规定予以党纪政纪处分。” “厉书记,明化书记那里我说不上话,你看……”楼安国面露难色。 “你去吧,我会和明化同志沟通。” 楼安国所说的明化书记,指的是市纪委书记高明化。 别看楼安国身为市委常委,但是这件事需要厉元朗从中调度,单凭楼安国的面子,很难被高明化接受。 楼安国离开之后,厉元朗抓起桌上座机打通高明化办公室的号码,“明化同志,我是厉元朗,有件事需要你们纪委配合。” 果然,厉元朗把事情一说,高明化痛快应承下来。 有纪委的人会同市委办一起检查,无形中手握尚方宝剑,任谁都不敢轻视。 谈完这件事,高明化踌躇道:“厉书记,还有个事我想当面向你汇报。” 厉元朗看了看日程表,便说:“你现在就过来,我有一个小时的富余时间。” 十多分钟后,高明化走进厉元朗办公室。 直接坐在厉元朗对面,拿出一沓信件,“厉书记,这是纪委收到有关达丁县委书记张民清的举报信,你看一看。” 厉元朗眉头一蹙,随手抓过来一封瞅了几眼问:“张民清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哪几个方面?” 高明化总结道:“有以下几个。张民清主政达丁县八年,大搞一言堂,作风霸道。” “据反映,在一次全县干部大会上,会前宣布会议纪律,要求手机静音或者关机,不允许在会场内吸烟。” “结果在大会进行当中,张民清突然点燃一支烟,边抽边说,你们不可以抽烟,我可以抽。” “而且在会议期间,当面接听电话,弄得台下官员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还有,张民清任上第二年,全市召开代表大会,无故推迟了近两个小时。理由是,张民清中午喝多了,大家都要等他醒酒后才能开会。” 不止这些,听高明化讲述,张民清曾经提出“一江居中,两岸同兴,人在城中,城在山中”的发展理念。 具体操作就是大量栽树,把山上的樟子松移栽到城里,都是六七米高的大树,根本挪不活。 只好给树打点滴,一棵树成本一万多,项目实施了七年,年年挪树年年死。 这种霸道甚至体现在酒桌上,张民清只抽软中华,喝酒喜欢喝三十年的二锅头。 在酒桌上,无论男人女人,不管你会不会喝酒,能不能喝酒,给你倒上酒,必须一口喝干。 前几年,张民清为了整合卫生资源,提升乡镇卫生院设施水平,构建医疗卫生项目数据库,重点实施县第一医院、县中医院等卫生医疗机构,合并建设达丁医疗卫生中心项目。 该项目占地八十万平方米,预计总投资四个亿,不知为何,这一项目突然停工,烂尾长达六年之久。 据县政府一名退休干部说,达丁城以滦江为界,划为江南和江北。 地势上北高南低,江南低洼,处在岸堤之下。发生洪灾那一年,南侧岸堤险些被炸掉泄洪,理论上,这个医疗卫生中心就位于泄洪区内。 除此之外,位于县城火车站对面的烈士纪念碑被拆除,也引起不小争议,并引发众多退休老干部和老同志的不满。 纪念碑是为了纪念战争年代,为攻下这座县城而牺牲的烈士修建。 之后,又经过三次修缮,以此作为爱国主题教育基地。 达丁县老人对烈士碑有很深的感情。 拆除之前,坊间就已经流传要拆掉烈士纪念碑。 为此,很多退休干部和老同志自发前去护碑。 但大家白天去,烈士碑却在深夜被偷偷拆掉,十几米高的石碑不知所踪。 然后在烈士碑原址上栽种两棵松树,并安装了景观灯。 拆碑一年后,当地人还在网上发文质问,“拆除的时间很神秘,方式很隐秘。这座承载着达丁县39万民众的光荣与梦想,已成为近代标志性景点的纪念碑,就这样以不可思议的诡异方式消失了。” 众多当地人认为,没有一把手张民清的点头同意,谁敢拆烈士碑?拆碑和刨祖坟有什么区别? “这个张民清,简直太不像话!”听到这里,厉元朗面沉似水,把手里的签字笔使劲扔在桌子上。 “厉书记,这些还不算完,举报信件上还有很多。” “还有?” “你看看这封。”高明化从众多信件中找出一件,打开后递给厉元朗。 “我不看了,怕污染我的眼睛。明化,你念我听着。” “好。”高明化点头,照着信件内容读了起来。 这封信是实名举报,举报人名叫卢小江,是蓝桥市银滩置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投资人。 卢小江反映,张民清上任达丁县委书记的第一年,下令全县境内所有在建工程项目和房照办理全部停止,复工必须经他本人同意,此举在当地引起不小的轰动。 停工自然有停工的理由,总能找到不合格的借口。 但工程还是让你干,只耽误你半年,就让你受不了,再笨的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卢小江的银滩置地当时开发县城小区,建筑工程准备动工时,工地上却无法供电,供电部门让他去找市委书记张民清才能解决。 信里说,卢小江找到张民清,对方大言不惭的说:“我管这个事情,你不愿意给我的工作带来麻烦吧。” 张民清威胁意味明显,最终提出让银滩置地提前缴纳两千万的税,以便给政府机关发放年终奖。 按照规定,这些税都是工程完工、房子出售后方才缴纳。 可卢小江前期工程已经投入大量资金,为了保证工程顺利进行,只好向银行贷款,足额上缴税金。 工程结束后,卢小江邀请张民清出席竣工典礼。 张民清欣然答应,带着老婆儿子一起参加。在别人指点下,卢小江硬着头皮,以公司名义包了二十万的红包给了张民清的儿子。 不久,张民清来公司视察,看到办公室的鱼缸里养了一条观赏性鱼类猫鱼,便说:“这条鱼不错,把它炖了吃掉。” 于是,专门请做鱼厨师,把鱼给炖了。 张民清只喝三十年前的二锅头,卢小江花高价买了十瓶,这一顿就喝掉八瓶。 卢小江还在信里供诉,他在蓝桥市的办公室里有一套奥运邮票大全,价格三万。 张民清看完后又说:“邮票不错,给我弄二十套,我要送领导。” 卢小江直吐槽,张民清要东西张嘴就来,跟要一瓶矿水一样。 另外,卢小江还提到,张民清和黑恶势力董大刚来往密切。 县城小区落成后,董大刚要求接手小区物业,卢小江不同意,说他们有自己的物业公司。 被卢小江拒绝,董大刚火冒三丈,带人强占物业办公室,还把办公室装修一番,并且强占四个车库,三个商铺和六套住宅。 打伤一名销售经理,并把物业办公室和售楼处用铁链子锁上。 为这事,卢小江先后报警达四十余次,最多一天报警六次,但都无人受理。 直到后来有一次在饭桌上,他看到董大刚管张民清叫大哥,张民清叫董大刚为老弟,他终于明白董大刚为什么嚣张跋扈,没人敢惹,原来背后有张民清给他撑腰。 厉元朗气得脸色铁青,质问道:“张民清果真如此,你们市纪委直到今天还不调查他?留着当吉祥物吗?” 高明化无奈苦笑,“厉书记,不是我们不想动他,而是……不能动他。” “你的意思是说,张明清在省里有人?” “要是省里就好了,据我所知,京城有人替他说话。” 第1330章 棘手问题 提到“京城”二字,厉元朗十分吃惊。 “明化同志,你是指哪一层面?” 高明化踌躇起来,欲言又止。 “是谁你就直说,吓不到我。” 思索半晌,高明化咬了咬牙,道出实情,“郭子平郭副主任,四十年前,他在我省读高中期间,董大刚的父亲曾经救过他的命。” “郭副主任调到京城之后,张民清先后三次让董大刚带着他去京城,只有一次郭副主任见过张民清。” “这几年,市纪委陆续收到举报张民清的信件,每次郭副主任都给省里打招呼,我们只好押着不办。” 郭子平? 厉元朗脑海里搜寻这个人名字,一时没有想出来是谁。 高明化便继续透露,“郭子平是王首长办公室副主任。” 是王铭宏办公室的人! 这个消息足以震惊到厉元朗。 要知道,王铭宏和他关系特殊,是妹妹的公公,更是官居高位,还有就是,他和岳父关系很近。 厉元朗明白了,高明化之所以在这种时刻揭露张民清的事情,准知道自己的特殊身份。 也就是说,高明化想以张民清之事试探厉元朗,看他敢不敢触碰。 因为在蓝桥市,只有厉元朗有这个能力。 就看他有没有魄力了。 厉元朗摸着下巴苦思冥想一会儿,“明化同志,这件事容我考虑之后再做打算。” “好吧。”高明化的眼神忽然变得黯淡无光,起身正要收走举报信件,却被厉元朗拦住,“先暂时放我这里,看完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高明化点头。 送走他之后,厉元朗把方炎叫了进来。 指着这些举报信说:“小方,你把这些信件整理一下,下班时交给我。” “是。”方炎领命离去。 整个一上午,厉元朗接连又接见了几名主要政府官员。 其中就有市财政局长周伟斌。 听周伟斌汇报,蓝桥市的财政状况非常不乐观。 地方财政收入主要有两大块,一个是地方企业收入,另一个就是税收收入。 其他还包括上级拨款,只不过这类拨款都是专项拨款,用于专项使用。 宏观调控以来,经济发展不再依赖房地产,这对地方政府来说,等于砍掉了左膀右臂。 以前,政府出让土地使用权用于房地产开发,钱袋子赚得满满登登。 现如今,经过政策调整,这种情况将一去不复返。 少了这一块,对于沿海经济发达省份影响不大,可像蓝桥市这种经济单一的地方,实属遭遇灭顶之灾。 本来,这里产煤,但是随着煤资源逐渐枯竭,加之在经济转型方面走入死胡同,蓝桥市财政状况更是雪上加霜。 用周伟斌的话说,他每天都不敢去办公室,堵在门口要钱的人实在太多了。 市财政就那么点收入,全都给了根本不够。 不给吧,就在他的办公室里磨唧,吵得他脑瓜子生疼,没法办公。 厉元朗理解周伟斌的苦衷,这种现象和当初的戴鼎县如出一辙。 主要是这些年,北方城市经济发展陷入困难期。 自然资源在前期过度开采,导致出现枯竭迹象。 现在,政策调整后,不允许随意开采,从而一些相关的企业纷纷倒闭破产,出现不少下岗工人。 人挪活树挪死,大批下岗工人前往南方发达城市打拼,人口流失现象严峻。 人少了,相对的消费也减少,恶性循环,本地经济只能越来越糟糕。 在听取市招商局局长汇报招商引资情况时,厉元朗深深感受到,蓝桥市招商工作可以说是死水一潭。 近几年的招商引资工作并不成功。 凡是引进来的企业,并没有带动当地经济发展。反而有不少企业,在享受政府优惠措施后,赚够了钱拍拍屁股走人,往往留下一个烂摊子,让市里面收拾。 紧接着,再来一家企业,照葫芦画瓢,最后坑的不止是市里,还有打工者。 厉元朗质问道:“招来的商人和我们都是签订合同的,他们违反合同规定,市里可以通过法律程序起诉他们,岂能让这种人牵着鼻子走!” 招商局长大倒苦水,“厉书记,我们不是不想告。您说,一件官司打起来,牵扯人力物力和财力,没有一年半载根本判不下来。” “而且,以我们蓝桥市目前环境,不足以吸引外地客商。所以,我们在和对方谈判时只能放低姿态,许诺很多优惠政策,要不然,人家根本不来投资办厂。” “说实话,每次去外地招商洽谈,无功而返的情况时有发生。” 蓝桥市经济环境如此之差,令厉元朗感觉到了窒息。 这是他走上领导岗位以来,面临的最大挑战。 中午,厉元朗前往市委食堂就餐。 市委食堂一共三层。 一楼是市委机关员工用餐。 二楼市委领导就餐。 三楼全是雅间,用于公务招待。 当然了,市委领导用餐和普通员工是有区别的。 首先在食材选择上更加用心,主要以绿色无公害为主。 其次在厨艺制作方面,食堂有专门的厨师掌勺,味道绝不逊色大酒店。 厉元朗刚走进二楼的房间,楼安国迎上前来,提议道:“厉书记,二楼有包间,你需要的话,可以去包间里用餐,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厉元朗望着餐厅里摆放的两张圆桌,摆了摆手,“不用了,同志们都在这里,我可不想搞特殊化。” 楼安国略显尴尬的点头说:“厉书记风格高,是我想狭隘了。” 厉元朗没有接茬,大步流星走向取餐处,拿过一个餐盘取餐。 由于心情郁闷,厉元朗只选了三样菜和一小碗米饭。 走过来,看见圆桌上坐着市委副书记景伯潇,统战部长钱一忠,组织部长洪光举和宣传部长李兰。 大家纷纷向他打招呼。 厉元朗坐在景伯潇身边,楼安国取了餐也坐过来。 景伯潇主动说道:“厉书记,今天的红烧狮子头不错,这是你来吃饭,楼秘书长特意吩咐食堂加菜,我们都跟着借光。” 楼安国忙解释说:“景副书记说笑了,我们平常伙食就不错,红烧狮子头每个月都能吃到,今天不过凑巧而已。” 钱一忠五十来岁,戴着厚厚镜片的黑框眼镜,像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 他摇晃着脑袋慢条斯理说:“伯潇书记说得在理,不说别的,这个红烧狮子头可比平常味道好多了,软烂适中,而且味道偏甜。” 宣传部长李兰四十多点,梳着齐耳短发,显得干练。 她沾着汤水尝了尝,不住点头,“还真是甜一些。” 洪光举自顾低头吃饭,喝了一口汤,餐盘里却没有狮子头。 李兰便问他:“洪部长怎么没夹红烧狮子头?” “减肥,医生让我少吃肉多吃素,对身体有好处。”洪光举说完,瞄了一眼厉元朗。 厉元朗正在夹了一口红烧狮子头,他是北方人,吃东西口味喜咸不喜甜。 吃了一口带有明显甜味的狮子头,厉元朗并没做任何评价。 倒是和景伯潇聊了聊,又问洪光举关于全市干部情况。 很快吃完饭,厉元朗和大家打完招呼,信步走出二楼餐厅。 他前脚一走,钱一忠望了望厉元朗的餐盘,颇有意味的说道:“看来,咱们这位厉书记不大喜欢甜味的红烧狮子头,只吃了一口。”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楼安国不动声色,心中却悄悄记下。 之后,他联系到主管食堂的副秘书长,叮嘱他,“厉书记不喜欢甜口,今后食堂做菜要少放糖或者不放糖。” 当然了,这种事情厉元朗肯定不知道。 因为他此时正被一件事搅得心神不宁。 第1331章 万事开头难 方炎中午都没休息,以最快速度看完举报信件,将里面内容分门别类,打印在几张白纸上面,装订在一起。 等厉元朗午休回到办公室,第一时间呈送到他的面前。 “这么快?”厉元朗拿过来瞧了几眼问道:“中午都没吃饭吧?” 方炎诚实说:“在办公室吃的泡面。” 厉元朗边看边说:“不用这么急的,身体最要紧。以后工作量越来越大,可不许这么对付,对你身体健康不好。” “谢谢书记提醒,我会注意的。” 看着纸上打印出来的内容,厉元朗眉心逐渐聚成一个疙瘩。 张民清喜欢打麻将,在达丁县的官场形成了不好的风气。 他在蓝桥市区东山公园附近,有一栋二层别墅。 每到周末,达丁县的一些领导就到别墅里陪着张民清打麻将。 还有人举报说,张民清在距离别墅不远的军马场养了藏獒、猴子和熊,由其父打理。 没资格上麻将桌的干部,就去送狗粮。 无独有偶,和张民清关系密切的董大刚,在他霸占的小区物业也养了几只猴子。 估计是受到其大哥张民清影响所致。 还有举报信里透露,达丁县当地一名商人,想要承包下面乡镇公交线路,给张民清送去五十万,结果事情没办成,去找张民清好几次,就给了三十万。 达丁县公安局一名辅警,想从辅警转成事业编制的警察,托人给张民清送去十二万,事情没成,最后只要回来七万。 另外,根据高明化提供的资料显示,达丁县多次被巡视出问题,主要集中在腐败和选人用人不规范。 北江省委巡视组对达丁巡视出来的问题主要有:廉政建设仍有薄弱环节,存在失之于软、失之于宽的情况,震慑效应不足。 村级干部纪律意识淡薄,腐败问题时有发生;选人用人基础不规范等等。 不过,与坊间评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张民清曾被北江省建设学习型组织领导小组授予学习型领导干部标兵荣誉称号。 为此,张民清在接受新闻媒体采访,专门谈到了干部问题。 他大言不惭的说:“要坚持好干部标准,加大基层一线培养选拔干部力度。注重从关键岗位、矛盾复杂岗位和长期默默奉献的岗位发现培养干部。让想干事的干部有机会,能干事的干部有舞台,多干事的干部受肯定,干成事的干部得重用。保护那些作风正派、锐意进取的干部,鼓励干部敢担当、善作为。” 今年年初,蓝桥市纪委到达丁县开展执纪审查调研工作。 在调研会上,张民清做了关于达丁县委履行全面从严治党主体责任情况和全市开展党风廉政建设工作情况的汇报。 一个有着严重腐败问题的县委书记,却在做着廉政方面的讲话,多么具有讽刺意义。 看完这些,厉元朗气得拍起桌子。 这个张民清,真是到了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地步。 必须要有所动作。 只是该如何处理好与郭子平之间的关系,是摆在厉元朗面前的头等大事。 思来想去,厉元朗联系了妹妹叶卿柔。 这段时间,他没少和妹妹通话。 白晴依旧不接他的电话,只能从妹妹那里得到妻子和孩子一些消息。 前不久,白晴随同岳父一起去了汉岳省楚中市。 毕竟天气越来越冷,况且每到这个时候,京城风大天气阴冷干燥,还是楚中气候温暖宜人,对于白晴身体恢复大有好处。 聊天中,厉元朗提到郭子平的名字。 “卿柔,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郭副主任,想见他一面,我们毕竟不熟,贸然见面太突兀,效果肯定不好。” 到底是聪明人,叶卿柔从哥哥话语中猜出来,便问:“子平叔叔有问题了吗?” 听到叫“叔叔”,足以说明在妹妹印象中,对郭子平是正面的。 厉元朗长叹一声,“我不瞒你,郭副主任力保的一个人,是我治下的县委书记,这个人问题很大……” “哦,我明白了。”叶卿柔出主意道:“这件事不要让荣禹爷爷知道,要不然,子平叔叔可就有影响了。” “我也是犯愁这事,但是你知道的,纸里终究包不住火,现在不知道,不等于永远不了解。一旦你公公了解实情,反而会更不好。” “你的意思是……” 厉元朗想了想,便说:“等我和郭副主任见面后再做定夺,你只需要帮我联系就好,一有消息马上告诉我。” 还别说,叶卿柔办事效率够快,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给厉元朗回话。 她已经打好招呼,并把郭子平私人手机号提供给厉元朗。 考虑到刚来蓝桥市没两天,厉元朗暂时收起打电话的意图,忙碌其他事情了。 首先要关注的,还是自己力主的清查干部办公用房的事情。 楼安国已经把通知下发出去,要求市委市政府所属各部门严格按照领导干部配备办公室面积执行。 三天之内,超出使用面积的要坚决予以清退出来,搬到符合规定的房间办公。 市委办公室联合市纪委,将于近期开展全市大检查,如果在规定时间内没有执行《通知》的个人,市委将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闲暇之余,厉元朗见方炎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小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又不好问。” 方炎坐下来,搓了搓手犹豫道:“书记,我们之前曾经去过美嘉大酒店,那里领导干部吃喝风很严重。这几天,我从侧面了解过,的确存在这种现象。” “最为严重的是,美嘉大酒店楼上的洗浴中心,所谓的特殊服务项目,有涉黄嫌疑。我判断,那里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这些天看您日理万机,就没向您汇报,担心影响到您的工作。” 厉元朗严肃说:“我没有忘记,只是我们前番试探被酒店发现,这个时候去查,酒店方一定会有防备。” 方炎恍然大悟,激动说:“书记,我明白了,您是采取迷雾战术,以不动应万变,该出手时再出手。” 厉元朗不置可否的微笑点了点头。 看到这位厉书记胸有成竹的反应,方炎终于放下心来。 一晃过去一个星期,楼安国向厉元朗汇报市委办和市纪委联合检查领导干部办公用房的情况。 厉元朗听完后指出,“总体上看来,绝大多数干部能够严格执行通知精神。不过,对于你提到的,个别干部在超标办公室里摆放虚拟办公桌的问题,要予以认真对待。” “别以为弄张办公桌,表面上看他的办公室有两个人办公,他没有超标使用,实际上还是一个人,这不是糊弄人吗!” “这种情况,我的意见是,要通报,要按照通知精神进行党纪政纪处分。这不是应付,是典型的欺上瞒下行为!不处分,难以服众,也就失去这次清查的意义了。” “是,我坚决按照书记指示去办。”楼安国记录下来后,又说:“厉书记,这是你出席全市农村工作领导小组会议的讲话稿,请您过目。” 讲话稿是由市委办公室的笔杆子撰写而成,楼安国已经初步审核完毕。 楼安国走之后,厉元朗仔细阅读。 整体上看,这篇讲话稿没什么大的问题,基本上和现行农村政策保持一致。 厉元朗斟酌再三,只在里面加上一句话。 这句话很快反馈到楼安国耳朵里,他品味着里面的深意,随手抓起座机打了出去。 电话那头的樊俊“喂”了一声,当他得知厉元朗这句话后,不禁惊讶起来。 厉元朗这是搞的哪一出? 第1332章 观念相左 “你说什么?”樊俊惊问道:“厉书记要让农民回流?” “的确是这样。”楼安国说道:“厉书记只在讲话稿里加上这么一句话。樊市长,我想不通,农民都把土地租出去了,回来干嘛?等着喝西北风吗?” 樊俊心中也对厉元朗出其不意这一招心存不满,却没有在电话里予以置评。 撂下话机,他想了一想,叫来秘书韩博。 “你把我在全市农村工作小组会议上的讲话稿拿过来,我再看一下。” 韩博领命出去,很快呈现给樊俊。 之前,樊俊已经把稿子内容定了,听闻厉元朗改的那句话,他也改了主意。 欻欻几笔,也在稿子上添了几处,然后交给韩博,“就按这个内容重新打印装订。” 韩博一百个不理解,在整理讲话稿的时候特意和之前对比起来,发觉改动幅度不大,但是味道却变了。 只是领导定下来的事情,他一个秘书只能遵照执行。 可这边他刚把稿子装订出来,又被樊俊叫了进去。 “那篇稿子暂时不要动,我马上去市委那边见厉书记,等我回来再说。” 韩博真是被樊俊的出尔反尔弄得一头雾水,都不到该怎样做了。 樊俊一走进厉元朗办公室,厉元朗起身相迎,把他让进沙发里坐下。 樊俊开门见山地说:“厉书记,明天上午召开的全市农村工作领导小组会议,关于我市农村工作的发展方向,我想和你沟通探讨。” 厉元朗颔首道:“唐江之前向我汇报的时候,我和他就农村发展问题进行了深入的讨论。” “我市耕地面积多,工业基础相对薄弱,要想提振全市经济,发展农业农村经济是根本,是引擎也是动力。” “不过,我市目前农村状态,是农民把土地租出去,离开农村前往大城市打工。我不否定这种方式不好,可从长远看,这对我们整体发展极为不利。” “农民走了,去外地创造gdp,让我们就此失去了一个庞大的消费群体。” “举个最简单例子,农民在本地生活,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都要花钱,这些却是能够产生直接消费的行为。” “所以我在讲话稿中提出农民回流问题,把他们请回来,让他们有信心在自己的土地上搞种植,并且能够获得可观收入。” 樊俊闻听,眉头微微一蹙,不解说道:“厉书记,你想过没有,农民依靠出租土地费加上其他收入,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 “然而种地是靠天吃饭,还得劳心费力。刨除种子化肥农药和人工等费用,到最后农民根本剩不下几个钱。” “所以我觉得,书记你的理想是好的,现实却是行不通的。” 厉元朗耐心说道:“樊市长,你的这种观点我不赞同。如今,国家提倡农民搞合作社,和以往不同,那时候是吃大锅饭的平均主义。” “现在呢,新形势下的合作社,是农民用承包地入股合作,相当于股东,利益分享,风险共担。因为和自身利益息息相关,农民有相当大的话语权。” “依我看,我们目前应该两条腿走路,要让有意愿的这部分农民回来种地,我们政府部门大力扶植,全力支持。当这部分农民取得成功后,就不怕别人不效仿了。” 樊俊品味着厉元朗的话,他算是明白了,厉元朗要从农业入手,要让蓝桥市的农民守住这片绿水青山,以此为突破口,扭转蓝桥市经济发展滞后的现状。 即使樊俊和厉元朗观念相左,他却不想纠结于此。 毕竟书记是蓝桥政策制定者,市长是执行人。 而且厉元朗才到任没多久,过早产生明面上的分歧,对他影响不好。 于是樊俊放下这个话题,谈到蓝桥市面临最紧要的财政压力。 “快到年底了,我市今年财政收入不容乐观,总体比去年同期略有下降,在全省地市排名中仍旧处于末尾倒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厉元朗理解樊俊的难处,北江省整体经济不好,而蓝桥又是北江的拖油瓶,更是难上加难。 他想了想说道:“我后天将要去京城,回来时路过省里时拜访聂书记和张省,看一看能不能得到省里一些支持。” 一听厉元朗要去京城,樊俊立刻想到什么,眼神一亮惊喜道:“那样可就太好了。年底各方面都需要钱,要是厉书记从省里弄到资金支持,可就解决了燃眉之急。” “我只能试一试了。”厉元朗叹息道。 说实话,他心里也没底。 从上任伊始,聂双汉和张泉林对他的态度来看,这二位不太重视他的背景。 岳父是退下来的人,县官不如现管。 即便不给厉元朗面子,也影响不到他们的仕途。 更何况,无论岳父也好,王铭宏也罢,在他们的圈子里,根本没有聂双汉张泉林的名字。 厉元朗也曾经纳闷过,自己为何从安江省调到北江来。 去粤湾或者江浦市,哪怕汉岳省都能理解。 北江整体环境不好,又不受上面重视,到这里除了受罪没有别的。 可偏偏在这种关键时刻,和妻子以及岳父一家产生隔阂,堵住了消息渠道。 他只能靠分析和揣测了。 或许只有一种可能,惩罚,是岳父对自己的惩罚。 一入侯门深似海,厉元朗深刻懂得这句话的厉害之处了。 之前,厉元朗已经联系了郭子平。 商定后天见面。 由于郭子平身份特殊,见面时间和地点将由他安排,厉元朗只需等电话就是了。 这次去京城,因为办私事,厉元朗没带方炎,也没通知蓝桥市驻京联络处。 走出机场,叶卿柔派人接机,开车把他送到位于京城二环之内的一处老宅子中。 厉元朗看着眼熟,这不是王老爷子曾经的居住地么。 不由得想起当初谷老爷子去世后,谷家上缴老宅的过往。 想必没有收回王家老宅,主要考虑王铭宏的因素。 走进里面跨院,叶卿柔和王松夫妇双双迎出来。 寒暄几句,厉元朗便问王松,“荣禹在不在,我可是有日子没见我的外甥了。” 叶卿柔回答说:“上幼儿园了,晚上才能回来呢。” “哦。”厉元朗不住点头,心中难免想起小儿子郑立,他比王荣禹小,算起来今年也快四岁了。 收起思念之情,王松还有东西要写,告辞回房间忙去了。 叶卿柔陪着厉元朗一起走进饭厅用餐。 吃饭时,叶卿柔问道:“哥,郭叔叔和你联系好没有?” 厉元朗如实相告。 “嗯,他们的工作很忙,到了年底,正在为明年开春的大会做准备。” “妹子,你搬到这里来住了?”厉元朗喝了一口汤,好奇问起来。 “荣禹爷爷的意思,老宅子总空着不好,就让我和王松还有几个小辈搬过来住。住在西山那边,来往太不方便了。” 说完,叶卿柔眨巴着眼睛说:“在电话里有些话我不方便问,你这次千里迢迢专门来京城面见郭叔叔,事情一定很重要。若是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可以跟我说说吗?” 厉元朗放下汤匙,擦了擦嘴,“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于是,他从随身的公文包拿出一沓举报材料递过去,“你先看看这些,看完我再和你详细讲。” 叶卿柔狐疑的认真翻看起来,渐渐地,柳眉蹙起,最后把东西放在桌子上,气呼呼说:“这个叫张民清的人简直就是一个腐败分子,腐烂到根。” 忽然间她反应过来,“哥,莫不是郭叔叔和他的腐败有关系?” 第1333章 叙旧 “还是我妹子聪明。”厉元朗便将张民清和郭子平大致关系说了一遍。 叶卿柔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当着哥哥的面直接打给郭子平。 到底妹妹的话管用。 不到四十分钟,院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五十多岁的郭子平亮相在兄妹眼前。 “哥,你们谈,我去准备点水果。” 叶卿柔知趣离开,客厅里只剩下厉元朗和郭子平两个人。 郭子平仪表堂堂,个头与厉元朗相仿,身材魁梧。 “郭主任,您请坐。”厉元朗站着,礼让郭子平坐在旁边沙发里。 “你也坐。”郭子平首先坐下。 按照级别,他是副部级,外放出去,最起码是副省,百分百进常委班子。 水涨船高,主要在于他服务的对象王铭宏身份高贵。 看在叶卿柔的面子上,郭子平对待厉元朗还算客气,没有表现出盛气凌人。 郭子平掏出一盒内部特供香烟,往茶几上一放,抽出一支自顾点燃,指了指说:“抽烟的话,自己拿。” 厉元朗连忙摆手,“戒了好一阵子。” “戒烟对身体好,我是没办法,一时半会戒不掉。” 说完***,郭子平话锋一转,“你提到的张民清我有印象,是通过大刚介绍认识的。” “哦。”厉元朗不兜圈子,干脆拿出干货递给郭子平看。 郭子平把点燃的香烟放在烟灰缸上,接过档案袋,抽出来认真阅读起来。 这里面的材料,除了张民清之外,还有董大刚的一些罪证。 强行霸占卢小江的物业和售楼处,并且容留他人吸食毒品,寻衅滋事,召集一帮社会闲杂人员在达丁县为非作歹,具有很强的黑恶势力性质。 这些东西,是厉元朗从市公安局还有信访局那里搞来的,并经过严格调查确认,绝对的真实。 看着看着,郭子平逐渐皱起浓眉,脸色阴沉起来。 徐徐放下资料,又点燃一支香烟,感叹道:“高考那年,我成绩理想,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一时兴起,就和几个同学相约去达丁县的滦江游泳。” “结果从江北游向江南游的半路上,我的腿突然抽筋。那地方有五六米深,我当时手忙脚乱,呛了好几口水,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和我一起游泳的同学都吓傻了,而且人在这种时候,水性不好的根本不敢施救,因为很有可能把施救者拽进水里。” “关键时刻,在附近打鱼的董大刚父亲,二话不说跳进水里,游到我跟前,从后背勾住我的脖子,硬生生把我从水里拽出来,救了我一命。” “元朗书记,要不是大刚父亲救我,我哪有今天!” “后来,由于我工作繁忙,经常调动,渐渐和董家失去联系。直到几年前,董大刚来找我,得知他父亲已经去世,我对董家的恩情一股脑全报答给了董大刚。” “我们之间有过几次接触,其中一次他来找我,我告诉他,我要请他吃饭。” “董大刚在电话里说,他不是一个人来,还有他们县的书记,这人就是张民清。” “我直言不讳告诉他,你董大刚来,我亲自接待,要是有你们书记在场,这顿饭就不吃了,直接说事。” “元朗书记,你是知道的,我处在这个位置很敏感,说句不外的话,下面来的同志,我只需向省里打声招呼,只要不过分,省里都会帮忙办理。” “我清楚,董大刚肯定是被他们书记硬逼着见我,估摸事情指定不小。” “果不其然,张民清有麻烦了,有人举报他独断专行,作风霸道。我本来是不打算见他的,架不住董大刚一个劲央求,我又不好驳他的面子,硬着头皮见了。” “碍于董大刚,张民清说得又恳切,于是我当着他们的面给你们聂书记打了电话,让他酌情办理。” “唉!没有想到,张民清是如此的破烂不堪,董大刚还以我的名义胡作非为,我识人不淑,犯了严重错误。这件事,我要向首长检讨,请求他处理我……” 看到郭子平认识到了自身问题,厉元朗安慰道:“郭主任,这事不能全怪您,是董大刚和张民清之流借助您的善良,您是无心之举。” 郭子平深深叹了口气,“元朗书记,不管是董大刚还有张民清,你们市委该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我坚决支持你们的决定。” 说罢,他站起身,主动伸出右手,和厉元朗握了握,长吁短叹的转身离开。 没一会儿,叶卿柔敲门进来,问道:“走啦?” “嗯。”厉元朗点了点头。 “看样子挺顺利。” 厉元朗望着郭子平离去方向说:“有了他的首肯,事情就好办多了。妹子,你帮了我的大忙。” “一家人何必客气。”叶卿柔提议道:“你若是不着急回去,我们一会儿去给妈妈和厉叔叔扫墓去吧。” “我正有此意。” 由于厉元朗工作太忙,扫墓只能不定时进行。 来回用了两个半小时,天色已然黑下来。 在回去的车里,厉元朗接到廉明宇打来的电话。 “听说你到了京城,也不知道联系我。” “你消息倒是灵通。”厉元朗开起了玩笑。 “现在可是信息时代,知道你的消息不足为奇。”廉明宇说:“怎么样?晚上有没有安排?要是没有的话,老地方,我们见个面。” “我随时听候吩咐。” “好,一言为定,我派车去接你。”廉明宇在电话里确定好时间。 一晃和廉明宇有日子没见了,正好趁此机会聊一聊。 照例还是那处地图上找不到的地方,天冷了,一个羊蝎子火锅,四样小菜,外加一壶酒。 厉元朗和廉明宇相对而坐。 廉明宇端详厉元朗几眼,叹声道:“你可比之前瘦了,应该**不少的心。” “是啊。”厉元朗拿起酒壶给廉明宇的酒杯斟满,“我哪有你的好命,蓝桥市在北江的经济排名常年垫底,问题一大堆。” “实话告诉你,我晚上做梦都是市里面的事情,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廉明宇端起酒杯把玩着,意有所指的说:“你岳父真舍得使用你,你从政之路就没平坦过。” “不过这样也好,越穷越乱的地方才容易出成绩。纵然不出成绩,也影响不到哪里去。” “我如今在京城团委,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就是一个缩小版的社会,里面错综复杂,最难搞最难弄的就是人际关系。” “元朗,我以前当市长,当书记,或者在江浦任副市长,只要把我自己这摊管好就行。” “现在不同,我们的第一书记年轻有为,和你年龄差不多大,他需要的是政绩,响当当叫得硬的政绩。” “明年,不出意外他将外放出去,主政省府工作。越到这个节骨眼,除了稳定之外,他在团委要留下一份拿得出手的成绩单。” 厉元朗深知,廉明宇的消息绝对准确。 举起酒杯和廉明宇对饮一杯,好奇问道:“你们的第一书记高升之后,你有没有机会更进一步?” 廉明宇苦笑摇头,“为时尚早。我才去不到一年,轮也轮不到我。” 这句话,厉元朗深有感触。 廉明宇比自己小三岁,今年才三十八。 这个年龄当选第一书记不是不可能,最大的障碍是他的资历尚浅。 还有,于劲峰尚在任上,廉明宇升太快,影响不好。 他心里琢磨,要是按照这个逻辑,廉明宇应该在京城团委还要干上几年。 想来二人当初同在怀城时,厉元朗担任市委副书记,廉明宇只是常务副市长。 斗转星移,人家已经到了副部级别,自己还在正厅里转圈圈。 人真是没法比。 厉元朗正在感触之际,廉明宇却说:“叫你来,一个是许久未见面叙叙旧,还有一个事情我要告诉你。” 第1334章 夫妻的定义 “白晴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厉玄,这事你知道吗?” 厉元朗捏着酒杯,惨然一笑,“我早该想到了。叫厉玄,是够悬的,她差点没把命搭上。” 一仰脖,将一杯酒倒进肚子里。 感觉不到火辣辣的滋味,却十分苦涩。 廉明宇直言不讳的讲道:“总这么僵着,会影响你们夫妻感情,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我有什么办法。”厉元朗摊开双手吐槽起来,“她不接我电话,我总不能厚着脸皮去楚中找她吧?普通人家还好说,万一我岳父……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元朗,陆伯父人挺好,他对你严厉,更说明他重视你。你若不行,怎能把你派去北江省?” 廉明宇耐心的劝解说:“这么多年来,上面始终想要振兴北江,给出许多优惠措施,一直不见成效。” “究其原因,固然有地理位置的因素,更主要的就是人的问题。北江的官僚主义、形式主义极为严重。” “说到底,就是领导缺乏担当,只考虑官帽子,不想着谋求发展。反正上面考核,他们有一百个理由搪塞。” “什么地里问题、气候问题、政策问题、资源问题等等,说出来一大堆,让你无法反驳。” “为这事,北江省接连换了三任领导,还都是从南方发达地区调过去的。干个两三年,全都无功而返。” “北江的经济依旧原地踏步,甚至越来越差。不过,据我所知,上面已经调整思路,不再刻意追求振兴工业,而是力主发展农业。” “毕竟,北江土地肥沃,每年人口流失严重。人都走了,留下来的越来越少,同样的,就把耕地腾出来。大力发展粮食种植,变成我们的大粮仓,岂不更好?” “不像南方,耕地少,人口多,纵然搞科技农业,还是很难解决肚子问题。如此一来,南方发展工业,像北江这样的省份,着力发展农业,为老百姓解决粮食问题,这种战略,更符合当下的实情。” 厉元朗眼前一亮,他没有想到,自己对蓝桥的农业发展构想,竟然和上面不谋而合。 “元朗,飞一趟楚中,去见一见你的妻子和女儿,不管他们如何对待你,终归你是孩子父亲,不会让你太难堪的。” “来。”廉明宇端起酒杯提议说:“祝你一切顺利,我们干了这杯。” 在返回去的路上,厉元朗坐在车里回想着廉明宇的话,他预感到,廉明宇今晚找他聊天,聊的还是他的家事。 很大程度不一定是廉明宇本人意愿,难道是于劲峰的意思? 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不一样了。 于劲峰指派廉明宇出面,或许是岳父的想法也说不定。 一回到王家老宅,厉元朗看了看时间,主动联系妹妹叶卿柔,问她睡下没有? “正在和荣禹玩呢,你来吧,我们在房间里等你。” 敲门进来,已经五岁的王荣禹正趴在地上摆弄玩具。 对于厉元朗这个舅舅,本来接触次数少,根本谈不上有多深感情。 叶卿柔一再督促下,勉强叫了声“大舅”,便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玩具上面了。 “这孩子。”叶卿柔还要教育他,却被厉元朗拦住,往外间客厅使了个眼色。 叶卿柔把孩子交给保姆,跟随厉元朗一起走到外间。 “王松呢?” “又去实验室了,我们母子还没有那些化学元素吸引人呢。”叶卿柔不免抱怨起来。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王松,挺好的。” “不提他了。”叶卿柔摆了摆手,“哥,你把我单独叫出来,有什么事吗?” 厉元朗略作沉吟,问道:“厉玄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叶卿柔没有直接回答,反问:“你都知道啦?” “嗯。”厉元朗坚定的点了点头。 “是嫂子不让我告诉你的。”叶卿柔瞒不过,干脆说了实话。 厉元朗不想追究什么,“依你看,我现阶段去找她,她会不会原谅我。” “你要去楚中?”叶卿柔惊问。 “厉玄是我的女儿,总得让我见一眼吧。不管我和白晴今后如何,我作为父亲,有看望女儿的权利。” “哥,你当然有权利。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嫂子对你的怨气还在,你容我劝一劝她,有缓和迹象你去才最为妥当。”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等你的回信。” 这一夜,厉元朗在长吁短叹中度过。 次日一大早,一脸黑眼圈的他出现在饭厅里。 看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叶卿柔将一个剥好的鸡蛋放在他的碟子里,“吃吧,吃完好出发。” “你嫂子同意见我了?”厉元朗顿时精神百倍。 “太小看我了,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嫂子还能不被我的诚意打动。” “妹子,你又帮了我一个大忙。”心情好了,厉元朗也有食欲,两口吃完鸡蛋,喝了一小碗稀粥。 “对了,哥,有个事我要告诉你,水庆章快要释放出来了。” 厉元朗一愣,“他的刑期还没到呢。” “身体不好,取保候审,提前释放了。” 拿筷子的手赫然停下,厉元朗思索起来。 “哥,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水庆章是谷雨和郑立的外公,于情于理你不能置之不管。只不过,我觉得你不要自作主张,等去楚中之后,和我嫂子商量一下为好。” 厉元朗点头,“我会的。” 谷红岩和水婷月全都不在了,如果说能够让他挂念的人,也只有两个外孙了。 郑立和郑海欣生活在一起,谷雨又被白晴送到一个他至今不知道的地方。那么,水庆章一出来,获悉两个外孙都不在身边,他的希望就没有了。 听妹妹介绍,谷红岩去世,给水庆章打击很大。 他心脏不好,当初和水婷月恋爱的时候,就突发过心梗。 好在抢救及时,加之心肌坏死面积小,总算转危为安。 现在的他,不能再次遭受更大的打击了。 该如何安置水庆章,厉元朗绞尽脑汁。 话不多说,当天后半夜,他乘坐的航班降落在楚中市机场。 一路上,厉元朗没有和白晴联系。 即便白晴松口同意见他,可厉元朗还是心里没底。 十一月中旬的楚中市,夜晚冷风嗖嗖。 厉元朗裹紧衣领走出机场,正准备打车去市区。 忽然看见小兰迎上前来,“先生,我的车就在前面。”她往停车场方向指了指。 坐进车里,厉元朗吩咐道:“这么晚了,先找个酒店,我明天再去见他们。” “不用,主人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既来之则安之,厉元朗索性微闭双眼,养精蓄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停下后,小兰招呼他。 睁开惺忪的睡眼,厉元朗往车窗外看了看,眼前竟是一栋别墅。 下了车,提着公文包,跟随小兰走进别墅里。 里面装修风格主打古典风,倒是令厉元朗有些意外。 站在客厅里环顾一圈,听到楼梯上传来动静。 穿着睡衣睡裤的白晴缓缓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近一个月不见,白晴气色红润,身材微微发胖。 表情淡然的走到他面前,小兰和保姆早就知趣退出,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 “坐吧。”白晴指了指对面沙发,率先坐下。 “对不起……”这句话,厉元朗酝酿已久,终于得以释放出来。 “我接受你的道歉。”白晴平静说道:“过去的事情我不想提了,提了也没有意义。我等你到这个时候,单独把你叫到这里来,是想谈一谈我们的未来规划。”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从白晴的语气中,他预感出什么。 第1335章 坦诚是最大的信任 “你指的未来规划,是关于我们的婚姻还是……” 白晴微微摇头,“我不会提出离婚的。” 幽怨的叹了一声,“我不希望清清和玄玄自小就失去父爱。我能深刻体会到,一个人在成长的最初阶段,没有父亲庇护是什么滋味,我不会让我的儿女步我的后尘。” “当然了,如果你想我也没有办法,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元朗,其实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不是韩茵也不是郑海欣,更不是你的其他三个孩子。” “我们之间有一道看不见摸不到的隔膜,我觉得说心魔才最为妥当。” “一个家庭里,男强女弱还好点,若是女强男弱,作为男人,或多或少都有一丝自卑感。” “我说的强,不是我在仕途上强于你,而是指家庭和出身。” “这件事你换位思考一下,我们都有一个共同属性,都来自于同一民族,都接受同一种思想。” “与人为善,知书达理。即便我身处高于常人的家庭,可我是个女人,是你妻子。当初选择你,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就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包容你,这是我刻在骨子里、根深蒂固永远不会改变的信念。” “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为你好,即便有时候你不理解,可在我看来,我不会害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我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生下玄玄后,我曾经动过想要和你分开的念头。不仅仅是你的偏执引起我的情绪波动,导致女儿早产,我的身体机能也受到很大损害。” “更重要的是,你对我的完全不信任!” “夫妻间,需要坦诚,需要理解,更需要信任。你若到现在还存有这个念头,就是你的不对了。” 厉元朗回味着妻子的话,坦诚说:“我不反驳你的话,的的确确,在韩茵和媛媛的事情上,我有这种想法。” “这段时间你在思考,我也在反思。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做的过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你怀孕即将生产之际和你发脾气。” “不过,你把韩茵和郑海欣她们隐藏起来,安排我们不定时见面,我对此还是不能理解。” “看似是为了保护她们的安全,也维护我的政治名声,可你想过没有,这件事你要是提前和我商量,而不是通知或者命令,让我明白你的良苦用心,那么在执行过程中,我会充分配合,也会深深感谢你。” “说实话,韩茵也好,郑海欣也罢,就是包括我,在你面前我们都是弱势群体。你在不知不觉的行为中,有冒犯我们的地方,而我们却只能遵照执行,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反对。” “原因就在于,你是陆临松的女儿,你有着得天独厚、高人一等的权力。”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一言一行,底下人会不折不扣的执行。或许他们认为,这就是你父亲的意思。” 白晴挑眉说道:“不会像你说的那么夸张吧?谁觉得不真实,完全可以找爸爸去问啊。” 厉元朗苦笑得直摇头,“你不想想,向你父亲询问的人有几个有这样的资格?再说,即便有的话,谁敢问?那不是在找不自在么!” “纵然是我,是你们家的女婿,在和你父亲聊天说话时,都在反复掂量,哪句话能说,哪句话不能问,何况别人了。” “不瞒你说,昨晚明宇找我,是他向我建议主动来这里见你,以便恢复我们夫妻间的正常关系。” “说实话,之所以耽搁这么久,我是真累了,累心。我在思考,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其实就是地位差太大,你的出发点和我有着天壤之别。” “当然了,不能说你不好,但是你的某些行为让我觉得很不舒服,也严重打击了我作为男人、作为丈夫的自信心。” “白晴,我希望今后事关我们之间的私事,你能够和我商量着来,彼此互相理解互相包容。” “你是陆临松的女儿,我厉元朗绝不会在外面沾花惹草背叛你。我都做到市委书记的位置,马上就要到了四十一岁,整天忙得脚打后脑勺,哪有闲心想别的。除非,我不要自己的政治前途。” “我步入仕途已经十几年了,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位置,我会倍加珍惜的。” “所以,我希望你放宽心,不要总盯着韩茵和郑海欣,她们只是我孩子的母亲,仅此而已。” 白晴认真聆听厉元朗激动的表态后,也说出自己内心想法。 “玄玄早产,都说七活八不活,可她终究顽强的活下来了。知道我为什么给她起名叫厉玄吗?” 厉元朗便说:“我猜想,除了她出生经历之外,或许包含我们的婚姻。” “是。”白晴颔首,“如果玄玄不在了,也许我们的婚姻就走到了尽头。” “我那会儿真的恨你,卿柔劝过我,她的一句话让我深有感触。她给我做了个比方,从小养大的小鸟,当放它展翅翱翔天空时,即使飞出多高多远,到最后都会回来。因为小鸟知道,哪里才有饭吃。” “元朗,这个比喻没有别的意思,是卿柔想通过这样一个事实告诉我,对你管的太严,会适得其反。” “至于韩媛媛和郑立的安危,无外乎在于金依梦对你的报复之心。现在的金依梦身处国外,寄人篱下,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那帮人很现实也很势力。金依梦已经暴露,她的利用价值就不高了。” “没有人帮她,她掀不起多大风浪。而且抓住朱光荣,极大削弱了那帮人的嚣张气焰。” “我想,是时候让韩茵和郑海欣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至于你要见他们,我不在阻拦和设置障碍。” “过一阵子,等她们安顿好了,我把地址发给你。今后,我们夫妻要坦诚相待,有话直说,不必藏着掖着。这样做,你觉得怎么样?” 厉元朗长舒一口气,“我接受,也谢谢你的宽容。” “夫妻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既然把话说开了,压在厉元朗心头上的石头搬走,让他瞬间轻松起来。 “玄玄在哪里?我想看一看她。” 白晴指了指楼上,“正在睡觉,我陪你去。” 跟在白晴身后,厉元朗走进玄玄的睡房。 保姆一见他们进来,知趣的退出。 小家伙属于早产儿,经过这么多天的护理照顾,脸蛋粉红,攥着小拳头睡得香甜。 害怕吵醒没敢亲她,厉元朗就这么一直看着,足足有二十几分钟。 直到在白晴温声提醒下,他才恋恋不舍走出来。 厉元朗轻轻带上房间门,望着这栋别墅内景,不禁问道:“你从爸爸那里搬出来了?”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白晴环抱着胳膊没有回答是与不是,望了望四周,眼神里满是洋洋自得。 “好事挺好,就是感觉有点老气,不像我们这个年龄段该有的风格。”厉元朗实话实说。 “明天再告诉你用途,时间不早了,睡觉吧。”白晴指了指旁边的房间,“你睡那里。” “你不一起?” 白晴轻微摇了摇头,“我身体还在恢复期,怕你坚持不住,还是各睡各的,安全。” 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厉元朗心里嘟囔着,去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很快进入梦乡。 他太累了,这一觉睡得特别香甜也特别的沉。 主要是心态放松,睡眠质量自然就好。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一阵手机铃声把他吵醒。 迷迷糊糊抓过来,接听后传来方炎的声音:“书记,出事了。” 第1336章 自寻死路 “书记,我给您惹麻烦了。”方炎主动认错。 厉元朗浓眉一蹙,“先别自责,说事儿。” 有麻烦的不是方炎,而是乔小丽。 方炎调到蓝桥市没多久,乔小丽通过网络招聘,成功应聘蓝桥一家自媒体公司,从事热点新闻的采访工作。 她接到一条线索,达丁县有个医生遭到陷害,一直被关押在县看守所。 于是,乔小丽就和一名同事前往达丁县,实地调查了解情况。 医生名叫赵伟,妻子唐莉莉是达丁县前胡镇副镇长。 人长得非常漂亮,身材也好。 据赵伟家人揭露,唐莉莉之所以从一个公务员晋升到副科级的副镇长,全靠县委书记张民清的提携。而且,两人关系暧昧。 赵伟就是因为了解老婆和张民清有私情,遭到张民清疯狂打击报复,被关押至今。 做媒体的,尤其新闻行业,要依靠证据说话。 乔小丽不能仅凭赵家人一面之词,就得出定论。 所以,她便想通过关系,争取见到赵伟本人。 结果在达丁县等信期间,县派出所的人闯进宾馆,不由分说就把乔小丽带走了。 她的同事见状,立刻联系方炎。 毕竟方炎是市委书记秘书,在蓝桥市地界上,谁不敢给他面子? 然而此时,厉元朗不在蓝桥,方炎又才来不长时间,接触人多,能够帮忙的人选却少之又少。 思来想去,只好硬着头皮去求楼安国。 楼安国是他上司,又是市委常委、市委办秘书长。 在蓝桥市工作有年头了,他出面,事情会好办一些。 楼安国痛快答应,让方炎回去等消息。 他的办事效率挺快,当天下午就把方炎叫过去,唉声叹气道:“这件事难办啊。” 方炎一怔,从楼安国只言片语中得知,达丁县警方倒是同意释放乔小丽,前提条件是,乔小丽必须在一张声明中签字,保证不再调查赵伟的事情。 偏偏乔小丽坚持职业操守,不肯签字。 楼安国说道:“张民清是县委书记,提拔一个女同志很正常。不能说对方有几分姿色,就诬陷张民清和人家如何如何。” “凡事要讲究证据,捕风捉影的事情不要做。方秘书,你劝一劝你同学,只要她签字,我保证她立刻没事。要是达丁县不放她,我拿张民清是问。” 方炎斟酌再三,觉得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身前往达丁县去见乔小丽,打算劝说她先签字以后再说。 万万没想到,他在达丁县得到消息,乔小丽不见了。 用达丁警方说法,乔小丽趁关押松懈,偷偷从二楼跳窗逃跑了。 怎么可能? 方炎预感到事情没这么简单。 马上联系楼安国,通过他了解到,现在整个达丁县全都一个口径,愣说是乔小丽偷着逃脱,他们也在找人。 方炎急得如热锅上蚂蚁,实在没辙,这才打电话向厉元朗求助。 厉元朗深深思考一番说:“这事我知道了。小方,你什么都不要做,等我消息。” 挂断手机,厉元朗捏了捏眉心,以便让自己快速进入清醒状态。 重新拿起手机,找到一个号码发射出去。 “宪新同志,我是厉元朗。” 蓝桥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长孟宪新一听是厉元朗,顿时认真起来,“厉书记,你有什么指示?” “达丁县警方是怎么回事!”厉元朗厉声说道:“一个记者去县里调查张民清,就给无端扣押,还有没有王法!” 孟宪新一头雾水,说实话,乔小丽一事他并不知情。 即便他是市局局长,下面县局不能什么事情都向他汇报。 不过,从厉元朗的言语间,孟宪新已经感觉到了怒火。 “厉书记,这件事我还不清楚,请容我马上了解,稍后向你汇报。” 放下手机,孟宪新第一时间打给了达丁县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李维国。 “孟市长,我是维国。”一看是孟宪新的号码,李维国脸上迅速堆起笑容和恭敬。 身体微微从座位上抬起,似乎孟宪新能够看到一样。 “那个姓乔的记者是怎么个情况,都把厉书记惊动了,一天天的不让我省心。” 李维国叹了口气,说:“扣押乔小丽一事,是张书记亲自向井海涛下的命令,从始至终都由他负责,不让我插手。” 孟宪新冷笑道:“井海涛甘愿给张民清当马前卒,还真以为张民清能助他坐上局长宝座,天真幼稚。” 随后口气严肃的问:“你老实告诉我,乔记者是真跑了还是井海涛放的迷雾弹?” “井海涛这次用的是二派的人,都是他的老部下,个个忠心耿耿,嘴巴上都涂了胶水,什么也打听不出来。” “张书记和唐丽丽的事情尽人皆知,赵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我分析,赵伟明面上斗不过张书记,手里肯定掌握了重要证据。不然的话,张书记也不会关他这么久,应该还没把证据问出来。” “乔记者深入赵家,已经博得赵家信任,难不成她弄到了证据?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逃跑的可能性就不大,或许还在井海涛手里。” 听了李维国的分析,孟宪新语重心长的说:“维国啊,你们老书记身患重病,长期在省城住院。” “他很快就会向市委提出因病辞职的请求。目前看,从本地提拔的继任人选可能性比较大,井海涛身为副局长,是你最大竞争对手。” “只是你一直主持县局工作,无论资历和业务能力方面,更胜他一筹。最为关键的是,这事厉书记已经过问,在决定县公安局长的任命方面,厉书记的态度十分重要。” “张民清和唐莉莉勾勾搭搭,以前有人罩着他,现在换成厉书记,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烧完,这第二把火,很大程度要烧在张民清身上。” “这次厉书记专程去京城,他的私事何尝不是公事?” “因而我认为,这对你来说是一个绝佳的表现机会。不要怕得罪张民清,他是泥菩萨过河,不往他身上浇一桶水,你李维国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了。” “孟市长,多谢您的指教和点拨,我知道该怎样做了。”话说到这个程度,李维国若是犹犹豫豫,恐怕机会真能从身边溜走。 楚中这边,厉元朗洗漱完毕,马上去看儿子清清和女儿厉玄。 清清一岁多,对于这个妹妹还处于高度好奇阶段。 总想伸着小手去摸妹妹,白晴阻拦,惹得他哇哇大哭。 正好给了厉元朗表现机会,抱着儿子好一通哄。 一儿一女,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陪着孩子玩够了,厉元朗和白晴走到楼下饭厅,一起用餐。 厉元朗自嘲道:“都快中午了,早饭变成午饭。你不用等我,先吃就行。” “我是你妻子,丈夫不吃,我哪有先吃的道理。”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没觉得什么。 可白晴有了这样念头,是她很大的一个转变。 厉元朗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老婆,你的理解和信任对我来说很重要。” 白晴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快吃吧,东西该凉了。” 厉元朗在给白晴夹菜的间隙,想起一直未解的话题。 “你把清清和厉玄都接到这里来住,是真要从爸爸那边搬出来?” “不是。”白晴解释说:“你看别墅的装修风格,大概能猜出来吧。” “噢?”厉元朗想了想,“你知道水庆章提前释放了?” 白晴放下筷子,双手交叉在一起,托起下巴说:“嗯。我有个想法,你参谋参谋?” 第1337章 又出事了 “水庆章失妻失女,加之几年的刑期,对他身心伤害很大。唯一能让他得到慰藉和希望的就是你的两个儿子,谷雨和郑立。” 白晴说:“郑立要生活在郑海欣身边,不能割舍他们母子之情,不予考虑。” “谷雨呢,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教育,他的心智正在逐渐趋于正常稳定。主要针对他喝下的那种药水,进行专门研究,效果不错。” “思来想去,我买下这栋别墅,装修成古典风格,打算把水庆章接到这里来养老,也把谷雨送过来,让他们爷孙生活在一起,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 厉元朗十分感动,白晴的做法无可挑剔,完完全全为他着想,很好的诠释了贤内助的意义。 “老婆……”他激动的捉住白晴的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别这样,我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厉元朗刚想继续表达深情之意,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剧烈响起。 电话是孟宪新打来的,他已经指示达丁县局常务副局长李维国负责调查乔小丽的下落。 并一再强调,目前达丁县公安局现状,李维国受制于县委书记张民清,是张民清指示副局长井海涛扣押的乔小丽。 还把李维国分析,乔小丽很可能还在井海涛手里的情况告诉给厉元朗。 “宪新同志,我现在要求你全权负责这件事,有进展随时向我汇报。” 这句话等于厉元朗给孟宪新下的命令,孟宪新自然要遵照执行。 把手机放在一边,白晴关切询问厉元朗,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厉元朗大致讲述乔小丽以及张民清罄竹难书的劣迹。 “张民清,就是郭子平三番五次为其撑腰的什么县委书记?” 显然,白晴已然知道,应该是从妹妹那里得来的消息。 “对,是他,达丁县委书记。”厉元朗紧缩双眉,愤慨道:“张民清自作自受,到了收拾他的时候。” “他是县委书记,这事你要向省委打招呼。” 厉元朗赞同说:“我已经联系了聂书记的秘书,正在等待他的回话。” 提起聂双汉,白晴提醒起来,“元朗,这次把你调到北江省,你想明白什么意思了吗?” 厉元朗分析说:“北江不同于我此前工作过的其他省份,省里除了军区杨政委之外,没有任何助力可以帮我。” “而且,我直观感受到,北江省根本不买爸爸的帐。据传,聂双汉是老将军聂总的孙子,自小在大院长大,不知道是真是假?” “是真的。”白晴点头道:“这下你该明白聂双汉为何没有对你特殊照顾的原因了吧。” “果然是这样。”厉元朗自嘲的一笑,“想来,把我调到北江最差的蓝桥市,是爸爸的主意。” “说说缘由。” “很简单,我们关系搞僵,加之聂双汉有这层金衣护体,更不会对我有照顾了。爸爸这样做,想让我退掉这层光环,让我独自一人在蓝桥闯荡,以便我能够更快成熟起来。” “独自思考,遇事独自解决,在思考中成长,在处事中积累经验,迅速而又快捷的把我自己提升到一个新高度,扩大眼界和格局。我这样猜,对不对?” 白晴十分满意,“老公,这才是爸爸的本意。我专门在别墅接待你,没有在家里,会给外界尤其北江省领导造成错觉,爸爸依旧没有原谅你。” 幽叹一声,白晴神色忧虑的说:“有件事我还没告诉你,爸爸的身体……” “爸爸怎么啦?”厉元朗心里揪紧,十分着急的问道。 “医生说他有小脑萎缩的先兆,记不记得爸爸以前手总是发抖,那就是小脑萎缩造成的症状之一。” “所以,为了让你尽快成熟,爸爸不得已才把你送到各方面都不尽如人意的蓝桥市。随着爸爸年龄增长,病情会逐渐加重,这种病很讨厌,目前没有治愈的医术,只能靠中西医相结合的办法,延缓萎缩速度。” 听完老婆的话,厉元朗终于明白,陆临松的良苦用心。 他是想在神智清晰的情况下,硬逼自己快速变强。 吃过饭,白晴恋恋不舍说:“我倒是希望你多住几天,可你刚去蓝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做决定。我已经帮你订好机票,下午一点的飞机,直飞克齐市。” 厉元朗同样一万个舍不得,怎奈身不由己,陪着清清和厉玄趁着仅有的时间玩个开心。 白晴帮他穿外套时一再叮咛,春节一定回来,全家人再团聚。 告别妻子,小兰开车送厉元朗到机场。 办理好登记手续,厉元朗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低头摆弄起手机。 他现在有个习惯,没事就翻看网上新闻。 市委宣传部的舆情处置科,是专门负责搜集和监管全市重点突出领域的舆情。 每天都会向市委领导及时报送当天相关的舆情信息。 可现在他不在市委,想要得到有关消息,只能自己动手。 这时,厉元朗忽然听到身后有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女的说:“哎,你快看这条新闻,内容好劲爆。” 男子不以为然的问:“什么新闻?” “你看看就知道了。” 一开始,厉元朗并未当回事儿。 然而,却听到男子低声惊呼:“我的天,这也太那个了吧,聊天内容都快赶上金瓶梅了。” 女的却嘲讽道:“岂止这样,据传这俩人都是当官的。” 厉元朗刚准备回头扫一眼,却听到这趟航班准备登机的通知。 只好把手机调到飞行模式,拎起公文包走向登机口。 近三个小时的飞行,航班安全落地在克齐市机场。 一走出机场,厉元朗迫不及待把手机调回正常状态,寻思打给方炎。 他已经通知方炎前来接机。 毕竟要在省里耽搁一天,有车方便。 没成想,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竟然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方中奇。 “厉书记,我是方中奇。”语速略带急促,还稍稍带有埋怨,“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 “不好意思方处,我才下飞机。”厉元朗十分歉意的解释起来。 别看方中奇只是一个处级干部,奈何人家是聂双汉的秘书。纵然像厉元朗这样的地级市委书记,照样在方中奇面前客客气气,不可拿大。 “五点半,聂书记要在办公室见你,厉书记要最好准备。”临了,方中奇加上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们蓝桥市这次可是出了大名。” 厉元朗琢磨方中这句话,方炎火急火燎的跑过来,接过厉元朗手中的拉杆箱,气喘吁吁道:“书记,您都知道了?” “什么?” 走到停车场,司机老徐把拉杆箱装进红旗车的后备箱。 方炎打开后车门,礼让厉元朗坐进去。 这期间,厉元朗接到市长樊俊的来电。 “厉书记,网上出现达丁县有关张民清和副镇长唐莉莉不雅聊天记录的消息,你知道吗?” 竟有这事! 厉元朗立马想起登机前那对男女的说话内容,以及方中奇和方炎的古怪话语。 “我刚落地,手机一直处于飞行状态。”厉元朗如是说:“等我了解清楚之后,我们再联系。” 方炎一坐进车里,马上给厉元朗递过来一沓纸。 这是市委宣传部刚刚搜集到的不雅聊天记录内容。 厉元朗翻看着,眉头迅速聚拢在一块儿。 聊天内容堪称是一部史诗级大片,尺度大得惊人。 尤其是女方,暧昧语言令人咋舌。 看完后,厉元朗告诉方炎,“你联系樊市长,我要和他通话。” 电话打通后,厉元朗说:“方中奇处长通知我一个小时后去见聂书记,听口气,聂书记已经知道此事。” “樊市长,这件事影响面之大非同小可,我们市委必须要有个态度!” 第1338章 力挽被动局面 厉元朗和樊俊在电话里达成一致意见,随即,他先后联系了高明化和唐夏。 在与高明化的通话中,厉元朗要求市纪委立刻向省纪委上报。 张民清属于省管干部,需要省纪委调查。 至于唐莉莉,厉元朗的意思,让市纪委监察部门直接介入。 不是不信任达丁县纪委,毕竟涉及到县委书记本人,县纪委束缚太多,不利于公平办案。 唐夏是市委宣传部长,四十多岁的女干部,办事雷厉风行,干练稳重。 厉元朗在电话中强调,要宣传部门时刻监控和掌握网上动态,做好相关的应对工作。 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厉元朗绷紧着神经,一刻不敢放松。 他知道,方中奇已经在电话中做了提醒,想必聂双汉在此时召见自己,十有九成和爆出不雅聊天有关。 厉元朗打电话期间,司机老徐知趣的站在外面,只有方炎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静等厉元朗的吩咐。 在老徐看来,这位新书记肯定有私密的话需要和方秘书说,自己在场就太看不出来眼色了。 的确,方炎有话要和厉元朗说。 “书记,乔小丽仍旧没有消息,网上发布的这些聊天记录肯定和她无关。” 厉元朗点头赞同,“赵伟还在拘押中,也不可能是他的手笔。” 他拧起眉头,显现出担忧神色,“很显然,发布者是想通过这件事引起舆论漩涡,看似针对张民清,可实际上,对蓝桥市委也是一个莫大考验。” “书记,有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你说。” “我认为,发布者或许是在针对您。” 厉元朗冷静道:“你分析的在理。早不发晚不发,偏偏是我不在蓝桥的时候发到网上。” “他是想看我敢不敢动张民清,还是故意给我脸上抹黑,让我在省委和聂书记面前挨批评。” 这番话绝不是空穴来风。 他贵为蓝桥市委书记,是蓝桥市委第一责任人。 即便他现在身处蓝桥,在网络上出了这么一件大事,对北江影响也是负面的。 聂双汉岂有不责怪他的道理? 他也看出来了,这件事从出现到现在,其实是混乱的。 按照规定,厉元朗不在,市委副书记、市长樊俊可以代替他主持市委工作。 这么大的负面影响,按理说,樊俊应该在第一时间组织召开常委会研究讨论。 一个是应对之策,另一个就是要全面展开调查网上聊天记录的真实性。 并且对相关责任人予以控制。 最起码,在省委问责的时候,也好有话可说。 可是事情远远不是这样,要等到厉元朗亲自下命令,让市纪委迅速介入,要求宣传部门掌握舆论动态。 总之,在这件事情上,市委是被动的,厉元朗也处于风口浪尖。 实在太巧合了。 一切都发生在厉元朗的手机处于飞行模式之中,别看只有短短三个小时,却给人一种反应迟缓的印象。 厉元朗早在楚中就联系了方中奇,想要面见聂双汉。 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出了事情,聂双汉却急着见自己。 看起来,实锤他不买陆家的帐,这一趟省委之旅,厉元朗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 折腾了这么久,厉元朗一看时间,距离见面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方炎叫着老徐,赶紧驱车往省委赶。 这个时间点,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克齐市的堵车现象很严重。 好在老徐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穿大街抄近路,尽量避开有堵车严重的街道,用了半个多小时,红旗轿车稳稳停在省委大院门口。 方炎办理好手续,才放行通过。 老徐停好车,方炎跟在厉元朗身后穿过省委大楼,直奔后面的几栋小楼。 那里分别是省委其他部门的办公地点。 而聂双汉的办公室,就在其中一栋楼里。 厉元朗紧赶慢赶,提前十多分钟出现在方中奇的办公室门口。 门开着,他轻轻敲了敲。 方中奇正在低头办公,身边并没有其他人。 以往,他的办公室是最忙的。 下面各厅各地市以及各部门领导,在等待聂书记接见之前,都要在他这里等着。 想要喝水自己去饮水机那里接,方中奇根本无暇顾及。 不过关系好的,可以多说几句话,甚至在安排见面时机上予以相应照顾。 现在是下班时间,方中奇的办公室空空如也。 抬头扫了一眼厉元朗,方中奇指了指椅子说:“厉书记你先坐,等我把手头上的东西弄完。” 厉元朗坐下,抬腕看了看手表,还差十几分钟到五点半。 没有方中奇的通报,厉元朗不能贸然进去,这是规矩。 他只好耐着性子等方中奇忙完,起身拿着其中一份文件对厉元朗说:“你先坐,我这就向聂书记通报。” 方中奇进去足足有十分钟,这才出来领着厉元朗走进聂双汉那间宽大的办公室。 “聂书记,厉书记到了。” 伏在案头的聂双汉眉眼没抬,鼻子里“嗯”了一声。 方中奇知趣的转身离去。 看这架势,厉元朗大步走过来,恭敬道:“聂书记好。” “你坐吧。”聂双汉总算发了话,但是仍然低头批阅文件。 厉元朗规矩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目视着聂双汉。 聂双汉边看边抓起旁边的保温杯,放在嘴边正准备喝,一看杯里没水了,便慢慢放下来。 厉元朗眼疾手快,赶紧给杯子里续满水,双手端到聂双汉眼前,稳稳放好。 聂双汉这才喝了一口,摘掉眼镜,把笔一放,身体靠在椅背上,平静问道:“你这次去京城见了郭子平?” 厉元朗点头称是。 “他怎么说?” 于是,厉元朗便把郭子平的原话,一五一十讲述给聂双汉听。 “他有这个态度,就好办了。” 话锋一转,聂双汉面露愠色问:“张民清和那个女镇长的龌龊事,你们市委打算怎样处理?” 这些厉元朗早就胸有成竹,当即把他做的几项安排如实向聂双汉做了详细汇报。 “厉元朗同志,虽然你到任不久,可作为蓝桥的书记,班子的班长,板子你是要挨的。” 聂双汉的语气逐渐变得严厉起来。 “这件事从发生到你们做出反应,整整延迟了三个小时,你们市委和宣传部门是干什么用的?是摆设还是撑门面!” “现在是信息时代,舆情方面,尤其这种涉及领导干部的负面新闻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因为你们的反应迟缓,没有及时预判问题的严重性,错失最佳补救时机,造成目前网上沸反盈天,一片责难声。不止给你们蓝桥,也给省委造成很大的压力和被动局面。” “是,你当时乘坐航班,手机无法使用。可你作为蓝桥市委书记,第一责任人,你临出发之前要做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的应急准备。” “此事,很多双眼睛在盯着你们看,省委要求你们认真调查清楚。” “如果是假的,要追究造假者的违法责任,还事件当事人清白;若是情况属实,要按照相关规定,对二人进行处分,给群众一个满意交代,也给广大网民一个交代。” “是,我一定遵照聂书记要求执行。”厉元朗在回答的时候,手机却发出嗡嗡振动声。 聂双汉眉毛一皱,脸色阴沉问:“你的手机没关?” 言外之意,对厉元朗谈话时没有关掉手机,影响谈话气氛有些不悦。 厉元朗尴尬的一笑,随手摁掉。 可对方却在他张嘴表态时,执拗的再次打进来。 “你赶快接。”聂双汉不耐烦的端起保温杯。 厉元朗只好捂嘴低声道:“明宇,我现在有事,稍后联系你。” 挂断手机,厉元朗正要开口,聂双汉一怔的问:“刚才谁给你打电话?” 第1340章 该有的敲打 “经过专业机构鉴定,聊天记录真实有效。” 高明化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除了惊讶之外,每个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高明化再次喝水,润了润喉咙,以便接下来的话音更具穿透力。 “根据省纪委的要求和部署,我们已经将当事人,达丁县委书记张民清、前胡镇副镇长唐莉莉分别隔离审查。” “并且会同市公安局网监支队,对发布者进行溯源调查。” 他的话音刚落,厉元朗插言问:“宪新市长,你说一说调查结果。” 孟宪新是非常委的副市长,厉元朗点了他的名字,当即汇报起来。 “厉书记,各位同志,市局网监支队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初步认定,是深林县九元矿业副总经理黄元荣。” 哗…… 这条消息再次震惊到在场众人。 怎么这么乱! 黄元荣怎么掌握到这种私密东西,实在不可思议。 厉元朗闻听,剑眉深深蹙起,问道:“黄元荣怎么交代的?” 孟宪新无奈的叹息说:“黄元荣联系不上,我们正在全力搜找他。” 樊俊冷笑道:“跑啦?闯完祸他跑了,反倒给我们留下一大堆麻烦,真是岂有此理。” 并冲着孟宪新命令道:“你们市局要加大搜捕力度,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黄元荣挖出来。” 景伯潇提醒说:“按照明化书记的意思,黄元荣不过提供了真实证据,何罪之有?所以啊樊市长,你用词不当,不应该用‘搜捕’一词,‘寻找’倒是恰当。” 樊俊瞄了瞄景伯潇,手指习惯性的托了托眼睛托,慢条斯理的说:“景副书记到底是当老师出身,就喜欢挑毛病。我不过是打了个比方,何必鸡蛋里挑骨头。” 景伯潇反诘说:“这不是挑刺,一个词语用不妥当,性质可就变了。” 眼看市委二三把手针锋相对,厉元朗使劲敲了敲桌面,厉声说道:“现在是研究张民清的事情,不相干的话就不要带到会议上面来。” 然后看向宣传部长唐夏,“现在网上舆论动向如何?” 唐夏拿过一张纸,照本宣科的将刚刚从网上搜集到的相关数据,认认真真的念起来。 厉元朗摆弄着手中签字笔,听着网上舆论几乎一边倒的负面评论,面色越来越深沉。 唐夏发完言,组织部长洪光举琢磨道:“黄元荣怎会掌握到这么私密的东西?” 常务副市长王冠雄分析说:“九元矿业是深林县支柱产业,也是该县的纳税大户。只是最近老总黄元龙,因为环保问题,已然有了迁走的打算。” “为这事,深林县长尹一环专门找过市政府,樊市长也接待过。深林县委对于全市整治环境污染企业的做法,很是纠结。” “一边是经济发展,一边是环境保护,到底是要发展还是要环境,他们一直在犹豫。” 常委副市长何征摇头咂舌,“这个问题不光是深林县,就是我们蓝桥市也拿不准啊。经济上不去,常年排在末尾,每次省里开会,樊市长都要替市里挨板子。” 樊俊苦笑道:“挨板子正常,我是政府市长,全市经济搞不上去,我理所当然要接受批评。” 虽然这个话题跑偏了,厉元朗并没阻止。 他说道:“环境保护是头等大事,经济要发展,但是要发展绿色产业。对于那些生产工艺落后,污染严重,环境不达标的企业,要坚决关停,绝不含糊!” 顿了顿,厉元朗环视一圈众人,继续说:“刚才听了纪委和宣传部的汇报,张民清一事我们要有个态度,要给省委、给全市百姓一个交代。” “明化书记,市纪委除了配合省纪委之外,要对张民清在达丁县的问题进行全面彻查。” “市纪委在之前收到不少举报张民清的信件,要以此为契机,周密详实的把张民清在达丁县几年来的所有问题,逐一调查落实。” “还有宣传部,实时掌握网上舆论动态。适当时候,要通过新闻媒体向广大民众表明我们的态度。在反腐倡廉面前,我们市委市政府零容忍态度。” “无论是谁,无论涉及到什么职务,哪怕他之前取得多么大的成就,一旦触碰到腐败问题,坚决处理,绝不姑息。” 说到这里,厉元朗端起保温杯喝了一口,语气平缓的又说:“我下面还要谈论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在应对突发事件的反应问题。” “张民清一事,从发现到处理,其中有三个小时的迟滞。是,我当时正在飞机上,手机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不能说联系不到我,你们相关部门和领导什么都不做,只等我一个人拿主意。” “聂书记在和我谈话中,对于蓝桥市的迟钝反应给予了尖锐的批评。我作为蓝桥市的书记,班子的班长,省委和聂书记的批评我全盘接受。” “那么我想问的是,遇到突发事件,在座各位都在做什么?是观望还是看热闹?” “我们是一个集体,是一个一荣俱荣的领导班子,省委对我的批评,大家脸上也都无光。” “樊市长,这件事你要引起注意,要深刻反思。” 厉元朗的语速和声音,是渐进式的越来越高,越来越重。 大家不会想到,这位厉书记第一次主持常委会,竟然发起火来。 而且矛头直指市委副书记、市长樊俊。 其实,厉元朗这样做并无不妥。 市委书记不在的时候,市长有权召开常委会,研究相关事宜。 然而事实却是,厉元朗主动联系樊俊,在电话里布置应对方案。 樊俊被厉元朗点名批评,脸色十分难看。 阴沉着脸,都能捏出水来。 随后,厉元朗大手一挥,宣布散会。 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保温杯,率先走出会议室。 其他人这才纷纷起身,鱼贯往外走。 樊俊低着头坐在位子上,双手扣在一起,手指尖不住捏动着关节,发出咯吱声响。 何征走过来,小声提醒道:“市长,散会了。” “嗯。”这个声音是樊俊从鼻子里发出的,缓缓站起来,背着手走向门口。 韩博马上收拾后樊俊落下的本子和水杯,小心翼翼跟在樊俊和何征身后。 二人走出市委大楼的时候,天空正好飘下雪花。 何征抬头仰望,感叹道:“第一场雪来得真快啊。” 樊俊显然没心思听他感慨,拉上羽绒服的帽子,快步走向不远处停放的红旗车。 何征紧跑几步追上来,好心提议道:“市长,要不找个地方放松一下?” 樊俊瓮声瓮气的说:“要放松你去放松,我可没那个心情。” 看着樊俊的红旗车尾灯逐渐消失,何征无奈的直摇头。 “怎么?他不给你面子?”说话的是常务副市长王冠雄。 “刚被人家指名道姓的训了,心情好才怪呢,我理解。” 王冠雄意拍了拍何征的肩膀,“算了,市长不给你面子,我给你。走,咱们找地方喝点热汤去。下城区刚开了一家火锅店,羊肉都是空运过来的,十分正宗。” “被你说的我还真有点饿了。”何征笑呵呵的钻进王冠雄的车里,扬长而去。 开完会,厉元朗并没有急着走,把孟宪新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对面而坐后,厉元朗开门见山地说:“我在回来的路上看见交警查大货车,了解到无论超载与否都要罚款,为什么这样做?” 孟宪新叹了一口气,“厉书记,我们市局的经费全靠市财政拨付,别看数目不少,可架不住用钱的地方多。主要还有几百名辅警,这笔开支也是很大的压力,所以……” 厉元朗摆手阻止道:“我知道你们经费不富裕,但绝不能成为乱罚款的理由。” “出了张民清的事情,蓝桥市的名声本就不好。你们若是乱罚款,这让外人怎么看我们!对营商环境势必造成恶劣影响。” “是,我立刻通知交警支队,坚决按照你的意思办。” 孟宪新表完态,马上提到另一个急需解决的问题。 第1341章 深挖到底 调整了一下坐姿,孟宪新说道:“达丁县的陈副县长在省城住了三个月的院,病情加重,恐怕无法胜任公安部门大强度的工作量。” “我看望陈副县长的时候,他提出有意辞去达丁县副县长和县公安局长的意愿。” “公安部门是维稳的重要力量,拥有一套完整的领导班子,是保持这支队伍高效运行的基石。所以,我恳请市委和您认真考虑,尽快研究继任人选,以此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厉元朗思考片刻说:“还是等张民清一事尘埃落定,市委一并考虑为好。宪新同志,你们市局要拟定出人选,报到市委组织部,我们到时候研究决定。” 这么说并无不妥。 张民清罪孽深重,书记肯定保不住,还要面临牢狱之灾。 虽说县委书记决定权在省委,可一般情况下,除非空降或者外调,就地提拔的话,蓝桥市委的推荐权将会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厉元朗的意思,这次要借张民清下台,对达丁县委进行一次改头换面的人事调整。 乔小丽被放回来了。 是在厉元朗视察经开区的时候,方炎抽空告诉他的。 市委常委、经开区党工委书记牛博林,市委秘书长楼安国以及主管招商引资和开发园区建设的常委副市长何征等人陪同。 蓝桥市经济开发区成立于三十年前,是商务部备案的省级开发区,起初规划面积八平方公里。 重点发展煤化工、生物医药和装备制造等产业。 十八年前,将三个园区合并成立现在的经开区,规划面积达到三十平方公里。 牛博林介绍说:“蓝桥经开区将按照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部署,以站在新起点、实现新跨越为主题,以大投入、大建设、大发展、大跨越为主旋律,以产业集群化、建设精品化、园区现代化、社会和谐化为目标,大力实施三个一百工程。” 厉元朗望着眼前场景,频频点头,并问道:“三个一百指的是什么?” 牛博林掰着手指头逐一解释道:“三个一百,既落地项目一百个,其中加工型产业项目五十个;完成投资一百亿元;开工现代服务业一百万平方米。” “力争在未来五年,实现全区gdp四百亿,税收实现四十亿元的奋斗目标。” 跟随一旁的经开区副主任补充道:“我们将努力把蓝桥市经开区建设成为科学发展的示范区、产业集群的集聚区、高科技信息产业的孵化区、生态宜居现代化的新城区。” 厉元朗满意的点着头,“看起来,你们是雄心勃勃,目标远大。” “不过我注意到,你们经开区明显重工轻农。我们市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是一个农业城市。” “我在公开场合提出过,发展工业的同时,也要大力发展农业。你们经开区可以在这方面做做文章,比如科技园区这块,划出一块农业科技试验示范基地,为我们的农民科学耕种提供服务和咨询。” 牛博林赞同说:“厉书记的提议非常好。不瞒你说,我们已经和市农科院以及市农业农村局进行洽谈,准备成立我市首家农业科学技术试验基地。” 厉元朗十分满意,感觉出牛博林这个人是一个实干型的官员。 之后,他又和经开区部分企业负责人开了座谈会,听取他们对蓝桥市营商环境的意见和建议。 当然,企业家们不会在这种场合实话实说,多多少少会有保留。 中午,在市委食堂吃饭时,询问唐夏网上舆情方面的情况。 唐夏说道:“我们宣传部已经通过媒体方面传达出信息,告诉他们,市纪委正在关注此事,认真核查,并将及时向社会公布结果。” 景伯潇插言说:“唐部长这一阵子可是够忙的。就像火警电话一样,时刻注意火情大小,好让市委这根水管子知道哪里火大,就去浇灭哪里。” 厉元朗颔首,“伯潇书记的比喻也算恰当。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宣传部,要针对网上舆论分析梳理。现在有个别人喜欢带节奏,出现偏激言论,以此迷惑不知情的网民跟风。” “而这种人,有生活不如意的,有怨气重的,也有别有用心的不怀好意,要特别注意。” 景伯潇赞成说:“我觉得这种人不可小觑,要是单纯的发泄不满还好说,发布不实言论,蓄意攻击我们,那才是最可怕的。” 厉元朗连连点头,脑海中难免想起之前经历过的诸多事宜。 唐夏则说:“二位书记也不用太过担心,网络热度有高有低。刚刚出现,是热度最高的时候。” “可随着时间推移,又有新的热度了,渐渐地,人们对于原有的热点会失去兴趣。” “你们看,这两天网上有关的评论减少很厉害,呈几何式下降,影响力大不如前,压力也就小了。” 厉元朗提醒说:“压力小也不能掉以轻心,疏忽大意。” 下午,厉元朗见到了乔小丽。 几天工夫,乔小丽憔悴不少,黑眼圈明显。 张民清出事之后,井海涛也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乔小丽才得以解救出来。 显然,这段日子,乔小丽吃了不少苦头。 达丁县警方不分日夜的轮番审讯,弄得她心力交瘁。 乔小丽对于这些只是轻描淡写,她让方炎带自己面见厉元朗的真正目的,是要交给厉元朗一样东西。 这是一个优盘,在接触赵伟家人过程中,乔小丽伸张正义之举,感化了赵家人。 这才将偷偷藏匿的优盘交给乔小丽,希望乔小丽帮助他们,让赵伟沉冤昭雪,重获自由。 乔小丽没有把东西交给别人,是因为完全感受到达丁县存在某些恶势力,她分不清谁值得信任,谁是恶势力的同伙。 厉元朗就不用说了,这是一位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官,又是蓝桥市委书记,是她心中最合适的人选。 当着乔小丽和方炎的面,厉元朗把优盘和电脑相连,很快出现了里面内容。 三个人六双眼睛死死盯住显示屏幕。 里面除了聊天记录之外,还有几段视频内容。 倒没有相当劲爆画面,可是张民清光着膀子出现在镜头里,以及唐莉莉和他对话情景,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二人做过什么了。 另外,从聊天内容来看,不仅仅只是张民清一个人,似乎还和别的男人和唐莉莉关系暧昧。 由于当事人赵伟不在,确定不了他是如何弄到这些的。 厉元朗看过唐莉莉照片,不得不说,这个女人模样的确漂亮,即便三十多了,没有少女时代的青涩,却有少妇的成熟韵味。 尤其眉眼,一颦一动绝对勾人。 怪不得和男人纠缠不清,她是有足够资本的。 厉元朗看完,握住乔小丽的手感触道:“乔记者,你提供的证据很重要。对于你遭受的不公正对待,我代表蓝桥市委向你郑重道歉,你吃苦了。” 乔小丽的眼神里露出晶莹,深深点头说:“匡扶正义,褒善贬恶,真实报道,这是我作为一名媒体人的基本职业操守。从前我这样做,今后也会坚持到底!” “好,非常好。”厉元朗禁不住竖起大拇指。 送走乔小丽后,叫来高明化,把优盘内容让他看了一遍。 高明化连连点头,“这份证据太重要了,有了他,不怕张民清不交代。” “不仅仅是一个张民清。”厉元朗提示说:“看聊天内容,和唐莉莉关系暧昧的男人不止有他一个,你们顺藤摸瓜,把相关人员全部挖出来,一个都不能跑掉。” “对了,赵伟情况怎样?” 高明化遗憾的说:“他神智有些不清,精神似乎出了问题。” 什么! 第1342章 调研 岂有此理! 厉元朗气愤的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好好一个人,却让他张民清折磨成了精神病,太不像话!他的案子进展如何?” 高明化长叹一声道:“他始终不交代问题,我估计还在幻想有人出面保他。” “据我所知,保他的人自身难保了。这个消息,你可以透露给他,好让他丢弃幻想,配合调查。” “是。”高明化点头应允,并且自信满满的说:“有了这个,就是突破张民清最好的利器,相信他撑不过多久。” 正如高明化所言,三天之后,张民清终于扛不住,如实交代。 而在这三天里,厉元朗在市委秘书长楼安国、主管农业的副市长罗星等人陪同下,深入到余葛县和上城区调研。 轻车简从,一辆黑色suv前方引导,中巴车跟随,一行八人直接奔向第一个目的地,余葛县。 没有县境迎接,余葛县只是在告诉收费口,派出县公安局的警车负责带路。 时间到了十一月底,雪后的余葛县城白茫茫一片。 街道整齐,行人车辆井然有序。 高楼林立,城市建设方面首屈一指,不愧为蓝桥市排名第一的富裕县城。 余葛县委书记唐江、县长于召庆率领四大班子主要成员,在县委大楼门前迎接厉元朗一行。 互致问候,众人簇拥厉元朗一起走进县委大楼。 厉元朗此番前来,主要针对余葛县农业发展情况进行调研。 会上,县长于召庆代表县政府做了汇报发言。 厉元朗不时插话询问,并针对农村经济讲了话。 中午,在县委食堂吃的工作餐。 短暂休息,厉元朗一行在唐江和于召庆等人陪同下,深入到乡镇农村走访。 掌握到目前余葛县农村真实情况,厉元朗了然于心。 吃过晚饭,厉元朗把唐江单独叫到房间里谈话,就他关心的问题,询问唐江。 唐江显然有备而来,滔滔不绝讲起对于农业经济发展这一块,向厉元朗做了汇报。 厉元朗仔细聆听,说道:“现在是农闲季节,大部分农民外出务工,增加收入是一件好事。” “你们县委县政府要做好农民务工的后勤保障,他们遇到的困难和问题,要及时快捷的提供帮助。” “另外,我看了你们县委县政府关于农业发展的设想,我是赞成的。农民种地,必须有利可图。要不然,农民不会回来。” “走访的几个自然村屯,给我印象深刻的是,个别农民对于种地还是有很高的热情和信心。” “你们要大力扶植这类农户,在资金和技术上给予充分支持,要让他们实实在在享受到种地带来的红利。” “另外,还要发展农产品加工等项目。可以让商人投资农业,如此一来,增加就业机会,还能打响农业品牌效应,一举两得。” 唐江仔细听着,频频点头称是。 在和于召庆谈话的环节中,厉元朗说道:“召庆同志,对于你们唐江书记,我想听一听你的个人看法。” 于召庆年近四十,长相憨厚。 来之前做了大量准备工作,脑海里全是余葛县经济发展的数字和规划,唯独没有想到,厉元朗开门见山问起这个话题。 他立刻想到,唐江竞争市委常委的事情。 他的双手在裤子上来回蹭了蹭,说道:“唐书记为人正派,有大局观和责任感……” “等等。”厉元朗抬手阻止,“这不是在会场,也没有面对上百双眼睛,就你我两个人,你不要紧张,什么话都可以说。我提醒你,出了这个门,我们的谈话内容烟消云散,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这话说得够直白,可于召庆仍旧犹豫。 好一会儿他才说:“厉书记,唐书记有担当,有主见,有很强的责任意识。在主持县委工作当中,能够以身作则,一马当先,让全县各项工作能够行之有效的运行。唐书记的能力,我十分钦佩。” “同时,他还能很好的团结同事,把班子成员紧密团结在他的周围,形成一个氛围良好的集体。” 厉元朗听着,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在沙发扶手上。 听完于召庆对唐江的评价,厉元朗端起茶杯。 于召庆见状,马上提出告辞。 出来后,回头瞄了一眼厉元朗房间的房门,心中暗念,但愿厉书记听明白了。 从于召庆的只言片语中,貌似对唐江全是正面评价,但话里话外,厉元朗却能感觉到,唐江有搞一言堂的嫌疑。 次日,厉元朗在参观完余葛县几家企业和经济园区之后,马不停蹄赶往上城区。 其实说白了,这次调研的余葛县还有上城区,除了工作之外,考察唐江和武智先也是其中之一。 上一次,在首次谈话中,武智先明显处于下风。 但是,厉元朗想借此机会,给予他们二人一个公平考核。 武智先在接到市委办通知后,发动全区进行了提前准备和部署。 在选择考察地方时,厉元朗提到了石磨村。 而且,车队没有前往上城区委,直接开往宽河镇。 区委书记武智先和区长刘宁等人,率领宽河镇主要领导,在宽河镇政府大院门口迎接。 中巴车行驶到宽河镇政府门口,透过车窗,厉元朗老远看到武智先等人整齐站成一排。 目测至少有二十几人。 很快,中巴车稳稳停在众人面前。 武智先昂首挺胸,以最佳状态等待厉元朗下车。 其余众人也都标杆溜直的站好,全都把最饱满的精神头拿出来,争取在市委书记面前留个好印象。 这其中,宽河镇书记李文博表现得最为抢眼。 从他上任以来,能够接触到市委书记屈指可数。 他私下里做了充足准备,最起码,要让这位新书记能够记住他。 电动车门打开,方炎第一个走下来。 武智先和刘宁恰到好处的站在门口,间隔的距离可以保证厉元朗一下车,就能和他们握手。 可是方炎直截了当走到武智先刘宁跟前,说道:“厉书记不下车了,武书记和刘区长上车,宽河镇的书记镇长跟着就行,其余同志请回。” 一听这话,其他人都像泄了气的皮球,可脸上全都保持着平静心态。 武智先刘宁二人不敢怠慢,先后登上中巴车。 一上车,便向厉元朗点头打招呼。 厉元朗点头示意他们找座位坐下,方炎告诉司机开车。 这边,李文博和镇长也都坐上各自车子。 开到引导车前面,负责带路。 路上,厉元朗说道:“智先同志,石磨村的村民还经常回山上吗?” 厉元朗一个人坐在前面,武智先由于坐的靠后,不方便回话。 楼安国把和厉元朗并排的座位让出来,“你坐这说话。” 武智先冲楼安国歉意点头,坐过来回应说:“区委已经为他们盖好养殖场,村民们全都把养殖副业搬到山下,没人回去了。” “这样才对嘛。”厉元朗赞同说:“把村民从灾害频发的山上搬到安全的山下,不能只考虑他们的住处,还要考虑到他们的后顾之忧。” “是,是。”武智先不好意思的说:“之前是区委考虑不周,在您的指示下,我们进行了研究和论证,这处新的养殖场地理位置好,紧邻公路,面积扩大一倍。” “今后,凡是有搞种植和养殖副业意愿的村民,都可以在这里弄,十分方便。” 厉元朗没有说话,双眼眺望前方。 这时候,方炎拿着手机过来,趴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书记,孟副市长的电话。” 拿过手机放在耳边,厉元朗问:“宪新市长,什么事?” 只听了几句,厉元朗一怔,“你确定?” 第1343章 黄元荣之死 孟宪新在电话里,用十分肯定的语气说:“达丁县警方已经从滦江中吊起事故车辆,黄元荣的尸体就在车里。至于什么原因造成他的死亡,目前尚未可知。” “你要随时关注,一有消息,马上向我汇报。”挂断手机,厉元朗面色凝重起来。 没一会儿,楼安国神情严肃的来到厉元朗身边坐上,低声道:“厉书记,我才得到消息,黄元荣死了。” “我知道了。”厉元朗点头,“孟宪新给我打过电话了。” 楼安国不无担心的说:“黄元龙兄弟关系很好,得知他哥哥死了,指不定闹出什么乱子。” 听楼安国讲述,黄元龙是达丁县三家村人。 长得人高马大,一身蛮力,还会点拳脚。 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名做生意的老板,成为他的保镖。 生意人难免结怨仇家。 一次,老板遭遇仇家报复,黄元龙挺身而出,替老板挡了一颗子弹,救了老板一命。 自此以后,老板对黄元龙倍加信任,提拔他做副手,还着力培养。 别看黄元龙长得像个大老粗,心思却细腻得很。 跟在老板身边,让他学到不少东西,不声不响的记在心里。 等到翅膀长硬的那一天,抽身而去,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不光是他走了,还带走了老板的得力干将,抢走大量客户资源。 很快,黄元龙借助这个优势,公司混得风生水起,硬生生把老板的公司挤倒闭了。 都说吃水不忘挖井人,黄元龙此举才是把挖井人狠狠摁在水里,让其呼吸不得。 不久,老板忧郁成疾,撒手人寰。 临终前,把儿子叫到身边一再交代,此仇不报,他死不瞑目。 “厉书记,你能猜出来老板的儿子是谁吗?” 厉元朗胸有成竹反问:“不会是唐江吧?” “书记睿智。”楼安国适时奉送一记马屁,“就是唐江。” “怪不得,黄元龙本身是达丁县人,反倒在深林县开矿。我估摸唐江得势之后,没少找他麻烦,他才不得已离开家乡去临县发财。” “就是这样。”楼安国赞同说:“黄元龙和唐江之间是世仇,针尖对麦芒,互相都看不顺眼。” “是啊,这就很好解释,黄元荣为什么爆出这么猛的料了,誓把唐江拉下马。” 厉元朗嘴上说着这些话,内心感觉到,这里面越来越复杂了。 黄元荣之死,表面上看唐江有重大嫌疑。 但事实怎样,真会这么简单? 在同一时刻,深林通往达丁的省道上,一辆奔驰大g疾驰而行。 坐在后座上的黄元龙,面沉似水,眼角还残有些许泪痕。 哥哥黄元荣失踪数日,他动用各方面关系几乎把深林县翻了一个底朝天,却没有一点消息。 不好的预感不住袭上黄元龙的心头,甚至梦里都有。 不成想,预感变为现实。 黄元龙的脑海里全是哥哥的影子。 小时候吃不饱,哥哥会把自己那一份偷偷分给他。 那会儿他爱打架,每次被父亲教训,总是哥哥站出来为他求饶,还替他挡住父亲一镰刀,至今手臂上还有疤痕。 后来他发达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哥哥。 把他从泥土里拽到县城来,锦衣玉食的供养哥哥,为的就是报答哥哥对他的好。 万不成想,好日子还没享受够,哥哥就不明不白的离他而去,这个打击,黄元龙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准是他,唐江,老子一定要让你血债血偿,不得好死! 一念至此,黄元龙使劲咬了咬后槽牙。 “老板。”秘书蒋明把手机从副驾位置上递过来,“王书记电话。” 王书记指的是深林县委书记王辉。 黄元龙深呼一口气,接过来放在耳边,“王书记,我是黄元龙。” “黄总,令兄之事你要节哀。在没有任何证据情况下,千万不要贸然采取极端行动,我是为了你好。” 黄元龙冷声道:“王书记,谢谢你的善意提醒。可我哥哥不能白死,某些人要为他的狠毒买单!” “你要相信政府,相信司法部门,会有公正合理的结果,会给你们家属一个满意交代。” 王辉苦口婆心的劝说,黄元龙却不为所动,在他的字典里,始终信奉拳头出真理,刀光血影才有公平。 王辉那一套不过是书生气十足,根本消弭不掉他内心中的报仇火焰。 敷衍几句挂断手机,对着蒋明问道:“我让你联系的人怎么样了?” 蒋明回身回答,“那人已经到位,正在秘密调查。” 黄元龙鼻子里“嗯”了一声,并向司机发号施令,“能不能再快一点!” 司机嘴上应承着,知道老板心情不好,就没敢把天冷路滑不能开快车的理由说出去。 不到一个小时,奔驰车终于赶到事发地点。 这是一处位于相距县城二十公里的地带,周围是一片桦树林。 此时的滦江水尚未完全冰冻,四周站满看热闹的人群。 一辆已经严重变形的黑色本田crv停在江边空地上,刑侦人员正在勘察车里情况。 黄元龙一下车,直奔现场而来。 被守在警戒线的警察拦住。 “这位是黄总,死者的弟弟。”蒋明跨前一步,挡在黄元龙身前,向警察解释道。 警察拿不定主意,正在犹豫期间,刑侦大队长顾子民闻讯,快步迎上前来。 主动打起招呼,“黄总,我是刑侦大队的顾子民。” “我哥哥的遗体在哪儿?我要看他最后一眼。”黄元龙强忍悲痛,眼神望向那辆本田车。 “尸首已经送到县殡仪馆……” 黄元龙听完,头也不回的走向奔驰车。 顾子民本打算亲自陪同他前往,看样子黄元龙根本不买他这个刑侦大队长的帐。 他知道,自从和唐江闹翻之后,黄元龙对于整个达丁县的官员,有着天然的反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这是被唐江给连累了。 算了。顾子民无奈的摇了摇头,和手下队员打声招呼,钻进他的车里,发动起来跟在奔驰车后面,直奔达丁县殡仪馆。 半小时以后,李维国接到顾子民打来的电话。 “李局,黄元龙走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李维国焦急问道。 “什么都没说,就是站在黄元荣尸体前看了很久,愣是一滴眼泪没掉。” “不好!”李维国暗叫,“他越是表现平静,越说明他肯定另有打算。子民,你派人暗中跟着黄元龙,注意他的举动。” “你是说监视他?”顾子民有些不解。 “屁话!”李维国生气道:“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监视他会给我们自己找麻烦。” “哦。”顾子民恍然大悟,“我懂了,秘密跟踪,不能让黄元龙发现。” 有时候,在上司面前表现智力低下,才能衬托出领导的高明。 顾子民深悟这点。 “还有,算了。”李维国本能的一摆手,好像顾子民能够看到似的。 结束通话后,立刻联系孟宪新,把黄元龙殡仪馆之行如实告知,并且建议说:“孟市长,唐江家属那边是不是要保护起来?” 孟宪新说道:“我已经派铁关分局的人去做了。你现在主要精力就放在调查黄元荣死因上面。厉书记对这件事很重视,也很关心。” “前两天我曾经向他提出县公安局长的继任人选,厉书记的意思是等到唐江一事结束后一并讨论。” “维国,黄元荣之死,是你表现的最佳机会,尽快破案,不要让我失望。” “是,孟市长,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去做,不辜负您对我的提携和期望。” 这通电话,让李维国信心倍增。 而远在石磨村的厉元朗却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第1344章 前因与后果 原因在于,武智先的表现让他很不满意。 厉元朗真正关心的是,石磨村民下山安置后的生存问题。 看似区委按照他的建议,划出一块地皮弄了个生态种植和养殖基地。 厉元朗在询问这里的土质温度和山上有什么区别时,武智先顿了顿,回答道:“应该差不多。” 他提前准备的功课里,集中在如何选址以及为村民解决后顾之忧,还有区委如何坚决贯彻执行市委和厉书记指示精神上面了。 说白了,突出厉元朗的同时,也给自己表功和脸上贴金。 真正落到实处的地方,武智先很少触及。 书记和区长最大的区别在于,书记负责制定方针政策,区长执行。 所以说,数据以及专业方面,武智先是欠缺的。 厉元朗脸色一凛,皱眉说:“差不多,这种词语不能是你作为区委书记该说的话。” “你既然什么都没搞清楚,贸然上马,我只看到这么个壳子,有什么用!我要的是真真正正、实实在在为村民办事,不是搞花架子,做给市委看的。” 面对厉元朗严肃的批评,武智先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个,深深低下头,恨不得钻进泥土里。 倒是一旁的刘宁急忙插话进来,“厉书记,我们测试过,这块土壤和山上略有差别,气温只高了不到一度。” “我们专门咨询过市农科院的专家,他们认为,这里对譬如木耳蘑菇等菌类生长影响不大。” “而且,菌类生长不仅和环境气候有关,土壤也是一项重要指标。为此,我们特意从山上运送一些土壤过来。” “经过试验和对比,菌类生长态势喜人,据农户初步估算,产量非但没有减少,比去年还略有增加。” 说着,一行人来到菌房。 一进来,立刻能够感受到潮湿和温暖的气息。 刘宁介绍说,这里主要种植的是香菇。 他身后的李文博不失时机的插嘴说:“香菇是一种可以适应低温的蘑菇,且具有变温结实性。” “香菇种植需要充足和新鲜的空气,用以保障其正常发育。另外还有一点尤需注意,即使有了充足光线,也该有适当的酸碱度,ph值应控制在5至6之间。” 刘宁也说:“我们还打算在合适的基础上,引进平菇种植,这类蘑菇在大棚内种植,可以无限繁殖,大大增加产量和农户收入。” 听着他们两个娓娓道来,厉元朗不住颔首。 接下来,又前往养殖基地。 刘宁继续给厉元朗讲解,“石磨村民以养野猪为主,这种并不是纯正意义的野猪,是由家猪与野猪研配而成,适应环境的能力非常强劲。” “这个品种的猪,还结合野猪和家猪的优点,不仅长得既快又壮,瘦肉率高,合群性强,不挑食,抗病能力也较好。” “刘宁区长,看起来,你对这些知识倒是满熟悉的。”厉元朗满意的看向刘宁,眼神里送去赞许目光。 一旁的李文博赶紧解释说:“这次石磨村的村民整体搬迁,刘区长经常深入农户家中,挨个做思想工作。” “把村民的想法和意见记下来,逐项开会落实解决。就说这次兴建基地,刘区长身体力行,从选址到施工,一直关注和过问。” “深入一线农户家,为农民排忧解难,正是我们领导干部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刘宁区长,我该为你大大点个赞。” 刘宁谦虚道:“厉书记夸赞了,我做得还不够,愧不敢当。” 李文博还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身边武智先那张冰冷都要结霜的脸,忽然感觉到自己言多有失,吓得一缩脖子退到后面。 可不是嘛,他夸赞刘宁也得分场合。 本来厉元朗就对武智先有看法,捧刘宁岂不是贬低武智先吗! 厉元朗边走边看,并且还和农户亲切交谈,了解他们的诉求。 这期间,方炎拿着手机过来,趴在他耳边低声提醒,“书记,高明化高书记来电。” “什么事?”厉元朗走到僻静之处,接听起来。 “厉书记,张民清开始交代了。” “嗯,他还算识时务。” “不过,张民清交代了收受干部贿赂,还有开发商变相送钱等行为,纪委粗略算了一下,涉案金额超过一千万,人员多达一百来人。” 高明化担忧道:“厉书记,我们正在逐一核实。如果成真的话,这对于达丁县政坛无疑会引起巨大震动,容易造成不稳定因素。” “另外,这么多人涉案,该如何处理,我们纪委拿不准尺度,希望市委研究决定。” 厉元朗懂得高明化所指的是什么。 一百来人,除了开发商商人之外,涉及到的官员也有几十名了。 整个达丁县才有多少干部,照此追究的话,估计没谁可以独善其身,置身事外。 “你们先调查核实,有结果后,我们再具体研究。还有……”厉元朗出主意道:“关于黄元荣的死,可以探一探张民清的口风。” “张家和黄家哥俩有仇,达丁县刑侦大队初步勘查认定,他杀的可能性很大。” 高明化回答,“我马上安排。” 年终岁尾,厉元朗的工作非常繁忙。 开不完的一场又一场会议,作讲话谈部署,连日来把他忙得脚不沾地。 和白晴重归于好后,夫妻的通话又恢复起来。 不过不像以前那样频繁,隔三差五的视频聊一聊。 这天,孟宪新带着李维国来到厉元朗的办公室。 坐定后,孟宪新说道:“厉书记,维国他们同归对唐莉莉的连翻审讯,掌握到一个重大发现。” “李维国同志,你详细谈一谈。” 李维国正襟危坐,拿出笔记本展开后,一五一十汇报起来。 令人意外的是,唐莉莉出任前胡镇副镇长之前,在镇党政办担任副主任的时候,黄元荣使用金钱攻势将其俘虏,成为他的相好。 后来,黄元荣策划,在张民清去前胡镇检查工作时,弄了个巧遇,唐莉莉顺利进入他的法眼。 唐莉莉本就长相勾人,又会卖弄风情。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搞到一起。 黄元荣通过唐莉莉,掌握到不少有关张民清的隐私。 不难理解,他们原本就关系不睦,这样做也属正常。 听李维国说,黄元荣这人很有意思,每次唐莉莉和张民清幽会,他都在这之前先临幸唐莉莉。 说白了,就是以此恶心张民清,老子始终在你头里,你就是捡老子玩剩下的。 厉元朗打断插言问道:“按理说,黄元龙对他哥哥这么重感情,怎么会和张民清父亲闹得深仇大恨一般?” 李维国叹息一声,“生意场上,创业的时候能够同甘共苦,一旦生意做大做强,什么矛盾都凸显出来了。” 主要矛盾集中在公司的战略方向上。 那阵子正是房地产业如火如荼之际,公司在蓝桥市各地拿下很多地皮,张民清父亲整合资金,准备大干一场。 这时候,黄元龙发掘开矿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投资,就跟张民清父亲商量,从公司里抽出一部分资金开发矿业。 但张民清父亲坚决不同意,他大有狠狠赌一次,在房地产上面好好赚一笔的意思。 结果二人产生分歧,但面子上还过得去。 黄元龙毕竟是打工者,老板的话一言九鼎,他不同意也只能默默接受。 然而,这中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念头,和张家人也走到势不两立的地步。 说几句***,这几天一直低烧,浑身没劲儿,我是拖着病体码字。 肯定有出现错误的地方,纠正不及时,请各位看官谅解。 也请理**字人的艰辛和不易。 旖旎在此谢谢大家了,拜谢拜谢! 第1345章 换一种思路 那会儿,张民清任蓝桥市外贸局副局长,没还到达丁县当书记。 彼时的黄元龙已经混得风生水起,在业界小有名气。 一次,张民清在酒桌上和别人吃饭,喝多了,对方提起黄元龙的名字。 按说,张民清作为张家唯一男丁,本应该继承老爸的产业,涉足商场。 可他父亲看得高望得远,深悟没钱不如有钱的,有钱不如有权的道理。 一门心思支持张民清走仕途,用靠做生意建立起的人脉,为儿子在官场上铺路。 当朋友善意提醒他,要注意黄元龙,别到最后都把生意揽进他怀里,弄个人财两空。 张民清借着酒劲不以为然,还大言不惭的说:“黄元龙不是厉害么,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能将他调到饭桌上来,当着你们的面连喝三杯酒。” 反正大家全都到了醉醺醺状态,嘲笑张民清信口开河。 张民清一瞪眼珠子,当即打给黄元龙,让他务必赶到酒局上来。 黄元龙本身就有应酬,看在老板面子上告别众人欣然前往。 谁知一到地方,张民清指了指面前三个酒杯,“元龙,把这些酒都喝下去。” 黄元龙微微一皱眉,感觉受到莫大侮辱。 好在他强忍怒火,一口气连干三杯,给足了张民清的面子。 喝完后一抱拳,说他还有事,最后这杯共同敬诸位领导。 总体来说,黄元龙做法妥当,张民清对此也是满意的。 不成想,黄元龙走之后,张民清在谈起他的时候,竟然说出一句:“黄元龙就是我们张家的一条狗,给骨头就摇尾巴。” 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 终于有一天,这话传进黄元龙的耳朵里,本就心存不满的他,对于张民清的恶语中伤暴跳如雷。 暗地里找人偷偷把张民清教训一顿。 原本黄元龙是在这件事相隔半年才动的手,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可是张民清父子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断定这是黄元龙的手笔。 后来,双方剑拔弩张,势同水火,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听李维国叙述完,厉元朗深思片刻,问道:“黄元荣的死因,你们有什么进展?” 李维国说:“可以肯定的是,黄元荣是被人谋杀的。” “他是溺水窒息而死,胃内残留有致昏迷药物,怀疑有人先把他弄昏,然后连人带车推进江水中。” 厉元朗手指敲击着桌面,问道:“线索有了吗?” 李维国答道:“事发区域没有监控,现场因为有围观群众践踏,破坏严重。车子经水泡过,没有提取到有价值的东西。” “我们调取了出事的那辆本田车的轨迹,这辆车正是黄元荣自己的,根据监控显示,车里只有黄元荣一个人。” “他在前几天出现在达丁县城内,住进他在县城的一个高层住宅里。他失踪数日,应该一直躲在那里。” “直到出事前一晚他才开车出城,然后就没有了音讯。” 厉元朗分析说:“如此看来,作案人应该和他熟识。” 孟宪新十分肯定厉元朗的想法,“晚上能够出去相见,关系准很近。” “维国,你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以这条线为基础调查。” “是。”李维国站起身,向厉元朗和孟宪新郑重表示,“我们将按照二位市领导的要求,尽快调查清楚。” “很好。”厉元朗点了点头。 等李维国离开后,他把孟宪新留了下来。 “宪新,以你多年从警经验判断,张民清的嫌疑有多大?” “这个……”孟宪新想了想,“还真不好说。作案讲究动机,黄元荣爆料张民清和唐莉莉的聊天记录,又和张家有私仇,张民清有足够的理由报复他。” “但是,以张民清和黄家的关系,他不可能出面。如果是他所为,指定买通别人去做。而这个人,和黄元荣熟悉,可以说熟到没有防范意识的程度。” 厉元朗插言说:“宪新,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出了聊天记录一事,张民清首先要做什么?” “凡事有轻重缓急,张民清想尽办法扑火灭火,而不是寻找着火源头。况且,这件事本身已经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他的一举一动都会引人注意。这个时候,派人谋杀黄元荣,真要是那样,只能说张民清的智商太低,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孟宪新赞同道:“厉书记,你分析的有道理。能够坐上县委书记宝座的人,哪个不是人精。厉书记,这么看来,谋害黄元荣或许另有其人?” 厉元朗说:“这个不能妄下断言,但是可以作为一个侦查思路。” 送走孟宪新,厉元朗叫来方炎,“你把九元矿业的相关资料给我整理一份,我要看一看。” 方炎领命而去,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将一份详实的文件摆放在厉元朗的案头。 而彼时的黄元龙正在蓝桥市他的别墅里,翻看着和哥哥的合影,百感交集,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面对哥哥泡的稍显变形的脸,那副惨状,他愣是没有掉一滴眼泪。 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终究忍受不住失去兄长的悲痛,他哭了。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黄元龙抓过纸巾擦了擦眼角,瓮声瓮气道:“进来。” 蒋明推门进来,低沉声音说:“老板,他到了。” 黄元龙点着头,“让他进来吧。” 来人身材瘦高,脸色煞白,白得有些让人恐怖。 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黄元龙没动地方的说:“你坐吧。” 那人坐下后,蒋明知趣的关上书房门离去。 “查得有眉目了吗?”黄元龙直截了当,开门见山。 “我经过几天调查,并未发现张民清有杀害您哥哥的嫌疑。” 什么! 黄元龙一拍桌子,腾地站起身,两只眼睛狠狠瞪着来人。 “不可能。”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要说最有嫌疑的就属张民清了,不是他,难道是外星人不成! 男子十分平静的回答说:“黄总,请您不要激动,张民清这些天频繁联系京城一个电话,并没见他余外和谁接触。” “并且,他已经做好潜逃准备,要不是省纪委和市纪委出手及时,他恐怕早就没影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要是对您哥哥动手,我觉得不现实,因为这需要做很多提前准备。” 黄元龙缓缓坐下,拿过桌上的烟盒,自顾点燃一支,深度思考起来。 男子见缝插针的又说道:“有几点我不明白,烦请您解惑。” “第一个,您哥哥发布了那份聊天记录后,为什么要躲起来?” “第二个,他没有去别的地方,反而躲在达丁县他的住处。达丁县是张民清的地盘,是最危险的地方,您哥哥待在这里,让人匪夷所思。” “第三,他躲藏的这段时间,除了您和他家人,只有和一个号码通话频繁。这个号码我们去查了,机主几年前丢失了这张卡,也没有补卡和挂失。他是外地人,和这件事毫无关联。” “综上几点,黄总,我希望您能指明原因,这对于我接下来的调查非常重要。” 黄元龙望着男子,心中不免一阵纠结。 有些话,他可以说,有些话,他却不能说。 在说与不说之间,黄元龙举棋不定。 看到大家的留言,绝大多数都是善意的提醒和祝福,旖旎在此谢过。 今天这章发得有点晚了,抱歉。 还是浑身酸疼,提不起精神,码字速度自然慢了。 大家看一章用不了几分钟,可我需要构思,需要细化大纲内容。 往往一章写下来,最起码要两个小时以上。 何况目前此书已经写了三百六十万字,实在烧脑。 有些用过的思路不能再用,而且有些敏感的东西不能涉及,只能皮毛和蜻蜓点水。 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旖旎再次谢谢大家,我只有把最好的东西呈现出来,才能不辜负阅读此书和喜欢此书的广大书友们! 第1346章 不公对待 黄元龙吸了半晌的香烟,仍旧一言不发。 男子见状,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一张银行卡放在桌子上,说道:“黄总,这是您给我开出的费用,我只留下一半,这些……还给您。” 黄元龙抬眼看了看男子,长叹一声,“不用了,其实你已经帮我查到谁是凶手了。” “我们做事讲求是诚信,该拿的我会拿,不该拿的,我不会留一分。希望我们将来能够继续合作,再见。”男子执拗的又把银行卡往前推了推,转身大步离去。 眼望男子背影,黄元龙沉着脸,按动办公桌底下的按钮,不大一会儿,蒋明推门进来。 “股东特别会议都准备齐全了吗?”黄元龙问。 “我已经通知到位,老规矩,元旦的次日,明泉山度假村。” 黄元龙思考一阵,招了招手,蒋明往前探了一步,略微低着身体,一副倾听姿势。 “这次规格高一些。”随后,黄元龙在纸上写了一行字,安排道:“按照我的要求,你去试一试。” 蒋明盯着白纸上那行字,不解道:“老板,这样做可是突破底线了,恐怕……很难。” 黄元龙身体往后靠了靠,“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还有不喜欢偷腥的猫!” “您是指……” “今年我要在会上释放股权,重新划分股份,这可涉及到他们自身利益,仅此一点,肯定会来。”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蒋明走后,黄元龙点燃那张白纸,火苗映射在他的嘴角,出现一丝难以琢磨的笑意…… 这天晚上,厉元朗要参加一个招待酒宴,方炎不用陪同,就给他放了假。 下班后,方炎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打车直奔乔小丽在市区租住的公寓。 在与乔小丽的通话中,他得知乔小丽一直在家休养没去上班。 难得的清闲机会,作为老同学,又是蓝桥唯一的熟人,方炎理应去看望一下。 乔小丽一见方炎登门,喜出望外,连忙把他让进家中。 公寓一室一厅,面积不大,贵在温馨和干净整洁,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你来也不提前打招呼,我好准备几样拿手菜招待你。” 方炎耸了耸肩,“我就是来看看你,没有蹭饭的意思。” 乔小丽一撇嘴,“还说呢,吃饭时间来看我,作为主人,怎好意思让你空肚子走。” 接过鲜花,乔小丽把鲜花放进花瓶里,回身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老同学,我就地取材,只能给你做热汤面了。” 方炎笑了,“没关系,方便面都行。” 乔小丽系上围裙,在厨房里一阵忙碌。 方炎本打算帮忙,奈何乔小丽直接把他推了出去,“去去去,厨房是女人的事,男人不要插手。对了,客厅有电视,等饭好了我叫你。” 方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的换着一台又一台的电视节目。 他很少看电视,要看的话也只看新闻节目。 一个是受厉元朗传染。在官场,尤其是处在他这种地位的人,要时刻关心新闻大事。 一个短短的新闻内容,包含无数有价值的东西。 比如一个经济工作会议,就是给未来整体经济发展定基调。 当然了,普通人看到的只是皮毛,详细文件上传下达,逐级渗透,内容将会更加丰富。 再有一个,其余节目真是让人吐槽。 要么是综艺节目,弄一帮自带流量的俊男靓女,在镜头面前疯疯癫癫,打打闹闹,以此博得观众眼球。 再不就是各类电视剧。 特别是那种战争题材,穿着干净整洁的服装,女的是网红脸,男的油光粉面。 除了打情骂俏,就是装酷,捧着总也打不完子弹的武器,像傻子一样冲锋陷阵。 方炎有时候都想问一问导演是怎么想的。 咱能不能拍摄之前看一看历史书籍,超越可以,但不能不符合实际。 那个年代,连吃饭都吃不饱,武器更是少得可怜,怎能出现这种疯狂做法。 真要是那样,至于打了那么多年才结束吗? 还有古装戏,要么是勾心斗角,要么就是各种畸形恋。 试问,你是皇帝,后宫乱成这样,大绿帽子一顶接着一顶往脑袋上扣。现在的普通男人都不可接受,何况九五之尊,万人之上的真龙天子了。 早不把闹事的一个接着一个砍掉脑袋,谁还敢肆无忌惮。 他无奈的把电视一关,端起茶杯正要喝,突然想起一阵门铃声。 通过猫眼一看,外面站着两名男子。 这是谁啊? 正在狐疑,乔小丽循声过来,凑过眼睛看了看,急忙把门打开,客气的问好:“刘总,你好。” 方炎注意到,面前男子四十来岁,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文质彬彬。 身旁的也就二十多岁,手里拎着个果篮。 乔小丽马上向方炎介绍,“这是我们公司的刘建业刘副总,他的司机小马。” “刘总,他是我同学方炎。” 刘建业绷紧着脸,微微点头,看着方炎主动伸出来的手,把双手一背,并没有握手的意思。 方炎尴尬的缩回右手,乔小丽急忙将刘建业和小马让进客厅。 刘建业也不客气,直接坐在沙发上正中。 看着乔小丽准备烧水沏茶,刘建业摆了摆手,“小乔,你不要忙了,我来专门和你说几件事,说完就走。” 乔小丽见状,忐忑不安的坐下来。 刘建业自顾掏出香烟点燃,家里没有烟灰缸,方炎只好找个空碗替代。 “第一,我代表齐总看望你,毕竟你是为公司工作时受了点小委屈。这是公司的一份心意,你收下。” 刘建业说完,小马将果篮摆放在茶几上。 “谢谢齐总和刘总的关心。”乔小丽客套回应。 往空碗里弹了弹烟灰,刘建业一伸手,小马将一个信封递到他手上。 “还有一个,考虑到你的情况,经公司研究决定,提前终止你的试用期。这些是按照规定标准给你的赔偿金,还有一千块钱是慰问金,你看一下。” 都没放在乔小丽手里,而是直接扔在茶几上。 乔小丽一惊,不解问:“刘总,为何要辞退我?” “小乔,你是一尊大神,恕我们庙小,装不下你。” 听着刘建业意有所指,乔小丽生气的质问:“请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直白,你去达丁县走一遭,就让张民清落网。你知道,这对我们公司影响有多坏?今后我们下去采访,政府部门还会配合我们吗?” 刘建业继续道:“凡事要讲究一个度。你去采访赵伟之前,我一再提醒你不要触及,可你不听,非要我行我素。这下倒好,你被关押几天,我和齐总也受连累,谈好的几个广告项目都没了,公司损失有多大?” 说罢,刘建业把烟蒂摁灭在空碗里,站起身来对乔小丽又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小乔,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对你会有好处的。” 抬腿迈步就往门口走,小马赶紧提前把门打开。 正当他刚要走出去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响亮的声音:“刘总,请问新闻工作者基本的职业道德是什么!” 刘建业一愣,回身望去,只见方炎目光如炬,一脸严肃的看向他。 “你谁啊,你有什么资格问我!”刘建业不屑的撇了撇嘴。 方炎正色说:“尊重事实,不做虚假报道,我想你刘总应该深知这一点。” “小丽有什么过错!她只是尽她的职业操守去做,张民清落网,根本原因在于他贪污腐败,在于他滥用职权,他是罪有应得,与他人何干!” 刘建业被方炎这通铿锵有力的话语震了一下,正要发火。 可是凭借他的识人经验,感觉到此人非同一般,忍不住问:“你是干什么的,到底是谁?” 第1347章 看人下菜碟 “我是谁不重要。”方炎底气十足的说道:“我只是看到不公平,仗义执言。” 刘建业看着方炎义正辞严的模样,干张着嘴一时不知该怎样接茬。 很快冷下脸来,瓮声道:“我不管你是谁,我是按照公司规定行事,说什么都没用。乔小丽,明天你去公司收拾好东西,卷铺盖走人!” 发完火,头也不回的迈步正打算离开,乔小丽旋风般拿起茶几上的信封,直接扔进刘建业怀里,“这个给你,我不需要!像你们这种没有道德底线的公司,不做也罢!” 刘建业冷哼一声,气鼓鼓的走向电梯,脸色阴成了水。 坐进车里,他回想着刚才一幕,越想越憋气,索性拿起手机打给老总齐律,把在乔小丽家的经过添油加醋描述一番。 此时的齐律正在请几位老板吃饭,都是老客户了,寄希望他们明年还能在公司网站投放广告。 听完刘建业的话,齐律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好歹是公司副总,犯不上和一个临时人员怄气。你马上来美嘉酒店,那几尊财神爷太能喝了,我都快招架不住了,替我把他们摆平。” 刘建业心里这个后悔。本以为借助给乔小丽送钱的机会,能躲过这样狂喝滥饮的酒局。 万不成想一时疏忽,终究逃脱不掉。 刘建业还是有酒量的,一到酒局,面对几个客户先干三杯,然后挨个敬酒。 一圈下来,这几位全都醉意滔天,刘建业也有微醺状态了。 说话闲谈之际,美嘉大酒店副总郝常亮进来敬酒。 都是生意场面上的人物,彼此熟络。 郝常亮坐下来参与闲聊,当听见刘建业提起方炎质问职业道德这一条的时候,郝常亮一反常态的抬手打断道:“刘副总,你刚才说的是谁?” “方炎啊,一个小人物。”刘建业撇了撇嘴,满脸不在乎。 “哎呀!”郝常亮惊得一拍大腿,“是不是二十多岁,长得像个大学生的年轻人?” “是啊,怎么啦?”刘建业有些迷惑。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他有可能就是厉书记的秘书方炎。”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其实,作为生意场的人,对于市里主要领导,包括其身边的人员基本上有个大概了解。 官与商,本来就密不可分。 官需要商盘活经济,同理,商也要官的扶持帮助。 可由于大家全喝高了,脑袋一时不够用,加之谁也没往这方面去想,故而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郝常亮喝得较少,思路最清晰。 立刻联想到那晚,跟在厉元朗身边的男人。 经过打听,方知此人是厉元朗的秘书方炎。 而且方炎还是厉元朗从原来工作之地带到蓝桥市的,足以看出,方炎在厉元朗心中地位十分高。 绝对的红人。 刘建业一听,酒顿时醒了大半,接连追问,得到郝常亮肯定认定后,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整个人立马傻了。 郝常亮手指齐律讥讽道:“我说齐总,你这是捧着金饭碗要饭吃,你们公司若是有方秘书这样的贵人撑腰,还愁没有人投放广告么!” 齐律也是久经世面的生意人,郝常亮一语道破,他立刻预感到自己开除乔小丽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心中暗自酝酿亡羊补牢的想法。 酒席散后,趁着和刘建业同乘一车的机会,齐律吩咐道:“建业,收回辞退乔小丽的决定,明天你亲自向她赔礼道歉。” “我?”刘建业愣住。 “不是你还是我。”齐律一瞪眼睛,“要不是你建议,我也不会开除她!” “是,只不过……”刘建业面露难色,“乔小丽恨透我了,我怕她不接受我的道歉。” “事在人为。”齐律胸有成竹,喃喃自语道:“守着这么一棵大树,花多大的代价都值得。你没见那几个客户,对我的态度转变多快,都有继续和我们合作的意愿了。” “说白了,他们不是看中我,是看中我们和方炎的关系了。一定要想方设法留住乔小丽,就算咱们替方炎养着她都行。” 这边,刘建业走后,乔小丽又忙乎一阵,才叫方炎过来吃饭。 一人一碗热汤面,还有两样小拌菜。 红红绿绿的,看着就有食欲。 吃饭期间,见乔小丽心事重重,方炎安慰道:“别想了,蓝桥还有别的媒体公司,就凭你的学历,总会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工作。” 乔小丽把将子杵在碗里,心有不甘地说:“丢掉工作我不后悔。要是让我违背自己的原则,按照他们意志行事,哪怕给我开出多么诱人的条件,我也不会答应。” 方炎赞赏道:“小丽,你有这个想法真好。我以水代酒,敬你一个。” 两只水杯碰撞在一处,各自喝掉一口。 方炎继续说:“新锐不要你,说明他们没有眼光。不过也好,就凭你的学历和水平,我相信很快就能找到适合你的工作。要是……” 顿了顿,方炎踌躇着说:“实在不行,我可以帮忙……” 乔小丽态度坚决的摇头否定,“方炎,谢谢你的好意,我真的不需要。我不想你刚来蓝桥,就动用你的特殊人脉关系,为我打开方便之门。” “而且,我也不想破坏我们之间纯粹的朋友关系。就像你说的,我会自己投简历应聘新工作,大不了,我可以降低门槛,相信一定会有适合我的岗位。” 说到此,乔小丽索性把话说透。 “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辞去德平电视台的工作,专门跑到蓝桥来。我可以实话告诉你,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纯粹,你的耿直,你的正义感。还有,你的性格和我有相似之处,最主要的是,我们谈得来,说明我们的观念是一致的。” 万万想不到,乔小丽会这么直白,反倒把方炎说愣住了。 “自然了,我喜欢你,你可以不喜欢我,这是我们各自的权利。我知道你会有许多理由拒绝我,没关系,什么我都能接受,你不用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足够了。” 平时能说会道的方炎,真正被乔小丽这番话说得无言以对了。 他还能说什么?无非是拒绝与接受,有第三条路吗? 方炎思绪良久,说道:“快吃吧,热汤面都要成凉面了。” 只好顾左右而言他,把敏感话题遮掩过去。 原本热络的聊天场面,也因此变得尴尬起来。 次日,乔小丽赶在上班之前去公司。 主要是不想让曾经的同事见到她被炒鱿鱼的窘境。 谁知,刚一进大楼里,却被保安严密检查,愣是耽搁了近四十分钟方才放行。 真是点背到家,收拾东西也遭受保安刁难。 乔小丽气呼呼走进公司,前台的同事还笑眯眯冲她扮了个鬼脸。 弄得乔小丽一脸疑惑,自己都是要走的人了,她的鬼脸是嘲笑还是别有意图? 抱着不解心态,乔小丽刚一踏进办公区,就见全公司所有同事围成一圈站着,刘建业立刻一声令下。 砰砰几声,手持礼花筒的几名男同事齐刷刷向空中释放。 刹那间,五颜六色的彩条亮片纷纷扬扬散落下来,落在众人和乔小丽身上。 刘建业一脸赔笑的高声宣布,“欢迎我们公司的英雄乔小丽回归,大家鼓掌!” 一阵掌声中,总经理的女秘书手捧一束鲜花,跨步上前,双手递到乔小丽眼前,“小丽,这是齐总送给你的,欢迎回家。” 一连串的变化,令乔小丽不知所措,木讷问:“今天不是要我来收拾东西离开吗?” 刘建业搓了搓手,歉意道:“小丽,我代表公司正式宣布,收回昨天错误的决定。而且,经总经理办公会研究,你的试用期到此结束,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公司的正式员工了。” 直到此刻,乔小丽醒过味来。 这番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弯,原来是拜一人所赐。 第1348章 解决难题 一晃一个星期过去。 距离年末越来越近,蓝桥市又经历了一场大雪的洗礼。 厉元朗站在办公室窗前。 远处白茫茫一片。 附近街道上,铲车清理积雪,环卫工人忙碌的身影,车辆近乎龟速的行驶。 这一切都没提起他的兴趣。 因为案头上摆放着市纪委提交上来张民清的交代材料,让他陷入深深思考之中。 八十八。``- 多么吉利的一个数字。 可偏偏是达丁县涉案副科级以上干部的数量。 整个达丁县,不算退休人员,总共也不过三、四百人。 这个数量占比可谓相当高了。 按照张民清交代,这八十八个人,都有行贿行为。 只是多少的问题了。 另外,还有其他人为了找他帮忙,先后也采取行贿手段。 这里还要提一个人,那就是张民清的妻子施洁。 要说张民清走上这条路,施洁在其中起了很大的助推作用。 几乎送上门来的送礼人,她从来都会欣然笑纳。 然后一个枕头风吹过去,张民清照办。 办成了,自然好说。 可是没办成,揣进兜里的钱,施洁真不愿意退回去。 每次都在张民清再三催促下,她才不得不答应。 但不是全额退回,有的退三分之二,有的一半,甚至还有只给四分之一。 总之,进了他们家口袋,往外要的话,比向财政局要钱还费劲。 根据材料,张民清涉案金额最起码在五千万以上,这还是保守估算。 上梁不正下梁歪。 张民清在达丁县主政八年,好的地方没看到,却把达丁县的社会风气彻底带坏。 回过身来,厉元朗看着高明化沉声说:“张民清一案发人深省。他作为领导干部,一县书记,不能洁身自好,反倒大搞贪污腐败,权钱交易,把达丁县上下搞得乌烟瘴气,民怨沸腾。” “这么长时间,市纪委接到的举报信就没间断过。仅仅因为上面有人说话,你们纪委就丧失底线,丧失原则,对一个腐败分子充耳不闻,任由其继续肆意妄为。” “明化书记,张民清的事情,你们要反思,要深刻反省。” “是,厉书记批评得对,我坚决接受。”高明化惭愧的说:“说实话,在张民清一事上,我总是瞻前顾后,想法太多。” 厉元朗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耽搁,现在不是追究谁责任的时候。 话锋一转,便问起市纪委对于八十八名干部的处理意见。 “现在有两种意见。一个是要坚决查处,按照相关规定分别处理。” “另一种认为,大规模处理干部,容易引起恐慌,出现不稳定因素。” 八十八个人,占了四分之一的达丁县干部人数。一旦动手,势必影响到正常工作运转,反响也不好。 为此,厉元朗专门召集市长樊俊、市委副书记景伯潇、市纪委书记高明化、组织部长洪光举、市委秘书长楼安国等人,在小会议室举行碰头会。 厉元朗开门见山的说:“这次会议就两个议题。请大家讨论研究。” “一是达丁县八十八名涉案干部的处理问题,二是有关人事问题。” “首先有请明化同志就张民清一案做详细说明。” 高明化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的把调查结果讲述一遍。 景伯潇听完,感慨道:“这个张民清,在达丁县主政八年,也祸害了八年,不除简直难以服众。” 樊俊则从另一方面表明了他的担忧。 “我看了八十八人的名单,正科级就有十来个,还涉及一名退至二线的副县级。” “如果按照规定全部予以处理的话,这对于我们政府的公信力,对于整个达丁县运转影响巨大。我的意思是,可否依照他们的情况采取酌情处理?” 洪光举作为组织部长,负责管理干部,自然深知樊俊所说句句在理。 于是建议道:“我赞成樊市长的意见。对于那些涉案不深、问题不严重的干部,我们应该酌情进行轻微处理。” “张民清长期处在领导岗位,大搞一言堂。下面干部想要做事,不可避免的要通过他的认可和同意。我想,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纵然法院量刑时还要考虑主犯从犯呢,所以,把涉案干部分门别类,按照有关规定不同处理,才是最佳选择。” 楼安国也点头,表明相同的态度。 其实,这和厉元朗的观点高度契合。 只是他不能一个人做决定。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效果会好一些。 基本上,对于八十八名干部处理决定,在座几人意见一致。 稍后就可以上会了。 而关于第二项人事议题,则很复杂。 这次研究的人事人选有好几个。 首先就是增加的这名常委人选。 聂双汉前不久接见厉元朗时,就问过他了。 这事不能再拖了。 洪光举开口说道:“余葛县的唐江和上城区的武智先两位同志,我个人觉得,唐江同志更为合适。” “唐江在余葛这两年,取得的成绩有目共睹,无需我多介绍了。至于武智先嘛,能力水平都在,只是和唐江比起来,略有欠缺。” 景伯潇点头同意,“洪部长说的在理。” 樊俊拧着眉头,刚想发表看法,可不知为何,突然把嘴闭上了。 至于高明化个楼安国,只是冲着厉元朗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关于达丁县书记的人选推荐。 省委并没打算外调,那么蓝桥市委可以向省委推荐人选,最后由省委做决定。 一改常态,樊俊第一个发言,他说道:“张民清一案对达丁县从上至下影响极坏,选择继任书记必须要慎之又慎。” “于召庆在达丁工作有年头了,他熟悉达丁情况,提名他接任县委书记,是可行的。” 景伯潇嘶了一声,“于召庆倒是符合条件。可这样一来,县长位置又空了,不等于还要省委决定县长人选吗?” 洪光举则说:“县长位置空缺,我们可以研究,一并报请省委考核决定。所以,景副书记不必担心,这不是问题。” 等于说,洪光举是支持樊俊的意见,由于召庆接任县委书记。 而高明化却有不同想法。 他说:“张民清在达丁县出现问题已久,于召庆作为县委副书记、县政府的负责人,没有向市委及时反映问题,反而听之任之,仅从这一点上,他缺少担当,更没有原则。所以我认为,于召庆不合适!” 他的话音一落,樊俊微微蹙了蹙眉。 洪光举阴阳怪气道:“明化书记这话……有点欲加之罪了。若是追究责任的话,市纪委首当其冲。” “八年间收到那么多举报材料,直到如今才将张民清绳之以法,纪委就没责任?” 高明化挺了挺身板,正色道:“我有责任,并且已经向市委和厉书记陈述过,我可以接受任何处分。” 由始至终,楼安国都没怎么说话,他一直观察着厉元朗的反应。 洪光举还有说什么,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止,“我们今天只是商量人选,不是声讨大会,同志们要搞清楚。” 厉元朗手里摆弄着签字笔,来回掂量着,慢悠悠说:“于召庆是有问题的,最起码在张民清一事上,他有知情不报的错误。” 说完,厉元朗环视一圈几个人,慢慢悠悠说:“我倒是有个人选,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这几天烧退了,但是鼻子不通气,晚上失眠,浑身冒虚汗。 可我仍旧坚持更新,生怕一旦断更自己懈怠下来,想恢复之前的状态就难了。 这本书是我的心血,我一定坚持写好,不会匆忙收尾。 那样是对大家的不负责任,也有悖于我创作的初衷。 再次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1349章 疑云再现 刘宁? 当厉元朗道出这个名字之后,在场其他人都非常惊讶。 上城区的区长,大家当然知道。 所惊讶在于,这个不到四十岁的年轻区长,是如何进入厉元朗法眼的。 短暂的冷场之后,樊俊喃喃道:“厉书记,刘宁是不是太年轻了?” 洪光举也发出同样的质疑声音,“达丁县经过张民清一案,千头万绪,急需一名经验丰富的老同志掌舵。刘宁还不到四十岁,在上城区长任上只干了两年,我倒没看出来他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举措和作为,他能行吗?” 景伯潇则说:“老同志有老同志的优势,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冲劲儿。” “张民清出事,加之八十八人的处分出台,肯定会在达丁官场引起轩然大波。” “这种时候派刘宁过去,不失为一步好棋。首先,刘宁在达丁县一清二白,没有利益牵绊。” “其次,刘宁也是从基层提拔上来的,有过六年乡镇书记、镇长的工作经验。” “主政一个乡镇和一个县,大同小异。何况刘宁是从上城区长到达丁县委书记,这是一个质的飞跃,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还有第三个,厉书记前段时间专门到余葛县和上城区考察,选择刘宁,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因而我的意见是,赞成。” 景伯潇说完,眼角余光瞄向厉元朗,他在厉元朗的眼神中看到赞赏的意味。 一直不怎么说话表态的楼安国,此时破天荒的发言,“让刘宁去闯一闯也好,我同意厉书记和景副书记的意见。” 高明化略作迟疑,说道:“我也同意。” 六个人当中,三人支持厉元朗,只有樊俊和洪光举持不同看法。 虽然不是常委会表决,但这次碰头会等于是常委会之前的预热,能够达成一致意见,送到会上通过的成功率极高。 眼见决定不可改变,樊俊没言语,洪光举低头闷声道:“我、我也同意。” 厉元朗看了看樊俊,征询道:“樊市长,你的意见呢?” “我保留意见。”樊俊这番话说得相当苍白、无力。 接下来,按照程序,又落实了上城区长候选人。 这次,厉元朗支持景伯潇的提议,推举市委办公室一位副秘书长接替刘宁位置。 至于达丁县公安局原局长提出辞职一事,也将依照组织程序予以批准。 并确定常务副局长李维国接任。 这次碰头会开完不久,厉元朗主持召开市委常委会议。 会上,经过常委们讨论,通过了上述决定。 随即,市委组织部按照程序上报省委组织部,就等省常委会研究决定了。 不出意外的话,关于刘宁等人的任命,基本上都会通过。 常委会结束后,孟宪新火急火燎的走进厉元朗办公室。 坐定后,孟宪新抓起茶杯喝了几大口水,放下茶杯的同时气喘吁吁说:“厉书记,杀害黄元荣的凶手锁定了。” “噢?”厉元朗十分惊讶的问:“谁?” “他叫刁喜贵,深林县农民,因为九元矿业占地纠纷,和黄元荣发生过激烈冲突,被黄元荣派人暴打一顿。” “刁喜贵对此怀恨在心,一直声称要做掉黄元荣。” “他曾因故意伤害罪判了七年,心狠手辣,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案发前几天,通过监控发现,刁喜贵经常在黄元荣所住小区附近转悠。当晚,他开车尾随黄元荣的车出城,之后再无音讯。” “他有杀人动机,案发后潜逃。据他家邻居反映,刁喜贵的父母均已过世,没结婚无牵无挂。” “案发前数日,他始终把自己关在家里很少出去,神神秘秘的,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另外根据调查,刁喜贵还曾经联系过蛇头,询问非法出境的事情,很显然,他有这种打算。” “而且,在案发后,他购买了去边境的火车票,只不过警方并没有发现他乘坐该车次的行踪。说明,刁喜贵没有乘坐火车,应该是从其他方式离开的。” 在孟宪新讲述时,厉元朗一边听一边思索,最后说道:“这个叫刁喜贵的人是有重大嫌疑。不过我有个疑问,黄元荣和刁喜贵关系不睦,他怎能把黄元荣叫出来单独见面。” 孟宪新回答道:“达丁警方目前尚未找出和黄元荣联系紧密的那个手机号,到底是什么人在用。” “手机号原机主丢失后主动放弃,给破案带来难度。现在只能尽快抓住刁喜贵,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了。” 厉元朗对此有疑问,可却不能左右办案方向。 他一个市委书记只需要关注这个案子就行,毕竟他不是专业的刑侦人员,指手画脚就显得太没水平,也令人诟病。 想了想,厉元朗又问孟宪新,“黄元龙那边情况怎样?” “风平浪静。”孟宪新答道。 这不正常! 厉元朗预感到,越是平静,越是隐藏着巨大的不安定因素。 以黄元龙这种身份的人,自己的亲哥哥被害,他不可能不有所行动。 已经到了十二月,蓝桥市就要召开代表大会。 厉元朗十分繁忙。 方炎跟随他,同样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晚上,方炎拖着疲惫身躯回来,正打算洗个热水澡,手机忽然响起来,一看是乔小丽的号码。 “老同学,这么久了都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是不是我那天的表白吓到你了。”乔小丽半真半假开起玩笑。 “哪有。”方炎解释道:“我太忙了,实在没空。” “在忙,打个电话的时间总应该有吧。” 方炎无言以对,岔开话题问:“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对了,你的新工作怎样?有没有眉目?” “我没走,还在新锐媒体公司。” 方炎一惊,“他们不是辞退你了,怎么又……” “完全是个误会,刘建业代表公司向我郑重道歉,齐总也找我谈话了,不光不辞我,还给我提前办理了转正手续。” 乔小丽的兴奋,在方炎看来,多半是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 天下没有免费午餐,尤其商人。 没有好处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做的。 方炎略作沉吟,还是指明其中关窍。 于是隐晦的说道:“小丽,你们齐总对你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必定对你有所求。我的意见是,你要考虑好,不要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提出过分要求。” 乔小丽莞尔一笑,“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懂得该怎样做。” “新锐媒体目前在蓝桥的同行业中,影响力还是不错的。我之所以决定留下来,是想借助这个平台,多报道事关民生问题的新闻,这样也能给你提供一个了解底层百姓诉求的机会。” “厉书记到蓝桥没多久,千头万绪,要是有我这个报道员给他提供素材,相信他会乐见其成的。” 乔小丽说的在理。 厉元朗官职越做越大,从而脱离普通百姓也越来越远。 一个市委书记,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微服私访,深入普通群众当中了。 因为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受到太多人关注。 并且随着他的官职升高,群众自然而然在他面前变得畏畏缩缩,说真话的胆量就小了。 厉元朗能够掌握到的信息,只能从身边人,就好比方炎获取了。 又过数日,省委批准唐江为蓝桥市委常委,以及刘宁担任达丁县委书记。 公示期结束之日,厉元朗分别接见二人。 唐江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 终于跨过正处迈入副厅门槛,人生也将迎来新的起点。 可殊不知,当他踏进厉元朗办公室的时候,却被眼前情景弄愣住了。 第1350章 规划蓝 厉元朗正坐在办公桌前,对面是主管农业的副市长罗星。 在茶几上摆放着投影仪,一名头发花白的学者,对着白墙上的影像做着讲解。 本以为厉元朗会单独和自己谈话,万不成想,貌似走进课堂一般。 “唐江书记到了,你坐。”厉元朗招手,指了指罗星身边的空椅子。 唐江一脸蒙圈的坐下,这才注意到,这位学者讲述蓝桥市农业发展规划。 望着一幅幅电脑合成图片以及文字讲解,唐江终于明白,厉元朗对于蓝桥市农业发展的一个整体规划和设想了。 在这其中,余葛县作为耕地多且处于平原地带,更有利于现代化农业的操作。 等这位农业专家讲解完毕,厉元朗专门留下唐江,就余葛县农业发展进行了长谈。 厉元朗的意思,余葛县在发展工业同时,要在农业方面下功夫。 至于将来采用何种方式推进有效农业,科学种地,市委和市政府正在研究。 这不是厉元朗第一次谈到农业发展了。 以他的想法,目前蓝桥市的土地流转方式不健康。 土地承包商各自为战,只为眼前利益,没有一个长远规划。 到头来,富的是他们,糟蹋的可是肥沃的黑土地。 为改变这种情况,市委市政府打算引进有实力的企业或者个人,按照市里统一规划部署种植土地。 同时,也鼓励有种地意愿的本地农民,以合作社方式参与其中。 还要大力支持副业发展,比如兴办农产品深加工,以及养殖业种植业等等。 总之,最后的目的是让蓝桥市的农业,不仅在产量上得到提升,在收益上有质的提高,彻底改变农民种地不挣钱的旧有观念。 真正做到农民回流农村,参与种植土地的大军之中。 厉元朗打算先在余葛县做实验,一旦成功将面向全市推广。 作为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厉元朗上任以来一直在琢磨,如何让蓝桥市经济发展起来。 他对北方大环境和小环境的有很深刻的认知。 大环境是,北方经过多年输血,自然资源损耗巨大,有的几近枯竭,生态环境也遭受到严重破坏。 为此,许多自然资源停止开采,包括煤炭、林业、矿产等等,全都处于休眠期。 即便开采,也都缩小规模。 因为政策的急刹车,造就不少以此为生的工人大面积下岗。 以前日子好过,在思想上安于现状,不思进取。 市场意识不强,法律意识淡薄。 尤其在新世纪的前十年,北方就已经出现下滑趋势。 而这时候,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经济快速崛起,新模式、新业态层出不穷。 而北方未能抓住这轮发展机遇,长期依靠吃老本,转型升级进展缓慢。 而小环境是,北方气候四季分明。但在冻土期,有得长达半年左右,地理位置又缺少出海口,物流运输不如南方发达。 地方穷,待遇低,不少人背井离乡远赴南方打工。 很多学子学成之后,也都选择留在当地或者去别的地方发展,很少回到家乡工作生活。 因此,每年流失人口极为严重。 而且这种现象仍然在持续,若干年后,北方只会人越来越少,但是土地却有很多。 上面政策经过多年调整,北方工业难以振兴,唯一让人看到的希望,就是北方粮食生产连年丰收,已经成为国家名副其实的大粮仓。 厉元朗就是看到这一点,才决定在蓝桥市大力发展农业,从而让蓝桥市尽早摘掉北江省贫穷落后的帽子。 “唐江书记,在余葛县试验,头炮能不能震天响,我就看你们的行动了。” “厉书记,感谢你对余葛县的信任,说漂亮的话,不如做扎扎实实的埋头去做,我愿做排头兵。” “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紧紧握住唐江的手,通过手的温度,传递着信任和厚望。 在和刘宁谈话中,厉元朗强调,“达丁县目前情况比较复杂。市纪委已经针对八十八名在张民清一案中的干部,采取分门别类的处理。” “这里面还包括十几名商人。他们在张民清任内,或多或少都对张民清行过贿。” “其实我挺理解他们。张民清霸道,要钱不给就采用各种手段刁难,他们属于被逼无奈。” “对于这部分人,市纪委将视情节给予从轻处罚。” “你上任以后,要按照市委要求,对八十八名干部严格甄别和筛选,不放过坏人也不冤枉好人,认真执行市委决定。” “但是,这里面就存在一个‘度’的问题。太轻,起不到震慑效果。太重,容易引起恐慌。” “刘宁同志,所以这个度需要你拿捏好。我只给你提一条要求,稳定最重要。” 厉元朗没有说太多,刘宁在上城区做了两年区长。虽然不满四十岁,但主政一县,应该得心应手。 刘宁十分感激厉元朗。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和这位厉书记仅有的一次正面接触,就得到厉书记的认可,极力推荐他担任达丁县委书记。 自己能不能干好,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还是为厉书记脸上争光,为厉书记识人之术正名的机会。 所以,刘宁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书记,我记住了。” 别看仅有几个字,朴实中透着坚定。 之后,厉元朗和市委组织部长洪光举,一起送唐江上任。 唐江已经是蓝桥市委常委,按照规矩,厉元朗作为市委书记,出席唐江上任,是表明市委态度,是对唐江工作的最大支持。 当天下午,在全县干部大会上,洪光举宣布完省委任命后,厉元朗做了即兴发言。 主要是市委对余葛县的总体要求,尤其强调在农业发展上的尝试,勉励余葛县委、县政府要在农业方面有所作为。 简单来说,就是“提要求,压担子。” 唐江也在会上做了讲话。 县委副书记、县长于召庆代表县政府做了表态和支持。 能不支持吗? 原来的唐江就是县委书记,比他略高。 现在人家是市领导了,更得放低姿态,配合县委的决定。 而刘宁上任,因为其不是市委常委,洪光举陪同即可。 考虑到达丁县的特殊情况,厉元朗就和景伯潇沟通。 他说道:“伯潇书记,你和光举部长一起去一趟达丁县,代表市委表明个态度。” 景伯潇点头答应,“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准备。” 在刘宁上任后的第三天,蓝桥市迎来一位省领导。 省委常委、省军区政委杨亮亲自前来。 杨亮莅临蓝桥市,主要参加厉元朗就任蓝桥市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的任职大会。 他乘坐的中巴车停在市委大院后,厉元朗率领蓝桥市主要领导在车前迎接。 都是老熟人,彼此握手寒暄。 稍事休息,杨亮在厉元朗和蓝桥军分区政委边清伟陪同下,坐车前往蓝桥市军分区机关所在地。 别看厉元朗上任已经一个多月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蓝桥军分区。 主要是部队和地方关系特殊,总体上各做各的,互不打扰。 车队一共五辆车。 最前面警车开道,然后是省军区和市军分区的车子,再往后是中巴车,后面一辆轿车殿后。 车队驶入军分区大院之后,蓝桥市军分区司令员郑怀进,一身戎装,率领军分区主要领导在大楼前迎接。 郑怀进和边清伟一样,都是大校军衔。 一米七五的个头,五十来岁,长得浓眉大眼。 杨亮首先走下车,郑怀进跨前一步,冲杨亮敬了一标准军礼,“司令员,你好。”这才主动伸出双手,和杨亮握在一处。 跟在杨亮身后的厉元朗,还是第一次见到郑怀进。 但握手之时,厉元朗赫然从郑怀进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令他不解。 第1351章 难题 这种异样目光怪怪的,表面上客气,却透着一丝丝的冷漠,更谈不上友善了。 厉元朗和郑怀进只是第一次见面,他搞不懂郑怀进为何用这般眼神看他。 寒暄过后,众人簇拥着杨亮步入机关大楼。 在会客室里休息片刻,一同走进大会议室。 此刻的台下,坐满了军分区机关干部。 杨亮居中,左右分别是厉元朗和郑怀进、边清伟以及楼安国等人。 会议由蓝桥市委常委、军分区政委边清伟主持。 第一项,由省委常委、省军区司令员杨亮宣读《省军区任命厉元朗同志为蓝桥市蓝桥市军分区党委委员、常委、第一书记的决定》,并当场向厉元朗颁发任职证书。 之后,杨亮作指示。 他首先代表省军区党委,对厉元朗同志就任蓝桥市军分区第一书记表示祝贺。希望蓝桥军分区继续发扬好传统,坚持好作风,齐心协力推动武装工作不断创新发展,取得更大成绩云云。 接下来,厉元朗做了任职讲话。 和以前一样,厉元朗虽然有稿子,但他大多喜欢脱稿发言。 他表示,省军区党委任命他为蓝桥军分区第一书记,深感责任重大,使命光荣。 一定要在省委、省府和省军区党委坚强领导下,不负重托,坚强履职,勇于担当,积极作为,推动全市武装工作和防务后备力量建设再上新台阶。 当然,这种场合不可夸夸其谈长篇大论,表明态度即可。 什么态度? 只管军分区党务建设,不插手其他事情。 同时,他也向在座众人,尤其军分区司令员郑怀进传递着另一种声音。 他这个第一书记不是挂名,更不是摆设。 有些事情他要过问的。 最后,郑怀进代表军分区机关和全体官兵作表态发言。 内容上强调,军分区将强化双重领导,坚决配合第一书记的工作,落实各项制度等等。 嘴上这么说,谁知心里是怎么想的。 开完会议,杨亮又在厉元朗和郑怀进等人陪同下,视察了军分区机关,了解军分区各项工作,并听取了郑怀进的汇报。 中午,众人在军分区食堂就餐。 杨亮都没返回蓝桥市委,直接乘车返回。 目送车队离去,又和郑怀进、边清伟道别,厉元朗和楼安国分别乘车正打算回市委。 他的私人手机响起,正是杨亮的电话。 “元朗同志,说话方便?” 厉元朗坐进车里,回道:“方便,您请指示。” 一听这话,司机老徐和方炎,齐刷刷离开车子,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 “看起来,郑怀进对你这个文弱书生似乎并不买账。”杨亮直言不讳,毕竟他是李观华的人,用不着藏着掖着。 厉元朗点头道:“我感觉到了,眼神里就充满着不服气的味道。” “甭管他。”杨亮霸气道:“你只需做好你的工作就可,用实际行动回应他对你的偏见。” 偏见一词,让厉元朗浮想联翩。 “有清伟在,你又是军分区第一书记,郑怀进就掀不起多大风浪。” 其实,厉元朗对于部队上的事情知之甚少。 无论官场还是部队,都有各自一派。 至于郑怀进第一面的这种隐晦反应,到底是个迷。 不管这些,他只要知道,有李观华和魏勋就足够了。 时间迈入十二月中旬,蓝桥市就要迎来代表大会的召开。 这些天,方炎忙碌着厉元朗在会议上的讲话稿。 他了解厉元朗对于以农业促经济的思路,有这个侧重点,内容就好润色了。 辛苦一天,方炎伸了伸懒腰,端起保温杯一看,已经见了杯底。 赶忙起身去饮水机那里续水,这时候手机突然响起。 回过头来一看,是乔小丽。 “怎么样,方大秘书,最近忙得如何?” 方炎苦笑道:“还不是和以前一样,书记忙我也跟着忙。” “哦,是这样啊。”乔小丽失望的说:“看来,晚上我请你吃饭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我不能确定,只有下班时才知道晚上有没有事。” 听到方炎并未完全否决,乔小丽顿时来了精神头,“那好,下班后我再联系你。” 给厉元朗送讲话稿的时候,方炎顺便提醒厉元朗晚上的日程。 “书记,晚上六点,您要参加招待宴会。” 厉元朗低头看着讲话稿,嘴里应承着,“嗯,我知道了。” 见方炎磨蹭着并没走,厉元朗便问:“还有事?” “没、没事。”方炎吞吞吐吐。 厉元朗放下讲话稿,身体往后靠了靠,“你下班后有安排?” “是乔小丽,她要请我吃饭……”方炎终于道出实情。 厉元朗大手一挥,“招待宴你不用去了,跟着我干工作,不能耽误你的人生大事。” 方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和小丽还没进展到那个程度。” “没有可以慢慢培养嘛。”厉元朗喝了一口水,笑呵呵说:“你年龄也不小了,是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在官场上,若是要往上走,不成家立业会遭人诟病。试想想,一个不愿意对家庭负责任的人,组织上怎能把重担交付于你?” 方炎品着厉元朗善意的提示,没有说话。 “乔记者人不错,最起码你们相互了解。不要拘泥于太多,男人嘛,喜欢就要去争取,别让人家一个女孩子约你,你要主动一些。” “是的书记,我懂了。” 方炎不是木头,更不是冷血动物。 乔小丽的表白,他认真思考过。 一个女孩子不远万里追到人生地疏的蓝桥,就凭这种情感,方炎有理由选择她。 可是,他身上还背负债务,虽说快还完了,但目前尚不能给予乔小丽很好的生活,这才是他犹豫和纠结的地方。 乔小丽一听方炎晚上有空,约好见面时间和地点,兴冲冲挂断手机。 刘建业正好途经她的工作区,好奇的凑过来问道:“小乔,什么事情把你高兴成这样?” “没什么。”乔小丽对于这位刘副总有着天然的反感。 碍于刘建业是她的上司,不好得罪。 刘建业没能从乔小丽那里得到有用消息,回到办公室叫来与乔小丽交好的女同事,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乔小丽要请方炎吃晚饭。 刘建业手指敲击桌面,脑海里迅速思考起来。 想了一阵,转身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此时的齐律,正眉头紧锁,拄着腮帮子苦思冥想,以至于刘健也进来他都没发觉。 “齐总,想什么呢?”刘建业微微弯腰,一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样子。 “什么?”齐律这才抬头看了看刘建业,指了指对面椅子,“你坐,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原来,前几天齐律的大学同学毛允给他打来电话。 毛允活跃于影视圈,经常参与电视剧的拍摄工作。 他告诉齐律,他目前所在剧组有镜头要来蓝桥市取景拍摄。 主要看中蓝桥市下城区固索镇的丰和村。 那里冬季雪大,正适合拍摄要求。 由于毛允他们剧组在北江省人脉关系不强,特别是蓝桥地面,只有齐律这么一个熟人,本身又是搞媒体公司的。 思来想去,毛允自告奋勇,请齐律出面,帮助他们搞定去丰和村的外景拍摄工作。 作为回报,毛允表示,会在片尾特别鸣谢里面,加上新锐媒体字样。 别小看这个举动,一旦电视剧播放,就等于给新锐媒体做了免费广告。 这个影响不容小觑,齐律非常重视。 为此,通过熟人介绍,总算找到了下城区委宣传部长韩岳法。 本以为,下城区委会举双手欢迎。 谁会拒绝送上门来的宣传机会呢? 可偏偏事与愿违,韩岳法对此并不热情,打着官腔话里话外有刁难的意思。 后经人指点,这位韩部长需要齐律表明态度,而这个态度,却让齐律大伤脑筋。 第1352章 顺水人情 “韩部长想让他女儿在剧中出演一个角色?” 刘建业嘟囔道:“这不是雁过拔毛么!” 齐律无可奈何解释,“毛允他们只需要在我们这里取几个镜头,前后拍摄最多三天。” “韩部长的意思,他女儿只露脸还不行,最好要有一两句台词。你说,我怎么好意思向人家提出这种要求,这不是难为人吗。” 刘建业深有感触道:“商人和政府官员打交道,最难办。答应吧,我们没这个权力。拒绝吧,就等于推掉这么好的出名机会。” “还不如要钱要礼物,我们好尽最大所能满足他的胃口。” 刘建业唉声叹气,弄得齐律更是心烦意乱。 正打算摆手撵他,刘建业忽然想到什么,偷偷趴在齐律耳边嘀咕起来。 齐律听着听着,皱紧的眉头逐渐舒展开,连连满意的点起头来。 乔小丽请方炎吃饭的渤湾海鲜楼在蓝桥是最好吃海鲜的地方了。 为了保持海鲜的新鲜度,全都是空运过来,没有冻货。 即便在冬季,外面寒风刺骨,但是海鲜楼无论大厅还是包房,几乎座无虚席,人满为患。 不提前预定位置,现来的话,根本没座位。 乔小丽化了淡妆,搭配白色羽绒服,加上不错的身材,显得青春靓丽,让方炎都不由得多看好几眼。 “瞅什么呢?又不是第一次看见我。”乔小丽略显娇羞,脸颊绯红。 “没什么。”方炎急忙掩饰。 他不是被乔小丽的相貌打动,是在消化厉元朗的提醒。 不及时解决个人问题,这对他的仕途没有帮助。 他现在兼任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的副科长。 职位到了副科级,只因资历不到,不能晋升到正科。 按照为厉元朗服务的轨迹进行下去,方炎升到正科是早晚的事。 正科外放,不是乡镇长就是书记。 到了那个时候,方炎还是孤身一人,若要再往上升可就难了。 所以他刚才在想,乔小丽倒是一个合格的结婚对象。 这个想法稍瞬即逝,方炎很快恢复常态。 在大厅提前预定的座位坐下,方炎绅士的将菜谱递给乔小丽,让她挑自己喜欢的点。 乔小丽莞尔一笑,“今天是我请客,你怎么反客为主,让我点东西呢。” “男女吃饭哪有女生掏钱的道理,我请你。” 乔小丽也没和方炎争,心想到时她去结账就行了。 她知道方炎为了还债,省吃俭用。 叫来服务员,随手点了四样挺有代表性的海鲜以及两个素炒。 很快,菜肴一一摆上来。 方炎不擅长喝酒,乔小丽没有勉强,二人喝着茶水聊天说话。 乔小丽在公司仍然负责热点新闻这一块。 她侃侃而谈,提到了一个话题。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蓝桥和全省大部分地级市一样,春节期间市区禁止燃放鞭炮。 这项决定已经执行多年,据乔小丽了解,民间对于这种做法颇有微词。 主要认为一年到头,好不容易全家相聚在一起。 吃年夜饭,燃放烟花爆竹,坐在一块儿观看春晚,多么温馨。 而禁放令的出台,缺少热热闹闹的过年味道。 “听我爸妈说,他们小时候距离春节一个月就掰着手指头算哪天过年了。” 乔小丽眉飞色舞道:“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日子不像现在这么富裕,但精神食粮却很丰富。” “家家户户年前就开始蒸豆包、炸丸子,穿新衣服。那会儿新衣服不是自己做,就是买好布料送到裁缝店做,很少去商店买现成的,主要是贵。” “邻里之间相处和谐融洽,彼此来往密切,谁家要是包饺子,盛好的第一碗都是送到邻居家,邻居当面把饺子折到自己碗里,把空碗洗一下还回去。” “方炎,我听爸妈说这些,感觉是在听神话故事一般。你说,那时候的人真有这么淳朴和善良吗?” 方炎抿了一口茶,微笑道:“你讲的这些我也听家里老人聊过,我父亲曾经提起过一件事,让我印象深刻。” “他在县城上小学时,每到寒暑假期,老师布置作业其中就有一项,做一件好人好事。” “你说那会儿也没监控,可我父亲他们却坚决执行老师要求,到街上的十字路口,送老头老太太过马路。” “最有意思的是,我父亲讲,那次有位老奶奶被他们四五个同学轮流搀扶过马路,一个人就来回走了四五趟。” “老奶奶也配合,笑呵呵陪着我父亲他们几个,真心帮助他们完成这项任务。” “哪像现在,别说搀扶过马路了,就是摔倒都没人敢去抚,生怕被对方讹诈上。” “有多少活生生的例子,就因为被人讹去大笔金钱,导致我们的社会道德整体倒退。” “有时我也在思考,我们社会进入到高速发展的阶段,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可精神世界却变得狭隘自私,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乔小丽赞同的点头,“我觉得,这种不良风气的根本原因,在于作恶成本太低。” “像这种老人,讹诈成功,不劳而获得到一笔钱财。不成功,顶多遭受道德上的谴责,不承担任何法律方面的责任,没有损失。” “有道理。”方炎说:“不过,我相信大多数的人还好的,只不过个别人一条鱼腥一锅汤。” 夹了一块东西放在食碟里,方炎继续道:“你刚才提到禁放令这件事,等我有机会向厉书记提一提,听他怎么认为。” 不知不觉,这顿饭过去半个多小时,眼见乔小丽放下筷子吃好了,方炎借口去上卫生间的机会,偷偷去吧台把账结了。 返回来,老远看见两名男子正坐在乔小丽对面说话。 其中一人他认识,乔小丽公司的副总刘建业。 方炎眉头紧皱,以为刘建业在纠缠乔小丽。 大步流星走过来,刘建业一眼发现他,急忙起身打招呼,“方秘书,你好。” 主动伸出来的右手,被方炎无情忽视,根本不予搭理。 刘建业尴尬的搓了搓手,乔小丽见状,就把另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介绍给方炎认识。 “这是我们公司的齐总。” 齐律主动自报家门,双手递上名片。 碍于乔小丽的面子,方炎和齐律握了握手。 “坐下说吧。”乔小丽示意身旁的空座。 四个人重新落座,齐律愁眉不展的叹息着,把电视剧组要在下城区固索镇丰和村取景拍摄一事和盘托出。 方炎听他口气和神态,不禁惊讶问:“在我们这里拍摄电视剧是免费宣传的好事,对你们公司也有益处,齐总为什么唉声叹气?” “唉!”齐律无奈摇头大吐苦水,“下城区委宣传部的韩部长希望让他女儿在剧中出演个小角色,能有几句台词就行。只不过我们公司终究不是投资方,在剧组没有话语权,就连我的同学都很为难,所以这件事让我有些骑虎难下了。” 刘建业趁机插话说:“方秘书,您正好在这里,我们想请您移步包间,和韩部长见一面……” 余下的后半句他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方炎俨然猜得清楚。 说白了,这是用方炎给韩部长施加影响力,有拉大旗扯虎皮的意思。 三个人六只眼睛齐刷刷看向方炎,认真观察他脸上的细微变化。 尤其是齐律和刘建业,生怕他们唐突出现,引起方炎不满,断然拒绝。 那样的话,这事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方炎沉思半晌,缓缓站起身,面对齐律和刘建业一字一顿道:“好吧,我跟你们走一趟。” 第1353章 平静中的严重性 从渤湾海鲜楼出来,方炎和乔小丽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乔小丽眉飞色舞道:“真解气,你在饭桌上说的那几句,把韩部长噎得半天接不上来话了。” “是应该敲打敲打他,为了一己私利,差点把拍摄计划搁浅,这种干部,真不称职!” 见方炎情绪不高,乔小丽好奇问:“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认为是我故意安排你和齐总他们见面吧。” 方炎轻轻摇了摇头,“我没那么小心眼,今晚的偶遇是你们齐总的手笔,与你无关。” “不过倒是一件好事情,有剧组免费宣传我们蓝桥市冬季雪景,这对于提高我们市的知名度大有帮助。” 乔小丽点头赞成,并说:“方炎,你越来越像一个政府部门的干部了。” “怎么说?” 乔小丽回应道:“你的眼界和格局提升了,看事情角度变了,反正比我高了一大截儿。” 方炎感叹说:“可能与我接触的环境有关吧。” 路灯下的夜晚,寒风凛冽,却隐藏不住一对青年男女细长的人影。 两条人影越走越靠近,其中一只手轻轻挽住另一人的胳膊,身体缓缓靠了上去…… 与此同时,厉元朗正接到妹妹叶卿柔打来的电话。 他告诉厉元朗,元旦前一天,水庆章会提前释放。 之所以选择在这一刻,是因为叶卿柔帮了忙。 原本水庆章释放日期是在元旦次日,也就是二号。 考虑到元旦放假三天,相关部门不上班,会影响到办理手续。 所以,叶卿柔找了关系,提前两天赶在本年最后一天,如此一来,水庆章还可以回家跨年。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天两天一眨眼过去。 可像水庆章这种关押四年的人,一小时一分钟都是煎熬。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自由的味道了。 “妹子,你有心了。”厉元朗说道:“我会在那天赶到京城接他。你嫂子已经在楚中准备好住处,并把谷雨接来和他一起生活。” “嫂子想得周到。”叶卿柔赞赏说:“谷雨在他身边,是对他最大的慰藉,也是希望。” 谈妥一些事情,厉元朗放下手机陷入沉思。 这些日子忙碌起来,和白晴通话次数变得不固定了。 原来的两三天视频一次,算起来也有将近一个星期没联系了。 厉元朗有种预感,白晴的情绪不高,似乎有什么事隐瞒。 问她也不说,这让厉元朗很是纳闷。 放下手机想了想,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还是算了,这个时间段,估计白晴已经睡下。 次日上班,见到方炎的时候,方炎便把电视剧组要在下城区拍摄外景的事情汇报给了厉元朗。 “还有这样好事?”厉元朗心中暗喜,叫来宣传部长唐夏,交办她们宣传部出面接洽,最好能借这个机会,好好宣传一下蓝桥市。 唐夏欣然接下这个任务,转身离去。 又过三天,蓝桥市代表大会在党校礼堂召开,会期四天。 这是厉元朗就任蓝桥市委书记以来,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 在这四天里,把他忙得不可开交。 参加开幕式以及分组讨论,着重谈了他对农业发展的设想。 并在闭幕式上的讲话中,再次提及这一点。 期间,北江省那边还传来消息,令他始料未及的是,郭子平竟然到北江上任,担任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 真没想到,郭子平外放的地方是北江省。 想到将来和他打交道,厉元朗心里五味杂陈,难以名状。 估计上面做出这样安排,大有郭子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的意味。 代表大会结束,厉元朗给方炎一个任务,让他打听美嘉大酒店那边的情况。 他刚一上任,就听说这里经常有官员大吃大喝,至于有没有接受特殊服务,厉元朗还不掌握。 其实委派方炎是他不得已为之。目前在蓝桥市,厉元朗通过这段时间观察,纪委书记高明化和副市长孟宪新值得信任。 可毕竟时间短,厉元朗心里没底。 何况,调查干部这种事情,厉元朗不想让蓝桥本地官员参与。 关系盘根错节,谁知道表面上的配合,暗地里什么心思。 他是市委书记,没人明目张胆挑战他。 背后就不得而知了。 算起来,马上就要到元旦,厉元朗将在休息的三天中离开蓝桥。 一个是接水庆章,另一个也该去看看妻儿了。 把手头上的事情安顿妥当,厉元朗三十号下午从克齐市乘飞机飞往京城。 早在克齐机场候机的时候,厉元朗就接到廉明宇的电话,约他落地后派人接机。 他们两个人一般是在春节前后见面,这次提前,不知道廉明宇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果然,厉元朗乘坐的航班一降落,走出机场的他就被一辆黑色红旗车接走。 一路上,厉元朗独自一人坐在后座上,望着再也熟悉不过的京城夜景,他却有种莫名的紧张。 真是奇怪,按说他和廉明宇都是老熟人了,紧张什么?他自己也搞不清楚。 照例是那家在地图上显示不出来的地方。 廉明宇先他一步,已经坐在房间里品茶听音乐了。 见面后,廉明宇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你刚一下飞机就把你接到这里来,不要见怪。” “你我还用客气。”厉元朗斟满一杯茶,喝了一大口,频频点头赞叹:“好茶。” “饿了吧,我让人这就上菜。” 廉明宇拍了拍巴掌,门外很快传来一阵脚步声,几名服务人员推着推车进来,将菜品一一摆上桌子。 四菜一汤,还有两壶酒。 照例一人一壶,自己倒自己的。 “明宇,你这么急着见我,有什么事?”厉元朗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问道。 廉明宇踌躇起来,好一阵子才悠悠说道:“元朗,你我相处好几年,关系融洽,但今天这件事我挺难开口。” “到底什么事?” “是我父亲和你岳父之间有些误会……”廉明宇观察厉元朗的表情,犹犹豫豫说:“这个误会我知道的并不全面,因为涉及到很高的层次,即使我这种身份,父亲也不告诉我。” “我希望你见到你岳父的时候,能够开导他一下,不要执拗下去,这样不好……” 廉明宇完全是在斟酌着措辞,尽量避免生硬的词语。 凭借多年经验,即便廉明宇说的平淡,可厉元朗还是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岳父退下的这几年,和于劲峰一直处于良好的合作关系。 最为关键的是,于劲峰走马上任,岳父是支持的。 他并没有追问下去,就是问到底,廉明宇也不会说。 相信廉明宇压根知道具体原因,之所以卖这个关子,绝不是他不想告诉厉元朗。 而是把话说到一半,更能提现出这件事非同小可。 他的意思,就代表了于劲峰的想法。 借厉元朗之口劝说陆临松,这是廉明宇能做的渠道之一。 由于有了这么个插曲,这顿饭瞬间变得索然无味。 接下来廉明宇谈论厉元朗在蓝桥的工作,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付着。 好不容易熬到这顿饭结束,厉元朗找好酒店住下,迫不及待的给白晴打去电话。 这次没用视频,厉元朗觉得专门通话能说得清楚和透彻。 白晴听到厉元朗这个问题后,并未展现出来惊讶语气,“老公,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和你联系,是因为爸爸住过一次院,心脏和血压都不好,最主要的是情绪低沉,愁容满面。目前已经出院,正在家中休养……” 厉元朗不悦的打断,并质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拿我当外人?” 第1354章 晚景凄凉 “你先别激动,容我告诉你原因。”白晴耐着性子解释,“你刚去蓝桥,不想打搅你工作,不利于你打开局面,这也是爸爸的意思。” “爸爸之所以生病住院,跟他的情绪波动有很大关系。你提到的爸爸和于劲峰有误会,我不知道原因,真的不知道。爸爸不是什么都跟我说,尤其涉及到机密。” 机密? 厉元朗忽然灵光乍现,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仔细回想着和廉明宇说的每一句话,推敲他话里有没有错误,哪一怕是一丁点的纰漏。 因为很有可能反馈回去,那样一来,性质可就变了。 细思极恐。 廉明宇表面上不动声色,跟他聊家常,实际上这顿饭明显带有试探意味,说是鸿门宴一点不为过。 好在他并没说什么,更没做承诺和表态。 现在想起来,自己时刻保持高度警惕真是对了。 廉明宇口中的“朋友”二字,厉元朗相信,这辈子都很难实现。 因人而异,因事而为,或许他们之间永远也成为不了真正的朋友。 带着满脑子问号,厉元朗彻夜难眠,熬到凌晨总算迷迷糊糊睡着了。 要不是妹妹的电话打过来,厉元朗真有可能睡过头。 叶卿柔坐车前来接他。 在车里,看着厉元朗带有血丝的眼睛,问他是不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跟明宇喝了点酒,一换地方失眠了。”厉元朗掩饰道。 他没有说实话,是不想把妹妹牵扯进去。 “廉明宇是不是说了什么?”妹妹十分敏感,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不谈这事了。”厉元朗摆了摆手,“心烦。” 叶卿柔话到嘴边,看到哥哥这个态度,只好生生咽了下去。 一路上,兄妹没有再谈及此话题,而是谈论水庆章一些事宜。 妹妹已经帮厉元朗安排好飞往楚中的航班,接出水庆章,他们一刻不停留,直接去机场。 楚中这座城市对于水庆章是陌生的,气候相对温暖,适合养老。 东河是水庆章生活和工作之地,同样也是伤心的地方。 尤其广南市。 那里还埋葬着水庆章的妻子谷红岩和女儿水婷月。 曾经的一家三口,此时天人永隔,只剩下这么一个孤老头子了。 不得不说,白晴对水庆章的安排很妥当,远离东河、远离广南,寓意水庆章重获新生,重新开启新的生活方式。 厉元朗和叶卿柔是在接待室看见水庆章办完手续出来。 多日不见,水庆章短茬的头发依然全白,身子佝偻,弯腰驼背十分严重。 换上一身厉元朗给他早就买好的新衣裤,告别狱警,缓缓抬起头,一眼看见厉元朗。 他的眼神混浊无光,可眼圈里却是湿润的。 此时此刻,酸甜苦辣咸涌上心头。 逆境中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人品。 即使自己当初那么对待厉元朗,甚至于打击他差点送了命。 但真正迎接他出狱的,竟然是前女婿。 水庆章怎能不感慨,不激动。 迈着沉重的步子,艰难走到厉元朗面前,思绪半晌才说:“谢谢你来。” 短短四个字,却已代表了很多。 “不用谢,水书……”厉元朗急忙改口道:“水叔叔,这是卿柔,您还记得她吗?” “记得,记得。”水庆章连连冲着叶卿柔点了几下头,“红岩的事情,多亏你了。” “都是自家人,用不着客气。”叶卿柔得体回应。 水庆章行李简单,只有一个黑色双肩包。 厉元朗本想伸手接过来,却见水庆章死死拽住带子,也就作罢了。 坐在商务车里,水庆章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其实,上次谷红岩去世,他获准出来参加告别仪式,已经走出过高墙大院。 但这次毕竟不同,他是以自由身离开,享受到普通人的正常生活,心境彻底改变。 所以,即便在冬季,窗外一片凋零,他却仍然看得津津有味。 对于接下来的出狱安排,他甚至都不问一句。 这里面渗透出来很深的含义,那就是对厉元朗的无限信任。 他不问,厉元朗却不能不说。 “水叔叔,我们一会儿将去机场,赶中午的航班直飞楚中……” 直到这会儿,水庆章方才回过神来,念叨着:“楚中?汉岳省的楚中?” 厉元朗深深点了点头。 长叹一声,水庆章看了看兄妹两个,颤抖着嘴唇征询道:“可不可以先去一趟广南,快过年了,我想去看一看她们娘俩……” 提起谷红岩和水婷月,水庆章原本的好心情瞬间变得晦暗起来。 “这……”厉元朗一时犯难,不为别的,他担心水庆章触景生情,悲伤过度。 毕竟快六十岁的老人了,又经过四年的深牢大狱,怕他身体抗不住。 叶卿柔眼神示意厉元朗,理解说道:“去就去吧,别让水叔叔有遗憾。” 汉岳省和东河相隔几千里地,水庆章一旦在那里定居,想要回来一趟就不容易了。 况且,叶卿柔作为女人,深深懂得水庆章此刻的心思,不把窝在内心深处的苦楚哭出来,反倒不利于他的身心健康。 于是乎,叶卿柔一个电话打出去,很快搞定最近一趟飞往允阳的航班机票。 目送厉元朗陪着水庆章走进登机口之后,叶卿柔眼圈一红,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一回到家里,把正在睡懒觉的王松叫起来。 王松揉着睡眼蒙头转向的问:“你干嘛,我昨晚刚熬了一夜,怪困的。” “有件事你要向我保证,今后我哥哥要是遇到难处,你一定要帮他。” 王松直迷糊,“你哥哥?他不是做市委书记做的好好,能有什么事?” “我是说假如,别人我不管,我就这么一个亲哥哥,我不允许他受到伤害。” 眼见妹妹态度坚决,王松一翻身,背对着叶卿柔囫囵道:“好,我保证。” 心里却在默念,老婆大人真是神经质,一惊一乍的搅人好梦。 这次回广南,厉元朗没有惊动任何人。 主要考虑到水庆章的感受。 比如金胜、季天侯他们,早先都是水庆章的部下。 如今水庆章坠入谷底,从一介高官变为平民,肯定不想以现有状态面见他们。 所以,一下飞机,厉元朗就联系好租车公司,简单吃了口便饭,他亲自开车直奔广南。 广南相距允阳不算太远,两个多小时的高速车程,赶到广南市郊公墓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北方冬季天短,此刻夕阳正值西沉。 厉元朗手捧两束鲜花,头前引路。 脚下踩着积雪,咯吱作响。 走在静寂的公墓里,西北风吹过,吹得公墓两旁的松枝沙沙作响,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怖之感。 特别是空中还有乌鸦盘旋,发出“哇哇”声音,更加增添了阴森森意味。 厉元朗裹紧衣领,并嘱咐水庆章把帽子戴好,别受风着凉。 没一会儿,谷红岩和水婷月的墓地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谷红岩的墓地在水婷月上面,这是一处夫妻合葬墓。 墓碑镌刻着谷红岩的名字,旁边空出来是留给水庆章的。 水庆章一看到谷红岩的墓碑,禁不住鼻子发酸,眼角不受控制流淌出来热泪。 厉元朗将其中一束鲜花放在墓碑前,站在一旁垂手伫立。 水庆章老泪纵横,嘴里呼出一团团凉气。 激动道:“红岩,我和元朗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有小月陪着你照顾你,应该还好。我、我也放心了……” 一开始的说话声音,还能分辨出他说的是什么。 逐渐地,词语变得含混不清,语调也哽咽起来。 意想不到的是,水庆章竟然扑通一声,跪在谷红岩墓碑前。双手抚摸着冰凉的墓碑,出其不意,将头使劲撞了上去…… 第1355章 妥善安置 不好! 厉元朗见状,火速冲上去一把将水庆章拦住。 “不要管我,让我随她去吧……”水庆章泪流满面,极力挣扎。 “水叔叔,您别这样。”尽管厉元朗心情同样不好受,可他坚强抑制住情绪,连声劝慰:“您要是想不开,谷雨这辈子就完了,九泉之下的婷月也会埋怨您!” “什么!”水庆章停止痛哭,惊讶看向厉元朗,“你在说什么?谷雨怎么了!” 事已至此,厉元朗不在隐瞒,将谷雨遭受药物伤害,性情大变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水庆章倔强的一把推开厉元朗的手,厉声质问,“你这个当父亲的是怎么搞的,孩子弄成这样子,你根本就不称职!” 厉元朗倒退两步,深深自责道:“是我的原因,造成他如今这样。原本打算把您接到楚中,让谷雨和您一起生活。您是他的外公,看着他长大,您比我了解他,比我和他关系亲近,您才是他人生的指路明灯,是他恢复正常的最大希望……” 这番肺腑之言,传递到水庆章耳中,比什么都管用。 事实也的确如此。 谷雨一生下来,水婷月就带着他住在娘家。 那阵子,水庆章一回家,别的先不管,第一件事就是看望外孙。 可以说,他既当外公,又起到补充缺少父爱的作用。 不至于让谷雨的幼小心灵里,出现偏差和认知上的错误。 因此,当谷雨知道外公想念患病的外婆而无法相见之时,他才出此下策,把感冒病菌传染给外公,以便外公生病住院,得以见到外婆。 由此看出,在谷雨心灵深处,外公外婆的认同感要远远强于厉元朗这个亲生父亲。 人就这样,经常生活在一起,感情自然深厚。 血缘只是骨子里的认知,代替不了情感。 听闻自己的爱孙性格改变,水庆章十分担忧。 毕竟才七岁,是树立正确人生观的关键节点,如不能矫正过来,这辈子真的就毁了。 收起活下去的抵触情绪,水庆章接过厉元朗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角,跟随厉元朗又去水婷月墓前看了看,心中已然萌生出巨大责任感。 当二人从公墓走出来,天色已晚。 坐在车里的水庆章平复好心绪,一路上向厉元朗打听谷雨详细情况,做到心中有数。 回到允阳,在所住酒店用了晚餐。 为了便于照顾水庆章,厉元朗专门开了双人间。 他已经订好明天飞往楚中的航班,并且和白晴取得联系,商定落地后的事宜。 窗外不时有礼花绽放的美景,预示着本年度最后一夜进入倒计时。 因为各自都在想着事情,厉元朗和水庆章根本没心思享受这一切。 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水庆章突然发问:“元朗,你翻来覆去的是不是有心事?” 反正也睡不着觉,厉元朗索性坐起来,望着另一张床上的水庆章,思索片刻说:“有一件事,真不知道该怎么和您说。” 水庆章长叹一声,“我这么一个一文不值的老头子,除了能帮你出点主意外,也做不了什么。” “水叔叔,您谦虚了。”于是乎,厉元朗便把昨晚和廉明宇相见的具体经过讲述一遍。 “你没有表态要劝说你岳父吧?” 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水庆章一语中的,直捣事情本质要害。 “没有。”厉元朗十分肯定的回答。 “那就好。”水庆章分析道:“误会的另一种解释,就是矛盾。普通人之间闹矛盾,尚且需要时间修复,何况你岳父和于劲峰了。” “他们有矛盾,那就是大事,毕竟身份摆在那里,影响力自然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无需管他们到底因为什么闹矛盾,只需知道有矛盾就行了。还有,这件事你不要问,最好不要知道。我相信,凭借你岳父敏锐的洞察力,他也不会告诉你的。” “廉明宇嘴上让你帮忙,实际是在试探你岳父会不会把这件事说给你知道。” “你岳父保密,是对你以及家人的负责任体现。一旦你们全家知道,事情性质可就变了。” “你岳父是个儒雅之人,大局观很强。他支持于劲峰,包括后续帮助于劲峰,绝不是趋炎附势的软弱行为。” “是因为当时的情况,他必须要这样做。薛永相一事之后,大环境需要稳定,需要把残余清除干净。与其说他支持的是于劲峰,莫不如是为了社会安宁和稳定。” “那个位置换成李劲峰、王劲峰,你岳父照样会这么做。” 说到此,水庆章感叹道:“陆临松果然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他能够义无反顾的交出所有职务,仅从这一点,就是非常难能可贵的。” “试想,他留下其中一个,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说实在话,换做是我,恐怕都没这个魄力。” 水庆章一席话,令厉元朗受益匪浅。 到底是做过省级官员的人,哪怕是受过囹圄之灾,看事情的角度和格局永远都是那么透彻和深刻。 这一点,厉元朗自愧不如。 真应了那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次日中午,航班落地楚中机场。 厉元朗和水庆章走出机场出口,老远看见白晴和小兰站在那里迎接他们。 而且,在白晴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是谷雨。 一晃,厉元朗也是许久未见儿子了。 谷雨长高了,模样越来越像水婷月。 他和水婷月生的两个儿子,模样很有意思。 谷雨像妈,郑立像他。 只不过谷雨经受药物控制后,性格让人捉摸不透。 郑立不在他身边,目前上不掌握。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相信有郑海欣的教育,郑立差不到哪里去。 厉元朗快步上前,弯腰摸着谷雨的脑袋,眼神中全是慈父之爱。 “叫人。”白晴提醒着谷雨。 “爸爸……” 从谷雨的表情看,的确比以前强多了。 尤其那双眼睛,清澈透明。 “嗯。”厉元朗喜不自胜,一把将谷雨搂在怀里。 白晴望着这对父子抱紧的样子,深有感触。 好一会儿,厉元朗才放开谷雨,指了指一旁的水庆章说:“儿子,这是外公。” “外公好。”谷雨冲着水庆章鞠了一躬。 不得不说,一个七岁孩子能够有如此礼貌,适当而得体,任谁都会夸赞。 “乖孙好。”水庆章并未表现出激动,平静的打着招呼,这让厉元朗深感意外和不解。 倒是对待白晴,水庆章双手紧紧握住白晴的手,连声说着感谢二字。 短暂见面后,几个人乘车直奔那栋别墅。 白晴已经安排四名保姆迎候。 都是经过严挑细选,平均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各个身家清白,经验丰富。 还配了一辆商务车,有专门的司机。 谷雨已经到了上学年龄,过完春节,就去附近一所名牌小学的一年级插班。 总之,白晴把一切都考虑进去,做了非常妥善的安置。 水庆章对于这里全都满意,生活无忧,又有外孙陪伴,不至于晚年寂寞。 中午,厉元朗夫妇和谷雨陪同水庆章吃了一顿丰盛的团圆饭。 水庆章情绪颇佳,破天荒喝了一小杯白酒。 连日来的疲乏,身心劳累,吃过饭他就去楼上休息去了。 谷雨还要接受家教的辅导,厉元朗见状,便和白晴告辞离开。 坐进车里,白晴原本乐呵呵的表情,逐渐变得忧虑起来。 厉元朗理解的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们这就回家看望爸爸。” 白晴伤感的叹了一口气,“爸爸不住在家里,在省军区总医院。” 厉元朗顿时一惊,“爸爸又住院了?” 第1356章 只可意会 “因为什么?” 白晴解释说:“就是血压突然升高,为了安全起见,住院观察。” 原来如此。 厉元朗总算安心,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爸爸以前血压一直都很稳定,而且身边始终有保健医生监护,怎么突然出现这种症状?” 白晴如实回答:“昨天下午,爸爸接到尚天河打来的电话。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是秘书发现他身体不适的。” 是这样! 一定是岳父情绪激动,导致血压升高。 那么问题来了,尚天河跟岳父说了什么,是不是和于劲峰的误会有关? 尽管厉元朗心里真想知道原因,可理智告诉他,绝不能主动去问。 如果陆临松需要他知道,自然会说。 怀揣忐忑不安的心情,厉元朗和白晴赶到汉岳省军区总医院。 后院的小白楼,全部封锁,有警卫把守,外人根本不能靠近。 好在白晴身份特殊,得以痛快放行。 在住院部的二层,同样有警卫站岗。 夫妻二人穿过岗哨,直奔里面。 在走廊尽头,一个宽大的套间。 外面有人值班,里间只有秘书负责照顾。 此时的陆临松,身穿病号服,戴着老花镜正靠在枕头上看着线装书。 白晴一进来,忍不住埋怨起来,“爸,您身体刚刚恢复,医生让您多休息,怎么还看书。” 陆临松摘到老花镜,把书一放慢悠悠说道:“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就是一时血压高一点,现在早就下来,已经在正常范围内了。” “岂止高一点,高压都快到二百了,很危险的。” 白晴坐在陆临松身边的椅子上,厉元朗站在她旁边。 秘书搬过来一把椅子,请他坐下,随后知趣的走出去,随手带上门。 “爸爸,看您气色不错。”厉元朗近距离观察陆临松状态,道出他的直观印象。 陆临松微微摇了摇头,“吃了一大堆药,气色好也是药物催的。”话锋一转,问道:“水庆章那边都安顿妥了?” “都办好了。” 白晴把大致情况讲述给陆临松说,厉元朗插言,主要集中在广南扫墓的过程上面。 白晴将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陆临松摆手说:“你分成小块,我用牙签吃。” “行,我去弄个果盘。”白晴站起身,瞄了一眼厉元朗,心知肚明老爸这是要单独和厉元朗说话的意思。 病房里只剩翁婿两人,陆临松感叹道:“水庆章这人还是不错的。其实,他的罪过并不大,女人和金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在许与不许之间。” “之所以处理他,皆因他是谷家女婿。现在想来,他的人生挺悲凉的,他的从政之路,并没有沾上谷中原太多的光。” “谷中原那一代人,骨子里根深蒂固认可的血脉,都集中在家里的男人身上,资源更倾向于谷政川和谷政纲。” “结果,谷家哥俩坐错了椅子,水庆章也跟着受牵连,一撸到底还遭受牢狱之灾。” “最主要的是,在他服刑这几年,女儿和老伴相继离世,这种打击常人很难接受。他在墓前有自杀倾向,是正常反应,搁谁都会承受不住。” “小晴这点做得很好,把你儿子送到水庆章身边,一来他有了希望,有了责任感。二来,也让他的余生有事可做,不至于胡思乱想。” “元朗,你何尝不是这种情况?你是我的女婿,和我们家深度融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到此,陆临松示意厉元朗递给他水杯。 喝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说道:“元朗,你今后可能要遇到很大的挑战,你要有应对准备。”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如果有那么一天,你要保护好你自己,也保护好这个家。” “陆涛和陆霜不从商也不从政,他们姐弟两个我不用担心,因为他们对于金钱和物质没有太大的追求,即便将来不好,想必影响也不大。” “我最为担心的是小晴,还有你。你目前已经做到正厅级别,主政一座几百万人口的城市。” “官职做到你现在位置,可上也可下。上去一步,就纳入京城视线,哪怕只有半级,你的人生也将迎来彻底改变。” “止步不前,停于此地,想来也算不错。好在你还年轻,机会和机遇都有,只要按照现有路径走下去,会有很大提升。” “最坏一种,是雪藏你,去一个不重要的部门终老。你才四十一岁,熬二十年岁月,你心理能否承受?我要打上一个大大问号。” “我提出的这三条,你都有可能遇到。所以我说,现阶段你就要放平心态,逆境顺境都要提前准备,这对你有帮助。” 厉元朗细细品味岳父的肺腑良言,心中却莫名的伤感。 难道这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仔细观察岳父神态和气色,他相信自己是想多了。 翁婿之间的对话进入到尾声,白晴适时敲门进来,手里端着托盘,上面全是切好的小块水果。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扎上一块水果,亲自送进陆临松口中,看着他吃下去,呵呵直笑。 陪伴陆临松一个多小时,白晴还要回去照顾女儿厉玄,在陆临松一再催促下,和厉元朗一起告辞离开。 走出医院,白晴突然一把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头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样子有些低沉。 “你怎么了?”厉元朗轻声询问。 “没什么,回家再说。” 一路上,白晴心绪不佳,望着车窗外,心事重重。 好不容易到家,厉元朗和白晴先去看了女儿和儿子。 陪着一儿一女,厉元朗感受到了天伦之乐。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天黑。 夫妻二人坐在饭厅里,面对着一桌佳肴却提不起精神。 白晴给厉元朗舀了一碗汤,终于有机会坐下来好好说一会儿话了。 “爸爸向你交代了什么?” 白晴嘴里的‘交代’一词,预示着她感受到了什么。 “爸爸……”厉元朗一阵迟疑,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表达出来。 “你说吧,什么结果我都能扛得住。” “也没你想的那样严重。”厉元朗于是说道:“爸爸告诫我,今后可能会遇到挑战。” “挑战?”白晴柳眉蹙起,“很严峻的挑战?” “不一定。”厉元朗摇了摇头,“只是可能。” 白晴略作沉吟,分析说:“爸爸一直没提他和于劲峰因何产生矛盾。” “你说是矛盾,不是误会?” “应该是。”白晴说:“我只是从爸爸表现来琢磨,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不会知道,甚至要到若干年后才会知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厉元朗索性直白的把廉明宇见他的意图,以他的视角推测出来。 最后说:“这件事我曾经和水庆章谈论过,他对我的判断持同样立场。幸亏我没有答应廉明宇任何事,也没追问原因。” “现在想来,我保持警惕性是对的。廉明宇有极大念头试探。这种事若是传到家人耳朵里,对谁都不好,都不利。” 白晴频频点头,“元朗,你做得对,我们也不用猜了,他们之间的事情就让他们用自己方式解决。” “嗯。”厉元朗喝完汤,把碗筷一推,擦了擦嘴就要起身。 “你先不要急于走。”白晴招了招手,“还有件事我要你说实话。” 厉元朗心头一沉,妻子平静的神态令他预感到接下来的话题可能很重。 “什么事?你说。” “我要你告诉我,除了你说的,爸爸还提到什么?有没有讲到他的身体?” 面对妻子连珠炮式的疑问,厉元朗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第1357章 心事得用心药治 “老婆,爸爸的身体……”厉元朗犹豫片刻,吐露出实情,“爸爸对于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是很乐观。” 本来不打算说实话,可老婆冰雪聪明,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逃不过她的法眼。 闻听此言,白晴的神色突然黯淡下来。 眼圈一红,厉元朗连忙扯过纸巾递了过去。 擦拭眼角,白晴伤感道:“我一早就猜到了,爸爸接二连三的生病住院不是好现象。钱医生曾经提醒过,爸爸是因气而病,除了药物疏导外,调节他的情绪很重要。” “你是知道的,爸爸不是乐天派,有事喜欢藏在心里,不善于向人倾诉,这可能和他长期的工作环境有关。” “我之前想过众多方法,试图让爸爸放下所有包袱,可终究效果不理想。一个人的性格与生俱来,不是靠外力轻易扭转。” “元朗,爸爸和你说的这些话,看似简单,实则是有托付之意。他这样做,让我很不是滋味,我甚至都在想,没有了爸爸,我们、我们这个家该怎么办!” 白晴语调越来越悲观,即便她强忍着没有流出眼泪,可是比嚎啕大哭更为强烈,更让人心情沉重。 厉元朗同样不舒服,但他不能消沉。 如果陆临松倒下去,他就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白晴毕竟是一介女流,感情方面要比男人脆弱。 所以,厉元朗要挺住,尤其在面临一个家庭命运走向的关键时刻,无论如何他都要坚强起来。 晚上,夫妻二人躺在床上。 白晴背对着厉元朗,一言不发。 厉元朗伸出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轻声安慰道:“老婆,你要哭就哭出来吧,在我面前哭,不丢人。” 白晴身躯微微颤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一头扎在厉元朗怀里。 她没有痛哭,可抖动的肩膀已然表现出,她在流泪。 是啊! 厉元朗轻轻拍着白晴的后背,心情酸楚。 就这样,白晴难得展现出来女性的柔弱一面,像个受到伤害的小猫,蜷缩在厉元朗的怀里,很久,很久…… 不知为何,今晚的厉元朗心情忐忑不安,一点困意没有。 见白晴终于熟睡,他轻轻下床,走到外间。 已经戒烟很长时间的他,望着桌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放在鼻子底下闻起来。 记得以前在甘平县,时任县委副书记的林木就有个习惯。 喜欢闻烟,特别遇到事情需要思考。 闻完一支又一支,不比瘾君子烟量小。 此时的厉元朗,脑海里翻来覆去想起很多。 好的、坏的、高兴的、悲观的,几乎一股脑全都涌上来,在他的大脑细胞中一遍遍过滤、筛选。 不知不觉的把烟叼在嘴边,点燃伸到烟头前。 “呼”的一下,不知什么时候,白晴现身在他的眼前,吹了一口气,把火苗吹灭。 “老公,别想太多了,这样容易把你自己弄垮,我和孩子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 厉元朗勉强挤出笑容,“心里有事睡不着,我不会垮掉,放心吧。” 把烟一扔,搂着妻子回到卧室。 嘴上这么说,厉元朗仍旧心事难平,折腾到后半夜才入睡。 陆临松身体还算不错,又观察两天医生同意出院回家休养。 三号这天,陆宅热闹非凡,不光厉元朗夫妇,还把水庆章请来。 这是厉元朗的提议,经陆临松批准。 一开始,水庆章坚决不答应。 一个是他的身份。 纵然他没有服过刑,即便做过东河省的副书记,在陆临松面前照样不够看,差太多了。 另一个,他只是谷雨的外公,厉元朗前岳父。 身份尴尬,在陆家人那里,自觉低人一等。 还是厉元朗再三规劝,并且强调这是陆临松同意的。 今天这顿团圆饭,庆祝陆临松康复出院,也是主谈亲情。 毕竟水庆章要生活在楚中市,和陆临松在同一座城市,不见上一面终究不好。 水庆章犹豫了。 厉元朗一看这情况,当即和白晴联系,最终陆临松接听电话。 水庆章颤颤巍巍的接过厉元朗递来的手机,走到一边僻静处,不知陆临松说了什么,反正水庆章双眼湿润,情绪激动的说:“元朗,我陪你去。” 就这样,水庆章和谷雨,跟随厉元朗坐车到了陆临松的家。 如今的谷雨,对于厉元朗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 虽然谷雨还未达到父子亲近的程度,可至少从他脸上看不到愤恨的情绪了。 这一点,让厉元朗很是欣慰。 迈进陆家宅院之前,水庆章特意整理了一下衣服。 原本佝偻的身躯尽量变得挺直,精神抖擞。 他那一头白发,在临出发之前让保姆全部染黑,人一下子年轻不少。 用他的话说,陆临松在任时,他只有一次机会看到过本人,只是远远看着,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更谈不上说话了。 现如今,不成想在有生之年见到陆临松,还有机会听他教导,这可不是什么人都有的殊荣。 白晴在房子门口迎接水庆章。 互致问好后,白晴说道:“爸爸在书房里等您,请随我来。” 这是礼节性拜访,非官方的,白晴出面接待恰到好处。 至于陆临松和水庆章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二人谈了两个多小时,水庆章走出书房时情绪高涨,偷偷告诉厉元朗,“首长说,我以后可以常来,他还要教我种菜。元朗,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啊。” 白晴安排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以清淡少盐为主。 陆临松居中端坐,左边是水庆章,右边厉元朗。 白晴和谷雨坐在两旁。 清清本来也上桌了,由于他不老实,总想伸手抓东西,被白晴交给保姆照看,剥夺了和大家一起吃饭的权利。 陆临松没有喝酒,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水庆章只有一小杯白酒,一两不到,他身体也不强,喝这些全是看在陆临松面子上。 “来,大家把杯端起来。”陆临松兴致盎然的提议道:“新年过去三天了,也不算晚,我们共同举杯庆祝新的一年到来。” 厉元朗接过话题说:“同时也祝愿爸爸和水叔叔身体健康,万事顺意。” 一两白酒,厉元朗一口喝光。 席间,陆临松询问厉元朗,什么时候返回蓝桥市。 厉元朗回答说,已经订好明早飞机。 “嗯。”陆临松点头,并未继续问下去,转而和水庆章谈笑风生,聊起汉岳省的一些自然风光。 陆临松是汉岳省人,这里就是他的家乡。 但是对东河,他同样不陌生。 白晴母亲就是东河人,他自己都说,他是东河的女婿。 这二人说的大都是民俗风情和知名景观,其余的话一概不提。 今天有水庆章在场,以前陆家习惯,吃饭时不怎么聊天说话。 吃饭就是吃饭,说话可以在饭后说。 这点倒是和水庆章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酒足饭饱后,水庆章提出告辞。 厉元朗亲自送他到门口的车前。 水庆章望了望房子里的明亮灯光,低声对厉元朗说:“你回去吧,多陪一陪你岳父。别看他面上高兴,心事还很重。” “说实话,今天和他聊了这么久,他的胸怀和眼界,我是望尘莫及,自叹不如。” “只可惜……”水庆章无奈的叹息道:“他退下来太早了。你要多关心他,多开导他。” 目送水庆章乘坐的车子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厉元朗感受到一股强大压力迎面袭来。 返回房中,穿过走廊,径直走向陆临松的房间。 站在门口稳了稳神,厉元朗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第1358章 横生枝节 “进来。” 随着陆临松说话声音响起,厉元朗推门而入。 保健医生刚给陆临松测过血压,冲厉元朗点头致意。 然后对陆临松说道:“您的血压正常,最近保持得很好。” “辛苦你了。” 保健医生收起东西,起身告辞。 “那有茶水,喝的话自己倒。”陆临松血压高,只能喝保健医生建议的中药茶。 厉元朗给陆临松杯里续满,自己也倒了一杯,坐下后说:“爸爸,您今天精神挺好,天气逐渐冷了,要注意保暖,不要凉到。” “嗯,我还好。倒是你应该多多关心水庆章。” 一听陆临松这样说,厉元朗禁不住笑了笑。 “你笑什么?” “刚才我去送他,是他嘱咐让我关心您,没想到您却让我多关心他。” “哦,是这样。”陆临松端起水杯抿了一下,笑呵呵说:“这个水庆章啊,还挺有意思的。” “有时候人挺有趣。我在任那会儿,对水庆章认识度并不高,只限于知道他是谷中原的女婿。” “不是我官僚,实在是他这一级别人数太多,总体上应该在四千人以上。” “我能够接触到光是省部这一级别,就有二、三百人,说白了,他们我并不能全部掌握,何况是副省一级了。” 厉元朗赞同道:“爸爸,您说的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就说我吧,以前做乡镇以及县领导,还能接触到老百姓,就是在德平市,也有机会认识普通群众。” “现在却不一样了,我曾经想要微服私访,可是不行。现如今是网络时代,我这张脸就是活招牌,到哪里都会被人认出来。” “所以,有些时候,我对百姓关心关注的问题了解不到,想要帮助他们解决困难,力不从心。” 陆临松频频颔首,“官越大,脱离百姓就越远,这是难以转变的事实。不过,你从另一方面想,你现在是市委书记,你的职责不是做具体的一件事,你要掌控全局,要把你的思想树立起来,要把具体的事交给具体的人去做。” “就像一支部队,上至司令,下到排长、班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职责。总不能司令单独指挥一个连、一个营或者一个团。那样的话,司令会很累,效果还不好。” “试想想,你把具体的事情做了,你让团长、营长、连长干什么!所以我想说,元朗,做为一个领导,一个主管一座城市的书记,你要适应你的身份,要学会用人。” “用人就是使用人,你接触到的主要集中在市委、市政府这一块。每个人各司其职,各管一摊。你要把他们很好的使用起来,该放权时放权,这样你才不会累,才会轻松。” “书记和市长同属于一个级别,但是工作内容和性质却大相径庭。” “说直白一些,书记是负责贯彻制定方针路线的人,市长只是执行者。” “你把握好这个身份,不要拘泥于一件事。要放眼全局,要站在蓝桥市最高地方去俯瞰,你的眼界才能得到提升。” 其实,陆临松所说这些,厉元朗何尝不懂。 只不过,他想通过这样方式,能够让岳父展现出他的博学,以此让他老人家心情放松和舒畅。 要是总纠结和于劲峰之间的误会,会增加陆临松心烦意乱的情绪。 换个角度讲,总是揪着痛点,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厉元朗这一招,说是转移视线也好,声东击西也罢,总之,怎么哄着岳父开心就怎么来。 谈起这个话题,陆临松意兴阑珊,滔滔不绝就为官的经验和感受,向厉元朗讲了一个来小时。 要不是白晴进来提醒时候不早,陆临松能讲一夜。 离开岳父房间,白晴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夸赞道:“你用了什么方法,把爸爸弄得兴致盎然,我看那劲头,说一宿他都不觉得困。” 厉元朗得意道:“这是我的独门秘方,概不外传。” 白晴撇了撇嘴,“谁稀罕,走,睡觉去!” 厉元朗嘿嘿一笑,“对,睡觉。”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厉元朗陪着岳父和妻子吃过早餐,又告别清清和厉玄。 白晴专门提醒他,“让小兰早点送去吧,顺便去水叔叔那边看一下,还有谷雨。” “行。”厉元朗这次返回蓝桥市,要等到春节前才能回来,算起来还有二十来天见不到他们,去看一眼也是应该的。 结果在水庆章家里说话期间,厉元朗接到孟宪新打来的电话,他语气焦急的问:“厉书记,你什么时候回来?” “上午十点的飞机,估计下午三四点钟就能到。”厉元朗反问:“有什么事吗?” 孟宪新一阵犹豫,好半天才吞吞吐吐说:“方秘书他、他被上城区分局治安大队扣下,有人举报他有**行为,抓了个现行。” “什么!”厉元朗眉头一皱,“会有这种事?” 平复了一下心境,厉元朗交代说:“等我回去再说。” 挂断手机,水庆章见厉元朗情绪不高,便说:“你早点回去吧,谷雨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您费心了。”谷雨因为正在接受家教辅导,厉元朗不便打搅,向水庆章告辞后匆匆赶往机场。 办理好登机手续,厉元朗坐在候机室的椅子上,趁这机会打给楼安国,详细了解方炎事件始末。 据楼安国讲,昨晚上城分局接到举报电话,说有人在美嘉大酒店1221房间**。 治安大队的民警迅速赶到,打开房间,果然看到一个未穿寸缕的年轻女子坐在床上,而方秘书正在浴室洗澡。 随后就把二人带到分局审问,这才知道方秘书身份,当即通过孟宪新联系到楼安国。 “厉书记,方秘书交代他参加酒宴喝多了,醒来时去浴室洗澡,至于那个女人什么时候进来的他并不知情。” “警方通过调取监控发现,方秘书所说和实际有出入。女子是在他被服务员送进房间不到二十分钟进去的,前后有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他们在房间里做了什么,谁也说不清楚。” “而且女子供诉,是方秘书给她打电话,让她去做服务。” “我相信方秘书是清白的,可是当时场面,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这件事,我现在很为难,只能等你回来做决定了。” 厉元朗沉声问:“方炎在哪儿?” “他已经离开上城分局,我要求他暂时回家休息,等待消息。”楼安国于是说道。 厉元朗挂断手机,眼神中充满怒火。 方炎是他从德平市带来的。 他了解方炎,相信他是清白的。 但相信没用,什么事情都讲究个证据。 由于出了方炎一事,厉元朗原本的好心情瞬间降至谷底。 人坐在飞机上,心早就飞到几千里之外的蓝桥市了。 好不容易熬到飞机降落。 走到出口,司机老徐迎上前来,接过厉元朗手中的公文包。 厉元朗嗯了一声,坐上车之后,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老徐没有言语,专注于开车。 “徐师傅,放点轻音乐。” 舒缓的音乐传进厉元朗的耳膜之中,他得以认真思考。 一路上,老徐把车子开得很稳当。 快三点的时候,红旗车已经通过蓝桥收费站。 在进入市区直奔市委大楼的路上,厉元朗拿起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你在家里吗?” 在他放下手机之后,吩咐老徐:“不去市委,去方炎家。” “是。”老徐按照厉元朗的要求,一打方向盘,拐向市委家属院。 车子停在方炎家楼下,厉元朗走下车,抬头望向方炎所住的那栋楼,心情沉重而复杂。 第1359章 多处疑点 樊俊在蓝桥市区视察企业之后,刚坐进车里。 市政府办公室秘书长马鹏飞接完电话,打开另一侧后车门片腿进来。 樊俊瞄了瞄他,并没说话。 司机见状,把车内空调弄得温度适中,便知趣的出去抽烟了。 “市长,厉书记去了方炎家里。”马鹏飞汇报道。 樊俊眉头一拧,冷哼说:“他倒是不避嫌。” 马鹏飞撇了撇嘴,“是啊,秘书出了这么大一件丑事,还有脸看他,真是……” ‘恬不知耻’四个字,马鹏飞并没说出口,可表情已经显露无疑。 “洪光举那边怎么回事?纵然**一事没有定论,可方炎私下参加商人宴请,他身为副科级干部,严重触犯八项规定,组织部一点动静没有,不就忌惮方炎是厉书记的秘书么,原则性哪去了!” 樊俊叼上一支烟,由于内心烦躁,一把拽下揉碎,狠狠扔向一边。 弄得马鹏飞把点着的打火机迅速灭掉,解释说:“方炎还真算不上私自参加商人宴请。据我了解,他的女朋友乔小丽,是新锐媒体公司的员工,他是作为员工家属参加公司年会。” “酒宴上喝多,醉得一塌糊涂。公司副总刘建业就在美嘉大酒店开了一间房,安排人把他送去休息。不知为何,进去一名年轻女子,在房间里待了两个多小时……” 不等马鹏飞说完,樊俊极不耐烦的一摆手,打断他的话,“总而言之,上城分局抓到现行,这就是问题关键所在。” 马鹏飞自然知道樊俊和厉元朗之间的矛盾。 樊俊对于上次厉元朗当众点名批评他,一直耿耿于怀。 好不容易得知方炎出了事,他岂能善罢甘休。 作为樊俊最信任的下属,马鹏飞想着帮他一把,便提议道:“组织部门调不动,我们是否可以想着从纪委入手?” 一听马鹏飞这话,樊俊立刻皱起眉头。 方炎事情一旦落实,将属于违法违纪行为,会受到行政处分。 轻则降级、撤职,情节严重的,开除公职。 如果是党员干部,根据《纪律处分条例》,一律开除党籍。 但是涉及到纪委,可就不是开除这么简单了,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出别的事情。 那样一来,坐实其他违法行为,方炎就有可能锒铛入狱。 不得不说,马鹏飞这招实在够狠毒的。 这是要置方炎于死地,一点活路不给留。 若是方炎被治罪,那可实实在在打厉元朗的脸了。 打完左脸还打右脸。 让厉元朗的名声从此下落到脚底下,什么人都可以踩上一脚。 樊俊思考半天,摇头道:“高明化唯厉元朗马首是瞻,你让他去查厉元朗的秘书,可能性为零。” “市长,我有个朋友在省纪委,审查调查室副主任,我可以问一问他,省纪委一旦出手,方炎可就说不清了。” 樊俊又掏出一支烟,马鹏飞终于有机会给他点上了。 深吸一大口,樊俊望了望车窗外,所问非所答的回了一句:“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风雪……” 此时的方炎,眼窝深陷,都有胡子茬了。 强打精神要给厉元朗沏茶,被厉元朗抬手阻止。 “我刚回来就找你,不是喝茶的,我要听你说实话。” 那天晚上,新锐媒体公司举办年会,邀请职工家属参加,为的就是大家齐聚一堂,好好热闹热闹。 方炎以乔小丽的男友身份出席,加之他前几天为公司出头,压制住了下城区委宣传部长韩岳法以权谋私,强塞自己女儿进剧组的做法。 并且,毛允所在剧组得以在固索镇丰和村顺利拍摄外景,新锐媒体还博得片尾的鸣谢名单中出现。 双方皆大欢喜,齐律对此十分满意。 由此,他真实感受到方炎的重要性,以及不可预测的未来。 抱着感谢之情,齐律带头敬方炎酒。 刘建业不甘落后,方炎皱眉喝光一小杯白酒,他又来敬酒。 随即,公司的高管们排队敬方炎,每个人都有不同理由,还都很充分。 弄得方炎不好意思拒绝。 一来二去,不善酒量的他就有了七分醉意。 不只是他,就连乔小丽也喝了不少。 即便是红酒,那玩意后劲大,她很快就面颊绯红,成了醉猫。 这期间,美嘉大酒店的总经理郝常亮又进来敬酒。 人就这样,真喝多了,酒都是甜的,更不会推辞。 方炎本就处于迷糊糊状态,喝完郝常亮的那杯酒,没一会儿就感觉天旋地转,上下眼皮直打架,实在扛不住,醉倒在桌子底下。 再往后,方炎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睁眼醒来。 口干舌燥,浑身难受。 抓起桌上的矿泉水瓶咕咚咚喝了几大口。 踉踉跄跄的走进卫生间方便。 看到淋浴莲蓬,就有洗澡的冲动。 索性脱掉衣服进去冲热水澡,以便让自己迅速清醒过来。 澡刚洗了一半,忽听一阵剧烈敲门声。 方炎只得围上浴巾,走出浴室,就见门被打开,一伙身穿警服的警察闯了进来。 对着他一阵拍照,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床上不知什么时候有个光溜溜惊魂未定的年轻女子。 之后的一切,就是下城分局治安大队的轮番审讯。 没收手机不让睡觉,逼着他承认和女子有不法交易。 方炎遭受的这一切,显然是被做局了。 厉元朗深思片刻,脑海里产生两条疑问。 一个是,女子是谁?幕后主使又是谁? 另一个,方炎喝醉酒,醉的不省人事,酒里面有没有问题? 真有问题,这是谁的杰作? 扳倒方炎,针对的是厉元朗本人。 而且还给他出了一道难题,方炎作为他的秘书,在处理方炎的事情上,厉元朗的身份尴尬,恐怕要避嫌。 不得不说,幕后主使这一招,还真是够厉害的。 厉元朗不好多说什么,劝慰方炎一番,让他放下思想包袱,不要胡思乱想。 要相信组织,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清者自清,身正不怕影子斜。 让方炎在家好好休息几天,权当给自己放假了。 离开方炎家里,厉元朗直接去了市委大楼他的办公室。 方炎不在岗,楼安国主动代替他。 市委办的秘书长,既是市委办的大管家,也是市委书记的服务员,义不容辞。 “安国秘书长,你联系眀化和宪新,让他们两个到我这里来一趟。” 楼安国领命正打算离去,却被厉元朗叫住,“算了,还是我打电话叫他们吧。” 孟宪新不在市区,要稍晚才能回来。 倒是高明化,不到半个小时就出现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 二人坐在沙发里,厉元朗亲自给高明化倒了一杯茶。 “厉书记,你叫我来,是为了方秘书的事情吧。” 高明化接过茶杯,单刀直入话题。 “是啊。”厉元朗叹了一口气,“我已经去方炎家里,问了他事情发生的经过。” 于是,厉元朗便将他对此事的想法说了一遍。 “这件事,从表面上看就有几处不合理的地方。第一个,方炎既然不省人事,怎可能给人打电话叫女人呢?” “况且,他刚和乔记者处朋友,不会猴急到在女友公司的年会上做出这等下三滥的蠢事,不符合常情和常理。” 高明化思索道:“厉书记,我也感觉这事蹊跷。方炎是你最为信任的秘书,他出事,很大程度是针对你的。” 厉元朗面色凝重,端起保温杯喝了口茶水,刚想说话,桌上的座机响起一阵清脆铃声。 走过去接听起来,仅仅听了几句,便吃惊的问:“你说什么?” 第1360章 一语点醒梦中人 “什么?”厉元朗近乎大吼:“方炎被纪委的人带走了!” 忍不住瞥向坐在沙发上的高明化。 并且质问电话那头:“哪个纪委的?” 话筒里回应说:“还没搞清楚,有人看见方炎被带走,询问对方,只告诉纪委两个字。” 放下话机,一旁的高明化已经在用手机打听了。 好半晌,他心事重重的挂掉,说道:“我问了市纪委,不是我们的人。据反映,省纪委第十一审查调查室副主任庞义安曾经问过方炎家的住址。” “而且,还有人看到省里的车牌驶离市委住宅楼小区。以上判断,很大可能是省纪委的庞义安带走方炎接受调查。” 没等厉元朗做反应,楼安国火急火燎闯进来。 刚才的电话就是他打的,这会儿又有了新发现。 省纪委的人向市委办问询方炎家住址,他一得到消息,就赶来告诉厉元朗。 “明化,你马上联系省纪委确定此事。”厉元朗满腔怒火。 方炎被省纪委带走,事先没有和市委打招呼,哪怕市纪委都不知晓,最起码的规矩都不讲了。 更为可气的是,省纪委查办一名副科级干部,简直是乱作为。 因为省纪委调查范围是省管干部,既该领导干部是由省委组织部主管,其使用和任命权力在省委组织部。 方炎只是市委办秘书一科副科长,是市委组织部管理的干部,省纪委横插一脚,不止是高射炮打蚊子这么简单。 高明化这通电话并不顺利,问了一圈熟人,竟然没人知道庞义安去蓝桥市执行任务。 换句话说,要么对方没讲实话,要么就是庞义安擅自行动。 他忧心忡忡的出主意,“厉书记,还是你出面吧,郭书记和你熟悉。” 楼安国和高明化都知道厉元朗去京城面见郭子平一事。 至于郭子平和厉元朗妹妹一家的特殊关系,想必也知道一二。 厉元朗正在权衡,唐夏敲门进来。 手里拿着一摞纸张,气喘吁吁递给厉元朗。 “厉书记,方秘书的事情闹到网上了……” 什么!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刻不让人消停。 厉元朗大脑高速运转,冷静分析。 针对方炎的一系列行为,指定有人背后深度策划。 接连打出两套组合拳,先打左脸,省纪委的庞义安出其不意带走方炎。 接着砸向右脸,把此事发酵到网上,用舆论向市委、向他厉元朗施加压力。 真没想到,自己刚回到蓝桥市几个小时,对方就把厉元朗逼到墙角,令其动弹不得。 厉元朗缓缓走回座位上,一张张翻看唐夏从网上下载的最新有关方炎一事的消息,脸色阴沉得都能捏出水来。 看得出来,明显有人带节奏,导致负面评论一片。 大致浏览一遍,厉元朗徐徐放下纸张,说道:“唐夏部长,你们宣传部门要时刻紧盯网上消息,随时向我汇报。” 唐夏点头,提醒说:“厉书记,要不要考虑采取特殊手段,以便阻止网上的负面评论潮。” 她所指的手段,就是由宣传部出面,联系网络上的几家平台,用新的热点新闻覆盖有关方炎的这一条。 热度一减,网民们慢慢就会淡忘。 楼安国插言说:“唐部长的提议我认为可行。” 高明化略作思考,对此却有异议,“市委出手干预,效果不见得就好,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图。” 厉元朗心中再次权衡,果断摆了摆手,“不用,浊者自浊,清者自清,用事实说话。” 言外之意,他对方炎十分信任,相信方炎是清白的。 既然书记发话了,唐夏只得服从,率先离去执行。 楼安国和高明化眼见厉元朗需要思考,也都知趣的告辞。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人了。 外面的天已经黑下来,厉元朗走到窗边,望着璀璨的蓝桥夜景,脑海里却在深度运行。 好一阵,他拿过手机,拨打一个号码出去。 对方接听速度很快,话筒另一侧传来一个老者慢悠悠的声音。 “元朗,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 “水叔叔,您是怎么猜到的?”厉元朗反问。 接电话的正是水庆章。 “呵呵。”水庆章微微一笑,“你在我这里听电话,我耳朵不聋,大体上猜出你急着赶回去,准是你那边出了问题,你要去处理。说吧,发生了什么?” 厉元朗言简意赅的把方炎一事讲述一遍。 水庆章听完问道:“你打算怎么应对?” “我的意思是……”厉元朗坚定的说出四个字:“按兵不动。” “好一个按兵不动。”水庆章赞赏起来,“方炎是你的秘书,这会儿你若是上蹿下跳的为他出头,等于落入别人事先编织好的圈套里,给自己增添护短口实。” “显然,对方此举表面上调查你的秘书,实质就是针对你。我相信,你一旦出面干预,他们准会有计划的进行第二步、第三步,甚至更多。” “您说得对!”厉元朗面显愁云感慨道:“我现在面对的是一张看不见的网,他们从我身边人入手,想要以此搞我……只可惜,幕后黑手是谁,至今还是个迷。” 水庆章则说:“这个人很好查,胆敢挑战你市委书记权威的,肯定是市委班子成员。” “市委常委就那么十几个人,而且这人地位一定不低,甄别挑选,就很好找了。” “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他的背后主使。你想想,没有省委主要领导支持,谁闲的没事,敢于挑战你!” “话说回来,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市委书记,还是陆临松的女婿。不看僧面看佛面,谁会触碰霉头。” “当然了,除非对方比你岳父还要强大,矛盾还要尖锐和突出……” 厉元朗一惊,忍不住脱口而出,“您是指于?” “元朗,你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别看我才出来没几天,可我耳不聋眼不花,脑袋还不糊涂。” “上次和首长聊天,虽然没有谈过这个话题,但我多少知道一点。这件事,你岳父做得很好,非常对。” 厉元朗眉头一皱,惊问:“您知道我岳父和于闹矛盾的具体原因?” “不知道。”水庆章否定说:“我是猜的,不一定准确。你想,首长和于之间的事情,涉及范围很狭窄,估计也就那么几个人了解。” “这可不是简单的矛盾,是涉及到新旧之间的碰撞。” “下半年,就要召开代表大会。于已经做了五年,正常情况下,新一届班子中,将会出现几张新面孔。” “你妹妹的公公王铭宏等人估计到站下车,那么新面孔若是年纪轻,经过五年锻炼,势必要接替于。” “但是,班子年龄和于相仿,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你品,你细品。”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厉元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也就是说,岳父和于之间的矛盾,应该就在于此。 别看岳父退下来,可他的威望并没有退下来。 涉及到重要的事情,需要征求他支持。 显然,岳父没有像以往那样表态,从而导致他和于出现嫌隙。 这才是矛盾所在。 水庆章继续说:“其实也好,借此机会你可以检验你秘书的忠诚度和水平,能不能经受得住考验,是不是可造之材。” “不经历风雨,哪能见到彩虹!” 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格局和眼界远远高出厉元朗,分析也头头是道,让人无比佩服。 可厉元朗内心也很焦虑,方炎这一关能不能扛得过去,自己识人眼光是否准确,他心中没底。 方炎,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第1361章 别有用心的做法 一晃,过去一个星期。 方炎仍旧在庞义安手里,没有放回来的迹象。 期间,乔小丽曾经给厉元朗打过电话,想要见他。 却被厉元朗断然拒绝了。 乔小丽失望透顶,认为厉元朗见死不救,无情无义。 方炎怎会摊上这样领导,这辈子注定要毁了。 她自然不相信方炎会招嫖。 方炎醉成那个样子,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根本不会找女人。 真要是有那方面需求,自己是他正牌女朋友,何必舍近求远? 最重要的是,她了解方炎,是个正人君子,确定关系之后,连手都没拉过。 乔小丽想要帮助方炎洗脱罪名,但她一介柔弱女子,在蓝桥人生地不熟,没有可托付的关系。 唯一的希望厉元朗,对她置之不理,乔小丽绝望了。 人在绝望边缘难免想要买醉,男人这样,女人同样如此。 于是当天晚上,乔小丽在酒吧里点了一件啤酒,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本来她就酒量不济,加之心情糟透了,三瓶啤酒下肚,天旋地转,看谁都是俩脑袋。 正在这时,一名男子走过来,坐在乔小丽身边关切道:“小丽,你怎么一个人喝酒?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你。” 恍恍惚惚中,乔小丽还是认出此人正是刘建业。 平时就烦他,可现在的乔小丽正处在感情最脆弱的时候,加之喝醉,大脑不那么灵敏。 忍不住捂脸痛哭,断断续续谈到她为方炎四处奔走碰壁的事实。 刘建业适时一把搂住她,乔小丽身体不听使唤的靠在刘建业肩膀上。 刘建业甜言蜜语的好一通安慰,还怂恿乔小丽继续喝酒。 这种情况下,乔小丽想不喝醉都难。 仅仅不到两杯,上下眼皮直打架,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嘴里含混不清的提出要回家。 “好,我送你回去……”在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下,看到的却是一张不怀好意的脸。 就这样,刘建业结完账,搀扶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乔小丽走出酒吧。 打车到了一家宾馆,开了一间房,将已经不省人事的乔小丽放倒在床上。 望着乔小丽傲人身材和粉面桃腮的脸蛋,刘建业使劲吞咽几下口水。 小丫头,你这可是送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想到此,刘建业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光着膀子,饿虎扑食扑向乔小丽…… 他早就垂涎乔小丽的美貌,可一想到方炎的身份便有所忌惮。 没想到天赐良机,方炎又被纪委的人带走。 没有威胁,胆子自然就大了。 他本身又喝了一些酒,酒虫上脑,根本顾不得许多,借这机会一定要办了乔小丽。 始料未及的是,就在刘建业的那张臭嘴凑到乔小丽吐气如兰的嘴边之时,身后忽然冒出一名男子,一把薅住他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拽。 头皮剧烈的同感瞬间袭遍全身,疼得刘建业龇牙咧嘴“啊”的一声惨叫。 这还不算完,刘建业这么一弄,身体惯性的往后一倒,四仰八叉的躺在地毯上。 没等他看清楚状况,一个黑影骑在他身上,对着他的脸左右开弓,大耳光子扇得啪啪作响。 把刘建业疼得爹呀妈呀惨叫连连,两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钻心的疼。 猛然间,嘴角泛起一阵腥咸味道,一股血从嘴角里流出来。 “救命啊,救……”后面的“命”字还未说出口,黑影照着他的颈部一个击掌打过去。 刘建业顿时眼前一黑,没了动静。 黑影随手一摸颈动脉,确定刘建业已经昏迷。 然后扯下他的裤腰带,三下五除二把刘建业绑了个结结实实。 并且脱掉刘建业的袜子,狠狠塞进他的嘴里。 过了好一会儿,乔小丽感觉有人捧起她的头,往嘴里灌着热乎乎的汁水。 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喝。 乔小丽睁开双眼,朦胧中看到一张男人英俊的面孔。 只是这人很陌生,吓得她本能挣脱开,抓起盖在身上的被子往后挪动。 下意识的掀开被子看了看,还好,衣服是完整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不适。 乔小丽稍微松了口气,可马上变得惊恐起来,连声质问男子是谁?自己又在哪里。 男子和颜悦色解释道:“你别紧张,我姓秦,是厉元朗厉书记派我来保护你的。这个人……”指了指昏倒在地、双手反绑的刘建业说:“他见你喝醉了,欲对你行不轨之事,被我打晕了。” 乔小丽定睛一看,刘建业怎么也在这儿? 他、他…… “你要是对我身份有疑问,我这就给厉书记打电话。”说着,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厉书记,是我,秦景。好,我请她接电话。” 随即,秦景双手奉上手机。 乔小丽将信将疑的接过来,放在耳边。 里面果然传来厉元朗的声音:“乔记者,这位秦景秦队长值得信任。还有,你不要为方炎四处奔走了,这样是在做无用功。” “你要相信,黑的白不了,白的也不能黑。我们要相信政府,相信方炎定会逢凶化吉。” “这段时间我们不能见面,就是今晚这样的通话也尽量减少。有些事情,肉眼看不见不等于不做,所以你要听我一句劝,安心的等待结果,等待方炎平安归来的那一天。” 乔小丽的眼睛湿润了。 她为误会厉元朗而自责,也为自己差点失去清白之身伤感和检讨。 挂断手机,秦景让手下人亲自开车把乔小丽送回家。 之后弄醒刘建业,认真审问起来…… 年关将至,厉元朗又要慰问一线工作人员,还有市级离退休的老干部,去各部门检查工作,忙得不亦乐乎。 周一,召开市委常委会议。 所有市委常委全部出席,市级领导也都列席会议。 厉元朗最后一个走进会议室。 方炎不在身边,按照厉元朗意思,没有安排别人替代。 这下可够楼安国忙了。 既要照顾厉元朗这边,又要操心市委办公室相关事宜。 一百八十斤的他,仅仅半个月就掉了五斤肉。 这可比锻炼身体刻意减肥还管用。 其他人全部到齐。 厉元朗缓缓走到长条桌的居中位置,稳稳坐下。 赫然发现,桌子上竟然有一张白纸。 一瞅上面的打印字体,竟然是关于处理方炎的提议。 都没仔细观看,厉元朗把纸放下,抓起保温杯抿了一口,环视众人一圈,清了清嗓子,“现在开会。” 在场其他人全都亮出笔记本,像模像样的拿笔准备做记录。 厉元朗果断摆了摆手,“首先,我要说几句关起门来的话。”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收起笔。 这种话的意思是不需要记录,更不要外传出去。 开会人员心知肚明就可以了。 “我们今天会议的议题,之前市委办已经发给大家了。可是,好像没有这个。” 厉元朗抓起那张纸,在手里扬了扬。 “我们召开的是蓝桥市委常委会议,讨论的事情很多。年关将近,如何确保市场供应有序的进行,保证市民的菜篮子,让大家过上一个祥和的春节。” “还有在全市范围内,做好节前的安全检查,不要存在隐患,不留死角。” “而且,蓝桥市连续多年禁放烟花爆竹,取消春节灯会等娱乐项目。是否重新启动,这些都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但是……”厉元朗话锋一转,将那张纸重重拍在桌子上,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 “方炎同志被省纪委带走调查,目前尚无结论,这个时候讨论处理他,本身就存在问题。” “更何况……”厉元朗面色阴沉环视一圈在场所有人,语调一下子提高了八度。 第1362章 严肃警告 “第一个,今天的常委会没有讨论人事议题的选项。第二,方炎只不过是一个副科级干部,不在市常委会解决的范围之内。” 厉元朗手指尖敲击桌面,语气严肃的继续说道:“如果那样的话,蓝桥市六千多名副科级干部,关于他们的去留和处理,都要拿到常委会上讨论,我们市委不用干别的了,光是这一项工作,一年到头不睡觉不休息,恐怕也搞不完。” “做任何事都要讲规矩,没规矩不成方圆。我看在座的某些同志要好好反省自己了,你的那点小聪明还是要用到正经地方,用到为群众办实事上面,不要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卑劣伎俩。” “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但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但凡再有此类事情发生,就请这种人直接去省委,去向聂书记做解释!” 说罢,厉元朗当众将那张纸揉成一个纸团,直接扔了出去。 此举令在座所有人大吃一惊。 尤其是樊俊,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旋即低下头,借以喝水掩饰内心不安。 景伯潇偷眼瞄了瞄樊俊,嘴角向下一撇,抓起那张纸叠成一个长方形,在上面乱涂乱画起来。 其余众人眼见厉元朗发怒,有的学着景伯潇动作,有的干脆模仿厉元朗揉成纸团,扔向垃圾桶里。 楼安国见状,眼神示意在场市委办工作人员。 他们急忙过来收走了那些纸张。 此时的楼安国,本打算当众向厉元朗解释,摆放这张纸他不知情。 仔细想了想还是算了,越描越黑的道理他懂。 而且厉元朗已经重申过,不再追究。 此时无声胜有声,闭嘴为上策。 “好,下面开会……” 见工作人员迅速收走那些废纸,厉元朗这才步入正题。 听取了相关部门对于春节前物资准备的情况汇报,研究部署安全检查等工作。 之后,会议进行到春节期间是否执行鞭炮禁放和春节灯会的议题。 常委副市长何征发言道:“燃放烟花爆竹既污染环境,又容易引起火灾等安全隐患,实在得不偿失,禁放令有必要继续执行下去。” 统战部长钱一忠掏出眼镜布擦拭着眼镜片,随后戴上那副瓶底后的近视镜,慢条斯理说:“我不赞同禁放烟花爆竹,一点年味都没有。” “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执行禁放令,年过得一点不像年,还没有平时有意思。” “禁放烟花爆竹会让很多市民在心理上感到失落,春节民俗的凝聚力也会大打折扣。” “我觉得不一定要禁放,可以在指定地点燃放。单纯的禁放,势必造成节日文化符号的单调,进而危及传统文化的延续。” “我们应该选择为多数群众所接受的、社会安全有保障的地方,在指定时间段内有组织的燃放烟花爆竹,强化民俗的正面功能。” 常务副市长王冠雄则说:“钱部长将禁放令上升到传统文化的延续上面,未免小题大做了。” “燃放烟花爆竹不仅污染环境,危害人身安全,还会产生噪音,加大清洁工作量。” “试想想,除夕守岁,大多数市民都要到后半夜才能睡觉。这个时候,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影响休息。” “好不容易睡着觉,等到次日的大年初一,又会鞭炮声此起彼伏,严重扰民。所以说,何副市长的意见我是赞同的。” “有道理。”牛博林微微点头,“王副市长这话我深有感触。我的老家在乡镇,那边没有禁放令。每到过年回去,从除夕晚上十点来钟,一直到大年初一,这段时间鞭炮声就没停止过。” “尤其有些小孩,拿着鞭炮在大街上随意燃放,经常吓到行人,弄得大家一见小孩子用鞭炮打打闹闹,全都躲得远远,生怕溅到自己身上,衣服一烧一个窟窿眼。” 余葛县委书记唐江补充道:“牛书记的话,我非常理解。同样,对于钱部长的见解我也是支持的。” “我们余葛县这几年一直坚持指定地点和指定时间燃放烟花爆竹。这样一来,既能体现春节的热闹和喜庆,还不会扰民和出现污染环境的现象。” 高明化接过话茬,“我也觉得这样做最好。说实话,燃放烟花爆竹是老祖宗流传下来几千年的传统,不能在我们这一代丢弃掉。” “每年除夕晚上,市区一片寂静,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真的缺少年味。” “偶尔出现几声鞭炮和烟花,不少市民都挤到阳台观看,好像看到新奇景观一样。”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景伯潇开口说:“我们把禁放改成限放,即可满足了广大市民的期盼,又极大的避免危害,一举两得,我赞成。” 没有发言的洪光举、唐夏、楼安国等人,接连附和。 厉元朗最后表态道:“我看大多数同志都支持钱部长的建议,关于禁放令变成限放是可以执行的。我们就不举手表决了,鼓掌通过吧。” 在他的带领下,在场众人,包括列席会议人员齐刷刷拍起巴掌,会议室顿时掌声雷动。 随后,大家又讨论了灯会问题。 厉元朗谈起他的看法,“同志们,要说燃放烟花爆竹还有诸多不安全因素,可是取消灯展灯会实属不应该。” “我觉得,正月十五恢复元宵灯展和灯会,再加上在指定地点燃放烟花爆竹,算是给这个春节做了一次完美收官。不知道大家觉得怎样?” 这个议题,厉元朗率先表态,等于是定了基调。 其余众人就不好说什么了。 只有何征提到一个建议,说:“品缘集团的钱品正曾经向我提出过,一旦元宵节有灯会,他们集团愿意赞助二百万购买烟花,请全体市民共同欣赏。” 王冠顿时雄喜笑颜开,赞赏道:“这个想法好。市民们在观看完元宵灯展后,集体欣赏烟花表演,还能极大促进消费,我看可以。” “品缘集团有此意愿,是在回馈社会、回馈市民的真诚举措,我们应该大力支持。” 说话的,竟然是从始至终不发一言的樊俊。 厉元朗环视一圈,征求道:“大家觉得怎么样?” “不错,可以执行。” “同意。” “我也同意。” 赞同声此起彼伏,基本上达成一致意见。 厉元朗看了看远处端坐的孟宪新,打趣道:“宪新同志,这下可是给你们公安部门增添压力了。” 孟宪新表态说:“市公安局一定会增加警力,确保节日期间的安全。” “你提的安全很重要。我们市已经多年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了,到时必将有大量市民涌入观看。” “你们公安部门要加大维持秩序的力度,一定不要发生踩踏等严重安全事件。” 厉元朗说完,又分别询问一左一右的樊俊和景伯潇,确定他们没有事情了,便宣布散会。 收拾好桌子上的水杯和笔记本,厉元朗率先走出会议室。 一回到办公室,厉元朗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郁起来。 常委会上出现的那张建议处理方炎的提议,虽然被他巧妙化解和严肃警告。 可他深知,这是有人针对他的行为。 知道方炎那边还没有定论,根本不可能对他采取任何处理决定。 但是就想以此恶心厉元朗,给他添堵。 一想到都过去十来天了,距离春节越来越近,方炎依旧没有释放的迹象,厉元朗心急如焚。 思索片刻,抄起话机打了个号码出去。 “喂,秦队长,你上次说的那件事,我认为可行。嗯,对,马上实施。” 手里拿着话筒,厉元朗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第1363章 无奈之举 两日后的上午,樊俊主持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 学习贯彻市委常委会的内容,布置相关工作。 会议结束,樊俊返回办公室的路上,马鹏飞快步跟了上来。 落后樊俊半个身位,低声说:“刚刚得到消息,刘建业主动投案自首……” 樊俊微微蹙起眉头,问道:“哪个刘建业?” “新锐媒体的副总,方……”马鹏飞煞有介事的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听到似的。 “回去说。”走进电梯,樊俊和马鹏飞再无半点交流。 一直憋到市长办公室里,马鹏飞先给樊俊保温杯里续满水,自己又倒了一杯,咕咚几口喝了个干净。 一抹嘴坐在樊俊办公桌对面,继续刚才的话题。 “刘建业是方炎女朋友公司的副总,他已经招供,那晚给方炎喝的酒里面掺有药物,方炎房间里的那个女人也是刘建业安排的。” “市长,如果是真的,方炎就没有问题了,厉元朗的危机也解除了。” 看着马鹏飞垂头丧气的样子,樊俊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质问:“安排庞义安带走方炎的是你,说丧气话的也是你,马鹏飞,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市长,我是觉得咱们费了一番心思,到头来没把厉元朗怎么样,我实在不甘心。” 樊俊腾地从座椅上站起来,走到窗前掐腰站稳,眺望远方意有所指说:“刘建业说的也不一定是真话,要是有人威胁他,他的供词可就站不住脚了。” “您是说……让刘建业翻供?”马鹏飞瞪大双眼,一脸吃惊。 “屁话,我说了么!”樊俊转过身来,冷冷注视着马鹏飞。 吓得马鹏飞赶忙拍了拍自己嘴巴,连连道歉,“是我听错了,您什么都没说。” 可他心里却有了新的盘算。 当天晚上,在市区一处别墅的书房里,钱品正端坐在大班椅上,听着对面的郝常亮向他汇报美嘉大酒店的情况。 期间,提到刘建业投案自首的话题。 钱品正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桌面,思索一番说:“看起来,刘建业这是把所有责任全都揽过去了。我就奇怪了,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能量,让他主动揽责。” 郝常亮分析道:“会不会是樊市长?” “他?”钱品正直摇头,“刘建业这么做,最大的受益人是方炎,他何必这样做。” 厉元朗! 这三个字,几乎同时从二人口中说出。 “若真是厉元朗的手笔,这个人可就真不简单了。”这是钱品正由衷的评价。 “您说什么?”郝常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怔看向钱品正。 “你先回去吧。”钱品正根本没理这茬,摆手打发走了郝常亮。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钱品正背手走向书柜,在一排古典名著当中寻找着什么。 “哦,就是它。”抽出一本《水浒传》中册,拿在手里展开,露出一个挖成空心的地方。 里面摆放着一部老款诺基亚手机,拨打号码出去。 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接听,声音十分慵懒。 “这么晚了,什么事?” 钱品正心里暗笑,这才不到七点,这位显然是泡澡泡迷糊了,分不清时间了。 嘴上却说:“领导,刘建业的事情您听说了吗?” “嗯。”对方从鼻子里发出这个声音。 “您那边说话方便吗?” “你说吧,我听着呢。” 于是,钱品正就把自己的揣测说出来,“若真是厉元朗逼得刘建业承认诬陷方炎,刘建业一定有更大的把柄在他手里。” “这样一来,顺手解决了刘建业,还方炎一个清白,厉元朗这一招可谓一石两鸟,十分高明。” 对方冷笑道:“你分析的太肤浅了,只看到表面,深层次的东西没有想到。” 钱品正一愣,“您指的是什么?” “我在想,厉元朗这么做的目的,一个是尽早弄出方炎。快过年了,他的秘书还被庞义安扣留,这对他的影响很大,今后谁还愿意跟着他?” “还有一个,厉元朗在明知刘建业不是真凶的前提下,还要这样做,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 “您的意思我还是没懂……”钱品正真是犯了难。 “你傻啊,厉元朗不想继续追究,因为他或许已经知道幕后始作俑者是谁了。” 一听这话,钱品正顿时傻眼,“领导,您是说厉元朗知道是我们……” “蠢话!”对方冷声道:“他知道是你搞的鬼,以你钱品正的这盘小菜,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那是因为什么?” 对方故弄玄虚,真把钱品正说的云里雾里,找不到北了。 那人冷笑着,“这里面牵扯太多,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楚。算了,你只要记住一点,不要再去招惹厉元朗。还有,最近风声紧,你美嘉大酒店那边消停点,别给我找麻烦。” 临了不忘念叨起来,“刘建业顶包也好,终归让你逃过一劫。一定要把刘建业的口供坐实。” 说罢,直接挂断。 钱品正打完电话,将那本伪装的书重新放归原位,脑海里仍旧是一个问号套一个问号。 大脑皮层瞬间被问号填满。 一天后,方炎回来了。 眼窝深陷,面容憔悴,精神头还不错。 当天晚上,厉元朗让保姆备了一桌子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相当丰盛。 只请了方炎和乔小丽两个人。 方炎不胜酒力,却主动要求喝白酒。 厉元朗对此十分理解,人在经历过磨难后,急需发泄情绪,而酒是最好的催化剂。 果然,三小杯白酒下肚,方炎放弃一开始的拘谨,话多了起来。 “书记,他们轮番审问我,一盆接一盆往我头上扣脏水。什么我收受多少商人的礼物,吃了多少回扣,就连秘书一科平常的公务开销,都一笔一笔的和我对账。” “书记,您是知道的。我只是一科的副科长,一科正常工作由科长主管,我很少插手一科的事情。明显,他们想栽赃。” 厉元朗端起酒杯劝慰道:“小方,你受苦了,这杯酒我敬你。你喝一点点,我干了。” 方炎赶忙伸手阻止,“书记,怎么能让您敬我,我受之不起。” “你受得起。”厉元朗扬脖一干而尽。 方炎眼睛不眨一下,同样喝光。 一旁的乔小丽本打算制止,却被方炎霸气命令,“倒酒。” 乔小丽无奈,只好先给厉元朗斟满,又给方炎倒上。 “倒满,酒不倒满是不礼貌行为。”方炎指了指尚未倒满的酒杯。 “吃点菜,这么喝你非得喝多不可。” 在厉元朗劝说下,方炎象征性的夹了一口乔小丽布在食碟里的蔬菜。 咽下后,方炎继续说道:“书记,无论他们怎么为难我,折磨我,我始终坚持,我没做过的事情一件都不承认。即便他们威逼利诱,甚至还……”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厉元朗好奇问:“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还让我举报您,说您大搞一言堂,打击和您意见不一致的人,只要我同意,就会立刻释放我。” 说到此,方炎身体略微往前探了一探,认真说:“他们抓我是假,背后对您不利才是真。” 厉元朗并没发表任何看法,只是一个劲儿的劝说方炎,安慰他、鼓励他。 可是他的心里却十分沉重。 这顿饭,最终以方炎酩酊大醉而收场。 厉元朗本打算安排司机老徐送方炎和乔小丽回去,却被乔小丽婉拒。 目送乔小丽柔弱身躯搀扶方炎离开之时,厉元朗百感惆怅。 今晚方炎表现是人之常情,不过乔小丽却有些拘束。 厉元朗明白,乔小丽差点被刘建业毁掉清白,始终是她心里的一道刺。 她害怕方炎知道,对她产生误会。 好端端的女人,谁会跑到酒吧买醉,不等于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中么。 厉元朗真想告诉她,这事他会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让其他人知晓。 可他没法主动提及,生怕戳中乔小丽的痛处。 回来时,正巧手机响了,一看号码,厉元朗觉得有些意外。 怎么是她呢? 第1364章 麻烦事接踵而至 来电之人是陆霜,白晴同父异母的妹妹。 想来很久没有见到陆霜陆涛姐弟两个。 一算马上要过年了,估计是和春节期间的安排有关。 滑动接听,马上传来陆霜生硬的声音:“姐夫,春节你什么时候回来?” 厉元朗一蹙眉,这位小姨子哪来这么大的火气? 出于礼貌,厉元朗平静说道:“除夕前一天,腊月二十九吧。” “你能不能早点到,我想开个家庭会议。” 厉元朗一愣,“什么议题?” “就我们姊妹几个参加,说一说我和陆涛的事儿。” “你和陆涛的事?你们有什么事?” 一听厉元朗这么问,陆霜立刻发起满肚子牢骚,“我被学校调到图书馆了。我教了十几年书,同学们对我讲课风格都很喜欢,甚至需要提前预约才能听到我的课。” “姐夫你说,我没出现任何差错,就被学校无故发配到图书馆,剥夺我讲课的权利,这是什么道理!” “还有,我听陆涛说,他在单位也遭受到不公平对待,取消参与的课题研究项目,非说因为涉及到机密,陆涛不符合条件,不能参加。” “陆涛为了那个项目苦苦整整准备五年,现在闲赋在家,都快得抑郁症了。” “所以,我提议召开除了爸爸不参加的家庭会议,商量一下我们为什么受到如此对待,必须想个解决办法。” 原以为,只有自己被针对,现在看来,无形大手已经伸向陆家姐妹了。 这些天和妻子通话时,厉元朗刻意隐瞒他的遭遇。 他不想让白晴知道这些,给她添堵不说,什么也解决不了。 更为担心的是,若传到岳父耳朵里,生怕他激动,导致身体出现问题。 快过年了,一家人健康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他心平气和的劝说道:“你和陆涛所受的不公平对待我深表理解和同情。爸爸已经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他受不得半点刺激。” “即便我们背着他,终究逃不过他的法眼。一旦让他知道,后果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猜得到。” “陆涛你们只是工作上遇到不顺,可相对比爸爸的健康来讲,小巫见大巫。我们这个家需要爸爸,需要他健康的陪伴。” “和普通人家相比,我们算是很好的了,衣食无忧,不必为柴米油盐煞费脑筋。倘若有一天爸爸离开我们,那可是难以想象的困难。” “陆霜,你好歹是大学教师,这个道理不用我深说你也懂得,曾经那么多的鲜活例子摆在眼前。想必你应该看到,有爸爸在和爸爸不在,简直天壤之别。” “我的意思是,遇到什么事你们要学会自己扛,尤其当形势下。不要惊动爸爸,即使我和你姐我们面对目前状况,也是无能为力。” “还是那句话,这个春节,我们陪着爸爸开开心心度过,比什么都强、都重要。这些话我说给你听,也希望你能开导陆涛,不要带着情绪去楚中,这是大忌。” 这番话,厉元朗说得相当透彻和直白。 陆霜仔细一分析,忽然意识到了严重性。 “姐夫,莫非你工作也不顺利?” “顺不顺利,是我们工作内容的一部分。你和陆涛都是三十几岁的成年人了,不要变成事事需要家长出面解决的巨婴,要想着自己面对和处理,这对你们的成长至关重要。” 听着厉元朗苦口婆心的摆道理,陆霜沉默了。 心中原本的委屈,在厉元朗的提示下,有了自我解决的想法。 通话结束,厉元朗表情变得相当沉重。 对自己、对陆霜和陆涛,显然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背后推波助澜。 这件事必须要有解决之道,否则今后麻烦会越来越大。 思绪良久,厉元朗看了看时间,终于拨通廉明宇的电话。 反正他们两个,每年春节期间都要见一面。 以前一直是廉明宇邀请他,这次变成厉元朗主动了。 好一阵子,电话那头才传来廉明宇的声音。 “元朗,你真有闲情逸致,哪像我忙得脚不沾地。” 厉元朗一笑,“你怎么知道我很闲。” “猜的。”廉明宇半真半假的说:“还不到十点,你作为市委书记,应该在文山会海或者杯觥交错中度过,怎会有时间给我打电话。” 廉明宇酸了吧唧的语气,厉元朗意识到事情远比他现象的还要严重。 现在不是计较和动气的时候,厉元朗放低姿态商量道:“你忙,我同样也不清闲。我的秘书被人诬陷,刚刚从我这里离开。明宇,明人不说暗话,我想见你一面,好好聊一聊。” “这个嘛……”廉明宇沉吟片刻,“我还定不下来,这边事情挺多,一时抽不开身。这样,等我过几天给你回信,再见。” “再见。” 放下话机,厉元朗愁容满面。 廉明宇的态度说明一切,委婉拒绝,等于告诉他,目前尚未有缓解迹象。 次日一大早,方炎坐着老徐的车接厉元朗上班。 看他精神抖擞的样子,厉元朗很是满意。 经此一事,方炎应该更加成熟了。 走进办公室,方炎把整理好的材料摆放在厉元朗面前。 “今天的日程安排你念一念。” 方炎按照日程表叙述一番,上午没什么安排,下午要慰问走访市一级离退休老干部。 “书记,这是刚来的报纸,请您过目。” 虽然是信息时代,厉元朗仍旧喜欢读报纸。 因为报纸里面能够透露出来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公民日报一篇评论员文章。 一看标题,厉元朗立刻认真拜读起来。 内容涉及到领导干部的直系亲属,参与金融领域活动。 文章严肃的阐述了弊端,由此联系到另一种无形腐败的问题。 分析的很深刻、很到位,一看就是专业人士。 看完之后,厉元朗着重注意到作者的名字。 张伟? 不会这么巧,难道是自己在甘平县海浪村认识的那个记者张伟? 好在手机里一直存有张伟的号码。 想到多年没联系,厉元朗一时犹豫起来。 咬了咬牙,他还是拨通了对方手机号。 意外的是,张伟竟然还记得他,“厉书记,许久未见,知道您已经就任蓝桥市委书记了,祝贺。” “张记者,贸然给你打电话,没有影响到你吧。” “无妨,再忙,您的电话我要接听的。” 寒暄几句,厉元朗索性单刀直入,聊起他打电话的目的。 “厉书记,实在不好意思,我手里还有事情。如果您方便的话,有机会我们在京城见一面,好好叙一叙旧。” 厉元朗听出来张伟的弦外之音,痛快应允。 看来,去京城势在必行了。 哪怕见不到廉明宇,见张伟一面非常有必要。 另外,厉元朗也联系到了沈放。 倒不是要见他,而是作为老朋友,不能用人的时候有联系,平时连个电话都没有。用人朝前,不用人靠后,这样做实在过分。 聊了几句,厉元朗得知,沈放目前已经升任第十二局副局长。 厉元朗对于国安部门的一些机构多少知道一些。 除了办公室等部门,下设十七个局。 每一局都有专门的职责。 就说十二局,又名社会调查局,主管民意调查以及一般性社会调查。 如此说来,张伟这篇署名文章的深意,沈放应该了解一二。 于是乎,厉元朗笑呵呵说:“今后我不能叫你沈处了,应该称你为沈大局长。” 沈放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元朗,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实不相瞒,你有麻烦了。” 第1365章 送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什么! 厉元朗的麻烦事不算少了,可从沈放严肃的语气中,他预感到不妙。 “见面谈吧。”沈放主动说道:“你总是要回楚中的,经停京城的时候,我们约个时间见一面。” “好,我这就安排日程,回头发给你。” 有了这个插曲,厉元朗叫来方炎,让他给自己预定腊月二十八的机票,直飞京城。 然后在次日,也就是腊月二十九这天再飞楚中。 因为提前一天离开蓝桥市,所有行程也都相应做出调整。 厉元朗吩咐方炎,下午慰问完市级老干部,晚上走访贫困户,让方炎去找楼安国商量。 书记发话了,楼安国只有执行的份了。 吃过午饭,厉元朗短暂休息之后,一行人开始看望几位前任市领导。 厉元朗首先询问他们的身体状况和生活起居,代表市委市政府提前给他们拜个早年。 并向他们介绍蓝桥市经济社会发展,以及今后一个时期重点工作谋划部署情况。 厉元朗表示,老同志是蓝桥发展的开拓者和见证人,没有大家辛勤付出打下的坚实基础,就没有今天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取得的成绩。 希望老同志们一如既往的关心和支持全市各项事业发展,多提宝贵建议,帮助市委市政府把工作做得更好。 老同志们纷纷对市委和厉书记表示感谢,毕竟都是做过市领导的人,素养很高,懂得这里面的规矩。 该说什么,该提什么,心中都有数。 礼节性的看望,他们也会得体应对。 反正是一片和谐。 随后,厉元朗一行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铁关区。 蓝桥市共有三个区,除了上城区和下城区之外,还有就是这个铁关区。 顾名思义,铁关区管辖范围集中在蓝桥市火车站一带。 一般情况下,铁路两边是整座城市最为贫穷和落后的地方。 铁关区也不例外,这里聚集着大片平房。 虽然这些年人口流失严重,坚守平房的居民越来越少。 条件好的,在市区买了楼房,一般的,大部分去外地打工,有钱了自然也搬离这里。 只有为数不多的老人,还住在这种需要烧火取暖的平房里。 车队经过铁关区委区政府大楼时,只是停车驻足。 铁关区委书记葛治、区长房明颖率领区领导列队迎接。 厉元朗没有下车,让方炎转告,只需葛治和房明颖陪同即可,其他人回去工作。 葛治四十多岁,长相憨厚老实,不介绍的话,还以为是个普通的乡下干部呢。 房明颖稍显年轻,和厉元朗年纪相仿。 一米七的个头,长相说不上漂亮,贵在有一种独特气质。 尤其一头短发,更加彰显干练。 厉元朗慰问之前,特意嘱咐楼安国,此次要打破常规惯例,不送慰问品,只送慰问金。 这下,可让葛治、房明颖犯了难。 厉书记这是什么意思? 大米白面豆油不送了?这样一来,负责报道的记者拍摄照片发出去,还以为市领导抠门呢? 为此,二人商量半天,终于悟懂厉书记的想法了。 准是认为,送东西不如送钱来得实在。 于是,在慰问金上面动了心思。 原来每户是一千块钱,这次直接涨到两千元,足足翻了一倍。 而且为了彰显市领导大方,红包做大一些,并在上面以黑字体打印出来,方方正正显示出两千元字样。 到时候记者拍照,新闻稿件发出去,市领导包括区领导脸上都有光。 车队赶到铁关区一带的平房,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厉元朗走访了困难职工、老党员和贫困户家庭。 此时正值各家各户做晚饭的时间,厉元朗深入这些家庭,和他们聊家常,还掀开锅盖,查看他们晚饭吃什么。 并且结合每家每户的不同情况,现场向陪同的区委书记葛治、区长房明颖提出解决方案。 要逐项逐条落实实施,不要搞花架子,要深入实处,彻底解决群众的生活困难。 厉元朗此举可是给葛治和房明颖来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以为厉元朗和其他市领导一样,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谁承想,当着群众的面,这位厉书记竟然像面试答题那样,他来问,这二位区领导负责回答。 而且厉元朗不时插话,提出新的问题,让他们一并想办法解决。 就说困难职工薛大勇一家吧。 薛大勇妻子常年卧病在床,儿子有残疾,三十几岁了没结婚,根本不能干体力活,只能做一些简单的劳动。 全家生活来源只靠薛大勇一个人挣钱。 十年前,薛大勇所在工厂倒闭,薛大勇下岗。 年龄大了,又没什么技术,有的只是一身力气。 平常去劳务市场蹲守,有出力的活他就去做。 这玩意也是吃青春饭,年轻力壮还可以。随着年龄增大,身体各种疾病找上门来,干活也不如以前得心应手,收入一下子没了保证。 厉元朗看到他家里备有药品,最多的就是止疼片。 用薛大勇的话说:“家里没那个条件,身上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吃这个。一来药价便宜,二来,吃完就不疼了。” 望着药盒上的字体,厉元朗百感交集,心情沉重。 看到这个家徒四壁的环境,脸成菜色的薛大勇老伴,还有那个因小儿麻痹行动不便的三十多岁男子,询问陪同人员,“薛师傅家办低保了吗?” 房明颖抢先回答:“办了,早就办了。” “什么时候办的?”厉元朗凝眉又问。 房明颖一时语塞,社区主任立刻回应说:“去年,去年夏天,应该是七八月份,等我回去查一查就知道了。” 厉元朗摆了摆手,“去年给办的,你们不觉得晚了吗?薛师傅家的情况有目共睹,妻子身体不好,需要常年吃药,儿子又腿脚不便,这样家庭,需要的是我们全社会的帮助,需要政府伸出援助之手。” “我这次下来慰问,不搞虚的,要切实解决他们生活上的困难。” “送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从根本上解决困难人员的问题,不能只靠逢年过节送慰问品和慰问金,这样做只能解决一时,不能解决一世。” “你们看薛师傅的儿子,身体行动不便,可他有勤劳的双手和智慧的头脑。你们社区可以给他找力所能及的工作,有一份稳定收入,以减轻家里负担,也让他实现自我价值。” “还有薛师傅,年龄大了,不宜做重体力劳动,帮他联系一份相对清闲工作,既能有收入,还可以有时间照顾妻子和家庭。” “另外,像薛师傅爱人的病情,你们也要和有关方面联系一下,能在医保范围内解决的,尽快解决。” “她的病不能久拖,靠吃去痛片缓解痛苦,这是我们的失职,是我们对群众的关心关怀不够。” “若是他们自己承担的那部分医疗费用缺口太大,你们社区出面,和慈善部门取得联系,实在不行可以搞募捐。” “你们区委区政府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对你们区内所有家庭展开一次筛网式调查。所有处于贫困线以下的居民,都要做专项统计,专项服务和精准扶贫,切实有效的改变他们的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 葛治连连点头,房明颖也当即表态,将会督促社区按照厉书记指示尽快落实执行。 薛大勇亲眼看到市委书记当着他的面,命令区领导当场解决自家困难。 激动得薛大勇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双混浊的老眼,早就湿润了。 第1366章 精辟的分析 帮助薛大勇排忧解难,临了送慰问金的环节。 厉元朗赫然发现红包上面的字体,眉毛挑了挑,在合影的时候,故意用的背面。 这一切都被葛治和房明颖看在眼里。 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一个劲儿的后悔,错误领会厉书记的意图了。 薛大勇千恩万谢,就连他老伴都哭了,拉着厉元朗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通过厉元朗看望困难群众一事,令葛治和房明颖对这位厉书记刮目相看。 并且深深了解到,厉元朗的行事风格。 不喜搞花架子,非常务实。 晚上回到家里,厉元朗洗完澡想了想,先给水庆章打去电话。 岁数大的人休息早,现在才八点多钟,想必他还没有睡觉,不会打扰到他。 果然,水庆章接听电话很痛快。 厉元朗先问了问谷雨情况,儿子在水庆章跟前挺乖的,对于水庆章的各项要求,基本上顺从。 看来,谷雨的思想已然有了较大改变,越来越接近正常水平了。 厉元朗十分欣慰。 聊了一会儿,水庆章主动提及道:“元朗,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说吧,我给你出出主意。”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还真有事需要您帮我解疑解惑。” 于是乎,就把陆霜陆涛姐弟,还有廉明宇的态度,原原本本讲给水庆章听。 半晌,水庆章慢悠悠问:“元朗,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那好。”水庆章态度十分肯定说:“这件事你错怪于了。” 这样!厉元朗一怔,非常不解的询问原因。 “首先,以于的胸襟不可能对你或者陆家姐弟做出这种报复。但凡做到他这种位置的人,不可能小肚鸡肠,否则的话,就不会是他了。” “这是其一。其二,廉明宇之所以婉拒你们见面,很大原因现在不方便或者不是时候。” “你岳父和于之间的矛盾,只能说是理念上的冲突,远没达到撕破脸的地步。” “做任何事都讲求一个度,哪怕你岳父他们,也都遵循着这个度,谁都不会越雷池一步。” “祸不及家人,这是他们老一辈沿袭下来的规矩。更何况,这种矛盾尚可调和。” “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我们普通人尚且明白的道理,他们岂能不知道?” 厉元朗真是听迷糊了,“您的意思,这些事都和于家父子无关?” 水庆章笃定说:“应该是。”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厉元朗继续追问。 水庆章微微一笑,“备不住是他们身边的人,错误揣测意图,以为靠打击陆家子女,逼迫你岳父转变思想和态度……” 这番话,再次颠覆厉元朗的认知。 仔细想来,他忽然惊叫道:“水叔叔,我明白了。” 结合下午慰问贫困群众一事,葛治和房明颖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 他们以为厉元朗没有准备慰问品,只给慰问金。 觉得东西不如钱管用,提高慰问金,在红包上面打印出数额,往厉元朗脸上使劲贴金。 殊不知,厉元朗现场解决困难,这比给多少钱、多少东西更有意义,也更实惠。 两相一比较,这和水庆章的分析很好的契合在一起。 再联系廉明宇的反应,证实水庆章分析越来越靠谱。 “元朗,你们目前遇到的困境,我猜想于一定不知情。你想想,这些人会在没有结果的时候乱说吗?” “他们只要结果不要过程,毕竟属于上不得台面上的东西,汇报出来,弄不好会被于直接否定,甚至挨训斥也说不定。” “只有效果出来了,也就是你岳父态度软化,这时候邀功请赏才恰到好处。” “于不知情,但是廉明宇未必不知。要不然,他也不会拒绝和你见面。试想一旦见面,你提出来,廉明宇怎样表态?这是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所以,要想彻底扭转不利局面,我倒是觉得,有一个人很适合。” 厉元朗惊讶的问:“您是说王铭宏?” “呵呵。”水庆章满意的笑说:“看来,你小子大有长进,真是比以前成熟多了。” “万事都讲究个规矩,你和廉明宇属于对等,但是要和于比起来,简直不对称。” “这件事,若是通过王铭宏之口传到于的耳朵里,就显得很正常了,也是最终解决麻烦的金钥匙。” 水庆章这番话,彻底打通厉元朗所有的困惑。 结束通话后,也不管时间早晚,直接联系了妹妹。 把情况一说,妹妹当即发起火来,“真是过分,他们还敢这样对你!哥,这事我一定帮你。” “妹子,你不要激动,要心平气和,讲究策略。”厉元朗嘱咐道。 “哥,我懂得分寸。” 挂断电话,厉元朗顿觉浑身轻松。 这里面的弯弯绕简直令他眼花缭乱。 要不是有水庆章这个军师出谋划策,厉元朗恐怕一时半会儿理解不到,也悟不通。 在忙碌中又过去两天。 妹妹那边仍无消息,厉元朗也不好急于打听。 自己一个市委书记都忙得脚打后脑勺,何况王铭宏了。 一连数日,厉元朗没有和妻子通话。 忙只是一个借口,主要厉元朗不想把自己面临的困境让妻子知道。 白晴敏感聪明,哪怕一个字或者异样语气,都会让她觉察出来不对劲儿。 腊月二十七这天上午,厉元朗慰问一线干警和医务人员。 孟宪新正好陪同。 厉元朗单独把他叫进自己车里。 问起黄元荣的案子,“刁喜贵还是没有消息?” 孟宪新叹气道:“没有,这家伙就好像人间蒸发似的,不知道藏哪里去了。” 厉元朗微微点了点头,又问:“黄元龙那边呢?” “没发现有异常。” 没有异常?厉元朗感觉奇怪。 按说,他哥哥被人暗害,黄元龙不可能按兵不动。 这就奇怪了。 但愿一切平安无事。 厉元朗没再说什么,可是心始终提在嗓子眼上。 和方炎闲聊时,厉元朗问他春节打算怎样过? “我和小丽商量过了,回德平老家。” 厉元朗很是满意,“看到乔记者你们在一起,很好。在你受调查期间,乔记者为你的事情奔走,她是真的担心你,这样女孩值得你珍惜。” 方炎深有感触的说:“书记,患难见真情。以前我犹豫不定,总在考虑小丽是看上我这个人还是我的身份。现在我想通了,她是真心喜欢我,为了我可以付出一切。” 春运期间,蓝桥机场临时开通飞往京城的航班,只是需要经停。 次日上午,方炎开车把厉元朗送到机场。 随后和去乔小丽汇合,坐火车回德平老家。 厉元朗这边,经停完沿海某地之后,飞机在下午四点左右降落京城机场。 由于张伟和沈放都忙,妹妹那边仍旧毫无消息。 出了出站口,厉元朗正打算打车去市区。 却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 车门一开,王松冲他连连招手示意。 厉元朗稍微一愣,拽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王松,怎么你来接我?”厉元朗有些意外。 “说来话长。”王松望了望倒车镜,这才一打方向盘驶离机场。 “大哥,我已经给你订好酒店,我们到地方细说。” 王松生性木讷,这点挺随他爷爷王老蔫。 只是,厉元朗通过王松反应,厉元朗预感到事情不妙。 尽管心中有一万个为什么,现在也不是探求答案的时候。 眼看就要过年,市区道出张灯结彩,年味十足。 由于京城外来人口多,每到春节,外地人大都选择回乡过年。 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小巷,霎时间显得冷清不少。 这样也好,至少不堵车了。 车子开到王松订好的酒店,一进房间,厉元朗就迫不及待的询问起王松。 第1367章 严峻性和紧迫性 “哥,卿柔她、她被我爸爸训斥了,没收了手机,半个月之内不让她出门。” 什么! 厉元朗大吃一惊,怎么会是这样? “王松,你父亲为什么这么严厉对待卿柔?” “不知道。”王松头摇成拨浪鼓,一副无可奈何之相。 厉元朗相信王松不会撒谎,也不会隐瞒。 他本来就对官面上的事情不感兴趣,搞学术研究的人都这样,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大哥,我今天是背着爸爸偷偷来见你的,我现在得赶紧回去,省着被爸爸发现,我也出不来了。” “好。”厉元朗点了点头,送王松到门口的时候,不甘心的追问一句:“卿柔有没有给我带话?” 王松苦笑,“我都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厉元朗拍了拍王松肩头,眼见他消失在视线之中,仍旧没有急于返回房间。 怪不得妹妹好几天没有消息,敢情被王铭宏关了禁闭。 为什么这样? 肯定跟自己央求的事情有关。 可厉元朗想不明白,王铭宏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想来对儿媳下此惩罚,准是妹妹触碰逆鳞。 到底是什么逆鳞,厉元朗脑袋大了三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天色将晚,厉元朗洗了一把脸收拾停当,分别给沈放和张伟取得联系。 沈放工作忙,吃晚饭没时间。 倒是张伟能抽出空,所以厉元朗决定,晚上请张伟吃饭。 饭局过后,再与沈放喝茶。 几年未见,张伟人胖了一圈儿,油光满面,唯一不变的是他爽朗的性格。 和厉元朗握手寒暄,二人步入酒桌。 厉元朗定的这家烤鸭店是百年老店,平常顾客络绎不绝。 由于临近春节,游客和外地人减少,店里客人不多。 因为有私房话要谈,厉元朗挑了一个雅间。 坐稳后,张伟掏出香烟,厉元朗摆了摆手,“我戒了。” “戒烟好,哪像我,戒了好几次,可每次复吸,烟量反而越来越大。” 厉元朗喝了一口茶水,理解道:“像你这样的记者,经常赶稿子,没有这玩意提神,就没灵感。” “知我者厉书记也。”张伟喷了一口烟雾。 这时候,点的菜品一一端上桌子,厉元朗提议喝白酒,张伟没有拒绝。 一杯酒下肚,厉元朗步入正题,提到张伟在公民日报那篇评论员文章的由来。 “我是接到报社任务,经过两天赶稿润色,才弄出那片文章的。”张伟收起笑容,正色说:“不久前,一位很知名的学者提了三件事。” “第一个说,领导干部的孩子都去做金融了。不愿意当工人,当教师,当科学家,更不愿意当官,全都扎到金融领域,这种现象需要注意,也应该深思。” “第二件事,他指出我们经济构成的主体,提到上市公司的组成等弊端。” “还有第三个,他提出我们金融领域的公平正义问题。总而言之,他的这番话已经引起上面注意,我的这篇文章就是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 “厉书记,你是知道的,我们公民日报是喉舌,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反映出来的东西,有很大的警示作用。” “这篇文章一经出现,其实也在告诫一些人,要引起重视。如果谁在这个时候还不知收手的话,后果会很严重。” 厉元朗沉思不语。 他忽然明白沈放那句“白晴有麻烦了”的精髓。 正如张伟所说,公民日报是喉舌,他代表的就是上面的懿旨。 其实和白晴结婚以来,厉元朗对于白晴所做生意很少过问。 不可否认一点,白晴很有钱,几个亿的花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些年来,厉元朗花的都是自己工资,白晴也不怎么给他钱。 厉元朗之所以清廉,一个是他对物质没有追求,最主要的是他不缺钱花。 相比较某些贪官,厉元朗有天然优势。 但是,从张伟的口中,他也感觉到一丝隐忧。 之前他劝说过白晴,让她放弃生意,专心陪伴岳父和照顾家庭子女。 白晴也答应了。 现在看来,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张伟突然接到社里电话,临时有事只好提前结束。 坐在雅间里,厉元朗联系了沈放。 商定半个小时后,在沈放指定的一家茶楼见面。 结果厉元朗足足等了他近一个小时,沈放才出现。 一进来,抓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连连抱歉,“让你久等了,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拔不出来腿。” 厉元朗给他的茶杯斟满,平和说道:“没关系,知道你忙。” 沈放又一口喝干,擦了擦嘴说:“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了。” “据我掌握,白晴至少和十五家上市公司有联系,在所有领导子女中,她能排进前十。” “元朗,这可不是富豪排行榜,不是显摆谁有钱谁光荣。你来之前已经见过公民日报的张伟了,想必清楚上面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 “我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他们不是看到你挣多少钱,而是看你对金融领域的破坏性有多大。” “因此我想奉劝你,好好和你妻子说一说,该舍弃的就要舍弃掉。不为别的,你现在是政府官员,你妻子却利用其特殊身份做生意,这样对你也是极为不利的。” “还有,就目前而言,我感觉这次是下定决心,到了非整治不可的地步。你想想,这件事该有多么的严重。” 听沈放掏心肺腑之言,厉元朗眉头迅速拧成一个疙瘩。 好一阵子,他端起茶杯敬给沈放,“沈局长,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严重”一词,张伟说过,沈放又提到,足以说明应该引起厉元朗的重视了。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腊月二十九赶到楚中市的时候,小兰接机,第一眼就看出厉元朗没有休息好。 “换地方的缘故。”厉元朗敷衍着,并让小兰先送他去水庆章居住的别墅。 小兰没有多问,将车直接开到水庆章那里。 厉元朗先去看了儿子谷雨,询问他的学习情况。 爷俩说话期间,水庆章背手缓缓走进来,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到了有一会儿。”厉元朗摸了摸谷雨的头,嘱咐他乖乖学习,这才跟随水庆章走进书房。 水庆章每天生活很有规律。 早起在院子打打太极拳,上午就在书房里练一练毛笔字,修身养性。 午饭过后睡一觉,监管谷雨学习,和他说一说话。 一日三餐无忧无虑,水庆章脸色红润,精神头也不错,最主要的是,他还胖了几斤,身体也不佝偻,逐渐变得挺拔起来。 “坐吧。”一进来,水庆章指了指躺椅对面的沙发,自己则坐在躺椅上。 “你这么急着见我,在京城遇到什么急事?”没有谷红岩管着,水庆章又拿起烟斗,装上烟丝,厉元朗拿过桌上打火机给他点燃。 关掉打火机,厉元朗重返原位,将和张伟、沈放说话的大致情况,以及妹妹被王铭宏禁闭起来,全部告诉给水庆章听。 他吧嗒的吸着烟斗,深度思考半天,徐徐说道:“你说的是两个事情,其实应该归纳为一个,就是陆家的困境比我想象得严重多了。” 厉元朗深有同感,“是啊,看似不相关,实际剑指的都和陆家的人有关系。” “只是,我一直搞不明白,王铭宏为什么对我妹妹这么严厉?” 谁知水庆章凝眉片刻,竟然一拍脑门,惊呼道:“不会吧,难道是这样?” 第1368章 岳父的正告(上) 这一下反倒把厉元朗吓一跳。 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 水庆章干脆放下烟斗,站起身来背手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 厉元朗的眼神跟随他身影左右晃动,搞不懂水庆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醒脑药。 水庆章的反应太奇怪了,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又点头。 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满脸喜悦之色。 就跟犯了精神病似的,真让厉元朗看不懂他了。 “水叔叔,您……” 终于,水庆章稳稳站住,感慨道:“真是这样的话,就太高明了。”看向厉元朗认真的亮出两根手指,“你现在要做两件事。” “第一,务必让白晴退掉一切生意往来,要彻彻底底、干干净净,绝不留有尾巴。” “第二,有机会的话,和你岳父好好谈一谈,不要强调你遇到的困难,还有陆家姐弟的麻烦,只谈你廉明宇对你的态度,看你岳父怎样说,这很关键。” 厉元朗还想问明原因,却被水庆章抬手打断,“你马上就回去,在我这里耽搁太久,影响不好。” 没办法,厉元朗只得遵从水庆章的话,坐车回到陆宅。 白晴迎面来接。 “你瘦了。”厉元朗摸了摸妻子的肩膀。 “你也瘦了。”白晴强颜欢笑。 “爸爸呢?身体怎么样?”厉元朗抻着脖子望向陆临松的书房。 “还好,陆霜陆涛正陪他说话呢。”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真担心这对姐弟别再说漏嘴,引起老爷子不高兴。 “你去了水庆章那里?”走进房间,白晴抱着胳膊问道。 厉元朗“嗯”了一声。 “说吧,遇到什么难处了?” “哪有难处。”厉元朗遮掩道:“看一看谷雨,别说这孩子现在……” 不等他说完,白晴抬手阻止,“我们是夫妻,你总提相互间要坦诚,可你却第一个违反,这是对坦诚的不尊重,对我不信任。” 要么说娶这样一个敏感的妻子也是头疼。 厉元朗无奈的苦笑道:“不是大事,就是我工作中有了点小麻烦,和水叔叔聊一聊而已。” “为什么不是我?”白晴反问:“我是你老婆,有福同享,有难也要共同面对。多个人多条思路,总比你一个人憋着强。” 厉元朗知道瞒不过去,索性竹筒倒豆子,把近来的遭遇讲述一番。 信息量太大,听得白晴柳眉蹙起,一声不吭。 好一会儿,她才娓娓说道:“我们一件一件的解决。先说我,实话告诉你,沈放说少了,不是十五家,和我有关联的金融公司共有二十八家。” “就在前天,我全部从中退出,一份不留。” “其二,你和陆霜陆涛遭遇,你想一想,能瞒得住爸爸吗?他老人家想必心知肚明。” “你让卿柔通过王铭宏传递出消息,这是一步错棋。” 厉元朗惊讶起来,“错棋!” 白晴点头,“错棋是好听的,说臭棋才是真的。” “你妹妹是什么身份?充其量只是王家的儿媳。自古家人不干政,何必儿媳妇了。所以,我才说你走了一步臭棋,不解决问题,反而把你妹妹牵连进去,非常不值得。” “遇到困难,就要想方设法用你的方式去解决,不要想着借助外力帮助你,这对你的成长是不利的。” “爸爸的身体状况你是知道,越往后,随着年龄增长,肯定身体越来越不好,这是自然规律,谁也避免不掉。” “陆涛和陆霜昨天来的时候,就向我抱怨过。我的态度是自己事情自己解决,千万不要骚扰爸爸。” “爸爸是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是标志。我们要爱护他,保护他,让他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只有爸爸在,我们才能好,这个道理谁都懂。” “老公,你要记住……”白晴刚说到这里,忽听外面响起一阵嘈杂声。 夫妻二人急忙出去,却见陆霜和陆涛灰头土脸的从陆临松房间走出来。 白晴快步迎上前去,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惹爸爸生气了!” 陆涛低下头,吭哧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倒是陆霜主动承担过来,“是我一时没注意说漏了嘴,被爸爸给轰出来了……” 几个人在外面说话,却听到陆临松在房间里招呼道:“厉元朗到了没有,到了让他过来!” “叫你呢。”陆霜冲陆临松房间方向努了努嘴。 白晴则轻轻拽了拽厉元朗的衣襟,提示他注意分寸。 回应白晴一个点头微笑,厉元朗昂首挺胸,推开陆临松书房的门。 陆临松坐在椅子上,身边竟然出现一根拐杖。 厉元朗心头一沉,岳父已经开始拄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陆临松没有看他,而是双目紧盯着面前一排书柜。 并指向书柜,“元朗,你站在书柜前面。” 厉元朗顺从走到位置上,却没问原因。 “你看到了什么?” “一本本线装书。”厉元朗回答。 “那么,你去角落里,那有一把梯子,你站在上面。” 按照陆临松要求,厉元朗登上摆放角落里的卡梯,眼界一下子开阔不少。 “你又看到了什么?” “整个书房的布局,有书柜、桌椅板凳……” 陆临松满意的摆了摆手,示意厉元朗下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里。 “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明白。”厉元朗如实回应,“您指的是眼界和格局。” “说说看。” “我站在书柜前,只能看到一本本书籍。而站在书房最高点,还能看到书房全貌,还有其他家具等摆设。” 陆临松身体往后靠了靠,摸着厚密的白发,感慨道:“你说的对,也不全对。” “你看到一本本书籍,能够清晰发现书本是否有灰尘,书脚是否有残缺。当你站在书房高处的时候,就注意不到这些了。” “这就是所处位置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 “就像你们一直猜测我和谁如何如何一个道理。我想说的是,你们要搞明白一点,我是退下来的人,和那些退休的老工人毫无差别。谁退休了,还在原单位指手画脚?那样做只会遭人烦,不识好歹。” “诚然,有些事情他们还会征求我的意见,记住,只是征求。是做参考,但不是决定。” “在这种时候,首先要摆正自己位置,话该怎样说,怎样表达自己想法,这很重要,也很关键。” “我没有老糊涂,头脑到目前还是清醒的,这点分寸是能够掌握住。” “况且,于劲峰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他是一名有远见卓识的人,具有很高的智慧和素养。” “他有今天,是通过千挑万选,经过漫长而又复杂的多重考验。” “就像你要想提拔一名干部,尚需考察,何况是他了。” “元朗,你在蓝桥遇到的困难,有人针对你,不要把它想得太复杂。跟你说句实话,你在上面眼里,就是个地级城市的市委书记,仅此而已。” “至于你是我陆临松的女婿,那只是过去式。我若在任,别人能在乎你,我下来了,你就和三百来个普通市委书记一样。” “还有陆霜陆涛的事情,我刚才冲他们发火,是因为他们的工作态度出现问题,单位只是一个小小微调。” “遇到这种事情,自己先要反思,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做得不好,而不是第一时间就引到别人身上。” “他们姐弟,是之前的日子太平顺了,突然将他们以普通人对待,就怨天尤人。” “元朗,你和他们不同。你是从普通干部一步步走到现在,你的出身决定,你要比别人强,比别人有上进心,否则不可能走到今天位置。” “但是……”陆临松话锋一转,令厉元朗的心骤然紧张起来。 第1369章 岳父的正告(下) “你和陆霜他们犯了相同错误,有了愚蠢判断。把我和你们深度捆绑在一起,夸大其词。” 陆临松的表情和语气逐渐变得严肃起来,眼神中显露出凌厉目光。 “没有的事,你们捕风捉影,甚至于把这事引向铭宏身上。铭宏对你妹妹做法我很赞赏,换做我,可能比他更加严厉。” “铭宏是谁?岂容你们说三道四,指手画脚!你们没资格,更不允许!” “我说的不只是你,加了一个‘们’字,还包括给你出谋划策的水庆章。” “别看他做过省一级的干部,就像我刚才比喻的那样,他根本站不到卡梯最上面,充其量也只能站在第一个台阶上。” “况且他服刑这几年,外面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就不是他原来的世界了。” “他只是井底之蛙,看到的、分析的只有那么一小块天,看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显然,陆临松有些生气,可他仍旧隐忍着没有彻底爆发出来。 端起茶杯抿了几口药茶,借以舒缓心情。 而此时的厉元朗如坐针毡,对于陆临松的批评,他全盘接受。 并且竖起耳朵,静等陆临松的下文。 “不是我夸小晴,在这一点上,她就比你强很多。” “当她看到公民日报那篇评论员文章后,第一反应是退出所有公司股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要以为这篇文章是针对小晴的,她还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这篇文章其实就在提醒,识时务者,要根据内容走向做出正确判断。不要当成耳旁风,那样只会给自己挖坑。” “我做了这么多年,最有感触的就是一点,在什么位置想什么事情。” “就好比做一项工程,图纸设计者只关心设计中的问题,至于工程中一块砖、一片瓦出现残缺,那是施工单位的责任。” “只有当这块砖、这片瓦影响到整个工程质量和进度,才会想办法解决。” “话说回来,干部子女参与金融领域,已经严重影响到金融行业规范,扰乱金融秩序,有关部门才会研究和出台解决措施。” “人这一辈子,不愁吃穿就可以了。挣越多的钱,就是留给子女后辈最大的累赘。” “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缺少奋斗精神,整天只想着花天酒地的挥霍。钱总有花完的那一天,等到钱越来越少,人其实早就颓废了。” “所以你看,从古至今,首富的后代很少有善终的,大多数在穷困潦倒中孤独而亡。” “富不过三代,这是老话,也是经过多年实践印证来的道理。” “白晴转变的就比你快,也比你冷静。元朗,这种差距的由来,是和你长期生活环境有关,所以,你需要历练,需要成熟,需要面临挑战。” “只有在挑战中,你才能一步步走向成功。” 稍作停顿,陆临松又说:“不过,有一点你做得很好。你的秘书被带走调查,你按兵不动,这是你成熟的标志。” “没有追究相关责任人,而是用别人代替受过,趁机敲打别有用心之人,起到强大的震慑作用。” “为官者,难免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遇到这种那种的人,学会运用谋略,这才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当然,要使用阳谋,而不是阴谋。要在阳谋的基础上,让对手对你产生恐惧,你就成功了一半。” “怎么样?在蓝桥市这次针对你的行为中,你锁定幕后主使没有?” 陆临松再次端起茶杯,厉元朗发现,他的右手明显抖动。 不得已换成左手,才勉强端稳。 “爸爸,您……” “无妨。”陆临松摆了摆手,“我要听你把话说完。” 厉元朗起身去给陆临松的杯里续满水,回到沙发里认真回答道:“带走我秘书方炎的幕后人物我已经掌握,市政府秘书长马鹏飞。” “他是市长樊俊信任之人,也就是说,樊俊是其中之一。” “噢?”陆临松浓眉一挑,“这么说来,隐藏在市领导中对你不利的人还有?” “有,至于是一个还是两个,我不清楚,还需耐心调查。”厉元朗诚实说:“我原来在想,以我目前身份,胆敢对我下黑手的人,一定在省里有强大后盾支撑。” “爸爸,您是知道的。北江省情况复杂,聂双汉书记在京城肯定有人支持。如果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指不定牵扯到谁,很可能无疾而终。” “我只能隐忍和敲打,让那些人看到,我知道是谁背后使绊子。但是我这一次不追究,不代表下一次可以轻饶。” “我想好了,真要是还有下一次,我直接去找聂书记,让他评判!” “嗯。”难得,陆临松露出欣慰神色,赞同说:“元朗,你这么做就对了。” 厉元朗发现陆临松有些倦累,鬓角间出现些许细汗,适时停止说话,安顿陆临松躺在躺椅上休息。 蹑手蹑脚退出书房,开门之际,却听到陆临松喃喃自语着,“聂双汉在部委时候,曾经做过尚天河的下属。” 他是尚天河的人! 怪不得不买自己的帐,原因就在于此。 厉元朗走出书房,静悄悄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可当他走出一段距离后,旁边的房间门一开,露出陆霜和陆涛的身影。 而白晴则稳稳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 “姐夫,进来说。”陆霜侧身,把厉元朗让进来。 看到妹妹和弟弟一左一右缠着厉元朗,打听爸爸和他说些什么。 他们都是陆临松的儿女,回来一趟,陪着父亲说了不到二十分钟就给赶了出来。 倒是女婿,前前后后谈了一个半小时,是什么原因能让老爷子有这么多的话,陆霜陆涛对此十分感兴趣。 “你们谈吧,我去看看爸爸。”白晴这才起身,缓缓走向书房。 厉元朗提醒说:“爸爸刚睡下,不要打扰他。” “放心吧,我有数。”白晴嫣然一笑,轻轻走了出去。 陆临松没有睡觉,两眼直直望向书房顶棚。 “爸爸,您不应该说那么久。”白晴进来,掖了掖盖在陆临松身上的毛毯。 “不吐不快。”陆临松怅然说:“我的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亮红灯,要是不把该说的话说完,我担心没有机会了。” “爸,您说什么呢。钱医生刚给您做过检查,只要您遵从医嘱,您能长命百岁。” 陆临松笑了笑,“这话听着舒服,可谁都知道,想活一百岁不容易。” “对了,元朗有没有起疑心?” 白晴摇了摇头,“没有。” “这就好。”陆临松长舒一口气,“让他慢慢领会吧……” 说着,缓缓闭上双眼,逐渐进入梦境中。 晚饭时,陆临松没有出现在餐桌上,是工作人员送进书房独自一人吃的。 陆霜和陆涛也不在,他们的家属是晚上的飞机,一起去机场接机去了。 然后两家人还要在楚中市共进晚餐,畅游夜景,不回来住了。 只有厉元朗和白晴夫妻二人。 “清清又胖了,厉玄也挺可爱。”厉元朗给白晴夹了一口菜,动情道:“老婆,辛苦你了。” “这话让你说的。”白晴怪嗔的白了他一眼,“清清和厉玄不止是你的儿女,也是我的骨肉,照顾好他们是应该的。” “唉!”厉元朗叹息道:“我这当爸爸的不合格,一年到头和孩子相处时间有限,我真怕他们将来都不认识我了。” “血浓于水,无论何时何地,他们都不会忘记你。除了我们视频聊天之外,我还会经常把你的照片给他们看,让他们永远记住你。” “老婆,你有心了。”厉元朗忍不住抓过白晴的手,轻轻握住。 不成想,白晴却抽回来,提到一个尖锐问题。 第1370章 意料外的惊喜 “老公,我说假如,假如爸爸身体突然垮掉,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 面对妻子的问话,厉元朗沉思片刻,放下筷子喃喃说道:“回想我的从政之路,有过坎坷,也有高光时刻。” “其实有很多次,是你们给我提供了舞台,任由我发挥。我不能说我做得多么出色,至少应该及格。” “你提到的问题我也想过,刚才爸爸和我说话的时候,右手突然抖动厉害。我感觉,他的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只会越来越差。” “至于我,仍旧一如既往的走下去。将来走到哪里,到了何种程度,我不得而知。” “仔细想来,我用了近二十年时间,从一名寂寂无名的普通科员,成为一座拥有四百万人口城市的主政官,我已经超越了很多人。” “我自信,这些年来,我做的每一件事都问心无愧,对得起自己良心,这就足够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这句话只有鼓励之意,却是偏颇的缺陷。” “人这一辈子,从商也好,从政也罢,要想成功,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能少。” “我不是灰心丧气,我只是实话实说。无论我将来什么样,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我们的孩子,保护好这个家。我只求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比什么都强。” “老婆,我倒想劝一劝你,你的财富有多少,我从没问过,也不想知道。” “我要说的是,你积累这些财富,无外乎想给我们的孩子一个美好未来,这是普天下父母的共同愿景。” “可你想过没有,钱终究有花完的那一天。孩子们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这对他们的成长没有好处。” “如此一来,他们就缺少了奋斗精神和追求愿望。贪图享乐,不思进取,一代不如一代,经过数十年,势必回到身无分文的圆点。” “关键是,我们的后代,他们做没做好变成普通人的准备?我想答案是否定的。” “因此我觉得,你最好能拿出你的财富,成立一个基金会,分享给那些有需要帮助的普通人,这种慈善行为,也为我们的子孙后辈积德。” 白晴手拿汤匙在汤碗里搅动,细细品味厉元朗这番话。 “扑哧”一声笑了,“我本来说你,绕来绕去,你却在谈论我。好吧,你的建议我会认真考虑。” 厉元朗赞同的点头说:“我真心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建议,在抚养我们孩子的同时,多做善事。” 吃过晚饭,厉元朗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望着外面繁星硕硕的夜空,深深的思索起来。 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明日就是除夕了。 厉元朗原打算邀请水庆章前来,和全家人共度春节。 但是经过与岳父的一番深谈之后,他改变了主意。 家里有好几辆车,吃过早饭,厉元朗亲自驾车前往水庆章的别墅。 此番前来,一个是接谷雨回去,另一个就是陪伴水庆章提前吃顿年夜饭。 怎么说,这是水庆章出来后的第一个春节。 妻子和女儿都不在了,他触景生情,容易产生悲凉和孤独之感。 然而在驾车途中,厉元朗却接到一个电话,令他大为意外和震惊! 郑海欣! 没有想到,此时郑海欣竟会主动联系他。 “我和郑立刚到楚中机场,元朗,你能不能接我?” “好好。”厉元朗冷静下来,大约悟透了。 接着联系白晴,一问,果然这是她的手笔。 白晴想得的确周到,厉元朗接走谷雨,水庆章势必情绪低落,纵然把谷雨留下来陪他,以他的性格也不会接受。 可是让郑海欣带着郑立来楚中,见到另一个外孙,会弥补谷雨不在他身边的寂寥孤独。 不得不说,白晴事事想得周全,厉元朗自叹不如。 而且,白晴把这件事隐瞒的严严实实,直到郑海欣的电话出现,厉元朗才知道。 这是给厉元朗一个硕大的惊喜。 好久没见到郑立了,做梦都梦见过两次。 于是,厉元朗加快车速,风驰电掣直奔楚中机场。 停好车,快步走到出站口。 老远看到一件白色毛领羽绒服的郑海欣,领着一个男孩,正在四下张望。 “海欣。”厉元朗近乎飞奔,先给郑海欣打过招呼,继而蹲下身体,双手捧住郑立冻得发红的脸蛋,兴奋问:“冷不冷?” 谁知,郑立使劲挣脱出来,马上跑到郑海欣的身后,十分警惕的观察厉元朗。 这也难怪,距上次分别也有两年了。 儿子不认识他很正常。 “郑立,这是你爸爸,快叫爸爸。”郑海欣鼓励道。 “不,他不是我爸爸。”郑立脑袋摇成拨浪鼓,十分倔强的否定着。 “你这孩子。”郑海欣埋怨道:“在家里的时候,我不是经常让你看爸爸的照片吗?你怎么就忘记了。” “照片上的爸爸没有这么老……” 郑海欣顿时哑口无言,厉元朗苦笑着看了看她,“你还保留我的那张照片?” 当初郑海欣深爱厉元朗,傻傻的和厉元朗的照片结婚。 现如今,家里至今还摆放厉元朗那张放大照片。 即便她让郑立记住爸爸的模样,可毕竟是好几年前了,厉元朗马上就要四十二岁,已然成为一个中年大叔。 难怪郑立对他陌生,一个是不在一起生活,还有就是照片惹得祸。 “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厉元朗不强求儿子认他。 相信相处久了,郑立会慢慢接受他的。 厉元朗领着郑海欣和郑立以及保姆走向停车场。 拽开车门让他们坐进去。 奇怪的是,郑海欣却轻轻拽了一下厉元朗的衣襟,眼神示意到一边说话。 “你怎么不上车?”走到僻静之处,厉元朗不解问起来。 郑海欣轻轻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郑立是水庆章的外孙,我又是什么?他能接受郑立,却不会认可我。算了,我还是别去凑热闹,免得遭人反感。” 郑海欣这话有道理。 虽然厉元朗和她清白,但水庆章肯定不这么想。 很大可能误会郑海欣掺和厉元朗与水婷月当初的婚姻,把她归结于万恶的小三行列。 郑海欣审时度势,看出来内中隐情,及时抽身而退,不得不说,想得很周全。 “可、可郑立怎么办?” 郑海欣嫣然一笑,“没关系,保姆一直带着郑立,他们感情比我深。” “你……”厉元朗犯愁了。 今天就是除夕,总不能让郑海欣扔在人生地不熟的楚中过年吧。 自己陪她,肯定不行。 该如何安顿郑海欣,成为摆在厉元朗面前的一道难题。 郑海欣却说:“不用管我,我有去处。” 话音刚落,远处急匆匆走来一名男子。 厉元朗一眼认出,这不是郑重吗? “厉书记好。”郑重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你是来接你小姑的?” “是啊,我叔他们都到了,都在等着小姑呢。”郑重大咧咧说道。 “郑主任也来楚中了?” “嗯。”郑重点头,“我在市郊包下一幢别墅,我们一大家子人全都来这里过年,就等小姑了。” 闻知郑海欣有了安排,厉元朗松了一口气。 这会儿的郑海欣走向车窗边,对坐在保姆身边的郑立一阵叮嘱,还向他摆了摆手,道了一声“拜拜”。 想来,郑海欣在来之前就交代过郑立了,郑立很听话,没有缠着郑海欣哭闹。 随后,郑海欣坐上郑重的奔驰车。 郑重挥手和厉元朗道别,并邀请道:“厉书记若是有时间的话,去我那里坐一坐,叔叔念叨你好几次了。” “好,有时间我一定看望郑主任。”厉元朗只能这么说。 望着郑重的奔驰离去,厉元朗惆怅不已。 第1371章 警醒作用 水庆章对于郑立也很有感情,甚至强于谷雨,这点很令厉元朗意外。 仔细想来也好理解。 郑立婴儿时期,谷家正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他和老伴双双入狱,水婷月精神错乱,厉元朗被贬差点送命。 总之,这个孩子能够生存下来,有运气的成分,更有奇迹的存在。 水庆章由衷感觉亏欠郑立很多,自然,怜爱的天平要向他倾斜。 即便郑立对水庆章陌生,极力抗拒着,尤其喊“谷清晰”三个字,更令他莫名其妙。 外公几下就把他弄哭了。 好在有保姆照料,抱到楼上哄去了。 厉元朗亲眼看到,谷雨偷偷跟在保姆身后,一起上了楼。 看到这一切,水庆章激动得老泪纵横,念叨:“到底是血缘关系。你看谷雨,从清晰一进来就对他十分好奇,有着天然的亲近感。若是小月在天有灵,也会高兴得合不拢嘴了。” “水叔叔,您别激动……”厉元朗有感而发,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 他强忍住,泪水没有留下。 劝慰道:“今天是过年,我们要快快乐乐的。” “是,我明白。”水庆章拿起烟斗,端详着说:“记得它吗?这还是你当初送给我的,以前的东西没剩下什么了,就是这个烟斗我一直留着。” “出来时,它还在,预示我们曾经的翁婿关系也要长久保留。” “瞧您说的,不管有什么变故,您当初对我的关怀和帮助,我一辈子都忘不掉。”厉元朗给水庆章点燃,看着他享受尼古丁带来的舒适感。 “我对你的好,你记不记住无所谓,当初打压你,也是为了锻炼你……” 水庆章看似无意的这句话,却让厉元朗醍醐灌顶,瞬间打通脑细胞的所有通道,猛然想到一件事。 “水叔叔,您莫不是指……” “呵呵。”水庆章微笑着一语不发。 “我懂了,应该是这样。”厉元朗惊喜道:“我之前的判断全是错的,我知道该怎样应对了。” “这是好事。”水庆章一语中的,“一个人要想成长,在蜜罐里是不行的,需要狂风暴雨,需要风吹雨打,这样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听着水庆章背诵这段《孟子告天下》之词,厉元朗深深理解到其中的精髓。 一反一正,一是一异,相辅相成的说明同一人生哲理的两面性。 既不是使人因正面说教而感觉沉闷,又不为要人眷顾而故发惊人之谈。 既娓娓动听,又给人警策,既不庸,又不妄。 “元朗,你悟透了,证明你成长一大步。”水庆章抽了几大口烟斗,把剩余烟丝倒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不得不说,水庆章并不像岳父贬说那样,一文不值。 那是在岳父眼里,水庆章的高度不够,格局和眼界低他一等。 可在厉元朗看来,岳父先于他悟通这里面的内容,就比自己强了百倍。 “其实,在我和白晴父亲交谈中,我已然他发现身体状况并不好,就有了一丝丝想法,会不会是他对我的考验呢?” 厉元朗分析道:“我想,这次考验原本不应该这么快,是在岳父发现身体亮出红灯,不得已提前进行。” “于劲峰的配合,恰恰说明他们之间建立的良好关系。您之前提到的那个假设,或许已经得到岳父认可,只不过借助这个由头,对我展开一系列的挑战。” “嗯。”水庆章频频颔首,“不过,我觉得这是半真半假。” “您是指……” 水庆章慢条斯理的解释说:“半假,是集中在你岳父和于之间的合作上面。他们演戏给外人看,以他们身份,绝不会直接表达出来,让底下人去猜更为合理。” “半真,则是说他们身边的人,一定会误以为你岳父和于产生分歧,那么,势必为了讨好于,而打压陆家的人。” “纵观整个陆家,只有你身在官场,你的影响力最大,自然,你首当其冲。至于陆家姐弟,不过是开胃小菜,在熊熊大火中添上一把柴火而已。” “有些人理解错误,人为给你设定障碍。而你岳父他们正好隔岸观火,仔细观察你的反应和处理能力。” “还好,你没有自乱阵脚,用你的方式暂时化解这场危机,算不上多么出彩,至少应付得当。” “元朗,针对你的人中,应该有市长的份吧?” 厉元朗赞同承认,“您说对了,现已查明,带走我秘书的幕后主使是市政府的马鹏飞秘书长,他深得市长樊俊器重。” “是他动用关系,让省纪委介入,对方炎进行了大力度的审讯。更是他,在常委会上不讲规矩的散发处理方炎的提议,打乱视线,混淆视听。” “我在会上,对于他的做法给予了严肃回击。并且强调,我不会追究此事,但只允许有这一次,若再发生,就去向省委聂书记申诉,请他主持公道。” “明眼人都会看出来,能够惊动聂书记的,除了他樊俊,还有谁?” 水庆章一边摆弄烟斗,一边意味深长的说:“这次针对你的行为,要从两方面解读。” “一个是,来自于上面对你的考验,我们已经提到很多次了,我就不过多赘述。” “另一个,是你自身的问题。” 厉元朗一怔,“我的问题?” “是的。”水庆章使劲点着头,“之前我在东河省委任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直没有提起,是因为不想打击到你。” “现在,我无所顾虑,可以敞开心扉。自从你和婷月结婚以来,你骨子里就积攒了天然的优越感。” “在官场上,没有人脉、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绝不可能走得很远,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道理。” “在你还是我女婿期间,你身边的同事,包括你的上级领导,对你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照顾。” “而这个照顾,不仅仅体现在帮助你,纵然你出现问题,他们也会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计较。” “自然而然,你就养成了对上级领导不是很在意的习惯。之后在祥北,在荣山和安江,尤其是安江,栾方仁是你岳父旧将,有他在你背后为你撑腰,你更加感受不到。” “现下到了北江,聂双汉书记那里你走动很少,这是一个官场大忌。作为市委书记,和省领导特别是一把手,一定要建立起良好的沟通渠道。” “要不然,今后针对你的事情还会有。这一次是你的秘书,保不齐下一回直接对你下手。” “元朗,你是蓝桥市的一把手,绝对的核心。在这种趋势下,仍然有人暗中算计你,只能说你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好,没有把你的威势很好的体现起来。” “市委书记,在全市拥有绝对话语权。即便某些人对你不满,在对你不利的时候,就要好好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元朗,这种话我估计很少有人对你说,哪怕你岳父都不会提。我说出来,主要是为了你好,亡羊补牢尤时未晚,希望你引以为戒。” 厉元朗沉默了。 因为水庆章这番话直接触碰到了他的缺点。 的确,今年春节前他没有前往省委看望任何一位领导。 甚至于,省军区司令杨亮那里,他都没有拜访。 另外,新任省纪委书记郭子平,算起来还是老熟人,厉元朗照样没有登门看望的计划。 既然水庆章的话提到这里了,厉元朗索性道出他的内心想法。 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旖旎小哥祝愿每一位书友,兔年大吉大利,阖家欢乐,健康平安,财源广进! 第1372章 由点入面 “水叔叔,您批评得对。”厉元朗如实说道:“市委有人背后算计我,我不会坐以待毙,我通过别的渠道调查过,发觉省里有人参与其中,至于是谁,目前尚不清楚。” “所以,在还不掌握是敌是友的前提下,我是有所顾忌的。” “昨天我和白晴父亲谈了一个多小时,他的很多话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他看到的东西,长远的打算,我是达不到,和他比起来,甚至都不能比,根本不在一个级别。” “倒是临走之时,他向我透露过,聂双汉曾做过尚天河的部下,由此我判断,聂双汉是尚天河的人。” “可我至今搞不懂,是谁把我调到北江省,主持蓝桥市委工作,目的是什么?” 水庆章靠在椅子上望向棚顶,不由得又把手伸向烟丝口袋。 厉元朗赶忙把水杯递过去,劝说道:“您刚抽完,喝点水吧。” 摆了摆手,水庆章意味深长道:“你看我拿着烟袋,但我不是要抽烟,是我在想事情。” 厉元朗双眉一蹙,疑问:“您是指我想错了?” 水庆章嘴角微微上扬,“元朗,我猜想你一定认为,这次调你去北江省蓝桥市,准是你岳父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有些事实我们不得不承认,你岳父的确还有影响力,而且不算小。说直白点,遇到重大事项,他能起到旁人起不到的作用。” “不过,以你岳父的脾气秉性,他会坚守底线,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不会说。” “他的超然心态,势必造就他对事物的固有看法,很难有人左右,包括他的家人,还有你。” “所以,在你娶了白晴进入陆家门庭开始,你每一步的走向,是被人设计好的,就像升级一样,缓慢而有序的推进。” “如此一来,很容易让你产生错觉,有人帮你规划了前程,想都不用想,除了你岳父,不会有第二个人。” “我要告诉你,这是错误的。别忘了,我们干部晋升有一整套系统程序,尤其官职越大,这套程序越完善,也越严格,淘汰率非常高。” “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在规划你?正如我说的那样,这个人不是你岳父。他那么刻板的人,会为了提拔你,伸手管组织要条件,况且这人还是他的女婿。” “换做别人或许可以,但你岳父不会,一定不会。” 水庆章目光炯炯,分析起问题来,给人一种十分兴奋的感觉。 “因而,倒是让我想到另一种可能,那就是京城组织部门。也就是说,你已经进入他们视线,是他们在给你规划,你的每一步都是考验测试你,只有你过关了,才会进行下一步。” 厉元朗“嘶”了一声,牙关冒出一丝凉气,目瞪口呆望着水庆章。 脑海里迅速翻腾涌动,一股强大压力瞬间袭来。 莫非…… 水庆章满意的点了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也就是说,今后无论把你派到什么地方,都是一路荆棘、坎坷,充满各种挑战。就好比这一次,之所以我判定你不够好,勉强及格,主要原因就在于你动用了特殊关系,让你妹妹参与其中。” “要是你妹妹是个普通人也就罢了,可她是王铭宏的儿媳,王家的人。一旦她出手,这场测试中,相当于你提前得知答案,你作弊了。” “这样,对于那些和你处于同一水平线的人,就是不公平,也让你在京城组织部门眼里,大打折扣。” “我猜,这就是王铭宏为何大为光火,把你妹妹禁闭起来的主要原因。” “好在及时止损,而你又在处理中表现出睿智和冷静,极大提高你的成熟度,此消彼长,总体看来,你勉强及格。”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分析,有很强的片面性,毕竟我现在只是一介百姓,涉及不到很多东西。” “你可以作为参考,绝不能当做答案。” 不得不说,水庆章在经历几年囹圄之后,看事情的眼界格局又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还有就是,他现在是一介平民,甚至还不如普通老百姓。 他是保外就医,定期需要到有关部门报到。 只有熬过这段时间,他才彻底恢复自由身。 更为重要一点,他已经不再是厉元朗的岳父了,也不是官员,说话可以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了水庆章透彻分析,厉元朗却感觉不到任何轻松,反而有了一种强大负重感。 身上的担子更重了。 水庆章继续说道:“元朗,你要注意,别以为纳入组织部门的视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若是在这中间出现重大失误,无论哪个方面,都有可能淘汰出局。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淘汰几率是非常高的。” “谁能笑到最后,谁才笑得最好。” “这里面不仅仅涉及到贪腐以及男女之事,还有你遇事的处理方式。” “在金钱方面,你这人对物质没有追求,也不缺钱,这点我是放心的。” “至于女人……”水庆章稍作停顿,眼神逐渐变得犀利起来。 “你之前犯过的错误,目前看来已经杜绝,但是……” 一提“但是”二字,厉元朗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你结过四次婚,这是最让人诟病的地方,说明你在个人感情方面变幻不定。” “元朗,所以说,你的路并不平坦,恐怕要比别人更加艰难。” 呼…… 厉元朗无奈的低下头。 四次婚姻的确是个硬伤。 别说作为官员,就是普通人来讲,影响绝对是负面的。 第一次婚姻,和韩茵感情破裂。 主因不在于他,是韩茵嫌贫爱富抛弃了他,属于情有可原。 第二段,是他和水婷月的婚姻。 情况复杂,最后结果就是,在他极不情愿的前提下,水庆章动用权力终结了他们夫妻关系。 这段感情对厉元朗的伤害最大,间接害死水婷月,儿子谷雨差一点回不到他的身边。 至于他和金可凝的婚姻,有厉元朗的私心作祟,更是为了家人的平安。 何况,他们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 不仅如此,二人彼此互为仇敌,时刻提防对方。 即便金可凝死后,厉元朗以及他的儿女,都受到牵连,甚至郑立好悬就没命了。 只有他和白晴,才让厉元朗体会到人生伴侣的真谛。 白晴固然有霸道性格,这是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可她做事周全,聪慧睿智,心地善良。 就说这次叫来郑立陪同水庆章过年,又安排郑家兄弟姊妹一起在楚中欢聚。 恰到好处,为厉元朗排解了后顾之忧。 这才是理想的贤内助,是厉元朗身后的强大支撑。 每每遇到心事,又是她给厉元朗出主意、想办法。 总之,厉元朗这辈子娶了白晴,是他的福分。 不过,水庆章的话,还是让厉元朗有了挫败之感。 “水叔叔,我……”厉元朗摇了摇头,实在说不下去了。 水庆章见状,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叹息道:“你也不用太过自责,有些事已经发生无从更改。” “我只是担心你这一条,现在看来,还没有人在这方面做文章,要不然,不会提拔你来蓝桥市。” “说实话,这次要是把你安排在一个官职高的清闲部门,我会很认真的告诉你,你已经被淘汰了。” “你在德平做得很好,这才有了蓝桥这一站。只要你按照自己思路,按照你的原则走下去,我相信,你的前程将是光明灿烂的。” “对了。”水庆章忽然想起一个话题,就问厉元朗:“你在和你岳父谈话时,提没提到廉明宇?” 第1373章 紧急会诊 “没有。”厉元朗回答的相当干脆,并说:“白晴爸爸好像在刻意回避,我不好提出来。” “嗯。”水庆章短暂的思考片刻,缓缓走到门口,怅然说:“太敏感了,不提也好。” 望着水庆章徐徐远去的背影,厉元朗回味他这句话的内容,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整个一上午,厉元朗不断接到拜年电话。 有曾经的同事,也有蓝桥市各部门负责人。 这其中,楼安国向厉元朗详细汇报了蓝桥市春节期间的情况。 秩序井然,热闹非凡。 他用这八个字给厉元朗吃下一颗定心丸。 方炎也打来拜年电话,说他正在老家陪伴父母,还说德平现在经济腾飞,百姓安居乐业。 他听到不少村民都在念厉元朗的好。 得到群众认可,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接了好一阵电话,厉元朗总算得以喘口气。 收起手机,顺着楼梯走向二楼,打算去看一看两个儿子。 咦?房间里没人。 正疑惑之际,忽听走廊尽头的房间里传出哭声。 厉元朗循声走过去,本打算敲门,结果一碰,门竟然开了。 房间里谷雨和郑立,抹眼泪的却是郑立,谷雨则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看着。 “郑立,你怎么了?”厉元朗紧走几步过来,蹲下身体询问。 “外公生气了。”谷雨平静说。 “因为什么?”厉元朗扭脸看向谷雨。 “都怪他。”谷雨一指郑立,“刚才外公领着我们给妈妈上香,叫他谷清晰,他不答应,非说他姓郑,不姓谷,他叫郑立,不叫谷清晰。” “还说,谷清晰的名字好难听。结果外公生气了,骂他忘恩负义,把他扒拉倒了,他就哭了。” 厉元朗无奈的摇了摇头,帮郑立擦干眼泪,耐心告诉他,“你原来是叫谷清晰,和你哥哥一样,随了你外婆的姓,名字是我和你妈妈一起给你取的。” “后来,是你郑妈妈抚养你,给你改成郑立这个名字。儿子,你要记住,不管你姓什么叫什么,水庆章永远是你外公,谷雨是你亲哥哥。” “还有你郑妈妈,她对你视如己出,你一定要懂得亲情,懂得感恩,知道吗?” 谁知,郑立对厉元朗这番说教根本不予理睬,哭哭咧咧要找妈妈。 厉元朗怎么哄都哄不好,只得交给闻声赶来的保姆手上。 让她把郑立带出去哄好。 “儿子,外公带你和郑立祭奠你妈妈了?” 谷雨“嗯”了一声,指了指旁边说:“就在外公的房间里。” “他都说了什么?”厉元朗又问。 “外公让郑立我们记住妈妈的模样,一辈子都不许忘记。” 厉元朗站起身来,拍了拍谷雨的肩膀,叮嘱他要好好陪着弟弟玩,心事重重走了出去。 水庆章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那里宽敞,还有一个露天阳台。 厉元朗走到门口,抬起手犹豫片刻,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随着水庆章的回音,厉元朗推门而入。 这个房间足有三十多平米,中间有一张宽大的双人床。 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最让厉元朗瞩目的是,在房间角落摆放着一个供桌,上面有水果供品,以及香炉。 三炷香还冒着烟雾,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独有的香味。 墙上挂着两张放大的黑白照片,一个是谷红岩,另一个正是水婷月。 而此时的水庆章,坐在沙发上抽着烟斗,面色冷峻。 “元朗,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情想和你说。” “您说吧。”厉元朗坐下来,一副聆听状。 “清晰这孩子怎么就叫郑立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水庆章一连串的疑问,厉元朗竹筒倒豆子,将郑立当年的遭遇,以及郑海欣相救过程,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水庆章嘴里叼着烟斗,喃喃嘀咕道:“郑海欣?名字好熟悉?” “提她您应该知道,她是郑重的小姑,郑海洋的妹妹……” 水庆章连连点头,“想起来了,她还是你的神交朋友。” “想来郑海洋的妹妹不错,关键时刻把清晰从苦海里拯救出来,帮了咱们一个大忙。而且,当初金家那个小妖女对你虎视眈眈,黑手已经伸向清晰了。” “你把清晰交给她抚养,做得很好,我十分赞成。” 顿了顿,水庆章继续说:“这次清晰来楚中,想必郑家女子也到了吧?” “是,不过正在陪着她的家人在另一处过年。”厉元朗如实说道。 “麻烦你给我们约个时间,我想见一见她。怎么说,她是郑立的养母,是咱们的恩人,于情于理都要感谢她的付出。” “这……”厉元朗想了想,说道:“我试试吧。” “很好。”水庆章赞成的颔首,起身和厉元朗并排就往外走,打算去吃饭。 厉元朗抬手示意等一等。 大步走到供桌前面,点燃三支香,分别向谷红岩和水婷月的遗像拜了拜。 水庆章看在眼里,感受在心间。 这顿饭氛围不错,水庆章破例喝了两小盅白酒,厉元朗陪着他说了很多知心话。 饭后,厉元朗带着谷雨告辞,返回陆家。 陆霜陆涛的家属全都到位,唯独没见妻子白晴。 一问才知道,白晴正在陆临松房间。 陆霜直接告诉厉元朗,“京城来了几名医学专家,在给爸爸会诊,大姐陪着他们。” “从京城来的?”厉元朗有些吃惊。 但并没有前去打扰,而是陪着其他人说话聊天。 大约半个小时左右,白晴推门走进来,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厉元朗连忙走上前去,夫妻二人出来直奔他们的房间。 “医学专家怎么这个时候来给爸爸看病?” 白晴解释说:“于劲峰对爸爸身体一直很重视,得知爸爸最近情况不乐观,指示有关部门即刻成立专家组,紧急赶到家里给爸爸会诊治疗。” “爸爸又严重了?”厉元朗十分吃惊。 “这几天累到了,心神不宁,睡眠不好。”白晴忧心说:“上午的时候,于劲峰给爸爸打来电话,聊了一个小时……” 厉元朗感叹道:“看来,爸爸的身体不仅咱们家里人牵挂。” 夫妻二人正在说话时,忽然响起一阵急促敲门声。 来人是岳父办公室的王主任和吴秘书。 王主任急切说道:“刚刚接到电话,尚天河同志就要到了,我们去迎一迎吧。” 尚天河要来? 厉元朗大吃一惊。 立刻和妻子他们走出房间,几个人站在院子门口,静静等待。 于劲峰亲自打来电话,紧接着尚天河突然赶到,让厉元朗脑海里蹦出很多问号。 趁这机会,王主任道出原因。 “劲峰同志十分关心首长身体情况,不仅指示专家前来,还委派天河同志亲自探望。” 厉元朗和白晴对视一眼,并没言语。 这时候,一辆警车闪烁警灯徐徐开来。 后面是一辆中巴车和两辆黑色红旗轿车。 中巴车停稳后,自动门打开。 尚天河慢悠悠走下车子,和迎上前来的王主任、白晴以及厉元朗分别握了握手。 在与厉元朗握手时,他明显感觉到尚天河微微加了一点力道。 在他身后,是汉岳省的一、二把手。 以尚天河的身份,属于轻车简从了。 汉岳省并没有太多人陪同,他的随从也不多。 此时,给岳父会诊的三位医学专家已经检查完毕。 陆临松躺在躺椅上,神色并不好看,说话有气无力。 “临松同志,我受劲峰同志委托,特地前来看望你。” 尚天河握住陆临松的右手,道明他此行的目的。 “请你转告劲峰同志,我谢谢他了。” 见此情景,王主任一使眼色,厉元朗和白晴等人相继走出房间,专门留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走到另一个屋子里,众人将三位专家围住,打听陆临松会诊结果。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专家扶了扶眼镜腿,说道:“初步检查,首长的情况不算很乐观……” 厉元朗一听,心头立时揪紧起来。 第1374章 讳莫如深的作为 老专家接着说道:“首长的心脏不好,血压也高,这都是致命的隐患。” “还有,楚中的气候前冬暖后冬冷,总体呈略暖偏干趋势,这对于首长的病情也是不利的。” 另一位专家插言说:“我们几个和其他知名专家商议一致认为,除了采取严格的治疗措施外,给首长换个环境十分必要。” 换环境? 众人皆惊,面面相视。 厉元朗急切问:“您是指让岳父搬家?” 那位专家点了点头,解释说:“就目前而言,国内最适宜的地方就是海州省。因为冬天冷,身体内的血管收缩,血压很容易升高。” “而一旦血压升高,将会导致血管斑块破裂,形成心梗和脑梗等病症。” “所以说,海州省气候温暖,对于心脑血管肯定有好处。当然,不是决定因素,但最起码要比住在北方偏冷的寒带好一些。” 第三位的专家则说:“这是我们提出的建议,至于是否实施,还是要由首长们研究决定。” 白晴提出疑问:“以我爸爸现在的身体情况,能不能经受住长时间的旅途劳累?” “依据我们检查的结果判断,首长可以。”这位专家语气肯定。 在陆霜和陆涛等人叽叽喳喳询问专家的时候,厉元朗悄悄走出房间。 站在走廊里,望着萧索的院子,他凝眉陷入沉思。 以现在情况分析,医学专家组给出的建议,很大可能被岳父接受。 更主要的是,尚天河专程从京城赶来,指不定带着什么重要任务。 要不然,他单独和陆临松在里面谈论了半个小时还没出来,足以说明任务的重要性。 厉元朗真是糊涂了,以岳父心性,退下来不参与实事,安心颐养天年,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貌似于劲峰他们很重视岳父,更加说明水庆章的分析越来越接近正确。 大多数时刻,岳父和他交流,是有选择性的。 轮到他不该知道的东西,岳父一句不说。 只挑选需要厉元朗注意和清楚的,他才肯说。 这下,反而让厉元朗如坠云里雾里。 他能感觉到,就是妻子白晴,估计有些话都不会全部告诉他。 如此一来,给厉元朗的判断增加了难度。 好在有水庆章,他的经验以及敏锐度,能够给厉元朗提供有效的余地和空间。 “你在想什么?”说话的正是白晴。 厉元朗回头挤了挤笑容,感叹道:“爸爸恐怕真要去海州了。” “应该是。”白晴回应,“这三位在心脑血管方面是最权威的专家,他们的话,足够影响到于劲峰他们做决定。” “总之是为爸爸好,我们当儿女的一定要坚决支持,不是吗?” 厉元朗略作沉吟,“爸爸如若去海州,你会陪着他一起吧?” “这得看情况。”白晴说道:“海州省军区有个干休所,条件非常好。爸爸要是入住,肯定会有专人负责保护,这跟在京城和这里不一样。有可能……” “什么?”厉元朗好奇起来。 “我们使用的手机等通讯设施要受到限制,我往外打电话就不方便了。”白晴轻轻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商量说:“要是你不同意,我可以找个借口暂时不去陪爸爸……” 厉元朗苦笑摇头,“这是让我背锅,我能反对吗!” “爸爸的身体是我们全家和谐稳定的重要因素,只要为他好,我没有任何理由阻止。老婆,我支持你去海州。” “清清和厉玄都小,需要留在你身边。何况我工作繁忙,又在几千里之外的蓝桥,无暇照顾他们。老婆,还得辛苦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白晴安慰道:“老公,海州成行的话,估计有段时间我们不能见面,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小心谨慎,万事多思考,多琢磨,不要意气用事。” “你是蓝桥的书记,拥有绝对权力。有那么一句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要时刻注意别有用心之人对你采取卑劣手段,这是我最为担心,也最为挂念的。” 厉元朗正要表态,吴秘书走过来,低声说:“天河同志要见你们二位。” 于是,跟随吴秘书身后,夫妻二人走进一个宽大房间。 尚天河坐在沙发上抽着烟,看到厉元朗和白晴,冲他们微微点了下头,指了指说:“你们坐吧。” 厉元朗明白礼数规矩,白晴同样懂得。 由于地位身份悬殊,白晴坐在和尚天河之间隔了一个的位子上坐好。 这么坐是有讲究的,除非对方要求坐到身边,才能紧挨着他坐。 厉元朗则坐在白晴旁边。 尚天河掐灭香烟,扭脸看向白晴厉元朗,“刚刚我和临松同志商量过了,他同意搬去海州省休养。” “临松同志很重要,劲峰同志十分关心他的健康,委派我赶过来,专门安排临松同志去往海州的一切事宜。” “白晴,你父亲的意思,需要你一起前往,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有。”白晴回答的相当干脆。 “好。有你和孩子陪伴在身边,对临松同志的康复是有帮助的。经研究,明天也就是大年初一,我们将启程去海州省。白晴,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对了,你父亲要见你,你去看看他吧。” “嗯。”白晴冲着尚天河点头致意,转身走出房间。 临走前,递给厉元朗一个特殊眼神。 等白晴走后,尚天河说:“元朗,你坐这边。” 领导发话了,厉元朗才得以坐在紧挨尚天河的沙发上。 尚天河开口道:“这次白晴陪同临松同志前去海州休养,要看他身体恢复情况,少则三个月,多则半年或者一年都有可能。” “海州不像京城和楚中,那里有很严格的警卫制度,别说见面,恐怕通电话都要受限制。怎么样?你做好准备没有?” “准备”这个词,厉元朗深知尚天河指的是什么。 于是,他郑重其事的说:“我从政这些年,已经完全习惯单独思考,懂得如何做出判断。” “其实,岳父对我只有长辈关怀儿女的教诲,别无其他。” 哈哈哈! 尚天河爽朗笑起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指你们夫妻分开,也见不到你的一双儿女,你做好长久分别的准备没有。” 厉元朗尴尬的笑了笑,“对不起首长,是我理解错了。” “没关系。”尚天河摆了摆手,旋即又说:“听双汉提起过你,他对你的印象不错。等你返回蓝桥的时候,我委托你转告给双汉一句话。” “请您指示。” “你就告诉他,北江的冷风刮得太大了。” 没了! 厉元朗有些吃惊,尚天河微笑着颔首,从摆放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又抽出一支香烟。 厉元朗本打算给他点燃,忽然感觉到不对劲儿。 急忙起身告辞。 尚天河并未挽留,目送他离开。 尚天河此举,需要厉元朗好好消化一番了。 显然,他让厉元朗给聂双汉稍话,本身就是提供厉元朗和聂双汉进一步加强关系的善意。 很简单,这么一句没有由头的话,尚天河在电话里就能告知。 偏偏让厉元朗传话,不就是趁此机会,让聂双汉读懂这其中的奥妙么! 不过,他所说这句话的含义,还真是让厉元朗搞不清楚了。 风大了,关窗户可以阻止刮风。 采取屏蔽措施,比如栽树同样能够减小高风速的侵害。 还有,风大,人不要出屋,躲避起来,同样也是一种防范手段。 当然了,这里的风绝不是单指真正的大风。 那么,是什么风?尚天河到底什么意思? 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 第1375章 连环迷雾 尚天河一行很快离开陆宅。 三位医学专家只留一人时刻观察陆临松身体情况。 除夕下午,一家人本该聚在一起,好好吃一顿团圆饭的。 因为临时变动,陆临松需要休息,没有出现在餐桌上。原本热闹祥和的气氛变得死气沉沉,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和沉重。 一餐年夜饭,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匆匆结束。 白晴是唯一获准进出陆临松房间的人。 撂下碗筷,又去看望爸爸了。 此时的厉元朗,站在院子当中,呼吸着楚中冬夜的空气,缓解内心的郁结和沉闷。 他双手插兜,眼神不住瞅着岳父房间的方向。 根据他判断,明天岳父就要启程,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见不到面,临行前肯定要对他有一番说教或者提醒。 都做好随时召唤的准备,就等一声令下了。 然而,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却没有收到指令,这让厉元朗忐忑不安。 不光是岳父,妻子一直没露面。 怎么说,夫妻分别,总得有个说话的机会不是? 即便陪着谷雨、清清和厉玄玩,厉元朗却总是心不在焉。 终于,在晚上将近九点的时候,白晴一脸疲惫走进来。 看了一眼孩子们,转身离开。 厉元朗急忙跟了上去。 一走进他们的房间,白晴脱掉外衣,灌进沙发里,疲乏的说道:“我累了,今晚我们分开睡吧。” “什么!”厉元朗吃惊道。 “我先去洗澡,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你到隔壁睡,彼此互不影响。” 厉元朗马上醒悟过来,坐过来一把搂住白晴肩头低声说:“不打扰,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搂着你,睡觉踏实。” “老公,我没和你开玩笑,真的,我们今晚不能睡在一起,你要理解。”白晴一本正经的说道。 “为什么啊?”厉元朗蒙了,这是哪儿跟哪儿。 白晴一扭身体挣脱开,仍旧以正式的口吻说:“你不要问了,爸爸不会见你,他也需要休息养足精神,今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大步走向浴室,厉元朗本来跟着的,却被白晴使劲的关门动静,给挡了回来。 妻子的怪异行为,更令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怀揣着共度春节的美好心情,却被一系列的怪事搅得心神不宁。 别人举家欢庆,厉元朗却孤枕难眠。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起床一看,院子里开始忙碌起来。 工作人员做着出发准备,白晴和吴秘书说着话,不时指向厉元朗的房间,似乎交代着什么。 他赶紧洗漱完毕,穿好衣服出来打算和妻子做告别。 不成想,吴秘书迎上前来,微笑说:“厉书记,您就不要送了,我们马上出发。祝您工作顺利,期待我们再次见面的这一天。” 看着吴秘书伸出来的右手,厉元朗和他握了握,目送这些人纷纷上车离去。 由始至终,厉元朗没看见陆临松,也没见到妻子和他说告别的话语。 甚至陆霜陆涛他们也不见踪影。 原本热闹的陆宅,瞬间变得冷冷清清,只有留下来的个别工作人员还在忙着。 一问才知道,陆家其他人昨天夜里,就被安排离开楚中,返回京城了。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厉元朗想不通,只好开车前往水庆章那里,通过他帮助自己分析。 眼见谷雨跟回来,水庆章十分高兴。 与厉元朗说话时,提到昨天晚上是和郑立一起守岁,水庆章喜悦神色难以言表。 听完厉元朗的疑惑,水庆章抽着烟斗,烟雾腾腾中一直凝眉沉思,好一会儿竟然匪夷所思的问:“你和郑家女子联系过了吗?” 厉元朗恍然想起,忙说:“昨天的事情太多,没来得及。” “现在联系也不晚。”水庆章于是说:“今天是大年初一,这样吧,你和她通话,明天到我这里,我们一起吃个饭,聊一聊。” “可以,我说的那件事,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厉元朗追问道。 “先打电话,这事信息量太大,容我仔细思考再说。” 无奈,厉元朗只好找出郑重的手机号。 之前,他存过郑海欣的号码,只是在她消失以后,手机号成了空号。 厉元朗知道,郑海欣肯定换了号码。 纵然再次见到她,郑海欣也不会给他。 郑重接听很快,一如既往的大咧咧口气,“厉书记,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打来电话。” “我想找你小姑。” 郑重“哦”了一声,应该去叫人了。 不久,手机那侧传来一个声音,却还是郑重,“厉书记,小姑暂时不接你的电话,我看她有心事,你若方便的话,能否来我这里一趟,开导开导小姑。” 一听郑重这么说,厉元朗联想到水庆章一次又一次的提出要见郑海欣,他猛然间反应过来为什么了。 怪不得呢? 他知道,郑海欣是一个心思极重的女人,非常有主见。 难道说…… 来不及多想,和水庆章打了声招呼,厉元朗按照郑重发来的定位,驱车直奔目的地。 春节期间,楚中市道路畅通,没用多长时间,厉元朗便赶到那一片别墅区。 这里景色秀美,即使冬天,却难以掩盖住青山绿水的怡静。 有钱人都愿意远离大都市的喧嚣,喜欢安静,喜欢呼吸大自然纯净的空气。 经过大门后,车子穿梭在笔直宽阔的柏油路面上,没多远,便看见身穿一件米黄色羽绒服的郑重向他招手。 停好车,握手拜年。 走进别墅,郑海洋笑呵呵迎上来,又是一阵寒暄问候,并把郑家其他人一一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随后,郑海洋指着楼上说:“去吧元朗,海欣一直闷闷不乐,问她也不说,看来只有你能开解她的心事了。” “好。”厉元朗向大家伙儿点了一下头,顺着楼梯走到二楼最东侧的一个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郑海欣的声音,“门没锁,你进来吧。” 郑海欣站在窗前,留给厉元朗一个孤独落寞的背影。 直到厉元朗走进来,郑海欣才徐徐转过身来,充足阳光下,愁眉不展的脸上,还残存着伤感。 “你来了,坐吧。” 厉元朗坐下后,郑海欣主动问:“是给我下最后通牒的吗?” “没有。”厉元朗摇头否定,“其实我早该想到,郑立此番见他外公,你应该就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了。” 郑海欣苦笑道:“我预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 “前番白晴给我打电话,提出让我带郑立见水庆章,我就知道,我恐怕不能领郑立回去了。” 厉元朗眉头一皱,惊问:“白晴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厉元朗不信,一再追问下,郑海欣方才道出原因。 “白晴的意思是说,水庆章这个人毕竟有多年的从政经验,能够帮你出谋划策,指点迷津,你不能缺少他的帮助。” “水庆章上了年纪,有执着的家庭观念,谷雨和郑立是他最大的希望,也是他帮你的理由。” “白晴还说,今后可能有段时间她不能帮到你,有水庆章在,是对你最好的辅佐。我当时就明白了,她这是为了你好。” “郑立不是我亲生儿子,他的身世我没有隐瞒过。血缘这东西很奇妙,别看郑立和水庆章接触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喜欢上他的外公。” “至于我……”郑海欣幽怨的长叹一声,“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是该交接了。” 郑海欣的一席话,令厉元朗大为吃惊。 不仅仅是郑海欣猜到这次楚中之行,是她和郑立分开,更为主要的是,她透露出来一条惊诧消息! 第1376章 彻底了断 厉元朗连忙询问,白晴给郑海欣打电话的时间。 得知她是在春节前夕,也就是说,白晴一早就知道,陆临松将要启程前往海州省了。 这件事是昨天才确定下来,白晴为何提早知道? 而且,她故意隐瞒,到底为什么? 联系到昨晚白晴一系列怪异举动,厉元朗更加迷惑了。 他稳了稳心神,抓起桌上水杯一饮而尽,以便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郑海欣看着厉元朗烦躁不安的情绪,给杯里续满水的同时,轻声问:“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厉元朗闭上双眼,掐着额头说:“都不重要了,郑立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 叹了口气,他接着说:“水庆章以帮我出主意为要挟,想要把郑立夺回身边,白晴临走前的安排,的确为了我好。可是这样做的话,对你实在不公平,我也不会同意。” “郑立是我委托你照顾他的,这事不能有任何改变。水庆章那里,我会和他说,阐明利害关系。” 厉元朗正打算转身就走,却被郑海欣一把拽住胳膊,“元朗,你带着情绪去谈,适得其反,这样肯定不行。” “那怎么办?”厉元朗有些着急。 也怪这两天总是有别的事情牵扯,无暇顾及到水庆章的情绪变化。 郑海欣按着厉元朗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轻声劝慰道:“元朗,我知道你为我鸣不平,我何尝不是如此?” “你有所不知,白晴让我带着郑立来楚中,让他陪着外公过年,我为此挣扎很久。” “毕竟郑立是我一小带大的,有很深的感情。我没孩子,早就视他如己出,从没想过和他分开。” “他就是我未来的希望,我的寄托。” “可我仔细想来,这件事不仅仅牵扯我和郑立,最主要的就是你。” “我?”厉元朗一怔,不解的看着郑海欣。 “是的,就是你。”郑海欣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眼眶微微湿润,透过光线,厉元朗看到一丝泪花。 她转过脸去,厉元朗赶紧抽出几张纸巾地给她。 “我没事,我挺好。”郑海欣擦了擦眼角,动情道:“元朗,无论白晴怎样做,她全是为了你好。只有你好,你们的家才好。” “现在我过得不错,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还把郑重带出去,也改变了他的生活质量。” “元朗,你不用惦记我,水庆章那里能说得通就说,说不通不要强求,这事要慢慢地来。” 郑海欣越是通情达理,厉元朗越自责。 不为别的,当初他是保证把郑立交予郑海欣抚养,一直到十八岁。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不能言而无信,说变就变。 “海欣,你等着我,我这就去水庆章那里。” “你不要去。”郑海欣一把拽住厉元朗的胳膊,苦苦哀求。 厉元朗却执拗的抹去她拽衣服的手,“放心,我不会硬来,我有分寸。” 随即,厉元朗大步离开郑海欣的房间,和郑海洋以及郑重打完招呼,驾车风驰电掣离开别墅区。 令人大感意外的是,当厉元朗匆匆赶到水庆章住处的时候,他正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优哉游哉的听着评书节目。 厉元朗走到他面前,水庆章眼睛都没睁开,却说道:“元朗,我知道你怨气很重,喝口水,顺一顺气,等你心平气和了,我们再聊。” “水叔叔……” 直到这会儿,水庆章方才慢慢睁开双眼,提醒说:“别着急,先喝水。” 厉元朗只好坐下,给水庆章的杯里续满,自己喝了一口温茶,润了润喉咙。 “元朗。”水庆章关掉迷你收音机,慢条斯理说:“你冷静想一想,我不是趁人之危,之所以有把清晰带到身边抚养的念头,在郑家女子送清晰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 “郑家女子是做了一个顺水人情,因为她知道,这是和清晰彻底分开的前奏,她不同意也得同意,改变不掉。” “我想,这一切都应该是你妻子安排的,她在陪同你岳父去外地之前,率先解决掉你的一个牵挂,这对你未来发展大有益处。” 厉元朗猛然醒悟,“您是指,与其说郑海欣和郑立分开,实际上是她与我的彻底了断,今生今世不再联系?” “是的。”水庆章回答的相当果断,“只要郑家女子抚养清晰,将来难免你们会有接触机会。” “试想想,你的四次婚姻本来就受人诟病,又有一个未婚女子带着你的孩子,很难不会让人认为,清晰是你的私生子。” “元朗,这一次我算是看清楚了,你已经处在关键节点上,每走一步棋都要慎之又慎,绝不能有差池之错。” “我先前说过,你不贪财,但是在女人方面有瑕疵,而且这个瑕疵还不小,是足够影响到你仕途的重要因素。” “你若继续往上走,就要斩断那些不必要的纠缠,郑家女子是最大的不稳定,必须要解决掉。” 厉元朗瞪大双眼,大脑一时空白。 说实话,这么多年了,要说他对郑海欣没有一点感情,非常不现实。 他们之间交往,厉元朗始终铭记他是有妇之夫,有家室的人,以此为约束,与郑海欣保持在普通朋友间的距离。 水庆章看到厉元朗失魂落魄的样子,缓缓站起身,走到厉元朗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道:“成大事者,切不可在儿女情长方面心软犹豫。” “要心系政府赋予你的重任,要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面。如果像现在这样,当断不断,必将反受其害。” “元朗,白晴是为你好,我这样做也是为你正名,希望你不要辜负所有关心你的人,支持你的人和爱护你的人。” 水庆章说完,背着手走了出去。 他那副背影,何尝不是告诫厉元朗,水庆章本就没什么问题,之所以身陷囹圄,他和那个女人不清不楚的关系,是主要原因。 厉元朗抱着头,深深埋了下去…… 此时的心情极其伤感、难过,强忍住眼眶中的热泪,他痛苦的闭上双眼。 滴铃铃!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厉元朗都没心情接电话。 可对方相当执着,一次不接,又打来第二次。 一看却是郑重的号码,接听后放在耳边,有气无力的问:“什么事?” “小姑走了。”郑重的语气很是平静,“她给你留下一封信,是我给你送去,还是你过来取。”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我去拿吧。” 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思考良久,厉元朗终于站起身来,拖着沉重步伐离开这里。 郑重在交给厉元朗信的时候,无奈说:“你和小姑说完话,她就偷偷走了,跟随都没打招呼。” “是我叔叔在她房间发现这封信的,上面写明要你亲启,我们所有人都没看,给你。” 郑海欣的这封信应该早就写好,没有当面交给厉元朗,是她担心厉元朗不放她走。 字体很娟秀,也很漂亮。 “元朗,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楚中市,去一个我一直想去的地方生活。 不要找我,你也找不到。 这些年来,在我内心深处装着一个人,那就是你。 我知道,你有家,有妻子,有孩子。可我控制不住情感,现实和梦中经常出现你的影子,我永远忘不掉你。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我们有缘的话,会不期而遇。 那要看命了。 这几年,我最大的快乐,就是有郑立在我身边,看到他,就像看到你一样。” “我走了,这次是真正的离开你。只要是为你好,哪怕我遭受多大的伤害和折磨,我都愿意。” “最后,祝你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读完这封信,厉元朗五味杂陈,很久不能平静。 第1377章 路经五家镇 怀揣着一颗喜庆的心回来过年,没想到竟是这样结局。 妻子远走,郑海欣不辞而别。 别人家欢声笑语,自己却冷冷清清。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才发现他是多么的孤独。 有几次,他蹦出联系韩茵的念头,他想女儿媛媛了。 但他不确定这个电话能否打得通。 郑海欣被逼出走,给他敲响了警钟。 韩茵是不是步其后尘,永远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厉元朗真想找个人好好说说心里话。 他想吐槽,想释放。 算起来,厉元朗有不少朋友,可真正能让他毫无保留的掏心肺腑,并不多。 季天侯、金胜,哪怕常鸣都行。 然而,他们都有家,都借助春节难得假期,和家人其乐融融,享受团聚之美。 这么说来也不对,厉元朗同样有家。 他还有五个儿女。 只是,他这个家总有一种冷冰冰的感觉,缺少人间烟火气。 更多是博弈,是算计。 其实,厉元朗挺羡慕郑重的。 在副处级别说辞就辞,义无反顾的变成生意人。 不像他,贵为正厅级干部,在大年初一这天,成为一个孤家寡人。 开车游荡在楚中市的大街小巷,看着别人家的欢笑,感受自己的落寞,巨大心理落差,一度让厉元朗有了辞职的想法。 假如他是普通人,四次婚姻又能怎样? 还不照样吃,照样喝,照样生活。 可当官就不一样了,这是忌讳。 是他的软肋,别人攻击的标靶。 正月初一下午,他开车载着谷雨和郑立两个儿子,陪他们去市中心的游乐场玩个痛快。 到底是血缘关系,谷雨郑立这对小哥俩很快打成一片。 谷雨俨然有了哥哥的派头,事事想着弟弟,并没有因为接触少而显得生疏。 而且,通过这次相处,厉元朗和这两个儿子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玩够了,厉元朗又领着小哥俩去吃了肯德基。 这种快餐食品是大多数孩子的最爱,谷雨郑立同样不例外。 送他们回到水庆章那里,已是晚上九点多了。 水庆章没有睡觉,一直等着他们。 保姆照顾孩子们睡觉,水庆章挽留道:“今晚住在这里吧,你岳父那里空荡荡的,回去也是冷冷清清。” “不了。”厉元朗说:“我打算开车回蓝桥,今晚要收拾东西,明早赶路。” “也好。”水庆章想了想,“你让我分析的那件事,我恐怕一时半会儿捋不出来头绪。我有种预感,你岳父这次绝不仅仅是休养,一定还有别的事情。至于是什么,以我目前身份,想不到。” “我明白了。”听水庆章这么一说,厉元朗就知道,这种事情纵然是官职再高的人,也不一定清楚。 那么就跟自己无关,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厉元朗开的这辆车,是本田crv,老款七成新。 以白晴的实力,多贵的豪车都有。 肯定考虑到厉元朗的身份,留下这辆不起眼的车,不至于惹人非议。 反正距离初七上班还有几天,厉元朗决定开车回蓝桥市,不用着急,慢慢开就行。 他在次日上午九点出发,沿着高速公路前往北江省。 这一路,厉元朗走走停停,累了下高速,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一晚再赶路。 几千公里,他用了两天多,才到蓝桥市境内。 从零上十几度的楚中,到了白雪皑皑的蓝桥,厉元朗感受到了寒冷气息。 今年冬天特别冷,尤其春节这几天,正好赶上一股寒流侵袭。 他原本打算直接开到市区,却不成想,车子出毛病了。 车大灯不亮,并且因为是北方,厉元朗的车使用四季胎,需要更换成雪地胎。 北方下雪,地上有结冰,车胎容易打滑。高速路好点,若是普通路段,就十分危险了。 想来今天才是大年初四,时间宽裕。 于是,他在一个叫五家镇的地方拐下高速,把车子开到镇子里。 这里天黑早,才三点半钟,就已经有了夕阳西下的趋势。 别看春节,镇子里还真有一家开门营业的汽修厂。 修车师傅初步检查,车子的问题好解决,只是需要等,明天下午让他来提车。 看来,今晚是走不成了。 出了汽修厂,厉元朗沿着镇里的唯一一条主街溜达着。 咦! 他发现一个怪相,这条街道两边的商户牌匾,全是黑底白色字体。 远远望去,还以为这里是殡葬一条街呢。 厉元朗眉头一皱,正好前方有一家旅馆,也是这样招牌。 他推门进来,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无意中和老板聊起这件事。 “老板,你们牌匾做得挺有意思,大晚上的看着瘆人。” 由于厉元朗穿着普通,加之一路风尘仆仆,很难辨认出来。 一提这事,老板撇了撇嘴,“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凡是到我这里住店的顾客都反映,还以为进了花圈寿衣店呢。” “谁让你们改成这样?镇里吗?”厉元朗追问道。 “差不多吧,是镇城管执法队统一要求的,咱不敢不答应。” 厉元朗听出老板话里有话,抱打不平的说:“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政府要求统一制作牌匾,也得征求大家伙的意见么!” 老板无奈苦笑,“看你这位同志应该是个外地人吧,你是不知道,在我们五家镇,盛林盛队长谁敢惹,就是我们的鲁书记都要让着他三分。” 厉元朗猜到,老板口中提到的鲁书记应该是镇委书记。 当然了,以他现在身份,还不掌握一个乡镇书记的名字。 “盛林是执法队的队长?” 老板点头,“别看盛队长官不大,可人家上面有人罩着。”他还煞有介事的往楼上指了指。 “上面?”厉元朗猜想,准是指县里。 他知道,五家镇隶属于深林县管辖,指定盛林有深林县领导给撑腰。 “当然,据说,盛队长和县领导有关系,他在我们五家镇说一不二。” 老板说了这么多,发觉言多有失,急忙打住,把房间钥匙交给厉元朗,并指明房间位置。 别看小旅馆不大,干净整洁。 厉元朗洗漱一番,躺在床上眯了一会儿。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感觉到肚子饿了,穿上外套下楼,从老板那里打听出来,镇上最大的饭馆名叫四季春饼楼。 出了旅馆,沿着主街走了没多远,往下一拐,就看到亮如白昼的春饼楼招牌。 只是这颜色,实在不敢恭维。 即使春节期间,春饼楼生意红火,门口停放不少车辆,还有好几辆外地车牌。 应该是回乡游子的车,趁着春节期间,一家人团聚在此。 现下的人观念有了很大改变,过节越来越多的选择在饭店就餐。 主要是省心省事,吃完饭不用收拾,想吃啥点啥。 不像在家里,为了做一顿丰盛饭菜,前一天就得准备。 春饼楼分楼上楼下两层,上面全是雅间,一楼是大厅。 厉元朗进来的时候,楼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服务员穿梭在就餐顾客中间,忙得不亦乐乎。 一打听,楼上雅间爆满,倒是楼下找了一个位置,不过是拼桌。 反正是一个人,拼桌就拼桌吧。 和厉元朗在同一张桌子吃饭的人,是一对老夫妻,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儿。 三个人点了两个菜,一盘麻辣豆腐,一盘鱼香肉丝。 两位老人只吃那盘麻辣豆腐,反倒不住给小女孩往饭碗里夹肉丝,不住劝她多吃。 慈祥之情,让厉元朗看了很是感动。 他一个人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还有一个汤。 菜上来后,用公筷给小女孩夹了两大筷子菜肴。 弄得老头直不好意思,一个劲说着感谢话。 厉元朗无所谓的打着哈哈,“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么多,你们算是帮我分担了。” “这位同志,你是个好人。”老头两眼湿润,有些激动。 正这时,从外面闯进来四个人,为首一男子长得凶神恶煞,一脸横肉。 站在大厅扫视一圈,眼神最终落在厉元朗这一桌的老夫妻身上。 大步过来,恶狠狠道:“刁德友,你胆肥了,还敢下馆子。哥几个,把这些东西全给我砸了!” 第1378章 张狂的代价(上) 恶脸男一声令下,身后三个跟班冲过来,不由分说,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扔在地上 一时间,噼里啪啦一顿响,地上全是碎碗碴子,菜肴汤汁溅得哪都是。 把刁德友一家三口吓得面色苍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刁德友本能的将老伴和小女孩护在身前,两眼惊恐望向恶脸男,哆嗦求饶道:“三、三哥……” “叫三爷!”一跟班狂妄叫嚣道。 “三爷,我、我们全家就是聚在一起吃个饭,我、我已经订好明天的火车票,马上离开五家镇。” 恶脸男眼睛一瞪,指着刁德友的鼻子吼道:“老子早就告诉你,让你年前滚蛋,你还赖着不走,给脸不要脸。” 说着,冲刁德友身上使劲吐了一口粘痰。 那坨痰正好吐在刁德友脸上,他都不敢擦,连连拱手抱拳,一个劲儿的认错。 恶脸男一伙带人进来,附近就餐的食客纷纷起身离座,躲得远远观瞧。 很快,围观的人越聚越多。 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时候,一个五十多岁的胖乎乎男子从人群中挤过来,向恶脸男赔笑打招呼,“三爷,您来了怎么不通知一声,我好在门口迎接您。” 恶脸男怒气冲冲警告道:“姓范的,你们胆敢招待刁德友这个王八蛋,我看你的饭店是不想做下去了!” “实在对不住,我不知道他们来吃饭,是我的不对,我向您道歉。” “光道歉有个屁有!”一跟班狂吼,指着刁德友吼叫,“他们刁家人害死我们老大的弟弟,能让他喘口气,已经很仁慈了。还敢光明正大的坐在这里吃饭,这是在太岁头上动土,欺负上门了。” “是是,是我不对。”范老板再次躬身赔礼,“三爷,各位消消气,我这就把他们撵走。您们的包间已经准备好,咱们去楼上慢慢聊……” 恶脸男一听有酒喝,总算没有继续动粗,指了指刁德友,做了个警告手势,转身在范老板以及一众小弟簇拥下,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走向楼梯。 原本看热闹的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以便他们通过。 刚走没两步,却听身后有人高声断喝:“站住!” 恶脸男一愣,皱眉回头一看,刁德友身边一名四十多岁的高大男子,双目炯炯,眼神凌厉的盯着他。 没错,这一声正是厉元朗喊的。 “你们把我就餐的饭菜全都扔到地上,这事怎么说!” 恶脸男把嘴一撇,懒得搭理厉元朗,不屑的冷哼一声。 范老板见状,急忙向厉元朗赔不是,“这位先生,耽误您就餐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我这就让人再给您上一份,饭钱算我的,我请。” 厉元朗没有继续纠缠,不是他不想插手。 以现在情势,如若暴露身份,很大可能什么也查不出来。 莫不如来个低调处事,以观其变,了解清楚再做打算。 随着恶脸男等人消失在楼梯口,食客们这才纷纷返回座位上。 厉元朗从别的桌上拽过几张纸巾,递给刁德友。 刁德友又是一阵感谢,擦干脸上脏东西,苦笑道:“这位同志,害得你跟着连累,对不起。” 这会儿,来了几名饭店服务员,边收拾边劝说刁德友一家人赶快走。 并且安排厉元朗重新坐下,准备给他上餐。 哪还有心情吃饭? 厉元朗摆手拒绝,前往吧台结账。 不止他一个人,顺便将刁德友他们一起结了。 由于老板发话,一开始收银员没收钱。 可架不住厉元朗一再坚持,终于按照价格结清。 等厉元朗走出饭店,看到刁德友三口人在寒冷的夜色中,冷清孤寂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快步追上去,叫住刁德友,“老同志,你们没吃好吧,我们换一家,我请你们。” 刁德友失望的摇头,“盛三发话了,没有哪家饭馆敢接待我们,反正我们也吃饱了,谢谢你的好意,谢谢。” 厉元朗不想放过了解机会,盘问起缘由。 刁德友很谨慎,连声否认。 倒是他老伴忍不住发几句牢骚,“还不是因为我们姓刁,沾了刁喜贵的光!” 刁喜贵? 厉元朗大脑迅速启动回忆细胞,终于想起这个名字,杀害黄元荣的嫌疑人。 “你们是刁喜贵的亲戚?” 刁德友只好说:“我是他堂叔,这是他女儿……” 他说的正是那个小女孩。 厉元朗一怔,根据孟宪新提供的情况,刁喜贵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无牵无挂,哪来的女儿? 这事蹊跷了。 说话间,便走到刁德友家门口。 这是一处平房,看轮廓,房子有年头了。 好歹厉元朗对自己不错,加之因为自己原因,搅得人家都没吃好饭。 刁德友便客气的礼让厉元朗进去坐一坐。 厉元朗正有此意。 刁德友家不算富裕,只有两间小屋,而且很冷。 虽然烧着火,可窗户上缺了好几块玻璃,用塑料布沾着,根本抵挡不住风寒侵袭。 刁德友唉声叹气,他老伴告诉厉元朗,自从刁喜贵跑了之后,盛三带人天天来家里闹,这些玻璃就是他们砸坏的。 刁德友去找人安装玻璃,由于盛三打了招呼,没人敢接,只好用几块塑料布对付着用。 “反正我们就要搬走,挨过今晚就不冷了。”他老伴显得苍白无力又无可奈何。 厉元朗义愤填膺,气冲冲说:“简直太过分了,即便刁喜贵有嫌疑,罪不及家人,盛三一伙胆大妄为,就没人管他么!” 刁德友老伴抱怨道:“谁敢管?盛三是五家镇的一霸,前脚报警,后脚就给放出来。谁报警,谁就要遭到他的报复,都多少年了,我们早就习惯了。” 刁德友低头抽着闷烟,忽然意识到什么,便问:“这位同志,您贵姓?做什么的?” 到了这个时候,厉元朗也不隐瞒,索性道出身份,“我姓厉,叫厉元朗,是蓝桥的书记。” 随即,从兜里掏出证件,递给刁德友。 刁德友紧张的手一抖,烟头掉在地上。 连忙端着工作证仔细查看,疑惑的又问:“您真是市委书记?” 厉元朗微微一笑,“如假包换。” 刁德友再次确认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在厉元朗眼前,痛哭流涕道:“厉书记,您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 他老伴见状,拉着一脸迷惑的小女孩,也跟着跪下。 厉元朗急忙搀起一家三口,好生劝慰起来。 刁德友老泪纵横,像是遇到大救星一般,把埋藏在心中的怨气,一股脑向厉元朗倾倒出来。 盛三是盛林的弟弟,仗着盛林的庇护,在五家镇横行霸道。 去年,盛林要求全镇所有商户统一换成这种丧气的牌匾,全都送到盛三开的牌匾制作那里,每家收取三千元。 谁都知道,一个成本不足一千的牌匾,盛家兄弟大赚特赚。 曾经有个人向县里实名举报。 很快就被盛三带人一顿暴揍,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出院之后,五家镇派出所打电话让他去一趟当面调解。 结果话不投机,他刚走出派出所,就被盛三的人抓进车里,又是一顿拳打脚踢,逼他和解。 这人感受到盛三的强大,公然在派出所门口收拾他,足以说明背景有多强大。 关于盛三的罪行,刁德友又讲了几个,全都是无法无天的嚣张作为。 厉元朗插言道:“刁师傅,盛三针对你和你的家人,是因为刁喜贵。据我所知,刁喜贵孑然一身,怎么会有……” 眼神瞟向那个可怜的小女孩。 “你去把燕燕带到里间屋,我和厉书记有话要说。” 刁德友一个眼神,他老伴领着小女孩听话的走了出去。 “唉!”刁德友长叹一声,递给厉元朗一支烟。 “不会。”厉元朗摆了摆手。 “说来话长。”刁德友深吸一口,眼神望向窗框上呼扇的塑料布,道出原因。 第1379章 张狂的代价(中) 刁喜贵从小父母双亡,是刁德友把他养大。 那年,九元矿业占用他家土地,刁喜贵因此和九元矿业的黄元荣产生矛盾,被黄元荣派人暴打一顿。 刁喜贵怀恨在心,瞅准机会报复黄元荣,却被其手下替他挡了一刀,黄元荣躲过一劫。 那名手下身负重伤,抢救过来落下后遗症,不能干重体力活。 而刁喜贵则被判了七年有期徒刑。 他出事之前,曾经和一个寡妇相好。 入狱没多久,寡妇发现怀孕了,打算打掉这个孩子。 刁德友闻讯,急忙带着老伴前来劝说。 他没孩子,加之视刁喜贵为亲生,苦苦相求,寡妇才同意生下小女孩,交给刁德友夫妇抚养。 她一个人,则远走他乡,至今杳无音讯。 去年,刁喜贵出狱,就从农村搬到五家镇,和女儿生活在一起,靠打零工度日。 黄元荣被杀之后,刁德友还问过刁喜贵,黄元荣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 刁喜贵一开始极力否定,刁德友再三逼问下,终于承认,他的确想报复黄元荣。 不光是黄元荣打他,还因为自己在狱中,黄元荣没少安排人收拾他,差点要了他的命。 刁喜贵咽不下这口气,发誓一定要让黄元荣血债血偿。 只是他在黄元荣家附近地方转悠半天,没机会下手,只好放弃。 这可把刁德友气得不轻,把他骂个狗血淋头,现在的刁喜贵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女儿,要为女儿未来着想。 刁喜贵被他骂清醒了,一再表示今后要规矩做人,给女儿树立个好榜样。 可让刁德友意外的是,次日晚上,他忽然接到刁喜贵的电话,说他要去外地,临行前把女儿燕燕托付刁德友照顾。 对于刁喜贵的怪异举动,刁德友十分纳闷。 后来才知道,黄元荣死之后,深林县警方已经将刁喜贵列为重大嫌疑人,正在四处抓他。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按说,以刁喜贵和黄元荣的矛盾,他是不可能将黄元荣从家里叫出来。 那时的黄元荣,因为捅出唐莉莉与张民清之间的暧昧关系,俨然成了惊弓之鸟,不然也不会躲起来。 “刁师傅,刁喜贵要是没报复黄元荣,他为什么要逃跑?害得你和家人遭到盛三欺负,都到了被赶出五家镇的地步了。” 思索良久,厉元朗提出他内心中的疑问。 “厉书记,我不是护短,喜贵这孩子我了解,别看他蹲过大牢,可他心是善良的。” “就是一根筋,时常转不过弯来,这点容易被人利用。” 厉元朗耐心说道:“刁喜贵有没有作案,需要证据说话。既然他没问题,就应该回来把话说清楚,他偷着跑了反而嫌疑更大。” “有那么一句老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刁师傅,你若是知道他去了哪里,希望你能说出来,好让我们警方不至于大范围找他,浪费人力财力和时间不说,也错失刁喜贵坦白交代的最好机会,请你三思。” 刁德友一口接一口抽着闷烟,低头不语。 厉元朗见他有松动的意思,继续劝说道:“请你不要有任何思想负担,你要相信,盛三等人,我们市委一定会坚决查处。这种涉及黑恶势力的违法行为,市委发现一起查处一起,绝不姑息!” 刁德友缓缓抬起头,从厉元朗的眼神里看到真诚,还有岿然不动的正义。 内心挣扎良久,终于道出一句话:“我只知道喜贵在甘宁放羊,在什么地方,他没说。” 甘宁省位于西北地区,那里地广人稀,拥有肥沃的草原,也有不少牧民。 而这些牧民饲养很多马牛羊以及骆驼,人手不够,经常雇人放牧。 由于那里条件恶劣,加之放牧枯燥无味,很难吸引人前来应聘。 为了节约成本,也为解决雇工问题,不少牧民对雇工管理松散,有的甚至连身份证都不看,只做简单登记,敷衍了事。 这就给有案在身的犯罪分子提供保护温床,不少人跑到甘宁省,隐姓埋名躲避警方通缉抓捕。 看得出来,刁德友不像撒谎。 于是,厉元朗义正辞严的说:“刁师傅,你们不用离开五家镇,请你放心,这件事,我管到底!” “厉书记,您……”刁德友一听厉元朗表态,一把扔掉香烟,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激动得再也说不出来话了。 “您先坐着,我打个电话。”向刁德友打了一声招呼,厉元朗走到外间走廊,掏出手机率先拨出一个号码。 此时此刻,深林县委书记王辉,刚刚送走一批登门拜年的人。 整个春节,他就没闲着。 拜年的一波接一波,大多是深林县各部门官员,还有本地一些企业主。 没办法,县委书记位高权重,想要在深林县做事,无论职场还是商场,都要拜王辉这尊大神,否则寸步难行。 返回身来,老婆望着一屋子堆积如山的礼品,嘟囔道:“你看看,又是送东西,咱们家就这么几口人,明年都吃不完。” 王辉对此不予理会,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做主处理吧,我累了,先去洗个澡。” 就在他走向浴室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王辉招呼老婆接电话,还嘱咐一句:“要是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 随后拽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刚要脱衣服,老婆火急火燎的一股风冲进来,王辉直皱眉头,“你看你,慌什么!” 老婆捂着话筒,瞪大眼睛低声提醒,“是楼秘书长的电话。” 楼安国! 王辉一惊,大晚上的,这位楼大秘书长打来电话,肯定有急事。 来不及多想,王辉拿过手机,满脸堆笑的说:“秘书长,您好啊!” 早就拜过年了,这句话纯属套近乎。 “好什么!”楼安国冷声说:“厉书记到了你们深林县,正在五家镇,你知不知道?” 什么! 王辉右手接听手机,左手提着裤子。 一听这话,紧张的左手一松,裤子直接掉下来。 他顾不得这些,连声问:“厉书记不是在外地,怎么会……” “他提前回来了,在五家镇修车,吃饭时遇到盛三一伙胡作非为。刚给我打了电话,让你和尹一环迅速赶到五家镇,还有五家镇的书记、镇长。” “听厉书记口气,他很生气,王辉,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楼安国最后告诉王辉,他已经联系副市长孟宪新,一起前往五家镇。 看着王辉目瞪口呆的样子,老婆捅了捅他,惊问:“老王,你怎么了?” “厉元朗跑到五家镇了。”说着就要往外走,结果被裤子一绊,要不是老婆搀了一把,差点摔个跟头。 气得他使劲脱掉裤子,走出来直接用手机联系了五家镇书记鲁洪波。 此刻的鲁洪波,刚刚喝完酒,大脑还处于亢奋状态,舌头都不利索。 秃噜着大舌头问:“喂,你谁啊?” “我是王辉!鲁洪波,盛三是怎么回事?你们五家镇怎么还涉黑呢!” 鲁洪波听到是王辉的声音,醉意吓醒一半,又听到盛三涉黑,顿时吃惊的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 见他吞吞吐吐,王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头盖脸的在手机里好一顿臭骂。 鲁洪波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的认错。 王辉发泄完愤怒,交代道:“你和普超东马上去……”道出地址后,王辉随即联系了县长尹一环。 深林县委领导手忙脚乱,鲁洪波也没闲着,连续几个电话,家住五家镇的镇委主要领导全都行动起来。 人在外地的不算,就是住在县城的镇领导,连夜驱车都往镇里面赶。 一时间,在大年初四这天晚上,五家镇变得热闹起来。 第1380章 张狂的代价(下) 而此时的厉元朗,已经把刁德友一家安排在他所住的旅馆里。 安顿他们的过程中,还出现一个小插曲。 旅馆老板死活不同意。 无奈说明原因,“这位同志,不是我不接待,实在是我不敢。我今晚让老刁一家住下,明天盛三就会来砸我的店。” “请你放心,有我在,他们不敢。”厉元朗坚定的说。 “你?”老板惊讶的看着厉元朗,“你是谁?” 刁德友急忙报出厉元朗的身份。 “你、您是市委书记?”老板惊恐的打量厉元朗,将信将疑。 “这是我的证件,请你过目。”没办法,厉元朗若是继续隐瞒,刁德友一家三口就不会住在有暖气不透风的旅馆了。 老板擦了擦眼睛,仔细观看半天,确认无误后,果断点头答应。 只不过,他心里还是犯嘀咕。 堂堂蓝桥市委书记,怎会一个人跑到五家镇来呢? 别说市委书记了,就是他们五家镇的鲁洪波,每次出门不是前呼后拥的。 别再是个冒牌货? 好在老板会手机上网,通过搜索引擎,调出蓝桥市政府门户网站,上面清楚显示市领导照片、姓名。 尤其上面还有市委书记、市长等人的简历。 一对照,果然上面有厉元朗的名字,还真是他。 这下,老板惊喜得差点蹦了起来。 这得是多大荣耀啊! 市委书记住在他的小旅馆里,这话要是传出去,够他炫耀一年的了。 好在他快速冷静,从厉元朗带着刁德友一家的举动,就猜得出来,这位厉书记准有大动静。 千万要把嘴闭严实了,万一影响到人家书记做事,这个责任,他一辈子都承担不起。 于是,老板赶紧翻箱倒柜,找出舍不得喝的好茶叶,正打算沏好后送到厉元朗房间里。 就见外面突然驶来两辆轿车。 鲁洪波跟普超东还有两个人,急匆匆推门进来。 “厉书记住在哪个房间?”鲁洪波一进来,急匆匆询问。 “厉书记的房间就在里面,鲁书记,我带您去。”老板自告奋勇,领着镇委领导走向厉元朗所住房间。 敲开厉元朗房间的门,鲁洪波普超东一前一后走进去。 二人脸上挂着尊敬神色,规规矩矩站在端坐椅子上的厉元朗面前。 鲁洪波首先说:“厉书记,我是五家镇的鲁洪波,这是镇长普超东。您莅临我们五家镇,是我们镇委和镇政府的荣幸,我代表……” 厉元朗摆手阻止,冷声质问:“客气话就不要说了。鲁洪波、普超东,你们是五家镇的一二把手,可在你们治下,却有人横行霸道,胡作非为,你们作何解释!” 幸亏王辉提到盛三,鲁洪波早有准备,一个劲儿的做着检讨,态度相当诚恳和恭维。 普超东在一旁附和几句,过多的话没有说。 他知道,鲁洪波作为五家镇当家人,责任比他大,自己不过是个陪绑的。 “检讨的事情以后再说,我要求你们立刻将盛三一伙绳之以法,事不宜迟,速战速决,我在这里等着你们的消息。” “是。”鲁洪波大气不敢出,走出厉元朗房间后,和普超东一起执行去了。 王辉是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在厉元朗房间的。 和见鲁洪波、普超东不同,厉元朗对于深林县委领导,态度非常严厉。 毕竟,王辉是他的直接下属,而五家镇领导中间隔着一层。 “王辉,我真是大开眼界,亲眼领略盛三嚣张至极的行为,还有群众对他们敢怒不敢言的畏惧。” “你是深林县委书记,这件事你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王辉连连称是,脸色充满愧疚。 “我命令你马上解决,你若是不能解决,我可以向省委建议,换一个能解决的人来!” 厉元朗这话说得很重,虽然县委书记任用权在省委,可市委有很大的建议权。 这话不是说着玩的,真要实施起来,王辉的仕途之路可就岌岌可危了。 他的脑门上立刻出现豆大汗珠,却一动不敢动,低着头,摆出一副低姿态认错的态度。 “厉书记,是我的失职,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马上把盛三一伙法办。” 厉元朗冷哼道:“我已经安排五家镇的鲁洪波他们去做了。” “盛三的事情,你们县委要深查深究,要一查到底,不管涉及到什么人,什么身份,严肃查办,绝不姑息。” “一定。”王辉连连点头。 “你去吧,今晚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的消息。”厉元朗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 王辉走出房间,秘书递过纸巾,他使劲擦了一下,揉成团狠狠仍在地上,瓮声瓮气的问秘书,“尹县长到哪里了?” “他才来电话,正在路上。” 王辉心里这个气,好事,他尹一环拼了命往前冲。 挨训斥的时候,就说自己在外地。 到底真在外地还是躲在家里头,鬼才知道。 “马上给鲁洪波打电话。”王辉吩咐秘书。 电话很快接通,“鲁洪波,盛三抓到没有?” “我已经布置镇派出所去抓了。” “厉书记坐镇你们五家镇,你要不把盛三抓住,我看你这个书记就做到头了。” “王书记,您提醒的是。不过,盛林刚给我打电话了,提到了市里的……” 王辉当即打断,“你小子脑袋里有虫子啊,放眼整个蓝桥市,谁能大得过厉书记!” “我明白了。” 王辉怒气冲冲挂断手机,心里嘀咕起来,消息传得够快。 都传到盛林耳朵里了,盛三还不早就跑了。 抓不到盛三,厉元朗肯定发火。 自己可就有大麻烦了。 怎么办? 他开始谋划退路了。 楼安国和孟宪新紧赶慢赶,两个小时后总算赶到五家镇。 二人一进来,看见厉元朗冰着脸,身前站着王辉和鲁洪波、普超东三个人。 看样子,三个人刚挨过批评,一个个垂头丧气,灰头土脸。 “你们出去吧!” 三个人低垂着脑袋,纷纷走出房间。 厉元朗示意他们坐下,余怒未消道:“盛三闻风而逃,深林县和五家镇的领导班子需要好好整顿了。我这边刚有行动,他就知道消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楼安国惊问:“您是说,有内鬼通风报信?” 厉元朗没有回应,而是问孟宪新,“你们那边情况怎样?” 孟宪新笃定说道:“已经控制住盛三,把他押在一处秘密地点,正在突击审讯。” “好,一定要问出来,是谁给他报的信。”厉元朗一拍椅子扶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之前,他担心消息泄漏,命令孟宪新安排深林县信得过的干警,即刻前往五家镇的四季春饼楼,抓捕盛三。 多亏他提前筹谋,盛三等人得到消息,正打算逃跑,却被县局刑侦大队堵个正着,谁都没跑了。 “宪新,隔壁住的是刁德友一家,其中那个小女孩是刁喜贵的私生女。据刁德友透露,刁喜贵躲在甘宁省给人放羊,你按照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尽快找到刁喜贵。” “好,我这就去布置。”孟宪新起身出去安排了。 房间里只剩下厉元朗和楼安国,厉元朗分析说:“盛三处处针对刁德友,应该是黄元龙的人。” 楼安国赞同道:“刁喜贵是涉嫌杀害黄元荣的嫌疑人,黄元龙找不到刁喜贵,拿他堂叔撒气,符合正常行为和反应。” “厉书记,时间不早了,您早点休息。” 说罢,楼安国离开厉元朗房间,躲在暗处,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与此同时,远在蓝桥市某处,黄元龙在睡梦中被电话叫醒,迷迷糊糊的接听起来。 一听到电话里的内容,黄元龙惊呼道:“刁喜贵在甘宁省!” 第1381章 剥丝抽茧 那人冷冷说道:“厉元朗亲口说的,消息应该准确。” “我知道怎么做了,谢谢您。”放下电话,黄元龙的脸逐渐变得阴郁起来,在灯光反射下,狰狞可怕。 次日早上,方炎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十分惊讶,方炎便说:“楼秘书长昨晚给我打电话,说您在五家镇处理事务,让我尽快返岗。我是乘坐最近的航班,紧赶慢赶来的。” 厉元朗满意的点了点头。 方炎又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深林县委的王书记和尹县长,以及五家镇的领导都在外面等着,他们没敢进来。” “不管他们。”厉元朗扬了扬手,大有借此惩罚之意。 “小方,你马上联系孟宪新,让他来一趟。” 方炎转身出去,王辉和尹一环率先迎上去,争相询问厉元朗的态度。 “厉书记还很生气,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的。” 方炎说完,走到一边给孟宪新打电话去了。 王辉和尹一环相互对视一眼,无奈的直摇头。 这一次厉元朗亲临五家镇,深林县真是没给这位厉书记留下好印象。 孟宪新一脸疲惫,眼圈发红。 “昨晚一夜没睡吧。”厉元朗关心的说。 “是啊。”孟宪新叹息道:“这个盛三,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只承认打架斗殴的事,其他的一个字不交代。” 厉元朗冷笑道:“准是有人提前给他支招,打架斗殴事小,若是和涉黑牵扯上关系,罪过可就大了。” “还有,他不招供背后保护伞,会有人暗中活动,一旦全都招了,就没人帮他了。” “对了,你安排人去找刁喜贵了吗?” 孟宪新回应道:“我派市局的同志,他们这会儿已经在去往甘宁省的路上了。” 这时,方炎从外面买回来早餐,楼安国和他一起进来。 厉元朗招呼楼安国和孟宪新一边吃饭,一边说着话。 楼安国说道:“厉书记,王辉和尹一环在门外站了一个多小时了,你还打算继续罚他们的站吗?” 厉元朗瓮声瓮气说:“他们愿意就让他们站着,没人强迫他们。” 这话等于说,厉元朗仍旧在气头上,并没想原谅王辉等人。 楼安国适可而止,把话题引向盛家兄弟的后台是谁。 据孟宪新反映,盛家兄弟和黄元龙并无瓜葛,甚至还有矛盾。 “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厉元朗吃了一口包子,好奇问道。 “还不是利益关系么。”孟宪新说:“黄家兄弟的九元矿业,这些年在深林县赚了个盆满钵满,听说还打算上市呢。” “看他们这么挣钱,谁不眼红?盛林曾经和黄元龙谈过合作,想承包一块地方搞矿业开发,可黄元龙不同意。盛林为这事和他发生了激烈争吵,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楼安国冷笑道:“盛林这是把九元矿业当成大肥猪了,死活咬上一口,吃不到猪肉,嘴上沾了油花也成。” “厉书记,九元矿业是深林县纳税大户,县委县政府极力扶植的企业,对深林县经济发展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我们应该支持他们发展,保护民营企业,强化安全保障,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和义务。” “像盛家兄弟这种情况,要坚决予以打击和处理,以防此类事情再度发生。” 厉元朗将吃了一半的包子放下,感慨道:“安国说的有一定道理,对于那些健康发展的民企,我们是要支持。但是,如果这类企业在运营期间,出现不合规或者不合法的问题,同样也要进行处理。” “我们要的是纯洁的经济发展,藏污纳垢,甚至触犯法律,同样绝不容忍。” 吃过早饭,厉元朗仍旧没有见王辉他们,唯独见了刁德友。 昨晚,刁德友接受深林县警方询问,把他掌握的消息再次坦白出来。 盛三一伙被警方一举捣毁,五家镇没了这个霸王,市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和繁荣。 他十分激动,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厉元朗安慰他几句,让他抚养燕燕好好过日子。 他的车,因为五家镇领导介入,提前修好。 方炎开车,楼安国的车跟随。 一前一后驶离五家镇返回市里。 厉元朗虽然离开,却把孟宪新留下,继续攻破盛三这块堡垒,争取把他背后的人全部挖出来,以绝后患。 当厉元朗的车子行驶在五家镇的街道上,听到两边商户都在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震天直响,不知道是欢度春节还是庆祝盛三一伙被剿灭。 厉元朗坐在车里,感受着鞭炮齐鸣的声音,心中却难以平静。 民意的释放,反而衬托出官员的失职或者不作为。 要是早点打掉盛三等人,何来的今日鞭炮齐鸣! 所以说,这就是他一直不理睬王辉他们的原因。 他们没做好,没有保护群众利益,单凭这一点,就不合格。 一晃,到了大年初六。 孟宪新传来消息,盛三在强大的审讯力度下,终于招架不住,说出一些鲜为人知的犯罪行为。 即便他至此没有供出他的哥哥盛林,蓝桥市纪委亲自出动,将盛林带走。 一场针对盛家兄弟极其背后势力的调查,就此展开。 一连数日,市纪委夜以继日,轮番对盛林进行审讯,同时调查走访。 这天中午,厉元朗忙完事情正准备去食堂吃饭。 高明化急匆匆赶来,顾不得坐下,兴冲冲说:“盛林撂了,这是审讯材料,你看一看。” 厉元朗接过来,仔细浏览起来。 好一阵子,他心事重重的放下,紧皱眉头说:“这里面只涉及到深林县的一名副县长?” “对。”高明化解释说:“盛家兄弟在五家镇一手遮天,副县长兼县公安局长毛自定是其幕后保护伞。” “另外,根据我们调查,盛林与美嘉大酒店总经理郝常亮来往密切。只是盛林一口咬住毛自定,对郝常亮则坚决否认。” 厉元朗靠在椅背上,思绪良久,说道:“看来,这个郝常亮需要认真对待了。” 于是,当着高明化的面,厉元朗拨通孟宪新的电话,让市局迅速介入,调查郝常亮。 郝常亮虽然是美嘉大酒店的总经理,还是品缘集团董事长钱品正的得力助手。 调查他,等于调查品缘集团,调查钱品正。 即便警方采取的是秘密行动,可还是很快传到钱品正耳朵里。 不久,厉元朗便接到副省兼省厅厅长米大志的电话。 “元朗同志,听说你们蓝桥在调查品缘集团。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 “米省,尚处调查期间,我没有可以向您汇报的东西。”厉元朗说道。 “哦。”米大志慢条斯理说:“品缘集团是你们蓝桥的明星企业,也是我们省的知名民企。” “你们调查我不反对,但也要注意方式方法。毕竟品缘集团的影响力很大,一点风吹草动,容易引起恐慌。” “他们集团旗下有七千多名员工,如果处理不得当,一旦出现问题,可就是大麻烦,你们要谨慎。” “谢谢米省的善意提醒,我们会小心对待。” 放下电话,厉元朗还没回过身来,话机再次响起来。 “厉书记,你好,我是方中奇,聂书记明天中午要见你。” 方中奇公开身份是省委办公厅秘书一处的处长,另一个就是聂双汉的秘书。 厉元朗之所以没有急着面见聂双汉,是因为还处在过年的假期中,不宜打扰。 没想到,聂双汉先他一步,主动要求见他,这让厉元朗很意外。 不知是好还是坏,厉元朗忐忑不安。 第1382章 聂双汉的特别反应 厉元朗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中午时分步入省委大院后面这栋灰色建筑里。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环境,见到熟悉的人,却得到不一样的配方。 方中奇表情平淡,公事公办的口气说:“聂书记中午还有个接待任务,只有十分钟,请你严格把控住时间。” 即便如此,厉元朗还是客气的感谢了方中奇。 走进书记办公室,聂双汉身体都没离开椅子,下巴颏示意他坐过来。 “时间紧迫,就不给你倒水喝了。”聂双汉冷声道:“听说你在查品缘集团,那可是你们蓝桥的明星企业,纳税大户,你就没考虑过后果吗?” 抛出一连串不满语气,厉元朗骤然感受到了巨大无形的压力。 如果这件事得不到省委和聂双汉的支持,将会举步维艰。 这是厉元朗上任后,亲自督办的第一起大案要案,不成功,将会对他的威信大打折扣。 他稳了稳神,正色说:“据初步掌握的消息,品缘集团很大可能参与到和九元矿业的商业争夺之中。” “他们原计划和九元矿业的黄元龙合作开发,但是胃口越来越大,现在是想吞并九元矿业的业务,由他们接手。” “而且,品缘集团下属的美嘉大酒店总经理郝常亮,暗中支持五家镇的盛家兄弟,纵容他们在五家镇胡作非为。” “五家镇城市执法中队的中队长盛林,在深林县副县长毛自定撑腰下,更是胆大妄为,多次和九元矿业的黄元荣产生激烈冲突,最大一次,让其弟盛三纠结数十人闹事,打伤多名矿厂工人。” “聂书记,综上所述,品缘集团明显带有黑恶性质,必须坚决予以打击,还五家镇一个晴朗的天!” “这么严重?”聂双汉的双眉蹙在一处,面色严峻。 身体徐徐靠在椅背上,端起保温杯抿了一口茶,“真要是这样,品缘集团这是自寻死路。不过……” 话锋一转,聂双汉叹息道:“米大志同志找过我,恩学同志同样也提出过他的意见。” 米大志厉元朗知道,恩学就是常务副省宋恩学,在省常委排名第五,举足轻重。 “他们全都提到营商环境的问题,尤其品缘集团正在与多家公司商谈合作项目,你们这么一弄,让他们很被动,合作谈判很有可能无疾而终。” “厉元朗同志,扫黑除恶是一项事关社会稳定的重大举措,要实行常态化,要坚决堵住源头,彻底除掉保护伞,铲除黑恶势力。省委坚决支持,毋庸置疑。” “只是你们在侦办过程中,也要考虑到经济发展所面临的挑战。” “查处一个品缘集团,会造成何种后果,会给蓝桥经济发展带来怎样的影响,这些都需要好好斟酌。” “蓝桥市经济,本就落后于全省其他地市,这些年经过大家共同努力,总算有了一点起色。” “在这种时候,该怎样想,该怎样做,你们要谨慎稳妥,三思而后行。” 听得出来,聂双汉嘴上支持厉元朗查处品缘集团,实际上却是反对的。 因为涉及到黑恶势力,他不会直接提出反对,那可是跟上面政策背道而驰。 这是让厉元朗大大出乎意料,万万没有想到。 显然,在聂双汉的天平里,发展经济已经占据上风。 其实细想起来很好理解。 扫黑除恶和发展经济比起来,不出彩,也不出成绩。 若是查出多少黑恶团伙,揪出多少贪官污吏,反倒让人觉得,你的治下不太平,你的治理能力有待商榷。 而发展经济,那是听得见、看得到,实实在在的政绩。 是晋升路上拿得出手的通关符,扎扎实实的硬通货。 对于聂双汉的态度,厉元朗暗自惊讶,也产生出莫大的失望。 他的不支持,将会给自己、给调查工作带来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在厉元朗思考的时间里,聂双汉继续说道:“据反映,你在蓝桥大搞一言堂,听不进其他同志的不同声音,尤其是主要领导。” 所说的主要领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了。 自然是指市委副书记、市长樊俊。 前不久,在市委一次常委会议结束之际,樊俊专门和厉元朗谈起市纪委介入调查品缘集团一事。 樊俊作为市长,首要关心的就是经济发展。 一座城市和一个家庭大同小异,赚不到钱,别的都是纸上谈兵。 所以,对于厉元朗这段时间力抓扫黑的事情,樊俊同样口头上支持,心底里却是反对的。 理由和聂双汉一致,扫黑除恶,不能以付出经济为代价。 要把影响降到最低,要充分考虑带来的不良后果。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樊俊在理念上和厉元朗分歧太大,谈了没几句,就闹得不欢而散。 本以为不过是个小插曲,没想到竟然传进聂双汉的耳朵里,变成他搞一言堂的佐证了。 厉元朗第一次感觉到,蓝桥市委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波涛涌动,隐藏着针对他的阴谋举动。 “聂书记……”厉元朗本想详细解释。 这会儿,响起一阵敲门声,方中奇推门进来,提醒说:“书记,客人们都到了,就等您了。” 说完,还无意间瞄了厉元朗一眼。 不满眼神充斥其中,俨然埋怨厉元朗没有掌握好时间的意味。 “我知道了。”聂双汉起身,摆手说:“厉元朗同志,我们以后再谈,你回去吧。” 这个逐客令下得很生硬,变相撵人一般。 弄得厉元朗极下不来台。 可是没办法,人家嘴大,自己嘴小。 转身之际,厉元朗并未急于走出聂双汉的办公室。 而是紧走几步,冲着聂双汉低声说:“聂书记,有句话我想单独向您汇报。” 正准备穿外套的聂双汉一愣,方中奇反应奇快,连忙说:“我在外面等您。” 就剩他们二人,厉元朗才说:“天河同志让我给您带句话。” 聂双汉怔住,穿外套的动作瞬间定住,“什么话?” “他说,北江的冷风刮得太大了。” “就这句?”聂双汉紧皱双眉。 厉元朗点头,“是的,就是这句话。除夕那天,天河同志在楚中我岳父家里,亲口让我转告您的。” “聂书记,我不打搅您了,再见。” 聂双汉露出机械式的表情,望着厉元朗高大挺拔的背影,陷入沉思之中。 综合聂双汉的反应,厉元朗并没急于返回蓝桥。 在省委大院附近找了家酒店住下,他坚信,聂双汉肯定会有后续动作。 之所以特别提到,尚天河是在除夕当天专程前往楚中,已然说明一个问题。 岳父和于劲峰关系融洽,不像外界传扬那样,势同水火。 任谁都知道,尚天河是于劲峰的得力助手,往往有些事情,于劲峰不好出头露面,都由尚天河代劳。 他的意见,也就是于劲峰的要求。 聂双汉总不能置若罔闻吧。 中午,厉元朗方炎两人,在酒店的餐厅吃了午饭。 期间,他接到了高明化的电话。 根据市纪委对品缘集团的调查,发现品缘集团和省城的众友公司来往密切。 “众友公司不简单。”高明化说道:“成立不足五年,发展速度迅猛,旗下有三家分公司,蓝桥市就有一家。” 厉元朗要求道:“你们就从蓝桥的这家分公司入手调查,还是那句话,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出了问题,我担着!” 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语,犹如吃了定心丸,让高明化更加坚定了信心。 只是,厉元朗一直企盼的省委来电,并没有出现。 莫非自己判断有误? 厉元朗不淡定了。 第1383章 一明一暗两条线 整个一下午,厉元朗心神不宁。 手机的每一次响起,他都尽快查看。 只可惜,都是工作上的事情。 倒是孟宪新的电话内容,涉及到他所关心的刁喜贵下落。 经过连日来不懈侦查,终于在甘宁省的卫宁市下面的一个镇子里,有了刁喜贵的蛛丝马迹。 他曾经在那里的一个牧民家放羊,只是三天前突然不辞而别。 这里面有两种可能,一个是有人给刁喜贵提前通风报信。 另一个,就是刁喜贵担心被警方找到,不敢在一个地方久留。 可这也给警方增加了寻找难度。 毕竟甘宁省面积很大,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厉元朗越来越感觉,刁喜贵肯定有问题。 不然干嘛跑到偏远的甘宁省,刻意躲避起来。 他身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各种思绪充斥着厉元朗的大脑,焦虑、不安、烦躁涌上心头。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根本无心休息。 索性坐起来,沏了一杯热茶,端着茶杯走到窗前,眺望远处。 这时,桌子上的手机骤然响起。 厉元朗心头一沉,走过来查看来电号码。 正是盼望的方中奇工作手机。 没用固话,用的是手机,厉元朗陡然紧张起来。 缓缓放下茶杯,厉元朗稳定情绪,从容接听。 “方处,你好,我是厉元朗。” “厉书记,晚上七点整,聂书记要请你吃晚饭。我六点半去接你,请你把地址告诉我?” 虽然方中奇仍旧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但总比先前好很多。 放下手机,厉元朗如释重负,顿觉全身轻松。 聂双汉请他吃饭,足以说明自己的那句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这一次,厉元朗赌对了。 还不到六点半,方中奇就给厉元朗打来电话,告知车子已经停在酒店楼下。 这是一辆普通牌照的帕萨特,看不出来任何惊艳。 而且是方中奇亲自驾车,他甚至都没露面。 毕竟他的身份特殊,一旦现身的话,容易引起不必要的烦恼。 他不认识别人,别人有可能认识他。 厉元朗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样能够给方中奇留下不错印象。 市委书记在蓝桥尊位显赫,可在这位方处长面前,却不好拿大。 坐在后座上,就是把他当成司机,容易引起方中奇的反感。 惹他不快,将来指定没有好果子吃。 正应了那句老话,做糖不甜,做醋却很酸。 车上,厉元朗和方中奇并无过多交流。 主要是不熟,说一些无关痛痒的客套话,莫不如不说。 车子在克齐市区行驶,此时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仍旧不少,堵了好几个红灯。 大约在六点五十分左右,开进位于市郊一处宽阔院子里。 门口有武警把守,却看不到挂牌子。 快到正月十五了。 北方天气依旧很冷,路两边的参天大树光秃秃的,地面上还有一层白雪。 车子在柏油路面拐了没多远,停在一幢灰色的三层建筑前。 方中奇停好车,头前带路,二人走了进去。 在门口,有专人接过厉元朗的羽绒服。 踩在厚实松软的地毯上面,在一个镶着金边的实木双扇门前,方中奇驻足。 两名身穿红色外衣黑色长裤的女服务员,把门徐徐推开。 房间里灯火通明,装修不算豪华却很大气。 沙发上,聂双汉端坐一边,在他对面,则坐着两个人,正在谈笑风生。 厉元朗定睛一瞧,其中一个他认识,正是北江省委常委、省纪委书记郭子平。 在郭子平下垂手坐的那名男子,五十来岁,不胖不瘦,却很有派头。 “聂书记,厉元朗厉书记到了。”方中奇说完,侧身将厉元朗让出来。 “元朗来了。”聂双汉没动地方,脸上却挂着善意的微笑,“子平同志你熟悉,这位是周锦同志。” 郭子平冲着厉元朗微微点头,打过招呼。 周锦则站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方中奇这会儿说道:“书记,各位领导,饭菜已经准备就绪,请入席吧。” “好,咱们边吃边聊。”聂双汉起身,和郭子平一起走进里间餐厅。 厉元朗则与周锦并肩而行。 聂双汉在介绍周锦的时候,只说了他的名讳,并没道出官职,想必不方便现在说。 圆桌上,聂双汉居中,左边是郭子平,右边厉元朗,周锦则坐在郭子平下垂手。 中间摆放着鲜花,转圈是一道道美味佳肴。 喝的是茅台酒。 方中奇率先给聂双汉斟满,其余众人自己倒自己的。 聂双汉首先说了句开场白,“我今晚请你们来,一个是喝酒,还有一个谈事。” 方中奇见状,知趣的退出餐厅,把门关上。 “我们先喝了这杯。” 在聂双汉的提议下,几个人都将九钱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聂双汉这才指了指周锦,对厉元朗介绍,“周锦同志在省纪委工作,同时也是专案组的组长。” 果不其然,厉元朗对此早有意料。 而且,郭子平现身,说明今晚酒宴主题与纪检方面有关。 “子平同志,你先说说吧。”聂双汉将话语权交给郭子平。 郭子平正了正身体,抑扬顿挫的说道:“近一时期,省纪委接到不少地方转来的举报信件,集中反映众友公司违法行为。” “为此,省纪委会同公安部门专门成立了以周锦同志为组长的专案组,秘密展开调查。” “下面,就由周锦组长将目前掌握的线索,向聂书记汇报。” 周锦点了点头,环视一圈说:“聂书记、郭书记、元朗书记,经过专案组前期调查,众友公司法人和总经理是同一个人,名叫袁忠友。” “该公司成立于五年前,涉足多个领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积累起财富,做得风生水起,不断壮大。” “但是,他们的成功,不是建立在公平竞争的良性基础之上。而是通过打压同行,排除异己,强买强卖,威胁恐吓,甚至伤人害人等违法犯罪手段。可以这么说,他们赚来的每一分钱上面,都沾着别人的鲜血。” 厉元朗眉头紧皱,忍不住问道:“众友公司这么猖狂,其行为已经涉黑,难道就没有人管了么!” 周锦解释说:“元朗书记问得好,众友公司之所以嚣张,是因为他们暗藏的几个股东,身份不一般。” 他当即念出三个人的名字,分别叫米晓磊、万芳华和宋武。 这三个人,厉元朗听着陌生,可提到他们的父辈身份,却让他大吃一惊! 米晓磊是米大志的儿子,万芳华是克齐市长万景天的女儿,而这个宋武,却是宋恩学的次子。 也就是说,这三人是北江省名副其实的官二代。 怪不得呢,厉元朗恍然大悟,聂双汉和他谈话时,专门提到了米大志还有宋恩学两个人。 原来,聂双汉那番话,实则是在试探他。 好在厉元朗坚持正义,坚持为民的初心不变,没有任何迟疑和犹豫。 抱着一颗必战的决心,坚决和黑恶势力死磕到底! 或许,这就是聂双汉把他请到这张餐桌上的主要原因。 不过,周锦的专案组目前面临着最大难题,就是缺少实质证据。 轮廓有了,搜集证据阻力重重。 主要集中在,没人敢向他们提供。 正如有人反映那样,不说就是对自己的最大保护。 由始至终,聂双汉面色严峻,在他治下的北江省,竟然出现这样肆意妄为的恶性团伙,他的心难以平静。 郭子平见状,主动提议一杯酒,转移了话题。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 不到一个小时便结束了。 郭子平和周锦告辞离去,聂双汉单独把厉元朗留了下来。 厉元朗已然做好准备,他深知,聂双汉接下来的谈话,分量相当的重。 第1384章 内鬼浮出水面 方中奇布置好茶水点心,转身离开。 留出厉元朗和聂双汉单独谈话的空间。 聂双汉端起茶杯吹了吹,目不斜视的说:“真没想到,天河同志给我派来得力干将是你。” 厉元朗瞬间明白,聂双汉这句话的含义指的是什么了。 “聂书记,北江的冷风,是否是指众友公司?”厉元朗试探问。 “可以这么理解。”抿了一口茶水,聂双汉严肃道:“北江的情况复杂,我来此上任不足一年,就已经发现诸多问题,众友则是解决这些问题的敲门砖。” “所以,我们必须成功,也只有这条唯一的路可选择了。” “目前,主要是两条线,一个是你在蓝桥市的调查,这条是明线。第二个,就是周锦的专案组,他们是暗线。” “一明一暗的两条线,要相互配合,相辅相成。明线掩护暗线,暗线助力明线。” “你要从品缘集团入手,顺藤摸瓜,将幕后的众友公司内部问题一点点搞清楚,查出来。” “周锦他们负责搜集证据和线索,他们专案组将会派出一个小分队,常驻蓝桥市。这件事只有你一个知道就行了,平时不要和他们联系,以免打草惊蛇。” “是,我明白。” 厉元朗自然懂得聂双汉的良苦用心。 他在明处,周锦在暗处,他大张旗鼓的行动,可以起到转移视线的作用,以便周锦更好的开展调查。 同时,厉元朗也感觉到,米晓磊、万芳华和宋武三个人,已然牵扯到省里官员,那么在蓝桥市,肯定也隐藏着一批追随者。 这样看来,毛自定不过是个小虾米,一定还有大鱼。 “元朗,你在想什么?”聂双汉好奇问道。 厉元朗便将自己内心所想说出来,聂双汉点头肯定,“你说的那个副县长,只不过是个开胃菜,真正的主菜,要等你这个大厨亲自端上桌。” 话锋一转,聂双汉意有所感道:“元朗,说句实话,你来蓝桥市任职,我是不同意的。” “我知道你在德平表现很好,可我觉得以你的条件,到经济不发达的蓝桥,最多就是镀一层金而已。” “只是通过这段时间观察,我发觉你有一颗正直正义的心,有一股一心为公的大无畏精神。” “尤其天河同志对你的信任,彻底改变了我原有的看法。当初上面决定,把我派到北江来,就是要整肃北江的干部队伍,扭转北江的风气,为北江经济的全面腾飞,扫除一切障碍!” “元朗同志,我们以茶代酒,共同喝一个,预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两只陶瓷茶杯碰在一处,发出清脆声响,回旋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可以说,厉元朗这次克齐之行,收获颇丰,也给他带来巨大的决心和信念。 在酒店住了一夜,次日一大早吃早饭的时候,孟宪新打来电话。 “厉书记,刁喜贵找到了。” “是吗!”厉元朗惊喜问:“在哪里找到的。” 孟宪新失望说:“在卫宁市郊一个小山村的山洞里,只是人已经死了,死去两天,是被人勒死的。” “什么!”厉元朗大吃一惊,“他被杀人灭口了。” “很有可能。”孟宪新分析说:“我们也认为,刁喜贵一定掌握着重要东西,这是犯罪分子惯用伎俩,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能保持沉默。” 刁喜贵的死,让这条非常重要的线索就此中断。 厉元朗原本的好心情瞬间降入谷底。 冷静下来,厉元朗喃喃说道:“看起来,是有人通风报信,暴露了刁喜贵的行踪,才导致他被害的。” 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方炎,道出他的疑问,“书记,会不会刁喜贵逃走,是有人故意安排,那么设计他逃跑的人,同样也有嫌疑。” 厉元朗微微摇了摇头,“你说的这点我有过考虑,可能性有,但是不大。如果有人设计,一定会把他藏起来,和外界与世隔绝,绝不能让他给家里打电话,暴露行踪。” “还有,甘宁省这种地方,地处边境不假,但是除了口岸,竟是光秃秃的山,非法越境的话,很容易被发现。” “更何况,据我们派去的同志反馈回来的消息,刁喜贵一连跑了好几个地方,每一地待的时间都不长,没有一个超过五天。” “这种情况,不像是专门设计的路线和方式,很像刁喜贵本人所为。” 仔细思量,掌握刁喜贵出逃甘宁省的人,范围很小。 出现这个意外,厉元朗立刻打道回府,返回蓝桥市。 孟宪新主动前来,向厉元朗汇报刁喜贵被害的具体情况。 初步勘查,刁喜贵是在夜里被人勒死在住处,移尸到山洞的。 因为他住在羊圈旁边的房子里,距离住户比较远,那晚发生了什么,附近村民都没发现。 至于他的住处,只有打斗痕迹,并没提取到有价值的线索。 而且,由于小山村不发达,全村没有一个摄像头,很难捕捉到与案件有关的监控视频。 总而言之,这起案子侦查起来难度不小。 厉元朗喃喃自语道:“这种落后的小村子也有个好处,一旦有外人进来,很容易被发现。” 孟宪新则说:“要是白天还好说,凶手晚上悄悄进村,刻意躲避陌生人,就不好查了。” “有道理。”厉元朗颔首赞同。 “厉书记,还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向你反映。” 看到孟宪新极度挣扎的表情,厉元朗猜出准有大事。 “你说,不要有顾虑。” “这……”稍作犹豫,孟宪新终于开口,道出一个新的发现。 “深林县刑侦大队的同志,在调查过程中,从你住的那家小旅馆老板口中得知,楼秘书长当晚从你房间里出来后,躲在角落里打了电话。” “我派人秘密去移动部门调取了他的通话记录,在那个时间段,他一共打过两个手机号。一个是方炎,另一个,机主是一个女人,名叫苏娇娇。” “她在蓝桥市区开了一家雅致私厨。楼秘书长是那里的常客,和苏娇娇很谈得来。” 厉元朗微微蹙眉,“有这事?苏娇娇是什么情况?” “我派人暗中调查过,苏娇娇开私厨之前,和黄元荣关系密切,还同居过一段时间,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离开了黄元荣。” 孟宪新谨慎的说:“厉书记,刁喜贵是黄元荣案件的最大嫌疑人,而苏娇娇又和他有过亲密关系,会不会是苏娇娇得到刁喜贵下落,先于我们一步,派人杀死刁喜贵,为黄元荣报仇。” 他的分析顺理成章,却隐晦的指出,楼安国有通风报信的重大嫌疑。 这和厉元朗判断有内鬼高度契合。 那晚,知道刁喜贵在甘宁省的,只有楼安国和孟宪新两个人。 楼安国打给苏娇娇,以苏娇娇和黄元荣的亲密关系,保不齐传到黄元龙耳朵里。 自从哥哥被害之后,黄元龙始终按兵不动,本身就透着诡异。 趁此之际,派人做掉刁喜贵,为哥哥报仇,一切都显得正常不过。 厉元朗沉声问道:“你们找过苏娇娇没有?” 孟宪新流露出难色,“厉书记,毕竟涉及到楼秘书长,我们暂时没有传唤苏娇娇,只派人暗中监视她。” 这句话说的没错,楼安国是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副厅级干部。 调查他,需要向省委请示。 况且,在没有掌握到足够证据之前,采取任何行动都师出无名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 显然,孟宪新给厉元朗出了一道难题。 到底该不该查楼安国?怎么查? 厉元朗纠结了。 第1385章 各有布置 思绪良久,厉元朗说道:“事关重大,需要细细掂量再做决定。明天就是元宵佳节,我前两天去看了看,各方面有条不紊,准备就绪,先让大家过一个祥和节日吧。” 孟宪新读懂厉元朗的用意,表示他会按照市委、市政府的部署,一定确保元宵灯会的安保不出差错。 目送孟宪新离开,厉元朗端坐在椅子上,百感交集。 楼安国真是内鬼的话,这件事非常棘手。 可他却不能立刻向省委、向聂双汉汇报。 主要证据不足,贸然行动就是不负责任。 思来想去,提起话机,联系了高明化。 高明化是纪委书记,又是厉元朗比较信任之人。 多一个人,多一条思路,多一个主意。 关于楼安国的事情,找他最合适。 听完厉元朗讲述,高明化沉思道:“看起来,苏娇娇是问题的关键人物,找她了解情况,才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若是由警方出面,性质太生硬,势必引起楼秘书长的警觉和不安,不利于事情的解决。” “你看这样行不行?由我们市纪委出面,以调查公款吃喝为由,找苏娇娇谈话……” 厉元朗叫高明化前来商量,就是这个意思。 这样一来,楼安国就挑不出毛病了。 第二天是元宵佳节,市政府组织了元宵灯会以及演出。 品缘集团下属的美嘉大酒店在蓝桥市广场释放烟花。 市委、市政府等四大班子主要领导悉数出席。 演出前,厉元朗专门接见了品缘集团董事长钱品正、美嘉大酒店总经理郝常亮以及品缘集团的高层管理人员。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面对面接触钱品正。 令他意外的是,钱品正长得一表人才。 大高个儿,相貌堂堂,很有一股成功商人的自信。 蓝桥市陪同的有主管经济的常委副市长何征、市委秘书长楼安国,还有两名副市长。 当然了,这种公开场合,面对镜头,宾主双方相谈甚欢。 厉元朗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品缘集团长期以来,对蓝桥市经济发展所做的突出贡献。 强调蓝桥市委市政府,将继续优化营商环境,为包括品缘集团在内的所有落户蓝桥的企业,提供优质服务。 并要求各级政府,要为企业解决实际问题,支持企业经济爬坡过坎,高质量发展。 钱品正表示,品缘集团一直致力于蓝桥市的经济发展建设,并就集团未来五年规划,向厉书记以及各位领导做了简要汇报。 同时宣布,品缘集团还将大力投资新型能源项目,前期规划论证已经付诸实施,项目总投资五亿元,能解决一千个就业岗位。 并希望市委市政府继续支持品缘集团,希望将来合作越来越好。 吃过晚饭,厉元朗、樊俊等市领导前往广场,共同参与全市居民欢庆元宵佳节的活动。 放眼望去,今晚蓝桥市大街小巷热闹非凡。 天空中不时有绚丽的烟花美景,市民们举家都行走在大街上,观看着各式各样的彩灯,以及秧歌表演。 现场有消防车、救护车和警车,警察在各个路口维持秩序。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解除了几年的烟花禁放令,改成限放令,终于让人感受到了久违的年味。 厉元朗和市领导,站在广场附近一处建筑物的二层阳台上,观察着现场情况,纷纷交头接耳,比比划划,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舒坦表情。 然而这群人当中,唯独有一个人,眼睛盯着远处,表情却很严肃。 慢慢的走到一边,点燃一支烟的同时,掏出手机看了看。 毕竟北方的夜晚寒冷,市领导们在阳台观看烟花表演,不到二十分钟,就在楼安国提醒下,纷纷乘车离去。 钱品正同样看了一会儿烟花表演,忽然接到一个电话,冲郝常亮打了声招呼,立刻坐车前往他的会所。 这家会所不对外开放。高墙大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环境。 钱品正当初兴建,只是为了接待宾客使用。 而今晚,正好有两名从省城赶来的朋友。 不是别人,正是众友公司幕后股东米晓磊。 和米晓磊同行的还有众友的总经理袁忠友。 一见面,钱品正老远伸出右手,连连说着抱歉,“米公子,袁总,你们前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在此恭候。” 米晓磊今年三十岁,三七分的头型,个子不高,也就一米六五,胖乎乎的。 这副尊容放在芸芸众生当中,毫不起眼。 可人家有个好老爹,米大志不仅是副省,还身兼省厅厅长,实权在握。 米晓磊和钱品正搭了搭手,表情平淡。 倒是袁忠友握手之时,面色严峻的说:“我和米公子此番前来,有重要的事情要谈。” 钱品正一怔,连忙将二人让进他设在这里的一间密室。 不同于普通办公室,房间没有窗户,墙壁做了隔音处理,还有电子设备屏蔽功能。 在房间里说话,防止外泄的安全性极高,除非有人说出去。 每人一杯价值不菲的红酒,三个人喷云吐雾间,袁忠友率先说出此行目的。 “老钱,米公子刚刚得到消息,省里早就成立了专案组,正在针对众友公司展开秘密调查。” 钱品正大吃一惊,紧张的问:“消息可靠?” 米晓磊嘴角一撇,冷声质问:“你是在怀疑我?” “米公子误会了。”钱品正连忙解释,“省里这么大的行动,怎么之前一点动静没有?我是怀疑这个?” 米晓磊抽着雪茄,往烟灰缸里弹了弹,轻描淡写的说:“不用怕,这是聂双汉为了在北江省站稳脚跟,以这事为借口,打压我爸爸他们。” 袁忠友担忧说:“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聂双汉这一步棋到底怎么走,要走到何种程度,还要拭目以待。” “小磊,老钱,我看最近还是不要弄出大动静,以免惊扰了专案组。” 钱品正点头说:“我知道了,黄元龙那边,我们暂时不去动他。” 袁忠友同意,并问:“盛家哥俩被深林县警方抓进去,都说了什么?” “他们两个不过就是小喽啰,知道的东西不多,就是撂了,也掀不起多大风浪。请二位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中。” 两人说话期间,米晓磊不时打着哈欠,抿了一口红酒,不耐烦的说:“你们还要谈到几点,我饿了,赶紧安排点吃的东西。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一趟,明早还要赶回去,我不陪你们了。” 钱品正瞬间明白,打电话安排好招待米晓磊。 忙乎完,返回来,又和袁忠友继续着话题。 “老钱,刚才米公子在场,有些话我不方便提。专案组的事情不容小觑,他们打着扫黑除恶大旗,万一把咱们定义为黑恶势力,麻烦可就大了。” 袁忠友不安的接着说:“你在蓝桥市经营多年,结交的那些权贵们也该发挥作用,不能干拿钱不办事。我看是时候和他们摊牌,共同应付专案组了。” 钱品正不住颔首,“我也担心,米公子的打压说法站不住脚。何况,聂双汉是北江一把手,他重视的事情,就是大事。你的提醒很及时,我这就着手联系市里领导商量。” “事情要快。据我所知,你们市里的厉元朗,前番去省里,和聂双汉、郭子平等人秘密接触,很大可能就是商议搞咱们。” “是啊。”钱品正深吸一口烟,“厉元朗的动作很大,在五家镇抓了盛家兄弟,带走了深林县副县长毛自定。他想以此查出咱们,应该是受到聂双汉的指派。” 袁忠友掐灭烟蒂,摸了摸嘴巴,喃喃自语起来,“这样可不行,等赶紧想个办法,转移他的视线。” 随着钱品正沉思不语,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住。 好一会儿,钱品正灵机一动,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成语。” 袁忠友哼了一声,“你还懂得不少,说吧,什么成语。” 第1386章 越来越接近真相 祸水东引! 袁忠友念叨着四个字,一拍大腿,“好一个祸水东引,老钱,这可真是一步好棋!” 纪委那边,以调查公款吃喝为由,传唤了苏娇娇。 为了把事情做得不突兀,不仅仅是她的雅致私厨,全市有名的酒楼饭庄,悉数过了一遍堂。 而且,苏娇娇不是第一个,把她安排在下午,前后问了两个小时。 时间把握的恰到好处,不长也不短。 纪委办案人员经验丰富,问询过程中不露声色的委婉提到了市领导,没有指名道姓。 可苏娇娇很容易联想到楼安国。 据高明化反馈给厉元朗,别看苏娇娇学历不高,当年的高考成绩,在整个蓝桥市文科排名第二,已经被克齐大学中文系录取。 只是她家条件困难,凑够了学费,却拿不出生活费。 无奈之下,她亲手撕掉录取通知书,本打算回家务农,减轻家里负担。 直到看见九元矿业招工,待遇好,管吃管住还有两千多块钱的工资。 义无反顾的去报名,成功录用后,在工地从事看机器的轻活。 偶然之际,被黄元荣看中,在金钱利诱下,投入到他的怀里。 至于苏娇娇和黄元荣闹崩,主要在于黄元荣太花心,瞅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还踅摸别人家的。 一个苏娇娇不算,在外面同时和多个女人不清不楚。 为这,苏娇娇没少与黄元荣争吵。 可每次都被黄元荣打得遍体鳞伤,还大言不惭的痛骂侮辱她。 苏娇娇心灰意冷,索性离开黄元荣,利用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开了这家私厨。 苏娇娇文采好,还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在雅致私厨的每个包间里,都挂有她写得毛笔字。 楼安国是前来私厨吃饭时,无意中发现书法字体。 他同样是个书法爱好者,和苏娇娇聊的投机,一来二去,俩人关系变得熟络起来。 楼安国一有空,就去私厨找苏娇娇切磋书法技艺,以及畅谈文学方面的心得体会。 从苏娇娇的口中,以及后来纪委的暗中调查,楼安国和苏娇娇关系纯粹,没有男女间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主要的,苏娇娇手机里还保存一段录音,正是那晚楼安国打给她的通话内容。 里面只字未提刁喜贵行踪,只有楼安国闲得无聊,问候苏娇娇的话语。 纪委办案人员之后详细检查了那段录音,没有发现人工剪辑合成的痕迹,可以说,这段录音的真实性很高。 高明化说了这么多,最后这句话才是关键。 厉元朗听明白了,这么说来,楼安国的嫌疑可以解除了。 不过他搞不懂,苏娇娇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电话录音。 高明化耸了耸肩,“苏娇娇说,她这样做是为自己好,也为楼秘书长好。” 厉元朗细细品味,苏娇娇这个女人真不简单,走一步能看到一百步。 楼安国毕竟是市委领导,这种身份,和一个年轻女人走得太近,难免会传出这样那样的绯闻。 她一个单身女人,又是做生意的,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电话录音可以起到证明双方清白的证据。 楼安国安全,她也安全,她的私厨更加安全。 所以,每次和楼安国通话,她都做了录音。平常也避免两人单独接触,始终有第三个人在场。 依据市纪委的暗中调查,楼安国的嫌疑排除了。 那么只有一个人,不会是孟宪新吧? 一念及此,厉元朗后背嗖嗖直冒冷汗。 这天晚上,他突然接到周锦的电话,要和他见面,地点位于市郊的一处废弃工厂院里。 为了保险起见,厉元朗只带上方炎一个人,准时出现。 他们的本田车刚停下,不远处驶来一辆黑色轿车,对着他们的车子闪了三下车灯。 方炎也做了相同回应。 很快,周锦下车,信步过来,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方炎十分知趣的下车,走到远处去了。 “周组长,你到了蓝桥?” 周锦感叹一声,“我不来不行啊,有个东西你看一下。”说着,递给厉元朗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厉元朗借助车内灯光,仔细浏览起来。 这是一份九元矿业的股东所持股份的内容。 上面有十来个人的名字。 厉元朗认识的只有黄元龙,其他几个人都很陌生。 周锦挨个指给他,解释这些人的来头。 一听不要紧,让人震惊不小。 这几个人看似普通,可他们所代表的人物却不简单。 有深林县委书记王辉的小舅子,县长尹一环的表弟,以及县里其他领导,包括相关部门的局长,都是他们的亲属。 还有最让他意外的,竟然有一个叫钱孟然的人,正是孟宪新的表妹夫。 他们所持股份,是按照其背后人职务和权力大小分配。就说钱孟然,是这些人当中,份额最高的。 怪不得九元矿业在深林县混得风生水起,敢情是和县里诸多领导有了利益关系。 他们都在九元矿业有股份,每年能分到不少分红。 孟宪新作为蓝桥市副市长,主管公安口的领导,知法犯法,暗中和黄元龙勾结,有了利益输送。 实在可恶! “这东西哪来的?”厉元朗冷静下来,皱眉问道。 “是邮寄给省纪委,由省纪委转给我们专案组的。”周锦说:“郭书记认为,这件事和众友公司调查案有关联,要求我们两个案子合并处理。” “对了,根据我们专案组掌握的消息,杀害刁喜贵的犯罪嫌疑人已经锁定。他叫罗志,是一名职业杀手,手上有十几条人命。” “刁喜贵被害的当天傍晚,罗志骑着摩托车到了那个小山村。这人作案手段狠毒,基本上一击致命。” “现在,警方已经发出通缉令,全面搜捕罗志。” 厉元朗分析道:“按照这个理论,会不会是孟宪新向黄元龙透露刁喜贵的行踪,由黄元龙雇佣罗志,先于警方一步,干掉刁喜贵,为他哥哥报仇。” “只是我纳闷,刁喜贵与黄元荣有仇,他怎可能把黄元荣约出来?” 周锦深有同感,“目前看来,倒是有这可能。孟宪新主掌市公安局,提前一步打电话,罗志很容易找到刁喜贵。” “但是,黄元荣是被谁杀害,凶手为什么害他,这个谜一时半会儿难以解开。” “厉书记,我急着叫你来,是想商量一下,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方向。” 坐在车里,厉元朗和周锦谈了一会,一致认为,孟宪新,包括深林县主要领导,目前暂不宜惊动。 专案组顺着这条线继续调查,在掌握足够证据后,采取进一步行动。 同时,对涉及此案的有关领导要进行二十四小时的暗中监视,以防止闻风逃跑。 并且,专案组将增派人手,秘密进入蓝桥市和深林县。 至于详细行动方案,厉元朗不便打听,他只需要知道个大概就好。 与此同时,黄元龙躺在老板椅上,微闭的双眼突然感觉到右眼皮一个劲的跳个不停。 他噌地坐起来,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用手使劲摁住右眼皮,以便能够停止跳动。 这时,蒋明急匆匆敲门进来,说道:“老板,不好了,财务总监胡晓失踪了。” “你说什么!”黄元龙腾地坐起来,瞪大眼睛,一脸吃惊相。 蒋明复述了那句话,黄元龙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使劲挠了挠头,咬牙切齿说:“胡晓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落在钱品正手里还好说,就怕他被警方抓走。” “或许……”蒋明犹豫说:“或许是暂时联系不上呢。” “放屁!”黄元龙瞪圆眼珠,“有二十四小时联系不上的么!在这种非常时期,他的失踪肯定有问题。” “不行,我马上打个电话。” 黄元龙突然有了不好预感,拿手机的手不听使唤的哆嗦起来。 第1387章 乱中添乱(上) 蒋明一见黄元龙要打电话,知趣的退出房间。 电话接通,却被对方直接挂断。 黄元龙还挺奇怪,马上意识到错误。 转身走到书柜前,按动开关,拿出水浒传那本书,掏出藏在里面的老款诺基亚手机,再次联系对方。 直到这次,那人才顺利接听,瓮声瓮气质问:“刚才是你打给我的对不对!” “对不起领导,是我一时疏忽,拿错了手机。” 对方却不依不饶,厉声喝问:“好一个疏忽,你知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省纪委专案组已经到了蓝桥,正在展开秘密调查。” “这种时刻,你的一个不注意,就容易闯下大祸。新式手机的用户,各种信息都储存在大数据库里,他们想要调查,只需去大数据库里面提取即可。” “你刚才打给我的手机号码,说不定就有了记录。黄元龙,你要是想死自己去死,不要牵扯到我!” 一声声冷酷字句,说得黄元龙大气不敢喘。 要说他在九元矿业,甚至在深林县,还敢横着膀子走路。 然而在这位尊称“领导”的人面前,低声下气,唯唯诺诺,还不就是人家顶着市领导的帽子吗! 九元矿业之所以走到今天规模,有他黄元龙的功劳,也有官家人物的鼎力支持。 要不然,他会拿出一大笔股份分给这些人。 没有好处,谁愿意帮他。 这才真正做到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是是,领导批评得对,我一定注意,保证下次不会再犯。”黄元龙连声道歉,仆从心态溢于言表。 “说吧,什么事?”对方总算心平气和,询问正事,“是不是发生大事了,要不然你不会魂不守舍的不讲规矩了。” 于是,黄元龙便将公司财务总监胡晓失踪一事全盘说出来。 那人停顿良久,慢吞吞问:“胡晓该不会携款潜逃了吧?” “没有,这点我确定。领导,我担心胡晓被警方带走,他是掌握公司核心机密的人,万一扛不住什么都往外说,可就坏了。” 那人十分果决的说:“胡晓没有被警方抓走,难道……”稍作停顿,他极其惊讶起来,“要是落在专案组手里问题就严重了,说明专案组已经盯上你了。” 没有说“我们”,而是提到黄元龙本人,这是要搞切割么! 黄元龙心中不悦,嘴上却不能露出半点不满情绪,因为胡晓的意外失踪,已然到了燃眉之急。 “还请领导多费心,查一查胡晓的情况,要不然我这心总是不安……” “你等我消息。”对方直接挂掉。 黄元龙咬牙骂了一句国骂,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 靠人不如靠己,他叫来蒋明,如此这般交代一番。 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而专案组这边,最近接二连三收到关于九元矿业的举报线索。 根据举报线索,专案组的人分头了解实际情况,掌握了很多实质证据。 近些年来,九元矿业违规开采,占据大量农田耕地。 为此,经常和附近村民发生矛盾冲突。 黄元荣纠结许多社会闲散人员,对带头的农民采取殴打、拘禁以及威逼恐吓等违法手段,促使其低头。 由于有深林县领导庇护,不少上访告状的村民得不到法律保护。 出了事,就由当地有关部门出面,美其名曰调解,实际上就是私了。 让打人者拿出一笔钱赔偿,听话的,在和解书签字,把钱给你。 不服的,直到把你打服为止。最后一分钱拿不到不说,还落得满身伤痕。 刁喜贵和黄元荣的冲突,就是典型例子。 要是有人出来主持公道,他就不会用刀子行刺黄元荣。 到头来,非但土地没保住,还喜提七年徒刑。 可以说,这件事给当地农民带来巨大影响。 所以,专案组成员刚开始下去调查,村民们敢怒不敢言,是找了几个深受其害的村民,一再动员和做思想工作,他们才说出真相。 这些情况,全是周锦和厉元朗秘密见面后,告诉给他的。 厉元朗十分气愤,要说盛家兄弟在五家镇胡作非为,可跟黄元龙比起来,小巫见大巫。 黄元龙的九元矿业,打着正当生意旗号,却暗中做着违法勾当,是可忍孰不可忍。 “周组长,黄元龙极其背后保护伞罄竹难书,市委坚决支持专案组,需要我们做什么随时配合。” 周锦握住厉元朗的手说:“有厉书记和蓝桥市委的支持配合,我们就有底了。我已经向郭书记做了汇报,等待省委做出决定,静观其变吧。” 次日上班,厉元朗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桌上座机骤然响起。 是楼安国急促声音,“厉书记,出事了。” 厉元朗眉头紧蹙,忙问:“出什么事了?” “有二百多人聚集在市政府大门口,全是九元矿业的工人,吵嚷着不要关闭九元矿业,要求市里解决他们吃饭问题。” 竟有这事! 厉元朗立刻想到,准是黄元龙鼓动工人上访,给市委市政府施加压力。 简直无法无天。 厉元朗即刻打通樊俊手机,接听的是他秘书韩博。 “厉书记,您稍等,樊市长正和深林县的王书记通电话,我这就让他接听。” 很快,话筒那头传来樊俊骂骂咧咧的声音,显然他在气头上,王辉应该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厉书记,形势很严峻。”樊俊按捺住怒火,尽量保持语调平和,“现在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把大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目测不少于三百人。” “我已经责令孟宪新出动警力维持秩序,孟宪新和马鹏飞以及信访局的同志们正在现场和工人们商谈。” “不过,工人们情绪激动,强烈要求见市里主要领导,见不到他们就不走。我担心事态恶化,越闹越乱,要不然……” 厉元朗听明白樊俊的下半句,说道:“工人们本就情绪不好,切不可做出过激行为,以免刺激到他们。” 正这会儿,就听话筒里传来一个人说话声,“市长,我们怎么劝他们都不接受,非要见您和厉书记。” 樊俊则吼道:“见什么见!我和厉书记都很忙,你让刘道对去和他们谈。” 刘道对是市政府排名中游的副市长,主管民营企业这一摊,他去正合适。 和樊俊通完电话,厉元朗叫来方炎,要他去一趟市政府,把现场情况随时向他汇报。 同时,厉元朗叫来市委副市记景伯潇、纪委书记高明化、宣传部长唐夏前来,一起商量解决办法。 厉元朗首先说:“唐夏部长,宣传部要马上介入,做好舆论监督,防止有人借题发挥,肆意抹黑蓝桥市。” 唐夏领命,转身出去了。 随后,厉元朗对景伯潇和高明化说:“我们商量一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景伯潇开口道:“厉书记,省纪委专案组目前正在调查九元矿业,黄元龙摆出要和市委市政府对着干的姿态,在这么关键时刻关闭公司,鼓动工人到市政府闹事,其人可诛,必须要严惩。” 高明化微微摇了摇头,“景副书记,你这样做适得其反。据我了解,黄元龙的手机打不通,家里和公司都不见人影,准是躲起来了,他这是早有预谋的行动……” 话还没说完,楼安国急匆匆进来,拿着手机说道:“厉书记,不好了,事情闹大了,现场发生冲突,有人把刘副市长给打了!” 啪! 厉元朗使劲一拍桌子,噌地站起来,怒不可遏的吼道:“太过分了,市局警察是怎么维持现场秩序的!” 第1388章 乱中添乱(中) “刘副市长怎么样?严不严重?” 面对厉元朗的质问,楼安国解释道:“脸上被人打了一拳,已经送医,打人者也被警方控制。” 厉元朗当即和樊俊通话,对于市政府处理突发事件的拙劣表现表达不满。 樊俊大倒苦水,“厉书记,工人们不讲理,现场都吵成一锅粥了,乱哄哄的。而且人越来越多,都快有五百人了。” “他们的意思,市里领导诬陷黄元龙,逼着他关闭企业,九元矿业倒闭,就会遣散工人,让他们下岗失业。” “这些工人大都是附近的农民,地都被征用了,一旦失业,就没有生活来源,还不得拼命啊。” “厉书记,查处九元矿业是专案组的工作,你说工人们跑到市政府上访,我们怎么解决?” “现在的黄元龙人间蒸发,手机打不通,人也找不到。我刚刚联系了王辉和尹一环,让他们过来。深林县的问题不在县里解决,闹到市里算什么事!我看,王辉和尹一环工作不到位,要严肃处理,受处分都算轻的。” 厉元朗耐着性子说:“樊市长,报怨的话就不要说了,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目前是冬季,矿场处于停工状态,九元矿业一共也就三百多工人,这么快就聚集了五百多人,这里面全是工人吗?我看,你马上让孟副市长派人查一下,是否有人假冒,混在人群故意兴风作浪,蛊惑人心。” 樊俊感叹道:“还是厉书记考虑周到,都让王辉他们把我气糊涂了,好,我这就去布置。” 刚放下座机,手机响了,是方炎打来的。 “书记。”他压低声音,“围堵市政府大门的人越来越多,还不断有人加入进来。我顺着他们来的方向走了一条街,发现在一个小胡同里,停着一辆白色面包车。” “有不少人都去车上领印有九元矿业字样的工作服,然后在几名男子指引下,都往市政府那边聚集。” “我刚才特意找到几个领衣服的人打听消息,他们说在这里站两个小时就给一百块钱,而且是事后立马发钱。” “书记,显然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事件。我已经拍摄了面包车和那几个发衣服人的视频和照片。请您立刻派人过来抓他们,免得跑了。” “我知道了。”厉元朗放下电话,沉声说:“方炎从现场反馈回来消息,有人收买路人,假扮九元矿业的工人,企图把事情搅浑闹大。” 景伯潇这会儿也刚打完电话,他说道:“我担心工人们前来市委闹事,通知了上城区公安分局,他们的警力马上就到。” “很好。”厉元朗严肃说:“你让上城区的警力前往这个地区。”说着,便把方炎的定位发给景伯潇,“尽快控制住这辆面包车,还有这几个人。另外,方炎正在现场,一定确保他的安全。” “我这就去打电话安排。”景伯潇起身走到门外。 高明化低声道:“黄元龙这是做垂死挣扎,以此向我们宣战。” 厉元朗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明化,你迅速联系周锦,把这件事告知他们。时不我待,要提前行动。” 等高明化出去后,厉元朗深呼一口气,抓起红色话机,打给方中奇。 “聂书记正在开会,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方中奇如实说道。 “方处,九元矿业的黄元龙,暗中鼓动工人并且收买不知情路人,假扮他们工人,在市政府门前聚众闹事,严重干扰正常工作,还把刘副市长给打了。” “这是一起针对市委市政府挑衅的恶性案件,我代表蓝桥市委,请求省委批准,尽快抓捕黄元龙,我怕他趁乱逃跑。” 方中奇一听事情严重,快步进入会场,趴在聂双汉耳边说了几句话。 聂双汉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和旁边的人打了一声招呼,走出来接过手机,面色镇定的听完厉元朗汇报,说道:“元朗同志,对手越是反应强烈,越说明我们碰到他们痛处,让他们做出最后的垂死抵抗。” “我希望你们蓝桥市委市政府,妥善处理好这次突发事件,不要给别有用心之人留下口实,以此煽风点火,把事情越闹越大。” “省委已经针对蓝桥目前态势做了具体部署,行动正在秘密展开。你只管把省委要求落实,其他的事情自然有人去做。” 听到聂双汉这样说,厉元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省委早就有预案,一个很大的抓捕行动,应该就要展开…… 一切正如厉元朗的预料,市政府那边顶着巨大压力,轮番派人劝说上访工人。 而上城区公安分局的警员,按照方炎提供的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果断抓获那辆面包车里的五个人。 同时,厉元朗带领市委副书记景伯潇、市委秘书长楼安国等人,前往市政府。 此时此刻,政府门前除了上访工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市民。 密密麻麻,人头攒动,黑压压一大片,都看不到政府大门了。 楼安国等人原本希望厉元朗从后院进去,却被厉元朗拒绝了。 “没有什么可怕的。”厉元朗义正词严说:“我相信,这里绝大多数人是好的,是受到黄元龙的蛊惑。我们从群众中来,害怕回到群众中间去吗。” 说完,他开门下车,带头直接走向聚集人群。 方炎快步跟上,心里却对这位光明磊落的厉书记,由衷的赞佩。 景伯潇和楼安国不敢掉以轻心,叫来几名便衣,跟随在厉元朗周围,做好随时保护的准备。 站在人群最后面,厉元朗伸手要来手持喊话器,举到嘴边,铿锵有力的说道:“九元矿业的工友们,我是蓝桥市委书记厉元朗,你们有什么诉求,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 大家全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市政府大门口,听着副市长和政府秘书长以及信访局长千篇一律的劝说。 万不成想,身后竟然传来厉元朗的声音。 马上反应过味,一时间,全都转过身来,齐刷刷面对厉元朗,很快将他们几个人团团围住。 几名便衣站在厉元朗周围,方炎护在厉元朗身前,双眼机警观察周围情况,以防有人趁机下黑手。 而负责维护秩序的警察,迅速挤过来,形成一道屏障,把厉元朗和上访工人隔开。 由于产生推推搡搡的身体接触,工人们和警察发生争吵,现场一度乱哄哄的。 厉元朗见此情景,举着喊话器说:“大家不要吵,吵是不解决问题的。我今天前来,是代表市委、市政府,和大家说一说心里话。” 他的声音柔和,放下市委书记的架子,尽量用通俗易懂的语言,以此达到亲近的效果。 见争吵声音逐渐变小,厉元朗乘胜追击,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在九元矿业工作,是靠着劳动所得养家糊口,我理解你们,也相信你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你们有困难,市委市政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我在此声明,我们绝不会看着你们的困难不管,一定要帮助你们!” 人群中快速挤过来几个人,有四五十岁的,也有三十多岁的。 都穿着九元矿业深灰色工装,其中一位年岁大的中年男子抱怨道:“我们在这里待了一个多小时,一句有用的话听不到,全都打官腔,推来推去。” “你是我们蓝桥最大的官儿,希望你说点实际内容,不要用没营养的话敷衍我们……” 轰…… 此话一出,现场响起如潮水般的嘘声,以及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同时,几百双眼睛,全都聚焦在厉元朗身上。 第1389章 乱中添乱(下) “这位同志,”厉元朗心平气和的说道:“我既然露面,就是诚心诚意想要解决你们的诉求。” “不过,现在天寒地冻,大家在外面挨冷受冻,我于心不忍。而且,你们把市政府大门堵住,严重影响了正常办公。” “市政府每天有很大的工作量,不能因为你们的事情,影响到为广大市民们服务。所以,我恳请大家去会议室,边喝热水边商量解决办法,怎么样?” 厉元朗以推心置腹的商量语气,平易近人的态度,引起现场不少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原本嘈杂的气氛,瞬间变得和谐起来。 说话的那位老工人同样感觉到,这位市委书记的确比先前那些冠冕堂皇的市领导强许多,说话是有水平的。 正要回应,却听到人群中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脸汉子喊道:“老少爷们,千万别信,万一把咱们骗进屋子里抓起来,挨个收拾,咱们可就没有自由了。谁要是不服,直接送进号子里,关个一年半载,那滋味可不好受。” 哗…… 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再次陷入骚动之中。 厉元朗仔细端详那人,这会儿,方炎适时拿出几张纸递给他,附耳说了几句话。 厉元朗翻着纸张,抽出一张,缓慢举起喊话器,对着黑脸汉子铿锵有力的质问,“你叫曹大印是吧?因为寻衅滋事判了三年,一个月前才刑满释放。” “根据调查,你一直在社会上游荡,什么时候成了九元矿业的工人?那么就奇怪了,你既然不是九元矿业的工人,凭什么穿上九元矿业的工作服,谁给你这身衣服的!” 曹大印万没想到,自己的老底竟然被这位厉书记揭穿。 梗着脖子,脸成红紫色,壮着胆子叫嚣说:“你、你诬陷好人,我是看不惯工人们被欺负,是给他们助阵的。” 厉元朗冷笑道:“你真有这等好心?”扭头对身旁的景伯潇耳语几句。 随着景伯潇打了一个电话,很快不远处传来一阵警笛声。 两辆警车疾驰而来,车门打开,五名带着手铐的男子,垂头丧气,在警察押解下,人群中闪开一条路,他们几个被带到厉元朗跟前。 负责此次行动的上城区副区长兼分局局长,当着众人的面,揭穿这几个人的真实面目。 原来,他们是受九元矿业总经理黄元龙秘书蒋明之命,临时在大街上拉来过往行人,许诺一个小时给一百块钱,让这些人换上九元矿业的工作服,在这里滥竽充数。 造成几百上千人的上访队伍,就想把事情闹大。 现场的九元矿业工人闻听,又是一阵哗然。 不少人原本还纳闷,怎么突然之间有这么多工友,而且许多是生面孔,敢情门道在这呢。 这会儿,方炎按照厉元朗要求,找来一把椅子。 厉元朗站在上面,以便更能清晰看到现场情况。 他明显注意到,在五个人被押解进来之后,有不少穿着工装的人,正在逐渐离开上访队伍。 很显然,他们心虚,看到始作俑者被抓,害怕自己受牵连,一个个脚底下抹油,灰溜溜的走了。 五六百人的队伍,顷刻间走掉一大半,只有区区二三百人了。 就连那个叫曹大印的家伙,也在慢慢往后退着,走到队伍边缘,脱掉九元矿业的工装,打算溜之大吉。 不成想刚走没多远,便被两名警察拦住,不由分说将其抓获。 曹大印和那些见钱眼开的路人不同,这家伙是那五个人的同伙,已经触犯法律,必须要予以严惩。 估计他这次还要在里面待上一段日子。 放出来一个月,自由的空气还没呼吸够,又要来个二进宫,恐怕肠子都得悔青了。 看到不少人散去,只留下不远处看热闹的市民,厉元朗绷紧的心终于有所缓解。 于是耐心的劝说道:“我想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浑水摸鱼的人都走了,剩下的才是真正为生计发愁的工人同志。” “我还是那句话,请大家到市政府里面详谈,在这里冻着真不是好的选择。” 这时,站在厉元朗对面的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说:“书记,我们只想你能解决我们的困难,只要帮助我们,哪怕在这里站几个小时也可以。” 那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同样说出大家的心声,“在哪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看到满意结果。” 其实工人们没有明说,可厉元朗却猜出他们的顾虑。 索性说道:“这样,我马上让人安排附近酒店,那有大会议室,我们不去市政府里面谈,换到酒店。我保证,现场不会有一名警察,只有我们几个市领导。” 这是厉元朗摆出诚意的做法。 工人们的确担心,进入市政府,他们就成为笼中的小鸟了,怎么飞也飞不出去。 “请大家相信我,我说到做到。” 厉元朗再次重申他的决定,底下的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起来。 没出两分钟,大家就形成一致意见,同意厉元朗的安排。 楼安国按照厉元朗的要求,让人立刻联系市政府旁边的酒店,很快反馈回来消息,会议室空着,可以随时使用。 在市委办工作人员带领大家离开的过程中,厉元朗终于走下椅子,双腿都站麻了。 他活动了一下腿脚,双眼却望向市政府大门口。 由始至终,市长樊俊连个面都不露,引起他强烈不满。 刚一转身,才看到樊俊急匆匆从院子里快步过来,气喘吁吁说:“厉书记,我刚才和张省通电话,没有及时赶过来。” 不等厉元朗回应,景伯潇撇了撇嘴,“樊市长的电话真是时候,早不接晚不接,偏偏厉书记安抚完你就接听完了,真够凑巧的。” 樊俊狠狠瞪了景伯潇一眼,却无从反驳。 厉元朗压着火气说:“市委办已经安排了酒店会议室,我们一起去听听。” 说完,大步流星走向那家酒店。 楼安国走在后面,孟宪新快步跟过来,低声问道:“秘书长,我们警力是不是留在酒店附近,以防万一。” “你没听厉书记发话么,都撤了吧,留几个人就行。” 听着楼安国建议,孟宪新急忙去布置。 就在同一时刻,由深林县通往蓝桥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警车开道,后面跟着两辆红旗轿车以及六辆大巴,车队浩浩荡荡驶向蓝桥市区。 其中的一辆红旗车里,深林县委书记王辉和县长尹一环并肩坐在后座上。 二人面色凝重,尤其是王辉。 车里除了司机和他的秘书,没有旁人。 王辉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冲尹一环发起牢骚,“这个黄元龙,简直无法无天,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这种时刻闹出事端。可他偏偏不听,还把事情越闹越大,厉书记已经大发雷霆了。” “书记说的是。”尹一环赞同说:“本来就被动,黄元龙搞这么一出,咱们就更被动了。” 王辉没有回应尹一环的话,对着副驾驶的人吩咐道:“小马,你再给黄元龙打电话,他惹完祸,自己当起缩头乌龟,给我们留下个烂摊子。这种人,可恶至极。” 马秘书应了一声“是”,拿起手机拨打黄元龙。 还是那句“无法接通”,王辉更加气愤,差点就骂娘了。 使劲锤了一下座椅,眼神移向车窗外。 尹一环同样无奈的直摇头,心里合计着,这次前往蓝桥市接上访工人,不会有好果子吃。 他本不想来,架不住自己和王辉都有责任,谁也逃不掉。 只好硬着头皮,并且做好接受暴风骤雨的洗礼了。 就在二人各想心事之时,红旗车突然降速,竟在应急车道缓缓停下。 尹一环徐徐睁开双眼,打算问司机。 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别在他们车前,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定睛一瞧,不禁愣住! 第1390章 收获中的遗憾 迎面走过来的那人三十多岁,尹一环看着面生,并不认识。 胳膊肘碰了碰身旁的王辉,朝那人努了努嘴。 王辉也是一头雾水。 好歹他是深林的县委书记,还没出自己地盘,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在深林县地界别停他的车! 而且还是在高速路上,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可有要命的危险。 正要发火,却见那人掏出证件对司机说:“你跟着我们的车去服务区。” 随后转身就走,都没搭理车后座的王辉和尹一环。 秘书小马见状,对着那辆车喊问起来,“喂,你把话说清楚!” 对方根本不搭理,轿车打着双闪,副驾驶还露出胳膊,做了一个跟随手势。 于是小马就问司机,那人的证件上面有什么。 司机深沉回答几个字,“省纪委审查督查室的。” “省纪委”三个字,让王辉和尹一环倒吸一口凉气。 早就听说专案组进驻蓝桥市,他们不会是专案组成员吧。 怪不得敢别停车子,只和司机交代,连县委书记和县长都不搭理呢。 王辉看了看尹一环,同样,尹一环也瞧了瞧他。 虽然没有说话,可二人脸上已然写满了紧张和恐惧。 尹一环回头望去,发觉原本赶在后面的县里另一辆红旗轿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普通白色面包车。 车队还是那个车队,却由于临时出现两辆加塞车,使得车厢内空气变得凝滞起来。 在前方的服务区里,省纪委专案组副组长,当场宣布王辉和尹一环接受组织调查的决定。 早在车里的时候,王辉和尹一环就已经预感到不妙,他们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随着王辉尹一环被抓,一场抓捕黄元龙团伙及其保护伞的行动,悄然有序的展开。 蓝桥市这边,厉元朗和樊俊等人在和九元矿业工人开会,孟宪新突然接到电话。 赶紧走到会场外的走廊接听。 电话是他老婆打来的,焦急道:“宪新,孟然被人带走了。” 钱孟然是孟宪新的表妹夫,别看是表亲,两家走得非常近。 孟宪新纳闷问:“钱孟然被谁给带走的?” “说是省纪委什么组的。” “专案组?” 他老婆连忙说:“对对,就是那个专案组。” 嘶…… 孟宪新黯然吃惊,钱孟然不过是个承包工程的小老板,并不是公务人员,纪委专案组抓他干什么? 他忽然感觉到有问题,正打算质问老婆。 就见走廊里忽然出现三个陌生男人,径直走到他面前。 其中一人亮明身份,他们正是专案组成员,代表省纪委要求孟宪新接受组织调查。 孟宪新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嗡嗡声响彻耳根。 几乎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被其余两人一左一右带离酒店会议室。 会场中,厉元朗给每一位工人准备了热水,心平气和听着工人们的诉求,代表市委、市政府表态,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会解决工人们的就业问题。 他苦口婆心的态度,并且现场没有一名警察出现,终于打动人心。 一个小时后,深林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赶到,又是一阵劝说。大家纷纷起身,登上深林县派来的六辆大巴车,由警车开道,驶离蓝桥。 望着大巴车尾灯徐徐消失在视线之中,厉元朗并未松劲。 就在会场,他的手机已经接到周锦发来的信息,副市长孟宪新、深林县委书记王辉、县长尹一环,以及在九元矿业占有股份的所有涉案官员,都被专案组派出的人员抓获。 只是黄元龙尚未归案,据他的秘书蒋明交代,黄元龙有好几本护照,他潜逃出境的可能性非常大。 樊俊也得到孟宪新等人出事的消息,提议道:“厉书记,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要马上开会,研究商量稳定人心的举措。”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说:“这都下午一点钟了,大家都饿了,先解决肚子问题,回头再说。” 九元矿业的问题牵扯到很多官员,不过再未得到省委要求的情况下,尤其是主要嫌疑人黄元龙还没落网,抓捕行动尚未结束。 现在显然不是最佳时机,厉元朗需要等。 专案组连续奋战了两天两夜,不时传来消息。 王辉尹一环等人在强大证据面前,全都交代了犯罪事实。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孟宪新对于表妹夫钱孟然参与九元矿业股份一事极力否认,表示他对此一无所知。 通过审问他老婆,得知这些事情全是背着孟宪新做的,只是在有些事情上,吹了枕边风,左右孟宪新的决定,间接帮助九元矿业在许多违法案件中,偏听偏信,打了不应该打的招呼,说了不该说的话。 但是,对于泄露刁喜贵行踪一事,孟宪新坚决否定。 在厉元朗和周锦通话过程中,厉元朗认为,孟宪新要么撒谎,要么他说的是实话。 “厉书记,”周锦分析说:“我总感觉,这次端掉九元矿业团伙,好像背后有一只无形大手推波助澜,帮着专案组办案。” “你看,我们最近一段时间接到不少线索,都是爆料九元矿业不可告人的内部秘密。” “而且,这些消息非常准确,我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 厉元朗对此深有同感,也十分赞同。 并问起黄元龙那边有没有消息? “最大遗憾,就是黄元龙没有归案。我们封锁了所有出蓝桥的交通要道,机场车站以及高速路口都在设卡,只是还没发现他的踪迹。” “你们之前不是暗中监视黄元龙了吗?”厉元朗仍旧不解。 “是监视了,却让他跑了。”周锦也是无比惋惜。 厉元朗喃喃说道:“也许,他就在蓝桥某个隐秘地方,根本就没跑。” 还真让厉元朗猜准了。 就在二人通话不到半天工夫,当天夜里,厉元朗刚躺下,手机响起,周锦在电话里告诉他,“黄元龙找到了。” “在哪里?”厉元朗腾地坐了起来。 “他的奔驰大g车掉进滦江,他死了,车子和尸体刚刚打捞上来,市局刑警队的同志正在现场勘查。” “死在车里?”厉元朗大惊,黄元荣就是这么被发现的,黄元龙又是以同样方式丧命,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后来经过尸检,黄元龙全身上下未有任何伤痕,属于溺水死亡。 也就是说,他是自己把车开进滦江里,很大可能是自杀。 由于现场附近没有监控摄像头,不过黄元龙的手机还在,警方正在通过专业技术人员,争取修复泡水手机,以便从里面找到有效线索。 这次雷霆行动,总体上是成功的。 美中不足的是,关键人物黄元龙死亡,与之有关的东西石沉大海。 省委快刀斩乱麻,迅速敲定了蓝桥市副市长人选,新任市公安局局长李超走马上任。 还有深林县委书记以及代县长。 这些人都是从外地调来,其余副处级的位置,则交给蓝桥市委研究决定。 厉元朗这时候才召开市委常委会,按照组织部拟定人选,先和樊俊、景伯潇以及组织部长洪光举开了一个书记办公会,在会上达成统一意见。 自然少不了一番唇枪舌战,最终上会研究,通过了人选。 这其中,厉元朗看中的人和樊俊中意的各占一半。 随后,由市委副书记景伯潇和组织部长洪光举,代表省委和市委,带领新任深林县委书记、副书记兼代县长一起赶赴深林县,送他们上任。 一晃,时间过去一个星期。 这天晚上,厉元朗和周锦再次见面。 周锦坐下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籍,上面赫然有三个大字:水浒传。 厉元朗不解其意,“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周锦也不搭言,翻开书籍,露出挖空中间藏在里面的一部老款诺基亚手机,神秘说:“厉书记,这是我们在搜查黄元龙书房时发现的,这里面藏有大学问。” 第1391章 释放善意 厉元朗拿出那部老款手机,别看年头久远,看上去却很新,说明用的次数不多。 周锦讲解说:“黄元龙之所以用这种老掉牙的玩意,主要是保密性好。” “这款十多年前的手机,不是智能机,既没有gps功能,又没有摄像头,只可以拨打电话和发信息。” “如此一来,无法连接无线网络,避免手机被监听,也连不上wifi,相对来说更加安全,不会泄漏太多信息。” “最后一个,待机时间长。不用频繁充电,减少被他人接触和查看的机会。所以,使用这种手机拨打重要电话最适合不过了。” 厉元朗翻来覆去的又看了看,放在桌子上,问:“查到通话记录了吗?” “查到了。”周锦轻轻摇了摇头,“这部手机只给一个号码打过电话,而且,本机和那个号码都是十多年前的手机卡。” “那时候还没有实名制,办理手机卡不像现在这么严格。我们查过机主,一个是外地人,瘫痪在床多年,身份证曾经丢失过,也补办了新的身份证件,和本案毫无关联。” “另一个已于五年前去世,更不可能了。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当初黄元龙一定是通过非法渠道,弄来这么两个失效身份证,统一买了两部一模一样的手机,办理两张手机卡,他们专门利用这个进行通话。” 俗话说,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黄元龙之所以这样做,本身已经说明,他和对方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综合专案组的研判,对方很大可能是职位不低的官员,或者有很大影响力的人物。 目前在押的人员当中,就属孟宪新职位最高。 曾经是副厅级的副市长,又执掌全市的公安部门。 不过,从他住处以及办公室都没发现另一部手机,孟宪新也极力否认,说他从没使用过这种手机。 是实话还是说谎? 如果是真话,也就是说,除了孟宪新,还有一个人隐藏着,不是在蓝桥市就是在省里。 周锦继续说:“从通话记录上看,这部手机在黄元龙死亡之前,曾经有过几分钟的通话时长。” 厉元朗插言问:“你们通过技术手段,还原了黄元龙随身携带的那部智能手机了吗?” “还原了。”周锦告诉他,根据手机通话记录查到,黄元龙临死之前,给他妻子打过一个电话。 “我们从他妻子口中得知,黄元龙事先安排他妻子带着孩子去外地安家,留给他妻子一大笔钱,让她好好照顾孩子,千万不要再回蓝桥了。” 黄元龙已经确定是自杀,从他自杀前的举动来看,给他妻子打电话就是安排后事。 厉元朗喃喃自语道:“黄元龙的自杀绝非自愿,或许就和之前那部老款手机通话内容有关。” “厉书记,你的猜想和我们专案组想法一致,象棋有一招叫做‘舍车保帅’,估计就是那部手机持有者,用黄元龙的性命,换取他妻儿的一世平安。” “黄元龙一死,很多事情就成为永久的秘密,就是死穴。保全了黄元龙的家人,也保全支持他的保护伞。” “这样看来,孟宪新绝不是那个人。”厉元朗越来越觉得,事情绝非简单了。 这天,樊俊在办公室里见到急匆匆进来的马鹏飞。 坐定后,马鹏飞便说:“市长,专案组要撤走了,你知道这事吗?” 樊俊眉头一拧,惊呼道:“撤了?不会这么快吧。” “真的撤了,据说,张省和聂书记意见有分歧,不少常委都支持张省,是聂书记主动下令撤的。” 樊俊嘀咕道:“是这样?看起来,聂书记这是不想引起众怒。” “估计是。”马鹏飞赞同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韩博敲门进来,通报常务副市长王冠雄要见樊俊。 樊俊一使眼色,马鹏飞知趣的先行离开。 没一会儿,王冠雄笑呵呵的走进樊俊办公室。 韩博正要沏茶,王冠雄举了举手中的保温杯,示意他自己带水,不用了。 樊俊抓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递给王冠雄,说道:“冠雄,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什么事?” 王冠雄先给樊俊点燃香烟,随后给自己点上,深吸一口慢吞吞说:“市长,专案组要走了,这事你怎么看?” “怎么看?”樊俊打趣道:“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王冠雄往烟灰缸里弹了一弹,笑眯眯说:“市长说笑了,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明白。”樊俊便说:“专案组接受省纪委直接领导,省领导的心思,我们怎好揣测。” “哦。”王冠雄赞同颔首,身子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市长,专案组的事情可以放在一边,眼前有件事,需要我们尽快确定下来。” “黄元龙死了,九元矿业幕后的保护伞清除掉了,可那么大的一个产业以及几百名工人该如何安置处理,亟待解决。” 樊俊对此不以为然,意有所指的说:“厉书记在和工人们谈话时做了保证,我们要相信厉书记,他会有办法的。” 王冠雄听出樊俊幸灾乐祸的心态,便问:“厉书记没有找你专门谈及此事?” “该找的时候他会找的。”樊俊把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转身去拿保温杯。 王冠雄心里一通腹诽,这位樊市长格局可是不大。 “市长,你忙吧,我回去了。” “好。”望着王冠雄的背影,樊俊忍不住撇了撇嘴,心中暗道:“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回到办公室里,王冠雄略作思索,抓起桌上座机,联系了方炎,把他要见厉元朗的意思说了。 没多久,方炎回话,厉书记现在有空,他可以过去。 于是,王冠雄驱车前往市委大楼。 “冠雄市长来了,请坐。”厉元朗笑呵呵起身相迎,礼让王冠雄坐在沙发里。 简短寒暄过后,王冠雄单刀直入,谈及此次前来的目的。 “是啊。”厉元朗感慨道:“我正为这事发愁呢。黄元龙有罪,可九元矿业无罪,尤其那些以此为生的工人们,怎样为他们谋划一条出路,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你不来找我,我还打算抽出时间,和樊市长以及你一起商量,找出稳妥有效的途径。” “厉书记,我认为当下最为迫切的做法,就是九元矿业重组,引进外来资金振兴企业。” 王冠雄兴致盎然的说:“我们可以采取招标方式,向全省企业家发出邀请,通过层层筛选,选择最优秀的企业入股,把这盘死棋盘活。” “这样一来,既解决了工人们的诉求,还能为深林县和蓝桥市贡献税收和gdp,可以达到双赢目标。” 厉元朗微微一笑,“冠雄市长应该没少费心思,你的建议很好,我看征求各方意见后,可以付诸实施。” “对了,樊市长对此事持什么态度?” 王冠雄也不隐瞒,直截了当表态说:“樊市长听你的。” 仅仅一句话,厉元朗便听出来别样味道了。 听自己的? 也就是说,樊俊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反正厉元朗当着工人的面答应解决,他干嘛操这份闲心。 “好吧。”厉元朗当即说道:“等我好好寻思寻思,回头我们找个时间一起研究。” 送走王冠雄,厉元朗靠在椅子上思索片刻,果断联系了周锦,“周组长,你们专案组撤走了吗?” “已经收拾停当,就要启程。” 厉元朗灵机一动,商量道:“先不要急着走,我们这样做……” 第1392章 各方都在博弈 樊俊怎么都不会想到,厉元朗竟然通知他,迅速赶往专案组驻地,欢送专案组一行。 不止有他,市委副书记景伯潇、市纪委书记高明化、市委宣传部长唐夏、市委秘书长楼安国,几乎囊获了半个常委班子成员。 全都乘车出现在专案组驻地。 此时,专案组临时租的民房里,所用东西已经装在纸箱里。 成员纷纷搬上停在楼下的厢式货车,周锦眼见来了好几辆红旗轿车,和副组长等人一起迎上前去。 厉元朗和众人一一握手,语重心长的对周锦说道:“我代表市委前来给专案组的同志们送行,你们辛苦了!谢谢你们夜以继日的辛苦工作,帮助蓝桥铲除黑恶势力,还蓝桥一个晴朗的蓝天。” 紧接着,樊俊也做了相应表态。 周锦则代表专案组,向蓝桥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在百忙之中送行,深表感谢。 看得出来,周锦的表情里彰显出巨大遗憾。 随同市领导一起来的记者们,将这感人场面收入到镜头之中,很快就会通过网络发布出去。 轰轰烈烈的送行画面,在晚上本地新闻中,传遍蓝桥的千家万户,大街小巷。 接下来,由厉元朗主持,召集市政府主要领导,商谈王冠雄提出的重组计划。 在会上,王冠雄将他的想法详细讲述出来,大体上和之前差不多,只是在细节处做了完善。 常委副市长何征发言说:“我赞成王副市长的计划,我们省内有多家有实力的企业。何况这些年来,九元矿业经营不错,效益可观,有足够的吸引力。” 副市长罗星点了点头,“以九元矿业目前状况,吸引资金是个不错选项,切实可行,我支持王副市长的意见。” 新任副市长人选、市政府党组成员、市公安局局长、党委书记李超则从另一角度,谈及对此事的看法。 他说道:“无论由哪家企业注资九元矿业,一定要遵纪守法。黄元龙先前经营的九元矿业,是靠违规开采和违法暴力手段,每一笔钱都沾着老百姓的血和泪。” “所以我认为,坚持法纪,严格要求,是对任何企业设定的一条红线,绝不允许触碰。” 厉元朗看着这位和自己年龄相当,长相文质彬彬的李超,不由得心中暗自赞佩。 而在此时,市政府秘书长马鹏飞说道:“王副市长的这份计划很完善,只是实施起来会有难度。” 众人皆惊,齐刷刷望向他。 马鹏飞不紧不慢的表述他独特观点。 “黄元龙经营九元矿业的时候,和附近村民因为土地产生过很大矛盾,爆发过激烈冲突。” “是他哥哥黄元荣纠结一些社会上闲散人员,用武力压制了村民们的过激回应。” “由于深林县的包庇,以及黄家兄弟为虎作伥,手段狠毒,可以说,时至今日,村民对九元矿业依旧抱有很大的成见和仇恨。” “王副市长的计划好是好,不过要建立在和谐相处的前提下。别的企业注资,很难镇住村民,若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不利于九元矿业的发展。” “所以我觉得,最好从我们蓝桥市的企业中选择。他们熟悉情况,不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 马鹏飞说完,李超狐疑问:“依马秘书长的意思,谁最合适?” “这个嘛……”马鹏飞摊了摊手,“我看品缘集团倒是可以考虑。” 品缘集团? 众人惊讶之余,全都细细品味起来。 樊俊说道:“鹏飞秘书长说得有见解,品缘集团在蓝桥经营多年,各方面都有优势,值得考虑。” 罗星则说:“品缘集团能力毋庸置疑,可指定由他们接手九元矿业,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 常委副市长何征说道:“前几天,品源的董事长钱品正曾经找过我,谈到他们想要注资九元矿业的想法,这点不用担心。” 王冠雄点了点头,“品源集团是个不错选择,他们接手,会很快走上正轨。” 基本上,大家七嘴八舌的表态,都支持马鹏飞的提议。 最后,厉元朗说道:“大家的想法我都记下了,至于谁来接手九元矿业,市委会充分考虑大家的意见,再做决定。” 走出会议室,何征紧走几步撵上樊俊,低声问:“厉书记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对品源集团有偏见?” “谁知道呢。”樊俊嘀咕一句,大步离开。 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无意中瞥见斜对门的房间里,方炎手托腮帮,正在低头沉思。 好奇走进来,看到方炎面前一站白纸上,写着四个硕大字体:九元矿业。 下面还有几个人的名字,并且在名字下面,依次用阿拉伯数字排列好,1、2、3等等。 一直排列到“8”,9那里却是空白,只有一个大大问号。 “小方,你在搞什么名堂?” 方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站起身。 厉元朗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和颜悦色问:“那几个人不都是黄元龙的保护伞吗?” “是。”方炎赞同说:“我刚才在想,九元矿业为什么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叫‘九块钱’不行么。就把黄元龙极其幕后保护伞的人全都罗列出来,真是巧极了,包括孟宪新、王辉、尹一环他们总共有八个人,唯独缺了第九个。” “书记,您说,九元是不是代表九大股东?” 厉元朗微微一怔,拿过那张纸仔细寻思,微微皱眉道:“应该是巧合吧,黄元龙难不成胆大包天,连这样的秘密都敢往外影射?” “是我想多了,应该是巧合。”方炎憨笑起来。 厉元朗迟迟不做决定,这下可把钱品正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与众友公司总经理袁忠友聊天时,谈到了这件事。 彼时,二人刚刚泡完澡,躺在房间休息。 袁忠友抽着雪茄烟,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袁总,我急得头发都往下掉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厉元朗始终不拍板,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嘿嘿。”袁忠友诡秘的笑了笑,“急什么,现在的形势对我们很有利。自从张省在会上以压倒性优势,逼着聂双汉解散专案组,悬在我们头上的这把利刃终于挪开。众友公司转危为安,九元矿业就是囊中之物,跑不掉。” “之所以按兵不动,是不想吃相难看,怕引起非议。” “你想想,九元矿业是怎么垮掉的,是咱们向专案组提供重要证据,才把他们一窝端的。这种时候,我们若是急于力推你们品源接手,目的太明显。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机不成熟,再等一等。” 袁忠友嘴上这么说,钱品正却不这么认为。 一直等下去,黄瓜菜还不凉透了。 于是再三恳求,袁忠友终于被他说动,凑过来,如此这般一番交代。 第二天刚上班,楼安国急匆匆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厉书记,刚刚接到省府办公厅通知,米副省要来我市调研督导。” 厉元朗接过通知扫了一眼,问道:“什么时候来?” “后天。”楼安国指了指通知。 “这么急?”厉元朗眉头一皱,暗自思索。 米大志来蓝桥市的日程共有三天,除了市里,还要到下面区县。 并且在深林县的行程中,特意要去九元矿业。 而在蓝桥的日程表里,米大志要基层派出所,去经济开发区,同企业家代表座谈。 选定的代表中,品缘集团的钱品正赫然在列。 从米大志突然造访蓝桥的举动,厉元朗已然嗅出一丝味道了。 第1393章 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要求,隔天,厉元朗率领蓝桥市主要领导,在市委大楼门前迎接米大志一行。 米大志五十来岁,中等个子,不胖不瘦。 梳着大背头,很有气派。 他一下车,厉元朗和樊俊主动迎上前。 “欢迎米省莅临我市指导工作。”厉元朗客气的和米大志握了握手。 “好、好。”米大志机械性的挤出一点笑容。 在和樊俊握手时,不由得多了一句话,“樊俊同志,你胖了,要注意多锻炼啊。” “多谢领导关心,我一定谨记领导指示。”樊俊双手紧紧握住米大志的右手,摇了摇。 李超一身戎装,向米大志敬了一个礼,随后伸出双手,握手问好。 米大志点头回应。 陪同米大志的有省府副秘书长,以及公安厅相关部门负责人。 简短寒暄过后,米大志在厉元朗和樊俊陪同下,走进市委大楼。 稍事休息,米大志一行由市长樊俊、市公安局局长李超等人陪同,前往市公安局和基层派出所调研督导。 吃过中饭,一行人又去往蓝桥市经济开发区。 在蓝桥市的行程,由樊俊和李超等人陪同。 公安局是市政府下属部门,樊俊作为市长,理所当然。 厉元朗虽然没有出现在陪同队伍里,但是从侧面反映的情况来看,米大志在经济开发区和企业家座谈时,对品缘集团的评价很高。 看起来,他是有备而来。 当晚,蓝桥市委在市委招待所设宴款待米大志一行。 厉元朗主持宴会并讲话。 这种酒宴,虽说供应茅台,可大家都有节制,没谁喝多。 米大志谈笑风生,和厉元朗、樊俊不时有交流。 都是场面话,形式大于内容,干货不多。 酒宴历经一个小时结束,米大志回到住处,第一个要见的人就是樊俊。 二人谈了两个多小时,至于什么内容,外人不得而知。 转天,米大志一行去往下面的深林县、余葛县、达丁县以及平石县。 依旧由市长樊俊和李超等人陪同。 临近中午时分,厉元朗接到消息,米立达在深林县九元矿业调研时,围观的群众里突然有人打出横幅,上面印着:“我们要吃饭!蓝桥市领导不作为!请省领导帮助困难职工!”等醒目字样。 米立达见状,立刻查明原因。 这些人是九元矿业的职工代表,他们反映黄元龙死后,九元矿业关闭,他们全部下岗闲赋在家。 矿场停了,没有收入来源,他们生活陷入困境。 之前去市政府上访,市委厉书记亲口答应会帮助他们。 可时至今日,却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迫不得已,他们才出此下策,混在围观群众之中,打出横幅以便引起省里领导注意,彻底帮他们解决问题。 米立达了解完,当场要求樊俊,一个星期之内,必须解决工人们的诉求。 樊俊只好代表市政府表明态度,一定按照米省要求执行。 出现这么一个小插曲,米立达晚上返回蓝桥市委招待所,让秘书第一时间联系厉元朗。 厉元朗走进米立达房间时,米立达坐在沙发上看着文件,眼皮都没抬。 显然,这是故意晾着厉元朗,以表达他的不满。 厉元朗见机行事,端起米立达的水杯去饮水机那里续满水。 双手放在桌子上,站立在米立达面前。 直到这时,米立达方才放下文件,指了指旁边,“你坐吧。” 厉元朗坐在他对面,样子甚是恭谨。 “厉元朗同志,你们市委办事效率简直是蜗牛。十几天了,仍旧没有解决九元矿业的问题,对下岗工人的困难置若罔闻,你身为市委书记,是有责任的。” “市政府已经研究出一套方案,让品缘集团接手九元矿业。可就是卡在你这里,你不点头,方案难以实施。” “厉元朗同志,不能凭借你对品缘集团的固有偏见,就扼杀这套行之有效的方案,让几百人为生计发愁。” “这件事,我已经责成樊俊着手推进,一个星期之内,我必须要看到结果。” “刚才,我和张省通了电话,如实反映了九元矿业的事情。张省非常支持,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最佳途经。” “况且,品缘集团一直是你们蓝桥的明星企业,有实力有口碑,由他们接手九元矿业,在合适不过。” 面对米大志连珠炮式的质询,厉元朗并未辩驳。 只是表态说:“米省,我对品缘集团并无偏见,只觉得本土企业接手九元矿业,有地方保护色彩,是我想得狭隘了。既然您和张省都支持,我……同意。” 米立达一听厉元朗改变态度,阴沉的脸逐渐缓和下来。 “这样很好,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会时刻关注这件事,希望你们抓紧时间落实。” 米立达走后,在厉元朗授意下,市政府加快推进。 不出三天,品缘集团正式注资九元矿业,成为最大股东。 很快到了三月中旬,春暖花开。 这天,是九元矿业的开工日子。 市长樊俊,副市长罗星、市政府秘书长马鹏飞以及深林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悉数出席。 开工仪式结束之后,钱品正设宴款待市县两级领导。 双方把酒言欢,十分尽兴。 临走时,每辆市县领导的车后备箱,全都塞满了土特产。 尤其对待樊俊,钱品正毕恭毕敬。 握手之际低声说:“樊市长为我们集团成功注资九元矿业操心费力。择日,我将亲自登门拜访樊市长,讨一口水喝,樊市长可不要推辞。” 此刻的樊俊满面红光,笑呵呵道:“哪里的话,你钱董事长为我们蓝桥市做出卓越贡献,是我们蓝桥企业的标杆。今后,市政府将一如既往支持品缘集团,望我们的合作前景越来越广阔。” “是,我一定支持市政府、支持您的工作。” 钱品正在和樊俊握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对方用了力道。 九元矿业一事落下帷幕,蓝桥市表面上平静不少。 每年三月,市委、市政府响应号召,都会安排市领导去市郊山上植树。 今年是厉元朗就任蓝桥市委书记以来的第一个植树节,自然也不例外。 上午九点,市领导和市直机关工作人员分乘几辆中巴车,浩浩荡荡前往市郊牛峰山。 牛峰山,顾名思义,山的轮廓酷似一头平卧的牛。 而在牛的脊背上,有一块凸起的山峰,这就是牛峰山的名字由来。 车子开到牛峰山脚下,顺着登山之路行走几十米就到半山腰。 此时的植树现场,红旗招展,热闹非凡。 城区工作人员、市小学、中学和高中学生已经到位。 市电视台以及相关媒体记者也都准备就绪。 厉元朗和樊俊肩并肩走着,其余众人紧随其后,直奔半山腰的植树现场。 几十米,又不陡峭,没用十分钟,这支队伍便到达指定位置。 这时候,负责现场的工作人员,给每位市领导发放了鞋套、手套和崭新的战锹。 每把战锹上都绑着红绸布,迎风飘扬,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厉元朗抬手阻止工作人员,“鞋套就免了,不就是踩点泥土么。” 他这一举动,其他拿着鞋套的人,有样学样的纷纷弃用。 厉元朗用眼角余光看着市直机关的工作人员,心中不免有些懊恼。 这些人,各个穿得光鲜亮丽,尤其是女同志,竟然还有穿高跟鞋的。 明知上山植树,穿这玩意不合脚不说,一旦通过新闻媒体播放出去,很容易给市民留下走过场的印象。 看起来,有必要以此为突破口,好好整顿机关工作人员的敷衍作风。 市领导们分成几组,每组配有一名五年级的小学生,到时候和市领导一起浇水。 厉元朗和高明化、李超分在一组。 土坑已经挖完,树苗伫立在土坑中。 厉元朗他们只需要挖几锹土,填平土坑,倒上水就完事大吉了。 这时候,市电视台以及其他媒体记者,全都聚集在厉元朗身边。 在厉元朗躬身挖土之际,纷纷打开镜头,摄录进去。 咦? 厉元朗刚挖了两铁锹土,无意中瞥见土里面有样东西,仔细一辨认,不禁惊讶起来。 第1394章 矛头指向 “明化,李副市长,你们看一看这是什么。” 听到厉元朗的召唤,高明化和李超探过身体,按照厉元朗示意,都把目光放在他那把铁锹里的泥土上面。 这是一小节骨头,看形状,像是手指骨。 李超拿在手里,仔细辨认,很肯定说:“应该是人的手指骨。” 嘶…… 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 高明化跟着点头,同意李超的判断。 并且摆手对新闻媒体的记者说道:“请大家去别的地方报道,我们要谈点事情。” 还让工作人员把身边的小学生也一并领走。 打发走众人,李超详细确认,十分肯定他之前的判断。 这可是大事了。 谁都没有想到,在植树取土的土堆里,掺杂有人的手指骨。 若是正常埋葬的坟墓还好说,万一是非正常死亡,可就涉及人命案了。 之所以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取土就在附近山里。 要是有坟包,也不会在那里取土。 除非是年代久远的老坟,没人填土,最后坟包越来越小,直至土堆消失。 当务之急,是要把这一小块的手指骨拿去化验,确定类别年份。 樊俊和景伯潇被厉元朗叫过来。 蓝桥市排名前三的领导聚在一起,碰头商量。 一致决定,暂停今天的植树节活动。 所有人员全部下山离开,交由市公安局做封山处理。 一切等到手指骨的化验结果出来,再做下一步打算。 由于出现不可预测的突发状况,厉元朗当即向在场的市领导下了封口要求。 轰轰烈烈的植树节活动,也因为此事提前结束。 下山途中,马鹏飞快步走到樊俊身边,瞅了瞅身旁没别人,忍不住低声嘟囔道:“什么事啊,不就是一个人的手指骨么,万一是上百年前的亡人,这不是大动干戈,耽误事嘛。” 樊俊白了他一眼,生气说:“注意你的嘴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被樊俊怼了一句,马鹏飞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却很高兴。 如此说来,樊俊心中不悦,肯定对厉元朗也是老大意见。 回去路上,厉元朗眼望窗外,一言未发。 到了市委大楼,往自己办公室走的路上,景伯潇竟然跟过来,“厉书记,我有事情想要和你说。” 厉元朗指了指办公室方向,“去我那里说。” 进来后,双方坐在沙发里,方炎知道这二位不希望被打扰,就没进去给景伯潇倒水。 厉元朗本打算要去饮水机接水,却被景伯潇抬手拦住,“厉书记你别忙了,我不渴。” 然后,开门见山说明来意,“厉书记,通过这段时间观察,你是一个有责任感、有担当、有勇气、有正义感的人。” “首先声明,我不是给你戴高帽,你是知道的,我没这个必要,我是实话实说。” “今天,我就把之前掌握的一些事情告诉你。”说着,景伯潇从上衣内兜掏出几封信,递给厉元朗,“这是我收到举报美嘉大酒店,存在严重违法犯罪的匿名信。” “别看是匿名,主要是举报人自我保护意识。这里面内容可谓触目惊心,让人气愤。” “美嘉大酒店不止接待公务人员,尤其是职务高、有实权的官员,还安排他们享受特殊服务。” “美嘉大酒店地下两层,一层是**,他们采用免费赠送官员赌博筹码,让他们先赢钱,尝到甜头,再一步步引诱让他们陷进去,继而欠下巨额赌债。” “到了这一步,郝常亮他们就会和官员私谈,要么还钱,要么通过为品缘集团违规做事,抵偿所欠债务。” “而且每做一件事,不仅抵消部分赌债,还会给一笔钱,作为额外奖励。” “另外,在地下二层,是一个有特殊服务的洗浴中心。在钱品正的印象里,官员无非两种,一个好赌一个善嫖。” “喜欢赌博,送去**,喜欢嫖的,就给安排各类美女,拉拢腐蚀,达到为其所用的目的。” 景伯潇介绍同时,厉元朗拆开信件,大致浏览一遍,基本上和他说的不相上下。 就问:“这些你经过核实了吗?” 景伯潇苦笑道:“厉书记,第一个,我没有去过,不想和他们同流合污。第二,钱品正既然在做脏生意,怎可能没有防范。” “那里面屏蔽任何电子设备,包括手机。想要偷拍下来有价值的证据,根本不可能。” “再有,不是每个官员都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为人正直没有瑕疵的人,或者位置高但没实权全都排除在外。” “想当初,郝常亮倒是委婉提出过,被我言辞拒绝,所以时至今日,他再也没有邀请过我。” 对于举报信还有景伯潇的话,厉元朗深信不疑。 他上任伊始,就听说过美嘉大酒店存在官员大吃大喝的问题。 还和方炎微服私访过一次,就被郝常亮发现,没有再进行下去。 看起来,美嘉大酒店问题很严重。 关键是,米大志刚刚促成品缘集团入资九元矿业,在没有足够证据的形势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引起巨大波澜。 于是他苦口婆心的解释道:“伯潇书记,你提供的这些材料很好,很有深度。不过就目前而言,我们想要调查存在很大变数。” “你也看到了,米副省这次前来我市调研督导,目的性很明确,就是为品缘集团擂鼓助战。” “我之前一直对品缘集团入资九元矿业犹豫不决,很大程度就是对品缘集团不是很放心。” “不瞒你说,我刚上任就得知美嘉大酒店有我们的公职人员大吃大喝,我和小方特地前去一查究竟,却被郝常亮发现,还送我一桌子美食佳肴,等于间接告诉我,他们掌握我的一切行踪。” “我不是不想查,实在缺少一个突破口,也没有合理借口。一旦查起来,很快就有人以此大做文章,束缚我的手脚,让我寸步难行。” “这件事我记下了,现在不动不等于以后永远不管。所以这件事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不要急于一时一刻,以免处在被动地位。” 厉元朗这番肺腑之言,景伯潇刮目相看。 “厉书记,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们有的是时间等。若要让其疯狂,必先让其膨胀。品缘集团成功拿下九元矿业,我感觉这里面或许就有钱品正的影子。” “他们这招借刀杀人,借了省纪委专案组这把利刃,名正言顺打垮黄元龙极其幕后保护伞。之后动用关系,品缘集团不费吹灰之力,顺利接管九元矿业。一石二鸟,真是好算计。” 厉元朗笑了笑,“伯潇,你我能想到,别人照样猜得出来。如今的钱品正春风得意,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也是最疏于防范的时候。” “我们正好借此机会,多多搜集他的犯罪证据,为今后行动做打好提前亮。” 景伯潇明白厉元朗的话里含义,点头应允说:“厉书记,我会留意美嘉大酒店的情况,一有新进展,会及时向你汇报。” 临走之时,厉元朗紧紧握住景伯潇的双手,用了十分力道。 其实,不光景伯潇观察他,同样,厉元朗也在注意景伯潇。 别看景伯潇对樊俊阴阳怪气,那是他和樊俊的理念有很大分歧,早就尿不到一个壶里。 厉元朗从侧面了解到,景伯潇这人不错,可以信任。 但是他不能主动送去橄榄枝。 一来是太突兀,反而容易引起景伯潇警觉,适得其反。 再一个,显得他城府不深,上来没多久采取拉拢对策,太过急躁,不像一个市委书记该有的沉稳。 现在则不同,景伯潇主动投靠,所起的作用事半功倍,效果极佳。 送走景伯潇,厉元朗得以认真翻阅那几封举报信,并被其中一封信的内容吸引住。 第1395章 真相,指日可期 那封信里面提到,上城区交通运输局局长葛启苗,竟然在美嘉大酒店一次找了五名女子。 不做别的,专门陪他一起吸食毒品。 还说有一个叫欢欢的女子,因为吸食过量当场昏迷,差点闹出人命。 厉元朗眉头一皱,不仅仅是藏污纳垢这么简单了,可是涉及到严重犯罪。 气得他攥拳使劲一拍桌子,眼睛里怒火乍现。 这时,方炎敲门进来,禀报说:“书记,李副市长有急事见您。” 平复心态,厉元朗点头,“让他进来。” 李超一身戎装,摘掉警帽,把公文包放下,坐在厉元朗对面气喘吁吁说:“结果出来了,你发现的那节手指骨属于一名年轻女性,年龄在二十二、三岁左右,不超过二十五岁。死亡时间至少超过一年,不到两年。” 厉元朗眉头一紧,“这么说来,是近期发生的。” “对。”李超接着说:“我已经下令,封锁牛峰山取土地方,在方圆一公里之内,采取地毯式搜索,寻找到别的骨头。” “不管是断手还是整个人骨,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同时,我还派人调查两年之内失踪人口的情况,尽快落实手指骨主人的身份。” “嗯。”厉元朗沉吟片刻,说道:“李副市长,这是一个工作量相当大的任务,市局的同志们恐怕要辛苦一段时间了。” “再辛苦,也要咬牙坚持,务必将真相解开。” “是,我一定要把你的指示贯彻下去,督促案情快速侦破。”李超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急匆匆离去。 他前脚刚走,宣传部长唐夏进来。 把最近搜集到的舆情报告递给厉元朗翻阅。 “厉书记你看,今天上午我们在牛峰山发现手指骨的事情,这么快就传到网上了。” “现在网友讨论的热火朝天,说什么的都有。” 厉元朗一张张观看着,生气道:“还是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故意把水搅浑。” 唐夏忧心忡忡说:“厉书记,我们是否让市政府有关部门召开个新闻通气会,把事情说清楚,省得别有用心之人泼脏水,蛊惑人心。” “暂时不可。”厉元朗否决道:“李副市长刚从我这里走,初步化验结果,手指骨是一名年轻女性,死亡时间在一年以上,两年以内。” “警方正在牛峰山取土附近展开拉网式的搜索,涉及到案情,还不方便透露太多。” “你们宣传部门,时刻掌握网上动态,尤其针对政府,抹黑政府的造谣、传谣行为,会同市局网监部门,锁定这种人身份,查一个抓一个,坚决予以打击。” “我严重怀疑,有人这是跟市委作对,跟全市群众作对。对于他们,我们零容忍,绝不姑息。” 当天晚上,厉元朗把景伯潇和高明化叫到一起,三个人在他办公室吃着方炎从食堂打来的饭菜,边吃边聊起来。 景伯潇好心的从自己碗里夹起一只虎皮凤爪,放到高明化碗里,并说:“我不吃鸡肉,这个给你。” 呕! 高明化见到鸡爪,差点吐了。 厉元朗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漱口,半开玩笑埋怨说:“伯潇,眀化植树时就在我身旁,他是自然反应。这东西他不吃,我享用了。” 说话间,从高明化碗里夹走鸡爪。 高明化好一阵才恢复过来,连连摆手,“今后,我要告别这东西,就连什么猪蹄、羊蹄都不吃了,看了都反胃。” 景伯潇抱歉说:“没考虑那么多,眀化书记,对不住了。” “你是无心之举,是我一看见那东西就想到……算了,不说了。” 厉元朗接过高明化的话茬,没有提及手指骨,而是谈到目前愈演愈烈的网络舆论反应。 市委宣传部按照厉元朗要求,针对负面评论的网民深入分析,梳理出来煽风点火的评论,联合市公安局网监支队,正在对这种网民采取监控措施。 “哼,”景伯潇冷哼道:“这才应了那句话,此地无银三百两,案情还没怎么样呢,就有人坐不住了。” 显然,厉元朗明白景伯潇的意有所指。 高明化则说:“景副书记接到的举报材料,这些年来,市纪委也有不少,矛头指向都是美嘉大酒店。” “是啊。”厉元朗若有所思地说:“李超他们还在山上搜寻,不知道有没有结果。” 景伯潇望着窗外,感叹道:“春暖花开的季节,冻人不冻水,晚上天气更冷,也真难为他们了。” 高明化喝了一口茶水,深有同感的点着头。 三个人吃完饭,方炎进来收拾碗筷拿出去。 厉元朗让着二人坐进沙发里。 其实,今晚他们聚在一起没有回家,也是在等市局那边的消息。 为了不打搅搜索行动,厉元朗没有联系李超。 相信此时的李超,比他还着急。 趁这机会,厉元朗和景博潇以及高明化谈起上午植树时的感想。 认为是要针对政府官员懒散敷衍作风,进行一次有效的整治行动了。 “厉书记,我支持你的想法。”景伯潇说:“每年搞植树活动,一窝蜂的来,一窝蜂的走。搞得轰轰烈烈、热热闹闹,到头来,有多少树苗成活,没人去管。” “反正不少人抱着春游心态,对着镜头一阵自拍,铲几锹土,浇点水,完美收工。” “把好端端的植树活动变成形式主义,实在可恶。” 高明化频频点头,“景副书记说的有道理。蓝桥市目前政治生态的确不好,人心涣散,得过且过,和尚撞钟比比皆是。”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们领导干部的没做出榜样,下面看上面,自然而然形成这种风气。” “厉书记要从整治作风开始,首先要自上而下,要坚决的和腐败作斗争,这种决心不能变,永远也不会变。” “到底是做纪委书记的,眀化句句离不开反腐倡廉的话题。”厉元朗半开玩笑地说:“这就是我们能够给蓝桥市民的一份责任书,一份填满责任担当的决心和勇气!” 他说出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明显充满了坚毅、果敢。 “既然提到反腐,我说一句。”高明化双手花插在一起,表情严峻,“市纪委近一个时期接到最多的举报信件,就是有关于美嘉大酒店藏污纳垢的问题。” “我一直想找机会向厉书记汇报,只是纪委正在分门别类,将所有涉及到美嘉酒店甚至品缘集团的信件,从时间、事件还有涉及官员层面上,一一罗列出来。” “现在还处在甄别过程,我想等归纳出来之后,请厉书记、市委认真研究,以便最终下定决心,展开针对腐败分子的一场声势浩大的行动。” “很好。”景伯潇拍了一下巴掌,看了厉元朗一眼说:“群众对美嘉大酒店和品缘集团的意见很大。钱品正能够发展到今天,和其背后不可告人的支持密切相关。” 高明化赞同,“就说这次注资九元矿业,品缘集团是最大的既得利者。黄元龙他们垮掉,省府的米副省力主推进,品缘集团不费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成为九元矿业第一大股东,这里面有有没有暗箱操作?有没有以权谋私?我想这是一个需要亟待解决的问题。” 景伯潇无奈摇头,“省委撤走专案组,使得扫黑除恶工作半途而废,真是太可惜了。” 厉元朗端起茶杯心有所想的品着,脑海里却在认真思考。 正在这时,方炎匆匆进来,将手机交付于厉元朗手中,说道:“李副市长的电话。” 一听是李超,厉元朗顿时来了精神,放下茶杯拿过手机贴在耳畔,“李副市长,我是厉元朗,你说。” 第1396章 明确方向 “厉书记,”李超低沉地说:“经过市局近百名干警十个小时的拉网式搜寻,已经找到大部分人骨,全部送去化验,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 “法医进一步确认,死者年龄确定在二十三点五岁,女性,身高在一米七左右。死亡时间在一年零三个月至一年半,尚未找到死者死因。” “另外,市局刑警支队调查全市在这个时间段内失踪的女性人员,缩小到五名,符合条件的只有三人,正在逐一核实。” 厉元朗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什么,抬手示意方炎拿来那封举报信,仔细看了看说:“李副市长,我这里有一封举报美嘉大酒店的信件,你有时间过来一趟,我们详细谈一谈。” 李超一听不禁愣住,“厉书记,这么晚了,你还在办公室?” 厉元朗看了看景伯潇和高明化,“加班的不仅有我,还有景副书记和明化书记,我们都很关心这件事。” “原来是这样。”李超明白厉元朗的意思,马上说道:“我这就赶去,我们见面说。” 挂断手机,厉元朗指了指举报信,“李超那边已经搜寻到死者大部分遗骨,是个年轻女性。” “这封信里,提到上城区交通局局长葛启苗,在美嘉大酒店一次找了五个女子吸食毒品,其中一个叫欢欢的女人,因为吸食过量昏迷。” “我看了举报信的时间,是去年的。我有种预感,这名死者会不会是美嘉大酒店的小姐?” 景伯潇微微颔首,“书记分析的有道理。美嘉大酒店这类女人,通常都是从外地招来,一旦出现意外或者失踪,肯定不会报案,生怕惹祸上身。” 高明化同意道:“我认为可能性很大。只是我有个疑问,若要从美嘉大酒店入手调查,难度很大。主要是他们做事隐秘,我们没有掌握足够证据的前提下贸然出手,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还会招致人为阻碍。” 厉元朗清楚高明化的担忧,看起来,这件事很棘手,需要好好斟酌一番。 钱品正最近一段时间可谓顺风顺水,十分得意。 这不,刚刚在他的私人会所宴请完市长樊俊和市政府秘书长马鹏飞,回到居住的别墅里,优哉游哉的回想着和樊俊聊得不亦说乎,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 滴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钱品正的大脑还被酒精侵蚀着,反应不太敏捷,不由自主的拿起话机“喂”了一声。 不对?不是座机来电。 侧耳一听,是书柜那边有声音在响。 猛然想起来,连忙起身找到《水浒传》那本书,展开掏出隐藏在里面的老款诺基亚手机,接听起来。 这和已经死去的黄元龙如出一辙,曾经的对手却有着相同习惯,真是世事无常。 里面传来一个深沉声音,“市局已经找到死者遗骨,正在核实身份。钱品正,我担心李超会以此为突破口,把手伸向美嘉大酒店,你要有所防范。” 钱品正不以为然地说:“请您放心,我已经要求郝常亮,最近一个时期小心提防,暂时关闭**和洗浴,不给警方以可乘之机。” 然而对方却冷声质问,“别掉以轻心,**洗浴那边到底关没关,你最好亲眼去看一看。郝常亮这个人见钱眼开,嘴上答应和执没执行是两码事。” “本来就是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满盘皆输。我警告你,万一你那边出了事,让人家抓住把柄,你自己兜着。” “还有,这个电话你要小心保存,切不可被第三个人知道。黄元龙也有一部这样手机,虽说十几年前办理,警方正在通过有关途经获取他幕后最大那个保护伞的信息。” “我担心他们别再调查这事的时候,把我们牵连进去。我看,不行的话,干脆销毁这个通话渠道,转而用其他方式联系。” 随即,对方挂断。 这一次,钱品正收到两条重要讯息。 一个是,取消老款手机通话方式。 这倒没什么,换一个隐秘性更强的,大家都安全。 关键是第二个,听对方口气,美嘉大酒店的秘密**和洗浴中心似乎没有关掉,还在运营。 气愤之余,钱品正却心有余悸。 显然,他所仰仗之人,在美嘉大酒店或者郝常亮身边安插内线,要不然怎会知晓这些? 人啊,真是深不可测,什么时候都要多长一个心眼。 钱品正本想给郝常亮打电话询问,手抓话筒的时候犹豫了。 不行! 当即叫来助手陈默,“找一辆普通的车,我们去美嘉。”钱品正吩咐道。 之所以没有乘坐自己那辆劳斯莱斯,太招摇,换一辆不起眼的车,在此种时刻,低调不会引起注意。 陈默亲自开着一辆尼桑,缓缓驶出别墅。 而在相距几十米远的暗处,停在路边的一辆面包车里,有人对着车子连续拍照…… 今晚,在美嘉大酒店地下二层的一间豪华办公室里,郝常亮打开一面墙之大的电视屏幕,饶有兴致观看从**和洗浴中心传来的实时画面。 他感兴趣的有两个,一是**里热火朝天的官员,千奇百怪的赌徒心态。 还有一个,同样热火朝天。 就是那些人在床上声嘶力竭的各种发泄。 平日里衣冠楚楚,坐在赌桌上,照样紧张得直冒冷汗。 郝常亮把这些归结为欣赏。 坐在老板椅上敲起二郎腿,抽着名贵雪茄,喝着进口红酒,再看大屏幕上眼花缭乱的内容,那感觉,绝对人间仙境。 正在兴意浓浓之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郝常亮气得腾地站起来,是哪个王八蛋敢打扰他。 手下人都知道,有急事也要敲门,这是基本礼貌。 可当他看到来人怒气冲冲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 钱品正冷冷盯着他,眼神冒火,似乎要吃人。 “钱、钱董……” 钱品正摘掉价值几十万的名表,递给身边的陈默,随后抬起右手,对准郝常亮的胖脸左右开弓。 啪啪啪! 接连打了六七记耳光,都把右手打疼了。 郝常亮顿感眼冒金星,左右脸颊火辣辣的疼。 从没见钱品正对他发这么大的火,郝常亮捂着脸,大气不喘一下,躬着身子都不敢正视钱品正。 “郝常亮,我要你关闭**洗浴,你拿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钱品正越说越气,抬腿使劲踹了一脚郝常亮,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钱董,我错了……”郝常亮首先认错,并且辩解说:“我是想关来着,可我们那些老主顾不答应。您只知道的,他们各个身份不凡,我得罪不起。” “放屁!”钱品正气恼吼道:“他们是你爹啊,不玩也少不了什么。现在是什么时候,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 “况且,牛峰山发现的那具女尸,对我们极其不利,万一有个闪失给他们抓到把柄,就是灭顶之灾。” “你是挣钱不要命,还敢擅做主张偷着开,我……”钱品正抓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想砸向郝常亮。 郝常亮本能的抬起胳膊护在头上,却听到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有人给钱品正打电话。 他只好放下烟灰缸,掏出手机看了看来电,指了指瘫坐在地的郝常亮发狠道:“等我回来找你算账。” 接听之后边往外走边说:“你好,我是品正……” 陈默没有急于跟出去,董事长接电话,他不能跟太紧,会让钱品正反感。 趁这机会,走过来搀起郝常亮,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啊!”郝常亮一怔,“还有这事?” 各位书友,最近正在准备新书,所以老书更新不给力,在此向大家致歉。 新书也是这种类型小说,不过切入点不同,相信会给大家另一种体验。 新书一旦发表,我会在这里告诉大家,还望诸位书友能够继续支持旖旎小哥。 拜谢! 第1397章 品出味道 李超面对市委三位大佬,听着他们的建议和分析,尤其厉元朗提到,要把核实死者身份放在美嘉大酒店。 名叫“欢欢”的女子,因过度吸食毒品导致昏迷,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李超一一记下,并表示,“三位领导提供的线索和侦查方向对我们警方十分有帮助,回去后我立刻布置。” 临走之时,厉元朗叫住他,“李超同志,看得出来你最近工作压力大,所以市委不会给你们硬性设定破案期限。” “美嘉大酒店包括品缘集团,在蓝桥市存在已久,影响力不断壮大,关系网盘根错节。” “想要拿下它,肯定有阻力。不过请你放心,市委的态度明确,涉及到犯罪,不管他曾经有多大贡献,有多少人为其保驾护航,都不是免除法律制裁的理由。” “我在此郑重声明,市委坚决支持市局,你们放心大胆的侦查下去,无论牵扯到谁,要义无反顾,决不妥协!” “有麻烦、有阻力可以推到市委、推到我厉元朗身上,我就是你们市局的坚强后盾。” 这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令人振聋发聩。 不止是李超,就连一旁的景伯潇和高明化,全都对厉元朗肃然起敬。 这才是做领导的勇气,该有的担当! “厉书记……”李超激动得双手和厉元朗紧紧握在一起,再也说不出话来。 厉元朗拖着疲惫身躯回到住处,已是十点半了。 放洗澡水的时候,随手打开电视,回看当晚的新闻节目。 这段时间,正是京城大会结束日子。 照例,会有主要领导出席记者会。 厉元朗虽然是市委书记,但不是会议代表,整个蓝桥市也没有几个。 主要是蓝桥经济地位在全省垫底,书记市长都没选上。 最近蓝桥市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厉元朗早就想向省委、向聂书记汇报。 只是聂双汉在京城参会,结束后,还要去南方几个省市访问。 得一个星期之后回来。 自从妻子白晴陪同岳父去海州省疗养,算起来,厉元朗有近一个月没有联系她了。 手机打不通,又没有别的渠道,只好作罢。 他想妻子,想孩子,梦中经常梦见他们。 好在还有水庆章,空余之时,能和他通话聊一聊。 儿子谷雨和郑立相处很好,有水庆章照顾,正在茁壮成长。 特别是视频聊天时,看到谷雨和郑立小哥俩可爱模样,厉元朗欣慰不已。 自然,和水庆章难免会聊起在蓝桥遇到的烦心事。水庆章以其经验开导他,给他出主意、想对策。 只是水庆章不完全了解蓝桥市现状,靠他是不行的,厉元朗需要独立思考,要有自己判断。 厉元朗泡完澡,换上睡衣睡裤,坐在客厅沙发上,紧紧盯着电视屏幕。 此刻,闫惠光正就内外政策,回答现场记者提问。 厉元朗认真听着,好从里面了解到一些内容,以便对今后工作有所帮助。 整个记者会总共持续两个小时,闫惠光回答了十四个问题。 其中他说道:“这是本届政府的最后一年,也是我任职的最后一年。” “我们所面临的的形势依然复杂严峻,困难和挑战还有很多。在我所做的政府报告中,以就应对困难和挑战做了阐述说明,在此就不重复了。” “我和我的同事们,会以昂扬的斗志、努力的实干,锲而不舍的精神恪尽职守,践行我们的承诺。” 闫惠光的一席话,令厉元朗心头一震! 按说闫惠光怎么也得做十年,才五年就结束了呢? 何况闫惠光年龄不算太大,甚至比于劲峰还小一岁。 这么说来,十月份那次大会,将要有很大变动。 联想到岳父此时去海州省疗养,厉元朗忽然有了想法。 只可惜时间太晚,担心打搅水庆章休息。 厉元朗提起的手机赫然放下,怀着忐忑不安的心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第二天是周六,厉元朗睡了个懒觉,主要昨晚没有休息好。 滴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把他吵醒。 一看是水庆章的电话,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滑动接听起来。 “元朗,看到昨天闫惠光的讲话了吗?”水庆章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我还想和您探讨这件事呢。”厉元朗打了个哈欠,“昨天太晚就没打搅您,您怎么看这件事?” “呵呵。”水庆章笑说:“你还在睡懒觉,估计一夜没怎么睡吧。” “还是您了解我。” 水庆章打完哈哈,继续说:“以我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不管上面如何调整,和你的关系不大,唯一有关系的,就是你的岳父。” “我曾经说过,首长在这个时间节点去海州,表面上疗养,一定还有其他事情。” “十月份的这次大会,干系重大,以你岳父的身份和影响力,他不可能不参与进来。” “我所说的参与,绝不是他决定什么,是需要有人听取他的意见和见解,仅供参考。” “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说几句话。你是知道的,张寒启在儿子执行死刑之后,身体大不如前,早就没了影响力。” “他的存在只是象征性的,仅此而已。” “可你岳父不一样,他在目前老同志当中威望极高,他的话,在老同志那里,能够起到平衡作用,是不可替代的。” “所以我认为,疗养只是一个噱头,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厉元朗赞成的说:“我也有这种想法,要不然,岳父这次海州之行怎会如此隐秘,弄得我都跟白晴联系不上。” “元朗啊,你好好地干,做一份实打实的成绩单出来。你岳父会在有生之年,极力为你铺平道路。也让别人看到,你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凭我的直觉,你看着吧,十月份的这次大会,最终胜出的将是以于劲峰为主的一系人马。” “今后,或许就会形成惯例,让放心的人坐在放心的位置上,你懂我的意思吧?” 放心的人是谁,不言而喻,厉元朗很早就有这样的判断了。 起床后,厉元朗站在厨房里,对着锅灶发愁。 他会做饭,以前也没少做。 可自从官职越做越大,就很少下厨房了,厨艺日渐生疏。 只好拿出挂面,寻思煮点面条对付一口。 “书记,我给您带早餐来了。”恰巧这时候,方炎拎着东西敲门进来。 厉元朗满意的笑了笑,“幸亏你来得及时,否则我就要饿肚子了。” 方炎把早餐摆好,厉元朗提出一起吃,方炎说他先吃过了。 于是,厉元朗坐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并问:“是和乔小丽吃的?” “是。”方炎点头承认,脸上露出甜蜜神色。 “小丽在市电视台工作怎样?”厉元朗边吃边问。 自从刘建业被抓之后,考虑到媒体公司的环境不好,厉元朗建议乔小丽报考市电视台做记者,干回她的老本行。 乔小丽接受厉元朗的提议,去市电视台应聘,结果一切顺利,成功录取。 事后她才得知,市委宣传部长唐夏打了招呼,她才得以顺利入职。 在和方炎聊天时,乔小丽以为是厉元朗帮的忙,凭借方炎对厉元朗的了解,他觉得可能性不大。 “我是厉书记的秘书,受人瞩目。我的一举一动很多双眼睛盯着,即便我不说,别人不一定不知道。” “我想,唐部长出面帮忙,是让我记下这份人情。不会让我现在报答,说不定以后用得上。” 此时,厉元朗提到女朋友的工作,方炎来了兴致,谈起刚刚发生的一件事。 说点***,无意中看到书友们的评论,忍不住说几句心里话。 本来想把最近的情况向大家汇报一下,不成想事与愿违。 有件事我一直不理解,在本书尚未完结的状态下,就有人臆想会烂尾,我真是无语了。 我很纳闷,这本书是我在写,还是别人在写? 如果本书在此时匆匆完本,好多坑没填上,好多事情没交代清楚,那么你们怎么骂我,我没有任何怨言,那是我咎由自取,我认。 但是本书尚在更新中,就有人预测烂尾,这就说不过去了。 一本书几百万字,如今算不得什么。 可为了精益求精,为了呈现最好的剧情,作者需要构思,需要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编辑。 往往你们只用几分钟看完的内容,我会花费几个小时。 我不是专职写手,有工作、有家庭,也要应对各种琐事。 和大家一样,每天为几斗米忙碌,为生计奔波。 写书是我的兴趣和爱好,是利用业余时间码字。 当大家酣然入睡的时候,我还在敲击键盘,点灯熬油,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 所以再次恳请大家,多一些理解,多一些包容,少一些无端指责。 若是书中内容有问题,怎么说都行。 无关的话题,还请诸位嘴下留情。 我知道,经历三年的不容易,谁都有怨气,谁都想发泄。 但是我和大家一样,我也感同身受。 这本书我是有大纲的,而且还在写作中不断完善细化。 因此请大家放心,这是你们喜欢的书,也是我的心血,我会爱护它,认真对待它。 至于是否烂尾,现在谈论为时过早。 让我们拭目以待,共同见证它的成功! 第1398章 弯井村之行(上) 乔小丽告诉方炎,说她得知一条消息,平石县弯井村的村委会,不定时举行村民会议。 村民代表在会上就村里发生问题向村委会进行问询,并且会上要提出解决方案,由村民代表监督执行。 乔小丽觉得这是一个弘扬正能量的好题材,今天正好有一场村民会议,想邀请方炎陪她去一趟弯井村,实地调查采访。 厉元朗十分赞同,并说:“我今天没什么事,你陪着小丽去吧。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不要暴露身份,戴着眼睛和耳朵就好。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要原原本本告诉我。” “弯井村搞得很好,出现问题,当场解决问题,类似于电视问政。相比之下,我们蓝桥市在这方面反而退步,以前有过电视问政,现在不了了之,没有下文。” “我看,需要把这件事重新抓起来,因为电视问政,是我们距离群众最近的途经,也是能够倾听群众最真实的声音。” 方炎接受命令,拿上厉元朗本田车的钥匙,兴冲冲开车到乔小丽出租房楼下,接上她直奔平石县。 如今的方炎,和乔小丽关系已经明朗。 利用春节假期,双方父母见了一面,确定关系。 只是方炎刚刚还完前任女友的欠款,拿不出钱支付买房首付。 还有一点,方炎跟随厉元朗在蓝桥任职,将来在什么地方定居尚需斟酌。 所以二人一致决定,先相处,水到渠成那天再做下一步打算。 平石县距离蓝桥市不算远,高速上行驶四十分钟就到了。 可到弯井村还需一个多小时。 弯井村的会议上午十点召开,方炎和乔小丽紧赶慢赶,到达弯井村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真是闹心,没看到开头。”乔小丽拿上采访设备,小跑着冲到村委会门口。 奇怪?村委会大门紧锁,院子里看不到一个人影。 莫非开完了? 乔小丽急得直跺脚。 方炎劝她别急,看到对面有家小卖店,进去买烟工夫打听清楚,返身回来告诉乔小丽,“咱们挺幸运,会改在下午一点半了,没有耽搁。” “呼……”乔小丽拍了拍心口窝,长舒一口气,“还好,总算没错过。” “还有几个小时,你打算怎样做?”方炎问女友。 乔小丽看着方炎手里的香烟,眼珠一转,计上心头,“你回车里等着我,我进去问一问。” 随手把采访设备交给方炎,只留下一个录音笔。 方炎站在车边闲来无聊,点燃一支喷云吐雾。 没多久,乔小丽拎着个塑料袋走出小卖店。 方炎扔掉半截烟,开门坐进车里。 “我刚才趁着买东西的机会,和里面的村民聊了聊,挺有收获的。” 乔小丽滔滔不绝讲起她的收获。 弯井村有个村民叫赵永才,原来是村里出了名的困难户。 主要是他人懒,游手好闲。整天东家蹭饭,西家蹭酒。要是谁家办酒席,可把他高兴坏了。 不仅白吃白喝,还顺手牵羊弄点烟酒和剩饭剩菜啥的。 为这,老婆一气之下,跟别的男人跑了。 可从三年前,他突然富起来。 穿好的,用好的,还把家里三间茅草房扒掉,盖了一栋气派的大房子。 据说整个下来,花了二十来万。 别人还以为他中了彩票大奖,可赵永才却从不买彩票。 后来喝醉了透露,这些全靠他的独生女儿赵琳。 赵琳今年二十四岁,一米七的个头,身材苗条,模样也漂亮。 初中毕业后去外地打工,一走就是七年。 大前年曾经回来过一次,开着几十万的好车,穿金戴银。 赵琳自己说,她在南方打工,由于技术好,被老板赏识,很快得到提拔,从普通工人一直做到公关部经理,年薪上百万。 好家伙,这才是乌鸡变凤凰,赵永才瞬间抖起来了,走路只看天,都不往地上瞅。 女儿给他脸上增光,每个月还给他钱,足够他享受富足生活。 人有钱了,尤其是从贫困到暴富,难免膨胀。 年前,赵永才因为琐事和邻居产生矛盾,一言不合,打了邻居赵大海一酒瓶子,脑袋缝了三针。 这次,村委会的会议,主要处理的就是这件事。 赵大海不同意赵永才赔钱,还要求他当面道歉。 一开始,赵永才不予理会,赔钱行,道歉门儿都没有。 随后村主任做他工作,好不容易勉强答应下来。 据他自己说已经道歉,可不知道赵大海为何还要求村委会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本来,会议定在上午十点钟开始,就是因为赵永才昨晚喝多了,说脑袋疼不能参加。 村委会没办法,只好把会议改在下午一点半举行,至于赵永才能不能来,真不好说。 方炎听完,撇了撇嘴,“这个赵永才,这么有钱搬到县城住多好,何必还窝在村子里。” “我估摸……”乔小丽伸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饮料,方炎帮她打开,喝了一小口,乔小丽接着说:“他现在是有钱,但不是那种富可敌国,在村子里可以耀武扬威,在县城谁在乎他。” “有道理。”方炎点了点头。 时间尚早,二人坐在车里,就着乔小丽买的吃喝东西填饱肚子,剩下的就是等了。 闭目养神休息一阵,很快到了下午一点钟。 因为提前打过招呼,乔小丽带着方炎走进村委会,见到村主任。 乔小丽介绍方炎,只说是摄像师,别的没说。 反正村主任也不认识方炎,这要是知道了,估计平石县领导都会倾巢而出。 能接触市委书记秘书的机会,加深感情,谁肯放过。 村委会的会议室里,村委委员和村民代表陆陆续续走进来。 方炎按照乔小丽指挥,把摄像机固定在最佳拍摄位置。 乔小丽则不住按动照相机快门,拍摄多角度照片。 大家听村主任介绍,今天的会议,市电视台记者现场报道,各个正襟危坐,全都以崭新面貌面对镜头。 见大家全都准备好了,村主任环视一下会场,看到对面的椅子上空着,眉头一皱的问:“赵永才怎么还没来?” 马上有人举右手回应,“中午饭的时候,我特地去他家通知了,他答应来的。” 村主任气哼哼说:“你再去催一催,什么情况,上午不来就算了,一点半是他定的时间,说来不来,把村委会当成什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主任,你阴阳怪气的说什么呢,我不是来了么!” 众人循声望去,赵永才披着一件黑色貂皮大衣,迈着方步徐徐走进会场。 方炎注意到,赵永才五十来岁,梳着锃亮大背头,戴着手指粗的金项链,硕大的弥勒佛吊坠金光闪闪,十分刺眼。 这副做派,就跟道上混的大哥一个模样,不过总感觉不伦不类。 村主任抬眼瞧了瞧赵永才,并没接茬。 抓过话筒清了清嗓子,说道:“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 首先,是赵永才的邻居赵大海发言。 他情绪激动的反映,赵永才盖房子时,已经往他家院子里多占半米,考虑到是邻居,按辈分,赵大海还要管赵永才叫一声“叔”,所以就没计较。 不成想,赵永才得寸进尺,前两天修缮他家车库,又多占半米,整个占了他家一米的地方。 赵大海登门找赵永才评理,却被赵永才用啤酒瓶子打了一下,脑袋上打出一个口子,缝了三针。 事后,赵永才包赔他的医药费,额外给了五千块钱。 赵大海说:“赵永才赔我钱是应该的,可他把钱扔在地上,还大言不惭的警告我,今后谁敢惹他就揍谁,不就是赔俩钱吗,他不差钱,能用钱摆平的事儿,就不算事儿。” “主任,你们听听,这不是侮辱人么!” 谁知,赵永才眼珠一瞪,撇着嘴说:“老子不是给你道歉了吗,你还想要什么!” 第1399章 弯井村之行(下) 赵大海苦着脸反驳道:“你那叫道歉!主任,你们大家伙评评理,他半夜三更,带着几个人上我家敲门,拎着棍棒说是给我赔礼道歉。” “谁家那样赔礼道歉?赵永才闹这一出,弄得我老婆带着孩子都躲到娘家不敢回来,我整天提心吊胆,晚上都睡不好觉。” “主任,每次找你,你说给调解,可直到现在,赵永才天天用望远镜盯着我家看。昨天后半夜,还有人砸我家玻璃,我怀疑就是赵永才干的。” 不等赵大海说完,赵永才怒气冲冲站起来,指着赵大海破口大骂,说他诬陷好人,要不是有人劝阻,赵永才就会当着众人面对赵大海拳脚相加了。 把村主任气得脸色煞白,使劲一拍桌子,喝住赵永才。 之后,村民代表七嘴八舌发表意见,都在指责赵永才霸道行径,替赵大海打抱不平。 同时要求村委会立刻解决双方纠纷。 赵永才仗着有几个钱,出言不逊,和村民代表们争吵起来,还伸手要打人,场面一度失控。 把村主任气得拍了半天桌子,见不管用,气得直接摔碎了茶杯,总算安静下来。 村主任哆嗦着手,指向赵永才说:“你别闹得太过分了,乡长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严令我处理好这件事。要是你再一意孤行,胡作非为,乡长就会让派出所介入,关你几天。” “我实话告诉你,赵琳认识的那个当官的我打听过,已经给抓起来了,你的靠山倒了,真要关进去,没人救你。” 赵永才眨巴几下眼睛,盯着村主任看了好一会儿,阴冷着脸转身悻悻离去。 看样子,赵永才负气而走,村主任一席话起了作用。 平息了纠纷,村主任结束了这场会议。 等到其他人陆续走出会场,村主任来到收拾采访设备的方炎和乔小丽身边,搓了搓手说:“乔记者,刚才出了这么个闹剧,让你见笑了。” “我们做基层干部就这样,每天竟是鸡毛蒜皮的事情,搞得我脑袋大三圈,闹心。” “我和你们商量件事,报道的时候,把吵架的镜头删掉,可以不?” 乔小丽看了看方炎,摊手说:“视频和稿件我还要送到主任那里过目,这个我做不了主。” 眼见主任一脸失望,方炎如是说:“我看这样,可以把不好的镜头做后期处理,尽量将你们弯井村最好的一面呈现给观众。展示正能量,这也符合当下的宣传口径。” 村主任两眼放光,紧紧握住方炎的手好一顿摇晃。 借这机会,方炎递给村主任一支烟,给他点燃。 喷云吐雾间,闲聊的口吻打听起村主任所说赵永才靠山一事。 村主任一开始还犹豫,可仔细一想索性说道:“其实也没啥,上次赵琳回来,听她说认识市里面的大官,关系非常好。” “我还挺纳闷,她在南方上班,怎会熟悉市领导,以为她吹牛。后来打听到,赵琳果真和市里一位副市长关系好,还是局长,叫什么来着……” 方炎马上提醒说:“你是指孟宪新孟副市长?” “对,就是这个姓孟的,前一阵子刚被抓了。” 怪不得赵永才这么猖狂,以为有副市长给他撑腰,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告别村主任,方炎坐在车里商量说:“小丽,我们去一趟赵永才家吧。” “去他家干什么?”乔小丽一脸不解。 “我有种预感,这里面有事。”方炎笃定说道。 “找什么理由呢?” 方炎便说:“别忘了,我们现在是记者,就以报道赵永才勤劳致富为由。” 乔小丽噗嗤笑了一声,“说谁却勤劳致富都行,他一个靠自己女儿发家的人,还真不配。” “担不担得起以后再说,我想和他具体聊一聊。” “行,就按你说的办。” 赵永才的家位于村子边缘,老远就能看见高大院墙。 大门口有两个石狮子,高大院门,十分气派。 叩动红漆大门上的铁环,里面立刻传来一阵狗叫声。 不大一会儿,开了一个门缝,露出一张上了年纪老者的脸,问他们是谁。 方炎说是记者,来采访赵永才的。 “你等等,我去回一声。”老者关上大门。 不大一会儿,大门打开,老者请他们俩进去。 走进院子,一栋高大气派的房子赫然矗立在眼前。 通往房子门口有一条甬道,上了六级台阶,打开实木镶金边的双扇门,赵永才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盘腿正在抽烟。 看样子,他怒气未消。 当然了,不是生方炎和乔小丽的气。 踩在松软地毯上,方炎紧走几步,躬身客气说:“赵老板,我们来是想给你做专访的。” “听说您以前很穷,这几年通过您自身努力,率先脱贫致富,成为全村的楷模,这一点让我们非常敬佩。” “经过向电视台领导请示,批准我们对您进行专访,然后在全市新闻频道里播出,从此以后,您就是名人了。” 一听这话,赵永才眼睛里迸发出光芒,把烟一掐,站起身主动伸手和方炎紧紧握住,晃悠着大脑袋,甩动大金链子乐呵呵说:“哎哟,那可是大好事啊。行,你们怎么采访都行,我一定配合。” 方炎要的就是这样效果。 坐定后,凭借他三寸不烂之舌,和赵永才攀谈起来。 乔小丽则在一旁架上摄像机,还把麦克风凑到赵永才嘴边。 听着他口若悬河的讲起他的发家史。 话题自然离不开引以为荣的女儿赵琳。 并拿出家里相册给方炎看,的确,赵琳从小就长了一副美人胚子。 长大后十分妖艳,加之身材前凸后翘,任哪个男人看了不垂涎欲滴? 方炎了解到,赵琳去南方打工这么多年,就中间回来过一次,还是三年之前。 “赵老板,您女儿不是一年回来一次,是因为什么?” 赵永才回答说:“工作忙,经常出差。一年多以前曾经给我发过信息,说她去国外进修五年,由于涉及公司的商业机密,五年内不能和我联系,倒是每年都给我寄钱,一分不少。” “我这个女儿真是优秀,还非常懂事。初中一毕业就去南方打拼,第二年就往家里邮钱了。我不说邮多少,反正比你们上班多得多。” 关于钱的话题,赵永才免不了沾沾自喜。 方炎感叹,“赵琳社交广泛,认识那么多当官的,我们哪能跟她比啊。” 赵永才满意说:“这话倒是不假,我不是吹……”忽然抬手挡住麦克风,嘱咐说:“这段就别采了,有些话不能播出去,你们心里知道就行。” 方炎从赵永才的举动中,猜到将有猛料,眼神暗中示意乔小丽。 关掉摄像机,移走麦克风,乔小丽偷偷摁下录音笔…… “实话跟你们说,小琳上次回来,偷偷告诉我,她不光认识市里大官,还有省里的。” 赵永才神秘说道:“村主任以为那个姓孟的市长被抓了,我就没靠山。哼,一个副市长算什么,只要我想,有省里大官给我撑腰,会把赵大海治得服服帖帖,看见我浑身就得哆嗦。” “只是我大人有大量,不想计较,为这点破事惊动省里大官,犯不上。” 方炎恍然大悟的点着头,“赵老板能力通天,又生了一个优秀女儿,您日子过得这么好,都是有原因的。” “赵老板,作为朋友,我有个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 “你说。”赵永才拿过中华烟,递给方炎一支。 方炎给他点上,低声说:“您应该考虑做生意,有当官的罩着您,谁不给您面子,做生意肯定财源广进。” 摆明了,方炎以此为诱饵,就是套赵永才的话,打听出来赵琳所说的省里大官到底是谁。 第1400章 终有收获 从赵永才家出来,坐进车里。 乔小丽看见方炎用纸巾包裹几个烟蒂,拆下烟盒上面的塑料把烟蒂放进去,小声问:“你怀疑那具女尸是赵琳?” “试试看吧。”方炎回答着,迅速启动车子,一溜烟驶离弯井村。 路上,便给厉元朗打电话,回去就向他汇报这次弯井村之行。 本以为只是陪女朋友前来采访,不成想有了意外收获,方炎始料未及。 有同样想法的,还有厉元朗。 方炎将乔小丽送回住处,直接去了厉元朗的家。 聊起赵琳,方炎说出他的判断。 赵琳一个初中学历,混得风生水起,除了美色,找不到第二个理由。 通过和村主任以及赵永才谈话,尤其是赵琳与孟宪新不同一般的特殊关系,方炎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准确。 “书记,赵永才说赵琳透露认识省里一名大官,我再三套他的话,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强调那个人官很大。” “我想,赵琳既然能勾搭上孟宪新,那么凭借她的美貌,会不会是……”方炎踌躇着,终究不敢说出他的猜测。 厉元朗深思着点头,“你是指米大志?你的依据是什么?” “米省主管公安部门,又是孟宪新的上司,孟宪新为了巴结他,迎合口味奉送美女,不是不可能。” 厉元朗拍着沙发扶手,“事情不一定这么简单。不过,你从弯井村带回来的消息很有价值,这对于警方调查女性尸骨有帮助。” “还有这个。”方炎及时呈上赵永才抽烟的烟蒂,“拿去做dna,可以确定是不是赵琳。” “对。”厉元朗同意说:“赵琳一年多前给她爸爸发消息,说去国外出差,五年之内不联系,本身就说明问题。” 说着,当即打通李超电话,要他尽快赶过来。 李超接完电话,仅用半个小时就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惭愧的说:“厉书记,我们正在全力核实死者身份,只是目前尚无进展。” 厉元朗平和说:“我不是催你,是有新情况向你提供。小方,你来说。” 于是,方炎将他在弯井村的发现,再次复述一遍。 李超顿时眼前一亮,“方秘书,你反映的情况很有价值,这么看来,死者是赵琳的可能性非常大。” “我这就拿去化验,如果确定是赵琳,我想请厉书记批准,允许我们提审孟宪新。” 孟宪新是被省纪委带走的,他之前是副厅级干部,蓝桥警方是不能审问他的。 这需要厉元朗和省委沟通,需要得到聂双汉批准,郭子平同意。 其实,李超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有他的想法。 政法系统内,有审讯资格的只有省厅。 米大志把持省厅,又那么袒护品缘集团,这件事交由省厅审讯,终究不让人放心。 厉元朗何尝不知道里面关窍,说道:“你先核实死者,等到出结果后再做打算。” 李超正要领命离开,却被厉元朗叫住,“上城区交通局长葛启苗,他不是一次和五名女子吸毒吗?其中一个叫欢欢的女孩昏迷不醒,这件事同样是个突破口。” “我明白,我们已经控制住葛启苗,正在对他展开审讯。” 望着李超的背影,厉元朗深有感触的说:“蓝桥暗流涌动,不太平啊。对了,小方,你饿不饿?” 方炎中午简单吃了点东西,肚子早就唱起空城计,一听厉元朗提及,马上说:“我给您做点吃的,您可好久没吃我煮的面条了。” 厉元朗哈哈一笑,一挥手,“是啊,是很久了。不过我们今天不在家里吃,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方炎一头雾水,跟着厉元朗上了车子。 厉元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在方炎启动车子后才说:“你搜一搜雅致私厨,我们就去那个地方。” 方炎顿悟,当即通过导航,导出雅致私厨位置,开车前往。 雅致私厨不在市中心,可距市中心也不算远,二十几分钟就到了。 装修古朴典雅,清一色雅间,每个雅间门口都挂着红灯笼,别有一番情调。 服务员各个身材高挑,即便三月份春寒乍暖,全都穿着红色旗袍,一看就有档次。 女迎宾迎上前来,问厉元朗他们有没有预定。 厉元朗说没有。 女子客气的说:“对不起两位先生,我们这里采取预定方式用餐,您们要是没有预定,是不能在这里就餐的。” 厉元朗踅摸一圈说:“你们这里客人并不多,送上门来的生意为什么不做?” “对不起先生,这是我们的规定,请您自便。”女迎宾做了个往外请的手势,客套中不乏轻蔑含义。 碰了个软钉子,厉元朗并不介意,临走之时不经意往二楼看了看,一道身影在玻璃窗前一闪即逝。 厉元朗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冷笑。 二楼的雅间里,苏娇娇返回椅子上,面对楼安国说:“他走了,安国,厉书记注意这里可不是好消息,是冲着你来的。” 楼安国自顾沏着茶,眼皮不抬的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哪步想哪步,反正别人抓不到我的小辫子,擎等着随便折腾,我奉陪到底。” “我来吧。”苏娇娇拿过茶壶,给楼安国斟满一杯,并问:“你是怎么知道厉书记要来?” “我有预感。”楼安国信心满满说:“厉元朗早晚会造访这里。他这人疑心重,善于从细微处发觉端倪。” “我和你即便没什么,他也会疑神疑鬼。所以,我让你安排人记住厉元朗的模样,阻止他进来用餐,尤其不要接触你,就不能把你我怎样。” “安国,若是麻烦,不如我们暂时不要来往,以免授人以柄,对你不好。”苏娇娇露出担忧神色。 “唉!”楼安国长叹一声,“我今年都快五十了,提也提不上去,早就心如死水,无欲无求了。最好的结果,就是在正厅级别上退休,那又怎么样?” “何况我已经和妻子秘密离婚,她去国外陪伴女儿,我孤身一个人,整天靠写毛笔字打发时光。” “好在碰见你这么一个红颜知己,就是我们有点什么,上面真要调查,我单身你未嫁,组织上处理我,也就是我隐瞒离婚事实而已,算不得什么。” “我都不在乎,你又何必当成事儿呢?别担心,之所以我不想让厉元朗和你接触,是不愿意他把我牵扯进内耗中,成为炮灰。” “他现在和樊俊闹不和,以反腐之名打压樊俊一系。而樊俊表面上弱势,可他背后也有大树庇荫,真要闹起来,谁胜谁负真不好说。” “所以这种时候,明哲保身,远离是非旋涡才是上佳首选。娇娇,我们今后还会一如往常,该怎样就怎样,有我在的一天,一定护你周全。” “安国……”苏娇娇走过来,坐在楼安国椅子扶手上面,挽住他的右胳膊,头深深靠在楼安国肩膀上。 “自从结识你,你帮我逃离黄元荣的魔爪,我的心早就归属于你了。只不过你不想破坏我们纯洁的关系,对我若即若离,让我无所适从。” 楼安国抓住苏娇娇的柔荑,感受柔软滑腻,感触颇深地说:“娇娇,突破那一层很容易,可我们之间的性质就变了。” “想你的时候,来这里看一看你,说一说心里话,这种精神交往多好。” 苏娇娇身子不由得微微颤了一下,表情中却露出永久的失望…… 雅致私厨没去成,厉元朗又不喜欢在大酒店抛头露面,就去了相隔不远的一家小饭馆里吃饭。 点了两菜一汤,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和方炎解决了肚子问题。 回到家里已是晚上八点了,厉元朗照例去卫生间泡澡。 忽然间肚子拧着劲儿的疼,急忙去坐便那里解决。 可是不知为何,刚起来没多久,肚子再次疼起来。 坏菜!莫不是吃坏了肚子! 第1401章 警告无效 吃坏肚子的不止厉元朗一个,方炎比他还严重,上吐下泻。 两个人被紧急送医,市第一医院迅速启动高效的救护团队。医院党委书记亲任组长,院长任副组长,从全院抽调科室专家,集体开会研究治疗方案。 市委秘书长楼安国现场督战,市委副书记景伯潇、纪委书记高明化闻讯,第一时间赶过来。 没多久,市长樊俊、常务副市长王冠雄、副市长何征、李超也都纷纷到了医院。 好家伙,市委书记突然生病住院,这可是蓝桥市的头等大事。 樊俊叫来医院院长,询问对厉元朗的检查结果。 院长心事重重地说:“综合各项化验结果,厉书记是食物中毒。” “什么!食物中毒!” 在场众人全都惊讶不已! 樊俊面色凝重的说:“若是简单的食材不新鲜也就罢了,就怕有人故意为之,那可就是阴谋犯罪了。毒害市委书记,罪加一等。李副市长,你马上命人把饭馆老板、厨师、服务员全都控制起来,连夜提审,把事情查清楚!” 如今的蓝桥市公安局可谓是热锅上的蚂蚁,忙得团团转。 女尸的核实情况尚在等待结果之际,堂堂市委书记又食物中毒,一桩接一桩,一件连着一件,让李超倍感压力,焦头烂额。 好在救治及时,厉元朗和方炎的病情很快得到控制。 病情逐渐好转之时,院长拿着各项化验单过来,安慰道:“厉书记,你身体已经没有大碍,身体指标正在慢慢恢复。” “谢谢你,你们辛苦了。”厉元朗有气无力的说,并问起方炎的情况。 他毕竟年轻,恢复速度比厉元朗要好,现在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 院长告诉厉元朗,经过化验,他是硫酸镁中毒。 硫酸镁是一种含镁的化合物,医用方面具有镇静和抗痉挛等作用。 食用过量,会造成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症状。 一听自己食用了硫酸镁,厉元朗一怔,脑海里回忆起那晚和方炎在饭馆用餐的详细过程。 又过了一天,樊俊和景伯潇代表市委市政府看望厉元朗。 樊俊说道:“厉书记,我已经向省委、向聂书记做了汇报。聂书记指示,除了全力救治你之外,还下令要对此事进行严查。” “我责令李超及市局对那家饭馆进行查封,并且审问了饭馆的老板以及厨师和服务员。由于饭馆的监控摄像头坏掉,没有现场画面。” “据调查,那天晚上所有食客当中,只有你和方秘书出现症状,其他人都没有异常。” “经审问,女服务员回忆,在给你那桌上菜过程中,曾经有名男子把菜抢过去,误认为是他点的菜。” “在与服务员争执后,才把这盘菜给你们这桌。李超他们综合判断,怀疑问题就出在这个环节上。” “并根据服务员描述,正在调查那名男子极其同伴。” 景伯潇接过话题,问道:“我从院长那里了解过,硫酸镁味苦,你在食用的时候,就没感觉到异常?” 厉元朗摇头说:“我记得那道菜是婆婆丁炒肉丝,婆婆丁本来就苦,也没在意。” “唉!”樊俊劝说道:“厉书记,我知道你对吃喝要求不高,想要体会百姓的烟火气。可今后要注意,尽量不要在这种苍蝇馆子里吃饭。” “卫生条件和环境都不达标,一旦吃出问题,会对身体造成严重损害。这不仅仅是我的建议,也是聂书记对你的要求。” “我会注意的。”厉元朗接受了樊俊的委婉批评。 次日,厉元朗身体又有好转,可以下床自由活动。 院长在给他做了常规检查之后,同意厉元朗在病房里批阅文件。 不过还需要观察两天,如果一切顺利,就可康复出院。 方炎基本上痊愈,厉元朗让他回去休息,他却死活不答应。 把一些难度小的文件归类好,送进病房。 吃过中饭,李超急匆匆赶来。 厉元朗放下手头上工作,邀请他坐在沙发里。 问候完厉元朗的病情,李超首先汇报调查小饭馆嫌疑人的结果。 警方根据服务员描述,尚未找到两名嫌疑人的信息。 茫茫人海,想要查到两个人实在有难度,犹如大海捞针。 厉元朗思索片刻说:“这是有人故意对我下黑手,好在硫酸镁的量不大,没有置我于死地,应该是给我一个警告。” “李副市长,你们重心不要放在调查这件事上。对了,尸骨的调查结果如何?是赵琳吗?” 李超深深点了点头,“厉书记睿智,经化验以及和赵永才的dna比对,确定死者就是赵琳。” “我们暗中调查,赵琳初中毕业后,曾经在美嘉大酒店应做了一段时间服务员,后来去了南方。” “在粤湾省冠东市最著名夜总会坐台,由于其模样俊俏,加之有手腕,很快成为该夜总会的头牌。” “并且经过夜总会严格培训,把她包装成有知识有品位的名媛,经常出入高端人群,结识不少权贵。” “三年前,赵琳回了一次老家弯井村。之后,她一直住在省城的品尚花园小区,深居简出。” “据物业保安回忆,自从前年冬天一个晚上,看见她打车出去后,再也没看见过她。” “因为时间跨度太长,保安想不起来车牌号,附近的监控摄像早就清零,至今没有找到相关录像内容。所以调查起来,很有难度。” 是这样。 厉元朗不由得暗自惋惜起来。 锁定死者身份,却没有任何线索,让这起案件一时陷入停滞。 他缓缓走到窗户前,眺望远方,脑海里思索着。 好一会儿才回转身体,面向李超说:“赵琳既然在美嘉大酒店工作过,你们还是要从这方面入手,暗中进行侦查。” “另外,冠东市那边还要下工夫。想当年,冠东可是有名的夜总会之都,有多少人被拉下水。” “像赵琳这种人,结识权贵,难免掌握到核心机密。从她对其父透露的内容看,赵琳这个人嘴巴不严,喜欢炫耀。俗话说祸从口出,很大可能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从而被人灭口。” 李超赞同厉元朗的分析判断,并说,法医从赵琳颈部尸骨,发现了细微的创伤,判断赵琳被人勒死的可能性很大。 “就从这方面入手,坚决要查个水落石出!”厉元朗不仅语气坚定,眼神中同样充满决心。 又住了两天院,厉元朗身体恢复差不多了,院长劝他在留院观察一天,被他婉言谢绝。 昨晚接到聂双汉的电话,询问他的病情,得知厉元朗已经康复,聂双汉要求他明日赶往省城克齐市,有事见他。 厉元朗没有耽搁,前脚出院,后脚就坐上车子,直奔省城。 照例由方炎驾驶,厉元朗则用手机发了几条消息。 两个多小时后,本田车出现在克齐市高速收费站。 驶过后没多远,方炎望着倒车镜提醒道:“书记,有人跟踪。” 厉元朗通过后车窗看了看,并未显现出任何惊讶,而是告诉方炎,“你在前面找个地方停下。” 方炎直纳闷,却不好刨根问底。 往前行驶一段路,拐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将车子停在路边。 很快,后面那辆黑色suv快速驶过来,停在本田车正前方。 车门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 信步走到本田车跟前,厉元朗看到来人,主动的打开后车门。 男子片腿坐进来。 方炎此时才明白,原来是厉书记的熟人。 知趣的开车门下车,走到一旁去了。 来人正是秦景。 这段时间,秦景一直秘密调查,这次和厉元朗会面,不知他会带来好消息吗。 第1402章 横出枝节(上) 秦景坐进来,关心的询问道:“厉书记,您的身体恢复怎样了?” 厉元朗颔首说:“没事儿,他们只是给我一个警告,这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已经让他们狗急跳墙,什么阴招损招都用上了。” 并且问道:“我让你调查的那个人有眉目了吗?” “有。”秦景讥讽说:“这人不简单,两面通吃。既帮助黄元龙,还和钱品正暗地里勾结,为了钱什么底线都没有了。” 厉元朗冷笑道:“不奇怪,他现在急需用钱,为自己积攒财富,将来远走高飞。” “我猜想,不止有他一个,省里肯定有人支持他。目前看来,这个人在省里位高权重,到底是谁,还需要一点点落实。” “对了。”厉元朗拿出一张照片递给秦景,“她叫赵琳,我们在牛峰山发现了她的尸骨,死亡时间在一年多前,是被人勒死的。” “她是弯井村人,初中毕业入职美嘉大酒店当服务员,后来去了粤湾省的冠东市,在皇朝夜总会坐台。” “因其漂亮和技高一筹的手段,被老板发掘成为夜总会头牌,并包装成名媛,出入上层社会圈子,结交达官显贵。” “这期间,她认识了我省的某位高官,并于三年前入住克齐市的品尚花园小区。” “一年零四个月前的某天晚上,她坐上出租车独自离开,从此再无消息。” 秦景听着厉元朗的介绍,看着手中赵琳相片,深有感触地说:“这个女人的确漂亮,都说红颜多祸水,她应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祸从口出,把自己引向死亡之路。” “这么看来,只要在那段时间经常前往粤湾省的人,就有最大嫌疑。” “就是这个道理。”厉元朗赞成说:“你要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挖出此人,是解开这道谜题的关键。” “我已经责令蓝桥市局展开调查,他们在明你在暗,一明一暗两条线,用他们掩护你,这对于你查出真相十分便利。” “秦队长,市局毕竟受到各方面掣肘,调查起来有难度,也有阻力。有些事情,他们不能做你可以做,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目的只有一个,找出真相。” “我明白了。”秦景将照片揣进衣兜,推开车门返回自己车里,扬长而去。 和聂双汉的见面地点仍旧是上次那个地方。 不过时间改在中午。 握手打完招呼,聂双汉直截了当地说:“这次去京城开会,负责纪检的首长亲自接见了我,听我汇报了北江省的情况。” “首长指示,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必须将北江的腐化分子一网打尽。” “元朗同志,就目前而言,我们的进展缓慢,总有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太被动了,这样可不行。” “我已经叫来子平和周锦,他们正在来的路上。一会儿,你们见个面聊一聊。” 抬腕看了看手表,又:“我还有事,就不参与你们谈话了。” 厉元朗起身目送聂双汉离去,心里很是迷茫。 聂双汉这次专门自己叫来,仅仅说了这么几句话,里面却透露着相当大的信息量。 最起码,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中,聂双汉已经拿到了尚方宝剑。 很快,郭子平和周锦联袂而来。 寒暄过后,厉元朗对周锦说道:“你们专案组撤走,对于我们的调查行动还是有效果的。” 郭子平很是赞同,“是啊,以退为进,就是为了将来更好的前进。” 正好是午饭时间,里间早就准备好,三个人依次而坐。 没有上酒,全都选择喝茶。 别看没喝酒,却不耽误三人说话的气氛。 两个多小时结束后,郭子平和周锦各自返回工作岗位。 厉元朗并没急于回蓝桥,打了一个电话给省军区司令员杨亮。 之前多次来省城,一直没有拜会杨亮。 即便有岳父这层关系,总是不走动难免生疏。 接听后,厉元朗笑呵呵问:“杨司令,我是元朗,您在克齐市吗?” “是元朗啊。”杨亮回答道:“我正在会水军分区视察,怎么,有事?” “本来打算向您讨一口酒喝,既然您忙,等下一次我再麻烦您。” “哈哈!”杨亮爽朗笑起来,“你个元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是在国外也要飞回去。我大约五点左右到家,你尽管来就是。” 厉元朗一阵感谢,并说:“我还有个小小请求,能不能把边政委也叫来。” 杨亮瞬间反应过来,痛快答应。 中午没喝的酒,晚上在杨亮家中,厉元朗可是喝尽兴了。 按照杨亮的习惯,每人一瓶酒,自己倒自己的,喝不完不许下桌。 厉元朗酒量不错,一瓶茅台下肚,可也有些天旋地转,迷迷糊糊了。 边清伟不比他强多少,尤其在杨亮和厉元朗面前,一点不藏奸耍滑。 毕竟一个是省军区司令员,妥妥的上级。 还有一个蓝桥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蓝桥市委书记,都比他高。 不把自己喝趴下,就是怠慢。 一晃,厉元朗从省城回到蓝桥三天。 这三天,厉元朗参加了四次会议,每次在会上都强调狠抓公务人员的作风问题。 不仅在会上说,还专门深入到上城区、下城区以及铁关区检查工作,着重检查组织纪律性,对那些得过且过,敷衍了事的工作态度,坚决严肃处理。 一时间,蓝桥市各部门都跟上紧发条一般,严格内查,生怕撞到厉书记的枪口上。 而且每天都在加班,晚上八点回家都算早的。 这天晚上,厉元朗洗漱完毕,刚躺床上,手机骤然响起。 一接听,里面传来李超焦急的说话声:“厉书记,美嘉大酒店出事了!” “什么事?” 李超告诉他,就在刚刚,蓝桥军分区一名副旅长带领士兵,把美嘉大酒店给封了。 厉元朗眉头一皱,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件。 详细询问得知,这位叫邢天的副旅长之所以这样做,是给他的战友出气。 今天傍晚,他的五名战友从外地过来,邢天部队有事,就没抽出时间陪他们。 考虑到美嘉大酒店在蓝桥最有知名度,也是最有档次的地方,专门给战友安排好包间,让他们尽情享受。 而且邢天之前给美嘉的餐饮部经理打过招呼,饭钱以及所有消费,都由他买单。 战友们很是满意邢天的安排,心情大好,难免喝得热火朝天,基本上都喝醉了。 吃过饭准备去下一场尽情狂欢之时,却被服务员拦住,让他们结账。 战友面面相视,不是说邢天买单么! 服务员做不了主,请示经理。 不知为何,手机始终打不通。 当时就有战友表示,不用联系了,不就一顿饭嘛,多大点事儿,准备他掏腰包把单买了。 结果一问,却大吃一惊! 这顿饭费,竟然高达一万八。 白酒喝了五瓶,红酒只有两瓶,都不是名贵的牌子,充其量不超过五千,怎么一下子多出一万三! 可服务员说他们是明码标价,包房最低消费八千,又说这些酒怎么好,这些菜都是海鲜,还拿来菜单让他们过目。 临了,撇着嘴说:“吃不起就不要来这里。”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几个人的火气点起来。 一言不合,便跟酒店服务员发生激烈争吵。 郝常亮闻讯,也不知道错搭了哪根筋,出动十几个保安,将这五个人关在酒店里不让出去。 这中间,有人偷着给邢天打去电话,告知此事。 邢天一听气炸了肺,当即带着所在旅一百来人,冲进美嘉大酒店,不容分说,将酒店用餐客人全部请出去,其余服务人员包括经理厨师在内的近五十人,全都押在酒店里,不允许他们离开一步。 市局是在接到报警电话后,前往美嘉大酒店处理纠纷。 结果,却被把守在大门口的士兵拦住,没有邢副旅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去。 听到这里,厉元朗顿时头大三圈儿,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第1403章 横出枝节(中) 紧接着,樊俊、景伯潇和楼安国纷纷打来电话,征求厉元朗的意思。 不仅是他们,张泉林随后也打电话质询,“厉元朗,军分区怎么回事!一个副旅长公然调动部队逞威风,还有没有原则!” 厉元朗连忙解释,“张省,据我了解,邢副旅长没有出动军分区的一兵一卒,这一百来个人全是保安公司的保安……” “保安也不行!”张泉林直接打断厉元朗的话,“姓邢的还在服役,要注意他的身份!你尽快解决,务必处理好。” 在与樊俊和景博潇商定完毕,由楼安国通知,所有在家常委连夜紧急召开常委会,商量应对方案。 半个小时后,蓝桥市十三名常委,除了余葛县委书记唐江,因为来不及赶过来之外,军分区政委边清伟同样不在。 厉元朗脸色一沉,质问楼安国:“边政委怎么没到?” 楼安国解释说:“手机打不通,人联系不上。” 没等厉元朗发话,樊俊气哄哄说:“这件事就跟军分区有关,边清伟竟然躲起清净,实在说不过去。” “再打电话联系,还有军分区的刘司令,不行就派人去请。”厉元朗下了命令。 楼安国起身去外面布置。 这时,何征第一个发起牢骚,“邢天真是胆大妄为,为了一己私利,公然封锁美嘉大酒店,限制五十多名员工的自由。这是什么行为?藐视法律的违法行为!一定要严惩不贷!” 统战部长钱一忠清了清嗓子说:“何副市长言重了,据我所知,邢副旅长并没有扣押,而是在与美嘉大酒店交涉。” “五十人当中,绝大部分都参与了扣押他五名战友的行为。要说违法的话,美嘉大酒店在先,邢副旅长是不得已。” “何况,此次参与者没有一名士兵,全是保安公司的保安,使用的仅仅是保安器械。这件事只能归结于纠纷,冲突都算不上。” 他的话音刚落,楼安国进来汇报说:“厉书记,刘司令的电话也打不通,我派人正赶往军分区所在地请他们,暂时没有消息。” 樊俊撇了撇嘴,“不要抱希望了,这俩人指定躲起来了,我严重怀疑,姓邢的就是得到他们默许,要不然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厉元朗摆了摆手,当即说道:“现在李副市长还在现场,与对方交涉。先不要说别的,首要任务是尽快结束对峙,恢复正常秩序。” “唐部长,”厉元朗看向唐夏,“宣传部要马上介入,防止网络上出现不负责任的散播谣言,抹黑我们形象。” “另外,要立刻派人到现场和邢副旅长见面,控制住形势,不要把事态扩大。” 环视一圈众人,厉元朗问道:“下面,哪位同志愿意去一趟?” 此话一出,大家有的低头,有的看着他,全都默不作声。 厉元朗明白了,微微点了点头,“你们不去,好,我去!散会!” 说着,第一个站起身,迈开大步走出会议室。 按理说,厉元朗是最有资格前去的市委领导。 他是蓝桥市委书记,又兼任军分区第一书记,责无旁贷。 只不过,他作为蓝桥的最高领导,坐镇指挥,不轻易出去,才能彰显出他的重要性。 樊俊作为他的副手,如果有担当的话,这个时候应该由他出头。 只可惜,这位樊市长当起缩头乌龟,厉元朗在安排完毕主要事物后,一刻不想耽搁在常委们七嘴八舌的争吵中,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厉元朗快步走出市委大楼,方炎打开车门,他刚坐进去,景伯潇跟了过来。 “厉书记,我和你一起去。” “伯潇,你留在市委这里,有什么事我们好随时沟通。” “大晚上的,你只身一人去实在危险,我担心你的安危……” 厉元朗笑了笑,说:“你多虑了,那边有李超和市局的人,再说,我只是解决事情,邢天会给我面子的,你放心吧。” “好。”景伯潇点了点头,“我随时听你召唤。” 随后,厉元朗关上车门,红旗轿车一溜烟蹿了出去。 车子行进一段路程,方炎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告诉厉元朗:“后面好像是高书记的车。” 厉元朗微闭双眼说道:“不用管他,一直开就是。” 由于是晚上十点多钟,街上车辆不多,不到十分钟,一前一后两辆轿车便赶到美嘉大酒店的停车场。 厉元朗下车后,望着美嘉大酒店门口密密麻麻的人群,等高明化过来,二人相互对视一眼,缓步一起走向大门口。 李超得到消息,快步迎上前来。 手拿对讲机说道:“二位领导,我是没辙了,好话说尽,守门的保安就是不让进,更别提见邢副旅长一面了。” “不要急,厉书记来了,事情一定能解决。”高明化安慰道。 厉元朗望着眼前的人群,说道:“我已经要求唐夏他们注意网上舆情,你也要派人盯着现场情况,一旦发现可疑之人,马上采取措施。” 李超读懂厉元朗指的是什么,吩咐一位副局长即刻照办执行。 这会儿,警察分开看热闹的人群,厉元朗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大门口。 只见美嘉大酒店大门紧闭,四名穿着保安制服的人站成一排,严阵以待。 厉元朗信步上前,自我介绍道:“我是厉元朗,蓝桥市委书记,我要马上见邢副旅长。” 其中一人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厉元朗一眼,拿出对讲机说:“市委厉书记到了,请回话。” 在吱吱声音中,传出一句话:“请厉书记进来。” 保安得到指令,打开半扇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并没急于进去,而是告诉那名保安,“这位是市纪委的高书记,他将和我一同进去。” 那名保安稍微犹豫一下,并没再次请求,痛快放行。 于是,厉元朗和高明化一起走进酒店大堂。 进去后,大堂里早有两名保安迎上来,亲自带领厉、高二人走到一楼的一个包房里面。 偌大的包房里,只有一名身穿便衣的魁梧男子。 一见厉元朗和高明化,紧走几步,标杆溜直的站住,敬了一个礼报告说:“厉书记,邢天听候您的指示。” 与此同时,身在别墅中的钱品正气急败坏,面前的郝常亮被他踹倒在地,手捂着火辣辣的右脸,惊恐的看向他,浑身抖如筛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玩意。”钱品正不解恨,照着郝常亮身体抬起脚狠狠又踹了几下。 疼得郝常亮龇牙咧嘴,强忍疼痛缩着脖腔连连讨饶:“钱董,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你……”钱品正咬牙切齿的指着郝常亮鼻子吼道:“你和姓邢的有过结,也不应该在这时候得罪他。这下倒好,他弄来一帮保安,把餐饮那边给封了不说,就连酒店一楼也不让外人进去。” “我问你,**和洗浴都关了没有?” 郝常亮点头如啄米,连声表示,早就关了,还把进入地下的门彻底封死,外人根本不能发现。 “我真担心……”钱品正气愤的嘟囔道:“市局这帮酒囊饭袋,连一帮保安都对付不了,不就仗着人多嘛……” “不行!”钱品正猛一拍桌子,把郝常亮吓得一哆嗦,“不能坐以待毙,得有行动才是。” 郝常亮战战兢兢问:“您是指派人去把他们赶走?” 钱品正狠狠瞪了他一眼,“猪脑子,厉元朗都去了,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那是……”郝常亮真搞不懂钱品正葫芦里卖的什么健脑药了。 第1404章 横出枝节(下) 厉元朗是在美嘉大酒店里面,接到樊俊打来的电话。 “厉书记,品缘集团钱品正刚跟我通完话,他表示,和邢天五名战友发生误会,根本原因在于沟通不明。” “美嘉酒店没有及时提醒客人包房有最低消费,造成客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多花钱了。” “滞留他们,也是由于客人不交饭费造成,因为按照酒店规定,哪一桌逃单,将由负责此桌的服务人员个人赔偿。” “服务员是害怕客人逃单,迫不得已动用保安拦住客人,并不存在非法拘禁之说。” “钱品正还表示,这次事件是双方冲动下的不理智行为,互有责任。考虑到尽快恢复酒店正常运营,美嘉大酒店已经向警方申请撤案,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如果邢天一方不满意,万事都好商量,赔礼道歉或者赔偿都可以谈,只求早点结束。毕竟他们是做生意的,封锁一个小时,就会损失一个小时的收入。” “厉书记,品缘集团是我市明星企业,为我市解决就业岗位和贡献税收有着难以替代的作用。” “所以我认为,钱品正表现出来的高姿态,我们要予以支持,要以此向社会传递出蓝桥市良好的营商环境。请市委和你认真考虑。” 搭班子这么长时间了,樊俊是第一次以平和语气跟厉元朗商量。 厉元朗略作沉吟,说道:“樊市长的意思我明白了,市委对于此事态度鲜明,既要维护企业的利益,同时也要保护消费者合法权益。” “邢天同志已经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我会立刻要求他解散保安,释放扣留人员。并且,我会将此事向省委、向省军区汇报,涉事人员交由他们处理。” 厉元朗不是嘴上说说,不到二十分钟。 酒店大门徐徐打开,美嘉大酒店的厨师、服务员和保安纷纷出来。 紧接着,邢天带来的上百名保安排成三排,齐整走出。 在领队的带领下登上院子里五辆中巴车,驶离现场。 最后,才是厉元朗和高明化还有邢天等人亮相。 时间已经处于半夜,现场的围观群众基本上都走了,只有十几名警察坚守。 从始至终,李超调动的警力主要是治安支队的警员,其他的一概没有。 治安支队名副其实,要是动用别的警种容易把事情搞大。 这是李超的明智之举。 原本胶着的事情,在厉元朗亲自出马不到两个小时解决完毕。 至于如何处理邢天的鲁莽行为,不是厉元朗能决定的。 就在厉元朗等人离开不到二十分钟,钱品正在郝常亮陪同下,出现在美嘉大酒店里面。 打发走其他人,他们两个拐到后门不远处,那有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房间不大,白天上锁,晚上才使用。 原因只有一个,是隐藏起来的地下入口。 看着和旁边一模一样的装修实木板,钱品正首先观察一会儿缝隙,看得十分仔细。 好一会儿,没有发现异样,才从郝常亮手里接过一个微型遥控器,对准实木板轻轻一按。 咯吱一声,木板往里徐徐转动,露出地下入口。 钱品正再次摁着遥控器上另一个按钮,“唰”的一下,瞬间灯火通明,眼前一个巨大的空地展现在眼前。 沿着台阶走下去,钱品正望着空旷地带,尤其是撒了石灰的地面,没有脚印,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对郝常亮说:“这事办得还算不错。” 还不放心,钱品正在一层以及二层分别走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人脚印,终于松了一口气。 走出来,钱品正特意去了一趟保安监控室,调出设在包房门口的录像,回放看了看,没有人在那里出现,提着的心,总算彻底轻松。 这件事过去三天,美嘉大酒店和邢天的五个战友达成私下和解。 减免不合理的那部分饭费,按照市场价格收取三千元。 并由郝常亮亲自出面,向五个人赔礼道歉,严厉处置涉事保安,辞退两名服务员,撤换了餐饮部经理。 本来,美嘉大酒店打算免除那顿饭费用,却被五个人严词拒绝。 他们表示,吃饭消费,天经地义。 要的是公平,不是为了贪占便宜。 相比之下,蓝桥军分区对邢天的处理要严格一些。 降至副团级,提前转业。 按照转业干部安置办法,邢天有三种选择。 一个是回原籍,一个是配偶原籍,再有一个是父母原籍。 考虑到妻子是蓝桥本地人,邢天最终选择蓝桥市。 最终分配到铁关区公安分局,任副局长。 以邢天原有级别,本来应该是正处。 可因为受到处分,降了半格,变为副处。 铁关区公安分局是蓝桥市公安局的派出机构,其局长兼任铁关区副区长,副处级别。 常务副局长以及有资历的副局长才是正科级。 而邢天以副处级担任分局副局长,往好了说,是大材小用。 不好的一面,则是前途渺茫。 有些时候,在官场上级别有一定作用,但所担任的职务才是最重要的。 像邢天,因为犯错遭贬,别看和分局长一个级别,可还是受制于人家,要看人家眼色行事。 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 这天上午,方炎进来禀报说,品缘集团的钱品正打来电话,想要亲自拜访他。 厉元朗微微一怔,他和钱品正很少接触,他来干什么? 便问方炎:“我今天什么时间有空?” 方炎掌握着厉元朗的日程表,看了看记录说道:“您午饭前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好吧,你来安排。”厉元朗埋头忙起别的事情。 临近中午,钱品正独自一人出现在厉元朗的办公室里。 出于礼貌,厉元朗起身和他握了握手,礼让坐进沙发。 方炎奉送上茶水之后,知趣的转身离开,并把门带上。 “钱董事长,你到我这里来可是稀客。”厉元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厉书记说笑了。”钱品正身体略微往前探了探,一副聆听架势,“早就想拜访厉书记,可您的工作太忙,我不好意思打搅您。” 说完客套话,钱品正这才步入正题,“厉书记,我今天专程来感谢您。上次您出面帮助酒店缓解了危机,我代表美嘉大酒店真诚谢谢您这位一心为我们企业着想的好书记,好领导。” 还站起身,煞有介事的要向厉元朗鞠躬行礼。 却被厉元朗抬手阻拦住,“钱董事长,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一家企业,换成别人,我也一样。” “你在蓝桥办企业,是为蓝桥经济发展做贡献,于情于理,我作为蓝桥市委书记都要管,还要一管到底。” “当然了,这要建立在你们品缘集团守法经营的基础之上。事情过去三天,你也看到了,军分区对邢天做了严肃处理。” “无论是谁,我们始终一碗水端平,要时刻谨记公平公正的原则,要有一心为民的红心。” “这些年来,你们品缘集团总体上不错,自身发展的同时,不忘为地方排忧解难,解决了几千个就业岗位,还创造不小的利税,助推蓝桥的经济腾飞。” “你们所做的一切,市委、市政府看在眼里,是赞成和支持的。我希望你们一如既往,再接再厉,继续挖掘你们的潜力,再创辉煌。” 在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钱品正不住点头赞成。 并就厉元朗的意思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表态。 看时间差不多了,钱品正适时提出告辞,“厉书记,您公事繁忙,我不打扰了,今晚我在美嘉大酒店设宴,不知您可否赏光?” 厉元朗想了一想,摇头说:“你的心意我领了,吃饭就免了。” 钱品正似乎猜到厉元朗会拒绝,并未勉强,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卡,摆在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十分惊讶,钱品正这是要闹哪一出? 第1405章 纪委请喝茶 “厉书记,您别误会。”钱品正解释道:“这是美嘉大酒店的打折卡,您若是在美嘉大酒店消费,将享受七折优惠。” 厉元朗抓过来看了看,果然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打折卡。 做工倒是精美,金灿灿的闪闪发光。 上面除了显示美嘉大酒店七折打折卡字眼外,下面还有六个阿拉伯数字。 用钱品正的话说,这是打折卡序号。 反正也没打算去美嘉大酒店消费,厉元朗想要拒绝,钱品正却说:“厉书记,您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说实在的,就是给您免费卡都不过分。” “我知道您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肯定不会接受。您都看见了,七折卡我们发了很多张,不算对您特殊照顾,也不违反相关规定。” “况且,您只有去美嘉大酒店消费才能使用,您不去,就用不到了。” “所以,综上考量,品缘集团才做出这个决定,请您一定收下,不要推辞,也不要伤了集团几千名员工的心。” “好吧。”厉元朗只好收下,并且还从办公室拿了两罐茶叶作为回礼。 钱品正倒没客气,痛快拿走,点头哈腰的告辞而去。 厉元朗把他送到门口,对着背影看了许久…… 秦景那边有了些许眉目,他没有查到省里官员有谁在那段时间经常往返粤湾省。 倒是在市里,有一位领导期间去了粤湾省三次,冠东市两次。 秦景顺着这条线继续追查,还查出几年前,这位仁兄在担任平石县委书记的时候,去过海州省,那时候海州市正在举办多方位高端生活方式展。 厉元朗对此有印象,深有感悟的说:“这是聚集高端精英人士还有政府官员以及大批影视明星的火爆活动,同时,也吸引不少社会名媛前往参加。” “是这样。”秦景回答说:“其中游艇出游项目,最富有争议。” “嗯。”厉元朗赞同,“这里既有商业洽谈,也有不可告人的非法勾当。对了,赵琳有没有出现?” “有。”秦景十分肯定,“去了还不止一次,连续三年参加,都上了豪华游艇,一去就是一个来月。我查到那位领导在海州市逗留时间和赵琳高度重叠。” “这件事就很明朗了。”厉元朗感叹道:“赵琳是平石县弯井村人,那个人又是平石的书记。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难免他们会有交集,会有深入相处的机会。” 怪不得赵琳只用几年时间,就迅速积累起大量财富,准是有这个人的因素。 以赵琳的秉性,指定主动投怀送抱。那人喜欢她年轻漂亮,她爱那人的权力以及由权力衍生出来的财富。 两下一拍即合,由此长期交往下去。 这与厉元朗之前的怀疑深度吻合。 看起来,这盘棋越下越活,形势越来越明朗化了。 他叮嘱秦景注意安全,把调查出来的东西整理归纳好,有朝一日,定会派上大用场。 不得不说,秦景搞情报这方面十分给力。 这与他之前的经历有很大关系,懂得如何用最便捷的方法获取想要的东西。 有幸结识他,对厉元朗的帮助非常之大,不可替代。 蓝桥市在发生美嘉大酒店的风波之后,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一切都按部就班有序进行。 这一日,厉元朗把樊俊叫过来,商谈蓝桥市下一阶段工作。 他提到打算重启电视问政的想法。 这个念头始于弯井村的村民问政,加之有乔小丽在市电视台做记者的身份,可以相互呼应。 厉元朗在与唐夏见面时,曾经提出过。 因为需要宣传部配合,才能有效发现政府部门在运行中出现的弊端或者问题。 说白了,这是自揭伤疤,但也是树立政府威信的方式。 樊俊有些犹豫,“厉书记,你的想法是好的,不过……就目前而言,我认为不宜操之过急。” “说说你的理由。”厉元朗知道樊俊烟瘾大,就把烟灰缸往他跟前推了推。 “恕我直言。”樊俊也不客气,掏出香烟抽出一支,他知道厉元朗不吸烟,就没让他。 自顾点燃,深吸一口说:“近一段时间以来,蓝桥出现的问题太多了。不算美嘉大酒店一事,市委狠抓干部作风问题,在蓝桥传得沸沸扬扬。” “当然,提高干部素养,转变工作作风我是支持的。可这也有损于我们政府的形象,在群众中容易造成很大负面影响。” “在这种情况下,推出电视问政,由此而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加扩大化,对于政府,既有压力又容易出现抵触情绪,对开展工作是不利的。” 厉元朗心平行和的说:“恰恰相反,让市民监督政府行为,是提高政府公信力的最佳机会。我们不怕犯错误,不怕出现问题。” “可我们要勇于面对,要勇于做出改变。而且通过电视问政,是我们接近群众,直面社会,彰显我们负责任的态度。” “发掘问题,解决问题,才能极大促进我们干部工作态度,激发工作热情。” “我们看来的一件小事,何尝不是老百姓的大事!因此我认为……” 厉元朗正在说着话,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呼啦啦闯进来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男子,表情严肃,不怒而威。 左边站着的人是周锦,另一个厉元朗同样认识,正是专案组的副组长。 中年男子开口说道:“厉元朗,我是省纪委的翟兴辰,受省委和省纪委的委托,对你进行组织审查,请你予以配合。” 翟兴辰,这不是省纪委常务副书记么? 厉元朗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旁的周锦表情凝重,威严中透着惋惜,并说:“厉书记,有些事你需要解释清楚……” 再往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樊俊看到省纪委在不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而至,猜想出来厉元朗摊上麻烦了。 一名干部被省纪委带去喝茶,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关键是,翟兴辰直呼厉元朗的名字,连“同志”二字都省略了,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 这时,翟兴辰扫了樊俊一眼,“樊俊同志,请你回避。” “是、是。”樊俊把烟往烟灰缸里一放,都忘了掐灭,心急火燎的快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走出厉元朗办公室老远,樊俊才感觉到后背湿淋淋的,他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以前知道不少官员被纪委带走,亲眼经历还是头一次。 有一次就够了,进入纪委法眼,谁能独善其身? 回到车里,樊俊让司机把车开到一个僻静之处,掏出香烟抽起来,以便让自己心情尽快得到平复。 冷静下来,樊俊第一个电话打给了省里一位领导…… “您说的是……”听了那位领导的话,樊俊大吃一惊,“有人匿名举报厉元朗收受十万元贿赂!” 那人冷哼道:“人都带走了,你还有什么可质疑的。” “领导,我是觉得太出人意外了。”樊俊急忙解释。 “没什么可意外的,纪委不掌握足够证据,是不会出手的,他厉元朗一时鬼迷心窍也说不定。” “樊俊,接下来,省委会安排你代理蓝桥书记。这期间,你首先要保证稳定,不要出现任何纰漏。” “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不管将来怎样,你代理书记的这段经历,是对你最好的考验,也是一份成绩单。至于能否及格,能够顺利接任,全在于你自己把握了。” “当然,该说话的时候,我自然会说。可你要给我支持你的理由,让别人信服,你懂我的意思吗?” 樊俊点头如鸡啄米,连声感谢,就差给对方跪下了。 不过,即便跪下,对方也看不到。 挂断手机,樊俊仍旧难以平复心绪。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有些不知所措。 第1406章 各怀心头事 方炎亲眼看到,厉元朗被省纪委的人带走。 这是他难以想象的突发状况! 他蒙了! 坐在椅子上,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该做什么。 和他有着同样想法的还有纪委书记高明化。 按说,他平时和省纪委有业务往来,跟周锦也熟悉。 只是听到带走厉元朗的人里面就有周锦,顿时明白事情严重了。 正在思考之际,桌上的电话响了,是楼安国的声音。 “明化书记,刚刚接到通知,半个小时以后,召开紧急常委会,请你务必参加。” 不用想了,准是和厉元朗被带走有关。 高明化意识到,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就此颓废。 思来想去,用手机联系了省纪委的朋友。 那位朋友知道事情原委。 厉元朗被匿名举报,收受别人一张十万块的银行卡。 十万元! 高明化马上反应过来,有栽赃嫌疑。 很简单,根据刑法规定,受贿三万元以上二十万以下,认定为数额较大。 依法判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罚金。 而行贿之人,构成行贿罪,对其应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同样处以罚金。 十万元,对于一个正厅级的市委书记,根本没有诱惑力。 是和一年工资相当,谁会为此冒风险? 而且,即使查出举报人,十万块的刑罚轻了许多。 然而,对于厉元朗来说,却是灭顶之灾,这辈子恐怕都难以翻身。 关键是,以高明化对厉元朗的了解,银行卡本身就是烫手山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雷。 他这么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怎会犯如此低级错误? 不管他怎样想,事实就是事实,省纪委一定掌握到实锤证据,否则不可能出手。 怀揣着巨大问号,高明化提前五分钟走进市委小会议室。 他的座位正好在景伯潇斜对面。 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流露出不解和担忧。 陆续的,其他常委先后走进来。 就连之前没有露面的边清伟和唐江,也都纷纷亮相了。 唯独市长樊俊还没到。 高明化立刻猜到,准是陪着省里领导,最后一个露面。 这是一个信号,说明樊俊将代理市委书记。 一念及此,高明化再次瞄了景伯潇一眼,冲着樊俊的空座位怒了努嘴。 看上去,景伯潇面色平静,波澜不惊。 实质上,他比高明化还失望。 平常就跟樊俊不对付,完全倒向厉元朗这一边,本打算有了依靠。万不成想,这棵大树忽然倒下,没有连根拔起,却也差不多。 今后该何去何从,需要景伯潇好好斟酌了。 在会议开始前一分钟,樊俊陪同翟兴辰一起步入会场。 翟兴辰是北江省纪委常务副书记,正厅级干部,又是代表省委,自然坐在厉元朗空着的座位上。 看了一圈众人,当即宣布省委决定。 厉元朗接受省纪委调查,由樊俊代理蓝桥市委书记。 不长的一段话,却透露出相当大的信息量。 也就是说,由此蓝桥进入樊俊时代。 即使很多人已经知道或者猜到,可从翟兴辰口中说出来,还是足够震慑。 厉元朗上任不到半年,就深陷麻烦之中。 而且这个麻烦还是大麻烦,搞不好身败名裂,自此陪伴铁窗度日了。 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心里想法却各有不同。 有惋惜,有疑惑,有不解,也有幸灾乐祸。 翟兴辰宣读完省委决定,又要求蓝桥市委、市政府,不要受到此事影响,各部门要正常运转,稳定人心才是关键之中的关键。 接下来,樊俊代表市委、市政府做了简短的表态发言。 完全拥护省委决定,着重强调在座市委市政府领导,要以此为鉴,严于律己,洁身自好。 同时要求做好所辖各部门稳定的任务,哪个部门在此期间出现问题,就要追究相关领导的责任。 自从担任市长以来,樊俊在市委这间会议室里,很少说话底气这么足,这么有霸气。 毕竟有市委书记压着,无法释放。 今时不同往日,厉元朗倒了,他樊俊就是蓝桥的主人,一言九鼎,只手遮天。 代理又怎样?依靠省里某位大佬,还怕去除不掉这个“代”字? 心中狂喜,樊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会议结束后,景伯潇和高明化并肩而行。 他低声说:“着急回纪委吗?不急的话,我那有好茶。” 高明化心领神会,跟随景伯潇走进他的办公室。 茶好茶孬无所谓,关键是景伯潇有话要说。 利用给高明化倒茶的机会,景伯潇心有所感的叹了一口气,“厉书记这次真是栽了大跟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钱品正前几天给他送了一张美嘉大酒店享受七折消费的打折卡。” “卡的外观没有问题,谁知道瓤子里面竟是个银行卡,十万的银行卡。” 高明化心头一颤,“这么说来,钱品正弄了个偷梁换柱,用打折卡的外包装,里面包了个银行卡?” “就是这样。”景伯潇递给高明化一支烟,自顾点燃,吸了一大口又说:“钱品正这招够狠毒的,前脚给完,后脚匿名举报厉书记,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 是够阴损的。 高明化分析道:“十万块不多,但足以给厉书记造成危局。即便查到他钱品正头上,他也会以不知为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到时候弄个顶缸的出来,揽下责任,钱品正就能全身而退。反正行贿十万,判不了多大的罪,钱品正用钱安抚即可。” “相反,厉书记可实实在在收下这张卡。这样情况,应该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在场,钱品正的话可就重要了。” “以钱品正的心性,断然不会为厉书记说话的,那么厉书记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景伯潇观察高明化忧虑神情,深有感触道:“别人态度不重要,关键是省委和聂书记怎样对待。” “从目前态势来看,聂书记是坚决要查处厉书记的。” 这一点,高明化也十分赞同。 不然,省纪委绝不会大张旗鼓的带走厉元朗。 这就是省委以及聂双汉的态度! 涉及贪腐,无论是谁,绝不留情! 这是底线,任何人不可触碰的底线。 高明化顿时有种山雨欲来的担忧。 景伯潇身体往他这边凑了凑,低声说:“明化,你我有相同的理念,有一颗公正廉明的心,是厉书记把我们团结在一起,共同应对蓝桥纷乱复杂的局面。” “厉书记出了问题,就是我们遇到麻烦,必须要有动作,要为厉书记伸张正义。” 听到景伯潇发自肺腑的一番表态,高明化为之一动。 景伯潇继续说:“明化,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们达成合作,是厉书记穿针引线。既然合作,就应彼此坦诚,彼此信任,有一说一,不藏着掖着。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高明化做了个手势,“你请讲。” “上次邢天和美嘉大酒店产生的纠纷,你和厉书记前往处置,我总觉得这里面不简单。我想听你一句实话,你们只是单纯的解决问题,没有其他目的?” 万没想到,景伯潇会问得这么直接,让高明化一时语塞。 接连抽了几口烟,又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高明化这才回答,“景副书记,你多虑了。” “当时那种情况,省委和省府都十分关注,厉书记能有什么目的,就是想尽快化解危机。” “你也知道,军分区的特殊性,非必要不参与地方事务,尤其像品缘集团这种明星企业。” 景伯潇听到高明化这样表态,眉头一蹙,面色逐渐变得阴沉起来。 失望的长叹一声,喃喃自语道:“明化,你这是不信任我。” 第1407章 不良征兆 高明化辩解说:“景副书记,现实就是这样。厉书记作为军分区第一书记,化解危机他责无旁贷,哪还有别的心思?是你想得复杂了。” 景伯潇冷哼道:“可能是我想的太天真,太草率了。” 说罢,他端起茶杯抿了起来。 高明化自然懂得端茶送客的道理,借机起身告辞。 景伯潇象征性的点了点头,都没动地方,看着高明化远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而高明化也清楚,他的回答已然引起景伯潇的不满。 原本脆弱的联盟,有了隔阂。 不由得暗自感叹:“厉书记,你怎么这样不小心,落入钱品正编织好的圈套里。” 厉元朗能否安全上岸,高明化心里没了底。 一晃,樊俊代理书记过去三天。 他正在逐渐适应新角色。 自然不能搬到市委那边,即便他十分想拥有厉元朗的办公室。 因为只有在那里,才可以俯瞰整个蓝桥市,这里的高楼大厦,这里的人,这里所有一切。 韩博进来送当天需要批阅的文件,说道:“书记,这是今天的文件还有日程安排,请您过目。” 自从开完会之后,韩博已经率先改口,不再称呼樊俊“市长”,而是“书记”了。 樊俊让他低调,不要乱叫。 可韩博却说:“本来您就是书记,这么叫您实至名归。” 一想也是,代不代理的,反正现在他说的算。 索性不予理会,愿意叫就叫吧,听着舒服就行。 樊俊大致浏览一下,交给韩博,“你把李超叫过来。” “是。”韩博领命离去。 李超只是副市长人选,已经报请市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将在下个月的一次会议上,进行表决。 不过,市政府这边准备了李超的办公室,只是他仍然在市局那边上班,所以赶到樊俊这里,是二十几分钟之后了。 樊俊没有起身,象征性的点头打招呼,“李超同志,你坐。” 李超摘掉大檐帽,坐在樊俊对面。 看完手中文件,樊俊写了一段批示,合上后端起保温杯吹了吹,慢悠悠地问:“牛峰山的那个案子进展怎么样了?” 李超正了正身体说道:“根据市委和厉……”发觉不对,连忙改口,“根据市委指示,我们正在调查死者赵琳的社会关系,刑警队的同志已经去了粤湾省的冠东市,下一步打算去海州。” 樊俊眉头一皱,放下保温杯的同时,脸色阴沉道:“你们去粤湾去海州,包括去克齐都可以理解,办案子嘛,只要有线索就要去调查核实。” “但是,”话锋一转,语气明显高了一个音调,“你们的人上美嘉大酒店算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解释一下理由。” 面对樊俊的质问,李超不慌不忙的回应道:“市长,赵琳初中毕业之后,在美嘉大酒店工作过一段时间。我们去那里了解她的工作情况,而且只是了解,并无其他。” “我想问你,赵琳离开美嘉大酒店多久了,有好几年了吧?按照你们的逻辑,是不是还要到赵琳上过的小学、初中调查?” “美嘉大酒店最近的遭遇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一个邢天,给酒店的餐饮和住宿减少大批客源,造成几十万的经济损失。” “昨天,品源集团的钱品正董事长找我告状,说你们市局又在这种时候登门调查,还有人穿着警服。什么意思?还嫌美嘉大酒店名声不够臭是不是!” 李超按捺住激动,心平气和的解释起来,“据我了解,市局刑警队的同志穿便衣,同去的是派出所的副所长。” “我们去美嘉大酒店了解情况,他们拒不配合,还把我们的人赶了出来,即便我们亮明身份,全然不予理会。” “刑警队的同志万般无奈,只好请辖区派出所出面协调,美嘉大酒店总算接待了我们的刑侦人员。” “市长,你不能听一面之词,也要为市局的同志着想。他们没日没夜的摸排调查,牺牲了大量的业余时间。不能照顾家庭、照顾亲人,甚至有病都没工夫去医院治疗,吃点药带病上岗。” “我们心里有苦,有些时候还得不到别人理解。更为严重的是,在执行任务过程中,经常遇到突发危险,稍有不慎,受伤、严重的危及生命。” “所以,我深深为这些战斗在一线干警不畏牺牲、任劳任怨的精神感动,也希望市政府给予我们更多理解,更多支持。” “好了好了。”樊俊极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我找你来,是要求你们公安局不要总去美嘉大酒店找麻烦,那又不是旅游景点,不希望你们去凑热闹。” “结果倒好,你却给我做起报告来。当然,我理解公安干警的不容易,可这就是你们的工作内容,有抱怨要做到内部消化,别挂在嘴边。” “我这里还有事,你去忙吧。” 在樊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李超气哄哄出来,正要坐进车里,却与同样坐车而来的高明化不期而遇。 见面打了声招呼,李超问高明化,“高书记这是……” 高明化抬头仰望市政府大楼,感慨道:“樊市长要听纪委工作,我是前来汇报的。” “哦。”李超点了点头,说道:“你快去吧,别让樊市长等着急。” 高明化从李超的话里听出来,明显掺杂着负面情绪。 “嗯”了一声,高明化不疾不徐的走了。 李超深深叹息,这位樊市长也太猴急,刚接手三天,就直接插手市委的工作,还真拿豆包当干粮了。 可别忘了,“代”字还没取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厉元朗出事,方炎成了闲人。 楼安国把他叫去谈话,没有落井下石,提出让他回去休息,调整好状态再来上班。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如今的方炎,从市委一号红人瞬间坠入谷底,宠儿变成弃儿。 好在方炎头脑清醒,没有怨天尤人或者就此消沉,这样只会成为别人笑柄。 而且他坚信,所谓的银行卡之所纯属栽赃陷害,他了解厉元朗,知道厉元朗。 人家有那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妻子,根本不缺钱,十万块就能拉下水,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反正单位也不给他安排工作,听从楼安国的意思,方炎走出市委大楼,开着厉元朗的那辆本田车,漫无目的行驶在蓝桥市的大街上。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街道两旁的树枝冒出新芽,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清爽味道。 不知不觉,车子开到市电视台道对过,一看时间尚早,乔小丽还得几个小时才能下班。 方炎掏出香烟,打开打火机正准备点燃。 忽见有人过来敲车窗,降下来,他问道:“什么事?” 那人亮出证件说:“我们是省纪委的,有事需要你协助,请跟我们走一趟。” 方炎一怔,省纪委的人? “我还要开车……” 那人严肃说:“你的车我们有人来开,你上我们的车。” 方炎无奈的撇掉香烟,打开车门走下来,跟着来人走向后面的轿车。 然而这一切,都被不远处一辆车里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急忙掏出手机打出去,“报告,方炎被人带走了。” 对方冷声的甩下三个字:“知道了。” 吧嗒一声,挂断电话。 方炎被省纪委带走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瞬间传遍蓝桥市的大街小巷,每一个角落。 当高明化从秘书那里得知后,惊得目瞪口呆。 他深知,带走方炎是个信号,说明厉元朗的事情扩大了。 不仅涉及到本人,就连他身边的秘书都受到牵连。 一连串的操作,更加印证厉元朗很大可能有去无回。 真没想到,一张十万的银行卡,竟然毁掉厉元朗,也毁掉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反腐同盟! 他迷茫了,有些不知所措。 思来想去,咬紧牙关,给省纪委的郭子平书记打去电话。 别看他是蓝桥市纪委书记,却没有单独联系郭子平的资格。 需要打他的工作手机,由秘书转达。 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郭子平的回应。 一秒、两秒…… 简直度日如年,一秒好像比一分钟都要长。 良久,手机那边终于传来声音,高明化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第1408章 剑走偏锋 “高书记,郭书记现在很忙,没有时间接听你的电话。郭书记让我转告你,最近天冷,你要注意保暖,别着了风寒。” 秘书的一句话,尤其转达郭子平的那句,却让高明化消化了好一阵子。 接连抽了两支烟,高明化终于悟出来其中含义。 一晃过去十来天,别说厉元朗回来遥遥无期,就连方炎都没有音讯。 随着时间推移,人们也渐渐习惯了樊俊主持市委工作,甚至都忘记他仍旧套着“代理”的帽子。 别人不在意,可樊俊却心急如焚。 从各方面汇总的消息,厉元朗的案子省纪委仍在调查,不过口风很严,只提调查,至于进展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 这期间,他犹豫再三,终于按捺不住,掏出手机准备打给欣赏他的那位领导。 偏偏此时,手机却响了,里面传来钱品正的声音。 “樊书记,晚上有什么安排?” 自从钱品正通过马鹏飞举荐,专门去了一趟樊俊家里,二人便建立起单线联系。 时不时的在一起吃饭、说话,关系近了很大一步。 只是樊俊心烦意乱,对于钱品正没什么心思,难免语气中掺杂着不耐烦。 “有话直说,我这里还忙着呢。” 钱品正并未在意,依旧笑着说:“樊书记,晚上一起聚一聚,我这里刚弄了几样野味,都是滋补身体的。” 樊俊当即回绝,“算了,总吃大鱼大肉,不如回家喝点稀粥舒服。” “您先别急于推辞,今晚吃饭只是个噱头,我还要介绍两个人给您认识。” “什么人?”以钱品正的能力,应该是他生意上的伙伴,樊俊根本不当回事儿。 “宋公子正在我这里,晚上吃完饭,咱们好好聊一聊。” 樊俊眉头一紧,“哪个宋公子?” 在他印象里,能够称得上公子的人,一定是京城某个大人物家的孩子。 这事必须要问明白,万一名声大,却家道中落,他不值得一去。 怎么说,他是蓝桥市代理书记,正厅级干部。 不是什么小虾米都可以见的。 该摆的谱一定要摆,这是态度问题。 “宋武,宋副省的儿子,您不知道吗?” 宋恩学的儿子! 樊俊大吃一惊,眼珠瞬间瞪得老大。 钱品正继续说:“这次,宋公子和万小姐去别的地方办事,路经此地,我好说歹说留他们在蓝桥市住一晚。樊书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您可不要错过。” 还用你说! 樊俊心里默念,嘴上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答应下来。 其实,在樊俊印象里,宋武就是一个官二代,还不出彩那种。 可他爸爸厉害,常务副省,省府二把手。 常委排名也靠前,说明资格很老。 要说樊俊也够悲催的。 在蓝桥市长的位置一干就是四年,前后送走了两任书记,厉元朗是第三个。 之所以没有提上来,主要是他背后的大树不高。 原来欣赏他的老领导,已经去养老,名头上是副省级,但那个养老部门有职无权。 临退下之前,用最后一把力气将他推到市长宝座,再也有气无力了。 前不久,他曾经打过电话,就代理一事央求过老领导。 老领导也答应帮忙,可时间过去这么久,一点动静没有,樊俊就知道老领导力不从心。 刚才就要给老领导打电话,没想到被钱品正打搅了。 记得前几次和钱品正吃饭时,吹嘘认识省领导,樊俊没在意,酒话醉嗑,谁认真谁就是傻子。 现在看来,钱品正果真有两下子。 若是通过宋武搭上宋恩学这条大船,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尤其在这种情况下,宋恩学的一句话,顶老领导十句甚至百句。 景伯潇最近过得可不好,十来天过去,厉元朗那边一点消息没有。 他通过各方面渠道获悉,虽然没有很可靠消息,但反馈回来的都是劝他,不要在厉元朗身上耗费精力了。 这位厉书记恐怕回不来。 另外,还有位在省委办公厅工作的副秘书长透露,厉元朗是陆临松的女婿。 景伯潇很惊讶,“果真?” “我骗你干嘛。”副秘书长说道:“千真万确,是聂身边人说的,还能有错。” 景伯潇纳闷起来,“厉元朗是陆家姑爷,怎么会因为这点事儿被省纪委抓住不放,一关十多天?” “呵呵。”副秘书长诡秘一笑,“这里面牵扯的内幕太复杂,不是你我能掌握的。我只告诉你一件事,陆临松去了海州,厉的妻子陪着他一起去的。” “这中间,他们夫妻一个电话没打过,你说正常不正常?” 景伯潇眼珠转了转,惊问:“你的意思是说,厉元朗和他妻子闹矛盾,他们夫妻才许久不联系?” “我是瞎猜的。老景,你也是过来人,夫妻间不互动,只有在吵架时才能出现。” “何况像厉元朗这种情况,女尊男卑,他能有今天,陆家的因素一定起了大作用。” “攀上高枝,利弊对半。好的方面,一路提携,前程似锦。坏的地方,一旦婚姻有了隔阂,女方会毫不犹豫的打压到底。” “因为你的一切都是拜女方所赐,而且这样做,一个是为了面子,另一个昭示,我可以捧你起来,也可以棒杀你。” “特别是这种家庭,做事果断,不留情面。所以我认为,厉应该就属于这样情况。” “老景,亡羊补牢尤时未晚,你要有个准备和打算,是继续跟随还是及早切割,要有个决断。” 景伯潇陷入深深地权衡之中…… 下班后,樊俊如约而至。 他是在钱品正的私人会所里见到宋武和万芳华的。 宋武是宋恩学的次子,万芳华同样不简单,其父万景天是克齐市长。 由于克齐不是副省级省会,市委书记高配,由省委常委兼任,有的地方还是省委副书记兼任。 市长仍旧是正厅级,不过政治待遇等同于副省。 如在阅读机密文件的权限,以及今后职务升迁调动方面,要享受副省级待遇。 看二人亲密程度,应该是恋人关系。 两家门当户对,这样的政治婚姻不足为奇,能最大限度发挥双赢公约数。 宋武个子瘦高,脸很白,白得有点瘆人。 戴副眼镜,文文弱弱,说话声音很小,不仔细听都听不出他在说什么。 反观万芳华,一米七几的身高,浓眉大眼。 这副尊容换成男人,绝对是枚帅哥,可在女人脸上,就差了意思。 关键是,她天生一副大嗓门,还很粗。 给人的感觉是,上帝造人的时候,准是把性别搞错了。 钱品正引荐他们认识,四个人落座后,樊俊问宋武:“宋省身体怎么样,一向可好?” 宋武“嗯”了一声,算是做了回答。 樊俊连连说了几声“好”,又同样问了万芳华。 随即,便是一番无关痛痒的客套话。 宋武是问一句,回答一句。 倒是万芳华在一旁替他圆场,樊俊表面上乐呵呵,内心感觉十分别扭。 宋恩学怎会生养这么一个儿子,好听点是木讷,难听的话,就是个呆子。 钱品正陪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看准时机,提出到里间用餐。 之后,四个人步入里间。 硕大圆桌上,已经摆了十几样凉菜。 钱品正一拍巴掌,门一开,从外面走进来一排女子。 身材模样都属上乘,每人手里端着一个菜盘。 一一摆上桌,随后在钱品正示意下,纷纷离去。 果然如钱品正所说,正菜多以山珍野味为主。 作为主人,钱品正首先致了欢迎词,并表示,宋武不能喝酒,让他和万芳华喝饮料就成。 宋武赞同,“我喝酒不行,你们喝。” 樊俊觉得,不喝酒怎么把话说透,半开玩笑道:“宋公子,男人不能说不行,少喝一点,舒筋活血,对身体有好处。” 谁知,宋武脸色一变,竟然蹦出一句始料未及的话来。 第1409章 送上门来 “别逼我喝酒,喝出问题你们谁也承担不起!” 宋武的声音不大,但在硕大而又空旷的房间里回音良久。 传到樊俊这里显得尤为刺耳。 说实在的,自从代理书记以来,还没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樊俊眉梢微微一蹙,也就是转瞬之间,很快趋于平静。 伸手拿起桌上的烟盒,自顾点燃一支,喷云吐雾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钱品正赶紧出来打圆场,“宋公子身体抱恙,不喝就不喝,我陪着樊书记。您说,喝白的还是红的,随您挑。” 一旁的万芳华也劝宋武,“人家樊书记一片心意,多少喝点,意思到了就行。” 宋武抬起眼皮瞄了瞄方芳华,冷漠的说:“喝点红酒吧,白酒辣嗓子。” “好好。”钱品正陪着笑脸道好,并亲自拿起一瓶价值不菲的红酒,缓缓倒进宋武旁边的醒酒器里。 晃动着鲜红色酒液,在钱品正提议下,宋武举杯冲着樊俊比划一下,勉强喝下一口。 不管咋说,宋武还是给了樊俊的面子,没让他下不来台。 原本的不愉快,也一并化解。 酒过三巡,宋武一开始不喝酒,可真喝上了,不光脸红成猪肝色,都不用别人让,自己一个劲儿的往肚子里灌,拦都拦不住。 说话云山雾罩,毫无边际,声音也比之前高了八度。 樊俊本以为趁此机会和他拉近关系,以便搭上宋恩学的便车。 不成想宋武喝成这副德行,心头冒出的希望火焰被浇灭,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席,钱品正急忙恭送到门口。 樊俊上车之际,钱品正连连陪着不是,“樊书记,宋公子喝多了,事情没谈成。您别在意,我过两天要去一趟省城,您要有时间我们一起去,利用拜访宋公子的机会,让您和宋省见上一面。您同意的话,我来安排。” 一听这话,樊俊阴沉的脸略有缓和,坐进车里说道:“钱董事长有心了,我等你消息。” 望着樊俊的车远去,钱品正叹了一口气,摇头晃脑返回。 其实,他和宋武还有万芳华不算太熟,是通过米晓磊认识的。 这三个人,都是众友公司的秘密股东。 众友和品源集团有业务往来,钱品正经袁忠友介绍,先认识了米晓磊,后熟悉宋武和万芳华。 今天上午,米晓磊打电话透露,宋武万芳华路经蓝桥市,钱品正知道樊俊想要扶正,突发奇想有了这个心思,给樊俊和宋武牵线搭桥。 一来,樊俊若是扶正,必然感谢他。这种天大人情,肯定通过别的方式报答。 再者,樊俊官做得越大,对他乃至品缘集团大有好处。 总比厉元朗紧盯着品源集团强多了。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宋武不喝酒还好,一喝止不住。 说话不着边际,口出狂言,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钱品正后悔不跌,早知道不让他喝酒就好了。 等他回到酒桌,正好赶上宋武和万芳华大吵大嚷,已经开始砸东西了。 万芳华气得够呛,扯起嗓门冲着宋武一通骂。 宋武摇摇晃晃地说:“你、你敢骂我,皮子紧了,看我不揍你的!” 说着,扬起手就要扇万芳华的耳光。 钱品正见状,急忙上前制止,并喊来服务员,把同样怒不可遏的万芳华劝走。 宋武骂骂咧咧,钱品安慰他几句,却被无情怼了回去。 钱品正唉声叹气,走到隔壁房间劝解万芳华。 万芳华也不是省油的灯,骂完宋武,还犯嘀咕,“平常他喝多酒也不这样,谁知道今晚抽的哪门子疯,就跟疯狗一样,逮谁咬谁。” 钱品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时,他的秘书进来惊慌失措说:“董事长,不好了,宋公子开车走了。” “你说什么!”钱品正一惊,宋武喝醉,怎么还敢开车? 秘书告诉他,宋武刚才出去,坐上他的那辆奔驰大g,一溜烟儿窜出会所,不知道去了哪里。 钱品正和万芳华都十分紧张,万一宋武有个三长两短,谁都担不起。 怪不得宋武说出那番话,原来不是信口雌黄,是真的发生。 早在奔驰车冲出会所的时候,躲在暗处的一辆车里,便有人通过手机汇报出去。 此时的宋武大脑处于高度亢奋之中,哪里顾得上别的。 加大油门,在蓝桥市的大街上横冲直撞。 也不管红灯绿灯,奔驰车风驰电掣,一路狂奔。 期间,由于他擅自闯红灯,和几辆车剐蹭,还有车子为了躲避,发生连环相撞事故。 宋武根本不予理会,停都不停,车子照样撒欢疯跑。 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蓝桥这个破地方,这里的破人、破街道,他再也不想看见。 与此同时,市交警支队得到命令,迅速出动拦截这辆发疯的奔驰车。 出动几辆警车,打着警笛闪着警灯,围追堵截奔驰车。 并且还在蓝桥市的高速路口,设置临时路障,两辆警车头对头,横在路中间。 几名交警站在车前,严阵以待。 结果阻车钉还没准备好,就见两道刺眼的车灯照射过来,奔驰车轰鸣的马达声由远及近。 交警正打算拦住,眨眼之间,奔驰车赶到。 车子如离弦之箭,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幸亏几名交警反应及时,往旁边一跳,没有成为车轮下的冤魂。 奔驰车呼啸着冲过去,“咣当”一声巨响,撞开两辆拦路警车,直奔高速路口。 这还不算,随着咔嚓声音,将道闸撞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惊魂未定的交警急忙向上级汇报,最终汇总到李超这里。 李超刚刚拿到奔驰大g车主信息,这辆车落户在众友公司袁忠友名下。 经人提醒,方才知道驾车人却是宋武。 宋武? 李超马上想到宋恩学的名字,这不是宋副省的儿子吗? 他犹豫了。 以他目前身份,还不足以决定是否展开追捕行动。 要是厉书记在就好了。 李超坐在办公室里,数次拿起话机又放下。 说内心话,宋武的疯狂举动,抓他一百次都不冤枉。 可他做不了主,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拿起话机,准备打给樊俊,向他汇报。 砰砰一阵敲门声,李超停止拨号的动作,说道:“进来。” 外面走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李超看着眼熟。 那人主动走到他面前,自我介绍说:“我是周锦,专案组组长。” 李超惊得目瞪口呆,专案组不是解散了吗? 周锦表情严肃说:“受省委和省纪委的指示,我们要接管抓捕宋武的行动,请你们予以配合。” 李超大脑一时不够用,本能的问:“你们接管?我要向上级请示。” “可以。”周锦拿起话机,告诉李超一串号码,“这是厉书记的座机号,你马上打给他。” 毋庸置疑的口气,李超来不及多想,按照号码拨了出去。 很快,那头传来厉元朗严肃声音:“李副市长,我要求市局听从周组长的指挥,全力配合今晚的行动。” “是。”李超本能的立正,回答相当干脆。 十几天了,再次听到厉元朗的声音,竟然是那么的亲切有力。 不再有任何质疑,放下电话的李超,浑身充满干劲。 周锦当即下令,第一,市局马上派出多警种警力,去通往省城的高速路上追捕奔驰车,要把声势搞得越大越好。 第二,立刻向省委、省府和省厅汇报此事。 第三,做好受伤群众和车辆的善后工作,要保留一切痕迹。 李超听完,当即打出几个电话布置下去。 做完这些,周锦冲李超打了个招呼,急匆匆走了。 看样子,他很忙。 李超冥冥中有种预感,今晚或许就是转折点。 第1410章 收网行动(上) 周锦所说的第二条,只提到省里,却没市里面什么事。 说明一个很大问题,省委对市里已经不信任了。 还有最为重要一点,厉书记突然发声,这是一个绝美信号。 他要回归了! 按捺住内心狂喜,李超连忙去了指挥中心。 面对大屏幕上多个监控画面,他目不转睛,面色严峻。 他深知,抓捕宋武,才是重中之重。 市局已经按照他的部署,出动八辆警车,响着警笛浩浩荡荡行驶在通往省城的高速路上。 还动用警用直升机,在空中追踪奔驰车。 从周锦话里的意思揣测出,抓捕宋武不是重点,主要是把这件事搞大,搞得轰轰烈烈才好。 反正宋武已是瓮中之鳖,蓝桥市抓不住他,想必在省城克齐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一想到这出追逐大戏正在上演,李超顿感热血沸腾。 连日来的憋屈,在这一刻完全得到释放。 “李市长。”市局常务副局长快步进来,凑到他身边低声说:“有新情况。” 李超身边还有其他人,不方便说话,一个眼神示意,二人走到外面空荡荡的走廊里。 “我刚刚得到消息,市武警支队出动两个中队,进入美嘉大酒店。” “是吗?”李超一惊,手摸向衣兜。 副局长见状,连忙掏出自己的香烟递过去一支,李超边抽边在边琢磨,随后告诉副局长,“我们只管抓捕宋武,其他的不要插手。” “好,我懂了。” 今晚果然有大行动。 李超隐约猜出来,应该是宋武这件事,促成行动进行。 或许,省委早就有计划,只是一直在观望,或者寻找时机。 偏偏宋武主动送上门来,给行动有了非常好的借口。 一想到这些,李超便知道,力主这次行动的人是谁了。 除了聂双汉,在整个北江省,没有第二个人使用这样的大手笔。 钱品正在宋武酒驾跑出去之后,尤其听说接连造成多起交通事故,有多名人员受伤,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急得抓耳挠腮,先把万芳华喊来,直言说:“你马上给你父亲打电话,最好和宋省联系上,宋公子闯了大祸,市局正在全力追拿他。你们赶紧想办法,把事情影响降到最低。” 万芳华不以为然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伤几个人么,赔点钱就是了。再说,有你们樊书记在,市局掀不起多大风浪!这种事情以前多了去了,每次照样平安无事。” “不一样。”钱品正摇了摇头,“我感觉这次要严重,你一定听我的,千万别不当个事儿。” 万芳华嘴上答应着,躲到一边不知道给谁打电话去了。 钱品正不放心,索性联系了樊俊。 当他把事情大致经过一说,樊俊眉头迅速皱成一个大疙瘩。 这么大一件事,却没人通知他,说明省委对目前的蓝桥市委、对他高度不信任。 怎么办? 此时的樊俊有点像无头苍蝇。 要么说,在省里有一位赏识他的领导该有多重要,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没办法,只好再次麻烦老领导了。 钱品正从樊俊的口气中,已然感觉到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 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管不了那么多,先回家再说。 结果,在车里接到郝常亮的电话,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告诉他,蓝桥市的武警冲进美嘉大酒店,将才开业不久的**和洗浴一窝端了。 “什么!”钱品正眼睛瞪得铜铃大小,拿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一阵没有缓过神来。 “钱董,该怎么办,你给个话呀!”郝常亮都快哭了。 钱品正稳了稳神,不慌不忙的安慰说:“别紧张,我这就联系市委樊书记,让他帮咱们解决。你放心好了,樊书记不行,省里还有支持咱们的领导。” 挂断手机,钱品正对秘书说:“到前面把我放下来,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秘书忙说:“我陪您吧,大晚上的,不安全。” “不用,你把车开回我家,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要去一趟省城。” 秘书答应着,把车停在路边,迅速开走了。 钱品正望着车子远去的背影,看了看四周没人跟踪,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领导,我是品正。” 对方那边有点乱哄哄,“你等一下。” 好一阵才肃静,“你怎么打我的手机,有什么急事?” “领导……”钱品正长话短说,寥寥数语就把今晚突发的整个过程讲述出来。 那边沉默良久,缓缓才说:“你不要紧张,我马上去核实,记住,无论谁找你都不要搭理他。你只能同我联系,懂不懂?” “我懂。” 现在,是对钱品正最大的考验了。 他在抉择,也在权衡。 到底相不相信这位领导? 在原地转了三个圈,钱品正一咬牙,紧走几步,将手机往旁边的垃圾箱一扔,大踏步走向不远处一个小区里。 这里有一套他的房子,装修好从没住过。 钱品正在里面存放了一笔现金,不是很多,只有二十万。 码放在一个小的密码箱里。 还有几本护照,是去往不同国家,却没有一个是他的真名字。 收拾好东西,换了一身衣服,特别是戴上一副眼镜,沾了假胡子,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钱品正这才环视一圈房子。 竖起衣领,低垂着头走出来,转身关上房门,走向电梯间。 他在九楼,电梯正好往下,很快电梯门打开。 里面还有两个陌生男人。 钱品正看了看,连忙摆了摆手,“我忘记东西了。”转身就要返回。 不知何时,身后突然冒出两个人,其中一人亮明身份,市公安局的便衣。 “你们……”钱品正惊讶同时,忽然举起手中的密码箱就要砸过去。 不成想,电梯里的两名男子冲过来,一人一边,从身后抓住他的胳膊,使劲一扭。 只听到“咔嚓”一声,钱品正的右胳膊瞬间脱臼,疼得他龇牙咧嘴的惨叫几声,身体不由自主的弯了下去。 钱品正落网,樊俊并不知情,可他隐约有了恐慌。 原因在于,老领导听完他的一番话,直截了当的问:“你在品缘集团陷入多深?” “这……”樊俊一时语塞。 “樊俊,我是一手把你提拔起来的,不想看到你深陷泥团,越走越深。你要跟我讲实话,这样我才能帮到你。” 唉! 樊俊无奈的叹息一声,“钱品正前后给我一百万,还有消费卡金银首饰之类,我没具体算过……” “你呀!”老领导惋惜说:“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一条路,主动投案自首,把事情交代清楚,罪过还能小一些。” “老领导,我……”终于,樊俊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他是不甘心。 一百万一分未动,金银首饰什么的也锁在保险箱里。 他的意思想博一下,万一能平安渡过呢? 老领导听出他的小九九,语气坚决地说:“识时务为俊杰,你以为你能跑得了吗?这么大的动作,一定是经过周密部署,除非你能遁地上天!” “听我的,马上给郭子平打电话,投案自首是你唯一选择。” 吧嗒一声,手机那头传来忙音。 老领导一袭肺腑之言,的确撼动了樊俊。 可他仍旧不死心,就这么败了? 不能够。 钱品正认识省里的高官,打给他试一试。 于是乎,樊俊调出手机里的通讯录,找到钱品正的号码拨了出去。 响起好一阵回铃音,却没人接听。 由于他全神贯注盯在这个电话上面,以至于家里门铃响了,妻子去开门都没发觉。 砰砰,倒是他所在房间有人敲门。 樊俊心头一沉,家里只有他和妻子两人,妻子进来从不敲门,为这,都提醒她好几次了。 没好气的冲着门口嚷起来,“门开着,敲什么敲!” 咯吱一声,门开了,然而门口站的不是妻子,竟是周锦! 第1411章 收网行动(中) 樊俊举着手机目瞪口呆,很快反应过味,“周组长,你这是……” 周锦冷声反问:“樊俊,我都来了,你还猜不到么?” “我、我正要给郭书记打电话汇报。”不知怎么搞的,樊俊竟然结巴起来。 周锦冷笑道:“你不觉得,你现在打电话为时已晚了吗?不用我说什么了,请走一趟吧。” 周锦身体往旁边一让,闪出一条通道。 樊俊清晰看到,门口还站着两个人,想来是省纪委的办案人员。 坐在椅子上的樊俊,双手抹了抹凌乱头发,缓缓站起身。 将桌子上的东西归拢整齐,顺手摸向手机。 周锦眼疾手快,先他一步抢过来。 如今的手机不仅仅接打电话那么简单了,里面还藏有很多秘密和隐私。 樊俊本打算把手机弄掉地上,这一手段被识破,计划落空,只能认栽了。 与此同时,在克齐市聂双汉招待厉元朗的那个地方。 郭子平陪着聂双汉下围棋,厉元朗优哉游哉喝着茶水,笑眯眯观看棋局。 显然,总有电话打进来,搅得郭子平心不在焉,一个“真眼”都没看出来,棋子低头跟进,被聂双汉一一吃掉。 端起茶杯呵呵笑起来,“子平,你要是让着我不用这么明显,不让人看出来才是本事。” 郭子平将手中两枚白色棋子放在棋盘右下角,这叫“投子认负”。 聂双汉深有感触道:“下围棋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境。子平,你心思不在棋盘上,输是必然的。” “就像我们今晚展开的行动,我们能在这里下棋聊天,可有的人肯定坐不住了。” “这么长时间了,我的电话一直在中奇那里,估摸这会儿都给打爆了。” 招手叫来方中奇,问道:“有多少电话进来?” 方中奇回答:“十三个。” 聂双汉分别看了看郭子平和厉元朗,打趣说:“还真不少,说说看,都有谁的电话?” 方中奇品出聂双汉所指,一一道出几个主要名字。 省委副书记钟祥,常务副省宋恩学,副省米大志还有几个省里主要领导,其中就包括樊俊倚仗的那位老领导。 “泉林同志的有没有?” 方中奇摇了摇头,给出否定答案。 聂双汉略作停顿,招手要来手机,先打给钟祥。 这次行动,由聂双汉指挥,张泉林和钟祥都没参加,更没有得到任何提前通知。 因为这是京城的部署,知情者寥寥,仅限于少数几个人。 厉元朗有幸成为其中之一。 聂双汉走出去打电话之际,郭子平问厉元朗:“蓝桥那边怎么样?樊俊已经落网,其余几个呢?” 厉元朗回答说:“楼安国在逃,何征归案,至于景伯潇,他的情况有点特殊。” “怎么个特殊法?” 厉元朗长叹一声,“他见我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了,就想着要另寻高枝,往米副省那边靠拢,透露一些消息,倒是无关大局,可惜啊……” 郭子平脸色一沉,“可惜什么!这种人就不应该坐在这么关键的位置上。左右摇摆,一点原则性没有。” “宋恩学、米大志还有万景天之流,对子女纵容不管。明知上面三令五申不允许子女家属参与经商活动,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在群众中造成很大负面影响,也给政府带来损失。” “他们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法律,京城纪委的同志正在路上,他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厉元朗对此赞同,可惜之处在于,景伯潇是在最后一刻没有挺住。 本来,景伯潇治贪理念和厉元朗是一致的。 然而紧要关头,却因为高明化隐瞒邢天封锁美嘉大酒店一事,产生怨念,倒向米大志。 不过,他只是提供无关痛痒的消息投石问路,降低了危害性,但也给他自己埋下祸根。 邢天那次行动,并非偶然,而是厉元朗在杨亮家里,和边清伟他们一起商量的结果。 聂双汉早前就提到,专案组停滞不前,反倒落下口实。 这样太过被动。 厉元朗和郭子平以及周锦研究,决定采取以退为进的方法。 先大张旗鼓撤走专案组,给人一种差不下去半途而废的错觉。 随后,通过蓝桥市军分区,由边清伟物色到邢天,导演出这么一个借口。 考虑到不可以调动部队,于是在秦景帮助下,在克齐市一位朋友开的保安公司,找来百十来人,以帮助邢天出头名义,突然封锁美嘉大酒店。 封锁只是个噱头,真正目的就是要查找地下入口。 那段时间里,厉元朗高明化在邢天配合下,终于查找出来,这对日后查处有很大帮助。 这种属于高度机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高明化怎会泄露给景伯潇呢? 说实话,景伯潇若是扛过这段时间,他就是下一个高明化。 一步错,步步错,一念之差,也导致景伯潇的人生轨迹,发生质的改变。 厉元朗是为这个惋惜。 郭子平接完一个电话,叹息道:“楼安国还是没消息。” “看来,只有苏娇娇知道他藏在哪了。”厉元朗分析说:“即便苏娇娇不知道,可在她身上一定能找到突破口。” “还是你了解他啊。” 厉元朗苦涩笑了笑,“楼安国这个人表面上正人君子,实际上是条狡猾的狐狸。我们对蓝桥严密封锁,楼安国自知插翅难逃,我猜想,他此时准藏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坐等我们找上门来……” “等一等!”厉元朗突然意识到什么,惊呼着一拍大腿,“牛峰山,埋葬赵琳尸首的地方。” “这种地方?为什么?”郭子平皱起眉头,闪现出疑惑神态。 厉元朗喃喃自语,“我说楼安国为什么愿意去苏娇娇那里,按说他们孤男寡女,应该发生点什么。可据我了解,楼安国并没与苏娇娇有过亲密接触,他就是欣赏苏娇娇。” “我曾经见过苏娇娇照片,总觉得眼熟,现在我想通了,她和赵琳有相似的地方,尤其那双眼睛。” “楼安国深爱过赵琳,他担任平石县委书记去海州省,第一次见到赵琳,就被深深吸引住了。” 郭子平冷笑道:“想不到,楼安国还是痴情的人。”随即拿过手机打出去,命令对方立刻前往牛峰山,在发现赵琳遗骨附近搜捕楼安国。 李超收到周锦指示,带领市局刑警队的人,汇同武警一起赶往牛峰山。 厉元朗猜得没错,此刻的楼安国,盘腿坐在尸体发掘现场,抽着闷烟。 一闪一闪的火星中,他那双暗浊的眼神里,却显现出晶莹的泪光。 “琳琳,一年多以前,大约就在这个时候,是我亲手把你埋在这里。我是那么喜欢你,可我没办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谁叫你知道太多,又管不住自己的嘴。” “你别怪我,我是迫不得已。”说着,楼安国将那支香烟插在土里,接着又点燃一支。 深深吸了一大口,冲着夜空喷出一串烟雾,黯然神伤的继续说道:“有时我就在想,人这一辈子挺有意思。一生当中,有许多次会走到一个十字路口,面临两种选择。” “当你选择其中一条,一路走下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都会幻想要是走另一条会是什么结果。” “就比如说你和我,要是我们没见过面,不认识,你就不会送命,也许早就嫁人了。” “而我……”楼安国摇头苦笑,“就没有杀人犯的负罪感了,更不会做噩梦,梦里经常出现你死不瞑目的样子。只是人生没有如果……” 楼安国自言自语着,赫然看到山脚下出现一溜车灯光,隐约有黑影往这里来…… 第1412章 收网行动(下) 此时的楼安国,并不慌张,稳如泰山的坐在地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烟。 闪烁的火星,似乎在向众人宣告,他就等在这里,等着被抓。 当李超和手下警员以及武警走到楼安国身前时,楼安国不紧不慢的把半截烟插在泥土里,借助手电的光亮,抬头看了看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李超身上。 他如释重负的说道:“你们还是找到这里,只不过比我想的要晚一些。” 李超冷声回应道:“是厉书记最先想到的,他猜出你会在这里等着,你不会逃跑。” “是啊。”楼安国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土,目视远方喃喃说:“还是厉书记了解我,他把我分析透透的,只是……” 随即看向李超,用商量口吻说:“能不能别在这里给我戴手铐,我不想让她看到。”眼神瞄向平整好的地面。 李超没有说话,伸手拽了拽楼安国的衣袖,马上有两名警察过来,一左一右把楼安国带走。 直到警车那里,才给他拷上手铐。 钻入警车之前,楼安国稍作停顿,回头望向那片区域。 眼神中满是不舍的复杂。 随着楼安国落网,当晚在蓝桥市的抓捕行动告一段落。 稍后,京城纪委的人员到达省城克齐市,马不停蹄投入工作,分别将宋恩学、米大志、万景天等人陆续缉拿归案。 这几个人当中,只有米大志费了一点周折。 当他得知省里出动武警,没有动用省厅一兵一卒,就预感到大事不妙。 便跟抓捕小组玩起了声东击西、金蝉脱壳。 殊不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抓捕小组早就布下天罗地网。 米大志好不容易逃出家门,坐进出租车里还没把气喘匀,便被化妆成出租司机的办案人员抓了个正着。 聂双汉接到米大志落网的消息之后,终于长出一口气。 经过这一晚上几个小时的努力,抓捕行动从蓝桥市展开,在克齐市收尾,涉案人员全部缉拿,不少一个。 之所以取得如此战绩,除了周密部署之外,还体现在快速行动上。 其实,这套抓捕方案很早之前就已经制定出来,多次修改达到完善。 可一直没有动静,主要找不到合理借口。 偏偏这个时候,宋武醉驾闯关,让涉案人员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这上面。 聂双汉和郭子平以及厉元朗等人商量,正好利用这个机会,以大张旗鼓捉拿宋武为假象,迷惑对方。 并且立刻调动武警,通知暗中埋伏在蓝桥市的专案组成员,出其不意,将涉案名单上的人一一抓捕。 聂双汉放下手机,喝了浓茶的郭子平站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战果不错,算是完美。” 聂双汉长叹一声,深有感触道:“这种战果还是越少越好。子平,元朗这会儿应该快到蓝桥了吧?” 这边抓捕宋恩学他们的时候,厉元朗已经先行一步返回蓝桥市。 好么,市长、市委副书记、常委副市长、市委办秘书长,蓝桥市十三名常委中,有四人涉案被捕。还不算在美嘉大酒店被抓现行、参与赌博和特殊服务的十几名干部。 可以说,省里这次行动,蓝桥市挖出如此多涉案人员,在几十年的蓝桥历史上,从未有过。 厉元朗必须尽早返回,他是蓝桥市的书记,更是几百万蓝桥人的顶梁柱,定海神针。 有他在,蓝桥就不会乱。 此时的厉元朗,坐在车后座上,闭目养神。 虽然眼睛是闭着的,可脑海里却在思考回到蓝桥急需处理的事情。 先要连夜召开常委会。 他已通知市委办的副秘书长,召集除了那四个人之外的其他常委,两个半小时后开会。 而且,这次是常委扩大会,市政府党组成员,还有养老部门的主要领导也要参加。 马鹏飞在美嘉大酒店豪赌,当场被抓。 还有十几名处级、副处级干部,一下子空出这么多重要位置。稳定是关键,如何确定继任人选,同样是当务之急。 反正回去有许多事情要落实、要解决,够厉元朗忙几天的了。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双手捏着眉宇,以便缓解紧张和疲劳。 开车的方炎透过后视镜,望着厉元朗这个动作,便说:“书记,您要是头疼,前面服务区我停一下,给您按一按。” “不用了。”厉元朗说道:“这几天没有休息好,等忙过这一阵,你带上乔记者,我们去附近的景区玩一玩。” 方炎开心的说道:“一晃跟您来蓝桥半年了,还真没好好看一看这座城市。” “那是我工作忙,连带着占用你的业余时间。小方,我一定会补偿你,给你放几天假,多陪一陪乔记者。” “我这次以退为进,让你也跟着来省城闲待了几天,无法联系乔记者,不知道她怎么担心你呢。” 方炎手指尖敲着方向盘,悠悠说:“我们离开之前,已经给她打了报平安的电话。不瞒您说,小丽猜到我会没事,她认为那些都是传言。” “好聪明的女孩子。”厉元朗感触说:“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别看老套,实际上效果最好。” “我看出来了。”方炎接过话茬,“您离开不久,各种风言风语都传出来,那会儿我也很迷茫。” “直到被省纪委的人带上车,他们偷偷告诉我,不远处停着的那辆车就是监视我的。” “这一切做得太真实了,没人对此有疑问。书记,您以退为进、引蛇出洞这一招,真很好用。” 难得方炎打开话匣子,说了一大堆心里感受,最后说道:“书记,在您身边不仅让我长了见识,还学到很多东西。真想给您做一辈子秘书。” “呵呵。”厉元朗笑了起来,“小方,你有这个心我挺高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终究是要分开的。” “做事也好,做人也罢,你要记住,将来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要始终坚守一心为民的原则,处处站在群众角度,为他们着想,你就是一名称职的干部。” “嗯。”方炎赞成的点着头,“书记,我在您身上早就看到这些了。您身体力行,已经为我做出榜样。近朱者赤,常在您身边工作,耳闻目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好。”厉元朗连说几个好字,头往靠背上靠了靠。 就听到此刻的方炎忽然惊呼:“书记,后面好像有人跟踪。” “是吗?”厉元朗回头望去,夜色中只看到两束车灯光,别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跟了多久?”厉元朗问道。 “我们出了克齐市收费站没多远,就有这辆车了。我以为是过路的,故意放慢速度,把快车道让出来。可这辆车并没有超车,我慢他也慢,我快他也快,感觉不对劲。” 厉元朗想了想,吩咐方炎,“你再用车速试一试,若是确定跟踪,就把车开到最近的服务区。” 此刻已是后半夜一点钟了。 北方不同于南方,这个时间点,高速路上车辆稀少,偶尔有几辆大货车,也都快速超过他们。 离开省里之前,郭子平提醒厉元朗,用不用派一辆警车护送。 厉元朗觉得行动结束,危险解除,没必要。 谢绝了郭子平的好意,由方炎开着他的本田车,连夜返回。 这会儿,方炎降下车速,通过倒车镜又看了看,“我降了车速,他也在降,没错,是在跟踪我们。” 厉元朗紧皱眉头,坚定说:“加速,快点赶到服务区。” 服务区有值班人员,也有别的车辆休息,如果是心怀叵测之人,断然不会在那里动手。 方炎应了一声,使劲踩下油门,本田车风驰电掣,速度一下子提了上去。 而后面那辆车竟然也在加速,越来越快,距离他们也越来越近了…… 第1413章 生死攸关的一幕 夜色中,这辆黑色越野车速度飞快,瞬间和本田车并驾齐驱。 厉元朗的第六预感顿时乍现,马上喊道:“快,加速,别让他超过去!” 方炎油门踩到底,本田车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冲出老远。 越野车同样轰起油门,马达声响彻夜空,十分刺耳。 一个加速,窜到本田车前方,瞅准时机,往右侧一打方向盘,直奔本田车撞过去。 方炎本能的往右侧拐,只听到“砰”的一声巨响,车子撞到栏杆上,嘭地,安全气囊全都弹出来。 头撞在椅背上,厉元朗被震得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耳畔嗡嗡作响。 方炎也被安全气囊顶了一下,胸口憋闷,喘不过气来。 最坏的结果还不是撞到栏杆,那辆越野车反而轰足油门,调整好位置,狂啸着用车头直接撞向本田车左侧车门。 “不好!快跑!”厉元朗大叫一声,急忙往右侧移动,使劲推开车门,从车门和栏杆狭小缝隙中钻了出去,飞快逃离。 说是迟,那时快。 就在厉元朗逃出的一刻,越野车直接撞到左侧后车门上,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后,车头深深陷入后车门里,撞出一个巨大凹槽。 很显然,对方所做这一切,就是冲着厉元朗来的。 一定猜到厉元朗坐在后座上,所以目标稳准狠,不是恫吓警告,而是实实在在要厉元朗的命! 幸亏厉元朗反应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拖着身躯,沿路边快速跑起来。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离开这里。 “站住,再走我就开枪了。” 这一声,在空旷四周,尤为清晰,具有很强的穿透力。 厉元朗一怔,停下来缓缓转过身。 在车灯光照射下,只见距离自己十米的地方,一个黑影正一步步朝他走来。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对方手里的黑家伙,一定不是吃素的。 面对黑洞洞枪口,厉元朗深呼一口气,镇定自若的问:“你是谁?为什么害我?” 那人低沉地回答:“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厉元朗顿时明白了,这家伙是个杀手。 便说:“我不管是谁派你来的,我是蓝桥的书记,你放下武器,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一旦你开了枪,你的一切就完蛋了。” “哈哈哈!”那人仰天大笑,“你这话只能骗一骗三岁小孩子。手上那么多条人命,我多活一天都是赚来的,也不差你一个。” 咔嚓一声,拉动保险,对准厉元朗的脑袋,手指尖徐徐摸向扳机。 “等一等!”厉元朗抬手阻止道:“我没猜错的话,赵琳、黄家兄弟还有刁喜贵,都是死在你手下的冤魂吧。” 那人冷笑道:“你说的三个男人应该是,但那个女人不是。” “少废话。”他晃动着枪口,显出十分不耐烦的情绪。 厉元朗不慌不忙的回应说:“我死,也让我死个明白。雇你害我的人我都能猜出来是谁。” 厉元朗大致描绘出此人相貌,眼神却看向杀手背后。 杀手微微一怔,心说,这人果真厉害,竟然猜得这么准。 就在他分神之际,忽然感觉后脑勺传来一股冷风,下意识的一缩脖子,一个黑东西贴着他的头发飞了过去。 紧接着,黑影飞起一脚,正好揣在杀手的手腕上,直接把枪踢飞了。 紧接着,黑影挥拳砸向杀手面门。 杀手在短暂的惊诧后,本能抬起左胳膊,抵挡住势大力沉的这一拳头。 一来一往,二人扭打在一起。 厉元朗知道,黑影正是方炎。 刚才经历撞车的震荡,方炎迅速从车里出来。 看到杀手背对着自己,用枪指向厉元朗,便蹑手蹑脚摸过来,抓起半截栏杆扔向杀手脑袋。 结果被杀手躲过去,改为抬起左脚,踹飞了那支枪。 眼看着方炎和杀手扭打一团,厉元朗赶紧用手机照亮,寻找那把手枪。 第一次接触方炎,厉元朗就感觉到方炎会点功夫。 一直没有机会验证,现在看来,方炎不仅聪明勇敢,还真有两下子。 闪转腾挪,拳拳带风,与杀手厮打在一起。 这也给厉元朗提供出找枪的足够时间。 好不容易,厉元朗终于找到那把枪,捡起来正准备瞄准。 听到杀手一声惨叫,被方炎一脚踹出去老远,重重摔倒在地上。 方炎见状正要过去,却被厉元朗喊住:“小方,不要!” 可为时已晚,只见杀手从小腿处掏出一样东西,对着方炎“啪”的一声,喷出的火舌击中方炎。 方炎身躯微微一晃,赶紧猫腰蹲下,并冲厉元朗大喊:“快趴下,这小子还有一把枪。” 厉元朗以前摸过手枪,使用过程并不陌生。 毫不犹豫的举枪,和杀手对射起来。 火星四溅中,忽听杀手“哎呀!”叫了一声,捂着肩头赶紧跑向越野车方向。 边跑边向厉元朗这边又打了几枪。 他并未瞄准,子弹却也在厉元朗身边呼啸而去。 厉元朗边躲边乘胜追击,照着杀手方向继续开枪。 “啊!”其中一枪击中杀手,他踉跄着摇晃了几下,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趴着的方炎,急忙起身跑过来。 “书记,您别靠前,我去看一看。” 方炎伸手拦住厉元朗,一点点往杀手这边走来。 厉元朗也跑来,却被方炎死死护在身后。 这是为厉元朗着想,一旦杀手佯装倒地,突发状况,他会在第一时间保护厉元朗。 而厉元朗则死死攥住手里的枪,一刻没有松懈。 杀手俯趴在柏油地面上,一动不动。 方炎用脚踢了踢,毫无反应。 壮着胆子将他掀过来,透过手机电筒,杀手瞪着两只眼睛,嘴巴微微张开。 方炎弯腰探了探鼻息,转身告诉厉元朗,“没气了。” 呼…… 厉元朗深深长叹着,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弛下来。 “小方,你没事吧?”厉元朗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我挺好,您呢?” 厉元朗摇了摇头,对于刚才一幕仍心有余悸。 这种枪战场面,在德平的时候,他曾亲身经历过。 不成想如今的蓝桥,会再次上演。 好悬啊! “赶紧打电话。”厉元朗深呼吸着,提醒方炎。 “是,我这就打。” 厉元朗则仔细又观察杀手几眼,确定人已经死亡。 回到自己车里,从后备箱里拿出警告标志,走出去一百多米放置在路上,以给其他过往车辆提示。 做完这一切,厉元朗返回事故现场。 估计这会儿方炎已经打完电话,咦!他人呢? 厉元朗喊了几声没人应答,走到本田车边上,里面也没有。 于是去越野车那里,刚拽开驾驶侧的车门,方炎身体直直倒向他的怀里。 厉元朗赶紧一把托住,惊呼道:“小方,你怎么啦?” 好一会儿,方炎才慢慢睁开眼睛,有气无力说:“书记,我、我中枪了……” 厉元朗的手摸在方炎腹部,顿时有黏糊糊的感觉。 方炎腹部中弹! 厉元朗惊出一声冷汗,连声说道:“小方,没事的,你要挺住。” “嗯,我、我打了120和报、报警电话,他们马上就会赶来……” 厉元朗这样抱着方炎十分难受,索性把方炎放回到车里的座椅上,往后调了调座椅,让方炎处于半躺姿势。 不停和他说着话,生怕方炎就此睡过去。 “我一直没问过你,刚才我是真领教了,你还会点功夫。” 方炎断断续续的讲述道:“是上大学那会儿,和体育系的一个师哥,学、学了几招,寻思用于防身,没、没想到竟然用、用上了。” 方炎眼望车窗前方,似乎在回忆曾经的美好时刻。 “真不赖,今晚要是没有你,我们就会相当被动。”厉元朗深有感触,要不是方炎舍身和杀手搏斗,自己恐怕…… 他不敢想下去了,越想越后怕。 “书记,是您、您有福气……” “不,不是我,还有你,等你把伤养好了,我们一起找个寺庙拜一拜。” “好!”方炎说完这个字,呼出身体里的一股气,头一歪,没了动静。 第1414章 稳定是第一要务 “小方!小方,你醒醒,醒醒啊。”厉元朗使劲摇晃着方炎,却没听到方炎再说一句话,一个字。 难道…… 手颤颤巍巍摸向方炎的鼻子底下,没有一丝气息。 吓得他赶忙把手缩了回来,瞪大双眼望着方炎。 不,绝对不会,坚决不会! 此时的厉元朗,就像一头倔强的老牛,不愿意接受他不想见到的事实。 从政这些年,每一任他的秘书都做了妥善安置。 哪怕像罗阳那种不合格的秘书,同样也有不错的安排。 可如今的方炎,一个贫寒人家的苦孩子,一个和他有着相似经历、拥有一颗善良、聪明、勇敢、正直的心,却天人永隔,这是厉元朗绝不接受的。 他的大脑是乱的,被感情洪流冲得七零八落。 方炎昔日点点滴滴的记忆碎片,渐渐聚拢在一起,形成一整片拼图,眼前赫然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回想这一幕,厉元朗鼻子一酸,眼泪不听使唤的夺眶而出。 不停摇晃方炎,希望奇迹发生。 但注定,这一切都是徒劳。 方炎就这么走了,走得安详,没有痛苦…… 蓝桥市原本凌晨四点的常委会,被临时推迟到早上七点举行。 谁也不清楚原因,就连负责通知的市委办副秘书长,只说是厉书记的要求,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那就只有等了,厉元朗是书记,他的命令都得执行,尤其是现在这种复杂情况下。 大多数人对于厉元朗重新回归,都很意外。 因为依照之前的情势分析,厉元朗别说回来了,能不能保住乌纱帽都难说。 只有高明化对此坚信不疑。 他曾经也迷茫过、甚至失望过。 可仔细想来,感觉这里面有太多的疑问了。 不说别的,就说那张银行卡就漏洞百出。 如果真想给厉元朗送礼,何必包装成打折卡呢? 岂不是脱裤子放屁么! 凭借他在纪委多年的经验判断,厉元朗即便被省纪委带走,交代清楚就没事了。 为何一去十多天杳无音讯,而且省纪委还封锁消息,没有一丁点的口风流出来,这不科学。 于是他想到,准是把厉元朗撤走,做出假象,迷惑对手。 想明白了,想透彻了。 高明化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暗道:“好一招引蛇出洞!妙,妙哉!” 想通了,他的心情也好了,整个人神情焕发,浑身都有力量。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作为市委副书记的景伯潇,可比他差得很远。 高明化之所以没有和景伯潇沟通,他是不想破坏省里的计划。 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没有省委配合,厉元朗万万做不到。 算不上景伯潇毁在高明化手里。 但凡他景伯潇恪守底线,意志坚决,就不会在关键时刻见风使舵,钻营取巧,倒向米大志了。 一失足,成为他终生遗憾。 厉元朗推迟常委会的举行时间,高明化的手机反倒响个不停,都是询问他原因的。 谁都知道,高明化是厉元朗的铁杆追随者。 昨天晚上,蓝桥市发生的一系列动作,已然昭示厉元朗一方成为胜利者。 高明化和厉元朗关系密切,又是市纪委书记,想来一定知道其中缘由。 “我也不清楚。这时候没法打搅厉书记,反正快到七点,到时候我们就知晓答案了。” 这种话,高明化解释好几遍,不管别人信不信,他实话实说,问心无愧。 从昨晚到次日早上,蓝桥的市民还能睡个安稳觉。 可对于蓝桥的官员来说,多少人寝食难安?多少人为此失眠? 要么说,从政是个危险性行业,虽然看上去片面,却有一定合理性。 不过话说回来,只要一身清白,一心为公,身正不怕影子斜,一定会有好的结局。 高明化就属于这一类。 起早起来,在小区附近锻炼完身体,吃了早餐。 特意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早早赶到市委小会议室。 今天是常委扩大会,除了樊俊等四人之外,其余常委悉数到齐。 还有市政府的班子成员,两家养老机构的主要负责人。 他们都是原市委、市政府退下来的老同志,本着尊敬原则,高明化一一打了招呼,方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其他人陆续走进会场。 不同以往,全都主动冲高明化点头打招呼。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好像他们看到的不是高明化,而是厉元朗本人。 高明化并没有得意忘形,也都报以微笑点头回应。 尽管这里面有真有假,他无暇顾及。 心中在想,厉元朗推迟会议时间,莫不是发生什么意外枝节? 好在这种担心没有持续很久,厉元朗七点整准时到场。 所有人都注意到,厉元朗双眼通红,神情萎靡。 不知道是熬夜所致,还是别的原因。 厉元朗迈着沉重的脚步,端着自己水杯,走到座位前,看了一眼在座众人,方才缓缓坐下。 此时的他,哪像一个四十二岁的中年人,活脱脱一个垂暮老者。 厉元朗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的说:“开会之前,我有个提议,请全体起立,为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副科长方炎同志的不幸离世,默哀一分钟。” 说罢,厉元朗带头第一个站起身。 他的一席话,引起不小轰动。 方炎死了! 怎么回事?怪不得厉元朗自己端水杯进来,没有见到方炎。 每个人脸上除了惊讶,就是不解。 高明化紧跟着站起来,噼里啪啦一通椅子声响,在场其他人陆陆续续也都起身,默默低下脑袋。 一分钟后,默哀完毕。 坐定后,厉元朗开始讲话。 他表情凝重,声音略显嘶哑,显然,方炎的离世,给他造成很大的情绪影响。 “昨晚上的行动,稍后省委会以内部文件形势下发,我们会专门找时间学习,我在这里就不陈述了。” “目前主要任务,就是稳定。无论市委、市政府,所属县区以及市直各部门,都要认真对待,绝不允许出现乱子。哪里出问题,就要追究主管领导的责任。这是省委的态度,同时也是市委的决定,没有商量任何余地。” “眀化同志,美嘉大酒店抓获的十几人,触犯党纪政纪,该撤的撤,该罚的罚,绝不姑息。” 高明化点着头,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李超同志。”厉元朗的目光看向坐在后排的李超身上,义正辞严道:“你们市公安局要迅速介入,快查快审,如果遇到阻力,哪怕是来自于省里,要及时向我汇报,由我来处理。” “是。”李超神情庄重的做了回应。 随后,厉元朗又对唐夏说:“唐夏同志,市委宣传部最近在舆情方面做得很好,希望你们再接再厉,继续控制好网络舆情方向。” “多加以正确引导,严肃处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恶意诽谤抹黑政府的行为。” 唐夏盯着厉元朗,手中的笔一直没有停止。 环视众人,厉元朗接着说道:“这是一次针对腐败问题的大行动,省委严密部署,省里各部门参与,我们市公安局大力配合,将以樊俊为首的腐败分子,还有钱品正等人的犯罪分子一网打尽。” “说心里话,这种胜利看得我很揪心,也很沉重。上梁不正下梁歪,四名常委涉案,还有十多个处级干部卷入其中,我作为蓝桥的书记,这一届班子的班长,我是有责任的。” “今后,市委将加大反腐力度,严查彻查领导干部。绝不允许端着百姓赋予的这碗饭,做着砸百姓锅的事情发生。” “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谁敢砸老百姓的锅,我就撤掉他的乌纱帽,我说到做到,绝不含糊!” 最后这句话,厉元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高昂的声音回响在会议室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耳膜里。 由于时间紧张,厉元朗没有征求任何人意见,直接大手一挥,“散会!” 随后,端起水杯,大踏步走出会议室,留下一串脚步声…… 细心的人会发现,厉元朗的脚步虽然很响,却满含着凄凉和悲伤。 第1415章 近在咫尺的真相 高明化第一个跟了出去。 快走几步,撵上厉元朗,低声问:“小方是怎么出现意外的?” 他把方炎定义为意外,全凭自己的判断。 “到我办公室说。” 二人坐定后,已经戒掉很久香烟的厉元朗,破天荒管高明化要了一支烟。 点燃后,断断续续讲述了过程,这期间,厉元朗极力控制着伤心的情感,可眼泪还是不听使唤的流了出来。 他对不住方炎,跟随自己这么久,没享受到好的生活,却在人生最美好的时候,离开这个世界。 “杀手身份查清楚了吗?”尽管高明化心里也不舒服,可有些事情他总归要问明白。 “查出来了。”厉元朗扯了几张纸巾擦了擦眼睛,“这人名叫邵伟,东河人,身上背负十几条人命。” “算不上职业杀手,但以心狠手辣著称。通过审讯楼安国,他交代,黄元荣、黄元龙哥俩,是楼安国打电话约出来,由邵伟动手杀害,并将尸体放在车里,推入滦江。” “而刁喜贵的行踪,也是楼安国透露给邵伟,他抢先一步结束了刁喜贵性命。” “至于赵琳,则是楼安国亲手将其勒死,掩埋在牛峰山上。昨晚我和方炎回来,是楼安国早前给邵伟布置的任务,就是想要结果我的性命。不成想,把方炎搭进去了……” 原来如此。 高明化仍旧搞不懂,楼安国收买杀手害死刁喜贵,可为什么对黄家兄弟动手,还有那个赵琳。 听厉元朗叙述,楼安国归案后,并没有做过多抵抗,就把他做的坏事全都交代了。 杀害黄元荣的起因,和苏娇娇有关。 苏娇娇曾经做过黄元荣的女人,但黄元荣对其非打即骂,彻底寒了苏娇娇的心,总想摆脱他。 后来认识了楼安国。由于苏娇娇长得很像赵琳,爱屋及乌,频繁接触后,感情迅速升温。 可此时的黄元荣对苏娇娇仍不死心。 经常骚扰她,还在一次酒后,暴力侵犯了她。 苏娇娇反抗时提起过,她已经是楼秘书长的女人了,以此震慑黄元荣。 按说,一个市委领导,在黄元荣这种暴发户面前,应该是有影响力的。 可黄元荣却说:“姓楼的算个屁,拿我黄家的钱,就是黄家养的一条狗!” 这种严重伤人自尊的话,传进楼安国耳朵里,简直比杀他还让人可恨。 于是,在黄元荣躲藏的时候,楼安国将黄元荣约出来,骗他要好好谈一谈。 是的,楼安国就是两头通吃的那个人。 这边暗地里拿着九元矿业的股份分红,那边还和钱品正搞得热火朝天。 当然了,九元矿业的事情,只有黄元龙和黄元荣哥俩知道,苏娇娇也是后来才问出的。 其实那天黄元荣酒后说了这话,懊悔不已。 怎么说,九元矿业到了今天程度,除了深林县领导庇护,还有市里孟宪新的帮助之外,楼安国同样起了很大作用。 自己一个不经意得罪楼安国,必须要找机会向他解释清楚。 他抱着这样想法前去,楼安国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吸引他说话,邵伟背后突袭,在楼安国帮忙下,结果了黄元荣。 还有黄元龙,当初让人暗中调查哥哥死因,他已然发觉了凶手可能就是市领导。 谁敢杀他的哥哥,纵然王辉和尹一环都不可能。 那么结果只有一个,是比王辉尹一环权力更高更大的人。 在后来组织的秘密股东会议上,黄元龙侧面探孟宪新的口风,排除了他。 直到这时,他终于明白,幕后主使就是楼安国。 黄元龙本想报一箭之仇,可冷静下来一想,民不与官斗,真要撕破脸皮,对自己弊大于利。 只好暗中搜集证据,等有朝一日再做打算。 有那么一句话,纸里终究包不住火。 这事最终让楼安国知晓。 他隐忍着,等待时机出现。 最后,九元矿业一系列的人相继被抓,黄元龙的帝国坍塌,此事的乱象,正是除掉黄元龙的最佳机会。 楼安国沿袭老套路,单独把黄元龙约出来,美其名曰给他指点迷津。 却不成想,指点的竟是一条不归路。 高明化听完楼安国心狠手黑的操作,浑身不寒而栗。 太吓人了。 杀人在楼安国眼睛里,就跟碾死一个臭虫那样简单。 “厉书记,据说楼安国深爱着赵琳。昨晚李超他们抓他的时候,楼安国就在埋葬赵琳尸体处等着。” “我一直纳闷,既然如此,楼安国为什么痛下死手,亲手害了赵琳的性命?” 听完高明化的疑问,厉元朗掐灭香烟,环抱双臂靠在沙发上,深有感触说:“楼安国把他所有罪行全部交代了,说是担心赵琳大嘴巴,说出他们的事情,才迫不得已杀死赵琳。” “我总感觉他没说实话,据我得来的消息,是他亲手把赵琳送到某位省领导的床上。” “我猜测,应该是那个人的担心,向楼安国施加压力,让赵琳永远闭嘴。” 高明化分析道:“如此说来,这次行动还有漏网之鱼?继宋恩学、米大志和万景天之后,还有更大的鱼没有浮出水面?” 厉元朗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说:“这条鱼就连聂书记都做不了主,应该是在等京城消息。” “哦。”高明化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我知道是谁了。厉书记,我相信,你这次遇险,也应该和这人有关。” “等等看吧。”厉元朗抬腕看了看时间,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眺望远方若有所思道:“小方也快回来了……” 高明化听了这话一愣,以为厉元朗说得是方炎还在。 结果听到后一句,才明白厉元朗指的是什么了。 “小方尸检结束后,会在克齐市当地火化,骨灰由他们送回来。” 高明化缓步走到厉元朗身旁,提议说:“书记,方炎同志不幸牺牲,我建议召开追悼会,并请求市政府申报他为烈士。” 厉元朗长叹一声,苦涩说道:“这是我们能给予方炎最好的安排了……” 一连两天,厉元朗始终坐镇在市委大楼的办公室里。 他深知,越在关键时刻,越不能离开这个位置。 因为全市几百万双眼睛都在盯着他,有他在,就有蓝桥市的平安。 蓝桥市一切井然有序,并没有发生这么大的事件出现任何波动。 工作一天,厉元朗伸个懒腰,看着窗外已是华灯初上。 想到自己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走出办公室向对门喊着:“小方,我们……” 刚说到这里,对面房间走出来一名年轻男子,他叫黎子辉,市委办公室临时给他配的秘书。 方炎不幸后,市委办考虑厉元朗工作繁忙,身边怎么也得有个秘书才行。 说实在话,厉元朗此时瞅谁都感觉不如方炎,即使对方很优秀,也代替不了方炎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所以才说,黎子辉只是临时性的,能不能留下来,需要厉元朗迈过这道心结再说。 方炎的骨灰已经送到蓝桥市殡仪馆,一直没有举行追悼会,是省里还没有处理完行动后续。 说白了,最后的涉案人物还没有定论。 各方都在等,等待京城研究结果。 “你叫……”厉元朗指着黎子辉,一时叫不上来他的名字了。 “书记,我叫黎子辉。” 黎子辉中等个子,今年三十整,已经成家,蓝桥本地人。 浓眉大眼,算得上帅哥,像极了某个男明星。 “哦。”厉元朗点了点头,“你通知一下司机,和我出去一趟。” “好,我马上安排。”黎子辉返回去打电话。 厉元朗穿上外套,此时的蓝桥已进入四月,天气越来越暖和。 刚穿好衣服,黎子辉进来禀报,车子已经准备好,就在楼下。 “好,我们走吧。” 乘坐电梯的时候,厉元朗的私人手机忽然响起,他拿出来一看,全是星号,并未显示出号码,不禁微微一愣。 第1416章 打起退堂鼓 “老公……” 这一声老公叫的,厉元朗心里很酸,很难受。 方炎的离世,包括他再一次的死里逃生,所有酸楚涌上心头。 厉元朗强压住伤心情感,说道:“我……还好,至少还活着,可方炎却……” 说不下去了,一提到方炎的名字,厉元朗就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白晴连声说着,并且用很坚定的语气征询厉元朗,“要不然,你辞职吧!” 一听这话,厉元朗大感意外,不相信似的问道:“你说什么?” “老公,我知道你有追求,有理想。走仕途就是想为老百姓多做一些好事,我理解。” 白晴激动说:“可你还有家,有我也有你的儿女,我们不能用命做这个官。” “斗争就是你死我活,某些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各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要置你于死地。” “你死里逃生的事情还少么?再一再二,你都第几次了,恐怕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太可怕了。这次方炎救了你,下次呢?你不会总幸运吧?我们现在生活衣食无忧,纵然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也够我们花销,还可以给孩子们优渥人生。” “干嘛整天提心吊胆。君子好防小人难测,与你交手的哪有君子,全是小人。而且心狠手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索要你的性命,加害你的儿女,这些还不够吗?” 听到白晴连珠炮式的发泄牢骚,厉元朗沉默了。 “我想过了,也征求过爸爸的意见,我们一致同意,你辞职回归家庭。我正在做慈善,有一个专门的基金会,正好你过来,我们夫妻一起做事业,为我们的儿女积德行善,积攒福报。” “你是说,爸爸也同意我……”后面的“辞职”两个字厉元朗没说,瞄了一眼站在远处的黎子辉,快步走到一僻静之处,再次确认,“这是爸爸的意思?” “对。”白晴回答的斩钉截铁,“爸爸说,拿命做官,不做也罢。” 厉元朗走到今天,固然有他正义正直的大义凛然,坚贞不渝的惩恶扬善,为公为民的执着信念。 但是,岳父的影响也深入其中。 每次遇到困境,是白晴的理解包容,岳父的指点迷津,还有很多很多的人支持,才有了他勇往直前的意志和决心。 可是现在,他的支持坍塌了,妻子和岳父的立场改变,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辞职,他从没想过。 即便多次死里逃生,也没有动过这种念头。 他犹豫、彷徨、迷茫,不解。 这是为什么? “老公,我不逼你急于做决定,可这是一个选项,希望你认真考虑。要不是你又遭人暗算,差点伤了性命,我不会打这个电话。” “我很好,清清和厉玄也很好。就是爸爸,在听说你的事情后,血压有点高,不过医生已经做了妥善处置,正在逐步恢复之中。” “我过些天再给你打电话,你抓紧处理好手头上的政务,或许我们会见上一面,你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不等厉元朗回应,手机里响起忙音,白晴挂了电话。 厉元朗僵在原地,脑海中一时混乱不堪。 黎子辉在市委办多年,懂得掌握分寸。 厉元朗接电话的时候,他距离比较远,这个位置基本上听不到什么。 他不会刻意去听,事关领导私事,要学会选择性耳聋。 直到厉元朗接完电话,黎子辉方才快步走过来,“书记,车子准备好了。” 一声提醒,将厉元朗拉回到现实中来。 厉元朗双眉紧锁,背着手信步走出市委大楼,坐进车里。 说出一个地址,司机一脚油门,红旗车驶出市委大院。 路过一家花店,厉元朗让黎子辉买一束鲜花。 提醒他选一些素色的花,要有怀念和惋惜的含义。 黎子辉立刻想到,厉书记要祭奠方炎。 只是方炎家不在这里,也没有设置灵堂,一切都要在明天的追悼会上祭奠。 搞不懂厉书记为何去那个很平常的小区,去见什么人,黎子辉充满好奇。 听从花店的店员推荐,黎子辉选择了白玫瑰和栀子花。 厉元朗看了看,什么都没说。 这是一处很旧的老式小区,距离市电视台非常近,只相隔一条街。 下车后,厉元朗走在前面,黎子辉手捧鲜花跟在身后。 单元门关着,却没上锁,一拽就能拽开。 厉元朗缓步走上台阶,目的地是六楼的六零一。 站在门口,稍作深呼吸,这才摁响门铃。 好一会儿,门开了,门口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 一身黑衣黑裤,双眼红肿,神情哀伤。 瞅了瞅厉元朗,没有说话,转身走向里面。 黎子辉一脑袋问号。 大晚上的,厉书记前往一位年轻女孩家里,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厉元朗轻轻叹了一口气,缓步走进来,脱掉皮鞋换上拖鞋。 此时此景,留给黎子辉一个艰难选择题。 进还是不进? 他快速分析着。 按说,厉书记不说原因,漏夜面见一名年轻女孩,属于他的隐私,黎子辉应该回避。 可他觉得,厉书记让他跟来,就是不想给人单独相处的错觉,留下诟病。 何况,他仍然手捧鲜花,厉书记并没要去,足以说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 因而,黎子辉跟着换上拖鞋,走进房子里。 一进来,赫然看到客厅的博古架上,摆放着一张黑白照片,底下有水果和香炉。 而照片上的人正是方炎。 他明白了,那个女孩应该是方炎女朋友,市电视台的记者。 直到这时,厉元朗才从黎子辉手中接过鲜花,摆放在方炎遗像前。 点燃三炷香,冲着遗像拜了拜。 表情肃穆,一句话没说,可眼睛里已然闪烁出晶莹。 黎子辉紧随其后,同样拜了方炎遗像。 站在一旁的乔小丽见状,忍不住“扑哧”一声掩面而泣,跑到沙发那儿坐下,放声痛哭。 黎子辉明白,知趣的悄悄走出去,随手关上房门,站在门口,当起了门神。 乔小丽哭得撕心裂肺,厉元朗同样感同身受。 坐在她对面,极力掩饰住内心伤感,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点,方炎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整天以泪洗面,哭坏了身体。” “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乔小丽哽咽道:“他被抓走前一天,我们还计划尽快把结婚证领了,反正家里人都同意,可是谁承想……那竟然是我们相见的最后一面。” “对不起!”厉元朗心情沉痛的说:“是我把方炎牵连进来,本想让他在省城躲避一段时间,免受受人陷害。可事与愿违,没想到有人会对我们下毒手。” “全是我的错,失去方炎,我也很难受……” 厉元朗追悔莫及,堂堂七尺男儿,一市的书记,即便控制住感情,却控制不住眼泪。 他低着头,摁住双眼,尽量不让眼泪流淌不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厉元朗除了思念方炎,还有深深的自责。 方炎中弹那一幕,始终萦绕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每天晚上睡觉,只要一闭眼,全是这一情景。 “厉书记,您擦一擦。”乔小丽递给厉元朗一张湿巾,苦涩说:“您是来劝我的,反倒让您哭得稀里哗啦。” 厉元朗痛苦的摇了摇头,擦干眼角说:“我们不谈这个了,说点别的。乔记者,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乔小丽苦笑说:“明天参加完方炎追悼会,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德平,安葬在他的家乡。” “你呢?”厉元朗又问。 乔小丽幽怨的叹息道:“我到蓝桥,是奔方炎来的。他不在了,我留下没有意义,这是我的伤心之地,或许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再来。” 厉元朗理解乔小丽的心情,没有挽留,心里却有了另外打算。 这时,乔小丽突然一阵干呕,捂嘴旋风般冲向卫生间。 看到这一反常举动,厉元朗顿时惊讶起来。 第1417章 好事做到底 早已为人父的厉元朗,很快猜出,乔小丽可能怀孕了。 他不好直接问,等乔小丽出来后,说道:“方炎属于和黑恶势力作斗争,不幸因公殉职,市里申报省民政厅批准他为烈士,一切都按照烈士待遇对待。” “明天,在方炎的追悼会上,我将宣布这一决定。” “乔记者,斯人已去,请你节哀顺变。你的身体好,才能保证你和方炎的孩子健康。” 一提孩子的事,乔小丽眼神黯淡,“厉书记,我还没决定这个孩子是否要生下来……” 厉元朗眉头一皱,不解问:“为什么?” “我没结婚,生活也不稳定,与其给孩子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莫不如……” “不可!”厉元朗斩钉截铁说出这句掷地有声的话:“英雄要有后来人。方炎一身正气,他的后人要继承遗志,为了国家安定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完成他未尽的事业。” 此时的乔小丽忽然提高嗓门,质问道:“事业?说得轻巧,难道也像他爸爸一样,丢掉性命吗!” “您上下嘴唇一碰,给我画了一张大饼。您也是有儿有女的人,应该知道抚养孩子的艰辛。” “我一个未婚妈妈,前途渺茫,这个孩子一旦生下来,注定缺少父爱,和正常孩子不一样。” “无论身心秉性,都要承受单亲家庭带来的诸多不便。厉书记,对不起,这是我的事,不管将来做什么,都是我的权利,请您不要干涉。” 这…… 厉元朗被乔小丽反驳得哑口无言。 乔小丽情绪波动,他理解。 但真要打掉这个孩子,厉元朗却十分惋惜。 “好吧。”良久,厉元朗无奈说:“我希望你好好考虑,不要急于做决定。” 离开之际,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返回,交给乔小丽一张银行卡。 “这是我积攒多年的一些钱,不多,请你代替方炎父母收下,以表我的心意。” “厉书记,您……” 厉元朗抬手打断,“请放心,这里的每一分钱都是正当的,干净的。”说罢,推门离去。 乔小丽手里捏着银行卡,感觉沉甸甸的。 银行卡背面有密码,乔小丽通过手机查询,本以为也就几万块钱,可一看到“5”后面一串零,乖乖,整整五十万! 她瞬间惊呆住了。 五十万在有钱人眼里不多,可对于乔小丽这样普通阶层的老百姓来说,不少了。 厉元朗有情有义,回想他说的每一句话,尤其那句“英雄要有后人来”,令她纠结很久…… 次日,在蓝桥市殡仪馆一号告别大厅,方炎追悼会如期举行。 市委书记方炎、市纪委书记高明化、常务副市长王冠雄、组织部长洪光举、宣传部长唐夏,以及市直机关负责人,共计三百余人参加。 追悼会由市委办公室秦副秘书长主持,厉元朗致悼词。 他神情肃穆,声音低沉。 各位来宾,亲朋好友,同志们: 群山肃立,江河落泪。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举行仪式,深切悼念方炎同志。 方炎同志在与犯罪分子斗争中不幸牺牲,年仅二十六岁。 经蓝桥市政府报请省民政厅审议,特批准方炎同志为烈士。 方炎同志自幼热爱学习,聪慧过人,成绩优异,堪为学习典范。 在几年的工作生涯中,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无论在德平市,还是蓝桥市,一心扑在工作上,干一行、爱一行、懂一行,精一行,爱岗敬业,无私奉献。 方炎同志为人勤奋,襟怀坦荡;谦虚谨慎,平易近人;生活节俭,艰苦朴素。 在大是大非面前,始终坚守一名党员忠诚、干净、担当的底线,有一颗与黑恶犯罪势力作斗争的勇敢恒心。 说到此,厉元朗声音略显哽咽,稍作停顿,迅速调整好情绪,继续宣读,“方炎同志英年早逝,使我们失去一位好党员、好同志。” “他虽然离我们而去,但他那种勤勤恳恳、忘我工作的奉献精神;那种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优良作风;那种为人正派,宽厚待人的高尚品德,仍然是我们学习的典范和楷模。” “方炎同志的一生是短暂的,可他留给我们的精神却是永存的。” “方炎同志与我们永别了,留下他对生活、对工作的深深眷恋,留下他对亲人、对朋友深深的关爱,留下他的好作风,好传统。” “方炎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您安息吧!” 随着厉元朗致完悼词,在低沉的哀乐声中,在场众人齐齐向方炎的遗像和骨灰盒三鞠躬。 之后,乔小丽手捧方炎的骨灰盒,在蓝桥市委办公室安排的两名工作人员陪同下,乘车前往省城克齐市,搭乘航班飞回安江省德平市。 之前,厉元朗已经和德平市长邝早辉取得联系。 他本想找张全龙。 只不过,接下来委托的事情,都在市政府范畴之内,邝早辉作为市长,办起来更加容易顺手。 “早辉,我是厉元朗。” “厉书记,你好。”邝早辉听到厉元朗的声音,惊讶之余,十分高兴。 互致寒暄后,厉元朗单刀直入,道出他的意图。 “什么?”邝早辉大为吃惊,“方炎牺牲了!” 怎么说,当初方炎在厉元朗身边服务,邝早辉没少接触。 一想到才二十几岁,突然撒手人寰,邝早辉难以想象。 得知方炎是在与犯罪分子搏斗时不幸中弹,邝早辉十分痛惜。 “方炎的女朋友乔小丽即将返回德平,处理方炎后事。我想麻烦你们市政府帮忙配合……”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于公于私,都会办理妥当。” 厉元朗接着说:“乔小丽怀有方炎的骨肉,可她情绪不佳,有很大波动,对于是否留下这个孩子还在纠结和犹豫。” “我理解她一个单亲母亲抚养孩子的艰辛和不容易,本打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多帮助她。” “只是方炎的离世对她打击太大,她不会留在蓝桥市,去意已决。所以,我希望邝市长能帮她,替我完成对方炎的愧疚和遗憾。” 邝早辉闻言,当即表态,“厉书记,你能给我打电话,就是对我的信任,我非常欣慰。” “不瞒你说,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你。放心吧,我会亲力亲为,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做不好,你就别认我这个朋友了。” 邝早辉说的是实话,想当初在德平市长人选上,厉元朗深明大义,没有选择私交甚好的张全龙,而是他。 这让邝早辉对厉元朗感恩戴德,永生难忘。 何况,他当初和方炎关系不错,感觉小伙子为人处世颇有厉元朗的影子。 只是天妒英才,二十几岁意外离世,就像他说的那样,于公于私,邝早辉都会认真对待乔小丽以及方炎家人。 厉元朗目送轿车离开,看不见车子了,依旧站在原地不动。 他不走,身后其他市领导谁都不好意思走。 这时候,高明化凑过来,低声提醒厉元朗。 “哦。”厉元朗点头,迈着沉重步伐走向停在不远处的红旗车。 黎子辉打开车门,手搭凉棚。 厉元朗片腿坐进后座,冲高明化招手示意。 高明化心领神会,坐在厉元朗身旁,红旗车一溜烟驶出市殡仪馆。 车上,二人并为交流。 直到车子开到滦江边上,厉元朗告诉司机停车,他要和高明化下来走一走。 市委两个大佬信步走在滦江边的甬道上,望着滚滚流动的滦江水,厉元朗眼神深邃,面色凝重。 “厉书记,好几天了,省委那边一点动静没有?就连蓝桥空出位置的人选也没消息传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厉元朗没做正面回答,反倒说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第1418章 黎子辉的心事 “或许,等我从京城回来,才有结论。”厉元朗眺望远方,神情忧郁。 高明化一怔,“你要去京城?” 厉元朗点头,“明天下午的飞机,后天晚上就能回来。明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市委的工作由你主持。” “厉书记……”高明化欲言又止,心头却充满焦虑。 厉元朗懂得他的想法,解释说:“我知道,目前的蓝桥我不应该离开,可事关重大,这一次我必须要去。” “市委有你,市政府有冠雄,你们两个,我很放心。” 他是有话难言。 这次去京城意义重大。 他要当面向于劲峰等人汇报蓝桥市的情况。 据说阵仗很大,囊获了京城不少高层人物。 说实话,厉元朗还有些紧张。 放眼整个国内,有此殊荣的官员不多,绝大多数都是正省部级的领导,像他一个正厅级的市委书记,翻开历史,微乎其微。 厉元朗不知道京城为何要召见他,放在以前,有岳父在,最起码能了解个大概。 妻子联系不上,更别提岳父了。 厉元朗说是明天的飞机,可他下午就要启程。 因为临走之前,聂双汉要单独见他。 很显然,和这次京城之行有关。 吃过中饭,厉元朗去市委招待所,专门给他预留的房间休息。 黎子辉站在房间门前的过道上,给厉元朗当起门神。 跟随厉元朗几天,黎子辉并没有任何兴奋。 相反,心情十分低落。 他自认为作为书记秘书,各方面做得很到位。 但从厉元朗反应来看,并不乐观。 想当初,市委副秘书长秦光远和他谈话时,提出由他暂时担任厉元朗的秘书,黎子辉着实高兴好一阵子。 这边刚从秦光远办公室里出来,手机就给打爆了。 熟悉的、不太熟的,甚至听名字都陌生的人,千篇一律的贺喜电话,让他有了一种起飞感觉。 还是当领导秘书好啊,赢得的不仅是尊重,众星捧月能把人捧上天。 不提市委办曾经的同事,还有主管领导,就连市政府的副市长,以至于市委常委们,纷纷打来电话拉关系,弄得黎子辉有点找不到北的感觉了。 好在他很快冷静下来,他知道,别人不是对他黎子辉另眼相看,而是看中市委书记秘书的特殊作用。 换成张三李四王二麻子,也都是同样对待。 更何况,黎子辉只是暂时担任这一职务,厉元朗哪天心血来潮把他换了,都在情理之中。 谁都清楚,方炎死后,没谁可以替代他在厉元朗心目中的位置,哪怕你做得再好,再无可挑剔。 黎子辉烟瘾很大,可他强忍着。 厉元朗是戒过烟的,即便方炎之死让他破天荒抽了一支,仅此而已。 领导不抽烟,肯定反感身上一股烟味的秘书。 每次出现在厉元朗身边,黎子辉都要闻一闻身上是不是有烟味,如果有,就用妻子准备的香水喷一喷,以此作为掩盖。 他深知,这次好不容易争取到在厉元朗身边工作的机会,一旦不合格被退回去,这辈子恐怕难以出头。 他对此十分珍惜,已经到了处处小心谨慎的地步了。 每天晚上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回想一天所做之事,是否有纰漏,是否做得不够好。 尤其观察厉元朗,成为他每天的必修课。 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表情动作,都能反映出厉元朗的喜怒哀乐。 正在胡思乱想着,市委办副秘书长秦光远迈着方步走过来。 黎子辉急忙紧走两步迎上前去,微微鞠躬主动打招呼,“秦秘书长,您有什么吩咐?” “没事,我过来看一看。”秦光远望向厉元朗的房间,抬腕看了看时间,问道:“厉书记还在休息?” 黎子辉回答说:“书记让我两点半叫他,现在还有十五分钟。” “嗯。”秦光远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子辉,厉书记心情不好,方炎的牺牲,让他背负了很重的心理负担。加之最近一段时间,蓝桥市不太平,所有事情聚在一起,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要做的,不仅仅是分内之事,要以局外人角度,分析厉书记想要什么,需要什么。” “我了解过,你这些天表现中规中矩,这话要分成两个意思来剖析。” “好的方面,你懂得分寸,火候拿捏到位。反之,则是你不出彩,没有做到厉书记心坎里去。” 秦志远瞄了瞄厉元朗房间方向,低声说:“我安排你到厉书记身边工作,纵然有我和你岳父的私交关系,最主要的是,我认为你行,能胜任这个岗位。” “子辉,老实只能说你本质好。可官场上不能做老实人,那是平庸的表现。从现在开始,你要勇于表达你的观点,你的见解,不要一味的小心翼翼。这样,厉书记不会看到你的闪光点,发现不到你的优点、长处。” “时间差不多了,你去喊厉书记,车子都已准备就绪。去省城要两个多小时的路程,宜早不宜迟。” 黎子辉去叫厉元朗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瞪着双眼发呆。 不知道是刚醒还是压根就没睡。 自从有了上次危险经历,省委要求各地市领导出门,加强保卫。 国家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特别是到了副厅、正厅这一级别,每人出现意外,都将是一笔不小损失。 这次赶往省城克齐,除了厉元朗的红旗轿车之外,前方一辆警车开道,还有市公安局派来的车子断后。 而且每名警察全都配备枪支,就是在前面开道的交警,同样得到配枪的批准。 毕竟上次厉元朗遇险,对方是有武器的。 路上,厉元朗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黎子辉通过后视镜望了望这位厉大书记,脑海却在品味秦志远那番真诚教诲。 的确,他调到厉元朗身边,秦志远是出了力的。 楼安国落网后,市委秘书长一职空缺。 作为市委常务副秘书长的秦志远,理所当然的主持市委办的相关工作。 楼安国在任时,抓权抓的比较紧,即便秦志远作为他的副手,权力却有限,屁大点事儿都得请示楼安国点头。 现在不一样了,楼安国倒台,秦志远顶上来,虽说是暂时的,可仍有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自然而然,求他的人多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黎子辉的岳父。 他岳父是做生意的,当然达不到钱品正那种规模,却也是小康之家。 从商要想有作为,避免不了要同官员打交道。 一来二去,竟然和秦志远攀上老乡,虽然两人村子相距一百多里地。 这些都无关紧要。 许久以来,秦志远在蓝桥市委办公室,始终被楼安国压着,喘气都费劲。 一下子有黎子辉岳父当成菩萨供奉,体现自我价值的同时,秦志远难免飘飘然。 关键是,黎子辉岳父很少求他办事,真有事找他,绝对是那种不费吹灰之力的小事。 说白了,这种事普通人都能办,没有一点含金量。 但是每次办完,黎子辉岳父都要千恩万谢,把秦志远都要捧上天了,也极大满足秦志远的虚荣心。 岳父此举,就连黎子辉也搞不懂,侧面问过岳父。 岳父拿起一个桔子,慢悠悠说:“吃桔子的时候要剥皮,桔子皮很多时候都要扔掉。可要是收集起来,经过三次蒸制,三次晾干,就能变成陈皮。” “陈皮是一种中草药,有理气健脾、燥湿化痰的功效。你说一说,桔子皮有没有用?” “而我所做一切,只不过费了点工夫,把弃置不用的桔子皮变成陈皮,恰恰体现出桔子皮的药用价值,有什么不好。” 黎子辉一开始不以为然,直到秦志远主持市委办工作,硬生生顶住压力,把他调到厉元朗身边工作,他才悟出岳父高瞻远瞩,鉴往知来。 于是,黎子辉心中暗念,借助这次机会,不再畏首畏尾,要向厉书记彻底展现他的另一面。 第1419章 难题难解 黎子辉在省委招待所办理了入住手续,安排厉元朗进房间休息。 转身出去时,却被厉元朗叫住。 递给他一张百元大钞,“给我买一盒烟,要不呛嗓子的。” 黎子辉僵住没动,连伸手都没有。 厉元朗浓眉一蹙,不悦问:“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是的。”黎子辉摇头否认,“我是觉得,您已经戒烟了,复吸反而不好。” “呵呵!”厉元朗禁不住调侃道:“小黎,你这个烟民奉劝我不吸烟,实在有意思。” “书记,我吸烟是因为心里有事,靠尼古丁麻醉神经。您不一样,蓝桥需要您,蓝桥的百姓需要您有一个健康的好身体,这是他们共同愿景,是蓝桥之幸。” 一听这话,厉元朗噗嗤一声笑了,“小黎,看你闷声不响,拍起马屁来倒是有一套。” 黎子辉正色说:“书记,我不是向您献媚,是我真心的肺腑之言。” “这次省委出其不意,还有您和省委的英明决策,一举端掉以樊俊为首的腐败分子,还有钱品正等人的犯罪团伙。等于说给蓝桥动了一次大手术,剜除长期隐藏的毒瘤,让蓝桥重新焕发生机,恢复有序社会,百姓安居乐业。” “老百姓是最善良、最淳朴、最知感恩的群体。我们一点点的好,就会换来他们真诚的支持。” “嗯。”厉元朗频频点头,赞赏道:“你的观点很正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作为领导干部,心系百姓,一心为公,是我们的基本操守和原则。” “对了,”他好奇问黎子辉,“你刚才说你有心事,方便说一说吗?” 黎子辉深呼一口气,调匀气息,说道:“书记,我不瞒您。在您身边工作这段时间,我可以说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我清楚,方科长的牺牲对您触动很大,在您心目中,方科长无可替代。恰恰说明您是一位重情重义的好书记、好领导,在您身边工作,是我今生最大的荣幸。” “因此,我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宝贵机会,以方科长为标杆,为榜样,处处学习他,模仿他。可我发现,这样很累。” “每个人都有不同性格,就是双胞胎兄弟,照样如此。这是自然规律,是人性的原始初衷,万难改变。” “结果,我学得不伦不类,还可能在您心目中留下不好印象。为这,我很痛苦,也很忧虑。” “经常失眠,还总做噩梦,睡眠质量严重下降。反倒是烟瘾越来越大,脾气也变得不可理喻,和我妻子闹别扭都快成了家常便饭。” “书记,我不是向您报怨,更不是对您有怨言。您在我心中,一直是正义的化身,是我望尘莫及的偶像,我太在意跟着您学习的机会了。” 黎子辉越说越激动,语气也变得急促起来。 他发现自己有问题,急忙收住话语,低头认错:“对不起书记,我刚才胡言乱语了,请您处置我。” 厉元朗坐在沙发里仔细观察着黎子辉,他在黎子辉说话时没有插言,显然是在思索。 直到黎子辉承认错误,才摆了摆手,说道:“你没犯错误,我为什么要处理你。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刚才那些话全完出自内心,这很好。”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句话适合于任何人身上,当然也包括我。” “你的心情我理解,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一会儿,一个小时后,你记得过来叫醒我就是。”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黎子辉走出厉元朗的房间。 “小黎。”刚把门关上,就听到厉元朗叫他。 折返回来,却见厉元朗指了指茶几上的那张百元大钞,“说了半天话,你还没给我买烟呢。” “书记,您……” 厉元朗心平气和说:“我需要抽一支烟,想点事情,就一支,多了不要。” 见状,黎子辉索性掏出自己的香烟递给厉元朗,“书记,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抽我的,烟不好……” “呦!”厉元朗浓眉微微一动,“中华啊,还是细支,这烟还不好,你生活条件不错。” 黎子辉赶忙解释:“我岳父家是做生意的,我是上门女婿……” “我知道。”厉元朗也不客气,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黎子辉忙给他点上。 吸了一口,厉元朗慢条斯理说:“我还知道,你岳父和秦志远关系密切,你能到我身边来工作,是秦志远的手笔。” 黎子辉闻听此言,心头一阵揪紧,心跳明显加速。 这位厉书记果然非同寻常,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要不是他刚才斗胆说出心里话,厉书记都不一定告诉他这些。 “一直以来,我选秘书的标准,身世简单而清白,更喜欢没有家世背景。你岳父的生意规模虽然不大,但从长远来看,这对你是有影响的。” “至于如何选择,我希望你认真考虑。”厉元朗将多半截香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向里间卧室。 黎子辉在旁边房间坐卧不安,实在按捺不住,干脆打给秦志远,将和厉元朗对话过程详细告诉给他。 手机那头的秦志远沉默不语好一阵,才喃喃说道:“四十三岁能坐上蓝桥市委书记的位置,厉书记果然有格局,我秦某人都甘拜下风。” “别看他表面上对你不冷不热,实际上早就了解你这个人了。我猜想,你各方面表现他是满意的,之所以犹豫不决,还是在于你的身份。” “就像他说的那样,这些年为他服务的秘书,全都来自于普通百姓阶层。他自己就出身于市井之家,随着他身份地位越来越高,难免造成他距离百姓越来越远。” “这很正常,从古至今都无法避免。因此,他不能详细了解百姓疾苦,希望秘书能够多提供这方面的素材,以便他在工作中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而你现在,恰恰缺少这些,这就是他既想留下你,又想放弃你的矛盾心理。” “子辉啊,厉书记说的对。你需要斟酌,需要选择了。先不说别的,一旦你正式成为厉书记的秘书,你岳父做生意不可避免会享受到你身份的红利,这也是另类腐败的前兆。” “该怎么做,我不能给你做决断,你自己衡量,也要和你家人商量。我可以明确告诉你,给你的时间不多,等到厉书记从京城回来,你若还在犹豫不决,你的机会就没有了。” 最后一句,才是整个通话内容的重点,黎子辉又要失眠了…… 晚上六点钟,厉元朗坐着方中奇安排的车子来到那个神秘地方。 他熟悉这里的环境,这里的一切。 当初被省纪委带走,就被安排在这里居住。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却已物是人非,至少看不到方炎了。 厉元朗触景生情,难免有些心酸。 方中奇引着厉元朗来到一个包房,这间包房不大,中间一张小桌子,摆了两副餐具,显然今晚只有他和聂双汉两人。 “厉书记,您先坐,聂书记要稍晚一会儿过来。” 厉元朗理解,毕竟一省书记,公务繁忙,能够专程接见他一个人,已经算是莫大荣幸了。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聂双汉才露面。 握手寒暄后,聂双汉直接让厉元朗坐在餐桌上。 工作人员上来四菜一汤,偏清淡。 酒自然要喝的,不过聂双汉只能喝一小杯。 其实喝不喝酒无所谓,关键是今晚的谈话内容才是重点。 打发走所有人,方中奇最后一个关门离去,聂双汉举了举酒杯,厉元朗双手端杯隔空示意一下,聂双汉喝了一小口,厉元朗则是一饮而尽。 “元朗,这次去京城,你做好准备没有?” 厉元朗实话实说,“聂书记,是我要向在京的领导汇报蓝桥事情吗?” 聂双汉哈哈一笑,“我是在问你,你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 逐渐收起笑容,聂双汉严肃说:“不仅仅是这一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你要说清楚。” 第1420章 身兼重任 厉元朗一时不解,怔怔看向聂双汉,期望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聂双汉慢条斯理说:“蓝桥的事情要谈,你的事情也要说。” 厉元朗马上反应过味,“您是指我被杀手袭击那件事?” “恐怕是的。”聂双汉也不完全确定。 毕竟,这种级别的事,要严格保密,不会散播出去。 聂双汉继续分析,“元朗,你可是死里逃生。要不是邵伟不专业,估计你就会步你秘书的后尘,我们也不可能坐在一起吃饭说话了。” 厉元朗颔首,快速回想着来龙去脉,终于搞清此次进京的真正含义。 “元朗,明天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为了安全起见,你这次到京城,要住在北江省驻京办事处。” “我已经责令省府办公厅安排接待事宜,你顺便留意一下副主任龙成信,彼此有个了解。” 驻京办是省府的派出机构,负责本省对当地的衔接工作,由省府办公厅主管。 省府办公厅是正厅级,其驻外办事处的级别要区分不同城市和地区。 驻京等大城市,级别要高,其余的要低。 级别高低,要按照本省府在驻地办事处的重要程度而定。 就比如北江省驻京办,级别就是正厅,由省府副秘书长担任。 由于副秘书长长期不在京城,大多由驻京办副主任管理日常工作。 而这位副主任就是副厅级别。 听聂双汉的意思,这位龙成信很大可能要调回来,并在蓝桥市任职。 目前,蓝桥空余出来的四个常委位置,市长可能性不大。 那么只有市委副书记、常委副市长和市委秘书长了。 综合龙成信的履历,厉元朗豁然开窍,龙成信或许就是未来的蓝桥市委秘书长,仍旧是个伺候人的活儿。 本来,他打算借此机会询问聂双汉,省委对蓝桥人事议题如何考虑。 可仔细想来,省委的意图他怎好刨根问底? 这会让聂双汉起反感,除非他主动说出来,就像龙成信一样。 聂双汉似乎看出厉元朗的心思,吃过饭后,在喝茶环节,简单道出省委的想法。 按照蓝桥目前态势,省委这次要派精兵良将。 他说:“蓝桥经历此次动荡,大伤元气。其经济发展前景原本就不乐观,常年徘徊在全省末尾。” “要彻底扭转蓝桥颓势,首先是用人问题。目前看来,派谁去担任职务,省委还有很大争论,尤其市长人选上。” “元朗,你这次进京,汇报意义重大,有可能直接影响到蓝桥新班子的确定,你身兼重任啊。” 不同于以前的王占宏,或者栾方仁。 聂双汉话不说透,全凭厉元朗仔细琢磨。 这也正常,毕竟王占宏和栾方仁,和厉元朗有关系。 而聂双汉则是尚天河的人,阵营不同,只是理念相近而已。 吃过饭返回驻地,厉元朗脑海里想了很多。 与此同时,隔壁的黎子辉同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次日,黎子辉把厉元朗送到机场。 这回去京城,厉元朗表面上没人陪同。 京城召见,他若是带上秘书前行,难免影响不好。 何况,北江省驻京办有专人负责接待,厉元朗的日程表里只有接受召见这一项,秘书就显得多余了。 正如聂双汉所说,看似厉元朗自身一人前往,实则暗中还有两名便衣随行。 只不过装成普通乘客,外人看不出来。 经过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航班稳稳落地京城机场。 在出站口,厉元朗注意到接机人群中,有一个中等个子男人。 看上去四十多,比自己大个三、四岁。 满脸笑容,冲他举手打招呼。 之前,厉元朗已经看过龙成信的照片,同理,龙成信也知道他。 见面后,龙成信主动伸出双手,问候道:“厉书记一路辛苦,累不累?” “还可以。”厉元朗回应说:“在飞机上眯了一会儿。” 随即,将身边陪同人员一一介绍厉元朗认识。 其中还有一个三十多岁中年男子,他叫唐勉,蓝桥市驻京联络处主任。 别看名字不同,实际上和北江的驻京办一样。 只不过当初有明文规定,对各地驻京办事处进行整顿,全部裁撤县一级的驻京办,只保留地级市以上。 蓝桥市早就设有驻京办,考虑到风声紧,索性换了一个名称。 驻京办虽然是政府派出机构,可谁都知道,书记才是老大。 所以,唐勉见到厉元朗,样子十分恭敬谨慎,就连打招呼的声音都在发颤。 也难怪,厉元朗来往京城多次,在蓝桥书记任上也有过。 他每次都是私人事务,从不麻烦当地同志。 这还是唐勉第一次见到厉元朗,紧张在所难免。 “厉书记,车就在外面,我们这就过去吧?”龙成信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厉元朗除了一个公文包,没有行李。 唐勉跟在他身后,却没有主动去接公文包。 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重要文件,除非厉元朗有那个意思。 迎接他的是一辆商务车,后面还有一辆黑色轿车。 看样子,北江驻京办工作到位,竟能把车开到出口位置停放。 厉元朗和龙成信以及唐勉纷纷坐上商务车,其余几人坐在后面的轿车里。 两辆车缓缓驶出机场,直奔北江驻京办。 路上,龙成信告诉厉元朗,驻京办已经为他安排好一切。 厉元朗对于龙成信第一印象,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 言谈举止中规中矩,这与印象中的八面玲珑有着很大差距。 唐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没怎么插话。 只是在二人不说话的空窗期,他才小声询问道:“书记,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想请您到联络处指导工作,给同志们作指示。” 这话没毛病。 要是厉元朗能来,是对联络处工作人员的鼓舞,也是对他们工作的肯定。 厉元朗点了点头,“若是时间充裕,可以安排。” “太好了,同志们知道您来,一定深受鼓舞。”唐勉就等着厉元朗这句话了。 北江驻京办位于三环附近,距离最近的地铁站口不足五百米。 远远望去,一栋二十几层的白色大厦,中间赫然醒目四个红色大字:北江大厦。 据龙成信介绍,北江大厦共有二十六层,一到三楼是餐饮,三楼以上是酒店。 车子直接开进后院,停在内部员工专用停车场。 从这里进去,后院的附属三层是办公区域,同时,也有电梯直达酒店楼层。 厉元朗不是省领导,自然免去慰问驻京办员工这一环节。 在龙成信和唐勉陪同下,到十楼客房休息。 按照规定,厉元朗是正厅级干部,可以住套间。 龙成信安排完毕,便说:“厉书记,你先休息,过一个小时叫你,我们去吃午餐。” 厉元朗嗯了一声,走进卫生间洗漱去了。 洗了一把脸出来,赫然发现唐勉还没走,厉元朗问道:“唐主任,你还有事吗?” “书记,我寻思您有什么吩咐,我好去办。” “你先去吧,到时候叫我就行。”厉元朗一边擦脸,一边走向里面卧室。 召见时间定在下午四点。 厉元朗简单休息一会儿,照例由龙成信和唐勉陪着,吃了午饭。 由于下午还有事,三人都没喝酒,只填饱了肚子。 饭后,厉元朗强迫自己睡了一个午觉,必须要以饱满精神面对领导们。 两点半醒来,特意冲了个澡,从里到外换上干净衣裤。 对着镜子照了照,将表情、神态从头至尾演习一遍,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器宇轩昂的走出房间。 在楼下,和龙成信、唐勉等人一一握手,坐上专门派来的红旗轿车,奔向目的地。 第1421章 汇报之行(上) 之所以派专车前来接厉元朗,是因为这辆车有进出的通行证,况且一看车牌号,会直接放行。 厉元朗正襟危坐,脑海中不断闪现可能遇到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措施。 这次召见,没有在大会堂,而是办公地点。 厉元朗早就知道这地方的神秘,车子通过正门驶入,沿着平坦的柏油路面前行。 他没有东张西望,眼神始终注视前方。 虽然车子副驾驶上只是工作人员,想来厉元朗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人家视线里。 他要彰显出冷静、沉着,不要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没见过世面。 即使看,也要用眼角余光。 当然,这些都不是厉元朗关心或者感兴趣的地方。 不知为何,一看见那些宏伟高大的古建筑,还有庄严氛围,厉元朗陡然紧张起来,手心里全是汗。 禁不住默默攥起拳头,深呼一口气,调匀呼吸,将紧张心态降到最低。 车子经过几道岗哨,缓缓停下。 副驾驶人员率先打开车门,厉元朗并没急于下车,他要等有人开车门,这是规矩,务必遵守。 下了车,厉元朗拽了拽夹克的下摆,昂起头,望着眼前这处灰和红为主基调的高大建筑,表情自然而然肃穆起来。 那名工作人员引着厉元朗走上几级台阶,刚一进来,就有人对他进行安全检查。 并将手机收了上去。 尽管手机一进大门就没信号,照样不能携带。 跟随工作人员穿过长长走廊,踩在松软的地毯上,越到门口,厉元朗的心跳越快,呼吸也越急促。 走进宽敞大厅,引入眼帘的是一圈沙发。 在场有十几个人,厉元朗一眼看见,居中而坐的正是于劲峰,左手边是闫惠光,右边王铭宏,而王铭宏旁边则坐着尚天河。 他粗略看了看,基本囊获了这届班子的核心成员。 其余还有相关部门领导。 这些人当中,于劲峰、王铭宏、尚天河都不是第一次见面。 只有闫惠光等人,他只在电视里见过。 工作人员引着厉元朗来到众人面前。 厉元朗鞠躬行礼,“各位首长好。” 空气中烟雾缭绕,于劲峰等人正交头接耳,看见厉元朗,他将手中香烟掐灭,点头回应说:“厉元朗同志,你坐。” 厉元朗的座位安排在最后一人旁边,中间还隔着两个空沙发。 而且这个角度,他可以看到所有人,别人看他也方便。 这种安排都是有讲究的,想来工作人员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别看厉元朗已然坐下,也只是半个屁股沾在边上,身体微微冲着于劲峰。 于劲峰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慢条斯理地说:“厉元朗同志,请你就前不久发生在高速路上遇袭一事,向我们大家做详尽汇报。” 着重强调了“详尽”二字,这让厉元朗始料未及。 本以为会听蓝桥反腐行动,没想到一上来,就提到自己遇袭的事情。 想来,这才是今天汇报的重点内容。 好在厉元朗提前就有准备,身体绷直,双手放于膝盖之处,面对众人,一五一十讲述起那段令他不堪回首的一幕。 正如于劲峰要求那样,厉元朗讲述很详细,不遗漏每一个细节,尤其说到方炎中弹的地方,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他及时调整好情绪,继续汇报完。 整个过程,现场每个人都没插言,有抽烟的,有喝水的,但是,大家表情都很凝重。 用了近二十分钟,厉元朗终于说完。 他的话音落下,现场一度鸦雀无声,全都在沉默思考。 大约过了一分钟,于劲峰方才说道:“厉元朗同志,请你先去休息。” 厉元朗起身,面向众人鞠了一躬,跟随工作人员信步离开。 他走后,尚天河第一个说了话,“听厉元朗同志的汇报,我心情沉重,可以用八个字概括,惊心动魄,骇人听闻!” “朗朗乾坤,堂堂厅级市委书记竟然遭受歹徒凶残的灭口之祸,这在几十年的历史长河中,都难以出现,实在令人震惊!” 王铭宏接过尚天河的话题,沉声说道:“众所周知,厉元朗同志在十几年的工作生涯中,一心为公,真心为民,每工作一地,都留下良好口碑。” “就是这样一位好干部、好同志,却又多次遭到犯罪分子暗算,这次只是其中之一。” “我想,需要我们认真思考,如何保护我们的干部,尤其这种好干部。” “还有深层次的问题,犯罪分子为何如此猖狂?在高速路上明目张胆的开枪害人?这里面仅仅是一个市委秘书长就敢做的决定吗?” 闫惠光一直深思不语,直到王铭宏提到这一环节,他才表态说:“铭宏同志说到点子上了。这起案件要深挖、深查,背后应该还有大鱼。” 负责纪检的林维宽说:“我们派去的人员,在北江省纪委配合下,经过数日紧张忙碌的调查,目前已查清,省府的张泉林有重大嫌疑,他曾经暗示蓝桥市委原秘书长楼安国,对厉元朗同志下毒手。” “是他?”王铭宏一愣,但是没往下问。 于劲峰皱紧眉头,问林维宽:“采取措施了吗?” 林维宽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两件事比较棘手。一个是,没有确凿证据,这些只是楼安国口头上的交代。” “还有就是……张泉林曾经在寒启同志办公室工作多年,考虑到寒启同志的身份,在没有掌握足够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能贸然行动。” 于劲峰手指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眼神深邃,目光如炬,没有发表意见。 倒是尚天河提道:“寒启同志深明大义,原则性强。他年岁大了,身体不是很好,这件事,我们最好不要麻烦他,这是为他的健康考虑。” 闫惠光赞同道:“像寒启、临松这样的老同志,是我们的宝贵财富,有他们的经验指导,我们这艘巨轮才能劈波斩浪、奋勇前行。” “好啊。”于劲峰频频点头,“惠光同志说得这句话非常好,非常有意义。维宽同志,厉元朗同志遭歹徒暗害,这不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刑事案件,所反映出来的问题发人深省。” “你们不要有包袱,要轻装上阵,严查严惩。这不仅是向厉元朗同志,还有牺牲的那个秘书,而是给所有人一个交代。要让广大人民群众看到,我们惩治腐败的决心和力度。” “不管涉及到谁,什么职务、什么级别,只要触犯法律,定要严惩不贷!” “同志们,反腐倡廉以来,我们取得了一定成绩。不过,这样的成绩恰恰说明,我们在党风廉政建设方面还有不足之处,我们的工作还没有完全做到位。” “这就给我们一个启示,一个提醒。我们三令五申,严查严处,为什么还有人敢冒风险,顶风而上呢?” “这件事情值得我们深思,也请同志们建言献策。我看,应该专门开会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了。” 就在于劲峰讲话期间,厉元朗在相隔不远的一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坐着。 因为于劲峰并没有安排他离开,说明还有后续。 刚才厉元朗汇报完,于劲峰请他离开很正常。 毕竟涉及到他们之间的谈话,已经上升到最高保密级别。 厉元朗一个正厅级的市委书记,不够资格参加,哪怕旁听都不行,这是严格的制度。 可从另一方面分析,专程把厉元朗叫到京城,面对十几名至少在省部级官员面前汇报工作,意义可就大了。 其实,厉元朗一直没搞懂,于劲峰想要知道事情始末,单独见他即可,为何搞这样大的阵势? 第1422章 汇报之行(中) 不过,这也只是厉元朗猜测而已,具体到什么情况,别人心思,他岂能可知?尤其像于劲峰这种身份的人物。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也是最折磨人的。 好在厉元朗历经十几年的磨炼,养气精神已经有了很大提升。 内心如何焦虑,表面上却不为所动。 就像他岳父那样,再怎样动怒,也在尽量压制住火气,不似普通人暴跳如雷。 很明显,如果真如普通人总是爱生气,遇到诸多烦心事,气也把自己气出病了。 坐在沙发上的厉元朗,始终保持挺胸抬头,双目炯炯有神。 相信,他的一举一动,也会收纳进某些人眼里。 绝不只是简简单单的休息。 因此,自从踏进这片神秘土地,厉元朗时刻绷紧神经,是对的。 如果要是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或者不停变换坐姿,很容易给人留下不沉稳的印象。 那么今后的仕途之路,将会是另一种选择了。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过去,厉元朗的那杯茶水喝得见了底。 终于,门口传来脚步和说话声。 很快,于劲峰高大身躯出现在厉元朗眼前,身旁跟着的是尚天河。 厉元朗赶紧站起来,拽了拽衣襟,主动问好道:“二位首长好。” “你坐。”于劲峰摆了摆手,自然而然坐在居中座位上,尚天河紧挨着他坐下。 厉元朗一直站着,身体跟随于劲峰走向而不停变换转动。 在于劲峰尚天河坐定后,他才沾到沙发边缘。 中间照例隔了一把空位子,不到级别,就没有挨着人家坐的资格,厉元朗深知其中奥妙。 于劲峰烟瘾很大,拿出香烟点燃,抽了一口,缓缓说道:“厉元朗同志,你的事情牵动人心,特别是你岳父。他一生操劳,为国为民呕心沥血,就是退下来,仍然贡献他的智慧和经验。我们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说到这里,于劲峰接着深吸一口烟。 一旁的尚天河接过话题说:“临松同志听说你的事情后,血压升高,情绪不稳定。” “前不久,向劲峰同志主动提出,希望你辞职离开工作岗位,回归家庭。” “唉!”尚天河长叹一声,看了看于劲峰,“这是让临松同志伤透心了。” “嗯。”于劲峰深有同感,“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干部的生命没有保障,接二连三出现危险,我对临松同志有愧。” 旋即,看向厉元朗,又说:“关于是否辞职的决定,厉元朗同志,我们想听一听你个人的看法。” 厉元朗两只手花插在一起,脑海中却编辑着词语。 “首长,前两天,我妻子给我打来电话提及过此事。作为妻子,她这样想我理解,谁也不希望丈夫总有危险,这是人之常情。” “可我觉得,既然组织上信任我,把我安排到这个岗位上,我就要全心全意做好工作。无论艰难险阻、刀山火海,我都要一往无前,绝不后退,更不妥协。” “因为我知道,只有坚定信念,坚守原则和底线,坚持公平和正义,终究正义会战胜一切邪恶。哪怕我牺牲了,还有千千万万个后继者完成这一使命。” “所以,我不会退缩,不会半途而废,一定要坚持到底。这是我的决定,永远不改的信念!” 不知为何,说出这一席话,厉元朗原本绷紧的神经,瞬间变得轻松了,浑身充满活力。 于劲峰仔细听着厉元朗的话,随后看了看尚天河,“听见没有,什么叫初生牛犊不怕虎,我就说嘛,元朗不是遇到困难就退缩的人。” “是啊。”尚天河赞成说:“我看他这一点,和明宇倒有几分相似。” “不不。”于劲峰摆了摆手,“明宇比他差一些。” 厉元朗适时插话说:“首长,说句僭越的话,明宇是运筹帷幄,我是冲锋将军,使命不同,我们是不可以作比较的。” “哈哈哈!”于劲峰爽朗的大笑起来,夹烟的手指着厉元朗笑说:“看见没,我一直以为元朗一身正气,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可他也学会油嘴滑舌、阿谀奉承这一套了。” 这番话,于劲峰若不是笑着说出来,一定会是批评意味,那就严重了。 恰恰相反,他的笑声,给原本严肃的场合带来一缕轻松的和煦春风。 尚天河也是微笑赞同,眉眼间显现出满意神色。 “好吧。”于劲峰掐灭香烟,说道:“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元朗,我要和你握握手,为有你这样敢于承担,敢于奉献,敢于和恶势力斗争到底的好干部、好同志,我们就放心了。” 厉元朗立即起身,紧走几步站在于劲峰面前。 在于劲峰站起来之后,双手紧紧握住于劲峰绵软的手,眼神中充满激动。 随后又和尚天河握了手,在二人注视下,昂首挺胸走出房间…… 在红旗轿车驶出这处神秘之地,厉元朗掏出手机看了看,一个电话正好打进来。 “我在西山的家中,你那边完事没有?”是妻子白晴的声音。 “正在回去的路上。”厉元朗如是说。 白晴直截了当说:“晚上回家吃饭吧,我有话和你说。” “好。”收起手机,厉元朗这才发觉,后背湿漉漉的。 要说,红旗车把厉元朗送回来,龙成信和唐勉不觉惊讶。 厉元朗此行他们都知道,算不上秘密了。 殊不知,厉元朗刚下车和他们寒暄几句,另一辆黑色红旗轿车缓缓驶进北江大厦后院。 龙成信常驻京城,对于车牌号十分敏感。 送厉元朗那辆车的牌子,一看就不同凡响。 同样,刚刚进来这辆车,着实也是大有文章。 乖乖,这位厉书记到底什么来头,先是去那种地方汇报工作,然后又来一辆这类红旗车接他,龙成信不淡定了。 厉元朗歉意的说:“龙副主任、唐勉同志,我还有事,明天我们再见面。” 随后,钻进红旗车后座,车子倒车调头,缓缓离开。 龙成信目送车子消失后,背着手矗立原地。 唐勉凑过来,低声说:“车牌号好像是西山那边……” “嗯。”龙成信颔首,这才转身回到自己办公室,思考片刻,打了一个电话出去,仅用十分钟,便了解到厉元朗的底细。 呼! 他使劲吐出一口气,身体靠在椅背上,双眉紧蹙在一起,不由自主的暗自嘀咕起来,“果然不一般!” 由此,他大致分析出来,厉元朗进京的真实原因了。 厉元朗对于老婆出现在京城家中,并不意外。 由始至终,他们之间只通了一个电话,可内容却没说完全,还有许多未解之谜。 几个月不见,白晴皮肤晒成小麦色,彰显出健康。 有小兰站在旁边,厉元朗便说:“海州的太阳毒,都把你晒黑了。” “你又瘦了。”一看到厉元朗的样子,白晴忍不住心酸。 “别瞎想了。”厉元朗拍了拍她的肩膀。 在走向楼上卧室的途中,厉元朗询问起儿子清清和女儿厉玄。 “他们没回来,我在这里就住个一个晚上,明天还要赶回去。” “爸爸也没回来?” “是。”白晴说道:“飞来飞去的,爸爸身体扛不住折腾。” 一进屋,没有旁人,厉元朗一把拽住白晴胳膊,拥进怀里。 好久没有闻到她身上的气息了。 更主要的是,连日来的经历,特别死里逃生,失去方炎得力秘书。 此时此刻,厉元朗的感情闸门再也抑制不住,头埋在白晴心口,使劲蹭起来。 白晴拍着厉元朗的后背,安慰道:“想哭就哭出来,憋在心里容易生病。” “老婆,方炎他……” 倒没有嚎啕大哭,可厉元朗的眼泪已经浸湿了白晴的衣衫。 这么久了,厉元朗埋藏在心底的悲伤,终于得以淋漓尽致的尽情释放…… 第1423章 汇报之行(下) 看到丈夫哭泣流泪一幕,白晴的心都碎了。 用手抚摸厉元朗的头发,脸颊不断摩擦着,感受厉元朗的苦,他的伤心,他的委屈。 谁都不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一阵儿,厉元朗才止住哭声,接过白晴递来的纸巾,擦着眼角,“憋了好些日子,就是想找人哭一哭,心里也就舒坦了。” “我懂,这也正是我回来的原因。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需要把你心里的苦楚发泄出来。” “老婆,谢谢你的理解,有你在,真好。”厉元朗抓住白晴的手,感觉到她的温暖,她的爱意。 白晴微微笑了笑,“老夫老妻了,谈不上感谢,在彼此最需要对方的时候,互相关怀、互相安慰、互相支持。夫妻是最亲近的人,就要褪去一切华丽伪装,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老公,我知道方炎是你看中的人,你对他有感情。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一切都要往前看,不能总揪着过去放不下,那样是不会有前途的。” 厉元朗长叹一声,望向窗外,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只是我有心结,方炎的牺牲,我有很大责任。” “老公,说句不该说的话,这就是命!命运的安排,不是人为可以掌控的。比如你和我,我们从相识到相爱,再到结合,有了我们的家庭,我们的孩子,还有我们的生活。” “假如我不是这种家庭出身,我们或许和千千万万的夫妻一样,过着平淡的日子,每天为柴米油盐而奔波。” “可我一生下来,就预示着和普通人不一样,注定我将有不平凡的人生。” “好的方面,我遇到了你,更好的是,我选对了你。你爱我,爱孩子、爱这个家。在我们这类家庭中,你是典范,首屈一指。” “每个人都有追求,都有欲望,这是人性使然,无可厚非。你一路走来,历经坎坷,历经艰辛,多次经受了生命危险。” “我来之前,爸爸专门和我说了话,提出为什么他支持你辞职。” “一个是,要给予于劲峰足够压力。很简单,你现在是双重身份,市委书记和陆家女婿。” “这两个身份,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很有分量的。然而,就是这样,你还一而再再而三遭人暗算,这难道不能引起他们的反思和认真对待吗?” “任由下去,你都不能保证安全,还能指望百姓平安吗!这是爸爸最为气愤的地方。他生气,不仅仅是你遭到枪口袭击,还有对于社会治安,尤其某些官员胆大妄为,穷凶极恶的报复手段。” “这些年来,在反腐方面的确加强了查处力度。但是,为什么仍然屡禁不绝,前赴后继呢?终其原因,就三个字,不够狠。” 厉元朗频频点头,深有感触,“是啊,不重判难以杜绝。我看,这次张泉林和楼安国恐怕都要吃苦头了。” “何止是苦头,能不能保住脑袋都不一定。”白晴继续说:“我刚才说了第一点,还有第二点。” “第二点就是更有深意了。这些日子我们与你隔绝,并非是对你考验,实际上爸爸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你也知道,十月份就要举行大会。这次是换届大会,其重要意义我就不用说了。” “爸爸虽然退下,可还有一定影响力。何况,新班子人选需要征求各方面意见,综合各方面考量。” “其实,这项工作早在去年的时候就在展开了。爸爸在海州,气候好,对他心脑血管疾病有帮助。另外,相关人员也经常去爸爸那里,听取爸爸的意见建议。” “爸爸作为比较有影响力的老同志,在谋划新班子人选中,他的态度,势必要占据一定比重。” “而且,不仅仅是新班子问题,还有诸多事务,都需要爸爸的经验智慧。所以说,于劲峰对爸爸很尊重,曾经多次通话,期间,还专程去海州看望爸爸一次。” “他们共进晚餐,前后谈了四个多小时。当然了,至于谈话内容,外人不得而知。爸爸不说我也不会打听,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我告诉你的意思是,于劲峰这边需要爸爸帮助,而你却要面对生命危险。好在你福大命大,又一次躲过别人暗算。” “老公,生命不能总靠幸运眷顾,哪怕一次闪失,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担心你,爸爸同样牵挂你。你是全家唯一从政的人,我们不指望你做到什么地位,只想全家平安健康,快乐美满就好。” “你想,爸爸听说了你的事,他能不生气,血压能不升高吗?” 听了妻子这番话,厉元朗心头迷雾,算是彻底解开了。 高规格召见他,这是于劲峰向外界表达一个态度,更是给岳父吃下一颗定心丸。 而且他坚信,于劲峰肯定会以此为契机,加大反腐力度,对待腐败分子也要从严惩处。 只不过他有疑问,便说:“今年既然是换届年,应该以稳定为主,我感觉不宜出现大动作。” 白晴赞赏的点头,“所以,我才飞来告诉你,不要着急,要等形势明朗了,肯定会有高压震慑。我怕你转不过弯来,死钻牛角尖。” 厉元朗苦笑道:“你真是抬举我了。我一个正厅级干部,我能决定什么?在蓝桥好使,出了那里,尤其在京城,我什么都不是。” “别妄自菲薄,试想想,全国那么多厅级干部,有几个面向整个班子成员做汇报的?纵然省部级领导,也都是集体见面,一个接一个,从没见谁有单独汇报机会,除非极特殊情况。” 厉元朗清楚,于劲峰他们每天日理万机,见谁或者做什么都计算到分秒毫厘之间。 差一点,都会影响到后面的计划。 此时的白晴,头依偎在厉元朗肩膀上,轻轻挽住他的胳膊,温柔说:“这些日子我真想你,好多次想给你打电话,希望听到你的声音。” 厉元朗感触地说:“这让我想起几年前,你我也经历过这种情况。没关系,还有不到半年时间,我们再忍忍,等到大会结束,一切如旧就好了。” “嗯,我也期望那一天早点到来。”白晴忽然想到什么,抬头望向厉元朗,“对啦,看你总是遇到危险,我有个想法,你觉得怎样?” “说说看。” “我想给你安排两个保镖,暗中保护你。” 厉元朗一听,沉吟片刻摇头否定道:“这样做不好。你说我一个市委书记,到哪去身边总有两个人跟着,传扬出去,影响不好,别人还以为我是多大领导呢!这个谱,不能摆。” “都说了是暗中保护你,放心,我来安排,绝对让人发现不到,你都不一定知道。” 厉元朗还是觉得不妥,可是看老婆态度坚决,他的反对无效。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不忘叮嘱白晴,“这件事你要慎重,可别无端给我带来麻烦。” “没有麻烦,只为保护你的安全,为我,为清清和厉玄,为了我们这个家,我再也经受不住你有危险了。那段时间,我茶饭不思,都瘦好几斤了。” “是吗?”厉元朗不怀好意的瞄了瞄老婆,“我倒要仔细检查一下,你哪里瘦了……” “别闹了,晚上再说。” 吃晚饭的时候,厉元朗想起一件事,跟白晴商量道:“方炎的未婚妻名叫乔小丽,她怀有身孕,已经返回德平市。” “德平的邝早辉市长给我反馈回来消息,乔小丽不打算留在德平市,她想换个环境。” “老婆,你那个基金会不是搞慈善么?你看能不能给她安排一下,总部是在京城吗?” 白晴往厉元朗碗里夹了一口菜,仔细琢磨着,却说:“我觉得把她安排在我这里不好。” 厉元朗面露不解:“为什么?” 第1424章 白晴的金玉良言 “站在女人角度分析,乔小丽除了伤心之外,对你或多或少是有怨言的。” 白晴说道:“她离开蓝桥,离开德平,是要离开她所有熟知的地方,离开熟悉人的视线,自己默默一人承受痛苦。” “也许随着时间推移,随着环境改变,她会慢慢淡忘伤心往事。你就随着她的意愿去,不要干涉她的生活。” “假如你真心想要帮助她的话,我会以另一种方式,悄无声息的给予照顾。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发现。” “我明白了。”厉元朗赞同说:“你就按照你的逻辑思维去做,要不然,我心里难安。” 放下筷子,厉元朗感触道:“就是不知乔小丽会不会留下方炎的骨肉。” “那是她的选择,肚子长在人家身上,怎样做我们无权干涉。不过我有种预感,她应该会生下这个孩子。” “不想留,早就打掉了。远离熟人视线,也是为孩子考虑,或许遇到合适的人,她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白晴感慨道:“老公,你的心结是因为你身边的人从没有以这种方式离开过你。你每到一地,都给他们最好的安排,让他们有最好的归宿。” “方炎的牺牲,给了你当头一棒,你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这是你的仁慈性格。你善良,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 “成大事者,不要总纠结于一件事放不下,这样,你永远也不会前进。” “你觉得对不起方炎,可你何尝不这样想,方炎以牺牲自我,成就了蓝桥乃至整个北江省的反腐大幕,甚至全国上下,未来势必将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腐动作。” “他的死,多么有意义,多么让人难以忘怀。” “每个人生到这个世界上,哪怕几分钟、几小时或者几天,都是带着使命而来。” “不同的是,有的人做坏事,有的人做好事,还有的人一生平庸。” “无数的各种人汇聚于此,才构成我们这个多彩的世界,每天才会发生许许多多这样那样的事情。” “而在这些事情当中,才能检视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谁值得纪念,谁遗臭万年。” “还是那句话,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一切都要往前看。总不能方炎不在,你始终活在自怨自艾中走不出来。那你就不是厉元朗,你是林黛玉。” 听老婆的开导,厉元朗的心境豁然开阔,不住点头的同时,半开玩笑道:“老婆,我发现你越来越像国学大师了。” “什么国学大师!”白晴微微摇头,“把一切看开了,想得不复杂,人也变得轻松。” “佛曰六根清净,是说一个人没有任何欲望和念想,世间万物都不再影响到他的内心。” “就如一个人生下来,思想是干净的,是纯洁的。万道轮回,再回到他出生起点,涤除所有人世间的烦扰,没有亲情,没有感情,同样也没有恶念,没有私心。” “剩下的,只有善良和一颗帮助人的善心。” “当一个人经历了所有苦难,就能看破红尘,大彻大悟。唐僧师徒四人去西天取经,还要经受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方才修成正果,其实就是这个道理。” “老公,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白晴这一问,把厉元朗问得直迷糊,甚至都在想,老婆别再信佛了吧? 一夜无话。 次日早上醒来,厉元朗一摸身旁空荡荡的,还以为白晴在卫生间。 找了一圈儿也没发现人影,询问工作人员才知道,白晴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前就离开了。 拿出手机一看,白晴果然给他留了言。 告诉他,要赶最早航班飞回海州市。 厉元朗明白,白晴几千公里的往返飞行,主要目的就是安慰他,让他耐心等待。 之前就有消息,闫惠光将在十月份的大会退下。 而接替他的人,应该只干一届。 按照惯例,于劲峰已经做了五年,那么,这一届的班子成员中,就会出现两名相对年轻的面孔。 一个接替于劲峰,另一个就是闫惠光所在位置。 很好分辨,看排名和职务一目了然。 估计,岳父这段时间身在海州,疗养之外,也会参与大会的筹划。 看起来,岳父重要性并未受到他退下有太大影响。 细想起来也简单。 目前退下来的老同志当中,张寒启的儿子张至宝死后,张寒启一病不起,加之他原来看中的人纷纷落马,他的影响力名存实亡。 对,就只有名字了,其他的早就是过眼云烟。 相反,岳父才退下来五年。关键是,岳父野心不大,骨子里深受儒家学说影响,遵守规矩,谨言慎行。 退下就是退下,不应该插的手绝不伸出来,不应该讲的话,直接把嘴巴闭严。 在厉元朗看来,还有重要一点。 当初于劲峰上来,竞争相当激烈。 可以说,于劲峰一度处于弱势,被压得死死,希望渺茫。 紧要关头,岳父替于劲峰说了一句话,也就是这句话,起到非常大的作用,也是最终于劲峰反败为胜的决定因素。 由此很好理解,为何时至今日,于劲峰尊重岳父,敬待岳父,每每遇到重大而又棘手问题,都愿意向岳父请教。 说投桃报李也好,说知恩图报也罢。 反正这是个拼爹时代,当然了,也包括拼岳父。 收起手机,厉元朗冲了个热水澡,缓解一身疲乏。 夫妻长久不见,难免有亲密活动。 人不服老真不行,哪怕意识里认为自己年轻,可身体已经出卖了真实年龄。 一番折腾,厉元朗感觉浑身酸疼,尤其是腰,酸的不行。 不过,从这件事里,他倒是放了心。 至少白晴没有信佛,她还有七情六欲。 洗澡出来,手机响起,是妹妹叶卿柔打来的。 “哥,你干嘛呢,怎么不接电话。” 厉元朗仔细一瞅,可不是么,妹妹打了三次,于是说:“我在洗澡,没听见。” 叶卿柔也不细究,直截了当说:“昨天你汇报的事情我听说了,还有你上次历经危险,我都是昨天知道的。” “于劲峰能够抽出时间,全体班子成员聚在一起,就为听你一个人汇报,这可是重要大事才有的规格。哥,你真棒!” “还有,于劲峰单独把你留下,对你这种厅级干部来说,可是份殊荣,更加少见。” 从妹妹语气中,厉元朗感受到妹妹十分激动。 “本来,昨晚就要给你打电话的,听说嫂子也回来了,就没好意思打扰你们。” 厉元朗便说:“你嫂子今早就飞回海州了。妹子,清明节的时候,我没能给爸妈扫墓,我想趁这机会去一次。” 不等妹妹回话,厉元朗接着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暂时不要见面,其中原因,你要理解。” “我懂。”叶卿柔说:“我公公将退下,毕竟年龄到了,他不退下,王松的二叔就上不来。” “王书记调走没有?”由于不在东河省工作,厉元朗对这方面的新闻并不上心。 “快了。据说,下一步去碧之省。” 碧之? 那可是沿海发达省份,一直以来,省委书记都身兼要职。 于劲峰之前可是在碧之做过一年的书记。 这么说来,以王占宏的年龄,碧之很大可能只是跳板,为接下来进军京城做准备。 但是,也出厉元朗的意外。 很早就知道王占宏要调走,想不到拖至现在,实在匪夷所思。 和妹妹又聊了一会儿,妹妹不能同去,反正她在清明时已经去过了。 不见面,对他们没影响,是考虑到别人说闲话。 吃过早饭,红旗车将厉元朗送至北江大厦。 刚回到自己在这里的房间,龙成信敲门进来。 “厉书记,这是今天下午回克齐市的机票。另外,聂书记让我转告你,他要见你。” “好。”厉元朗点了点头,至于聂双汉没有直接联系自己,厉元朗十分理解。 聂双汉不清楚厉元朗身在何方,所见何人,不想贸然打搅他。 但是,龙成信并没急着走,看样子还有话没说完。 第1425章 驻京联络处 “龙副主任,你还有什么事吗?”厉元朗问道。 龙成信搓了搓手说:“你的双亲都埋葬在京城墓园,不知你是否要去祭奠他们?” 厉元朗感叹道:“是要去的……” “那我这就去安排。” “等一等。”厉元朗招手叫住龙成信,从钱包里掏出一沓钱递过去,“麻烦你安排一下。” “这……”龙成信略作思考,还是接了过去。 他懂得,这是厉元朗的一片孝心。 即便办事处可以走账,但这钱厉元朗必须自己出,他也应该收下。 小事看大事,龙成信对厉元朗有了更加直观认识。 半个小时后,厉元朗坐上办事处的车子,在龙成信陪同下,前往京郊公墓。 车里除了厉元朗和龙成信之外,还有两名办事处工作人员。 不过,厉元朗并未发现唐勉,这倒是挺出意外的。 路上,厉元朗与龙成信交流,主要集中在蓝桥市的一些情况。 看得出,龙成信对此非常感兴趣。 也就是说,龙成信到蓝桥上任基本板上钉钉了。 将近一个小时,车子停在墓园停车场。 厉元朗走下来,整理一下衣服,迈步走向墓区。 青松翠柏,清风吹拂,树枝响起沙沙声。 走在柏油路面,眺望远方,厉元朗心情沉痛,难以名状。 一晃,父亲走了好几年,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亲人都不在,儿女也不在身边。 厉元朗虽已成家,总感觉自己是孤家寡人。 人这一辈子,有得必有舍。 事业上,他是成功的,可家庭上,他却是失败者。 常年在外,无暇顾及妻子儿女。 媛媛没有消息,谷雨和郑立远在楚中。 清清和厉玄又在更远的海州省。 而前妻韩茵,算起来也有一年多没见面了。 郑海欣杳无音讯,水婷月在另一个世界,只有现在妻子白晴,却因为特殊原因,这次的分别,至少几个月见不到面。 算上之前死去的金可凝还有吴红丽,厉元朗亏欠的女人有很多。 和他有感情纠缠的六个女人之中,三个已不在人世。 厉元朗甚至都在想,难道我克女人? 胡思乱想间,厉元朗等人走到父母墓地。 老远就看见,唐勉还有两个人,正跪着用抹布擦拭墓碑,撸胳膊挽袖子,干得十分来劲儿。 “厉书记。”唐勉看到厉元朗过来,立刻站起身打招呼。 怪不得看不见他人影,原来跑到这里尽孝了。 不得不说,三个人很卖力气,把墓碑墓穴擦得很干净,几乎一尘不染。 “你们辛苦了。”厉元朗表情淡漠。 唐勉连声说不辛苦,眼神余光却偷偷瞄了一眼龙成信。 接下来,厉元朗开始祭奠父母。 结束后下山途中,厉元朗接到廉明宇打来的电话。 他料到这个电话迟早会来。 不知何故,感觉背后有一双无形大手,在极力推着厉元朗和廉明宇交往。 其实,早在怀城时,二人联手,关系还算不错。 相处久了,难免彼此会有分歧。厉元朗和廉明宇见面说话,更多是表面上的形式化,每个人心中都有隐藏,绝对上升不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他们的说话内容,具有一定的私密性。 因而,厉元朗紧走几步,走到众人前面,这才放心聊起来。 龙成信和唐勉看出门道,全都驻足停止不前,直到与厉元朗拉开一段距离,这才减慢脚步走向墓园大门口。 他们带来的那几个都是精明之人,有意也和龙成信唐勉保持相对距离,这就给二人提供出单独说话的机会。 唐勉望着厉元朗的背影,若有所思道:“主任,我看厉书记不太高兴,要是安排殡葬公司那套最高规格的扫墓服务就好了。” 龙成信深沉的分析说:“依我观察,厉书记不是那种人。像他这种世家出来,尤其老首长离开工作岗位的家庭,行事谨慎低调。” “你发现没有,越是高调的人,其实身份能力并不高。之所以高调,是怕别人瞧不起。” “真正有实力的人,反而更加低调,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不用说别人都知道。” “有道理。”唐勉频频点头赞同。 龙成信继续说:“我通过接触,发现厉书记这一点,才及时叫停你要搞隆重扫墓那一套。厉书记不高兴,不是为了这个。” “唐勉,你刚才跪着擦墓碑,实在有点过了。” 说罢,龙成信快步走出,他看到厉元朗已经打完电话,直接追上去。 原来因为这个…… 唐勉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十分懊悔。 本以为拍厉元朗马屁,留个好印象,没想到拍到马蹄子上了。 众人纷纷上车,唐勉在龙成信眼神示意下,和厉元朗坐进同一辆车里。 厉元朗眼望窗外,陷入沉思。 唐勉鼓足勇气问:“书记,您若时间宽裕的话,能否到蓝桥驻京联络处指导工作?同志们都在翘首期盼,等着这一天呢。” “好吧。”厉元朗短暂思考,同意了。 联络处自然不如北江大厦宏伟,规模也很小。 租了一间民房,对外不挂牌子,一百来平米,当做联络处的办公地点。 而这一层的对门,同样被租下来,三室一厅,是联络处工作人员的宿舍。 联络处是蓝桥市政府派出的驻京机构,归市政府办公室管理。 总共有八人,实际常驻在这里只有三个人,除了唐勉,就是那两个跪着擦拭墓碑的了。 厉元朗清楚,唐勉之所以强烈请求他前来,主要是了解他们工作生活环境。 表面上看,他们工作环境很一般,其实相对来说,工作轻松写意。 唐勉陪着厉元朗参观了工作区和生活区,坐在客厅沙发上,打算郑重其事汇报工作。 却被厉元朗抬手拦住,“不用那么正式,我们随便聊一聊。” “是。”唐勉收起事先准备好的材料,以厉元朗询问,他回答的方式,让厉元朗大致了解蓝桥联络处的工作性质和内容。 唐勉把联络处确定为五个方面。 一是迎来送往,例如市领导进京开会、学习,机场迎送,订酒店。 二是市里在京的重大活动,参与组织。 三是为蓝桥籍在京工作学习的人士,起到一个联络作用。 四是引导在京的同乡,支持家乡建设,回家乡投资发展经济。 五是维稳,劝导非法上访人员回家。 他表示,近些年来,尤其前不久的会议期间,他们工作更是繁忙。 他介绍说:“一旦出现非访,京城公安会将这些人遣送到集中地,信访局会通知各省,由各省通知各市县,要求各市县必须三小时内把人带走。” “三个小时还要考虑到京城堵车,路上要花两个小时才能赶到。规定时间没有带走,很麻烦。每次我们都是紧赶慢赶,差一点都要费很多口舌。” 厉元朗点头说:“看来,你们工作蛮辛苦的。听你介绍,蓝桥下面各县在京城也设有驻京办?” “是。”唐勉也不隐瞒,直言不讳说:“不瞒您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天天都有上访人员,仅靠我们几个人根本处理不过来。有时候工作量太大,我们还会要求蓝桥各县的驻京办人员前来支援。” “每次我们会把上访人员接到联络处附近,找个咖啡馆或者宾馆和他们谈判,劝他们回家。有些人还带着敌敌畏,随时以自杀威胁。我们首先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然后通知相关部门领人。” “许多上访人员情绪激动,非常不配合,这给我们工作带来极大难度。为了保证他们安全,我们通常采取二比一,也就是一名上访人员,要有两个人陪着,以防万一。” 唐勉听上去是汇报工作,其实也是向厉元朗大倒苦水,发发牢骚而已。 厉元朗眉头紧锁,一边喝着茶,一边观察这里环境。 恰在这时,有人打来电话。 接听后,传来郭子平的声音,而他所说内容,更是让厉元朗瞠目结舌。 第1426章 事态有了新变化 张泉林被带走了,这么快! 郭子平说道:“京城纪委的同志早就在克齐市了,就等着上面发话采取行动。” “可以说,你的这次汇报,加快行动速度。张泉林被抓后,情绪当场崩溃,犯了心脏病,正在医院监视治疗。” 厉元朗这边接着电话,龙成信那边也没闲着,他刚刚接到省委办公厅通知,聂双汉书记即将来京,下午两点就到。 龙成信一时慌乱,聂书记此番前来,一个是太突然,他毫无准备。 另一个,聂书记来得这么急,事先没有一点征兆,让他匪夷所思。 眼见厉元朗还在通话,龙成信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不安,悄然走过来,手势提醒厉元朗,有急事要商量。 “好的郭书记,谢谢您的提醒,回去后我一定拜访您。”客气挂了手机,厉元朗便问龙成信什么事? 龙成信把聂双汉突然进京一事说完,并补充道:“办公厅的同志刚才打你电话占线,让我转告你,聂书记要求你暂时先不回去,在办事处等他。” 只有厉元朗明白其中关窍。 张泉林作为省府老大,他的落马势必会对北江省造成巨大影响。 在这种时候,京城召见聂双汉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想来,聂双汉留下他,准有与此相关的事情需要沟通。 厉元朗此时反倒释然了。 结束在蓝桥驻京联络处的活动,一行人赶紧返回北江大厦。 至于龙成信如何部署接待聂双汉事宜,那是驻京办的内部事务,和厉元朗无关。 他坐在房间里,回想着和廉明宇的通话内容,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难以启齿或者难以消化,都不是,反正心中不安。 这个时候,非常希望有个熟人听他倾诉。 翻遍整个京城的熟人档案,符合条件的只有一人,沈放。 沈放目前担任国安部第十二局副局长,不同于处长那会儿,想见他一个电话就行。 人家现在是副局长了,虽说级别比厉元朗还低半格,但他是京官,而且比的不是级别,是所担任的岗位。 比如那些在两个养老部门任职的官员,各个级别不低,甚至都和主政一方的党政领导平级。 那又怎样? 还不是放屁没劲,说话不响,谁拿他们当盘菜? 当的话,也是盘蘸酱菜,上不了大席面。 就拿这个十二局来说,又称社会调查局,主管民意及一般社会性调查。 看似不起眼,实际上权力大得很。 仅掌握信息这一块,十二局绝对的南波万。 厉元朗调出沈放的私人手机号码,踌躇半天,还是收起来,断了念头。 心有灵犀多指恋爱中的男女伴侣,可也能放在关系要好的朋友之间。 就说厉元朗有联系沈放的想法,终究不好打搅而选择放弃。 可吃过中饭,他正准备休息一会儿,以便和龙成信一起去机场迎接聂双汉。 不成想,沈放却主动打来电话,看样子,语气很急。 “知道你在京城,方便吗?方便的话,我们见一面。” 厉元朗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时间充裕。 “你说地点,我这就过去。” 沈放于是说:“我去接你,我们在车上谈。” 等沈放挂断手机,厉元朗起先还纳闷,都不问我住在什么地方。 唉!厉元朗一拍脑门,真是昏了头,忘记沈放身份了,他是国安的,还能不掌握自己情况么! 也许和自己通话时,方位等信息全部收集在沈放手机当中了。 现代化的高科技,只要能想到就能做出来。 据说,国外科幻大片里出现的一些尖端武器,不出多久就会被我们研制出来。 就是这么牛,这么厉害。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红旗轿车驶入北江大厦后院。 这辆车外观看似普通,实则里面玄机很大。 里面全是高科技。 厉元朗上车坐在后座上,前后座已经用黑色挡板隔开。他们的谈话,前面人根本听不到,有高度的私密性和保护性。 省略了寒暄,沈放直截了当问:“白晴的生意全都放弃了吗?” 厉元朗很坚定的点头,“我问过多次,她早就不做生意,和之前的往来彻底分割开,全心全意在搞慈善。” “好。”沈放若有所思的说:“放弃就好。如今是信息时代,以前,有些事普通大众不掌握。今非昔比,不可同日而语。” “前不久,有的自媒体爆出,有一些隐藏富豪,他们身价可比那些知名富翁高得多。金钱对于这批隐藏富豪来说,就是数字,天文数字。” “这种话题很容易引起共鸣,也造成一大帮跟风者,在网络上兴风作浪,胡言乱语。此事已经让有关部门重视,并上报上面,估计很快会出台相关措施。” 厉元朗感慨道:“我说的呢,廉明宇和我通话,顺嘴提到白晴的名字,还说钱这东西,你要拿它当个事儿,它就是事儿了。原来门道是指这个。” “廉明宇是这么说的?”沈放眉头一拧,脸色瞬间变得阴郁起来。 “是。”厉元朗感受到沈放严峻神情,也在思考起来。 他忽然一拍大腿,“沈局,我想问题不是出在白晴身上,应该另有其人!” “你指的是……” 厉元朗仔细分析说:“我的前妻,韩茵。” 除了白晴,和厉元朗有牵扯的女人只剩下韩茵和郑海欣了。 郑海欣杳无音讯,况且郑立不在她身边。 而韩茵不同,她还有生意,最主要的是,女儿韩媛媛是他的亲生骨肉。 一旦在韩茵身上出现问题,难免厉元朗受到牵连,这对他将十分不利。 廉明宇没有把话说透,反倒彰显出这件事的严重性。 “你前妻在哪儿?”沈放问道。 厉元朗告诉他,之前知道韩茵母女住在粤湾省花都市,后来魏勋又重新安排,至于在哪里,他不得而知。 “交给我吧,我来处理,你最好不要出面。” “谢谢你。”厉元朗和沈放握了握手,感谢之情全都汇聚于手掌中,传递给对方。 沈放能在关键时刻,不遗余力的帮助,这个情,厉元朗没齿难忘。 因为看似简单的东西,实质上很复杂,也很重要。 聂双汉乘坐的航班晚点二十分钟,事发突然,他只带了秘书方中奇一人。 简短寒暄,聂双汉坐在红旗车里,招手示意厉元朗坐进来。 路上,聂双汉直接提到张泉林被带走一事。 “元朗,看起来,你昨天的汇报很有效果,也让上面下定决心,北江的班子非到不动不可的地步了。” 聂双汉感叹说:“距离十月份的大会只剩不到半年时间,现在一切以稳定为前提。北江的事情要处理,班子要重新调整。” “其实省委也在等省府新的掌舵人到任,才能讨论蓝桥的人事议题。一个众友公司,让两名省常委落马,而与其关系从密的品缘集团,同样让蓝桥四名常委牵扯其中。这对我们来说,教训深刻。” 厉元朗大约听出来,聂双汉进京,和自己有着天壤之别。 他是汇报,聂双汉极有可能接受问询谈话。 聂双汉的压力可想而知。 毕竟,他作为这届班子的班长,出现这么严重的贪腐案件,他是有责任的。 召见时间定在下午四点半。 聂双汉到北江大厦驻地稍事休整,便由派来的专车接走。 此时的厉元朗,站在窗前向下望去,直到车子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的心仍旧不平静。 他在等沈放的电话。 分别时,沈放答应处理完毕会联系他。 一晃一年多没有韩茵母女的消息,厉元朗心里着急。 即便有魏勋照顾,他仍旧不放心。 这期间,厉元朗分别与市纪委书记高明化,常务副市长王冠雄通话。 询问蓝桥市的情况,并告诉二人,他还要在京城多待一天,估计明日才能返回蓝桥。 在和王冠雄通话时,沈放的手机就已经打进来。 直到结束后,厉元朗深呼一口气,这才回拨过去。 第1427章 麻烦制造者 沈放直言不讳告诉厉元朗,“找到韩茵了,我联系过她,晓以利害关系。只是……恕我直言,你前妻这个人,感觉她看钱比较重。” 这一点厉元朗倒不否认。 要不然,他们的婚姻也不会破裂。 “元朗,我就在楼下,你下来一趟,有些话我们当面说。” 果然,厉元朗走到窗前向下望去,沈放的那辆红旗车就停在后院大门口。 他穿上外套,急匆匆下楼,打开车门坐进去。 和之前一样,沈放说话很直接,“我之所以对你这么上心,是你现在已经进入纳入视线,要对你进行全方位考察。” “你的执政水平、口碑,你的人品,包括你的家人,所有和你关系密切的人,都在考察范围之内。” “因此,你不能有一点瑕疵。一旦发现问题,你将会失去晋升的资格。” “你妻子的事情我了解清楚,的确和原来的生意彻底断开,她的基金会很不错,做了不少慈善事业,是你的加分项。” “反之,韩茵至少还有三家公司的股份,而且所占比例不小。她每年什么都不用做,所得分红就有十几个亿。” “元朗,以韩茵现有身价,你女儿及其后代,即便花天酒地,足够三代人花销。” “可你不一样,你只有这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当然,如果你不想有追求,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叫你来,是想让你好好劝一劝你前妻,钱挣多少才是多,够花就行。” 难听的话,沈放没说,厉元朗却猜得出来。 就差说韩茵贪得无厌了。 叹了一口长气,厉元朗说:“你把她的电话给我,我联系她。” “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和她见一面为好,有些话,电话里和当面说不一样。” 厉元朗略显踌躇,“现在这种时期,我们见面不好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坦坦荡荡,怕什么!”沈放如是说:“你同意的话,我来约她,你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还有你的女儿,正好享受天伦之乐。” “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办。” 和沈放分手,厉元朗说不上是喜悦还是担忧。 好消息是,他纳入上面考察范围,也就是说,正厅之后是副省,只有达到这一级别,才会引起足够注意。 这对他的仕途来讲,是件好事。 可不利一面,却在韩茵身上。 一年十几个亿的分红,想想都让人咋舌。 他知道韩茵有钱,却想不到她那么有钱。 并且从韩茵身上,联想到妻子白晴,她只比韩茵多,绝不比韩茵少。 白晴应该属于那种隐形富豪。 别看他们夫妻结婚好几年,厉元朗使用白晴的钱少之又少,基本上能不用就不用。 他有工资,对比普通人很高。 何况他花钱地方少,从而使得银行卡里的钱直线上升。 就说送给乔小丽的五十万,都是厉元朗这几年正常所得,积攒的工资。 所以他才有底气告诉乔小丽,这些钱干净、纯洁。 聂双汉差不多晚上六点才回来,状态还好,只是略显疲惫。 晚饭安排在楼下酒店的专用包间。 厉元朗和龙成信作陪。 吃了没几口,龙成信找了个借口,知趣离开了。 聂双汉擦了擦嘴,感慨说:“劲峰同志对北江的情况很不满意,提出严肃批评。我作为北江的书记,心中有愧,照单全收,并在会上做了深刻检讨。” “天河同志的意思,北江经济发展滞后,与原有的省委班子出现贪腐问题有很大关系。这次,上面下大力气,将从碧之省的高千市调来胡爱琴同志担任省府领导。” “胡爱琴同志之前任碧之省委常委、高千市委书记。这位女同志今年五十岁,在碧之省多个地方任职,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她雷厉风行,作风硬朗,善于搞经济,尤其注重发展民营企业。” “北江的民企始终不温不火,受制于我们的整体大环境,还有人为因素。这些年人口流失外溢严重,留不住人的根源在于我们穷,在于我们政府效率低下。” “人浮于事,得过且过现象普遍存在,吃拿卡要之风盛行。要想彻底扭转这一局面,首先要解决人的思想问题,这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本来,以聂双汉的身份,没必要在厉元朗面前说起这些。 这番话,可以和即将调来的胡爱琴说,副书记钟祥,或者纪委书记郭子平都可以。 厉元朗毕竟是他治下的市委书记,级别远远达不到。 可从另一方面想,厉元朗此次进京汇报,推动上面拿下张泉林的决心,彻底改变了北江省的政治生态环境。 厉元朗在其中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他功不可没。 既然解决了发展路上的绊脚石,接下来,就要全心发展北江省的经济。 听得出,于劲峰对于北江充满期待。 一直以来,北方经济发展缓慢,甚至停滞不前。 京城多次采取各种方式,可效果并不明显。 就像扶不起的阿斗,谁来干都一个样,成为常态。 同时,聂双汉也给厉元朗一个启示,明确省委的意见和态度,为他在蓝桥市的工作指明方向。 “聂书记,我十分赞同您的看法。”厉元朗说道:“解决北江的发展滞后,首要解决人的思想意识。” “我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深有感触。有一名曾经在北江做餐饮生意的老板,去碧之省高千市开饭店。” “由于所租的门店煤气管道没有入户,附近也拉不进来高压电。要想营业,后厨只能使用煤气罐。” “但是,因为不安全的缘故,高千市早就禁止一切餐饮行业使用煤气罐。” “万般无奈之下,该饭店的老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前往政府部门寻求帮助。” “接待他的这位办事人员,态度非常诚恳,说给他十分钟时间,他找相关部门协调一下,再给他消息。” “据那个老板后来说,根本没用十分钟,办事人员打了几个电话,当场给他答复。” “联系电力部门,在附近的变压器给饭店拉一条线过去。同时,督促煤气公司尽快推进煤气管道入户问题。” “等待期间,专门批准这家饭店可以破例使用煤气罐,但一定要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要接受认真检查方可开门营业。” “我看了底下不少网友留言,赞扬办事人员积极务实作风的很多,也有报怨的。” “特别几个北方网友,提到具体的事以及操办经过,得出结论。这种事没有一两个月,不找齐相关部门关系,少磕一个头都办不成。” “由此我看出,我们和他们之间的差距蛮大的,其实就是人的思想意识差距。” 聂双汉频频点头,“小事见大事。人家特批了一家饭店,最起码要给当地纳税,这就是一笔收入,还不算衍生出来的隐藏效益。” “可我们呢,每年政府花大力气招商引资。在有些人眼里,引来的不是金凤凰,而是一头大肥猪,这个上去咬一口,那个上去吃一块,肥猪还没养出肥膘,就已经伤痕累累,元气散尽。” “下一步,省委要召开专门会议,研究解决方案。元朗,你曾经提出恢复蓝桥的电视问政,我觉得挺好。” “我们不怕揭露伤疤,不怕自我揭短,关键是如何解决以及避免,把懒政、怠政这类官员彻底踢出干部队伍,真正意义上发展经济,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厉元朗和聂双汉说了很多话,意犹未尽。 要不是聂双汉还要见客人,说到天亮都有可能。 回到房间,厉元朗洗了一把脸,刮了胡子换上一套干净衣服,看了看时间,坐在房间里静等沈放的电话。 吃饭时,沈放就给他发来信息,韩茵母女今晚九点的飞机到京城。 按照沈放所说,此刻飞机已经落地。 一想起就要见到女儿媛媛,厉元朗难免激动和期待。 第1428章 晓之以理 沈放没有食言,仅过了半个小时,电话就打来,依旧由他派车,将厉元朗带到一处没有挂牌的秘密地点。 天黑,附近灯光不太明亮,厉元朗只能隐约看到这是在一个空旷地带,四周全是树木。 面前一栋四层建筑,沈放背手站在门口,正在等他。 看似普通,里面别有洞天。 装修考究,地毯铺路,像一个星级酒店。 沿着楼梯上楼,沈放告诉厉元朗,韩茵母女刚到,正在吃东西。 航班上备有餐食,不合她们的口味,所以,沈放专门吩咐准备了晚餐。 将厉元朗带到二楼一个房间门口,沈放指了指,“你进去吧。” 厉元朗冲他点了点头,摁响门铃。 很快,房门打开,露出韩茵那张久违的脸。 一年多未见,韩茵气色红润,估计皮肤保养没少做。 “元朗。”韩茵略显激动,要不是碍于身份原因,肯定会给厉元朗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还好吧?” “我好,可你却黑了、瘦了。”说着话,韩茵身体侧开,礼让厉元朗走进来。 “媛媛,你看谁来了!” 厉元朗一眼看见,坐在餐桌上吃东西的小女孩。 扎着双马尾辫子,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打量厉元朗,毫无反应。 也是,从女儿出生到现在,厉元朗和她见面次数有限,难免生疏。 不过回想起来,上一次媛媛就没有这样陌生,厉元朗感觉到诧异。 “媛媛,这是爸爸,你不是一直吵吵要见爸爸么。”韩茵过来,启发女儿。 韩媛媛撅起嘴巴,“谁家爸爸一年见不到,他不配做我的爸爸,一点不配。” “媛媛,你不许这样说。”韩茵瞪起眼睛,有些生气。 “别这样说孩子。”厉元朗快步过来,坐在媛媛身边,自责说:“媛媛,你说得对,爸爸做得不好,该说。” 韩媛媛长大了,比印象中高了多半头。 全身上下穿的都是名牌,没有了婴儿肥,越来越有美人坯子的潜质。 不得不说,厉元朗基因好,几个孩子没有一个长丑的。 韩茵拿了一套餐具摆在厉元朗跟前,让他也吃点。 厉元朗不饿,却没拒绝。 只顾着媛媛夹菜,和她说话。 他问一句,媛媛答一句,爱答不理的样子总比排斥和拒绝要好。 媛媛吃完东西,韩茵告诉她自己去卫生间洗手。 厉元朗起身刚要跟着,以便照顾女儿,却被韩茵拦住,“我一直教育她,什么事自己来。你若插手,破坏习惯,我以前的努力全白费了。” “对、对。”厉元朗按捺住愧疚心理,总想着把这些年亏欠的照顾,一股脑全都做出来。 可一旦这样,会影响到业已形成的习惯,对媛媛反而不好。 毕竟十岁了,有独立判断能力。 “妈妈,我洗完了,我困了,要去睡觉。”不大一会儿,韩媛媛出来,亮出两只手给韩茵看。 “还没洗澡呢。” 厉元朗低声和韩茵商量,“坐了那么久飞机,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天就免了。” 韩茵想了想,对媛媛说:“你爸爸求情了,今晚不用洗澡,自己换上睡衣睡吧。” “嗯。”韩媛媛答应一声,走进卧房前,看了一眼厉元朗。 厉元朗期待的抱抱女儿,亲她小脸蛋一口的愿望落空,难免失落。 不过从另一方面想,女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喜欢,要让她从小就有认知,男女有别,哪怕是亲爸爸都不行,尤其是女孩子。 等韩媛媛进了卧室关上门,韩茵说道:“媛媛一直自己睡,我就是要让她养成万事靠自己的习惯。我积攒这么大一份家业,继承给她,没有独立思考能力,是万万不行的。” 厉元朗感叹一声,“韩茵,既然你提到了家业问题,我就不费口舌了,希望你能听一听我的建议。” 韩茵手里摆弄着水杯,冷声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让我放弃股份,我明确告诉你,我不想,也不会。” “媛媛有你这个爸爸,实际和没有差不多。她的生活是残缺的,缺少父爱关怀。” “以前我还幻想,我们复婚,或者我做你的小三都可以。直到我了解白晴的实力,我彻底放弃了。” “元朗,你在对我们母女方面,尤其媛媛,你是亏欠的,欠的不是一星半点。怎么说,她身上流着你的血液,你想想,这些年来,你对她的关心有多少?” “是,你迫不得已,我理解。只是,感情上得不到的东西,物质上总得让我们有所满足吧?” “何况,在法律上,我们早就不是夫妻,我有多少钱影响不到你飞黄腾达。你何至于为了你的前程,而斩断我和媛媛的未来呢!” 听上去,韩茵说得在理,可厉元朗却不这样认为。 他规劝说:“白晴曾经告诉我,她为了不让我有后顾之忧,介绍你和郑海欣不少资源。你能有今天,离不开白晴的帮助。” “她都能全身而退,你还有什么理由放不下。韩茵,我从没问过你有多少财产,可我猜想,你现有的钱,足够你和媛媛无忧无虑生活一辈子的了。” “现在上面要对我全方位考察,不仅是我的家人,也包括你和媛媛。他们一定掌握到,你有今天成就,大部分拜白晴所赐。” “你当初创建的爱利倍思是成功的,是付出心血的,这点我承认。” “可如今的你,哪一项靠你自身努力?白晴给你资源,就是一个消息,都能让你赚得盆满钵满,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韩茵阴沉着脸,厉元朗这番话说的实在,却也伤人。 也就是厉元朗,换做旁人,她早就拍案而起,大发雷霆了。 她深呼几口气,强压住内心不满,争辩道:“元朗,你只针对我,欺负我们娘俩,为什么不这样对待郑海欣!” “实话和你说,郑海欣的资产只比我多,不比我少。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偏见,责怪我当初嫌你没出息和你离婚,又动用特殊手段生了媛媛。” “我肚子不争气,没给你生个儿子,早知这样,我们结婚就要孩子好了,省着受你气。” 韩茵越说越激动,忍不住眼角流泪,小声抽泣起来。 厉元朗扯过纸巾递给她,稳了稳情绪,心平气和说:“郑海欣和你不一样,你有所不知,她已经把郑立还给我,现在,郑立由他外公水庆章抚养。” “她养了郑立好几年,感情深厚。为了郑立未来幸福,忍痛割爱,义无反顾的彻底消失,我请问你,你能做得到吗?” “如此一来,我和郑海欣毫无关系,纵然她有万贯家产,也对我没有影响。” “反观你,贪恋钱财,不知收手。我实话告诉你,上面早晚会出台相关措施,不止针对你,所有官员子女,由上到下全部要查。” “以前挣的也就算了,要是仍旧不放手,顶风而上,就算是白晴,都会有大麻烦。” “说直白些,这种依靠权力以及特殊渠道得来的钱财,是变相腐败,肯定要严查严管,情节恶劣、影响极坏的,不排除吃官司。” “因为这种方式属于不劳而获,是发展道路上的蛀虫,不收拾难以平民愤。” “韩茵,媛媛是我的亲生女儿,我不会害她,也不会欺骗你。听我的话,该舍弃的舍弃掉,能够换来你和媛媛一世平安,岂不很好。” “你再有钱,真要是惹恼了谁,会让你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我这可不是危言耸听吓唬你,我希望你认真考虑,不要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 说到这里,厉元朗抓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润喉咙的同时,观察韩茵的表情变化。 第1429章 太多的不得已 韩茵沉默了,显然,厉元朗的话起到作用。 呜呜! 一阵哭声,将二人目光吸引到卧房门口。 媛媛穿着睡衣擦着双眼,哭咧咧说:“不许你们吵架,坏爸爸,你一来就欺负妈妈,你坏,我再也不理你了。” 女儿的话语让厉元朗心碎,赶紧过去,蹲下来,双手扶着媛媛柔弱的肩膀,轻声安慰说:“好女儿,爸爸妈妈没吵架,就是在说话。” “你骗人,我都听到了,你坏。”韩媛媛一把挣脱厉元朗的双手,头也不回的转身回到卧房。 厉元朗无奈的摇了摇头。 韩茵擦干眼角泪水,伤感说:“我去劝劝他。” 得到厉元朗首肯,手搭在门把手上,问道:“元朗,我若是不听从你的劝告,会像郑海欣一样,把媛媛从我身边夺走吗?” 厉元朗没有回答,也没有做任何反应。 韩茵失望的点了点头,“我懂了,明早我就回去,办理相关退股手续,今后,我不会给你填任何麻烦,再见。” 随着关门声,厉元朗痛苦的闭上双眼,望着卧房的门,情绪低落走出房间。 他不愿意把忠告变成威胁,但是韩茵肯定会这么想。 一出来,沈放迎上前去,盯着厉元朗问:“谈得不愉快?” 厉元朗感慨道:“沈局,我终于明白我岳父说的那句话,无论是谁,终究难逃‘不得已’三个字,人生有太多的不得已了。” 沈放理解的点了点头,将厉元朗送到门口的车子跟前,挥手道别。 回到蓝桥市的第三天,厉元朗接到省委办公厅通知,明天,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白显文将莅临蓝桥市,宣布省委任职决定。 早在这之前,郭子平已经透露给厉元朗,经省常委会研究决定,克齐市常务副市长耿天策担任蓝桥代市长。 省委党校教育长郝梦妍,任蓝桥市委副书记。 省发改委规划处处长涂炳江任蓝桥市副市长。 龙成信任蓝桥市委办公室秘书长。 以上四人,其实就是补充蓝桥市缺少的常委。 而且,从四个人履历中,厉元朗明显感受到,省委对蓝桥市的重视程度非常高。 四人全部来自于省里,就是龙成信,也是在省府办公厅领导下的驻京办副主任。 正如聂双汉所言,省委这一次派出精兵良将,誓要振兴蓝桥经济。 吃过晚饭,厉元朗叫来李超,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李超回答。 厉元朗一挥手,“走,和我出去溜达一趟,权当散步化食了。” 李超不理解这位厉书记又搞什么花样,只能跟着他一起坐进车里,由黎子辉开着厉元朗那辆修好的本田车,驶出市委住宅小区。 厉元朗回来后,黎子辉主动找厉元朗进行一次深谈。 这些天,对于黎子辉来说,可谓水深火热。 秦光远那番话让他纠结了很久。 作为上门女婿,身份不对等让他产生极大的不自信。 住的房子是岳父家的,穿的用的更是沾了岳父的光。 就说他如今担任市委书记秘书,同样拜岳父所赐。 想说,不敢提,茶不思饭不想,除了发呆就是唉声叹气。 妻子凌俏发觉不对劲,再三追问下,黎子辉终于开口。 凌俏知道事态严重。 这是一道在丈夫仕途和凌家前途之间的选择题。 父亲凌百千白手起家,经过数十年打拼,才有了现在规模。 要让他彻底舍弃,等于要了他的命。 可若是保留的话,黎子辉现有职位肯定不保。 很简单,作为市委书记秘书,岳父这边大做生意,不符合公务员相关规定不说,厉元朗这一关就过不去。 思来想去,凌俏只好慢慢渗透给父亲。 凌百千见多识广,饱经风霜,女儿刚开了个头,他就猜出来是什么了。 当时并没多说,只告诉女儿,给他一天时间考虑。 黎子辉不明白岳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次日晚上,吃过饭,凌百千将黎子辉叫进书房。 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打印整齐的东西,对黎子辉说:“这是我让人搞到的资料,你看一看。” 黎子辉一头雾水,拿过来刚看了几眼,就大吃一惊。 里面是关于厉元朗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他的性格、他的为人、他的家庭,还有他的子女等等。 老天,厉元朗的妻子名叫白晴,岳父陆临松。 可在陆临松这一项,只有名字,其他是空白的。 “爸爸,这块怎么什么都没有?”黎子辉指了指。 “关于陆临松,只能到这里,其余的全是口述,不可以留下文字信息。子辉,你好歹也是市委工作人员,难道没听说过陆临松的名字?” “这……”黎子辉瞪大眼睛,惊诧问:“不会是……” 凌百千深深点着头,“就是他。” 呼…… 黎子辉长呼一大口气,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堂堂书记大人,竟是陆临松的女婿。 “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凌百千摆了摆手,“厉元朗四十三岁就到了正厅级,我有充分理由相信,他的仕途绝不仅限于此,还有更高发展。” “子辉,我给你看这个,是以一个商人眼光做判断。” “你不要觉得我自私,我是商人,商人是讲究利益最大化。”凌百千如实说道:“就好比这是一笔投资,只不过我要把全部身家投进去,换来的不是金钱,是我们一家人的平安幸福。” “厉元朗的身份,决定了他将有更大的发展空间。你作为他的秘书,忠诚守信,扎实肯干,你的未来就错不了。” “我已经决定了,尽快卖掉公司,和商业不再发生往来,全力支持你从政之路。” “子辉,这是我经过苦思冥想做出的决定,你可不要辜负全家人对你期望。好好干,以厉元朗的性格,他不会亏待你的。” 黎子辉听完岳父一番话,陷入很长时间的纠结和矛盾中。 他没想到,岳父竟会为了他,将经营几十年的公司转到他人之手。 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岳父的投资理念。 他总感觉,从政不要考虑自己得到什么,而是应该想,能给别人带来什么。 怀揣这种心理,黎子辉经过再三权衡,终于找到一个合适机会,将此事还有他的迷茫向厉元朗和盘托出。 厉元朗沉默好一阵,方才说道:“小黎,你能和我说心里话,我很欣慰。” “正如你说,我们从政的出发点,就应该想着为老百姓做点什么,而不是要得到什么好处。” “仅从这一点来说,你是合格的,符合我一贯的用人原则和标准。” “至于你岳父的想法,也不能怪他。商人的意识会永远停留在利益驱使上面,达不到也不认可为民服务的宗旨。” 他们之间又谈了很多,彼此间都有了重新认识。 由此也坚定厉元朗继续使用黎子辉的决心。 方炎牺牲,厉元朗要进入全新生活,就要忘记过去,一切往前看。 此时黎子辉开车,穿大街走小巷,最终停在一处小区的楼下。 望着这里,李超如梦方醒,这不是邢天的家吗? 他顿时明白了,厉元朗漏夜前来邢天家的目的。 下车后,黎子辉走在前面,起到带路作用。 厉元朗和李超一前一后,走到单元门口。 这是一栋有年头的老住宅楼,单元门一拽就开。 因为只有七层,没设电梯。 三个人沿着台阶往上走,李超低声说:“厉书记,邢天最近状态不是很好,听说他们夫妻经常吵架,甚至他妻子都闹到单位去了。” 厉元朗喟叹道:“应该和他被贬发配有关吧。” “详情还不知道,我是听人提了一嘴。”李超检讨说:“本来想要关心一下他的,最近的事情有点多……” 正说着话,忽听楼上响起重重关门动静,一道身影急匆匆走下楼。 越过前面黎子辉,正好和厉元朗李超打了个照面。 太巧了,正是邢天。 第1430章 新班子到位 邢天同时一愣,“厉书记,您这是……” 李超上前一步,说道:“厉书记是来看你的。” “厉书记好。”邢天马上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一旁的李超打趣道:“邢天,不会就在走廊里招待我们吧,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对不住二位领导,高兴过头了,我家就在楼上,请随我来。” 邢天头前引路,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人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女人恶吼声:“邢天,你不长本事说不回来了吗,咋还腆着脸进这个家门!” 随着话音落下,一名身穿睡衣的中年女人出现在厉元朗视线中。 女人四十左右,小眼睛,高颧骨,薄嘴唇,一副尖酸刻薄之相。 邢天眼睛一立,提醒道:“别乱说,厉书记和李市长来了。” “厉书记?”女人蒙圈之际,邢天赶紧补充说:“市委的厉书记,还有李市长。” “厉书记,您、您好。”女人手足无措,紧张的都不知道该怎样做了。 “冒昧前来打扰,情别介意。”在邢天夫妻热情招呼下,厉元朗和李超走进客厅,坐在沙发里。 女人脸上堆笑,傻呵呵的陪同邢天站着。 “傻愣着干嘛,赶紧给沏茶去。”邢天焦急催促着,还不忘加上一句:“把我珍藏的那盒好茶叶拿出来。” 说话间,掏出烟盒挨个敬烟。 厉元朗摆手说他不吸烟,李超也不客气,点燃抽起来。 见邢天忙前忙后招待,厉元朗摆手示意他别忙了,坐下来说会儿话。 “刑副局长,美嘉大酒店一事,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表示诚挚的问候。” “厉书记,我、我没什么……”邢天感动得眼圈一红,拿烟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当初为了打探美嘉大酒店地下**和色情场所,邢天接受边清伟命令,让几名战友以普通顾客身份在酒店餐厅用餐。 因为被酒店方敲诈,导致产生纠纷,战友被酒店的保安扣押。 邢天以此为理由,带领一百多名保安封锁酒店。 这中间,厉元朗和高明化趁着进去调解机会,查找到地下**入口,为之后的行动做好提前准备。 任务完成后,邢天接受处分,提前专业复员,降了级别,被安排进铁关区公安分局担任主管后勤的副局长。 原本在市军分区前程似锦,一下子跌落深渊。 事业上的没落,妻子的不理解,三天两头找毛病发火,吵架都成家常便饭。 就在刚才,回家吃饭时,夫妻二人又发生口角。 妻子的不可理喻,谩骂嘲讽,气得邢天都要抬手打人了。 可他还是抑制住冲动,一气之下转身离开家。 下楼时正好遇到厉元朗和李超。 接过李超递来的纸巾,邢天擦了擦眼角。 厉元朗轻声问:“你后悔过吗?” 邢天苦涩说道:“厉书记,我说没后悔是假话。可转念一想,我受点委屈,却能换来蓝桥市的太平,挖出那么多的贪官污吏,我觉得值了。” “和有些人相比,我有固定生活来源,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挺满足的。” 厉元朗频频点头,并说:“你想过安稳日子恐怕要过不成了。我和李副市长前来,就是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市委想把你调入市局,担任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不知道你怎么想。” 市局副局长! 邢天睁大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别看邢天也是副局长,此副局长非彼副局长。 蓝桥市公安局是正处级单位,由于局长担任市政府副市长,常务副局长是正处级,副局长虽说是副处级,但是权力岂能是铁关分局可比的。 邢天妻子闻听,快步过来,激动得直结巴,“厉书记,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邢天瞪起眼睛怒吼道:“厉书记是代表市委和我谈话,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瞎掺和,去忙你的!” 耀武扬威的女人,此刻变成温顺小绵羊,唯诺的答应着,又返回厨房去洗水果了。 一脚地狱,一脚天堂的变化,让邢天始料未及,同时激动不已。 非常坚定的点着头,“我坚决服从市委的安排,感谢厉书记,感谢李市长。” “好。”厉元朗露出赞赏目光,心中已然有了打算。 由于公安部门是双重管理,蓝桥市公安局同时接受省公安厅和蓝桥市政府领导。 这件事,厉元朗要等到新上任的耿天策到位后,和他商量,并报请省厅同意。 以厉元朗的身份,耿天策和省厅都会通过。 毕竟他是蓝桥的市委书记,副处级干部的任命权力,在蓝桥市委。 等厉元朗和李超走后,邢天妻子难掩兴奋,当即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却被邢天一把拦住,质问:“你要打给谁?” “打给我娘家人。”女人抱怨道:“你不知道,这段时间都快把我憋疯了,我一回去,就对我冷嘲热讽,我吃了多少委屈,要不然,我也不会那样对你。” 邢天理解妻子的难处,长叹一声说:“现在是非常时期,中间是否有变化谁都不能保证。” “再说,万事要低调。你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招致很多人的嫉妒。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低调做人永远不会错。” “听我的,先不要打,等我正式上任后再打也不迟。记住,通知他们一声即可,千万不要得意忘形,招祸。” 次日上午,白显文带领新上任的四名常委到了蓝桥市委大楼前。 白显文是老牌的组织部长,厉元朗和他熟悉。 而耿天策则是陌生的。 他比厉元朗小一岁,瘦高个子,看上去文文弱弱。 厉元朗对于这位新搭档有些了解。 别看他外表更像是个文人,实际在经济建设和发展方面,有独特一套。 在克齐常务副市长任上,耿天策力主推进的几个经济项目,全都取得显著成功。 这也是他能从众多候选人脱颖而出的主要原因。 郝梦妍四十八岁,长期工作在教育系统,有着丰富的理论经验。 这次前来蓝桥市任职,是她几十年履历中,第一次到基层工作。 市委副书记这个角色,是市委书记的副手,主管党建等重要工作。 同时还要兼任政法委书记,负责全市政法工作和和社会治安综合治理工作。 涂炳江和郝梦妍都是从省里空降下来,区别在于,涂炳江三十八岁担任副县长,之后才调入省发改委工作。 三十八岁之前,一直在基层。 调到发改委,辗转几个部门,从副处长到处长,算下来,已有八年之多。 现如今从正处级的规划处长,提升半级,到副厅级的常委副市长,是职务的晋升,更是新的挑战。 龙成信不必多说,厉元朗前番的京城之行,双方已有深入了解。 从驻京办副主任调回省里工作,前番归省府办公厅管理,现如今成为蓝桥市委秘书长,身份发生转变,职责和原来差不多。 不过也有区分。 由于身兼市委常委,担负着参与政务、管理事务、承上启下、联系左右、协调各方的重任。 市委秘书长既是市委的管家,又是市委书记的大秘书,要为书记排忧解难,做好辅助作用。 说白了,就是操心劳力的活儿。 中午,厉元朗陪同白显文吃了工作餐,下午参加全市处级干部大会。 会上,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宣读了省委任命决定。 随后,便是耿天策代表其他三人讲话。 这种会议就是走个形式,主要是给下面干部认识熟悉新面孔的过程。 会议结束后,白显文一行没有停留,直接返回省城。 他深知,自己送人上任的使命已经结束。 接下来,将要开启厉元朗和耿天策搭班子的蓝桥市新时代。 送走白显文,厉元朗回到办公室没多久,秦志远急匆匆敲门进来,不等坐下,为难道:“厉书记,遇到个有个麻烦事,请您决定。” 第1431章 新班子遇到新问题 为了迎接新上任的四个常委,市委办公室晚上六点,在招待所设欢迎宴会,也得到厉元朗的批准。 虽然说有八项规定要求,但厉元朗想,蓝桥刚刚经历大风大浪,民心和士气都不高。 以新班子到任为契机,邀请全市县处级以上干部,好好热闹一次,提振信心也是好的。 可秦光远却说,这件事在新任市委副书记、代市长耿天策那里受阻,他坚决不同意搞大吃大喝这一套。 想吃饭可以,班子成员吃一顿简单工作餐,乐呵乐呵得了。 “好吧,这事我来协调。”厉元朗放下手中的笔,抓起座机打给市长办公室。 很快,耿天策接起电话,厉元朗笑呵呵说:“耿市长,秦副秘书长在我这里,说你不同意举行欢迎宴的事情。我是这么想的……” 当即,厉元朗道出欢迎宴的深刻含义,耿天策略作沉吟,方才说道:“既然是厉书记的意思,我服从。书记,我正好想就蓝桥下一步工作方向向你汇报,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好哇,我正想和你交流,你随时可以来。” 看得出,厉元朗的面子,耿天策是要给的。 级别相同,不过书记才是蓝桥市的头把交椅,谁都拎得清。 十五分钟后,耿天策出现在厉元朗的办公室。 让进沙发里,厉元朗亲自给耿天策端上沏好的热茶,二人促膝而谈。 耿天策说:“厉书记,不瞒你说,刚才摞在我办公桌上的文件,都快有一人高了。” “目前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品缘集团留下的烂摊子。钱品正被捕后,品缘集团经营不善的老底也给揭出来。” “这些年,品缘集团盲目扩张,收购九元矿业导致资金链出现问题,有断裂风险,已经走向破产边缘。还有,九元矿业三百多名职工的安置,违规开采造成的环境资源破坏,以及附近村民的赔偿问题。” “另外,美嘉大酒店营业收入受到严重影响,不及之前的四分之一,员工人心惶惶,已经出现了辞职潮。” “品缘集团的这些遗留问题若是不尽快处理,容易滋生不稳定因素。上千人的饭碗没了,不是小事。” 厉元朗深有感触,“是啊,品缘集团面临困境,影响民生,解决迫在眉睫。耿市长,你有什么想法?” 耿天策搓了搓手说:“处理这种情况,有两条路可走。一个是破产拍卖,另一个是资产重组。” “破产的话,影响面太大,上千人失业,这个压力难以承受。” “资产重组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申请纾困贷款,二是企业并购。” “申请纾困贷款主要对象,适用于经营正常、征信记录良好,不涉及司法诉讼,资金账户正常,有真实有效的采购订单和销售合同。” “仅司法诉讼这一项,品缘集团就不具备。所以,这一条路走不通。” “那么,只剩下有实力的公司肯出资金并购品缘集团了。厉书记,在我市范围内,有此实力的公司屈指可数,况且谁都了解品缘集团的底细,说白了,谁会同意把钱投在这上面,我对此信心不足。” “纵观全省其他地方乃至国内,情况大同小异,这事操作起来,真难……” 看得出来,耿天策上任之前,就对品缘集团做了大量而深入的了解。 只是摆在他面前的这道难题,他没有想出解决办法。 现在情形,不免让厉元朗回想起在德平上任之初,遇到嘉明公司如出一辙。 好在由周宇和宇文端共同出资,帮助渡过难关,不仅让嘉明公司起死回生,他们也由此获得收益,两全其美,双赢结局。 只不过,这种事情不能总靠朋友,要有自己的解决之道。 何况,品缘集团面临的困境与嘉明公司有很大区别,这里面的不确定性太多了。 耿天策挠头,厉元朗同样如此。 即便当晚的欢迎宴气氛很好,可是在厉元朗和耿天策脸上,总能找出笑容中夹杂的愁云。 酒宴中,高明化将厉元朗叫到一边,低声说:“深林县的高晓光想要见你,有要紧事汇报。” “什么方面的?”厉元朗问道。 “和九元矿业有关。” 厉元朗眉头一皱,思索片刻说:“宴会结束,让他去楼上房间找我。” 厉元朗在市委招待所有专用房间。由于有心事,今晚他只象征性的喝了一点点酒,清醒得很。 热闹的欢迎宴持续了两个小时,走出宴会厅的时候,厉元朗叫上耿天策,两人一起步入楼上房间。 坐定后,耿天策掏出香烟说:“我知道厉书记你戒烟了,不知讨不讨厌闻烟味?” “无妨。”厉元朗摆手说:“你随便抽,勾不起我复吸的冲动。” 耿天策笑了笑,点燃一支深吸起来。 不大一会儿,高明化引着高晓光敲门进来。 厉元朗和耿天策没动地方,礼节性的点头打招呼。 高晓光是接替业已被查的王辉,担任深林县委书记。 今晚同样参加了欢迎宴,由于需要向市领导汇报,并没怎么喝酒,以便保持头脑清醒。 面对市委三位大佬,高晓光镇定自若,原原本本讲起最近发现的紧迫苗头。 据他说,县委接到县信访局的汇报,九元矿业的工人还有附近村民正在秘密串联,打算组织大家集体去省城告状。 这件事持续很久,只是暂不掌握他们什么时候动身。 高晓光已经指示所涉乡镇的主要领导,要求他们严防死守,一定不允许非访出现。 一旦出问题,本着谁管辖谁负责的态度,零容忍绝不姑息。 厉元朗听完,分别看了看耿天策和高明化。 三人眼神达成共识,耿天策对高晓光说:“晓光同志,你的做法是正确的。不管老百姓有什么诉求,一定要通过正常途径。” “非访我们必须严格制止,发现一例处理一例。你先回去,要时刻关注这些人的动向,一有新的发现,要及时向市委市政府汇报。” “是。”高晓光转身刚要走,厉元朗叫住他补充说:“你切记,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要激化矛盾。” 目送高晓光离开,厉元朗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担忧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和耿市长下午还谈起品缘集团留下的烂摊子问题,这不,马上就有苗头了。” 高明化分析说:“品缘集团的确是个棘手麻烦,解决不好,很容易引起上访发生。” “钱品正这家伙,靠着非法收入来维持集团运作,他的倒台,切断了集团的收入,势必造成资金断裂,公司肯定出问题。” 事情原因谁都清楚,关键如何解决目前难题,始终困扰着厉元朗。 送走耿天策和高明化,厉元朗叫来黎子辉,告诉他今晚就住在招待所。 反正回家也是一个人,在哪都是住,省得来回折腾了。 四月中旬的蓝桥市,天气变得暖和不少。 即使在晚上,闻着树枝新芽飘来的特有味道,厉元朗独自一人在招待所院子里徘徊。 想事的同时,也在缓解压力,放松心情。 次日上午,龙成信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向他汇报一件事。 “厉书记,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快马集团副总经理程思伟想要见你,不知道你见不见?” 厉元朗一愣,“快马集团?程思伟?好耳熟的名字。” 龙成信提醒说:“快马集团你不知道?那可是国内知名企业,老板名叫冯今夕……” 哦! 厉元朗恍然大悟,怪不得有印象呢。 只是快马集团派副总程思伟主动前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厉元朗有些看不懂了。 第1432章 投资的真实目的 厉元朗的脑海里,迅速回忆起程思伟这个人的模样。 金丝边的眼镜,瘦小枯干,但是脑门特别大,一看就是聪明人。 当然了,程思伟只是台前,真正幕后人物冯今夕才是他最感兴趣的。 想来最近一段时间,冯今夕的新闻少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招摇,到处讲话,金句一个接一个。 如今的冯今夕低调许多,偶尔能看到他在国外游山玩水的身影。 见还是不见?厉元朗并没有给出明确答案。 龙成信不解,提醒说:“快马集团这些年借助大环境的发展趋势,一跃成为国内顶尖民企。如果他们能来蓝桥投资,终究是件好事。” 厉元朗“嗯”了一声,说道:“这样,你让耿市长出面和程副总接触一下。” “这……”龙成信有些犹豫,“对方要见的人是你。” “先了解他们的底细,我们才好应对,按我说的去做。” 说心里话,快马集团主动上门,无疑等于厉元朗打瞌睡,他们主动送上枕头。 尤其在品缘集团出现烂摊子,已经成为蓝桥市最大负担前提下,厉元朗巴不得。 只是对于冯今夕这个人的所言所论,厉元朗不能苟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派耿天策下场,探知对方真实目的,做好提前亮,这是厉元朗的策略。 快马集团如若真心合作,不管是谁接洽,都不会拒绝。 然而,令厉元朗意想不到的是,耿天策和程思伟商谈极其顺利。 按照快马集团的意愿,对于品缘集团,他们可以选择两种方案接手。 一个是,全额收购品缘集团,包括其债务,都由快马集团承担。 另一个,也可以采取注资形式,但必须保证快马集团占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 说白了,快马集团要拥有绝对话语权。 两种方案,无论哪一个,对于此时的品缘集团来说,都是好消息。 厉元朗十分纳闷,问耿天策:“快马集团就没有附加要求?” “有。”耿天策回答说:“他们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要见你,和你面对面直接谈。” “厉书记,从我和对方接触可以看出来,他们诚意十足。你是知道的,品缘集团现阶段处于悬崖边上,只靠最后一口气勉强支撑。” “快马集团就是那只伸出来的援手,往上拽一把,它就可以活过来。” 道理厉元朗都懂,略作沉吟,他终于点头,同意下午会见程思伟一行,之后共进晚餐。 算起来,和程思伟有年头不见。 相比那时候,程思伟略有发福,人胖了一圈儿。 操着南方口音,程思伟和厉元朗握手时,笑眯眯说:“厉书记,别来无恙,我代表冯董向您问好。” “谢谢。”厉元朗不卑不亢的说:“也请程总代为转达我的问候。” 宾主落座,程思伟首先介绍此次前来蓝桥的想法,就是以此和蓝桥市政府展开合作,并以品缘集团为契机,成为关系良好的合作伙伴。 厉元朗肯定了快马集团支持蓝桥市民企的做法,并介绍蓝桥市委为提供优质营商环境采取的一系列措施。 还表态欢迎有实力的企业前来蓝桥投资,蓝桥市委市政府将全力支持,为企业提供一切便利和帮助。 并且简要介绍蓝桥市经济社会发展情况。 程思伟听得认真仔细,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在宾主双方良好的氛围中,一个多小时的会见结束。 随后,在市委招待所餐厅,厉元朗和耿天策以及王冠雄和龙成信,出席欢迎晚宴。 不知是程思伟酒量小,还是其他原因,他只喝一小杯白酒,还说平时滴酒不沾,是因为他感受到蓝桥市的热情,今晚破例了。 席间,厉元朗挨着程思伟,私下里问:“程总,我请问,你们快马集团为何要与我们合作?方便说出原因吗?” 程思伟没有端酒杯,而是抿了一口热茶,操着带有口音的普通话说:“厉书记,我们冯董一直仰慕您,深知您目前正受到各方面关注,相信,以您的能力,未来肯定能闯出一番新天地。” 尽管程思伟说得很隐晦,厉元朗完全明白,与其说冯今夕雪中送炭,莫不如是在投资。 而他投资的不仅仅是蓝桥,更是投资厉元朗。 各方面关注代表什么,不就是指厉元朗已经纳入有关方面视线了吗? 要不说,天下没有免费午餐,更不会掉馅饼。 冯今夕毕竟是商人,商人将本求利,绝不会做赔本生意。 这次在厉元朗遇到困境时,出手援助。 厉元朗必定欠了对方一个天大人情。 据他猜测,冯今夕绝不会马上提出条件,他们对厉元朗,属于放长线钓大鱼,是一项长期投资。 现在要条件,就是短视行为,获得利益最小。 他们要等时机,等到一个他们认为最好的机会,来一个狮子大开口,将利益最大化。 只是让厉元朗意外的是,程思伟竟然毫不隐瞒,直言不讳,直接说出他们真实目的。 心中揣测着程思伟的话,厉元朗面色平静说:“程总,你们冯董就这么看得起我,要在我身上投资?” “哈哈。”程思伟晃动着硕大锃亮的脑门,否认道:“厉书记说笑,根本不存在。我们是看中在您的治下,蓝桥市有一个光明未来。要说投资,我们是投资蓝桥的未来,这样才贴切。” “何况,我来之前,集团专门研究过品缘集团。他们拥有不错的家底,通过十几年经营,已经建立起稳固的生意链。” “只不过因为原来董事长将集团带上一条歪路,加之集团内部矛盾重重,有今天的下场自食其果。” “我们一旦接手,只需校准集团发展方向,无需太多捋顺,很快就能让集团走上正轨。” “当然,无论收购还是注资品缘集团,这只是我们快马集团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其他方面的合作意向。到时候,我会和耿市长取得联系。” 说到此,程思伟拿起酒杯,敬厉元朗,“厉书记,为我们能够合作成功,干一杯。” 说是干一杯,实际上程思伟只是浅尝一口,润了润嘴唇而已。 晚宴结束,厉元朗和耿天策一同目送程思伟坐车离开。 “厉书记,你说快马集团为什么愿意捡品缘集团这份烂摊子?这帮南方人个顶个的聪明,无利不起早,他们到底想要得到什么,这让我很费解。” 厉元朗意味深长的说:“唯利是图,就是对快马集团和冯今夕最好的写照。” 直到厉元朗坐车离开,耿天策还是没搞明白,这位厉书记好像对快马对冯今夕有很大成见。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毕竟厉元朗是蓝桥书记,他的态度和言行,决定着能否和快马集团合作成功。 耿天策刚刚到任,就遇到品缘集团这道难题。 解决不好,或出现大乱子,他难逃其责。 他需要证明自己的机会,需要有扭转困局的能力。 为自己树立威信,也为省委领导交上一份满意答卷。 所以,快马合作,是目前解决困难的唯一出路,绝不能有失。 回到楼上,暂时给他准备的房间。 耿天策看着时间,不算晚,想了想,还是决定打一个电话出去。 接电话的,是省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钟祥。 “钟书记,这么晚了打扰您,实在抱歉。” 钟祥平静的说:“九点钟,不算晚,至少我还没睡觉。天策,是不是遇到困难了?” “怎么说呢,有个问题没想明白,要向您请教。” “说吧,我分析分析。” “是这样……”耿天策原原本本道出内心疑问。 钟祥听完沉默不语,耿天策的心陡然紧张起来。 第1433章 解心惑 “钟书记,您在听吗?”按捺不住紧张,耿天策小心翼翼问道。 “嗯。”钟祥回出个声音,并说:“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京城组织部门已经调走厉元朗的档案数据。” “此举同时释放两种信号,一个是高升,一个是研究。高升就不用说了,研究颇有意味。” “厉元朗这些年的履历,基本上是一路坎坷,一路正气,找不出太大瑕疵。要说有瑕疵的话,就是他的四次婚姻以及一次婚外情。” “当然了,那时候他还年轻,官职不算高。自从和白晴结婚以来,这方面完全成为白纸。” “人无完人,当今社会,这种情况算不得大毛病。关键一点,厉元朗多次遭受黑手伤害,甚至危及生命。在与犯罪和腐败分子斗争中,他始终如一的坚持正义,不怕牺牲的精神,是值得肯定的。” “另外,厉元朗清廉,不该拿的钱坚决不拿,不该要的钱坚决不要。” “他能清廉,是建立在他不缺钱,对金钱物质没有追求的基础之上。不管怎样,清廉是加分项。” “清廉加分,而他丰富的情感史与他遭受的伤害大体可以抵消,综合一算,厉元朗的得分应该在及格线以上。” 耿天策听着钟祥顾左右而言他,一开始还直犯迷糊。 向钟书记请教,厉元朗为什么对快马集团与市政府合作兴趣不高,可他却分析起厉元朗这个人来了。 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 可他又没法打断,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话锋一转,钟祥说道:“我告诉你厉元朗目前的处境,是想你要明白,厉元朗现在缺的是什么。” “他处于考察期,可以说走在钢丝上,要么走到终点,要么半路上掉下去,没有回头之路。” “他的每一步举动,都会在别人眼睛里无限放大。由此我认为,厉元朗接下来将会展开一系列做法,为自己锦上添花。” “他需要实打实的政绩,就像你一样,处理好品缘集团问题,你才能去掉‘代’字,为你自己谋取足够的政治资本,牢牢坐稳蓝桥市长的位置。” “冯今夕和他的快马集团,是靠着信息时代的红利发展壮大的。只不过人一旦有钱,心气高了,索取的欲望也大了。” “不再仅限于单纯的赚钱,想要争取更大的话语权,把手伸向他不该触碰的领域。” “这也导致冯今夕的口碑极差,负面反应也多。如何破解面临的难题,我想他们肯定研究出新的策略。” “品缘集团就是一块烫手山芋,谁接谁的手起泡,冯今夕岂能不知?他之所以敢涉足这趟浑水,定然有他的道理。” “帮助蓝桥市解决这道难题,以此敲开蓝桥和厉元朗的这道大门,赌的就是厉元朗他日飞黄腾达,要和厉元朗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 “快马集团财大气粗,即便在品缘集团上亏了钱,对他们来说,九牛一毛,毫发无损。而且,凭借快马集团的实力,手指缝撒点芝麻,足够品缘集团吃饱不饿。” “依我之见,这件事你乐见其成。反正是厉元朗和冯今夕之间的斗智斗勇。合作成功,为你减轻负担;失败的话,你也担不了多大干系,对你影响不大。” 钟祥说了这么多,最后这句话才说到点子上。 耿天策悬着的心,终于有了主意。 有了厉元朗的点头,钟祥的支持,以及耿天策的决心,市政府与快马集团的合作进展谈得十分顺利。 经过股东同意,快马集团全额收购品缘集团。 品缘集团如今形势,谁也看不到一点曙光。 股东们最想的就是尽快变现,逃出是非漩涡。 因此,全额收购才是理想方案。 签字仪式结束后,由市政府出面,招待程思伟一行。 厉元朗并未出席,此时他在忙碌另一件事。 下班后,厉元朗叫来黎子辉,吩咐说:“去给我弄一副平镜,最好再有一顶棒球帽。” 黎子辉一脸雾水,搞不清楚状况,站在原地没动。 唉,厉元朗心中暗叹,又把他当做方炎了。 于是耐心说道:“我们去外面走一走,随便找个馆子解决晚饭。” 微服私访! 黎子辉恍然大悟,赶紧出去准备了。 既然微服私访,就要把功课做足。 厉元朗来蓝桥有段日子了,还没无暇在市区转一转。 不得不说,黎子辉想得周到,不仅弄来一顶杂牌子的棒球帽和普通平镜,还有一件黑色夹克外套。 现如今的厉元朗,穿着都是白晴打理。 所有衣服都没商标,是专门定制。 而且定制师傅手艺精湛,面料考究,看上去和普通衣服款式差不多,却有着天壤之别。 专人量裁,大部分手工缝制,关键一点,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想要撞衫都难。 这种老师傅,每人的衣服只做一件,还能做到件件不同。 当然了,价格也是十分昂贵,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那么说了,厉元朗穿得如此之好,就不怕有人捅到网上,坏了他的名声吗? 其实也不尽然。 一来,没有商标,别人根本不知道是何种品牌。 二来,他的衣服和普通衣服样式相近,绝不弄得花里胡哨,就不会引起外人注意。 还有一个,不了解私人订制这一套,谁会寻思一件看似普通的衣服会贵得离谱? 知道的人不说,不知道的人想说也说不出来,就是这个道理。 言归正传。 换上黎子辉准备好的装备,厉元朗和他走市委大楼后院,穿过市委招待所,从旁边角门离开。 走了没多远,黎子辉拦停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厉元朗让司机把车开到最热闹的东一步行街。 蓝桥市城区地势平坦,市政规划和绝大多数城市一样,南北为路,东西为街。 以市区平安路为主路,东侧是东一条路,一直到东十二条路,然后是环城路。 西侧同样如此,西一条路到西十三条路。 而东一条路很早就开辟为步行街。 禁止一切机动车辆通行,只允许行人行走。 两边都是商铺,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一到晚上,这里热闹非凡,人头攒动。 现在已经到了四月下旬,随着天气转暖,不少居民都出来逛街。 下车后,黎子辉跟随在厉元朗身边,厉元朗问他:“你是土生土长的蓝桥本地人,能否介绍一下,这一带有什么特色小吃?” 黎子辉面露难色,自从娶了凌俏,他就很少有机会体会人间烟火气了。 脑海里迅速搜寻,眼睛一亮说:“前面是东一商场,楼上美食城,囊获了各地方特色美食,好吃不贵。” 这还是黎子辉以前常去解馋地方,应该还在。 “那好,先去那里填饱肚子。”厉元朗一挥手,在黎子辉带路下,走进东一商场。 东一商场一楼卖的全是熟食,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这里的人满为患,每个窗口都有人排队,十分热闹。 厉元朗在下面转了一圈,饶有兴致的东瞅瞅西看看,熟食飘来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排队中的市民们,谁也不会想到,这位头戴黑色棒球帽,无边框眼镜,穿一件几百元夹克衫的中年男人,竟会是他们的市委书记。 转悠完,厉元朗和黎子辉坐自动扶梯到了二楼。 这里有十几个档口,清一色的现场制作美食。 酸的、辣的、甜的还有咸的,南北风味,样式齐全。 看得厉元朗眼花缭乱,都在不知道选什么才好。 回头问黎子辉,让他给推荐。 “我就按照我喜欢的口味给您选了。” “可以。”厉元朗点头,并在黎子辉示意下,走到一张靠窗户的位子坐下。 窗外,正好是平安路的十字路口。 此刻还处在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行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只看了几眼,厉元朗眉头一皱,发现了一个严重问题。 第1434章 问题多多 拿出手机,厉元朗看着红灯亮起,心里默默数着。 五分钟之内,有多达五十辆的电动自行车占道逆行。 还有十七辆电动自行车闯红灯。 他之所以心情不爽,是因为下班高峰期,作为主路的平安路十字路口,竟然没看见一名交警执勤,更谈不到拦阻违反交规的自行车市民了。 望着楼下乱糟糟的景象,厉元朗索性掏出手机,拍摄一段视频保存下来。 这会儿,黎子辉已经买好东西端过来。 托盘上有菜、有米饭,还有汤以及一碗馄饨。 “书……”刚提到厉元朗的官职,黎子辉立刻停止,四处望了望,改口道:“老板,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我就一样买点,若是不合您口味,我再去买。” 厉元朗摆了摆手,“你拿我当大胃王了,我这人对吃的东西没要求,能吃饱就行。” “这些就挺好,有饭有菜还有馄饨。子辉,你也坐,我们一起吃。” “好。”黎子辉说着,又去外面拿回和厉元朗一样的饭菜,坐在他对面吃起来。 看着厉元朗只吃米饭和炒菜,就好心提醒说:“您尝一尝馄饨,在这里很出名,味道超赞。” “是吗?”说实话,厉元朗对于带馅的面食不太感兴趣,听了黎子辉介绍,先喝了一口汤。 还别说,不是那种用调料勾兑,是熬制的鸡汤。 再吃一口馄饨,皮薄馅大,肉汁香浓,加上香菜和葱花的提味,口感真是不错。 换了口味,厉元朗食欲大开。 把托盘里的东西吃得一干二净,就连黎子辉都自叹不如。 只能硬着头皮,学厉元朗样子也把东西全都吃完。 厉元朗摸了摸肚子,说道:“今晚吃多了。子辉,顺着步行街往南走,是不是就到了滦江边。” “对。”黎子辉说:“一直走到头,是江滨公园,也是不少市民休闲散步的去处。” “正好,一会儿我们就去那里,顺便消化食。” 黎子辉跟随在厉元朗身旁,神经绷紧,眼神时刻观察四周情况,以便起到保护领导作用。 本来厉元朗微服私访,黎子辉想要告诉龙成信秘书长。 但厉元朗要求他严格保密,黎子辉只好照做,使得他肩头上的担子陡然加重起来。 夹杂在散步逛街人群中的厉元朗,闲庭信步,俨然就是一名散步的市民,谁也没注意看他。 看见旁边一个小区,厉元朗驻足瞅了瞅,随即迈步走了进去。 这是一处老旧小区,院子不算小,除了停放的汽车、电瓶车以及自行车外,单元门口堆积杂物。 家住一楼住户,还用彩钢搭建起小棚子,严重占用消防通道不说,还影响出入小区的居民。 放眼望去,整个小区杂乱无章。 厉元朗眉头紧锁,正好遇见从楼里出来的一位头发花白老者,他主动上前搭腔。 老者一听厉元朗询问这里的居住环境,警觉问厉元朗是干什么的。 厉元朗谎称自己想要在这里买房子,可一看小区环境太差,乱糟糟的,就知道物业管理不行。 “同志。”老者好心提醒,“听我劝,千万别买。看见没,这地方虽说地处市中心,可噪声污染太大,这还没到夏天呢。一到夏天,步行街就会有不少卖菜商贩,乌泱泱的,十分吵人。” “另外你注意没有,院子里私搭乱建的设施,根本没人管。车子也是乱停乱放,弄得我们出行都困难,真是一言难尽。” “是啊。”厉元朗点头赞同,“这地方是够乱的,物业就不管吗?” 老者头摇成拨浪鼓,气鼓鼓说:“他们才不管,平时看不到人,只有收物业费的时候才露面。这帮玩意,只认钱不干活。” “你们就没向有关部门反映?” 老者冷笑了一声,“同志,你想得太天真了。我们去区政府多少趟了,门槛都快踩平,人家嘴上答应好好,过后还不是老样子。” 煞有介事的看了看周围,老者压低声音说:“物业公司和他们都是一伙的,是收了这个,你说能管吗。” 看着老者手上做出数钱动作,厉元朗心里说不出的不是滋味。 离开这个小区,厉元朗又随便去了两家,一家好,一家和这里差不多。 他心情沉重,表情严峻。 黎子辉看出来厉元朗此番操作的目的性,用手机拍摄照片,并记录在小本子上。 江滨公园就在滦江边上,吃过晚饭的市民大都喜欢在这里遛弯锻炼身体。 公园的好几处空地上,有练太极拳的,有做健身操的,也有打羽毛球踢毽子以及跳绳的,好不热闹。 厉元朗沿着江边的甬路,望着滚滚流动的滦江水,嗅闻空气中散发着清新空气,心境豁然舒爽。 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舞曲声。 紧走几步的他,循声望去。 原来是一群穿着统一运动服的老头老太太,在跳广场舞。 音响声音放得特别大,这群人伴随音乐,有节奏的扭动身体,以达到健身作用。 广场舞旁边围了一大群人,也都合着舞曲节拍,原地联系舞步。 厉元朗背着手看了一会儿,问黎子辉:“你发现什么问题没有?” 黎子辉说:“老板,广场舞好是好,可他们占用这块地方是个篮球场,影响到孩子们的体育锻炼。” “还有呢?”厉元朗又问。 “这块地方距离附近的住宅楼估计也就五十多米,这么刺耳的音乐声,已经严重扰民。我刚打听完,广场舞一天跳三次,早上六点到七点,下午一点到两点,晚上六点半到七点半。” “这三个时间段,有不少下夜班的居民需要休息补觉,这么吵的音乐声,会严重影响到他们。” “嗯。”厉元朗赞成,“子辉,我们整天坐在办公室里,是不可能掌握到第一手信息。我今晚溜达一趟,收获颇丰。” 叹了一口气,厉元朗继续说:“我真不希望有这样的收获。” 天色已晚,四周路灯纷纷亮起,广场上瞬间亮如白昼。 在返回去的路上,厉元朗看到有两个灯是坏的,就让黎子辉记下。 第一次陪同厉元朗微服私访,黎子辉收获满满。 晚上回到家里,把记载下来的文字整理出来,照片和视频存在一个优盘里。 妻子凌俏过来给他送热茶,好奇打听,“看你这么兴奋,别不是遇到什么高兴事了。” “是挺高兴的。”黎子辉眉飞色舞,将今晚所见所闻全盘而说。 “老婆,你说厉书记能带着我微服私访,是不是对我很信任?” 凌俏想了想,微微摇头,“子辉,我总感觉你做得不够好,有漏洞。” 黎子辉眨了眨眼睛,惊问:“你指的是什么?” 凌俏叹息道:“这一次好歹没出问题,若是厉书记遇到突发情况,你的责任就大了。” 这句话,如五雷轰顶,把黎子辉惊得外焦里嫩。 可不是嘛!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黎子辉仔细一想,微服私访总算是顺利,厉元朗已经平安回家。 万一中间出现不可预测事件,作为厉元朗身边的陪同人员,黎子辉责任严重,首当其冲就要处理他。 “哎呀!”黎子辉懊悔的直拍大腿,“都怪我,厉书记不让告诉别人,我就没敢说。这事我应该第一时间透露给龙秘书长,我真是脑袋锈住了。” 说着,黎子辉掏出手机就要拨打出去。 “你要干什么!”凌俏一把按住他拨号的手。 “告诉龙秘书长。” 凌俏坚决摇头,“你现在说,龙成信只会更加不高兴。听我的,既然先前没说,以后就不要主动提起。” 黎子辉眨着眼睛,不解其意。 凌俏出主意说:“这事龙成信早晚会知道,肯定会找你算账。横竖要挨他的批评,我看莫不如这样。” 第1435章 好消息连连 “你说怎样?”黎子辉充满好奇。 凌俏建议,“咬死这是厉书记的命令,龙成信就会拿你没辙。” “有道理。” 凌俏长相不出彩,可她敏锐的反应能力,黎子辉望尘莫及。 果不其然,次日上班没多久,黎子辉便接到龙成信的电话,要他过去一趟。 看见黎子辉敲门进来,龙成信冷着脸,都没让他坐下,质问昨晚他和厉书记微服私访一事。 黎子辉详细汇报过程,还有发生的每一件事。 表示已经将形成的文档东西交给厉书记手上。 不等他说完,龙成信抬手打断,“黎子辉,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提前向我报告?你知不知道,厉书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止是你,就是我也要承担责任。” “国家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尤其像厉书记这一级别的领导。我们要爱护他,保护他。不像你似的,眼睛里没有组织,不讲纪律,擅自做主。” 龙成信越说声调越高,俨然已经到了忍耐极点,话也说得很重,“黎子辉,不要以为你跟了厉书记,就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市委办公室像你这种水平的人多了去,甚至还有不少人比你强。做人做事不要想着翘尾巴,要学会灵活。” “这件事,市委办会认真研究,该处理一定处理,这是组织对你的教育,希望你今后不要走弯路。” “好了,你去吧。”极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都没给黎子辉争辩反驳的机会。 黎子辉有些蒙了,失魂落魄走出龙成信办公室。 正好途经秦光远办公室门口。 秦光远正在饮水机那给水杯续水,看见黎子辉情绪不佳,招手示意他进来。 随手把房门轻轻带上,关切问:“你在龙秘书长那里吃批评啦?” “嗯。”黎子辉应了一声,面露担忧的说:“秘书长批评我无组织无纪律,没有及时上报厉书记微服私访的事情,还说要处理我……” 他十分委屈,一再强调厉书记要求严格保密,自己一个小秘书只能照做。 秦光远亲自给黎子辉倒了一杯水,安慰道:“龙秘书长这是在敲打你,别放心上。他若要大张旗鼓的处理你,等于在打厉书记的脸。不过是吓唬你,莫要当真。” “子辉,你只要谨记,在这栋大楼里,或者在整个蓝桥,厉书记是当之无愧的最大领导,有他的关照,谁也不会把你怎样。” 厉元朗那边事情繁多,黎子辉不便久坐。 把他送到门口,秦光远返回身,那张脸逐渐变得阴郁起来。 有些话他不好当着黎子辉的面说出来,只能自己消化。 龙成信的杀鸡骇猴这一套,他岂能看不出来? 表面上训斥黎子辉,谁不知道黎子辉和他走得近?不就是给他秦光远看得么。 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头一把火直接烧向自己,秦光远深思起来。 与此同时,在厉元朗的办公室,李超正在观看电脑屏幕上的内容。 昨晚微服私访中,有两个方面涉及到市公安局。 一个是平安路十字路口的交通秩序混乱。 另一个,就是江滨公园跳广场舞扰民。 想到前一阶段李超的大力配合,废寝忘食的支持,厉元朗单独召见他,给足了他的面子。 李超自然心知肚明,当即做出保证,给他一个星期时间,若是解决不了,他引咎辞职。 “李副市长。”厉元朗劝慰说:“你可不要辞职,我不想失去你这样一位有正义感、有担当的好同事。” “谁做工作都会有失误,失误越多,反而证明他做了事情。什么事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我不是责怪你,是督促你努力,督促你进步。” “厉书记……”李超深受感动,往下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接下来数日,厉元朗在各种会议上不时强调,办公室里都是问题,到基层全是办法,要求干部多出去走一走,多搞调研。 并且在和耿天策谈工作时,重申了这一点。 这次微服私访,仅仅两个多小时,他就发现了好几个问题。 都事关民生,发生在老百姓身边的事情。 在官员眼里的小事,何尝不是百姓的大事。 他说:“耿市长,我看电视问政这件事要抓起来,要以此深入民心,让市民看到我们能做事,做大事也能做小事的决心。” “我看,这事由市委、市政府主办,市纪委、市委组织部、市委宣传部和市广播电视总台承办,分期分批进行电视问政。” “旨在发挥媒体监督作用,聚焦动力不足不想为,担当不足不敢为,能力不足不会为,效率低下慢作为的问题。” “强化各级部门的服务意识,大局意识,责任意识,加强作风效能建设,推动全市各项重大决策部署落到实处。” 耿天策对此赞成和支持,说道:“书记的想法很好,你只用两个小时就发现好几个问题,说明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 “勇于直面问题,我们就是要让有关部门领导坐不住,要让他们脸红,要让他们有危机感。” “我们不怕出问题,关键是解决问题,要持之以恒,要有一颗为民执政的心。” “等我回去后,将召开政府专项会议研究此事。电视问政的第一期直播现场,我还要亲自参加。厉书记,要不要我们一起?” “当然可以。”电视问政是厉元朗力主恢复,他理所当然要亲临现场。 谈完这事,耿天策汇报了快马集团收购品缘集团的最新进展。 总体来说,一切顺利。 由于快马入资极其声名显赫,稳定人心,美嘉大酒店的离职潮已经褪去,还有不少离职人员争先恐后重新办理入职手续。 另外,快马集团的负责人已去九元矿业,召开全体工人大会,宣布一系列公司章程,并就赔偿问题,和附近村民代表进行了接触。 十几天的操作,悬在蓝桥市委、市政府头上的这片乌云正在逐渐散开,曙光就要来临。 厉元朗对此表示欣慰,不管咋说,快马集团到底是老牌的民企,在这方面经验丰富。 先是安抚情绪,继而采取着实有效的行动,让人们看到他们雷厉风行的作风,在短时间内就把此事摆平,效率挺高。 “厉书记,昨天,快马集团的程思伟找到我,和我谈及另一件事。”耿天策说道。 “什么事?”厉元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是这样,快马集团想在我们蓝桥市投资建设一处快马基地。按照他们的设想,这里要建设一条商业街,展现盛唐风采,是集旅游、休闲、度假、美食为一体的好去处。” “并且要将快马集团一部分的加工企业搬迁过来,还要建设医院、学校、商场等附属设施。” “他们的意思,是要在蓝桥设立快马集团的次级分部。初步规划,分三期,总投资二十个亿。” “我粗略算了一下,如果成行,将会解决五千到八千个就业岗位,年利税超过千万。厉书记,这可是快马集团送来的一份大礼。” 厉元朗闻听,缓慢放下保温杯,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手摸着下巴寻思起来。 二十个亿,对于财大气粗的快马集团九牛一毛。 可对于整个蓝桥市,绝对是个大手笔。 关键是就业岗位和利税,仅这两项,就是不小收获。 但厉元朗并没有沾沾自喜,被喜讯冲昏头脑。 他在考虑另一方面。 先帮着解决品缘集团的棘手问题,接着又提出建设快马基地。 冯今夕到底在下怎样的一盘棋? 第1436章 好大的官威(上) “这件事还是由市政府出面和他们谈,达成一个初步意见稿,回头我们在研究。” 思索片刻,厉元朗才说:“目前看来,快马集团出发点是好的,不仅解决几千个就业岗位,也为我们上缴大量利税。” “我在德平工作的时候,引进的本格手机生产基地,就有类似情况。” “我们看到的只是账面上的东西,还有由此衍生出来的其他经济效益。本格手机入驻德平,几千名员工,势必可以带动附近的经济繁荣,增强购买力流通。” “只要对蓝桥经济发展有推动作用,为市民带来直观效益,市委大力支持。” 稍作停顿,厉元朗又说:“耿市长,我看要在全市掀起一个开展调研的行动,大家多去基层走走、看看。总窝在办公室里,接触不到地气,了解不到实际情况,解决问题一叶障目,发现不了事情的本质。” 耿天策赞成道:“你最近的讲话,提出不少有关调研的意见,我强力支持。” 之后几天,蓝桥市展开了一系列调研的相关大会。 按照市委部署,市委市政府各部门、各区县的领导,要求全部沉淀到基层,开展大规模的走访调研活动。 要把此次活动搞得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一晃,到了五一小长假。 厉元朗起床后,黎子辉前来,陪同他一起晨跑。 最近以来,厉元朗坚持每天锻炼。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干部,身体健康必不可少。 公务本身就忙,加之不得不参加的应酬,喝酒、熬夜、动脑,都对身体有伤害。 所以,有个好身体,才有精力应对各种挑战。 出了市委住宅区大院,沿着附近街道跑了一圈。 跑完后,二人找到一家早餐摊吃起早餐。 坐在外面,风和日丽,空气清新。 厉元朗问:“子辉,你有什么安排?” 黎子辉忙说:“我没事,您有事情尽管吩咐。” “不要那么正式。”厉元朗搅动碗里的豆腐脑,撕了一块油条浸在里面,边吃边说:“在我身边工作,要学会放松心情,不要把自己绷得那么紧。” “这样吧,平石县不是有个黄梨沟风景区吗?我们去那里玩一天,近距离接触大自然。” 黎子辉难掩喜悦,跟随厉元朗这些日子,都快把他憋郁闷了。 工作量繁重,应接不暇。 最主要的,还要考虑各种关系,要为领导分忧。 纵使每天晚上睡着了,脑子里还在想着事情。 秘书,只是表面上风光,背地里的辛劳,旁人难以想象。 “书记,我听从您的安排。” “好。”厉元朗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吃完饭,你联系龙秘书长,让他安排。” 提起龙成信,黎子辉面露一丝愁云。 厉元朗心领神会,“子辉,我知道,上次微服私访你挨了龙秘书长的批评,这事不怪你,回头我和他说。” “书记……”黎子辉满肚子委屈,此刻化作一股暖流,流遍全身,最后汇聚于他的双眼。 湿漉漉的。 赶紧扯了几张餐巾纸,沾在眼眶上。 厉元朗无奈摇了摇头。 正这时,忽见远处驶来几辆印有“城市执法管理”字样的皮卡,齐刷刷停在路边。 从车里下来十多个身穿制服的城管人员,纷纷冲向早餐摊,不由分说,粗鲁的驱赶就餐食客,然后将桌椅板凳直接装上车。 马上有不少摊位的老板,冲过来和城管理论。 还有的发生激烈肢体冲突,场面一度乱哄哄的。 厉元朗这一桌同样没有幸免,一名高个子和一个矮胖城管,霸道过来,矮胖的使劲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拿上你们的碗筷去屋里吃,这张桌子没收。” 老板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急匆匆过来,拱手作揖,赔着笑脸,“两位领导,请高抬贵手,不要没收东西,我们这就把摊子搬到屋里去。” 还拿出香烟挨个敬烟。 厉元朗脸色一沉,坐着没动。 黎子辉不乐意了,起身和他们争辩,质问为什么要轰走就餐顾客。 这话问的一点没毛病。 先不说没收桌椅板凳的事,就餐顾客何错之有? 矮胖子和老板理论,高个子回应黎子辉说:“我们马局长就要来这一带检查调研,昨天就通知商户不允许在室外摆摊。他们明知故犯,没收东西是轻的,要是让我们马局长看见了,我们领导吃批评,大家也都要跟着倒霉。” “你们快点去屋里面吃,要不然我们可要强制执行,碰到你们,可别怪我们没提前打招呼。” 说罢,高个子拽过旁边空着的一把塑料椅子,一把扔进皮卡的后车厢里。 黎子辉正要上前阻止,却见有个城管急匆匆跑来,举着手机对其他城管喊道:“先别搬了,马局长这就到了。” 其他城管全都傻眼,领头的疑惑问:“不是说八点半来么,怎么提前了?” “张队,我也不知道,局里刚打电话通知,说话间就要到了。” 唤做张队的男子一挥手,“算了,咱们撤。” 一听他们要走,被没收东西的摊主们不干了,拦住张队极其队员,要求把东西还给他们。 眼见这么多人吵吵闹闹,主要是领导快来了,没时间理会他们,索性把装进后车厢的桌椅板凳一一还给大家。 并且一再强调,一会儿马局长前来,要管严嘴巴,不许乱说。 同时要求众人,都要将摆在外面的摊位撤回屋里,否则不仅是没收这么简单,还要罚款。 老板们连声同意,纷纷按照要求,将外面的桌椅板凳搬进屋里。 就在大家忙碌之际,老远看到浩浩荡荡驶来几辆轿车。 从车里下来十多个人,簇拥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胖子走过来。 前面不时有人拍照,想必这个人就应该是马局长了。 马局长一边走,一边听着身边陪同人员介绍情况。 此刻的厉元朗还没吃完,为了不给老板找麻烦,只得进屋里找个桌子继续进餐。 黎子辉知道厉元朗不想暴露身份,也一言不发,低头吃东西。 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说话声音。 紧接着,马局长一行走进早餐铺。 马局长腆着肚子,背手迈着方步,环视一圈对身边人说:“我正好没吃早餐,咱们就在解决,随便吃一口。” “好啊,马局长体察民情,实在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面对露骨的马屁声,马局长习以为常,笑眯眯的满意点头。 由于把外面的摊子全都搬进屋里,座无虚席,根本没有空座位。 陪同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商量,让周围顾客起身让座,以便给马局长腾出吃饭地方。 好巧不巧的,厉元朗和黎子辉这一桌也在其中。 只见一名年轻的男子过来,低声说:“你们去别的桌挤一挤,把这里让出来。” 黎子辉早就心存不满,立着眼睛质问道:“凭什么,刚才把我们撵进屋里吃饭,现在又要给你们腾地方,办不到。” 年轻男子挂不住脸,冷声说:“马局长日理万机,不顾节假日休息,深入基层搞调研。这样一位好领导,我们提供给他一个就餐座位就这么难吗?” “这位同志,你要识时务,要有一颗感激领导的公德心。这样,你们这一桌饭钱,我们给结了。” 黎子辉根本不理这茬,还要和对方争辩,却听厉元朗问道:“我想问一问,你们口口声声的马局长,到底是什么局长?” “下城区住建局的马利民马局长,你们不知道?”年轻男子瞪大双眼,俨然把厉元朗和黎子辉当成外星人看待。 鼎鼎大名的马局长,谁不认识? 这边,在其他人干预下,已经腾出一张桌子。 马利民肥胖身躯占据一面,坐进去都困难,喘气费劲,肚子太大了。 正在和陪同人员说话的他,冷不丁听到有人使劲一拍桌子,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马利民,你好大的官威!” 第1437章 好大的官威(下) 这几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把就餐的顾客全都吓得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声音来源地。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面色阴沉,凛冽的眼神射向马利民。 两道目光,犹如两把利剑,实实在在刺向他。 马利民先是眉头一皱,继而冰下脸来,和厉元朗目光碰撞在一处。 谁啊,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马利民心里万马奔腾,老脸气得涨红,瞪起老牛一般的圆眼珠子,握紧拳头正要发火。 可突然,一股记忆洪流瞬间冲进他的大脑,唤醒众多记忆细胞。 眨巴着眼睛,把他惊得目瞪口呆。 不会吧,难道是他? 使劲揉了揉双眼,再次望向厉元朗。 没错,就是他! 一把拉住陪同人员要去找厉元朗理论的架势,迅速挪动肥胖肚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从凳子上挤出来。 三步并做两步,几乎跑着来到厉元朗面前。 躬身哈腰,五官堆积在一起,生生挤出来的笑容,上气不接下气的结巴着,“厉、厉书记,您好,我是下城区住建局的马利民,我、我……” 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都快变成赶牛车的车把式了。 连串举动,不仅惊呆马利民的陪同人员,将就餐的顾客全都看傻了。 谁也没反应过来,这么一个普通的顾客到底何方神圣,能把趾高气扬的马局长吓得满头大汗,腿肚子直哆嗦。 厉元朗看都没看马利民一眼,示意黎子辉给他拿来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起身说道:“子辉,算账,咱们走!” 说完,把马利民当成空气,理都不理的,大步流星走出早餐铺。 马利民大脑一阵空白,嗡嗡直响。 最怕的就是领导不搭理,显然,厉书记已然怒火中烧,就差大发雷霆了。 提起将近两百斤的肥硕身躯,马利民急忙跑出去,追厉元朗了。 其他那些手下,全是大眼瞪小眼,搞不清楚出了什么状况。 黎子辉去找老板结账,老板八卦询问,黎子辉一笑置之。 他没时间搭理别人,结完账要尽快出现在厉元朗身边。 不是担心厉元朗的安危,而是生怕被马利民纠缠。 他要起到屏障和保护作用。 果不其然,马利民像快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跟在厉元朗身后,一会在左一会在右,不停变换方向,不住赔礼道歉,脸上都快笑成一朵花儿了。 不是鲜花,是狗尾巴花。 长时间的没笑硬挤笑,腮帮子酸疼,他全然不顾。 手下那帮人,则跟在马利民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的样子,过路人都觉得非常奇怪。 不止他们,包括距离不远处,坐在车里的那帮城管们,也被这一奇特景观看傻了眼。 马局长这是怎么了?平时耀武扬威,眼睛往上看的主儿,这会怎么成了跟屁虫? 黎子辉终于跑过来,用身体挡住马利民,厉声喝道:“马局长,厉书记很忙,请你不要打搅他。” “嘿嘿。”马利民点头如啄米,“您是黎秘书吧,我就跟厉书记说几句话,请行个方便。” 看厉元朗脚步不停的架势,根本不想搭理马利民,都懒得瞅他。 “马局长,你请回吧。”黎子辉干脆站住,伸出两只手,直接拦住马利民的去路。 “黎秘书,我就说几句,不,就一句,一句,求你了。” 马利民不顾一切的做法,着实激怒了厉元朗。 他突然驻足回身,死死盯向马利民,冷冰冰说:“你真想和我有话说?好,子辉,你马上给丁满友和李秦打电话,半个小时之内,我要看见他们。” 马利民一听,顿时吓傻了。 丁满友是下城区委书记,李秦是区长。 厉元朗叫他们作甚? 用肚脐眼也能想出来,马利民捅出大篓子。 “厉书记!” 扑通一声,马利民毫不顾忌的双膝跪下,鼻涕一把泪一把,哀求厉元朗放过他。 要说刚才他显露官威,厉元朗只是一时之气,还不至于大动干戈。 可这一跪,实实在在触怒了他。 让黎子辉再次拨打丁满友的手机,接通后拿回来,对着话筒大声说:“丁满友,我是厉元朗,你们区住建局的马利民局长,腿脚出现顽疾,给我跪下了。” “这么差的身体,显然已不适合担任重要岗位,你们区委要马上做决定,给他安排他应该去的地方!” 也不等丁满友回答,霸气的挂断手机,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手机那头的丁满友一头雾水,刚换上衣服,气得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骂骂咧咧起来。 “马利民这头蠢猪,怎么得罪厉书记了。” 不等他骂完,手机响起,是区长李秦。 “丁书记,厉书记让我赶快见他。我刚刚打听到了,马利民去早餐铺吃早餐,兴师动众摆臭架子,惹怒厉书记。这还不算,还给厉书记下跪,你说,这家伙脑袋是不是让门挤了。” 丁满友义愤填膺,咬牙切齿,发狠说:“这个马利民,是他自作自受,自找苦吃。厉书记刚给我打过电话,建议免去马利民住建局局长的职务。我们要碰个头,怎么才能把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所谓负面影响,是不想把丁满友和李秦牵连进去。 商议完见面时间和地点,丁满友连早饭都顾不上吃,着急忙慌下楼,坐进车里嘀咕道:“马利民这个蠢货,过节都不让人消停,竟捅娄子。” 厉元朗和黎子辉走后,马利民独自一人跪在地上一阵凌乱。 手下人呼啦啦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将他搀扶起来。 马利民脑子里乱极了,本来今天一大早出来,想弄个利用节假日亲临一线检查调研的好戏。 局里办公室再搞几张照片宣传出去,他想不出名都难。 这下倒好,做梦都不会想到,堂堂的市委书记竟然隐藏在顾客之中,把他走形式的那一套全都看在眼里。 惹了大祸的马利民,死皮赖脸的向厉元朗认错,人家根本不搭理。 情急之下的下跪臭棋,反而把厉元朗彻底得罪干净了。 远不止这些,马利民当天就被下城区委停职。 五天后,经区委研究决定,免去马利民区住建局党委书记、局长职务。 随即,区纪委监委介入,对马利民进行纪检调查。 不出所料,马利民任内期间贪污腐败,大搞权钱交易,十足一个贪官。等待他的,将是法律严惩。 当然,这是后话。 厉元朗在启程前一刻,丁满友和李秦一起找他承认错误,自然少不了厉元朗一顿严厉批评。 他疾言厉色的说:“搞调研,不是搞形式主义,不是损害老百姓的利益,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针对此事,你们下城区委、区政府要深刻检讨,严格自省,杜绝此类事情再度发生。” 丁满友代表区委表态,“区委要贯彻厉书记指示,要深入学习厉书记讲话精神,做好部署和落实……” 厉元朗扬手打断,“表决心的话我就不听了,我要看到你们的实际行动。我还有事,你们回吧。” 本来今天心情良好,被马利民这事闹得乱七八糟。 厉元朗只想快点出发,以便领略黄梨沟的自然风光,调解心情。 龙成信安排了两辆越野车,都是普通牌照。 主要考虑去黄梨沟风景区山路居多,越野车马力强劲,爬山不费事。 黎子辉和市委办两名工作人员坐第一辆车开道,厉元朗龙成信的车紧随其后。 黄梨沟自然风景区位于平石县月山镇境内,隶属于蓝桥市林业局代管。 此次出行,厉元朗轻车简从,只带龙成信和市委办公室的工作人员。 而且依据他的性格,没有通知平石县地方。 他只想以普通游客身份去享受大自然,不想弄得兴师动众,影响到其他人。 龙成信自然懂得厉元朗心思,坐在车里,二人聊起了天。 不经意间,提及厉元朗微服私访的事情上来。 第1438章 软件太硬 “成信秘书长,前几天的微服私访对我触动很大,也深知你担忧我的个人安危。” “子辉没有向办公室及时报备,这是我的要求。我不想兴师动众,只想安安静静,不被打扰的走一走,看一看。” “若像以往那样,前呼后拥,沸沸扬扬,就失去意义了。” “其实我们做干部的,深入到老百姓中间,倾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他们的关切,获取他们的疾苦,在很多年以前,不算什么事。” “然而随着时代进步,社会发展,人们的生活好了,可这种传统却距离我们越来越远。” 厉元朗有感而发继续畅谈,“正如我在大会小会上说的那样,在办公室里看到的都是问题,下到基层全是办法,就是说我们的干部脱离群众,不依靠群众,常以主人身份自居。” “搞调研,实际上是把丢掉的群众关系找回来。可仍然有那么一部分人,平时耀武扬威惯了,官老爷气势十足。” “摆谱,搞花架子,把挺好的调研搞成形式主义,前呼后拥,鸡犬不宁,就差净水泼街,黄土垫道了。” 厉元朗的话,龙成信岂能听不明白。 以谈论搞调研的意义和重要性,间或提到黎子辉的事情。 虽然一笔带过,但也是在告诫龙成信,不要在这件事上浪费笔墨。 听得出,厉元朗对于黎子辉还是满意的,要不然也不会维护他。 适可而止,要是故意针对黎子辉,厉元朗肯定不答应。 毕竟在蓝桥地界,厉元朗是书记,名副其实的大老板。 加之前段时间,一鼓作气端掉市长樊俊等四名常委,而且深受省委聂书记赏识。 提高了厉元朗的威望,夯实他的地位,目前的蓝桥市,再也无人敢挑战厉元朗的权威了。 龙成信作为市委秘书长,厉元朗的大管家,即便对黎子辉不感冒,也想通过处理黎子辉,树立自己的威信,尤其是做给副秘书长秦光远看。 只是现在,受到厉元朗一个小小敲打,他只得偃旗息鼓。 听厉元朗的口风,龙成信清楚,让这位厉书记不高兴,准是下城区住建局长马利民不知好歹,引得区委书记丁满友和区长李秦一起受了连累。 于是他说道:“像马利民这种官员,长期脱离群众,又有下属的阿谀奉承,渐渐养成唯我独大的思想意识。听不进别人的话,看不见别人的诉求,一门心思只想如何往上爬,如何博得上级领导的好感。这种人,在我们干部队伍中是个悲哀,也是一种警示。” 厉元朗频频点头,“成信,你的话说到点子上了。看来,我们在选择干部上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越野车绕过平石县城,穿过月山镇上了盘山道。 望着路边景色,感受大自然的馈赠,厉元朗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 经过近两个小时的路程,黄梨沟风景区六个大字浮现在眼前。 停车场停放很多车辆,一眼望不到头。 在工作人员指挥下,终于找到两个停车位。 下了车,黎子辉过来请示,“我刚才在网上预订了门票,一共五张。只是购买门票需要出示身份证,厉书记、龙秘书长,我怕出示您二位的身份证,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您看……” 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厉元朗会意,“你是想说找关系走后门放我们进去?子辉,我们前来不通知任何人,已经表面立场。” “给。”厉元朗大方掏出身份证递给黎子辉,“正常购买,该怎样就怎样。我们也是人,也是一个脑袋两条腿,没什么特殊。” 厉元朗都这样做了,龙成信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拿到两位市领导的身份证,黎子辉前去购票。 剩下两个人,一前一后分别站在不远处,十分机敏的观察四周。 “成信,你这是安排了保镖,哪是什么市委办的工作人员,我不信。”厉元朗眼睛毒,看穿龙成信的心思。 “主要是出了你遇袭的事,我不能掉以轻心,这是我的分内职责。” 厉元朗笑了笑,送去一个颇有深意的理解性眼神。 没用多久,黎子辉快速回来,兴高采烈的说:“他们一看身份证是本地人,票件减半,原来五十,现在一人二十五。而且根据政策,如果本地游客,一百元购票,可以全年不限次数游玩,这对刺激本地消费很有助益。” 谁知,厉元朗听完却没有展现出来喜悦神色,而是抛出四个字:“短视行为。” 一行五人跟随游客队伍,浩浩荡荡走向景区大门口。 厉元朗主动排队,和之前一样,戴上平镜和棒球帽,谁也不会在意,夹在游客中间的这个人,竟是蓝桥市委书记。 景区门口检票处井然有序,通过安检时,要没收游客身上的打火机。 因为是林区自然景观,全面禁止吸烟,不允许看到任何明火。 厉元朗不吸烟,身上自然没有点火设备。 倒是龙成信,主动把打火机上缴,听景区工作人员说,离开景区可以到这里取走打火机。 对于眼前这些,厉元朗还是比较满意的。 任何时候,安全永远是第一位,黄梨沟的做法值得点赞。 顺利通过安检,厉元朗一行人走进景区。 柏油铺就的路面平坦,行人按照右侧通行的习惯,三五成群,有序走着。 路两边全是高大参天的松树,散发出特有味道,令人心旷神怡。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响起警车喇叭声。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大门口,一辆警车开道,后面跟着五辆越野车,风风光光的穿过景区大门,沿着柏油路直接开向景区里面。 由于游客全在散步,被突如其来的警笛声吓得四散躲避,纷纷站在路边,惊恐望着车队扬长而去。 厉元朗一见此情此景,不免得紧皱眉头,谁这么大的官威,堂而皇之把车开进来,压根都不买票。 身旁一名和他年龄相仿的男人撇了撇嘴,嘟囔一句:“又是县领导来了。” 一听这话,厉元朗来了兴致,好奇问:“你怎么知道?” 那人操着本地口音说:“中间那辆越野车是侯副县长的座驾。” “平石县的侯万炯?” 厉元朗脱口而出,引得那人一阵警觉,“你认识侯副县长?” 厉元朗连忙掩饰,“不认识,在电视里见过。” “哦。”那人点了一下头,正好有人叫他,便继续朝前走。 难得碰上一个话痨,厉元朗慢悠悠跟上他,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 得知,男人是平石本地人,知道一些有关于景区对平石县领导大开绿灯的做法。 耀武扬威开车进景区还只是小事,每每县领导到来,景区负责人都要亲自相陪,笑脸相送。 虽说黄梨沟风景区归蓝桥市林业局代管,可景区所在地隶属于平石县月山镇。 强龙难压地头蛇,况且蓝桥市林业局只属于二类局,局长和平石县委书记、县长一个级别。 景区负责人只是副处,所以,他们不敢得罪平石县。 别说,和游客聊天,厉元朗真是长见识了。 从景区大门口进入景区里边,有几百米距离,步行也就十来分钟,还可以近距离接触大自然美景。 一行人走到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 路牌指引显示,左侧是通往黄梨山,那有个号称一线天的地方。 要沿着石板铺就的山路往上走,地势险要陡峭。 右侧通往黄梨山宾馆和酒店,还有缆车入口。 缆车可以省去登山的劳累,对于身体不强的游客,乘坐缆车不失为一个理想选择。 但是要单独收费。 游客大多走左边,步行上山,只有极少的人去了右侧乘坐缆车。 黎子辉征求厉元朗的意见。 厉元朗反而看了看龙成信,问:“你怎么样?” “你行我就行。”龙成信轻松开起玩笑。 “嗯。”厉元朗赞赏说:“我们出来玩,就是要享受登山乐趣,哪怕累点也无妨。” 大手一挥:“走,上山!” 第1439章 看的是景,想的是事 大家一看厉元朗兴致高涨,也都跟在他身后。 黎子辉买来两根拐棍,分别交于厉元朗和龙成信手中。 厉元朗本想拒绝,可一看黎子辉想得周到,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欣然接受。 一开始还算轻松,不感觉累。 越往上,厉元朗越觉得喘气费劲,腿脚发沉,走路没那么轻快了。 “歇一会儿吧。”龙成信比他强不到哪儿去,毕竟快五十岁的人了,常年在驻京办迎来送往,山珍海味吃着,高度白酒喝着,缺乏锻炼,身体素质自然盯不住。 正好前面有个用木板搭建的平台景观,四周全是座椅,还有木头方桌。 紧走几步,厉元朗和龙成信全部坐下,黎子辉适时送上矿泉水。 其余两人依旧站在他们不远处,起到保卫作用。 厉元朗打开矿泉水,咕咚咚喝了几大口,感叹着,“痛快。” 并将目光看向周围风景,山高林密,松涛阵阵。 回头眺望远处,山水相连,心境开阔。 歇了几分钟,厉元朗注意到脚下,又看了看其他地方,还站起身摸了摸。 龙成信拿着矿泉水,不明白厉元朗又发现什么,走过来问他。 “你看见没有,这里木板和椅子年久老化,木头有的地方严重裂缝,不安全。” 还别说,龙成信在厉元朗手指的示意下,仔细查看,的确这处有好几个地方,出现这种情况。 “我一路走过来,看到休息区大都存在,游客安全首先要建立在政府应对的态度上面。很显然,景区这点做得不够好。” 趁此机会,厉元朗谈出他心中所想,“搞旅游开发是一份长久投资,十年八年才能看见成效。” “而我们眼下考核机制,三年到五年。说白了,等于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任甚至前几任要放下个人私念,真心实意的为老百姓着想,要让老百姓看到绿水青山,大力发展旅游业,舍得投资,才能让后人看到美丽的自然景观。” 龙成信接过话茬说:“我们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很难。只顾眼前利益的人,不会这样想。因为投资旅游的周期太长,他们看不到这一天,也等不到这一天。” “你说的有道理,仅凭侯万炯坐车进来,我很负责任的说,平石县没那么大的格局和魄力。” 休息差不多了,几个人继续往山上走。 越往上面地势越陡,即便拄着拐棍,厉元朗双腿犹如灌铅,每迈动一步,都非常吃力。 龙成信的体力更差,没走多远就要歇一歇,大口喘粗气,矿泉水都喝了两瓶了。 “成信,你要锻炼啊。”厉元朗摘掉帽子,接过黎子辉递来的湿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趣道。 “不行了,双腿没劲,上不动了。”龙成信摆手告饶,直接举起白旗。 “没事,我等你,上不快就慢走,一点点来。” 黎子辉插言说:“二位领导,没多远就到一线天了。” “好。”龙成信费力起身,一名工作人员马上过来搀他。 “不用。”他抬手阻止,“要是我自己站不起来,厉书记得笑话死我。” “哈哈。”厉元朗笑说:“咱俩是半斤对八两,谁也不会笑话谁。” 就这样,走走停停,五个人又用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眼前的一线天了。 所谓一线天,是两块巨石紧挨在一起,中间恰好留出一条缝隙。 刚好够一个人穿过。 下面有台阶,不过很陡峭,人往上走的时候,身体要向前倾斜,否则往后一仰,很容易失去平衡跌落下去,非常危险。 厉元朗望着一线天,看了看周围只有稀稀拉拉几名游客,低声和龙成信有感而发,“常有人说,我们北方的旅游软件太硬,硬件太软。” “软件太硬,是说我们服务跟不上,就说这里吧。”抬起拐棍指了指前方,“台阶这么陡峭,两边若是加装护栏,提高安全系数,也为游客提供方便。” 龙成信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不那么乏累,双手掐腰深有感触的说:“是啊,我赞成你的说法。我们的旅游景区,投入后就只想着尽快收回成本,然后产生效益。” “这和主管领导急功近利有关。年底考核,旅游方面增加收入,是一个加分项,实实在在的成绩单。” “这一路我也在注意,设施严重老化,有的地方已经破烂不堪,如不及时修缮,很容易出问题。” 厉元朗颔首道:“主要是思维和意识问题,一旦你的旅游景区出现安全问题,不仅是对游客不负责,砸的也是这块牌子。”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给予我们这片土地的自然风光。人的因素不能解决,终究难以改变。” 谈完感慨,厉元朗和龙成信,在黎子辉他们的帮助下,一点点走上去。 穿过一线天的时候,明显感觉这里比外面气温低,冷飕飕的。 厉元朗还仰头望了望,两块巨石中间,有一小块缝隙,正好可以看到蔚蓝天空。 一线天,果然名副其实。 穿过一线天,就是一处宽阔的观景平台。 不少游客聚集在这里,既可休息,又能观景。 “坐一会儿。” 在厉元朗提议下,他和龙成信找了个空位子坐下。 龙成信捶着大腿,笑说:“我这条老腿,明天肯定得疼。真像你说的,缺乏锻炼。” 厉元朗十分理解,“久坐办公室,腰椎、颈椎都容易出问题。没办法,职业使然,只能多注意,加强锻炼,保持一个良好身体,才能更多的为民服务。” 他们的对话,正好被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听到,忍不住插言说:“这位小同志,听你口气像是作报告,你是当官的吧?” 厉元朗笑呵呵反问:“老先生,您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当官的?” “瞅着像,可又不像。”老者十分健谈,索性道出内心疑惑,他指了指黎子辉还有那两名工作人员说:“你和这位同志坐着,他们站着,像是你们的跟班。” “可要是当官的,应该前呼后拥,不能像你们这样单打独斗。” 老者肯定点头,说出新的判断,“嗯,你们不是当官的,是做生意的老板。有人照顾,又没权力享受专门服务,比如封锁这里,不让老百姓进来。” 这个比方倒很有趣。 厉元朗和龙成信相互对视一眼,会心的笑了笑。 正这时,从观景台下面,急匆匆走上来一群戴着红胳膊箍的男子,用手持扩音器喊话说:“请大家马上离开观景台,这里要暂时关闭。” 在场能有二十来个人,一听这话,七嘴八舌前来询问,好端端的观景台,为什么关闭? 黎子辉反应快,也混进人群中,听着景区工作人员的解释。 不大一会儿回来,告诉厉元朗和龙成信,他们说接到上级通知,至于什么原因,他们不清楚。 算了,反正休息的差不多,厉元朗一挥手,几个人沿着观景台的台阶,往山下走去。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感觉不到陡峭,下山就要异常小心。 不累,但总让人提心吊胆。 “歇一歇吧。”这次是龙成信提议,他的后背全是冷汗,风一吹,凉飕飕的,忍不住打起寒颤。 找了个休息处,再次坐下。 厉元朗要求黎子辉和那两人都坐一坐,反正其余游客都下山了,附近没别人,不用绷紧神经。 由于他们没走多远就休息,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观景台上的一切。 这一看不要紧,厉元朗的眉头迅速拧成疙瘩,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清空游客后,又从另一方向来了几名工作人员,抱着红地毯,在地上铺开。 并且清理着观景台的卫生,擦拭座椅和栏杆,倒空垃圾桶,反正一切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 很快,观景台焕然一新,有红地毯的衬托,档次一下子就上来了。 龙成信见状,恍然大悟,禁不住脱口说道:“原来撵走我们,是给大人物腾地方啊。” 第1440章 作死行为(上) 厉元朗冷笑一声:“这位大人物可真够高调,红毯铺地,清空观景台,就是不知道多大的官儿,这么霸道!” 言外之意,这位大人物应该不大。 很简单,厉元朗作为蓝桥市委书记,若是上级领导前来,他肯定知道,市委不可能不出面接待。 这是规矩,是必须有的礼节。 市委没有这方面的任何消息,摆明了,所谓大人物大不过他厉元朗。 龙成信深谙其中道理,频频点头,“这种小鲶鱼小虾米摆起谱来,比你都大。” “我之前长期在京城工作,接触过很多大领导、大干部,还有退下来的老同志。给我一致的印象是,他们对老百姓非常和蔼,对官员反而严厉。” “很简单。”厉元朗回应说:“到了人家那个位置,深深懂得老百姓是水,我们官员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像这位……” 厉元朗说着话,一指上面观景台,“好戏开演,大人物出现了。” 果不其然,从缆车出口处,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将中间两几个人团团护住,生怕他们出现意外。 厉元朗定睛一瞧,其中一人背着双手,挺胸抬头,傲气十足。 旁边的人比划着,应该是向他介绍观景台以及一线天。 呵呵,一眼认出,真是老熟人。 龙成信也辨别出此人,别看他才来蓝桥市不久,他有官员的花名册,特别是各区县、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他脑海里都有大致印象。 不免问厉元朗,“中间那个,是平石县长李浩存吧?” “是他。” 厉元朗回答后,黎子辉告诉龙成信,李浩存身后那个人,是平石县副县长侯万炯。 这下对上了。 耀武扬威,大张旗鼓把车开进景区的,应该就是李浩存的车队。 不仅如此,厉元朗还注意到,人群中还有几名女同志、老年人和三个十来岁的孩子,想必是他们的家属。 越看,厉元朗心情越不好。 手底下这群官员的做法,真给他添堵。 本来不打算打搅平石县了,现在看来,非打扰不可。 “下山吧。”厉元朗叹了一口气,率先往山下走去。 这一路,厉元朗脸色阴郁,话比之前少了很多。 龙成信没法劝他,实在是李浩存侯万炯之流做得太过分。 联想到之前的马利民,估计平石县委要挨板子了。 用了一个多小时,厉元朗他们终于下山。 各个累得浑身没劲儿,龙成信两腿如灌铅。 一看时间已到中午,厉元朗就让黎子辉前去景区宾馆,在那里定一个房间,同时去餐厅解决肚子问题。 没过多久,黎子辉返回说:“房间已经订好,就是餐厅关闭,什么时间开始营业,暂时不清楚。” 正在捶腿的龙成信发起牢骚,“大中午的不开门营业,景区不想挣钱了么。” 厉元朗沉吟片刻,冷哼道:“是不是和咱们这位李县长前来有关?子辉,你去看看。” 还真让厉元朗猜对了。 黎子辉出去打听,返回他们居住的宾馆房间,汇报说:“今天中午,平石县的李县长、侯副县长带着家属前来景区游玩。中午在餐厅就餐,为了安全起见,餐厅暂时关门停业,等到李县长他们离开才允许开门迎客。” 厉元朗实在按捺不住火气,指着黎子辉说:“你马上给黄克法打电话,就说我在他的地盘饿肚子,让他马上给我送方便面来!” 当然,这是厉元朗的气话。 宾馆房间有碗面,还有火腿肠和榨菜以及矿泉水饮料。 今天是五一假期,黄克法身在蓝桥。 难得休息,正陪着市里的朋友吃饭聊天。 手机突然响了,一听是黎子辉的名字,急忙走出包厢去外面接听。 黎子辉语气冷淡,公事公办的传达厉元朗的原话。 “什么!”黄克法惊掉下巴,“厉书记在黄梨沟景区!” 黎子辉也不跟他废话,直来直去的说:“景区餐厅暂停营业,厉书记和龙秘书长没地方吃饭,正在房间里泡碗面呢。” “好、好。”黄克法点头如鸡啄米,“我马上过去。” 来不及和朋友们细说,黄克法穿上外套,边走边联系他的司机,火速把车开到他吃饭的地方。 同时,打电话给李浩存。 他知道李浩存今天携家人也在黄梨沟游玩,黄克法一时半会儿赶不到,先让李浩存去招待厉元朗一行。 当然,黄克法也耍了个心眼儿。 封锁餐厅,不让外人就餐,摆明和李浩存有关系。 平石县长在景区游玩,景区都会热情相迎,周到服务。 李浩存作为平石县第二把交椅的人物,景区还不拿他当成上宾对待。 联络员接听电话,一听是县委黄书记,一刻不敢耽搁的把手机交到李浩存手里。 李浩存今天心情超好,上午游玩开心。 中午,景区的总经理端木正亲自陪同,让他及家人品尝一桌特色的山珍野味。 不免多喝几杯,红光满面,兴致盎然。 对着手机大咧咧说:“黄书记,你没来黄梨沟可是错过端木总的一番诚意。鹿心血酒你没喝到,实在遗憾,哈哈。” 端木正就坐在李浩存身边,借着酒意插嘴说:“黄书记,我这里还有很多。等您下次来,我陪您还有李县长,咱们一醉方休。” 黄克法可没工夫和他们闲扯,一本正经的说出打电话的内容,当即把李浩存吓得张大嘴巴,醉意顿时醒了大半。 万万想不到,厉书记就在黄梨沟,因为餐厅关门吃不上饭,一气之下把电话打给黄克法。 这可不是小事。 李浩存马上联想到自己。 没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把负面因素降到最低。 把侯万炯和端木正叫过来,三人一起直奔宾馆厉元朗的房间。 被黎子辉拦住,他要进去通禀一声。 此时的李浩存和侯万炯,全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心都悬着。 纵然端木正也好不到哪里去。 做梦都不会想到,厉书记竟然悄无声息的来个突然袭击。 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这次是彻底把市委书记得罪干净。 李浩存是县长,省管干部,任命权不在市委在省委。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不拿市委书记当回事,那可是大错特错。 这里面有三条深层次原因。 第一个,按照现行的行政体系原则,上级领导下级,下级服从上级,一级管理一级,不越级管理。 就说下城区住建局长马利民,他追着厉元朗承认错误,厉元朗对他置之不理,那是有原因的。 马利民只是一名正科级局长,厉元朗是厅级市委书记,中间隔着处级。所以,厉元朗才下令直接找正处级的区委书记丁满友和区长李秦。 第二个,市委书记影响县委书记和县长的进退流转。 无论提拔还是流转,都离不开市委书记的人事推荐和人事建言。 如果提拔县委书记或者县长拟担任副厅级,只要市委书记有充分理由不同意,那么,省委就会终止提拔程序。 另外,若是落实市委决策部署不力,工作没有作为,影响全市整体工作推进,市委书记有权向省委建言,建议对县委书记或者县长的岗位进行调整。 第三,要想治理好一个县,没有市委书记的支持,是很难办到的。 因为市委书记掌握全市优质资源和项目,向什么地方倾斜,有很大话语权。 县域要发展,要取得更好的政绩,除了拥有自身的发展优势外,市委的支持必不可少。 总之,得罪市委书记,基本上,仕途也就到头了。 所以,李浩存比什么时候都紧张,脑门上呼呼冒汗,眼睛看向厉元朗房间的门,犹如接受审判一样,静等法官宣读最终的判决书。 第1441章 作死行为(中) 李浩存都紧张成这个瘪茄子样了,侯万炯和端木正更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还不如李浩存呢。 不管怎么说,人家是省管干部,他俩却是市管干部。 组织关系在市委组织部,得罪厉元朗,一句话,分分钟就能下课。 虽说需要经过一系列的组织程序,但是厉元朗有权决定他们的去留。 笑话,蓝桥市委书记的话,谁能不听。 李浩存抖如筛糠,侯万炯、端木正站都站不稳。 特别是侯万炯,中午喝了酒,还有什么大补汤,装了一肚子水。加之肾好,新陈代谢快,这会儿已然憋得小腹发涨。 想走又不敢走,生怕离开一分钟错过什么,再次惹恼厉书记,麻烦可就大了。 不去解决吧,实在难受,双腿不停扭动,凭借意志力控制大脑反射来的信号。 要是有个尿不湿就好了。 这边,端木正溜到僻静地方,偷偷联系了他的顶头上司,市林业局长左鹏程。 他知道闯下弥天大祸,只好央求老领导帮他一把了。 左鹏程得知经过后,对着电话把端木正骂了个狗血喷头。 骂归骂,该帮的时候总要伸出手。 深知事态严重,左鹏程一刻不停,乘车赶往黄梨沟景区。 好么,这时候要是当起缩头乌龟,等来的可能龟壳都没了。 经过几分钟的苦等,黎子辉才慢吞吞开门出来。 李浩存三人马上围过来,黎子辉一本正经的说:“厉书记发话,他现在谁都不见,你们回去吧。” 啊! 李浩存惊大了嘴巴,眼前一黑,身体一晃,要不是端木正搀了他一把,肯定摔倒。 侯万炯犹如泄了气的皮球,哗的一下,好畅快,浑身顿觉轻松。 咦!裤子热乎乎的,怎么湿了? 真是出尽洋相,他被厉元朗吓得尿了裤子。 一门之隔的厉元朗,此时正不亦乐乎的吃着泡面和榨菜。 兴许是饿的缘故,厉元朗大快朵颐,吃得非常香,弄得满头大汗。 临了,还把碗里的汤汁喝了个精光。 擦了擦嘴,摸着肚子笑说:“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吃泡面把自己吃撑了。” 龙成信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说:“你是饿极了,吃什么都香。厉书记,你打算怎么处置那三个罚站的人。” 看着龙成信努嘴方向,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了。 也是,厉元朗不见他们,他们也绝不会离开半步,罚站这个词倒是贴切到位。 “我们休息一下,睡醒再说。” “也只有这样了。”龙成信的房间在隔壁。 拄着拐棍,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果然,门外站着的李浩存、侯万炯和端木正,齐刷刷围拢上来,一起赔着笑脸打招呼,“龙秘书长好,厉书记他……” 龙成信板脸,冷冷看了看三个人,眼神犀利,面色严峻地说:“厉书记需要休息,我也要休息,爬了一上午的山,惹了一肚子气,要好好消化消化,免得消化不良。” 转身走进隔壁房间,重重把门带上。 问题严重了。 待在门口没用,还容易影响书记午休。 李浩存安排联络员守在这里,随时掌握厉元朗的动向。 他们三个则在相隔不远开了一间房,进去商议对策, 大口抽着香烟,李浩存眉头聚在一块儿,又气又急。 忽然提着鼻子闻了闻,“什么味道这么冲?” 结果闻到侯万炯跟前,瞪起眼珠子质问:“怎么回事,这么骚气?” 侯万炯尴尬的拉着苦脸说:“刚才一着急,没憋住……” “快去换条裤子!” 李浩存一指门口,大发雷霆,“怪不得老子走衰运,都是你这骚味给害的!” 侯万炯出了房间心中不免嘀咕,“能怪我吗!是你非得要把排场搞得大一些,让你老婆的娘家人看一看你有多威风!” 出事了,赖在我身上,早干嘛去了。 爬山真是爬累了,厉元朗一觉醒来,都四点钟了。 一个电话把黎子辉叫进来,询问外面的情况。 黎子辉交代说:“平石县的黄克法书记,市林业局的左鹏程局长都到了,还有李县长他们几个,全等着您的接见。” “另外,”拿过厉元朗的工作手机,黎子辉交代说:“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孙刚给您打来两遍电话,说等您醒来再找您。” 厉元朗了解孙刚,此人不仅是省委副秘书长,还兼任政研室主任一职,和他级别相同,正厅级干部。 而且,在北江省委办公厅的九位副秘书长之中,排名靠前。 终究是省里领导,厉元朗不能不重视。 于是,当即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很快,孙刚接听电话。 寒暄几句后,孙刚慢条斯理说:“厉书记,李浩存做得是过分一些,我已经严肃批评了他。像什么话,兴师动众,大张声势,一个游山玩水,搅得鸡犬不宁,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他做事不检点,你怎么处理都是应该的。话说回来,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还要考虑他的优点和长处。” “在平石县这几年,李浩存还是取得一些成绩的,也得到干部和群众的高度认可。我们处理干部,不要一棍子打死,要给他们自我反省的机会,你说呢?” 很明显,孙刚就是来当说客的,是为李浩存说好话。 厉元朗想了想说道:“孙秘书长,我不是没有肚量之人。实在是李浩存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了我的神经。别的我都能忍,可他耀武扬威,根本不把百姓利益放在眼里。” “为了看景,驱赶走游玩的游客,在游客中间已经造成恶劣影响,给黄梨沟风景区留下不好名声。” “这些游客不少来自外省外地,他抹黑的不止是黄梨沟,也是蓝桥甚至整个北江。” “这些外地游客选择黄梨沟,是看中美丽的自然风景,不是他李浩存这个人。” “一条鱼腥一锅汤,他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伤害游客们的心,在群众当中反响相当强烈。” “孙秘书长,我将建议省委撤销其平石县委常委、副书记和县政府党组书记的职务,还要建议按照相关程序,免去其平石县长。” “孙秘书长,十分抱歉,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我不能这样做,再见。” 坚守原则,不徇私情。 对于李浩存这样的干部,厉元朗零容忍,必须严肃处理,以儆效尤。 他深知,肯定得罪孙刚。 那又怎么样? 既然能为李浩存这样的干部说话,厉元朗绝对不同此人为伍。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打完电话,厉元朗让黎子辉出去安排,找一间会议室,他要亲自召见黄克法和左鹏程。 而李浩存、侯万炯以及端木正三人,不在名单之内。 二十分钟后,厉元朗和龙成信出现在宾馆的会议室里。 黄克法和左鹏程坐在他们对面。 厉元朗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首先说道:“今天我和龙秘书长一起爬了一线天,感受到美丽的大自然景色。” “黄梨沟风景区的确不错,但也看到一些问题。” “可以用两句话形容,软件太硬,硬件太软。” “我说的软件太硬,指的是你们服务设施跟不上,思维也跟不上。” “设施老化严重,有的地方都危及游客安全,如不及时更换,容易出现问题,大问题。” 说着,厉元朗用笔使劲敲了敲桌子,声调也变得高起来。 “还有就是对领导的特殊照顾,就像今天,李浩存的车队可以大摇大摆开进来。普通游客只能望车兴叹,自己溜达着走进景区。” “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大搞特殊化,权力化,在群众中间,反响很坏。” “你们在五一假期搞的本地人半价,相反,外地客人却要求全价购买门票,这是什么道理?” “人家大老远的前来游玩,就是要看你们搞地域歧视吗?大江南北那么多的自然景观,不是只有黄梨沟,还有许多选择。” “顾客是上帝,绝不是喊喊口号而已,要做到实处,要全心全意,真心实意的把他们当成上帝。” 厉元朗说累了,再次端起茶杯喝起来。 反观黄克法和左鹏程,全都深深低下头,面前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第1442章 作死行为(下) 润了喉咙,厉元朗继续讲道:“人家大老远的选择黄梨沟,你们却用伤人心的做法往外赶,我真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自信,哪来的勇气!” “所以,这种自废武功的做法,你们要马上改过。今后,所有游客一视同仁,甚至越远的游客,特别是旅游团,你们要给予相应优惠照顾,要让他们充分感受到宾至如家。” “至于本地游客,这里是他们的家乡,是距离他们最近的景区。今天不来,明天会来,明天不来,接待外地朋友也会来。” “这点,你们要像南方景区学习,要学习他们先进和长远的经营理念,弥补自身的僵化和不足。” “说完软件太硬,我再谈一谈硬件太软的问题。” “我知道,旅游是一项长期投资,而且见效慢。有可能前任或者前前任领导的投入,需要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后,才能看到效果。” “曾经有那么一座县级市,在旅游方面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直到现在,方能看到效益。” “在百强县排名中,原来处于九十几位,你看看这几年,飞速攀升,去年已经进入前六十了。” “这就是旅游带来的受益,无形的受益。” “当地人看到绿水青山,看到美景的时候,都会对你主政的地方给予充分肯定。” “自然了,我们之前的考核制度,没有把旅游业放在一个应有的位置上,我看,今后市里要做这方面的调整考虑。” 厉元朗看了看龙成信,对方点头赞同,并在笔记本上记下来。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黄克法说道:“听了厉书记的讲话,我深受启发,也深深自责。平石县委县政府没有很好的贯彻市委和厉书记的精神,把送上门来的蛋糕当成窝头,我们目光短浅,是该好好反省了。” 黄克法说完,左鹏程也做了发言。 他说:“我们黄梨沟风景区不同于江南一带,那里有山有水,气候温暖宜人。每座城市都有一个亮点,古宅和历史足以吸引各地游客光顾。” “而我们黄梨沟,只依托青山绿水是不够的。我认为还要开发其他景区,扩大经营范围,招揽更多的游客前来。” “同时,我们也要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和部署,改善设施,增加安全性能。回去后,市林业局马上召开会议,研究落实。” 厉元朗摆了摆手,“左局长的前半段话,我不完全赞同,你说的那些只是客观原因。” “我们的地域特色这张名片,需要我们自己设计规划。就说一个事情,我们这里的雪,对于南方的粤湾省来说,何尝不是个震撼呢!” “据我了解,粤湾省很多人一辈子没见过雪,要是在冬季来到黄梨沟,看到皑皑白雪,准会乐不可支。” “事在人为。还是老生常谈,关键在于转变思想,提升思维,尤其做你们做领导做决策的人,更需要加深自身修为。” 这次临时会议不算太短,开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见天色已晚,黄克法提议,请厉书记和龙秘书长以及左局长等人,前往平石县下榻。 毕竟这里条件相对简陋,而且山区昼夜温差大,晚上凉,生怕冻坏了市领导。 厉元朗扭脸看了看龙成信,低声问道:“你的腿还疼吗?” “不疼,酸。” 龙成信的回答,引得厉元朗呵呵笑起来,“你的腿是喝醋的,喜欢酸嘛。” 眼见厉元朗心情不错,黄克法和左鹏程也跟着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许多。 会议室里传出的笑声,在李浩存他们三人看来,却是大难临头的前兆。 接到孙刚的电话,除了对厉元朗一通抱怨外,其实也是锁死了李浩存的希望。 厉元朗要严惩不贷,将他一撸到底。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而且李浩存可以肯定,厉元朗说到做到,省委也会尊重他的建议,拿下自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抱着试一试的决心,李浩存记住孙刚最后那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求谁不如求厉元朗本人。 当他得知厉元朗晚上要在平石县住下,着急忙慌第一时间返回家中。 翻箱倒柜好一通找。 妻子不知原因,责问他瞎翻什么,把东西都翻乱了。 “住嘴!”李浩存正在气头上,索性把怨气全都撒在老婆身上了。 骂道:“要不是你个臭婆娘非要去什么黄梨沟,老子至于成现在这模样么!” “告诉你,就因为你要在娘家人面前臭显摆,弄那么大的阵仗,让市委书记抓了个现行,要免掉我的职务。” “啊!”女人大惊失色,过来一把抓住李浩存胳膊,连连摇晃,焦急问:“这、这该怎么办?” “怎么办?”李浩存瞪着血红眼珠,咬牙切齿说:“一不做二不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一会儿就去见厉元朗,拼上我身家性命也要保住县长位子。” “你是说……”女人惊呼道:“要把那副古人字画送给他?浩存,那东西价值连城,是你的心肝宝贝,你就舍得?” “有舍才有得。”李浩存发狠说:“我打听过了,厉元朗喜欢书法,对字画情有独钟。不用这一招,他是不会动心的。另外,我还做了准备,嘿嘿……” 此时的李浩存就像输光的赌徒,眼神里满是放手一搏的凶狠和无所顾忌。 厉元朗和龙成信被安排在平石县委招待所。 晚饭是由黄克法和左鹏程陪同。 没有喝酒,只是单纯的吃饭。 黄克法了解厉元朗为人,饭菜没有搞丰盛,以清淡的蔬菜为主,很家常。 中午吃的泡面,很容易消化。 再说,到了平石县,已经是晚上将近七点,大家早就饿了。 厉元朗吃了两碗米饭,喝了一小碗汤。 吃饱喝足,到楼上房间休息去了。 左鹏程没有在平石县久留,当晚就返回蓝桥市。 走的时候,还将端木正叫进车里。 一口气抽了两支烟,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喟叹说:“你要做好离开黄梨沟的准备。看样子,厉书记要严肃处理,局里必须给他一个交代。” “端木,你忍受住寂寞,困难是暂时的,天阴还有天晴时。在局里蛰伏个一年半载,等到时机成熟,我会给你做出合理安排。” 端木正傻眼了,以为有左鹏程的照顾,最多给个行政处分。 可听他的口气,哪里是处分,分明要丢官的节奏。 “局长,我……”端木正感觉冤枉。 之前全是这样迎来送往,包括他的前任不都是这样做的嘛,自己这回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可他不想自认倒霉,他想挣扎一下。 于是极力辩解:“局长,我、我冤枉,我不甘心!” 一着急,都哭出眼泪来了。 左鹏程也是无可奈何,自己嘴小,人家厉元朗嘴大。他深知,招待平石县领导,是局领导班子一起研究出来的决定,端木正不过是执行者。 “端木,你自己把事情扛下来,我会记住的。听我的,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相信我,我不会不管你的。” 看着左鹏程的轿车渐渐远去,端木正的眼泪哗哗流下,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坐在车里嚎啕大哭。 三个人之中,李浩存和端木正都在各显神通。 作为其中之一的侯万炯,却在打着另一个主意。 他在市领导中,是有倚仗之人的。 这人就是常务副市长王冠雄。 算起来,他和王冠雄有七、八年交情了。 王冠雄担任副县长的时候,侯万炯就是服务于他的政府办副主任。 本着老关系和老感情,侯万炯拨通王冠雄的私人手机。 这是他的最后一线希望,一份生机。 他有理由相信,王冠雄一定不会坐视不管,见死不救的。 第1443章 吓疯了 电话里,侯万炯避重就轻,把责任一股脑全往李浩存身上推,俨然他就是一个被动胁从者。 “我知道了。”王冠雄只说这几个字,就把电话挂掉。 他干脆利落不废话的态度,让侯万炯有了底。 人就是这样,但凡能办事的,低调不张扬。 而那种夸夸其谈、大包大揽的人,反而什么都办不了。 在反腐的高压态势下,人人自危,处处小心谨慎,生怕一点纰漏毁了一辈子。 谁还敢这样高调! 爬了一上午的山,厉元朗筋疲力尽,浑身酸疼。 黎子辉放好洗澡水,泡澡能够缓解疲乏,有助于睡眠。 厉元朗没有召见平石县其他官员的计划。 该说的都向黄克法说完,况且他此行只是单纯的游玩,又不是亲临检查,没必要的繁文缛节能省则省。 厉元朗泡进浴缸里,头枕着湿手巾,闭目养神。 今天可真够丰富的了。 早上处理马利民,下午又把李浩存、侯万炯以及端木正狠狠收拾一顿。 作为蓝桥市委书记,手下出现这类官员,他很痛心也很沉重。 在蓝桥全市包括三区四县的八百多名正科级干部当中,只占有一小部分,微不足道。 俗话说,一条鱼腥一锅汤。 四个人当中,一名正处级,两名副处级,还有一个正科。 关键是,四个人所担任的职务都很重要,上梁不正下梁歪,什么样的领导带出来什么样的队伍。 这种风气必须要扼制,发现一例查处一例。 等到小长假结束,厉元朗将按照程序,向省委组织部上报,建议免去李浩存一切职务。 至于侯万炯和端木正,则需市委处理。 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睡衣睡裤,黎子辉主动给厉元朗吹干头发。 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去看看。”厉元朗眼神示意。 黎子辉转身开门走到外面,不大一会儿返回来说道:“李县长要见您,他就在门外等候。” 厉元朗冷声说:“告诉他我要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 本以为,厉元朗的拒绝李浩存会顺从。 想不到黎子辉告诉完之后,回身开门之际,李浩存竟然硬生生挤了进来。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厉元朗不好往外撵他,却也没有让座,冷冷盯视着李浩存,质问:“有事你就说。” “厉书记。”咯吱窝夹着东西的李浩存陪着笑脸,眼角余光瞄了瞄黎子辉,“我有重要事情想单独向您汇报。” 黎子辉心领神会,就要转身出去,却被厉元朗抬手叫住,义正言辞的对李浩存说:“有话明说,我这里不提供一对一的谈话空间。” 等于直接堵死李浩存的念头。 “是、是。”李浩存心凉半截,仍旧心思不死。 当即拿出装在盒子里的画轴,展开放在厉元朗面前的茶几上,指着落款说:“厉书记,这是大名鼎鼎书法家诸葛瑞阳的佳作,有四百多年的历史。您看,还有真迹证书。” 厉元朗看都没看的摆手拦下,皱眉问:“你从哪里搞到的?” “拍卖……”李浩存慌忙改口,“是我家里祖传的,传到我这里正好是第三十七代。” “我祖上也是个文人,喜欢挥毫泼墨,和诸葛瑞阳是好朋友。这幅字就是诸葛老先生在我祖上五十寿辰上,当场写出来送给他的。” 厉元朗抱着胳膊往后一靠,颇有玩味的说:“你们家挺厉害啊,这么珍贵的东西能保存四百年,品相还这么好。” “不过……”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大晚上的跑到我这里来,给我看这个,想炫耀你祖上的光辉历史还是你们家有保存文物的经验和心得?” “不是。”李浩存连连摆手否认,“厉书记,您误会了,我是想说这东西价值连城,是我最心爱的宝贝,我、我……” 一连说了好几个“我”字,李浩存不由得再次瞟了黎子辉一眼,有些话他真难以启齿。 干脆,一咬牙,索性道出心里话,“我深知您也喜欢舞文弄墨,好马配好鞍,好船配好帆。这东西放在我这里就是糟蹋,送给您才实至名归。所以,我请您收下……” “哦。”厉元朗满意的点着头,戏谑问:“你的意思把这么一副价值连城的文物送给我?” “是、是的。”李浩存紧紧盯着厉元朗的表情反应,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李浩存,我若收了你的东西,你要求我做什么?” “厉书记,我知道今天的事情惹您生气了,您想处置我。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一马。我保证深刻反省,做什么样的检查和处分我都认可,只是求您别让省委撤了我……” 啪! 厉元朗使劲拍了一下沙发扶手,脸色阴沉,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指着李浩存的鼻子,怒气冲冲道:“李浩存,你先前所犯问题已经很严重,我原本只打算向省委建议,免去你的一切职务,让你从一名普通科员做起。” “而现在,你胆敢公然向我行贿。我会马上把这东西送到有关部门检验,如若是真迹,就不仅仅是丢官的问题了。” “这东西是怎么来的,是家传还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你需要交代清楚!” 随即,厉元朗吩咐黎子辉,“把它收起来,明天一早送去检验。” 说罢,厉元朗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向里间卧室。 啊! 李浩存大惊失色,目瞪口呆。 忽地起身扑向厉元朗,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双手死死抱住厉元朗的大腿,哭天抢地,痛喊冤枉。 黎子辉见状,急忙过来劝说李浩存。 “滚蛋!”李浩存眼睛一立,狠狠瞪向黎子辉,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狗仗人势的玩意,你有什么资格管老子!” 而后,又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哭诉起来,历数他在平石县的丰功伟绩,说他为平石县发展殚精竭虑,废寝忘食。 反正经他之口,俨然就是清正廉洁的典范,心系苍生的标杆。 厉元朗越听,越觉得李浩存思维混乱,不像一个正常人该有的行为。 眼神示意黎子辉赶紧叫保安,把李浩存弄走。 黄克法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稳当,就接到黎子辉的电话,“黄书记,李县长刚从厉书记房间被保安架走。” 黎子辉简明扼要,大致讲述过程,最后得出结论,李浩存很可能精神出了问题,神智不清,胡说八道,逮谁骂谁,只有见到厉书记才一个劲儿哭,磕头作揖,哀求厉书记放过他。 “李浩存疯了!”黄克法大吃一惊,嘴巴张着老半天,都没反应过味。 怎么会? 堂堂的县长被厉元朗吓疯了,心理素质也太脆弱了吧。 今天到底怎么了,平石县真不太平。 坏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一桩连着一桩,让他这个县委书记一刻不得安宁。 好半晌醒过味来,黄克法穿上外套,告诉联络员马上备车,前往县委招待所。 市委书记被李浩存弄得肯定心情不好,无论如何,他都要赔礼道歉,好生安慰。 注定是一个不平凡之夜。 次日一大早,厉元朗醒来。 洗漱一番,在黎子辉陪同下,去外面院子里进行了简单的身体锻炼。 “书记,李浩存昨晚就被市精神病院的车拉走了。”黎子辉汇报说:“是黄书记亲自给精神病院的院长打的电话。” 厉元朗“嗯”了一声,边压腿边问:“龙秘书长怎么样了?” 黎子辉回答说:“他腿疼,就不陪您锻炼,只陪您吃早餐。” “你一提早餐,我还真饿了。”厉元朗说道:“被李浩存这么一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一挥手,“吃饭去。” 饭菜端到厉元朗的房间,龙成信一瘸一拐走进来,坐在椅子上捶着腿说:“早上醒来腿一直疼,回去得做个按摩,松一松肌肉。” 厉元朗刚要回应,一阵敲门声,黄克法来了。 第1444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厉书记,对不起。”黄克法一脸歉意。 市委书记好不容易来一趟平石,弄了一堆堵心事,他自感有愧。 昨晚打算向厉元朗承认错误,却由于厉元朗已经睡下。 只好改在今早,趁着厉元朗吃早餐的机会,得以付诸实施。 “克法,吃没吃呢?”令人意外的是,厉元朗心情超好,没有一丁点怒气。 “着急赶,还没来得及吃……” “子辉,再去打一份过来。”厉元朗吩咐说。 黄克法坐在桌前,仍旧心里长草,忐忑不安。 厉元朗喝了一口粥,慢条斯理地说:“李浩存的事情已经过去,你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责令市精神病院给他做鉴定,等待结果出来,再做打算。” 正在吃东西的龙成信一愣,“厉书记,他不是被吓得精神不正常了吗?” 按照龙成信以及黄克法的逻辑,李浩存都那个模样了,做精神病鉴定纯属多此一举。 可厉元朗却不这样看。 这里面还有一段令他不堪回首的往事。 就是前妻水婷月。 水婷月当初生下郑立后,受到刺激,得了精神病。 厉元朗和她接触多次,能够亲身感受到,患这种病的人是什么状态,尤其那双眼睛,看人的眼神是直的。 然而,通过他昨晚观察,李浩存恰恰缺少这种眼神。 眼睛叽里咕噜的乱转,心眼比谁都多。 这样的人,怎会得精神病? 也许精神病的种类不同,也许他判断有误,但厉元朗相信自己的直觉。 鉴定必须做。 确定更好,若是李浩存装病,事情可就严重了。 想以此躲避对他的审查,那是欺骗厉元朗,更是欺骗组织,罪上加罪,严惩不贷。 事实果然如厉元朗所料。 经过省市专家以及仪器测试,李浩存诈病的真相被识破。 据他后来交代,他深知自己罪不可恕,于是想出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送字画给厉元朗,若他收下,万事大吉。 不收,立马疯疯癫癫的装成精神病人。 反正,精神病人不追究相关责任,等他在里面待个几年再出来,凭借早就转移走的财产,下半辈子照样悠哉快活。 人算不如天算,他自认为天衣无缝,却低估了厉元朗惩治他的决心,更不知道厉元朗有火眼金睛,识破他的小伎俩。 偷鸡不成蚀把米。 靠欺骗躲避追究的李浩存,罪名上又加了一条,肯定会把牢底坐穿。 更何况,那副字画的确是真迹,是一名商人在拍卖会拍下送给他的。 由此还牵连出一连串腐败大案,当然,这是后话。 李浩存倒台,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与之相关联的侯万炯和端木正,要等到上班后研究解决。 吃过早饭,厉元朗没有在平石县耽搁,马不停蹄返回蓝桥市。 路上,坐在车里的龙成信首先提到,李浩存的县长继任者,厉元朗如何考虑? 毕竟是蓝桥下辖县,省委一定尊重蓝桥市委的态度和意见。 如果空降,会提前向市委打招呼。 因为这件事发生偶然,省委组织部还需要斟酌。 厉元朗若是有合适人选,一并上报,组织部会向省委报告,给予认真对待。 “成信,你是不是有人选了?”厉元朗问道。 “你觉得唐勉这个人怎么样?” 龙成信的反问,勾起厉元朗回想出蓝桥市驻京联络处主任唐勉的模样。 “不瞒书记,唐勉之前就向我提出过,有要调回来的想法。他家老人年岁大了,夫妻又长期两地分居,伺候老人的重担全都压在他妻子一个人身上,导致他们夫妻经常吵架,婚姻一度亮起红灯。” 龙成信忍不住吐槽说:“这些驻京干部,表面上看似风光,背地里的辛苦一般人难以理解。” 厉元朗深有感触的说:“人事议题,上班后再做讨论。” 他的意思,先上五人小组会,统一意见达成共识,上常委会研究,通过可能性就大了。 龙成信又说:“昨晚,冠雄副市长给我打电话,问起我们在黄梨沟的遭遇,提到侯万炯。” “他是什么意思?” “没说太多,更没有替侯万炯说话的意思。” 厉元朗明白了,准是侯万炯要走王冠雄这条线,想通过常务副市长之口给他减责。 王冠雄何等聪明,岂能听侯万炯的一面之词。 了解清楚,自然不会淌这趟浑水,没事找事。 这期间,厉元朗陆续接到市长耿天策和纪委书记高明化的电话。 两个人两种身份,所表达的内容有很大区别。 耿天策更像是和厉元朗聊天,对于厉元朗的举动他坚决支持。 又说起快马公司和市政府谈判进度,双方基本上达成合作意向。 快马公司的人,正在蓝桥市周边选址。 至于高明化,主要体现处理三名干部的问题上。 先免职,后调查,基本上一查一个准。 最后,高明化还提出一个问题,就是原市委副书记景伯潇。 根据调查,他所涉及的问题并不严重,省纪委的意见,只做行政处罚,免于司法查处。 之前,省委已经免去他的公职,只保留其公务员身份。 高明化提醒厉元朗,省委将征求他对于处理景伯潇的意见和看法。 让厉元朗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坐在车里的厉元朗思考着,前面的越野车突然打转向提醒后车,并缓缓开到路边停下。 随即,厉元朗乘坐的这辆车也停在前车后方。 厉元朗的思绪立刻被带回来,定睛一看,前方小跑着过来一名男子,是达丁县委书记刘宁。 刘宁原为上城区的区长,张民清出事后,厉元朗力促他接替达丁县委书记一职。 厉元朗降下车窗,刘宁低身打招呼说:“厉书记,龙秘书长,悉闻您二位路过达丁县前胡镇,正好我在前胡镇考察农业问题,就赶来见二位领导了。” “看样子,准是黄克法把我们的行踪出卖了。”厉元朗看了看龙成信,“人家都堵上门来,咱们不去就太不给面子了。” 龙成信点头,附和道:“客随主便,由着他们安排吧。” 刘宁急忙补充说:“在达丁县,二位市领导才是主人。” 厉元朗做了个同意手势,刘宁的车在前面引路,两辆越野车跟在后面,浩浩荡荡开向前胡镇。 得知消息的前胡镇党政领导列成一排,规规矩矩站在镇政府门前,迎接厉元朗和龙成信一行。 一见这阵势,厉元朗心头不免腹诽起来。 车子停下,厉元朗顿了顿,还是起身走下来,在刘宁介绍下,与前胡镇的书记和镇长握手打招呼。 随后,又一一和主要领导握手相识。 前胡镇的书记,主动请求厉元朗和龙成信去镇政府坐一坐,听他们汇报工作。 厉元朗点头说“好”,在众人簇拥下,一行二十几个人迈步走入镇政府大楼。 在小会议室里,分别听取镇委书记和镇长关于前胡镇全方面的工作汇报。 厉元朗即兴发挥,做了讲话。 中午,在前胡镇政府食堂,厉元朗吃了工作餐。 没有喝酒,吃的都是当地产的蔬菜肉蛋。 饭后,厉元朗被安排在镇政府对面的宾馆休息。 条件自然比不上县城,也算不错了,该有的都有。 洗了一把脸,厉元朗把刘宁叫进来,毫不客气的批评说:“今天是五一长假,你搞得兴师动众,让那么多同志牺牲休息时间迎接我,有些过分了。” 刘宁不急不忙的回应道:“厉书记,是我的失误,我向您道歉赔罪。” “基层同志的心非常迫切,听说您来前胡镇,他们都是自发而来,实在是前胡镇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接待过市领导了,尤其是市委书记。” 这点,厉元朗倒是理解。 要不然,他也不会下车,还在镇政府逗留。 下午,在刘宁等人陪同下,厉元朗视察了前胡镇农业相关产业,感觉到蒸蒸日上的乡镇发展,以及村民们高涨和对未来充满期待的热忱。 然而,参观接近尾声的时候,厉元朗突然接到妹妹叶卿柔打来的电话,让他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 第1445章 迷中有迷(上) 厉元朗之所以紧张,是因为叶卿柔轻易不打电话,一打电话,准有事。 并不是叶卿柔没有兄妹情分,实在是她的身份特殊,受限太多。 “哥,说话方便吗?” 厉元朗走到一边的僻静处,“你说。” “你岳父生病住院,刚刚脱离危险,我是背着家里人打给你的。有人来了,不说了。” 随着听筒那边传来的忙音,厉元朗惊呆住了。 岳父住院这么大的事情,白晴没有告诉他,反而是妹妹偷偷透露出来,为什么? 厉元朗搞不懂了。 好在岳父转危为安,厉元朗稍微松了一口气。 他联系不上白晴,自从妻子去了海州省,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即便知道白晴就在海州,可那种地方岂是他可以随便出入? 打给妹妹? 不行,刚才叶卿柔准是冒着风险告诉他这个消息,而且,最让厉元朗不理解的是,为什么瞒着他? 厉元朗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情继续参观。 以临时有事为名,谢绝刘宁让他去达丁县下榻的邀请,乘车返回蓝桥市。 在市区一处名为“杨师傅按摩馆”的地方,龙成信下了车。 据他说,杨师傅双目失明,可按摩手法相当娴熟,还问厉元朗要不要试一试,以便缓解疲劳和酸痛。 厉元朗婉拒。回到家里,坐在客厅沙发上回想着,越想越觉得蹊跷。 怎么办?该如何了解内情,是摆在他面前的头等大事。 找谁合适呢? 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的刷着通讯录,无意中看到的名字,让他眼前一亮。 只有找他了。 于是,厉元朗犹豫三秒钟,终于拨打对方手机。 奇怪的是,无法接通? 这让厉元朗百思不得其解。 找李观华呢? 他是岳父看中的人,身份高贵,能否知道一二? 厉元朗拿不准。 此时任何一个举动,都会让他三思而后行。 不知为何,一种无名的诡异感,袭遍他全身每一根神经,整个人也变得敏感起来。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厉元朗抱着胳膊,缓缓走到窗前,剑眉紧锁,眺望窗外,思绪却在不停转动。 没多久,手机响起,一看是郭子平的号码,厉元朗立刻接听起来。 “郭书记,您好,我是元朗。” 郭子平直截了当说明来意,征求他对景伯潇的处理意见。 “景伯潇的问题是原则性不强,最后关头摇摆不定,没有坚守底线。总体来说,他前期表现还是可以的。” “我的意见,保留景伯潇同志的二巡身份,关系留在市委。” 厉元朗口中的二巡,就是二级巡视员,相当于副厅级福利待遇的非领导职务。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给临近退居二线的正处级干部的安慰奖励。 在退下来之前,把级别待遇提升半格,然后去养老部门发挥余热。 景伯潇年岁不算太大,保留其副厅待遇,但从此以后,彻底退出蓝桥核心班子成员,仕途戛然而止。 不过与樊俊等人比起来,他还算是好的,至少可以颐养天年。 不像他们,丢的不仅仅是乌纱帽,还有自由。 厉元朗手下留情,传到景伯潇耳朵里,感动的他忍不住掉下眼泪。 曾经蓝桥市排名第三位的景伯潇,落得如此地步,咎由自取有之,也让人唏嘘不已。 这边,厉元朗刚刚通完话,手机像接力一般,再次响起来。 一串星号的保密号码,厉元朗能预感出来,这个电话很关键。 “喂,你好。” 里面传来廉明宇的声音,低沉而平淡。 “元朗,你给我打电话来着?难得,你能主动联系我。” 廉明宇的语气,听起来酸味十足,很不舒服。 他的话倒也没错,每次见面,基本都是廉明宇主动。 像如今厉元朗找他,屈指可数。 收起不愉快,厉元朗直截了当询问岳父生病住院一事,希望廉明宇帮忙,能够联系到妻子家人。 “嗯……”廉明宇略作思索,缓缓说:“你等我消息。” 岳父病情,和家人失去联系,还有没人及时通知他,所有疑问统统汇集在一起,搅得厉元朗如坐针毡,心情烦躁不安。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痛苦的。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煎熬,手机终于响起。 厉元朗第一时间接听,“明宇,怎么样?” “你岳父突发心脏病,抢救及时,身体已无大碍,目前正在海州休养。元朗,你若是着急过来,就去省军区找杨司令帮忙。毕竟,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来之前,把你到达时间告诉我,我会亲自接你。” 厉元朗惊问:“你在海州?” 廉明宇淡然说:“来了有些日子,我们见面再谈。” 又是一个炸裂消息。 廉明宇竟然也在海州。 以他身份,去海州干什么? 还有后半段的话,意味深长,厉元朗不禁泛起嘀咕。 事不宜迟,他当即打通杨亮电话,说明情况。 杨亮并未显得惊讶,平静告诉他,会马上安排直升机,厉元朗人一到克齐市,立刻起飞。 厉元朗一刻没有耽搁,让黎子辉开着他的那辆本田车,直接驶往省城克齐市。 在车上,联系了耿天策,告知他要去外地几天,但是没提电话联系一说。 他知道,在岳父休养的地方,手机会屏蔽没有信号,想联系也无可能。 一路无话,赶到克齐市省军区时,天色完全黑下来。 杨亮派来的参谋等候多时,厉元朗下车之前告诉黎子辉,让他回去慢点开,至于什么时间接他,等通知。 和这位参谋握手打过招呼,跟随他一起走进军区大院。 在杨亮家里,厉元朗意外见到了李观华。 “李司令。” “元朗,李司令专程前来,是给你践行的。”杨亮介绍说。 本以为到达省军区,会直接去机场,没想到杨亮在家设宴,李观华亲自前来,厉元朗始料未及。 坐在餐桌上,一向无酒不欢的李观华,一改脾气,他和杨亮喝白酒,厉元朗喝水就行。 “李司令,在您面前我一口不喝过意不去,我少喝点吧。” 李观华满意点着头,批准同意。 席间,三个人就省军区一些事宜聊起来。 厉元朗身兼蓝桥市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这些事情恰恰在他管理范围内。 不约而同提到边清伟,以及邢天。 听到厉元朗已经将邢天调入蓝桥市公安局担任副局长,李观华称赞他这事办的漂亮,还单独和厉元朗喝了酒。 酒过三巡,杨亮忽然想起有个电话要打,起身离席。 只剩下厉元朗和李观华两个人。 这时,李观华面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元朗,你此次前去海州,见到老领导,一定不要意气用事。他身体刚刚康复,需要静养,情绪不要有波动。” 厉元朗摆弄酒杯,疑惑问:“李司令,前不久我和妻子见面时,她说我岳父身体恢复不错,怎么忽然间旧病复发。而且,全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这让我摸不着头脑。” “这……”李观华面露难言之隐,叹息说:“等你到海州,自然会知道。元朗,听我劝,不要刻意打听,就是你妻子那也一样。除非有人主动提及,我送你一句话,小不忍则乱大谋。” 就在他这句话落下的时候,杨亮恰到好处的返身回来,话题就此打住。 由于厉元朗还要赶飞机,这顿饭持续了一个小时左右。 杨亮派车送厉元朗去军用机场,乘坐一架直升机连夜飞往海州。 这不是厉元朗第一次坐直升机了。 谷家老爷子病重时,厉元朗和水庆章就坐过一次。 经过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直升机落地海州市。 原以为廉明宇前来接机,可当厉元朗走出机舱,看到的人竟是妻子白晴。 而白晴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他十分诧异。 第1446章 迷中有迷(中) 多日不见,白晴面容憔悴,愁云密布。 一见厉元朗,迎上前来,一把扑进他的怀里,抽泣起来。 白晴一个多么坚强的女人,一个比自己冷静、成熟的妻子,竟然当众流下眼泪,她得受多么大的委屈。 厉元朗心疼妻子,手轻拍她的后背,一句话没说,一个字没问,任凭白晴将怨念发泄出来。 不管女人多么强大,在男人、在丈夫面前,始终是脆弱的。 男人的肩膀是她的山,岿然不倒的珠穆朗玛峰。 坐进车里,白晴的情绪有些好转,擦拭眼角伤感的自责起来,“我刚才失态了。” 厉元朗感慨道:“我们是夫妻,是可以尽情释放情感的依靠。没人笑话你,更不存在失态一说。” “到底怎么回事?爸爸生病住院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瞒着我?” 白晴,没有直接回答厉元朗的疑问,而是说:“爸爸病得很严重,突发心梗,心肌梗死面积超过百分之三十,一度都下达了病危通知。” 厉元朗顿时一惊,怪不得白晴这个状态,岳父等于在死神那里走了一遭。 他才七十几岁,按照目前医学水平,年龄不算太大。 活八十九十甚至一百岁的大有人在。 毕竟身边有保健医生,随时监测身体状况。 吃的、用的有严格规范,想不长寿都难。 算起来,岳父退下来几年,心脏病触发频率越来越高,人也越发的衰老。 不过,听白晴口气,有些话不能在车里说,厉元朗只好作罢。 这是他第一次前来海州,扑面而来的热气,明显感觉到和北江省的巨大温差。 路两边清一色的椰子树,伴随着海风气息,却没能让厉元朗心情轻松,反而很沉闷,憋得慌。 红旗车通过警戒森严的数道岗哨,最后停在一处三层高的建筑前。 下车后的厉元朗,来不及欣赏周围美景,跟在妻子身后,走了进去。 岳父的病房在二楼,专人把守。 好在有白晴,一律放行通过。 到了病房前,正好医生出来,白晴询问父亲的身体情况。 医生摘掉口罩说:“首长恢复不错,你们还是要注意,千万不要刺激他,不要让他情绪产生波动。” “嗯,谢谢你。” 随后,夫妻二人走进陆临松所在的这间宽敞病房里。 陆临松躺在床上,身边的各种仪器,监测他的各项指标运行情况。 “爸,您怎么样了?”白晴探身过来,轻声问道。 陆临松缓缓将头转过来,看到白晴身边的厉元朗,吃力的说:“元朗来了,怎么还把你折腾过来,不应该,不应该啊。” 这期间,一直守在病床前的陆办王主任和吴秘书,知趣的全都撤到外间去了。 便于留给家人说话空间。 “爸,您生病,作为您的子女晚辈,我们前来照顾是应当应分……” 不等厉元朗说完,陆临松轻微摇着头,“元朗,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不该来,要坚守在你的岗位上。” 想着医生嘱托,厉元朗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坐在陆临松身边,询问他身体状况。 “老毛病了,这次只是严重一点,慢慢休养就会康复。” 白晴责怪说:“还说不严重,您都差点……” 话到嘴边,生生给咽了回去。 陆临松却是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心平气和说道:“我还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脆弱,还不到阎王爷收我的时候。你们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还能陪你们几年。” “爸,您一定能够长命百岁,我们做子女的要等着给您过百岁寿辰。” 厉元朗流露出真情实感,陆临松无奈苦笑,“儿女自然希望父母健康长寿,可有些自然规律难以避免,我们要相信科学。” 白晴看着时间,父亲说了这么久的话了,马上眼神示意厉元朗,该离开了。 于是,厉元朗连忙起身,说下午再过来看他。 夫妻二人走出病房,外间的王主任和吴秘书正在说着话,纷纷站起来,和厉元朗握手寒暄。 厉元朗代表家属,感谢他们对岳父的照顾。 都是表面上的话,点到为止。 离开病区,由始至终,厉元朗没有提及一点关于岳父生病原因和隐瞒自己的话题。 他牢记李观华的嘱托,不该问的不问。 若问的话,只有问老婆才可以。 走在静怡平坦且景色优美的林荫路上,白晴说道:“我们住的地方距离这里不远,边走边说吧。” 厉元朗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有两名穿白色半袖衬衫黑色西裤的男子跟随,距离不远不近。 一开始,他以为是岳父身边人员,可听白晴的语气,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走出没多远,白晴努嘴示意,“看到那边了吗?那里是禁止区域,没有特别通行证不允许进去,靠近都不可以。” 厉元朗微微一怔,难道这两人是负责…… 呼! 他长出一口气,隐约感觉到,妻子在这里并不随便,有很多限制。 可他没说,而是问起清清和厉玄。 想来,和这对儿女分别有些日子了,厉元朗想得发疯。 “他们都好,清清又长高一块,就是厉玄,总不让我省心,小家伙很闹人,随你。” “好吧,不好的地方全随我。” 一想到儿女都由妻子或者别人抚养,厉元朗心头难免愧疚,亏欠大人,也亏欠孩子。 身后有人跟随,厉元朗感觉十分别扭,有许多话不能问不能说。 好在距离不算太远,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 这是一栋二层高的灰白色建筑,看上去不算小。 前面有一处院子,有秋千和凉亭,还有一个硕大的露天游泳池。 厉元朗站在门口望了望,赞叹道:“环境和条件都不错。” “嗯。”白晴回应着,“天气好的时候,我经常带着清清厉玄在院子玩,晒一晒日光浴。房子里也有日光房,和这里差不多,我们进去看看。” 说着,夫妻二人走进房里,一股清凉的气息迎面扑来。 厉元朗回头注意到,那两名男子并没跟进来,而是转身离开。 “这里说话方便吗?” “还可以。”白晴点头。 厉元朗轻微摇了摇头,双手放在白晴肩头上,说道:“老婆,你辛苦了。” 话不在多,却有很多深意。 白晴苦涩一笑,“我是身不由己,看起来光鲜的表面,背后的辛酸只有自己承受。” “现在我来了,起码我可以替你分担。” 白晴幽怨的叹息说:“有些东西,你分担不了,也不需要你分担。” 她打哑谜的话,更令厉元朗云里雾里,难以捉摸。 “姐夫。” 这时,从旁边的房间里,闪现出来两个人,正是陆霜和陆涛姐弟俩。 厉元朗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也在。 松开白晴,厉元朗心头一沉,剑眉蹙起。 不过很快趋于平静,和二人打起招呼。 随后,厉元朗指了指楼上说:“我先去看一看儿子和女儿,一会儿我们再聊。” 清清和厉玄正在保姆看护下玩乐。 清清长大了,两岁多,说话不太利索,几个字往外蹦,但是叫妈妈分外清晰。 厉玄快到一生日,走路还不稳,在白晴引导下,竟然叫出一个“爸”字,令厉元朗兴奋不已。 陪着儿女玩了玩,厉元朗心头阴云缓解不少。 出来时,白晴问厉元朗,“看出你不高兴了,我们姊妹都在,唯独把你排斥在外,你一定有想法。” 厉元朗走到二楼走廊的一扇窗前,眺望远方的大海,意味深长的说:“别把我想得那么狭隘,我越来越觉得,你们瞒我是深层次的原因,你们不想让我参与其中。” “为什么这样想?”白晴问道。 “直觉。”厉元朗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里,我的第六感。” 第1447章 迷中有迷(下) “你不生气就好,下去吧,陆霜陆涛还等着我们吃早餐呢。” 厉元朗一下飞机就直奔医院看望岳父,一提吃饭,还真有点饿了。 说是早餐,现在都上午八点了。 夫妻二人来到餐厅,样式有很多种,西式的中式的,南方和北方口味俱全,类似于自助餐形式。 想吃什么,服务人员会把东西端到跟前。 厉元朗没有让人伺候的习惯,自己选择了油条豆浆,还有最爱的咸菜以及馒头。 白晴看了看他,“你这是吃的什么,一点营养都没有。在蓝桥,你就是这么样生活?” 厉元朗摊了摊手,“没办法,我天生长了一个北方人的胃。像你弄了一片火腿两个煎蛋,吃面包喝牛奶的吃法,我吃不饱。” “我以前也不习惯,总吃就慢慢适应了。”白晴回应道。 陆霜和陆涛属于土洋结合,既有西餐又有中餐。 四个人吃饭时,话题自然离不开陆临松病情。 白晴告诉他们,父亲身体有序恢复,正在一点点好转。 听出来,即便是陆临松的子女,也不可以随便探望。 厉元朗有种感觉,在这里不像京城,更不如楚中的家,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有很多限制。 “请你们先下去,我们要说会儿话。”打发走在场的服务人员,厉元朗将半根油条浸在豆浆碗里,不经意的说:“爸爸身体一直不错,前段时间白晴还说,爸爸适应海州的气候,心情舒畅,怎么突然之间又犯病了呢?” 在座的都是陆家自己人,厉元朗不得不问,再憋下去,容易憋出病来。 白晴没说话,陆涛看了看大家,仍旧低头吃东西,只有陆霜忍不住冒出一句:“让人气的,有人欺负咱爸!” 此言一出,厉元朗顿时一惊,拿东西的手微微一颤。 怎么会! 有人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陆霜,闭嘴!” 啪的一声,白晴将手里的餐具使劲一扔,眼神冒火,怒目而视,发狠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陆霜本想反驳,可一看白晴吃人的样子,深深低下头,眼圈湿润起来。 这一幕,厉元朗越发觉得这里面有太多蹊跷,不仅仅是瞒他那么简单。 “算了。”厉元朗手搭在白晴胳膊上,劝慰说:“这是个禁忌话题,我不会再问了,吃饭。” 白晴轻轻甩开厉元朗的手,忽地站起身,对陆霜说:“你跟我出来一趟。” 当陆霜默默跟随在白晴身后离开餐厅,厉元朗看着陆涛,欲言又止。 此时的陆涛,样子十分纠结,望了望白晴和陆霜离去的方向,身体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低声说:“姐夫,你要理解大姐,她这么做都是为你好。” 厉元朗点了点头,感慨说:“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至少没烦恼。” 他是这么认为,可有人偏偏不这么做。 仅仅过去一分多钟,廉明宇的电话就打进餐厅座机。 “元朗,我临时有事没有去接你。这样,中午给你接风,十一点整,你等我。” “一言为定。” 挂了廉明宇的电话,厉元朗猜想,也只有他才肯实话实说,不隐瞒自己了。 恰巧这时候,白晴独自一人返回。 “陆霜呢?”厉元朗问道。 “她吃饱了,回房间休息去了。”抬眼看了看陆涛,“你去陪一陪你姐,她叫你呢。” “嗯。”陆涛应了一声,冲厉元朗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是谁来的电话?是廉明宇吗?”白晴十分警觉,所有手机在这片区域内是屏蔽的,只有座机畅通。 “是他。”厉元朗意有所指道:“他中午请我吃饭,你们不能说的话,他可以说。” “元朗,你误会我了。”白晴心平气和的解释:“个中原因,爸爸从未提过,但显然,这次发病与他心情不悦有很大关系。” “你了解爸爸,涉及这样的事情,他嘴很严,从不对外讲,包括我们儿女也是一样。” “爸爸的性格,喜欢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自己应对,自己承担。不过,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我们知道个大概,可不敢确定。” “元朗,不通知你,不让你知道就是不想让你参与进来。你是咱们家唯一步入仕途的人,你现在的身份很关键,往上半步,就是副省部级,是纳入视线的官员。” “目前,你正经历各方面、全方位的考察。在这之前,我们已经将影响到你的障碍全部扫清。” “今秋的大会很重要,上面要经过一系列的人员变动,同理,地方基层跟着也要动。” “这种时候,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牵扯的不只是你的前程,也是全家的神经。” “所以,爸爸跟我和陆霜陆涛下了严格要求,不让你参与。因为我们都了解你的性格,你的脾气秉性。害怕你一时冲动,做出出格反应,从而让你半途而废,失去难得机会。” “元朗,你是一个难得的好官,清官。你对物质和金钱没有追求,即便你不和我结婚,只是普通的官员身份,我想你仍旧会是一名合格的官,一个对得起自己良知的好官。” “但是你要明白,仅仅这些是不够的。一名口碑好的官员,没有强大的人脉和资源,终究发展有限。” “我能帮你的,是帮你扫除一切不利因素。爸爸帮你的,是一个名份,你是陆家的人,陆临松的女婿,这就足够了。” “最终,能够走上那些万众瞩目的岗位,还是要交给熟悉的人、了解的人、放心的人。” 白晴和厉元朗说了很多,也很透彻。不过归根究底,传言内容没说一句,没提一个字。 整个上午,厉元朗心情复杂,就是陪着儿子和女儿一起玩,也是心不在焉,时常发呆、发愣。 按照事先约定,十一点整,厉元朗穿戴整齐站在院子前,静候廉明宇。 没一会儿,一辆白色的电瓶车缓缓开来。 让厉元朗大感意外,廉明宇用这辆车接他。 坐上去,厉元朗半开玩笑说:“我怎么有种坐景区观光车的感觉。” “呵呵。”廉明宇笑了笑,“这车环保无污染,关键是噪音小。这里不同于其他,周围住的人身份特殊,动静大了影响别人休息。” 说着,一打方向盘,电瓶车嗡嗡起速,沿着平坦宽阔的林荫道一路前行。 设宴地方距离海边没多远,一栋别墅里靠窗的房间。 吹着海风,嗅闻海边特有气息,让人心旷神怡。 八样小菜,非常精致,也很清淡。 依然用酒壶装的酒,散发淡淡的清香。 没有牌子的酒,不一定不是好酒。 二人相对而坐,廉明宇望了望窗外,这里很肃静,看不到一个闲杂人。 廉明宇斟满自己的酒杯,端起来说道:“一晃,咱们又是好久没痛快的喝酒了,来,我们喝一杯。” 酒盅不大,装满也就四钱左右,一杯喝下,等于润湿了嘴唇。 刚开始,他们聊的话题集中在各自工作上面。 半壶酒喝完,廉明宇话锋一转,说道:“元朗,你岳父生病,我深表慰问和挂念。他是让人十分尊敬的老同志,为事业殚精竭虑,贡献出卓越的智慧和经验,得到无数人认可。” “其实,细想起来,我们每个人到了这个世界,都是有使命的。只不过有的大,有的小而已。” “一个阶段有一个阶段的使命,正如你岳父一样,他很好的完成了他的使命,接下来的人,会按照自己的使命继续走下去。” “就好比你离开德平市长岗位一样,你的继任者不可能按你原来设定的路线一成不变的执行,肯定会加入自己的思想和元素。” “哪怕你的继任者如何尊敬你、敬重你、感谢你。说明,你在德平的使命已经完成,因为你的身份发生改变,使命也变了。德平不再属于你,你只属于蓝桥。你懂我的意思吗?” 第1448章 贵有自知之明 厉元朗一言不发,认真听着廉明宇意有所指的说话内容。 “可能,现阶段有些人不理解,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想法。等到若干年后,他们一定认为,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错误的,是幼稚的,是想当然。” “回想清楚,会觉得,当初那个决定该有多么的伟大,多么的长远。翻开历史看一看,历朝历代的伟大人物,他在任上没谁发现有多伟大。” “是经过多少年的验证实践,多少代的反思醒悟,才明白他的伟大之处。” “古人尚需这样,何必现代人了。” “元朗,我今天约你来,就是和你说一说心里话。我们是相同的,也有各自不同。” “说真的,我这人朋友很少,可以说很孤独。没人能和我交心,因为这里面总是掺杂这样那样的私心,往往我要听到一句真话,基本上不可能。” “我唯一倾诉的人,只有你,别人都不行。这就是我们之间为什么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每年春节都要见上一面,而且还是我主动约你。” “说白了,我就是想向你吐露一些真心话,一些心里想法。元朗,为了我们的友谊,我们再干一杯。” 两支酒盅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声音。 和廉明宇的这次见面,厉元朗听明白两件事。 一个是,岳父的时代早就落幕,要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另一个间接提到,于劲峰的理论或者做法,岳父是不认可的,是不同意的。 这也是岳父生闷气,导致突发心梗的真实原因。 至于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仍旧不知道。 仿佛在这片区域,谁都知道,唯独瞒着他厉元朗一个人似的。 厉元朗和廉明宇交往,从来都抱有高度的警惕性。 正如廉明宇自己说的那样,他是一个孤独的人,没有朋友,没有理解他的人。 周围听到的竟是赞美词和违心话,没人愿意也不想,与他开诚布公,敞开心扉。 相比这一点,厉元朗就比他好很多。 至少在蓝桥市,高明化,包括刚调来的龙成信,都是可以说真话的人。 这顿饭,二人全都喝了一壶酒,每个人差不多有半斤。 再多,谁也不喝,变成喝茶了。 喝酒就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 能喝不喝醉的人,说明有强大的自控力。 相反,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掌握不住自控力,基本上一事无成。 酒品即人品,对待酒的放飞自我,对待生活就会态度随意,任性,缺少追求。 一下午,厉元朗和廉明宇聊到人生、聊到生活、家庭,聊了很多***。 想来,廉明宇此次依然是带着任务而来。 有些话,长辈间不能说或者不方便说,需要通过他们之口相互传递。 一直聊到四点多钟,廉明宇意犹未尽。 要不是有人通知他临时有事,指不定谈到多久。 厉元朗照旧坐着电瓶车返回,只不过不是廉明宇送回来的。 他喝了酒,不能开车,哪怕电瓶车都不行,安全第一。 白晴坐在楼下客厅的沙发上睡着,厉元朗见状,拿了一件毛巾被盖上。 白晴却突然的醒了,厉元朗便问:“你一直在等我?” “等你等睡着了。”白晴动了动身体,问道:“谈得怎样?” 厉元朗叹息一声,“说了很多,很有意义。” 白晴噗嗤一声笑了,这是最近以来,她难得露出笑容。 “你也学会了,说一半藏一半的。” 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我和你们隐瞒不一样,我深有感触,廉明宇此番前来,他一定会得到重用。” “这一点我不否认。”白晴分析说:“关键时期,于劲峰把他叫来,肯定有重要的事交代。” “廉明宇已经是副省级别,在京城团委不过就是个过渡。恰巧赶上这次全面换届,他一定会外放。” “人家占尽天时地利人和,该有的过渡全部走完,下一步就要步入实权领导岗位。” “元朗,他比你还小三岁,走的路全是捷径,每一步稳扎稳打,可是我们家对你帮助少之又少。你走到今天,经历过多少大灾大难,一只手恐怕都数不过来。” 说着,白晴握住厉元朗的手,心存愧疚道:“让你受委屈了。” 厉元朗轻拍白晴的手背,深情说:“我们是夫妻,不要那么客气,显得生疏。从我决定娶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做好应对各种困难的准备了。” “不说这些,我们赶紧吃晚饭,然后去见一下爸爸。” 白晴没再追问,她明白,有些话厉元朗要亲自向父亲说。 当晚,得到批准的厉元朗夫妻以及陆霜陆涛姐弟,一起出现在陆临松病房里。 几个小时不见,陆临松比之前状态稍有好转。 面色红润,说话也有力气了。 陆涛将床位调整好,陆临松得以舒服的和他们说话。 聊了一会儿,白晴冲妹妹弟弟一使眼色,三个人心领神会走出去,只留下厉元朗和陆临松两人。 厉元朗边削水果边慢悠悠说:“中午,我和明宇一起吃的饭,谈了很久、很多。” 陆临松若有所思说:“你们多接触多沟通,经常来往加深感情,总归是好的。” 厉元朗将水果分成小块,用牙签送到岳父手中,劝说道:“爸爸,您别想太多,养好您的身体,尽享天伦之乐。您的健康,就是我们做子女的福气,也是后辈孙儿的福气。” “是啊。”陆临松感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我是应该安度晚年了。” “这一次出来,我认为我的油箱里还有点油,还能推动这艘巨舰往前跑一跑。殊不知,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是该淘汰了。” “其实仔细想一想,我应该有自知之明,不接受任何邀请,在楚中市养养花草,侍弄那块菜地,那才是我的事情。” “唉!谁成想,我跟着忙乎了几个月,却是这种结果,感觉被人耍了一样,心里总过不去这道坎儿。” “我想,廉明宇带来的话,一定是要你劝我想开些,不要纠结不属我或者不该我操心的东西。” “劲峰同志不能说,廉明宇可以说。好吧,我会安心休养,身体恢复后,我会离开这里,回楚中的家,不再参与任何事,退下来就是退下来,不仅仅是做个样子,要有实际行动。” “寒启同志折腾那么多年,到头来儿子折腾没了,身体也垮了,据说,他恐怕时日不多。” “元朗,我不想让你参与,终究是我想的太极端。你比以前的确成熟很多,更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他把手中的水果放在一边,抬起右手,厉元朗立刻伸出双手紧紧握住。 “今后,陆家我就交给你了。管好他们,照顾好他们,不希望他们有多大出息,多大的富贵,平平安安就好。” “爸爸……”厉元朗激动得说不出来话。 陆临松同样激动,眼看着身边的仪器剧烈反应,厉元朗忍住伤感,使劲点头:“爸爸,您放心,我记住了。” 呼! 陆临松使劲喘着粗气,鬓角间渗出汗珠,微闭双眼,嘴唇发白。 厉元朗一见不好,赶紧去喊大夫。 很快,医生们迅速进来,开始紧张的救治。 厉元朗他们全都被请到外面等候。 白晴望着病房门口,浑身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 陆霜捂着嘴,强忍住没有哭出声来。 陆涛神情焦急,双手攥成拳头,不停舔着嘴唇。 而厉元朗紧搂住白晴的肩膀,心潮起伏不定,波涛汹涌。 心中暗自祈祷,岳父要挺过这一关。 第1449章 叶明天造访 在场众人包括厉元朗在内,心都提到嗓子眼,紧张望着病房方向。 这时,王主任过来,征询的问白晴和厉元朗,“要不要把首长发病消息报告?” 白晴使劲摇着头,忍不住流出眼泪。 厉元朗沉重地回应道:“再等等……” 往后的话,他实在难以说出口。 “我明白了。”王主任返回原来位置,表情凝重。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紧张的因子。 传染到每个人的脸上、心底。 终于,二十分钟后医生出来,告知围上来的众人,陆临松暂时抢救过来,但需要再次做支架手术。 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支过两个支架,这次要支第三个。 还委婉的埋怨,不该让他过度激动。 其实,厉元朗并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但他深有感触,有些话在岳父心里,已经成为禁忌话题,不能再提了。 他真不知道,岳父这股气为何这么浓烈。 难道真如陆霜所说,受到莫大欺负所致? 到底是什么? 手术进展顺利,剩下就是康复了。 厉元朗和白晴陪在医院待了足足两天两夜,中间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可以说身心疲惫。 蓝桥那边一切如旧,让他的压力瞬间小了不少。 直到第五天,陆临松各项指标平稳,全家人终于得以松了一口气。 “我要回去了。”时间总是短暂的,蓝桥还有一大摊子事情,厉元朗不可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你去吧。”白晴整理着厉元朗的领口,说道:“我建议你中途去一下楚中,看看谷雨和郑立。” 妻子不提,厉元朗也有此意,来之前就有计划。 楚中属于克齐市到海州市中间位置,两个半小时的飞行时间,临近傍晚,厉元朗的双脚已经站在楚中机场了。 此番他没提前打招呼,算是一个惊喜吧。 打车到了水庆章居住的别墅区。 推开院子栅栏门,厉元朗摁响门铃。 随着开门声,眼前出现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模样陌生。 女人同样发愣,不过很快眼前一亮,“您是厉先生吧。” 女人自我介绍,厉元朗才知道她是水庆章新雇的保姆,姓高。 年龄比自己大,厉元朗管她叫高姐。 “水先生在吗?” 这个称呼,厉元朗使用少,生疏和极不习惯,用起来也拗口。 高姐侧身礼让厉元朗进来,并告诉他,“您来的正好,晚饭刚刚准备就绪。” 厉元朗点头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还挺有口福。” 把公文包递给高姐保管,厉元朗迈步走向一楼餐厅。 谷雨和郑立面对面吃着饭。 有段日子没见,小哥俩明显长高一些。 对厉元朗并不热情,纷纷机械性的叫了一声“爸”,然后埋头吃饭。 水庆章从里面厨房出来,见此情景,却也无可奈何。 终究接触少,有生疏感情理之中。 感情需要培养,需要时间,而厉元朗恰恰缺少的就是时间。 冲水庆章打声招呼,厉元朗过来,坐在谷雨和郑立身边聊了一会儿。 基本上他问一句,小哥俩回答一句。 “你们都吃好了吧?”水庆章问道。 谷雨和郑立纷纷放下碗筷,一起上楼做功课去了。 “这俩孩子,我对他们叮嘱过无数次,可见了你还是不冷不热。”望向楼上,水庆章叹息着。 “我理解,我还是陪伴他们太少,空有一个父亲的名声,却尽不到父亲的责任。” 水庆章劝说道:“你也是不得已,情况复杂,只能维持现状。” 谷雨和郑立吃饭用的是个小桌子,高姐和另一个保姆过来收拾走碗筷。 水庆章领着厉元朗走进里间饭厅,厉元朗一看,桌上摆着两幅餐具,惊讶问:“您知道我来?” “不是。”水庆章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说:“我是准备招待一位老朋友,说起来你也熟悉,我先不说他是谁,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看了看时间,他喃喃道:“还有十来分钟人应该到了,我们一起去门口迎接。” 水庆章越是这样,越是将厉元朗的胃口吊足。 这人是谁?他充满好奇心。 在门口玄关处,水庆章问到厉元朗为何前来楚中? 他明白,厉元朗绝不会只为看儿子这么简单。 他太了解厉元朗了,能在电话里说清楚的事情,何必飞了几个小时来楚中。 在水庆章面前,厉元朗没有隐瞒,大致讲了经过。 “这么个事儿,还真是挺大的。”水庆章信手拿起烟斗,装满烟丝,厉元朗吧嗒给他点燃。 还没吸上两口,门铃声响起。 没用高姐开门,水庆章直接打开房门。 眼前出现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厉元朗不禁大出意外,竟然是叶明天! 想来,自从叶家出事后,厉元朗和这位曾经的叶政委已有年头未见。 叶明天老了,头发花白,但身上仍旧保留军人气质。 多年在部队工作,早就养成的习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扔掉。 叶明天也是一愣。 “叶政委,您好。”厉元朗主动打着招呼,伸出右手。 “元朗,好久不见,你的变化不小,比以前成熟多了。” 成熟代表苍老,也难怪,厉元朗四十二岁,经过岁月洗礼和生活磨砺,是自然规律,无可厚非。 简短寒暄,三人一起走到客厅,分宾主落座。 叶明天和水庆章是老朋友。 于公,二人之前在东河省担任省常委。 那时的水庆章是副书记,叶明天是省军区政委,一个班子成员。 于私,水庆章是谷家女婿,叶明天是叶家次子,老一辈关系不错,经常走动,自然带动儿女们关系尚可。 最起码,和金家最大区别,谷老爷子和叶老爷子理念相同,不像金老爷子,心眼多,滑头,功利性太强。 还有另一层,叶明天是叶卿柔的二叔,又是叶文琪的父亲,常鸣的岳父。 所以总体来说,今晚叶明天的造访,和水庆章联系,厉元朗并不感觉意外。 聊天中,厉元朗询问起常鸣和叶文琪夫妇情况。 他很久没和常鸣联系,各自有各自工作,又都担任领导岗位,势必繁忙。 “常鸣去了岭西县,县委副书记。”从叶明天的表情中,提到常鸣时,明显有不悦反应。 从叶家没落开始,常鸣和叶文琪的婚姻总是红灯闪烁。 固然有常鸣受此牵连,仕途上受到连累影响。 主要还是他们夫妻感情不深,一时冲动闪婚,缺少彼此了解基础。 一开始有新鲜感,时间长了,矛盾逐渐显现。 还有一点,常鸣从戴鼎县委常委、光安镇党委书记,前去岭西县担任县委副书记,级别没变,权力却变了。 副书记是仅次于县委书记、县长的第三号人物,外界称之为“准正处级”。 也就是说,县长出现空缺时,县委副书记和常务副县长最有可能接替这个位置的人选。 相比较常务副县长,县委副书记优势在于,在党内第三,其他常委却要按照资历的先后顺序排名。 唯独县委书记、县长和县委副书记是固定的。 三人中不管是谁刚进入常委会,照样排在前三位。 常鸣事业上如日中天,恰恰拉大与叶文琪之间的距离。 之前就有苗头,没离婚,算是好的了。 叶明天不愿意提这个话题,水庆章趁机把中华烟推给他,自己依然抽烟斗。 眼见叶明天娴熟的抽烟动作,厉元朗不禁错愕起来。 “叶政委,您不是不抽烟的吗?” “呵呵。”叶明天淡然一笑,深有感触说:“我原来不吸烟,还讨厌吸烟的人。现在学会抽这玩意,发现倒是个好选择。” “抽烟不仅解乏提神,还能缓解烦恼,轻松心情。我无官一身轻,不忙就不疲惫,只剩下排解烦恼了。” 厉元朗听出来叶明天意有所指,曾经的副省级领导,一下子回归平民百姓,巨大的心理落差,不抱怨才不正常。 而此时的叶明天,忽然话锋一转,对厉元朗说:“和你比起来,我那点烦恼不值一提,倒是你,可能会有大麻烦。” 第1450章 智者心怀 高姐过来提醒,说饭菜已经做好,请大家入席,打断了谈话。 三人落座,叶明天酒量大,水庆章身体原因,只能喝一小杯。 厉元朗陪着叶明天,不同以前,这餐饭谈事为主,喝酒为辅。 第一杯酒,水庆章提到老友重逢。 论起来,三人是老友,更是有特殊关系的老友。 不过,厉元朗展现出谦卑的小辈,对二人恭敬有加。 可不是么,一个是前岳父,一个是妹妹的叔叔,厉元朗理当如此。 席间,叶明天谈到他的生活状态。 看军事题材的书籍,收藏武器模型,他家里有个房间,专门摆放世界各地的武器模型。 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尤其最近,他迷上载人飞船的模型,从一号到十五号全有。 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这些模型,有很大的满足感和荣誉感。 他还深有感触地说:“我们从无到有,从落后到如今的全新现代化,用了四十年时间,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终于跻身世界前列。不简单,真是不简单。” “所以我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任务,有一代人的使命。来,我提议,为了这个,我们喝一杯。” 叶明天带头,扬脖喝干。 厉元朗自然不能落后,同样一饮而尽。 以为水庆章会小抿一口,谁知,他十分激动,同样喝光杯中酒。 厉元朗劝说水庆章,别喝那么急,一点点的喝。 “无妨。”水庆章拿过手巾擦了擦嘴,兴奋说:“看着你们这一代人逐渐成长,逐渐成熟,我高兴。” 一听这话,厉元朗难免联想到岳父陆临松状态,还有廉明宇掏心肺腑的语言表达。 他越来越觉得,有些话廉明宇说得没错,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岳父退下就是退下,早就不属于他的时代,他为何对此耿耿于怀? 这和他了解的岳父相差巨大,岳父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啊。 “元朗,你在想什么?”叶明天吃了一口菜,好奇问他。 “您二位谈到的使命荣誉感,让我有感而发。到底是出身于红色家庭,您们身体里的红色基因,决定了在任何时候,在何种情况,都不会忘记‘国家’二字,我深感敬佩。” “哈哈。”叶明天和水庆章相互对视而笑,叶明天说道:“元朗,你这话虽有奉承,但我乐于接受。的确,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始终把国家放在首位,放在心里,放在脑子中,永远不忘。” “正如我父亲活着时候说的那样,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他身边多少个倒下的战友,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 “不亲身参与战争,就感受不到它的残酷。听我父亲说,他参与的十几次大小战斗中,仅仅他认识叫得上名字的牺牲战友,足足有二十五人。”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说我父亲命大?还是福气大?我感觉都不是。是我父亲十分珍惜当下幸福生活,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年代。” “元朗,提到这些,我就不能提到你的岳……”叶明天话到嘴边,把那个“父”字留在肚子里,他得照顾水庆章的情绪。 水庆章却摆手晃头,“明天,时移世易,时过境迁,无妨,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这里没有避讳词,可以畅所欲言。” 叶明天点了点头,接着说:“陆临松这个人,民间评价和口碑相当不错,就冲他能全身而退这一点,你想一想,有几个人能做到,做得这么彻底!” “人一旦有了权力,都会紧抓不放,谁能够有这么大的胸怀,说放弃就放弃。不说你岳父是第一人吧,那也是相当有魄力的,有决断的政治家。” “我听说他生病住院,犯了很严重的心脏病。气大伤身,而且还是这种混浊之气,那可是要人命的。” “现在京城圈里盛传一件事,这里没外人,我就讲给你们听一听。” 厉元朗和水庆章屏气凝神,全都支起耳朵,听着叶明天滔滔不绝的声音。 “春节前夕,于劲峰看望你岳父,提到人事话题。请你岳父帮助出谋划策,提供参考意见。” “你岳父婉言谢绝,架不住于劲峰一再做工作,这期间,尚天河还有卿柔她公公王铭宏,都在劝他。” “我猜想,你岳父最终答应,有大家做工作,也有考虑到你的因素。” “毕竟,你是陆家唯一从政的人,又面临最关键时期,是在正厅级徘徊,还是到副省。不仅关乎你一个人,还有整个陆家。当然,不排除以此作为交换条件的可能性。” 说到这里,叶明天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点燃一支烟,喷云吐雾中,继续这个话题。 “所以才有你岳父去海州休养,因为于劲峰他们此时就在海州开会研究。这期间,于劲峰专程去过海州,还和你岳父促膝相谈,谈了很久。至于谈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前不久,你岳父参加了一次高级别会议,在座的身份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会上,每人桌上都有一份文件,罗列议题内容。” “一开始,你岳父没在意,可在会议进行中,他无意发现,自己的这份文件,和旁边林维宽的不一样。而且,议题中没有关于人事方面的内容。” “他很诧异,一起开会的人,为何出现这种情况?于是打算提出质疑,恰在这时,尚天河却告知在场的工作人员,说你岳父身体不适,马上送去休息。” “这是什么意思?等于撵走你岳父,接下来有关人事方面的内容,不让他参与,旁听的资格都不给。” “你岳父被深深的刺痛了,有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他当时脸色铁青,嘴唇发白,没一会儿就犯病,送去抢救。” 叶明天说到这里,弹了弹烟灰,长长叹起气来。 水庆章紧皱眉头,端起茶杯却没喝,表情中充满复杂与担忧。 竟然是这样! 厉元朗震惊了,也释怀了。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版本高度契合。 陆霜的话,白晴的反应,以及廉明宇那番高谈阔论,还有叶明天透露出来的消息,几乎完美的无缝衔接,不差一丝一毫。 他沉默了。 酸甜苦辣咸,一股脑涌上心头,五味杂陈。 怪不得岳父放不下这件事,稍微提起就能够引来强烈反应。 换在谁身上,谁都会难以承受,哪怕岳父再大胸襟,也装不下被愚弄的对待。 水庆章和叶明天都在观察厉元朗的反应,看他怎样应对。 好一会儿,厉元朗喝了一口酒,缓缓说道:“传言不可信,这里面可能有误会。我和廉明宇曾经一起畅谈过,于劲峰对我岳父很尊重,他们之间合作很愉快。” 听到厉元朗的这种态度,水庆章和叶明天不约而同的再次对视,纷纷点头赞同。 水庆章夸赞道:“元朗,你的确成熟了,具备成大事者的稳健和心态。” 叶明天也说:“你说得对,不信就是不存在,就是没有。这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是故意破坏我们的和谐生活。” 扭脸看向水庆章,再次端起酒杯,意味深长的说:“庆章,你破个例,再倒上一点,这杯酒,我们无论如何要共同敬元朗。看起来,我们后继有人了。” 厉元朗连忙摆手摇头,“叶政委您过奖了,我敬您二位,平安是喜,健康是福,衷心祝您二位时刻开心,永远幸福!我干了,您二位随意。” 说罢,厉元朗一口喝干。 他坚信一句话,流言止于智者。 智者无虑,仁者无忧,勇者无畏。 随着时间推移,这种传言是真是假,终将告白于天下。 最为关键的是,强调真假有何用处? 事已至此,只有忘记,忘记这一切,专心致志做好他的本职工作,把蓝桥市建设好,发展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才是他的当务之急,重中之重。 第1451章 真知灼见 这一夜,睡在两个儿子房间的厉元朗辗转难眠。 不是和儿子在一起开心,而是忧虑。 实在睡不着,厉元朗索性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外面。 别墅二楼有个露天平台。 遮阳伞下,摆放着桌椅。 天气好的时候,坐在那里晒晒太阳,近距离感受大自然的馈赠恩惠,悠然自得,也是水庆章常有的习惯。 仰望璀璨星空,厉元朗缓缓走到遮阳伞下,坐下来沉思。 身后出现咯噔脚步声,借助月光回望,水庆章穿着睡衣,出现在厉元朗视线范围内。 “您也睡不着?”厉元朗起身问道。 水庆章摆了摆手,掏出烟斗点燃后,坐在厉元朗对面说道:“年龄大的人,觉本来就少。关于叶明天的话,我想了很久,在床上想,越想心越乱,就出来透透风。” “元朗,饭桌上你没有说全说透,这里就我们两人,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我们共同探讨分析。” 厉元朗身体往后靠了靠,双手放在椅子扶手上,眺望远处楚中市的夜景,深有感触地说:“卿柔叔叔的话,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水庆章手握烟斗,看着厉元朗同一方向,感慨道:“叶明天是叶家后代,再怎么说,在那段艰苦时日,对于叶家的处理还是手下留情了。” “固然有王铭宏的因素,也有他们涉及不深,属于观望和擦边,没有参与核心部分。” “目前来看,已经形成一种固有模式,权力交给放心的人,比如像叶家这种出身。” “他们身上的红色基因,决定了他们不会背叛。那么,你会说,金家还有谷家为什么没落?” “那是由于儿女急功近利,心怀叵测,背叛了家族,背叛了父辈的意志。”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岳父他们那一代人无论怎样,都有一个共同底线,守住来之不易的这片土地。” “这是他们冒着枪林弹雨,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幸福成果,岂能自毁?谁破坏,谁就是敌人,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说完这些,水庆章吧嗒的抽了几口,缓了缓精神,继续说道:“我提到这些,和你心中所想密不可分。我从政这些年以及接触过的人和事,我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件事有,但夸大其词的成分居多。” “能够坐到那个位置上的人,我们看的只是表面,背地里还有许多鲜为人知的规矩。” “你要记住这两个字:规矩。说简单点,古代皇帝还有老祖宗定下的规矩,何况现在了。” “别以为坐在金字塔尖上,就可以决定一切,这是不可能的。每做一件事,每有重大决定,都要经过相关复杂程序,一步步慢慢地来。” “元朗,就像今年秋季的会议,涉及面广,步骤繁杂,议题众多,需要多次开会,研究讨论,才能达成一致意见,形成共识,最终提请大会通过。” “这么重要的会议,肯定会有严格的保密措施,需要签署相关保密协议,一旦消息外泄,要承担相应后果。” “我想,你岳父从始至终应该没有提过一个字,对不对?” 这点厉元朗不否认,陆临松的的确确没说有关他生病的原因,更不指望他会提到于劲峰如何如何了。 “恪守规矩,这是他们这种人的基本原则。有矛盾可以,内部消化,或者通过接触谈话逐渐消除,决不能扩大化。” “其实有矛盾也属正常。单位同事,朋友亲戚,哪怕是父母兄弟姊妹,就是夫妻,都会产生矛盾。这是人际交往中的正常现象,没什么大不了。” “另外,叶明天和我一样,都是远离权力圈的人,说是跟普通老百姓一样一点不为过。” “那么,我们获取消息的渠道,真实性就会大打折扣。你厉元朗是正厅级市委书记,又是陆临松的女婿,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指望从我们这里探听真相吗?不可能。” “我的观点是这样,不要把叶明天的话当真,但是你岳父和于有误会有矛盾,应该是肯定的。” 一语点醒梦中人。 还在纠结的厉元朗,听了水庆章说出这些话醍醐灌顶,郁闷心情豁然开阔。 连日来的阴霾,烟消云散。 其实厉元朗也冒出这种想法,只不过他不敢肯定。 毕竟他级别有限,有些东西他涉及不到。 不像水庆章,吃的咸盐比他多,见多识广,思路更加精辟和透彻。 “元朗,做好你的事,不要管那些杂音。你是知道的,随着我们越来越好,某些外部势力开始用各种见不得光的手段,来搅乱我们。” “从方方面面,无孔不入,纵然是普通民众,都被他们灌输不利于团结和安定的思想。” “所以说,在这种关键时期,想要做一名好官,除了有一颗正直的红心之外,还要爱护我们这个大家庭。” “国兴民则安,国乱民则苦,这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珍惜我们来之不易的大好时光,用你的真心、真义、真情,做好你的事情。无论遭遇何种风雨,不要考虑,只管按照你的思路去完成,对得起你的良心,对得起广大民众对你的信任,这就足够了。” 水庆章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令厉元朗感触颇深。 回想他和廉明宇的谈话,他更加有信心了。 厉元朗在楚中市没有耽搁太久,次日吃过早饭,告别水庆章、叶明天以及两个孩子,登上返回北江省的航班。 叶明天还要在楚中逗留几日,老友重逢,有许多说不完的话,聊不尽的事。 黎子辉在克齐市机场,迎来风尘仆仆的厉元朗。 一回到蓝桥市,厉元朗即刻投入工作。 在召开的五人小组会上,市纪委书记高明化宣读了对平石县长李浩存、副县长侯万炯,以及黄梨沟风景区总经理端木正三人的调查结果,以及处理意见。 参会的组织部长洪光举第一个表示赞成。 细算起来,洪光举之前和樊俊走得比较近,樊俊出事后,洪光举担忧好一阵子,总算祸水没有牵连到他,平安度过。 终究只是有些走动,但波及不深。 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安然无恙坐在这里了。 有了前车之鉴,洪光举深深了解这位厉书记的厉害之处。 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有很大的手腕。 错事不要落在他手里,一旦出现问题,厉书记不讲情面,该抓的抓,该处理的处理,绝不心慈手软。 他知道以上三人的确有问题,所以在第一时间表明态度,完全支持厉元朗,屁股一挪,直接坐在厉元朗这一边了。 郝梦妍也发表看法,“眀化书记已经阐明纪委对以上三人的调查结果和处理意见,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我同意市委和厉书记的决定。” “是啊,在高压态势下,李浩存等人的做法实在过分。我看,可以将研究结果上常委会进行表决了。” 耿天策发表完意见,轮到洪光举的发言了。 毕竟,他们空缺的职务需要有人补上来。 李浩存是县长,要向省委组织部门推荐人选,至于侯万炯和端木正就好说了。市委组织部的报上人选,经五人小组会意见一致后,市委常委会通过,就可以走流程了。 组织部的人选中,对唐勉的评价颇高。 而且,厉元朗也谈到唐勉担任蓝桥驻京联络处主任期间,艰苦环境下,工作突出,成绩斐然。 有了他的定调,其余众人完全赞同。 至于侯万炯和端木正的继任人选,有耿天策提出来的,也有高明化属意的,大家也没什么不同意见。 开会结束之际,高明化紧走几步跟上厉元朗。 “有事?”厉元朗问道。 “有点。” 跟随厉元朗走进书记办公室,高明化坐都没坐,直接道出来:“厉书记,景伯潇想要见你。” 第1452章 人是好人 “他放回来了?”厉元朗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么快。 “对,昨天晚上回来的。” 想当初,厉元朗、高明化和景伯潇组成的铁三角,是针对樊俊等人最锋利的组合。 只可惜,时移世易,境遇大有不同。 景伯潇的一步错棋,沦落到半退状态。 他不好意思找厉元朗,借高明化之口,试探厉元朗的态度。 “可以,时间地点你来安排。” 没想到,厉元朗痛快答应,高明化都觉意外。 在这期间,厉元朗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加快落实电视问政。 据市委宣传部长唐夏介绍,按照市委部署,宣传部门已经会同有关单位进行推进,并把结果向厉元朗做了专门汇报。 “唐夏部长,听了你的汇报,这段时间来,宣传部门做了认真而又详实的准备工作,市委对此很满意。” “下一步,要尽快把电视问政上线落实。第一期,我将到现场参加。要让全市百姓看到,我们政府部门不怕揭短,不怕自身出问题,要真心实意的请百姓参与,百姓监督,百姓议政。” 唐夏刚走,耿天策不请自来。 礼让坐定后,耿天策直截了当说明来意。 他有两件事需要向厉元朗汇报。 一个是,快马集团已经选中铁关区一块地方,那里位于城郊,原来是废弃的钢厂和水泥厂。 并展开地图,详细介绍这片区域。 快马集团的意思很明确,拆除破旧厂房,成本低。 本就是一片废地,杂草丛生,无人问津。 他们利用起来,按照图纸设计,建成后还有修建一条宽阔公路,与通往市区的道路衔接起来,四通八达,有利于风情街的发展。 厉元朗仔细观看地图,指了指其中一小块地方问:“这里是居民区?” 耿天策点头,“对,这片居民区共有三十五家,常住的不足十家。原来是水泥厂的职工家属宿舍,水泥厂破产倒闭后,为了生计,不少人都去外地或者本市其他地方谋生。” “有的搬走了,有的房子长期闲置。我去那里看过,水泥路面长久失修,到处坑坑洼洼。房子都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房子,低矮破旧。” “有能耐的走了,剩下的只是老弱病残的困难户。”耿天策叹息一声:“看到他们,我唏嘘不已。曾经的水泥厂很辉煌,可由于生产工艺落后,污染严重,加之大环境所致,最终走向破产倒闭的地步。” “是啊。”厉元朗深有感触的说:“这些留下来的老人们,年轻时为水泥厂奉献了青春。岁数大了,干不动了,只能靠微薄的退休金度日。” “好生活谁不喜欢,但现实条件不允许。耿市长,我有个建议,可否让快马集团将这片区域也设计进去,让这三十五户集体动迁,异地安置。” 耿天策明白厉元朗的用心之举,想借此机会,顺便改善这些人的居住环境。 他思考片刻,喃喃说:“好是好,就是不知道快马集团会不会答应。你看,他们之所以把水泥厂家属区甩出来,就是不想承担涉及动迁和异地安置的费用。” “灵活一点嘛。”厉元朗说:“商人将本求利,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优惠措施,当然,至于何种措施,由市政府和他们谈。” “好吧,我可以试一试,但不保证能不能成功。” 耿天策说完,又提出市政府就振兴全市经济的一些想法。 以他的意思,蓝桥市要想发展地方经济,需大力发展民营企业。 并就民营企业的重要性,和厉元朗深入的探讨起来。 耿天策的思路,可以说与厉元朗不谋而合。 南方发达城市,有的地方,甚至民企占比率达到百分之八十。 反观蓝桥,仅占百分之三十六。 “我打算,月底带领市政府考察团前往南方几座城市,一个是学习他们先进的经济发展经验,另一个,招商引资,结识企业家们,把蓝桥介绍给大家,让他们知道蓝桥,了解蓝桥。” “这个想法好。”厉元朗赞成说:“出去走走,见一见老朋友,加深感情,结识新朋友,建立新关系,我提前祝你马到成功!” “借你吉言,谢谢。” 蓝桥市两位大佬的手紧紧握在一处。 当天晚上,在蓝桥市一家隐蔽的茶楼,厉元朗见到了景伯潇。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景伯潇变化极大。 不仅体现在他花白的头发,以及萎靡的神情,全身上下,缺少一种气势,上位者的气势。 想当初,他可是蓝桥三把手,仅次于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主要领导。 坐在椅子上等待的景伯潇,一见厉元朗由高明化陪同走进包间,慌忙站起来,主动伸出双手打招呼,“厉书记,你能来,我真是感动。” 这句话绝不是阿谀奉承,专捡好听的说。 是他发自肺腑的真心之言。 他落魄了,下野了,别人避之不及,厉元朗却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业余时间见他,景伯潇蠕动了半天嘴唇,眼睛里闪烁着晶莹。 “伯潇同志,你坐。”握手寒暄过后,厉元朗坐在主位上,景伯潇在高明化坐下后,方才规矩坐在下垂手。 服务员端上茶水和点心,厉元朗关心的询问景伯潇,工作都安排好了没有? “安排完了。”景伯潇满意说道:“龙秘书长把我安排在市直机关工委调研督查室,这地方挺好,很肃静,我正好可以沉下心来,多看看书,多搞研究,充实自己。” 这会儿,高明化放下茶杯,趴在厉元朗耳边低语,他要出去抽支烟。 其实就是在找借口,专门给厉元朗和景伯潇开辟独处的机会。 他相信,景伯潇之所以要见厉元朗一面,准是有许多话要说。 他在场,太不合时宜了。 景伯潇看着高明化消失后,缓缓站起身,冲着厉元朗深深鞠了一躬。 “伯潇同志,不要这样。”厉元朗抬手阻拦。 景伯潇却说:“厉书记,你不要拦着我,我不这样,心中难安。” 重新入座后,景伯潇抓过旁边的小毛巾擦了擦眼角,感慨说:“厉书记,经此一事,我算是真正看明白什么叫人情冷暖,什么叫世态炎凉。” “我登高跌重,是我自食其果,自找的,我认。可多少人在我落难之时,别说拉我一把,不少人落井下石,想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唯独你,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出手相帮,为我说了好话。我能保留现有待遇,还能留在市委工作,厉书记,全凭你的仗义相救,我景某人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伯潇,人这一生没有一帆风顺的,都会经历坎坷,只不过坎坷有大有小,有深有浅而已。” 景伯潇叹息道:“道理我都懂,也都明白。在省纪委关起来的那段日子,我每天晚上都睡不着觉,脑袋里竟是胡思乱想了。” “不瞒你说,当时要是给我一根绳子,我都能……” 他使劲晃了晃头,“其实现在想来,有那种想法多么愚蠢。想死的心有了,还怕活着吗?” “不过还好,我总算挺过来,可以面对人生,面对世界,面对方方面面。我知道,我没有参与樊俊他们的犯罪之中,只是最后关头,思想有了动摇。” “有一阵,我非常痛恨明化书记,恨他不告诉我实情。现在想来,怪不得别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我理解明化书记,有些话他不能说,一旦说出,容易破坏省里的整体部署,破坏你们的计划。” “算了,这些都过去了,不提他了。”说着,景伯潇从兜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到厉元朗面前,“厉书记,这个你收下。” 厉元朗一见,剑眉蹙起,冷声质问:“这是什么?” 第1453章 不拘一格的重用 “厉书记,你别误会,你先看一看。”景伯潇又往前推了推牛皮纸信封。 厉元朗拿起来的刹那,感受到里面不是银行卡之类的东西,不大,长方形。 倒出来一看,是一个优盘。 “伯潇,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厉元朗不解其意。 “这是我之前有关蓝桥市整体发展的一些设想,有经济方面的,也有农业的。厉书记,如果你……你有时间的话,提些宝贵意见,帮我指导指导。” “是这样。”厉元朗舒展开眉头,将优盘拿在手里反复观瞧,频频点头说:“伯潇,你能够沉下心来搞研究,非常好。” “唉!”景伯潇叹息一声:“这东西我搞了有年头了,还有许多没有完善的地方。不过我要去新的工作岗位,恐怕用不上。我现在贡献出来,希望有帮助,也算弥补我的过错。” 告别景伯潇,厉元朗提出和高明化一起走走。 五月中旬的蓝桥,一片碧绿,焕发出勃勃生机。 春风拂面,沁人心脾。 厉元朗高明化背着手,沿着人行道漫步。 此时已近晚上九点,行人不多,过往的车一辆挨着一辆。 “明化,你猜景伯潇给了我什么东西?” 厉元朗主动提及,高明化想了想,打趣道:“肯定不是银行卡。” “为什么这么认为?” “景伯潇若是在这种时刻,给你送钱,只能说他太不知趣了。他了解你,深知你的脾气秉性。给钱你也不会要,弄不好还会批评他。” “还有一点,给人送钱大多是求人办事。景伯潇已经落到这步田地,想要东山再起,至少目前不可能。” “他想感谢你有许多方式,但送钱却是唯一不可行的选项,他不会愚蠢到这样做,更不值得做。” “精辟。”厉元朗送给高明化最直接的赞誉。 同时深有感触说:“景伯潇这个人,在我看来是个矛盾体。怎么说呢,骨子里是个好人,可他政治资源不强,造就他特别在意自己的政治羽毛。” “做事瞻前顾后,小心谨慎。正如他和我聊的那样,接受省纪委调查期间,失眠睡不着觉,甚至一度有了轻生念头。凡此种种,正是景伯潇矛盾心态的真实写照。” 高明化感慨接过话题,“我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片文章,谈及圈子文化。” “同学讲同学圈子,朋友讲朋友圈子,战友讲战友圈子,官场讲官场圈子。一个个独特圈子,形成生态环境,让人仿佛看到一个纵横交错、五颜六色的或圆或扁或方或说不上形状的怪胎,在恣意舞动,如风似雨又像雾,看不透,弄不明。” “圈子,就如一粒石子投入水中激起的涟漪一样,一圈圈向外延伸,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 “有的圈子,你拉我,我拉你,抱团互为一体,针扎不入,水泼不进。有的圈子,你为我效犬马之劳,我为你两肋插刀。不管公家的还是私人的,都化为哥们义气,江湖义气。” “有的圈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还有的圈子,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大声骂娘。但圈内人绝对彼此心照不宣,潜意识里形成一种共同认知,谁是老大,谁是马仔,分得清清楚楚。你在这个圈子里提出不同意见,可以有一定的自己主张,但坚决不许破坏规矩。” “圈子文化,是人际关系的一种畸形延伸,民间有,官场上尤甚。不过想来也算正常,毕竟我们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文化传承的国度,历来最讲关系了。” “像景伯潇这种心态的人,官场上不在少数。他们背景不够强大,做事亦步亦趋,顾左顾右,就是害怕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而有的人,则是尽早选边站队,就好像赌博一样,提前押注。押对了,一生荣华富贵。押错了,坠入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不过和这些人比起来,景伯潇还算好的,至少他是在最后关头押注,输得不算太惨。” 高明化这番长篇大论,听得厉元朗无奈苦笑起来,“我提了这么一件小事,你却有这样多的感想。” “厉书记,不是感想,是我在这么多年的纪委战线上,遇到太多形形色色的犯错官员,有感而发,不吐不快。” “对了厉书记,你还没说景伯潇给你送的什么东西呢。” 厉元朗笑了笑,“你说对了,不是钱财,但应该比钱财还重要,还有分量。” 果然如厉元朗所料,景伯潇的这张优盘内容,洋洋洒洒有两万多字。 里面不仅有他的设想,还罗列出一些数据和实际情况,很详细,也很有见地。 厉元朗几乎一口气看完,禁不住对景伯潇刮目相看。 第二天上班后,当即打电话叫来龙成信。 直截了当说出他的意思,让龙成信将景伯潇调到市委政研室工作,并把那个优盘交给他,整理打印出来。 龙成信不解其意,厉元朗便说:“这是景伯潇同志利用多年时间,弄出的一份关于蓝桥发展建议书。回头我和耿市长研究一下,形成统一意见后,上会研究讨论。” “景伯潇同志能有这份心思,说明他具有一名党员该有的责任和担当。之前调他去机关工委,大材小用了。” 接下来数日,厉元朗和耿天策一起研究,又在原有方案上做了更加细致的修改补充。 在随后的市常委会议上,集体讨论和部署。 还就人事问题进行一番研究,最终确定了相关人选。 并且,由市委向省委推荐的平石县长唐勉的人选上,省委充分尊重蓝桥市委的推荐,很快批复下来,唐勉担任平石县委副书记、县政府党组书记、代县长。 一晃,时间到了五月下旬,由蓝桥市委、市政府主办,蓝桥市广播电视台开机直播的电视问政,向市民承诺节目顺利开播。 当天晚上八点整,厉元朗和耿天策、常委副市长涂炳江、市委宣传部长唐夏以及市委办公室秘书长龙成信等人,一起走进蓝桥市电视台的演播大厅。 现场观众座无虚席,上线单位,上城区政府、下城区政府和铁关区政府主要负责领导,以及各个区的区长们悉数在台上就座。 厉元朗等市委、市政府领导,则坐在观众席的前排。 明显感觉到,台上的区领导们,各个神情严肃,难掩紧张。 说实话,面对全市观众,就足够让他们紧张的了。 现在,市委领导就坐在台下,一股强大压迫感油然而生。 八点三十分整,问政会正式开始。 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走到舞台中心。 女主持人嗓音清亮,说了开场白:“现场的各位来宾,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持人段晓鸥。” 男主持人也道了一声:“晚上好。” 接下来,段晓鸥介绍到场的厉元朗等市领导。 厉元朗带头站起来,转身向身后的观众挥手致意,其他人也都照做。 这一环节过后,便进入今天的主题,现场播放短片。 首先是上城区,责任单位上城区政府。 内容是上城区光发小区卫生状况差,垃圾卫生清运不及时,商户占道经营严重,影响交通和市民出行。 短片播放完毕,段晓鸥手持话筒,看向台上坐席区。 “好的,问题看完了,首先问的是我们上城区相关领导,请举手示意我,先做个自我介绍。” 上城区长何少鲁举起右手,说道:“主持人好,我是上城区区长何少鲁。” 第1454章 灵魂拷问 段晓鸥直言不讳的问道:“何区长,看了这段短片,你有什么感受?” 何少鲁面露窘态,诚恳说:“光发小区出现的民生问题,令我深受感触,心情沉重。我们在落实和贯彻市委市政府力固底板,保民生,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方面,存在短板和不足。我作为上城区长,是有责任的,要深刻反省,自我剖析……” “何区长,请原谅我打断你。”段晓鸥毫不客气的阻止了何少鲁的讲话,说道:“由于我们节目是现场直播方式,有严格的规定时长,检讨的话不要说了,我们和电视机前的观众,还有光发小区的居民们,迫切想知道区政府接下来有什么样的举措和动作。” 被主持人不留情面的打断,何少鲁表情闪现尴尬,稳了稳心神,就具体的解决方案,分成一二三条,一一罗列出来。 他说完,段晓鸥又说:“市委厉书记曾经多次强调,要求官员们多走走,多看看,还谈到在办公室里都是问题,基层都是办法。” “我想问何区长,你们区政府有多少时间走出去,有多少机会接触到居民群众?要是多走多看,这种现象还会不会存在?光发小区几千居民还会为恶劣的居住条件而困扰?” 面对段晓鸥犀利的言辞和咄咄逼人的质问,何少鲁表情严肃的说:“我承认,是我们区政府贯彻和执行力不足,没有很好完成市委市政府的部署。” “好。”段晓鸥转身面对镜头,“刚才何区长已经表态,上城区政府将尽快解决光发小区脏乱差的问题,我们将在下一期节目中,看到上城区政府的解决结果,让我们拭目以待。” 男主持人接过话题,说:“观众朋友们,让我们看下一段短片……” 趁着播放短片的过程,厉元朗歪着脑袋和耿天策低声交流。 “这位姓段的女主持人,很有个性。” “是啊。”耿天策赞同道:“语言犀利,一针见血,把何少鲁问得差点下不来台。” 坐在厉元朗另一侧的唐夏则说:“段晓鸥是市电台新闻频道的金牌主持人,性格泼辣,很直率。” “看出来了。”厉元朗点头赞同。 下一个短片内容,涉及到下城区噪音扰民的问题。 轮到下城区长李秦,段晓鸥又是一通犀利提问,把李秦说得勉强应对,额头上冒出细细汗珠。 铁关区的区长房明颖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段晓鸥同样没有客气,提到铁关区万东小区地下停车场,私自改建地下经营场所,出租成立生鲜超市摊位一事。 据小区居民讲,这家生鲜超市取得租赁合同后,将五千平米的停车位改为上百个摊位和铺面。 一些摊主私自砌墙成为单个的经营场所,还有个别摊主拆除了一道承重墙,又拆除两道土墙。 并在小区南北两侧增设了出入口,使小区的建筑安全和公共秩序都受到影响。 而且打开出入口的时候,还利用挖掘机,把承重墙的钢筋剪断。 为此,居民不断将问题向相关职能部门反映,打市长热线,找城管,找过市国土资源局,找信访局,最后又推回区城管,至今没有得到妥善解决。 段晓鸥当即质问房明颖,“房区长,万东小区私自改建的情况你知道吗?” 房明颖回答:“之前有过了解。” 段晓鸥继续问:“明明是违法违规,业主也多次反映,这个问题为什么还没有解决?” “刚才看了视频,作为政府区长,我深感惭愧和自责。这么多年一个民众比较关注的民生问题没有得到妥善解决,说明我们有关部门和同志工作责任没有压实,作风也没有得到很好地落实。特别反映出,我们个别干部确实存在不作为、慢作为的突出问题。” 具有一贯作风的段晓鸥,照例打断房明颖的话,她说:“我还想问一下房区长,三年前你们曾经给万东发了一个施工许可证,三个月后,发现地址和许可证报的地址不一样,涉嫌造假,吊销了。” “可吊销后,万东小区已经施工完毕,我想问,你们就不调查吗?为何会出现如此低级的乌龙事件?” 把房明颖问得差点哑口无言,急忙表态:“有些同志在工作上没有抓实抓细……” 段晓鸥又问:“你们发给施工许可证,都不到现场核实吗?” “应该核实的,具体来说没有按照规定,这些同志在工作中确实存在很大的漏洞。” 段晓鸥便说:“我觉得这事应该好好查一查,工作流程需要捋顺,你认为呢?” “是,你说的有道理。” 段晓鸥接着说:“如果当时我们没有漏洞的话,可能也不会让这种违规改建存在,还越做越强。” “是的。所有违规问题在萌芽状态处理的话,就不会出现今天这种结果,我们难辞其咎。” 段晓鸥将话筒换到另一只手上,继续向房明颖发出灵魂拷问。 “短片中反映,前年十月份,铁关区城管局告知万东小区业主,将针对该违建问题上报区政府,由区政府统筹安排,但现在也没有回复,为什么?” 房明颖稍作停顿,才说道:“当时我们在完善执法程序的过程中,万东方面也提出能否以申请生鲜超市的方式改建。” “我们考虑到这是个民生项目,为什么呢?因为确实存在买菜难买菜贵的问题。我们考虑到方便群众,也可以按照市国土资源局的意见,原则上支持他们申请改建,但要求他们必须征求有利害关系的业主同意,完善相关手续。” “然后呢?”段晓鸥挑着柳眉问道。 “目前来看,他们取得市行政审批局核发的生鲜超市的营业执照,可依然没有取得相关规划许可。” “我们已经要求生鲜超市的商户自行拆除搬离物品,并且初步制定违建问题的处置方案,下一步会采取措施尽快处理……” 好么,房明颖还算不错,经历段晓鸥连珠炮式的一轮又一轮质询,总算全都接住。 可她已然冒出一身冷汗,哪怕演播大厅空调开得很低,十分凉爽。 接下来,又是嘉宾点评,又是群众代表发言。 八点半开始的蓝桥市——向市民承诺的电视问政,历经一个半小时,十点整结束。 厉元朗等人在离开之前,在电视台台长等人陪同下,和主动迎上来的男女主持人分别握手,并对段晓鸥说:“晓鸥同志,你的主持风格很好,我很喜欢。” 段晓鸥微微一笑,恰到分寸的说道:“能拥有厉书记您这样的粉丝,是我的荣幸。” “呵呵。”厉元朗笑着反问:“我怎么成为你的粉丝了?” “您喜欢我的风格,就是我的粉丝,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 这句话,引得在场众人全都跟着笑起来。 告别他们,厉元朗和耿天策以及唐夏、涂炳江和龙成信走出演播大厅。 到了门口的时候,赫然看到上城区长何少鲁,下城区长李秦和铁关区长房明颖三个人。 厉元朗原本笑意盈盈的脸,瞬间严肃起来。 “你们站在这里干嘛?要当拦路虎吗?” 三个人赶紧闪到一旁,给厉元朗等人让路。 走出市电视台,厉元朗坐进车里。 龙成信过来询问:“厉书记,三个区长想要见你。” 厉元朗不知是对司机说还是告诉涂炳江,“去市委。” 半个小时后,在市委厉元朗的办公室里。 何少鲁、李秦和房明颖,规规矩矩站在厉元朗面前。 厉元朗坐在椅子上,眼神在每个人身上浏览一遍,冰冷问道:“三位大区长,你们对自己今晚的表现打几分?” 第1455章 人言本位(上) 三个人面面相视,默不作声。 谁都清楚,厉元朗反话正说,心中已然蕴藏着强烈不满。 若要不识时务的回应,就是狡辩。 狡辩反而会激发厉元朗的怒火,等待的将是雷霆暴击。 这位厉书记不是好惹的,轻则受到训斥,重则乌纱帽不保。 市委书记不能直接决定区长的官帽子,但向省委告状,同样是灭顶之灾。 “怎么都不说话,一个个都成哑巴了?你们在台上不是都挺能说的么!” 厉元朗面色阴沉,眼神犀利的说:“这期电视问政的主题叫向市民承诺。你们扪心自问,都承诺了什么?” “是承诺光发小区脏乱差,还是噪音污染,或者万东小区地下停车场擅自改建,居民告状无果,被区政府当成皮球踢来踢去?” “我曾经多次强调,要以民为本,要以一颗为民服务的恒心意志,把老百姓的事情当做头等大事。” “不仅仅是留在口头上,还要深深扎根在心里。你们作为区长,代表的是政府,代表执政部门,更是为全区服务的公仆。” “要记住,‘公仆’二字,其中的‘仆’是仆人,不是高高在上的官老爷。” “不管不问,拖泥带水。今晚,就是对你们三个区一次现场直播考试,你们平时预没预习,有没有好好准备,在镜头面前已经真实的展现了。” “出现这样问题,不要想着追究来源出处,要自我反省,自我检讨,到底因为什么原因造成。” “我希望下一期问政节目,能够看到你们的解决方案,扎实有效的方案。” 说罢,厉元朗摆了摆手,“时间不早了,你们全回去吧。” 何少鲁、李秦、房明颖依次走出厉元朗办公室。 到了市委大楼的楼下,谁都没说话,各自的座驾徐徐开过来,分别钻进车里。 坐进去后,何少鲁当即打给区政府办公室主任,要求连夜召开区政府专题会议,研究解决办法。 李秦则打给区委书记丁满友,大致汇报了市委书记厉元朗的训话内容。 丁满友沉吟片刻,说道:“我在办公室等你,我们一起研究。” 而房明颖,则要求所有涉及与万东小区违建有关的部门领导,十分钟后集中在区政府小会议室。 看起来,她要把在厉元朗那里受到的批评,好好在这帮不作为慢作为的下属身上发泄一通了。 接下来数天,厉元朗不忙的时候,经常只带上黎子辉,一身便装,穿梭在蓝桥市的大街小巷。 有时候被认出来,他就热情的和市民攀谈,了解他们的诉求以及对政府形象的看法等等。 真正做到走出去看一看,不把自己局限于办公室。 开阔视野,近距离接触老百姓。 很快,就在民间流行出来一句褒扬的称呼,称厉元朗为“徒步书记”。 厉元朗听到这件事,十分好奇询问黎子辉缘由。 黎子辉告诉他,“这事起源于一个叫‘栀子花开’的人写的微博内容,第一次这么称呼您的。” “栀子花开?”厉元朗猜测道:“应该是名女同志的微博名字,子辉,你去查一查这人是谁,我有兴趣结识她。” 黎子辉办事能力还是很有效率的,不出二天,便将栀子花开的身份搞出来。 厉元朗一看不禁一愣,段晓欧!这不是电视台那个金牌女主持人吗? 闲暇之余,翻看段晓欧微博,竟是分享新闻热点题材的内容。其中,有几篇详实介绍厉元朗微服私访,还配发好些张照片。 照片拍摄角度并不专业,说明不是有这方面经验的人士杰作。 可厉元朗仍旧不解,自己并没发现有人跟踪拍摄,照片是从哪里得来的? 抱着好奇心态,厉元朗在茶楼,邀请段晓欧见面。 段晓欧略施粉黛,穿着得体出现在厉元朗视线里。 优雅的伸出手,和厉元朗握了握。 款款坐在厉元朗对面。 段晓欧长相不算太出众,贵在有气质,一种让人想要了解她的气质。 “厉书记,难得您有闲情逸致,请我这种小民喝茶,谢谢。” “呵呵。”厉元朗轻抚茶杯盖,淡然说:“段女士说话讽中带刺,是职业使然吧。” “也不尽然。”段晓欧捋了捋齐耳短发,轻启朱唇问:“您没觉得我这是一句玩笑话么?” 厉元朗不想和她打嘴官司,深知搞媒体的人嘴皮子都很厉害,纠结于这上面终究扯不清。 更何况还有好男不和女斗之说。 转入正题,直接提到她在微博上发布有关于自己走访商家店铺的事情。 “怎么说呢。”段晓欧手指轻轻摆弄着茶杯,意味深长地说:“厉书记,您最近常深入民间访贫问苦,您的出发点是想深入了解百姓最真实的一面,这我理解。” “不知您发现没有,您接触到的这一切并非完全真实。而且是有人专门设计好的,说直白点,这是弄虚作假的写照。” 厉元朗端茶杯的手忽然一震,动作僵住了。 “段女士,你是说我看到的都是假象?” 段晓欧直接说道:“一开始不假,后来才逐渐变假。” “您不是想知道那些照片是从哪里来的么?实话告诉你呢,不是我专门拍摄,是从其他渠道发现。” “您仔细想一想,您接触到的居民,大多向您反映的问题都是好的一面,正面居多,负面较少。” “给您拍照的人,事先都有专人拍摄留存起来,不过没有发表而已。” 这点厉元朗倒是有过怀疑,并且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他,知道他,哪怕他做了刻意伪装,终究还是暴露出来。 厉元朗以为,现在是信息时代,人们获取消息的渠道变得广泛了,就没太在意。 况且,越来越多的赞誉和赞美,正说明在他的治下,蓝桥市变好了,无论社会风气、幸福感,都在填充人们的思想,提高人们的认知素质。 这是积极的一面,更是他雷厉风行取得的效果和作用。 整天生活在美好里,就会忘记痛苦。 而段晓欧的话,恰恰提醒了他,让他瞬间变得清醒。 段晓欧继续话题,“厉书记,其实您不用怪罪谁。自从您力主推出向市民承诺的电视问政,令全市各部门乃至各区县主要领导人心惶惶,胆战心惊。” “可以理解为,电视问政是一次闭卷考试,是对执政者全方位、系统性的水平能力考核。” “就像第一期那样,我们蓝桥的三位区长大人,何时能面对电视镜头回答市民关心关注的民生问题?相信,这种情况,只有在像您这种级别的领导面前,才会发生。” “然而,我们通过媒体通过镜头,真实展现在全市居民面前,让他们设身处地感受到,老百姓也能让当官的流冷汗。” “我们调查过,第一期的电视问政节目,收视率高达百分之一点九,这是个什么概念?已经超出同一时期播放最火的电视剧了。” “说明百姓喜欢收看,究其原因,一个事关切身利益,另一个,就是我所说,享受真正当家做主的感觉。” “您想想,在这种高压态势下,哪个当官的敢不认真,敢顶风而上?因此,他们非常在乎您,在乎您的一举一动,对您自然很关注。” “了解到您的行程,都会提前做好准备,生怕出现任何纰漏被您抓住,影响到他们的前程。这是人性使然,也是本能反应。” 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抿,回味着段晓欧这番颇具哲理性的话题,将他内心中的疑团一点点剥开。 “段女士的话,真是让我拨开云雾,茅塞顿开啊。”厉元朗深刻感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第1456章 人言本位(下) “谢谢。”段晓欧嫣然一笑,送去理解性的眼神。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幸亏你及时提醒,我还以为蓝桥正在逐步变好,还沉浸在满意的喜悦中。” “厉书记,不怪您,说句不该说的话,只要您做到这个位置,您就不是普通人了,哪怕您自己不这么认为。” “您手下的官员忌惮您,是忌惮您手中的权力,是您有可以主宰他们命运的杀威棒。” 和段晓欧越聊越投机,关系也由之前的生疏变得随便起来。 眼看时间不早,厉元朗正打算结束,段晓欧却提出来,“厉书记,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敢不敢接受?” “段女士,你指的是什么?说来听听。” “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分,正是蓝桥夜生活最为活跃的时间段。如果不耽误您的休息,我想请您吃饭。不过我事先声明,不是那种高档地方,是接近人间烟火气,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方式。” 一听段晓欧这样说,反倒把厉元朗的胃口调出来,不禁问道:“请不要打哑谜了,是哪种地方?” “街边大排档撸串。”段晓欧解释道:“春末夏初,对于我们北方来讲,正是撸串的大好时节,我知道在春江路那一带,有不少这样摊位,只是您身份特殊,担心您的安危……” 厉元朗摆了摆手,摇头说:“段女士,我要是早有这种想法,就不会微服私访了。” “但是,你能保证,我去的话可以看到真实么?” “我有办法。”段晓欧十分笃定。 段晓欧的办法,就是给厉元朗做了一番精心化妆。 梳起来的头发往下弄乱,外面套上一件很薄的夹克。 为了逼真,还当着厉元朗的面,弄得褶褶巴巴,并且拿过一双很旧的旅游鞋,让厉元朗换上。 坐在段晓欧的大众迈腾车里,厉元朗看到她后座上一兜子衣服裤子还有鞋子,禁不住半开玩笑,“你是有备而来,早就规划好了。” “厉书记,您别误会。”段晓欧指着那袋东西说:“这是我发动台里同事们,把家里不穿的衣服裤子收集起来,准备捐给贫穷山区的。” 原来如此。 厉元朗换上这身装备,对着镜子照了照,还别说,和之前的样子出入很大。 最为关键一点,现在是晚上,视线不好,很容易浑水摸鱼。 开车之前,段晓欧抬眼望了望一直站在外面的黎子辉,问:“您的秘书该怎样安排?” “让他跟着吧。”厉元朗也是无奈,自己要是消失在黎子辉视线之中,万一有个意外发生,黎子辉承受不起。 先前的那次,龙成信就对黎子辉有过想法,终究被厉元朗说服过去。 黎子辉没有和厉元朗段晓欧乘坐一辆车,他打车跟随。 车子开到春江路附近,段晓欧停好车。 厉元朗刚一下车,立刻闻到空气中飘散的烤肉串的特殊香味。 这是为了刺激本地消费,下城区政府规定,每天晚上七点至次日凌晨一点,专门划归这里可以摆设烧烤摊位。 并将附近一片的交通临时管制,在这个时间段内,不允许机动车通行。 春江路两边,是一家家烧烤店。 门口支出摊位,在外面现场烤制,还有啤酒以及凉拌小菜。 一张张桌子中间,立着遮阳伞。 厉元朗放眼望去,此时人满为患,说话声叫卖声混杂一起,好不热闹。 这才真正的人间烟火气。 最主要的是,缺少前呼后拥。每个食客都专注于自己桌前的美食美酒,无暇顾及到厉元朗和段晓欧的出现。 站在这里,一时半会儿没发现空位置。 倒是黎子辉眼尖,看到有一桌客人结账刚走,提前占了位置,总算让厉元朗有了坐的地方。 占完位置的黎子辉,走到一边,没有掺和厉元朗和段晓欧之中。 “你也找个位子坐下。”厉元朗低声交代说。 “您尽兴就好,我好说。” 随即,黎子辉快速走开,至于去了哪里,厉元朗倒不操心。 反正,自己是不会离开黎子辉的视线。 他们的座位靠近里边,坐在这里正好可以窥见这家烧烤摊位的全貌。 一名五十来岁的女子走过来,手拿纸笔主动询问他们点餐。 “女士优先,你来点,我没有忌口。”厉元朗于是说道。 “我就不客气了。” 段晓欧当即点了几样东西,还让女子拎一打啤酒过来。 “你还要开车,别喝酒。”厉元朗提醒道。 “喝酒可以叫代驾,再说,还有替补呢。” 一听段晓欧这样说,厉元朗明白她是指黎子辉了。 “行,喝酒撸串是一个组合,不要拆散。” 等东西的空闲中,厉元朗问道:“段女士,这么晚了还要你陪着我品尝美食,不会影响你爱人对你有意见吧?” “没有。”段晓欧进一步解释,“我没成家,也没男朋友,哪来的爱人。” 厉元朗一愣,“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还是独身?” “这有什么好奇的。”段晓欧怅然道:“我大学毕业后,又读了研究生,把最美好的时光全都奉献给了学业。” “我们这个行业竞争相当激烈,上班以后,精力又都放在工作上面,自然没时间谈情说爱。” “现在我的工作稳定下来,也尝试过相亲,不过……”段晓欧无奈苦笑摇头,“怎么说呢,太优秀的看不上我,一般的我又不想将就,这种事急不来,随缘吧。” 岔开话题,段晓欧反过来询问厉元朗的家庭生活。 提起这事,可谓一地鸡毛。 厉元朗没法说的详细,只是大约告诉段晓欧,妻子和孩子都在外地生活,他只有在节假日方便的时候,才能回去团聚。 “我理解。像您这样调来调去不稳定,家人跟在身边反而不安稳。” 说话间,东西陆续摆上桌。 厉元朗先拿上一根肉串递给段晓欧。 “谢谢。”段晓欧也不客气,咬了一块肉大方吃着,赞不绝口,“味道真是不错,您尝尝。” 还别说,这种混合肉香和炭火的肉串,有着特殊味道。 二人喝着啤酒,吃着肉串和小菜,厉元朗聊到段晓欧犀利的主持风格。 “可能和我的生活经历有关吧。” 段晓欧是孤儿,自幼跟着奶奶生活。 家里本来有几亩薄田,春耕秋收勉强糊口。 可随着奶奶年岁越来越大,身体力不从心,加之段晓欧上学的费用增加,家里入不敷出,日子变得很艰难。 村里考虑到现状,村委会按照程序申报了低保。 然而,乡里派人转悠一圈之后,就没了下文。 后来听说,想要得到低保补助,就要给乡民政助理一笔辛苦费。 段晓欧家本来就穷,唯一换钱的就是那头猪了。 奶奶舍不得,此时的段晓欧正在读高三,寻思等她考上大学凑学费用。 所以,任凭民政助理明里暗里的提醒,奶奶就是不肯交这笔冤枉钱。 没钱办不了事,自然,低保户落不到她们家头上。 看着有的家住大瓦房,吃得肚满肠肥,每个月还拿低保。 反观段晓欧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连她上高中的生活费都不能保障,奶奶长吁短叹,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忽然有一天,奶奶告诉段晓欧,她要离开家几天,让段晓欧照顾好自己。 至于干什么她没说。 但是过了不到十天,段晓欧收到奶奶寄来的一笔钱,不多,可也足够她半个月的生活开销了。 由于那段时间备战高考,段晓欧全力以赴,做最后的冲刺。 直到高考结束,她按照寄钱的地址去找奶奶。 人生地不熟,又没准确目标,在外地转悠两天,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找到。 之后,奶奶又陆续给她邮钱,而且越来越多。 恰好段晓欧考上大学,学费生活费啥的都够用了。 可她始终不明白,六十多岁的奶奶,为什么有这么多钱寄给她。 直到大学放寒假去外地一同学家玩,无意中她终于发现了奶奶的秘密。 第1457章 延伸出来的新问题 那天飘着鹅毛大雪,浓见度很低。 段晓鸥和室友途经一条十字路口时,赫然发现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拄拐杖,踉踉跄跄横穿马路。 老者头戴帽子,看不清脸。 正好一辆黑色轿车经过,老者忽然扔掉手中拐杖,身体往后车门一幢,当即栽倒在地。 轿车见状,只好停车。 下来一名男人,赶紧过来查看。 出了交通事故,附近的人迅速过来围观。 段晓鸥没兴趣凑热闹,可她室友却很积极,硬拉着她走过去。 由于人多,她们两个被隔在外面,翘起脚尖,看不到地上的人,却也听个大概。 中年男人询问老者的伤情,听到是个老太太声音,说车子刮倒了她,非要男人赔钱。 一听就知道,这是一起故意碰瓷行为,老太太无非讹男人几个钱罢了。 于是路人纷纷指责老太太行径,男人也说,附近有监控,孰是孰非,一调监控就能真相大白。 老太太根本不理会这一套,愣说他们欺负老年人,抱着男人大腿说啥不松开。 而且,现场还有两名男子,帮着老太太说好话,劝说男人赔点钱算了,省着惹麻烦。 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男人索性掏出一百块钱扔在老太太身上,结果老太太并不满意,说是打发要饭的,非要五百块不可。 在两名男子说和下,最终轿车司机撇下三百块元,驾车扬长而去。 等在场围观群众纷纷离开之际,只有段晓鸥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室友如何拽她,坚持不走。 “奶奶,是您吗?” 把钱揣进衣兜里的老太太,听到熟悉声音一看,先是一惊,继而把脸一扭,连声否认:“你认错人了。” 拄着拐杖,顾不得抖落身上的雪花,就要离开。 段晓鸥不顾一切扑到老太太身前,板着她的肩膀,看了又看,双眼已然被泪水以及雪花遮盖得模模糊糊。 她此时的心情错综复杂,说不出什么感觉。 半晌才哽咽地说:“为什么?您为什么要这样做?” 奶奶实在掩饰不住,老泪纵横的说:“为了你不饿肚子,能上大学读书。” “您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也不道德。”想起奶奶刚才一系列操作,段晓鸥后怕,更为奶奶担忧。 下雪天,车子刹车本来就容易打滑,万一刹不住,奶奶随时有生命危险。 谁知,奶奶只说一句话,却让段晓鸥终生难忘,“这样的天,给的钱多……” 就在她愣神之时,原本帮奶奶说话的两名男子过来,生拉硬拽带走了奶奶。 等她反应过来,奶奶和那两人已经消失不见。 据她室友说,奶奶被那两人架上一辆面包车带走了。 她终于明白,他们是一伙的。 这些年,自己的吃喝用度,所有开销,就是靠奶奶用生命换来的,应该说讹来的更为准确。 说到这里,段晓鸥停止话题,眼望远处,辛酸伤感。 厉元朗问道:“你奶奶后来怎样了?” “她、她早就不在了,都是因为我任性……” 显然,这是段晓鸥不愿提及的往事。 厉元朗不好追问,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好一阵,段晓鸥才断断续续地告诉厉元朗,是她报警,警方将那个碰瓷团伙一网打尽。 奶奶受人胁迫,加之年岁大,身体不好,最终免于起诉。 可即便这样,奶奶痛恨段晓鸥,认为孙女断了财路,始终不肯原谅她,更不见她。 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老家的老房子里上吊自杀,死之前,还把段晓鸥用过的东西烧成灰烬。 说明,到死奶奶还在恨她。 此刻,段晓鸥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不知是委屈还是怨恨。 厉元朗扯过几张纸巾递了过去。 段晓鸥哭了一会儿,逐渐恢复情绪。 擦干眼泪,借口去卫生间补了妆容,返回座位,一口喝光杯中啤酒,有感而发。 “厉书记,您说,这个世界有公平吗?我家贫穷到那个程度了,却没有争取到低保。反而乡领导的亲属们,住好的吃好的用好的,每个月还能拿到低保,公平吗?合理吗?” 厉元朗感叹道:“所以,你从内心痛恨有权人和有钱人,是不是?” “要说公平,我可以告诉你,世界上没有绝对公平。很简单,人从一出生起,有的锦衣玉食,有的穷困潦倒,出身就不是公平的。” “没有公平,但不代表没有正义。你要记住,正义永远不会缺席。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年轻时通过不劳而获得来的不义之财,到年老时,下场往往不好,或者说不幸福。” “要么子女败光家产,再不就是自己身体出现问题,无福享受。所以说,上天还是公平的。” “人这一辈子能享受多大的福分,是有定数的。只不过,有的人早点享受,有的人晚点。” 段晓鸥苦涩一笑,“您不愧是书记,做思想工作一套一套的,我甘拜下风。来,这杯酒我敬您。” 厉元朗感觉到,段晓鸥骨子里的嫉恶如仇,是建立在她不幸的经历上,不是谁一句两句话,就能让她转变过来态度。 这一顿露天烧烤,吃的是美味,聊的却是伤感。 说是段晓鸥请客,厉元朗怎好让女士掏钱。 叫来老板结账,却被告知已经有人算完了。 看到远处站着的黎子辉,厉元朗心领神会。 临走时不断夸赞肉串不错。 老板叹息说:“好吃您多来捧场,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做下去了。” 厉元朗好奇问:“你的意思是……” “据说,市里要出台政策,不允许露天烧烤,污染环境,必须把摊位挪到屋子里去。您二位说,进店吃串,少了接地气氛围,生意肯定会有影响。所以,我看情况,要是不好做就不做了。” 厉元朗眉头紧锁,并未言语。 反倒段晓鸥打抱不平说:“真是奇怪,在房间里烤串就没环境污染了,纯粹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逻辑,荒唐至极。” “走吧。”厉元朗转身,率先走向停车场。 也许是心情不佳,喝酒容易喝醉。 段晓鸥在车里,难免吐槽,说蓝桥经济发展落后是有原因的。 仅从一个露天烧烤就可以看出,官员只想着pm值。 因为pm值事关他们的官帽子,至于老百姓的需求可有可无。 厉元朗不表态,不代表他不关心此事。 趁着一次会议间隙,和耿天策聊起这事。 耿天策说:“市环保局提出过,露天烧烤的污染的确有。市政府常务会议上曾经讨论过,正反两种意见各占一半。” “正反认为,露天烧烤属于地摊经济,可以极大刺激居民消费,带动相关产业。政府不能一禁了之,以强制约束力约束居民消费。” “反方的观点更加科学化。烧烤摊位集中在居民区,势必影响附近居民的生活环境。” “而且,露天烧烤的污染来源于原料煤或者木炭燃烧,会排放出颗粒物和氮氧化物。” “肉类在烹饪过程中会产生明火反应,产生挥发性有机物。氮氧化物和挥发性有机物附在颗粒物表面,从而产生雾霾前体物。” 厉元朗接过耿天策的话说:“前几日我曾经去过一次露天烧烤,感受过那种环境。很好,很热闹。” “对于污染问题,我们应该重视,涉及子孙万代,不可掉以轻心。不过,我曾经看到南方个别城市,在露天烧烤上采取规范措施,规划专门地点,使用无烟环保炉具,减少污染的同时,又能满足市民的消费需求,两全其美,让烧烤来了一次华丽转身。这件事,我们应该给予考虑,照搬都行。” 耿天策闻言,禁不住一笑,“厉书记的‘徒步书记’说法果然名不虚传,值得我学习。” 开过玩笑,耿天策想到一件事,便问:“莫峰就在蓝桥,厉书记听说了吗?” 第1458章 说说知心话 莫峰? 名字陌生,但这个姓氏,很容易和一个人联系起来。 “是省委宣传部莫少安部长的……” 耿天策回答:“莫部长的小儿子。” 莫峰找过耿天策,说朋友想要在蓝桥投资兴建度假村,希望市政府给予照顾。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什么朋友,弄不好其中就有莫峰的股份。 至于是不是干股,只有当事人知道了。 莫少安是省委常委、宣传部长,在北江省的分量不轻。 本着不得罪原则,耿天策自然痛快答应,何况度假村也是为蓝桥贡献经济指标的一个项目,市政府举双手欢迎。 按理说,莫峰前来蓝桥,应该首先拜访厉元朗。 可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先去耿天策那里。 厉元朗对此也没太在意,来了无非是场面上的话,厉元朗主抓全局,不像耿天策专门负责具体事务,找谁不找谁的,都可以理解。 再说,他和莫少安没有太多交集,官面上总共只见过两次面,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倒是把唐夏忙得够呛。 怎么说,她是蓝桥市委宣传部长,业务方面需要省委宣传部指导,也有政策倾斜的需求。 莫少安是省领导,更是她的上司。 其公子前来蓝桥,唐夏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负责招待他。 莫峰年过三十,中等个子,人很瘦,那张脸特别的白,白得有些不健康。 长相中等偏上,可由于皮肤太白,看着瘆人。 宴会当晚,市委宣传部主要领导尽数出席。 为了活跃气氛,还邀请了市电视台各栏目的当家花旦陪同。 段晓鸥作为新闻频道的金牌主持,自然在名单之中。 电视台隶属于市文广电局,而文广电局又是宣传部下属单位。即便大家有一百个不乐意,也只好硬着头皮参加。 胳膊扭不过大腿,除非不想在这个行业混了。 原本唐夏打算邀请厉元朗参加,可一听说莫峰此番前来并未拜访厉元朗,深知这里面有故事,便放弃了。 更何况,厉元朗当晚同样有饭局。 不过不是公务,而是私人性质。 他要去黎子辉家里做客。 一直以来,黎子辉早就想和厉元朗沟通私人感情。 算起来,他给厉元朗做秘书也有两个多月。 厉元朗对他由陌生到接受,再到关系融洽,就剩下离不开他了。 妻子凌俏不止一次提醒,黎子辉目前只是厉元朗的秘书,关系落在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 按说,跟随厉元朗这么久,是该解决级别问题了。 只是厉元朗不开口,这话谁都无法说。 总不能一个秘书替领导做决定吧,况且还关乎人事问题。 黎子辉若能提拔到秘书一科副科长,那就是副科级了,正式迈入干部序列。 好在黎子辉平淡如水,大有顺其自然的想法。 凌俏却不这么认为,凌家为了支持黎子辉,把所有生意全停了,等于用财富赌黎子辉仕途上一马平川,大展宏图。 黎子辉明白妻子的小算盘,甚至认为,可能不是妻子想法,而是岳父的。 所以,凌俏三番五次的出主意,他始终推脱着没办。 倒是今天下午下班前,厉元朗计划想要和黎子辉出去吃晚饭,但一想到段晓鸥的提醒,见到的都是别人故意安排,假的居多。 索性打消念头,准备回去泡一个碗面对付算了。 黎子辉顺口提出,要不要去他家尝一尝妻子的手擀面。 厉元朗知道黎子辉住在岳父家,十分不便,婉言拒绝。 可黎子辉告诉他,早就搬出岳父家,首付买了一套房子,面积不大,反正够他们夫妻住了,就是担心委屈厉元朗。 “子辉,在我面前不要客气。房子大小没关系,只要你们夫妻住着顺心,管别人怎么看?住的是你们,又不是别人。” 一拍椅子扶手,厉元朗站起身,大手一挥,“行,我今晚就去尝一尝你爱人的厨艺。” 厉元朗的突然到来,让凌俏措手不及,一个劲儿埋怨黎子辉事先也不打声招呼,家里好提前准备。 厉元朗告诉她,“你准备一大桌子山珍海味,就失去家常味道和气氛了,不用特意做什么,有啥吃啥。” 黎子辉也偷偷和老婆说:“厉书记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他一个人住在蓝桥,很少开火,整天在外面吃腻了,非常思念家常菜。” “你不用刻意准备,冰箱里有蔬菜,弄点手擀面就行。太丰盛就显得外道,厉书记会有想法的。” 老公这么说了,凌俏打消外出采购的念头,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这边,黎子辉陪着厉元朗聊天。 房子有九十平米,两室一厅,装修算不上豪华,只能属于中游。 黎子辉陪着厉元朗参观完,厉元朗随口问他:“你和你爱人结婚多久了?” “快三年了。” “为什么不要个孩子?” 黎子辉给厉元朗斟茶,同时回应道:“不着急,等一等再说。” 厉元朗明白黎子辉的顾虑,感慨说:“我理解你的难处,做秘书的时间不自由,生孩子要备孕,你作息时间不规律,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等忙过十月份,我给你放个长假,好好准备准备。” 正说着话,门铃声响起。 黎子辉开门一看,却是岳父凌百千,手里提溜着两大兜子东西。 肯定是妻子仍然担心怠慢厉元朗,背着他联系岳父,让岳父买好食材送来。 接过东西,把凌百千介绍厉元朗认识。 厉元朗没觉得什么,有说有笑的和凌百千在客厅聊得火热。 凌百千从商多年,对于蓝桥市经济发展有独特见解,这也正是厉元朗喜欢聊的话题。 酒宴摆上,凌百千带来有生猛海鲜,进口和牛,竟是高档货。 望着满满一大桌美食,厉元朗不好拂了主人家一片好意。 坐下谈笑风生,尤其和凌百千很聊得来。 为此,二人各自喝了半斤茅台,要不是考虑凌百千岁数偏大,又有凌俏的监督,非得再喝下半斤不可。 这顿饭氛围很好,凌百千都醉了,索性住在女儿家。 吃过饭告别凌俏,黎子辉护送厉元朗回去。 他打算开车,厉元朗考虑到距离住处不算太远,而且吃过饭也想散散步。 于是提议,和黎子辉边走边聊。 和煦的微风拂面,初夏夜晚别有一份味道。 “子辉,你岳父隐晦的提出,我对你有什么看法?其实我明白,他真正关心的是我对你的作何打算。” “这里没别人,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话尽可畅所欲言,不要有顾忌。” 听厉元朗这样表态,黎子辉稍作沉吟,实打实的说:“要说没一点想法不现实。和您接触这几个月,我知道您是一名难得的好官、清官。” “相对比别的,我更希望跟在您身边多学习。市委办下面从事秘书工作的人很多,有文字的,有工作的还有生活的。” “不是谁都有机会为您服务的,我从事这项工作,已属莫大的荣幸了,我不会再有任何苛求。” 厉元朗背着手,迈着方步四平八稳走在甬路上面。 “你的话只说出一半,另一半你没说,或者不方便说。我懂你的意思,你不强求,不代表你不想。” “有些事不是求来的,是需要做出来看一看的。总体而言,我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 “今晚我能前来你家,你不邀请我,我也要找机会登门。前不久,洪光举曾经问过我的意见,想趁着平石县人事变动机会,顺便解决你的副科级问题,被我否了。” “想必你应该知道,这种带有目的性的做法极其不合适。我是市委书记,不能什么事我一个人说的算。要有组织原则,要按照规矩来。没规矩不成方圆。” 厉元朗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黎子辉明白,厉元朗实际上已经将他的事放在心里,是在等待一个合适机会,免得落人口实。 相比较提拔级别,得到书记认可比什么都强,黎子辉深谙这一点。 喝了点酒,厉元朗这一觉睡得特别沉。 加之次日是周六,他没着急起床,又睡了个回笼觉。 要不是手机响个不停,他的自然醒时间得推迟到中午。 然而,接听到这个电话,却把厉元朗惊得目瞪口呆。 第1459章 难缠问题(上) 电话是唐夏打来的。 她的语速很急,也很无奈,“厉书记,真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汇报了。市电视台主持人段晓欧被、被人侵犯了。” “什么!”厉元朗腾地坐起身,眉头紧皱,“段晓欧是被谁给……” “莫峰!”唐夏叹气道:“市局今早接到报警电话,是段晓欧报的警。昨晚她喝多了,不省人事。早上醒来时,身边躺着莫峰,还有……” 唐夏简直无法启齿,厉元朗当即说道:“你马上来我家,把李超也叫上。” “李副市长就在我身边,我们这就过去。” 莫峰欺负段晓欧,这让厉元朗十分震惊,也很挠头。 毕竟涉及莫少安,厉元朗需要仔细斟酌。 十分钟后,唐夏和李超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没有客套,有的只是单刀直入。 据唐夏说,昨晚招待莫峰,她和宣传部的几名领导,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就离开了。 在这种场合,官员不宜久留,有个态度足够。 他们一走,反而能让莫峰放得开。 只把文广电局的刘局长留下陪着。 唐夏问过刘局长,这一顿莫峰吃得很嗨,主要有市电视台几名当家花旦作陪,心情愉悦,不免喝多了酒。 尤其对段晓欧,莫峰十分感兴趣。 倒不是段晓欧模样出众,她有气质,说话语气直白,与众不同。 莫峰敬她的酒不喝,还给硬生生怼了回去。 这对于平时见惯阿谀奉承的莫峰来说,无异于见到一股清流。 人就这样,越是难以驾驭,就越想着征服。 酒宴结束后,莫峰大手一挥,打发走了刘局长等官员,至于往后的事情,刘局长一无所知。 轮到李超的汇报。 市局110是在早上七点左右接到段晓欧的报警电话。 她并不像大多数女性受害者那样,光会哭不说话。 思路清晰,将昨晚她是如何被迫参加莫峰等人去ktv唱歌,席间,喝了点饮料就头晕眼花,不省人事的过程,叙述给接警人员。 还有醒来后,她发觉自己身无寸缕躺在酒店床上,一旁的莫峰却呼呼大睡。 一顿拳打脚踢,把莫峰弄醒,怒骂他是无耻混蛋。 莫峰对此不以为然,还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时冲动在所难免。还大言不惭的保证,今后有他会罩着段晓欧,要官给官,要钱给钱,只要自己想了,随叫随到即可。 段晓欧异常冷静,莫峰走后,不仅仅收集到侵犯自己的证据,还把莫峰说话的录音提供给警方。 李超已经派人正在核实证据,段晓欧极力配合,估计莫峰侵犯一事板上钉钉,没跑。 “莫峰现在在哪?”厉元朗沉声问道。 “和他朋友去余葛县,考察度假村的选址问题。”唐夏回应道。 啪! 厉元朗不由得使劲拍着桌子,怒声道:“有人指证他犯了法,还大摇大摆的逍遥法外,成何体统!” 唐夏和李超都被厉元朗这一举动吓了一跳。 李超解释说:“厉书记息怒,毕竟案子相关证据尚在固化中,而且涉及到莫部长,我们不知道如何处理……” “王子犯法与民同罪,莫峰算什么!是王子吗!”厉元朗双手掐腰,气愤至极。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在蓝桥出现这等案件,受害人还是电视台的金牌女主持,不严加处理,会造成很坏的恶劣影响。 “马上将莫峰控制起来,这是对段晓欧负责,也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厉元朗果断下达抓捕命令。 “是。”市委书记发话了,李超必须服从。 “等一等!”唐夏叫住李超,提醒说:“厉书记,要不要和莫部长沟通后再做决定?” 厉元朗望着李超,又看了看唐夏,牙关里挤出四个字:“先斩后奏。” 稍事冷静他又补充道:“我相信,莫部长在大是大非面前,一定也会同意的。” 唐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无奈起身跟在李超身后一同离去。 不是厉元朗独断专行,实在莫峰太过猖狂。 侵犯完人家,就跟没事人似的。 在他眼里,法律是给老百姓用的,不适用于他这样的公子哥。 厉元朗岂可坐视不管。 都什么年代了,还敢为所欲为。 在克齐市我管不到,可在我的地盘,绝不允许! 证据核实很快有了结论,莫峰侵犯段晓欧一事确凿。 看着检验单子,厉元朗当即抓起桌上话机拨打莫少安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莫少安秘书王佐,听完厉元朗自报家门,王佐客气的说:“厉书记,莫部长的办公室有客人,请您稍后再联系。” “王秘书,我的事情很急,涉及到莫部长儿子莫峰,请予以方便。” 提到莫峰名字,王佐顿时头大。 准是又闯祸了。 于是敲门走进对过莫少安的办公室,趴在他耳边嘀咕几句。 莫少安微微点了点头,对汇报工作的下属摆了摆手,示意谈话到此为止。 等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才慢悠悠拿起座机,“喂”了一声。 “莫部长您好,我是蓝桥市的厉元朗。”毕竟是省委领导,厉元朗的姿态要放低。 “厉书记,什么事这么急?”莫少安的意思,厉元朗和他关系属于八竿子打不着,能把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准有急事。 于是乎,厉元朗简明扼要,将莫峰在蓝桥所犯问题描述清楚。 莫少安粗眉一皱,心里暗骂起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来。 表面上风轻云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便放下电话,陷入沉思。 心中火团已经在熊熊燃烧。 厉元朗什么意思?把儿子拘了才打电话,先斩后奏么! 气鼓鼓的抓起电话,直接打给唐夏。 “唐夏同志,莫峰的事情到底有多少真实性,你要如实相告。” 唐夏明白,莫少安此刻来电,有很强的质问意味。 她不偏不倚,按照事实成因,将来龙去脉讲述一遍。 莫少安懂了,莫峰这次玩大了,把一个知名女播音员玩到床上去了。 这种事,说大也能大,说小也不小,关键在于怎样处理。 蓝桥市公安局按照厉元朗的意思抓捕莫峰,说明厉元朗要严查严办。 这就很棘手了。 思来想去,莫少安把王佐叫进来,心平气和的问:“小王,你跟了我多久?” “三年多,快四年了。”王佐如实回答。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么久了。”莫少安感触道:“是时候让你到基层锻炼了。” 王佐一个愣神,心头骤然紧张起来,“部长,我做错了什么?您不要我了?” “不是。”莫少安摆了摆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所以我才打算外放你。” “你现在已经是副处级了,在外放你之前,怎么也得弄个正处。宣传部的人出去,最起码要做个县长,不能让人看扁了。” “不过嘛……” 望着莫少安故意拉长的语调,王佐隐约感觉到,这里面是有条件的。 果不其然,莫少安聊到儿子莫峰在蓝桥市的所作所为,当然,隐去莫峰的为非作歹,尽量把这件事朝男女交往方面扯。 王佐何等聪明,不用莫少安直说,也猜出来的大概其。 无非是堵住段晓欧的嘴,就说莫峰和段晓欧处朋友,谈恋爱难免会有男欢女爱的环节,人有七情六欲,在所难免。 只要段晓欧同意,成为莫峰的女朋友又有何妨? 实在不行,嫁给莫峰也没关系。 反正莫峰未娶,段晓欧未嫁,儿子娶了媳妇,省得给他惹麻烦。 还有一点,莫少安始终坚信,段晓欧或许就有攀高枝的想法,想以此逼迫莫峰就范,正式成为莫家儿媳。 行,暂时安抚住她,度过眼前危机才是王道。 莫少安的意思,派王佐秘密前往蓝桥面见段晓欧,陈述利弊,开出高价,要钱要地位甚至要官职,只要他莫少安能做到的,全都满足。 王佐领命而去,路上已经盘算该如何应对了。 第1460章 难缠问题(中) 王佐深知,这次替莫少安办事,成功与否,关系到他的前程。 是大获全胜还是折戟沉沙,全看这一哆嗦了。 即便嘴上说不舍得离开莫少安,不过是违心话。 出来走仕途,谁不希望步步高升? 王佐今年三十三岁,正是干事业的黄金年龄。 如果外放担任县长,干上两年转为书记,再有几年沉淀,步入副厅,做梦都能笑出声来。 何况背靠大树好乘凉,办好他儿子的事,莫少安只会信任他。有这位莫大部长照拂,想不干出成绩都难。 此次前往蓝桥,王佐属于秘密行为,不宜惊动其他人,只提前联系了一个熟人,韩博。 说起来,韩博不是陌生面孔,他曾经担任市长樊俊的秘书。 樊俊出事之后,韩博被纪委关了三天三夜,车轮战术问了个底朝天。 好在韩博牵连不深,没有发现他过多参与樊俊的犯罪问题。 最终的处理结果,从正科降为普通科员,在市政府综合办仍旧干老本行。 不过,相比之前却是天上地下,差别巨大。 此时的韩博心灰意冷,大有看破红尘的意思。 王佐的及时出现,好像黑暗中见到明灯,让他重新燃起希望。 特意到王佐住的酒店拜访,恭敬之情溢于言表。 省去客套,王佐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这事啊……”韩博面露难色,十分犹豫。 “怎么?不好办?”王佐眉头微微一皱,语气变得不友善。 “王秘书,您误会了,不是难办,是我需要斟酌。” 不怪韩博为难,今时不同往日,想要提供帮助,尤其还是宣传部门的关系,他要好好捋顺了。 想了一会儿,韩博提到一个人的名字,牛志存。 他是蓝桥电视台新闻部主任,和韩博有点私交。 “你马上联系他,就说我要见他。” 市电视台的台长不过是副处级,牛志存这个新闻部主任,正在为提拔正科级而努力,急需人脉支持。 躲在走廊里,韩博打通牛志存的手机。 “韩科长,有什么吩咐?” 一听牛志存阴阳怪气的口气,韩博并没在意。 这段时间经历多了,他早就免疫。 “牛主任客气,我哪敢吩咐你。”韩博调侃完正色说道:“我有位从省城克齐市来的朋友,想要见一见牛主任,不知牛主任可否赏光?” “你朋友?”牛志存不以为然的冷笑道:“什么朋友,别不是在纪委认识的。” 明显带有含酸捏醋的讽刺意味,韩博不予理会,依旧采取严肃的语气,“牛主任,我只告诉你这个人的名字,至于你怎样选择,我不做评价。请你记住,他叫王佐。” 说罢,毫不客气的挂断手机。 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声音,还真把牛志存给弄愣住了。 王佐? 脑海里迅速搜集记忆碎片,很快让他瞠目结舌,大吃一惊! 省委宣传部莫少安部长的秘书,不就叫王佐么! 按说以韩博现在的地位身份,怎可能结识大名鼎鼎的王佐呢?别不是同名同姓吧? 于是,他回拨了韩博的手机,确认此王佐到底是哪个王佐。 “王处你不知道吗?”这下,轮到韩博讥讽他了。 王佐目前是副处,那又怎样?人家可是省委常委秘书,解决正处是早晚的事儿。 果然是他! 牛志存惊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急匆匆穿好衣服,还冲着镜子照了照,生怕因为仪容不整引起这位王大处长不满意。 驱车急匆匆赶往王佐下榻的酒店,站在房间门口调整好呼吸,按动门铃。 开门的正是韩博。 “韩科。”牛志存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再也没有之前的颐指气使,非常恭顺。 纵然知道自己不是科长了,韩博也没纠正,身体往边上一闪,让牛志存进来。 王佐灌进沙发里,并没起身。 直到韩博将他介绍给牛志存认识,才象征性的站起来。 牛志存紧走几步,伸出双手和王佐紧紧握住,脸上都快笑出花了,“王处,您好。” “嗯,牛主任请坐。” 牛志存没有机会当面见过王佐,但照片却是有的。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王佐还真是莫部长的秘书,怪不得韩博在樊俊事件中毫发无损,原来人家还有这层关系。 王佐首先询问牛志存的工作问题,话题很容易联系到段晓鸥上面来。 牛志存何等聪明,一下子听出王佐的弦外之音。 “王处,您此次前来,是打算让段晓鸥撤回对莫少的指控?” 王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反问:“怎么样?有困难吗?” “这个……”牛志存和韩博一样,一提到这事,脑子立刻断电。 王佐拿过茶几上的香烟,自顾抽出一支,韩博急忙打开打火机点上。 深吸一口,王佐手里摆弄着香烟,眼神盯着一闪一闪的烟头,意味深长地说:“我跟随莫部长快四年了,深知莫部长是个重情重义的好领导。” “莫峰是他最喜欢的孩子,没少在他身上费工夫。出了这种事情,只能说莫峰在对待男女朋友方面没有慎重。” “像莫部长这样身份,难免会有攀龙附凤的女孩,为了一己私念,表面上同意,随后就反悔。” “好在莫部长不仅是一位通情达理的好领导,还是一位心慈人善的好父亲、好长辈。” “我临来之前他交代过,他看过段晓鸥主持的电视问政节目,觉得她人不错,值得信赖。” “莫峰三十多了,是该成家收一收心。莫部长有意促成莫峰和段晓鸥交往,如果双方都没意见,走进婚姻殿堂都可以考虑。” 王佐没必要在牛志存和韩博面前藏着掖着,直接亮出底牌。 之所以这样,就是给这件事提前定下基调。 只要撤回指控,什么都好商量。 牛志存频频点头,搓了搓手徐徐说道:“王处,这件事除了段晓鸥本人外,还有一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市委厉书记。” “据我所知,厉书记在得知此事后十分愤怒,严令市局立即缉拿莫少。另外,段晓鸥在主持电视问政节目时,和厉书记相识,他们还一起出去吃饭,有很深的交往。” “我觉得,单纯一个段晓鸥好办,只要晓之以理,她不会不答应。关键厉书记这一关不好过,有些棘手。” “你说什么!”王佐眼睛一立,惊讶问:“厉书记和段晓鸥有深交?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怎么……” 后半句话,王佐没说。 可谁都能听出来的是什么意思了。 领导干部洁身自好,不仅仅是金钱和财富,男女关系也是重要指标。 仅此一项,如果处理不好,照样身败名裂。 得到这么一条关键信息,送走牛志存和韩博,王佐急忙打给莫少安,着重提到厉元朗和段晓鸥关系从密。 “还有这事?”莫少安大为震惊。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深入到所辖各区县展开调研。 一个是就市委经济会议的贯彻落实进行检查,还有一个,走访各地农业发展情况。 白天参观和开座谈会,晚上还要和各区县领导谈话,一天下来腰酸腿疼,十分疲惫。 每天晚上,黎子辉都会给他泡脚。 这样有助于血液循环,缓解疲劳。 趁着泡脚机会,厉元朗把需要他批示的文件拿过来审阅。 市委书记表面上风光,可庞大工作量和用脑量,旁人是感受不到的。 这晚,在达丁县委招待所,厉元朗总算批示完文件,伸了一个懒腰,正准备睡觉。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黎子辉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什么事?” “书记,李副市长的电话。”黎子辉说着,将手机递给厉元朗。 拿到耳边,厉元朗说:“喂,我是厉元朗。” 李超语气急促,“厉书记,出事了,段晓鸥自杀了!” 第1461章 难缠问题(下) “你再说一遍!” 李超复述道:“段晓鸥吞下大量安眠药片,正在市医院抢救。” 怎么回事,段晓鸥怎会自杀? 详情李超暂不了解,正在核实。 “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挂了手机,厉元朗气呼呼扔在沙发上,在房间里来回走着,烦躁不安。 黎子辉拿起手机,知道厉元朗心情不佳,不宜打扰。 正待他转身准备离开之际,厉元朗叫住了他。 “子辉,你辛苦一趟,连夜赶回市里,到市医院盯着点段晓鸥,有消息随时跟我联系。” “是。”黎子辉清楚,厉元朗之所以这样做,是在表明一个态度,他对此事十分重视。 倒不是不信任李超,这种情况下,尤其涉及到莫少安,稍有不慎,会引起大问题。 而且,黎子辉坐镇在市医院,他不需要做任何事,只要他出现,无论院方还是警方都会重视。 这就是做秘书的最大用处,有些时候,代表的不是他本人,而是其服务的领导。 黎子辉走之后,厉元朗按捺不住,立刻联系方中奇。 “方处,我是厉元朗,请问你跟聂书记在一起没有?” 这个时间点,说早不早,说晚不晚。 即便厉元朗有直接打给聂双汉电话的权利,可他也不能贸然行动。这是规矩,也是下属该有的原则。 “我刚从聂书记家里出来,他应该还没休息。”方中奇如实回答。 之前,莫峰一事,厉元朗专门向聂双汉作了汇报,有过交流。 聂双汉的态度和他如出一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没有特殊之分。 想必,聂双汉也会和莫少安做过沟通。 现在出现新情况,厉元朗需要聂双汉知道,更需要他的支持。 打的是聂双汉私人手机,接听后,厉元朗长话短说。 聂双汉沉声问:“是那个姓段的女主持人一时想不开吗?” “目前还不清楚,市局正在调查。” “人命关天,这件事你要认真对待,亲自过问。一名优秀的女播音,如果因为莫峰为非作歹而失去生命,莫少安难逃其责。最起码,他在教育子女方面,是欠缺的。” 聂双汉的态度,已经站在厉元朗这一边,正义的一边。 这一晚,厉元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不时盯着手机,可直到他睡着了,手机也没有响起来。 迷糊糊的醒来,一看手机,早上六点多钟。 没有未接来电,厉元朗索性直接拨通黎子辉。 “书记,人抢救过来了,我看都后半夜一点多,担心打搅您休息,就没向您汇报。”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从黎子辉口中得知,李超正亲自询问段晓鸥。 没过多久,李超的电话打过来,他已经掌握到段晓鸥自杀原因,这里面太过复杂,电话里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 “好吧,等我回来再谈。” 由于临时出了段晓鸥自杀一事,厉元朗缩短行程,上午参观达丁县民营企业,和企业家座谈完毕,饭都没顾得上吃,启程返回蓝桥。 李超早一步在黎子辉办公室等着,见厉元朗风尘仆仆,还有黎子辉早就准备好的午饭,知道书记没吃饭,便说:“你先吃饭,吃完我再向你汇报。” 厉元朗打开保温饭盒,询问李超吃了没有。 “我吃过了。” 厉元朗点头,也不客气,边吃边说:“我吃饭你汇报,互不耽误。” 李超双手捧着茶杯,组织好语言,意味深长的说:“前几天,莫部长秘书王佐秘密到了蓝桥,通过韩博的引荐,认识了市电视台新闻部主任牛志存。” “一开始,由牛志存探听段晓鸥的口风,许以金钱和官职诱惑,只要段晓鸥同意撤案,让她嫁给莫峰都可以。” “段晓鸥自然不答应,莫峰这种纨绔公子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把一生的幸福托付给他。而且,段晓鸥下定决心,不惜搭上她的名声,也要将莫峰绳之以法。” “牛志存没有成功,王佐亲自上阵,软硬兼施,段晓鸥仍旧咬得死死,坚决认为是莫峰侵犯她,怎么也不肯按照王佐的意思去做。” “后来,王佐就以段晓鸥尚在服刑的父亲相威胁,还播放出一段他父亲在监狱服刑时的画面,说要不按照他说的去做,不一定保证他父亲人身安全。” “若是段晓鸥同意,王佐话里话外放出口风,或许可以帮助她父亲减刑提前释放。” 听到这里,厉元朗拿筷子的手忽然停下,惊问道:“段晓鸥还有个服刑的父亲?” “是。”李超点头说道:“段晓鸥八岁那年,被同村的村干部侵犯,她父亲一怒之下打死那个人,判了无期。” 啪嗒,厉元朗气愤的将筷子一扔,拍案而起,“如此说来,是王佐用她父亲为诱饵逼迫她就范,好放过莫峰一马。” 怪不得段晓鸥说她是孤儿,其实她故意隐瞒,隐瞒的不止是父亲杀人犯的身份,还有她那难以启齿的童年。 一个人一生中,会有不幸经历,可像段晓鸥这样,连续经历两次不幸,实属罕见。 间接也证明,段晓鸥为何三十岁了仍然孑然一身。 她童年的不幸,使她对男人完全不信任。 还有受尽村干部欺辱,以及奶奶的遭遇,在她骨子里养成对权贵的痛恨。 要不说,在电视问政环节上,她语气犀利,嫉恶如仇,针对性极强。 统统这些,造就段晓鸥直率的性格,也葬送了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于是心灰意冷,才做出放弃生命的决定。 只是,这些全是段晓鸥一面之词,没有证据。 李超听了厉元朗的疑问,说道:“段晓鸥的手机存有她和牛志存的对话。但是王佐十分狡猾,在见面地点装了干扰设备,导致段晓鸥无法录音。” “厉书记,如果段晓鸥反映情况属实,王佐涉嫌犯罪,事情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件事该如何处理?” 李超拿不准,一个莫峰就够让他头疼的了,要是再扯进去一个王佐,莫少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你们继续调查,就从牛志存和韩博身上入手,至于王佐,等我的消息。” 厉元朗眉宇间拧成一个疙瘩,脸色变得严峻起来。 必须要立刻向聂双汉汇报了。 照例联系方中奇,得到的答复是,聂双汉有外事活动,不方便接听。 方中奇保证随后转告,厉元朗等消息即可。 然而,这个消息直到当天晚上都没有接到,这让厉元朗深感困惑。 实在等不及,索性再次联系方中奇。 “厉书记,聂书记很忙,暂时没时间和你通话,请你继续等待。” 什么情况? 听口气,段晓鸥的事情似乎有了新的变化? 思来想去,厉元朗当即让黎子辉备车,他要前往医院看望段晓鸥。 段晓鸥躺在医院病床上,脸色惨白,由李超派来的女警在身边保护。 当厉元朗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段晓鸥十分惊讶。 “厉书记,您……” 厉元朗紧走几步,轻声安慰道:“你身体刚刚恢复,千万不要激动。” 女警一见厉元朗,打了声招呼,知趣的和黎子辉一起退出病房。 只剩下厉元朗和段晓鸥二人的时候,段晓鸥凄惨的说:“厉书记,想必您全都知道了,我之所以没有和您说实话,是我……” “别说了。”厉元朗做了个停止手势,“我理解你,也同情你。莫峰之流必须要严惩,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莫峰不能例外。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回个公道。” “厉书记,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莫部长那一关不好过,别为了我,再给您带来影响。” 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这件事不仅仅涉及到你,也关乎我们官员的行为准则。即便不是你,换成另外一个人,只要我知道,一定管到底。” 话音刚落,黎子辉敲门进来,样子十分紧张。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有了不祥预感。 第1462章 谈话温和现实诡异 黎子辉紧走几步,到了厉元朗身边,低身耳语道:“书记,外面有人要见您。” 厉元朗扭脸看了看他,点了点头,起身和段晓鸥打声招呼,步出病房。 门口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却是老熟人周锦。 握手问道:“周组长,你这是……” 周锦眼神示意,二人走到一边僻静处,周锦说道:“元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翟部长找你了解情况,我让小赵同志带你过去。” 翟兴辰,省纪委常务副书记,素有铁面包公之称。 厉元朗立刻意识到,自己有麻烦了。 要不然,省纪委也不会惊动翟兴辰亲自前来。 怪不得聂双汉不回消息,不是没时间,而是要避嫌。 身正不怕影子斜,厉元朗坦坦荡荡,昂首阔步由小赵陪同,走出市医院坐车前往目的地。 这是市郊一处很普通的宾馆,市纪委办案的常用之地。 在一楼的小会议室,厉元朗见到了翟兴辰。 没有客套,没有寒暄,有的只是公事公办。 翟兴辰和一位省纪委工作人员坐在一起,厉元朗一人坐在他们对面。 “元朗同志,把你叫来,主要有些情况需要你认真、详实的向我们解释清楚。” 翟兴辰道明来意,尽管表情严肃,可语气里并没有严厉和冷冰冰的质询。 说明问题尚不严重,只是了解,并非审查。 厉元朗点了点头,“请翟部长问吧,我会如实回答。” “很好。”翟兴辰眼神示意,那名办案人员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倒出一摞照片,缓缓推到厉元朗面前。 拿过来一瞧,全是厉元朗和段晓鸥上次在春江路吃烧烤的画面。 照片很清晰,手法也专业,厉元朗的正面照居多,段晓鸥的少,还有两人对面谈话镜头。 其实,即使对方采用错位拍摄,根本也拍不到什么东西。 唯一感觉有亲昵举止,不过是厉元朗递给段晓鸥纸巾。 关键是,厉元朗心无旁骛,他和段晓鸥是清白的,和男女关系一点不搭边。 眼见厉元朗放下照片,翟兴辰问道:“元朗同志,你需要解释清楚原因。” 厉元朗平静如水,语气坦然,将那晚以体察百姓生活为目的,在段晓鸥以及黎子辉陪同下,品尝烧烤摊的过程,无一隐瞒的讲给翟兴辰听。 并说:“由此经历,让我深深感受到蓝桥百姓对烧烤的喜爱,这件事我还和耿天策市长进行过沟通。市政府之后出台政策,将原本取消的烧烤摊变成统一规划管理。” “统一场地,统一使用清洁环保烧烤炉具,使市民即可享受美食,享受随意的消遣方式,又不会对周围环境造成污染和影响。” “段晓鸥的提议我很赞赏,让我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群众,了解他们,知道他们。也为我们执政人在做政策制定时,可以充分考虑群众之所想,群众之所盼,为干群之间建立良好关系打下坚实基础。” “等等。”翟兴辰打断厉元朗的话,说道:“我让解释照片内容,不是让你向我大谈执政想法,你不要偷换概念。” 厉元朗并没激动,仍然平静说:“翟部长,我没有偷换概念。本来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就餐,过程简单,目的也不复杂。” “我是蓝桥的书记,可我也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要工作,同时也需要放松。偶尔和别人出去吃吃饭,接接地气,没什么问题。” 翟兴辰插言道:“请你注意,你口中的别人是一位单身女性,而你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蓝桥市委书记,是主管这座城市的最高决策者。” “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将会影响这座城市的发展,影响我们在群众中的印象。所以,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要谨慎行事,尤其涉及男女关系方面,更加要注意。” 厉元朗笑了笑,诚恳说:“我感谢翟部长的提醒。或许是我想简单了,认为这种接触并无不妥,没有考虑深层次的东西。” “你没说实话。”翟兴辰毫不留情的说:“你心里肯定不认可我的话,觉得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微服私访,段晓鸥是异性又怎样?你们全程没有一个亲昵举动,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这又何妨?”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总把自己当成普通人,从你就任市委书记开始,注定你成为不了普通人。” “你的身份和地位,还有手中的权力,是普通人不具备的,这就是差距。不管你愿不愿意,这种差距将伴随你的一生。也许等到你退出这个圈子,不再拥有权力的时候,你才会接近普通人。” “请记住,是接近不是成为。”翟兴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接着讲道:“我们之所以请你来解释,并非属于纪检方面的调查,也是掌握到你和段晓鸥之间没有问题。真有问题,我就不是这样态度了。” “好了,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厉元朗缓缓站起来,正准备往外走的空当,翟兴辰忽然冒出一句:“元朗同志,在段晓鸥被侵犯的事情上,你平心而论,就没有一点私心吗?” 厉元朗驻足停下,想了想,十分笃定回答:“有,我有私心。” 一听这话,翟兴辰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厉元朗回答这么直白,这么直接。 一般来讲,面对纪委的官员,或多或少都会有所隐藏,藏起来真心,表现出来的是假意。 谁不知道,一句错话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弥天大祸。 然而厉元朗不以为然的态度,反倒让翟兴辰看不懂了。 “元朗同志,你说的是真心话?” 厉元朗知道,现场有录音,他的每句话都会成为检视他的有力证据,但他不予理会。 重新回来坐下后,厉元朗一字一顿道:“我的私心是为段晓鸥打抱不平。她八岁那年就被人侵犯过,他父亲因此发怒,杀死那个人,被判无期徒刑。” “导致她自小和奶奶相依为命,家庭贫困,勉强度日。她的奶奶为了供她上大学,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加入碰瓷团伙。” “可以说,就是那次失身,让她的人生轨迹发生重大变化。以她现在年龄,应该早就成家,成为别人的妻子,孩子的母亲。” “而她呢?小时候噩梦般经历,让她有了心理阴影,产生对男人的惧怕和不信任。” “她是一个苦命的人,是一个幼小心灵受过伤害的女人。现在,工作稳定,生活也在逐渐变好,可是再一次经历被男人欺负,这种伤害将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的,将带给她一辈子难以抹去的痛苦记忆。” “因而,我的私心是建立在伸张正义之上,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道义之上。” 最后这句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深深镌刻在翟兴辰的脑海中,回响在会议室每一个角落。 走出宾馆,厉元朗仰天望了望烁烁繁星,长呼一口气。 黎子辉驾车等在门口。 厉元朗片腿坐进去,闭目养神一言不发。 好一阵才拍了拍前面椅背,红旗车一溜烟开了出去。 “子辉,没人找你吧?” 厉元朗这话的含义是,自己被纪委叫去接受盘问,黎子辉作为他的秘书,恐怕难以幸免。 黎子辉摇头回应:“没有。” “哦。”厉元朗清楚,这次省纪委对他温和,并没有想象中的严重。 正如周锦说的那样,也仅仅是了解。 而且他知道,周锦去医院是通知他,也有找段晓鸥谈话的任务。 经历此次风波,厉元朗心中还存在一个疑团。 那晚,他和段晓鸥出去吃饭,是谁偷拍他们的照片? 也就是说,有人在暗中监视他。 这人是谁? 引起厉元朗高度警觉和极大担忧。 第1463章 步入正轨的前提 厉元朗不动声色,没有急于求成。 他相信,公道自在人心,正义永远不会缺席。 就连市纪委书记高明化都不理解,省纪委已经调查厉书记头上来了,他还能坐得住? 然而,事实却狠狠打了高明化一巴掌。 没多久,莫峰侵犯段晓欧被正式立案。 说明莫峰要为自己所犯罪行承担法律制裁。 莫少安在得知这条消息后,大惊失色。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深思熟虑之后,主动联系聂双汉,要和他谈谈。 至于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反正方中奇看到的是,莫少安从聂双汉办公室里出来,脸色很难看。 就在莫峰立案当天,市政府办公室的韩博、市电视台新闻部主任牛志存几乎同时被市纪委带走接受调查。 莫家这座大厦,有了将要倾倒的趋势。 耿天策在和厉元朗说话的时候,用了一句“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加以概括。 他的意思很明了,莫少安救子心切,动用权力为儿子上蹿下跳,尤其污蔑厉元朗和段晓欧男女关系,实在是一步臭棋。 省纪委由此介入调查,大张旗鼓且名正言顺的办案。 查来查去,厉元朗清清白白,反倒把莫峰侵犯段晓欧锁定为既定事实。 特别是段晓欧被王佐逼迫自杀,引得省纪委高度重视以及极大同情。 又经过数日,经过京城组织部门批准,莫少安卸任北江省委宣传部长的职务,调任省人大副主任。 屁股在副主任的位子上还没坐热,京城纪委人员突然现身他的办公室,直接将其带走。 随着莫少安被带走,相信莫峰肯定会为自己当初的愚蠢行为付出代价。 这年头有拼爹的,有坑爹的,莫峰真正属于毁爹。 尘埃落定的当天,厉元朗把唐夏叫进办公室。 没有起身打招呼,更没有倒一杯茶水。 他表情严肃,眼神犀利,直直望着唐夏一声不吭。 看得唐夏深深低下头,两只手来回搓着,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了。 半晌,厉元朗意味深长的说道:“唐夏部长,我到蓝桥任职以来,市委宣传部和你很好的配合我工作,你的表现和你对待工作认真积极的态度,我是肯定的。” “但是……”话锋一转,一个但是,把唐夏惊得心里一紧。 “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厉书记,那段时间您经常微服私访,我就指示有关部门偷偷为您拍照,以便给您专门做一期节目,讲述您深入群众了解疾苦的正能量报道。” 依唐夏所说,照片的初衷是好的,却被王佐花言巧语拿走加以利用,平白无故炮制出来厉元朗的男女关系问题。 当唐夏知道真相后,本来打算向省纪委说明照片来历,以此为厉元朗昭雪。 就在这种时刻,她接到莫少安亲自打来的电话,旁敲侧击和天花乱坠的许愿,让她犹豫了、迟疑了。 站在厉元朗这边,还是服从莫少安的安排,让她一时找不到方向。 现实往往这样,机会摆在眼前,稍瞬即逝。 她的等等看,和当初的景伯潇如出一辙,从而彻底失去厉元朗的信任。 “厉书记,我承认我错了,是我辜负了您……” 厉元朗摇了摇头,“你不是辜负了我,你辜负了正义,辜负了人民群众赋予你的职权。” 叮的一声,厉元朗手机响起一条信息。 他拿起来大致看了看,徐徐放下,继续说:“关于你的工作安排,省委稍后会有通知,你去吧。” 打发走唐夏,厉元朗这才仔细看着很长的信息。 不出所料,段晓欧走了,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她感谢厉元朗给予的帮助,将犯罪分子莫峰绳之以法。 并在最后写道:厉书记,您是一位我见过和接触过最好的领导,您的正义、您的正直,还有您一心为公的大义凛然,让我深深敬佩。 相信有您在蓝桥,是蓝桥大幸,更是蓝桥百姓的大幸。 这些话,我绝对没有阿谀奉承之意,我是一个离开这里的人,从今往后,也不会再来这里。因此,我没必要巴结您,更不会这样做,这是我实心实意对您的正面评价。 不管将来怎样,有幸结识您,从您身上学习到做人、做事的正确三观,也是我的荣幸。 我走了,去一个我喜欢的地方重新开启我的人生。 预祝您在事业上有更好的成就,再见!段晓欧敬上。 不知怎地,看到段晓欧这份意味深长的告别留言,厉元朗心情沉重,难以描述。 段晓欧的离开,并未影响到电视问政节目正常进行。 只不过,负责此事的再也不是唐夏了,她已经被省委调到省妇联担任副职,级别没变,却已是日落西山,前途渺茫了。 倒不是她得罪厉元朗,而是关键时刻没有站稳立场,丧失原则所致。 快马集团兴建的风情街工程如火如荼的展开。 开工仪式上,耿天策代表市委、市政府出席。 厉元朗在电视新闻中看到,现场很热闹,声势浩大。 按照市政府意图,原本水泥厂那片居民区,也已纳入风情街拆迁范围。 三十五户居民异地安置,虽说距离市区稍远一些,可新址全是新建楼房,物业管理和绿化以及相关辅助设施齐全。 出了小区就有公交站点,出行还是非常方便的。 厉元朗没有出席风情街的开工仪式,三十五户集体搬迁活动,他则亲自前来。 活动现场,望着兴高采烈的搬迁户,脸上洋溢着对幸福和未来的憧憬,以最低廉的价格入驻新宅,由衷而发自肺腑的感谢市委、感谢市政府。 厉元朗得到极大满足。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调侃中却有很深刻的含义。 这天,组织部长洪光举在向厉元朗汇报工作的间隙,厉元朗主动提及黎子辉的工作安排。 洪光举赞成说:“厉书记,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子辉同志各方面表现不错,他担任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副科长,实至名归。” “只是你讲原则,我怕在你这里碰钉子,所以一直没提。” 厉元朗感慨说:“子辉挺不错,况且我的秘书级别太低,也不利于开展工作。这件事你来办,我信任你。” 听到“信任”二字,洪光举倍感激动。 樊俊出事之后,他夹着尾巴做人,生怕再次站错队伍,遭受灭顶之灾。 唐夏怎么样? 又是一个动小心眼的人,本来的一盘好棋,却输得一塌糊涂。 好端端的宣传部长丢了不说,弄去省妇联去养老。 这位厉大书记手腕了得,得罪他,就是找死。 而且他已经看出来,厉元朗在省委聂书记那里很受重视,马上要召开大会了,说不定下一步飞黄腾达,进入副省行列,指日可待。 他都快五十岁了,如果在退下来之前,能够弄个正厅级,也不枉几十年的努力。 “厉书记,你放心,我会办好的。”洪光举由心表明态度。 这一切,黎子辉蒙在鼓里。 妻子凌俏倒是问过他几次,上回在家里,父亲和厉元朗聊得很投机,虽说没直接谈到黎子辉级别具体安排,但从父亲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只有四个字:水到渠成。 关键水来了很久,都有溢出来的趋势,这条沟渠什么时候才能修成? 黎子辉劝她:“该来的早晚要来,何必着急?你马上帮我收拾东西,周日,我将陪同厉书记前往省城,参加全省会议。” 全省这次会议,除了既定程序之外,还有重要一项,选举将于十月份召开大会的进京代表。 北江省名额共有四十六名,厉元朗作为蓝桥市委书记,不出所外的话,将会选上。 不过,这个不出所外会不会发生,厉元朗心里也没底。 但愿一切顺利。 第1464章 风言风语 他之所以重视这次大会,不仅仅是进京参加,还是一种肯定。 全省总共只有这些个名额,市委书记当仁不让要参加,就连市长都没机会。 还有关键一点,这次是大换届,将要产生新一届班子成员。 岳父的事情,到底对自己有没有影响,或者说多大影响,全省会议上就能看出端倪。 蓝桥市参加全省大会代表,共计三十七人。 乘坐通往克齐市高铁前往。 蓝桥市暂时没有高铁站,是由蓝桥市火车站改建而成。 不同于南方城市,由于近些年来人口流失严重,加之蓝桥经济不发达,所处位置又不重要,人口流动少。 每天发往克齐市的高铁只有四趟,还经常坐不满人。 所以,不具备兴建高铁站的条件。 蓝桥站采取高铁站、普速站在同一站场分开布置方式。 落成没多久的蓝桥站十分宏伟壮观。 仿欧式建筑特色,一面巨大挂钟非常显眼。 由警车开道,三辆考斯特中巴车以及几辆小轿车组成的车队稳稳停下。 蓝桥站站长、党委书记亲自率领全站主要班子成员,列队迎接。 铁路系统隶属于上级部门主管,人财物不归地方。 即便这样,蓝桥站只属于一等站,其站长不过是副处级。加之这次出动的可是以厉元朗为主的蓝桥市委领导,站长亲自相迎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参加此次会议的除了厉元朗之外,市长耿天策,市委副书记郝梦妍,还有纪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统战部长以及市委秘书长和市委常委、余葛县委书记唐江,另外副市长李超、刘道对等人悉数出席。 好嘛,蓝桥十三名常委,一下来了九位,几乎倾巢出动,足以显现对省里这次大会的重视程度。 由车站主要领导陪同,在贵宾候车室短暂休息之后,一行人登上高铁,前往克齐市。 按照公务员出差报销标准,厉元朗没有搞特殊,和大家统一坐一等座。 他和耿天策挨着,正好说说话,消磨时间。 耿天策说:“厉书记,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是关于你的。” “说我什么?”厉元朗不以为然的问道。 “他们说,你公报私仇,撵走了唐夏。还有,你到任蓝桥不到一年,先后处理掉樊俊等人,就连莫少安都不放过,打击面太大,不利于安定团结,严重影响蓝桥的政治生态。” 耿天策感叹道:“这类杂音不多,可在关键的省委大会之前出现,我看不简单。” 厉元朗望了望车窗外,意味深长地说:“干工作难免遭误会,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杂音也好,没有也罢,只要对得起自己这份良心,对得起省委赋予我的职责,我心安理得,怕他何哉!” “耿市长,咱们两个,我负责党委,你负责政府,只要我们心往一处使,劲往一处用,把蓝桥建设好了,让百姓实打实感受到生活变好。假使若干年后,我们再回到这个地方,提起我们的名字,老百姓能记住我们,不说交口称赞,不指指点点的骂娘,我们就是成功的。” 耿天策呵呵一笑,“厉书记,我没发现,你还是个乐天派。” “不是我乐观,是这么多年来,经历多了,见识广了,把我生生熬成乐天派。” 厉元朗深有感触,“在蓝桥工作的这段时间,我大把的精力放在反腐肃贪上面,对于经济发展重视不够。” “自从你上任,我算是真正遇到一个好搭档。有市政府的配合,市委工作就好展开。” “蓝桥经济太落后,前不久我去下面转悠一大圈,感觉在农业方面,我们大有可为。” “对了,这次开完省里会议,你率团去南方考察,正好借省里的会议精神,把蓝桥这份名片介绍出去,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了解我们。” “在招商引资这块,我们滞后了,要往前赶赶进度,争取年底前,谈出一批大项目。” “嗯,我明白了。”耿天策说:“别的地方的确在动,比我们早了一两个月。” 厉元朗赞同,“时间不等人,主要是前段日子,有太多的分心事,耽误我们办正事。” “攘外必先安内,不把内部事务处理干净,干事业总有累赘,而这种累赘必须要根除。” “耿市长,六月初,市区要封路改造供热和供水管网。这是一项利民工程,可也要考虑到,尽量减少对市民出行造成的不利影响。” “你比如春江路这一块,那里是老城区,道路狭窄,居民楼集中,我看要把北边的几条街让出来,采取一半施工,一半通行策略。” “春江路那一带我去看过,之前的方案,北边几条街同时进行挖掘改造,附近三个小区还有一所小学校,需要绕几百米的路,这样容易引起居民强烈不满。” “回头,你们和施工单位协调一下,方便群众,少招惹怨言,而且我算过,工期不会受到太大影响。” 谈到这个话题,耿天策摸着下巴微微点头,“等我抽空和他们谈一谈,估计问题不大。” “厉书记,这点小事你都操心,看看你,都有白头发了。” 厉元朗摸了一把头发,坦然说:“我今年四十三岁了,已过不惑之年,老了。” “你还老,我比你大两岁,这么说的话,我可怎么办。” 哈哈! 二人相互一笑,弄得坐在附近的其他人全都看过来。什么事,把蓝桥的两位笑得这么开心。 下车后赶到下榻酒店,众人稍事休息,在酒店会议室举行参加北江省会议的兰乔代表团全体会议。 省委相关部门负责人参加。 会议由厉元朗主持,市长耿天策、副书记郝梦妍等市领导以及代表们共同参加。 会议推选厉元朗为蓝桥代表团团长,市委副书记耿天策、郝梦妍为副团长,组织部长洪光举为秘书长。 会议酝酿了北江省大会代表资格委员会以及相关参会名单,酝酿了代表大会议程草案。 当天晚上,在下榻酒店,厉元朗还分别会见两座城市的代表团团长,和他们共进晚餐。 这种公开活动,厉元朗忙于应酬,喝酒点到为止。 晚上八点半钟,结束后,驱车直奔省军区,他要拜会杨亮。 每次来克齐,到杨亮家来,都快成必须的打卡了。 边清伟也在场,他将作为军队方面的代表参会。 二人寒暄着,静等杨亮回来。 杨亮真忙,他们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才姗姗露面。 一进来就说:“元朗,清伟,让你们久等了。” “首长工作繁忙,挤出时间接见我们,已是难得。”边清伟敬了一个礼,笑容满面的说道。 “你现在越来越学得油嘴滑舌了。”这可是一句褒义话,杨亮嘴上说下不为例,心里却很舒服。 和厉元朗握了握手,杨亮转身洗了洗手,礼让二人坐进沙发里。 杨亮和边清伟都是大烟囱,很快一人一支,享受尼古丁带来的惬意。 厉元朗戒烟了,只好陪着他们吸二手烟。 说了几句别的,杨亮很快步入正题。 面色逐渐变得严峻起来,“元朗,我最近听到风声,对调离蓝桥的原宣传部长,某些人有不同想法。” 边清伟也说:“厉书记,一个人说,您就当个乐子听,可好几个人都这么说,您一定要重视起来。” 边清伟自然知道厉元朗的身份,杨亮没有隐瞒的提起陆临松。 “元朗,想必你上次去海州,了解了一些事。至于首长的事情我们不便评论,但事关你自身,切不可不当回事儿。” “你在蓝桥做了很多有意义的举措,同时,也得罪了一些人。尤其这次莫少安败走麦城,会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影响。” 深吸一口烟,杨亮谈起他对此事的另一番解读。 第1465章 破除传闻 莫少安做到副省级,又是常委,上面肯定有人力挺,尤其京城。 只不过,背后力量不算强大,要不然,莫少安也不会被处理。 相应的,他这一条线上的人同样遭受灭顶之灾。 杨亮隐晦提醒厉元朗,千万不要小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尤其在召开全省大会之际,有人故意放出这股风,别有用心。 省里只是个引子,或许为十月份的京城大会埋下伏笔。 边清伟颔首赞同,“厉书记,你要时刻注意,这种人做糖不甜做醋酸。没有把你怎样的能力,却能实实在在恶心你。” “今年是换届年,京城大会的重要性我就不说了,一旦选出新班子,接下来,就是各省各部门人员大调整。” “你就任蓝桥市委书记已近一年,能否趁此机会更上一步很紧迫。在这种关键时刻,凭空冒出来的风言风语,却是减分项,要小心啊。” 边清伟语重心长的提醒和劝慰,以及杨亮的直言不讳,厉元朗不是不知道,是他暂时想不出化解办法,只能沉着应对。 成事在人,谋事在天,事在人为,有事竟成。 只要有颗坚定红心,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无愧于良心就足够了。 这次全省大会的会期三天半。 次日举行预备会议,各个代表团全员参加。 省委领导悉数出席。 会上,表决通过代表资格委员会成员名单,大会领导团成员和秘书长名单。 通过会议议程。 一是,听取和审查北江省上一届委员会的报告。 二是,审查省纪律检查委员会的报告。 三是,选举北江省下一届委员。 四是,选举北江省下一届纪律检查委员会。 五是,选举北江省出席全国代表大会代表。 在会上,聂双汉做了重要讲话。 内容无非是强调省委这次大会的重要性,要求全体参会代表统一思想,为即将到来的全国大会做充分准备。 当晚,聂双汉、新任省委副书记、代理省长包道业,省委副书记钟祥,省委组织部长白显文,省委秘书长安兴法等省委领导,前往各个代表团驻地慰问。 厉元朗第一次见到包道业。 他知道,包道业是从浦江市调来,之前担任浦江市委副书记。 浦江是直辖市,书记高配局委,市长虽是正省部级,因为浦江特殊地位,调到其他省份,基本上可以担任省委书记。 包道业五十一岁,实际上看起来要年轻一些。 戴一副眼镜,接近一米八的个头,颇有学者风范。 在与厉元朗握手时,包道业稍微用了用力。 别看这个动作很细微,却传递出来一种信号,他对厉元朗感兴趣。 聂双汉首先代表省委,对蓝桥市代表团给予慰问,并就大会相关议题进行讨论。 厉元朗则代表蓝桥代表团做了表态发言。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和耿天策送省委领导之际,聂双汉没说什么,却轻轻拍了拍厉元朗肩膀。 这个动作,比说什么还有深刻含义。 等于间接告诉在场众人,他看好厉元朗。 轮到包道业,他右手握住厉元朗的手,左手轻拍着他的手背,笑眯眯道:“元朗同志,好好干。” 这句话,让厉元朗更加对这位新来的省长有了别样认识。 大会如期举行,厉元朗全程参与,并就相关议题发言表态。 一晃,大会进行到第二天。 晚饭前,厉元朗忽然接听到一个电话。 “元朗,我是王占宏。” “您好王书记,祝贺您担任碧之省委书记。” 王占宏呵呵笑道:“我接受你的祝贺。元朗,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厉元朗正在自己的房间,身边只有黎子辉。 一听王占宏这样问,他深知有事,禁不住瞄了黎子辉一眼。 黎子辉会意的转身离开,随手关上房间门,给厉元朗当起门神。 “是这样,我最近听到一股风,盛传你在蓝桥大动干戈,铲除异己,破坏蓝桥政治生态。” “元朗,反腐倡廉是我们的国策,任何时候、任何条件都要坚决执行。要说你铲除异己,我认为铲除的好!” “腐败严重破坏国内安全,导致社会风气腐化,人家关系冷漠。官官相护,官僚主义和浮夸风气这种顽疾,必须要根除,绝不留情。” “还有破坏政治生态也是无稽之谈。元朗,你在蓝桥的所作所为,很多人看在眼里,也博得很多人认可。你不要背上思想包袱,要一如既往的坚持,不要动摇。” 这番肯定的话语,听得厉元朗心里热乎乎的。 连日来,这股风越刮越大,厉元朗不止一次听到,的确给他造成很大的心理压力。 生怕在明天的选举名落孙山。 如若这样,不仅仅失去参加京城大会的资格,也在向外界传递信号,厉元朗做了出格事。 那样,对他的影响将很大,甚至有可能波及到现任职务。 即便聂双汉看好他,可省委并不是只有他一人说的算,还要尊重其他人意见。 王占宏在厉元朗迷茫之际来的这通打气电话,可以说是雪中送炭,让厉元朗瞬间有了主心骨。 晚饭时,方中奇打来电话,说晚上九点,聂书记要见他。 八点半的时候,方中奇会派车来接。 接二连三的重要电话,厉元朗预感到,聂双汉要对自己说什么。 在多次见面的那个地方,厉元朗走进来一看,在场的不止有聂双汉,还有包道业。 北江省排名前两位的大佬联袂会见,厉元朗暗自吃惊。 “坐吧。”聂双汉示意厉元朗坐在他们面前的沙发上。 聂双汉首先说:“元朗,我们今晚一起见你,就是想告诉你,省委对于你在蓝桥市的工作是支持的,是肯定的,也是满意的。” “我们了解你,清楚你的为人。你有为公为民的坚定意志,有甘于奉献的无私信仰,有一心向上的思想理念。在错综复杂的蓝桥市,杀出一条血路,闯出一片天地。” “有人说,你破坏蓝桥的政治生态环境,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你用你的行为,改变了蓝桥,使其在极短时间内重回正轨,省委是看在眼里的。” 包道业接过话茬,也说:“聂书记的话我十分赞同。我刚到北江省工作,听到不少有关于你的事情。可以说,正面居多。” “目前的蓝桥,政治生态平稳,班子团结向上,各个方面都在展现一种积极信号。你和天策同志配合默契,极大的支持市政府工作。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相互拆台,有的是全心全意发展蓝桥经济建设。” “元朗同志,聂书记和我能够在繁忙中见你,足以说明省委、省府对你莫大肯定。希望你再接再厉,让蓝桥更上一个台阶。” 聂双汉和包道业发自肺腑之言,厉元朗深为感动。 同时,他能从二人话里话外中听出来,明天的选举可能遇到麻烦。 虽然他们没有提到这一点,但厉元朗有预感。 说明,这两位要全力确保选举成功,特别涉及到自己身上。 临告辞时,聂双汉没有动地方,反而包道业把厉元朗送到门口,握手时侯,无意间提起,“近来和明宇有没有联系?” 厉元朗忙说:“他很忙,上次见面我们还是在海州,聊了一下午。” “好,非常好。” 坐在车里的厉元朗,顿时明白,包道业似是无意,实则有心的提到廉明宇的名字。 一想廉明宇曾经在浦江市工作过一段时间,这位包省长和廉明宇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果说,聂双汉背后站着尚天河,那么包道业则是站在廉明宇一边,也就是说,他的脑门上镌刻了一个大大的“于”字。 厉元朗苦思冥想,终于摸清楚门道了。 可他还不能确定,回到驻地房间,拿起手机打通一个号码,以便确认自己分析准不准确。 第1466章 真是好算计 水庆章接听电话很迅速,声音却慢条斯理。 “您还没睡?”厉元朗关心问起,并提到两个儿子。 “他俩都睡下了,谷雨这孩子学习刻苦,清晰不如他,随他妈了。” 提到女儿水婷月,水庆章思绪万千,难免心情低落。 厉元朗赶紧岔开话题,直入打电话的目的。 “嗯。”水庆章慢悠悠说:“你分析的有道理,算是给你一种补偿吧。元朗,你到了这个份上,是前进一步,还是原地踏步都有可能。” “一入侯门深似海,你能走上今天,有你的奋斗,也有你特殊的背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往后的仕途步伐,陆临松的女婿身份会一直伴随你。” “无论他在与否,你都会深深受到影响。有人会说,你是个软饭男,是靠女人起家,这话听着刺耳,何尝不是如此?” “其实不止是你,我也一样。我是谷中原的女婿,最终能够走上省委副书记的位置,谷家的影响力起了非常大的推动作用。” “这很正常,官场和做生意一样,哪个公司老板舍得把公司交给外人继承?江山是父辈冒着枪林弹雨打下来的,拱手给外人管理,这不现实,也不科学。” “子女是第一梯队,女婿属于第二梯队,但女婿同样是放心托付之人。你看吧,将来站在最高位置的人,跑不出这个圈子。” “就目前看来,廉明宇将来有很大可能。他比你的优势太大了,资源也更加丰富。” “不管他到底是于劲峰的养子还是亲生儿子,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于劲峰极力栽培他。” “你和他不同,你成为陆临松女婿的时候,陆已经退下。在任和退下不仅仅是两个不同概念,更是千差万别。” “况且,你岳父这人权力欲不强,又是一位极其善良、不喜欢使用手腕的人。在你成为他女婿之后,他能帮到你的地方有限,还要看别人眼色。” “说句不恰当的比喻,他帮你的还不如我当初给你的多。只是,你和婷月分开,是我的遗憾,但对你却是一个理想结果。” “若你还是我的女婿,肯定会在谷家的大环境下受牵连,别说能不能保住乌纱帽了,弄不好和我们一样,身陷囹圄。” 长叹一声,水庆章继续说道:“元朗,你今后的路还很长,不管这次能否借助换届的东风更上一层楼,你都不要失去信心。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强求也求不来。” 一听水庆章这话,厉元朗冥冥之中闪烁出一个不妙念头,难道说…… 不太可能啊,水庆章已经离开那个圈子,获知消息的来源渠道很狭窄,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两样,莫非他会未卜先知? 还真让厉元朗猜到了,次日上午的选举过程可谓有惊无险,他如愿以偿成为四十六名中的一员,将于十月中旬赶赴京城,参加举世瞩目的大会。 其实他明白,昨晚聂双汉包道业联袂召见他,是给他吃下一颗定心丸,同时也代表上面表明一种态度,陆临松是陆临松,厉元朗是厉元朗,该给的会给。 水庆章那句“补偿”说的直白,却正有此含义,算是对陆临松前段时间出谋划策的肯定。 只是厉元朗心情却不美丽,他甚至在想,临召开全省大会之前,凭空冒出来这一插曲,绝不是空穴来风。 或许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还陆家一个人情,故意弄出来也说不定。 那么,水庆章的话就值得玩味了。 很简单,还陆家人情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提拔厉元朗。 可人家却用这种方式偿还,提拔自己也就省了。 真是好算计,一步好棋。 算了,正如水庆章说的那样,是自己的早晚跑不掉,急也没用。 主动权不在岳父手上,怎样争取也争不到,反而落一个自不量力的名声,何必呢。 会议结束,耿天策率领市政府代表团直接飞往南方考察。 厉元朗返回蓝桥市。 没过几天,黎子辉的任命下来,担任市委办公室秘书一科副科长。 秘书一科主要是为厉元朗服务的科室。以往,这个职位都是由市委书记秘书兼任。 由于黎子辉刚刚提拔上来,而且他这个副科长不过是挂名,其主要职责还是为厉元朗服务。 上任当天,科长鲍先志把他叫去,端茶倒水好一阵客气。 “鲍科长,你别忙了,我那边还有事。” “我知道黎副科长忙,厉书记离不开你。放心,我不会过多占用你的时间。”鲍先志将茶杯放在黎子辉面前,递给黎子辉香烟。 黎子辉摆了摆手,“鲍科长,有话你直说。” “是这样。”鲍先志搓了搓手,面露为难的说:“叫你来,有件事想和你商量。是这样,马上就要到端午节了,有人给咱们科送来一点福利,我犹豫该怎样处理,让你帮着拿个主意。” 黎子辉一愣,“厉书记对这事可有严格规定,绝不允许私下搞福利这一套。鲍科长,厉书记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不、不。”鲍先志摇头说:“黎副科长,你误会了,我不是想要收下,是送福利的单位特殊,平庄煤矿,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黎子辉点头说:“那可是咱们市有名的煤矿,利税大户。” “唉!”鲍先志叹气道:“平庄煤矿的樊兆东总经理前不久给科里送来一批福利产品,不值几个钱。” “和我聊天的时候,樊总提到,他们平庄煤矿附近,出现一些非法开采的小煤窑。为这事,范总多次向深林县反映,对方却迟迟没有动作,这让他们很为难,也很苦恼。” 黎子辉便说:“樊总可以通过正式渠道反映,平庄煤矿不是隶属于省平川矿业集团么,这可是省国资委管理的单位。” “差就差在这个事情上。”鲍先志解释说:“樊总他们不想把这事闹得太僵,对谁都不好。所以,趁着来给我们送福利的机会,樊总提出要见一见厉书记。” “黎副科长,你看能不能侧面问一下厉书记,听一听他的意见?” 拐弯抹角说半天,鲍先志其实是让黎子辉打听厉元朗的态度。 毕竟他是秘书,能够在厉元朗面前说上话。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黎子辉痛快应承下来。 当天下午,趁着厉元朗午休醒来,黎子辉跟着他一起走向市委大楼的机会,黎子辉谈到樊兆东的话题。 厉元朗忽然停下脚步,转身问道:“你说的是深林县的平庄煤矿?” “是,就是这家煤矿。”黎子辉详细讲述平庄煤矿遇到的问题,附近出现这么多的小煤窑,破坏自然环境不说,由于小煤窑不符合规范,开采成本低,煤炭比平庄煤矿价格低了近一倍,严重影响煤矿销售。 厉元朗点着头,思考一番说:“我知道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让黎子辉困惑不解,厉书记到底要不要见樊兆东,他一时拿不准主意了。 第二天上午,黎子辉接到鲍先志的电话,问起这事,黎子辉回他说:“厉书记没说见也没说不见,你让樊总继续等消息吧。”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天,厉元朗根本没提这事,黎子辉更不好催问了。 晚上下班,黎子辉送厉元朗回家。 到了门口,将公文包交到厉元朗手上,黎子辉转身正打算离开,却被厉元朗叫住:“子辉,明天是端午节,有登山采艾蒿的习俗。明天早上四点,你过来接我,我们去附近转一转。” “是。”黎子辉痛快答应。 他本以为厉元朗是去附近的牛峰山,不成想,车子刚刚开出没多远,厉元朗慢悠悠开口道:“子辉,去深林县。” 第1467章 有惊有险(上) 黎子辉并未惊讶,厉元朗此举恰恰表示他关心平庄煤矿遇到的棘手难题。 车子行驶在高速路上,不到一个小时便进入深林县境内。 在前方拐下高速进入省道。 平庄煤矿位于深林县斗夹河镇。 这里交通便利,距离最近的高速路不超过三十公里。 而且还有一条铁道专用线,通过斗夹河火车站发往各地。 这家煤矿原来隶属于蓝桥矿务局。 改制后,取消蓝桥矿务局,整合附近大小十家煤矿,成立平庄煤矿集团有限责任公司。 前几年,由省国资委牵头,再次整合煤矿企业,以五家大型国有煤矿企业为依托,建立平川煤业集团,总部设在省城克齐市,平庄煤矿成为该集团分公司。 厉元朗在端午节早上前往平庄煤矿,就是实地考察小煤窑滥采的情况。 从黎子辉反映以及他最近的了解,平庄煤矿所述事实清楚,本着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的想法,厉元朗决定亲眼看一看。 没有惊动平庄煤矿,厉元朗让黎子辉驾车在附近转悠。 首先来到一处名为蝎子崖的地方,在当地老乡指引下,车子穿过蝎子崖村,拐入一条仅能容纳两辆车并排而行的狭小水泥路面上。 这条路坑坑洼洼,不少地方出现塌陷路面,露出河卵石。 在剧烈颠簸中,行驶了一公里左右,远远看见一圈蓝色围挡。 车子停下,厉元朗开门下车,黎子辉跟在他身边。 整个一片地带全都用蓝色彩钢围挡围住,黑漆大铁门紧闭,黎子辉趴在门缝里观瞧,看不见任何东西。 显然,这里目前处于关闭状态。 厉元朗对于此种情况心知肚明,由于上面三令五申严查非法小煤窑。 矿主们就跟政府打游击,平时关门,晚上偷偷开采。 这样现象很普遍,并不奇怪。 厉元朗沿着围挡转半天,什么都没发现。 眼瞅着天色大亮,肚子咕噜噜叫唤起来。 “书记,车里有吃的,您先垫一垫。”黎子辉提醒道。 “好。”厉元朗赞同的和黎子辉钻进本田车里。 “这是我爱人包的粽子,您尝尝味道正不正宗。”黎子辉递给厉元朗一个塑料袋。 展开,一股粽叶清爽的芬香瞬间窜入鼻腔。 一层层打开粽子叶,白色的糯米和深棕色的蜜枣,让人看了垂涎欲滴,非常有食欲。 咬下一口,黏黏的甜丝丝,厉元朗也真是饿了,三口两口就把一个粽子吃得精光,咕咚咚喝了几口温茶水,顿感神清气爽。 “子辉,凌俏包粽子手艺不错。” 黎子辉将一支剥了皮的熟鸡蛋递过来,民间有说法,端午节不仅要吃粽子,还要吃鸡蛋,寓意大吉大利,祈祷一年不生病。 一个粽子一个鸡蛋下肚,厉元朗靠在椅背上,望着远处的大铁门,感觉今天此行白来一场,恐怕没什么收获。 正打算让黎子辉开车返回,忽然看见不远处的空中,有个小黑点盘旋。 随着小黑点越来越近,以及嗡嗡声响,厉元朗判断出来竟是一个无人机。 “书记,您看。” 厉元朗推门下车,手搭凉棚冲天上望着,并对黎子辉说:“这地方怎么有无人机呢?” 黎子辉也很纳闷,猜测道:“可能也有人对小煤窑感兴趣,操控无人机侦查吧。” “有这可能。” 有无人机,一定有操控者。 厉元朗和黎子辉顺着无人机方向,开始在附近寻找这个人。 两人在顺着围挡走了小半圈儿,黎子辉忽然弯下腰,指了指前方草丛,低声对厉元朗说:“您看,那是不是个天线?” 顺着黎子辉手指方向望去,草丛中冒出两根亮晶晶东西,在阳光下直刺双眼。 “我们一左一右。”厉元朗打了个手势,黎子辉会意,悄悄转到另一侧。 随着逐渐接近,终于看到草丛里有个人影,双手端着手柄,正在津津有味观看手机屏幕。 以至于厉元朗和黎子辉赶到时,他浑然不觉。 这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穿着普通,头发乱蓬蓬,戴一副瓶底厚眼镜。 趴在草地上,两眼紧盯手机屏,一眨不眨。 “喂,你在干什么?”黎子辉站在那人身边,一脸严肃质问起来。 啊! 被黎子辉突如其来这一喊声,眼镜男吓得浑身一激灵。 双手一抖,手柄掉落在地,本能爬起来,目瞪口呆望着黎子辉,又瞅了瞅厉元朗,一时不知所措。 厉元朗微笑着,轻声询问眼镜男为何在这里释放无人机。 他表情平和,不像黎子辉那么严厉。 眼镜男磕磕巴巴往天上指了指,好半天才道出几个字:“我在、在玩儿。” “别紧张,我们只是路过,看到无人机出于好奇,小伙子,我能看一看你这个吗?”厉元朗指了指地上的手柄。 “我、我……”显然,眼镜男十分警惕,双手不停抓着裤线。 黎子辉见状,弯腰捡起手柄,递给厉元朗看。 厉元朗没有操控过无人机,心平气和问询眼镜男如何操作。 眼镜男只好如实告诉,还亲手帮着指导厉元朗。 通过手机屏幕,厉元朗看见围挡里面停放的一些大型设备,还找到了矿井入口。 那里虽然也用围挡围起来,仍然依稀可见使用痕迹。 同时,厉元朗赫然发现,大门口的房子里跑出来三名壮汉,冲着无人机比比划划,并跑向大门口,准是寻找无人机操控者。 “快,咱们撤!” 厉元朗一声令下,招呼黎子辉和眼镜男一起跑向本田车。 三人纷纷上车,黎子辉快速启动。 在倒车时,三名壮汉已然发现他们,正全力跑过来。 好在黎子辉车技娴熟,原地倒车一气呵成,扬起一股灰尘,快速驶离这里。 留下三人跳脚痛骂,并赶紧跑进院里,开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快速追了出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大戏正式上演。 车里的厉元朗心情坦然,坐在他旁边的眼镜男却是无比紧张,不停扭脸望向后车窗,嘴里嘀咕道:“坏了,有辆车追上来了。” 厉元朗回头望了望,告诉黎子辉,“去深林县,直接去县委。” “好嘞!”黎子辉嘴里应承着,使劲踩着油门。 本田车加快速度,一溜烟儿冲出去,呼啸着穿过蝎子崖村,一路直奔深林县城。 深林县山多林密,地矿丰富。 之前的九元矿业,就地处深林县境内。 而端掉以黄元龙为首的犯罪分子,还有原县委书记王辉、原县长尹一环一众的保护伞,就是发生在深林县。 厉元朗望着车窗外,思绪万千,根本没在乎面包车穷追不舍。 “快点,他们就要追上来了。”眼镜男惊慌失措急得直跺脚。 黎子辉加快速度,怎么说,这辆本田cru也比后面老掉牙的面包车跑得快。 虽然路况不太好,但他心里有底,和厉元朗一样是放松的。 车子跑出蝎子崖村没多久,按照导航显示,前面就是斗夹河镇。 黎子辉手把方向盘,十分冷静的拐了一个弯,眼前远处赫然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建筑物,那里就是斗夹河镇。 “书记,那就是斗夹河镇。”黎子辉嘴里说着,伸手指给厉元朗看。 厉元朗顺着黎子辉手指望去,突然大声提醒:“子辉,小心!” 黎子辉扭脸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之间前方五十米左右的公路上,竟然横着停放一辆大货车。 他的右脚急忙使劲踩住刹车,同时往左侧猛打方向盘。 只听到“嘎吱”声响,本田车原地转了半圈,车轮擦地冒着蓝烟,车体横着冲向大货车…… 第1468章 有惊有险(中) 眼看就要撞到大货车了。 黎子辉不间断的踩刹车踏板,运用娴熟车技,终于在距离大货车不足五米远的地方停住。 车里的厉元朗和眼镜男被惯性晃得七荤八素。 尤其眼镜男,一连串惊心动魄的经历,让他从里到外都透着紧张,浑身一直抖个不停。 突如其来的这辆大货车拦住去路,不用猜也知道,他们和蝎子崖小煤窑准是一伙的。 就在本田车停下来的刹那,从大货车后面窜出来四名壮汉,手拿棍棒,耀武扬威围过来。 用棍棒敲击着本田车的车窗,其中一名光头,瞪着眼珠子摆手示意,让车里人下来。 厉元朗不为所动,黎子辉降下车窗,只留一条缝,冷声质问:“你们要干什么?” 光头晃动肥硕大脑袋,脖子上手指粗的金链子在阳光下闪人眼睛。 阴阳怪气一伸手说:“少废话,把你们拍摄煤矿的视频交出来,否则让你们好看。” “你们是什么人?谁给你的权力要我们交东西!”黎子辉厉声反驳。 这一下,把光头的怒火点燃,正好后面追击的面包车拍马赶到,直接堵住本田车退路。 原本四个人,加上面包车下来三个,光头更加嚣张,用手中棍棒使劲砸了一下本田车门,咆哮道:“哥几个,动手!” 手下六名壮汉,饿虎扑食一般冲上来,纷纷拽着车门,要把厉元朗他们从车里薅出来。 好在黎子辉已经提前将车门锁死,车窗关上,并且拿出手机立刻报警。 面对穷凶极恶的这伙匪徒,厉元朗面色从容,却深深感受到了危险。 见拽不开车门,索性用棍棒使劲砸向车窗户。 实在太过嚣张,朗朗乾坤之下,小煤窑的打手们竟敢目无法纪,对厉元朗他们动粗。 情势十分危急,而黎子辉这边已然打了报警电话。 并且回身焦急提醒厉元朗远离车窗户,以免受到伤害。 砰砰砰,棍棒挥舞,纷纷砸在车窗户上,但没有马上炸开,而是出现细小裂纹。 伴随这伙人越砸越用力,细纹逐渐塌陷,眼看着各个车窗就要被砸出一个大洞。 千钧一发之际,从面包车后方驶来一辆白色轿车。 嘎吱一个急刹车,跳出来两名年轻男子。 跑过来二话不说,直接对准砸车的六名壮汉一阵拳脚伺候。 六个人被突然袭击,毫无防备,很快都给打趴下。 醒过味来,抡起手中棍棒,一窝蜂冲向两人。 光头手舞足蹈指挥着,要把见义勇为的这二人打废不可。 这一幕,厉元朗看在眼里,原本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黎子辉本想下车出手相助,却被厉元朗叫住,“不用,他们能摆平。” 看着厉元朗胸有成竹的神态,黎子辉一是摸不住头脑。 莫非厉书记知道有人帮他? 事实正如厉元朗所说,只见来的两人闪转腾挪,不出五分钟,就将六名壮汉全部打趴在地。 剩下那个秃头,比他们还惨,被揍得鼻青脸肿,嘴角流血。 其中一人掐着他的脖子,硬生生拽到厉元朗车门这一侧。 看到安全了,厉元朗打开车门下来,冷冷注视秃头,厉声质问他的身份。 经过盘问,秃头是矿主刘天水的得力手下。 刘天水? 厉元朗眉头一皱,他记住这个名字了。 “把他们都捆起来,等待处理。”厉元朗一声令下,黎子辉和那两人,用七个人的裤腰带反剪双手捆个结实。 其中一人还将货车开到路边,清除路障。 厉元朗主动和另一人握手,并问:“你们是派来保护我的吧?” “厉书记睿智。”这人诚恳承认。 早就听说白晴要暗中保护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他隐约感觉有人跟踪,但从未发现跟踪者。 不过,他相信对方并无恶意,联想到白晴之前的话,这才有面对危险,能够坦然面对。 帮助厉元朗解决了危机,两个人冲他点了点头,返身回到轿车里,驾车快速离去。 从始至终,厉元朗没问过他们姓甚名谁。 问了,估计也不会说。 他们只要尽忠职守,保护厉元朗的人身安全就足够了。 而且,厉元朗有预感,猜想他们的身份绝不简单,仅从刚才身手就可以判断出来。 面对六名壮汉,三下五除二,毫不费劲,几招搞定。 有这样功夫的人,绝对是万里挑一的存在。 留下来麻烦,干脆一走了之,免得接受不相干的询问,暴露身份,这是厉元朗的判断。 他们的小轿车开走不到十分钟,两辆警车响着警笛呼啸而至。 车上下来四名身穿警服的警察。 为首一人走来一看,尤其注意到坐在地上被捆的秃头,眉头骤然紧锁。 拽掉大檐帽,信步走到本田车前,看着被砸得的车玻璃,使劲挠了挠头,问道:“是谁报的警,说被歹徒袭击?” 黎子辉迎上前来,说是他,并要求警察亮明身份。 那人递出警官证,黎子辉首先给厉元朗查看。 这才知道,此人是斗夹河镇派出所所长罗家定。 “你们被袭击?”拿回警官证,罗家定怀疑的看了看一排坐在路边,各个垂头丧气的几个人,咂嘴说:“我看弄反了吧,他们都受了伤,还被绑了,应该是你们袭击的他们才对。” 厉元朗冷笑道:“我且问你,办案要靠证据,不能凭借臆想分析判断。” “你是谁?”罗家定警觉的看向厉元朗,满腹狐疑。 “我是谁不重要,也无需告诉你。你马上将这伙匪徒抓走,我们还要赶路。” 厉元朗毫不客气的挥了挥手,让罗家定干瞪双眼,脑子里却在飞速转动。 他上下打量厉元朗几眼,不禁怀疑起身份来。 以他从警多年的经验,罗家定判断厉元朗非比凡人。 一个是气势,另一个,黎子辉拿到警官证,自己没看而是交给厉元朗,仅从这两点,罗家定提高警惕,语气自然也软下来。 于是,他招手示意,让手下警察将秃头七人弄进车里带走。 结果他们带秃头过程中,秃头却极力挣扎大叫:“罗所,是我,我是秃头,您可别相信他们,是他们派人打了我……” “少罗嗦,带走!”罗家定极不耐烦的摆着手,并客气的对厉元朗说道:“这位同志,有些事情还需要你去所里核对,耽搁不了多长时间,请予配合。” 本田车的车窗户被砸坏,需要更换,加之厉元朗也想进一步了解小煤窑情况,同意罗家定要求。 就这样,两辆警车,还有厉元朗的本田车以及那辆面包车,一起驶向斗夹河镇。 走进斗夹河派出所,罗家定把厉元朗请进他的办公室。 忙着给厉元朗沏茶倒水,还双手端杯恭敬放在厉元朗面前,说道:“领导,我这里没什么好茶,请您见谅。” 厉元朗笑了笑,“你用词不当,怎么就把我当成领导了。” “我一看您的气度就知道,您准是一位大官。” 罗家定站在厉元朗面前,并没坐下。 厉元朗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干脆直截了当询问蝎子崖小煤窑的事情。 罗家定搓着手,看样子有口难言,内心十分纠结。 “罗所长,身为一所之长,又是发生在你的地盘上,这伙歹徒无法无天,你难逃其咎。我希望你认清形势,是要和他们同流合污,还是站在正义一边,你要尽快选择。” 一听这话,罗家定原本犹豫不定的天平,陡然往正确方向倾斜了。 他咬了咬牙,壮起胆子,直言不讳的说道:“领导,蝎子崖煤矿的老板叫刘天水,他是、他是……” 此时的厉元朗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罗家定不在犹豫不决了,索性和盘托出。 第1469章 有惊有险(下) 刘天水是斗夹河镇书记米来剑妻子的远房表弟。 厉元朗并不奇怪,能够在高压态势下,明目张胆的偷开小煤窑,没有背景是不可能做到的。 罗家定说出这个秘密之后,偷偷观察厉元朗的反应。 脑海中极尽搜寻这张脸的印象。 貌似眼熟,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肯定不是县领导,市里的? 一想到蓝桥市三个字,罗家定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怔怔看向厉元朗,惊讶、意外连同紧张和慌乱一股脑袭上来。 忍不住哆嗦着嘴唇问:“您、您是厉书记?” 厉元朗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罗所长,你能如实反映情况,这很好。我希望你放下包袱,把你知道的情况详细告诉我。” 铁定是厉书记无疑了。 罗家定为自己在关键时刻的表现捏了一把汗,总算站稳脚跟,骨头没软,否则的话,丢乌纱帽都算小事,弄不好进去踩缝纫机都有可能。 谁不知道,这位厉书记雷霆铁腕,五一去平石县的黄梨沟风景区游玩,将平石县长李浩存、副县长侯万炯以及景区总经理端木正三人全部拿下。 那三位可都是处级干部,相比较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科级所长,都不够厉元朗塞牙缝的。 此时的罗家定,不再有任何幻想和负担。 在得罪镇委书记和市委书记的天平上,选都不用选,他毅然决然的将自己掌握的内幕,一五一十向厉元朗做了汇报。 又是一起官商勾结的腐败案件。 厉元朗神色阴沉,没有做过多评价,而是让罗家定把眼镜男带来,他要和小伙子单独说会儿话。 眼镜男还没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解过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走进公安机关,面对穿警服的警察,始终不停搓着手,手心里全是汗。 黎子辉劝他放松,眼镜男嘴里答应,手上动作一直没有停止过。 当罗家定过来,客气请他去办公室坐一坐,吓得他腿肚子转筋,慌忙辩解,“警察叔叔,我、我没犯法……” 罗家定笑说:“没人说你犯法,我们只是找你了解情况。” 一旁的黎子辉也说:“没事,你不要紧张,放松些。” 与其说罗家定搀扶,倒不如更像是架着他。 敲开门,罗家定把眼镜男带到厉元朗面前,随即知趣离开,去找黎子辉了。 “小伙子,你坐。”厉元朗保持着平心静气的模样,以便消除眼镜男的紧张心理。 他还亲自给眼镜男倒了一杯水,搬了一把椅子坐他对面,心平气和询问眼镜男身份。 眼镜男名叫动力,今年二十四岁。 大学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窝在家里整天研究世界军事,典型宅男一枚。 董力说,他今天早上去蝎子崖煤矿放飞无人机,目的并不是搜寻小煤窑的开采证据,他要找一座八十年前的战争年代,敌人遗留下来的一处军事要塞。 厉元朗十分意外,饶有兴致的问道:“怎么样,发现了吗?” “有点,我还不确定。”董力告诉厉元朗,他是翻阅大量历史书籍,得知那场战争后,敌人把要塞的地面建筑全部炸毁,但是没来得及摧毁地下掩体。 他要是发现地下掩体,将在军迷中引起巨大反响,自己也会出名。 可在厉元朗眼里,却是另一种解读。 那场史无前例的战争,敌人杀害我们很多同胞,制造一起又一起的惨案。 时至今日,老百姓都没忘记。 如果真能发现,倒不失建立一个勿忘国耻、铭记历史的教育基地。 “董力,回头你详细把这件事和我好好讲一讲。”厉元朗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从窗户里看到,派出所院子驶来两辆较车。 不用说,准是深林县委书记高晓光到了。 高晓光是接到黎子辉的电话,马不停蹄匆匆赶往斗夹河镇。 他没有想到,这位厉书记连个招呼都没打,秘密前往斗夹河镇的蝎子崖。 路上,让联络员打了几个电话,尤其是镇委书记米来剑。 高晓光劈头盖脸的训斥米来剑,“你到底做什么了,怎么把厉书记招惹来?” 米来剑一脸蒙圈,“厉书记?哪个厉书记?” “市委厉元朗书记!” 我天,米来剑吃惊的差点原地蹦了个高,市委书记到了他的地盘,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脑子快速转动,很容易想到蝎子崖小煤窑的事情,当即联系刘天水。 刘天水平时不在蝎子崖,经常和一群狐朋狗友在县城别墅胡吃海喝。 一听表姐夫问有人去他的煤窑暗查,不以为然的说:“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有秃头给我盯着,谁也掀不起大风浪。” “这回不一样。”米来剑近乎咆哮道:“厉书记去了你那里,他本人就在斗夹河镇派出所。” 刘天水的反应和米来剑先前一样,不了解厉书记是何方神圣。 一听是蓝桥市委书记,大惊失色,差点没吓尿了。 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家小煤窑开了这么久,平平安安,就是深林县都没来找麻烦,怎么惊动了市委书记这尊大佛。 心急火燎的联系秃头,手机竟然关机。 不好,一种不祥预感瞬间袭上心头。 这边,高晓光的车子一进斗夹河镇地界,米来剑亲自驾车迎接。 高晓光的红旗车停都没停,呼啸而过。 说明高书记对米来剑十分不满意。 米来剑只好悻悻的开车跟在高晓光车子后面,一前一后驶入镇派出所院里。 正和黎子辉热聊的罗家定见状,连忙提醒说:“县委高书记和镇委米书记到了,黎科,我去迎一迎。” 黎子辉点了点头,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没动地方。 别看黎子辉只是厉元朗的秘书,可在下面特别是县区领导这一层级上,还是具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不是他有意摆谱,而是他必须要有这种态度。 蝎子崖小煤窑在深林县委、县政府眼皮子底下长期存在,高晓光作为书记,难逃其责。 而且不光存在,还嚣张至极,公然培养一批打手,光天化日之下打砸车辆。要不是有两位英雄及时出现,厉元朗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整个深林县领导都要跟着陪葬! 高晓光没搭理罗家定,大步流星走进派出所,一眼看见端坐的黎子辉,三步并成两步,老远挤出笑容,主动伸手和黎子辉打起招呼。 “黎科,不知道你和厉书记光临深林县,有失远迎,惭愧惭愧。” 直到这时,黎子辉才慢悠悠站起身,和高晓光握了握手,并说:“高书记,我去通报一声,看看厉书记想不想见你。” 这句话一经说出来,高晓光后脊梁直冒冷汗。 显然,厉元朗对他不是一般的不满意。 他想到了,小煤窑问题没有解决,早晚是个雷。 只不过这个雷被厉元朗发现,后果可想而知。 就像一名犯了错的小学生,高晓光局促不安的在办事大厅里来回走着,看都没看米来剑一眼。 米来剑深知这次是捅了大篓子,刘天水告诉他,秃头打过电话,说有一辆本田车在煤窑附近鬼鬼祟祟,刘天水命令秃头等人立刻拦截,不惜一切代价销毁所有关于小煤窑的证据。 米来剑进来前,发现那辆停在院子里,车窗户被砸坏的本田车。 稍微一想就能猜到,准是秃头等人的杰作。 好端端的,惹谁不好,偏偏惹了微服私访的厉元朗,这不是找死么! 他刘天水找死,为何让我跟着殉葬。 米来剑脑子里快速转动,寻思着如何把自己摘出来。 黎子辉没多久走出房间,告诉高晓光,厉书记正等着他。 呼! 高晓光深呼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迈步走了进去。 第1470章 惊天大阴谋(上) 米来剑站在门外,既不远也不近,位置刚刚好。 支起耳朵,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厉元朗对高晓光有多大的愤怒值,他就将承受多大的后果。 从政二十来年,米来剑第一次有了危机感。 尤其从罗家定口中得知,秃头等人已被派出所收押,米来剑感受到乌云压顶的憋闷。 与此同时,厉元朗站在窗前,背对着高晓光眺望远方,深有感触叹息道:“多好的绿水青山啊,大自然给予深林县的馈赠,却被你们目无法纪的忽视掉,真是可惜。” 他的语气平缓,却难掩失望,令高晓光额头上渗出细汗,连声道歉,“厉书记,我向您向市委检讨。” “光检讨有什么用!”厉元朗回转身位,双目炯炯,眼神犀利望着高晓光,“你调来深林县有些日子了,对深林县你了解多少?知道多少?” “诚然,平庄煤矿附近出现的小煤窑,有王辉尹一环在任时留下的巨大隐患,可你作为深林县的书记,大班长,你就没有责任吗?” 旋即,指了指门外,音调高了一些,口气也变得严厉起来,“还有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公然拦路设卡,打砸行凶。我想问你,他们嚣张狂妄,是谁在助纣为虐!” “是、是,全是我的错。是我疏于管理,用人不当,没有及时采取措施,让您受惊了。”高晓光脸色苍白,额头上细汗已经转化为豆大汗珠,顺着脸颊一滴滴掉落在地,都不敢伸手去擦,任凭流淌。 一个成熟下属,面对上级就要有勇于认错的态度,不要狡辩,更不要强词夺理。 一旦那样,反而会让领导更加生气,认为你不敢担责,后果很严重,下场很惨烈。 高晓光深谙这个道理。 市委书记的车都敢砸,这帮家伙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厉元朗转回坐在沙发里,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喉咙,稳了稳情绪继续严厉训斥,“我不听你表态,我要看到实际行动。” 高晓光连忙说是,并且提议,请厉元朗移步县委休息。 车窗被砸坏需要修理,何况厉元朗的确有点累了。 也罢,在深林县住一晚,正好可以监督高晓光如何处理小煤窑一事。 高晓光陪同厉元朗出来,米来剑幻想的雷霆霹雳并未出现,可他的心反而愈发的紧张。 越是平静,越预示暴风雨来临的更加猛烈。 陪着笑脸冲厉元朗和高晓光点头哈腰,完全没有镇委书记曾经的风采。 厉元朗瞄了他一眼,越过去握住罗家定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什么都没说,可高晓光已经从这个动作中判断出来,厉元朗对罗家定的满意程度很高。 他自然心知肚明,提拔罗家定的想法俨然成型。 坐进车里,厉元朗告诉高晓光,“要尽快把姓米的控制起来,我看他不把握。” 通过观察,厉元朗发现米来剑眼神闪烁,肯定在动歪心思。 高晓光痛快称是,招手把罗家定叫到一边暗中交代。 到了县委招待所,深林县长赵李已经等候多时。 他是接到高晓光的电话,从蓝桥市家里赶过来。 高晓光和赵李一起恭送厉元朗去房间休息。 出来后,二人迅速商量和布置蝎子崖小煤窑的处理问题。 厉元朗洗了一把脸,再次把董力叫过来,详细了解地下掩体的探查进展情况。 董力把手里中的视频放给厉元朗看,指出距离蝎子崖小煤窑矿井不足百米的地方,有一个被草丛掩盖的洞口。 洞口很小,隐秘不起眼,不注意看还真发现不到。 “你确定这里就是地下掩体的入口?”厉元朗问道。 董力摸着下巴分析说:“我也不敢肯定,我用无人机查了好几天,觉得像。” 厉元朗靠在沙发上,想了想,抬手叫来黎子辉,如此一般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县长赵李敲门进来。 “赵县长,你马上安排人,吃过午饭我们去一趟蝎子崖煤窑。” 赵李被厉元朗的安排弄得一头雾水,却不敢打听,只好去找人了。 中午在招待所餐厅用完餐,由赵李找来的县建筑公司五十来个人,以及铲车、挖掘机等大型工程机械设备,跟随厉元朗乘坐的中巴车,浩浩荡荡开往蝎子崖。 路上,高晓光和赵李分别向厉元朗汇报,县纪委迅速介入,将斗夹河镇书记米来剑带走调查。 同时,县安监局会同县公安局,联合对平庄煤矿附近的小煤窑,展开大范围清查工作。 凡是不符合规定的小煤窑一律关停查封,相关人员该抓的抓,该处理的处理,绝不含糊。 “我看,仅仅县里出动还不够,要联系平庄煤矿,和他们一起行动。” 赵李点头说:“我和平庄的樊总刚通过电话,他们正有此意。” “很好。”厉元朗交办说:“赵县长,你不用陪着我,你的任务就是端掉所有小煤窑。今后,绝不许他们滥开滥采,要把这股歪风彻底杜绝。” 于是,赵李中途下车,坐上自己专车去忙这件事了。 时隔小半天工夫,厉元朗再次光临蝎子崖。 只不过这次是彻底铲除这家不符合规定的小煤窑。 在铲车轰隆隆声音下,小煤窑的大门和围挡被推开一个巨大豁口,车辆跟随着缓缓驶入。 按照董力指点,停在那处隐蔽的洞口前。 带来的五十名建筑工人有着丰富的挖掘经验,几名工人反复观察洞口之后,指挥挖掘机和铲车,把堆积在洞口的石头纷纷清理出来。 厉元朗高晓光他们则站在远处的制高点,注意观看现场情况。 不一会儿,建筑公司经理气喘吁吁跑来,“各位领导,我们派去的五名工人走进山洞,发现里面有一道铁栅栏门,上面用铁链和锁头锁住,不知怎样处理,请领导指示。” “走,我们去看看。”厉元朗大手一挥,却被高晓光善意提醒,“厉书记,还是我去吧,前方有未知因素,不安全。” 厉元朗摆了摆手,询问经理是否备有防毒面具。 经理忙说有。 “我们戴上防毒面具,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厉元朗这样说了,高晓光只好同意,并偷偷安排县公安局的同志,时刻保护在厉元朗身边,以防万一。 于是,厉元朗换上防护服戴上防毒面具,和其他全都这样装备的建筑工人,鱼贯走进山洞里。 之前,山洞已经做了排风处理,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增加山洞里的空气含量。 虽然每人全副武装,显得笨重,但这是为了安全起见。 一进山洞,厉元朗便感受到一股凉气袭来。 脚下,是水泥铺就的光滑路面,旁边石壁也用水泥磨成,一看,就知道经过人工打造。 没走多远,一道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横在众人眼前。 经理争得厉元朗同意,一声令下,几名工人用工具,费了很大周折,才将手指粗、挂在铁门上的铁链子绞断。 随着铁栅栏门被推开,嘎吱作响声在山洞里传来很大回音。 现场有不少照明设备,最前面是几名经验丰富的工人师傅开道,厉元朗他们一行十几个跟随其后。 踩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脚步声。 越往里走,温度越低,每个人都感受到很大凉意。 “你们快看!” 前面有工人用手电筒照射墙壁,高声提醒众人。 大家顺着手电光放眼望去,只见墙壁上用显现出一排白色字体, 不过不全是汉字,勾勾弯弯夹在汉字里面,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哪国文字了。 显然,董力之前做过大量准备工作,就连这一串外国文字他都能翻译出来。 当他读懂后,惊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起来:“坏菜,这里有危险!” 第1471章 惊天大阴谋(下) 大家不明所以,齐刷刷望向董力。 董力比划着,见防毒面具影响说话内容,干脆一把摘掉,大声的道明原因。 “你们看,这上面有呼吸两个字,翻译过来就是注意呼吸。” 厉元朗闻听,急忙过来,一把将防毒面具扣在董力头上,暗自埋怨,既然提到注意呼吸,你还把防毒面具摘掉。 不过,墙壁上的这段文字,却引起他的高度注意。 和高晓光打了手势,示意在场所有人停止向前,全都退回洞外。 前方到底是什么情况,谁都不得而知。 贸然冒险就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坐下来,厉元朗让黎子辉联系蓝桥市文广电局,让他们火速派一支考古队过来。 蓝桥没有单独设立文物局,由文广电局下设文物科负责考古这一项。 联想到考古部门有探查未知环境的丰富经验,由他们主导安全、可靠。 等待期间,高晓光汇报县政府对平庄煤矿一带的小煤窑,进行突击清查行动。 查封大大小小不符合规定的七处煤窑,抓获不法分子十八名。 厉元朗到这个消息,面色严峻,神情凝重。 当面批评高晓光,他一个市委书记要亲自去抓本该县委书记负责的事情,言外之意,要你这个县委书记有何用! 面对厉元朗的怒色,高晓光羞愧的一言不发,低头看着脚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高晓光有责任,也不能完全怪他。 他上任时间尚短,需要熟悉、需要了解。 当初一举拿下深林县委书记和县长,新上任的高晓光和赵李两眼一抹黑,对于这座陌生城市,首要是稳定,安抚人心,才能扎实有效的开展工作。 厉元朗何尝不知,要不是考虑到这一层,他不会对高晓光网开一面的。 市文广电局十分重视此事,局长亲率文物科几名专家赶到蝎子崖事发地。 戴着厚厚镜片的陈老专家,查看一圈后,立刻作出安排。 会同十来个人,带着探测仪器,穿着防护服装,再次进入山洞里面。 厉元朗高晓光等人屏气凝神,全神贯注观察显示屏。 这是通过无线装置,从前方传来的信号。 陈老不时汇报他们前进的情况。 别看年代久远,地下掩体保存相当完好。 据文物科长介绍,他们曾经有过这方面的发现,不过规模都比这里小很多。 像这种山洞掩体,在蓝桥市尚属首次。 之所以保存完好,一个是没被发掘,另一个是,敌人修筑这类掩体,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 他们当初对这片土地不仅是占领,更是经营。 早在上个世纪初,他们首先侵占两座最有影响的城市,以此作为支点,研究了几十年。 发现一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蕴藏森林、煤炭、石油等矿产,还有土地肥沃,盛产粮食等农作物,是一个巨大的天然聚宝盆。 恰恰弥补他们本国自然资源匮乏的不足,并且深入骨髓的想要将这里纳入他们的国土。 只不过,他们后来战败,输掉一切,自然丢掉这块到嘴的肥肉。 文物科长介绍这段历史时,义愤填膺。 不光是他,厉元朗深有同感。 这也是谷闯出卖情报,为何丢掉性命的根本原因。 因为这个国家伤害的是民族,是所有国人最为痛恨的世仇。 这种痛,是刻骨铭心的痛,是子孙万代永远不能忘记的屈辱的痛! 看着看着,忽然信号中断,屏幕上出现一片雪花点。 厉元朗以及众人的心全都提到嗓子眼。 文物科长急忙用对讲机联系,里面却没有回音。 不好,厉元朗当即要求派遣救援队进去。 与此同时,他们也都纷纷走到山洞口,翘首以待。 时间在一分一秒钟过去,厉元朗神情严峻,心中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意外。 许久没有这么紧张了,厉元朗的双手忍不住握成拳头。 他之所以没有进去,一个是听从大家建议,另一个也是考虑自己参与,会给整个行动添乱。 要有专人照顾他,影响行动进展。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终于从山洞里走出人来。 一个、两个,逐渐多了起来。 陈老和所有队员以及救援队的同志,一个不少的安全出来,所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马上有人给陈老递过去矿泉水,他喝完一大口,平复心情,并向大家汇报在里面的发现。 他们这一次将山洞探查完毕,别的没有大发现,倒是在尽头的一个房间内,看到一大堆类似炮弹的东西。 黑色,每个足有几十公斤,摆放整整齐齐,大约有一百枚。 由于没有任何文字,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陈老他们拍摄照片和录了视频,原路返回。 至于信号中断,估计是受到地理环境影响。 涉及到这类情况,就不是文物部门能够处理的,需要向蓝桥军分区求助了。 厉元朗做为蓝桥市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自然由他出面联系。 边清伟和厉元朗无论于公于私,关系非常不错。 不过,考虑到事情严重性,厉元朗首先向省委聂双汉书记做了汇报。 聂双汉沉吟片刻,说道:“你的这一发现非比寻常,容我考虑,回头通知你。” 的确,这种事情聂双汉还是头一次遇到,不得不做认真思量,需不需要告知京城有关部门。 不知名的东西,是否对人有危害,全都是未知数。 关键一点,涉及到外交层次,不是他能随便做主的。 一来一去的折腾,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 厉元朗坚决等在原地,高晓光只好吩咐县委办公室,马上准备盒饭送到现场。 在搭建的简易帐篷里,厉元朗以及相关人员一起吃晚饭。 在这中间,厉元朗和陈老以及市文物局方面专家,边吃边聊,分析这种东西有可能装的是什么? 董力一直在场,不过对于其他不感兴趣,摆弄手机等物件,兴致勃勃查看。 吃过饭,厉元朗走到他身边,关心问起来。 董力没说什么,而是将自己在军迷群里的聊天记录让厉元朗观瞧。 这个群的成员,全都是喜欢军事的爱好者。 当董力把消息发在群里之后,大家热烈讨论,说什么的都有。 厉元朗禁不住皱起眉头,善意提醒他,“目前还没有定论,你把消息发出去,容易被别有用心之人获取。” 此时的董力,自然知道厉元朗的身份。 他对此并未感到胆怯,解释说:“你放心,我们嘴都严,进群时签过字,不允许乱说乱讲。领导,现在是信息时代,纸里藏不住火,瞒是瞒不住。” 事已至此,何况董力并无恶意,只能随他了。 这些人回复内容很有意思,充分发挥想象力,有的说炮弹,有的说照明弹,还有说核武器的,甚至都把科幻电影里的武器名称引入进来。 云山雾罩,神乎其神。 只有一个人,提到战争年代一支神秘部队。 那个名字,引起厉元朗足够注意。 这是一支臭名昭著的部队,在广袤的这片土地上,没少做害人勾当。 以至于当年战败后,将驻扎地所有建筑毁于一旦,消灭了一切证据。 但毁灭再干净,也留下不少罪证。 厉元朗摸着下巴,思索半天,心里犯嘀咕,难道说,这里面装的…… 这时候,黎子辉拿来手机,轻声告诉他,是聂书记的电话。 厉元朗接过来走到外面僻静处,望着天边落日余晖,听着聂双汉的安排,不时点头和应承。 收起手机,厉元朗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回头望了望灯光亮如白昼的山洞口,唏嘘感叹,难以名状。 第1472章 宗族间的百年恩怨 半个小时后,在场所有人收拾起装备,纷纷撤离。 随着他们离开,一辆辆军车浩浩荡荡驶来。 省军区副司令员和厉元朗握手后,将一份信函交给厉元朗过目。 内容是他们接手这里,希望厉元朗予以配合。 其实,早在聂双汉的电话中,厉元朗就知道这一切了。 这也是他命令大家撤出的原因。 “厉书记,我们回县里吧。” “也只能这样了。”厉元朗不想放弃,再说天色已晚,累了一天,早点休息。 坐在车里,这一次,厉元朗可要好好的叮嘱他了。 “小董,你都看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属于高度机密,你要注意保密,把你之前发布的东西全都删除,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嗯嗯。”董力使劲点着头。 厉元朗打听到董力家住在斗夹河镇,就让高晓光派人给董力家送消息,随便找个理由,让董力在县委招待所住一段时间。 这是为董力好。毕竟涉及到机密东西,董力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不够沉稳,万一捅出乱子,他承担不起。 真没想到,端午节的假期,厉元朗会以这种方式度过。 很有意义,也有深意。 一夜无话,次日,蝎子崖那边没有任何消息。 想着明天就要回去工作,厉元朗吃过早饭,坐着修好的本田车,告别高晓光、赵李,还有董力等人,返回蓝桥市。 时间过得真快,一个星期之后,耿天策从外地返回。 这次去南方,收获颇丰。 倒不是谈妥多少投资,而是让耿天策大开眼界,长了见识。 他谈到去的一座城市,那里竟然靠烧烤火遍全网。 这件事,厉元朗有所耳闻,知道过程。 他感触道:“它的火,不是炒作,靠的是真诚。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不仅仅政府在行动,而是政府能调动全市居民自发的参与进来,一起奉献真诚。这一点,难能可贵,值得称赞。” “老话说的好,村看村户看户,群众看干部。干部做什么,才能引导群众做什么。” “你比如说我们蓝桥,春江路烧烤,就是一个鲜活的例子。前几天,我又去那里又转了转,很热闹。市政府推出的环保烧烤就很好,既解决了老百姓休闲消遣,又能给商家创收。” “我们来自于民间,早晚还要回归民间。不能因为长时间生活在这种特殊环境里,高高在上,不去了解百姓疾苦,百姓诉求,靠拍脑袋做决定。那样,只会做出不切实际的决定。” “就说旅游名片这件事,我看到市文旅部门搞的那个宣传视频,还是老一套,拍点风光片,强调这是一座历史积淀的城市,这样只能是固步自封,不思进取。” “与其靠耍嘴皮子,不如实实在在搞点福利和新奇,把游客吸引到这里来。” “一座没有烟火气的城市,必定死气沉沉,没有活力。所以,我们治理城市,除了政策引导,也是一门艺术活儿。” 耿天策频频点头,感慨说:“书记所言极是。我也在考虑,蓝桥市想要发展,想要壮大,不能单纯的走老路。” “当然了,那座火爆城市的成功不可复制。但是,他们以诚相待,齐心协力的这种精神却可以复制。” “厉书记,我有个想法,不过还不成熟。你先看看这个,看完我再把想法告诉你。” 说着,耿天策把一份文件交到厉元朗手上,“这是铁关区送来的材料。” 这份材料记录一起涉及两个宗族之间的百年恩怨。 铁关区下辖的柏杨镇,原来是个小村落,经过二百多年的发展,逐渐形成如今规模。 柏杨镇,顾名思义,镇里主要住着姓柏和姓杨的两大家。 其余姓氏都是后搬来的,只占全镇人口的百分之三十。 柏家和杨家世仇,可以追溯到二百年以前。 论起来,柏家和杨家还有亲戚关系,他们的老祖是姑舅亲。 俗话说,姑舅亲,辈辈亲,砸着骨头连着筋。 可就是这么一层关系,却因为当年表哥出卖表弟利益,导致两家反目成仇,彼此不仅不相往来,还把这一项写入族谱,规定子孙后代也要彻底断绝走动。 当然了,随着社会进步,柏家杨家不可能没有交集,但也只是泛泛之交,面和心不合。 尽管区政府想法设法,要调和两家关系,只是收效甚微。 而且有意思的一点是,柏家后人大多从商,不少人还把生意做到省外甚至国外。 本着亲戚互帮互助原则,柏家人生活过得都挺好,富足。 杨家呢,从政的居多。 竟是端铁饭碗的,要么在政府部门,要么事业单位。总体上看,日子虽然不如柏家,但也过得去。 不久前,柏家的柏春风要在柏杨镇附近开一个休闲度假村。 柏春风这些年在外地做生意,混得风生水起,如鱼得水。 为了回馈家乡父老,投资一千万,修建一个集旅游、休闲、吃住为一体的去处。 规模不算很大,但是可以带动相关产业,刺激当地消费。 本来是件好事。 不过,在占地方面遇到相当大的阻力,拆迁户中,杨家后代集体拒绝搬迁。 用报告中所述内容,现任柏杨镇的镇长杨子满为了维护杨家利益,枉顾为全镇的发展机遇,明面支持暗地里反对,使绊子,使得这项投资计划搁置半年,至今没有一点缓和迹象。 铁关区之所以把这件事上报市政府,不是他们无能,实在因为柏家和杨家,除了柏春风和杨子满之外,各有一个领头人物。 柏家有在京城万户集团任老总的柏春壮,杨家的杨达贤,目前担任北江的副省长。 有他们做后盾,铁关区一时难以抉择,想要出手解决,分量不够。 可不是么,万户集团背景深厚,柏春壮和京城几名红色子弟关系密切。 杨达贤同样不可小觑,虽说在省府排名不高,也不是省常委,可级别摆在那里,谁敢惹。 再过十来天,柏家和杨家的族长,以及双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要在一起商议此事。 看样子,不仅仅是度假村的问题,还有新账老账一起算的架势。 据说各家向在外地的子弟全部发出邀请,无论如何,都要求回来一趟。 厉元朗放下文件,无奈的苦笑道:“这场擂台本应该由我们政府部门设立,当个和事佬,说和他们,不成想……” 他眼前一亮,顿时明白耿天策做什么打算了。 “耿市长,你准备在这上面做文章?” 厉元朗指的是,耿天策要在双方谈判中,寻找商机。 “是啊。”耿天策进一步强调,“柏家从外地回来那么多人,杨家也聚齐一批官员。国企私企的都有,这可比政府出面有力度多了。” “我打算,利用这次机会,和他们建立良好关系,争取到投资合作。” “我只是有个笼统的想法,还要细细推敲。总之,这件事,政府不能坐视不管,不参与。” 厉元朗笑着指了指耿天策,颇有意味的说:“你是不是在打我的主意,让我出面。” “你是书记,你比我力度大。” 耿天策说的不假,要想请动杨达贤,非厉元朗出面邀请不可。 即便杨家有请帖,厉元朗相邀是另一层含义。 厉元朗思考片刻说:“这事你们先研究出个方案,杨副省长那里,我负责邀请。” 在与耿天策说话时,厉元朗的私人手机响了。 他一看号码,竟然是妻子白晴。 “嫂子的电话。”耿天策知趣的起身告辞。 送走他,厉元朗这才接起来。 “回到楚中了?”之前,厉元朗从陆霜那里得知,陆临松身体康复差不多,算起来,这会儿应该在楚中家里。 谁知,白晴没有回应这事,劈头盖脸说了一句:“老公,你惹祸了。” 第1473章 专程接见 厉元朗惊讶问:“何来闯祸一说?” “逗你呢,爸爸刚刚接到于劲峰的电话,和我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话?” “爸爸说,这是你自己争取到的,是你应有的奖励,实至名归。我有预感,你肯定做了一件大事,从而改变了你的命运。” 要说大事,莫过于发现藏炮弹的山洞。 到目前为止,厉元朗尚不知那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暂且当成炮弹而论。 通话中得知,岳父和妻子已经离开海州,并未直接返回楚中市,而是被魏勋派来的直升机接到粤湾省花都市。 魏勋是岳父的老部下,感情很深。 趁此机会将岳父接去花都休养一段日子,换换环境,情理之中。 “这么说来,我们可以随时通话了。”厉元朗窃喜,妻子离开数月,仅有的几天重逢,不足以弥补他心理上的空虚。 他太需要有个说话的人了。 随着厉元朗在蓝桥站稳脚跟,能够说说知心话的人反而少了。 耿天策等人对他更多的是尊重。 尊重难免产生距离感。 何况,以厉元朗如今地位,保持威严,也有助于政令的上通下达。 接完妻子电话,厉元朗还在仔细思考之中。 他深知岳父那句话的含义,看起来,先前的猜测很有道理。 这次大会结束,厉元朗很有可能原地不动,或者调去一个级别相同的部门。 而无意中发现的那个山洞,恰恰产生难以估算的结果,让上面对他刮目相看。 如此说来,自己很大可能离开蓝桥,前往一个新的地方。 那么问题来了,提到副省级吗? 厉元朗心中没底,因为有了不确定性。 毕竟距离十月中旬尚有时日,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另外,山洞里到底装的什么秘密,激发厉元朗产生强烈好奇心。 但他无法打听,这种涉及国家层面的机密,不是他可以掌握的。 于是,厉元朗打开手机和电脑,搜寻相关信息,却没有任何发现。 也就是说,时机还不成熟。 厉元朗吃过中饭,刚准备午睡休息一会儿,手机突然响了,竟然是聂双汉的声音。 “元朗,你尽快来一趟省委,尚首长要见你。” 尚天河来北江了? 厉元朗大感意外。 急忙让黎子辉备车,同时告诉耿天策,他要去省委办事。 路上无话,厉元朗赶到省委招待所,走进会客室的时候,聂双汉正陪着尚天河说话。 “首长。”厉元朗主动向尚天河打招呼,并点头致意给聂双汉。 尚天河端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 “首长,你们谈。”聂双汉适时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尚天河和厉元朗。 “坐吧。”尚天河扬了扬下巴。 厉元朗坐在与尚天河相隔一个的沙发上,只是沾了半个身子,并未完全坐进去。 尚天河双手搭在沙发扶手上,看了看厉元朗慢悠悠说:“本来可以在电话里和你说清楚,但是考虑到事态严重性,劲峰同志委托我,专门来一趟北江,见一见你。” 都是老熟人,厉元朗没有半分紧张,十分得体地说道:“感谢二位首长对我的器重。” “无妨。”尚天河摆了摆手,进入正题。 据他说,蝎子崖发现的一百枚是毒气弹。 毒气弹? 厉元朗马上联想到臭名昭著的那支部队。 “是,经过军方详细调查,确认就是那伙人留下的。”尚天河慢悠悠说:“而且,军方经过勘测,在整个蓝桥包括北江省,共有十处埋藏这种东西的地方。” “他们这样做,不是来不及销毁,而是故意为之。据我们了解,这些埋藏地点现任政府早就掌握,秘而不宣,为的就是有朝一日,给我们造成大面积的病毒传播,阻碍我们发展,影响我们变强。” “亡我之心,永远不死。” 尚天河说出最后八个字的时候,面色阴沉,神情严峻。 “我们的富强,始终是他们的心病。一个强大的巨人屹立在他们身边,使得他们提心吊胆,胆战心惊。任何时候,他们都视我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我们强,他们算计我们,我们弱,他们就侵占我们。这是一个自卑的民族,又是一个卑鄙的民族。对付他们最好的办法,引用一句名人的话,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但是,我们国富民强,还处在发展阶段,尚不足以对其动手。我们综合考量过,动手的话,弊大于利。” “所以,我们将会采取外交和其他手段,震慑他们,让他们变得老实、听话。” 说了这些,尚天河话锋一转,谈到对厉元朗的看法。 “元朗,你的发现,对我们十分重要,也揭穿了他们的真实面目。劲峰同志对你评价很高,也十分赞赏。” “我代表劲峰同志,对你表示由衷的致敬。” 尚天河轻轻拍了拍巴掌,以此算是对厉元朗所作所为的奖励和鼓励。 厉元朗站起身来,昂首挺胸,冲尚天河深鞠一躬,“谢谢首长,我会继续努力。” “很好。”尚天河颔首,示意厉元朗坐下,询问他的工作情况,并语重心长地说:“你在蓝桥的表现,我们心中有数。这段时间,你要保持住如今的势头,平顺发展,平稳过渡。” 他最后的那句话,厉元朗懂得,尚天河有告诫之意。 就是忠告厉元朗,千万不要闹出不利影响,免得节外生枝。 显然,间接告诉厉元朗,上面会对他有新的工作安排。 在这期间,哪怕是一丁点的瑕疵,都会造成难以挽救的后果。 话谈到这里,随着尚天河端茶杯的动作,告一段落。 走出来,厉元朗思绪万千,感触良多。 自己走来的每一步,都经历严峻的挑战,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 即便他是陆临松女婿,却得不到照顾和萌荫。 正如水庆章说的那样,陆临松给予他的,还不如水庆章给的多。 走仕途的人,官职越高,需要的助力就越大。 很少有谁单纯靠自己努力,就能获得上级青睐,从而大力提拔。 这是理想化,却不是现实。 正好身处省城克齐,厉元朗联系了杨达贤的秘书,要见一见杨达贤。 估计杨达贤是考虑到厉元朗市委书记的身份,有些工作需要厉元朗配合,没有拂了他的面子,答应见他,时间却控制在十五分钟之内,美其名曰,他还有会要参加。 尽管这样,厉元朗已经很满足了。 走进杨达贤宽阔的办公室里,杨达贤从椅子上站起身,和厉元朗搭了搭手,公事公办的问:“元朗同志不请自来,不知有什么事?” 随手一指,示意厉元朗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我此番前来省城,除了公务之外,专门拜访杨省长,是想请杨省长方便的话,到蓝桥指导工作,顺便去您的老家参加柏杨两大家族的讨论会。” “这事啊。”杨达贤摆弄着手中的签字笔,慢条斯理说:“我倒是接到老家族长的邀请函,看看吧,不忙的话,我会去。” 明显是在敷衍,堂堂副省长,每天日理万机,何来的不忙? 厉元朗胸有成竹,似乎早有准备。 便说:“杨省长不要拒绝,这是你们柏杨两家二百年来,首次坐在一起商量事情。市委市政府给予高度重视,非常希望你们能以大局为重,彻底解开历史遗留下来的恩怨。” 杨达贤冷冷一笑,“你既然提到恩怨,那么我请问你,恩和怨怎么解?是恩向怨低头?想来他们柏家往我们杨家泼了二百年脏水,我们甘愿忍气吞声?不现实吧。” 厉元朗刚要劝解,手机忽然响了。 他客气的说接个电话,当着杨达贤的面接听起来。 一见厉元朗这种做派,杨达贤顿时脸色一沉,不耐烦的看起时间,大有打发之意。 然而,厉元朗的一席话,却让他万分吃惊起来。 第1474章 该有的礼数 “天河同志要见我?一个小时后?是,聂书记,我准时到。”厉元朗接听电话的同时,眼角余光观察杨达贤的反应。 天河同志? 尚天河在北江省,杨达贤自然清楚。 万万想不到,厉元朗竟有此殊荣,大名鼎鼎的尚天河要接见他。 即便他知道厉元朗是陆临松的女婿,那又如何? 对于一个已经下野的人来说,他的女婿和普通人区别不大,这正是杨达贤不给厉元朗面子的原因之一。 原本打算撵走厉元朗的想法,只存在片刻,杨达贤就改变了主意。 主动给厉元朗倒了一杯水,笑眯眯侧面打听真伪。 “不瞒杨省长,我这次前来,见您是一方面,还有接受天河同志的召见。”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刚才这通电话,厉元朗明显打了个时间差。 他从尚天河那里出来没多久,只不过把前后顺序颠倒而已。 来之前,厉元朗感受到杨达贤的不冷不热,考虑单凭自己难以请动他。 所以才换了这种方式,让黎子辉假冒应对。 反正尚天河见自己既定事实,想必杨达贤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更何况,杨达贤根本不会打听。 除非他脑子进水,好么,没事打听首长行踪,本身就是找死。 但是,搬出尚天河的名号,效果却出奇的好。 杨达贤对于厉元朗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摸了摸稀疏的头发,感慨道:“好久没回柏杨镇,是该回去看一看了。” “杨省长您支持家乡的发展建设,我们热烈欢迎。” “好吧,我尽量挤出时间回去一次。” “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在蓝桥市恭候杨省长前来指导工作。” 离开杨达贤办公室,厉元朗走路如风,心情畅快。 在厉元朗的行程里,本来打算拜会新任省长胡爱琴,可胡爱琴在外地考察,稍晚才能返回。 而且尚天河就在克齐市,胡爱琴首先要拜见他,日程安排满满登登,肯定没时间,只好等下一次了。 厉元朗都没在省城吃晚饭,星夜兼程赶回蓝桥市。 转眼一过数日,随着柏杨两家族的讨论会日益临近,厉元朗和耿天策忙碌起来。 柏家那些身在外地的家族成员,纷纷赶来。 这些国企私企的老板,都由市政府出面接待。 尤其是柏家的柏春壮,厉元朗更是亲自接见他。 柏春壮四十几岁,和厉元朗年纪相仿。 仪表堂堂,风度翩翩,气度不凡。 和厉元朗打招呼时,笑呵呵说:“久仰厉书记大名,今日有幸相见,是我柏某人的福气。” “柏总言重了。”厉元朗谦虚回应。 “哪有。”柏春壮身体略微前倾,附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我来之前,受于女士之托,向你问好。” 于女士? 厉元朗没有反应过来。 柏春壮特意提醒,“于静,于女士,想来厉书记应该有印象,她可是您妻子的干姐妹。” 厉元朗恍然大悟,于静不是于劲峰的侄女吗? 柏春壮提到于静,一来贴近与厉元朗的关系。 二来,也显示他与众不同的社交能力。 能结交于劲峰的侄女,足以说明柏春壮在京城权贵圈里混得风生水起,能力无限。 同时,柏春壮适时提到于静名字,自然知道于静和白晴有来往,以此彰显他不凡的一面。 宾主双方落座,厉元朗欢迎柏春壮以及万户集团光临蓝桥,并介绍了蓝桥经济和社会发展情况。 当然了,这些都是官面上的话,是要上新闻节目的。 柏春壮这种场合见多了,回答滴水不漏。 官面上的话谈完,厉元朗话锋一变,提到柏杨两家的积怨。 这种时候,现场记者全都回避。 谈话环境相对宽松,不用委婉,可以直来直去。 柏春壮表态说:“厉书记,您和市委想要撮合我们两家的关系,我能理解。” “恕我直言,柏家早就放弃对杨家的仇视态度,毕竟几百年前的恩怨,人要学会向前看。只是杨家实在过分,仗着家族势力,长期压制我们柏家的族人。” “就说春风投资兴建度假村一事,杨家从中作梗,暗地里使绊子,简直就是小人行径。” “不瞒您说,我此次回来,就是想要和杨家的人当面对质,和他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别以为我身在京城,鞭长莫及。真要惹恼了我,触犯家族底线,就别怪我无情。” 柏春壮这番话说得彻底,坚决,充满浓浓的火气。 而且厉元朗相信,以柏春壮现有能力,纵然是杨达贤,恐怕也难以和他掰手腕。 一个于静的吨位,足以震慑杨达贤了,还有厉元朗不为所知的其他势力。 千万别小看红色家庭子弟,他们起到的作用足够吓人。 厉元朗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从谷家到如今的陆家,他感同身受。 看样子,单凭一张嘴根本无济于事。 晚上,市政府出面,在市委招待所宴请此番前来的宾客。 与此同时,在美嘉大酒店的贵宾包间,厉元朗专门宴请两人,一个是柏春壮,另一位则是杨达贤。 之所以和其他人分开,厉元朗深知,柏杨两家的话事人并不是族长,而是这二位。 他们是各自家族中的佼佼者,在家族中的分量举足轻重。 哪怕是族长,也要让着三分。 这是地位身份的象征,是说一不二的底气。 事先,厉元朗并未告之对方同时出席。 他这是不得已为之。 看情况,柏春壮和杨达贤大有趁此时机,大打擂台之意。 厉元朗要当个和事佬,把二人召集到一起,话摊开在明面上说。 杨达贤第一个到场,厉元朗陪同他坐在沙发里说着话。 这位杨副省长是今天上午到达蓝桥,由厉元朗和耿天策陪同,参观走访了蓝桥市多家企业。 并听取耿天策代表市政府就蓝桥经济发展所作的汇报。 中午,耿天策设宴招待杨达贤。 因此,杨达贤很大理由相信,厉元朗晚上款待他,是蓝桥市委应有的态度,也没多想。 陪着杨达贤说了一会儿话,杨达贤便问:“元朗同志,是否还有其他客人?” 很简单,如果只招待杨达贤,人已经到齐,是时候开席了。 然而厉元朗东拉西扯的耗时间,准是等人。 “杨省长,稍等片刻,另一位客人马上就到。” 果然还有别人。 杨达贤面露不悦,心说,有谁比他还能摆谱,明明规定时间到了仍不露面,难道说还有省里其他领导? 他知道,厉元朗和省委书记聂双汉以及省纪委书记郭子平关系不错,这二位当中的任何一个,比他杨达贤晚到一步,情有可原。 都是省委常委,自己这个非常委的副省长完全可以等。 于是又问:“这一位是哪个?” 厉元朗故意讨巧说:“杨省长,您先别急,人说话间就到了,谜底马上揭晓。” 随着厉元朗话音旁落,厚重的双扇实木门徐徐打开,柏春壮满面春风走了进来。 厉元朗迎上前去,握手寒暄。 柏春壮自然发现一脸不悦的杨达贤,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一旁的杨达贤见状,立刻板起脸,气哼哼道:“厉元朗,这就是你说的神秘客人?怎么搞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真是胡闹,瞎耽误功夫。” 使劲一甩手,黑着脸大步流星往门口走。 不止他这种反应,就连柏春壮同样紧皱眉头,冷声说:“厉书记,我本来抱着诚心参加,不成想你弄了个鸿门宴。对不住,恕我不能奉陪,告辞。” 万没想到,柏春壮和杨达贤同时表达出不满,谁也不给厉元朗面子,齐刷刷走向门口,却因为挤在一起,怒目而视对方,一时僵住。 厉元朗打算上前劝说,却听到实木门发出“咯吱”声响。 随着再次开门,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第1475章 现实与理想的巨大偏差 这人中等个头,不胖不瘦,年约四十左右岁。 面色平静,可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冷酷的威严。 “明宇,休息怎么样?” 厉元朗说着话,和廉明宇握了握手。 “廉、廉书记?”柏春壮一眼认出,由于惊讶,眼珠瞬间瞪得老大。 杨达贤脑海里快速运转,姓廉,还叫明宇。 搜索记忆细胞,叫廉明宇的人有很多,能够让柏春壮目瞪口呆的人,想必只有一个,那就是于劲峰的养子。 于劲峰! 反应过味的杨达贤,其惊讶程度绝不亚于柏春壮。 乖乖,厉元朗能把这位尊神请来,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一时间,柏春壮和杨达贤全都愣在当场,如泥塑木雕一般。 厉元朗热情的将廉明宇介绍给柏春壮、杨达贤认识。 直到这会儿,两个人方才缓过神来。 要说,他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可也得分是谁。 柏春壮在京城上流圈子混了那么久,结识一个于静,就足够他横着膀子走了。 现如今见到如日中天的廉明宇,这位分量,于静都比不了。 甭管是于劲峰养子还是亲儿子,这都不重要。就冲廉明宇深受于劲峰喜爱,下大力气培养这一点,其前途不可限量。 能够攀上这一位,做梦都得笑醒。 杨达贤的想法,和柏春壮如出一辙。 抱上这条大腿,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梦想。 他杨达贤却有这份殊荣,岂可放过? 至此,谁也不提离开了,客气的和廉明宇握手,身体不免有了些许弯曲。 廉明宇对于柏、杨二人反应平淡,倒是与厉元朗不时说着话,显得十分热络。 人到齐了,厉元朗示意大家走进里间餐厅就座。 柏春壮和杨达贤站着,等到廉明宇坐下后,才纷纷落座。 “明宇,喝点白酒。你赶了一天的路,解乏。”厉元朗指着服务人员端上来的茅台。 “这东西……”廉明宇无奈苦笑,“元朗,记不记得,上次在海州,咱俩喝了一下午,我实话告诉你,这可是我喝得最多一次。” “也就是老兄你,别人我可是不敢这么喝。你是不知道,回去后,父亲很不高兴。” “今晚不多喝,点到为止。”厉元朗招了招手,服务员打开茅台。 同时,他笑着冲柏杨二人商量问:“杨省长、柏总,您二位喝什么?” 杨达贤忙不迭的点着头,“既然廉书记尽兴,我岂能扫兴,喝白的。” “是啊是啊。”柏春壮在附和中,不忘拔高自己身份,“我今晚有幸结识廉书记,您堂妹于静和您一样,都是豪气之人,将门出虎子,果然名不虚传。” 柏春壮的本意,适时提出于静的名讳,以便加深自己和廉明宇的关系。 殊不知,廉明宇只是眼皮稍微动了动,并没有顺着柏春壮的话题,询问他怎么结识于静。 侧脸望了望厉元朗,接着他的话茬说:“元朗,先说好,我就喝一杯,喝多了误事。” “可以。”厉元朗不忘调侃起来,“人家都是客随主便,你却主随客便。” “没办法,形势所迫。” 廉明宇的一语双关,听得柏春壮和杨达贤立刻活动起小心思。 很显然,廉明宇的出现,绝不仅仅是巧合,准有其他目的。 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是为调解柏、杨两家关系? 不太可能,那简直高抬自己了。 这种事情,厉元朗过问,完全看在柏春壮以及杨达贤面子上,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廉明宇没必要高射炮打蚊子,他也不屑这么做。 那么,这个形势所迫到底为何,不由得充满好奇。 席间推杯换盏,气氛良好。 此刻的柏春壮和杨达贤全都放下敌意,迎合廉明宇,甚至说巴结都不过分。 酒过三巡,厉元朗这才切入正题,主动提出化解柏家和杨家的恩怨。 他说道:“杨省长和柏总见多识广,今晚坐在这张桌子上谈笑风生,本身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蓝桥这么多年,经济发展不是很好,很大程度是因为内耗造成。现如今,在省委省府的坚强正确领导下,蓝桥政治生态环境进入一个崭新时期,各方面都步入正轨,循序渐进,誓要将蓝桥经济带上一个新台阶。” “这杯酒,我敬杨省长和柏总,希望您二位,为蓝桥,为您们的家乡发展贡献力量。” 厉元朗的话很隐晦,并没有尖锐提到两家恩怨,给足杨达贤、柏春壮的面子。 杨达贤首先说:“元朗书记所言极是,我赞同。” 他是不得不这样说,眼角余光瞄着廉明宇表情变化。 非常明显,有廉明宇为厉元朗站台,要是不表态,恐怕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柏春壮感慨说:“杨省长的话正是我想说的,我离开柏杨镇多年,心里何尝不惦念家乡。” “这次回来,看到蓝桥发展日新月异,我深有感触,为自己是蓝桥人而自豪。” 这二人捐弃前嫌的表态发言,厉元朗深为满意。 就连廉明宇都举起酒杯,道了一句:“我赞助一口。” 随着一阵哈哈的爽朗笑声,酒宴掀起一个高点。 这顿饭吃了足有一个半小时,气氛不错,至少杨达贤和柏春壮全都做了表态。 对于明日柏杨两家的讨论会,他们会认真对待。 酒宴散去,厉元朗送走他们,便提议和廉明宇喝茶说话。 这次,廉明宇跟随尚天河一起赶到北江省。 要不是他主动给厉元朗打电话,厉元朗真不知道廉明宇就在克齐市。 所以他才灵机一动,把廉明宇请来,借势调解柏春壮和杨达贤之间的关系。 而且他明白,廉明宇此番找他另有别的事情。 二人在楼上的茶室里,清空所有人,以便说话方便。 厉元朗给廉明宇斟茶,廉明宇半开玩笑道:“我这张虎皮你借完了,下面,我该说说知心话了。” “我洗耳恭听。” 如今的厉元朗,深深感受到自己和廉明宇之间巨大差距。 不说别的,光是廉明宇的名头,就把杨达贤和柏春壮震得云山雾罩,摸不到北。 若是岳父在任,他们岂敢不给自己面子?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只有活生生的现实。 廉明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怅然说:“元朗,你是我唯一无话不谈的朋友。十月大会之后,我将要远赴泯中省。” 厉元朗拿着茶壶的手瞬间僵住,问道:“省委还是省府?” “省府。” “主持工作?” “嗯。”廉明宇点了点头。 即便早就有心里准备,可厉元朗还是挺意外的。 廉明宇比自己小三岁,刚刚三十九。 他若是上位泯中省府,算是年龄最小的省长了。 不过,从廉明宇神态中,并未看到一丁点兴奋之色。 “明宇,祝贺。”厉元朗以茶代酒,端起茶杯。 “元朗,你我之间用不着虚词。泯中情况复杂,不容乐观,黑恶势力尤为猖獗,向来对京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京城为此调整了省委和省府班子,最近这一届,更是省委和省府都是从外地派去,结果怎么样?全都干不下去,省委书记更是以身体健康为由,向上面递交辞呈,准备回家颐养天年了。” “据说,他曾经说过一句话,现在回去,我还能干干净净的养老,若再晚一年,就会犯错误。” “元朗,你说,泯中省的政治环境该有多么的恶劣,多么的嚣张!” 还有这种事? 厉元朗真是大开眼界,闻所未闻。 倒不是这位书记说得直白,而是连他都抗不下去了,足以说明,泯中省真正到了非要彻底整治的地步。 “唉!”廉明宇长叹一声,“元朗,我和你不一样。可以说,我的仕途之路平顺,几乎没有遇到坎坷。这次,要我去泯中,是对我人生一次巨大的考验。” “成功了还好说,若是失败,我都无脸面见我父亲,无法面对老百姓。所以,我这次千里迢迢见你,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第1476章 矛盾心理 不等廉明宇把后半句说出来,厉元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要我去泯中?” “是。”廉明宇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你去泯中帮我,也是为你自己正名。” “你在蓝桥工作近一年,处理了原来的市长以及其他贪官,在贪腐方面,你有丰富经验,也有不畏强权的勇气和胆量。” “我们曾经在怀城合作过,我了解你,深知你嫉恶如仇的脾气,正直正义的秉性。你去泯中,你我联手,就不怕泯中掀起风浪。” “有人说,泯中是毁干部的地方。可我就不信了,毁人,是因为人不行。只要坚守底线,堡垒就是坚不可摧、永远攻不破的。” 望着眼前的廉明宇的亢奋表态,厉元朗却一言未发,深深思索。 廉明宇是没被蛇咬过,自然不懂得什么叫疼。 喊口号谁不会? 但现实和理想相差甚远,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解决问题。 根据他的描述,泯中比厉元朗到过的任何地方都要乱。 那么问题来了,泯中为何乱?为何这么多年过去,京城没有从根子上处理好泯中的“乱”。 肯定没那么简单。 说白了,准有深层次原因。 厉元朗不惧不怕,这是他的性格使然。 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关键是,廉明宇亲自前来游说他,应该有于劲峰的意思。 自己从政十几年,最大的名声就是处理一大批贪赃枉法的干部。 扫除障碍,还一个晴亮明朗的天,才可以甩开膀子,大力发展经济。 这是治理的钥匙,也是必须经历的过程。 估计于劲峰正是看中厉元朗这一点,考虑厉元朗有这方面经验,让他辅佐廉明宇,以便其有拿得出手的政绩,为将来拓展更大的发展空间积攒资本。 红花需要绿叶陪衬。 当花开绽放之时,谁还记得是绿叶?只记得红花的红,红花的艳。 然而,泯中的乱象,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老百姓的苦。 心中根深蒂固的正直因子,油然往上窜,引得他义愤填膺,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立刻揪出来法办。 所以,此时的厉元朗心里是矛盾的,是纠结的,是犹豫的。 端起茶杯慢慢品味茶水的甘甜清香,脑海里却是正反两方进行着激烈的争斗。 “元朗,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 “什么?”厉元朗被廉明宇从思考中拉回现实,身体稍微动了动,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沙发扶手,慢悠悠说道:“我刚才失神了。我在想,泯中这么乱,根本原因在哪里。” “所以,这才是我们去泯中的主要任务。”廉明宇介绍说:“泯中最乱的地方是若州,若州这些年是畸形发展,是用老百姓的血泪堆砌出来的光鲜亮丽。” “若州黑恶势力最为猖獗,可以说官商勾结已然达到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是资料,你看一看。”说着,廉明宇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抽出一沓纸,递给厉元朗观看。 厉元朗接过来,一页接一页的翻看浏览。 别看快,可脑海里已经记住最为关键的几个人物。 他知道,若州是仅有的几座计划单列市,也是副省级城市,市委书记高配省委常委,就连市长也是副省部级。 相应的,市委常委和副市长以及大人等部门,副职都是正厅级别。 厉元朗翻看文件,似乎已然明白,自己的新去处是哪里了。 泯中省若州市,没猜错的话,极大可能还是干老本行,市委书记。 此书记非彼书记,同时担任泯中省委常委,从正厅级一越成为副省级。 这对他来说,无疑于一个质的飞跃。 那么多的正厅级干部,真正跨过这道门槛的屈指可数。 也就是说,由此自己将正式进入京城法眼,是由京城组织部门掌握的官员。 升迁调配,是需要京城方面研究讨论做决定。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能够成为副省级官员,厉元朗当然乐见其成。 可最终却是一个错综复杂的地方,又为他人做嫁衣,厉元朗难免有些波动,一时拿不定主意。 徐徐放下手中资料,厉元朗慢条斯理地说:“明宇,若州的情况令人触目惊心,的确到了不得不整治的地步。” 廉明宇颔首赞同,“可以这么说,治泯中的乱,若州是一个突破口。元朗,我在省府,你在若州,珠联璧合,双管齐下,肯定大有作为。” 厉元朗沉吟片刻,娓娓说道:“我才来蓝桥一年,蓝桥的经济并没有走出低谷,还在原地徘徊。说实话,我十分愧疚。” “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喜欢追求完美,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希望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 “现在的蓝桥任重道远,需要我和我的同事们加足干劲,让蓝桥发生飞跃改变。因而……” 这是厉元朗考虑再三,不想说却不得不说:“请你理解,我暂时不能给你答案。” 廉明宇眯了眯双眼,点了点头说:“我尊重你的意见。” 缓缓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赶一天路了,身体乏得很,我去休息了。” 说罢,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显然,闻听厉元朗没有给出满意的答复,廉明宇心里不爽。 有时候,厉元朗觉得,廉明宇年轻有活力,有思想,可缺少沉稳,特别是生活阅历以及磅礴的气度。 无论厉元朗答不答应,都在情理之中。 不能按照别人思路,达到别人满意度。 这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别人活着。 他长吁短叹,原本调解成功柏杨两家的胜利喜悦,在这一刻,变得灰暗了。 次日一大早,廉明宇不辞而别。 倒是给厉元朗留下一条信息,只有短短十几个字:我相信,你会做出改变。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上午,厉元朗和耿天策,陪同柏春壮和杨达贤以及客人们,分乘两辆中巴车,在前导车指引下,一路前往柏杨镇。 铁关区委书记葛治、区长房明颖,还有柏杨镇主要领导,早就在镇政府大门口列队欢迎。 下车后短暂寒暄,厉元朗等人在区委区政府等领导陪同下,一起步入镇政府大会议室。 此时,柏家和杨家的族长,率领各自家族主要成员,已经先期到达。 众人一见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进来,纷纷起身打招呼。 自然柏家人和柏家人,杨家则是杨家人在一起。 柏春壮拱手作揖,他的辈分,在柏家不算高,在座不少人都是他的长辈。 在长辈面前,柏春壮显得十分恭敬。 同样的,长辈也给予柏春壮热烈相迎。 杨达贤却相反,他的辈分高,杨家族长只是他的叔叔辈。 不像柏春壮,族长是爷爷辈分。 如此算下来,杨达贤还高柏春壮一辈。 时过境迁,加之两家根深蒂固的敌对情绪,柏春壮从来不拿杨达贤当成长辈看。 镇政府在座位安排上颇动一番脑筋,现场弄成品字形,柏家坐一侧,杨家坐他们对面。 以厉元朗和耿天策以及葛治、房明颖等政府官员为另一方。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谈判。 铁关区长房明颖主持会议,主要谈到市委和市政府关心柏杨两家的百年恩怨,并指出其中弊端,已经严重阻碍柏杨镇步入快车道发展。 洋洋洒洒说了十几分钟后,由柏家个杨家各自族长发言表态。 在场众人深知,柏家杨家的世仇来源,各个摩拳擦掌,做好足够应对。 然而,两家族长却在各自发言中,直截了当说出握手言和的呼吁。 还当着大家伙的面,十分高调的双手紧握。 看着他俩笑呵呵的表情,一点看不出,这两个人的握手,已经相隔两百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明真相的人,甚至包括葛治和房明颖全都惊掉了下巴,搞不清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人还是脑子。 第1477章 唯一的机遇 厉元朗稳如泰山,耿天策同样镇定自若。 昨晚,厉元朗宴请柏春壮和杨达贤,最为主要的是,廉明宇欣然出席。 并且,廉明宇给予厉元朗足够的面子,席间展现出二人亲密无间的战友情志,给柏春壮和杨达贤足够的思想冲击。 回去后,第一时间做通各自族长的工作,务必要在讨论之前统一认识,彻底解决两家的百年恩怨。 如若为此得罪厉元朗,引得廉明宇不高兴,可不只是丢乌纱帽那么简单了。 自然了,这件事耿天策了如指掌。 他原本打算,在晚上拜会廉明宇,并通过关系,得到廉明宇的首肯。 但不知道何种原因,廉明宇一回到招待所房间,放出话来,他谁也不见。 这让耿天策失望至极。 这位廉明宇同志,不是随便离开京城,什么地方都去的。 好不容易来一趟蓝桥,近在咫尺却不得相见,真是可惜。 今天在来的路上,厉元朗和耿天策聊到调解柏杨两家话事人的话题,没有隐瞒,和盘告知。 他这才心中有数,了然于胸。 原本一道难解之题,在柏杨两家族长握手言和之中,成为历史。 既然两大家族搁置恩怨,下一步就是促成双方共同开发柏杨镇了。 这一天,最忙的要数耿天策了。 身影不是出现在签约仪式上,就是和老总们座谈介绍蓝桥市,期望双方达成合作意愿。 厉元朗同样不轻松,陪着杨达贤等人,参观柏杨镇,分别去了柏家和杨家祠堂。 在这里,蓝桥市文广电局负责博物馆的科长,利用幻灯片形式,讲述柏杨两家的先人,当年跟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立下汗马功劳。 并结合文物说教,引来在场众人的认可和神圣荣光。 柏家和杨家有血缘之亲,适时推出他们的共同先人,谁都没有非议。 并以此拉近亲缘血脉,达到彼此消除误解的最大公约数,巩固业已存在的关系。 一连忙了三天,热热闹闹的接待工作终于圆满落幕。 收获颇丰,签订三项合作合同,达成多个合作意向。 用耿天策的话说,他们有的忙了。 晚上,厉元朗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中。 打开房门,提着鼻子闻了闻,好香! 顺着味道走进厨房,煤气灶上的瓦罐冒着呼呼热气,香味就是从这里散发出去的。 他好奇的掀开一看,里面煲着奶白色的排骨莲藕汤。 市委办原本安排一名保姆,负责照顾厉元朗的日常生活。 不过被厉元朗谢绝了。 他自己一个人,时间又不固定,专人照顾实属浪费。 有需要的时候,他会提前打招呼。 今晚,厉元朗在外面有应酬,自然不会安排保姆做饭。 排骨汤是谁做的? 正纳闷呢,身后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你回来了?” 一回头,白晴抱着胳膊倚在厨房门框上,笑眯眯看着他。 “老婆,你怎么来啦?” 厉元朗上前,一把将白晴拥进怀里。 算起来,又是一个月没见,十分想念。 白晴的状态比在海州时强了好多,主要有精神头,不再愁眉不展。 “你不是在花都么?” 厉元朗拉着妻子坐下,对于她突然现身蓝桥,颇为意外。 “想你就来了,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是给你制造一个惊喜。” “清清和厉玄呢?”厉元朗望着卧室方向,希望得到肯定回答。 “这次我只带了小兰一个人,孩子们还小,不想折腾他们。” 夫妻二人说着话,小兰适时从另间客房出来,冲厉元朗微笑致意,去厨房关火,盛了一小碗汤放在餐桌上。 厉元朗晚上有应酬,吃了东西。 老婆的一番心意,厉元朗就是吃到堵嗓子眼了,也会喝下。 做饭不是白晴的强项,可为了准备这锅汤,在小兰的指导下她亲自动手。别说,味道真不错。 “你不喝吗?” 白晴递给厉元朗餐巾纸,轻微摇着头,“看你喝,比什么都好。” 厉元朗大快朵颐,很快就将一碗汤和东西吃得见了底。 “瞧你,四十几岁的人了,吃东西这么快,不利于消化。”白晴怪嗔的埋怨起来。 “呵呵。”厉元朗擦着嘴,笑眯眯回应,“这说明你做的东西好吃,把它吃完,是对厨师最大的尊重。” “油嘴滑舌。” 随后,小兰在厨房里收拾东西,厉元朗拉着白晴一起去客厅,坐在沙发里说起了话。 “你突然而来,是不是为了廉明宇的事?” 厉元朗已然猜到,白晴不打招呼,惊喜是一方面,着急更是主因。 “算你猜对了。”白晴扒开一只橘子,将橘子瓣送过来。 厉元朗拍着肚子,心满意足的说:“我吃饱喝足,实在吃不下去。” “就一块,解一解腻。” 顺从拿过,厉元朗放在嘴里嚼着,慢条斯理说:“我拒绝廉明宇的邀请,不是惧怕若州错综复杂的形势,我不想被人名正言顺当枪使。” “我理解。”白晴颔首,“我要和你谈谈咱们家面临的新情况。爸爸这次生病,心态有了很大变化,每天除了看书就是散步,连电视新闻都不看了。” “爸爸表面上一如既往,可我能感觉到,他老人家心事重重,闷闷不乐。” “昨晚,爸爸接到于的电话,接听完,爸爸把我叫了去,和我讲了一些话。” “爸爸说,他别人不惦记,只关心你。陆霜陆涛不在体制中,没什么影响。况且,他们两个本身就对政治不感兴趣,风吹草动波及不到他们。” “而你恰恰相反。毒气弹的事情,你立了大功,深得于满意。原本大会之后,不会对你有大的调整,最多把你调到省委,安排正厅级职务。” “是你为自己争取到了机会,正如爸爸说的那样,你实至名归。当然,这里也有王叔叔极力谏言的功劳。” “至于爸爸和于谈了什么,爸爸没有告诉我,也不会和我说。这些全是我分析出来的,你姑且当作一个建议采纳。” “今时不同往日,在你的仕途上,爸爸今后对你的帮助不大了。一个是,爸爸不再过问时事。二是,爸爸彻底离开那个圈子,安心享受他的退休生活。可以这么说,在海州的打击,给爸爸身心造成很大影响,很大伤害。” “于家这次主动抛来橄榄枝,对你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是机遇。泯中省的乱,上面早就想根治,却因为种种因素而未能如愿。” “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也只有爸爸他们才掌握。但是,我明白一点,于一旦成功连任,必然要拿泯中开刀,这是毋庸置疑的。” “你想想,廉明宇能去泯中打头炮,足以说明于的决心又多大。我明白,你不满于家拿你当枪使,让你冲锋在前,他们在后面捡果子,可就这是现实,就是实力差距。” “说直白点,你不去,肯定会派别人去。只不过你比别人有优势,你的能力,你的正直,你有不畏艰险的胆量,有敢于承担的勇气,有精准的分析和筹谋。” “老公。”白晴往厉元朗身边靠了靠,挽着他的胳膊,面色凝重,心情复杂。 “我现在很纠结,很矛盾。我当然希望自己的丈夫有个好的未来,但同样不喜欢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没办法,我们要想过平稳安定的生活显然不可能,走上这条路,身不由己。” “你去与不去,事关的不是你自己,是我们一大家子。是,我们什么都不缺,可财富在权力面前,微不足道。” “今天有的,或许明天什么都没了。这件事我经过反复考虑,有些话在电话里没法说,也不一定安全。所以我临时决定飞到这里,和你面对面交流,让你明白目前处境。” 第1478章 小事情大道理(上) 处境不容乐观。 有些事在电话里都不能说了,要当面说清楚。 怪不得廉明宇的留言那么肯定。 看起来,这条船厉元朗是非上不可。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深深体会身不由己这个词的含义了。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缓缓站起身,摆脱妻子挽他的手,信步走到窗前,望着远方璀璨夜色,心中莫名荡起阵阵感叹和唏嘘。 白晴的话说得实在,却也透着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冷酷和无情。 为了维系家族荣耀,哪怕前方千难万险,刀山火海,也要有人去尝试、去经历,甚至去牺牲。 有时候厉元朗也在想,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什么。 思来想去他想通了,或许和他们的父辈经历有很大关系。 因为他们是经过枪林弹雨,经过你死我活,说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都不足为怪。 他们早就看透生死,在内心中强大的信仰面前,生或者死,根本不值一提。 谷家是这样,现如今的陆家同样如此。 只不过相比较谷家,陆家的人情味更浓一些。 白晴冰雪聪明,从厉元朗的举动猜得出来,他对自己的态度颇有微词。 走到厉元朗身后,从后面抱着厉元朗的腰,头靠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这座巍峨大山的坚韧不拔。 “老公,你心里不舒服,想骂就骂,想发火就发火,不要憋在心里,要释放出来。” 厉元朗摇头苦笑,“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纵然过程不尽如人意,可去泯中省治乱,是组织的召唤,是人民的信任,我责无旁贷。” “这几天,我又仔细看了廉明宇给我的材料,泯中黑恶势力猖獗,尤其若州。官商勾结,百姓深受其害,必须要彻底根除。” “我一直在想,造成泯中混乱的根源是什么?究竟是谁在背后为其撑腰打伞?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只有从这方面入手,才能根治。” 有些话,厉元朗不能说得直白,太伤人了。 就是面对自己的妻子,也只能闷在肚子里。 尚天河的叮嘱,廉明宇的亲自游说,还有白晴晓以利害,做他的工作。 三管齐下,厉元朗别无选择,也没得选。 白晴在蓝桥只住了一夜,次日匆匆赶回花都市。 临别之前告诉厉元朗,韩茵和女儿媛媛一切安好,不用他挂念。 自从舍弃所有生意往来,韩茵全身心投入到对媛媛的培养教育上面。 也不知怎地,厉元朗发现女儿媛媛,还有长子谷雨,都非常早熟。 这种早熟指的不是生理,是思想和心智。 相反,郑立就比他们差了一些。 至于清清和二女儿厉玄,年龄还小,尚无发现。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到了九月中旬。 蓝桥的气温一天一个样,中午艳阳高照,晚上刮风降温。 昨天还能穿短袖,第二天就得套上冲锋衣了。 快马集团兴建的蓝桥风情街一期工程渐入尾声。 不得不说,快马集团无论在人力、物力和财力方面给予大力投入,工程进度明显加快。 仅用不到半年时间,一片旧厂房和荒草丛生的地方,一座座仿古建筑拔地而起。 这天上午,厉元朗在市委办秘书长龙诚信、副市长刘道对以及相关部门负责人陪同下,参观了风情街。 快马集团副总经理程思伟,还有项目负责人张工等,早早等候。 程思伟宽大的额头上泛着亮光,操着口音极重的普通话,向厉元朗等人介绍风情街建设情况。 厉元朗背着手,走在宽阔平整的路面上,听着张工比划着建筑特点和特色。 风情街主体是仿照唐代建筑风格建设而成。 当然,为了安全起见,尽量使用环保防火的建筑材料。 不过,有些地方仍旧沿袭唐代建筑物特色,就比如柱子,都是棰枋形,也就是中间粗两头细。 张工眉飞色舞,谈到建筑物特点,如数家珍。 “等一等。”厉元朗突然抬手打断,指了指面前几处建筑,不可思议的问道:“我怎么看这些建筑奇奇怪怪。” 并问身旁的龙诚信,“你看出来没有?” 龙诚信蹙着眉头,深有感触道:“是啊,全都头重脚轻,长了一个挺大脑袋,身子却很短。张工,是什么人设计的?” 张工爆出来一句话,“是我们聘请国际有名的建筑大师,庄田一郎先生亲自设计……” 厉元朗大为惊讶,“你不是说,这里是仿照唐代建筑设计,怎么请了一个外国人?” 下半句话厉元朗忍住没说,好端端的东西,竟然让窝瓜参与设计,本身就透着诡异。 龙诚信不管那个,直言不讳的指出,“他们的建筑还是从唐代偷学过去的,还能比我们明白?程总,你们这是舍近求远啊。” 何止一个舍近求远,厉元朗瞬间有了疑惑。 联想到冯今夕的发迹史,很难不把这件事往另一层次思考。 程思伟马上插言解围,“几位领导,你们有点大惊小怪了。庄田一郎大师在国际上享有盛名,尤其研究唐代建筑学方面,说句不大中听的话,可以完胜国内众多这方面领域的专家学者。” “不瞒各位,庄田大师可不是谁都可以请动,要不是我们冯总亲自出面,给人家多少好处都不一定答应。”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程思伟志得意满,沾沾自喜。 厉元朗对于建筑学的知识略知皮毛,索性班门弄斧讲述道:“的确,想当年他们还是从我们这里学到不少东西,比如文字、服饰和礼仪等。” “不过,在建筑这方面,他们学艺不精,没有掌握到我们建筑结构力学的精髓,回去后瞎琢磨,所以衍生出来一些奇形怪状的建筑物。” “就说这栋建筑,你们看,像不像一个大头娃娃,脑袋大,身子短,怎么看怎么别扭。” “程总,我不是对你们指手画脚,我是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谈我个人看法,希望你们有所警示。” 说完,厉元朗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程思伟摸了摸宽额头,站在原地细细品味起来。 返回坐进车里,厉元朗让黎子辉联系耿天策。 此时的黎子辉,已经晋升为市委办秘书一科的科长。 不过工作重心依然放在给厉元朗做秘书方面,一科的日常事务由副科长处理。 耿天策上午有会议,中午赶来和厉元朗一起吃午餐。 吃饭时,厉元朗谈起参观风情街的经过,征询得问:“耿市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我最近时间太忙,都没时间去现场看一看。不过听你这么一说,我们要重视起来。” 耿天策端着饭碗,意有所思说:“我研究过那个国家,他们骨子里崇拜强者,还善于学习。” “他们学习别人的强大,无可厚非。只是他们性格中有自卑心理,有缺陷,很难成大事。” “对喽。”厉元朗赞同的点着头,“人类崇拜强者,没什么问题。关键是,他们在对强者的崇拜中,有小家子气,缺少公正气度。” “也就是说,你比他强大时,他对你顶礼膜拜,谦恭有加。等他把你的本事学到手,翅膀长硬了,就换上一张不耐烦的脸,与你分庭抗礼。” “等到你实力不济不如他,那就对不起,请你靠边站,要不然就对你不客气。那时,他是一脸的傲慢和杀气。” “遥想千年以前,大唐鼎盛时期,他们先后派出十九次留学生,引进了大到文明制度,小到生活习俗的全部文化。等把这一切学到手,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所以就事论事,耿市长,我们要有所行动。” 耿天策把饭碗一放,不解问:“行动?你指的是什么?” 第1479章 小事情大道理(下) 耿天策面现忧虑,“难不成让他们拆除掉那些头大身子小的建筑?” 政府干预行为,容易引起纠纷,造成不良后果。 最主要的是,快马集团和市政府是签了合同的,条款中明确规定,甲方不得插手乙方设计中的具体事物。否则,造成一切损失将由甲方承担。 说白了,这是快马集团为防止市政府在设计中指手画脚,横加干涉做出的自我保护。 工程质量市政府可以监督,但设计内容则与政府无关。 耿天策明白,也理解厉元朗的民族大义,但事关赔偿问题,而且还是不小的数额,他不得不提醒这位厉书记。 厉元朗轻松说道:“违反合同的傻事我们当然不会做。网上有位博主,他发了一个帖子,详细阐述风情街的建筑风格问题,分析的精辟。” 说话间,他冲黎子辉摆手示意。 黎子辉从公文包里掏出打印好的帖子内容,双手交给耿天策观看。 耿天策浏览看完,瞬间明白厉元朗的意图了。 “你打算利用舆论压力,逼迫快马集团做出改变?” 厉元朗喝了一口汤,说道:“我已经指示宣传部跟进这篇文章,在这上面下功夫。” 耿天策也觉得这招可行,并深度分析了冯今夕这个人。 从他的发家史,以及其曾经的金句感觉出来,快马集团请庄田一郎设计风情街,绝不是只图他的名气,而是另有原因。 耿天策惭愧说:“快马集团给的条件实在太有诱惑力了,等于拱手给我们送真金白银。” “我当初太草率了,没有想太多。之前就有个别城市因为风情街建造的整体风格,类似于那个让我们民族深受其害的国度,从而遭到网友的口诛笔伐,引起巨大争议。” 厉元朗赞同,并谈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是个包容的国家,开放的国度,人民热情好客。但我们包容是有底线的,开放是有信仰的。” “与其说风情街有异域特点,倒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文化入侵。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那段历史给我们国家、我们民族造成深刻的血的教训,我们后人要铭刻在心。不能因为年代久远,就要忘记国耻,忘记历史。” “现在的年轻人,深受外来文化影响,有很大一部分人不知那段历史,甚至个别人认为,是杜撰的,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不得不说,是我们的悲哀,更是教育的偏差。” “他们想通过金钱投资,渗透我们下一代的灵魂,洗白曾经的侵略历史。美化他们,崇拜他们,彻底改变他们在我们年轻人中的形象。细思极恐,十分可怕。” “而在这其中,我们政府部门所作所为有待商榷。明明知道对方有目的而来,却为了政绩,为了gdp,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淡化处理,实在不应该。” “一个民族要想发展壮大,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信仰。同时,也要不能忘记曾经的苦难,曾经的仇恨。” “当我们做出决定的时候,一定要想着,在我们脚下的这块土地上,倒在屠刀下、长眠于此的同胞们,我们的良心是否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 “所以,这件事表面上看,绝不是愤青,绝不是小气,而是民族大义的大是大非问题,必须予以重视。” “快马集团也好,冯今夕也罢。他们通过改革开放享受到了红利,积累了资本,就要想着为国家和人民作出贡献。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从老百姓那里赚来的资本,做伤害民族感情的事情。” “其实纵观冯今夕的发家史,你会明显发现,在他企业遇到困难的时候,是谁给他注入资金,是谁帮助他有如今的成就。” “他的事情不是个案,是国外早就玩烂了的资本运作。用他们的金钱、技术,扶植一个代言人,以此打开市场。” “用资本运作方式,垄断某一领域,以此达到建立他们自己庞大的商业圈。到那时,他们可以定价,可以肆无忌惮的涨价,甚至还可以灌输他们的思想,他们的人性。” “我们的青少年下一代,如果受此影响,后果将是非常可怕的。举一个简单例子,现在的某些年轻人,对于曾经的邻里和睦就不认可,他们没见过的就会固执认为,是假的,是宣传。” “你比如我小时候,煮好的第一碗水饺,会趁着热乎气送给邻居家。那时家家如此,人们的心灵是干净的,是透明的。” “谁家有事,邻居全体出动,伸手帮忙已经形成一种社会风气。” “现在呢,住高楼,吃好的用好的,可邻里之间根本没有互动。大部分都不知道邻居是谁,更别说建立友好的邻里关系了。” 耿天策深有感触,“你说的有道理,那个年代,人们的的确确思想纯洁,个人私欲很小,和如今相比,天壤之别。” “就说我那时上小学念书,老师布置家庭作业,要求回家帮父母做一件家务事。” “那时候没有手机,没有记录痕迹,可在我脑海里压根不会想着偷奸耍滑,一门心思按照老师布置,帮妈妈扫地或者擦屋子,把自己累得满头是汗,还乐此不彼。” 厉元朗接过话茬说:“这就是人性的根本,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存在正的东西,是因为大环境如此,谁都坚持认为,这么做就是正确,就是理所应当。” “现今社会发展了,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可人们却变得贪婪和自私起来。这是一个深层次问题,应该广为重视。” 这顿工作餐,给厉元朗和耿天策提供了聊天机会,达成统一共识,利用网络舆论的力量,迫使快马集团做出改变。 接下来数日,网上不断涌现针对蓝桥风情街的负面新闻,引起广大网友抨击,轮番被骂,一度登上热搜榜。 一开始,快马集团利用攻关团队,先后三次发声辩解。 结果不做还好,招致网友更加猛烈的冷嘲热讽,甚至都影响到了股市。 快马股价一路狂跌,短短三天,损失高达数十亿。 高层坐不住了,连夜开会商讨对策,最终做出妥协。 拆除或者修改部分建筑,并重新设计图纸,将其建设成为一个纯粹盛唐风格的建筑群。 冯今夕在这件事上,第一次领教了厉元朗的厉害。 因为他知道,网上热议风情街,幕后推手正是蓝桥市委宣传部门。 厉元朗作为市委书记,没有他的许可,宣传部门不可能力推这件事。 闹得轰轰烈烈的风情街风波,最后在快马集团的低头认输中告一段落。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距离进京开会还有不到三天。 厉元朗收拾行囊,没有前往省城和大家汇合。 他已经向省委请假,提前赶往京城的岳父家里。 白晴之前给他打过电话,提出他回来有事相商。 至于何事,白晴没说,厉元朗也不方便问。 有了先前的警告,有些话尽量不在电话里说。 黎子辉开车把厉元朗送到省城克齐机场,厉元朗搭乘晚上飞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航班准时降落在京城机场。 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照例由小兰驾车接机。 在车里,小兰告诉厉元朗,白晴在家里等他。 厉元朗明显感觉到,白晴叫他回来的事情不算小。 什么事呢? 想了很多种,把厉元朗想得头都大了,索性闭上双眼,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车子开进西山附近,沿途经过好几道岗哨,明显感觉到,这里加强了警卫级别。 好在这辆红旗轿车手续齐全,哪怕少一个,估计都靠不进这一区域。 因为这里不光是岳父居住,还有很多像他一样的老干部,作为晚年生活的栖息地。 红旗车缓缓停在小楼前面,厉元朗下来,小兰提着他的拉杆箱,一前一后走进楼里。 第1480章 解疑解惑解心宽 白晴听到门口有动静,急匆匆从楼上下来。 冲着小兰做了个眼神示意,小兰领会,转身去楼上自己房间了。 “饿了吧?”白晴过来,摆弄着厉元朗的衣领,温柔说:“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宵夜,我们一起过去。” 厉元朗在飞机上简单吃了点东西,白晴一提,肚子还真咕咕叫了。 喝着皮蛋瘦肉粥,吃着精致小菜,厉元朗胃口大开。 白晴坐在他对面,什么都不说,只是看着厉元朗大快朵颐,不时往他碗里夹东西。 厉元朗吃饱喝足,接过白晴递来的纸巾边擦嘴边问:“爸爸睡下了?” “都几点了还不睡,谁像你似的,是个夜猫子。” 夫妻二人往楼上走的时候,厉元朗不忘瞄向岳父休息的房间。 他先去蹑手蹑脚看了看清清和厉玄,一儿一女睡得香甜。 厉元朗强忍住欢喜心情,只是看着他们,并没有做出打搅动作。 回到他们的房间,厉元朗坐在沙发上,拉着白晴的手,终于询问起急切召唤他回来的原因。 “爸爸很纠结。”白晴说道:“这次大会,正赶上爸爸心脏不舒服,表示只参加开幕式,然后先行离开。可是于却提出,希望爸爸从头到尾参加,不要先走。” “老公,你不知道,这些日子尚天河来看望爸爸两次了,我估计应该是落实爸爸全程参会的事情。” “王叔叔还打过电话,和爸爸谈了一个小时。现在外界普遍认为,爸爸是在耍态度,故意让人看到他和于之间出现不和谐迹象。” “爸爸愁眉不展,脾气性格也变得不可理喻。只有我知道,他为什么烦躁不安。” “据说,这次大会,张寒启都打了针,强撑着来,就连陈子枫等一批老同志,只要还能动的,就是推轮椅也要推来。” “于连任,还将进行大规模改组,事关重大,老同志们集体参加,这在以前都少见。” “老公,爸爸身体的确不适,医生一再叮嘱,让他不要生气,不要激动,更不要劳累。” “这种活动,前后要经过几个小时,我担心爸爸身体抗不住,所以我现在真是没主意了,不知道怎么劝爸爸才好。” 说着,白晴眼圈一红,抹起眼泪。 厉元朗表情严峻,心里同样犯起了难。 促成久未露面的张寒启,还有陈子枫参加,足以看出于劲峰的重视程度。 岳父在这种时候,即便身体不好,相比较那两位,怎么也比他们年轻。如果缺席部分大会内容,于肯定认为岳父对在海州发生的那一幕耿耿于怀。 这从尚天河两次前来以及王铭宏的电话,足可以看出。 病由心生,岳父搬来京城有些日子了,难不成他的病,是和大会联系在一起,继而心生浊气,影响到本就脆弱的心脏? 思来想去,厉元朗宽慰道:“你别太担心了,光担心也不解决问题。这样吧,明天我和爸爸好好谈一谈,消除他的心魔。” “心魔?”白晴一惊,“你是指……” “等我和爸爸谈完,我再告诉你。” 厉元朗乏了,累了,也困了。 洗了个热水澡,钻进被窝很快进入梦乡。 次日一觉醒来,都快九点了。 白晴见他睡得沉,就没忍心叫醒他。 反正距离大会还有两天,厉元朗只需明晚报到即可。 吃过早饭,征得岳父同意,厉元朗步入书房。 和上次在海州所见不同,岳父精神头还可以,只是脸色不太好看,而且整个人苍老许多。 还不到八十岁,岳父的变化令厉元朗心酸。 再厉害的人,也抗不过岁月老去。 “爸,您昨晚睡得好吗?” 陆临松摘掉老花镜,放下线装书,靠在椅子上,右手掐了掐眉心,感慨说:“睡眠还是老样子,怎么睡,每天就是五六个小时。白天睡多了,晚上肯定睡不着。我现在都不午休了,要不然,到了晚上翻来覆去的太难受。” “看您气色,比在海州好很多。”厉元朗坐在岳父旁边的椅子上,给岳父的水杯里倒满水。 “小晴说你是昨晚上飞回来的,会不是后天开么,你提早,蓝桥那边别受影响。” “我都安排好了。”厉元朗如实说:“蓝桥已经走上正轨,我和市长配合默契,关系早就捋顺清楚。” “那就好,不能因为个人事情而耽误工作,特别是在此时此刻。” 顺着陆临松的由头,厉元朗谈起他的感受。 “爸爸,这次大会盛况空前,张寒启、陈子枫等一批老同志全来参加,足以看出劲峰同志的重视程度。” “您身体抱恙,很容易被外界误解为,您和劲峰同志之间有嫌隙。” “现在情况复杂,国外一些势力对我们说三道四,指手画脚。哪怕没有的事,他们都希望弄出来一点事。” “而且,国内的某些不负责任的自媒体主播,为了博眼球,胡说八道,混淆视听,引导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跟着起哄。所有这些,您不能不考虑。” “您心系天下苍生,又是一名工作多年的老同志、老领导。为了大局,为了我们这个欣欣向荣的国家,放下一切思想包袱,轻装上阵,让大家看到一个团结的集体,一个继往开来的新时代。” “爸爸,我不是跟您作报告,更不是班门弄斧。在您面前,我不配也没资格。我是以您的女婿,您的家人,还有您的后辈身份,真心希望您开心,快乐。” 说到此,厉元朗拿眼偷瞄陆临松的表情变化。 显然,厉元朗的这番话,在陆临松脑海里起了很大波澜。 不直白,却很有深意。 陆临松躺在躺椅上,双眼望向天花板,内心闪现出极大的挣扎。 厉元朗不说话,就这么观察他,注意他。 过了好一会儿,陆临松忽然笑了。 虽说笑得有点勉强,可至少他脸上的愁云逐渐舒展开。 “倒是做书记工作,政治思想方面有进步。元朗,你刚才的话我大部分认可,说的也有道理。” “是啊,我之前钻进牛角尖走不出来。越是临近开会日子,越是在迷宫里打转。” “有些话,我不能和任何人说,只能憋在心里,自我消化。随着地位身份的提高,说知心话的人反而越来越少。” “小晴是我的女儿,了解我的脾气秉性。可她终究是体制外的人,这里面的东西她没有经历过,自然说不到点子上。” “我知道,她为我的身体担心,更为我目前处境忧虑。其实,根本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劲峰同志对我还是比较关心的。” “派天河同志三番两次的看望我,让国内享有盛名的心脏方面的权威专家给我会诊。纵观在京的其他老同志,我的待遇在劲峰同志心目中,是靠前的。” “我知道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在乎的是我的身体,不是我因病推辞。其实,这样的心事,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 “总往不好的地方去想,没有意识到,我会牵动那么多的关注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没有谁十全十美,我也不例外。上次生病住院,对我伤害的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影响到我的性格。” “我自己都能感受到,总冒出无名之火,憋得我就想释放出来。” “为我服务的工作人员没有犯错,我总不能没事找事训斥人家。没办法,我只好向小晴,向我最亲近的人发火。” “火气一经发泄出来,我顿时觉得浑身轻松,非常的舒服。医生说这是一种病,是我先前得病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现在好多了,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给我上了一课,让我对自己、对这次大会有了全新认识。” 陆临松伸出右手,厉元朗连忙双手握住。 他能感受到陆临松的手用了力道,像一把钳子似的,紧紧扣住,久久未能松开…… 第1481章 一个新名词 “老公,你真棒!”白晴喜笑颜开,“快说说,你是怎么说服爸爸的。” 厉元朗却面现愁容,忧虑道:“爸爸的确是老了。我们刚结婚那阵,爸爸的大局观有多强,格局有多大,他的每一句话,都是至理名言,是指引我前进的方向和动力。” “现在呢,喜欢耍小性子,政治思维天真幼稚。尤其这次生病之后,我发现他越来越重视自己了。” “他得的是心病,是没受到重视的失落。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以此化解他的心结。” “我特意强调,他出现在大会上,不光是给老百姓看的,更是破解外界传言,以及国外势力的挑拨离间。只有这样,才能让爸爸认为,他还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老婆,你回想一下,这还是以前那个思维敏捷、条理清晰、反应睿智、政治素养极高的爸爸吗?” “他变了,变得和从前不一样。所以,今后你要学会哄他,哄他高兴。他喜欢听什么,你就说什么,千万不要刺激他。” 白晴原本的兴奋劲儿,随着厉元朗这番精辟实质的分析,变得黯淡下来。 陆临松是陆家的主心骨,是陆家挡风遮雨的苍天大树。 这棵大树面临着树干掏空的危险,白晴岂能不担心?不担忧? 厉元朗在京城的消息,被沈放捕捉到,这顿谈心之旅在所难免了。 见面地点厉元朗熟悉,正是上次安排韩茵媛媛母女之处。 吃饭是必然的,酒没喝,改成喝茶。 自从担任社调局副局长以来,沈放忙得脚打后脑勺。 就是下班之后,同样不轻松,随时听候召唤,神经这根弦始终绷得紧紧。 喝酒误事,万一有紧急任务,身上带着酒气,难免影响不好。 反正今晚他们见面,以谈事为主,喝不喝酒是次要,喝茶同样起到联络感情的作用。 无话不谈的老朋友,省去繁文缛节,坐定后,沈放直入主题。 “元朗,我听到风声,大会过后你将有新的去处,我以茶代酒,祝贺你。” 沈放的一语双关,厉元朗心知肚明。 从正厅上升到省级常委,质的飞跃,可喜可贺。 然而,厉元朗却一点笑不起来。 “有什么可祝贺的,泯中可是龙潭虎穴,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是啊。”沈放放下茶杯,感触道:“泯中的问题的确很严重,一直没有动它,主要存在分歧。” “当然了,这不是你我应该议论的。元朗,泯中情况复杂,据我掌握到的消息,泯中的乱超乎想象,你要谨慎小心。” 厉元朗深有感触,廉明宇给他看的资料,足以颠覆固有认知。 “听说你是去若州。”沈放又问起来。 “事情刚有个头绪,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沈放摇了摇头,“我看不是这么简单。依照规矩,干部任用不会提早放出风来,尤其到了副省级别。” “毕竟到了这样身份,更应该严谨。终究不是下面的书记、县长,就是他们,省委在研究决定时,都要严格保密。元朗,看出来苗头没有?” 厉元朗拿筷子的手顿时凝固住,一动不动。 难道说,是有人故意透露风声? 那么,就有门道了。 是廉明宇?亦或于指使的? 把风声提早放出来,纵然厉元朗犹豫不决,但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木已成舟,他不得不去。 厉元朗苦思冥想,很快摇头否定。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若是组织部门决定,他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能服从。 于家父子何必大费周章,没必要也不现实。 “想清楚没有?”沈放玩味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厉元朗沉吟片刻,徐徐说道:“我大约猜到,故意放风,是给泯中省、给若州市看的。” “说说你的依据。” “我觉得,有敲山震虎的意思。”自持和沈放关系密切,厉元朗毫不隐瞒自己内心想法,说话很直白。 “可能是我这些年来,惩治腐败官员太多的缘故,估摸早就名声远扬。放出这股风,就是给泯中、给若州的官员,看一看他们的反应。” “沈局,我一直在想,泯中乱了这么久,根源在哪里?我思来想去,跑不出京城圈子,或者说背后准有大鱼兴风作浪。” 沈放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表明态度,“这是肯定的,而且这条鱼还不小。元朗,你看到了,那一位对这次大会十分重视。不光是换届,还有诸多议题。” “他之所以这样做,一个是上心,另一个是,并非想象中的顺利。即便谁都知道,他一定会连任,可这个连任需要全员支持,是要满票当选的。” “那么,能否如愿,却是个未知数。经过五年时间,这位已经稳坐泰山,建立起自己一套班底,形成了专有的理论和精神。” “他什么都不缺,只缺名了。所以,他想尽善尽美,与风云人物比肩,那样,就不能有一点瑕疵,出现一丝的纰漏。” “这时候放出风来,又恰在大会召开之前,就是给泯中背后的那些人一个善意的提醒,让他们注意分寸,好自为之。” “若是这些人不知好歹,继续为所欲为,接下来,将会是狂风暴雨的雷霆万钧,必要全力以赴展开大规模的行动。” “泯中帮不可小觑,有很大的影响力。我估计,这也正是之前一直未动的原因。” 厉元朗还是第一次听到“泯中帮”这个词,不是他孤陋寡闻,实在是相距遥远,而他的层级又达不到了解的机会。 “沈局,你说的泯中帮是……” “呵呵。”沈放微微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 他用手指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 厉元朗仔细一看,禁不住大吃一惊。 是他? 沈放拿过手巾随手擦干,感叹道:“元朗,其实治理城市和治理国家大同小异,其精髓就在于两个字,制衡。” “这是我们经过几千年发展研究出来的成果,万变不离其宗。你作为市委书记,那么市长就是你的制衡点。在市委常委会里,你是班长,市长是副班长,之所以把你们规范一个级别,本身就存在制衡关系。” “同理,那位虽然身在高位,同样也有制衡,这么做,就是防止一人独大。” “因为这种原因,我们之前是吃过亏的。所以,防微杜渐,在这方面使用集体研究、集体决定。这一方面,你应该深有感触。蓝桥的每一次决策,你都要事先和市长沟通,形成一致意见才能推进,这就是制衡之术。” 沈放一席话,厉元朗茅塞顿开。 如此说来,泯中帮的地位真是不能小瞧。 但是有一点他不明白,拖了这么久,为什么这时候选择动手? 他没有问,估计这么深奥的东西,沈放也不一定掌握。 今晚相见,沈放把他能说的,可以说的,全都说了。 能这样做,实属不易,厉元朗万分感谢。 以茶代酒,和沈放碰了碰杯,心中有谜团,更有一丝敞亮。 总不至于自己若去若州,两眼一抹黑,闷头乱撞强很多。 这一晚,两个人聊了很久。 谈现在,说未来,不知不觉到了半夜,仍旧意犹未尽。 时间太晚,厉元朗留在这里住了一夜,次日上午返回岳父家里。 先去看了儿子和女儿,陪他们玩的时候,竟然没看见白晴的踪影。 一问小兰,说白晴正陪着岳父打麻将。 这下可把厉元朗惊呆住了。 不相信似的又追问一遍,得到相同答案后,急忙走到楼下,敲响房间的门。 随着一声“进来”回应,厉元朗推门一看,映入眼帘的场景匪夷所思。 第1482章 口头告诫 麻将桌前,岳父、白晴、王主任和吴秘书四人激战正酣。 王主任和吴秘书纷纷冲他打了招呼,白晴则招手说:“老公,你来得正好,我这把牌该怎么打,你快来教一教我。” 厉元朗很快反应过来,走到白晴身边,望着麻将牌,脑海里却充满问号。 猛然回想到,昨天去岳父房间,他手上拿的线装书,好像就是有关于麻将的书籍。 从来没听说岳父喜欢打麻将,妻子也没提起过,他怎么喜欢上了这一口。 “你快看啊,到底打哪一张?” 在白晴不断催促下,厉元朗抽出一张闲牌二条打了出去。 “等等。”陆临松眉开眼笑的摆了摆手,“清一色,胡二五条。元朗,你这把可要输很多分了。” “哎呀!”白晴轻轻打了厉元朗一下,埋怨说:“不让你指导还好,你一指导反倒让我放了炮,不用你好了。” “哈哈!”陆临松笑得开心,王主任和吴秘书也都跟着附和出笑声。 笑完,陆临松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指了指说:“小晴今天可没少输,告诉你,一会儿必须去厨房劳动,不许反悔。” 厉元朗搞清楚,他们四个打麻将的输赢,就是谁输了谁去厨房帮忙,按照输多少换算成时间。 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过程,是牌技。 眼见厉元朗支招就放了炮,陆临松十分得意,非要白晴给厉元朗让位。 “行。”白晴起身,警告厉元朗,“你玩,输了就罚你去厨房劳动。” “没问题。”厉元朗痛快应承。 对于打麻将,厉元朗没有深入研究过,平时也不玩。 现在的牌技,还是他在甘平县坐冷板凳时练就而成。 要不说厉元朗能有今天成就,一个最大特点就是,什么都学,什么都要会,什么都要精。 就说打麻将,看似简单,里面却包含很多内容。 活跃大脑只是一方面,锻炼人的性格沉稳,在博弈中,如何让自己胡牌几率比别人的大一些。 胡牌的同时,限制别人胡牌,这才是精髓。 只不过,厉元朗看得出来,一个牌桌的四个人里面,王主任和吴秘书都本着陪陆临松消遣的念头,只要他高兴就行,谁都不认真。 那么好,你们不认真,我认真。 厉元朗的认真态度,不是体现在怎么胡牌,而是想方设法帮助陆临松胡牌。 可是,这里面也存在一个窍门,要不动声色,别让陆临松看出来。 由于考虑陆临松身体状况,他们只打了四圈牌。 最后一算,果然厉元朗成为最大输家,去厨房帮忙他是跑不掉了。 厉元朗不在乎,去厨房洗菜剥葱,干得不亦乐乎。 弄得大家都不好意思,纷纷相劝,意思意思得了,却被厉元朗婉言谢绝,他必须坚持去做。 没办法,大家只好遂了他的愿。 忙乎完,厉元朗洗完手出来,赫然看到白晴站在门口正等他。 “你是不是想知道,爸爸是什么时候迷恋上打麻将的?” “嗯。”厉元朗便擦手边点头。 “有一段日子了,从花都回来,他一直潜心研究麻将的玩法,整天捧着麻将书爱不释手,就连回忆录都停了。” 白晴解释说:“爸爸觉得回忆录就是写给他自己看的,里面长篇大论有说教成分,即使出版了别人也不愿意看。莫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放在喜欢的事情上,比如说打麻将,种地或者书法。” “不过,爸爸对麻将情有独钟,十分痴迷,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听着白晴的话,厉元朗顿时明白其中的奥妙,感慨的道出一句话:“爸爸这是难得糊涂,彻底想通,也彻底放下了。” “我也这么认为。”白晴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复杂又无可奈何的说:“爸爸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纵然厉元朗已经四十二岁了,岳父还在为他操心。这份心意,只有做了父母的人,才能理解。 “不说了,走,我们吃饭去。今天你一定要尝一尝葱烧海参,因为葱是我剥的。” “臭美。”白晴白了他一眼,随后,夫妻二人一起步入餐厅。 陆临松还是那个习惯,吃饭时不说话。 等他吃完放下碗筷,这才对厉元朗说:“你今天故意哄我开心,这样不好。打麻将本身就是娱乐消遣,还能修身养性。你这种菩萨心肠用在老百姓身上没有问题。可若是在今后的工作当中,和腐败分子作斗争就是优柔寡断,贻误战机。” 岳父的批评,厉元朗虚心接受,没有辩解。 餐桌上除了他们翁婿,只有白晴,陆临松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截了当继续说:“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你有抵触情绪,只能说你的格局不够大,胸怀不够宽。” “你和我不一样,我需要这样做,需要表明我的态度,需要让别人知道,而你不行。说直白点,你还没到可以挑肥拣瘦的资格,你只有无条件的服从。” “还有一点我要警告你,不要把什么想得过于复杂。用最简单的方式,才能起到最直观有效的结果。” “泯中是乱,你只需按照自己思路治乱就可以了,何必操心无需你操心的事情。” “动泯中,绝不是心血来潮,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至于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了。” “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思考,做什么样的事情。这是规矩,也是准则。如果你破坏掉,那么对不起,你活该被淘汰。” “我倒是认为,廉明宇找你谈很合理,你的反应不算合格,也没出格。” “泯中省现状,就像蛋糕上落了一只苍蝇,不影响口感却影响食欲。把这样一块蛋糕送给谁,谁都会推辞,必须要把这支苍蝇轰走或者消灭。所以我才说,你的反应属于正常范畴,不会给你拉低分数。” “元朗,今天我说的话,是对你的警醒,也是鞭策,希望你时刻谨记,不要当成耳旁风。” 说罢,陆临松缓缓站起身,走向餐厅门口。 驻足站下,回身留下一句话,“小晴,半个小时后,我们继续玩四圈。”然后迈着方步离开。 白晴坐在原地没动,看了看厉元朗,耸了耸肩,意有所指的提示道:“老公,你熟悉的爸爸又回来了。” 是啊。 厉元朗深有感触,陆临松酣畅淋漓的训话,打开了他的任督二脉,整个人瞬间通透起来。 自己堵在怪圈里打转,总觉得被人利用,更是把这块烫手山芋放在他的手心里。 扔掉,会拂了人家好心;吃下,担心烫了舌头。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非常为难。 殊不知,在岳父眼中,却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用平常心对待,想多了反而自寻烦恼。 说白了,他就是一颗子弹。 飞向哪里,打中什么地方,不是子弹决定,是发射子弹的枪手按其意愿做出选择。 想通了,厉元朗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 告诉白晴,他要回房间里午睡,下午四点准时去酒店报道。 次日上午,厉元朗跟随北江省代表团成员,乘坐专用大巴车抵达会场。 按秩序走进里面的时候,厉元朗意外看到几张熟悉面孔。 东河省的蒋兆俊和龚玉尚,祥北省的左品坤,荣山省的刘浩准、吴炯端,安江省的栾方仁等等。 就连汉岳省委书记李本善、省长胡正宵也在人群之中。 他还看到了一身戎装的魏勋和李观华。 有看见他的,也有没注意到他的。 看见的,点头致意,打过招呼。 毕竟不同于往常,不可大声喧哗。 然而,当他走上铺着地毯的台阶上时,却被人从后背碰了一下。 扭脸一看,巧极了,正是廉明宇。 第1483章 质的提升 廉明宇微笑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只是用眼神暗示厉元朗,他垂下的右手,暗中伸出两根手指,打出一个代表胜利的“v”型手势。 什么意思? 厉元朗一头雾水,不解何意。 走进万人大礼堂,厉元朗立刻被眼前宏伟、壮观震撼到。 礼堂宽大,顶棚微微隆起,与墙壁呈圆弧形,水天一色,浑然一体。 顶部装饰有巨型红色五星灯,周围点缀镏金的光芒线和葵花瓣。 三环水波式的暗灯槽,一环大于一环,象征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之意。 整个顶棚纵横密布着满天星灯,灯火齐明,宛如众星捧月,蔚为绚丽。 其穹窿顶、大跨度、无立柱结构。 三层座椅,层层梯升。 礼堂平面呈扇面形,以便坐在任何一个位置,均可以看到台上。 大家按照本省所在区域,找到各自座位纷纷落坐。 厉元朗所坐位置不算靠前,也不靠后,居于中间。 在座位上坐了没多久,现场突然奏起迎宾曲。 会场内的代表们,在两边的专人手势示意下,纷纷站起身。 十时整,伴随着欢快的迎宾曲,于劲峰走在最前面,身后依次跟着坐轮椅的张寒启、头发花白的陆临松,以及闫惠光、王铭宏等人。 于劲峰满面春风,边走边不时向众人抬手打招呼。 而台下的全体代表,和着乐曲有节奏的拍起巴掌。 于劲峰走到最中间他的座位前,傲视全场,目光中透着坚定、威严、深邃和果毅。 表情中充满上位者的庄严气势,眼神明亮,身板挺直。 随着迎宾曲结束,现场响起热烈掌声。 于劲峰坐下的同时,向身旁的张寒启和陆临松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等到全体代表陆续坐定,主持会议的闫惠光发言,请全体起立,奏唱国歌。 接下来,于劲峰代表上一届委员会做了报告。 报告历时两个小时,这比上一次大会整整缩短了一个半小时。 厉元朗注意到,按照手中印发的报告内容,于劲峰做的口头报告,集中讲重点和要点。 其中关于反腐倡廉这一单元,报告篇幅很长。 说明反腐工作任重道远,但决心巨大。 他拿起笔,不时在上面勾画出重要内容,以便回到蓝桥,组织常委会学习时,加以重点研究和讨论。 同时,厉元朗也在观察台上一干人等的众生相。 岳父始终低着头看报告,很少抬头张望。 倒是张寒启,经过失去儿子的打击,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差。 靠在轮椅背上,无神的双眼,时而闭上时而睁开。 身旁的工作人员时不时凑过来,低声趴在他的耳边嘀咕什么。 张寒启有时点头,有时摇头。 给人的感觉是,他在强挺坚持,尽量不中途退场。 在这些人当中,厉元朗还看到了陈子枫。 与几年前相比,陈子枫同样老态龙钟。 自从侄子陈相水落马,儿子陈相左离开粤湾省委书记之后,陈家在粤湾乃至国内的影响力大不如前。 好在相比较于张寒启,陈子枫最起码是走着到了台上,尽管步履蹒跚,需要两人搀扶。 上午会议持续两个多小时结束,从始至终,这些老同志包括陆临松,全都坚持下来,没有一人中途离开。 就像后来坊间流传那样,说他们每人都准备了尿不湿。 是真是假,只有本人知道了。 十分难得,毕竟各个年纪都不小,能坐着不动地方,实属不易,也在表态支持。 大会的会期是七天,接下来数日,厉元朗忙于参加各种会议。 到了第六天,大会选举出本届正式委员和候补委员。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廉明宇当选为正式委员,厉元朗则当选了候补委员。 千万别小看这些,正式委员的名单中,各省的书记和省长悉数包括。 也从侧面表明,廉明宇正式步入省部级行列。 那么,他远赴泯中就成了定论。 而在候补委员中,厉元朗的得票数不上不下,处于中游。 候补委员是在正式委员出现空缺时,按照得票多少的排名,依次递补。 递补不需要表决,而是没有意见就鼓掌通过。 到时候,会有工作人员引导,从候补委员席位换到正式委员的席位。 候补委员有参加会议的权利,在会上有发言权,没有选举权、被选举权和表决权。 而且,候补委员本身没有行政级别。 担任候补委员的人,主要来自其所担任的实际党政职务。 在实际操作中,多为正厅级别以上,且大多是各部委机关或各省区的副职,以及重要地级城市的主要领导。 蓝桥市在整个北江省排名靠后,也不是副省级城市。 厉元朗作为市委书记,当选候补委员只能说明一点,他升任副省级板上钉钉,无从更改。 选举出的最新一届委员会,很快选举了新一届领导集体。 不出所料,于劲峰以全票再次当选。 杜宣泽接替闫惠光,尚天河接替王铭宏,上届排名最后的林维宽则上升到了第四位。 王铭宏离职,王占宏如愿以偿入局。 部队方面,况中农卸甲归田。 况中农已经任期一届,今年六十六岁,在领导干部中属于正值当年。 他的去职,厉元朗意识到了内中原因。 或许,这就是一个信号。 会议结束后,在与聂双汉聊天中,聂双汉笑眯眯握着厉元朗的手,拍着他的手背意味深长的说:“元朗同志,我祝贺你成为候补委员。你来蓝桥市一年多,我们有过良好合作,建立起不错联系。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奋发图强,再创佳绩。” 厉元朗谦虚的回应,“感谢省委和聂书记对我工作的坚定支持,也希望聂书记继续支持蓝桥,并祝贺您蝉联正式委员。” 想来这次对话,可能是他们作为上下级的最后一次了,氛围很好。 可是厉元朗也知道,自己离开北江、离开蓝桥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在蓝桥的这一年里,厉元朗经历很多,但印象最为深刻的是,痛失方炎。 时至今日,他仍旧想念,仍旧惋惜。 如果方炎不牺牲,厉元朗离开蓝桥时,一定会给他做出合适安排,或许带到若州也不是不可能。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白晴得知厉元朗担任候补委员,即便早就有准备,可依然兴奋够呛。 见了面,忍不住冲上去扑进厉元朗怀里。 陆临松倒是很平静,他勉励了厉元朗几句,当着夫妻二人的面,提出一个严肃问题。 “元朗,你去泯中省的若州不会更改了。劲峰同志把廉明宇派过去,足以看出,他的力度有多大,决心有多强,这是非要狠狠整治一下泯中省不可了。” 厉元朗点头,他没有被晋升冲昏头脑。 这些日子,想的竟是若州,特别是资料里的内容。 “你去若州后,要保持和廉明宇的联系,这很关键。若州情况复杂,你又是担任省委常委的市委书记,我看不要像以前那样,你只身一个人前往了。” “这样吧,让小晴陪你去若州。我这边有专人照顾,是时候让你们夫妻团聚,省得两地分居。” “小晴照顾你的生活起居,这对你的工作大有帮助。” 一听这话,白晴没说什么,厉元朗禁不住担忧起来。 “爸爸,我去若州,肯定会与地方势力产生矛盾和冲突。我担心到时候,他们将矛头转移到我的家人身上。这样一来,白晴有可能面临各种风险。” “何况清清和厉玄年龄尚小,需要妈妈陪伴。最主要的是,我们更加放心不下您。” “无论我遇到何种艰难险阻,只要有您坐镇,我心里就有底,就不怕。” 白晴心情复杂,一方面,她非常愿意陪伴在丈夫身边。 结婚几年,夫妻两地分居实在太过痛苦。 有多少个不眠之夜,她希望得到丈夫慰藉,至少有个说话的人。 另一方面,她要是前往,儿女肯定不能同去。 主要是为了安全着想,正如厉元朗说的那样,郑立在德平市的遭遇历历在目,何况比德平更加疯狂的若州呢? 此时的她,陷入深深的两难境地。 第1484章 正式谈话 陆临松思虑片刻,长叹道:“这事你们定吧,我只是提了个建议。” 相比较于其他参加此次大会的代表,厉元朗并未急于返回蓝桥,留在京城的主要原因,是京城组织部门召见他。 按照约定时间,坐上组织部办公厅派来的专车,驶入这个主管干部的最高部门。 刚坐下,只见廉明宇在一名工作人员陪同下,信步进来。 厉元朗起身打招呼,廉明宇和他握了握手,问道:“元朗同志,休息可好?” “很好。” 重新落座,办公厅的赵厅长进来,二人起身,分别和赵厅长握手问好。 赵厅长点了点头,告知他们,一会儿,组织部长郑元会将亲自接见他们。 并就会见细节做了提示。 郑元会身为局委,却不喜欢别人称呼他“首长”或者“郑局委”,要叫他“部长”。 这一点倒出乎厉元朗所料。 做领导的,都喜欢称呼其官职最大的一个。 郑元会却反其道行之,中意最小的那个。 叮嘱完,赵厅长看时间差不多了,联系郑元会的秘书,了解到郑部长有时间。 于是,带领廉明宇和厉元朗坐电梯下楼,穿过一条狭长的走廊,进入后院那栋三层的灰色建筑。 有赵厅长引路,省去不少繁琐的安检过程。 只是在进入郑元会办公室之前,对每个人进行了一遍全身检查扫描。 毕竟是局委,需要严格的安保措施。 赵厅长他们在外面会客室里等了一会儿,直到郑元会的秘书进去通报之后,方才进入他的办公室。 郑元会的办公室面积很大,却不奢华。 他在一份文件上签了字,交给秘书处理,这才起身,和廉明宇、厉元朗纷纷握手。 郑元会不到六十,中等个头,略微偏瘦。 赵厅长的使命结束,跟随秘书双双退出。 “明宇同志、元朗同志,你们坐。” 厉元朗和廉明宇站着,直到郑元会端坐在沙发上,两人才在其对面坐下。 “我受委托,和你们谈一谈工作安排。”郑元会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经研究决定,廉明宇同志担任泯中省委常委、省委副书记,省府党组书记、代省长。厉元朗同志任泯中省委常委、若州市委书记。” 宣读完任命决定后,郑元会语速放缓,态度和蔼的问道:“关于对你们的新工作安排,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我将向上级反映,尽量满足。” 廉明宇首先开口表态,“我服从组织决定,没有意见。” 这是最冠冕堂皇的说辞,郑元会点头,并看向厉元朗,“你呢?” 厉元朗腰板往上挺了一挺,稍作迟疑,郑重其事的发表他的态度,“部长,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我坚决服从组织决定。只是我有个请求,在特殊情况下,可否赋予我先执行后上报的权限,请部长和组织予以考虑。” 郑元会闻听,身体往后靠了靠,平和的笑着说:“你是要先斩后奏,这个要求无需上报,我就可以回答你。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此番去泯中省上任,你们是肩负重要使命的。” “泯中的情况复杂多变,要时刻保持警惕,要以正治乱,以恒治腐。正如劲峰同志在大会上的讲话那样,腐败是危害国家和社会的最大毒瘤,反腐斗争一刻不能松懈。坚持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持续推进,以零容忍的态度对待腐败分子,绝不姑息。” “所以,针对泯中和若州,我们的决心是坚定的,是不可动摇的。请你们记住,我们永远是你们坚强的后盾。” “你们冲锋在前,我们会为你们遮雨打伞,保护你们、支持你们!只要彻底改变泯中省的乱象,将腐败分子和犯罪分子绳之以法,还泯中一个公平正义的纯净环境,任何条件都可以提,我们会尽最大努力满足。” “元朗同志,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并提出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埋藏在厉元朗内心深处的顾虑,拨云见日,豁然开阔。 他直言正色的说:“有您和国家的信任,我定当义无反顾,勇往直前。” “好!”郑元会满意回应道:“好一个勇往直前!把你们派到泯中工作,我们是经过再三权衡,深思熟虑的,我们相信,你们一定会不辱使命,向党和人民交出一份满意答卷。” 谈话过程不长,也就二十来分钟。 郑元会工作繁忙,能够挤出这些时间已属不易。 赵厅长将厉元朗廉明宇送到楼下门口,挥手道别。 坐在红旗车里,驶出没多远,厉元朗就收到廉明宇发来的信息。告诉司机在前面合适位置把他放下,打车来到那个不具名的院子。 时值秋日,秋高气爽,院中景色同样迷人。 这一次,廉明宇在假山中的凉亭里,摆上香茗和几样水果点心,望着假山喷泉,他兴致盎然的说道:“一晃,我们又要在一起工作了。和在怀城时,相隔有四五年了吧。” 厉元朗怅然,“差不多。和那时候相比,我们重任在肩。明宇,请允许我私下这么称呼你。” “没关系,名字就是让人叫的,你说吧。”廉明宇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这么叫也没关系,反正任命还没正式下达。 “其实,那次你和我说起去若州的事,我心里很纠结。你是知道我的,我经历过几次生死,死都不怕,何足惧哉?” “我纠结的原因在于,治理若州的乱象,上面对我们的支持力度到底有多大。” “今天,我从郑部长那里得到肯定答案,我悬着的这颗心终于放下,心里也有了底气。” “若州靠着三面环海的自然优势,经济发展速度惊人,造就出一批实力强劲的时代巨匠。” “同时,繁华背后,藏污纳垢现象非常严重。地方黑恶势力猖獗,胡作非为,倒行逆施,官商勾结,沆瀣一气。已经危及到治城理政的根本,不除,不足以安抚民心。” “看了你给我的材料,我十分震惊。说实话,这是我从政近二十年来,遇到最大的挑战。” “不过,有京城的支持,有你和省委、省府的援手,我相信,排艰克难,一定成功!” “我现在完全明白,你给我手势的意义了。你是在鼓励我,也在鞭策我,胜利终将属于我们,属于正义,属于广大人民群众!” 廉明宇听完厉元朗由衷而又激动的表态后,志得意满,主动过来伸出右手,“元朗,我要和你好好握一握手,愿我们在泯中携手干出一番大事业!” “有你在若州,我很放心。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你有经验,有坚强的毅力,在省委,我们可以合作,在若州,我将给予你全力支持。” “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北江?” 厉元朗便说:“已经订好明天的机票,回去后,我会尽快做好交接准备。明宇,期待我们在泯川市见面。” “一言为定。” 厉元朗使劲摇动手臂,露出坚毅目光,“好,一言为定。” 早在来的路上,厉元朗就已猜到,廉明宇此次将他叫来,就是要了解他的态度,要给廉明宇吃下一颗定心丸。 至于为什么没有具体谈论泯中事情,在于二人对泯中的了解还处于纸上谈兵的阶段。 谁都没去过泯中,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相信,等到他们到任之后,会有这样的机会。 次日中午,厉元朗乘坐的航班准时到达克齐市机场。 厉元朗跟随客流走向出口。 一路上,不时观看这座他往返多次的机场。 可以说,这里的每一件东西,都能勾起他满满的眷恋。 只可惜就要成为过眼云烟,至于何时再能见到,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带着伤感和留恋,到了出口,无意中抬头一看,大感意外。 第1485章 感人的场景 大出意料的是,前来接机的不只有黎子辉一人。 市长耿天策、市委副书记郝梦妍、市纪委书记高明化、市委秘书长龙成信。 好家伙,一下子出动四名市委常委迎接他,这在蓝桥历史上也是绝无仅有。 见此场景,厉元朗十分激动,大步流星走上前来,和众人挨个握手打起招呼。 “厉委员,欢迎您回家。” 这句回家,包含了尊重,更是对他的肯定。 一年多来,是厉元朗不顾个人安危,惩处了以樊俊为首的腐败集团,抓获了钱品正等一批不法分子。 才有蓝桥茁壮发展的今天。 在耿天策以及其他同仁的努力下,蓝桥经济发展步入正轨,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只是,厉元朗看不到硕果累累的那一天了。 由于来回有乘客经过,厉元朗没有和大家过多寒暄。 在众人簇拥下,坐上市委派来的中巴车,一行三辆车子缓缓驶出克齐机场。 在车里,大家异常兴奋的询问厉元朗此次进京参加会议的感受,高明化说道:“选举当晚,耿市长组织全体市委领导,在小会议室聚精会神观看了新闻节目。” “看到您的名字出现在候补委员名单中,您是不知道,大家有多高兴,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龙成信补充说:“即便之前在网上,就得知您成功入选,可大家亲眼从电视中看到,感触仍然很深。” 郝梦妍接过话茬,“据我所知,蓝桥建市以来,您可是最大的官了。” “郝副书记说的没错。”耿天策赞同道:“蓝桥的市委书记成为省委委员不足为奇,但是作为全国的候补委员,的确是第一次。厉委员,您给蓝桥争光了。”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夸赞,厉元朗抱了抱拳,真诚感谢大家。 只不过,越是热情,厉元朗的心情越是沉重。 他舍不得这些相处融洽的同事,舍不得蓝桥团结一心的氛围,舍不得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一草一木,这里善良淳朴的老百姓。 组织召唤,身不由己。 耿天策看着厉元朗复杂而又无奈的眼神,发觉了问题,便转换话题,谈到市政府最近收获一系列的投资硕果。 很快,车队驶入蓝桥市地界。 打着双闪,直奔市委大楼。 市委大楼里相对安静。 但是,耿天策簇拥厉元朗,没有放他回办公室,而是将其领到市委小会议室。 厉元朗被他们奇怪做法弄得摸不着头脑,问谁,谁都只是笑,似乎商量好了摇头不说。 在搞什么名堂? 既来之则安之,就随他们的意愿吧。 于是,耿天策和郝梦妍一左一右近乎挟持,把厉元朗领进小会议室里。 一进来,厉元朗放眼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坐满了市级领导。 其余常委全部到场,还有市政府副市长、秘书长,市人大主任,几位副主任,政协方面主要领导也都来了。 会议室里,挤得满满登登,人头攒动。 众人一见厉元朗,自发的鼓掌欢迎。 而且,厉元朗还注意到,会议室的墙上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欢迎厉委员回家”几个大字。 瞬间,厉元朗眼眶湿润,面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双手合十,不断向众人点头以表感谢。 随后,在耿天策陪同下,厉元朗走到自己座位前,掌声仍旧经久不息,他都不忍心打断大家。 再次的,向所有人鞠躬致意。 耿天策拿过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说:“诸位,请诸位安静。” 直到这会儿,掌声方才逐渐停下来,耿天策继续说道:“下面,我们请厉委员讲话。” 随着鼓掌环节结束,众人纷纷落座。 厉元朗没有坐下,他站着手执麦克,情绪激动道:“同志们,一晃我来蓝桥工作一年了。说实话,今天站在这里,我心情很不平静。” “一年来,我在这里开了很多次的会,做了很多次的报告,说了很多的话。” “当我环顾这个熟悉的会场,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种特殊的感慨油然而生。” “因为我和同志们相处了一个春秋,不久就要画上句号了。” “蓝桥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蓝桥的广大干部、父老乡亲,蓝桥的发展变化,成败得失,一幅幅画卷,一幕幕的场景,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令人难忘。” 说到这里,厉元朗稍作停顿,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缓缓接着往下说。 “在此,我想和同志们说几句心里话,以此共勉。” “第一句话,最难忘的奋斗历程。过去这些年,蓝桥的经济形势并不好。改革发展面临诸多困难,市委和市政府工作任务十分繁重。” “但是,我们在省委和省府坚强领导下,紧紧依靠全市各位同仁的顽强拼搏,共同努力,各项事业蓬勃发展,蓝桥的建设欣欣向荣,取得了经济社会全方位的新胜利。” “第二句话,最道不尽的话语是感谢。一年来,蓝桥发展取得的每一个进步,市委取得的每一点成绩,都是大家风雨同舟,同甘共苦的结果。” “为蓝桥的发展,为着人民的幸福,大家一起担负责任,承担压力,一起殚精竭虑,努力拼搏。” “共同的事业,共同的目标,共同的奋斗,是我们成为相识、相知、相勉的同志、同事和朋友。” “这种情谊,比手足之情更珍贵,比金銮之意更高尚,将是我一生最为宝贵的财富。”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真诚的感谢。衷心感谢组织为我提供蓝桥这个平台,能有机会与蓝桥的同志们一起挥洒汗水,不懈拼搏,成就了我成长中最宝贵的时光。” “衷心感谢蓝桥的父老乡亲,从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勤劳和善良,学会了智慧和坚韧,成为我鼓足干劲,干事创业的强大精神动力。” “衷心感谢老领导、老同志,市四套班子的各位领导、各级各部门的每一名同志,没有你们的理解与宽容、支持和帮助,我不可能如此顺利的开展各项工作。” “第三句话,最想表达的心愿是祝福。岁月荏苒,时光匆匆。我在蓝桥的一年时间里,收获了成功的喜悦,也留下很多遗憾。” “在处理问题、安排工作时,还有许多不尽科学、不够周到的地方。是大家的包容与理解,是全体同志的一致支持,才让我能顺利完成各项工作。” “在我眼里,蓝桥就是一块上等的璞玉,蕴藏着不可估量的价值。等待大家去雕琢、去开发、去经营。” “蓝桥的愿景是如此的美好,为之不懈奋斗是如此的幸福,而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羡慕。” “现在,唯有将这份羡慕化作美好的祝福,化作对大家继续努力工作的期盼。” “我有理由相信,在天策市长的带领下,在全市广大干部群众共同努力下,蓝桥的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事业,一定会不断取得新的更大成就,蓝桥的明天一定会更加美好,蓝桥的老百姓一定会生活的更加幸福!” “同志们,纵有再多眷恋,仍需策马扬鞭。不论今后我身在何方,永远忘不了蓝桥是我的第二故乡,忘不了与同志们结下的深厚友谊。” “换一个岗位只是换一种方式服务。我会经常挂念蓝桥的同志,时刻关心蓝桥的发展,一如既往的支持蓝桥。只要条件允许,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做力所能及的帮助。” “最后,预祝在座各位工作顺顺利利,家庭和和美美,我的话讲完了。” 在厉元朗说完最后一个字,现场众人心情沉重,闷声不语。 耿天策带头,第一个拍起巴掌。 接下来,大家齐齐呼应。一时间,会议室里,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第1486章 高规格待遇 简单的欢送会结束,时间短暂,却给厉元朗留下深刻记忆。 之后,在他办公室里,耿天策主动过来,聊了些关心的话题。 厉元朗离开后,蓝桥由谁接手,在京城开会间隙,聂双汉和厉元朗谈论过这个话题。 按照聂双汉以及省委的意见,书记将从省委空降。 是省委办公厅的一位副秘书长。 耿天策上任时间尚短,主要是蓝桥经济刚刚处于腾飞阶段,尚不足以接替。 估计,这位副秘书长也就临时过渡,耿天策升任书记是早晚的事。 要是让蓝桥经济有了一个巨大改观,也许蓝桥并不是他的下一站,或许还有更好的去处。 当然了,这一切全凭厉元朗的猜测,实际情况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因为不可预测的东西太多,就如人生一样,谁一辈子都不会顺风顺水。 “厉委员,有个问题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厉元朗亲自给耿天策倒了一杯水。 双手捧着水杯,耿天策徐徐问:“您的新工作上面是如何安排的?” 厉元朗坐下来,平静说:“昨天,京城组织部的郑元会局委,已经找我谈过话了,我将要去泯中省的若州市。” “是这样。”耿天策点头思索,“若州这些年发展不错,全国gdp城市排名稳步提升,很有发展前途。您此番主政若州,是对您工作能力和工作水平的一种肯定。相信您在若州,一定会闯出属于您的新天地。” 厉元朗摆了摆手,“耿市长客气,若州地处南方,生活环境和气候对我来说都是一次新挑战。我从甘平县出来,走过的每一座城市,大都集中在北方或者西北地区,只有祥北省偏南方一些。” “去若州,我估计适应就得十天半月。不过,那里濒临海边,吃海鲜倒是方便。” 说了点***,厉元朗同时将他的继任者人选向耿天策透露出来。 本身也不是什么秘密,耿天策能够做到市长位置,自然在省里有固定的消息来源。 自己不说,他也会知道。 果然,耿天策对此并未表现出特别表情,显然他已然心中有底。 接下来,厉元朗和耿天策商量一件事。 “子辉跟随我有段时间了,他做事稳妥,原则性强,是一位值得信任的同志。美中不足的是,他缺少基层工作经验,我想是时候去基层锻炼了。” 耿天策立刻心领神会,沉吟片刻征求道:“深林县目前空缺一位副县长,厉委员觉得如何?” 这个提议,不得不说是给足厉元朗的面子了。 他不好强行提出通过,但从耿天策嘴里说出来,就是另一种结果了。 看得出,厉元朗此番升任副省级,再次回到蓝桥,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全变了。 没办法,这就是现实。 如今的他,即使他不愿意,可与曾经的同事战友已然产生了距离。 以前他是市委书记,现在是副省级领导,自然而然对他更多的是敬重和尊敬,唯独少了交底知心。 还是那句老话,官当得越大越孤独,因为能说真心话的人变少,阿谀奉承变多。 耿天策的提议,就是建立在这种尊敬之上。 黎子辉提拔正科级没多久,转而担任副处级的副县长,虽然没进入常委班子,可也是县领导。 三十来岁的他有此成就,前途一片光明。 “谢谢耿市长。” 这句话是由衷的,是厉元朗对于耿天策理解之意的褒奖。 不过,关于耿天策提出,晚上给厉元朗践行的想法,却被他否决了。 “耿市长和同志们的心意我领了,你们安排的欢送仪式已经令我非常感动。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兵,这种迎来送往传出去影响不好。大家相处融洽,不应体现在吃吃喝喝,只要心里有就行了。” 谢绝了耿天策的好意,厉元朗分别召见高明化和龙诚信等人,进行了交谈。 最让他感动的,当属景博潇了。 他感动于厉元朗在关键时刻没有落井下石,还最终帮了他一把,有了安身之地。 当他知道厉元朗就要离开蓝桥之后,通过黎子辉提出要见厉元朗一面。 这位曾经的搭档,厉元朗给予过他公正的评价。 对与错要分开来说,错,景博潇已经为此承担了后果。 对的方面,厉元朗还是高度认可。 在办公室接见了景博潇,询问了他的工作情况。 景博潇步入正题,感触道:“听闻您就要调走,我没什么可以表达我对您的敬重之意,思来想去,写了一副字送您,请您不要笑话。” “博萧同志,你太客气了。” 景博潇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抽出已经裱好的字,展开一看,上面是四个苍劲有力的毛笔字:鹏路翱翔。 此字寓意为奋进在远大前程,有恭祝厉元朗仕途更上一层楼的含义。 厉元朗欣然笑纳。 边清伟是相隔一天之后,主动登门向厉元朗提出,要他再去一趟蓝桥军分区指导工作。 厉元朗担任蓝桥军分区党委第一书记,本着党管武装原则,经常参与军分区党委重大决策,以及监督落实情况。 还有把握全局,指挥调度军分区党建等工作。 由于此种关系,厉元朗每年都要到军分区检查调研。 然而,此时边清伟代表军分区党委,邀请厉元朗前去,却有告别之意。 请他最后一次以党委第一书记身份,莅临军分区。 这个要求,厉元朗无论如何都会答应。 按照约定时间,厉元朗乘坐红旗车,缓缓驶向军分区。 军分区司令员和政委双双站在大门口迎接。 这让厉元朗很意外,本以为他们会在军分区机关大楼那里,不成想提前移步到此。 于是红旗车提前停下,黎子辉手搭凉棚,厉元朗从车里走下来,与迎上来的司令和政委纷纷握手打招呼。 “你们太客气了。”厉元朗自然指的是他们在大门口迎他一事。 司令员笑说:“厉委员此次前来指导工作,是蓝桥军分区全体指战员的荣幸。” 边清伟也附和,“厉委员,蓝桥军分区党委,希望再一次倾听您的指示。” 他作为蓝桥军分区政委,同时担任军分区党委书记,这样表态并无不妥。 厉元朗点头,在司令员和政委一左一右陪同下,迈步走进军分区大院。 刚一进来,厉元朗顿时被眼前场景震撼住了。 从大门口到机关大楼几百米的柏油路上,两边站着清一色全副武装、气宇轩昂的战士。 等厉元朗一行几人走来时,院内顿时响起清脆嘹亮的《检阅进行曲》。 厉元朗和着节奏,缓缓走过。 每经过一列队伍,处在排头带队的指挥员都会铿锵有力的高喊一声:“敬礼!” 随即,队伍中的战士们,手握枪械,齐刷刷行注目礼。 见此情景,厉元朗深受感动,只不过他不是军人身份,无法行军礼,频频点头以表致意。 几百米的距离,蓝桥军分区特意为厉元朗安排一次单独检阅,这份殊荣,厉元朗铭刻在心。 这次来军分区,意义大于内容,厉元朗在党委会上做了临别前的表态发言。 会议结束后,司令员和边清伟陪同厉元朗再次参观了官兵宿舍、军事职业教育学习中心、体能训练室等处。 中午,和官兵们在食堂共进午餐。 饭后,厉元朗并未马上离开,而是由边清伟陪同,在会客室闲聊。 司令员知趣,并未出现。 房间里只剩下厉元朗和边清伟二人,彼此熟悉,谈话氛围相对轻松随便。 边清伟得知厉元朗将要前往泯中省若州市就任,祝贺之余不免担心起来。 “若州政治环境不佳,官商勾结突出,派您去,看出来上面对泯中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厉元朗深有同感,眉宇间充满严峻。 “这次大会,您应该能看出一些端倪,况中农的离职就是一个信号。据说……” 边清伟并不避讳,谈到一个最新消息。 第1487章 临别赠言 据边清伟透露,有消息说,京城军纪委正在对宋蓝天展开调查。 目前,已经带走他的秘书和几个来往军中官员。 宋蓝天?名字倒是好记,就是有些陌生。 厉元朗和部队接触不多,掌握的消息源有限。 “他是装备发展部副部长,和况中农父亲况老来往密切……” 边清伟的提醒,厉元朗恍然大悟。 回去的路上,厉元朗让司机把车子开到江边,找了一个僻静地方停下。 “子辉,下来陪我走一走。” 十月下旬的蓝桥市气温有些冷了。 穿着外套,能够感受到阵阵凉意。 望着坠飘落下来的枯黄树叶,厉元朗感叹道:“一年四季里,我特别不喜欢过秋天。因为秋天到处一片萧瑟,看着让人憋闷、烦躁,喘不过气来。” 黎子辉跟在厉元朗身边稍微靠后半个身位的地方,谨慎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厉元朗缓缓走到江边,双手搭在栏杆上,眺望滚滚流动的滦江水,有感而发。 “子辉,我看出来你有心事。以前,你找机会隐晦的可以跟我说。现在呢,你变得小心谨慎了,把你最真挚的一面隐藏起来。” “我想说的是,你想多了。我还是我,不会因为我的身份发生改变而改变。” “书记……不,厉委员,我、我没什么……” 平时伶牙俐齿的黎子辉,这会儿变得结巴起来。 显然,他嘴上这么说,却不是他内心想表达的意思。 厉元朗没为难他,有些东西一旦形成,很难更改。 索性他直言道出,“子辉,你一定考虑我会如何安置你。对于你的工作安排,我考虑过,也和耿市长商量过。” “我们的一致意见,是希望放你去基层锻炼。要想在仕途上走得长远,基层经验必不可少。当然了,安排你去市里局委办也不是不可以,终究基层才能锻炼你的经验,让你面临复杂的环境,这对你的成长十分有利。” “深林县的小煤窑治理初见成效,不过也给深林县的经济造成一定影响。但是这一步必须要走,还要坚定走下去。” “长痛不如短痛。环境保护是基本国策,是利国利民、为子孙后代造福的善事。深林县的经济受到冲击,可我们保护了青山绿水,白云蓝天,这就是最大的福音。” “我和耿市长的一致意见,派你去深林县政府担任副县长。这对你来说,是个挑战,也是机遇。” 黎子辉忽然站定,有些吃惊的看着厉元朗。 这些天他寝食难安,妻子凌俏每天都在打听,甚至岳父凌百千都打过电话询问。 一想也是,全家为了支持他走仕途,停止了所有生意。 生意人将本求利,把希望全放在了黎子辉身上,万一他被安排在一个没有前途的部门,这笔投资岂不是打了水漂? 妻子着急,岳父都不淡定,黎子辉的压力可想而知。 面对他们的催促,黎子辉也在寻找机会。 看目前趋势,厉元朗在蓝桥的日子屈指可数,要是再不问就没机会了。 可每次见到厉元朗,尤其看到蓝桥市委的领导们,包括耿天策在内,对待厉元朗的态度已然产生了莫大距离。 至此他才感觉出来,如今的厉元朗不再是正厅级的书记,而是一跃而起的省委领导。 他瞬间犹豫了,胆怯了,放不开手脚,更张不开嘴。 好在厉元朗理解他,主动提出对他新工作的安排。更让他感动的是,不止是早就安排好,还在现有基础上提了半级。 要知道,这可是他担任厉元朗秘书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完成了三级跳。 副科、正科到副处,是多少人用几年、十几年甚至一辈子才有的高度。 黎子辉惊呆了,喜悦、感激、还有伤感一股脑的交织在一起,使得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好一阵,他才激动的说:“厉委员,我、我……我不想离开您。” 这是他真情实感的流露,更是对这位厉书记深深的不舍。 厉元朗缓缓转过身来,笑眯眯看向他,“你哪里还有一个副县长的样子,倒像个小女生。” 黎子辉被厉元朗的玩笑逗得笑了,可眼泪不争气的掉落出来,急忙用手背胡乱擦了擦。 这时的厉元朗,表情逐渐变得正式起来,娓娓说道:“子辉,我此番将远赴泯中省的若州市,那里不像蓝桥,情况复杂。就是一个蓝桥,还让方炎同志牺牲了,所以,我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况且你还有妻子,有家庭。我不仅要对你负责,还要对你的家庭负责,在前途不明的情况下,我不会带你去一个陌生地方。” “我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说着,厉元朗慢慢转过身去,再次将目光落在江水中,深有感触的说:“子辉,有句话,就当临别赠言吧。你家庭情况比较特殊,这一次去深林县,时刻谨记,不该伸的手千万别伸,不该拿的钱一定不拿。” “心里记住,要把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做事做决策的时候,要站在他们的角度。要做到问心无愧、堂堂正正。” “今天,就算是我们之间的正式谈话。很久没和你握手了,来,我们握一握。” 眼望厉元朗主动伸出来的右手,短暂惊愕,黎子辉双手紧紧握住,眼泪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流淌出来。 被厉元朗感动得稀里哗啦,黎子辉回到家中,还未从情绪中恢复过来。 妻子凌俏感觉出丈夫的变化,好奇问:“厉书记给你做安排了?” “嗯。”黎子辉点了点头。 “什么地方?”一把拉住黎子辉的手臂,凌俏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深林县。” “那地方。”凌俏大失所望,眨巴着眼睛急切又问:“乡镇还是县里?” “县城。” “真是的,别我问你啥你就答啥,不会一起都说出来。”凌俏急得直跺脚。 “深林县副县长。” “真的吗?”凌俏不相信似的瞪大双眼,好像被大馅饼砸中一般,脑袋迷迷糊糊。 “厉书记就是这么说的。” “子辉。”凌俏一把扑进黎子辉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丈夫的腰,激动的喜极而泣。 万没想到,丈夫就要成为县政府要员,自己今后就是副县长夫人了。 关键是黎子辉还年轻,三十来岁的副县长,纵然混得不怎样,十多年时间足以做到副厅级了吧。 到那时…… 她不敢往下想了,担心把自己吓到。 冷静之余,凌俏急忙把这一消息告知父亲凌百千。 这位岳父大人也是猴急性格,不到半个小时,就出现在女婿家中。 从黎子辉口中确认后,凌百千同样兴奋不已。 凌家这些年只做生意,还真没出现过高官职的政府官员。 当即在蓝桥市的美嘉大酒店定了一桌饭菜。 不过为了低调,没请别人,只有他们家里人好好美餐一顿。 不怎么喝酒的黎子辉,在岳父和妻子劝说下,破格喝了三小杯白酒。 席间,他谈及对厉元朗的感情以及提拔之恩。 凌百千出主意说:“厉书记果然是位重情重义的好领导。他这一次提拔省级常委,今后在官场上还会大展宏图。子辉,这条线你要牢牢把握住,不能因为他不在北江省工作就放手。” “我看这样吧,咱们给厉书记准备一份既能表达心意又不至于犯错误的礼物。这件事我来办,到时你和凌俏一起登门送给他。” “就是时间紧了点,厉书记后天离开蓝桥,你明天抽时间送去就行。” 说罢,凌百千出去打了个电话,随即兴冲冲回来,志得意满说:“办妥了,对方答应明早送过来。” 黎子辉很想问清楚岳父准备了什么礼物,可凌百千故作神秘,到时候给他惊喜就是了。 第1488章 伤离别 次日吃过早饭,凌百千欣然而至。 他拿来国内一个有名的书法大师亲手题写的一副字:鹏程万里。 黎子辉听闻那位书法大师很有名气,一副字拍卖都在几十万以上,不禁担心起来。 凌百千看出来他的心思,指着这幅字耐心解释起来。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看,这上面我让其写明赠予厉元朗,市场价值一下子就掉了十几倍。由上品变成普通作品,不会让厉书记为难,也表达了你的心意。” 原来如此。黎子辉悬着的心放下,长出一口气。 “一会儿你就联系厉书记,他明天离开,估计今天日程安排满满,千万别错失机会。” 按照岳父意思,黎子辉马上拿出手机,拨打厉元朗的电话。 得到却是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奇怪了? 黎子辉试着拨出第二遍,依然同样回应。 “怎么啦?”凌俏和凌百千不约而同的问道。 “手机拨不通。” “快,去他家看一看。”凌百千急切催促道。 凌俏拿上车钥匙,黎子辉跟随她快速出门,被岳父叫回来,“字你们没拿呢。” 接过来,夫妻二人坐上凌俏的宝马车,驶出小区直奔市委住宅区。 刚进住宅区没多远,遇见一辆黑色红旗轿车驶出,黎子辉一看车牌号,是高明化的座驾。 示意妻子将车停在一边,给高明化的车让路。 他坐在副驾上,车窗打开,以便能够让高明化看到。 今时不同往日,厉元朗就要调走,这位高书记是万万不能得罪。 红旗车擦身而过之时,忽然停下。 后车窗降下,露出高明化的脸,看了看黎子辉,问:“子辉,你干什么去?” “我去厉委员家。”黎子辉如实回答。 高明化摇头叹息:“你来晚了,厉委员已经离开蓝桥,这会儿估计在飞机上了。” “什么?”黎子辉一愣,“厉委员不在蓝桥了?” 高明化点头,叹息道:“我也是接到他发来的信息,今天早上五点他就出发了。厉委员准是担心我们给他搞欢送仪式,就悄无声息的走了。” 这是实话。 厉元朗之所以把日期错开,就是不想占用大家时间,搞得轰轰烈烈、满城风雨。 一个是分别之际,难免心里不好受。再有一个,新书记即将到任,也有影响。 黎子辉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好消息是,没过多久,按照市委组织部相关程序,在此后不到半个月,他便背起行囊赶赴深林县上任了。 当然,这是后话。 厉元朗赶最早航班并没有直飞京城,而是飞到东河省。 没有打搅广南的旧相识,只让秦景开车接他,前往广南市公墓,祭奠前妻水婷月和谷红岩。 这一次去泯中省,不知何时还有机会,所以临走之前祭奠这对母女,也不枉他们夫妻一场的情分。 厉元朗伫立在水婷月墓前,深情说道:“婷月,我要去若州上任了。别人看到只是我官职上的晋升,可我心里的苦有谁知道?我只有和你说一说,心理才舒服。” “孩子们都好,谷雨在爸爸照顾下,好了很多。对我没有之前的那么敌视,最起码不反感。” “清晰各方面反应不如他哥哥,倒是挺憨厚,这一点随你。爸爸身体很好,就是烟抽的有点多。我知道他的心思,没有了你和妈妈的陪伴,他很孤独。” “谷雨和清晰在他身边生活,终究代替不了你和妈妈。况且,他失去家人,又失去往日的风光,尼古丁成为他排除烦恼枯燥的唯一选择,我理解。” “这一次告别,不知何年何月再有机会看你。你泉下有知,保佑孩子们健康茁壮的成长,不指望他们有多优秀,和普通人一样快快乐乐、简简单单生活就行了。” 说了这些,厉元朗心情沉重,抬头仰望蓝天白云,不禁念叨起来:“秋风萧索响空帏,酒醒更残泪满衣,辛苦共尝偏早去,乱离知否得同归。” “婷月,我……” 实在按捺不住内心伤感,厉元朗双手按在水婷月墓碑上,低着头,留下两行热泪。 有些话,他憋在心里很久,却无法诉说。 即便白晴,都不好提出来。 相比较水婷月,白晴有她的优点,体贴,周到,细致、知书达理。 可她缺少亲情,倘若在家族和丈夫之间做牺牲选择,相信她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这是她这种家庭出身的人,自带的刚毅果决。 当断不断必留后患。 舍小家才能保全大家,普通人难以理解的事情,他们绝对做得出来。 正如这次远赴若州一样,白晴支持厉元朗赴汤蹈火,是为了他华丽转身,更是为了陆家的再次辉煌。 这种决断,厉元朗理解,却不愿意接受。 如果换成水婷月,肯定首先考虑厉元朗的安危。 丈夫是她心中的天,是她可以倚靠的大山。 山塌了,荣华富贵还有什么用! 很遗憾,这些只不过是镜花水月,幻想而已。 人生没有完美,曲折都是风景。 在水婷月墓前倾诉很久,厉元朗擦了擦眼角,最后鞠了三个躬,转身大步离去。 他想回头看一看,却强忍住没有这样做。 秦景一直站在远处默默等待,直到厉元朗走过来,才跟在他身边。 路上,厉元朗询问秦景保安公司的经营情况。 秦景便说:“还可以,我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解决部队上的兄弟们就业,让他们有口饭吃才是我的追求。” 厉元朗想到在蝎子崖遇到那两名身手不凡的人,描述给秦景。 秦景并不认识,厉元朗认定这两人准是白晴安排暗中保护他的。 在东河省一刻没有停留,厉元朗登上飞机又去了楚中。 看望两个儿子和水庆章,并与水庆章彻夜长谈,听他的建议和给出的经验。 期间,厉元朗发现,高姐对水庆章特别照顾,似乎超出雇佣关系。 识破不说破,要是能结合,对于水庆章的晚年生活何尝不是一种慰藉。 在楚中住了一夜,厉元朗马不停蹄飞回京城。 和妹妹叶卿柔一起,又去祭奠父母。 自从王铭宏退下来,叶卿柔感觉到了失落。 好在她调整很快,加之她不从政,影响面极小。 王松更不用说,整天钻在实验室里,对于外界的变化毫无反应,自然体会不到。 在京城待了两天,厉元朗和廉明宇跟随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倪德辉、干部三局局长麦文学等人,一起飞往泯中省。 京城组织部下辖五个干部局。 其中一局,负责京城部位机关干部人事工作。 二局负责央企干部人事工作。 三局是地方干部人事工作。 四局是负责部队,五局负责机关事业单位。 这次赶赴泯中省,由常务副部长倪德辉带队,足以看出对廉明宇和厉元朗的重视程度。 一位省长,一位省常委的市委书记,同时一天到任,这在泯中省的历史上,不说绝无仅有,也是不多见的。 一路上,倪德辉和廉明宇以及厉元朗交谈,主要谈及泯中省的人文地貌,乡土人情。 说的都是不咸不淡的***。 显然,这种场合就不应该提及更有深度和广度的话题。 因为谁都知道,这二位肩负重任,之前已由郑元会交代清楚,谁会多此一举? 从京城飞到泯中省会泯川市,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 坐在头等舱坐席上,不说话的时候,厉元朗闭目养神,以便充足休息。 因为他知道,这次去泯中,对他是一次挑战,更是考验。 能否顺利通过考试,厉元朗心中没底。 三个多小时后,机身一阵晃动,望着窗外的建筑物,厉元朗长呼一口气,终于到了。 第1489章 心系旁念 航班落地,泯中省委副书记兼省会泯川市委书记胡方斌,省委秘书长方修寒,副省长张万星、省府办公厅秘书长柴志国等人,列队迎接。 看得出来,泯中省不可谓不重视,由省委三把手亲自到机场迎接。 胡方斌今年五十七岁,戴一副眼镜,一米七左右身高,偏瘦,但显得很有精气神。 双手紧紧握住倪德辉的手,态度相当尊重。 毕竟是京城大员,执掌干部升迁的重要部门,哪怕副职,也是妥妥的正部级,外放出去,最起码是省委书记。 随后,胡方斌分别和廉明宇、厉元朗握手打招呼。 公式化的问候,没有太多交集。 方修寒刚满五十,身材魁梧,皮肤黝黑,说话声音十分宏亮。 短暂寒暄后,胡方斌有意站在倪德辉右侧,把左边让给廉明宇,二人陪同倪德辉走向机场贵宾会客室。 厉元朗则与方修寒走在第二排,其余众人按照身份,依次跟随。 泯川机场负责人站在会客室门口,恭迎一众领导。 会客室里铺着松软厚厚的地毯,摆放一圈沙发。 众人找到自己位置纷纷落座,胡方斌首先致辞,代表省委周旭杰书记,欢迎倪部长等人前来泯中。 礼节性的说了一会客套话,稍事休息,分乘十辆车,浩浩荡荡前往泯中省委。 这种迎来送往,厉元朗司空见惯,并不觉得新鲜。 一路上,他观察着泯川市的街景,感受这座城市的繁华。 其实国内城市建设大同小异,经过几十年的高速发展,即便偏远落后的省份,城市基础建设这一块都做得不差。 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此次车队没有警车开道,车辆需要排队等候红灯,逐一放行。 这就造成前面车队赶到泯中省委大院时,厉元朗乘坐的红旗车轿车比他们晚了几分钟。 泯中省委大楼坐落于市中心的前湖公园旁边。 水天相连,风景秀丽。 主楼高十六层,呈深灰色,巍峨耸立。 下车后,厉元朗看到倪德辉和廉明宇正在与一位瘦高个子的男人交谈,此人正是泯中省委书记周旭杰。 周旭杰刚过五十五岁,是从粤湾省长位置,调入泯中省来的,走马上任刚刚两个月。 厉元朗快步走上前去,和周旭杰握手致意。 周旭杰笑呵呵指着厉元朗说:“元朗同志,我们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周书记真是具有超凡记忆力。”厉元朗夸赞说:“你所言极是,是我任德平市长的时候,有幸接受过你的接见。” 这句话固然有阿谀之嫌,却也实话实说。 想当年,厉元朗跟随安江省代表团访问粤湾省,时任省长的周旭杰接见代表团全体成员,厉元朗就在其中。 只不过,那时候的厉元朗并不突出,仅仅和周旭杰握过手而已。 没想到,周旭杰却记得厉元朗,还能叫出他的名字。 也许,和陆临松的女婿有关吧。 周旭杰没再说什么,礼让倪德辉一干众人走进省委大楼。 中午,在泯中省委招待所,大家共进工作午餐。 下午两点,在省委多功能会议厅,召开泯中省领导干部会议。 泯中省委书记周旭杰、代省长廉明宇、省委副书记胡方斌和厉元朗,以及倪德辉和麦文学等人在台上就座。 会上,麦文学宣读对廉明宇和厉元朗的任命决定。 随后,廉明宇做了任职发言。 厉元朗虽然是省委常委,可他的工作重心在若州,在大会上露个脸就行。 从会场出来,厉元朗抬头仰望灰蒙蒙的天,担心的问身边方修寒,“方秘书长,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台风登陆,泯中经常有台风吗?” 方修寒操起大嗓门笑呵呵说:“元朗书记是第一次来泯中吧?泯中属于亚热带季风性气候,每年都会有六七个台风登陆。” “你刚才说的是今年第五号台风,不过泯川距离海边稍远,台风到了这里相对减弱一些。而且我们有应对机制,不碍事的。” 方修寒说的轻松,厉元朗却不这样想。 回到招待所房间,厉元朗联系了周旭杰的秘书刘东,他要单独见这位周书记。 刘东客气的让厉元朗等候,不大一会回复,周旭杰正在和倪德辉说话,暂时不方便,晚饭过后周旭杰才有时间。 既然这样了,厉元朗不好强求,只得作罢。 刚放下座机,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 是谁啊。 厉元朗打开房门,却见外面站着两名男人。 都在四十岁以上。其中一个中等个头,略微有点驼背,另一人个子高一些,不胖不瘦。 厉元朗看着那个年龄大的男人,脑海里稍作回忆,立刻认出此人是谁了。 “厉常委您好,我是若州市委秘书长程勇,这位是韩端副市长。受邹市长委托,我们特意赶来看望您。” 厉元朗和他俩握了握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进来后,厉元朗指了指沙发说:“你们二位请坐。” 话是这么说,程勇和韩端等到厉元朗坐下,他们才坐在厉元朗对面的沙发上。 “我来之前,邹市长交代过,因为今晚有台风,他坐镇市政府指挥调度,就委托我们代表若州市委看望您。”程勇解释说。 厉元朗要明天上任,倪德辉和麦文学要一起送他去若州。 此时,若州市长邹圣宣委派程勇、韩端打前站,是在表明他的一种态度。 厉元朗对此并不关心,他挂念的是这场台风,不要给若州市民造成较大的生命财产损失。 韩端有备而来,当面向厉元朗汇报若州市委、市政府防范台风的应急预案。 成立指挥部,市长邹圣宣担任指挥,常务副市长肖开峰任常务副指挥。 副指挥由分管副市长、市政府办公厅秘书长、副秘书长,市人武部、市水务局、市应急管理局主要负责人担任。 本着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制定出一系列的应对方案。 并且就相关委局的职责,逐一向厉元朗清晰的罗列出来。 厉元朗认真听着,不时插话询问。 韩端则向他一一解释清楚。 一问一答,不知不觉过去两个小时。 直到房间电话响起,厉元朗接听完毕,返身回来说道:“程秘书长、韩副市长,感谢你们前来看我。趁着天还没下雨,你们尽快返回若州,参与到防御台风的工作中。” “我还有活动,就不留你们了,我们在若州相见。” “是,厉常委。”程勇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使劲摇晃着。 厉元朗平静说道:“程秘书长,我不大喜欢厉常委这个称呼,叫我厉书记吧。” 程勇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送走他们两个,厉元朗洗了一把脸,穿上外套,走出房间,顺着楼梯到下面的宴会厅。 今晚,省委、省府在此设宴,一是欢迎倪德辉以及京城组织部门送行人员。 二来,迎接廉明宇和厉元朗到任。 巧合的是,厉元朗走楼梯过程中,意外遇到廉明宇和一名男子谈笑风生,也往楼下走。 一见厉元朗,立刻将此人引荐给他认识。 其实这人厉元朗已经见过,乃是去机场接机的副省长张万星。 看着二人一见如故的模样,厉元朗十分吃惊。 打过招呼,张万星看出廉明宇和厉元朗有话要谈,适时提出先走一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廉明宇低声说:“张副省长是我党校同学,还是一个寝室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厉元朗没说什么,和廉明宇并肩走进宴会厅。 第1490章 天灾还是人祸(上) 宴会气氛热烈,可厉元朗身在曹营心在汉,随着窗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他的心早就飞到几百公里之外的若州市了。 酒宴进行到一半,厉元朗看了看时间,估计这会儿程勇他们应该回到若州。 于是趁着上厕所机会,给程勇打去电话。 程勇很快接听,告知他已经到了若州市区,正在赶往设在市政府的防台风指挥部。 厉元朗说了句保重,挂断手机。 酒宴持续两个多小时才结束。 厉元朗刚回到房间,就接到刘东的电话,说周书记请他过去一趟。 今晚下雨,周旭杰又喝了不少酒,没有回家,就住在招待所他专用的房间休息。 在刘东引导下,厉元朗走进周旭杰的房间。 “元朗同志来了,坐。”周旭杰灌进沙发里,摸着稀疏的头发,深有感触的说:“酒量这玩意随着年龄增长呈反比例下降,喝点酒头晕目眩,真是不比当年了。” “周书记您还年轻,按照新算法,您属于壮年。” “哈哈。”周旭杰心花怒放的笑了笑,指着厉元朗说:“你这张嘴,都能说出花来。” 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厉元朗之所以捧着唠,就是为了搞好和周旭杰的关系。 他到若州任职,必须要得到周旭杰的鼎立支持。 廉明宇虽然是省长,又是于劲峰着力培养的人,但厉元朗并不希望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可能一上来就把谁都得罪干净。 自己痛快了,可今后要想在若州站稳脚跟,基本不可能。 说完闲话,厉元朗道明来意。 根据天气预报预测,台风今晚过境泯中省,首先要在若州登陆。 厉元朗原本打算提前赶往若州,参与台风的防御。 可周旭杰把谈话时间改在晚饭后,这会儿台风已经在若州肆虐,他的想法也就成为泡影。 周旭杰听完厉元朗的汇报,劝解道:“元朗同志,不要急嘛。泯中省这种气候,每年都有几次台风过境,当地的同志在这方面有经验,你要相信他们有足够的应急方案。” “早点回去休息,明天好精神百倍的去若州上任。这一天够忙的,我真是累了。” 周旭杰这样说了,厉元朗只好起身告辞。 回到房间,他如坐针毡,手无数次放在话机上,最终没有打出去。 估计大家都很忙,厉元朗还未上任,此时遥控参与指挥,就是指手画脚了。 此刻,窗外伴随狂风大作,倾盆大雨下个不停。 厉元朗烦躁不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方才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起来。 厉元朗冷不丁坐起,接听后,里面传来程勇焦急的声音:“厉、厉书记不好了,出事了。” “别着急,慢慢说。” 据程勇汇报,由于应对得当,昨晚这场台风总体上没有造成太大的破坏。但是位于若安区的一栋五层建筑倒塌,那里居住的都是外地来若州的务工人员。 目前已经救出三十六人,十人重伤,二十人留院治疗,并有五人遇难,八人下落不明。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厉元朗睡意全无,洗了一把脸以便清醒。 一看时间已是早上六点半钟,他拿起话机直接拨通了廉明宇。 听到厉元朗所述,廉明宇说:“我也是刚刚听说,我们现在就向周书记汇报。” 于是二人汇合后,直接到楼上周旭杰房间门口。 周旭杰也得到消息,当机立断,提出厉元朗先去若州上任,处理突发事件。 并做出指示,要求若州市委、市政府全力搜寻失踪人员,把损失降到最低。 还派出以副省长姬仙来为组长,会同省府相关部门,即刻赶往若州市。 廉明宇同样交代厉元朗几句,并提醒他要注意安全。 厉元朗顾不得吃早饭,登上中巴车,和姬仙来等人赶往若州市。 一路上,厉元朗注意到,经过昨晚狂风暴雨的侵袭,泯川路两边就有折断的树木。 相关部门人员正在抢修。 泯川都这样了,不知道若州成什么样子。 不是说地方同志有这方面的经验嘛,千防万防,怎么还是出现人员伤亡事故。 虽然是自然灾害,可这里有没有人为因素? 他心乱如麻,以至于姬仙来和他说话,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厉书记,从我了解的情况看,这起楼房倒塌事故。是由于此处楼房属于违建,当地主管部门曾经多次上门要求其整改,可房主置若罔闻。” 这些厉元朗已经从程勇发来的传真知道大概,他说道:“房主有责任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我们相关部门只是多次上门要求他拆除违建楼房,并未采取有实质的拆除行动。”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抓紧时间搜救失踪人员,紧紧抓住黄金七十二小时的有利时机。另外,调查事故原因可以同时展开。姬副省长,你觉得呢?” 姬仙来点头,“我同意。” 从泯川到若州是二百三十公里,全程高速,又有警车开道,用了两个小时多一点,若州市的大致轮廓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随着雨过天晴,若州市街道显然已打扫干净,但路两边的折断的树木,比泯川多了不少,足以想象出来,昨晚的风有多猛烈,雨,多么大。 车队开到若州市委大院。 先前得到消息的市长邹圣宣,率领全市有关领导齐齐等候在大楼门前。 厉元朗和姬仙来先后走下中巴车,省去了寒暄,直接到会议室开会听候汇报。 若州市有关部门负责人,通过视频方式,向在场的市委、市政府领导汇报了现场搜救进展。 这是一栋五层高的自建房,整个楼体全部倒塌,几乎夷为平地。 目前,挖掘出三人,其中一人遇难,一人送往医院途中死亡,一人正在抢救。 厉元朗对着麦克风命令,要求他们继续搜寻,不要耽搁一分一秒。 随后,又和现场众人开会研究,听取台风过后的损失情况。 由始至终,厉元朗眉头紧锁,面色阴沉。 在做指示讲话的时候,厉元朗言辞犀利的说:“自然灾害不可抗拒,但我想说的是,之前做足了预案,为什么还会出现楼房倒塌的悲剧?说明什么?说明预案还不够细,远没有达到减少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目的。” 说到此时,厉元朗情绪激动的使劲用手敲击着桌子。 一旁的邹圣宣脸色铁青,不住咬着腮帮子。 其余在场众人,不少都低下了头。 厉元朗端起茶杯抿了抿,放下后,语气平缓的说道:“当然了,出现重大伤亡事故,是谁也不想看到的。” “我知道同志们昨天在各自岗位上坚守一夜,大家都很辛苦。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死亡的七个人,是七条鲜活的生命。他们是父母的儿女,是孩子的爹娘,是一个家庭的主要收入来源,是顶梁柱。” “失去他们,将会使得家庭不再美满,生活不再幸福,缺少了欢乐,缺少了团圆。和你们比起来,这点辛苦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我请同志们扪心自问,自我反思一下,在防灾过程中,到底做得合不合格,到不到位。” 不怪厉元朗如此动怒,昨天听韩端的汇报,感觉若州在这方面准备充分。 可一幢五层高的楼房,在狂风中暴雨中倒塌,不就是豆腐渣工程吗? 有关部门发现了,三番五次的上门提出整改,然而呢,直至出事了,死了七个人,整改还处在嘴皮子上。 厉元朗说完,扭脸问了问身边的邹圣宣,“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邹圣宣深呼一口气,悻悻地说:“厉书记刚才的讲话,使我深受触动。既然出现伤亡事故,不管你之前做了多大的努力,熬了多少个通宵,几次三番的开会研究防灾预案,一遍又一遍的修改、逐条落实,细化到每个人的头上,终究抵不过失去七条人命。” “我代表市政府,代表市防御台风指挥部,全盘接受厉书记的批评。” 在座众人听出来邹圣宣带有情绪的表态发言后,全都不约而同,将目光落在厉元朗身上。 第1491章 天灾还是人祸(下) 不怪大家这样做。 厉元朗刚到若州,拉开架势的一通批评,等于否定防御台风指挥部先前的所有努力。邹圣宣作为指挥,借此发发牢骚,说点怪话,可以理解。 但是,作为若州市党政领导,在会上公开的唇枪舌剑,这在以前是难以想象的。 他们观察厉元朗,就是想从这位新任书记身上,看到他是如何应对、如何反击。 可奇怪的是,厉元朗表情平静,端着茶杯吹了吹,并未继续发言。 好像邹圣宣的话,是说给别人听的。 别人不提,这可把邹圣宣整得不会了。 自己凝聚全身力量打出的一拳,却生生打在棉花上。 这样的感觉,比生吞了一只苍蝇还难受,还恶心。 邹圣宣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这会儿,厉元朗放下茶杯,吹茶叶的动作,不过是他暗中压住火气的减缓之举。 有软有硬,软硬结合,让在座众人,尤其邹圣宣感受到他的威严。 可是面对邹圣宣伸出来的一拳,厉元朗却用海绵应战。 化解了拳头的硬度,也让邹圣宣顿感受挫,这才是明智的回应。 “同志们,邹市长的话说完了,散会。” 说完,厉元朗第一个站起身,率先走出会议室。 程勇见状,瞄了一眼邹圣宣,快速跟了出去。 “厉书记,您的办公室在楼上,我陪您过去。” 引着厉元朗来到电梯前,程勇交代给厉元朗做出的其他事项安排。 包括他的用车,他的司机,他的住处,以及秘书配备。 “这些事你看着办就行。”厉元朗说道。 “是,等我安排妥当,您过去检查,有什么不满意的,我随时修改。” 厉元朗的办公室面积配置,是按照省级副职规定,42平方米。 有办公区域,还有接待区。 在大楼的十层,落地窗户,看上去十分宽敞明亮。 市委大楼前面,放眼远眺,宽阔的海边一览无余。 办公桌上摆放着文件和一步台式电脑。 一共两部电话,一部红色,一部黑色。 红色电话又称红机,是党政专网电话,只有副省级以上的党政领导才可以使用。 每台红机都只有一个4位数的号码,只能与其他4位数的电话相连,整个系统经过加密。 黑色电话相对普通,是内线和外线合二为一,是和机关内部等部门沟通使用。 非涉密事项,可以通过这部话机打出去。同时,打外线或者打长途都能用到它。 厉元朗坐在真皮座椅上,程勇给他倒了一杯水,知道厉元朗要打电话,便知趣退出。 拿起红色话机,厉元朗向周旭杰汇报了倒塌楼房的最新搜救进展。 闻听到又有两人遇难,周旭杰沉声说:“一场不到八级的台风,却能将一栋五层高的建筑吹塌,难道这栋楼是纸糊泥捏不成!” “元朗同志,你虽然到若州仅有几个小时,甚至还未对外宣布上任消息。可你是若州书记,第一责任人,这个板子我还要打在你身上。” “省委对于此次事故高度重视,已经上报京城有关部门。他们将会派出联合调查组赶赴若州,监督和指导你们的搜救和事故调查工作。” “这起事故绝非偶然,有它必然因素。省委要求你们若州,搜救和调查工作同时展开,天灾难免,人祸必究。你们要彻查楼房倒塌的具体原因,不管谁的责任,严查到底,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另外,基于若州市的特殊情况,下午两点,将召开视频会议,宣布对厉元朗的任命。 这是必有的环节,名不正言不顺,不利于今后工作的开展。 要是按照已有的方式进行,倪德辉和麦文学要亲临若州,召开干部大会。 若州上下忙忙碌碌,对搜救工作势必造成一定影响。 不过通过视频方式,就可以减少这方面的麻烦。 厉元朗完全接受省委和周书记的批评,代表若州市委、市政府表态,严格按照省委要求的部署,本着“生命至上、人民至上”的宗旨,尽最大努力、不惜一切代价搜救失踪人员。 打完电话,厉元朗返回会议室,紧盯大屏幕,了解搜救进展情况。 此刻,市长邹圣宣、常务副市长肖开峰等有关方面负责人已经身在现场指挥调度。 与此同时,厉元朗和姬仙来则认真听取汇报。 目前,倒塌现场紧急出动消防救援人员、武警官兵和社会应急力量总计三百余人。 调集消防车、大型吊车、发电车、生命探测仪等各型救援设备,还出动了搜救犬,开展现场搜救。 由于倒塌楼房对相邻的两侧房屋建筑形成挤压态势,造成两侧房屋严重受损,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 为防止次生灾害,经专家组和救援队现场会商,在积极救人的同时,对东西两侧受损严重、随时都有倒塌的房屋建筑进行紧急加固。 并立即转移疏散周边群众,进行妥善安置。 同时做好周边房屋的安全鉴定工作,消除安全隐患。全力保障施工救援现场环境,畅通大型救援设备进出和伤员救治通道。 并全力开展人员救治,迅速协调若州市两所重点医院,重症、创伤、外科和内科等领域权威专家,调配优质医疗资源,第一时间赶赴现场指导救治,十余台救护车现场待命。 开通绿色通道,转运救治伤员。对伤员“一人一救治方案”,尤其危重伤员,会诊评估,密切监测伤情变化,动态完善救治措施,尽一切办法、尽一切努力减少人员伤亡。 可以说,市政府出台的救治措施无懈可击。 但厉元朗对于汇报内容不感兴趣,他最关心的是其余五名失踪人员的搜救情况。 时间在一分一秒中过去,消息陆续反馈回来。 在一个小时内,接二连三救出三名被困人员。 各项生命体征不错,并被立刻送往医院。 同时,其余两人也都锁定位置,只是由于有救治难度,救援队正在想方设法,在第一时间将其救出。 姬仙来听完汇报,长出一口气,在和厉元朗交谈时强调说:“目前伤亡程度,对你们若州来说,是个不错结果,省委、省府的压力也小了很多。” 厉元朗明白,现有的伤亡数字,不属于重大事故,属于较大事故。 按照事故等级划分,重大事故,死亡十至二十九人,重伤五十至九十九人,直接经济损失五千万到一个亿,需上报京城院府,省级处理。 而死亡三到九人,重伤十到四十九人,直接损失一千万到五千万元,上报省级,由市级处理。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到现在为止,此次事故造成七人死亡,十几人重伤,经济损失最多在一千万左右,的确符合较大事故。 然而,厉元朗并没有因为事故小轻而心情轻松。 相反,他对于失去生命的七个人,深感内疚,紧锁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下午两点,若州市委、市政府以及全市五个区的党政主要领导,市人大、市政协、市直机关各部门负责人,若州市警备区领导,武警泯中总队若州支队负责人,全市各局委办、京城驻若州单位负责人等近三百人,齐聚在若州会议中心,通过大屏幕参加省委专门针对若州市召开的干部大会。 会上,组织部干部三局局长麦文学,宣读京城对厉元朗的正式任命。 厉元朗做了任职发言。 事先,程勇准备的由市委办公厅笔杆子写的发言稿,送给厉元朗审阅。 厉元朗看完后,却因为一个原因有了犹豫。 第1492章 该打的板子一定要打 要不要将楼房倒塌一事写进发言稿里。 权衡再三,厉元朗决定放弃。 下午是他的上任发言,不是事件的专题汇报,明显不妥。 但是,在与省委视频连线会议结束之后,厉元朗并未要求在场的人散会。 他环顾一下会场,将麦克风对着嘴边,提议道:“现在,请全体起立,为在这次事故中丧生的七名亡者默哀三分钟。” 说完,厉元朗将麦克风往下一放,率先站起身。 台上其余市领导也纷纷效仿。 一时间,台下众人先后站起来,全都将头默默低下,无一人违背。 三分钟,一百八十秒,每个人心态迥异。 尤其涉及到事故所在的若安区的区委书记范泽明,区长文玉白,更是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说是三分钟,厉元朗足足默哀了将近四分钟。 他不抬头,在场别人都不好扬起脑袋。 终于,厉元朗缓缓挺直身体,宣布全体坐下。 他将麦克风掰过来,透过音响的回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说道:“同志们,我要说几句关上门说的话。” 一听书记这样说了,所有人全都停下笔,支起耳朵静等厉元朗接下来的发言。 “我刚刚得到消息,最后两名失踪人员已经成功获救,生命体征平稳,正送往医院接受治疗。” “首先,我代表市委向这次参与救援的同志们表示慰问,可我的心情却很沉重。” “我知道,这次台风是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也深知同志们在台风来临前所作的大量准备工作。” “大家忙碌和战斗在防御台风的第一线,废寝忘食,熬了几个通宵。你们所作所为,市委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他话锋一转,疾声厉色地说:“瑕不掩瑜,仍旧出现楼房倒塌这一较大事故,白白失去七条鲜活生命。” “今天是我上任的第一天,这瓶眼药水硬生生灌进我的眼睛里,若州在全省也出了大名。不是美名,是恶名。” “我十分不理解,在座各位具有防御台风的丰富经验,怎么会出现这起事故?不论之前做过多少工作,往往一个疏忽,就会给人民群众造成巨大伤害和损失。” “大家要扪心自问,你们的努力在哪里?仅仅熬通宵显然不够。一次不到八级的台风,吹断几根树枝树杈可以理解,一栋五层高的楼房,竟然弱不抗风,轰然倒塌。是天灾还是人祸?同志们需要反省,需要自查。” “是谁的责任,谁需要承担。”他伸着脖子往台下看了看,点名问:“若安区的范泽明、文若白在不在?” 该来的还是来了。 范泽明本能的举了举手,文若白跟随他,也抬起右手。 厉元朗突然冷下脸来,厉声喝道:“范泽明、文若白,你们身体就这么沉,膝关节就这样绷直站不起来吗!要是身体抱恙,就让身体健康的人替代你们!” 众目睽睽之下,范泽明和文若白双双站起身,每个人的脸上就跟化了五彩斑斓的妆彩一般,五颜六色,很是可笑。 “事故发生在你们若安区,我想问一问二位,你们做何感想,有什么可以向大家交流的!” 范泽明、文若白深深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面对厉元朗的质询,在三百双眼睛注视下,谁都不敢说话,全变成哑巴。 能说什么!怎么说! 说的每句话,就是苍白无力的辩解。 死了七个人的事实摆在那里,说再多也不会起死回生。 何况,厉元朗正在气头上,当着全体参会人的面,让这位厉书记下不来台,就等于自己的仕途走到头,无力回天了。 所以,做好的办法就是一言不发,任凭厉元朗的狂风暴雨倾泻而下。 这顿板子该打,他们不挨天理不容。 “这处自建房原来只有两层高,房主为了招租更多住户,私自加盖三层,是导致此次事故的直接原因。” “你们区城市执法局多次上门要求拆除违章建筑,只是口头予以警告,并未按照规定强行拆除。” “走马观花,敷衍了事,没有执行政府赋予你们的职责,使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遭受重大损失。你们扪心自问,脸就不热、心就不疼,晚上还能睡着觉么!” 厉元朗振振有词的质问声,通过音箱的扩音功能,在会场每个角落里盘旋。 传到在座每个人的耳朵里,嗡嗡作响。 尤其范泽明和文若白,就像两个罚站的小学生,低垂着头,大气不敢吭一下。 发完火气,厉元朗面对台下众人心平气和地说:“今天是我上任首日,想不到竟然是用这种方式迎接我。” “若州地理位置重要,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建设,取得非凡的成绩。” “有省委、省府的正确领导,有若州历届领导班子的共同努力,也有在座各位的鼎立支持,更有淳朴善良的若州市民辛勤奉献和无私付出。” “跳出若州看若州,我们改革发展稳定的任务还十分艰巨,还面临许多问题和困难。但这些都是前进中的问题,发展中的困难。” “关于若州当前和今后的工作,到达若州伊始,我了解不多。没有调查研究,没有更多发言权。但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要努力维护好、发展好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坚定不移、不折不扣、一步一个脚印实施好业已确定的发展思路和奋斗目标。” “作为若州市委书记,我是大家中的一员,是要和在座各位以及若州人民风雨同舟、同甘共苦一起工作、生活。” “在此,我还要强调一点,今后谁要是不把人民群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两面三刀,阳奉阴违,我就要端掉他的乌纱帽。我说到做到。” “刚才,我就做人、做事、做官谈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和意见,既是个人自律,也与同志们共勉。” “圣宣市长,你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厉元朗扭头问了问身边的邹圣宣,得到否定回应后,直接宣布散会。 当台下众人纷纷站起身,鱼贯往外走的时候。 范泽明和文若白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厉元朗惩罚他们两个足足四十多分钟,腿都站酸了,腰板也没之前那么挺直。 邹圣宣在离开会场之时,往台下撇了几眼,紧皱眉头,愤而甩袖离去。 市政府办公厅秘书长田鲁军看在眼里,迈步过来,冷声质问:“你们两个还不走,打算游街示众啊。” 范泽明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自我检讨,“秘书长,若安区给邹市长和您脸上抹黑,惭愧、惭愧。” 文若白抬眼瞄了一下厉元朗离去方向,悄声说:“厉书记没发话让我们走,我们不敢走。” 田鲁军气鼓鼓的瞪大眼珠,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俩鼻子数落,“看你们的怂样,大会上批评你们两句,就把脑子吓没了!” “得,你们愿意在这里站着就站着吧,喜欢的话,我会建议邹市长向省委反映,让你们站到退休。” 随后,田鲁军背着手,大步流星走出会场。 原本热闹的会场,变得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工作人员收拾和打扫。 直到这会儿,范泽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使劲捶着腿。那副小媳妇受屈模样,随着领导们悉数走掉,而变得脸色阴沉起来。 在椅子上做了短暂休息,缓过乏来,范泽明这才大手一挥,“文区长,马上回区委。” 文若白比范泽明年轻几岁,身子骨也比他那大腹便便的不健康身材稍显苗条。 跟在范泽明身后,二人相继走出会场。 范泽明上车前,告诉文若白,“我已经要求区委办马上发出通知,半个小时后召开全区领导会议,谁都不允许缺席。谁不来,就是不给区委、区政府面子,一定严肃处理!” 文若白赞同,“他们惹祸咱俩吃批评,是得好好治一治这帮家伙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文若白的眼神逐渐变得阴冷起来。 第1493章 时也运也 厉元朗在办公室熟悉若州市情况。 由于他还没有选中秘书,程勇便充当秘书角色,把厉元朗需要的材料挨个送过来。 期间还提出,市委几个部门的主要负责人想要向他汇报工作。 厉元朗摆手说:“我暂时不会客,等我把这些东西看完再说。” “是。”程勇点着头,并好意提醒,厉元朗应该考虑秘书人选了。 身体向椅背方向靠了靠,厉元朗提出要求。 他本身就是秘书出身,对选择秘书眼光独到。 第一个,要年轻,身体健康,有事业心,有正确三观,最好成家立业。 秘书本身工作量大,没有一个好身体肯定吃不消。 其余两项是基本操作,但是必须要提出来。 最后一点,他是基于多年来的经验,做出决定。 这次来若州上任,不确定因素很多。 他的秘书一旦成家,只有家庭牵绊,没有男女情侣间的情深意浓,分心不会严重。 何况,一个对家庭负责的人,更能体现出对事业的忠心程度。 第二个,他喜欢沉稳类型的人,这跟厉元朗性格有关。 在若州,厉元朗就是南波万的存在,他的秘书地位水涨船高,如果张扬,势必造成不利影响。 第三个,头脑一定灵活,反应一定要快。 秘书是领导的眼睛和耳朵,也兼有领导的半个大脑。 遇到难缠问题时,秘书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供领导参考。 若是没有灵活的应变能力和分析能力,断然做不好这项工作。 至于说忠诚度,厉元朗没有提及,这需要他日后考察和考验。 程勇连连点头称是,表示他马上着手准备。 若州市共有五个市辖区,分别是若安区、米东区、佳美区、田丰区和广济区。 常住人口六百零一万,城市化率百分之九十,非常之高。 之所以有这样高的城市化率,主要是若州地处沿海,耕地面积少。 靠种地吃饭肯定饿肚子。 于是,才有了借助改革开放之初的政策,当地政府大力发展工业。 有港口,交通运输方便快捷。气候宜人,冬无严寒,夏无酷暑,全年温和多雨,几乎没有无霜期。 地理位置优越,又有政策扶植。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了,想不发展起来都难。 看完有关若州市的概况,厉元朗又仔细研究起若州市主要领导以及下辖区的干部配置。 若州市委共有十三名常委。 今天在会上全都见了面,不过仅有些许印象,记忆不深刻。 倒是所辖五个区的书记区长里,突然出现一张熟悉面孔。 艾明高? 这不是自己在党校学习时的同学吗? 当时二人还住在一个寝室。 印象中,艾明高比厉元朗大两岁。 一晃,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那会儿,厉元朗是在怀城市委副书记的任上,前往京城党校参加副厅级以上的中青班培训。 斗转星移,自己已经成为省委常委了,艾明高怎么还是个区委书记? 由于若州是副省级城市,干部级别相对提升半格。 邹圣宣作为市长,同样副省级,相当于副省长。 包括市人大主任、政协正职,也都是副省级。 相应的,市委常委、副市长、人大政协副职,是正厅级别。 各区的区委书记和区长,副厅级。 也就是说,四年过去,艾明高原地未动。 这让厉元朗大感意外。 还有就是,在今天的大会上,厉元朗并未看见艾明高本人。 一念及此,厉元朗拿起桌上黑色话机,拨通程勇的电话,说道:“准备向我汇报工作的,有没有米东区委书记艾明高?” 传来一阵悉悉索索找东西的声音,过了一分钟,程勇开腔说:“有,艾明高刚从外地出差回来,是第一个给我打电话要见您的。” “你让他现在就过来,我要见他。” “好的,我这就联系。” 半个小时后,艾明高的身影出现在厉元朗面前。 模样变化不大,就是比之前略微瘦了一些。 程勇将艾明高介绍给厉元朗。 厉元朗却笑说:“我和明高同志是党校同学,还是一个寝的室友。” “是吗?”程勇惊得打量艾明高几眼,好像不认识似的。 艾明高忙说:“厉书记真是好记性,时过境迁,您还记得。” 握完手,程勇临走之前,将一份资料交给厉元朗。 这是他遴选出来,符合厉元朗条件的秘书人选。 并故意把第一个人的资料往厉元朗眼前送了送,“厉书记,您看一看,这位楼中双不错,三十一岁,是刚毕业没多久的博士生。” 厉元朗“嗯”了一声,并没有过多表态。 程勇走后,厉元朗捏着楼中双的资料看了几眼。 省城大学中文系毕业,又去国外读的研究生,目前在市委办公厅秘书处工作。 只是长得贼眉鼠眼,尤其是那个鹰钩鼻子,让人看了没有美感。 面相上说,鹰钩鼻子的人城府很深,性格毒辣且自私自利,很难交心,也很难相处。 楼中双的履历,厉元朗满意,但是对于他这个人的面相,厉元朗心存芥蒂。 加上程勇的极力推荐,厉元朗有了警惕。 至于其他几个人,厉元朗大致浏览一遍,真没有眼前一亮的感觉,都很平庸。 弄完这些,厉元朗拿起一次性纸杯,接了一杯水,送到坐在沙发里等候多时的艾明高手中。 “谢谢厉书记。”艾明高赶紧起身,双手恭敬的接过来,放到茶几上。 “明高,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我们四年多没见,你比那时可是瘦了。” 厉元朗缓缓坐下,艾明高这才在他对面落座。 脸色极不自然且尴尬说道:“时移世易,时也运也。想当初,我们做为副厅级一起参加培训。我说过,在行政学院进修,将来我们这个班,走上副省级领导岗位的,能占到三分之一。” “只用四年时光,厉书记就脱颖而出,成为我们班里为数不多的副省级领导,可喜可贺,值得我敬佩。” 厉元朗摆了摆手,“不说这些。明高,我记得你是在原中省任成安县委书记,怎么调到若州来了?” “唉!”艾明高哀叹一声,“一言难尽。” 艾明高在党校进修之后,回去便卸任了成安市委书记的职务,调到市里任副市长。 两年以后,升任常委副市长,大有接替常务副市长的趋势。 做到副市长的位置上了,肯定有欣赏的他的省委领导。 而艾明高的伯乐,就是时任原中省委副书记的上官郁南。 不久之后,上官郁南调任泯中省担任省长。 临走之前,征求艾明高的意见,是否跟随他一起调过去。 艾明高权衡利弊,决定跟着老领导一起走。 原因无他,上官郁南调走,艾明高背后的靠山没了,要想出人头地几乎无望。 虽然泯中省距离原中省很远,人生地不熟,可终归有老领导这棵参天大树遮挡,前途肯定光明一片。 出来走仕途的,谁不想进步呢。 只是上官郁南初来乍到,不好把艾明高安排得太过显眼。 正好若州市的米东区委书记出现空缺,从中操作此事,让艾明高暂且立足于此,日后有机会再往上调整。 怎么说,若州也是副省级城市,其地位甚至还高于省会泯川。 人算不如天算。 一年以后,上官郁南突然被双规。 在其任内,查出严重得腐败案件。 作为上官郁南欣赏的艾明高,同样受到牵连。 省纪委对其进行了一个月的隔离审查,最终没有发现他有违法违规的行为,将其释放恢复原职。 经历此事之后,艾明高的处境可想而知,基本上锁死了他的上升之路。 艾明高也接受,相比较于老领导上官郁南,怎么说,他保留原职,还是自由的。 要不说,他刚才那句“时也运也”,感叹厉元朗的同时,也是为自己的遭遇而唏嘘。 第1494章 软硬结合(上) 有人说,人生就是一场赌博,其实更像是选择。 选对了,一马平川,前途似锦。 选错了,艰难险阻,迟滞不前。 人生如此,官场同样。 但凡走上仕途,要想前进,必须面临选择。 那种墙头草,想着两头不得罪,往往两头都不讨好。 最终结果,会被冠以“立场不坚定”,彻底淘汰出局。 就好比如今的厉元朗和艾明高,当初站在同一起跑线上。 甚至艾明高还领先半个身位,结果怎样? 选择出现偏差,人生轨迹大相径庭。 厉元朗后发制人,已经冲到前面,比艾明高整整多出一个大身位。 有人会觉得,厉元朗的运气不错。 但是,更有他坚定不移的硬朗作风,始终不渝的一心为民。 一路走来,说句过分的话,他是用生命换来今天的成就。 自然了,艾明高没有厉元朗五彩斑斓的经历,更谈不上以命博前程的坎坷。 不过,一直未受重视倒是真的。 一开始,他抱怨过、迷茫过,甚至打起退堂鼓。 可随着时间推移,磨没了棱角,磨掉了锐气。 艾明高习惯了,认命了。 用他自己的话说:“我所在米东区,虽说没有高光表现,却也中规中矩。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没有和腐败同流合污。我的每一分钱都是干净的,都是经得起推敲和检验。” “不谈这个了。”厉元朗适时岔开话题。 有艾明高这样的熟人,对他来说是意外惊喜。 通过艾明高,了解若州实情,省去不少弯路。 然而,当厉元朗提及到这个问题后,艾明高苦笑的摇了摇头,“厉书记,恕我直言,我接触不到核心,只知道一些表象。” “表象也可。” 艾明高顿了顿,说道:“厉书记,这件事容我回去,整理出来一份材料交给您。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明高。”厉元朗站起身,主动伸出右手,“在这里,我们是同学,是可以畅所欲言、无话不谈的朋友。” “我希望你放下包袱,轻装上阵,选择正确的道路一直坚守下去。” 这句话,是提醒,也是同学间发自肺腑的忠言。 艾明高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深有感触说:“厉书记,我知道该怎样做。对您、对若州,我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国家和人民,再见。” 此时的艾明高,昂首挺胸、走路带风,全身充满活力。 走出市委大楼,钻进车里,说话声音变得铿锵有力,大手一挥,“开车,回区委。” 回来后,艾明高命令秘书,谁都不要打扰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鼓捣着电脑,专心致志写起报告。 把他掌握了解的内容,一条条、一件件的通过键盘敲进电脑里。 行云流水,有感而发。 一晃两个多小时过去,四千多字的报告初步成型。 艾明高身体往后靠了靠,使劲伸了个懒腰。 揉着发酸的双眼,对着屏幕仔细修改起来。 手机突然响起来,一看号码,缓缓接听,刚“喂”了一声,双眼瞬间瞪得老大。 “你说什么?咱家小蕊被车撞伤了?” 打电话的是妻子宋云惠,她略带哭腔的叙述,女儿艾蕊放学回家,骑车途经一十字路口时,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小型货车撞倒。 目前已送往医院,,她正在赶往医院的途中。 艾明高大惊失色,女儿艾蕊今年十五岁,在市九中念初二。 她可是艾明高的掌上明珠,一听女儿出了交通事故,艾明高心乱如麻,立刻喊来秘书备车。 坐在车里,艾明高迅速调整好情绪,在和妻子宋云惠通话中,她已身在医院,女儿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为了慎重起见,正准备接受ct检查,以防万一。 艾明高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真把他吓个半死。 要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艾明高撞墙的心都有了。 冷静下来,艾明高赶到医院,见到妻子宋云惠,打听到女儿还在ct室里做检查。 安慰妻子几句,并打听受伤详情。 这时,米东区副区长兼区公安分局局长赵群急匆匆赶来。 一见面就说:“艾书记,现已查明,是货车司机右转弯时没有注意观察,剐蹭到你女儿,负事故的全部责任。区交警大队已经将肇事司机扣下,听候下一步处理。” 艾明高便问,肇事司机情况。 还没等赵群回答,老远见两名男子快速走来。 艾明高瞅着眼熟,猛然想起来是谁了。 “艾书记,您好。”说话男子四十多岁,个子不高,矮粗胖。 将手包往左咯吱窝一夹,主动伸出右手打起招呼。 “原来是龙总。”握手间,艾明高辨认出此人是悦华集团下属悦华运输公司的总经理龙天河。 龙天河笑容满面,寒暄完毕,唉声叹气道:“真是惭愧,我公司的司机韩龙一时疏忽,撞伤您的爱女。我代表公司向您和您的家人诚挚道歉,并保证负担全部责任,要打要罚,听候您的发落。” 闻听撞伤女儿的司机,是悦华集团的人,艾明高眉头微微一蹙,表情冷淡的说:“龙总,我要批评你两句了。我知道,你们公司负担悦华集团的运输任务,可不能为了赶进度而忽视安全教育。” “是滴,是滴。”龙天河连连自责,态度相当恭敬。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龙天河认错态度好,艾明高也就没有深说。 这会儿,艾蕊从ct室出来,宋云惠和随后赶来的区委办工作人员,帮着她将艾蕊放在轮椅上。 艾明高紧走几步,关心询问女儿感觉。 好在艾蕊只是刮破了点皮,没有伤及骨头,并无大碍。 看着宋云惠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将艾蕊推进病房,艾明高长出一口气。 赵群见艾明高和龙天河接洽上,双方气氛还算不错,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这时,龙天河一使眼色,身边的跟班拎着手提包,迅速走向病房。 “艾书记,借一步说话。”龙天河示意,请艾明高到旁边一个无人居住的单间。 二人落座,龙天河掏出香烟,被艾明高抬手拒绝。 “艾书记,据说您和新来的厉书记是同学?” 艾明高点头承认,“我们是党校同学,我和他还是一个寝室的室友。” 龙天河颔首感叹,“艾书记真幸运,能有机会结识厉书记这样的大人物。不像我们集团的顾董,本是有心结交,奈何人家厉书记给不给这个面子,实在心里没底。” 道出这番话的同时,龙天河不忘偷瞄艾明高脸上反应。 果不其然,艾明高根本没搭理这茬,故意把话题引到肇事司机韩龙身上。 龙天河叹气说:“韩龙刑满释放出来没多久,他这个人重义气,为朋友两肋插刀。当初就是因为帮朋友打架,把别人打成重伤才进去的。” “这次不小心撞到您女儿,好在您女儿福大命大造化大,终究没有受到大的伤害。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干什么玩意,堂堂区委书记的女儿都敢撞,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龙天河夹枪带棒的语气,艾明高气得眼睛一立,怒声道:“龙总,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水平了。按你的意思,是韩龙主动去撞我女儿的!” “口误、口误。”龙天河不住摆手道歉,是他一时痛快嘴,胡言乱语说错了话,让艾明高原谅。 话不投机半句多。 艾明高不想在这上面浪费口舌,愤而起身走了出去。 龙天河站在原地没动,注视他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第1495章 软硬结合(下) 艾明高气呼呼走出病房,脑海里却在思考龙天河刚才的那番话。 这家伙明里暗里强调韩龙刑满释放的身份,还说那些怪话,摆明了是在威胁他。 艾明高不由得心头一震。 如果是那样,女儿可就不是单纯的交通事故了。 龙天河代表的不仅仅是华悦集团的运输公司,其背后还矗立着华悦集团以及老总顾修岸。 自己在写给厉元朗的报告中,可是把华悦集团在若州一手遮天,罗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以他对厉元朗的认知,肯定会用华悦集团祭旗,为在若州站稳脚跟燃烧第一把火。 如此看来,华悦集团或者说顾修岸实在太厉害了。 自己刚去厉元朗办公室待了一会儿,他们就有应对之策,对他的家人感兴趣了。 一念及此,艾明高浑身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犹豫了、彷徨了。 不止这些,在女儿病房里,宋云惠偷偷把他叫到外面,找了个僻静旮旯之地,展开手中黑色手提包,“明高,你看这是什么?” 艾明高仔细一瞅,整整五大捆厚厚的红色钞票。 “哪来的?” “是刚才和龙总一起的年轻人送的,说是给小蕊养伤用的赔偿款。” “五十万?”艾明高眉头一皱。 “嗯。明高,我不要他非给,把手提包扔下就跑了。你说,这钱该怎么处理。”宋云惠深知丈夫性格,来路不明的钱,他一分不要,嫌扎手。 艾明高沉声说:“云惠,你把钱收起来,等我想好了再做打算。” 宋云惠愣住了,没有立刻还钱,这可不是丈夫的一贯作风。 忽然想到什么,紧紧拉住艾明高的胳膊,急切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龙天河为难你。” 艾明高轻轻摇了摇头,“你别多想,我没事。云惠,小蕊伤势好了,你带着她回一趟原中省,看一看她外公外婆,你可是有日子没见他们了。” “不对。”宋云惠倔强的拒绝说:“你没说实话,我们是夫妻,是要共同面对和承担一切。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走!” 艾明高抬起双手,轻轻搭住妻子的肩膀上,轻声劝慰:“云惠,你和小蕊留在若州,会束缚住我的手脚,更是我的软肋。” “为了安全,你们暂时离开一段时日,等到风平浪静,你们再回来。” “我都蹉跎几年了,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混日子,我要大干一场。” 宋云惠面显担忧,忍不住抹起眼泪。 艾明高好言相劝,终于说服她同意回原中省老家暂避。 出了这种事,艾明高心情复杂,神色更加阴郁。 回到办公室,将写好的那份报告存在优盘里,把电脑清理干干净净。 一连抽了好几支香烟,独独坐了一个多小时。 一下午,厉元朗又是看材料,又是听取现场救援方面的汇报,晚饭依旧在办公室里吃的。 吃完饭,他在市委宣传部长米伟邦、办公厅秘书长程勇以及副市长韩端等人陪同下,驱车前往若州市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看望慰问伤者及其家属。 医院党委书记和院长亲自在门口迎接。 通往病房路上,院长开始介绍收治病人的情况。 重症病人体征平稳,轻症病人通过治疗,已有两人出院。 厉元朗频频点头,到了住院部,在院党委书记指引下,走进一间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说子,右腿和右胳膊骨折,打着石膏,由其父亲照顾。 厉元朗和小伙子的左手拉了拉,又握住他父亲的手,安慰说:“老哥,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看望你们来了。” 年约五旬的男子连声感谢。 面对伤者及其家属,还有电视台的摄像机以及记者,厉元朗情真意切道:“老哥,你要保重身体。要相信市委、市政府会妥善处理善后事宜。” “出现这种事故,我的心情和大家一样,非常悲伤沉重。受伤群众是你们的亲人,也是我们的亲人。” “市委、市政府永远站在群众一边,积极帮助你们解决实际困难。并把事故原因调查清楚,严惩违法分子,追究其法律责任。” 同时,现场要求跟随慰问的市区两级党政官员,要把善后工作做实做细,把死伤者家属当成亲人对待,要安抚好、照顾好他们。 紧接着,厉元朗接二连三又慰问了几名伤者和家属,送上贴心问候。 可在遇到一名女伤者的时候,她的妈妈激动说:“厉书记,您要真心为我们做主,就把姓舒的全家都抓起来,好给我们老百姓彻底出这口恶气!” 厉元朗诧异之时,若安区长文若白急忙插言,“厉书记,这边还有一位伤者,他受伤情况是……” 厉元朗根本没理他,脑中在想,舒冠卿是房屋主人,警方已将其控制。 但这个女人却要求将房主一家全部抓获,其中定有隐情。 考虑到诸多因素,厉元朗再次表态,市委市政府和群众站在一起的决心,转而走向下一名伤者那里去了。 慰问完毕,厉元朗在医院会议室里,听取专家治疗组汇报情况,并做了指示。 会议结束,厉元朗和身旁的程勇说:“把刚才那位女同志叫来,我有话问她。” 程勇会意,起身去外面布置。 没一会儿,告状的女人进来,其他人知趣的全都撤出,以便给厉元朗提供私人空间。 厉元朗亲自给女人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和颜悦色说:“舒冠卿作为房主,出了这么大的伤亡事故,他罪不可恕。只是我很奇怪,你为什么要将他全家都抓起来。难道说,这里还有别的事情?” 女人不自然的说:“厉书记,我刚才在气头上,说错了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相信你和市里,会给我们一个公平满意的处理结果。” 口风变了? 明显感觉到,女人前后态度截然不同。 厉元朗没有追问,可他的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忙完这一切,已是夜里将近十点钟了。 程勇给厉元朗准备了住处,那里是若州市领导住宅区。 通过视频看过,是一栋二层别墅,风景秀丽,位于市区中心位置。 前面是人工湖,后面是南山公园。 风水学上,前面有水,寓意聚财,因为水是财运的象征。 后面有山,寓意有靠山,事业上会有贵人相助。 而且,山还是辟邪挡煞的屏障,可以庇佑家中平安吉祥。 可以说,当初兴建这处住宅区的时候,肯定受到高人指点。 厉元朗做为有信仰的领导干部,自然不是客观的唯心主义者。 他不信这个,哪怕风水学不是迷信,只是历史悠久的一门玄术。 在他的字典里,住处就是休养生息之地,没有那么多讲究。 所以,程勇给他安排的这套别墅,厉元朗并不感兴趣。 他考虑的是,自己一个人,住在那么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还得有专人打扫、收拾,浪费资源。 但是,他又不能拒绝。 很简单,别的市领导都住这地方,唯独他一来就不住,让别人怎么想?怎么住? 显得格格不入不说,也不利于团结和开展工作,很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厉元朗并未说不住,只是他还是希望住在市招待所的专用房间。 那里偶尔住一次也就行了。 市招待所是老百姓的统称,全称若州迎宾馆,不对外营业,专做政务接待。 院内绿化好,甬道两边栽种桃花心木。 夜风吹过,树枝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厉元朗下车之后,跟随而来的程勇,将招待所所长、迎宾馆总经理万荣芳介绍给厉元朗认识。 万荣芳三十六岁,一米七几的身高,长相很有韵味,浑身上下透着端庄气质。 和厉元朗握手中规中矩,并未闪现出献媚的俗气。 第1496章 不正常的风向(上) 上任第一天,厉元朗就面临巨大压力,若州果然不太平。 程勇没有急于离开,拿出明天日常安排,让厉元朗过目。 厉元朗看了看,说道:“明天的常委会通知范泽明和文若白参加。另外,在议题中加入听取楼房倒塌事故的汇报内容。” “是。”程勇领命,再次提醒厉元朗,“厉书记,我给您送的秘书人选,您看了没有?” “这事先放一放,我今天累了,想早点休息,你去忙吧。”厉元朗捏着眉宇,冲程勇摆了摆手。 放洗澡水的时候,廉明宇的电话打进来。 “元朗,你在全市干部大会上的表现很好,罚站若安区书记和区长,这件事在省里反响很大。”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仅仅几个小时,就已经传到廉明宇耳朵里。 “省长,发生这么一起重大伤亡事故,给国家和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重大损失。不拿出铁腕手段,不处理几个人是不行的,也无法向伤亡者极其家属交代,向若州市六百万群众交代!” 廉明宇感同身受,“你的想法正确,省委和省府坚决支持。我下午和周书记沟通过,要求你们若州市委、市政府尽快查清事故原因,追究相关责任人。” 厉元朗介绍说:“舒冠卿是悦华集团董事长顾修岸老婆舒琳的堂叔,他仗着舒琳关系,一贯耀武扬威、横行霸道,在若州影响恶劣。” 廉明宇顿时来了精神,“是悦华集团的顾修岸?这么快就露头了。元朗,你可要谨慎行事,顾修岸不会坐视不管,估计会有各方面说情电话,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厉元朗正色说:“这样倒好,他们自己冒出来,也省得我查了。” “元朗,明天京城有关部门组成的调查组将到达泯川,随后就会赶赴若州,督促你们调查处理。” 廉明宇透露道:“这次将由应急管理部邓孝丰副部长带队,汇集了纪委监委以及建筑、安全、法律等方面的专家。你们市委要全力配合。” 厉元朗琢磨起来,“邓孝丰副部长?是况老的孙女婿?” “对。”廉明宇肯定厉元朗的政治敏锐度,赞许道:“泯中省是况老的家乡,年轻时,他在这里打过游击,有很深的感情。” “元朗,我向你说这些,你可能就会明白,京城为何迟迟对泯中和若州下定不了决心。” 况老刚刚过了一百岁生日,其地位不如王、金、谷、叶四家。 更不能和张寒启、陆临松相提并论,就连陈子枫都相差一大截。 要不然,他儿子况中农也不会被处理。 但是,这里又冒出一个新问题。 邓孝丰的姐夫,是接替闫慧光的杜宣泽。 排名中,仅仅稍逊于劲峰。 水涨船高,随着杜宣泽上位,况家凭借邓孝丰的关系,从岌岌无名立刻变成名门望族。 再有况老爷子的长命百岁支撑,说况家如日中天一点不过分。 而且据传,当初况家为了支持杜宣泽,在况中农的事情上,选择了沉默。 牺牲儿子,保全家族,舍小为大、敢做敢当。 在这一点上,厉元朗深有感触。 谷家何尝不是如此? 大家族的杀伐决断,普通人难以理解,更是望尘莫及。 廉明宇透露出来的消息,让厉元朗如鲠在喉,心情沉重。 他有种不妙预感,邓孝丰挂帅的调查组,或许不会让人省心。 这一晚,厉元朗辗转反侧,久违的失眠,再次侵袭了他。 次日上午九点,在若州市委会议室,厉元朗主持召开自他上任以来的市委常委会扩大会议。 不仅仅十三位常委悉数到场,市人大政协的正职自己市政府党组成员全都列席会议。 厉元朗环视全场众人,清了清嗓子,首先说道:“这是我上任以来,第一次和同志们面对面交流。” “程秘书长发的议题大家都看过了,我就不在此重复了,下面由市调查组组长、应急局的章局长汇报初步调查结果。” 据章局长说倒塌楼房,是房主舒冠卿十几年前,在分配重建宅基地上建设一栋两层楼房。 随着临近工厂纷纷落成,招收的工人租房需求量增大,舒冠卿看到商机。 在未履行任何审批手续的情况下,请建筑公司退休工人手绘图纸,雇佣无资质的流动施工队施工,原址拆掉一层,并在其上面加盖至五层。 原有地基没做任何加固处理,所使用的建筑材料抗压强度远远低于国家标准,使得房屋载荷增加,加剧了头重脚轻的状态。 随着时间推移,房屋相继出现裂缝、支撑的槽钢出现变形等重大隐患。 可舒冠卿不以为然,没有采取任何加固处理,我行我素,还招租大量工人超负荷入住。 并且在台风到来之前,无视若安区城管执法局三番五次的警告督促,就是在台风来临之际,无动于衷,大言不惭表态,他的房子坚如磐石,迷惑租房户安心躲在房子里抗击台风。 此举,更加加重了人员伤亡数量,是造成这次重大事故的罪魁祸首。 众人听着章局长的汇报内容,不由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常委副市长蔡美琴是个五十来岁的女市长。 她拿着手中的写字笔。用力敲了敲桌面,义愤填膺道:“简直太不像话,视生命如同儿戏,舒冠卿这种人应该被处理,要不然无法向死伤者和家属交代!” 佳美区委书记霍兴安发言,“蔡副市长的态度,也正是我要表达的想法。” “舒冠卿之流无视我们有关部门多次警告,在错误的道路上越陷越深,理当严惩。” 统战部长连云同样是位女同志,只不过相比较蔡美琴,她更加年轻,模样也顺眼。 她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自建房倒塌,七名租房户遇难,正是舒冠卿不听劝阻,狂妄自大。我建议市委将其立刻绳之以法,追究其法律责任。” 政法委书记王小江却忧心忡忡说道:“舒冠卿应该处理,这没什么可商量的。不过,仅仅将其处理行了吗?我觉得,要从根本上杜绝此类事故发生,全市上下要即刻开展检查自建房的质量问题。” “要以此为契机,彻底整治我市自建房乱象,从根本上掐断只顾个人谋利益而忽视安全的苗头。” 肖开峰一听王小江的表态,心里不舒服了。 板着脸发表意见:“王书记的话,有一定道理,可是略有偏颇。” “一个舒冠卿不足以代表全市自建房都有问题。” “市政府一直重视房屋安全问题,舒冠卿只是个例。不能因为王书记快乐嘴而否定我们常抓不懈的工作和付出的辛劳。” 王小江没有想到,肖开峰竟然将矛头对准自己,反唇相讥道:“肖副市长想树碑立传,可是按你所说,为什么还会出现房倒屋塌的重大全伤亡事故!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肖开峰冷声质疑,“王书记可能在党委部门时间太久了,不了解专业知识有心可原,” “重大事故的划分是有标准的,不能因为王书记你的个人偏好而擅自改变,” “一般情况下……”还没等肖开峰解释完全,王小江毫不留情面的怼了回去。” “肖副市长和我讲重大责任划分,那我就跟你普及法律常识。术业有专攻,每个人负责的工作不同,分析角度各异。” “再说,你怎么就会主观臆断我不懂!” 眼见两人有来有往的唇枪舌剑,大有不分出个胜负不罢休的架势。 只听啪的一声震响,有人拍了桌子。 第1497章 不正常的风向(下) 原以为常委会上,王小江直接和肖开峰杠上,大有愈演愈烈之势,首当其冲发火的应该是厉元朗。 无碍其他,作为市委书记,常委会但凡有一点不和谐因素,要是控制不住,就说明书记把控能力不足,也会和个人水平挂上钩。 现在,常务副市长和政法委书记互不相让,摆明给厉元朗上眼药,更何况,厉元朗还是省委常委,足足高出他们半头。 这不是以下犯上,挑战他的权威吗! 然而,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厉元朗却不为所动,冷眼观瞧这一切,好像吵架和他无关。 而拍桌子的竟然是市长邹圣宣,看他怒目圆睁的样子,仿佛有谁踩了他的尾巴似的。 这一下,把众人吓得一激灵,全都将目光射向邹圣宣脸上。 邹圣宣端平肩膀,分别冷视着王小江和肖开峰,气恼道:“你们像什么话,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吵架,这是常委会,不是破烂市场,讲究点素质,别像市井泼妇一样。” 他的话音刚落,厉元朗慢慢悠悠接过话茬,“我看,今后开常委会之前,应该专门开辟出一个时间段,让意见不合的人先打打嘴仗,过一过嘴瘾。” “若州处于改革开放前沿,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以及素质普遍都高。可我纳闷了,作为全市最高的决策部门市委常委会,竟然如此低下不堪。” 话锋一转,厉元朗面色阴沉,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常委会进行了半个多小时,什么都没研究,就听肖开峰、王小江两位同志吵的脸红脖子粗。我想问你们,吵架是你们个人爱好还是职业习惯!” “个人爱好,是性格使然。我要奉劝二位,气大伤身,总是无端发火唠叨,对健康不利。” “若是职业习惯,那可是大问题。先不论孰是孰非,你们平时这种态度面对工作,会极大破坏团结,破坏我们若州也已建立起来的良好氛围。” 说到这里,厉元朗看了看在场每一个人,最后,目光落在应急局的章局长的脸上。 “你刚才汇报内容,将责任完全归咎于舒冠卿一人身上。那么我问你,若安区就没有责任吗?” “违章建筑那么久,城管执法局上门只是督促,并没有采取强制性拆除行为,放任舒冠卿胆大妄为。” “舒冠卿是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若安区和城管执法局就是帮凶,是不折不扣的帮凶!” “还有你章局长,避重就轻的汇报不说也罢,我们要听真相,不是和稀泥。” 厉元朗眼睛一立,掷地有声表明态度,“你的汇报不及格,回去重新弄一份,要还是这种应付态度,就换个认真的人来!” 章局长脸上冒汗,让市委书记直白换人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头深深低下,然而,在他低头之前,特意瞄了一眼某个人,这一细微动作,却被厉元朗捕捉到。 他不动声色,了然于心。 市委书记和市长纷纷指责王小江、肖开峰,态度不可谓不严厉。 二人即使有一百个不乐意,怎奈胳膊拧不过大腿,全跟斗败给公鸡一样,蔫头耷拉膀子,已然没有了之前的亢奋。 出了这么一段插曲,会议的方向彻底扭转过来。 厉元朗看向纪委书记刘永强,说道:“永强同志,市纪委监委要尽快介入调查,对于事故中出现的违法违纪行为坚决查处,涉及到的公职人员,不管是谁,什么级别,都要严肃处理,决不姑息。” 接下来,市卫健委、市民政局负责领导向常委们汇报了伤员救治以及死者家属安抚的进展情况。 厉元朗表示,两部门要加快工作推进,主管的市政府领导亲自过问,及时向市委汇报。同时要求,相关部门立刻启动赔偿机制,以便安抚人心。 随后,邹圣宣在补充表态时,着重强调市政府坚决支持市委的决定。 这个态度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 这么一起惊动省委乃至京城的伤亡事故,谁要是不识时务,低级而又愚蠢,根本不适合在官场里混。 会议结束后,邹圣宣马不停蹄,返回市政府,当即召开专题会议,研究部署。 其实,厉元朗在常委会之前,联系过邹圣宣。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市委两位主管领导的沟通古今十分必要。 可邹圣宣却以在倒塌事故现场不便为由,委婉拒绝了。 厉元朗知道,邹圣宣对他的批评耿耿于怀。 只能说,邹圣宣小肚鸡肠,格局不大。 程勇再一次不厌其烦的向厉元朗提起秘书的配备事宜。 尤其提到那位高材生楼中双,有意无意念叨他的优点长处。 “你把这三名同志分别叫到我这里来,我挨个和他们谈。 厉元朗递给程勇的三个人,是他从六名候选人当中选择出来的。 至于谁先谁后,就全凭程勇的安排打算了。 回到办公室,厉元朗给出三个人名单。 里面除了楼中双之外,其余二人无论资历学历,各方面都比楼中双差着十万八千里。 他真是看不懂,厉元朗此举意欲何为。 不过,在安排见面顺序上,程勇把那两人安排在最前面,楼中双压轴出现。 这样做,一个是给足楼中双的准备时间。 二一个,更能凸显他与众不同的优势,胜算面很大。 通过今天常委会,厉元朗明显感觉到,他孤立无援的处境。 他此番前来若州上任,两眼一抹黑,无意中遇见的艾明高,却突然隐身。 之前商量好的见面时间,他爽约了。 厉元朗并未主动联系他,在若州错综复杂的形势下,出现这类问题,只能说明,情况远比他想象的更为严重。 没人帮,厉元朗不会坐以待毙,他要主动出击。 晚上六点,若州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 这座海边城市,到了十月末,白天温度还能在二十几度三十度左右度,一到晚上,骤然降到十几度,穿上外套并不感觉到热。 从市委大楼出来,厉元朗步行了十几分钟,才招手拦住一辆出租车。 不同于北方,若州的出租车大多是电车。 若州气候温暖,使用电车,一个是充电桩普及,再有一个省钱。 司机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 听到厉元朗要去墨家庵,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板真有眼光,墨家庵是个好地方,那里吃饭逛街好方便,盛产珍珠,海鲜也是超级赞的。” “小师傅,能否推荐一下,哪家最有特色,最好吃。” “都差不太多。”司机说:“最具代表性的当属墨家海鲜城了。”司机滔滔不绝讲起来,“墨家庵原来是个小渔村,渔民世代打鱼为生。后来市里面把村子纳入市区,渔民们变成城市人。” “由于受限制,不能像以前那样随便赶海,打鱼为生得渔民,就把家里的房子改成海鲜饭馆或者出售旅游纪念品。墨家庵村委会极力把村子打造成旅游胜地,经过十多年努力发展,墨家庵闯出了名声,渔民们腰包也鼓了。” “要不说,墨家庵的村委会在这方面,给全体村民树立起榜样。”。 听着司机如数家珍,厉元朗好奇问他,是不是墨家庵的人。 “不是的。”司机又连忙改口,“我老婆的娘家是那里人,所以我知道的就多一些。” 厉元朗沉思起来,忽然叫停,说他在前方下车。 司机直纳闷,“还有三公里才到,老板你不去墨家庵了。” “我就在这里下。” 司机“哦”了一声,在道边停车。 等到出租车远去之后,后面紧接着又驶来一辆出租车,越过一对在厉元朗之前伸手打车的情侣,直接开到他面前,伸着脖子问:“老板,打车吗?” 厉元朗稍作迟疑,还是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第1498章 设计好了 刚坐进车里,司机一打方向盘,往前驶出去。 厉元朗瞄着司机背影,问道:“你这人好有意思,都不问我去哪。” 司机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脱口而出:“你不是去墨家庵吗?” “你怎么知道我去墨家庵?”厉元朗蹙眉反问。 男子解释道:“附近只有墨家庵一个旅游打卡地,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我猜的。” 厉元朗略有所思,并未回答,眼神瞟向车窗外,一言未发。 三公里的路程说到就到。 下车,支付了车费,厉元朗抬头仰望。 高大的石牌坊矗立眼前,‘墨家庵’’三个红色大字十分醒目。 他背着双手,信步穿过石牌坊。 此时已是晚上七点左右,街道两边店铺林立。 主要以小吃和旅游纪念品以及饰品店居多。 灯火通明,行人并不多。 厉元朗走进一家饰品店,一位中年女营业员热情迎上来。 “老板,需要什么?” 厉元朗随口说:“我随便看看。” “好的。”女营业员并未离开,跟在厉元朗身边,只要厉元朗的目光落在哪里,她都会流利的介绍出这种饰品的优点,强调佩戴寓意。 并且还说,若州市以盛产珍珠闻名。 因为这里的海水温度和深度,非常适合人工养殖蚌。 虽然人工养殖的珍珠品相不如野生,但价格并不昂贵。 还如数家珍的指出,墨家庵所在的广济区委区政府,非常重视规范旅游景区的产品质量提升和服务意识问题。 若州是座旅游城市,打造这张名片,创立良好口碑,童叟无欺,价格公道,一直是市政府大力提倡并深抓狠抓,严究严查。 经过多年治理,让他们这些商家深刻牢记一条宗旨,服务至上,永不欺客。 厉元朗在店内转悠一圈,听着女营业员一套一套的熟悉讲解,不禁好奇问:“你真是这里的店员?” 女子一个愣神,继而露出职业性的微笑,“我当然是了,您觉得不像吗?” 厉元朗并没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你认识我吗?” “认识。” “知道我是谁?” “您是……”女子稍作迟疑,“您是老板嘛!” 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转身走出饰品店。 女子一脸迷惑,不知所措。 之后,厉元朗又相继去几家商铺转了转,得到大同小异的判断。 墨家庵建设的确不错,街道干净整洁,行人遵守秩序,商家童叟无欺,态度热情。 所有这些,完全符合市委市政府的要求。 然而,厉元朗却乐不起来。 只走了一小半,厉元朗没有心情继续余下的私访想法了。 本打算现在就走,肚子不争气的响个不停,只好找了路边一家肠粉店。 小店不大,却很干净。 只有一桌客人,一男一女,像对情侣。 老板热情过来,询问厉元朗吃什么。 厉元朗看着菜单,点了两份口味不同的肠粉。 等餐期间,他通过窗户向外张望街景。 可玻璃的反光,让他赫然有了新的发现。 不动声色,厉元朗掏出手机摆弄着,眼角余光偷偷观察起那对情侣。 看着如胶似漆,却给人一种怪怪感觉。 故意秀恩爱。 对,就是这种印象。 这会儿,老板端上来两份肠粉,请厉元朗品尝,多提宝贵意见。 吃了一口,味道真是不错,咸里微甜,对于厉元朗这种北方人来说,倒是符合口味。 兴许是饿极了,厉元朗大快朵颐,几口吃了个精光,只剩下一点汤水。 拽过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老板笑脸盈盈过来,“老板,味道怎样?” “不错。”厉元朗回味道:“请问你是不是在大酒店的大厨掌勺?” 老板一愣,“您是在开玩笑吧?我、我就是一个做肠粉的生意人,怎么会是酒店大厨呢?” 厉元朗笑了笑,把纸巾扔进垃圾箱,起身往外就走。 走出数十米远,老板站在门口,默默注视他的背影。 奇怪的是,厉元朗突然驻足,回转过身,紧走几步又折返回来。 吓得老板急忙回去,那对伸长脖子的情侣,同样埋下头,自顾吃着盘里的肠粉。 两人都是小口吃东西,十分斯文,不像厉元朗那样,狼吞虎咽。 厉元朗进来,从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元钱的纸钞,歉意递给老板,“刚才走得急,忘记结账了。” 老板先是一怔,马上客气回应,“看看我这记性,您没埋单,我也忘记提醒,实在对不起。” 去收银台那里,找给厉元朗剩余的钱,客套的将他送到门口。 只是这次他没在继续瞄着厉元朗了。 有人会问,厉元朗为何不手机支付。 这里面有深层次的考虑。 那样会暴露他的微信号或者支付宝账号。 若州情况复杂,厉元朗不想添加新麻烦,只有使用现金才能避免这一切。 走在墨家庵的商业街上,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厉元朗不感兴趣,而是偷眼观察,是否还有可疑之处。 由于心存疑虑,厉元朗无暇浏览这里景色,索性按原路返回,拦下一辆出租车,依旧坐在后面,除了告诉目的地之外,再也没心情问这问那了。 回到市委住宅区的联排别墅里,厉元朗拿起座机打给程勇。 “程秘书长,取消三个秘书候选人的谈话,明天就让楼中双明天来我这里报到,” 放下电话的程勇一头雾水,自己三番五次的提及,厉元朗都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不知为何,他态度转变这么快! 真是看不懂厉书记为什么这样做了。 是出尔反尔还是另有原因,程勇迷茫了。 不管咋说,终归是得偿所愿,喜悦之情油然而生,免不了在楼中双那里买好。 厉元朗冲了个澡,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进卧室。 这才注意到,手机有一个未接来电,是艾明高的号码。 “明高,什么事?” 艾明高直言道:“厉书记,我想见你。” 厉元朗从艾明高的语气中,感受到他的异样。 “你把位置发给我,我立刻赶过去。” 艾明高略作思考,报出一个地址。 厉元朗穿好衣服,信步走出市委住宅院的大门,恰好行驶过来一辆出租车,招手坐进后车座里。 不等他道出见面地点,出租车犹如离弦之箭,快速窜出去。 “司机师傅,你慢一点,在市区开这么快的车,要注意安全。” 谁知,司机摘掉棒球帽,说道:“厉书记,是我。” 厉元朗赶紧看向后视镜,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乖乖,竟然是艾明高。 他立刻反应过来,惊诧问:“你这样做,是不是无奈之举,也被人跟踪了?” 艾明高叹了一口气,“厉书记,听你的口气,莫非也有人监视?” “岂止监视,纯粹拿我当三岁小孩耍着玩。” 艾明高却没有继续问下去,开车一路往前,经过几个十字路口,最终停在一个老旧小区的老楼门前。 车子停稳,艾明高率先下车,观察四周之后回头告诉厉元朗,“前面那栋楼三单元三零三号房,我先进去。十分钟后,请你去那里找我。” 说完话,他把帽遮使劲往下压了压,闪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厉元朗有种地下接头的感觉,可他一点笑不起来。 熬到十分钟以后,这才打开后车门,拔掉车钥匙,顺着水泥路面,走向前面的七层高楼房。 艾明高给厉元朗留了个门缝,拽门就能进来。 客厅沙发里,艾明高心事重重喷云吐雾。 看见厉元朗,站起来迎上去,握手时神色严峻。 第1499章 不容小看的对手 “厉书记,请原谅我乔装改扮成出租车司机和您见面。”艾明高露出愧疚之色。 “我理解你的难处。”厉元朗正色问:“他们是怎么为难你的?” 艾明高苦笑说:“还能怎么样,无非是老一套,对我妻女下手。不过还好,我已经把她们母女送回老家原中省了。” “倒是厉书记您,听意思您也受到了胁迫?” 厉元朗长叹一声:“恐怕比胁迫更为严重。今晚我打算微服私访,去墨家庵那边转一转。殊不知,这一路上,从出租车司机到商家店员再到肠粉店老板,还有顾客,各个都是演员,还是一打眼就能看出破绽的蹩脚演员。” 艾明高疑惑问:“既然他们故意设计好这一切,应该不露痕迹秘密展开,让您发现不出来才对。” 厉元朗冷笑着,“故意为之,是在提醒我。他们随时掌握我的行踪,这比明晃晃的威胁还可怕。” 下马威也好,警告也罢,对方这是给厉元朗一个信号。 明目张胆的信号! 你在若州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掌控之下。 喜欢微服私访,那好,我就给你来个太平盛世。 厉元朗有理由相信,他今晚所看到的繁华,都是经过包装的。 甚至墨家庵的游客身份,都有造假嫌疑。 由此可见,若州远比他了解的还要复杂,还要深不可测。 可对方真是小瞧了厉元朗,小瞧他要彻底揭开盖子的决心。 正如之前他说的那样,一个连死不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怕的。 “厉书记,这是我整理出来关于若州市真实情况的报告,请您过目。”艾明高拿出一摞打印出来、装订好的白纸,双手呈上。 厉元朗坐在沙发里,认真仔细观看。 艾明高趁机去给厉元朗沏了一杯热茶,在厉元朗对面坐着等待。 看着看着,厉元朗眉头逐渐皱起,禁不住念叨出一句:“悦华集团大张旗鼓的搞走私!” “是的。”艾明高肯定说道:“悦华集团大到汽车,小到香烟手机家电,无一不全。” “他们在墨家庵的迪坝村建立一处占地巨大的悦华货场。所有不经正常渠道进来的货品,在这里堂而皇之的改头换面,偷梁换柱。” “举一个最简单例子,悦华集团明明进口汽车,却伪报品名,比如树脂、木浆等。” “将走私来的汽车运到悦华货场,打开货柜,将走私车装入另一货柜直接运走。随后,再将事先准备好的货物装进货柜里,封好关封。瞒天过海,偷天换日。” 厉元朗愤慨说:“悦华集团敢这么做,肯定买通了海关相关人员。” 艾明高嘲讽冷笑:“岂止海关一家,这么说吧,顾修岸如此胆大妄为,给他遮风遮雨的不在少数。” “据我了解,顾修岸这个人最大特点就是大方,无论政府官员还是同行对手,他都会认真研究。喜欢钱的给钱,喜欢女人,就把美女送上。反正只要被他研究过,基本上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就拿我的老领导上官郁南来说,厉书记,我不是替他说话。其实,他这人不错,有很强的事业心和正直心,调来泯江省,是有一番远大抱负的。” “只可惜,他最终没有抵挡住顾修岸的糖衣炮弹,倒在了对方凌厉的攻势之下。” “上官郁南不贪财、不好色,唯一软肋就是他的女儿上官玉。上官玉从小喜爱钢琴,最大梦想成为举世瞩目的钢琴家。” “顾修岸投其所好,高价买通国外著名的音乐学院录取上官玉,请知名教授亲手指导。” “最令上官玉激动的是,她在金色大厅举办个人钢琴演奏会,现场近两千名观众,除了少数国内专业顶尖人士外,囊获世界上其他国家钢琴大师及学者近一百名。” “可以说,这场上官玉个人钢琴演奏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一次全球顶级钢琴家的盛会。” “当时的场面,都上了国外的新闻头条。并在顾修岸金钱攻势下,媒体大肆宣传报道,俨然把上官玉捧为当代的克拉拉舒曼。” “人心都是肉长的,顾修岸费劲周章,把上官玉捧上世界钢琴家的地位,上官郁南怎能漠然视之。” “从一开始的冷淡,到后来的逐步接纳,再到最后彻底为其大开绿灯,前后用了不到两年时间。” 听了艾明高这番话,厉元朗心情更加沉重。 顾修岸这个对手,实在令人生畏。 知己知彼方面,顾修岸无孔不入,手段不繁琐,简单粗暴,但效果却出奇的好。 “厉书记。”艾明高忍不住掏出香烟递过去。 一想到厉元朗戒烟,连忙把手缩回来。 “想抽你就抽,没有关系。”厉元朗环顾一下四周环境,平静说:“这里是你的主场,你尽管放开,不要拘谨。你是主人,我才是客人。” 吧嗒一下,艾明高点燃香烟,深吸几口说:“这是我秘书家的老房子,一直没人居住,看着破旧,贵在肃静、安全。” 联想起艾明高假扮的出租车司机形象,厉元朗有理由相信,艾明高有信得过的下属帮忙。 只不过,这些人身藏暗处,不被发现罢了。 “厉书记,这份报告只是表面大概,详细的我不掌握,您权当一个参考。” 看完后,厉元朗将报告放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捏了捏眉宇,道不尽内心的忧虑和烦躁不安。 上任才几天,他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压力。 悦华集团大搞走私,这是廉明宇给他材料上没有显示的。 按理说,这么大的动静,以廉明宇能力,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为什么遗漏,这里面大有文章。 或许是在试探他,到底用没用心。 算了,这些***暂且不想,因为让厉元朗最为头疼的是,到底有多少官员牵涉其中。 真正的幕后大鱼,是何方神圣? 若真和况家有关,麻烦就大了。 总之,摆在厉元朗面前的这盘棋,已是小卒过河,车马炮围攻老帅,危在旦夕。 长呼一口气,厉元朗缓缓站起身,背手走到阳台,眺望远方璀璨的灯光,陷入深思之中。 艾明高急忙掐灭香烟,跟过来站在身后。 好一会儿,厉元朗方才开口说话,“饭要一口一口的吃,着急不解决问题。邓孝丰副部长率领的事故调查组将亲临泯中,这起楼房倒塌事故,涉及到顾修岸妻子舒琳的堂叔。” “今天上午,市常委会上,矛头直指舒冠卿。看来,顾修岸在舒冠卿的事情上,采取的是舍卒保帅,以退为进。这个对手,不容小觑。” 艾明高点头赞同,“我听说了常委会上的事,厉书记您高瞻远瞩,不动声色的表现,让我佩服。” 厉元朗回过头来看向艾明高,“你什么时候学会阿谀奉承了。” “不是。”艾明高郑重的摇头否定,“厉书记,这是我的真心话。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虚与委蛇,才是智者的大智慧体现。”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把怕马屁说成高大上,你可是炉火纯青。” 说句玩笑话,调节气氛,也让艾明高能够放平心态,不至于太过紧张。 显然,厉元朗的到来,不仅仅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看到前途曙光。 更为重要的是,厉元朗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种冲击深入骨髓,搅动心思。 曾几何时,同样站在起跑线的两个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任谁一时都难以接受。 艾明高是经过数日的调整,逐渐放平心态。 他接触过厉元朗,了解厉元朗,深知这位厉书记的脾气秉性。 在人生地疏的若州,自己是他最好的搭档,最信任的伙伴。 一想到这些,艾明高心头原本厚厚的阴霾,慢慢地消散开了。 ps:最近身体不舒服,出现了断更情况,在此向大家诚挚的说一声抱歉。 脑袋昏昏沉沉,码字完全不在状态。写了删,删了写,反反复复。 若是滥竽充数,随随便便写出一章,是对这本书的不负责任,更是对不住那些喜欢、关心这本书的书迷朋友们最大亵渎。 算起来,这本书断断续续写了五年。 一个人能够每天晚上码字,基本上在后半夜一点钟睡觉,而且一坚持就是五年。 不说这本书写到四百万字,可我想,能做到这些已经不容易了。 我有时喜欢看评论区,尤其喜欢那些对此书提出真诚宝贵意见或者建议的朋友们,我要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当然,人无完人,我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和大家一样,为了五斗米而努力。 在这里,我要对那些贬低我,对我人身攻击的人说一句,嘴下留德。 留口德不仅仅是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你们的家人和后辈做出正确榜样。 修炼口德,就是修炼自己的气场,一生正气才会好运多多。 有时间评论别人的是与非,莫不如沉下心思,平和心态,好好规划自己的未来。 天道酬勤,勤劳不一定成功,但一定留有机会。 现在,我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状态也在一点点的恢复。 更新也将步入正轨。 最后,再次感谢支持我、理解我的广大书迷朋友们。 抱拳,感谢! 第1500章 偶得帮手 次日上班,程勇领着楼中双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即便楼中双故作沉稳,可他那双不大的三角眼睛,滴溜溜乱转,仍难内心中的亢奋。 是啊,给厉元朗做秘书,在整个若州市委办公厅,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愿望。 自打接到程勇的电话,楼中双难掩兴奋心情,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妻子黄小蔓第一时间就把消息告诉了亲人。 好嘛,这通电话轰炸,差点没把楼中双脑浆子震出来。 索性到最后,他干脆把手机调成静音。 每隔五分钟看一次,不重要的一律不予理会。 就这样,楼中双醒来,黑眼圈明显。 好在黄小蔓有不错的化妆术,眼眶周围抹了一圈,楼中双的黑眼圈瞬间消失,不过身上却残留出刺鼻的香味。 就连程勇都忍不住筋着鼻子,提醒他说:“一个大男人整天喷什么香水,要喷也喷点好牌子的。这种劣质香水今后少用,免得引起厉书记反感。” “是。”楼中双唯唯诺诺的答应,心里却问候起老婆的家人。 见到厉元朗,程勇介绍完楼中双,并告诉厉元朗,下午二点整,京城事故调查组要召开视频调度会议。 专门调度若州市以及若安区。 届时,厉元朗将率领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参加。 厉元朗面无表情的点着头,要求程勇通知若安区,调度会议结束后,要若安区委、区政府留下,市委专门针对他们进行谈话。 安排完今天的日程,程勇知趣的率先离开。 楼中双局促不安的站着,眼神都不敢和厉元朗对视。 很奇怪,要说楼中双在市委办公厅工作有年头了,见过的大领导也有好几位。 唯独这位厉书记,他看人的眼神有种不怒自威的严厉。 眼中带光,是那种看了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由此,楼中双浑身紧张,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厉元朗静静观察,一言不发。 持续了大约有十几分钟。 “坐吧。”终于,厉元朗开口,示意面前的空椅子。 “谢谢书记。”楼中双自己都能感觉出来,他的声线是抖动的。 只是搭了个边,楼中双尽量挺直身板,目光平视。 厉元朗吸了吸鼻子,端起茶杯吹了吹。 他的这套动作,楼中双预感到准是被自己那股子香味刺激到了。 于是,身体尽量往后靠了靠,以便距离厉元朗远一点,省着他闻得透彻。 不成想,实在太过紧张,一个坐姿调整,却因为屁股底下一滑,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的直接从椅子上滑倒在地。 哎哟! 楼中双本想在厉元朗面前留个好印象,紧张中出错,弄巧成拙,出尽洋相。 厉元朗心中暗念,楼中双的心理素质太差,自己还没怎样,就把他吓出个大跟头。 不过,既然选择他做秘书,只能对付着用下去。 “楼中双,在我身边工作,你要记住以下几点。” 听到厉元朗交代,楼中双像模像样的掏出日记本,就要记录下来。 厉元朗抬手打断,“私下谈话,用心记。” “是、是。”楼中双急忙收起本子,规矩坐稳,静听厉元朗的指示。 “第一,不要以我的名义,在外面惹是生非,胡作非为。出了问题,你自己负责。” “第二,要管住自己的嘴巴,但凡从我这里有任何消息透露出去,哪怕是一点点,我首要问责的就是你。丑话说在前面,可不是辞退你这么简单了,后果你自己脑补。” “第三,你的身份只是暂时借调我身边工作,看你日后表现,合格的话,我会予以充分考虑。” “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有才干的年轻人,在我身边工作过的秘书,只要符合我的用人标准,都会做出合理安排。” “楼中双,你是程秘书长极力推荐的人选,希望你好好工作,不要辜负程秘书长的好意,更不要让我失望。” “记住,机会只有一次,能否把握住,全在于你自己的表现。” “话我说完了,你有什么想法尽管可以提出来。冠冕堂皇的表决心就算了,我要听真心话,实在话。” “现在的场合你可以说,若是不说,以后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说罢,厉元朗冲楼中双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说话。 “厉、厉书记,我、我……” 不知为何,楼中双吞吞吐吐半天,愣是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 “你主动放弃机会,很好,你先去吧。” 说完,厉元朗低头翻看起手中文件。 楼中双知趣的起身离开,来到厉元朗办公室的外间,坐在椅子上不住喘着粗气。 心里这个后悔,原来准备了好长的感言,竟然因为紧张忘得一干二净。 整个一上午,厉元朗再次听取有关方面,对此次自建房倒塌事故的后续处理情况。 副市长韩端,主要谈及市政府将按照市委常委会的要求,对全市所有自建房来一次彻底检查,严防这类事故再度发生。 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方品凯,汇报市局除了将负有主要责任的舒冠卿控制住,还包括参与违法施工的责任人,系数抓获归案。 送走韩端和方品凯,市纪委书记刘永强,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厉元朗把他让进沙发里,省去寒暄,直奔主题。 谈到市纪委迅速介入,调查对此次事故负有主要责任的领导干部。该追责的一定要追责,绝不含糊。 刘永强表态,市纪委已经着手这方面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开展。 谈完这些,刘永强双手摆弄着茶杯,似是有话要讲,却闪现犹豫神色。 “永强书记,有话请说。” “厉书记,我曾经在国安部门工作过一段时间……” 厉元朗稍微一愣,他观看市委主要领导履历时,记得刘永强所说的国安部门这一块并没有显示出来。 难道说…… “永强书记,莫非你不在国内?” “厉书记说的正是。”刘永强解释说:“我们工作特殊,有的地方是一片空白。不瞒您说,我知道您,也知道金依梦,还有您的儿子谷雨。” 厉元朗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惊呼道:“你参加营救我儿子的行动了,是不是?” “是的。”刘永强点头说:“我有幸参与其中,算是和您结缘。” “这么说来,你一定知道沈放沈副局长了。” 刘永强感慨说:“他是我最亲密的搭档。” 原来是这样。 万万想不到,在若州,厉元朗竟有沈放的曾经战友。 终于明白刘永强为何犹豫了。 只是刘永强的事情,沈放并未提前打招呼,厉元朗百思不解。 “永强书记,有你在,我心里有底了。” 厉元朗主动伸出右手,刘永强同样抬起右手,二人紧紧握在一块儿。 这句话,包含很多寓意,尽在不言中。 “厉书记,有些话不方便说,晚上你若有时间,我联系你。” “一定。” 刘永强点头,“一定。” 有了这层关系,厉元朗心情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他目前最大困惑,就是帮手太少。 艾明高是不错,可毕竟身份有限,掌握到的东西只是浮皮潦草,不够深入。 刘永强就不一样了,他身为市委常委、纪委书记,能够接触到核心内容。 厉元朗掏出手机,调到沈放的号码拨了出去。 第一遍,沈放摁掉。 准是他现在不方便接听,厉元朗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掐腰站在窗前,望着绿树掩映的湖边景色,心潮起伏澎湃。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他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沈放回拨过来。 “刚才在领导办公室,不方便接听你的电话。”沈放解释道。 “我理解。”厉元朗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起刘永强。 “你说的是他?”一听沈放这样口气,厉元朗原本放松的心,陡然提到嗓子眼。 第1501章 兹事体大 “永强调离国安部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去若州上任,过程非常诡异。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掌握内中原由。” 沈放说的隐晦,厉元朗自然听懂,言外之意,刘永强是敌是友,沈放并不确定。 估计涉及到机密,沈放不好把刘永强调离国安部的具体过程告诉给他。 总之,面对刘永强主动伸出来的橄榄枝,厉元朗需要戴手套接住。 “厉书记,若州情势复杂,你的压力我感同身受。以我对永强的了解,要么他实心实意帮你,要么死心塌地为金钱效命,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沈放如实交底,“若州的问题迫在眉睫,不仅仅是贪污腐败或者涉黑,特殊地理位置,导致这里成为境外势力滋生之地。” “若州不少公司,其背后资本就有境外势力的渗透,或者说,有的直接参与对我们不利的阴谋之中。” “厉书记,对于你来说,这是一场极其艰巨而又艰难、且长久苦战的斗争。你要有心理准备,或许是你之前从未有过的经历。” 也就是沈放,或作旁人,都不会如此深刻、透彻和厉元朗摆明利害关系。 下午两点整,厉元朗和邹圣宣,率领若州市委、市政府以及相关部门主要负责人,在市委多功能会议厅,通过大屏幕,参加京城事故调查组召开的第一次全体会议。 省委书记周旭杰、省委副书记、代省长廉明宇、省纪委书记廖青、省政法委书记程海运、常务副省长余广才、省委宣传部长王均瑶、副省长姬仙来、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莫文渠、省府办公厅秘书长柴志国等主要领导。 还有相关部门负责人,以及由调查组组长、应急管理部副部长邓孝丰亲率的调查组成员悉数出席。 邓孝丰年约五旬,略胖,一双眼睛极其有神。 会议由廉明宇主持,说了几句开场白,首先由邓孝丰发言。 面对会场,邓孝丰颇有气势的环视一圈,主要盯着若州分会场,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为认真贯彻劲峰同志重要指示精神,按照宣泽等领导同志的批示要求,根据相关法律规定,京城决定成立若州自建房调查小组。” “责令由应急管理部牵头,会同住房城乡建设部、自然资源部、公安部、总工会等其他部门参与。受劲峰和宣泽同志委派,由我担任调查组的组长。” “下面,我将提出调查的具体安排,以及工作要求……” 邓孝丰洋洋洒洒讲了四十多分钟,最后说道:“调查组要切实增强使命感和责任感,要本着对党和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严格履行法律赋予的职责,深入细致做好调查工作。” “要认真查明原因,总结教训,全面迅速的推进工作的进行。要原原本本还原事故发生经过,通过深入剖析这起事故,找出自建房领域存在的突出问题,围绕更好统筹发展和安全,提出合理有效的整改措施和建议。” “要按照科学严谨、依法依规、实事求是、注重实效,必须做到事故原因未查清楚不放过,责任人员未处理不放过,整改措施未落实不放过,有关人员未受教育不放过。” “切实把事情弄清楚,把问题弄清楚,把职责弄清楚,全面客观认定责任,实事求是提出处理建议,依法依规严肃追责问责,给遇难者家属、给全社会一个负责任的交代,不辜负劲峰、宣泽同志和全国人民的期望和重托。” 邓孝丰讲完话,厉元朗代表若州市委、市政府也进行了表态发言。 他说:“市委、市政府坚决拥护和执行劲峰同志、宣泽同志对自建房倒塌事故的调查决定,全力配合调查组的工作。” “要坚持劲峰同志的思想为指导,深入学习贯彻劲峰同志关于安全生产的重要论述和重要指示批示精神,深刻认识事故的严重性质,深刻认识事故造成的严重后果,深刻认识安全发展的极端重要性。” “痛定思痛,举一反三,切实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劲峰同志、宣泽同志决策部署,和省委、省府工作要求上面来,更好统筹安全和发展,坚决担负起‘促一方发展,保一方平安’的政治责任,牢牢守住安全生产的红线、底线、生命线。” “事故教训极为惨痛。劲峰和宣泽同志对此次事故的重视,充分体现了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执政理念,统筹发展和安全,维护社会稳定的坚定决心。坚持全面从严治党,严格执纪执法的鲜明态度,是对若州各级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的警示和鞭策。” “全市上下要牢固树立安全发展的理念,深刻检查反思,深挖问题根源,深化标本兼治,切实抓好安全生产领域作风问题整治。” “要严明纪律要求,严查不实作风,严格监督问责,坚决纠正形式主义、官僚主义。对排查整治不认真、存在重大隐患的,对存在违法违纪、贪腐行为的,坚决从严从快查处,做到问事必问人、问人必问责、问责问到底。” 调度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方才结束。 若州分会场参会所有人员并未离开,而是开通了若安区的视频。 若安区委书记范泽明、区长文若白以及区主要领导出现在画面中。 厉元朗传达事故调查组的会议精神,语气严厉的要求若安区一定全力配合好调查组的工作。 范泽明代表若安区当众表态,坚决支持市委、市政府的指示要求,全力以赴执行市委市政府的部署,把这项工作做好。 接连两场会议开完,厉元朗感觉腰酸背痛,浑身乏力。 恰好刘永强邀请厉元朗去的地方,是一处设在普通小区的大众浴池。 看样子有些年头了,墙上贴的都是老式白色方块瓷砖。 浴池里的水泛着热气,却没有其他顾客。 显然,刘永强事先做了清场安排。 厉元朗便说:“永强书记,这样不好,不能因为我们来了,影响到别人。” 刘永强解释道:“厉书记多虑了,这里只是浴池的一个组成部分,平时人就很少。大池子那边正常开放,影响不大。” 厉元朗满意点头,感叹说:“在若州,还有北方人喜欢泡澡的地方,实属难得。” 先去冲了个澡,将浴巾围在腰间,纷纷坐进浴池里,尽情享受热气驱赶疲倦的舒服感觉。 不得不说,刘永强之所以这样做,很大程度体现出坦诚相待礼遇。 几乎赤身相见,谁也不可能在身上隐藏设备。而且厉元朗也观察到,这间不大的澡堂子里,并没发现安装有东西。 刘永强用毛巾沾了沾水,擦了一把脸说:“厉书记,你在会上的讲话我深有感触,极大振奋市纪检战线的同志们。” 厉元朗将头靠在池边,闭目养神地说:“邓副部长再三强调,劲峰和宣泽同志对此事的重视程度,省委那边压力山大,我这边也不小。” 刘永强赞同,“厉书记,我们大可以通过调查舒冠卿,以此撬开悦华集团的盖子。” 厉元朗缓缓扭脸看向刘永强。 “悦华集团堂而皇之的搞走私多年,一直相安无事,若是上面没有人为其遮风挡雨,肯定办不成。” 刘永强激动说道:“据我所知,悦华集团走私汽车,竟是高档豪车,而这些车辆,大多销往内地不发达城市,还有一大部分是部队……” “什么!”厉元朗蹙起双眉,怔怔看向刘永强。 第1502章 他乡遇老乡 一直以来,厉元朗处理贪腐问题很少涉及到部队方面。 从刘永强的话中,听到了这方面讯息,厉元朗还是挺意外的。 毕竟,部队这方面对他来说,还处于空白。 事情复杂化了。 “厉书记,悦华集团走私问题,牵涉到很多方面。你只身前来,绕不过也躲不过。” 刘永强索性直来直去,把话说透挑明。 “顾修岸这个人,有很高的智商头脑。他从一开始的小打小闹搞走私,到现在形成巨大规模。深度买通若州市相关部门的政府官员,甚至京城方面举足轻重的人物。” “在他的走私王国里,他把家族亲戚以及妻子舒琳娘家势力,统统网络进来。每人负责一摊,各司其职,稳步有效,互不干涉。” “同时,那些为他遮阳打伞的人,顾修岸非常慷慨。要钱给钱,要物给物,要人给人。但凡对方提出的要求,都会尽量予以满足。” “不瞒厉书记你,我相信,自从你踏上若州这片土地伊始,肯定已经纳入顾修岸的收买名单之中了。” “他有个专门研究此事的部门,会网络你的全部信息。你的家人、朋友或者与你关系密切的人,都会仔细研究,最后拿出一个可行性方案,对你展开疯狂拉拢和腐蚀。” “人都有喜好,都有脆弱的软肋。顾修岸针对这方面下足功夫,施展强大公关能力,一个月不行,就两个月,一年不行,两年。他有耐心等,直到把目标拿下,变成他的保护伞。” “当然,你可能会问,我有没有被拉拢腐蚀?我可以明确向你汇报,拉拢过,但没有成功。” “为什么?第一,我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始终坚持我做人做事的底线。” “第二,纪检监察在若州施展不开拳脚,受到各方面掣肘,往往刚一展开调查,各方面势力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工作。得不到支持的纪检监察工作,困难重重,举步维艰。” “所以,我只能维持现状,不硬抗,不硬来,不去做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的无效举动。这样一来,市纪委的职权明显消弱,在顾修岸的名单中,我就会变得无足轻重,不用在我身上花过多心思了。” “今天在这里,就你我两个人,我把埋藏许久的知心话向你倾诉。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位嫉恶如仇的清官、好官,是想彻底端掉以顾修岸为首的犯罪团伙。” “说实在的,我等这一天等很久了,终于盼来希望,盼来改变若州现状、还百姓一个公平正义的使者。” 难得,刘永强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厉元朗一言不发,脑海中却在回味这番话的意义。 基本上,顾修岸走私之事已经实锤。 由他编织的这张腐败大网,已然完全覆盖在若州上空。 遮天蔽日,密不透风。 厉元朗并未表态,没有调查就没发言权。 何况,他来若州仅仅几天,甚至连这位大名鼎鼎的顾修岸未曾谋面。 目前只处于了解阶段,说什么都为时过早。 见厉元朗不说话,刘永强憋着一肚子心里话戛然而止。 默默陪同厉元朗泡完澡,穿戴整齐。 出来时,恰巧遇到老板耿天洛。 “天洛叔,身子骨怎样?”刘永强主动打起招呼。 “是刘书记,我挺好,您洗完了,水温合不合适?” 耿天洛年逾七旬,个子不高,精瘦,但双目有神,精神头倍足。 “好,很好,多谢天洛叔给我们提供舒适的洗浴环境。”刘永强和耿天洛握了握手。 “这位是……”耿天洛瞅厉元朗眼生,禁不住询问起来。 刘永强也没隐瞒,直截了当搬出厉元朗的身份,“这是咱们若州新任的市委书记厉元朗、厉书记。” “哎哟!”耿天洛惊讶的一拍手,连声感叹:“厉书记,您大驾光临我们浴池,没能相迎,失敬失敬。” 在和耿天洛握手之际,厉元朗好奇问道:“耿老先生,您是若州本地人?” 耿天洛便说:“我只能算是半个若州人。我父亲在战争年代参军,随部队一路南下,最终解放若州,并在这里定居下来。” “厉书记,我斗胆问您,怎么对我感兴趣?” 厉元朗笑说:“我听您的普通话十分标准,还夹杂有北方口音,这才随便问了问。” “厉书记好眼力,我父亲的确是北方人,老家是东河省戴鼎县中光村。” 厉元朗闻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握着的右手加了力道,“耿老先生,我们还是老乡呢。我是甘平县人,在戴鼎县工作过。我去过中光村,那里环境优美,山清水秀,有机会的话,您应该回去看一看,变化蛮大的。” “是吗?”耿天洛两眼放光,欣喜万分,“甘平县距离戴鼎县不远,您又在戴鼎县工作,我们真是有缘分。” 一旁的刘永强插言说:“厉书记在戴鼎县做过县长,是那里的父母官。” 耿天洛更加激动,拉着厉元朗的手坐下,好像见到亲人一般。 由于忙于生意,加之父亲那一辈老人全都过世,他已经有十几年没回戴鼎县了。 听厉元朗介绍戴鼎县,尤其中光村的事情,耿天洛非常仔细、认真。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身处几千公里之外的若州,还能遇见东河老乡,也让厉元朗兴致颇高。 两人聊了很长时间,直到门口驶来一辆白色路虎车,挑开门帘走进一名一米八的个头,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耿天洛方才停止聊天。 主动将来人介绍厉元朗认识。 男人名叫耿亚东,是九州商贸公司的总经理,耿天洛的儿子。 一听这位就是若州掌门人,耿亚东双手握住厉元朗的手,恭敬之色明显。 “厉书记,您一定留在我家吃晚饭,我给您弄几个地道的东河菜,您尝一尝。” 此情此景,厉元朗若是硬要离开,一定会扫兴。 况且,厉元朗很久没吃过地道的东河菜了,真有点想念。 既来之则安之,厉元朗说了几声感谢的话,耿天洛笑呵呵的去厨房忙去了,他则与耿亚东聊起家常。 据耿亚东介绍,九州商贸公司主要经营进出口贸易,范围包括五金化工,机电设备等等。 一旁的刘永强介绍说:“耿总致富不忘回报社会,向贫困山区捐赠了三所希望小学,每年都会捐出一大笔钱。这些年,捐款数额高达上千万。” “刘书记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耿亚东谦虚表态说:“感谢国家政策,我做生意赚了一点钱。我觉得,既然我们商人享受到国家红利,就应该拿出一部分钱财回馈给国家。” 厉元朗对于耿亚东的善举,给予高度评价。 不知怎的,第一次和耿家父子见面,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耿天洛手脚麻利,很快弄了四菜两汤。 若州人喜欢煲汤喝汤,没有主食可以,没有汤喝,根本吃不饱饭。 这与若州的气候环境和传统有很大关系。 一是喝汤养生,可以食补食疗。 不同于有些地方,若州都是喝快汤,煲汤时间短。 二来,若州天气湿热,夏天几乎占半年时间。气压低、易出汗、消耗大。为了滋补养胃喝消化,喝汤最合适,补水补油补盐补肉补菜,配上一碗米饭,一次性全补了。 三是,若州人讲究家大业大,子孙满堂。以前生活困难,只有几块肉、几条鱼、几只螺,谁吃谁不吃难以分食。索性煲成一锅汤,都有汤喝有肉吃,其乐融融,尽享天伦之乐,岂不美哉! 耿天洛兴致颇高,拿出一瓶珍藏的云水大曲,摆放在桌子上。饶有兴致介绍,这是老家的侄孙给他邮寄来的家乡名酒,味道甘醇,好喝不上头。 厉元朗拿起这瓶酒,翻来覆去看个遍,思绪却飞回到在戴鼎县的昔日往事之中。 第1503章 真假难辨 喝着自己任上大力促成发展壮大的云水大曲,久违的酒香味扑鼻。 耿天洛做的东河菜算不上高端,贵在地道、可口。 虽然市委食堂迎合厉元朗北方人特点,口味接近于偏咸。但终究有所欠缺,做菜汤汤水水、少油腻,略显清淡。 有家乡人陪伴,喝着家乡特产酒,厉元朗兴致大发,难得喝了半斤白酒。 随着年龄增长、地位提升,厉元朗很少这样喝酒了。 公开场合,大家只是点到为止。 不像今晚,喝酒吃饭,聊着东河省以及戴鼎县,话题广泛,意兴阑珊。 吃过饭,耿亚东邀请厉元朗刘永强去会客室喝茶。 刘永强有个电话要打,并未陪同。 若州喜好喝乌龙茶。 这种茶具有改善皮肤过敏、瘦身以及抗肿瘤和预防老化的功效。 入口甘甜,香气浓郁。 “厉书记,味道如何?”耿亚东问道。 “不错。”厉元朗点头称赞。 厉元朗对茶是有研究的,只不过工作繁忙之后,没有精力继续从事了。 喝着茶水,品尝若州特色小点心,二人聊天,话题自然躲不过悦华集团,绕不开顾修岸。 耿亚东说道:“厉书记,相信您已掌握顾修岸走私的实质问题。在您面前,我不班门弄斧。不过有一件事非常重要,我需向您汇报清楚。” “谈不上汇报,聊天而已。” 耿亚东也不争辩,继续说:“其实,悦华集团走私项目中,汽车占有很大一部分,而且多是高端的豪华轿车。” “按说,以现有状况,我们国产汽车水平非常高,无论外形内饰以及发动机等,基本上可以与国外技术不相上下。” “尤其这些年,国产电车发展迅猛,俨然有领先世界同行业的趋势。在此情况下,悦华集团为何还大量走私汽车?这里就有一个非常高端的机密。” “芯片是汽车的核心部件,相当于汽车的大脑。一直以来,我们在开发芯片领域始终处于落后阶段。当然,近几年,国家加大了这方面的研发投入,取得了很大进展。” “但是,远没有达到和世界上高水平国家相媲美的地步。悦华集团走私的豪车,其中一大部分进入红盾公司。” “厉书记,从公司名称里很容易猜出,这家公司的背景强大,说白了,就是一家红顶公司。” “红顶公司和红顶商人一样,半官半商。通俗点讲,就是政府官员以商人身份出现,获取利益也以官方为主。” “目前看来,悦华集团通过走私这种方式,源源不断为红盾公司提供研究所需的汽车芯片,之后进入研发团队,再经过我们科研人员日以继夜的研究、开发,研制出属于我们自己的芯片。” “这种途径看起来不光彩,但却是我们获得高精尖技术最行之有效的快捷方法。要不说,顾修岸走私多年,固然有人保护,同样,他也属于间接帮助我们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难题。” “您调入若州工作,负有政治使命。我想,铲除顾修岸的悦华集团,就是您当下最主要的任务之一。” “厉书记,我向您透露这些,是想提醒您,在处理悦华集团和顾修岸的问题上,要把这件事考虑进去,其中利弊关系,对您会有举足轻重的影响。” 说完这番话,耿亚东端起茶杯,看似品茶,实则眼角余光观察厉元朗的反应。 厉元朗眯起双眼,表情变得严肃凛冽。 忽然,他的眼睛睁得老大,眼神泛出凌厉光芒,“耿总,顾修岸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替他说话!” 此言一出,耿亚东顿时一怔,很快无奈苦笑,“厉书记,您要是这样认为,我无话可说。” “是的,我们仅有一面之缘,我就和您说了这些内幕话,让您对我产生怀疑,我能理解。” “我只是一名商人,我做的业务都在国家法律允许范围之内,没有参与一点悦华集团的走私活动,您可以调查。” “并不是若州所有商人都走私,这点请您区分开来。如果我的善意提醒,影响到您的判断,对您造成误解,我甘愿受罚。” 他的话音刚落,刘永强信步进来,立刻感受到谈话气氛不对劲,忙打起圆场。 厉元朗紧皱眉头,一拍沙发扶手,站起身来一挥手,“我们走!” 走到门口突然驻足,瓮声瓮气说:“请转告耿老先生,感谢他的盛情款待。” 坐进车里的厉元朗,神情严峻,一言不发。 刘永强预感到什么,没有好奇打听,车里气氛一时凝滞起来。 在当晚九点左右,顾修岸接听了一个电话,身体缓缓靠向皮制高档靠椅的椅背上,摸着下巴静静思索。 一阵敲门声响起,随着厚重的实木门打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迈步进来。 女人长相中等,要不是穿着名牌衣裤,泯然众人,毫无亮点。 “你在想什么?”走过来,女人双手放于顾修岸肩膀之上,轻轻按摩着他的脖颈,以便缓解疲乏。 呼! 顾修岸长舒一口气,闭上双眼尽情享受。 慢条斯理地说:“厉元朗去了大众浴池,和耿亚东单独交谈。不知说了什么,反正厉元朗情绪不好,看样子,耿亚东准是把他得罪了。” “舒琳,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个厉元朗到底属于什么样的人?不贪财、不好色,我在他身上,恐怕要费些脑细胞了。” 舒琳是顾修岸的结发妻子,别看其貌不扬,可顾修岸有此成就,她的功劳不小。 舒琳冷冷一笑,“厉元朗不贪财,是因为他有一个不缺钱的老婆。白晴何等身份?在京圈里名闻遐迩,有大姐大的名声,就连于劲峰的侄女于静都奉若神明,甘愿俯首听从。” “不好色,就更简单了。白晴这种家庭出来的女人,最大特点就是狠心。如若厉元朗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平时千好百好,翻起脸来根本不认人。” “别以为他岳父退下,就什么都不是了。那是没人触及到他的底线。一旦惹恼了他,后果比死还要痛苦。” “因而,财色方面,对厉元朗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相反,还有可能自找麻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顾修岸身体往前一探,站起身来,烦躁不安的背起双手在地毯上走来走去。 “我让你给我出主意,不是给我添堵。厉元朗已经下定决心,要对悦华集团和我展开行动。迫在眉睫,当下最重要的就是阻止他动手,拉拢不成,最起码也让他断了念头。” 舒琳并不生气,到酒柜那里倒了一杯红酒,摇晃杯子,目光盯着酒红色酒液,颇有玩味的说:“你认的干爹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京城天冷干燥,若州气温正合适,晒一晒太阳,吹一吹海风,呼吸海边空气,对他身体大有好处。” 顾修岸摸着稀疏的脑瓜顶,大声赞叹,“还是夫人你想得周到,他老人家来若州过冬,能让厉元朗有所收敛。保一时是一时,也好给我们争取应对的准备时间。” “唉!最近被厉元朗搅得焦头烂额,想事能力有所退化,多亏你这个贤内助帮我。” 舒琳撇了撇嘴,“酒色最伤人的身体和智商,你还是少往那个地方跑,为了儿子,为了咱们这个家,多积攒福报。” “你想哪去了。”顾修岸解释道:“你知道我做人原则,那里再出色的人也是商品,谁都可以把玩、摆弄。我这人有洁癖,别人用过的东西,我嫌脏。” “哼!”舒琳冷哼一声,“有不脏的,不止不脏,人家演电影还好看呢。” 顾修岸一愣,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第1504章 理念有分歧 “你派人调查我?” 顾修岸面沉似水,质问起舒琳。 舒琳撇了撇嘴,一口喝干红酒,缓缓走到顾修岸面前,抱着胳膊说:“还用我调查,你去看看网上,三点六个亿投资一部老掉牙的片子,不就是为了捧红她么!” “星辰是有演技的,只不过缺少一个机会而已。”顾修岸咬了咬牙,三亿六千万的投资,换来的却是骂名如潮,令他始料未及。 按说,请的是知名大导演,给星辰配戏的除了影帝就是影后,场面制作全是国外知名团队,就连编剧,也都汇集了国内外出名的专业人士。 为何一上映,负面评论居多,票房成绩一般,在某瓣评分都不足四分。 照此下去,三点六亿的成本收不回来不说,星辰压力非常巨大,都快贴上烂片女星的标签了。 挣不挣钱无所谓,反正顾修岸最不缺的就是钱。 本打算此举,是为博得星辰好感。 弄巧成拙,钱花出去了,反倒给星辰惹来负面影响。 “那个片子我看了。”舒琳慢悠悠说:“简直就是大杂烩,不中不洋,乱打一气,都不知道导演想要表达什么!修岸,并不是花大价钱就能拍出来一部好戏。” “所有人都是为钱而来,只有星辰一个人卖力表演,观众岂能买账!” “你最近心态不对,别以为有钱了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上面有人罩你,是建立在你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真要到了紧要关头,你百分百是第一个被舍弃的人!” “这份家业我们创建的不容易,为了儿子天宇,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为所欲为我都能忍受。但是,我也是有底线的人。” “我的底线就是不能亲眼看见你毁了我们的家业,我们的悦华集团。你好好想一想,调整一下你的思路,别把祸事往咱们这个家里引,希望你好自为之。” 一转身,舒琳缓步往门口走。 突然停下脚步,扭身回头看了看顾修岸,说道:“我把我叔都舍了,你该舍的东西,也应该考虑了。” 顾修岸冷眼回应,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邓孝丰是在常务副省长余广才陪同下,于两天后莅临若州市。 市委副书记、市长邹圣宣亲自去高铁站迎接。 厉元朗则在市委大楼会客厅,亲切会见了邓孝丰和余广才一行。 握手期间,邓孝丰笑呵呵说:“厉书记年轻有为,我早就注意你了。” 这句话一语双关,可以理解为好的一面,也有复杂深意。 “邓部长过奖,诚挚希望邓部长率领的调查组指导若州自建房倒塌事故的调查工作。” 余广才和厉元朗在省委见过面,大家又都是同僚,只是简单握了握手。 在市委会客室,邓孝丰意味深长的说:“受劲峰同志和宣泽同志委派,我率领调查组成员前来若州市,针对若州自建房倒塌事故进行指导和监督。” “这起事故造成七人死亡,三十六人受伤,一千多万的经济损失。同志们,教训深刻,发人深省。” “本着劲峰同志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指导精神,调查组将和省府合作,若州市委、市政府配合的方式,以从快从速为原则,还原真相,给死难者家属、给若州市民一个满意交代。” 厉元朗代表若州市委、市政府做了表态发言。 之后,厉元朗和邹圣宣陪同调查组去市招待所短暂休息。 邓孝丰特意留下厉元朗,单独进行谈话。 “厉书记,临松同志可好?” 落座后,邓孝丰首先提到陆临松。 “多谢邓部长挂念,岳父最近迷恋上了打麻将,我爱人和王主任、吴秘书都成了他老人家的固定牌搭子,没事就要玩上几圈。” “哈哈。”邓孝丰脑袋后仰,摸了摸浑圆的脑壳,大笑着说:“玩牌能活跃脑力,锻炼思维。适当玩一玩,对健康有好处。” 随即,邓孝丰身体往前探了探,低声说道:“自建房的事故,终究是房主舒冠卿肆意妄为,视生命为儿戏,独断专行,负有不可饶恕的主要责任。” “若安区相关部门及其责任人,若安区主管领导疏于管理和监督,同样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调查组将本着实事求是、精准调查为原则,是谁的责任坚决不放过,当然,也不会莫须有的强加。厉书记,你懂我的意思吧?” 邓孝丰一来,就给调查性质定了基调。言外之意,调查方向仅限于若安区,针对的级别最高超不过主管副区长。 猜到了过程,却没猜到结果。 厉元朗略作沉吟说:“邓部长,正如你刚才所说,实事求是,精准调查。既然提到这些,不好提前下结论。” “我们做领导干部,做人做事要本着一颗正义、正直的心,要不辜负群众赋予我们的责任。毕竟失去了七条鲜活生命,我们要给遇难者极其家属一个负责任的交代,无论涉及到谁,是谁的责任,谁就要承担,哪怕是我厉元朗,同样如此。” 邓孝丰面一沉,扬了扬手,“厉书记,不用你给我上大课,这点道理我不比你差。我是好心好意,你才来若州上任,就出现这起安全事故,对你、对若州影响极为不利。” “看起来,你是不怕自曝家丑,自揭短处。你有这样的高风亮节,是我想多了。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今后,你们若州市委市政府要多多支持配合调查组的工作,希望我们有一个良好的合作。” 虽然握了手,但从邓孝丰表情里,更多看到的是程式化的公事公办,俨然没有刚才的热乎劲了。 厉元朗并没有受到影响,心底无私天地宽,无愧良心,不负良知,是他始终坚守的人格底线,人生信条! 程勇主动找厉元朗,汇报为调查组提供的招待服务。 其中提到,中午和晚餐的标准。 厉元朗看了看菜单,说道:“午餐的标准定高了,调查组的同志们长途奔波,不喜油腻,换点清淡的家常菜。酒就不要喝了,谈事为主,可以提供本地特产乌龙茶等饮品。” “这……”程勇一愣,“厉书记,会不会让调查组产生怠慢误解?” “他们是来工作的,又不是吃喝。晚餐丰富一些可以,稍微喝一点酒。另外,陪同人员名单要精简,不要兴师动众。上面三令五申杜绝搞大吃大喝,为此出台的八项规定,已经给我们指名方向。” “何况,出了这么严重的安全事故,我们若是大摆筵席,简直是对死者不敬和亵渎,实在不妥。按我的要求去做,相信调查组的同志能够理解。” “是。”程勇嘴上答应着,心里七上八下。 回头打电话给市长邹圣宣,将此事向他做了陈述。 邹圣宣闻听之后,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程秘书长,厉书记是若州第一负责人,是我们这届班子的班长。他的话,你要遵照执行,不可逆为。” “厉书记决定的事情,我们所有人都要坚决拥护,是不是?” “市长的话,我记住了。” 放下话机,程勇无奈的直摇头。 中午时分,厉元朗和邹圣宣陪同邓孝丰、余广才以及调查组全体成员,走进招待所二楼包间。 两张大圆桌,能够容纳二十几人。 若州市参与此次招待的,除了厉元朗和邹圣宣之外,还有副书记黄仲礼、纪委书记刘永强、常务副市长肖开峰、组织部长关忠跃、宣传部长米伟邦、政法委书记王小江、市委办公厅秘书长程勇、常委副市长蔡美琴、副市长韩端、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方品凯等人。 按照桌牌,众人纷纷落座。 厉元朗所在这一桌,基本上都是若州市委主要领导。 服务员端着经过消毒的温热手巾团,给现场每人发一个,用以擦手。 随后,服务人员推着推车,将一盘盘菜肴整齐摆放在桌子上。 邓孝丰面无表情,眉宇间却逐渐皱了起来。 第1505章 特殊喜好 邹圣宣见状,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邓部长、余省长,菜上齐了,您们长途跋涉而来,肯定饿了。请动筷,尝一尝若州本地的家常菜。” 在明知邓孝丰对若州的招待颇有微词之下,邹圣宣故意强调这些,等于踩了邓孝丰的肺管子。 他微微颔首,阴阳怪气的说道:“厉书记清正廉洁,孝丰深有领会。大家都别愣着了,一起动筷。” 说着,邓孝丰首先夹了一筷子蔬菜,放在餐盘里,安静的吃起来。 其余众人纷纷拿起筷子,席间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碗筷动静。 服务员端来乌龙茶、鲜榨果汁以及矿泉水,邓孝丰指了指乌龙茶,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点头赞叹:“果然是好茶,名不虚传。” “圣宣市长,听说你们若州盛产这种茶,能不能说一说。” 邹圣宣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娓娓说道:“乌龙茶产于我们泯中省的泯北和泯南两地。” “具有提神益思、消除疲劳、生津利尿、解热防暑、杀菌消炎、祛寒解酒、消食去腻、减肥健美等保健功效,还突出表现在防癌症、降血脂、抗衰老等方面。” “哈哈!”邓孝丰大笑起来,“怪不得我在你们若州,看到大街上的行人,无论男女,身材都很苗条,原来是喝茶的妙用。” “的确。”邹圣宣接过话题,继续说:“乌龙茶好是好,但也有三忌。一是空腹不饮,否则感到饥肠辘辘,头晕欲吐,容易引起茶醉。” “二是睡前不饮,否则难以入睡。三是冷茶不饮,冷后性寒,对胃不利。” “哦。”邓孝丰连连点头,“邹市长能力水平很高,对茶的研究还颇有建树,不错不错。” 一旁的余广才赞同道:“别看我在泯中工作有几年了,可对乌龙茶的了解,真不如圣宣市长透彻。” “我看,我们以茶代酒,共同喝下这杯,算是敬圣宣这个茶博士。” 邹圣宣急忙摆手,“余省长客气,圣宣承受不起。我们一起举杯,欢迎邓部长和调查组的同志。” “这个提议好。”余广才转而和邓孝丰碰了碰茶杯,又与厉元朗隔空比划一下。 刚才这一幕,有说有笑,有来有往,却把今天的主角厉元朗晾晒一旁。 这就是邓孝丰对厉元朗发泄的间接不满。 谈笑风生中以茶相论,高高捧起邹圣宣,视厉元朗如空气。 可比啪啪打脸还要严重。 好在厉元朗始终保持平和心态,与邓孝丰周旋。 这顿饭,邓孝丰吃得不多,不到二十分钟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又接过手巾团蹭了蹭手,率先起身离开。 余广才凑到厉元朗身边,使了一个眼色。 厉元朗陪着余广才走进旁边会客间,坐下后,余广才直截了当说:“元朗书记,你这是何必?惹得邓副部长不高兴,这可对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不利。” 厉元朗便说:“余省长,我不是故意怠慢邓副部长和调查组成员。我觉得,目前情况下,我们在这里大摆筵席,大吃大喝,传出去影响不好。” “还有三十几人躺在医院病床上,七人遗体在殡仪馆的冷冻柜中。这样的酒,喝着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余广才叹了一声,“你不可以这样理解,根本就是两码事。难道说出了事故,我们就不吃不喝了!” “元朗书记,要从大局出发,切不可意气用事。” 邓孝丰那番话,厉元朗不好对余广才提及,但邓孝丰在他心目中,其做法和行事风格,厉元朗是拇指冲下的。 其后几天,厉元朗主要接待若州各级官员,听汇报、谈话。 又是忙碌的一天,晚上将近八点,楼中双把厉元朗送回家中。 面对这个空空荡荡、冷冷清清的家,厉元朗很少回来住。 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招待所。 怎么说,那里人来人往,有一股热乎气。 一晃,到若州上任十来天了。 十一月初的若州,白天气温都在二十几度,晚上稍微凉一些,要穿上外套和薄毛衣。 披着夹克衫,厉元朗走到二楼阳台。 这是个开放式阳台,厉元朗坐在休闲椅上。难得有这么一个休息时光,远离喧嚣,远离烦扰。 品着乌龙茶,嗅闻掺杂有腥味的习习海风,望着璀璨夜景,心情惬意极了。 这里共有三栋联排别墅,厉元朗无意中望去,对面楼的房间里,有个人影闪动。 两栋楼相距不算太远,定睛一瞧,却是市委副书记黄仲礼。 对这位比自己年纪大个五六岁的黄副书记,厉元朗接触不多。 印象中,黄仲礼戴副眼镜,温文尔雅,话不多,颇有学者风度。 厉元朗之所以注意黄仲礼,是因为黄仲礼正在摆弄的东西,让他产生浓厚兴趣。 貌似一个建筑模型,黄仲礼用小镊子,一片一片往上面贴着东西。 按理说,市委领导私下里很少相互走动,尤其在居住地。 毕竟人多眼杂,稍有不慎,会产生拉拢小圈子的诟病。 厉元朗实在好奇,反正闲暇无事,索性穿上外套,下楼直奔对面的黄仲礼家。 摁响门铃,很快,一位四十多岁、面相温柔贤惠的中年女人打开房门。 神情一怔,马上惊喜问:“您是厉书记?” “你好,我是厉元朗。” “厉书记,快请进。”女人侧身礼让厉元朗进来,快步走到楼梯口,冲上面喊道:“仲礼,你快下来,厉书记来咱家做客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黄仲礼快步走下楼梯,边擦手边感慨道:“厉书记,你来也不通知一声,你看我这样,等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厉元朗主动伸出手来,客气说:“我不请自来,打扰黄副书记你们了。” “哪里的话,我们想请您还怕请不来呢。” 黄仲礼夫妻礼让厉元朗坐在客厅沙发里,他妻子去泡茶。 趁这机会,黄仲礼拿起桌上的中华烟递给厉元朗。 “我不吸烟。”厉元朗摆手拒绝。 “忘记了,听说过厉书记不抽烟的。”黄仲礼倒不客气,点燃独自喷云吐雾。 喝茶聊天机会,厉元朗干脆提到,他看见黄仲礼在房间摆弄建筑模型的事情来。 “呵呵。”黄仲礼笑了笑,将半截烟蒂摁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厉书记愿意的话,请随我去楼上参观指点。” “指点谈不上,我就是好奇。” 走进二楼一个硕大房间,厉元朗大开眼界。 房中靠墙位置,摆放着一排展柜,每层都有几个房屋建筑的微缩模型。 厉元朗躬身仔细观瞧,模型做得非常逼真,细节惟妙惟肖,就连压水井都能压出水来,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车,也可以推着走,车轱辘也能转动。 忍不住惊叹问:“黄副书记,这些都是你弄的?” 黄仲礼笑着点头,“我是学建筑出身,这些年忙于工作,很少触及,都荒废了。” “直到几年前,突发奇想,想要把记忆中的老家房子复原。于是,我查资料,又通过专业人士的帮助指导,亲自动手,用一些边角废料,加上所学的知识,凭借记忆,复原了老家的院落。” 说着,指了指拜访在二层的一处四合院,说道:“这就是我老家的房子,是一个二进式四合院。” “你瞧,这是我家,左边的这间屋子,是我出生一直到大学读书居住的房间……” 黄仲礼讲得非常仔细,仿佛思绪飞回到三十年前。 厉元朗啧啧赞叹,黄仲礼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而且手法细腻,做工精美,实在令他佩服之至。 跟随黄仲礼,厉元朗赫然发现,墙角拜访的一个模型。 模型很大,以至于展柜里摆放不下。 不同于其他模型,那些大都是复古的旧房子,可这个模型,却是三栋仿欧式的二层别墅。 院中有假山喷泉,还有宽阔的柏油路面。 这是什么地方?厉元朗充满好奇和疑惑。 第1506章 警惕的重要性 厉元朗感慨说:“黄副书记手法精湛、细腻。我只是好奇,这座微缩模型非常壮观,不知素材来源于哪里?是政府部门吗?” “不。”黄仲礼轻微摇着头,故意卖了个关子,“厉书记可不可以猜一猜?” “恕我眼拙。”厉元朗说道:“我才来若州没多久,还没有机会参观领略这座城市的风光。” “也是。”黄仲礼理解道:“这既不是政府部门,也不是地标性建筑,而是一处私人宅邸。” “私人宅邸?”厉元朗有些吃惊,谁家建的这么漂亮、大气? “说起来你应该不陌生,这是悦华集团董事长顾修岸的家,我有幸到此做客过,按照记忆力做了这个模型。不过,我只是做了前面一小部分,至于后花园等其他建筑,因为没去过,不了解,就没有做。” 听着黄仲礼叙述,厉元朗再次仔细观察起来。 黄仲礼为了厉元朗看得更清楚,索性拆掉正房房盖,露出里面的隔间。 “这个是餐厅,这是酒吧,这是娱乐间,这是洗浴中心,这个是室内游泳池……” 按黄仲礼解释,这座占地面积很大的二层建筑,里面别有洞天。 吃喝玩乐一应俱全,竟然还有个能容纳一百人的小礼堂。 哪里是顾修岸的住宅,分明是一个专攻消遣的私人会所,而且比会所项目还多。 果不其然,据黄仲礼介绍,顾修岸接待重要客人基本上都会安排在他家。 据他亲口所说,他家厨师,全是特级或者一级,均参加过大会堂的国宴制作。 在他家餐桌上,可以吃到国宴菜单上的精致菜肴。 不仅如此,食材选料上也有特殊渠道,几乎和京城特供部门旗鼓相当,非常有讲究。 提及这事,厉元朗深有感触。 就拿他岳父来说,每月供应物品,都来自于有关部门提供。 哪怕他身在汉岳省,蔬菜、鸡鱼肉蛋也需省委办公厅专门选供,经过层层检查,严格把关。 这不是搞特殊化,是岳父身份地位的体现所决定。 试想想,这么一个人物,若是因为食材吃出问题,老百姓会怎样想? 就是岳父小院里自己种的菜,也不会直接端上餐桌,需要专业人士化验检查,但凡有一丁点超标,照样弃之不用。 岳父这样做可以理解,没人挑出毛病。 偏偏一个顾修岸,会有这等讲究,厉元朗真是大开眼界,闻所未闻。 “顾董事长安全意识高涨,向京城看齐,我真是受教了。” 厉元朗反话正说,黄仲礼自然听得出来。 笑道:“顾董不止事事向京城看齐,就连他们集团内部运作,也参照我们市委、市政府行事。” “早在几年前,悦华集团就设立了党支部,由舒明理担任党委书记一职。” 听到“舒”字姓氏,厉元朗不免想到一个人,便问:“舒明理莫非和舒琳有亲属关系?” “当然有,舒明理是舒琳的大哥,退伍军人,在部队入党。” 按照章程,一个公司只要超过一百名党员,就可以设立党委。 悦华集团有职工五千多名,在册党员超过两百名,完全具备成立党委的条件。 黄仲礼接着说:“悦华集团董事会成员,对外叫董事,对内顾修岸都称之为‘常委’。” 他近乎调侃的意味,厉元朗深深感受到了顾修岸的另一面。 其实算起来,常委和董事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都是最高决策机构。 如果在国有企业,这样做符合规定。 但顾修岸一个民营老板,模仿政府部门搞这一套,就不能不引起注意了。 他想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这两个疑问在厉元朗心中打转。 黄仲礼业余时间搞微缩模型制作,减少了不必要的应酬,自然和顾修岸少了接触。 厉元朗可以理解为,这是黄仲礼和顾修岸做自然切割。 少参与或者不参与,置身事外,是黄仲礼自保方式,也是难得糊涂之举。 从黄仲礼家中出来,厉元朗一直思考,感受良多。 看起来,是要会一会这位传说中的顾修岸‘常委’了。 第二天上班之后,厉元朗对楼中双吩咐说:“我准备近几天走访全市一些企业,要有代表性。至于名单嘛……你去和程秘书长商量研究,回头拿给我敲定。” “是,我马上去办。”楼中双跟随厉元朗有几天了,做事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 主要是他老婆黄小蔓经常吹枕头风提醒。 做事低调,不要张扬。 楼中双耳朵都听出茧子,梦里常有黄小蔓的叮嘱声。 从厉元朗办公室出来,楼中双快速敲开程勇办公室的门。 “楼秘书,什么事?”程勇抬起头看了看楼中双,身体动都没动。 “秘书长。”楼中双简明扼要的讲述厉元朗的要求。 “这样啊。”程勇放下手中的笔,靠在椅背上想了想,问:“厉书记没有指定企业名单吗?” “厉书记让您拟定一个出来,送他审阅敲定。”楼中双没有道出自己名字。 他留了个小心思,在猜不出厉元朗真实意图之前,程勇出面研究,万一厉元朗不满意,就把自己摘出来了。 不想贪这个功,更不想领这个过,明哲保身,才能在仕途上走得长久。 “嗯。”程勇鼻子里嗯了一声,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等楼中双走之后,程勇抓起话机打给邹圣宣。 “市长,厉书记要走访全市几家知名企业,国企民企不限,名单要我拟定出来,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话筒另一边的邹圣宣略作沉吟,慢悠悠说:“厉书记这招是明修栈道,应该想要和顾修岸过招,不好说得太直接,有意拐了一个弯。” “程秘书长,你要想检验我的猜测,可以试一试,看我猜得准不准。” 程勇一听笑了,“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若州又不是只有悦华集团一家企业,你像茂屿集团、恒盛矿业、百发建工都是上市企业,规模和悦华集团不相上下。” “噢,对了,还有九州商贸公司,老板耿亚东不是厉书记半个老乡吗?都可以安排。” “我懂了。”挂断电话,程勇点燃一支香烟,抽了几口掐灭,在信笺上,一口气写下十个公司名称。 之后找了个合适机会,面呈给厉元朗。 “厉书记,这是我按照您的要求,筛选出来的十家企业,请您过目。” 厉元朗看了看,点头说:“可以,按名单上准备,下周专门抽出两天时间,我们争取走完。另外,还要组织一场和企业家的座谈会,听一听他们的心声。” “好好。”程勇回答中充满惊讶。 他故意漏掉悦华集团的名字,以此检验邹圣宣的猜测。 不成想,厉元朗根本没在意悦华集团,甚至连问都没问。 这位厉书记行事风格,程勇越来越看不懂了。 回去和邹圣宣电话里相互一沟通,邹圣宣同样惊诧不已。 原本以为板上钉钉的准确,到底在哪里出了问题,邹圣宣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以光的速度传进顾修岸耳朵里。 在电话中,顾修岸没有发火。 刚放下话机,气得一把将桌上东西全扔在地上。 好在铺着厚厚地毯,东西没摔碎,却也发出沉闷声响。 惊动他的秘书陈卫平,急匆匆敲门进来询问。 “厉书记要视察若州企业,这帮蠢货耍小聪明,竟然没把悦华集团安排进名单里。多么好一个接触厉书记的机会,就这么白白浪费,岂有此理。” 陈卫平蹲身收拾地上散落的东西,意有所指的说:“老板,您何必为这事烦扰。您跟他们不一样,您干爹不是要来若州么!以老人家人的身份地位,厉书记肯定拜访,到时候您及时出现,不比和别人排在一起等待召见强多了,效果也好。” 顾修岸深呼一口长气,缓缓点头,“你说的对,我干爹能来,比什么都强。” 第1507章 突如其来的难题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米伟邦出现在厉元朗的办公室,是在两天之后的上午。 “厉书记,你看看这个。”米伟邦调出手机画面,递给厉元朗。 这是某平台上发布的一段视频,昨天若州下了一天的小雨。 视频博主在若州马当步行街上,冒雨随意街拍,恰巧发现一名身材高挑女子,丢掉手中雨伞,一头扑进一名男子怀里。 借助细细雨丝,加之背景音乐以及字幕引导,还有霓虹闪烁的灯光,剪辑出一副精美绝伦的爱情画面。 只是视频中的男子,虽然光线时明时暗,看得有些模糊,但依稀能够分辨出来他的大致模样。 特别是厉元朗,马上猜出这人是谁了。 艾明高! 他不禁大吃一惊,怎么是这样? 米伟邦说道:“厉书记,我们通过特殊手段,已经查实视频中男女的身份。女子名叫上官玉,男人正是米东区委书记艾明高。” “您看下面评论……” 随着米伟邦手指一点,马上出现近三百条的网友评论。 不得不说,网友力量非常强大,据米伟邦介绍,视频发布不到一个小时,就有网友认出艾明高和上官玉的身份了。 其中,艾明高是某东区委书记的身份尤为显眼。 而上官玉,作为前任上官省长的千金,同样引起关注。 厉元朗放下手机说道:“这没什么吧。你看,上官玉扑进艾明高怀里,艾明高两只手始终垂放不动,都没碰上官玉身上一下。按逻辑思维分析,或许是艾明高做了某一件事让上官玉感动,她一时做出的本能反应。” “这个……”米伟邦停顿一下,“厉书记,我觉得还是应该引起重视,艾明高身为区委书记,副厅级干部,大庭广众之下和年轻女子有亲密举止,万一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扩散放大,对市委的影响极为不利。” “有道理,你们宣传部立刻跟进这件事,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送走米伟邦,刘永强随后赶过来,反映的是同一件事。 “厉书记,这事在网上有扩散趋势,您看‘书记雨夜激情拥抱小三’标题热度持续升温,已经登上热搜榜第五位了。” 刘永强提议说:“现在事信息时代,传播速度十分之快,哪怕一件针眼大的小事,途径网络可以无限放大,会引起广大激烈讨论。” “尤其像我们政府部门官员,时刻要注意检点,稍有不慎就能闹出桃色新闻出来。” “厉书记,您和市委要马上拿出个态度,给省委一个交代,给网民一个交代!” 刘永强绝不是危言耸听,这里面的门道厉元朗熟知且深有体会。 纸里包不住火,迅速有效的行动,可以暂时平息风波继续扩散,不至于使市委处于被动境地。 “这样,你们市纪委迅速介入调查,要把这条消息及时发布出去。” 厉元朗表完态度,刘永强领命而去。 刚走到门口,却被厉元朗叫住,“我先和艾明高同志谈一谈,你听我的结果就是。” 刘永强一怔,点头转身离去。 厉元朗没有通过楼中双,直接用自己的私人手机联系到了艾明高。 “你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不等艾明高回话,厉元朗直接挂断。 二十分钟后,艾明高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站在厉元朗面前。 “坐。”厉元朗扬起下巴示意对面空椅子。 并对随后跟进来倒水的楼中双吩咐,“我不见任何人。” 等楼中双走后,厉元朗盯着艾明高看了很久,这才慢悠悠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艾明高诚实回答:“知道,是为了上官玉抱我的那件事。” “你知道就好。”厉元朗面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明高,目前是什么形势了,可以说危机四伏,就是我都要小心从事。可你呢,众目睽睽之下,和上官玉搂搂抱抱,还被人发到网上无限扩大,你太不谨慎了,这让我很为难。” “厉书记。”艾明高正襟危坐,挺直腰杆掷地有声道:“我愿意接受组织调查。” “明高,我是信任你的,相信你和上官玉是清白的。但该有的程序必须要走,该做的事情一定要做。” 叹口气,厉元朗身体往后靠了靠,“好吧,你谈一谈当时怎么个情况。” 据艾明高讲,上官郁南出事之后,上官玉深受打击,一度患上抑郁症,总想自杀。 很长时间,她的母亲和亲属始终陪着她,一刻不离左右。 为此,专门租了一间平房,把一切可以轻生的东西藏起来,生怕上官玉寻短见。 上官郁南出事之后,之前所有和他家关系密切的人全都选择避而远之,只有艾明高念老领导的好,经常前来探望。 那阵子,上官玉和她母亲生活艰难,值钱的东西都被没收走了。雪上加霜,上官玉精神出问题,被单位以此为由辞退。 全家只靠她母亲微薄工资度日,根本拿不出高昂医药费给上官玉治病。 艾明高得知此事,拿出自己积蓄,并联系了市精神病院,安排上官玉接收系统性治疗。 这期间,上官玉母亲心力交瘁,突发疾病,抢救无效撒手人寰。 又是艾明高出面,办理好了身后事。 可那会儿,上官玉正在接受治疗,不能受刺激,只好瞒着她。 不久前,上官玉康复出院。 她家的房子早就被收回去,艾明高在马当步行街附近给她租了一个一居室,帮忙安顿好。 聊天过程中,艾明高试探着一点点将她母亲去世消息渗透出来。 上官玉嚎啕大哭,并在艾明高陪同下去殡仪馆骨灰堂祭奠了母亲。 看着艾明高跑前跑后的为她忙碌,昨晚,上官玉特地做了一桌子菜,感谢艾明高。 席间,喝了酒的她,竟然提出主动献身,以此报答艾明高。 艾明高岂可乘人之危?何况他有家有妻女,为上官玉所做一切,全是看在上官郁南对他昔日的栽培。 于是,艾明高立刻抽身离开,担心再待下去,上官玉指不定做什么出格的事。 当他走到马当步行街的街口,上官玉打着伞追出来。 浇注艾明高的名字,趁他回头之际,紧跑几步,一把扔掉雨伞,扑进艾明高怀里,哭诉着告诉艾明高,她今后要认艾明高当她哥哥,认到底,认一辈子。 所以这才是那段视频的真实来历。 最后,艾明高表态说:“我和上官玉清清白白,我为她做的每一件事,事先都和我妻子商量过,她也支持我。” “做人要讲良心,要懂得知恩图报。上官郁南是腐败分子,我认可的是曾经的他。没有他,就不会有我艾明高的今天。” “厉书记,我愿意接受组织任何调查和处理,哪怕撤我的职,我问心无愧,心甘情愿的接受。” 从始至终给,厉元朗一直观察艾明高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也是最不会撒谎的地方。 艾明高眼神清澈,没有躲闪,有的是坚强和坚韧不拔的品质。 他没看错人,艾明高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好同志。 身处若州错综复杂的局面,厉元朗不得不多长个心眼,时刻防范,谨慎从事。 艾明高是他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在艾明高身上发生的这件事,有理由让人相信,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或许是有人故意为之。 斩掉厉元朗可以利用的人脉资源,让他成为光杆司令,或许正是某些人的如意算盘。 等于说,这件事给厉元朗出了一道难题。 处理艾明高,会给那些想要靠拢厉元朗的人寒心,敬而远之。 如果不管不问,置之不理,就有包庇嫌疑,落人口实。 无论怎样做,厉元朗很容易做到两头不讨好,两边都落埋怨境地。 一时间,令他左右为难,不好抉择。 第1508章 怪怪的肖总 “明高,我相信你。身正不怕影子歪,别人想要往你身上泼脏水,首先你要闻得了脏水的味道。” “你光明磊落,就要相信组织,权当是一次接受组织全方位的考验。” 艾明高坚定的点着头,“厉书记,有你这句话足够了。选择你,就是选择正直、正义。我艾明高别的不敢保证,实事求是,坚守原则,作为有二十几年党龄的党员,我会坚持我的信仰,始终如一走下去。” “明高,你要记住,正义永远站在正确的人一边,市委永远信任你。” 这句话,伴随厉元朗和艾明高紧握的双手,过电般传导入两个人的心中。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光明正大。 因为不仅仅有几双眼睛盯着这件事,还有六百万的若州百姓关注,还有省委的注意。 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谨防落入别人编织好的圈套。 由于艾明高身为米东区委书记,又是副厅级干部,省纪委介入核查。 厉元朗在会见省纪委审查调查室主任时,着重谈及市委的态度。 全力配合省纪委的决定,支持省纪委介入核查艾明高和上官玉的关系。 同时强调,希望此次核实,要以认真负责的态度,公平公正的对待。 有问题查问题,绝不袒护。 没问题,要深查事情的脉络起因,不仅还当事人清白,还要将这股恶风恶习斩草除根。 就在省纪委调查艾明高的三天后,厉元朗在程勇以及副市长蔡美琴等人陪同下,调研走访了茂屿集团、恒盛矿业、百发建工等企业。 并与企业家们集体座谈,听取他们的汇报。 市级相关部门负责人,围绕企业提出生产要素保障、项目手续办理等方面的问题和诉求,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共同为企业出谋划策。 厉元朗认真听取大家发言,不时就具体问题开展交流,要求市级相关部门对照市委、市政府年初提出的经济工作部署,严格按照相关政策法规,对企业的诉求认真分析,快速办理。 无论国有还是民营企业,都是若州经济建设发展的中流砥柱,要一视同仁,共同将若州市经济发展到崭新高度。 和企业家座谈完毕,厉元朗于当晚,前往若州市国际会议展览中心,参加湾商协会答谢宴会。 今天上午,若州湾商协会选举出新一届协会组织的领导机构。 水金温泉度假村董事长盛永茂再次当选协会会长。 由于特殊地理位置,从上个世纪初,对岸的湾商源源不断涌入若州投资办厂,以实业为主,涉及食品、机械加工、金融、房地产等领域。 经过三十多年发展,协会不断壮大,目前已有超过一千家的会员企业,为若州经济发展做出不小贡献。 今晚,协会邀请若州市委、市政府,以及在泯中省各地的湾商汇聚一堂,感谢大家对湾商协会的支持和帮助。 作为酒会特邀嘉宾,若州市委书记厉元朗、市长邹圣宣、市委常委、统战部长连云、常务副市长肖开峰、市委办公厅秘书长程勇等人悉数出席。 晚上六点半钟,厉元朗和邹圣宣乘坐红旗轿车,徐徐抵达会展中心门口,盛永茂率领湾商协会主要负责人,早早等候。 车子停下,楼中双打开后车门,手搭凉棚。 厉元朗下车,盛永茂跨前一步,脸上堆笑,伸出双手,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好:“我代表湾商协会欢迎厉书记、邹市长以及市领导莅临宴会。” 盛永茂五十多一点,中等个头,偏瘦。 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地中海发型尤为明显。 “盛会长客气。”厉元朗和盛永茂握手说:“湾商为若州市经济发展做了突出贡献,参加你们的宴会,是市委市政府表达对协会以及全体湾商大力支持。” “感谢。”盛永茂连声道谢。 并和随后而来的邹圣宣等人一一握手寒暄。 “厉书记、邹市长,请。” 在盛永茂陪同下,厉元朗和邹圣宣并肩走进会展中心的会客室。 分宾主落座,盛永茂代表湾商协会,向厉元朗等人介绍新一届湾商协会主要领导成员,并将协会一些事宜做了报告。 厉元朗再次向所有在若州的湾商致以亲切问候,强调大家同属一个民族、一支血脉的重要性,并就新一届湾商协会给予给予肯定和期望。 剪短会见持续不到半个小时,厉元朗邹圣宣等人和盛永茂一起走进宽大热闹的酒会现场。 军乐团奏响迎宾曲,参会嘉宾分列两旁,合着节奏拍起巴掌,迎接踩在红地毯进入会场的厉元朗众人。 路上,厉元朗不时挥手向两边宾客打招呼。 并在台下居中的桌子上就座,其余众人纷纷找到各自位置。 乐曲声停止,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走到台上正中间发言。 接下来,由盛永茂致欢迎词,统战部长连云代表市委市政府做了表态发言。 厉元朗坐在台下,手里拿着节目单随意翻看,眼角余光不时观察现场情况。 目测不少于五百人出席,据说,还有不少湾商为了获得邀请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一来,大家要听取若州市委对湾商的政策。 二来,也想借此机会,认识若州市新任掌门人厉元朗厉书记。 自古以来,泯中省尤其若州本地人,就有经商的先天基因。 最早一辈下南洋,凭借吃苦耐劳和坚韧不拔的经商头脑,获取第一桶金。 一个带十个,十个带一大群,纷纷去海外淘金。 用挣来的财富,回报家乡,回报社会。 厉元朗到若州的第一天,便知道若州人选择配偶的第一要素,不看模样长相,只看家境和智商。 家境殷实,可以达成强强联手,智商在线,不会影响到下一代。 但是,若州有这么多的湾商,厉元朗不能不予以重视。 这种宴会,厉元朗只需露个面就行,至于和湾商沟通,商谈合作等事宜,那是邹圣宣的分内事。 所以,等到台上发言环节结束,厉元朗和盛永茂等人喝了一杯红酒,便起身离开。 盛永茂亲自把厉元朗送到宴会大厅门口,握手道别。 厉元朗在楼中双跟随下,走进电梯下到一楼。 他出去,正好迎面有四个人要进来。 站在最前面的有两人,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看样子,至少在五十以上。另一个四十多岁,个子不算太高,胖乎乎的,额头宽大。 他们身后各自跟着一个拎包的三十多岁年轻男人。 几双眼睛相视,年轻一点的矮胖男人眼睛陡然一亮,继而眯成一条缝,客气问:“您是厉书记?” 厉元朗打量那人几眼,颔首承认,反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悦华集团的顾总吧?” “厉书记好眼力,不才正是顾修岸。” 打完招呼,顾修岸立刻将身边男人介绍厉元朗认识,“厉书记,这位是金盾集团副董事长、总经理肖策肖先生。” 金盾集团? 厉元朗立刻想到,金盾集团不正是购买走私豪车的那家红色公司吗? 厉元朗观察此人,而肖策同样看着厉元朗,并坦诚说:“厉书记,我知道你。” 和肖策握手时,厉元朗明显感觉他用了力道。 “厉书记,您这是要走?” “我还有事,你们忙。”厉元朗冲肖、顾二人点了点头,迈步正要走开。 却听肖策说道:“如果厉书记肯赏个面子,我倒是想要和厉书记好好聊一聊。” ‘好好’两个字,肖策用了重音。 按理说,厉元朗和肖策不认不识,更无交集,总感觉肖策对他态度很怪。 谈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友善,反正非常别扭。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既然第一印象就不好,何必浪费时间和精力。 于是厉元朗委婉说:“肖总还有应酬,我也有事情要忙,我们改日约个时间,好好畅谈。” 就在厉元朗转身就要走的刹那,肖策突然冒出一句话,让厉元朗大感意外。 第1509章 处处有陷阱 “择日不如撞日,何况,我想要和厉书记叙旧,聊一聊谷政纲的事情。” 谷政纲! 那可是已经去世的亡妻水婷月的二舅,如今尚在服刑。 怎会和他扯上关系? “怎么样,厉书记,提到这个人还有没有兴趣听我把话说完?” 肖策阴阳怪气的语气,厉元朗实在不愿意搭理他。 可是谷政纲毕竟是两个儿子的舅姥爷,于情于理都不能漠然视之。 见厉元朗犹豫,肖策对顾修岸下着命令,“你去安排一下,我要和厉书记单独说会儿话。” 顾修岸完全可以让秘书陈卫平去做,本着对肖策的尊重,顾修岸不惜亲自跑腿,很快在会展中心准备了一个房间。 摆上乌龙茶、水果和小点心,礼让厉元朗肖策二人进去。 相对而坐,肖策端起玻璃茶壶,给厉元朗斟上一杯茶,慢慢悠悠说:“谷家老二栽进去,不怪旁人,是他们家风水不好,气运不佳,屁股坐错了板凳,挨板子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谷政纲在里面度日如年,精神状态很不好,唉,他很可怜啊。” 厉元朗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以示谢意,并问:“肖总谈及谷政纲,冒昧问一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肖策微微点着头,“厉书记,知道肖颜吗?” 她? 厉元朗回忆着脱口而出,“不是谷政纲的妻子么。” “应该是亡妻才对。” 肖颜她…… 厉元朗万没想到,肖颜竟然撒手人寰了。 “肖颜是我妹妹,是老爷子最为喜欢的女儿。只可惜……”提到肖颜,肖策面露伤感,语速缓慢。 谷政纲出事之后,肖颜受到牵连,接受审查。 好在谷家的事她涉及不多,加之肖老爷子的缘故,网开一面,只给了行政降级处分。 丈夫身陷囹圄,又有思念去世女儿谷柳烟。 肖颜受不住双重打击,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上吊自杀。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血脉反应,肖老爷子在女儿死亡的第三天,突然发病,抢救无效溘然长逝。 肖老爷子驾鹤西游,本就地位不高的肖家,参天大树轰然倒塌,子女尚未混出模样。导致肖家就此沉沦,泯然众人。 好在肖策凭借老一辈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终于在半官半商的金盾集团谋得一席之地。 加上自身努力,引得集团高层青睐,从部门经理一路走高,几年时间坐上金盾集团副董事长、总经理的宝座。 而这期间,厉元朗被发配至祥北省鲁高市祥云区,正在从最底层的科员干起,消息自然封闭,对此一无所知。 所以说,得知肖家父女三天之内纷纷离世,厉元朗非常吃惊。 曾几何时,谷家出现暴风雨来临前的阴云密布,肖颜还为谷家奔走,那一幕厉元朗记忆深刻。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难以预料了。 多米诺骨牌效应,随着谷家没落,肖家同样付出惨痛代价。 同情归同情,唏嘘归唏嘘,肖策把他叫来单独说话,提到谷政纲的真实目的,厉元朗始终抱有警惕心理。 “怎么说,政纲是我的妹夫,柳烟的父亲。他在狱中情绪不佳,患上各种疾病。只是案件性质特殊,我动用关系,一直没能将他保释出狱。” “厉书记,谷政纲是你儿子的长辈,算起来,也是你口口声声中的二舅,你们曾经关系密切。不看僧面看佛面,以你现有能力,从中斡旋,让他尽早离开那个地方,回到正常生活环境里,呼吸自由空气。” 肖策说了这么多,终于提到问题关键所在。 让厉元朗出面,把谷政纲保释出狱。 事情岂是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薛永相一案,是于劲峰上任后首抓大案,与其关联的主要人物,包括谷家的谷政川、谷政纲两兄弟,不把牢底坐穿是绝不可能出来。 何况,现在的于劲峰风头正劲,岳父的话都难以听进去,自己一个小小的副省级,根本不够看。 不是为难,是根本无法完成的行为。 厉元朗品了品茶,慢慢放下茶杯的同时说道:“肖总,恕我直言,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也做不到。” “厉书记自谦了。”肖策回应,“谁不知道你如日中天,泯中省委常委,最有前途的若州市委书记。你还是陆临松的女婿,和廉明宇关系密切。” “这位廉省长可不是好相与的人,能和他走动频繁屈指可数,厉书记就是其中之一。” “只要廉省长答应,谷政纲在我们眼里是大事,在人家看来,小菜一碟。别人做不到,你厉书记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厉元朗摇着头,“肖总抬举我了,谷政纲之事恕我能力有限,爱莫能助,你另寻他人吧。” 言毕,厉元朗站起身,冲肖策点了点头,推门就要离去。 却被肖策叫住,冷声质问:“厉书记,都是你亡妻的亲人,你也要分个三六九等么!你能管水庆章,就不能管一管谷政纲?你太自私了,自私终究会有报应!” 厉元朗驻足,头都没回一下,背对肖策义正词严的回击道:“水庆章符合相关规定,有据可查,和我无关,你不要妄下断言。” 他前脚刚走,一道身影随后进来。 “二叔,厉元朗答没答应?” 肖策并未作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眼神望向房间落地花盆处。 这人会意,走过去从里面摸出一个黑色小东西,关掉开关,肖策方才开口说话,“厉元朗果然狡猾,回答滴水不漏,抓不到他任何把柄。“ “哼!”这人冷哼道:“不狡猾能坐上现有位置吗。二叔,厉元朗只要在若州,我们就有机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直到把他拉下马,送进监狱。” “我爷爷和姑姑不能白死,一定要让姓厉的殉葬!”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或许是房间中灯光作用,这张脸躲在阴暗处,露出狰狞可怕的表情。 顾修岸敲门进来,请示问肖策,时间不早,该去楼上宴会厅见客人了。 肖策双手拍了拍沙发扶手,使劲一按,站起身和侄子一起走出房间。 经过顾修岸身边时,肖策侄子将手中黑东西扔给顾修岸。 顾修岸本能接过,征求问:“把它存起来?” 这人扬了扬手,“没用了,扔了吧。” 等到叔侄二人走向电梯间后,顾修岸还在纳闷,好端端弄好的,扔了多可惜。 坐在红旗轿车里,郭子晨刚启动车子,厉元朗便说:“楼中双,你今晚的表现很差劲,明天在家反省,暂时不要来我这了。” 副驾驶上的楼中双心头一沉,干张着嘴却一句话讲不出来,连辩解的勇气都没有了。 晚上,心事重重回家,妻子黄小蔓还没回来。 去哪野了。 楼中双气愤至极,打黄小蔓的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心情烦躁郁闷,从冰箱里找出几样剩菜,就着啤酒咕咚咚往肚子里灌。 自我反思,到底做了什么,引的厉书记不高兴停了职?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停职预示着仕途终结的开始。 暂时停职有可能演化成为永久性弃用。 好日子才几天,楼中双甚至都没享受到书记秘书带来可观的人脉关系,瞬间被打入谷底。 巨大的心理落差,导致他一罐喝完又启开第二罐。 消愁的酒最容易醉人,喝掉五个拉罐,楼中双眼睛迷离,天旋地转起来。 不知道几点钟了,房门响起动静,黄小蔓回来。 都没注意楼中双摇摇晃晃的状态,脱掉外衣换上睡衣睡裤,一头扎进淋浴间里。 楼中双看见妻子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关心自己,心急火燎的洗澡,气不打一处来。 晃晃悠悠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拽开拉帘,看着黄小蔓神色慌张的表情,楼中双怒了。 第1510章 有人好办事 “一回家你就洗澡,你身上是不是有别的男人味,不洗干净怕我发现是不是!” 黄小蔓先是一怔,眼神慌乱的不敢直视楼中双。 很快回应过味,怒目圆睁反驳道:“你胡扯什么!你喝酒了?懒得理你。” 说着撤下浴巾擦干全身,套上浴袍迈腿出来,一把推搡开楼中双,走出卫生间。 楼中双喘着粗气,尾随妻子进了卧室,看她坐在梳妆台边上,抹着护肤用品,调匀气息嘟囔道:“一天天的就知道臭美,都不关心你老公为什么喝酒。” 黄小蔓刚往脸上敷面膜,心不在焉的随口问:“因为什么?” “厉书记停了我的职。” “什么!”一把撤下面膜,黄小蔓瞪大双眼,嘀咕起来,“我怎么没听说?” 楼中双抱着胳膊冷笑,“你以为你是谁,厉书记做什么还要你批准。” 黄小蔓发觉说错话了,就没顺着这个话题深究下去,转过身体,面对楼中双,询问他哪里得罪厉元朗了。 让楼中双苦恼的原因,就是到目前为止,想不明白其中缘由。 黄小蔓叫他仔细回忆一天的行为,不要遗漏每个细节。 楼中双按照老婆要求,从上午上班到晚上离开会展中心的全过程,毫无保留的述说一遍。 黄小蔓认真听着,细细思索,问道:“厉书记下电梯遇见那个叫肖总的人,你当时在干什么?” “我就在旁边看着,还能干嘛。” “那么,厉书记单独见完肖总,他脸上什么表情。”黄小蔓又问。 想了想,楼中双回应,“看不出来喜怒,反正一坐进车里,就宣布让我停职反省。” “找到问题出在哪了。”黄小蔓肯定分析,“听你说厉书记反应,这位金盾集团的肖总不是厉书记的熟人,也不是厉书记想要见的人。” “他们单独谈话应该不愉快,厉书记心情不好,你自然就要跟着倒霉。” “何况,你作为厉书记的秘书,第一时间没有替他挡驾,这是秘书该有的本分。这一点你都做不好,难怪厉书记怪罪于你。” 听完老婆的话,楼中双辩解说:“当时顾修岸在场,他直截了当把肖总介绍厉书记认识,我都插不上手。” “你管顾修岸干什么,他是你老板厉书记是?中双,你要弄明白一点,厉书记是若州最大的官,顾修岸也得让他几分。万事想周全,处处要以厉书记为准。” “你当上秘书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说句不好听的,有人巴不得你被厉书记炒了,他好顶替你。” “这次权当一个教训,再有下次,你就没机会了。” 楼中双惊问:“我还有机会?” “厉书记只停了你的职,又没说不用你。”黄小蔓安慰着楼中双,“你在家写一份检讨书,厉书记问起你来,也好有个应对。” 楼中双被停职,程勇于次日上班后匆匆而来,关切问道:“厉书记,楼中双不在,对您的工作影响极大,您看是不是……” 稍作停顿,试探问:“要不要给您换一个秘书?” 厉元朗收起桌上的文件,抬眼瞧了瞧程勇,反问:“你觉得谁还合适?” 程勇想了想,“按照您的用人标准,办公厅综合处的人我挨个过了一遍筛子,那几个条件接近的人您都看了,其他的很难找出来。” “他们各有千秋,但也美中不足。有的各方面适合,就是还单身,没有成家。有的成家了,文笔反应能力不如楼中双。所以,需要给我一段时间寻找……” “算了吧。”厉元朗无奈说:“还是楼中双吧,你回头找他谈一谈,让他摆正心态,吸取教训。他要是想不通,再换人也不迟。” “是。” 程勇返回办公室,亲自给楼中双打去电话。 “厉书记让你在家反思,你反思好了没有,知道在什么地方做错了?” 楼中双万没想到,仅仅一个晚上,程大秘书长会给他打来电话,听口气已然过问自己的事了。 忙不迭的点头哈腰,好像电话那头的程勇能看到似的。 “报、报告秘书长,我知道我错了,不应该……” 程勇直接打断,“表态不要在电话里说,也说不清楚。给你半个小时,晚了我没工夫等你。” “啪”的一声,毫不留情的挂断话机。 由于闲赋在家,楼中双脸没洗,牙没刷,蓬头垢面十分颓废。 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收拾好个人形象。 穿戴整齐下楼,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 驾驶他的私家车,顾不得什么红灯绿灯,楼中双的电轿在车流中左右穿梭,接连闯了两个红灯,提前五分钟开进市委大院。 而在他身后,两辆交警摩托车紧随而来,在大门口,却被保安拦下。 “刚才那个人闯了两个红灯,差点造成交通事故,我们要进去查他。” 其中一名交警向保安道明原因。 保安低声说:“你知道那辆车的主人是谁吗?就敢随便查他?” 交警摇了摇头,保安继续告之,“那是咱们厉书记的秘书,眼前红人。别说你了,就是你们方市长都得让他三分。听我的劝,回去把分消了,省得惹事。” 两名交警闻听面面相视。 回去马上将此事逐级上报,很快到了市公安局党委委员、交警支队支队长庞令生这里。 他一听厉书记的秘书连闯红灯,预感问题重大,不敢擅自做主,直接联系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方品凯。 方品凯当即表态,“楼中双是厉书记秘书,你们处理他,就是对厉书记不敬。马上处理好这件事,别给市局找麻烦,你自己也别找不自在。” “是,我坚决执行。” 或许有人觉得,现在是联网时代,违反交规纵然皇帝老子都逃不过处罚,那就大错特错,太幼稚了。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分是谁。 楼中双满头大汗出现在程勇面前。 程勇抬腕看了看手表,满意点了点头,“早了两分钟,还算合格。” 楼中双擦了擦头上汗珠,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十分恭敬的回应说:“秘书长的命令,中双岂敢违抗。要不是路上堵车,我能提前十分钟。” “你知道就好。”程勇扬了扬下巴,示意楼中双坐下。 楼中双很有眼力见,看到程勇水杯空了,马上拿到饮水机那里续满水,双手端到程勇面前,慢慢放下,这才坐在他对面。 程勇端起水杯吹了吹,慢慢悠悠说:“楼中双,你是我推荐给厉书记的,你受到厉书记处罚,我脸上也无光。” “为了你的事,我在厉书记面前替你求情,厉书记总算松口,不打算撤换你。” 楼中双搓了搓手,感激道:“秘书长对我的大恩大德,中双没齿难忘,今后,您看我的行动就是。” “嗯。”缓缓放下水杯,程勇问道:“厉书记让你反思的事情,你想通没有?” “我知道错了。”楼中双态度诚恳,“昨晚在会展中心,我应该替厉书记挡驾,不应该让他见不想见的人。” “你指的是肖策肖总?” “对,厉书记和肖总见完面,心情不是很好,我猜想他们的单独谈话不是很愉快。” 程勇手指尖敲击着桌面,略有所思说:“肖总是京城人,厉书记岳父和妻儿又长期居住在京城,他们之前难免会有交集。” “唉!”感叹一声,他接着说:“这事不能完全怪你,厉书记关系复杂,你上哪知道他想见谁不想见谁。算了,你认识到错误就好,等见到厉书记,好好向他赔礼道歉,态度要诚恳,懂不懂?” “谢谢秘书长提醒。” 楼中双刚刚欠身,程勇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刚要回避,却被程勇抬手示意不用。 当着楼中双的面,程勇“喂”了一声,“谁啊?” “哦,是方副市长,什么事?” 听着听着,程勇的眉头逐渐蹙了起来,眼神却死死盯向楼中双。 看得他浑身不自在,貌似这通电话和他有关。 第1511章 碍于情面 放下话机,程勇死死盯着楼中双看,都把他看毛了。 “秘书长……” 程勇噗嗤一声冷笑,质问楼中双,“你在来的路上闯了两个红灯是不是?” “我着急赶路,所以……” “哼!”程勇脸色一凛,怒声说:“闯几个红灯不重要,你在我面前撒谎就是你的不对。” “我……”楼中双傻眼,貌似自己一直实话实说,哪句话瞎编了。 “你说堵车,却没告诉我你闯了红灯。楼中双,你不老实!”程勇声音略微高了几个音阶,“衡量一个人的忠诚度,诚实是最起码的标准。楼中双,我对你很失望!” “秘书长!”楼中双吓得浑身一颤,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渗出。 这位程大秘书长在若州市委办公厅是说一不二的存在,手里掌握着一百多人的升迁调度。 而且,程勇还是市委常委,在党内有一定分量的话语权。 就拿他出任厉元朗秘书一事论起,程勇三番五次的推荐,厉元朗最终同意。 毕竟程勇是市委的大管家,办公厅一应事务离不开他的协助配合。这个面子,该给的还是要给。 综上所述,楼中双吓成这个模样,就不难理解了。 主要是他在市委书记秘书的位置上还没坐稳,不具备不在乎程勇的资格和资本。 “秘书长,我不是故意的。”楼中双立刻站起身,腰弯曲成了近九十度,就差给程勇跪下了。 “好了。”程勇挥了挥手,语气冰冷的警告,“值此一次,若有下次,你自己掂量办,去吧。” 望着楼中双近乎佝偻的背影,程勇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这下,他真正把楼中双拿捏死死,一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回想方品凯在他面前邀功一幕,程勇觉得好笑。 楼中双闯红灯一事,你办就办了,犯不上找我,找厉元朗才对。 不过仔细想来,他又十分满意。说明方品凯识时务,知道楼中双是他的人,也听他的话,至于厉元朗的秘书嘛……就是一个名头而已。 楼中双向厉元朗深刻检讨,诚恳道歉。 厉元朗本来也没打算撤换他,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三心二意,吃着碗里的惦记锅里的。 省纪委核查组一个星期后得出最终结论,艾明高和上官玉关系清白。 上官玉扑进艾明高怀里的动作,只是单纯的感激,并无其他。 厉元朗松了口气,艾明高则主动找他请假,说他要出一趟差。 “我批准了,放松一下心情,调整好心态,以一个崭新面貌和饱满热情回来继续工作。” 艾明高却无奈苦笑,“我要去一趟原中省,向云惠、艾蕊母女俩道歉,争取她们原谅。” 厉元朗知道,宋云惠是艾明高妻子,艾蕊是他们女儿。 由于艾明高得罪了龙天河,担心她们母女遭到报复。 索性让宋云惠向单位请了长假,把女儿艾蕊调回原中省上学,彻底离开若州这个是非之地。 没想到出了他和上官玉这件事,宋云惠心急如焚,要不是艾明高之前叮嘱过她,不到万不得已,莫要轻易回若州,她早就飞回来,给老公讨要说法了。 现如今云开雾散,真相大白。 宋云惠在电话里一再追问艾明高,她了解老公人品,但却不放心上官玉。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就害怕哪天上官玉把报恩转化为献身,本着女追男隔层纱的观念,保不齐艾明高把持不住。 思来想去,艾明高决定火速去原中省老家探亲,给妻子女儿送去一颗定心丸。 罗江南出现在厉元朗办公室,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这位罗江南,乃是若州警备区党委书记、政委,同时兼任若州市委常委。 厉元朗作为若州市委书记,早晚要兼任若州警备区党委第一书记的职务。 如此,是要充分体现党指挥枪,党管武装工作的重要性。 罗江南向厉元朗汇报了若州警备区党委方面的工作。 虽然厉元朗尚未上任党委第一书记,可他是市委书记,向他汇报党建工作并无不妥。 其实,警备区和军分区区别不大。 警备区除了与军分区有共同任务外,还担负所在城市及战略要地的警备任务。 而且,警备区和军分区司令政委军衔一致,都是正师级大校。 唯一区别在于,警备区司令政委比一般地级市的军分区领导上升空间大许多。 基本上,下一步会进入省军区,担任少将军衔的副司令等职务。 而普通的地级军分区,相对困难一些。 汇报完毕,罗江南提示道:“厉书记,金盾集团董事长况中彬刚到若州。” 厉元朗早有耳闻,况中彬是况中农的弟弟,况老的三儿子。 金盾集团属于半官半商,具有明显的军队背景。 从况中彬的履历种不难看出,他和哥哥况中农一直长期供职于军中。 要不是况中农出问题,况中彬受到影响,估计现在弄个省军区司令或者政委,甚至于战区副司令都不在话下。 没办法,况中农被查,况中彬只得无奈离开心仪部队。 转而到金盾集团,担任高层管理角色。 并在杜宣泽成功上位后,况家水涨船高,况中彬一跃成为金盾集团党委书记、董事长。 听得出来,罗江南的意思是给厉元朗传递一个信号,大有试探之意。 试探厉元朗对况中彬的反应。 厉元朗笑了笑说:“金盾集团声名远扬,况董来若州,我本应尽地主之谊,可马上要召开全市党大会,有很多事情要忙。” “罗政委,你代表市委招待好况董一行,如果挤出时间,我会考虑和况董见上一面的。” 厉元朗说的没错,再过二十天,若州市党大会即将召开。 这是厉元朗担任若州市委书记以来第一次参加,虽然不是换届,可同样重要。 罗江南掌握口风,自然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接下来,又是忙碌的日子。 厉元朗每天都是晚上八点以后才回家。 利用放洗澡水的机会,和妻子白晴视频聊会儿天。 白晴和岳父陆临松已经回到位于楚中市的家中。 天暖去京城,天冷回楚中,陆临松过着候鸟般的生活。 只是据白晴说,随着陆临松年龄越来越大,不愿意长途飞行奔波了。 今后,基本上就住在楚中,无特殊情况,不再回京城居住。 这也好,楚中距离若州肯定比京城近,乘坐航班不到两个小时。 双休日的话,两天足够厉元朗飞个来回。 何况,若州就有直达楚中的航班,非常方便。 就在他们夫妻畅谈之时,手机接到一个来电,却是廉明宇的号码。 “老婆,廉明宇来电话了,我们回头再聊。” 挂了视频,厉元朗随手接听。 “元朗,最近忙得怎样?”廉明宇口气平和,听起来心情不错。 “还好,马上就要召开党大会,每天听汇报就够我忙乎了。” “呵呵。”廉明宇感同身受,“我们做领导的,官越大越不自由。就说我吧,来泯中都快一个月了,往家里打电话次数有限。我家那位都有意见了,刚才还调侃我,什么时候召见她呢。” 扯了一会闲篇,廉明宇步入正题,“元朗,况中彬有意见了,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告你的状呢。” “省长,我能猜出他说我什么,是怪我不理他。”厉元朗笃定道。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廉明宇并没隐瞒。 由于杜宣泽的关系,廉明宇和况中彬面上关系说得过去。 再者,况中彬父亲况老在世。 况老今年九十九岁,是目前所有老同志当中最年长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何况像况老这种,经历过枪林弹雨的老同志呢。 所以,廉明宇当了一次说客,言外之意,让厉元朗有空见一见况中彬,哪怕喝茶聊天也行。 “省长,要不是你亲自开口,我真没这个打算。” “我明白你的意思,况家出了一个况中农,不代表谁都和他一样。放下成见,一切都要往长远看。” 厉元朗点了点头,“既然省长发话,我同意。” 第1512章 开脱的理由 就在和廉明宇通话后的第三天晚上七点整,厉元朗出现在金盾集团旗下若州海滨御景酒店。 酒店三楼宴会厅的硕大包间里,厉元朗和况中彬握手寒暄。 况中彬今年六十三岁,穿着背带裤,腆胸叠肚,梳着黝黑锃亮的大背头,颇有老板的气派。 厉元朗和况家没有交集,属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肖策之前就见过,算是半个熟人。 意外的是,顾修岸也在场。 他忙前忙后的张罗,管况中彬一口一个“干爹”叫着。 献媚之态,令人浑身掉了一地鸡皮疙瘩。 厉元朗明白,顾修岸为何出现了。 也深知,今晚这餐饭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顾修岸对待厉元朗始终毕恭毕敬,满脸堆笑。 不了解他的为人,很容易被他这副假象蒙骗过去。 握手时,况中彬摇动着厉元朗的右手,关切问道:“临松同志身体怎么样?” 厉元朗回答,“身体很好,况老呢?” “家父也很好,多谢挂念。” 在况中彬以及肖策的再三要求下,厉元朗坐在主位上。 身后的落地窗,就是灯光璀璨的海边。 能够清晰看到若州地标性建筑、六十层高的若海大厦以及海上琉璃观光塔。 十一月中下旬,若州气温不冷不热,非常适中。 左侧的况中彬说了一番场面话,右面的肖策附和补充。 主要是欢迎厉书记到来,表明今晚主题是,加强金盾集团与若州市委的感情交流。 同样,厉元朗表明态度,希望金盾集团继续为若州经济发展做出贡献。 “我知道厉书记好酒量,喝点白酒,不过量,尽兴为好。” 况中彬这样说了,厉元朗不好推辞。 白酒自然是茅台,口感接近于特供标准。 一开始,相互说着没营养的套话客气话。 直到酒过三巡,肖策借口上卫生间,顾修岸以陪同为由离开。硕大圆桌上,仅剩下厉元朗和况中彬两个人了。 “厉书记,今晚月色明亮,阳台上可以吹一吹海风。有兴致的话,我们去外面坐一坐怎么样?” 况中彬这样做,无非两个目的,一个是外面肃静,有利于谈话。二来,空旷地带,可以打消厉元朗是否安装有电子设备的担心。 厉元朗和况中彬并肩而行,缓步走到二楼阳台,在栏杆边的椅子上相对而坐。 服务生端来乌龙茶,二人边喝茶边欣赏若州精美夜景。 “厉书记以前来过若州吗?” 厉元朗喝了一口乌龙茶,徐徐放下茶杯,摇头说:“这是我第一次来若州,就连泯中省,也是头一次。” “哦。”况中彬慢条斯理说:“劲峰同志在泯中工作多年,其中有大半时间就在若州任职。当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可以说,若州有今天的成就和发展,和劲峰同志的贡献是分不开的。” “是啊。”厉元朗赞同,“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劲峰同志为若州做出巨大贡献,直到现在,仍然有口皆碑,人人称道。” “我们做领导干部的,就应该学习劲峰同志朴实的工作作风,忘我的工作态度,始终将群众利益放在第一位。” 况中彬笑着颔首,“厉书记是把劲峰同志的精神领会到了极致,学到了精髓,况某受教了。” “况董谦虚。”厉元朗说道:“能做到这个位置上,哪一个政治觉悟不高?你说是不是?” “对。”况中彬话锋一转,谈及到了金盾集团业务,自然而然说到悦华集团和顾修岸。 “厉书记,我相信你已经掌握到悦华集团走私的问题,我在这里要向你透露一个秘密。” 况中彬身体略微往厉元朗这边靠了靠,声音变得很低。 “目前我们面临巨大生存危机,国际环境和国内政治生态处于一个十分紧要的关口。” “境外势力对我们采取围堵打压,极大制约各领域的发展,尤其高精尖技术方面。” “由于之前我们大量依赖进口,这方面研究发展明显不足。人家突然掐断出口,我们技术又不达标,导致很多方面,特别是军事领域,受到很大影响。” “我们许多高精尖武器,是由电脑芯片控制。有些智能高端武器,我们终于研制成功,使用的就是我们自主研发的国产芯片。” “而国产芯片之所以突飞猛进,与我们之前掌握到进口芯片技术有很大关系。特别是在国外停止出口我们芯片的关键时期,我们通过民间企业,利用其特殊人脉资源,弄到我们急需的产品。” “这种做法不是现在才有,以前就经常使用。我想说的是,悦华集团就是其中之一。” “你想想,悦华集团之所以存在这么久,没有上面的默许,是不可能做到的。” “明人不说暗话,厉书记你要调查悦华集团,甚至捣毁它,请你要三思,要考虑其中的利弊得失。” “是的,这次上面派你和廉省长来泯中,大有彻查悦华集团的决心,但是你要清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况中彬说了这么多,只有最后几句话,才说到点子上。 厉元朗一言未发,直至况中彬提到关键问题,他同样如此。 况中彬不疾不徐,手伸向桌子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递给厉元朗。 “我不抽,谢谢。”厉元朗摆手婉拒。 自顾点燃后,况中彬深吸两口,慢悠悠继续说:“厉书记是聪明人,我想你应该能猜出来,这是一个挥泪斩马谡的不得已行为。” “是在外部环境巨大压力下,做出的决定。说白了,就是做个样子,给那些对此抱有异议的人看一看,我们采取了行动,堵塞了不正当获取技术的来源,让有些人闭嘴。” “厉书记,你可以查悦华集团,甚至动作越大越好。哪怕把顾修岸抓起来,都没什么。” “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下,高举轻放,手下留情,为我们在这条线上留下火种,以便日后继续暗中运作。” “悦华集团倒了,还会衍生出其他公司,终归保留住这条线,对我们是有利的。” 况中彬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样通透,大大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其实,况中彬的话并非没道理,这件事厉元朗多少掌握一些,但和实际上还是大有出入的。 在与廉明宇通话中,厉元朗得到的结论是,顾修岸的悦华集团有恃无恐,打着红色民企的旗号,却为自己谋取私利,严重扰乱若州经济环境,造成极大恶劣影响。 各种举报信件源源不断涌入,还有许多老同志向于劲峰、向京城纪委写信,控告悦华集团公然走私的非法行径。 面对各方面控诉,经过长时间的讨论、研究,最终下定决心。 想必这其中,会有许多争论,许多曲折,事实绝非一帆风顺。 据廉明宇透露,仅仅面临军方压力,于劲峰那段时间就做了很多工作,经常找人谈话。 每次谈话都超出规定时间,有的关键人物,一谈就是半宿。 要么说,当领导要有个好身体,好体力,好精神头。 不然的话,难以胜任。 厉元朗默不作声,喝茶细品。 随着烟头火星时明时暗,况中彬的眼神一直瞄着。 他奇怪了,自己说了这么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倾泻而出,厉元朗却没半点反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干爹,厉书记,外面凉,我给你们拿了毯子,盖在腿上以免着凉。” 顾修岸挪动肥胖身躯,要亲自将毛毯给二人盖上。 “不用费劲了。”况中彬站起身来说:“厉书记,我们回包房继续。” “时候不早了,我也吃好喝好。感谢况董的热情招待,再会。”厉元朗冲况中彬点了点头,信步返回包房,直接推门离开。 顾修岸望着厉元朗的背影,拿毛毯的手,甚至还僵立在半空中。 肖策过来,怔怔看向况中彬,“厉元朗是什么意思?怎么走了?” 况中彬使劲抽着烟,站在原地一动未动,眼神中却充满浓浓的火苗。 第1513章 见不得光的逻辑 “修岸,厉元朗这条路走不通,原本对他也没抱什么大希望。” 况中彬重新坐定,顾修岸规矩站在他面前,双手交叉放于小腹处,身体略微前倾,以彰显出谨遵聆听之意。 “我累了。”叹息一声,况中彬交代说:“我先去休息一会儿,孝丰到了叫我一声。” “是。”看着况中彬迈动四方步,走出视线之后,肖策低声问顾修岸,“你找的那个人注意观察厉元朗了没有?” “观察了,我马上去见他。” “很好。”肖策满意点头,“要特别注意语气做派,细节最重要。” 顾修岸“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肖策回身缓缓走到栏杆处,背手眺望远处一闪一闪的灯光…… 邓孝丰是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出现在况中彬休息的套房中。 “三哥。”私底下,邓孝丰对这位三大舅哥还是比较尊重的。 即便随着杜宣泽成功上位,依旧没有改变。 况中农出事之后,况家跌入谷底。 况老年逾百岁,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只把况中彬叫到跟前,至于父子两个谈了什么,无从知晓。 反正之后,况中彬停止一切活动,任凭二哥况中农被查被处理,再未伸出援手。 这件事,作为况家最小的女儿况中莉,也就是邓孝丰的妻子,显现出极大不满和不理解 直到现在,邓孝丰才悟出其中奥妙。 况家以付出况中农为代价,换取杜宣泽如愿成功上位。 无疑让杜宣泽感觉亏欠况家一个天大人情。 “孝丰来啦,坐。”况中彬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调查结果怎样?” 邓孝丰靠了靠沙发靠背,说道:“这件事怎么也和厉元朗牵扯不上关系,毕竟出事时他刚上任,挨板子顶多打个皮毛,伤不到他。” “那就从若安区下手,几个小喽啰足以交差。舒冠卿是修岸舍出来的,正好借这机会,把他那些三亲六故、够不上的远房亲戚狠狠教训一顿,别打着修岸旗号为非作歹,给咱们找麻烦。” “对了,宣泽同志那边还顺利吗?和于的关系怎样?” 邓孝丰拍着沙发扶手说:“就那么回事儿,我昨天还和我姐姐通话呢,姐夫在悦华集团问题上,和于专门谈了一次。” “效果如何?” “不知道。”邓孝丰摇着头,“这种事情姐夫不大愿意和我姐细说,我姐打听多了,姐夫会很反感。” “这是他们的集体规矩,国事和家事拎得非常清楚。孝丰,我见过厉元朗了,谈了一些事,很深、很具体。” 邓孝丰则说:“我听肖策说了,效果不理想。三哥,我早就说过,厉元朗油盐不进,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种。” “呵呵。”况中彬笑说:“你的比喻恰当,倔强是有,可那是建立在他有强大后盾的基础之上。” “你指的是于?” “还用问,于把廉明宇调到泯中,让厉冲锋陷阵,廉在后面捡桃子。功劳是廉的,过错都是厉承担,这种算计,谁看不出来?” “对的。”邓孝丰赞成,“厉元朗也够傻的,明知自己被人当枪使,还要帮着往里面填子弹。” “不不。”况中彬摆了摆手,“能做到他这个位置的人,哪一个傻,就是傻,也是聪明的装傻,他是不得已为之。” “海州的那一幕,基本上锁死了厉元朗的上升之路。要不是廉明宇极力推荐,若州书记根本轮不到他的头上。甚至于,厉元朗的下一站,会去省人大或者政协。” “四十多岁,年富力强去那种地方,发配意味多明显。” “按照目前态势,廉的路子是奔着于的地位铺就。总体来说,厉元朗各方面能力优秀,是廉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宁用庸才不用将才。廉若想将来坐稳,厉元朗就是他前进道路上的一个巨大对手。” “因此我断定,别看厉元朗神气活现,他的下场终究不会很好。最好的结局是弄个高级别的闲职,最坏的恐怕连二哥都不如。” “曾经的九子夺嫡,兄弟间机关算尽,自相残杀,都想把对方置于死地。何况厉元朗和廉明宇这种并不牢靠的塑料友情呢。” “孝丰,我和你讲这些,就是告诉你一个事实,没必要费尽心力争取厉元朗,石头就是石头,永远变不成黄金。” “厉元朗仗着陆临松的名头,走到今天已属不易,基本上到了上限。所以,对他不用有太多顾虑,该怎样就怎样。” 邓孝丰摆弄手指,品味况中彬的心底之言,“三哥,我懂了。不过,对厉元朗下手还是不要太重,把他赶出若州就行了。我姐夫上来没多久,终归要有一段蜜月期,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放心吧,修岸心里有数。”况中彬慢慢悠悠说:“不会给别人落下口实,要做就做得挑不出毛病来。” “打打杀杀是鲁莽人行为,修岸不喜欢这种方式。这小子三十六计没少看,应该不会太差。” 接过况中彬话茬,邓孝丰依旧心有余悸地说:“顾修岸是你干儿子,我放心他,但是对肖策……” “肖家恨厉元朗不次于谷家。”况中彬十分笃定地说:“肖策妹妹和老爷子三天之内先后离世,而厉元朗是谷家唯一没被牵连、反倒如日中天,越来越好。心理上的落差,很容易衍生出仇恨。” “有肖策帮助咱们,就不怕厉元朗能翻起多大的波浪,威胁也会小了许多。” 邓孝丰担心的就是这一点,“三哥,肖策下手没轻没重。人在仇恨之中,往往智商不在线。万一做出傻事,别祸及到我们才好。”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况中彬没有出声,并不代表他没想法。 当初把肖策纳入金盾集团核心圈,可不是他一时兴起或者看在所谓老同志的面子上。 况且况老和死去的肖老本就分属于不同派别,哪有什么深厚情谊。 又过几天,若州市党的大会在市大会堂胜利召开。 若州市主要领导市委书记厉元朗、市长邹圣宣、市委副书记黄仲礼、纪委书记刘永强、宣传部长米伟邦、统战部长连云、政法委书记王小江、若州警备区政委罗江南、常务副市长肖开峰、市委办公厅秘书长程勇、组织部长关忠跃、佳美区委书记霍兴安、副市长蔡美琴以及市人大、市政协负责人在台上就坐。 会议由市委副书记、市长邹圣宣主持。 厉元朗代表市委做了讲话。 他讲话的主题是:牢记嘱托,践行使命,建设更高使命、更高素质的现代化城市。 他讲话内容分为十二个部分,从各方面详细阐述若州市委坚决贯彻省委关于若州各项发展的历史重任。 总结了过去一年来,若州各方面取得的新成就。 坚定不移沿着劲峰同志指引的方向奋勇前进。 坚定不移抓经济、促发展,加快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等等。 并就具体措施,展开深入、详尽、扎实和细微分析、阐述。 同时,也对出现的问题进行了深入剖析以及提出期许和解决方案。 在他讲话中,利用很大篇幅谈及反腐工作要有针对性、具体性和持久性。 并对全市领导干部提出新形势下,要洁身自律,不仅要约束自己,还要管好家人和身边的人。 其实,在这份报告呈现给厉元朗的时候,关于反腐这一项,几易其稿,最终是厉元朗亲自敲定几个方面,让市委办公厅的笔杆子们熬了几个通宵,才达到他的满意。 明眼人注意到,厉元朗谈及反腐过程中,台上众人反应不一。 尤其是几位主要领导。 而且更多人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邹圣宣身上。 第1514章 为难的条件 大部分人都知道,书记和市长关系微妙。 很少有关系默契且相互支持配合的,不拆台就算是好的了。 主要是,书记虽然是市长的上级,但两人又是搭档。 书记定调子,市长去执行,成为亘古不变的一种政治生态。 表面上看,市长支持书记工作,书记每每在重要事情上,事先和市长提前沟通,以便达成共识。 然而实际,往往在决定性问题上,书记的态度十分重要,市长大多数处于劣势,有意见可以保留。 试想想,作为政府部门的掌门人,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说一不二,而在书记这里成为陪衬,其心理落差可想而知。 嘴上的配合支持,很大程度演变成为说说而已。 就拿厉元朗和邹圣宣来说,厉元朗对于自建房倒塌事故提出尖锐批评。 这是正常的。 一个不足八级的台风,就把一座楼房吹塌了,还造成七人死亡几十人受伤的事故。 固然有舒冠卿以及施工单位的责任,但若安区相关职能部门疏于监督和防范管理,同样不可推卸。 可邹圣宣却不这样想,他认为,台风到来之前,市政府进行了卓有成效的预案准备,指挥部连轴转,就是他邹圣宣都熬了几个通宵。 自建房倒塌不过是个案,不能因此否定指挥部先前的工作。 没有功劳有苦劳,没有苦劳有疲劳。 大家夜以继日的忙碌,最终换来厉元朗的严肃批评,尤其他这个指挥长,不等于厉元朗啪啪打他的脸么! 所以说,在厉元朗大谈反腐的发言时,邹圣宣表情平淡,看不出有任何变化。 但一个极其微小的咧嘴角动作,还是被细心人捕捉到了。 会议结束的第三天上午,厉元朗忽然接到廉明宇打来的电话。 红色话机预示着,谈话内容十分重要,保密性非常高。 “元朗,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寒启同志刚刚去世。” “什么?”厉元朗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事情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可廉明宇所说的心理准备,厉元朗很容易与岳父联系在一起。 “我马上要回京城,元朗,临松同志那边你要多多留意,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正常情况,廉明宇的级别还不够直奔京城的资格。 可由于他和于劲峰的特殊关系,估计另有重任。 放下电话的同时,白晴紧跟打进来。 不等白晴说话,厉元朗直截了当,“是不是张寒启去世的消息?是的话,你不用说了,我已经知道了。” “爸爸情绪不稳定,你最好尽快来一趟楚中。” “因为什么?” “电话里说不明白,见面再聊。” 厉元朗当即叫来楼中双,吩咐他立刻订一张飞往楚中的机票,什么舱位的都可以。 这次去楚中,厉元朗属于私人性质。 按照相关程序,他向省委做了报备。 并且他打电话给邹圣宣,谈及要回楚中一趟。 “寒启同志去世,你知道么?” 厉元朗没有隐瞒,“我也是才得到消息。邹市长,我恐怕要离开几天,市委的工作由你主持,辛苦了。” “你去吧,市里这边你尽管放心。” 市委书记因公或因私离开本市,应有排名靠前的副书记主持工作。 邹圣宣作为第一副书记,又身兼市长,情理之中。 楼中双接受任务,第一时间透露给了程勇。 程勇也已得知张寒启去世消息,很快反应过味,便命令楼中双,“你马上启动紧急机制,和若州民航部门取得联系,以若州市委名义,要求他们尽快解决厉书记的机票问题,最好是头等舱或者公务舱。” 有了若州市委的名头,事情就好办多了。 郭子晨开车,楼中双跟随,送厉元朗到达若州机场。 若州机场属于双重管理,市政府负责经营,民航局负责行业。 厉元朗作为若州市委书记,机场自然不能怠慢,委派总经理迎接厉元朗。 亲自送上登机牌,走的是快速安检。 厉元朗只有一个公文包,安检人员对他也是客气。 总经理陪同厉元朗进入头等舱候机室,寒暄几句,临走之前,特意安排工作人员专门照顾这位厉书记。 厉元朗此时心乱如麻,因为他受到白晴发来的信息,岳父情绪一直不稳,特别烦躁。 从王主任那里,白晴得知岳父之所以这样,是由于张寒启子女提出几个条件当中,就有不希望岳父出席张寒启的丧事。 岳父和张寒启关系不和谐,并不算什么新鲜事。 在岳父主政的十年时间里,磕磕绊绊,如履薄冰。 很多时候,政令不能上通下达,尤其在部队方面,更是针扎不破,水泼不进,很大程度上,和张寒启有关。 不过再怎么地,面子上也要过得去,要向外界传递出一派和谐。 可张寒启子女却罔顾传统于不顾,面子都不装了,等于直接暴露出不和传闻。 可想而知,岳父在得知这条消息后,心情好才怪呢。 厉元朗低头发着信息,一位女工作人员过来,客气问:“领导,您喝点什么吗?” “给我一杯乌龙茶吧,谢谢。” 在若州的这段时间,厉元朗渐渐喜欢上了乌龙茶,平时经常喝。 白晴询问厉元朗几点到楚中,她好安排小兰接机。 这期间,厉元朗先后接到几个电话。 一个是程勇的,别看自始至终没有露面,却掌握着厉元朗的行踪。 当然,在电话里并未提到这些,只是关心厉元朗是否顺利到了机场,并表示,市委办公厅会在厉元朗不在期间正常运转,请厉元朗放心。 刘永强的电话来得并不意外,自然离不开张寒启逝世的话题。 厉元朗没法在电话里说得太多,“嗯啊”几声,刘永强便明白说话不方便。 在和艾明高通话中,厉元朗嘱咐说:“明高,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谨慎小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时刻关注市委、市政府的动向。” 说实话,要不是岳父原因,厉元朗真不想在此时离开若州。 来了近一个月,若州情况厉元朗只处于摸底状态,还未制定出有效解决悦华集团极其背后势力的方案。 走的是特殊通道,通过廊桥进入机舱。 公务舱宽敞,厉元朗坐稳后,系上安全带,便把手机调整成到飞行模式。 望着窗外若州机场,厉元朗陷入沉思。 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厉元朗得以暂时休息。 他眯着双眼,却一点困意没有。 下了飞机走出机场出口,小兰正在等他。 小青嫁给大军之后,便离开白晴身边,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了。 只剩下小兰一个人,想来她也有这么一天。 毕竟小兰年岁也不小,嫁人是早晚的事。 楚中明显比若州凉一些,已有少量树叶泛黄。 白晴早就等着他,见面之后,厉元朗先去看望儿子和女儿。 然后夫妻两人才得以有空说话。 白晴告诉他,岳父正在接听电话。 “是于的电话?”厉元朗问道。 “嗯。”白晴点头,“办公厅转过来的,应该是他。” 也是,白晴又不是陆临松的秘书,有些东西她只能凭感觉判断。 “我去一趟王主任那里。” 敲开门,王主任热情和厉元朗握手打招呼,并问:“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落座后,厉元朗直截了当询问起岳父情况。 “唉!”王主任搓着双手叹气道:“寒启同志的子女提出不希望首长出现在他们父亲丧礼上的要求,实在过分,也让京城方面很是为难。” “元朗同志,寒启同志生前遗愿,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不留骨灰,丧事一切从简。但不允许首长出现,这一点让很多人大感意外。” “首长和寒启同志是有一些理念上的分歧,可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矛盾不公开,分歧不外传,这是大家谨守的规矩。” “寒启同志作为有多年修养的老同志,他不会破坏。据我分析,只有一种可能。” 第1515章 话里乾坤 房间里只有厉元朗和王主任两人,谈话气氛轻松,畅所欲言,直来直去。 王主任没有卖关子,接着往下说:“这种可能性只有一个,就是寒启同志的子女达成一致意见,不愿意首长参与寒启同志的丧礼。” “很有可能。”厉元朗细品良久,赞成王主任的分析。 但是他仍旧不明白,张至宝是自寻死路,张家把怨气撒在岳父身上,与他何干? 不过,如此尖锐的话题,厉元朗断断不能和王主任谈及交流。 从王主任那里出来,厉元朗心事重重,眉头紧锁。 白晴迎上前来,心情低沉地说:“爸爸叫你过去一趟。” “爸爸情绪怎样?”厉元朗关心问道。 “你看我的神态就猜到了。” 厉元朗长叹一口气,迈步走向走廊尽头陆临松的书房。 尽管窗外景色优美,厉元朗无心观赏,预感到岳父召见不是个好兆头。 果不其然,敲门进来,陆临松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毯子,双目炯炯盯视着他,一言未发。 “爸爸……”厉元朗紧走几步,站立在陆临松面前。 “天河同志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意见。”陆临松示意厉元朗坐下,直接道出,“寒启同志的家属非常有大局观,主动提出寒启同志的丧事一切从简,骨灰撒进寒启同志的家乡和大海。这让劲峰同志挑不出一点毛病,唯一条件不让我参加,劲峰同志很是为难,让天河同志探听我的口风。” “元朗,你现在是副省部级官员,不可避免的要和京城方面有所交集。有些事情你要知道,要了解。” “其实这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的确,在劲峰同志上来之前,我说了一些支持他的话,表明了态度。到目前为止,劲峰同志是感谢我的。” “可一旦上到他那个位置,就不能儿女情长,优柔寡断。毕竟所作一切,涉及我们的国家和人民。一丁点的错误,带来后果是巨大的,灾难性的。” “所以,上位者要有决断,在大是大非面前不讲情面,该舍弃的舍弃,该扔掉的扔掉。心肠太硬不行,太软也不行。” “在你们看来,有些时候劲峰同志对我过分,甚至不尊重。可他是从大局出发,现实要求他必须这样做。” “元朗,你没在那个位置上坐过,外人看来,那个位置高高在上,是集所有权力为一身,其实并非这样。” “自从那个特殊年代之后,我们痛定思痛,修改了许多章程规定,为此制定出一整套的预防措施。” “集体讨论、集体决定,就是避免一人大权独握,再次出现以前那种弊端。” “因而,无论什么时候,包括你所在的若州,向来要有不同派系存在。这样做,能起到一定的制约作用。相互监督,相互牵制,永远不会出现同一派系执政的现象。” “我说这么多,你应该理解,寒启同志和我之间的问题缘由了。当初,在选择劲峰同志还是薛永相的问题上,我站在劲峰同志这一边,寒启同志完完全全支持薛永相。” “当然了,劲峰同志最终脱颖而出,并非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也有其他老同志的鼎力支持和帮助。” “很明显,寒启同志这一步棋走歪了、走错了。偏巧,他的儿子张至宝为所欲为,触碰到底线,自然而然要受到严肃处理,走上死路是他自找的。” “张至宝死后,寒启同志抑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要不是有药物跟着,他肯定活不到现在。” “他死了,至于留下的那份遗嘱,他是不得已做出的决定。他一定自知劲峰同志对他有意见,为了子孙后代,做出不搞仪式,不留骨灰,丧事从俭,就是做给劲峰同志看的。” “若是按照以往原则,丧事大操大办,会惹得劲峰同志反感,对其子女后代也不利。” “其中关窍我不用细说,你应该懂得。张至宝受死,张家子女甚至寒启同志没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有想法只能咽进肚子里,不会表现出来。” “可对于我,他们没有顾忌。我是退下来的人,人走茶凉,又有海州那一幕,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了。” “把火气发泄到我身上,还让劲峰同志无话可说,张家这步棋走得很妙,棋术很高。” “劲峰同志为难。在于我不露面,坐实我和寒启同志不和传闻。可我要是露面,很大可能出现尴尬局面,担心我承受不住。” “刚才天河同志问我的意见,我直言不讳告诉他,京城我要去的,无论张家人如何对待我,我没有任何怨言。只要是对国家、对人民有利的事情,我陆临松受委屈算不得什么。” “元朗,这次京城之行,你陪我去。这是一次难得机会,我要向众人展示,你是我陆临松的女婿,是我着力培养的人!” “毕竟机会难得,你已经是副省级的官员了,是应该接触到一些需要接触的人了。” 陆临松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脸色泛红,呼吸有些急促。 厉元朗急忙将水杯递了过去,让他喝水以便缓解激动的情绪。 陆临松只是沾了沾唇,把水杯递给厉元朗,头微微向后靠去,闭上双眼,自我调节起情绪来。 “爸爸,您先休息,不要想太多。”厉元朗安慰道。 陆临松摆了摆手,“我估计天河同志会和劲峰同志他们商量,给我一个体面的安排。你去看一看你媳妇,放心,这点事情我能应付。” “是。”厉元朗刚走到门口,却听岳父在说:“你要做好和我一起去京城的准备。” “我知道了。” 和以往一样,白晴一直在走廊里等着厉元朗。 “爸爸怎么说?” 厉元朗指了指房间,白晴会意,二人并肩进来,关上门,厉元朗坐在沙发上,沉思道:“爸爸和我说了很多,大体上谈及,张家子女找他的邪火,他们不能也不敢对于劲峰怎样,就把所有怒气发泄到爸爸身上,同时也给于劲峰出了一道难题。” “让爸爸参加吧,有悖于张寒启的遗愿。不参加,一个是对爸爸不公平,二来,坐实爸爸和张寒启不和传闻,这对党内有很大负面影响。” “至于这道难题如何解出来,不是咱们该关心的。而且爸爸的意思,让我陪他一起去京城,大张旗鼓的向外界表明,我是他极力培养的人,还要把我引荐给一些老同志,让他们知道我。” “老婆,爸爸变了,变得不在被动,而是主动出击。” 白晴坐在厉元朗身旁,右手搭在他的左肩膀上,回味厉元朗的这席话,深有感触说:“爸爸是从张家看出未来端倪。张家子女只顾挣钱,没一个拿得出手的官员。到头来,张寒启必须撒掉骨灰才能换来子女一世平安。这个代价有点大,也实在被动。” “好在咱们家有你,而且你现在地位身份已经进入京城法眼,是他们不可忽视的力量。” “但这些还不够,至少在老同志当中,只知道你是爸爸的女婿,是借助爸爸名头上位的。” “不管京城批不批准,爸爸的京城之行一定要去,为的是给你站台,把你推出来,争取你将来更上一步。” “老公,你看没看出来,要想家族永远辉煌,必须要有辉煌下去的领头羊。否则的话,张寒启这一幕,指不定轮到谁的头上。” “爸爸眼看就要八十岁了,这是他为你争取到为数不多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莫让爸爸和我失望。” 一听白晴这样说,厉元朗脸色微微一凛,眉宇间露出不悦神色。 第1516章 现实比理想残酷(上) “老公,我知道这么说你会有想法,可我们是夫妻,有些心里话没必要藏着掖着,那样太累。” 厉元朗一把推开白晴搭在他身上的手,站起身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 掐腰看向妻子,质问道:“既然你提到夫妻界定,那么我问你,我走到今天,是我努力的结果,还是家族的助推?我要听实话。” 白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都有。” 一直以来,厉元朗认为,自己能从普通的小人物,晋升到副省级常委,是他用智慧、用能力、甚至用生命换来的。 然而妻子回答的两个字,还十分勉强,瞬间打碎了他业已建立的自尊心。 “这么说来,我要不是陆临松的女婿,不是你白晴的丈夫,就不会有这一天了?” 面对丈夫质疑声,白晴毫不犹豫的摇头,“不是的。我们只是扶你上马,至于带你进入马场则另有其人。” “你是说水庆章?”厉元朗马上反应过来。 “老公,有些话我不想说,既然你问到这里了,我不妨直言相告。历朝历代的政治生态大同小异,小人物要想进入大人物的圈子,没有贵人相助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每一个节点,每一步骤,关键时刻都会有领路人出现。这就是你为什么能够脱颖而出,出现到目前环境里。” “全国有几百万干部,构成一座金字塔。有的人奋斗一辈子,还处在金字塔底座,而有的人会逐渐往上走,最终留在中部。” “再往上,随着金字塔越来越窄,淘汰率逐渐增加,难度也越来越大。有的人爬到中上部或者接近塔尖位置,稍不留神,脚下一滑,瞬间跌落。” “好的是,落下几层。坏的是,跌入谷底,摔个粉身碎骨。甘平县老干部局副局长是你的起点,水庆章助你从副科级一直到正处级的县委书记。” “他倒下了,王占宏接手,一路提携,把你推上厅级领导岗位。这中间,有你妹妹叶卿柔的关系,不管你认不认可,这是事实,无法改变的事实。” “至于如今的若州书记,固然有你的努力,你的坚韧,你持之以恒的正直、正义。老公,说句难听的话,仅有这些就足够了吗?” “和你一样优秀的干部有很多,甚至比你更强的也不在少数,为什么最后结果是他们蹉跎了岁月,原地踏步,或者仅有小幅提升?” “终其原因,背后的能量不足。可能我说的太过主观,但现实往往如此。平民百姓和官宦子弟本就差距巨大,出生落地,造就了官宦子弟就比平民孩子提前站在起跑线上。” “那么,他们距离终点肯定要近,看到终点的视野更为广阔。” “我们目前主要官员大致分为两种,一个是以领导干部子女为代表的,另一个是平民百姓后代。” “其实,这些平民百姓并非传统意义上的老百姓,他们家境大多优越,接受过良好教育,有一定的政治素养和个人修养。” “真正土里刨食的并不多。因为我们处在和平年代,是盛世而非乱世。乱世才能造就草莽英雄,盛世拼的是学历、是能力、是家庭、是背景。” “没有文化的人,单凭一腔热血难以立足,也不可能有更高的发展。你会说,这不公平。想想看,世界本身就不公平,公平是相对的,不是相互的。” “有的人一生下来,就锦衣玉食。有的人生在贫寒人家,受尽苦难,哪有公平可言。” “我说这些,你可能并不完全认同。话说回来,在你提升之路,爸爸基本上没有参与。但他不参与,不代表没有他的影响力。” “谁都知道你是陆临松的女婿,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你的脑门上贴着陆家标签。因而在使用你的时候,都会考虑这一点。” “至少,你是陆家人,不会背叛,让他们放心。这一条没人嘴上提过,心里早就成为永恒改变的烙印。” “交给官宦子弟,他们放心。会觉得这样家庭出身的人,会遵循老一辈的教导,自始至终坚守捍卫江山利益。” “所以说,在反腐道路上,官宦子弟即便腐败,却没人出卖国家利益。因为他们骨子里不会这样做,从小接受的家教,这一条是底线,不会触碰的底线。” “当然了,不乏个别人走歪路,可那只是少数,微乎其微。” 这是厉元朗和白晴结婚几年来,第一次听到妻子如此直白、如此透彻心扉的分析。 厉元朗被打击到了,低头不语,面色凝重。 白晴适时起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丢下一句:“去看看谷雨和郑立吧,你好久没见他们了。” 又一次的安排,厉元朗心里极度不舒服。 可不爽归不爽,儿子还是要见的。 本来也在他的行程计划之内。 厉元朗开车直奔水庆章居住的别墅,好像提前有准备似的,水庆章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并没有显现出任何意外。 打完招呼,得知两个儿子还没放学,厉元朗坐下来和水庆章聊天说话。 高姐送来热茶,转身离去。 望着她的背影,厉元朗问道:“您和高姐处的怎么样了?” 水庆章两手一摊,拿着空烟斗比划着说:“还能怎样?红岩在的时候,就监督我抽烟。现在换成老高监督我了,一样不能行动自由,一天只允许我抽五次,多一次都不行。我注定这个命,一辈子要让女人管着。” 痛并快乐着,这句话用在水庆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嘴上发着牢骚,眼神和表情早就出卖了他。 看到水庆章和高姐结合,有一个幸福晚年,厉元朗对水婷月的愧疚感稍显轻松一些。 “白晴给我打电话了,提到你要过来,我让老高准备你喜欢吃的东河菜。元朗,老高厨艺了得,东河菜做得地道。” 厉元朗舒展开眉头,问:“您平时和白晴经常联系?” 水庆章实在按捺不住烟瘾,烟斗装满烟丝,咕咚咚猛吸几大口,好像干涸的禾苗遇到雨露一般,贪婪享受起来。 并说:“也不经常,偶尔,你媳妇挺关心谷雨和清晰的学习情况,他可比你这个当爸的强许多。你一个月打不了一次电话,谷雨和清晰甚至都快把你忘了。” 厉元朗自责的叹息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我做得不够好,不合格。” “我只是说一说,你别放在心里。”水庆章安慰起来,“你官职越大,事情就越多。何况还是若州这种复杂地方,没时间打电话,我们都能理解。” “要想做个好官,必然有舍。舍弃小家,成全大家,这才是一名好官应有的作为。纵观历史,好官子女大多平庸,这与他们没时间教育有很大关系。” 厉元朗想了想,便问:“水叔叔,您觉得您算不算好官?” “当然不是。”水庆章摆弄着烟斗,断然做了自我评价。“我是好官的话,就不会进去了。” “元朗,站队是一门学问,又有运气的体现。我当初并不看好薛永相,后期看到电视新闻经常报道他的事迹,我就有预感,薛永相恐怕要输。” “反观那段时间,于劲峰有多低调,基本上看不到他露面。历史上的九子夺嫡,老八呼声最高,下场最惨。老四不声不响,却横空出世,你能说是老四有心计吗?” “错的,真正做这些还不是他们的老爸,老皇上操控一切么!” “把呼声高的人捧出来,给外人以假象,以为他会顺利接班,同时堵住悠悠之口。在最后关头一举推出老四,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都没有应对之策。” “所以说,真相不可怕,假象才最厉害。蒙蔽人心和思维,扰乱视线,为最终实现目标,夯实住固定根基。” 水庆章引古喻今,让厉元朗切身感受到,此次谈话或许能帮他解开所有困惑。 第1517章 现实比理想残酷(下) “薛永相倒了,所有和他相关的人必受到牵连。元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我之所以出来这么快,是我发现不对劲,及时抽身,没有一条路走到黑,深度捆绑。” 水庆章看到烟斗抽得差不多了,轻轻磕了磕烟灰。 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茶,慢慢悠悠继续他的话题。 “算起来,我和薛永相接触不多。成为他的那一派系,完完全全是谷政川的杰作。” “老爷子去世后,谷家大权落在谷政川手里。他是谷家长子,又是官职最高的人,在谷家说一不二,又有阿才出谋划策,自以为胜券在握,没成想把谷家带入河沟,永世没有翻身机会。” “我和红岩成家时,十分佩服老爷子。那时的他身居高位,思维敏捷,立场鲜明。” “想不到,万万想不到,就是这么一位受人敬仰的老人,临终之前错误的将谷家交给谷政川,好好的一艘战舰驶入歧途,招致灭顶之灾。” “九泉下的老爷子,也应该后悔失望。终究根源,还是摆脱不掉一个‘情’字。” “谷政川再不济,也是他谷中原的儿子,着力培养,为谷家这个家族永远昌盛,把一切押在谷政川身上。” “元朗,这和我当初极力培养你一样。你是婷月丈夫,谷雨和清晰的父亲,再怎么地,这种关系永远改变不了。” “或许你认为,你有今天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元朗,想想金胜还有那些你认可的老上级。他们到了现在,哪一个比你强?” “论能力、论水平、轮清廉,都和你不相上下。最好的金胜,也仅仅是正厅级的市长。” “他比你岁数还大,做到这个位置估计基本上到头了,再大的提高,就是退下来之前弄个副省级虚职,在省人大或者政协养老。” “而你如日中天,四十三岁的副省级,正是年富力强干事业的大好时光。若州就是你一个跳板,至于能不能跳好,那是你的任务。” “不过据我观察,问题不大。你只要按照既定的目标走下去,就不会出现偏差。何况,还有你岳父给你掌舵。” “一旦偏离,他会给你矫正回来,重新回到正确轨道。你岳父极力培养你,是为了他这个家。在他有生之年,他要看到家族的兴旺,看到你成为这个家实实在在的顶梁柱。” 说到这里,水庆章不由自主的又在填充烟斗,刚叼在嘴边,高姐怒气冲冲走过来,一把夺下。 “看看你,都抽三个了,再抽,又该咳嗽喘不上气来。” 水庆章无奈的嘿嘿一笑,十分配合的说:“好好,听你的,不抽了,剩下两次,留着晚上抽。” “厉领导,你也劝劝庆章,烟这玩意少抽,对身体没好处。” 厉元朗没有表态,水庆章和高姐的对话,他深深体会到,这或许就是幸福的一种呈现吧。 相反,他越来越觉得,和白晴之间缺少温馨以沫。 “饭好了,请入席吧。” “等一等谷雨和清晰。”厉元朗差点把郑立说出口。 在水庆章面前,他最忌讳“郑立”的名字。 那不是他的外孙,他外孙姓谷,是谷家香火的延续和传承。 厉元朗有三子两女,姓厉的只有三儿子厉正清和小女儿厉玄。 早在生谷雨的时候,在谷红岩近乎霸道的要求下,儿子随了谷姓。 谷红岩的如意算盘,本以为谷雨会借助谷家声望,将来出人头地,有美好的前程。 殊不知,谷家没落,谷雨遭遇坎坷,成为金依梦手里的人质,用以控制厉元朗。 郑立是厉元朗提前安排郑海欣抚养,却被白晴硬生生要回来,交给水庆章。 起初,厉元朗对白晴有很大意见。在他看来,郑立在郑海欣身边,一定会有一个快乐的童年,郑海欣为他铺就的未来差不到哪里去。 厉元朗已经了解到,谷雨和郑立正在经历从政的培养。 这从辅导两个儿子的培训课程中不难发现。 针对他们请了口才和语文老师,加强这方面的训练。 厉元朗明白,口才和文才是从政最为关键的两个要素。 尤其上小学的时候,自小面对陌生人,达到出口成章的本领。 有了口才,文才自然而然提升,将来写文章就不在话下了。 在与水庆章吃饭交流时,厉元朗主动提及这个话题。 水庆章只喝一小杯白酒,还是破天荒陪同厉元朗给他的机会。 这么小杯的白酒,水庆章舍不得一口喝干,只能抿着慢慢饮。 享受到茅台醇厚味道,水庆章心情畅快,夹了一口菜吃着,慢条斯理说:“关于谷雨和清晰的未来,是白晴我们两个共同制定。” “元朗,没有征求你的意见,是不想让你分心,影响到你的状态。我们都知道从政的辛苦,但也明白有很大的回报。” “谷雨清晰都是男孩,从商的话,他们没有资本帮助,很难有成就。而且,有你在仕途上的发展,他们获取这方面的资源相对容易一些。” “我们家几代都没有做生意的人,缺少这方面的基因。相反,从政上,我和你都可以提供经验上的帮助,这点很重要也很关键。” 厉元朗停下筷子,他微微蹙眉。 倒不是没有提前和他商量,而是让他有了不认同的想法。 “为什么非让他们出类拔萃,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这才是厉元朗真心话。 人这一辈子,也就几十年。 活得有意义和活得快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厉元朗从政近二十年,完全感觉到艰辛和不易。 做父母的,谁不希望孩子一帆风顺,快快乐乐? 所以,他才发出质疑,道出内心中的实质。 水庆章放下筷子,紧紧盯着厉元朗,十分吃惊的样子。 “元朗,你不想孩子们和你一样出人头地,让人敬重吗?” “您理解错我的话了。”厉元朗不疾不徐慢慢解答起来,“我希望他们好,可也不希望他们活得累。” “按照他们的喜好,顺着人生目标前行,比我们给他们提前规划的未来要好。何况,从政想要成功,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可或缺。” “刚才您和我讲了这么多,给我最大感触的一句话,拿出金胜作比较。以前我始终坚信,能有这一天,和我自身努力分不开。” “现实却打了我的脸。的确,每走一步,在关键点上,总会有人提携我、帮助我。这种大概率,会发生在谷雨和清晰身上吗?” “现在不是古代,没有血脉继承。无论走到哪一位置,都需要严格考核和谨慎斟酌。” “从政遇到的困难多种多样,其中的艰辛您经历过,我也一样。因此我认为,他们尚小,需要的是快乐童年,不是背负什么家族使命,拼尽全力的辅佐,硬逼着他们学习未必感兴趣的东西。” “这事我回去要跟白晴认真详谈,我作为父亲,有责任有义务管。不把话讲清楚了,白晴恐怕也会把这些强加在清清和厉玄身上。” 厉元朗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水庆章拿过烟斗,点燃之后,平静看着厉元朗,无奈的叹了一声:“有些话我真不想说出来,既然话到这个份上了,我不得不说。” “元朗,谷雨清晰身上有你的血液,同样也有婷月的。我们家彻底没落,变得跟普通人没什么分别。” “你看到了,我现在居住的这栋别墅还是白晴的馈赠,每个月的零花钱大部分来自于白晴的支援。如果没有她,仅靠你给的生活费,我们三个人生活就会变得平庸无味。” “经商没条件,从政是白晴的要求。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而且她的出发点对孩子们好,我为什么不接受呢。” “你的清清和厉玄不同,有他妈妈做后盾,这辈子什么都不做,也会衣食无忧。而谷雨清晰根本比不了,也没法比。” “至于白晴的想法,很大程度上,是靠谷雨清晰他们延续家族荣耀。有了这一层的保证,你的家庭不会差到哪里去。” “最重要的一点……”水庆章竖起一根手指,语气严肃的说道:“是靠他们哥俩维系你的家庭成为一个整体。” 第1518章 泼脏水嫌疑 第1519章 不变应万变 第1520章 小事件大道理 第1521章 解读释放的善意 第1522章 思虑周全 第1523章 游艇失联 第1524章 狠狠上一课 第1525章 “三不”态度 第1526章 醉翁之意 第1527章 藏友间的交易(上) 第1528章 藏友间的交易(下) 第1529章 事实远比想象得复杂 第1530章 小细节大道理 第1531章 个性美女(上) 第1532章 个性美女(下) 第1533章 各有盘算 第1534章 拜访袁顺强 第1535章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上) 第1536章 得罪不该得罪的人(下) 第1537章 获得意外信息 第1538章 觅得知音 第1539章 求贤若渴(上) 第1540章 求贤若渴(中) 第1541章 求贤若渴(下) 第1542章 存在变数 第1543章 留有后手 第1544章 退路和绝路 第1545章 行动之夜(上) 第1546章 行动之夜(下) 第1547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第1548章 难选之题 第1549章 微妙变化 第1550章 对错就在一念间 第1551章 视察光明岛 第1552章 顺其自然的宣传 第1553章 交人交心 第1554章 宽宏大量为哪般 第1555章 楼中双被打 第1556章 换一种思路 第1557章 留有后招 第1558章 无声胜有声 第1559章 新生难题 第1560章 横生意外 第1561章 逼走邵瘸子 第1562章 起冲突 第1563章 解疑释惑 第1564章 刻不容缓 第1565章 不妙的信号 第1566章 出现裂痕 第1567章 不祥之兆 第1568章 为失误买单 第1569章 败走若州 第1570章 王占宏召见(上) 第1571章 王占宏召见(下) 第1572章 深刻谈话 第1573章 听忠告才是硬道理 第1574章 耿亚东的麻烦(上) 第1575章 耿亚东的麻烦(中) 第1576章 耿亚东的麻烦(下) 第1577章 因果报应 第1578章 女儿的教育问题(上) 第1579章 女儿的教育问题(下) 第1580章 酒后之言 第1581章 来而不往 第1582章 不平凡的春节(上) 第1583章 不平凡的春节(中) 第1584章 不平凡的春节(下) 第1585章 内心想法 第1586章 旁观者指点迷津 第1587章 选择还是试探 第1588章 平静中的暗流涌动 第1589章 传言 第1590章 泄密事件(上) 第1591章 泄密事件(中) 第1592章 泄密事件(下) 第1593章 意料外的晋升 第1594章 重返若州 第1595章 捉摸不透的心思 黄仲礼立刻起身下床,急匆匆直奔卫生间。 妻子拦都拦不住,以为他内急憋不住。 不成想,不到一分钟,黄仲礼洗了脸梳了头发,还让妻子检查他的仪容仪表。 看得出,黄仲礼对于厉元朗到任第二天就来探望他,十分重视。 就在妻子整理黄仲礼病号服的时候,门外响起一连串脚步声。 厉元朗和刘永强同时出现在门口。 “厉书记……”黄仲礼难掩激动,走上前来和厉元朗使劲握了握手。 能够感觉出来,相隔数日不见,黄仲礼此番表现,是把憋闷已久的烦恼全部释放出来。 “仲礼,我来晚了。”厉元朗歉意的打起招呼。 其实并非厉元朗不想早一点看望,黄仲礼身体欠安令他牵肠挂肚。 只是这一次重返若州,厉元朗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抽不出身。 昨天下午,在全市干部大会上,组织部干部三局局长麦文学,代表京城组织部门宣读对厉元朗的任命。 会上,厉元朗做了全面而又系统的发言。 着重强调整风肃纪以及党建工作。 他作为省委副书记,全省党建工作由他负责。 谈到党建,自然离不开三生教的话题。 围绕此事,厉元朗语气严肃,忧心忡忡。 从多个方面分析和论述,党员领导违背信念,信奉三生教的问题。 第一个,是自身的党性原则立场不坚定,是思想意识变节,三观不正。 在是与非面前丧失最起码的善良本性,被金钱和利益蒙蔽双眼,被西方自私的民主价值观洗脑,一味追求享受富裕生活,忘记艰苦朴素的作风。 其二,这些年来,党内政治民主生活机制落实不到位。 不能深刻剖析自身问题,没有自我反省的主观意识。 今后,要经常性召开民主生活,做批评与自我批评。 不准只停留在口头上,说说而已。 要有实际行动和真实有效的结果。 第三点,厉元朗在会上,要求若州全体党员干部,多到下面走一走,看一看,多与群众接触,了解他的疾苦和诉求。 坐在办公室里全是问题。只有深入基层、深入群众当中,结合实际才能做到对症下药。 接近群众的同时,还可以拉近和群众的距离,重新建立深厚感情。 我们党之所以取得成功,是建立在人民群众坚定支持的基础之上。 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还能淹死人。 最后,厉元朗词严义正地说:“我们绝大多数干部来源于群众中间,然而不少人在身份地位提高的同时,思想膨胀、忘却初心,把自己当成官老爷,养尊处优,颐指气使,成为新形势下、高高在上的权层阶级。” “今后,无论是谁,但凡被我知道脱离群众、鱼肉群众、麻木不仁,不担当不作为,市委将采取零容忍的态度,一撸到底,绝不留情!” 这句话发出去片刻,会场内一片寂静。 忽然响起拍巴掌的声音,来自于省委书记周旭杰之手。 紧接着,倪德辉跟随,黄廷凯、廖青和方修寒纷纷鼓掌。 整个会场,在台上众领导肯定厉元朗的发言表态后,带动大家热烈鼓掌。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一般情况下,周旭杰本不用亲自讲话。 但若州不同以往,厉元朗上任意义更是非同一般。 周旭杰代表省委做了阐述表态。 强调从严治党的重要性,全面落实省委关于干部作风突出问题的治理方案。 要求纪检部门和组织部门,监督和惩治个别干部贪污腐败以及官商勾结、为官不为的现象。 特别指出的是,基层党建还存在突出问题。 管党治党责任缺失,对党建的认识不足,组织涣散、纪律松弛,党的政策执行不力,党的制度落实不到位,存在重经济、轻党建的错误倾向。 思想观念淡薄,身在基层,脱离基层,脱离群众,漠视群众疾苦,与民争利,执法不公,假公济私,损害群众利益等等。 可以说,周旭杰讲话内容,等于全面否定廉明宇之前提倡的、经济在泯中省社会发展中,占第一要素的决定。 他的讲话,与厉元朗从严治党,整顿干部队伍的想法不谋而合。 参会的若州正处级以上干部,自然从中听出来周旭杰口风的转变。 而且深刻意识到,厉元朗肯定说到做到。 何况这位厉书记贬黜已久,骨子里憋着一口气。 正所谓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 每个人全都忐忑不安,忧心忡忡,谁也不想成为被厉元朗用来祭旗的第一个倒霉蛋。 周旭杰只在若州待了一天,今天上午陪同倪德辉返回省城泯川。 黄廷凯和廖青随同离开,却留下工作组协同若州市委展开调查工作。 当然,这一切都是秘密进行。 大张旗鼓反而效果不好。 厉元朗在处理完手头事物,专门在晚饭前抽出一小段时间看望黄仲礼。 一听刘永强的介绍,黄仲礼更为感动。 “仲礼,你躺在床上休息,这样并不耽误我们说话。” 在厉元朗一再要求下,黄仲礼只得靠在枕头上,半坐着和厉元朗、刘永强聊起来。 “仲礼,听永强同志说,你这次心脏病发作,是因为和艾明高同志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 “唉!”黄仲礼长叹一声,身体往上面挪动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厉书记,艾明高是你的同学,你们有良好的私人关系。可有些话我就不顾忌了,我有啥就说啥。” “你请讲。”厉元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他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黄仲礼思考着措辞,尽量控制住情绪,一字一顿道:“张万星主政时期,他与张万星走得非常近,并且他的老婆宋云惠还是霍兴安老婆文秀妹的闺蜜。” “两个女人热衷搞古玩收藏,通过购买赝品,以次充好卖给廖友志,从而获得巨额收入。” “在文秀妹带动下,宋云惠乐此不彼。据可靠消息,她们两人在市郊有一处房产,里面堆积不少从外地购买的仿品,过一段时间,廖友志就来收购一些。” “厉书记,这可是变相收受贿赂啊。廖友志的身份本就存疑,据传他和盛永茂是三生教的骨干。我担心长此以往,艾明高霍兴安难免受其鼓动,前段时间的泄密事件,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们不得不防。” “我考虑,艾明高毕竟曾是一位有正义良知的好干部,不想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我找他单独谈话,规劝他。” “可谁知,他油盐不进,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诬陷我挑拨他和霍兴安以及张万星的关系。” “我和他理论,被他无情驳斥,说出很多难听的话。也怪我,没有控制好情绪,和他争吵起来……” 厉元朗面色阴沉,眉头紧锁。 好一阵他才缓缓说:“仲礼,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安心养病,把身体养好。若州需要你,我也同样需要得到你的帮助。” 随后,厉元朗和黄仲礼握了握手,起身告辞。 在厉元朗走后,黄仲礼妻子进来,十分疑惑询问丈夫,“厉书记这么快就走了,还不到半个小时呢。” 黄仲礼面色凝重,眯了眯双眼,慢条斯理回应,“该说都说了,厉书记很忙,在这种关键时期,他要留在市委坐镇。” 其实,黄仲礼还有疑问没说。 从刚才厉元朗的反应判断,他告艾明高一状,厉元朗没有表态,实际上已经表示,他暂时不会追究艾明高,至少目前为止,厉元朗没有这样打算。 黄仲礼难免失望。 心里直犯嘀咕,厉元朗是在袒护艾明高,还是另有打算? 第1596章 人有两面性 回去的路上,刘永强提到一件事。 “厉书记,最近一段时间,市纪委频繁接到艾副市长的举报信,几乎都是匿名举报。” “您是知道的,市纪委无权调查艾副市长。昨天晚上,我向省纪委廖书记反映情况,廖书记表示,让我和您沟通。” “厉书记,廖书记的意思是,决定权在您的手上。” 刘永强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眼神盯着厉元朗表情观察,欲言又止。 厉元朗何尝不明白,刘永强试探意味十足。 包括黄仲礼和刘永强,想必也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他们对艾明高颇有微词,碍于厉元朗是艾明高的党校同学,存在很大忌惮,生怕引起厉元朗不高兴。 要不说,朝中有人好做官。 艾明高仅凭这层关系,前有张万星的庇护,现有厉元朗的关照,哪怕负面新闻缠身,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厉元朗沉思问:“省纪委那边有没有这样的举报信?” 刘永强摇头回答:“我问过廖书记,没有,一封也没有。” “这就奇怪了。”厉元朗目视前方,略有所思说:“把举报信投到市纪委,还都是匿名信件,对方究竟是何居心?耐人寻味。” 刘永强品味厉元朗的话,心中难免犯嘀咕。 揣测着,厉书记这番表态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真拿不准了。 简直就是顾左右而言他,驴唇不对马嘴。 可事已至此,他又不好过多打探,话到嘴边只得咽下。 陪同厉元朗到了市委大楼,刘永强杀了个回马枪,又返回医院黄仲礼的病房,细致深入详聊起来。 二人站在病房外面的阳台上,黄仲礼听了刘永强的原话,感慨说:“厉书记这是偏袒艾明高。不过我挺纳闷,艾明高之前得罪过厉书记,据说在张万星举荐艾明高出任常务副市长的事情上,征求过厉书记的意见,厉书记是不同意的。” 刘永强抽了一口烟,轻弹着烟灰,唉声叹气道:“再怎么说,艾明高和厉书记有关系基础。我当时反映问题,厉书记甚至都没打听举报内容,却专门提到举报人的情况。黄副书记,你和厉书记接触多,比我了解他。” “我总感觉,这次厉书记重回若州执政,所作所为和之前大不一样,说实在话,我真看不懂他了。” 黄仲礼双手扶着栏杆,眼望苍穹长叹一声,“不光你迷糊,我也是一头雾水。或许,厉书记改变行事风格也说不定。” “永强,不管咋说,厉书记就是厉书记,本质还在,我们紧跟着他是不会错的。” 即便黄仲礼这样说,可刘永强从他神态中,还是隐约发现一丝丝失望。 当天深夜,在若州一艘游艇上。 一身酒气的霍兴安离席,走到船舷边上,那有一个正在欣赏海边夜景的背影。 璀璨灯光映射在泛着波纹的海面上,一股夹着腥味的海风吹来,霍兴安感受到了凉爽。 徐徐走到那人身边,递过一支香烟。 那人瞅了瞅他,接过来叼在嘴边,等霍兴安给他点燃。 深吸一口,慢慢悠悠地说:“难得这么美好的夜晚,心境一下子变得舒坦起来。” “是啊。”霍兴安同样喷云吐雾,意味深长接过话茬,“真怀念张书记在的时候,若州多太平。不像现在,厉元朗一来,弄得乌烟瘴气、人人自危。” “听没听出来,他这是准备以三生教的名义,对干部大动干戈,借此排除异己,彻底把若州搞成他的王国。” 那人目不转睛,紧盯远处点点灯光,慢慢眯起双眼,摇头晃脑道:“你看问题的角度太过狭窄,只看到表面,深层次的东西你没有发觉出来。” 霍兴安愣住,怔怔看向那人,一脸迷惑的说:“敬请赐教。” “三生教不过是个噱头。表面上看,是厉元朗和廉省长之争,实则是其背后势力的较量。于在这场较量中处于下风,迫不得已力推厉元朗上位。” “张万星折戟沉沙,对廉省长的影响极大。我倒是认为,廉省长输的有点冤枉。张万星曾是于的部下,廉省长信任他,是建立在于的同等信任之上。” “但是,于不能犯错,更不能有错。那么,只有别人背锅方才能让于度过信任危机。说白了,处理张万星,不过是挥泪斩马谡的权宜之计罢了。” “嗯,有道理。”霍兴安频频点头。 那人继续说下去,“别看厉元朗现在春风得意,那只是暂时现象。你不想一想,廉省长岂可善罢甘休!即使他认输,于会吃下这颗黄连咽进肚子里?” “所以说,厉元朗终究是昙花一现,吃掉一枚棋子,输的却是整个棋局。你看着吧,他早晚有一天,都没地方哭去。” “成大事者,不仅要有极高的智慧和手段,还要具有随机应变的长远眼光。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暂时的忍耐,就是等待将来的厚积薄发。” 霍兴安听着那人形势分析,越发觉得,跟在这样的人的身边,是他人生最正确的选择。 稍顷,那人将目光从远处调整回来,转身望了望对面岸边,又说:“前几次的试探足以表明,艾明高审时度势,不会死心塌地为厉元朗卖命了。” 霍兴安不解的问:“市纪委接到那么多封举报信件,厉元朗却无动于衷,摆明他在故意袒护艾明高。你以前不是也说,艾明高转变速度太快,不值得信任。” 那人轻轻摇晃着脑袋,“就是现在,艾明高都不让人放心。我之所以下这样结论,是考虑厉元朗为什么护着艾明高。” “从与他接触中,我倒是认为,厉元朗袒护艾明高是假,声东击西才是真。他这次重返若州,好像真正变了个人似的。行事风格与第一次有很大不同。” “吃一堑长一智,估计他之前摔跟头,使得他做事难以琢磨,搞不清楚他到底想什么。” “不管怎样,艾明高这颗棋子我们要使用好,也许会成为我们扭转局面的关键人物。另外,你也要劝一劝他,别和厉元朗硬刚,多多联络感情。” 临了,他还冒出一句,“艾明高多次顶撞厉元朗,他还护着,难不成他有受虐倾向?” “起风了。”霍兴安望了望夜空,关心说:“我们回舱里吧,你多保重身体,我们这些人还要倚仗你呢。” 楼中双已死,纵然他不死,厉元朗也不会再用他。 因此在秘书选择上,厉元朗慎之又慎,权衡再三,决定启用王锦瑞。 自从厉元朗调走后,王锦瑞受到牵连。 即使他为厉元朗服务时间不长,也被人贴上厉元朗的标签,弃之不用。 关系早就调离市委办公厅,直接发配到市政协办公厅,成为呼来喝去的跑腿打杂办事人员。 当他接到市委秘书长程勇打来电话的时候,正在给某位政协领导家遛狗。 程勇在电话里直接告知,厉元朗要他下午一点半赶到办公室,立马明白肯定和自己工作有关。 激动得双眼含泪,连日来的委屈差点爆发出来。 手一松,那支贵宾犬脱离缰绳,在小区里飞快奔跑。 王锦瑞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它。 他了解厉元朗的性格,和原单位领导打过招呼,急匆匆赶赴市委大楼,提前等着厉元朗接见。 厉元朗中午准备去食堂吃饭,发现王锦瑞正规规矩矩站在门口,惊讶地问:“锦瑞,我不是让你下午过来吗?” 王锦瑞局促的搓了搓手,解释道:“我担心您这边事情多忙不过来,所以就……” “很好。”厉元朗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手一挥,“走,一起吃饭去。” 第1597章 一环套一环(上) 黄仲礼出院了。 其实他就是被艾明高气病的,休养几天,加上医生全力以赴治疗,基本上恢复差不多。 何况,作为领导干部,长期泡病号终究影响不好。 省委会认为他身体欠佳,保不齐传进省领导耳朵里,一纸调令把他发配人到大或者政协去养老。 再说,厉元朗强调过,目前时期需要他鼎力相助,黄仲礼若还在医院里住着,可就太不仗义了。 为了庆祝黄仲礼康复出院,当天晚上,厉元朗邀请他和刘永强前往耿天洛的大众浴池吃饭。 听从厉元朗的忠告,耿家父子在东河老家过完春节才返回若州。 悉闻厉元朗重返若州,耿天洛非常兴奋。 总想给厉元朗打祝贺电话,可一寻思厉元朗公务繁忙,加之人家现在还是泯中省委副书记,地位又高出一截儿。 出于复杂心理,忍住没有联系厉元朗。 他这样想,可厉元朗却没有忘记这位老乡。 让王锦瑞提前打电话,预定一桌东河菜,招待黄仲礼和刘永强。 等到厉元朗三人刚走进院子,耿天洛系着围裙出来笑脸相迎。 见厉元朗主动伸手,耿天洛连忙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这才两手紧握厉元朗的右手,连声说道:“欢迎厉书记和各位领导光临寒舍。” 这几个人耿天洛都认识,客气的打过招呼,簇拥厉元朗走进房子里。 落座后,耿天洛端上茶水,厉元朗踅摸一圈后问道:“耿老板,耿总最近怎么样?” “唉!”耿天洛唉声叹气,也没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亚东状态始终不好,郁闷烦躁,经常无端发脾气。” 厉元朗眉头一皱,并没深问。 因为他猜出,耿亚东准是为宋代笔洗不明不白的丢失而耿耿于怀。 先不说笔洗价值如何,它可是耿亚东心爱之物。 赵楚生和肖开峰被抓,笔洗却下落不明。 耿亚东招谁惹谁,好端端的宝贝就这样离他而去,为此还差点锒铛入狱。 这样的哑巴亏,耿亚东铭记一辈子。 厉元朗没有深问,是他目前也帮不上任何忙。 而且他判断,笔洗真要是在况中彬或者邓孝丰手里,存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十之七八被故意销毁了。 考虑到这种结果,厉元朗不好直说,免得耿亚东知道了更加伤心难过。 耿天洛去厨房忙活的时候,厉元朗提到耿亚东笔洗一事,黄仲礼无奈叹息说:“我估计耿总的笔洗肯定拿不回来,而且肖开峰也不会供出笔洗的去处。” 刘永强深有同感,“涉及到况家,由此引申到邓副部长那里,再往上面就不好查了。” “是啊。”厉元朗喟叹,感觉到气氛凝重,于是换了一个话题,谈到若州古董市场火爆原因。 黄仲礼是泯中省人,自然了解一些。 他告诉厉元朗,若州是泯中省陶瓷生产的重要地区,迄今为止,从唐到近代,发现陶瓷窑址有四十多处。 生产的品种有白瓷、青瓷、黑釉瓷、青花瓷以及陶缸器和陶器等等。 若州古陶瓷生产的兴衰历史,与海洋密切相关。 据史料记载,在唐和五代,若州陶瓷就已通过海路运输销往周边,宋元时期,大量销往海外,最远到达非洲。 明清朝代,若州港逐渐形成和发展为东南沿海的国际商埠。不仅销售本地产的瓷器,还成为泯中其他各地的陶瓷集散地和外销启运港。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若州古陶瓷窑业的发展历程,见证了海运繁荣的历史。 由此可见,无论民窑还是官窑,流落民间的古瓷器不在少数。加之近些年的炒作,不少人抱着发财梦想涉足古玩行业,怀揣一夜暴富的心理,随着金钱大量涌入,使得古玩行业蓬勃发展,迅速蔓延。 而刘永强则从纪检方面的角度,分析他的担忧。 “正如黄副书记所言,流落民间的确有一些古董瓷器。这种东西,基本上都是有钱人的专属。很简单,没钱的人,谁会花高价买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还能保存至今。” “所以,延伸下来,好东西大都掌握在富豪手里。有钱人从事的都和商业有关,难免会与政府官员打交道。” “一开始,送钱送金银首饰,慢慢形成送古董瓷器。古玩这类东西很有意思,它值钱不值钱,全都在专家一张嘴上。他说真的,就是真的,说是仿品,让人无可辩驳。” “话说回来,据我们掌握,若州不少官员家里,都有几件古董瓷器,只是数量多少而已。收藏古董,俨然已经成为若州官场的一种风气。” 黄仲礼忍不住愤慨,嘟囔道:“什么风气,是变相搞腐败的风气。这股歪风不除,势必影响我们在人民群众的影响,败坏政府的威信。” 刘永强继续披露,“若州还成立了古董协会,有很大一部分官员家属就是会员。他们在协会内部交流古董方面知识,还私下进行古董交易。” “乌烟瘴气,腐败透顶。”黄仲礼气愤的直拍桌子。 厉元朗劝慰他不要动怒,同时要求刘永强,市纪委要在这方面下工夫,认真调查。 几个人说话间,耿天洛端上六道菜肴,还有一碗汤。 厉元朗打趣说:“在泯中工作几个月,我现在逐渐习惯喝汤了。在我们东河老家,是很少喝汤的。” “我理解。”刘永强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东河不像泯中,既有平原又有山区,四季分明,但气候偏冷,饮食习惯多以高热量和重盐为主。” “若州毗邻海边,夏季几乎占全年一半,天气湿热,易出汗,消耗大。多喝汤,能起到滋补养胃和消化作用。” 黄仲礼笑哈哈的补充一句,“所以你看,厉书记身材魁梧,相貌堂堂,而我却偏瘦,模样也不尽人意,和厉书记比起来,我简直惨不忍睹。” “你呀!”厉元朗笑了笑,还在太阳穴上指了一指,“你的额头宽,大脑发育优于常人。泯中省本地人大多这种长相,因而泯中人聪明,有经济头脑,泯中省整体经济才能在全国名列前茅。” 说了几句***,三个人当中,黄仲礼身体刚康复,不能饮酒,只有厉元朗和刘永强一人倒了一小杯白酒。 厉元朗举起酒杯,首先祝贺黄仲礼康复归来。 黄仲礼以茶代酒,说几句感谢的话。 一杯白酒刚喝一半,耿天洛推门进来敬酒。 谈笑风生中,有人急匆匆赶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老板,你快去看看,老胡割腕自杀了!” 啊! 耿天洛闻听大惊失色,厉元朗等人同样面露惊讶。 于是,众人纷纷跟随耿天洛前去看个究竟。 男浴池里,桑拿间门口聚集好几个人。 耿天洛等人一到,大家立刻让出一条路来。 老胡名叫胡世俊,只见他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左手腕的刀口留着鲜血,显然他选择了割腕自杀。 好在他尚有呼吸,于是厉元朗命令王锦瑞赶紧打急救电话。 同时让人用白毛巾勒住胡世俊的左手腕,防止更多鲜血流出。 众人七手八脚将胡世俊抬到外面的躺椅上,耿天洛紧张的一遍又一遍呼喊胡世俊的名字,以防他睡过去。 接到电话的救护车很快赶来,耿天洛跟随救护车一起去医院。 厉元朗不放心,安排王锦瑞随同。 这期间,厉元朗通过胡世俊的同事了解到,胡世俊是大众浴池的搓澡工,今年五十岁。 他是耿天洛从东河老家带过来的,人老实憨厚,吃苦肯干。 家中有一个二十岁的独生女儿,名叫胡小燕,在若州酒店管理学院读大二。 胡世俊在耿天洛这里打工,还方便照顾女儿。 每到周末,他都会倒三次快速公交,去大学看望女儿,父女两个关系深厚,相处融洽。 厉元朗最为关心的是,胡世俊为什么在浴池割腕自杀。 那名同事并不知道厉元朗的身份,环顾左右后,小心翼翼的把厉元朗拽到一旁,低声讲述他知道的原因。 第1598章 一环套一环(中) 这人也是个搓澡工,平时和胡世俊偶有来往。 他发现近一时期,胡世俊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不忙的时候,经常发呆。 于是便问胡世俊,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如果需要钱的话,他可以借给一些。 胡世俊摇头,瓮声瓮气告诉他,不是钱能解决的事。 再往下,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 厉元朗感觉到蹊跷,心中暗想,一定有人触犯到胡世俊的切身利益。 那么,胡世俊只有胡小燕一个宝贝女儿,只有从她那里打听了。 出了这个小插曲,厉元朗和黄仲礼、刘永强再没有心思吃饭,草草结束饭局。 回去路上,厉元朗在车里接到王锦瑞的电话,汇报说胡世俊已经抢救过来,耿天洛在医院陪护。 “锦瑞,有件事急需你办。”厉元朗如此这般吩咐下去。 撂下手机,厉元朗看了看时间,告诉司机郭子晨,把车开到海滨大道附近。 三月末的若州,气温仍然偏低,白天二十多度,到了夜晚,只有十几度。 厉元朗下车,拉上夹克拉链,徐徐走到海边。 双手放在栏杆上,任凭冰凉的海风吹拂面颊。 不大一会儿,一个身影走来,站在他身边说:“这么吹海风,当心着凉。” 厉元朗扭脸看了看来人,回应说:“吹一吹挺好,能让我始终保持清醒。” 来人正是沈放。 一晃,厉元朗到任一个星期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若州和沈放见面。 他时间繁忙,沈放也不轻松。 考虑到其特殊身份,厉元朗不会主动联系沈放,只有等他的电话。 沈放眼望远方,意有所指地说:“关于三生教的问题,涉及到若州个别官员,市领导里面,只有一个人身份存疑。” 厉元朗略有所思,于是说:“把你的手伸过来,我在你手心里写上这个人的名字,你看我猜得对不对。” “行。”沈放好奇的伸出右手。 厉元朗在上面欻欻写下数笔,沈放惊诧望着他,惊呼道:“神了,你是怎么猜到他的?” “靠这两样。”厉元朗分别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脑袋。 沈放明白了,厉元朗是凭借眼睛观察和大脑分析,得出最终判断。 “你怎么看这个人?”沈放问道。 “怎么说呢,隐藏很深。表面上看,他很正直,或许是演技发力太猛,表演过头了,让我觉得有些假。” 厉元朗感叹说:“若州的确复杂,一个顾修岸,牵出王小江和方品凯,耿亚东的宋代笔洗又揪出肖开峰。真不知道,若州市还有多少干部值得信任,又多少人没被金钱和利益腐蚀。” 沈放赞同,“现在看来,霍兴安和廖友志打得火热,你那个同学艾明高私下里跟霍兴安又走动频繁。” “并且他明目张胆的搞古董收藏,获取大量非法所得。有传言说你袒护他,还和省纪委书记廖青打过招呼,暂时不要惊动艾明高。” “元朗,作为朋友,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你刚刚从低谷里爬出来,千万要注意。这么一个变节的人,假如因为他影响到你,到底值得不值得。你要三思,要考虑周全。” “多谢提醒。”厉元朗慢慢转过身来,做了个往前走的手势,和沈放并肩而行。 他继续说道:“艾明高的事情我心中有数,沈部长,别人拿他当作一枚棋子,我何尝不借力打力,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呢?” “这件事,我之前向周书记做过汇报,只要他掌握,风言风语就不可怕。” “上面派我来的主要原因,就是针对若州乱象,采取坚决彻底的整治,将思想变节和贪污腐败份子全部拿下。” “我这个急先锋的角色,要做到鬼挡斩鬼,佛挡杀佛。我不大可能长期兼任若州市委书记,当我的使命完成后,定会卸下这一职务,全身心做我的省委副书记。” 沈放悟透,便说:“既然你已经有了全盘计划,我就放心了。” 拍了拍厉元朗的肩头,转过身来准备告辞。 走了没几步,忽然驻足,返身回来说:“我这几天要离开若州,无论发生什么,你提前有个准备,永强和田副市长值得信任。” 望着沈放走到路边停靠的黑色轿车前,直到他坐进去,轿车尾灯消失在视线中,厉元朗仍旧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王锦瑞办事稳妥,次日上午就向厉元朗汇报,他已然调查清楚,胡世俊割腕自杀的真实原因。 胡小燕寒假期间,听从同学建议,在春节前夕登上新尔泰邮轮做接待服务。 据她讲述,这艘邮轮多为上流社会的达官显贵。 邮轮相当于五星酒店,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胡小燕本身就是学习酒店服务专业,她的同学生中,不少人之前就在邮轮做过。 如果服务让游客满意,会得到相当丰厚的小费。 一趟下来,弄好了,够半个学期的生活费用。 反正就是接待,又不做其他。 何况胡小燕没有坐过邮轮,相当于白白蹭了一次旅游,还有钱赚,何乐不为。 一开始还算正常。 可邮轮在海上的第三天晚上,船上举行一场盛大酒会。 胡小燕服务中休息时,喝了一杯果汁,之后忽然头晕目眩,不省人事。 醒来后,发觉身体异样,断定自己肯定在昏迷中被人欺负了。 立刻去找经理要求报案,查找凶手。 经理当即否定,坚称邮轮上全是正当服务,楞说胡小燕不要信口雌黄,污蔑邮轮名声,还要求她拿出证据。 胡小燕顿时傻眼。 她上哪弄证据去,衣裤都换成新的,就连身体也给洗干净了。 然而事实却是,她在浑然不觉中,失去最宝贵的东西。 吃了这个哑巴亏,胡小燕欲哭无泪,上告无门。 父亲发觉她从邮轮回来后神情恍惚,经常偷偷抹眼泪。 再三追问,终于得知女儿吃了大亏。 一怒之下,前往邮轮公司理论。 却被人一顿暴打,还威胁他再敢胡搅蛮缠,没事找事,下次就卸掉他一条腿,让他永远断了念想。 胡世俊不甘心,打电话报警。 警察一听过程,要他提供证据。 胡小燕都拿不出的证据,胡世俊怎么拿得出。 警察也无奈,没有证据,没有证人,根本不能立案。 还劝说胡世俊趁早放弃,要不然邮轮公司反告他一个诬陷罪,就得不偿失了。 当天晚上,胡世俊就在小胡同里遭人暗算袭击,打得鼻青脸肿。对方狂妄叫嚣,让他放规矩,若再揪着不放,就把胡小燕卖到国外去。 女儿是他的心头肉,联想到自己前脚报警,后脚就招致报复,万念俱灰之下,他选择以死抗争。 厉元朗义愤填膺,万万想不到,新社会还能出现这种为非作歹之事。 当即叫来田南业,命令市公安局介入调查,同时要求市局最近一段时期加大巡逻,以防出现危害社会的治安事件发生。 艾明高主动要找厉元朗汇报工作,这点出乎意料。 自从上次在廉明宇家中发生不愉快,这还是厉元朗第一次单独和他在一起说话。 作为常务副市长,艾明高分管的工作中,很大一部分和金融财税有关。 他主要谈及若州经济情况,洋洋洒洒说了一个多小时。 厉元朗边听边记,不时插嘴询问。 若州整体经济运行良好,主要得益于多年来改革发展,还有大力扶植中小民营企业。 而且湾商在若州投资占相当大的比重,近些年通过货物贸易,给若州上缴非常高的利税。 王锦瑞在厉元朗办公室斜对面办公,这边埋头工作,一直支着耳朵。 他知道,厉元朗和艾明高关系并不牢靠,多次发生针锋相对的激烈争吵。 不知这一回,这位艾副市长能否弄出什么花样,招惹到厉书记。 第1599章 一环套一环(下) 奇怪的是,王锦瑞担心的一幕并未发生。 艾明高离开时,厉元朗还亲自送他到门口,有说有笑,仿佛之前的不愉快从没发生过。 到底搞什么名堂,王锦瑞彻底看不懂了。 次日中午,田南业急匆匆前来汇报。 经过检查,胡小燕的确有被欺负过的痕迹。 据她回忆,当时正好口渴,眼见身边有一杯果汁,顺手拿过来喝了。 根据调查,新尔泰游轮隶属盛品游艇旅游公司。 这家公司厉元朗熟悉,最早在顾修庄名下。 顾家出事后,廖友志全盘收购顾家所有产业,包括盛品公司。 盛品公司为了保护客户信息,坚决不同意拿出那晚所有客人名单。 公民包括在国内办企业的外商以及湾商,有配合警方查案的义务。 但如果不配合,也不可强制执行。 况且廖友志既是湾商,又是湾商协会的副会长,有一定影响力。 所以若州警方也拿他没办法,一直僵着。 田南业还说,新尔泰号在春节前后,一共组织了三次出海活动。 不过,他们保密措施非常严格,从客人登船到停靠上岸,警方没有发现相关视频。 又是廖友志。 联想到潜跃号失联那次,消失的四名游艇宝贝隐藏在廖友志的别墅一事,厉元朗坚信,新尔泰出海游玩,这里面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推测,拿不出真凭实据,胡小燕受辱一案,很难抓获真凶。 这一夜,厉元朗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多少次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不时盯着手机屏幕观看。 直到东方破晓,鱼肚发白。 厉元朗捏着眉宇,缓缓起身,走进卫生间里洗漱。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他擦了擦脸,一看号码接听起来。 电话是政法委书记冯安克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语气急切地说:“厉书记,国安同志昨晚突然行动,把盛永茂和廖友志还有几名湾商抓走,说他们是三生教的骨干。” 厉元朗淡淡回应道:“国安部门的行动,我们要积极配合,无条件支持和服从。” “道理我知道。”冯安克解释说:“可您没有考虑后果吗?若州有三万多教徒,一旦他们获悉,会出乱子的。” “出乱子怕什么!”厉元朗口气坚定的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我们提前做好部署,就不怕乱子。” 冯安克一时语塞,只好说:“既然您胸有成竹,我就放心了。” 刚撂下他的电话,响起一阵敲门声,邹圣宣出现在厉元朗的家门口。 来不及寒暄,邹圣宣直截了当道明来意。 “厉书记,我一早接到好几个湾商打来的电话,询问国安部昨晚的紧急行动。厉书记,想必您事先已经知道此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是若州市委副书记,政府市长。我们在一起工作,您是班长,是我们这届班子的核心。可我是副班长吧,有些事是否应该掌握。” 邹圣宣情绪有些激动,两手花插着继续说:“我知道,国安部门有规定,不会轻易透露行动计划。我不是专指这件事,我只希望厉书记能够相信我,能把我当成您的主要副手。在今后工作中,放心的使用我。” “我现在仍然担心,抓获这几名湾商,肯定在湾商中引起轩然大波。他们和我讲,都对若州的政治环境担忧,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抓走的人。” “好几个湾商预定机票,争取尽快离开若州。厉书记,您是知道的,湾商企业在若州所占比重极为重要。” “一旦他们外迁,对于我们经济发展,将会产生难以估量的损失。若州经济发展来之不易,是好几任市领导和同志们夜以继日的努力奋斗,才换来今日成果。” “我真不希望,在我的任期内看到它垮掉。那样的话,我将成为历史罪人。有负于党和人民的重托,负于组织的信任。” 这还是厉元朗上任来,第一次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和邹圣宣面对面交流。 其实,对于这位邹市长,厉元朗再熟悉不过,也了解很多。 邹圣宣口口声声强调,他并非是为厉元朗故意隐瞒而心生不满。实际上,大早上的前来就是想吐槽和发泄。 厉元朗正色说:“邹市长,你既然知道规定,就不应该问我。国安部的同志在若州工作有一段时间了,他们怎么样做,抓谁不抓谁,自然有原因。” “三生教的事情,已然惊动劲峰同志,他和宣泽同志都对此非常重视,省委周书记不止一次过问,我在全市干部大会上也强调过意识形态的重要性。” “邹市长,你不要只关心经济,而忽略意识形态。三生教已被明确定性为邪教组织。其表面上宣传公平正义,背地里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勾当。” “你身为一名党的领导干部,要服从大局,要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出发,身先士卒坚决执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他们说话。” 最后这句话,极具穿透力,一下子把邹圣宣给震惊住了,连连摇头否定,“厉书记,您别误会,我没有替他们说情的意思。我只是善意提醒您,我们要做好应对准备。” “哎哟。”邹圣宣一看手表,歉意说:“您还没吃早饭吧,我不打搅了,再见。” 看着邹圣宣慌忙离去的背影,厉元朗陷入沉思。 早上走进办公室,厉元朗还未坐定,程勇心急火燎的走进来,“厉书记,坏了,出事了。” 厉元朗平静的示意他坐下,程勇根本没坐,而是着急说:“我刚刚得到消息,若安区、米东区、佳美区、田丰区、广济区的区委区政府,都有三生教的教徒聚集,声势浩大的打着横幅,要求我们释放被抓走的盛永茂、廖友志等人。” 这时候,桌上电话铃声骤然响起。 田南业报告,若州市政府附近的街道上,突然出现大量人群,正浩浩荡荡向市政府进发。 “市委这边怎么样?”厉元朗忙问。 田南业通过公安视频观看,说:“目前还没发现异常。我已经下令,增派警察前往把守,防止出现冲击行为。” 紧接着,邹圣宣也打来手机,把市政府被几百人围个水泄不通的现象,告诉给厉元朗。 一时间,从各方面汇总来的消息,估计有近万名三生教的教徒,几乎在同一时间聚集在政府部门大门口。 显然,这是一起有预谋、有组织的行为。 他们想通过万人围堵政府部门向市委施压,从而释放被抓走的三生教骨干成员。 突如其来的这场声势浩大的聚集,是在考验厉元朗,也在考验这一届领导班子的应对能力。 和上一次的冲击行为有所不同,三生教的教徒涵盖了各个年龄段,有老人、有妇女,还有中青年人。 然而,市委这边却没一个人影,这让人匪夷所思。 谁都清楚,市委才是若州的中心枢纽,是领导这座六百万人城市的心脏。 三生教的教徒,去各区政府和市政府,唯独没有前往市委,厉元朗猜想,这是组织者故意为之。 第一个,上次冲击市委,想来市委提前有准备。 另一个,别看他们表面上行动规模大,主要还是心里发虚,不想把事情做绝,给自己留有谈判余地。 事情紧急,厉元朗当即召开市领导视频会议。 因为市政府方面被围住,一时难以脱身,只能通过视频方式,研究应对措施。 市委小会议室里,厉元朗、黄仲礼、刘永强、冯安克、关忠跃、米伟邦、程勇和连云等人出席。 视频里,市长邹圣宣、常务副市长艾明高、常委副市长蔡美琴,还有几名副市长和市政府秘书长林金成在场。 厉元朗神色严峻,刚要开口说话。 会议室突然传来敲门声音。 坐在门口的王锦瑞起身开门,只见两名身穿黑色夹克的中年男子迈步进来。 走到厉元朗跟前亮明身份,他们是国安部的办案人员。 在厉元朗耳边小声嘀咕几句,随后走到在座一人跟前,声音宏亮且冰冷的说:“你被逮捕了,跟我们走一趟。” 第1600章 大规模行动 在场众人,包括视频中的邹圣宣等人目光,全都聚集在国安部两名办案人员的身上。 随着他们行走身影,眼睛一眨不眨,生怕遗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唯独厉元朗,镇定自若的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吹了吹,自由自在喝起水来。 “连云,你被逮捕了,跟我走一趟。” 岁数稍大一点的男子,站在连云身旁,语气寒冷如冰。 坐在连云身旁的黄仲礼,惊讶看过去,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态。 怎么可能? 连云和他私下有来往,关系很近。 想当初,他还向厉元朗推荐过连云。 张万星主政期间,大小会上,连云始终站在他这边,从未改变。 可现在,国安出手,说明连云行为已经触犯国家利益,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你们搞错了吧?”连云怔怔打量面前二人,还想说什么,却被另一办案人员抬手阻止住。 过来一把拽住连云的左胳膊,厉声喝道:“你做了什么还要我们说出来!给你留个体面,痛快跟我们走。” “我……”连云无奈,只得缓慢站起身,将手中的碳素笔往桌子上一扔,乖乖被二人一左一右架出会场。 直到他们背影消失,厉元朗方才放下茶杯,环视一圈后,清了清嗓子说:“继续开会。” 在座众人尚未从连云被抓走的一幕中缓过神来。 连云身为若州市委统战部长,负责统一战线方面的工作,他到底犯了哪条法律,这是所有人共同的疑问。 唯独厉元朗对此不予道出,似乎早就胸有成竹。 关键还有更大事情等待他去解决。 从各方反馈回来的消息,围堵市政府区政府的三生教徒越聚越多,还有不少吃瓜群众看热闹,造成市政府门前出现严重的交通拥堵。 邹圣宣焦急说:“市公安局已抽调大量警力维持秩序,市政府也派出韩端副市长前去沟通。据掌握的情况,还有不少三生教徒加入其中,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厉书记,请市委马上做出决断,采取应对措施。” 厉元朗拿起手机看了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宣传部长米伟邦,“宣传部门情况怎样?” “按照您和市委的要求,我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正确引导,阻隔相关舆情散发出去。” “很好。”厉元朗最为担心,若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发布到网络上,弄得尽人皆知,对若州市委、对他,都是极其不利的。 正这时,厉元朗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来电显示,接听后,对着话筒声色俱厉地命令道:“请开始行动。” 仅仅五个字,在场众人面面相视,全都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这位厉书记在搞什么?口中的行动又是什么? 谁都看不懂厉元朗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健脑药了。 厉元朗发出指令后,身体往后靠了靠,徐徐说:“根据省委统一部署,在省武警总队和若州武警支队的协助下,针对出现三生教徒聚众围堵政府机关的违法行为,采取果断行动,即刻抓捕全部涉案人员。”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谁也不会想到,厉元朗掩藏如此之深,之前没有任何迹象,也没听到消息。 听他意思,似乎省委早做好应对准备。 抓捕盛永茂、廖友志等人,会招致三生教徒疯狂反击,围堵政府机关。 而省委的必要措施,就是全部抓捕。 黄仲礼担忧地问:“厉书记,这样做会不会产生负面影响?” 他的担心正是其他人同样想法。 大规模的抓人,这在若州乃至泯中省历史上很少出现。 而且现场还聚集大量围观群众,难不成会造成恶劣反响。 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认为,出动武警抓人,有滥用权力之嫌。 厉元朗则说:“三生教已经被认定为邪教组织,其行为严重威胁到国家安全和人民安危。我向省委电话汇报后,周书记和省委其他领导经过认真分析和研判,以及国安领导的协助,认为必须采取果断措施,将这股威胁党和人民的嚣张气焰彻底打压下去。” “也向外界传递明确信号,我们绝不允许任何组织任何人触犯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这条红线。” “刚才大家都看到了,连云作为我们市委主要领导,分管统战工作,在接触湾商的机会中,被三生教拉拢腐蚀,成为其马前卒。” “他利用职务之便,出卖情报,获取违法收入。现已查明,连云在国外购买多处房产,投资生意,并打算全家移民出国。” “国安部门迅速出手逮捕他,还捣毁三生教若州分部,抓获其余主要成员。” “今早出现的三生教徒围堵事件,这么短的时间组织这么多人,足以表明,三生教内部已经形成严密制度,任其发展下去,势必会造成更大威胁。” 厉元朗说出这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后,让王锦瑞将画面切换到抓捕现场。 镜头中,一大批身穿草绿色迷彩作战服的武警官兵,在统一指挥下,针对市政府门前聚集人群,进行全面抓捕行动。 对于那些撒泼打滚、无理取闹的人员,全部采取强制措施,带离现场。 还有个别想要逃跑的人,同样有针对性的围堵堵截,争取不放跑一人。 由于行动迅速、果断,这么大的场面竟然没有出现混乱。 仅仅十几分钟,就将聚集在市政府门前一千多人,分别带上路边停放的几十辆大卡车里。 由武警押送,风驰电掣般驶离市政府大街。 与此同时,从其他地方传来的画面,武警以同样手段,将抓获的七千多人全部拉走。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三生教行动,很快得到平息。 在场的市领导们,亲眼目睹抓捕全过程,无不为厉元朗和省委的远见卓识而暗自喝彩。 当播放结束,厉元朗悬着的心也彻底放下来。 他不动声色,以喝水掩饰紧张心态,都能感觉到手心里全是汗。 说实在话,要不是得到省委以及周书记的大力支持,这场战役不会打得这么痛快、漂亮。 同时,这也是对厉元朗一次大的考验。 好在他圆满通过,没有留下遗憾。 散会后,黄仲礼跟随厉元朗走进办公室。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第一个,是想了解厉元朗出其不意的真实原因。 第二个,就是打听连云问题。 那晚,厉元朗在与沈放交谈中,想尽快解决若州问题,必须快速出手,抓获盛永茂等人,逼迫三生教聚众闹事。 这样做的目的,以便市委能够掌握到,三生教到底有多大能量,有什么动作,好展开针对性措施。 黄仲礼不住点头,并问:“抓捕近万人,可是不小的行动,如何安置想来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厉元朗如是说:“省委已经同省武警总队取得联系,这些人将被分别转移其他地方的武警支队,之后,将会对他们分门别类进行审讯和关押。” 黄仲礼立刻想到多年前,曾经对某一邪教组织的处理方式。 教徒中,犯罪行为轻的,普遍以教育为主。 严重的,将会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 至于连云的问题,厉元朗基本上把在会上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黄仲礼失望的自责道:“真没想到,连云竟然被三生教收买变节。人在金钱和利益面前,真的会变。” 厉元朗有感而发,并说:“我早就发现连云不对劲。他向我汇报统战工作时,有个细微动作引起我的怀疑。” “什么动作?”黄仲礼好奇打听。 “他谈到三生教时义愤填膺,非常激动的批判。然而,他的右手却始终按住左手的手掌心。据我了解,这是三生教一个行为手势,意为言不由衷的说谎行为。” “还有这事?”黄仲礼心中嘀咕,并对厉元朗赞赏起来,“厉书记,你懂得真多。”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想要铲除三生教,必须要全面深入的了解它,不然漏掉任何一个环节,都很难保证胜利。” 说出这句话,厉元朗露出满意神色。 第1601章 信任危机(上) 随着盛永茂、廖友志等人落网,一场针对他们宅邸大搜查紧接着进行。 由国安部牵头,泯中省国安局、公安厅以及若州市警方全面配合。 厉元朗在会见工作组主要成员的时候,特别强调要调查潜跃号游艇和新尔泰邮轮相关证据。 他有很大理由相信,盛品游艇旅游公司旗下的邮轮游艇,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勾当。 与此同时,关押几千名三生教教徒的梳理和审讯工作,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按照省委先前部署,采取因人而异、因事而定的原则。 把教徒分为三六九等,情节轻的以说服教育为主。 并且要求写下保证书,只可再一,没有再二再三,今后一旦再有执迷不悟,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定当严惩不贷。 这些人占相当大一部分,工作量也是最大的。 行为稍重者,将给予严肃处理,轻则拘役,重则判刑。 至于那些三生教的骨干成员,走法律程序,严肃处理。 接连忙碌几天,厉元朗刚坐下来喘口气,米伟邦匆匆而来,“厉书记,您看看这个。”打开厉元朗的电脑,输入网址,敲击着回车键。 一大堆外文字体,看得厉元朗头大如斗。 但是主页面一个硕大视频,还是引起他的关注。 “您看看这个。”米伟邦立刻点开。 瞬间,一大段画面映入厉元朗眼帘。 竟然是那天,武警抓捕三生教教徒的镜头。 现场显示,被抓者不乏老人、妇女。他们哭天抢地,一片哀嚎声,在武警毫不客气的抓走过程里,挣扎反抗,痛哭流涕,场面极其混乱。 而且,厉元朗注意到,这些镜头的角度展示,武警有暴力执行的倾向,配合外语的画外音,给人感觉是,我们粗暴对待老百姓,有故意抹黑政府的行为。 厉元朗眉头紧皱,使劲捶了一拳,气愤道:“简直是断章取义,恶意污蔑政府!” 不过他也纳闷,当时已经部署宣传部门,做好舆情阻断,以免将事态扩大,从而造成不利影响。 外网这段视频从何而来? 米伟邦解释说:“我们查出ip,发视频者来自于境外。” 厉元朗面色阴沉地指责道:“可视频却拍摄于现场。伟邦同志,你们宣传部门怎么搞的,我要你们采取一切手段和必要措施,到头来,怎么还有视频流露出去,你知不知道,这将造成极坏影响!” 不怪厉元朗发火,先前早就下达命令,防止消息外泄是重中之重。 出现这种情况,他怎么向省委交代,向京城解释! 米伟邦脸涨通红,深深低下头,向厉元朗承认错误。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正如厉元朗预料一样,周旭杰随后打来电话,质问消息泄露一事。 不止是他,京城宣传部部长钱载进局委同样过问此事,语气严厉地说:“厉元朗同志,外网这段视频影响面极大,被各国主要媒体纷纷转载。一时间,各种指责声铺天盖地。” “当初,我们批准你采取必要措施,平息这场针对若州政府的骚乱行为,可你却给搞砸了。” “劲峰同志十分重视,当即要求外事部门做好应对,同时做出重要批示。应华同志过问此事,同样要求宣传部门做出舆论平息。” “劲峰同志和应华同志,对于若州市委和你感到失望。” “厉元朗同志,关于这起性质恶劣的泄露事件,你需要做出解释,要做好到京城向首长解释你工作失职的错误。” 厉元朗万万没有想到,本来加分的这场行动,却在关键点上出现差错。 从万众瞩目到备受指责,厉元朗一下子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这种时刻,陆临松的两句话,使得厉元朗心头蒙上阴影。 陆临松很少直接给厉元朗打电话,这是他固有习惯。 然而接到岳父电话的一刻,厉元朗顿时预感不妙。 “元朗,有人算计你。” 这是陆临松的第一句话,第二句则是,“到了京城,马上到我这里来,我有话对你说。” 这两句话意义深刻,尤其第一句,厉元朗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 被谁算计?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厉元朗,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身边无时无刻不存在危险。 往往看不见的危险更加可怕、厉害。 果不其然,仅仅过去一天,厉元朗接到通知,要他明天晚上赶到京城,向首长汇报消息外泄一事。 临走之前,黄仲礼和刘永强同来。 难免提到厉元朗进京汇报一事。 刘永强首先说:“市委宣传部针对可能发生的舆情问题,展开严密部署,为何还会出现这种情况?” “唉!”黄仲礼长叹一声,“伟邦专门找我大倒苦水。厉书记,市委宣传部提前向省委宣传部汇报,并由省委宣传部出面,与各大平台打招呼,屏蔽相关服务器,防止有关视频在网络上出现。” “同时,宣传部联合市公安局网监支队,派出大批便衣,对所有在现场录视频的行为给予坚决制止,要从源头上杜绝乱拍乱发现象出现。” “据伟邦分析,仅有政府部门独家拍摄,为的是留存备用。也就是说,视频中的内容,就是从留存中外泄出去,经过专门剪接发到外网上。” 厉元朗深有感触,意味深长地长叹道:“就是说,在我们中间还有没被清除的漏网之鱼。” 刘永强和黄仲礼相互对视一眼,两人神色全都陷入忧虑之中。 自从上次进京之后,陆临松一直没有离开。 清清已经七岁,今年九月份就将上小学,厉玄也已五岁,正在读幼儿园。 一双儿女需要照顾,而且他们都已习惯楚中的生活环境。 白晴不能像以前那样飞来飞去,只得留在楚中。 陆临松在京城这边,除了有工作人员照顾外,陆霜陆涛姐弟时不时前来探望老爸,使得他不至于孤单寂寞。 另外,陆临松一反常态的居住在京城,还有另一层意义。 他是为厉元朗做通盘考虑。 如今的厉元朗身为泯中省委副书记,正处在人生关键节点上。 往上一步,就是省长。 他能否顺利前行,这才是陆临松最为关注的事情。 京城是权力中心,也是是非漩涡的发生之地。 陆临松住在这里,方便得知有关消息,更方便和人交流说话。 就比如这次,厉元朗面临重大危机,陆临松十分关心,有些话在电话里没法说,只能当面向厉元朗面授机宜。 翁婿见面,敞开说话,无需客套和藏着掖着。 仅仅两个月未见,厉元朗直观感受,岳父显得苍老和憔悴。 白头发又多了不少。 “你打算怎么向他们汇报?”陆临松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厉元朗长叹一声,“是我考虑不周,部署不得力,给国家造成这么大的负面影响。我作为若州市委书记,第一责任人,我要承担全部责任,完全服从和接受组织对我的任何处理。” 虽然是宣传部门出现问题,但厉元朗难逃其责。 “嗯。”陆临松微微点了点头,“你的态度很诚恳,也符合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勇于承担的使命。不过……” 拖长声音,陆临松问道:“元朗,你考没考虑过,你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我知道,组织上会给予我严肃处理,顶多从头再来。” “哼!”陆临松冷哼一声,神情凝重道:“说得轻巧,从头再来。你都四十五岁了,不比年轻人,你没有时间也没有从头再来的资本。” “要想安然无恙度过这次危机,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厉元朗一怔,疑惑问:“哪条路?” 陆临松深沉,一字一顿的说:“需要有人把责任承担下来。” 第1602章 信任危机(中) 找人背锅? 厉元朗根本没有这样想过。 勇于承担,敢于承担,是他的人生信条,至死不渝。 然而,陆临松却是这样开导他。 “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泄露军事机密一事,廉明宇输了一局。而视频外泄事件,你输的体无完肤,廉明宇势必要扳回一城。” “你们之间的较量,不是三局两胜,也不是五局三胜,是长期的、长久的,你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 “这两起事件有一个共性,全都涉及到伤害国家利益,引起广大反响。所以,你不能输,至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输掉。” “元朗,你作为若州的书记,同时又是省委副书记,刚刚起步就一脚刹车,我不希望你的仕途就此终结。你身上固然有其他毛病,可你的心是善良的、正直的,你的私心很小,但抱负远大。” “现如今,像你这样的干部已成稀缺资源,没被利欲熏心迷惑双眼,有一颗为党、为国、为民的金子般良心,你将来若成大器,是国之幸事,民之福气。” “我们选择接班人的时候,这点十分重要,尤为关键。领导十几亿人不是一个轻松工作,执掌几百万平方公里的这片土地,必须要具有我说的基本原则。” “今后几十年内,我们要面临诸多挑战,如何带领大家应对,掌好这艘巨轮的舵,使之不偏离航道,顺利抵达胜利彼岸,舵手将起到决定性作用。” “元朗,我观察你很久,在当下环境,剔除你是我女婿这层关系,如果在所有政治新星当中选择,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给你投下一票。” “你是合格的,可以完成历史使命。当然,为了陆家,我也有这份私心。我的私心就是尽量把你往这条路培养,在你处在人生十字路口时,为你指明方向。” “元朗,你来自于平民之家,骨子里有理解老百姓,善待他们的优秀基因。” “廉明宇不同,他和你相比,为人多疑,缺少宽广胸襟。这与他自小没有父母呵护,长期寄人篱下的生活环境有很大关系。他很少相信别人,纵然张万星是他信任的人,可他依旧抱有警惕性和防备心理。” “但廉明宇有一点比你强,他有着杀伐决断的决心。在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可以抛弃一切,哪怕他最亲近的人,都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舍弃。” “成大事者,要有足够狠心。因为这场较量中,决定的是国家未来。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党和国家赋予你的历史担当。” “任何优柔寡断,损害的不是你一个人,而是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我指明的这条路,是你唯一选择。还是那句话,你不能输,哪怕输一次,你会用许多次的胜利才能弥补这一次的失败。” “原因很简单,廉明宇背后有劲峰同志,我在这一点上肯定逊色。毕竟,劲峰同志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远远高于我。” “不过,只要我在一天,就不可能让你掉队,始终保护你留在备选人行列中,一直走下去。” “因此,你的汇报内容,只承担你该承担的那部分,至于若州宣传口,不管之前做了多么大的辛苦付出,出了问题,一切都归零。” “这种汇报,对你是一次大考,对别人同样如此。每个人从走上仕途那天开始,随时都要做好一败涂地的准备,这很正常。” “权力之争本身就有不确定性,谁输谁赢,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旁人。” “元朗,你要想清楚,认真权衡。我不要你现在给出答案,出发前,我要听到你的真实想法。” 走出陆临松的书房,厉元朗坐在卧室的沙发里,一动不动,脑海中始终回味岳父给出的这道十分难选的选择题。 尽管岳父已然指出,这件事要若州市委宣传部,特别是米伟邦要承担起来。 但厉元朗于心不忍。 他的性格、他的经历以及他为人处事的原则,不允许他这样做。 他的罪过小了,米伟邦会因此而遭受严肃处理,丢官罢爵都是轻的,一旦追究起来,锒铛入狱都有可能。 这么做,显然对米伟邦不公平。 他有责任,可责任不应该这样沉重。 让厉元朗昧着良心一步步往上爬,他做不到。 心里始终有一个声音提醒他,勇于承担和敢于承担不只是嘴上说说,要义无反顾的用行动证明。 于是临走之前,厉元朗再次敲开岳父书房的门,凛然且又坚定的说道:“爸爸,我决定了,我要承担由此造成的全部后果,不能为了自保而转嫁于别人,还请您谅解。” 陆临松端坐于沙发正中,双目炯炯望着厉元朗。 足足一分多钟,这才长叹一口气,“唉,我料到你不会屈服同意,你骨子里就没有害人之心。你去吧,剩下的事我来做。” 厉元朗不知道岳父要做什么,也不会打听。 但他走出这栋别墅坐进车里的时候,他浑身是轻松的。 这是他相隔不久,第二次踏入重地。 而参与会议的人数并不多,只有不到十个人。 于劲峰、杜宣泽、应华和冯滔四位都在,还有几位相关部门负责人。 厉元朗看到了钱载进、看到了郑元会。 钱载进作为宣传部长在场情理之中,但郑元会这位组织部长出现,耐人寻味。 四位大佬同时现身,听厉元朗汇报工作,足以表明高层的重视程度。 这种大场面,厉元朗习以为常,并未紧张和不安。 他神态从容,语气平缓,吐字清晰,逻辑分明,不卑不亢的讲述整个事件的发生过程,以及调查的初步结果,彰显出作为一名领导干部,面对重大事件时应有的沉稳。 最后他直言正色地说道:“我作为若州市委书记,若州市委第一责任人,出现这种影响党和国家的事情,深感自责和不安。我愿意承担全部责任,组织对我个人的任何处理结果,我坚决服从和接受。” 从始至终,于劲峰侧着脸,听着厉元朗的汇报内容,看不到任何表情变化。 杜宣泽身体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状态。 只有应华和冯滔,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东西。 等到汇报结束后,没人要求厉元朗离开会场,说明汇报议程还在继续。 直到这时,于劲峰轻轻点了点头,环视一圈后慢悠悠说:“厉元朗同志讲完了,同志们有什么想法,都说一说。” 冯滔放下笔,身体往前探了探,首先发言。 “听了元朗同志的汇报内容,若州市委采取了严密的管控措施。这么大的行动,要想做到滴水不漏,根本不现实。” “元朗同志作为若州市委第一责任人,出现问题,他是有责任的。但我认为,责任不应由他一个人承担,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若州市委市政府,尤其若州市宣传部门,在此次行动当中,同样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三生教是邪教组织,危害我们国家利益,被境外势力严重控制。对它的打击,是我们维护国家安全社会稳定的正义行为。” “至于国际上的指责,是他们扰乱我们社会秩序,挑衅我们党执政根基的邪恶用心。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会指手画脚,说三道四。” “我们要屏蔽这种不正常的声音,全力以赴发展建设好我们自己。只有我们的腰杆硬气,我们国家发展到非常高的高度,这种杂音才会自生自灭。” “西方的行为方式,他们只崇拜强者,谄媚强者,反倒欺凌弱者,践踏弱者。” “所以目前环境下,我们主要任务,应集中查处泄密者上面,查处还有多少人,特别是领导干部出卖党性原则、出卖灵魂、出卖民族,成为敌对势力的帮凶,做出损害党和国家利益的卑劣行为!” 第1603章 信任危机(下) “冯滔同志。”杜宣泽双眼微微一眯,打断道:“查是要查的,不过,主次责任也要分清楚。厉元朗同志敢于担责值得肯定,但不能因此不追究。” “组织上把厉元朗同志放在这个位置上,高标准严要求,这是为厉元朗同志好,更是对党、对国家、对人民的负责任态度。” “视频泄露在国际上影响极坏,我们不拿出有利措施,是难以堵住各国的口诛笔伐。我的意见是,该怎样办就怎样办,舍小家保大家,我想,厉元朗同志会理解组织上一片苦心。” “对厉元朗同志的合情处理,也是对他的一种鞭策,是干部成长的必有经历。我相信,厉元朗同志经此一事,定会改过自新,重新振作起来。” 他的话音刚落,冯滔毫不掩饰的说:“宣泽同志的话有一定道理,但也有些许偏颇。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耗费大量精力,尤其像厉元朗同志这种年轻的后备干部。” “鞭策要有,支持也要有。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否定他的成绩。我仍然坚持我的意见,对元朗同志采取口头上的警告,追责若州宣传部门的责任。” 眼看,两位大佬出现明显分歧,这会儿,于劲峰嘴角微微一动,眼神往边上瞟了瞟。 立刻有人过来,低身客气的将厉元朗请出会场。 厉元朗走后,包括钱载进以及郑元会等人在内,也都纷纷起身离开。 很快,偌大的会场里,只剩下于劲峰、杜宣泽、应华和冯滔四人。 关起门来,气氛瞬间发生变化。 杜宣泽和冯滔针锋相对,各自阐述不同观点。 尤其是冯滔,他直截了当的指出,“厉元朗同志勇敢站出来,敢于承担责任,从这一点上就难能可贵。” “我们的干部,若是都能像他一样,勇敢面对,敢于担责,不惜甘愿冒政治风险,何愁我们的大业不繁荣富强,我们的国家立于民族之林、世界之巅!” 杜宣泽冷声一笑,“冯滔同志太过理想化了。目前国际形势对我们极其不利,境外势力针对我们围堵遏制,阻碍我们发展。以我们现有实力,尚不足以和对方掰手腕。” “我们只有韬光养晦,闷头发展经济,全面落实劲峰同志在去年年末经济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精神,才能扎实有效、稳妥推进整体经济向好的方向发展。” “去年一年,我们经济发展并不好,gdp增速远远低于同期。受多重因素影响,今年前三个月,仍然不见起色。” “尤其是我们的外贸,受全球经济下行以及贸易保护主义交织影响,充满许多不确定性和压力。其中,西方国家联合遏制是主要因素。”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不能与其产生正面冲突,成本太大,损害的是国体,是我们经济发展的核心。” “所以我觉得,实在没必要因为一个副省级干部,而与西方国家交恶,得不偿失。” 冯滔不甘示弱,反诘道:“宣泽同志这种思想要不得。西方国家一直用有色眼镜看待我们,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会以教师爷的态度,对我们指手画脚。” “就拿我们那个老对手来说,他们从来没把我们当作合作伙伴,始终想着遏制和打压我们。” “再说,我们发展自身,什么时候需要看别人脸色?假如我们处理厉元朗同志,他们就会与我们和解了吗?显然不会。” “三生教的事情,不就是他们在背后推波助澜,试图扰乱我们社会稳定么!泄密军机事件,已然给我们敲响警钟,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对他们,我们避免对抗,但绝不害怕对抗。” 当冯滔提及军事泄密事件后,于劲峰原本平静的表情,轻轻动了一动。 很显然,这件事触及到他的神经。 更胜层次的意思反映出来,廉明宇既然能全身而退,比他更轻的厉元朗,怎会受到重罚! 延伸出来,不免让人联想到,廉明宇可以推出一个张万星背锅,厉元朗怎么就不可以呢? 与此同时,坐在休息室里的厉元朗,表面上看,心静如水,实际却是波涛汹涌,忐忑不安。 他知道,会场内肯定是一番唇枪舌战。 冯滔自不必说,可于劲峰那边,一个应华足以够冯滔难对付的了,又加上个杜宣泽,三比一的形势,冯滔能否巧妙应对?这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深呼几口气,闭上双眼,脑海里回味着《高山流水》的古筝曲,尽量驱散那些让他烦躁不安的杂音,全神贯注把自己带入仙境,使得心境逐渐趋于平静。 厉元朗发现,他的自我调整能力比以前大有长进,或许是地位提升,亦或年龄又增长一岁的缘故吧。 不知坐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响起,一名工作人员进来,对他说道:“厉副书记,首长们还在开会,你的汇报工作现已结束,我们这就安排你离开。” 一听到是这种结果,厉元朗原本放松的心情,骤然提到嗓子眼。 没有结论,预示着尚有分歧,还没有分出胜负。 回去的路上,厉元朗闭目养神,心绪一下子乱起来。 他知道,这是他人生又将面临的一次严重考验。 比任何一次都重要。 直到这会儿,他终于明白,郑元会为何出现在会场上了。 郑是主管副省以上干部的组织部长,如果不是冯滔在会上据理力争,恐怕自己会丢掉泯中省委副书记的职位。 至于若州市委书记,更不在话下了。 哪怕他刚坐到这个位子不到一个月,照样再次变动。 哪有什么规矩可言,规矩本身就是人制定的,那么,决定权也就在人的手里。 在普通人看来,如今的厉元朗是了不起的人物。 可在人家眼中,还不是官和吏的关系。 充其量,自己只能算是个高级别的吏了。 不知不觉,到了岳父家已是晚上九点多钟。 以前这个时候,岳父基本上就寝。 可今晚,陆临松却没有睡,他在等厉元朗。 更让厉元朗惊奇的是,妻子白晴竟然出现在他的眼前。 “你什么时候到的?” “才到了没多久。”白晴伸手接过厉元朗的公文包和脱下的外套,关心问:“怎么说的?” 显然,白晴已经知道厉元朗汇报一事。 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白晴露出惊讶神色,“他们要处理你?” “暂无定论,还在商量。”八个大字,就是厉元朗的总结和答案。 白晴点了点头,略有所思说:“我倒觉得,争论是件好事。” “但愿吧。”厉元朗长叹道。 “你去看看爸爸,他为了等你,作息时间都改了。”白晴眼色行事,厉元朗心领神会。 翁婿相见,陆临松摘掉花镜,把手中的线装书放在一旁,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悠悠地说:“你这么久才回来,说明关于你的处理结果,还处在激烈的讨论之中。” 岳父深谋远虑,政治智慧绝对一流。 置身事外,却能预测出结果,厉元朗自叹不如,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且他深深明白,临走前岳父所说他要做的是什么了。 冯滔在关键时刻为他说话,弥足珍贵。 朝中有人好做官,没人帮他,想必就不会是现有结果。 陆临松接着说:“三生教在你离开时,只有五千人,短短三个月,在张万星纵容下,发展到三万余人。” “要不是这么庞大的数字,哪会有今日的冲击政府行为发生!军机泄密事件,廉明宇毫发无损,为什么泄露视频一事,就要将你置于死地!这不公平,更是对我的不尊重。” “老话说,莫欺少年穷,莫嫌老年丑。我陆临松虽说已是古稀之年,不怎么过问时事,但不过问,不代表我不关心。” “触犯到我的利益,我同样不会忍耐。”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明显发现,岳父的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第1604章 吐槽良言 这一夜,厉元朗辗转反侧,过得相当煎熬。 白晴感觉出丈夫心事重重,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理解他,这也是白晴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到京城与丈夫团聚的根本原因。 她知道,这个时候的厉元朗,最需要有人在身边。 哪怕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要陪着就好。 “抽支烟吧。”白晴随手打开床头灯,将烟盒送到厉元朗眼前。 “你就不怕我把烟捡起来?”厉元朗好奇问道。 “你有超强的自控力,我相信你。”白晴又扬了扬烟盒,并说:“我陪你一起抽。” “老婆,你真好……” 这句肺腑之言,让厉元朗感受到有一个了解自己、懂得自己的女人,该有多么幸福。 夫妻二人倚靠在床头喷云吐雾,外人看来,准认为这是两个烟瘾者在过瘾,实际却是他们交流的另外一种方式。 “爸爸都把话说得那么透彻,你就不要想三想四了,他廉明宇都没事,如果重罚你,简直说不过去。” 厉元朗深吸一口烟,感慨说:“理是这么个理,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而是爸爸分析出来,将来有可能就是我和廉明宇之间的竞争。” “世界上无论哪个国家,谁来执政,都逃不脱情和利两个字。人是感情动物,生活和工作就是人与人交往相处的过程。” “长辈与子女,夫妻之间,朋友以及同事,包括不相识的陌生人,都是如此。” “话说回来,不管是官场还是商场,每个人成功都不是偶然,一定存在必然性。” “老婆,说句直白点的话,你能有今日的财富,是建立在爸爸身份的特殊性基础之上,还有和你相似经历的成功人士,哪一个不是享受父辈的萌荫。”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一个人的出身,就决定他将来的命运。可能有的人会否认,说靠自己拼搏可以改变一切,包括命运,其实这些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 “就比如我,能够走到今天,仅凭自身努力根本达不到这一高度。你放眼看一看,副省部级的领导干部中,有谁是没有背景的。” “不说官场,就说商场吧,那些备受瞩目的富豪里面,有几个出自寻常百姓家?” 白晴瞄了瞄丈夫一眼,吐槽道:“没想到你也是个愤青。” 厉元朗摇了摇头,“我不是吐槽,我说的是事实。我们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我想说的是,爸爸有很大决心,要把我往很高的位置上推动。” “其实我有多大能力,我心里十分清楚。在和廉明宇的竞争中,我缺少的不是杀伐决断,而是我为人处事的原则。” “我的性格,决定我不会踩在别人肩膀上,为自己捞好处。我做不到,心里这道坎儿,让我永远跨越不过去。” “并且,在面临人生决策的关键时刻,我想的不深远,不深刻。究其原因,还是在于我的人生经历和人生环境所造成。” “就说你吧,别看你是一介女流之辈,即便你从小不生活在你爸爸身边,但耳闻目染,以及之后你接触的人和事,你的生活圈里,大都是和你经历类似的人。你们做事目的性很强,为了达到你们想要的利益,可以不顾一切索取。”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不是绝对,可也有一定的道理。很简单,你们这种家庭,在做关键选择的时候,决定的事情都是大事。不像寻常百姓,只在柴米油盐上面计较。这是天然的区别,是无法改变的差异。” 厉元朗将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眼望远处感叹起来。 “我真羡慕那时在水明乡工作的经历,我接触到的人和事,相对简单透明。纵使当时我和书记马胜然斗智斗勇,可我们之间一直处在可控范围之内,不像现在这样危险、这样累。” “若州处在改革最前沿,发展经济比较早。往往这种地区,表面上看很好管理,实际上,错综复杂。” “最为重要的是,若州和对面湾岛紧密相连,人员往来频繁。湾岛是历史遗留问题,这也决定了它的复杂性和不可确定性。” “我第一次在若州折戟沉沙,这是我人生中输得最惨一次,也给我了很大启迪。遇事不能一门心思往前冲,要懂得运用智慧,更要团结一切可以信任的人。” “有句心里话,我从没和别人提起过,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刚到若州那会儿,我看谁都怀疑,都不信任。” “可能是我太想把事情做得完美了,急于求成反而一败涂地,输得体无完肤。” “我吸取上次经验教训,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在和沈放交流时,得知三生教要有大动作。国安部门经过研判,决定采取引蛇出洞的方式,连夜抓捕三生教重要骨干,逼着他们提前行动。” “你想想,国安部做出行动之前,那是经过周密部署,把能想到的事情全都想进去了,包括消息外泄的可能性。” “可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境外势力的确高我们一筹。当年我们敞开大门欢迎他们投资的时候,人家早就计划好,我们国家富强繁荣那一天,他们该如何应对。” “为此,提前做好这方面的准备,以金钱美色等诱惑,秘密收买相关人员,其中我们公派的留学生,很大一部分人成为他们可以利用的棋子。” “因为这部分人有知识、有文化、有水平、有能力,唯独缺少的就是国家民族的认同感。” “古代有焚书坑儒,现代打击过读书人,有文化的人,大都思想超前,愿意接受先进的东西。” “而且他们在学到先进东西后,会毫不犹豫丢弃传统,并以此为傲。渐渐地,随着这种思想根深蒂固,慢慢开始嫌弃生他养他的故乡,这就是典型的崇洋媚外。” “你看看现在,那些所谓专家,多数是有知识的人,可他们讲出来的话,却很少站在老百姓角度看待问题,都是为资本摇旗呐喊。” “别以为他们是信口开河,其实他们就是有目的搞宣传,蛊惑人心,火上浇油,扰乱我们的社会稳定。” “即便引起口诛笔伐,可那又怎样?顶多遭到不伤筋不动骨的皮毛处罚,然后举家移民,在国外照样过得风生水起、悠闲自在。” 最后,厉元朗激动的说:“主要还是我们对他们太过仁慈,处罚力度太轻的缘故。当然,我说这些不是绝对的,大部分大学生和学者还是好的,极个别人代表不了全部,但影响面确实很大。” “我也是大学生,受过高等教育,在我的同学当中,很少有这类人。可我们抓捕的三生教成员里,至少有几百人是大学生。审讯时,从他们的言论中,很大一部分全面否定我们的国家,还公然宣称他们是斗士,实在可笑至极。” 白晴抱着胳膊,认真聆听,像一名小学生一样,听着丈夫报怨和牢骚,很少插话。 因为她理解厉元朗,懂得厉元朗,明白厉元朗。 厉元朗需要发泄,需要畅快的吐露心声。 而她,恰恰是最理想的对象。 “老公,没想到你还有忧国忧民的一面。” 厉元朗有感而发,喟叹说:“我做到现在的位置,距离权利中心越来越近,考虑的自然全面。” “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要不然天该亮了。” 本以为能够睡个懒觉,不成想,刚一过上午八点,厉元朗的手机不识时务的骤然响起来。 他迷迷糊糊接听电话,里面传来妹妹叶卿柔的声音:“哥,荣禹的爷爷要见你。” 厉元朗腾地坐起身,惊讶问:“王铭宏想见我?” 第1605章 涉险过关 这么大的动静,都把白晴吵醒了。 叶卿柔继续在手机里说:“嗯,他刚给我打完电话。” “什么时候?”厉元朗又问。 “随你,反正他已经退下来,有大把的时间。” 妹妹说的倒是实话,王铭宏退下不到一个月,深深感觉到失落。 曾经门庭若市,如今冷冷清清。 尤其不习惯的是,几十年来脚不沾地的忙碌,一下子闲起来,没有这种经历的人,很难感觉得到。 但是,在这种敏感时期,王铭宏召见厉元朗,绝不是因为太闲,肯定是大事。 “四十分钟后,我去找你。”厉元朗果断做出安排。 妹妹一家不和王铭宏生活在一起,自打结婚以来,早就养成的习惯。 王铭宏在西山也有别墅,可他住不惯,还是喜欢王老爷子生前居住的四合院。 退下来后,就长期在这里养老。 和陆临松一样,他享有严密的保卫制度。 居住地四周不仅有人巡逻,从一进胡同开始,就有好几道岗哨把守。 有妹妹叶卿柔出面,会通畅许多。 春节前,兄妹二人给父母扫墓,见过一面。 除夕夜晚,彼此还用手机拜年。 厉元朗父母都不在,除了妻子白晴和儿女们,妹妹是他最近的亲人了。 厉元朗亲自开车,去妹妹家接她。 妹妹出来上车,厉元朗意外发现,叶明仁出现在房门口。 距离上一次在水庆章家里看见这位曾经威风八面的叶书记,一晃也有一年多。 感觉叶明仁又多了一些白发,人也显苍老,可能和他没染发有关。 厉元朗本想下车打招呼,叶明仁却转身返回,留给他一个大大背影。 “他就那样,别跟他一般见识。”坐在副驾驶座位上,叶卿柔替父亲打着圆场。 厉元朗并没放在心上,反而关心地询问妹妹,他们父女关系如何。 叶卿柔无奈叹息,“我不赞成他当初搞的那一套,现实也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怎么说,他都是我的父亲,老伴离他而去,现在孑然一身,只有我这么一个亲人,我不管他谁管。” 一想到曾经如日中天的叶家,下场如此凄惨,厉元朗心中不是滋味。 当年的叶、谷、金、王四大家,多么辉煌,然而时至今日,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就只有王姓一家了。 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四位已经作古的老人,九泉之下该作何感想? 厉元朗唏嘘不已。 有了叶卿柔这道熟脸招牌,越野车一路顺畅,很快行驶到王铭宏家门口。 叶卿柔头前引路,厉元朗紧跟其后,迈入这座他并不陌生的四合大院。 妹妹成婚之时,厉元朗有幸来过一次。 熟悉的院落,熟悉的景致,所不同的是,主人已经更换。 王铭宏精神状态不错,叶卿柔领着厉元朗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挥毫泼墨写着毛笔字。 这是他退下来之后,专门发掘的一个业余爱好。 没有公务缠身,不找点乐趣,自己会更加无趣。 一见厉元朗进来,王铭宏快速收笔,接过秘书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手,边走边说:“元朗来了。” “王叔叔好。”厉元朗主动打招呼。 “坐吧。”王铭宏率先坐进沙发里,厉元朗这才坐在他旁边的空位子上。 秘书离开后,叶卿柔提出去看婆婆,专门给王铭宏和厉元朗留下单独说话的机会。 王铭宏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说:“昨天晚上的会议开了近三个小时,最终的结果也出来了,对你只采取口头警告的处分。至于若州市委宣传部负责人,已经责令泯中省委给予免职处理。” 厉元朗闻听,不免惊讶起来。 说实在话,免去米伟邦的宣传部长职务,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怎么说,米伟邦尽职尽责,又是他在宣传口的得力助手。 但上面既然做出决定,绝无更改的可能。 作为一名党员领导干部,厉元朗只有服从的份了。 王铭宏接着说:“冯滔同志顶着巨大压力,在会上为你说话,这点弥足珍贵,也为你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看起来,我们当初没有看错人,他是一名值得信任的好同志。” 这番话,厉元朗深有感触。 冯滔作为选定的接班人,本应低调行事。 然而,他在会上和杜宣泽针锋相对,据理力争的态度,厉元朗是亲眼所见。 想必也是他坚持己见,终于说服其他三人,才让厉元朗化险为夷,躲过一劫。 其实仔细想起来,冯滔之所以敢于这样做,无外乎背后有强大后盾支撑。 千万别小看他背后势力,厉元朗猜想,岳父陆临松和王铭宏,估计还有不少有影响力的老同志,都是冯滔的坚强后盾。 没有这些,冯滔就没有底气。 于劲峰还没到一言九鼎的地步,他需要得到老同志的支持。廉明宇牵扯到的军方泄密事件硝烟未散,于劲峰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老同志。 王铭宏看了看厉元朗,语气依然不紧不慢,“昨晚,劲峰同志专门给临松同志打去电话,交换意见。” “口头警告是行政处罚中最轻一项,对你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临松同志让我转告你,回到若州后,尽快调查出卖视频消息何人所为,把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奸细,彻底揪出。” “我该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一并讲出来。” 都到这个程度了,厉元朗还能问什么。 于是回应道:“我完全服从组织决定,坚决执行。” “嗯。”王铭宏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你尽快返回若州,那里需要你,尤其在这种时刻。” 短短半个小时,厉元朗走出王铭宏居住的房子,他在沉思,更是想不明白,这么几句话,为何要通过王铭宏之口传递,而不是岳父亲自告知。 站在院子中间,厉元朗接着欣赏花卉的同时,终于悟出其中的奥妙了。 姜还是老的辣,岳父此举有四层含义。 首先,冯滔虽然是岳父看中,但推荐他的人却是王铭宏,冯滔肯定会贴上王铭宏的标签。 作为冯滔的伯乐,王铭宏见他顺理成章。 一旦换成岳父,王铭宏的作用大大降低,特别是王铭宏刚刚退下,最为看重这一点。 岳父不想在这件小事上,与王铭宏产生误会,惹来喧宾夺主之嫌。 其二,岳父告诉他,就是家里人的事了。而通过王铭宏,则把这件事上升到比较高的层面,也向外界传达,陆临松和王铭宏达成默契,从这一点上,足够引起于劲峰得重视。 他深夜主动给岳父打电话,便说明了问题。 第三个,于劲峰这个电话,是在找平衡点。 上一次岳父帮忙做通老同志得工作,于劲峰欠岳父一个人情。表面上看,提拔厉元朗,算是还了这份人情。 而此次放过厉元朗一马,等于陆临松反倒欠下他的人情。 有账不怕算,于劲峰不急于从岳父这里换回什么,指不定今后还有需要。这份人情可以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最后,他们之间有沟通交流,终究是件好事。 表明岳父的身份地位仍然具备影响力,这对厉元朗今后发展是有利的。 不得不说,官场上一个细小操作,所衍生出来的深意,一般人难以分析出来,太过烧脑。 想通了,厉元朗顿觉浑身轻松。 禁不住仰天长呼一口气。 刚好妹妹从另一房子里走出来,好奇问道:“这么快就说完话了?” “说完了。”京城明媚春天,气候宜人,他深深呼吸几口,正打算和妹妹告别。 这时,手机响了,低头一看号码,厉元朗眉头微微一蹙,心说,不会这么快吧。 第1606章 白痴和天才的矛盾体 泯中省委办公厅秘书长方修寒在电话里通知厉元朗,后天上午九时,要召开五人小组会。 五人小组会,顾名思义,参加人员局限于五个人。 书记、两位副书记以及纪委书记和组织部长。 主要研究两项内容,一个是酝酿提名干部人选,二是研究干部查处等相关事项。 若州统战部长连云出事后,这一位置空缺,需要马上补充。 还有一个,就是米伟邦的处理问题。 他的宣传部长位置肯定保不住了,京城做出的决定,相当于金口玉言,没人不执行。 无论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厉元朗不希望看到米伟邦的仕途就此终止,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一回到家,厉元朗马上和黄仲礼进行了电话沟通,告知对米伟邦的处理决定。 黄仲礼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伟邦也有心理准备,出了这么大的事,总得有人扛下来。” “厉书记,你在京城一定顶着巨大压力,你安然无恙,是我们所有人以及若州百姓的福气。” “首长的决定无从更改,可若州干部队伍中的奸细依然存在,我们等着你回来,彻底剜除毒瘤,肃清干部队伍。” 由于时间紧急,厉元朗于次日上午,乘坐航班返回泯川市。 这次是他自己买票,在网上只买到经济舱座位。 值机的时候,厉元朗被告知可以到值机经理柜台办理升舱服务,因为他的会员积分够,不必补差额,免费升到公务舱。 厉元朗一想还是算了,反正只有两个多小时,挺长时间没坐经济舱了,感受一下也不错。 于是果断放弃升舱,和其他乘客一样排队登机。 座位靠窗,厉元朗放好公文包,坐在自己座位后,系好安全带,同时掏出手机调整到飞行模式。 正望着窗外出神时,忽听身旁有人叫他,“厉书……” 不等“记”字说出口,厉元朗扭脸看向来人,本能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仔细一打量,真是巧极了,身旁坐着的人正是他在省人大的秘书吴兴。 吴兴反应极快,眼见厉元朗这个动作,立刻明白这位厉书记不想暴露身份,于是急忙停止称呼,惊喜的打招呼:“您好。” “是小吴啊,你好。”厉元朗以笑脸回应。 他离开省人大之前,并未安排吴兴。 省人大本身就是清水衙门,没有什么合适位置。况且吴兴已经是副处级,厉元朗不好在这方面有动作。 飞机起飞后约二十分钟,进入平流层状态平稳后,厉元朗这才和吴兴低声闲聊起来。 得知吴兴此次前往京城,是给他弟弟治病的。 他弟弟名叫吴迪,戴一副瓶底厚的近视镜,长相偏瘦,给人第一印象,有点木讷。 提起这个弟弟,吴兴直摇头。 吴迪坐在过道另一侧靠窗位置,他们说话声音吴迪听不见,吴兴可以畅所欲言。 “我弟弟是京城大学的高材生,在计算机领域无所不能。只可惜,他太过痴迷这方面的钻研,对其他事情一窍不通。” “因为这个短板,找工作四处碰壁。后来,我通过私人关系给他介绍不下五份工作,可每次都干不长,不是惹祸就是遭人排挤受人欺负。渐渐地,他心灰意冷,人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还经常无端发火,乱砸东西。” “这不,我带他到京城找有名的专家诊断,专家说,我弟弟患的是‘学者综合征’。” 厉元朗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吴兴告诉他,这种病是指有认知障碍,但在某一方面却超乎常人。 吴迪就是这样,其他地方一地鸡毛,唯独在电脑领域,有独特建树,他的很多问题,吴兴都回答不上来,甚至都接不上话。 厉元朗明白了,吴迪可能就是人们常说的“白痴天才”吧。 二人说着话,仿佛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航班平稳落地。 厉元朗和吴兴以及吴迪一起走出机场,正好遇到前来接机的王锦瑞。 厉元朗介绍他们认识,并邀请吴兴哥俩一起乘车返回市区。 “谢谢厉书记好意,我不打扰您了,我们打车就行。” 厉元朗也不勉强,和吴兴吴迪哥俩握手道别。 轮到吴迪的时候,厉元朗伸出右手,吴迪却无动于衷,眼睛飘向于别处,都不看他。 还是吴兴叫了弟弟好几声,并硬拽着他的手,完成握手动作。 厉元朗理解的笑了笑,并未在意。 吴兴态度恭敬,目送厉元朗坐上王锦瑞开来的轿车,直至消失他的视线之中。 吴迪还在东张西望,吴兴拽了拽他的胳膊,埋怨说:“你都不问问刚才那人是谁。” 吴迪这才呆呵呵地问:“他是谁?” 谨慎的观察着四周,吴兴小声说:“省委副书记厉元朗。” “嗯。”吴迪毫无表情,似乎这个职务对他来讲,无关紧要。 吴兴哭笑不得,无奈的直摇头,“你呀,真是……” 面对弟弟这种反应,吴兴失望透顶,看来,弟弟是彻底没救了。 厉元朗身为省委副书记,这次前来泯川,除了要参加五人小组会之外,还有许多公务需要处理。 他在省委大楼有专门的办公室,王锦瑞作为他的秘书,其关系已由若州市委办公厅转至泯中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 其实这么安排厉元朗,的确有许多不方便之处。 若州距离省会泯川有将近二百公里的路程,厉元朗工作重心在若州,可身为省委副书记,其工作量同样不小。 所以,厉元朗要经常往返泯川,处理相关事务。 他深知,在若州和泯川之间往返的时间不会太长,要不是若州处在多事之秋,他早就卸任市委书记一职了。 厉元朗住在省委招待所,那有他的专属房间。 方修寒倒是给他安排了住处,省委住宅区的五号楼。 按理说,居住在省委这片别墅区里,省委书记周旭杰住在位置最好的一号楼里,廉明宇在二号楼,三号楼住着原省委退下的老领导。 目前最好位置的只有五号楼,如果非要住三号楼,需要那位老领导腾房,厉元朗断断不会这样做的。 就连五号楼,他都没打算住。 反正一个人,只要有住的地方就行,何必搬来搬去的麻烦。 实在要住,也得等到他卸任若州市委书记之后,到省委工作再做打算。 方修寒拗不过他,也没再坚持。 安顿好这一切,晚上,厉元朗专门去见周旭杰。 寒暄过后,周旭杰首先说:“元朗同志,关于若州人事安排,我们提前通个气。” 由于若州地理位置特殊,统战工作十分重要。 连云身为统战部长,却被有境外势力背景的三生教策反,引起省委对统战工作极为重视。 周旭杰的意思,这次省委准备空降一名信得过的同志,担任若州统战部长一职。 厉元朗对此没有异议,毕竟连云出事,影响很坏。 他最为关心的是,省委对米伟邦作何安排。 京城的意思,只是免去他市委常委、宣传部长一职。 行政级别没有变,仍保持正厅级别,但不能安排米伟邦担任要职。 “元朗同志,关于米伟邦的去处,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周旭杰如是说道。 周旭杰这是主动抛来橄榄枝,言外之意,他会充分尊重厉元朗的想法。 毕竟米伟邦是替厉元朗背锅,安顿合适位置的权力交给厉元朗,也让厉元朗不至于太过愧疚。 “谢谢省委和周书记的信任。”厉元朗表态完毕,略有所思说:“伟邦同志在主持若州市委宣传部期间尽职尽责、尽心尽力,能力和水平是有的,尤其在政策理论方面,颇有研究。” “周书记,可否考虑安排他去省委政策研究室工作……” 第1607章 态度决定一切 如何安排米伟邦,厉元朗是有私心的。 他仔细观察周旭杰的反应,就是希望周旭杰能支持他的决定。 省委书记是省里最高长官,他的分量举足轻重。 有他支持,将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这样啊……”周旭杰身体略微往后靠了靠,抱着胳膊思索半天,“我考虑考虑,回头再商量。另外,接替米伟邦的人选,我也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周旭杰的意思,宣传部长就地提拔,厉元朗已有打算,便提出韩端的名字。 他们两人只是沟通,最起码周旭杰做到心里有数。 以便在明天上午的五人小组会上,提前有个准备。 这一晚,厉元朗没有消停,省委宣传部长王均瑶、常务副省长余广才纷纷打来电话,关心若州市委宣传部长人选问题。 他们都已知道,统战部长省委空降,但宣传部长却是从若州本地提拔。 厉元朗身为省委副书记,又兼若州市委书记,他有话语权,周旭杰肯定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 从两个人的隐晦态度中,厉元朗听出都是替霍兴安说话的。 霍兴安出任佳美区委书记已有年头,按说也应该挪动位置了。 别看同为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权力不如区委书记,可发展前景却更大一些。 这么说吧,霍兴安的区委书记要想更好发展,有两个方向。 一个是,成为常务副市长,下一步直接升到市长。 另外一个,在宣传部长位置干上几年,顺利的话,可以提拔其他地级市担任书记。 若州是副省级城市,宣传部长本身就是正厅级,到了别的地级市,一步到位,担任书记是常态。 相比较若州市长,霍兴安机会不大,艾明高刚刚成为常务副市长,这条路目前不好走。 反观若是竞争到宣传部长,又有两位省委常委为其说话,霍兴安前程是光明的。 好一个如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 厉元朗在电话里表现出模棱两可的态度,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可他心里,俨然已经在霍兴安的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 不说别的,霍兴安纵容老婆文秀妹以收藏古董名义,明目张胆捞取不义之财,现在时机未到,早晚他要收拾霍兴安。 谋取宣传部长一职,想都不要想。 次日上午九点整,在省委小会议室里,省委书记周旭杰、省长廉明宇、省委副书记厉元朗、纪委书记廖青和组织部长黄廷凯五个人全部出席。 同时,王均瑶和方修寒列席参加。 会议由周旭杰主持,黄廷凯代表省委组织部宣读泯中省干部补充人员的候选名单,其中就包括若州市委宣传部长的职位。 在名单中,韩端和霍兴安都作为备选人员。 而且,组织部的评价中,韩端略高于霍兴安。 显然,组织部充分吸纳厉元朗的意见。 廖青第一个发言,谈到若州宣传部长一职时,他说道:“我认为韩端同志个人能力和口碑都值得信任,我同意由他接任若州宣传部长。” 自从出了张万星的事情,廉明宇比以前低调许多,尽量避免公开场合乱表态。 尤其涉及人事议题。 错看一个张万星,使得他对自己都有怀疑了。 然而今天,当廖青的话音落下,廉明宇手指摆弄着签字笔,低垂双眼说:“霍兴安同志在佳美区工作时间不短了,是时候动一动。” “若州出现视频外泄事件之后,京城和省委都非常重视。宣传部门是党委和政府的喉舌,部长这个位置十分重要。” “我看,需要一名经验丰富的同志主持工作。韩端同志也不错,就是有些年轻了,培养几年积累些经验,我们再委以重任。” 说完这些,廉明宇抬起眼皮,扫了厉元朗一眼。 这句话,可以认为他就是说给厉元朗听的。 自从提拔为省委副书记之后,厉元朗明显感觉到,廉明宇对他的态度发生微妙变化。 少了亲近,多了提防和警惕。 厉元朗权当无视,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周旭杰点了点头,“明宇省长说得有一定道理。”看向厉元朗问道:“元朗同志,你的意见呢?” “我支持韩端同志,廉省长提出他年轻,可韩端只比霍兴安小了四岁而已。” 其实,若想否决霍兴安,厉元朗只需搬出他收藏古董敛财的事情,霍兴安就会彻底出局。 但厉元朗之所以没提,是因为目前尚未掌握到实质证据,缺少说服力。 此时的厉元朗,只需表明态度,至于其他的,组织部门的评价报告里全有,他没必要重复。 周旭杰同样以点头回应,相关的三个人都表了态,黄廷凯虽然没说,可那份偏向于韩端的报告内容,已经说明他的态度。 于是,周旭杰看向列席会议的王均瑶和方修寒,示意他们发言。 列席会议的这两人,只有旁听的资格。 不过,周旭杰点名了,他们才可以发表看法。 方修寒和厉元朗、廖青意见一致,王均瑶仍旧坚持她的态度,推荐的是霍兴安。 目前态势一目了然,支持韩端的占多数,霍兴安这边,只有廉明宇和王均瑶两个人赞成。 不过,廉明宇作为泯中省二号人物,又有着其独特身份,周旭杰不能贸然做出决定。 所以,最后这个议题暂时搁置。 也就是说,私下里他需要出面协调,达到相同意见后,再做讨论。 会议结束后,厉元朗刚走没多远,廖青追上来,小声提醒他有话要说。 厉元朗把廖青让进办公室,亲自给他倒了一杯水。 落座后,廖青把水杯放在一边,说道:“厉副书记,你交给我有关霍兴安家属以收藏古董名义,大肆敛财的资料,我们派人初步核实,确有此事。” “作为当事人,有些情况需要找廖友志核实,只是他目前被国安部关押,暂时无法联系。” “还有这个……”说着,廖青从公文包里掏出几封信递过来,并说:“这是省纪委陆续收到举报霍兴安的信件,请你过目。” 厉元朗紧皱眉头,大致看了一下,气愤地说:“霍兴安的问题远不止以权谋私、贪污受贿,他和廖友志关系紧密,会不会成为第二个连云?” “这个不好说。”廖青分析说:“国安部只抓获连云一个人,说明霍兴安现在没有参与。可是视频泄密事件,表明在若州市领导层内部,仍然潜藏内鬼。” “嗯。”厉元朗颔首赞同,感慨道:“一个三生教,到底牵扯出多少领导干部,值得我们警惕和深思。” 廖青也有同感,说道:“厉副书记,廉省长支持霍兴安,而霍兴安绝对有问题,廉省长不掌握这些,我打算向廉省长汇报这件事,你是什么意见?” 一听廖青这么说,厉元朗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了。 廉明宇之所以在会上表态支持霍兴安,并不是他多么看好霍兴安,很大程度在于,厉元朗支持的他就反对。 摆明了有和厉元朗打擂台、扳手腕的意味。 他不了解霍兴安的底细,但是能让厉元朗不痛快,廉明宇倒是乐见其成。 廖青自然看出门道,他直接向廉明宇汇报霍兴安的问题,何须要请示厉元朗,没必要,更是多此一举。 但要把这事想简单了,可就是政治不成熟的体现。 廖青此举在试探厉元朗,假如厉元朗不赞同或是犹豫,眼见廉明宇又要在用人方面栽跟头,他却视而不见。 心胸狭窄、小肚鸡肠只是轻的,或许会给人落井下石的印象。 那么,厉元朗今后的发展前景将一片黯淡,黑漆漆见不到一丝光亮。 不过,厉元朗心里泛起嘀咕,廖青此番试探,出自谁的主意? 是周旭杰,还是另有其人? 第1608章 迎刃而解的钥匙 厉元朗绝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这不符合他的做人原则。 即便他知道廖青有意试探,不管对方是廉明宇还是不相干的人,骨子里的善良基因,都会驱使他义无反顾的出手相助。 于是说:“廉省长求贤若渴,支持霍兴安也是情理之中。廖青书记,我在会上没有提及霍兴安的问题,是不想驳了廉省长的面子。” “我原本打算找机会向廉省长汇报霍兴安的事情,既然你有这个心,就请你代劳了。” 廖青一听,顿时说道:“厉副书记宽宏大量,值得我学习。” 正巧这时王锦瑞敲门进来,有事禀报,廖青便起身告辞。 把廖青送到门口,厉元朗回身问王锦瑞什么事。 “政法委的冯书记和田副市长到了,正在等着见您。” 冯安克和田南业从若州赶来见厉元朗,使得厉元朗预感到事情重要,推迟接下来的会见,当即点头应允。 很快,冯安克田南业脚步匆匆,一起出现在厉元朗的面前。 厉元朗和二人分别握手打招呼,示意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冯安克首先开口说:“厉书记,我们专程前来向您汇报,市公安局搜查廖友志住宅时,有重大发现。南业同志,还是由你说吧。” 田南业便说:“我们在他别墅的书房夹层中,发现了这个……” 说着,打开公文包,掏出一个优盘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拿在手里,不解地问:“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田南业叹了一口气,“优盘采取多重加密保护措施,我们动用所有与之相关的技术人员,仍然无法破解。” “这么个小玩意,里面肯定藏有重要东西。”厉元朗一边观察优盘,一边喃喃自语。 田南业继续解释,“我和冯书记刚从省厅求助回来,技术专家告诉我们,该优盘的保密措施属于国外最先进技术,目前在国内,还未找出破解方法。” “厉书记,正如您的判断,我们也觉得这东西十分重要,或许是揭开若州问题的关键钥匙。” 冯安克赞同说:“这张优盘隐藏的夹层不难被发现,廖友志是个谨慎的人,之所以这样做,也许向我们示威,他有足够的底气,觉得我们无法破解优盘内容。” 其实冯安克和田南业此番前来,只是程序上的汇报,并没有厉元朗能帮上忙的打算。 他们之前找了国内顶尖技术专家,别人都解决不了的难题,厉元朗又不是这方面权威,他能有什么良策。 可是,厉元朗却要求他们留下优盘。 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手里不停摆弄着优盘,心想这么个小东西,就会难倒所有人吗? 思来想去,厉元朗拿起话机联系了沈放。 沈放这会儿正在开会,由秘书转达,稍后回拨过来。 这一天忙得脚打后脑勺,除了见人就是参加会议。 自从坐上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厉元朗的疲惫感油然而生。 作为省委周书记的副手,同样面临诸多事宜。 相比较若州而言,毕竟是一个省的大事,复杂而又繁多。 就是吃个午饭,都不得消停。 到了晚上,总算得以喘息,而沈放的电话则在这个时候打进来。 “太忙了。”这是沈放向他解释电话来晚的原因。 “我理解,都一样。”厉元朗回应完,直奔主题,询问廖友志的审讯情况。 他自然知道,沈放会斟酌可以告诉他的信息。 “总而言之,进展不大。” 沈放接着说:“廖友志曾经在国外培训过,对我们的审讯工作了如指掌。他避重就轻,显然知道我们尚未掌握到重要证据,所以才如此狂傲。” 厉元朗当即提到手中的优盘,沈放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这样吧,我明天派人去你那里取优盘,我们试一试。” 商量好交接具体事宜,厉元朗坐在沙发上,不住捏着太阳穴,以便缓解脑力疲劳。 王锦瑞进来,主动给厉元朗脑袋做按摩。 “锦瑞,在省委工作有何感想?”厉元朗微闭双眼,问道。 “只要在您身边工作,我感觉到了快乐。”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不说实话,我这个人可不喜欢溜须拍马、阿谀奉承那一套。” 王锦瑞不慌不忙的回应道:“我说的是实话,因为我在您身上学习到了很多东西,让我受益匪浅。” 眼神落在茶几上的优盘,王锦瑞多少了解一些,提议道:“书记,您还记得我们在机场遇见那个呆呆的人吗?” “噢?”厉元朗立刻睁开双眼,“你说的是吴迪?” “对,就是他。”王锦瑞继续提醒,“我觉得可以让他试试。” 这句话点醒了厉元朗,怎么忘记他了? “锦瑞,你马上联系吴兴,让他到我这里来一趟。” 时间不早,吴兴正在家里百无聊赖的摆弄遥控器,一个接一个的换台,电视屏幕上五彩斑斓的内容,根本提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他都三十五岁了,副处级的秘书做了也有年头。 本指望跟随厉元朗这位年轻的副主任,能够有所建树。 殊不知,厉元朗只在省人大待了几个月,飞黄腾达,升任省委副书记,又重返若州执政。 甚至都没来得及熟悉自己,就离开了省人大。 本来省人大就属于老干部的休养所,看着权力大,实际虚多实少。 最为关键的是,省人大办公厅的秘书,发展空间十分有限。 发展好的,外放出去,顶多担任县区长,从事副职的居多。 不像省委和省政府主要领导的处级秘书,大多担任县区书记,有的甚至直接解决了副厅级,出任地级市的班子成员。 前两天,无意中在飞机上偶遇厉元朗,着实让吴兴兴奋好一阵子。 如今的厉元朗不比从前,响当当的省委三把手,吴兴这样级别的人想要见他,难如登天。 厉元朗礼节性的客气,使他清楚认识到,自己并未走进厉元朗的视野之中。 心中燃起的那团火,很快熄灭,消失殆尽。 就在他胡思乱想,准备洗洗睡了的时候,忽然接到王锦瑞的电话,通知他即刻赶到省委招待所,厉副书记要见他。 放下手机的吴兴,脑袋里一片空白,弄得妻子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呢。 好一阵,吴兴才反应过味,兴冲冲地一把抱住妻子,“我是得病了,得的是欢喜病。” 随即穿上外套,头也不回的急匆匆走出家门。 妻子一头雾水的望着丈夫背影,埋怨起来,“大晚上的抽什么风!” 吴兴一刻不耽搁,出现在厉元朗面前时,还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小吴,坐。”厉元朗指了指面前的沙发。 吴兴只坐了半边,忐忑不安的双手在膝盖处来回摩挲。 厉元朗观察到他的紧张情绪,安慰道:“这么晚叫你来,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厉书记,请您指示。” 不同于以前,随着厉元朗身份地位的提高,这种紧张和兴奋由内而外的出现,吴兴想要控制都控制不住。 长话短说,厉元朗将希望吴迪破解优盘的事情说了。 “这……”吴兴惊讶住,不为别的,他是担心弟弟吴迪,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弟弟去做,万一搞砸了,他担负不起责任。 见吴兴迟疑,厉元朗进一步交代,“你不要有压力,我相信你弟弟的能力,况且我会安排相关同志配合他一起工作。” “优盘事关重大,你一定要严格保密。吴兴同志,我们握个手,预祝你圆满完成任务。” 吴兴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右手,明显感觉到,厉元朗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第1609章 狗急跳墙的行为 当晚十一点多钟,若州郊外一处僻静之地。 一辆黑色越野车拐下公路,沿着乡间的柏油路面缓缓驶来。 最终停在另一辆黑色轿车的对面。 越野车闪了三下灯光,轿车以相同方式回应。 随即,越野车里走下一名身材高大的黑影,手里拎着一个小箱子,拽开副驾驶车门,片腿坐了进去。 在这人坐进去的同时,轿车司机关闭车灯光,使得轿车里几乎一片漆黑,彼此都看不清对方长相。 从对话中可以听出来,高大男子普通话带有明显外国人口音,不过还算标准,至少能听懂。 另一人首先质问,“廖友志私藏优盘的事情你们知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主意?” 外国男子耸动着肩膀,无奈摊了摊手,“您冤枉我们了,这不是我们的做事风格。” 男人冷笑一声,“你们的科技领先全球,可以监听任何人的通话,这点事情还不手到擒来?” 外国男子不知可否,直截了当说:“既然您认为我们科技领先,就应该明白,优盘我们做了加密措施,以您们国家目前水平,还没有人可以破解。” 呼…… 男人长出一口气,感叹道:“果然是你们做了手脚,我都答应帮你们做事,还留有一手,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外国男子摸了摸膝盖上的密码箱,眼望前方坦然回答:“和您打交道,我们不得不防备,就像您对我们不信任一样。几年来,我们在您身上投入大量人力财力,可您提供的情报越来越没有挑战性了。” 男人闻听,神色一怔,发怒道:“你们还要我怎样做!我接触到的消息,都是第一时间反馈给你们,就连厉元朗和廉明宇之间的微妙关系都告诉你们了!” “不是我的消息不重要,而是你们的胃口越来越大。以我目前能力,京城方面发生的事情,我是无法掌握的。如果你们不信任我,大可以找别人去!” “呵呵。”外国男子笑了笑,“您别生气,我们是按质论价。就在不久前,我们刚刚给您在国外的账户里存进去五百万美金。而且,您在国外投资的项目,因为有我们帮助,您还会分到一大笔钱。总之,您在国外财产,将会翻一番。” 男人闷声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好大一张饼,有多少我现在一分也花不到。” “我看,是时候离开这里了。请你们立刻帮我办好出国手续,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了。” “可以。”外国男子点头赞同,但是话锋一转又说:“您离开的时候不是现在,至少还没有怀疑到您,您还能够得到不少内部消息。” 男人苦笑道:“三生教彻底完了,盛永茂和廖友志被抓,若州的总部被一窝端,连云也进去了,我真看不到曙光在哪里。” 外国男子不以为然地说:“您别泄气,我们还有应对办法。只要我们携起手来,搅乱若州局势,让上面对厉元朗失去信心,再离间他和廉明宇之间的关系,早点把他从若州赶走,推选你接任若州书记。到了那个时候,不是曙光,简直就是光明。” “你们还有应对之策?”男人惊问。 “肯定有。”外国男子笃定说:“您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请您记住,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们始终在背后支持您。” “另外,我们向来慷慨。从今往后,您提供的消息,我们会比往常增加三成佣金。请您放心,时机到了,不用您开口,我们会主动帮您离开,这一点,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这里有一百万现金,都是不连号的,是我们对您工作表现给予的奖励,请收下。” “希望我们的合作继续进行,您一定不会让我们失望,再见。” 说完,他把密码箱放在后座椅上,打开车门钻了出去。 大步流星返回越野车里,打开车灯,越野车往后倒车,在前方掉头,呼啸着快速消失在男人的视线里。 而男人并未急于离开,用手机灯光扫看着密码箱里红彤彤的钞票,享受钞票冰冷的手感,眼神却变得阴郁起来。 在省委工作数日,厉元朗处理完手头工作,返回若州。 出城之后,他忽然告诉司机郭子晨,“郭师傅,先去一趟河谷。” 郭子晨暗自惊讶,不知这位厉书记为什么突然改变路线。 秉承嘴严的要求,不该问的绝不乱问,郭子晨一打方向盘,驶入通往河谷的高速公路。 当天晚上天都黑了,厉元朗的车子才缓缓驶进若州市委招待所。 一晃,厉元朗很久没在这里住过。 回想起当初在这个房间里,厉元朗就是染上病毒,差一点断送前程。 接替万荣芳的招待所总经理,原本打算给厉元朗换一个房间,却被他谢绝了。 厉元朗不信邪,不认为是风水缘故,让自己败走麦城。 事在人为,只要无愧于心,怕什么魑魅魍魉、妖魔鬼怪。 王锦瑞跟随厉元朗出去好几天,把他送到招待所,就被厉元朗打发回家了。 负责照顾厉元朗起居的仍旧是刘军,厉元朗问他:“小刘,沐清雪怎么样了?” 刘军赶紧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恭敬敬回答:“首长,沐清雪被辞退了。” 厉元朗很是吃惊,在他印象里,是肖开峰唆使万荣芳暗害自己,沐清雪是被利用的棋子。 在他追问下,刘军以掌握到的消息告知,就在厉元朗重返若州之际,程勇下令,解除沐清雪的劳动合同,把她辞了。 主要原因,是不希望让厉元朗再看到沐清雪这张脸,免得添堵。 厉元朗没说什么,程勇是一番好意,只是他心里多少有些失落,感觉沐清雪有些冤枉。 碍于身份,又不好为沐清雪争取什么。 毕竟对方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同志,他要注意影响和名声。 目前摆在厉元朗案头上,还有好几件事尚未落实。 胡世俊女儿胡小燕受辱一事,成为无头案,到现在仍无进展。 弄得他都没法联系耿天洛了。 若州情况复杂,随着剿灭三生教,连云被捕,可隐藏在领导层中的内鬼还没揪出来。 在厉元朗看来,目前若州市干部队伍中,存在两类人需要警惕和注意。 一类是,与国外势力勾结,出卖情报的犯罪分子。 另一类,倒买倒卖古董,从中谋取不法收入。 关于最后这一类人,他大致有了点眉目。 霍兴安和艾明高首当其冲。 二人已然到了明目张胆敛财的地步,在若州影响极坏。 之所以尚未对他们展开行动,还是受困于证据不足。 厉元朗有理由相信,那张优盘里的内容,应该是炸裂的,是彻底揭开若州盖子的金钥匙。 这一晚,厉元朗辗转反侧,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知何时,好不容易睡着的厉元朗,手机忽然响起来。 迷迷糊糊接听,里面传来邹圣宣焦急声音,“厉书记,市政府门户网站遭到黑客攻击,页面被篡改。” “什么!”厉元朗腾地坐起来,对着话筒惊讶问:“什么时候的事?” “凌晨三点左右。” 厉元朗一看时间,早上四点多钟,不禁生气质问:“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算了,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厉元朗赶紧起身穿戴好,王锦瑞睡眼惺忪的赶来,陪他一起走进办公室。 在办公室里,厉元朗、邹圣宣认真听取市工业和信息化局的领导,详细汇报此次门户网站遭受攻击事件。 在凌晨三点零三分,市信息中心发现门户网站出现网页被恶意篡改。 将本来发布的正常信息,篡改为三生教喊冤叫屈的文章。 怪不得选择三点零三分,两个三不就是代表三生教吗? 两个三! 厉元朗眼前一亮,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第1610章 疑云重重 好在,工业和信息化局及时启动应急响应,组建技术团队。 对网站进行临时维护,及时排查、及时处置,一个小时之内完成页面恢复,保障百姓安全上网。 这期间,邹圣宣向厉元朗做解释,“考虑到事件发生在凌晨,您最近的工作量实在大,怕影响您的休息,直到网信办这边有了眉目,我才向您汇报。厉书记,我没有及时汇报,是我的过错,请您谅解。” 厉元朗是个大度之人,何况危机已经解除,就没在这件事情上计较。 返回办公室,他第一时间联系到吴兴,询问吴迪和国安部的专家们破解优盘情况。 在厉元朗的协调下,吴兴现已借调到临时组成的网络技术团队。 因为吴迪只信任哥哥吴兴,而他又是破解优盘的关键人物。 吴兴在电话里告知,目前进展不大,尚无关键突破。 吴迪为了破解优盘,昼夜奋战,连续几天不睡觉,谁劝都不好使。 一门心思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眼镜都换了两副。 厉元朗理解吴兴的担忧,深知吴迪这种人,只要认准的事情,一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于是说道:“小吴,我刚刚有个想法,不知能不能帮到你们。若州市政府的门户网站今天凌晨遭到黑客攻击,恶意篡改页面内容。” “他们是在凌晨三点零三分开始行动,我在想,三生教不就是体现一个‘3’字吗?你把这事和小组人员沟通一下,看一看能否在‘3’上面做文章。” “3?” 吴兴嘴里念叨着,当即表示,会按照厉元朗的部署试一试。 这边电话刚挂断,黄仲礼不请自到。 略去寒暄,他开门见山的问:“厉书记,市政府门户网站被攻击一事,你是怎么看的?” “显然,这是一起有组织有预谋的恶性案件。”厉元朗定性了案件性质。“黑客是通过国外服务器发动攻击,可以断定,境外势力就是幕后黑手。” “我同意你的判断。”黄仲礼义愤填膺说:“应该就是他们所为。三生教背后的境外势力,向我们示威,展示他们的高精尖技术,企图扰乱我们视线,从而保护他们的人。” 厉元朗听出黄仲礼话里有话,寻着他的话题追问下去。 “厉书记,你觉得邹市长这个人怎么样?” 黄仲礼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提到邹圣宣的名字,这让厉元朗绷紧了神经。 “仲礼,你有话直说。” “邹市长没有在第一时间向你汇报,我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你是省委领导,又是若州第一责任人。发生这么大的恶性事件,无论在什么时候,你都有权及时获知。” 黄仲礼直言不讳,“一个小时的迟滞,对你、对若州、乃至省委,都会产生难以预料的严重后果。” “厉书记,恕我直言,对你不利,最大获利者是谁?不言而喻,就是他邹圣宣。” “另外,据我所知,邹市长和顾修岸以及盛永茂、廖友志来往密切,还曾参加过廖友志举行的游艇派对。” “这是我拿到的照片,请你过目。” 接过黄仲礼送上的信封,厉元朗打开,里面有两张照片。 分别是邹圣宣上游艇和下游艇的正面照。 其中一张,引起厉元朗很大兴趣,忍不住脱口而出,“他身边这个女人不是沐清雪吗?” 尽管沐清雪戴着墨镜,但厉元朗还是从其身材和轮廓中猜出来。 “对。”黄仲礼肯定回答:“正是当初参与陷害你的那个服务员。” 她不是被开除了吗? 厉元朗忙问照片拍摄时间。 黄仲礼说出来的日期,正是厉元朗调离若州,在省人大就职的时候。 是这样! 厉元朗越来越觉得,事情变得复杂了。 黄仲礼继续说:“厉书记,凭我在纪检战线上的工作经验,邹圣宣和顾修岸、盛永茂、廖友志等人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 “只可惜,他伪装得好,我还没有掌握到他获取不义之财的证据。不过我相信,纸里包不住火,邹圣宣早晚有露马脚的那一天。” “三生教一事,包括前一段时间视频外泄,还有这次政府门户网站被攻击,绝不是偶然。在我们若州的领导层里,有隐藏的内奸。” “邹圣宣作为若州仅次于你的第二责任人,又是政府部门领导,他掌握许多重要机密,更是境外敌对势力拉拢和争取的对象。” “厉书记,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我恳请你,并通过你向省委举报,请省委向京城反映,调查邹圣宣,将这个害群之马绳之以法,彻底解决若州一连串事件的幕后帮凶!” 黄仲礼目光如炬、神色坚定,彰显出一名正直正义的领导干部,在大是大非面前,为国为民的壮举。 “仲礼,你反映的情况很重要,我会认真考虑。我代表省委和若州市委,感谢你提供的情报。” 说话间,厉元朗缓缓站起身,主动伸出右手,郑重其事的和黄仲礼握了握手。 手握黄仲礼检举揭发邹圣宣参加游艇派对的照片,厉元朗仔细看了几遍,陷入深深沉思…… 连日来的操劳,极大考验厉元朗的身体承受能力。 吃过晚饭,厉元朗突发奇想,要在若州市区转一转。 王锦瑞十分紧张,他了解过这位厉书记,非常喜欢微服私访,愿意接近老百姓,倾听他们的声音,了解他们的生活状态。 只是由他一个人陪同,万一发生意外,实在负担不起责任。 厉元朗看穿王锦瑞的犹豫,轻松道:“你联系田副市长,让他指派两名同志暗中陪着。” “是。” 田南业接到王锦瑞的电话,不敢怠慢,专门派出两名经验丰富且身手一流的便衣,开车紧跟厉元朗的车子,驶出市委大院。 此时已是晚上六点多钟,正是若州最为热闹的时候。 街上车水马龙,人流湍急。 王锦瑞开着从办公厅借来的一辆普通轿车,沿着主路前行。 厉元朗只告诉他一个目标,挑人多的地方行驶。 一路上,他明显发现,路上车辆牌照多为渐变绿色,竟是各种品牌的新能源汽车。 偶尔看到一辆蓝色车牌,好比**中看见新大陆一样稀奇。 这点和他的老家东河截然相反,主要是若州气候温暖,全年无霜。 反观东河省,气候偏冷。 新能源汽车在东河省使用极少,一个是充电桩不普及,还有一个,在寒冷条件下,电车充电量不足,耗电量却很大。 往往显示充满,实际却只有百分之五十到六十左右。 车子没跑多远,电量急剧下降,尤其是下雪天,更为严重。 一直有人说,燃油车早晚淘汰,电车会全面普及。 这是片面因素,要因地而异。 按照厉元朗要求,王锦瑞开着这辆电车,随着车流在若州城区转悠。 忽然,他灵机一动,告诉王锦瑞,“去墨家庵,那里有小吃一条街,正好解决肚子问题。” 回想起他第一次到若州上任时,在墨家庵小吃一条街被人安排,厉元朗记忆犹新。 不知过去这么久,那里有什么变化。 王锦瑞是土生土长的若州本地人,熟悉这里,没开启导航,挑选最近的一条路,直奔墨家庵。 谁知,刚穿过三条街,前面竟然堵起一条长龙。 现在属于下班高峰期,堵车很正常,谁都没在意。 奇怪的是,一晃过去十来分钟,前面车子一直不动。 厉元朗回头看向身后,那辆跟随他们的车子后面,已然排了长长一条车流。 怎么回事?前方发生什么? 王锦瑞坐立不安,想去一看究竟,却担心一旦前面车子动了,这辆车没人驾驶,耽误事儿。 正在纠结之时,派来的一名便衣走过来,厉元朗降下车窗。 那人弯腰低声请示,“首长,我去前面看一看。” 厉元朗颔首同意。 不到十分钟,那人返回,向厉元朗汇报堵车原因。 厉元朗听完眉头一皱,不悦道:“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做出这种触犯众怒的事情!” 第1611章 轻重缓急 便衣告诉厉元朗,前方大约两百米处,有一辆白色路虎揽胜违停在怡景花园小区大门口。 正是这辆车堵住小区这边唯一入口,导致其他车辆无法进入小区,造成交通拥堵。 什么人这么嚣张,一辆车堵了一大片,耽误大家时间不说,交通拥堵,很容易发生事故,对市民安全有很大威胁。 于是,他跟随那名便衣,沿着路边往前走去。 此时,怡景花园门口,密密麻麻围拢一大群人。 为了安全起见,厉元朗并未靠前。 这会儿,王锦瑞急匆匆跑来,遵从厉元朗眼神示意,钻进人群打听消息去了。 没多久,他返回来,将打听到的消息汇报给厉元朗。 路虎车主不是怡景花园的小区业主,以前靠这辆百万豪车的身份,没少进小区停车。 还经常占用两个车位,做有损公德的事。 为此,小区物业接到不少业主投诉。经过慎重考虑,物业将这辆路虎车拉近黑名单,从今天起,不允许该车进入小区。 下午时候,路虎车像以往那样,大摇大摆开到小区门口,被保安拦停,坚决执行物业要求,不放路虎车进来。 车主和保安大吵一顿,一气之下将车停在门口,堵住小区来往车辆的车道,扬长而去。 就在刚刚,交警联系车主,要求他把车挪走。 一开始,车主还接电话,不过态度十分嚣张,要求小区物业负责人亲自向他赔礼道歉,保证他的车随时随地进入小区,否则免谈。 由于他态度蛮横,提出无理要求,遭到小区物业断然拒绝。 因而,车主干脆关掉手机,使得事情陷入僵局,交警也是无可奈何。 厉元朗脸色阴沉,询问王锦瑞,车主是谁?竟敢这么嚣张? 王锦瑞回答:“他叫黄小藤,挺有背景,是……” 厉元朗怒气冲冲打断王锦瑞的话,命令说:“你马上给田南业打电话。” “是。”王锦瑞立刻掏出手机,打通田南业的手机,“田副市长,我是王锦瑞……” 厉元朗做了个手势,王锦瑞双手将手机送过来。 “田副市长,我是厉元朗,我要求你在二十分钟之内,把违停在颐景华苑小区门口的路虎车弄走。如果车主想讨要个说法,就让他来市委找我!” 说完,霸气的将手机挂断,率先离开返回车里。 坐进后座,厉元朗这才问王锦瑞,“你说这个叫黄小藤的人有背景,他是什么来头?” 王锦瑞回身说:“黄小藤有个姐姐,叫黄小蔓,她是您之前秘书楼中双的妻子。” “楼中双出车祸遇难之后,黄小蔓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辞去工作,开了一家专卖奢饰品的商店。住豪宅、开豪车,出入高档餐厅,俨然成为一个成功人士。” “她不光有钱,还有很强的社交能力。无论她遇到什么事,总有人为她说话。这也是交警得知路虎车主是黄小藤后,拿他无可奈何的根本所在。” 说到这里,王锦瑞立刻停止话头,不往下说了。 厉元朗眉头紧锁,说道:“这么说来,替黄小蔓说话的人是市领导了?他是谁?” 王锦瑞略作迟疑,这才一字一顿道:“市委程秘书长。” “程勇!” 有意思了。 厉元朗回想起,当初他得知楼中双车祸身亡的消息,就感觉蹊跷。 怪不得市公安局按普通车祸结案,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仅仅十几分钟,田南业气喘吁吁跑来,向厉元朗汇报。 清障车已经将路虎车拖走,并且警方控制住黄小藤,如何处置他,田南业请厉元朗做决定。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厉元朗果断表态,“抑制住这种嚣张气焰,你们市公安局必须要向全社会有个交代。” 后面这句话,田南业心领神会,厉元朗是想把事情搞大,并动用社会舆论。 来的路上,他就接到程勇打来的电话过问此事。 可程勇一听是厉元朗下的命令,顿时傻眼。 由于拖走路虎车,被堵车辆陆续驶入小区,在交警指挥下,拥堵现象疏通,交通秩序恢复正常。 出了这么个插曲,并未改变厉元朗的出行计划。 在墨家庵,他真正感受到了繁荣和热闹。 若州是座旅游城市,随着气候越来越热,不少外地游客蜂拥而至。 墨家庵是特色小吃一条街,厉元朗置身其中,耳边不时响起天南海北的外地人口音,让他倍感欣喜。 没有刻意安排,因为这种热闹场面是他熟悉的,充满人间烟火气息,演是演不出来的。 而且,没人发现厉元朗,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两边特色美食上,根本不会想到,擦肩而过的竟是堂堂泯中省委副书记、若州市委书记。 在老百姓眼里,这么大的领导出门,还不前呼后拥。 偏偏厉元朗不走寻常路,他特别喜欢和普通民众打交道,亲眼看到他们的真实生活,亲耳听到他们发自内心的声音,是他莫大收获。 走在人群中,正好途经一家肠粉店。 厉元朗看着眼熟,想起这不正是自己曾经光顾的那家么。 里面食客不多,还有空座位。 厉元朗背手迈步进来。 老板热情迎上来,厉元朗定睛一看,并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人,心中顿感轻松。 挑了一张靠近里面墙角的座位,点了几份本店特色肠粉和其他小吃。 趁这机会,厉元朗打了个电话,王锦瑞知趣的起身离开。 回来时,厉元朗告诉他,注意观察着点,刘永强一会儿过来。 王锦瑞立刻猜出,厉元朗此时叫来刘永强,估计和程勇有关。 没过多久,刘永强风尘仆仆赶到。 “过来坐。”厉元朗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刘永强坐下,“先吃东西,这里的肠粉味道不错。” 刘永强刚在家里吃了一碗饭,不是很饿。 架不住厉元朗一番美意,吃了一份肠粉。 吃饭期间,厉元朗什么都没说。 直到吃饱喝足,三个人走出肠粉店。 厉元朗和他肩并肩一起溜达时,才提到程勇的名字。 刘永强实话实说,“市纪委收到过几封有关他的举报信,我已按照规定转给省纪委。” “举报内容是什么?”厉元朗问道。 “经济问题,还有乱搞男女关系。不过,证据不充分,省纪委那边暗中调查,落实的内容有限。” 厉元朗深有感触,并谈起今晚遇到黄小藤霸道堵车一事,“无风不起浪,黄小蔓的弟弟如此猖狂,没有程勇为姐弟两个撑腰,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刘永强好奇问:“厉书记,您真打算调查程秘书长?”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若州现在的政治环境太过复杂,出现多条问题,涉及到很多人,千头万绪。但也得有个轻重缓急,一切都要慢慢地来。” 刘永强细细品味厉元朗的话,基本上有了一个大概轮廓。 回去的路上,厉元朗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仔细一看内容,不免有些吃惊。 很快打出一个电话,“喂,是我,你确定沐清雪在家?好,我这就过去。” 挂断手机,厉元朗让王锦瑞把他放在前面路边。 “厉书记,这……” 王锦瑞最大的担心是,厉元朗回家之前,不能离开他的视线,他得为厉元朗安全着想。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 即便厉元朗这样说了,王锦瑞还是放心不下。 将车停在路边,等厉元朗下车后,他把车子开走很远,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地方停好车,远远注视。 就连那两名便衣,也都做出相同举动,密切关注厉元朗的一举一动。 站在路边的厉元朗,四处张望。 没一会儿,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厉元朗开车门坐进去,轿车风驰电掣,很快消失。 途经王锦瑞这一侧的时候,他急忙缩了缩脖子,免得被发现。 并通过眼角余光观察,在轿车开过去的一刹那,王锦瑞敏锐发现驾车人十分眼熟。心里嘀咕,莫非是他? 第1612章 事与愿违 王锦瑞没有看错,开车之人正是艾明高。 厉元朗便问:“明高,你是怎么找到沐清雪的?” 艾明高边开车边叹起气来,“厉书记,您可能不相信,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精神病院!”厉元朗大吃一惊。 “对。”艾明高同情的直摇头,“多好的一个女孩,不仅精神方面出了问题,还染上毒瘾。” “竟有这事!”万万想不到,曾经一个多才多艺的漂亮女孩,短短几个月时间,沦落成这个样子。 她为什么这样,到底经历了什么? 艾明高继续说:“按照您的要求,我费尽周折才找到她。我不方便出面,就拜托上官玉把她接了出来。” “这几天,一直是上官玉照顾她。和她聊天、说话,沐清雪也信任她。可一问到谁害她这样,她的情绪立刻变得狂躁不安,不吃药根本控制不住。” “厉书记,我猜她受到的不仅是肉体上的伤害,精神上也遭受极大刺激。” 厉元朗联想到黄仲礼给他的那两张照片,邹圣宣无疑成为最大嫌疑人。 无论从什么角度上分析,以沐清雪的身份,不可能陪同他上游艇,除非他们之间有特殊关系。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窜进厉元朗的脑海之中。 很显然,沐清雪遭受的经历,已经成为禁忌之言。 一提起,定会引起她强烈反应。 但是,厉元朗需要知道真相,需要沐清雪回忆起那段令她不堪回首的往事。 这道难题摆在厉元朗面前,他真没底气,自己能否打开沐清雪的记忆闸门。 没过多久,车子驶入一个老旧小区,停在一幢楼的单元门跟前。 艾明高停好车子,引着厉元朗走到二楼,敲开西侧的房门。 门打开,露出上官玉那张清秀脸庞。 进来后,艾明高做了引荐介绍。 上官玉冲厉元朗点头致意,艾明高问道:“她怎么样?” “知道你们要来,我推迟了她吃药时间。她在卧室里坐着,挺安静的。”上官玉如是说。 “辛苦你了。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厉元朗轻声征求上官玉的意见。 “行,我带您过去。” 说话间,上官玉走到里面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装修简单,贵在干净整洁,扑面而来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沐清雪坐在床边,背对着门口看向窗外,一动不动。 即便上官玉告诉她说:“清雪,厉书记看你来了。” 她仍然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清雪……” 上官玉还要提醒,却被厉元朗拦住。 他缓慢走到沐清雪面前,艾明高急忙搬来一把椅子,请厉元朗坐下。 好久不见,沐清雪满脸憔悴,眼窝深陷,双眼呆滞,根本没有往日光泽。 “小沐,我是厉元朗,还认识我吗?”厉元朗语气平缓,表情和蔼。 直到这时,沐清雪才将目光从黑漆漆的窗户那里平移过来,盯着厉元朗端详。 “清雪,厉书记看望你,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向厉书记反映。”上官玉过来,坐在沐清雪身边,轻拍她的手,送去慰藉。 “厉书记!”沐清雪冷冷一笑,“谁来都没用,没人能帮到我。” 听沐清雪的口气,似乎有戏。 于是,厉元朗劝慰道:“小沐,不要灰心。请你相信政府相信我,无论是谁伤害你,我向你保证,一定将其绳之以法,受到应有处理。” 上官玉也劝说:“厉书记现在是省委副书记,在省里在若州都能帮助你,清雪,你有什冤屈尽管告诉厉书记,他一定会帮你报仇雪恨。” “哼!”沐清雪痛苦的闭上双眸,使劲摇着头,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晚了,帮不到了,我失去的一切都回不来了。” 说着,突然抱头痛哭起来。 她的哭声凄惨、哀伤,听得人心酸。 无数同情因子瞬间袭遍厉元朗全身,他紧皱双眉,气愤的站起身。 明显感觉到,沐清雪的失望跃然而生,甚至是绝望。 很容易联想出,她遭遇到的非人折磨,令她终生难忘。 眼看着一个活力四射的女孩,成为现在样子,厉元朗义愤填膺,面沉似水。 上官玉则一个劲儿的安慰沐清雪,想让她平静下来。 然而,哭泣中的沐清雪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狂吼乱叫,手舞足蹈。 厉元朗见状,知道不能再问下去了。 她精神受到刺激,问也是白问。 只好在艾明高陪同下无奈走出房间,任由上官玉安抚沐清雪。 “有烟吗?” 艾明高急忙掏出香烟,给厉元朗点上。 连续抽了几口,借助淼淼升腾的烟雾,厉元朗问:“明高,你怎么看?” 艾明高顺手也抽起香烟,分析说:“黄副书记向您检举揭发邹市长,有照片为证,这么看,邹市长嫌疑重大。” “是啊。”厉元朗叹声说:“种种迹象表明,邹圣宣身上疑点很多。据说,他和顾修岸、盛永茂和廖友志来往密切。明高,你确定吗?” “怎么说呢。”艾明高发表着自我判断,“邹市长主管经济,避免不了与企业家接触,仅凭这些就断定他有问题,难以让人信服。” “据我了解,邹市长参加廖友志的游艇聚会,属于官方性质,在场的还有市政府其他领导,这与私下往来不沾边。” “当然了,这只属于我的个人判断和直觉,至于到底有没有不可告人的勾当,我不能保证。” 厉元朗理解艾明高的苦衷,说道:“我当初派你打入他们当中,现在看来,收效并不明显。这些人各个精明,短时间内不足以取得他们信任。” “是的。”艾明高赞同,“目前为止,霍兴安倒是相信我,别人嘛……都藏着心眼,有很强烈的防范心理。” “这可能与我之前的行为举止有关系,突然变成一个贪婪的腐败分子,他们不适应,我也觉得别扭。” “厉书记,你说,我是不是演得过火了?” “不是你演技不行。”厉元朗喃喃说:“是这里面牵扯到太多的东西。我大致将若州有问题的官员分为两种,一个是内奸,另一个是贪腐分子。” “若州情况复杂的根本原因在于,涉及到京城,尤其况家和邓孝丰。背后的关系我不多说,想必你也清楚。” “况家的人还好说,邓孝丰才是棘手人物。基于我掌握到的信息,况家和顾修岸的关系,以及邓孝丰半个况家人的身份,这件事很难缠,不好办。” 厉元朗说的是实情,他没有提到杜宣泽的名字,是他不想提,实在让人头疼。 耿亚东的宋代笔洗不知所踪,是因为没法查,也查不下去。 纵然证据摆在案头,还能怎么办?只能凉拌。 当然,这些心里话,厉元朗不方便说出口。 艾明高无能为力,只能添堵。 本来抱着解开所有谜团的信心而来,却由于沐清雪状态不稳定半途而废。 厉元朗别提多失望了。 不过,这条线他不能轻易放弃。 次日上午,厉元朗打电话联系郎英轩。 这位他在东河认识的老朋友,医术相当高明。 接电话的不是郎英轩,是他老伴汪慧茹。 她听到厉元朗的名字,想了半天。 在厉元朗再三提示下,终于想起来是谁了。 “小厉书记,是你啊。”汪慧茹意外说:“你在哪里,我有日子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汪阿姨,我工作忙,抱歉这么久才给您打电话,您和郎教授身体都还好吧。” “英轩他……”提到郎英轩,汪慧茹伤感起来,略带哭腔地说:“他、他走了,春节前的事,就差三天过年,没有坚持到……” “郎教授他、去世了!”厉元朗目瞪口呆。 脑海里回忆起昔日和郎英轩相处的点点滴滴,厉元朗鼻子一酸,眼泪直在眼圈里打转。 “没算遭罪,睡觉睡过去的。”汪慧茹平静下来,问清楚厉元朗打电话原因,想了想说:“英轩不在了,倒是有个人或许能帮到你,我把名字和联系方式告诉你,你试一试。” 当厉元朗听到那人名字时,不免再次惊讶起来。 第1613章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 厉元朗的惊讶在于,汪慧茹提到的名字竟然是郑海欣。 虽然,郑海欣的研发基地和制药厂全部出售,可普罗纳丁和绿罗纳丁的研发成功,倾注了她的全部心血。 是她变废为宝,将具有毒性的伤人草,通过提炼,制作出对治疗疾病有益的药物。 长久以来,郑海欣从未离开药物研发领域,哪怕她身价数百亿,仍旧不忘初衷,投身其中。 据汪慧茹说,郑海欣虽不是郎英轩的学生,但郎英轩将毕生掌握的中医技术,倾囊传授给郑海欣。 郎英轩不在了,可以说,郑海欣是他最认可的传人。 “汪阿姨,海欣……郑海欣她住在什么地方?” 汪慧茹回应,“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上一次见到她,还是春节前。英轩去世,她给我打电话,说她有事不能来,送花圈以表哀思。” “我给你的手机号码,就是她联系我时用的,不知换没换号,你可以试一试。” 厉元朗的手指在手机屏幕敲击出一串数字,却在发射键上陷入停滞。 打还是不打,使得他很纠结、犹豫。 上次在机场偶遇,匆匆一瞥,诱发出他对郑海欣的挂念。 这种挂念完全出自于良心上的不安。 他很想知道郑海欣的生活状态。 毕竟,由于他的做法,改变了郑海欣的生活轨迹。 本就是心比天高的女人,在应该嫁夫生子的黄金年龄,硬塞给她一个拖油瓶。 当郑海欣抚养儿子多年,有了感情,视如己出,又强行从她身边带走。 郑海欣的世界一下子崩塌了。 看淡一切,什么金钱财富,什么名誉地位,全成过眼云烟、身外之物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捐出百亿身家,这就是看破红尘的举动。 甚至厉元朗都在怀疑,郑海欣是不是出家为尼了。 他对郑海欣有愧疚,发自心底里的惭愧。 想见她,又害怕见到她,感觉是自己把郑海欣给毁了。 这种矛盾心理,让厉元朗踌躇万分。 终于,他下定决心,该面对的就要面对,躲,不是办法。 于是,厉元朗鼓起勇气,手指再次放到发射键上,准备按下去。 却在这时,桌上红色话机不合时宜的骤然响起来。 电话是周旭杰打来的,说让他傍晚赶到省里,讨论若州干部问题。 这边刚放下电话,廖青主动联系他。 廖青说:“厉副书记,根据你提供的举报材料,若州古瓷协会以收藏为幌子,官商勾结,大搞权钱交易。” “省纪委初步调查,涉案的处级以上干部多达三十五人,副厅以上八人。我已经向省委和周书记做了汇报。周书记非常重视,批复省纪委尽快落实,凡是涉及贪腐的官员,一并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势必要遏制住这种腐败势头的滋生和蔓延。” 厉元朗长叹道:“周书记刚给我打过电话,商议干部处理问题。廖青书记,你们纪委要切实按照省委和周书记的部署,若州市委一定全力配合。” 放下电话,厉元朗叫来王锦瑞,交代他下午和自己一起去省城泯川事宜。 并且将郑海欣的手机号给了他,让他负责联系。 一旦联系妥,剩下的交由自己来处理。 这份举报材料,源自于艾明高之手。 当初在廉明宇家里,厉元朗在和艾明高谈话的时候,利用握手机会,艾明高把一个优盘放在厉元朗的手心里。 这里面详细记录若州官员,利用家属参与古瓷协会的机会,和若州商人私下交易古玩,大肆捞钱的证据。 以次充好、以假当真,商人在明知瓷器是仿品的情况下,高价买进,以此和官员建立起紧密的私人关系,利用官员手中权力,为自己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种巧立名目的行贿受贿行为,在若州官场上逐渐发展成为常态,极大扰乱若州社会风气,严重影响政府形象,把若州搅得乌烟瘴气。 已然到了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的地步。 这边刚安排完,程勇急匆匆而来。 厉元朗请他在办公桌对面就坐,问道:“程勇秘书长,有什么事吗?” 程勇唉声叹气地说:“厉书记,黄小蔓要见您,被我拦下。她哭天抹泪,请您看在死去的楼中双面子上,放过她弟弟黄小藤。” “她向我哭诉,黄小藤年轻气盛,一时头脑发热,做出过分举动。念在黄小藤年轻不懂事,还有楼中双的情分上。毕竟楼中双给您做了几个月的秘书,任劳任怨、尽职尽责。” “他人已死,黄小蔓作为遗孀相当不易,您看,能不能在处理黄小藤的问题上,给予适当的照顾?” 厉元朗冷声驳斥道:“我不是一个不讲感情的人。正因为楼中双做过我的秘书,他的遗属更应该明白,不张扬、不侵占群众利益,是党员干部必须坚守的原则和底线。” “黄小藤的行为,是以一己之私,触犯众怒。看似简单,实则伤害的是我们党和政府的威信,严重影响我们在人民群众中的形象。” “至于你说的黄小蔓生活不易,据我了解,她现在过得很是滋润。住着几百平米的豪宅,开着上百万的豪车,经营着高档的奢饰品店。” “依我看,她的生活状态,比楼中双活着的时候还要好。程勇同志,你不要被黄小蔓的表象蒙蔽双眼,要站在人民群众角度上看待问题。一个小小的堵车事件,在网上引起轩然大波,网友们竞相评论,爆出很多大瓜。” “我已经指示纪检部门和公安部门,针对这起事件深入调查,涉及到的问题要严肃处理。” 随即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我这里还有事。” 程勇脸色苍白的走出厉元朗办公室,一回来,黄小蔓紧张看着他,上前焦急问:“厉书记怎么说?” 使劲靠在椅背上,程勇瓮声瓮气地说道:“他没答应。小藤的事被他盯上了,是个麻烦事。我不担心别的,我是怕小滕进里面乱说。” “你是指咱们……” 不等黄小蔓说完,程勇抬手打断,阴着脸想了想,示意黄小蔓靠近,低声道:“我给看守所打个电话,你去见一见小藤,让他把嘴闭严了,别的都好说,那件事不许透露一个字。要不然,神仙都救不了他。” 黄小蔓意识到问题严重性,频频点头。 程勇继续交代她,“厉元朗现在盯着这件事不放,先让小藤在里面待一段时间,由我出面,他在里面不会吃苦头。等到风声一过,我尽快安排他出国,帮忙打理咱们在国外的生意。”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开阔天空。小蔓,挺过最难的时刻,迎来的可是璀璨未来,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了。”黄小蔓扭动活滑腰肢,消失在程勇视线后,他一刻不停的打出去一个电话,“喂,是我,你尽快安排我出国事情,要做到悄无声息,我等你回信。” 连续做完这一切,程勇身心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双手花插在一起,眼神逐渐变得黯淡起来。 晚上,厉元朗在省委书记周旭杰办公室里,一起吃着秘书刘东从食堂打来的工作餐。 边吃,周旭杰边和他谈起若州干部的事情。 “元朗同志,若州三十五名处级以上干部牵扯到古瓷协会的腐败案子里,不是个小数目,如果纪委和反贪局查办的话,不仅仅是若州官场震动那么简单。” “处理三十五个人,这对于若州市委和你,都是一次不小的挑战。人事补充,以及消除政府在群众当中的负面影响,这些都要考虑进去。” “元朗同志,这还只是古瓷方面,由三生教引发的内奸案子,一起查办的话,若州官场不是地震了,简直就是火山海啸的齐齐爆发。” 第1614章 极具挑战性 厉元朗正色回答:“若州出现出现这样问题,是多重因素叠加所致。我们社会发展到如今成就,生活水平提高了,可人的思想和精神境界却变得匮乏,甚至倒退,最大改变就是,人越来越自私自利。” “曾几何时,老一辈留下的宝贵精神财富,被我们丢弃殆尽。建国初期,我们生活虽贫苦,可民风淳朴,人们脸上充满自信。现在呢,贫富差距和进一步的阶级固化,导致拜金主义横行。” “互联网,或者说手机正在侵蚀屏幕前的你我他。现代物质文明和消费主义的社会风气下,人的本性自然会反映拜金主义。这是必然结果,也是现代社会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象征。” “拜金主义是高度发达的物质文明难以去除的毒瘤,随着社会不断进步和发展,拜金主义会进一步影响着我们的社会。” “记得有句话说得很有代表性,有人生在罗马,有人生而骡马。也许有的人可能觉得无所谓,认为历史周期律会出手,但如果任凭这种拜金主义继续生长,历史周期律也会僵化。”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自我奴化只会践踏社会进步。心中向往的生活,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而不是以老奴之态做姨太太或者赘婿之梦。他做他的路灯挂件,我做我的小镇做题家。” “话说回来,正是这种恣意蔓延的拜金社会,影响着社会的自上而下,百姓如此,官员同样难以幸免。” “所不同的是,百姓所作所为,影响到的只是自身一个点,而官员覆盖的则是周围一个面。” “本来,我们官员就比群众权力大,接触的人和事更高级一些。最大的不同在于,群众做什么,有身边的同事或者领导监督。而官员,只有上司掌握。” “监督机制出现的差距,以及拜金主义的盛行,很容易造就腐败的滋生。若州不是个例,但若州出现的这种大规模腐败,大规模的权钱交易,让我们深恶痛绝的同时,更加清醒认识到,反腐之路任重道远,值得深思和警惕。” “周书记,您的担忧,是从我们若州市委的角度分析。可我认为,这正是我们面临挑战,检验我们干部队伍纯洁性的一次考验。肃清干部队伍,整治官场风气,我责无旁贷!” 厉元朗这番发自肺腑的表态,博得周旭杰充分肯定。他当即表示,“元朗同志,你说得好,我深受启发。” “你做好准备,省委会以劲峰同志在年初反腐工作会议上的讲话精神为指导,按照既定部署,尽快展开对若州干部的调查和处理工作。” 两个人吃完饭,刘东进来收拾的时候,王锦瑞拿着手机急匆匆进来。 趴在厉元朗耳边低声说:“厉书记,沈副部长的电话。” 一听沈放来电,厉元朗立刻将手机拿在耳边,边听边点着头。 挂断后对周旭杰说:“优盘的破解取得关键进展,沈副部长请您和我去省国安局视频连线。” 周旭杰自然知晓优盘的事情,当即点头答应。 于是,周旭杰和厉元朗同乘一辆车,缓缓驶出省委大院,直奔省国安局。 省国安局的赵局长,在门口恭候多时。 见面后,立刻引领省委两位大佬,走进一间小型会议室。 之所以在这里观看视频,除了保密之外,还能有效阻止其他信号的入侵。 国安部门在这方面有多重防范措施,以便确保安全,保证所有视频内容不会外泄。 周旭杰居中而坐,厉元朗坐在他左边,右侧是赵局长。 “周书记、厉副书记,我们现在开始?”赵局长征求问。 “可以。”周旭杰点头同意。 厉元朗做了相同表态。 很快,面前的大屏幕上,出现沈放以及国安部相关领导。 沈放首先向周旭杰和厉元朗打招呼,并介绍身边人认识。 随后才说:“我们按照厉副书记的提供的‘3’字建议,在优盘破解过程中,采取三层破解技术,终于打开优盘,调取出内容。我现在截取几个关键视频,请诸位过目。” 说罢,沈放做了个手势,画面一转,大屏幕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男子,正在对床上一女孩做着龌龊事。 可画面清晰度不高,甚至模糊不清。 只能依稀看到男子大致模样,眉眼处很是模糊。 厉元朗抓过麦克风问道:“沈副部长,能否将这人的脸放得清楚一些。” 沈放回答说:“厉副书记,优盘稍有破损,我们技术部门正在尽力恢复,请您稍等。” 厉元朗身体往后靠了靠,目光除了看那名男子,无意中注意到躺在床上女孩的轮廓。 看得不太清楚,可厉元朗隐约感觉,似乎很像一个人。 沈放那边还在工作,随着播放条进行,画面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当男子的脸慢慢展现在厉元朗和周旭杰等人面前时,二人不由得全都吸了一口凉气。 是他! 没错,男人正是应急管理部副部长邓孝丰。 同时,厉元朗也认出女孩身份,不就是胡世俊的女儿胡小燕么! 千想万想,唯独没有想到,夺走她一切的禽兽,会是邓孝丰。 沈放也认出邓孝丰,令他始料未及。 单凭邓孝丰一个副部长,不足以让在场众人哗然。 可他的姐夫却是杜宣泽,问题变得严重和复杂起来。 沈放只好对周旭杰、厉元朗说:“两位书记,由于涉及到相关人物的重要性,我们要暂时停止视频会议,我需要向上级汇报,我们稍后再联系。” 他叫停会议,厉元朗完全理解。 因为已经超出沈放管辖的权限,看起来,这件事要向京中高层做汇报了。 往外走的路上,王锦瑞小声告诉厉元朗,他打通了郑海欣的电话,对方同意过来,到时会和王锦瑞取得联系。 郑海欣要来?还这么痛快答应,大出厉元朗的意料。 回去的车里,周旭杰建议道:“元朗同志,看起来,你需要和廉省长沟通了。” “我明白。” 周旭杰将这种机会交给厉元朗去做,并非他置身事外的体现。 他觉得,厉元朗和廉明宇身份相似,出发点更好平衡。 有些话,他们之间可以说,换成他周旭杰就不灵了。 这还是厉元朗就任泯中省委副书记之后,第一次主动联系廉明宇。 不巧的是,廉明宇正在外地调研,见面变成了通话。 厉元朗将视频中邓孝丰卑鄙无耻之事,原原本本告诉给廉明宇。 “岂有此理!”廉明宇愤然道:“早就听说邓孝丰有靠非礼身子清白的女孩,给自己转运的恶习。没想到,他真干得出来!” “邓孝丰所为罄竹难书,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了。” 在原则性上,廉明宇是有正义感和公平心的。 “廉省长。”厉元朗说道:“由于涉及到邓孝丰,沈副部长不得已停止视频通话。他们国安部是有顾虑的,我想,整个事件因为邓孝丰的缘故,肯定会提升到一个高度。” “失身的女孩子我见过,二十岁,风华正茂。邓孝丰做出下流之事,彻底把这个女孩彻底毁了。” 廉明宇深有同感,发自内心的表态说:“一直以来,我把若州乃至泯中省看简单了,高速发展的经济下面,竟是藏污纳垢。我觉得,当初京城把你派到若州上任,是正确的。” “元朗,你的任务可比我艰巨多了。也得亏是你,换做旁人,还真没有以一己之力,挑战若州整个官场的胆略和魄力。” “我坚决支持你,想来,会有更多正义之士支持你的。” 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廉明宇幡然醒悟,实属难得。 厉元朗的决心变得更大了。 第1615章 难解的情感 周旭杰让厉元朗和廉明宇沟通,是有私心的。 涉及到邓孝丰,难免牵扯杜宣泽。 以他的分量挑战杜宣泽,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可厉元朗和廉明宇不同,尤其是廉明宇,想必只有他可以做到,厉元朗都稍逊一筹。 这件事处理好了,周旭杰无功,处理不好,全是过错。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他退居幕后,成功避开。 他不想争这个功,更不想沾染上。好不容易奋斗到今天位置,再有几年离休,平安落地,无忧无虑安度晚年,何乐而不为? 同时他也知道,这次等于是给廉明宇以及厉元朗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这两个未来之星,谁拿到这份成绩单,都将对其今后发展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周旭杰不需要这些,自然就不想争取到什么了。 对于他的心思,厉元朗怎能不看穿! 可在正义面前,厉元朗无所畏惧,这是他的人生信条,永恒不变的理念。 在与廉明宇达成一致意见之后,厉元朗顿觉浑身轻松。 连日来心中的愁闷,瞬间烟消云散,畅快起来。 次日上午,省委再次召开五人小组会议。 会上,听取省纪委书记廖青关于若州古瓷协会以及三十五名干部以收藏古董为幌子,大搞钱权交易的汇报。 省委组织部长黄廷凯则介绍三十五人之中,十六位省管干部的情况。 其中,八名副厅以上官员尤其引人注意。 除了霍兴安一名常委之外,还涉及到市委办公厅一名副秘书长,市人大一名副主任,市政协三个副职。 若州作为副省级城市,霍兴安和市人大副主任以及政协三个副职都是正厅级干部,市委办公厅副秘书长也是实职副厅。 还有下面的区委常委和副区长几个人。这份名单出现,着实让人意识到,若州市不良的政治风气,已经到了十分严重的程度。 厉元朗在会上做了发言,展示出与腐败行为斗争到底的决心和意志。 周旭杰和廉明宇的态度,和厉元朗一致。 三位大佬达成共识,周旭杰当即表态,要求省纪委立刻启动针对三十五名干部的调查工作。 同时要求省委组织部,做好物色补充干部的考察准备工作。 三十五人的事情一旦落实,下一步就要研究处理结果。 从已掌握的情况看,这些人当中,将有一多半受到撤职查办的处理,即使没被撤职,估计也难以保留住目前位置。 毕竟涉及三十几人,而且有不少人占据重要岗位。 为了保证政府职能的正常运作,省委组织部提前介入,不至于干部位置出现长期空缺,影响到工作运转。 三生教教徒集体闹事的审讯工作接近尾声,按照市委和厉元朗的要求,市公安局会同市国安局,对参与分子采取区分对待和区分处理。 情节轻的,以批评教育为主,并且要在保证书上签字,保证今后和三生教一刀两断,绝不参与攻击国家和政府的违法行为。 至于性质恶劣、死不悔改的顽固分子,将按照相应法律法规予以严惩。 一晃到了四月下旬,若州天气越来越暖和。 风和日丽之下,却蕴藏着波涛汹涌。 郑海欣一行三人,就是在这种时候抵达若州。 王锦瑞代表厉元朗,驱车前往机场迎接。 晚上,厉元朗在其下榻酒店,设宴款待郑海欣一行。 陪同人员,有市委副书记黄仲礼、市纪委书记刘永强、还有即将出任市委宣传部长的韩端。 本来,市委宣传部长一职,在霍兴安和韩端之间竞争激烈。 然而,霍兴安却要面临被调查的命运,自然而然退出竞争,加之韩端有厉元朗的支持,出任宣传部长也就情理之中了。 韩端在得知自己成功上位,特意面见厉元朗,表示感谢。 这种场合,黄仲礼、刘永强和韩端集体出席,囊获了厉元朗在若州市委的主要班底。 许久不见,郑海欣也变老了,眼角都有细微的鱼尾纹。 她神情淡定从容,中规中矩。 宴席上主要谈及所研究的科研成果,正好需要类似沐清雪的实验对象。 能够痛快答应,不远万里来到若州,双方属于一拍即合,各有所需。 厉元朗则对于郑海欣前来表示欢迎,强调他和郑海欣早就认识,并有过深度合作。 当然了,说得都是表面上的客套话,并没有聊别的。 这顿饭吃得很别扭,至少厉元朗是这种感觉。 而且他明显意识到,郑海欣刻意和他保持距离。 晚宴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便宣告结束。 王锦瑞送郑海欣等人休息,厉元朗却没有走。 刘永强和韩端离开后,黄仲礼走过来打招呼,“厉书记,看出来你和这位郑教授交情不浅。” “怎么说呢,曾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可能许久不联系的缘故,有些生疏了。”厉元朗感叹起来。 “好吧,不打搅你们老朋友叙旧,我先走一步。” 厉元朗望着黄仲礼的背影,深呼一口长气。 他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直截了当说:“海欣,我想见你。” “刚才不是见了吗?”郑海欣淡淡回应。 “我要单独见你,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郑海欣冷哼一声,“我们之间真没什么可谈的,该说的,我在饭桌上都说完了。厉副书记,你现在官越做越大,四十五岁的副省级,再往上一步,就是掌管一省的要员,这个时候,要注意影响,不要意气用事。” “海欣,你是了解我的,在郑立的事情上,我对不起你,我真诚期望见一见你,当面说说我的心里话。如果你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会憋闷一辈子的。” 厉元朗诚恳语气,使得郑海欣的态度软化下来,思虑一会儿,终于同意。 会见地点在酒店二楼的一间会客室内。 郑海欣来之前,厉元朗站在窗前观察良久,摆弄了几下窗帘,这才坐回到沙发上。 王锦瑞引着郑海欣进来,知趣的关上门。 厉元朗缓缓站起身,示意郑海欣坐过来。 茶几上摆放着水果还有茶水。 厉元朗主动给郑海欣斟上一杯茶,并介绍说:“这是若州特产乌龙茶,你尝一尝。” “厉副书记,我来不是品茶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洗耳恭听。”郑海欣优雅坐着,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充满警惕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唉!”厉元朗叹息道:“海欣,你别这样好不好,你冷冰冰的态度,让我很不适应。” 郑海欣冷笑说:“厉大书记,你做官做大了,习惯听到阿谀奉承的卑躬屈膝,估计很久没人敢对你这样了吧。对不起,本人不在体制内,不愿意更不喜欢顺从别人说话。你想听好听的话,大可以不必找我。” 厉元朗认可的点头,感慨说:“我这辈子最对不起两个女人,一个是水婷月,另一个就是你。” “你我相识十多年,有过愉快的合作,也有过误解。在郑立的事情上,我是亏欠你的,我向你郑重道歉。” 说着,厉元朗站起身来,冲着郑海欣鞠了一躬。 这一举动,让郑海欣大吃一惊。 来之前,她想过许多版本,唯独没想到厉元朗会以这种方式道歉。 原本的铁石心肠,被厉元朗此举拨动心弦,一下子错愕起来。 厉元朗真诚的继续说道:“你记恨我怨恨跟我,我理解。海欣,我一直都在反思,当初把郑立交给你抚养,到底对不对。” 郑海欣苦笑道:“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都过去了,失去的不再回来。我刚刚走出,你又提他,你是不想让我后半辈子安生了。” 厉元朗摇了摇头,“海欣,我有个想法,想听听你的意见。” 一听厉元朗这样说,郑海欣怔怔看向他,搞不懂厉元朗什么意思。 第1616章 快速收网(上) 厉元朗发自内心的向郑海欣提出建议。 “别再四处漂泊了,搬楚中居住吧。郑立的外公年龄大了,照顾两个孩子力不从心。何况,他的教育理念已经落伍,跟不上时代节奏。” “郑立对你是有感情的,做他的干妈,在他人生道路上有你陪伴,我很放心。” 厉元朗的提议让郑海欣为之一动,她低下头发愣,沉默了。 好一会儿,才缓缓扬起脸,望着厉元朗冷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仍旧没有改变自以为是的性格。看上去你是为我着想,岂不知让我生活在白晴的视线之内,死死盯着我,这和被你们软禁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你现在面临升官的关键时期,我可能会是你遭受攻击的软肋。把我放在你们眼皮子底下,由你家那位足智多谋的贤内助看管我,免得我给你找麻烦。” “厉元朗,你说得冠冕堂皇,看上去正气凛然。其实你和他们一样,道貌岸然,可惜了你一身好皮囊,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让我后半辈子成为你们的人质,卑鄙、无耻!” 说罢,郑海欣怒气冲冲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就往外走。 “海欣!”厉元朗冲上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 郑海欣厌恶的使劲一甩,挣脱厉元朗的手,但也驻足停下。 “你怎么会这样看待我和白晴。”厉元朗非常失望,一片好心却换来郑海欣恶毒的言语攻击。 他尽快平复情绪,心平气和的继续劝说,“我真没别的意思,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复杂、偏激,我真心为你好。” “算了吧,我不领这个情。”郑海欣倔强的瞥了厉元朗一眼,“收起你的伪善嘴脸,别把你看得那么重,其实在我离开郑立、离开你之后,我的心早就死了。” “是的,我之前喜欢过你,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此一时彼一时,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有了能陪我走完余生的知己。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充实,不用你操心。” 走到门口,她转过身来,面对厉元朗甩下一句绝情的话,“今生今世,你我就是路人。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希望你也不要自作多情,干涉我的一切。” 手搭在门把手上,使劲一拽,大步流星走了。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厉元朗没有追出去,就这么一直站着,直到郑海欣的身影消失,仍然没有改变姿势。 王锦瑞进来,站在厉元朗耳边提示,“厉书记,田副市长到了,在门外等你。” 缓过神来,厉元朗叹了口气,招手示意让田南业进来。 见了面,便问:“怎么样?抓到没有?” “抓到了。”田南业点头,并将一部相机递过去,“这是我们从犯罪嫌疑人手里缴来的,里面有很多拍摄照片,请您过目。” 厉元朗拿过来挨个翻看,嘴角露出一个冷笑弧度,“果然狗急跳墙,这是要给我制造桃色新闻,让我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田南业赞同并请示道:“幸亏您早有部署,设下这个局,静等对方上钩。不过这样也好,我们从犯罪嫌疑人嘴里,已经打听到幕后主使是谁了。” “厉书记,证据链坐实,并且我们正在暗中监视,您看,是不是该收尾了?” “我打个电话。”厉元朗走到一边,当着田南业的面,对话筒那边说:“廖青书记,你们纪委可以行动了。” 厉元朗返回办公室,心情忐忑不安。 半个小时后他接到廖青电话,只说了八个字:“大功告成,一切顺利。” 厉元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可他却高兴不起来。 郑海欣对他的误解深深刺痛着他,让他痛苦万分。 关于郑海欣的事情,厉元朗曾经和妻子白晴商量过。 以他对郑海欣的了解,郑海欣心高气傲,认可终生不嫁,看不上眼的男人也绝不将就。 刚才郑海欣说了心上人,厉元朗根本不信。 不过是郑海欣气他的一个借口罢了。 他倒是希望郑海欣有个好的归宿,郑海欣越幸福,他的愧疚感就会越小。 白晴掌握着郑海欣以及韩茵母女的情况,随着他们夫妻感情深厚,白晴不再像以前那样,那么敏感和神经质了。 因为她有信心和底气,相信厉元朗不会背叛她,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 要做,不至于等到今天,早就做了。 郑海欣目前孑然一身,把全部心思用在药物研发上面,以此麻痹神经,隐藏情感。 这些厉元朗都了解。 所以,他才提出让郑立认郑海欣为干妈,以干妈身份,再次走进郑立的生活中,不至于显得突兀。 他的想法,得到白晴和水庆章的同意。 水庆章六十多了,有高姐陪伴,无忧无虑。 两个外孙基本上都是保姆管理,他不费多大心思。 而且,现在的他完全理解厉元朗的规划,不再像以前那样纠结由谁抚养。 反正血缘关系摆在那里,谷雨和郑立认谁当妈妈,都跑不出他是孩子外公的事实。 人要有远见,没有走一步看十步的能力,很难成功。 厉元朗如此,水庆章也是一样。 不到一个小时,厉元朗先后接到几个电话。 第一个打进来的,却是邹圣宣。 “厉书记,黄副书记被省纪委的人带走调查了?” 他的语气听似疑问,实则更是惊讶。 谁不知道,在若州,黄仲礼是厉元朗的铁杆盟友,又是袁顺强介绍的人,怎么会? “我在办公室,邹市长可以过来,我们面谈。” 在接邹圣宣手机的时候,刘永强就已经打过来了。 还有艾明高以及韩端,甚至省政法委书记程海运、省委秘书长方修寒都给予了关注。 而厉元朗首先要向周旭杰做汇报。 周旭杰早就知道内情,并未吃惊,而是慢慢悠悠说:“元朗同志,这件事袁老的态度很关键。” “是的。”厉元朗解释道:“我之前去过河谷市,向袁老做了说明。袁老表示赞同,也很惋惜。黄仲礼在他手下工作期间,表现还是不错的。” “可在若州错综复杂的局势下,他丧失立场,被境外势力拉拢下水。出卖国家利益,出卖良心,终将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袁老他们这一辈的老政治家,在大是大非面前,始终将党和国家的利益放在首位,值得学习。” 周旭杰叹息道:“是啊,我们国家能够取得今天成就,是我们后辈沿着老政治家们的决策奋勇前行。” “黄仲礼之流所犯下的罪责,只是个案,并不能代表所有人。元朗同志,接下来,你们若州市委要举一反三,要以黄仲礼为反面案例,对全市领导干部来一次深入的党性原则教育活动。” “要向全市人民展现出,我们惩处出卖国家民族利益的犯罪分子零容忍的态度和决心!” 挂断周旭杰电话没多久,邹圣宣匆匆而来。 坐在沙发上,邹圣宣仍旧一脸疑惑,似乎还没从黄仲礼成为内奸一事中缓过神来。 “厉书记,我真是没有想到,黄……黄仲礼竟然是那个隐藏在我们内部的最大内鬼。” 厉元朗坦然说道:“其实一开始,我没完全怀疑过他。黄仲礼善于表演,一直以一名正义斗士的面孔出现。” “邹市长,实不相瞒,我当初还对你产生过怀疑,尤其在我来若州上任伊始,你对舒冠卿一事颇有微词,加深了我的怀疑度。” “有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黄仲礼向我揭发你参加过廖友志在游艇上的私人聚会,照片中出现了你的身影,还有市委招待所服务员沐清雪。有意把你们往特殊关系上面引导,让我产生错觉。” “我见过沐清雪,她的状态很糟糕,染上毒瘾,精神方面深受打击,一直不肯说出谁是伤害她的幕后真凶。” 邹圣宣闻听,眉头微微蹙起,身体靠在沙发背上,深有感慨地说:“厉书记,我和廖友志等人接触,纯属官方性质。至于服务员小沐,我们都是正常的工作关系,绝无半点过格行为。这点,我愿意接受组织全面调查。” 第1617章 快速收网(下) 厉元朗正色说:“邹市长,我能当着你的面把这些话说出来,就表明我对你是信任的。” “我们搭班子以来,有合作也有分歧,总之,合作大于分歧,尤其在我重返若州之后,你的配合也变得多了起来,我很欣慰。” “不过,若州出现这些问题,你作为党委副书记,政府市长,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州出现两条线,一条是以收藏古董为幌子,大搞权钱交易。另一个,就是黄仲礼为首的内奸暗藏其中,出卖情报,成为境外势力的帮凶。” “张万星主政时期,由于他的不作为,导致两种现象愈发严重。而你,并没有履行应尽职责,重视和提醒,任凭其肆意蔓延,给党和国家造成无法弥补的损失。圣宣同志,你要反省,深刻反思。” 面对厉元朗严厉的批评,邹圣宣羞愧的低下头。 当他得知黄仲礼被捕的消息后,惊讶之余,还有些许兴奋。 怎么说,最大的竞争对手倒下,那么,他接替厉元朗成功升任若州市委书记就指日可待了。 谁都看得出来,厉元朗兼任若州市委书记不会太久,之所以重返回来,捣毁三生教,抓获幕后帮凶,是厉元朗未尽事业,必须要亲手完成。 现在的厉元朗,可以说功成名就。 若州领导干部重新大洗牌,也是厉元朗离开之日。 作为同为副省级的市长,邹圣宣的胜算本来更大。 可黄仲礼是厉元朗的铁杆盟友,加之又有袁顺强这层关系,无疑是最大竞争对手。 此番面对厉元朗的尖锐批评,邹圣宣心里的小算盘一下子摔在地上,算盘珠子摔得七列八瓣。 他知道,自己恐怕没戏了。 厉元朗的表态,不是代表若州市委,而是代表省委。 他虽然是京城组织部门管理干部,泯中省委的意见同样重要。 在若州市委书记人选问题上,上面肯定充分考虑泯中省委意见,以尊重为原则,慎重做决定。 况且厉元朗所说没错,是站在公平公正角度,绝不掺杂半点私人恩怨。 邹圣宣为自己当初错误行为,懊悔不已。 厉元朗和邹圣宣谈话之际,泯中省纪委也在紧锣密鼓的开展行动。 霍兴安得知黄仲礼被抓后,惊得差点得了脑出血。 摊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直发呆。 “怎么啦?”文秀妹被丈夫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黄、黄仲礼出事了,国安部的人刚把他从家里带走……”霍兴安明显感觉,自己浑身软弱无力,心脏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他犯了什么事?”文秀妹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推了推丈夫肩膀,提醒道:“老霍,你不会受到牵连吧?” 霍兴安心里发苦,怎么没关系,他们暗中来往密切,许多事是一起商量着办的。 一想到这些,霍兴安连忙拿起手机,哆哆嗦嗦摁出去一个号码,咦,怎么提示关机? 霍兴安立刻预感到不对劲,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告诉文秀妹,“你快点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文秀妹反应过来,不甘心地说:“没那么严重,要不再等等……” “等个屁!”霍兴安怒火中烧,“再等就该进局子了。” 夫妻二人早有准备,带上贵重细软,拎着箱子刚走出家门,就见门口停着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 看到迎面而来的省纪委和省厅人员,霍兴安吃惊的如泥塑木雕一般。 手一松,箱子赫然掉在地上,箱子口摔开,好几沓钞票和金银首饰散落在地。 与此同时,若州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一辆出租车疾驰飞奔。 后座上的程勇,不时催促司机快点。 司机则说:“不能再快了,再快就该超速了。” “我给你加钱。”程勇举着一沓钞票扔进司机怀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司机见钱眼开,一咬牙,右脚使劲踩在油门上,车子瞬间提速,如离弦之箭,噌的窜出去很远。 程勇也是知道黄仲礼落网后,第一时间选择逃跑。 他没告诉任何人,就连相好黄小蔓都顾不上了。 大难临头各自飞,何况他们又不是夫妻。 为了掩人耳目,程勇做了精心打扮,贴上胡子压低帽遮,尽量把脸掩住。 走到值机台,程勇递上假身份证。 这张身份证足能以假乱真,他以前用过,所以有信心。 程勇的路线是先飞到粤湾省,他早就联系好,到地方后,蛇头会安排他偷渡出国。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离开是非之地,才有机会享受精致生活。 办理值机时,程勇还在四下张望,还不错,没发现异常。 这段时间,程勇一直心里不安,早就为跑路做了充足准备。 事先买好最近几天飞往花都市不同航班的机票,不至于现用抓瞎。 值机倒是顺利,可到安检这一块,却被人叫住,非让他去旁边房间里进一步搜身。 程勇预感不妙,极力挣扎反抗,却被两名安检员一左一右直接架走。 一房间,面对田南业和省纪委的工作人员,程勇顿时傻眼,浑身一松,差点坐在地上。 厉元朗刚送走垂头丧气的邹圣宣,就接到电话,霍兴安、程勇以及名单中涉及的人员悉数归案。 这一夜,省纪委联合省公安厅、省国安局,还有国安部留在若州的工作小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大规模抓捕行动。 历经不到两个小时,行动圆满结束。 今晚的行动,是以厉元朗和郑海欣见面为诱饵,引诱黄仲礼派人暗中拍摄,准备炮制厉元朗的桃色新闻。 厉元朗邀请黄仲礼参加宴会,有意透露他和郑海欣不俗关系。 其实他在得知郑海欣亲自来若州,一个是给沐清雪治病,另一个就是利用他和郑海欣的关系试探黄仲礼。 他早就怀疑黄仲礼,但考虑到袁顺强的关系,慎之又慎。在逐一落实黄仲礼的证据后,这次是最后一次试探了。 黄仲礼果然中招,转身离开酒店,便安排人拍摄厉元朗郑海欣见面的照片。 岂不知,厉元朗故意拉开窗帘就是为了对方能够拍摄到清晰图像,以便起到迷惑作用。 这才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坐在国安局审讯室里,面对审讯人员的审问,黄仲礼极不配合,一再声称,“我要见厉元朗,有些话我只对他说。其他的,我一概不予回答。” 办案人员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冷声质问:“黄仲礼,厉副书记很忙。你最好放聪明点,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全部掌握,你只有老实交代问题这一条路可走,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黄仲礼扭了扭了身体,把眼睛一闭,不搭理人了。 僵持半个多小时,审讯人员见黄仲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一个字问不出来,万般无奈之下,只好向厉元朗求助。 此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钟了。 厉元朗刚到家,脱掉外套正准备洗澡缓解疲惫。 听到黄仲礼非要见他,当即表示他这就赶过去。 四十分钟后,厉元朗和黄仲礼四目相对。 仅仅几个小时不见,风光无限的黄副书记变成阶下囚,不得不说,太有讽刺意味了。 人生就像一场游戏,胜利者站在天堂,失败者滚落地狱。 黄仲礼端详厉元朗良久,终于开口说话,“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怎么怀疑我的。” 都到了这份上,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说话无需藏着掖着。 厉元朗板起面孔,一字一顿说:“你的爱好是我最先感兴趣的地方。你喜欢搞微塑,说明你有很强的记忆力和观察力。特别是我在袁老家里,看到你弄的袁老家微塑,惟妙惟肖,更加深我对你的注意。” “记得那天,我在你家除了看见微塑模型之外,还发现一个沿海地貌的小型微塑。你这种精细到极致的观察力,正是境外势力培训时的一个科目。” “当然,仅有这些,我还只存在好奇阶段,并未怀疑。” “真正让我怀疑你的,是你和艾明高发生激烈的言语冲突,生病住院的那次行为。” 黄仲礼脑海里快速回忆,盘算自己在这件事上到底有什么漏洞,被厉元朗捕捉到。 第1618章 因易而难 厉元朗猜出黄仲礼的心思,索性直言挑明。 “你当时向我说的是,看见艾明高一步步滑向深渊,你是想劝他迷途知返。可我得到的消息是,你只要求艾明高远离霍兴安,不让他们纠缠在一起。” “表面上看,你这是劝说,实际你在保护霍兴安,同时也在试探艾明高的忠诚度。” “不瞒你说,艾明高我早就做好安排,以收藏古董名义接近霍兴安,以便打入进去,彻查出真相。” “黄仲礼,在若州市党政领导中,你网络好几个有影响力的人,围在你身边,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你担任若州市委副书记以来,凭借你左右逢源以及表面上的嫉恶如仇、一身正气,和上述几人关系密切。在这期间,是你把连云介绍廖友志认识。又是你出主意,让连云上了廖友志的邮轮,拍摄连云和沐清雪不齿一幕,以此威胁连云,使得他迫不得已背叛国家,出卖良心。” “至于刘永强、米伟邦和田南业,他们并没有受你蛊惑,照旧坚持原则,无论你使用什么手段,都没有上你的贼船,这让你受挫。” “无奈之下,你改变方式,不再针对上述几人,转而将矛头对准了市政府方面。” “你先后向我揭发艾明高和邹圣宣,他们一个是市长,一个是常务副市长,市政府排名前两位的领导。” “你之所以这样做,是你企图拉拢腐蚀他们,以便政府在对待三生教过程中,起到和市委、和我针锋相对,产生矛盾,你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你失败了,邹圣宣和艾明高都没有就范。眼见无望,你气急败坏,干脆来了个检举揭发。利用我和邹圣宣、艾明高不睦关系,在他们身上制造疑点,让我将二人绳之以法,继而安排上你们信任的人。” “黄仲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可我和省委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的假象骗不过我们。” “我知道,你不服气,你不认输,认为自己伪装得无可挑剔、完美无缺,不可能成为阶下囚。” “可我要正告你,邪不压正。正义属于国家,属于人民,永远站在国家和人民得一边!” 最后这句话,厉元朗声如洪钟,义正词严。 黄仲礼无言以对,羞愧难当。 他自以为的聪明,却被厉元朗批得体无完肤。 因为在与厉元朗的较量中,他不过是小儿科,根本不是人家对手。 自己谋划好的一切,每前进一步,厉元朗都有多种方法迎刃而解,见招拆招。可悲的是,他却没发觉,还以为天衣无缝。 他输了,彻底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由于优盘破解成功,相关内容逐一浮出水面。 沐清雪长相漂亮,又精通琴棋。 黄仲礼指使霍兴安,将其骗到新尔泰邮轮,迷晕后送到邓孝丰床上,供其玩乐。 并且运用卑鄙手段,让沐清雪染上毒瘾,借以成为他们的玩物。 还通过威逼恐吓手段,多次逼迫沐清雪陪客。在双重折磨下,沐清雪的精神意志彻底垮掉,才出现疯疯癫癫的不正常状态。 在郑海欣团队悉心治疗下,沐清雪状态稍有好转,断断续续供述出黄仲礼等人对其非人折磨。 沐清雪病情有了起色,郑海欣突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名助手负责后续治疗。 厉元朗试着联系她,手机一直关机。 看起来,郑海欣对厉元朗的误解,一时半会解不开了。 这里面还要提一提新尔泰邮轮。 这艘邮轮完全按照五星级酒店打造,廖友志多次邀请黄仲礼、霍兴安,包括出事的肖开峰、王小江、方品凯、连云、田鲁军等人上船游玩。 邮轮一旦驶入公海,这些人就在船上赌博玩乐。 廖友志早就在相应房间安装好摄像头,全方位记录这些看似清正廉明的官员,背地里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脸。 之所以弄这些,廖友志留下证据,以便为今后讨价还价留有后路。 不成想,他自认为无懈可击的三重密码保护的优盘,却让吴迪等人破解。 秘密变成了犯罪证据,原本的利刃却成为罪加一等。 这让他始料未及。 若州经过一夜迅疾行动,所有涉案人员悉数落网。 消息传开,震惊之余,迎来拍手称快。 谁都想不到,会有如此多的官员涉及其中,这在若州乃至泯中省历史上,实属罕见、绝无仅有。 特别还牵扯出邓孝丰,京中高层为之震动。 办公厅通知,要求周旭杰和厉元朗到京城,进行全方位汇报。 周旭杰作为泯中省委书记,第一责任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必须要说清楚。 而厉元朗,更是整件事的执行人,他更是责无旁贷。 出发前,周旭杰和厉元朗进行了一次彻夜长谈。 没有虚头八脑,谈话很直接。 周旭杰感叹道:“牵扯出邓孝丰,出乎我们所有人意料,也给首长们出了一道难题。” “宣泽同志采取回避态度,并且表示,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别说是邓孝丰了,就是他的妻儿老小出问题,他照样六亲不认。” “可以我多年经验判断,这件事绝非简单。宣泽同志才上来没多久,亲属中出现这种事,势必会对他造成不良影响。” “我估计,上面肯定会考虑到这一点,不管怎么说,保护宣泽同志名声,也是维护集体威信。所以我认为,息事宁人的可能性很大。” 周旭杰的想法,和厉元朗不谋而合。 临走之前,白晴给他打过电话,岳父要他一到京城立刻回家。 显然,在汇报之前,岳父有很重要的话交代给他。 不同以往,这次任务艰巨,事关厉元朗的前途,不可掉以轻心。 这是厉元朗近一个月来,第二次飞抵京城。 在泯中省驻京办安顿下来,厉元朗向周旭杰请假后,坐车直奔西山岳父家中。 白晴在门口迎接他。 得知厉元朗再次进京的消息,白晴和上次一样,先于厉元朗飞过来。 “你快去,爸爸等你都等着急了。”一听妻子催促,厉元朗预感到紧急,大步流星走向陆临松的书房。 进来时,陆临松正在接听电话,眼神示意厉元朗坐着等候。 只听陆临松语气平静的说:“顺强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不是孙猴子火眼金睛,更不是肚子里的蛔虫,能看穿别人想的是什么。” “黄仲礼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是他执迷不悟,与你何干!我们一路走下来,难免出现用错人的情况,我陆临松认可的干部,难道都经得起考验吗?我都不敢打保票。” “况且,劲峰同志和我说过,你是一位受人尊敬和爱戴的好同志,等于说在黄仲礼的事情上,是给你定了性的。” “顺强同志,你不要自责,也不要纠结,你工作几十年,你的党性、你正气凛然和坚持真理的精神有目共睹。我陆临松理解你,劲峰同志也理解你,所有同志都理解你。” 不知道袁顺强说了什么,反正陆临松挂断电话之后,深深叹了一口长气,喃喃说道:“顺强这次真的追悔莫及,是他向你推荐的黄仲礼,他觉得,对不起党和国家,更对不起你。” “爸爸……”厉元朗刚想接话,陆临松抬了抬手,怅然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没用的。顺强这一辈子就和他的名字一样,个性要强,自尊心更强。” “本来应该无忧无虑吧安度晚年,可一招不慎,让自己一生的清白抹上一块黑色印记,让他很难走出阴影。” 话锋一转,陆临松看向厉元朗,“不说他了,我要认认真真的说一说你。” 随即,他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面色凝重。 “这次你和周旭杰要向班子成员做说明,你想了好吗?打算怎么说?” 第1619章 决定命运的汇报(上) 面对岳父质问,厉元朗略微调整下坐姿,说道:“证据链完整清晰,我会如实汇报。” “这是当然。”陆临松回应说:“他们已经掌握到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之所以把你和周旭杰一起叫来,你要搞清楚他们想听什么。” “以我的经验,会议应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关于三生教和若州官员贪腐问题,另一部分就是邓孝丰牵扯其中。” “宣泽同志会参加第一部分的会议,按照回避惯例,涉及到邓孝丰的问题,他不会露面。” “元朗,我问你的意思,不是你该说什么,而是你应该怎么说。” 厉元朗明白岳父这番话的含义,虚心请教。 “邓孝丰的问题十分严重,恐怕和三生教都有牵连。不过我认为,三生教是利用他贪财好色的特点,强拉硬扯把他和三生教深入捆绑在一起。” “境外势力深知邓孝丰的作用不可替代,其矛头直指宣泽同志,这是包括劲峰同志和冯滔他们集体磋商得出的结论。” “不得不说,境外势力从上至下深入的研究过我们,非常的透彻。从寒启同志开始,包括我在内,每个人的性格特点,家属子女,甚至沾边的亲属全都研究个遍。” “他们专门有这方面的工作小组,以各种名义接近我们身边的人,不失时机的引诱灌输,麻醉神经,纳为己用。哪怕我和谁说了什么,或者家里边发生一丁点的小纠纷,都是他们想获取的消息。” “人都有软肋,或是自己或是亲近的人,便成为他们的主攻目标。争取不到主要负责人,可负责人只要不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即可。” “劲峰同志上任以来,随着我们国力上升,自然而然会改变我们之前的策略。就如一个家庭一样,兄弟姊妹当中,老大,并不一定有绝对的话语权。往往条件最好的那个人,为这个家庭贡献最多,别人享受到他的好处,即便排名最小,照样在家庭里一言九鼎、说一不二。” “以前都是境外势力占据主动,我们被动服从。现如今,我们日益提高的国家地位,决定应该得到匹配的话语权。然而,势必造成新旧势力产生摩擦,从而引起旧势力的疯狂反击。” “他们会在不同层面展开报复,其中,瓦解、离间我们领导层更是重中之重。” “邓孝丰事件,负面影响很大,尤其是宣泽同志。他在内部会议上,做了深刻检讨和真诚表态,按照组织原则,不惜提出请辞要求,但都被驳了回去。” “原因无他,邓孝丰是邓孝丰,邓孝丰代替不了宣泽同志。最为关键一点,定性时,只把邓孝丰归咎于生活不检点,就连贪污都没提到。” “元朗,你从我的话里面,应该清楚这件事最终结果是什么。” 厉元朗品味岳父这番话,疑惑问:“难道说要高举轻放?” “不。”陆临松摇了摇头,“高举都算不上,低手轻放,将影响力降到最低,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了了之。” “这么做,有更深刻的考量。无外乎就是为了两个字,‘团结’。新班子要向外界展现出团结一面,要显示出一致对外的集体决心。” “因而,你在汇报时,内容上可以说别的,关于邓孝丰要一笔带过,不要过多介绍,除非有人主动问起。”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陆临松这句话方才道出实质。 “爸爸,万一有人问到,我该怎么回答?”厉元朗略作沉吟,抛出他的疑虑。 此时的陆临松,却将身体往后靠了靠,双目望向窗外,轻轻晃了晃头,只说两个字,“不会。” 厉元朗顿时醒悟,暗中反思自己,问这话纯属多余。 既然岳父挑明了事情本质,上面已经达成一致意见,谁还会揪着不放,自找没趣。 有了岳父的提醒,厉元朗却高兴不起来。 以他目前身份地位,只有服从。 不是他不坚持原则,而是他在这种时候,要以大局为重。 他能看出来的问题,别人就不知道吗? 答案是否定的。 毕竟涉及到国家整体利益,一个邓孝丰,若是引起上面之间尔虞我诈,过度内耗,消耗的不是几个人,而是国家本体。 在大是大非面前,厉元朗不会单纯只考虑个人得失,那样,他就不是一名合格的官员,更是自私自利的莽撞表现。 在和白晴聊天时,妻子给予他贴心的抚慰和坚定的支持。 谈到郑海欣,白晴理解厉元朗的想法。 “老公,郑海欣的事情我来处理,你不能分心,准备好晚上的汇报就行了。”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她对我态度决绝,让我很伤感。老婆,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伤害她。这么多年来,我亏欠她的太多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海欣不容易,我会满足她提出的任何条件,包括让郑立和她重新建立联系。” 白晴深有感触地继续说道:“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你的平安,不止事关你一个人,你是我们这一大家的寄托。” “你没发现么,爸爸越来越对你关心了。有些话以前不会说,点到为止,主要是锻炼你自己拿主意。现如今,他的话非常直接,指导你的意思更加明确。” 厉元朗心里咯噔一下,担忧问:“爸爸的身体是不是……” “没有。”白晴否定道:“不是爸爸身体健康出了问题,是你现在所处位置十分关键。若州的事情尘埃落定,你的去留,你下一步该如何发展,爸爸不能掉以轻心,要为你筹划出最理想的去处。” 以厉元朗的想法,卸任若州市委书记早在计划之内,他会很快回到省里做他的副书记。 可妻子一席话,使得厉元朗内心大乱。 难道说,他要离开泯中省了? “这是我的猜测,不一定绝对。所以,今晚的汇报非常重要,这对你今后从政之路,将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怀揣着忐忑不安心情,厉元朗在泯中省驻京办事处,陪同周旭杰用过晚餐,回到房间里修改了汇报发言稿。 改过三遍,直到他认为满意为止,交给王锦瑞,马上打印出来。 随后,敲开周旭杰房间的门,请他过目提出意见。 周旭杰看完,摘下花镜微微一笑,“元朗同志,你的发言稿写得很好,很有针对性。” 这句‘针对性’的言外之意,就是指厉元朗对邓孝丰问题只字未提。 周旭杰最为担心这一点,虽然从没直截了当提及这件事,可他深知这里面的复杂性。 稍有不慎,一旦汇报过了头,伤害的可不只有厉元朗一个人,还有泯中省委。 他这个省委书记可是第一责任人,最先挨板子的也是他。 周旭杰别无他求,只想安安稳稳退休,回家享受天伦之乐。 要是厉元朗惹祸,他也会跟着背锅。 但周旭杰又不能把话说得太过直接,引起厉元朗反感。因为厉元朗身后那尊大神,他同样惹不起。 只是侧面的提了一嘴,厉元朗当时并没在意,周旭杰不好说第二遍了。 现在看来,厉元朗是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不提邓孝丰,就是尊重他的意见,这让他很是欣慰。 汇报时间照例安排在晚上七点半钟。 都是至高人物,每天日理万机,只有在晚上才不算繁忙,能够抽出时间聚在一起听汇报。 红旗轿车从侧门驶入枢纽中心。 在笔直平坦的柏油路面上转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一处门廊前。 周旭杰和厉元朗纷纷下车,早有工作人员领着二人,走进雕梁画栋的二层建筑里。 不是前几次来的地方,厉元朗也是头一次来。 踩在松软的地毯上,厉元朗抬头挺胸,表情肃穆庄重。 第1620章 决定命运的汇报(中) 这种场合厉元朗经历过几次,却从没有如此紧张过。 因为在场每个人表情都非常严肃。 毕竟涉及到不同意义。 周旭杰和厉元朗分别坐在椭圆形会议桌对面的椅子上。 会议照例由于劲峰主持。 “同志们,今晚的会议只有一个议题,听取泯中省委和若州市委关于部分干部出现严重违背党性原则,成为境外势力帮凶,并犯有严重腐败的犯罪行为。” “下面,请周旭杰同志发言。” 随着于劲峰话音落下,周旭杰起身走到发言席,坐下后对着稿子说了起来。 周旭杰的发言内容主要分为三个方面。 第一个,详细汇报以黄仲礼为首的犯罪行为和过程。 第二个,代表省委做出认真检讨和反思。 最后则是泯中省委的整改措施。 总体来说,周旭杰的发言内容言简意赅,没有长篇大论,该说的说了,该承担的承担了,该检讨的也检讨了,挑不出什么毛病。 众人听完,周旭杰返回原位置。 接下来,轮到厉元朗发言。 按照事先准备的发言稿内容,厉元朗没有改动,按部就班说了二十分钟。 不同于周旭杰的笼统,考虑到涉及干部大都集中在若州,厉元朗的内容更加详尽。 他说完,本打算离席的。 却听林维宽忽然问起厉元朗三个问题。 第一个是,“厉元朗同志,请你谈一谈对反腐败的个人看法?我不听空谈,要讲实际内容。” 第二个,“现行机制下,你对反腐败有什么个人建议。” 第三,“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你可以选择回答或者不答,你个人有没有犯过腐败问题?” 面对林维宽连珠炮式的抛出三个问题,厉元朗不慌不忙,不卑不亢的从容回应。 关于第一个问题,他只简单的说了寥寥数语。 主要强调的、也是中心观点,他说:“大力反腐是提升民心、维护社会稳定的重要保障,是树立国家形象和政治声誉的有效行为。” 谈及第二个方面,厉元朗认为,反腐机制存在不健全、不透明、不明确。就目前情况而言,反腐仅靠干部个人的良心发现远远不够。 缺乏严惩机制,罪不至死不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人都是有私心的,面对巨额诱惑,很难做到一尘不染。 这也直接提到他本人,也是第三个问题。 他负责任的表态,自己不存在任何腐败行为,经得起组织严格审查。 林维宽没有回应,只是在本子上写着东西。 整个汇报过程持续一个小时,照例周旭杰和厉元朗率先离开会场。 只是有一点出乎厉元朗的意料,杜宣泽由始至终全程参加。 可能和汇报内容有关。 周旭杰、厉元朗全程没有提到邓孝丰的问题,连名字都没说。 这种汇报,只要没有领导单独接见,汇报人说完,就会按照原路返回。 在休息室里,周旭杰被工作人员叫住,厉元朗却被要求先行离开。 说明周旭杰还要面对个别召见,而厉元朗的使命到此结束。 有鉴于此,厉元朗难免失落。 他并未回西山的岳父家中,今晚要在泯中省驻京办休息。 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厉元朗反复思考林维宽提出三个问题的深度含义。 越来越觉得,林维宽绝不是突发奇想,肯定另有深意。 但他捉摸不透。 也许,这种高难度问题,也只有岳父能够精准分析出来。 周旭杰是在一个多小时后回来的。 说实话,厉元朗迫切想知道谁留下周旭杰,到底和他谈了什么,是否涉及自己。 这次京城之行,他隐约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滋味。 事情似乎正在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并且认为,单独留下周旭杰,话题应该牵扯到自己。 然而,他根本没接到周旭杰打来的邀请电话,彻底断了他打听的念想。 厉元朗毫无心情洗漱,躺在床上,头枕双手,望着棚顶发呆。 脑海里思考着各种问题,全是不好的方面。 他不是悲观主义者,要是悲观的话,他也走不到今天。 就这么两眼发着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手机铃声响起,才将厉元朗的思绪拉回来。 电话是白晴打过来的,她焦急询问厉元朗汇报情况。 “回来有一会儿了。”厉元朗如实说道:“总体而言,波澜不惊。” “你回来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我都快急死了。”白晴埋怨完,又问起详细过程。 “只有林维宽问过你,还是三个尖锐问题。”白晴沉默良久问道:“老公,你感觉到了什么?” 厉元朗叹声说:“不是很好的预感。” “我想不出来林维宽是什么意思,也许爸爸能猜得出来。时间太晚了,明天你回家一趟,我们一起去找爸爸。” 也只有这样了。 放下电话的厉元朗,感觉胸口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 辗转反侧之中,厉元朗迷迷糊糊的即将进入梦乡,手机再次骤然响个不停,还以为又是白晴。 结果一看号码,厉元朗顿时眼前一亮,急忙接听。 “盛秘书,您好。” 对于盛良醒,厉元朗任何时候都抱有恭敬之心。 怎么说,人家是冯滔身边信任的人。 “厉副书记,我想见你。”盛良醒直奔主题。 “好,我随时听候调遣。” “半个小时后,我派车接你。” 短短几句话,盛良醒敲定见面流程。 厉元朗立刻起身,洗漱一番,以确保头脑清醒。 他预感到,此次面见盛良醒,一定能解开他心头众多疑惑。 来接他的是一辆黑色越野车,厉元朗钻进车里,车子即刻启动,缓缓驶离泯中省驻京办。 与此同时,站在楼上窗边的周旭杰,望着越野车迅速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目光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抱着胳膊思虑一阵,缓缓走向电话机跟前,抓起听筒拨了一串号码。 等对方接听后,周旭杰平淡地说:“廉省长,刚来一辆车把他接走了。对,这样也好,总得有人把消息传出去,省得他蒙在鼓里。” 越野车在市区转了四十多分钟,最后驶入一处幽静的院子。 又拐了几拐,停在一个灰色建筑的门廊下。 门口有专人打开后车门,打过招呼后,领着厉元朗走进去。 沿着铺就厚厚地毯的楼梯上了二楼,在最东侧的一个房间门口驻足。 那人冲门道了一声:“报告,客人已到。” 随着盛良醒的应准声音传来,顺着那人推开的门,厉元朗迈步走进来。 盛良醒坐在沙发上正在喝茶,一见厉元朗,站起来主动伸手招呼道:“厉副书记,这么晚叫你过来,打扰你休息了。” “盛秘书太客气了。”两只大手握在一处,厉元朗连忙回应:“听您指教,我厉某人不胜荣幸。” “指教谈不上,就是闲聊。”礼让厉元朗坐下,盛良醒亲自给厉元朗倒了一杯茶,颇有深意的说:“厉副书记,这里没别人,我就不拐弯抹角,有什么说什么了。” “请讲。”厉元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放下茶壶,盛良醒拿起烟盒,厉元朗抬手示意不抽。 盛良醒点燃,深吸一口说:“你今晚的汇报表现不错,没有纠缠邓孝丰的问题,大家是满意的。” “冯滔同志用十二个字做了总结,说你识大体、顾大局、明事理,懂进退。” “只是……”话锋一转,盛良醒眼神变得犀利起来,“厉副书记,你在若州市乃至泯中省的整体表现是合格的,铲除三生教,处理了一批违法乱纪的干部,圆满完成组织赋予你的重任。” “有些话,我就不背着你了。其实,上面在使用你的问题上,是有分歧的。我不说你也应该明白,分歧主要集中在,你挖出邓孝丰,触及到宣泽同志的名声。” “这一次是宣泽同志,那么下一个是谁?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谁都不能保证身边人过得硬,经得起推敲。” “说句过分的话,你厉副书记敢于保证自己清廉,你能保证你的家人是清白的吗?” 这句话深深刺痛厉元朗的神经,身体忍不住微微一颤。 第1621章 决定命运的汇报(下) 是啊,这是一个难以绕过的话题。 厉元朗的清廉,是建立在他不缺钱的基础之上。 谁都明白这个道理,这已经是个公开的秘密了。 即便白晴早就远离生意场,可她获取财富的方式,却是厉元朗这辈子都抹不去的瑕疵。 “厉副书记,恕我直言。”盛良醒诚恳的说:“这些年,在你手里处理过的官员有很多,你每走一地,都会掀起巨大风暴,引起强烈反响。” “我不是反对你这样做,我只是提醒你,有人在这方面大做文章,提及到处理贪官过多,会严重影响到政府声誉,降低政府在人民群众中的公信力。” “冯滔同志在会上,对于这种言论给予反驳。可你要知道,冯滔同志身份敏感,过多发表不同意见,这与倡导团结为理念的指导意见,就显得格格不入了。” “他的态度始终站在你这边,劲峰同志模棱两可,从而造成冯滔同志变成少数派,这对他是不利的。” “厉副书记,我找你谈这些,就是提醒你要有个心理准备,无论上面怎样决定都是为你好,都是最理想的结果。” 厉元朗顿然醒悟,意识到林维宽提出三个问题的关键所在了。 从盛良醒透露出来的消息分析,上面对厉元朗尚处在讨论阶段,还没有形成最终结论。 厉元朗有理由相信,之所以留下周旭杰,很大可能谈及厉元朗离开后的人事安排。 周旭杰应该是矛盾的,心里想着要把这条重要信息告诉厉元朗,可又有组织纪律性约束,不方便说出来。 盛良醒的善意,肯定来源于冯滔的授意。 毕竟,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冯滔是目前支持厉元朗的坚强后盾。 错综复杂的形势,使得厉元朗心情一下子降到谷底,无比的失落。 他到底做没做错? 这个问题纠结良久。 犯错误的人就该受到惩罚,这条信念一直贯穿厉元朗的人性世界,从未改变。 他不能保证自己完美无缺,尤其在男女关系上,他是犯过错的。 四段婚姻,最为后悔的就是,和吴红丽不该发生的婚外之情,让厉元朗无时无刻不再反思自己。 头脑发热犯下的过错,厉元朗也受到很严厉的惩罚,甚至差点丢掉性命。 他不怪罪水庆章,任何时候都没有记恨他。 换作自己,若是将来媛媛或者厉玄长大了,女婿背叛女儿,他照样会以严厉手段让其长记性。 这是普天下所有做父亲本应具备的正常反击。 可现如今,邓孝丰伤害了沐清雪,还有胡小燕的清白,就因为他是杜宣泽的小舅子,就可以全身而退、逍遥法外吗? 厉元朗真想对天怒吼,想做到公平和正义为什么这样难。 次日早上起床,厉元朗去餐厅吃饭的时候,询问驻京办主任,周书记吃过早饭没有? 主任告诉他,周书记赶最早一趟航班,率先飞回泯川市了。 周旭杰不辞而别,厉元朗更加相信,这是故意躲着自己。 真要见面,势必会提到昨晚接受首长单独召见的话题。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莫不如趁早一走了之,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明哲保身,这对于还有一年多就退居二线的周旭杰来说,何尝不是个明智选择。 不同于白晴心慌意乱、忧心忡忡。陆临松到底经历过大场面,一副老僧坐定的模样,说话也是慢条斯理。 听完厉元朗讲述昨晚整个汇报过程,以及和盛良醒的秘密接触。并针对林维宽单独提出三个问题,他反问厉元朗,“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爸爸。”厉元朗斟酌一番回答说:“我认为,维宽同志绝不是空穴来风,肯定另有深意。” “黄仲礼出事,给袁老造成不利影响,维宽同志又是袁老的老部下,深受袁老器重。当着所有人的面,提出三个刁钻问题,算是给袁老出一出气,我接受也理解。” “还有呢?”陆临松望着厉元朗,继续追问。 “还有?”厉元朗愣住,他想了一夜,觉得这是最有可能的原因,他想不出第二条。 “嗯。”陆临松长出一口气,慢慢悠悠地说:“元朗,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顺强同志能够做到曾经的位置,绝不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要不然,当初不也不会让他主管纪检工作。” “你这次进京汇报,是你人生一次命运转折。转折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利的情况发生。很不幸,你是后者。” “我为什么要这样说?正如盛良醒告诉你的那样,你的无意之举,撬动了杜宣泽的利益,他表面上接受,甚至做出主动请辞的做法,你想想,他心里能舒服,能不反击吗?” “劲峰同志在会上没做表态,实际上他已经表明立场。你去若州任职,就是为廉明宇打头阵。况家乃至邓孝丰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劲峰同志能不掌握吗?至少应该听到一些风声。” “别人无关紧要,关键是邓孝丰。他是杜宣泽的内弟,直系姻亲。触碰到邓孝丰,难免不涉及到杜宣泽本人。” “杜宣泽刚上任,其地位身份同样重要,劲峰同志不可能不予以重视。更为重要的是,不可能他一来,劲峰同志就与他产生矛盾,这对我们国家极为不利,也会给劲峰同志造成不好影响。” “然而,泯中省的问题中心点就是若州,说白了,邓孝丰才是解开这道难题的突出症结。” “你厉元朗冲锋陷阵,敢打敢拼,最终挖出邓孝丰这条大鱼,使得杜宣泽深受其害,不得不面对由此带来的一切后果。” “等于说,在劲峰同志和杜宣泽之间的第一次交手中,杜宣泽惨败。从而使他在万般无奈之下,抛出请辞这一招。” “他深知,他的辞职劲峰同志指定不能同意,但是,他必须要做出这样态度,以便尽可能挽回不利局面。” “如此一来,杜宣泽势必欠劲峰同志一个人情,在今后的工作中,合作会成为常态,至少坚持一到两年。” “这只是其一,还有第二点。你拔出若州这颗毒瘤,泯中省接下来会出现一个安稳环境,廉明宇作为省长,可以放手大干,将泯中省经济建设提升一个新台阶。” “所以说,你千辛万苦取得的胜利,不过是为廉明宇做嫁衣,为他扫清障碍。并在泯中省做出一份实实在在的政绩答卷,为其在不远的将来,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做政治铺垫。” “由此看来,你留在泯中省就显得多余了,这份成绩单是人家廉明宇的,你算怎么回事?” “可你毕竟有功,毕竟帮助廉明宇打好头阵。若是直接把你踢出泯中,我不会答应,也会招致老同志们非议,觉得有人吃相太难看。” “据我所知,劲峰同志倒是有意调你到其他省份担任省长职务。省长属于政府序列,难免会和杜宣泽打交道,你揪出他的亲属,他心里能不有想法吗?” “杜宣泽十分不情愿,私下和劲峰同志深入讨论过这件事。杜宣泽认为,你这人嫉恶如仇,这些年查处过那么多的腐败干部,人尽其才,你去纪检部门正好可以发挥你的长处。” “昨天和顺强同志通话时,他就提过这个问题。这才有了维宽同志临时起意,对你来了一个三连问,初步了解你。” “元朗,你现在是省委副书记,不可能直接提拔省委书记,省长是你的必经之路。你的资历和水平,尚不足以让你主管一个省。” “既然省长这条路走不通,退而求其次,在纪检部门锻炼一段时间,我认为很有必要。”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岳父的指点,让厉元朗所有疑惑全部解开。 只是有一点他还不明白,既然岳父分析这么透彻,想当初自己远赴若州,岳父为什么不提前告知? 是岳父不知道还是有别的想法? 第1622章 调离倒计时 厉元朗不再顾忌,直截了当提出。 陆临松平静说道:“我理解你,自己辛苦种下的桃子,即将成熟之际,被人家硬生生摘走了,这事放在谁身上都想不通。” “没办法,现实就是如此。想当初派你去若州,把你直接提到副省级,我就猜出来,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你有所得,必有所失。不过,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结果。” “我早就离开那个圈子,信息方面必然不畅通,掌握不到新的动向。要不是冯滔同志给我打电话,有些内幕我依然蒙在鼓里。” “元朗,事已至此无从改变。既然改变不了,你只有接受现实慢慢适应。尽快返回你的工作岗位,完成党和人民赋予你的责任,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从岳父的表情中,厉元朗看到了无奈。 若州官场经过这场声势浩大的动荡,人员变动在所难免。 在省委五人小组会议上,周旭杰充分考虑厉元朗的意见,艾明高出任若州市委副书记,田南业脱去戎装,转岗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 艾明高是厉元朗的党校同学,又在若州这场大变局中,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而田南业虽说是黄仲礼推荐的干部,可他并未受到黄仲礼蛊惑,坚持原则,很好的执行厉元朗交办的各项任务。 至于其他位置,厉元朗没有提出要求,完全服从省委的决定。 五人小组会议决定的人选,在之后的省委常委会上顺利通过。 剩下的,就等公示期一过,走马上任了。 艾明高才担任常务副市长没多久,继而出任市委副书记,成为若州市第三号人物。 在和厉元朗谈话时,显得尤为激动。 他深知,没有厉元朗的提携,就没有他的今天。 “厉书记,我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谢谢您。要不是您来若州当书记,我可能还在米东区,会在那里一直干到退休。” 厉元朗诚恳说道:“明高,你不要妄自菲薄。你两袖清风、大公无私,坚持原则,在若州错综复杂的局势下,不忘初心,不辱使命,这些是你的优点,也是我推荐你的理由。” “希望你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一如既往,尽职尽责,不要辜负省委对你的信任。” 一听厉元朗这样说,艾明高忽然预感到什么,急忙问:“厉书记,您是不是要调走了?” 厉元朗感慨道:“就快了,省委已经向京城推荐人选,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厉书记,我、我真的想和您一起工作……” “明高,来日方长,我卸任若州市委书记,还留在省里工作,我们还有合作机会。” 说实话,厉元朗也舍不得离开若州。 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却在若州经历了很多事情。 灰头土脸的落寞败走,再到获得启用重返回来,厉元朗感受颇多。 这些天,他接连调研若州市五个城区,走访企业,又到乡镇转了转,算是对这座城市做最后的了解。 调研期间,田南业陪同时,厉元朗专门和他谈话。 相比较艾明高,田南业出任常务副市长的难度更大。 他身兼市公安局局长,由于公安系统业务性和专业性较强,升迁的话,基本上都在政法系统内部做调整。 出任市政法委书记,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而在厉元朗的坚持下,省委破天荒的让他担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这种变动,不仅在泯中省,就是放眼全国都是个例了。 因此,田南业对厉元朗同样感激不尽。 一晃,时间到了五月下旬,京城批准,厉元朗不再兼任若州市委书记,由原泯中省委办公厅秘书长方修寒担任若州市委书记。 别看同为省委常委,若州市委书记的含金量大大超过省委秘书长。 省委推荐理由也很简单,若州刚刚经历官场地震,需要一名有资历、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主持工作。 离开若州前几天,厉元朗由艾明高陪同,专门去医院看望了沐清雪。 经过郑海欣团队的细心治疗,她的病情大为好转,基本上恢复正常。 上官玉始终陪着她,照顾她。 “厉书记,你们谈。”艾明高一个眼神示意,上官玉便和他出了病房,以便给厉元朗留出单独与沐清雪说话的空间。 沐清雪气色不错,那双大眼睛也变得明亮起来。 “小沐,看到你恢复很好,我真心为你感到高兴。”厉元朗首先打破沉默。 沐清雪坐在椅子上,眼望窗外,似有所思的问道:“厉书记,您说,世界上有公平吗?” 厉元朗想了想,诚实说:“公平只是相对存在,并非绝对。” “哼!”沐清雪冷笑着,“您的意思我明白,真正的公平根本不存在,只是好听的说辞罢了。” “欺负我的人,害我的人即使得到应有惩罚,可我失去的一切永远回不来了。我这一生,也因为这些事蒙上阴影,我每天晚上一闭眼睛,脑海里都是那些披着人皮的恶魔,对我露出狰狞可怕的脸。” “我经常做噩梦,一个连着一个,让我痛苦不堪。我这辈子是忘不掉那些了,或许离开是一种不错的归宿。” 厉元朗警惕起来,连忙劝慰说:“小沐,千万不要胡思乱想,你还年轻,还有美好的生活等着你。” “厉书记,您以为我会自杀?”沐清雪苦笑着,“您想错了,以前我或许有这种念头,现在我不会了。若州是我经历噩梦的地方,不值得我留恋,我要远离这里,去一个陌生地方重新开始我的生活。” 原来是这样。 厉元朗长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要感谢您,至少欺负我的人被您送进监狱,使得我看到,世上还有像您这样正直善良的好官。” 和沐清雪说了半个多小时,临走之际,厉元朗握着她的手一再强调,要沐清雪振作起来,需要他帮忙尽管提出。 在返回的路上,厉元朗特别交代艾明高,要给予沐清雪多多帮助。 当晚,厉元朗在耿天洛的家里,请艾明高、刘永强、韩端和田南业吃饭。 耿亚东专门从外地回来,他是获悉厉元朗就要调离若州,前来和厉元朗告别。 耿天洛父子对厉元朗感情很深,说话时,一个五十多岁男子颤巍巍过来,向厉元朗打起招呼。 耿天洛忙给厉元朗介绍,“厉书记,这位是胡世俊胡师傅,你见过的。” 厉元朗恍然大悟,当初胡世俊在浴池割腕自杀,还是自己帮忙送去医院。 “胡师傅,你好。”厉元朗本打算和胡世俊握手。 可胡世俊并未伸手,而是规规矩矩向厉元朗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礼。 “这可使不得。”厉元朗赶紧过来搀扶。 “厉书记,谢谢您为我家小燕报了仇,抓住祸害她的凶手。” 听到胡世俊这样说,厉元朗老脸微微一红,心中十分惭愧。 人是抓到了,可却没有得到应有惩罚。 只不过,这种话不可以说。 说话间,艾明高和刘永强一前一后走进来,相隔没几分钟,韩端、田南业也到了。 这四位,全是若州市委常委,是和厉元朗关系最近的人。 耿天洛耿亚东父子在厉元朗介绍下,和几位市领导打了招呼,便去厨房忙碌了。 艾明高烟瘾很大,碍于厉元朗在场,刚把手伸向衣兜里,又缩了回去。 厉元朗理解的说:“明高,你想抽烟就抽吧,我再想闻你的烟味,恐怕你要去泯川才行了。” 一句玩笑话,引起在场其他人哈哈大笑。 “厉书记法外开恩,我恭敬不如从命了。”艾明高像是得到特赦一般,掏出香烟分发各位。 大家有说有笑,尽量避开厉元朗就要离开若州的话题。 说话时,厉元朗的私人手机突然响起,一看号码,走出房间,找了一个僻静之处接听。 电话是王主任打来的,厉元朗还以为岳父有什么事呢。 可听到内容,脸上表情顿时凝固住。 第1623章 一场音乐会 王主任低沉说道:“元朗同志,告诉你一个内部消息,邓孝丰突发心脏病,抢救无效,病逝了。” 什么! 厉元朗瞬间惊呆,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凌晨一点左右。”王主任接着说:“首长得到消息后,让我第一时间告诉你。” 再往下的话王主任没说,厉元朗却能感觉出来,邓孝丰突然发病离世,使得本就错综复杂的局势变得不明朗起来。 算起来,距离邓孝丰死亡也有十几个小时了,岳父才知道消息,如此滞后,足以说明岳父所说不是空穴来风。 离开那个圈子,也就失去相应特权。 最起码,涉及到隐秘内容,岳父不再通知范围之列。 甚至都不如王铭宏。 一朝天子一朝臣,历史规律,势在必然。 邓孝丰之死,无疑使杜宣泽从被动变为主动。 他接下来如何去做,自己如何应对,厉元朗黑云压顶,原本畅快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不安。 晚宴上有说有笑,把酒言欢,实则他内心的苦处,别人无从知晓,也无法感受。 回去的路上,厉元朗心事重重,一言不发。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王锦瑞,透过后视镜观察说:“书记,您最近实在太过操劳,我有个解压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厉元朗目光慢慢从车窗外移回来,点了点头,“你说。” “若州大剧院今晚有个民乐演出,由若州交响乐团演奏,我看您特别喜欢听民乐,所以就想……” 厉元朗接过话茬,看了看时间问道:“现在都快八点了,还能赶得上吗?” “完全可以。”王锦瑞笃定道:“开演时间八点整,这会儿也才刚刚开始。您要是想去的话,我马上联系,我在剧院有熟人。” 厉元朗想了想,当即答应,“行。不过,不要搞得兴师动众,可以的话,在剧院角落找个座位。” “是。”王锦瑞掏出手机打了出去,很快回头告诉厉元朗,他已经联系妥当。 征得厉元朗同意后,红旗车直接改变路线,直奔若州大剧院。 即便王锦瑞做了交代,可剧院经理还是亲自在门口迎接。 一番客套之后,非要引着厉元朗去二楼包厢。 “不必了,我就是一名普通观众,没必要搞得复杂。”厉元朗直接否定。 经理没办法,只好按照厉元朗要求,走进一楼演出大厅,在最后一排靠东侧挑了两个座位。请厉元朗和王锦瑞坐下,知趣的告辞而去。 今天正好是周五,能够容纳五千人的大厅里,几乎座无虚席。 若州交响乐团的前身,是从若州歌舞团管弦乐队剥离出来而单独成立。 二十年前,乐团开始实行理事会领导下的团长负责制。 长期接受若州市委、市政府的政策支持和资金扶持,并接受若州电力、通讯等企业以及社会各界的帮助。 多年来,若州交响乐团始终坚持举行“周五交响”的定期音乐会,在周末时段,给若州市民送上一场经典的听觉盛宴。 今晚的曲目主要以民乐为主,而厉元朗恰恰喜欢听民乐,尤其高山流水,他百听不厌。 厉元朗手里拿着曲目单,上面果然有高山流水。 而且他来得正好,刚坐下没多久,高山流水那婉转悠扬的乐音,缓缓走进他的耳膜,敲开他的思绪。 瞬间进入仙境一般的清凉世界,享受到心旷神怡的世外桃源。 所有烦恼、所有忧愁,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的确像王锦瑞建议的那样,优美的曲乐,厉元朗听得如醉如痴,非常享受。 他从政以来,还真没听过音乐会,没有实实在在领略音乐带给人的愉悦和轻松。 中场休息时,剧院灯光全部亮起。 厉元朗仍旧坐在座位上,意犹未尽。 身边观众起身,纷纷走出剧场去外面休息。 王锦瑞本想提醒,却看到厉元朗一动未动,只好作罢。 这时,一位年约四旬的中年男子,他正好坐在厉元朗前面一排。 站起来伸了一个拦腰,身体突然僵住不动,双眼盯着厉元朗看了好几眼,惊问:“您、您是厉书记?” 陶醉在音乐海洋里的厉元朗被男人这一叫,立时拉回思绪,微笑着说:“这位同志,我就是一名听众。” 厉元朗没承认也没否认的态度,男人脸上露出惊喜神色,连忙伸出两只手。 由于男人和他之间有座椅相隔,厉元朗站起来,往前迈一小步,和男人热情的握了握手。 然而这一幕,很快引起其他观众注意。 好么,堂堂泯中省委副书记、若州市委书记,没搞特殊化,坐在观众中间和大家一起听音乐会。 这么一位大人物,平时只在电视里见过,却不成想有如此殊荣,距离这么近,活生生就在自己身边。 千载难逢的机会,引得附近不少群众围拢过来。 向厉元朗打招呼的有之,争相握手合影的有之,举起手机拍摄的更是络绎不绝。 这可把王锦瑞忙乎坏了,紧紧护在厉元朗身前,生怕发生意外。 厉元朗则轻轻抬手示意,眼神告诉他,不要怕,都是热心群众,有什么好怕的。 台下这一幕,让台上演奏的乐团获悉,团长闻讯,急忙率领乐团主要成员匆匆而来。 厉元朗和他见面,团长谦虚的请厉书记作指示。 “我就是来听你们演奏,音乐方面我是外行,你们才是专业人士。你让我这个外行指示,岂不亵渎音乐的艺术性了么!” 厉元朗心情舒畅,半开起玩笑,并和大家热情交谈。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厉元朗摆了摆手,抱拳拱手说:“不要因为我一个人而耽误大家时间,请诸位回到座位上,我们共同欣赏美妙的乐曲。谢谢大家配合,谢谢。” 哗! 现场顿时响起热烈掌声,这掌声,是送给厉元朗,更是送给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市委书记! 眼见这位厉书记如此平易近人,语气恳切,众人不好违拗,纷纷返回就座。 随着大厅灯光关闭,所有人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台上。 此时的厉元朗尽管没听够,已经被人认出来,就不可能长留于此了。 保不齐散场后,秩序大乱,影响到观众退场,那样可就不好了。 于是,趁着没人注意,厉元朗在王锦瑞陪同下,悄悄走出演奏大厅。 这么一个小插曲,厉元朗根本没放在心上。 殊不知次日上午,韩端走进他的办公室,告知厉元朗现在火了,成为网上明星了。 厉元朗一看网上报道,自己昨晚在剧院大厅里,被群众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一起快乐交谈的画面,已经发布出来。 报道指出,厉元朗作为省委领导,以普通观众身份欣赏音乐会,深刻诠释党的领导干部深入群众中间。时刻不忘人民公仆身份,把群众的安危冷暖挂在心上,关注民生、了解民意,顺乎民心。 始终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忘、不能丢、不能变。 看完这篇报道,厉元朗眉头一皱问韩端,“这篇文章是你们宣传部组织发到网上的?” 韩端说道:“是的,厉书记,您听音乐会的演出,您平易近人的风采,还有广大群众真心欢迎您的温馨场面,令我们大家十分动容。宣传的不仅仅是您,更是以此扭转因黄仲礼等人的犯罪行为,给若州党委和政府造成不利影响的绝佳机会。” 这话听着没错,可对于一向喜欢低调的厉元朗来说,过分宣传他,太过张扬,不是他的行事风格。 于是告诉韩端,不要过度宣传他,把机会留给宣传若州市、宣传若州的好人好事。 既然厉元朗发话了,韩端本想就此事还要搞个连续报道,也只好偃旗息鼓。 随着方修寒公示期临近,厉元朗离开若州真正到了最后时刻。 基本上,他把该安排的事情都安排妥当,王锦瑞要随他一起去泯川工作。 王锦瑞的正处级已经解决,这次去省里,将担任办公厅秘书二处处长。 一阵敲门声,王锦瑞进来,拿着一张纸交给厉元朗,“书记,您看看这个?” 什么东西? 厉元朗拿在手上,刚看几眼,眉头瞬间蹙起,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第1624章 反击如此之快 白纸上一行黑色醒目标题:是摆拍?还是作秀? 这篇文章言辞犀利地指出,本来一场普通的音乐会演出,却被美化为深入群众访贫问苦,实在可笑至极。也是可悲的,更令人深刻反思。 说明我们个别领导干部,存在思想上背离群众,行为上疏离群众,工作上脱离群众,生活上游离群众,道德上失离群众,作风上远离群众。 此举将严重削弱我们党密切联系群众这一最大政治优势,严重违背我们党的性质和宗旨。 干部脱离群众也就脱离实际,作风转变为高高在上,心里滋生自我膨胀,唯我独尊,在处理工作上盲目依赖个人经验和照搬照套,敷衍了事,把党性原则丢在一边,全凭个人主观意识做决策。 文章最后写到,我们个别领导干部要牢记,身份和职权只在八小时之内,只在办公室里。 与其有时间在宣传自己上下功夫,莫不如多做一些实事、一些真正能让人民群众得到实惠的好事、善事。 说得再天花乱坠,不如默默无闻的踏实肯干。 群众心中有杆秤,秤砣永远掌握在百姓手里。 切莫忘记初衷、忘记使命,忘记在党旗面前举起拳头的那一刻。 厉元朗一看署名,是公民日报评论员宫明。 这让他非常吃惊。 公民日报是党的主要喉舌,具有极高的权威性和影响力。 优点是传播范围广,可信度高,缺点是审核严格,报道内容相对严肃。 关键是,公民日报这篇署名的评论员文章,代表的不仅仅是一家媒体,更是某些特殊信号。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提起话机,迅速拨通张伟的私人手机号。 张伟曾是公民日报社的高级记者,是厉元朗在水明乡海浪村结识的老朋友。现已调离该报社,担任京城平山区委宣传部长。 虽然已经脱离报社,但对于报社的内部运作还是精通的。 这些年,由于各自工作繁忙,见面机会少了,偶尔仍旧有联系,不至于显得生分。 寒暄过后,厉元朗谈论起公民日报发布在网上的这片署名文章。 张伟说道:“厉副书记,这篇文章我还没有看到,不过,宫明的署名可不简单。” “公民日报每个署名,都代表着不同含义。比如任仲平,谐音‘人重评’,是公民日报的重要评论。这个宫明,是‘公正廉明’的寓意,是表达高层领导的看法,您得重视。” 京城负责宣传口的是应华同志,所有喉舌发表的文章,必须经过应华领导的部门审阅,得到应华本人同意后方可见报。 换句话说,这篇文章很大可能得到授意才出笼。 面对如此犀利且尖锐的批评,厉元朗很容易联想到其背后极为复杂的关系。 正如先前的分析那样,厉元朗顿感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万没想到,一个小小参加音乐会的举动,却被无限放大,直指他故意做秀,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 颠倒黑白,把他不搞特殊化说成是脱离群众,获得群众自发鼓掌,更是污蔑为演戏作秀。 最令厉元朗惴惴不安的是,他即将离开若州市,此时此刻搞出这一幕,难不成会让人误以为他不舍得走,间接不赞成京城做出的决定。 那样一来,事情可就大了。 不服从组织决定,若处理起来,完全可以一撸到底。 一场新的政治危机,正以疯狂速度席卷而来…… 艾明高闻知,把韩端叫过来。 一坐下,就气呼呼的质问:“我说韩端韩大部长,你怎么不经厉书记批准擅自组织人员往网上胡乱发消息!这下可好,脸上没贴金,倒是给厉书记惹下大麻烦。” “公民日报的评论员文章,那可是官方媒体,代表着高层意见,还是在厉书记就要离开若州的关键时刻。我看,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拍马屁拍到蹄子上了。” 这会的韩端,别提多后悔了。 他也没料到出现这样结果。 据他了解,昨晚的音乐会上,群众是自发鼓掌,根本没有文章中所述那样,厉元朗提前做了安排和准备。 “艾副书记,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要不然,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将真相公布于众?” “不可。”艾明高断然否决,“你这样做不仅帮不到厉书记,还有公然和官媒唱反调、打擂台的嫌疑!” “我说你的智商怎么下降这么低,帮不到厉书记,弄不好都把你自己搭进去。” “你的意思是……”韩端紧盯艾明高,希望从他表情中探听出答案。 其实并不能说韩端脑瓜不灵光,都做到市委领导的位置上了,哪一个不精明。 实在因为看到公民日报的评论员文章之后,把他吓得六神无主。 作为主管若州宣传口的负责人,署名宫明的文章,带着上层旨意他不是不知道。 没想到一时冲动,犯下低级错误,给厉元朗还有他本人造成严重后果,都引起高层关注,脑袋被吓成短路也是情理之中。 他现在只想着该如何补救,方寸大乱下的任何主意,就都显得智商不在线。 艾明高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着沙发扶手,意味深长地说:“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韩端细细品味艾明高这句话的意思,理解的说:“我们什么都不做,冷静观察局势变化,静等厉书记召唤。” “对,我们不用做什么。明天新任市委书记方修寒到任,厉书记平安离开若州去省委工作,我们就等于帮助了他。” 其实艾明高有一点始终搞不懂,按说厉元朗不就是听一场音乐会么,官媒为何上纲上线,把简单事情复杂化,而且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厉元朗肯定是得罪人了,那么,他到底得罪谁了? 以艾明高的级别,还不足以掌握到深层次的内幕,尤其涉及高层的机密。 当然了,厉元朗更不会乱说,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我消化了。 但这件事却瞒不过周旭杰。 次日,周旭杰陪同京城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倪德辉,亲赴若州。 此番前来他有两个目的。 一个是送方修寒上任。 方修寒长期担任省委秘书长,是他的大秘,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要来。 第二个是,厉元朗卸任若州市委书记,将以省委副书记的身份出现,这可是周旭杰在省委的副手,他还要接厉元朗一起返回省城。 上午十点左右,周旭杰乘坐的中巴车缓缓驶入若州市委大楼门前。 厉元朗厉元朗率领若州党政以及人大政协四套班子的领导,列队迎接。 下车后,周旭杰和倪德辉先后与厉元朗握手打招呼。 周旭杰自不必细说,倒是倪德辉,脸上挂着笑意,慢悠悠说道:“元朗同志,我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颇有深意。 去年就是他来泯川,送厉元朗和廉明宇赴任。 十个月过去,如今的厉元朗已经升任省委副书记,又深陷政治漩涡,倪德辉不由得暗自感叹,世事难料。 短暂的见面后,厉元朗和邹圣宣陪着周旭杰和倪德辉去市委招待所休息。 邹圣宣自知周旭杰肯定有话要和厉元朗单独说,知趣的早早告辞先行离开。 “元朗同志,坐。”周旭杰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等厉元朗落座后,周旭杰端起茶杯抿了抿,放下茶杯的同时说:“这里就我们两个人,我比你年长十几岁,我明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就要退下。我就以老哥哥的身份,和你说说心里话。” “我可以肯定的说,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正直正义的好干部。你以普通人身份观赏音乐会看似没问题,实际上是你考虑不周,把事情想简单了。” 厉元朗双手握着茶杯,诚恳的表态说:“周书记批评得对,是我预估不足、自以为是,太想当然了。” 第1625章 金杯银杯不如百姓口碑 周旭杰心平气和地说:“元朗同志,你不要太过自责。其实你的出发点没错,符合我党一贯方针。” “从这件事上我也在思考,你到底错在哪里?大方向上来讲,你是深入群众、了解群众是正确行为。但公民日报发表的评论员文章,不等于间接否定我们深入群众、依靠群众是错的么!” “以普通身份观摩演出,没有大张旗鼓的兴师动众,就说你作秀,说你是个人表演,捞取政治资本。那么反过来说,我们领导干部走进市井生活,和市民零距离接触,又该怎么解释?” “我感觉公民日报的这篇文章论点太过牵强,摆明是有针对性的。换句话说,假如你当时去包厢,肯定会说你高高在上,严重脱离群众。” “总之,指挥棒在别人手里,人家想指东就指东,想往天上指,你我只能仰着脖子观看。” “这件事说白了,就是邓孝丰之死的后遗症,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承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真没想到,在这么关键时候,周旭杰能如此的坦诚说出心里话。这对于身处局外人的他来讲,难能可贵。 厉元朗处在漩涡中,别人都避之不及,周旭杰却从中看出的实质内容,剖析整件事的起因后果,让厉元朗大为动容。 锦上添花何其多,雪中送炭有几人。 “周书记,谢谢……” 这是厉元朗发自内心的真诚谢意。 “不必客气。”周旭杰扬了扬手,“正好你卸下若州书记,这下可以全身心投入到省委工作中。由于我省地处经济发展前沿,在党建方面,还存在许多薄弱环节。” “下一步,你要围绕劲峰同志在党建会议上的讲话精神,结合我省实际情况,把这项工作抓起来。” “另外,省委还想让你分管省委办公厅、省委研究室、省委编办和省总工会、共青团省委、省妇联等人民团体的工作。” “你之前兼任若州书记,就没有让你分管太多部门。现在你轻松了,可省委还有不少工作需要你挑起来。元朗同志,今天就当我征求你的意见,你有什么想法尽管提出来。” 周旭杰都这样说了,况且在厉元朗心目中,已然将这位周书记当成自己的兄长,怎可能不答应。 下午两点整,在若州市委多功能会议厅举行全市处级以上干部大会,厉元朗精神十足的出席会议。 会上,京城组织部干部三局局长麦文学宣读对方修寒的任命决定。 方修寒做了表态发言,他充分肯定厉元朗在担任若州市委书记期间,为若州反谍反腐工作做出的重要贡献。 并就今后若州工作方向,做了一个大概的阐述。 厉元朗没有讲话,因为今天是方修寒的主场,自此以后,他已不再是这里的主人了。 整个会议持续一个多小时结束。 周旭杰等人没有停留,乘车返回泯川。 厉元朗一同离开。 临走之际,他挨个和若州主要官员握手道别。 艾明高、刘永强、韩端和田南业都是他信得过的老同事,此时无声胜有声,所有情感全都聚集在右手之上。 厉元朗明显感觉到,握手时,他们全都用了一点力道。 出乎意料的是,邹圣宣双手紧紧握住厉元朗的手,情真意切的说:“厉副书记,能和您在一起工作,是我的荣幸。” 再往下的话,邹圣宣没有说,厉元朗却能感受得到。 邹圣宣能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下,保持住清白,已属不易。 “圣宣同志,来日方长。” 随即登车,厉元朗和众人挥手告别。 车队缓缓驶离若州市委大院,穿过若州市区直奔高速收费口而来。 厉元朗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景色,心中油然而生伤感之情。 别看他在若州工作时间不长,可对这座城市却有着深厚感情。 这里经历过的每件事,此刻就像放映的小电影一样,在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滚动播出。 随着车队慢慢驶出市区,拐上绕城公路,厉元朗再次仔细观看若州的每一处景色。 当车队通过收费口,终于行驶在通往泯川的高速公路上,厉元朗本打算将目光移回到车里。 却赫然发现,旁边驶来一溜打着双闪的车队。 由于是双向八车道,与中巴车相隔一条车道上的这支车队,竟然有人在打开的车窗上,双手举着红色白底的横幅,迎着风,却能清晰看到上面字体:厉书记,您是好样的! 若州人民永远记住您! 若州是您的第二故乡,欢迎您常回家看看。 “周书记,您快看。” 周旭杰坐在另一侧,听倪德辉叫他,不由得将头转向这一边,恰巧看到横幅内容。 他微微晃着头,深有感慨的道出一句话:“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元朗同志,你值得拥有这份殊荣。” 倪德辉赞赏说:“我今天可是大开眼界了,元朗同志在若州所做一切,得到百姓们追着展示横幅,送他去省委赴任。这种感人场景,恐怕在国内都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周书记,倪副部长,这可不是我的安排……”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突如其来这样场面,厉元朗却没一丝一毫的兴奋,反而忧心忡忡。 保不齐被人发到网上,又将出现一场轩然大波,厉元朗再也承受不起了。 倪德辉看了看周旭杰,感叹道:“元朗同志,你放心,我和周书记为你作证,老百姓自发组织的送行行为,和你无关。” 周旭杰赞成的点着头,“倪副部长说得对,我们可以作证。” 周旭杰和倪德辉展现出来的态度,绝非戏言。 首先,厉元朗没必要也不值得作假。 他本身已是省委副书记了,即便弄出声势浩大的送行队伍,起不到任何加分作用,反而让人嗤之以鼻。 他是高升,又不是遭贬。 其次,厉元朗正处于风口浪尖之上,低调行事才是安全度过危机的最佳方式,以他的政治敏锐度,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做出给自己找麻烦的蠢事。 最主要的是,周旭杰和倪德辉都观察到,从车里人露出的表情当中,他们看到的是真诚和清澈见底,根本没有一丁点表演痕迹。 综上几条原因,二人才做出此种表态。 厉元朗嘴上说着这些话,实际上他对于这些自发而来的若州百姓,早就感动得心潮激荡。 缓缓举起右手,隔着车窗轻轻晃动,向这些人表示感谢。 由于车窗贴膜缘故,他所做的手势回应,外面根本看不到。 但大家热情不减,跟随车队一直到驶出若州地界,车队才放慢速度,给这次送行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一晃,厉元朗在省委工作过去三天。 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党建工作上。 作为省委党建工作领导小组的直接负责人,这几天,他基本上都在办公室里看文件。 王锦瑞敲门进来,送行程表的时候,厉元朗叫住了他。 “锦瑞,你坐下,我有话要对你说。” “是。”王锦瑞规矩坐在厉元朗对面。 “我见你情绪不高,是不是还在纠结带我去听音乐会的事情上面?”厉元朗身体往后一靠,问道。 “厉副书记,我……”王锦瑞说着话,两只手交叉在一起,相互捏动,显示出他内心中的挣扎。 厉元朗正色说:“我早就看出来你有心事,八成是自责。这一段时间太忙,一直没抽空和你谈这件事。” “锦瑞,这件事和你无关。你是为我好,为了给我减轻压力,舒缓心情。的确,我欣赏到一场听觉盛宴,心情好了,压力也小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安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现在的工作重心是在党建工作上面,你要替我把关,帮我收集这方面的资料,迅速进入角色。” 厉元朗的开导,说到王锦瑞心坎里。 他挺直腰板,痛快的表态说:“厉副书记,我记住了。” 恰巧这时候,桌上红色话机响起,王锦瑞起身离去。 抓起话机放在耳边,厉元朗客气问:“省长,有什么吩咐?” 打电话的正是廉明宇,“晚上有时间吗?我请你喝茶。” 第1626章 心底无私天地宽 喝酒改成喝茶,很有深意。 廉明宇在省政府办公,厉元朗在省委。 除非参加会议或者出席活动,二人见面机会并不多。 就是同住在省委住宅大院里,厉元朗居住的五号楼和廉明宇家的二号楼相距不足百米,可平常各忙各的,连个照面都碰不到。 既然是喝茶,厉元朗用过晚饭后,闲庭信步走到二号楼门口,廉明宇亲自开门把他迎了进去。 五月初的泯川进入梅雨期,阴雨绵绵,但气温普遍有所提升。 在客厅里分别落座,厉元朗见廉明宇满面红光,打趣问:“廉省长气色红润,是否有什么喜事?” 廉明宇边给厉元朗倒茶边说:“刚刚款待东河省政府的参观访问团,喝了点酒。对了,东河是你家乡,你在那里工作数年,没有老同事联系你?” 厉元朗微微摇头,“我这几天净顾着忙党建的事情了,根本无暇关注其他。” 他说的是实话,周旭杰交代他的工作重心,是善意的提醒,以便厉元朗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面,忘却心中不快。 自从公民日报发表了那篇针对性极强的文章之后,再无后续。 这件事随着时间推移,早已被广大网友抛之脑后,忘记差不多了。 厉元朗以静制动,不回应,不反击,不理会。 他深知应对这种事,只做不说,才是最正确的处理方式。 端起茶杯,廉明宇说道:“请你过来,一个是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还有一个,我要告诉你公民日报那篇文章的来龙去脉。” 厉元朗早就有猜出,廉明宇请他喝茶的真正目的,应该和那篇文章有关。 作为当事人,厉元朗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中却很在意。 不时关注这方面的动态,发觉雷声大雨点小,他很快明白这篇文章的实际含义是什么了。 具有强烈的警告意味。 此时的他侧耳倾听,表情中不掺杂半点波澜。 廉明宇继续着话题,“元朗,音乐会的事情,我觉得小题大做。你不接受特权,不打搅观众欣赏热情,以普通身份听音乐会,本就无可厚非。” “总有那么一小撮人自以为是,鸡蛋里挑骨头,毫无底线的乱讲乱说,与我们党提倡深入群众的理念原则背道而驰。” “应华同志不仅在内部会议上做了检讨,而且,宣泽同志办公室更换两名秘书。元朗,你要相信,黑的白不了,白的也不能变成黑。” 这句话的信息量非常之大,厉元朗第一个想到的是,出处的确在杜宣泽那边,换掉他的两名秘书就是铁证。 同时,应华同志负责宣传口,检讨的是他把关不严。 这么明显有问题的文章,冠以公民日报评论员文章发表出来,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 和于劲峰讲话内容大相径庭。针对他、攻击他,或者他背后势力,如此丧失理智、毫无底线。 上面肯定不答应。 由此看来,文章绝不可能是杜宣泽同意发起,正如廉明宇所说那样,指定是杜宣泽秘书为了讨好他,自作聪明,弄了一篇这样文章出来,替杜宣泽泄私愤。 但是,上面并没有以正式场合找厉元朗谈话,而是通过廉明宇之口私下透露原因,更加说明,这里面还有更深层次的意思。 应该是顾忌杜宣泽的脸面。 果不其然,廉明宇接下来的说话内容,印证了这一点。 他说:“元朗,这件事对你固然造成一定不利影响,我以朋友间的交情劝你,不要放在心里,扔掉包袱轻装前进。” “做工作,难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委屈就要自我消化,自我调节。要把委屈变成动力,要有大格局和大胸怀,要以大局为重。” 厉元朗真想说,这事放在你廉大省长身上,无端遭受指责,你还会这样说吗? 想归想,厉元朗深有感触地回应:“感谢廉省长的真心之言,那件事已成过去,我会按照你的要求,做我该做的份内事。” “你有这样想法最好。元朗,我还是那句话,好好工作,不要放在心上。上面能为你的事情,专门在内部会讨论这个议题,已属不易了。” 离开廉明宇的家,回去路上,厉元朗如鲠在喉,十分憋闷难受。 在泯川市,在泯中省委,厉元朗想要找一个抒发心怀的人,好好发泄心中郁闷。 放眼望去,真没有一个合适人选。 巧极了,这时候一个电话打进来,一听声音,厉元朗喜上眉梢,“金市长,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金胜连忙解释,“厉副书记,我跟随东河省参观访问团下午到达泯川,事情繁多,现在才联系你,还请勿怪。” “我们是老朋友了,哪有那么多讲究。金市长,你老哥来泯川,我怎么也得尽地主之谊。你那边方便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 金胜痛快答应,“我打电话的目的,就是这个意思。” 挂断手机,厉元朗让王锦瑞联系地方,没有别的要求,只要肃静就行。 王锦瑞办事效率极高,他选的是一处会所,地处半山腰,环境优雅,人员不杂。 厉元朗走进包间的时候,金胜也是刚到。 几年未见,金胜头发花白,皱纹增加,显得很老态。 “金市长。”厉元朗和金胜握了握手,分别落座。 “厉副书记,你变化不大,还是那么年轻,不像我,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金胜望着厉元朗,不由得发出感叹。 他比厉元朗大五岁,今年刚好五十整。 时间过得真快,想当初二人在甘平县,金胜意气风发,厉元朗壮志凌云。 一晃过去十几年,二人各有成就。 然而经过岁月侵蚀,曾经年轻的他们,不再年轻了。 金胜的烟瘾依然非常大,得知厉元朗戒烟,他羡慕的说:“我不像你有定力,你不抽了,我的烟瘾反而越来越厉害,一天都快两包烟了。” 厉元朗主动拿过打火机给他点燃,问道:“抽烟对身体不好。老哥,你还在云水?” 这些年,厉元朗和金胜偶有联系,知道他现任云水市长。 金胜深吸一口烟,伸出五根手指,“五年了,我在云水工作五年,做市长也有快三年了。厉副书记……” 厉元朗抬手打断,“老哥,你还是称呼我元朗吧,我听着习惯。” “行。”金胜弹了弹烟灰,感慨说:“不瞒你说,我这次随团前来,是省里专门安排的。你也知道,泯中省在经济发展方面始终走在最前列,我们说是来取经,实际也是给我们这些即将退下的老同志一次安慰旅行。” 厉元朗惊讶道:“老哥,你的意思是……” “省委组织部找我谈话了,准备调我去省人大,级别上提到副部。”金胜感叹道:“算是不错了。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多年,能够做到这种位置,我很满足。” 厉元朗清晰记得,白晴牵线搭桥,使得金胜成功走进东河省委书记蒋兆俊的视线。 以他理解,金胜做了三年市长,下一步应该顺理成章出任云水市委书记。 别看书记和市长级别相同,但境遇却天差地别。 先不说书记权力大,一旦离任,如果不是年龄到站面临退休,最起码会调入省里担任副省长。 到了副省长这一级别,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老哥,你这……”厉元朗踌躇片刻,有些话实在没法说出口。 金胜理解厉元朗的意思,便说:“人分三六九等,蒋书记身边的人也有远有近。我雄心勃勃,本以为接替书记水到渠成,却不想失之交臂。” “我和你说说心里话吧,这年头仅靠卖力干工作是不够的。我这人你了解,只善于做事,不擅长搞人际关系。” “你一直帮助我,给我穿针引线、牵线搭桥,可我性格上的欠缺,不是后天可以弥补的。算了,去省人大也好,这些年净忙工作了,没时间照顾家庭,照顾家人,是时候歇一歇,给自己放松放松了。” 话锋一转,金胜神秘说道:“我这次来泯中省见你,还有一件事和你说一说。” 第1627章 小事何尝不是大事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是关于你的事情。”金胜直来直去,没有拐弯抹角。 厉元朗在甘平县有两处住宅,一个是他自己的家,另一处是父母的老房子。 只不过,这两个房子厉元朗早已出售。 金胜所说的是厉元朗父母曾经居住的那栋灰色步梯楼。 他家在二楼,目前两易其手,换了两茬主人。 前不久,按照甘平县政府规划,要拆除这栋老楼,在原址基础上修建休闲广场以及高层商品住宅楼。 刚刚就任甘平县长的常鸣,得知厉元朗的老宅就在其中,立刻叫停拆迁项目,并向广南市委、市政府上报。 厉元朗是甘平本地人,也是到目前为止,从甘平走出来最成功的官员。 官至副省级,这在甘平县历史上算是最大的官了。 可广南市一直没有正式批复,一问,总说正在研究,让甘平县耐心等待。 商场如战场,时间就是金钱。 耽搁一天,就有损失。 这次拆迁,是原址安置。 几百个拆迁户都在外面租房居住,开发商承诺年底前交房。如果拖延,引起拆迁户不满,很容易出现大规模骚乱。 这些都给甘平县委、县政府以及开发商造成很大压力。 金胜是在巧遇常鸣后听他抱怨,才知道此事的。 正好他来泯中省,便决定告知厉元朗。 厉元朗听完,无奈摇头道:“这个常鸣,真是自找苦吃。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房子拆就拆吧,他不自作聪明,何来给自己找麻烦。” 金胜分析说:“其实也不全怪常鸣,元朗,你家这处老房子里,不止有你的生活痕迹,还有你妹妹叶卿柔。别忘了,她可是王首长的儿媳,蒋书记又是王首长亲手提拔上来的,这里面的关系复杂着呢。” “哦。”厉元朗明白了,估计这件事八成是卡在省委书记蒋兆俊那里了。 妹妹三岁之前住在雨水胡同的平房里,后来平房拆掉,在原址基础上盖了这栋楼。 算起来,这里也是叶卿柔的老家。 要是普通人就算了,一个厉元朗,一个叶卿柔,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放在大人物眼里,他们微不足道。 但在甘平县,甚至广南市,他们兄妹就是标志物的存在。 厉元朗感慨说:“老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要马上制止。想必你也知道,前段时间公民日报的那篇评论员文章,针对性十足。” “一件看似平常的小事,都快给我扒掉一层皮了。若是这时候弄这么一出,不等于授人以柄,自找烦恼么。” 金胜频频点头,赞同道:“我就是有这样担心,才连夜找你的。元朗,你在这件事情上,出发点没错,可你也犯下致命失误。” 厉元朗端茶杯的手僵在空中,怔怔看向金胜。 这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内,第一个直言不讳的人。 “老哥,敬请指教。” “谈不上指教,我们共同探讨。”金胜摆了摆手,“我了解你,你出自平民百姓之家,骨子里还习惯和群众打成一片。” “这事放在几十年前,很正常。可随着社会发展,官与民之间的距离一步步拉大,官是官,民就是民。说句简单点,现如今老百姓想要见乡长、镇长,都很难见到,何况更高级别的官员了。” “就说你观赏音乐会,你一个省委副书记,和普通群众挤在大厅里一起观看,你让那些坐在包厢里的官员怎么想?心里肯定不舒服。” “你的行为,是破坏官员享受的特权,打破了规矩。人家习以为常,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要改过来?其实说你在做秀,是以他们逻辑认为,当下官员就该高高在上,就应该和群众拉开距离,只有这样,才能彰显出官员的尊严。” “要是都像你这样和老百姓亲密接触,老百姓就不会忌惮你,不怕你,官员的威信何在?” “所以说,公民日报那篇文章绝不是空穴来风,是代表一批这种官员的想法。可能你应该感觉到,这篇文章出来后,支持你的官员很少,大多数默不作声。” “沉默就是无声的反对,就是对你打破常规的抗议。元朗,我今晚的话可能说得太过直接,会让你听着不舒服。良药苦口,良言逆耳,可我真心是为你着想,不希望在你今后的从政路上,再有坎坷。” 望着金胜真诚的目光,还有那过早的花白的头发,厉元朗感动了。 关键时刻,也只有像金胜这种知心朋友,才敢于说真话。 一个是他们建立起来的牢固关系。 还有一个,金胜无欲无求,又不在厉元朗手下工作,没必要阿谀奉承,溜须拍马。 即便是艾明高,包括刘永强他们,也是有所顾忌,不能全说实话。 “老哥,你给我交个实底,你果真要调到省人大,提拔到副省级吗?” 厉元朗思索金胜刚进来说的那番话,感觉有出入。 他了解金胜,这是一位肯干实事的好干部。 只不过在人际关系方面,缺少支持。 说白了,就是没有强大的政治资源和政治背景。 这样实干官员,上升潜力不是很大。 需要的时候冲锋陷阵,没用的时候撒手不管。 所以这些年来,金胜主要在政府部门任职,很少在党委工作。 “这……”金胜苦笑一下,抓起桌上烟盒又抽出一支香烟,点燃后缓缓说道:“我的演技太差,都被你看出来了。元朗,实不相瞒,云水市委调整领导班子,我铁定离开市长位置。” “省委组织部找我谈话了,让我去省人大,担任办公厅主任,级别没变。” 果然如此。 厉元朗知道,若是出任省人大副主任,需要京城批准。 以金胜的背景,估计够不到那个级别。 然而,经过今晚开诚布公的谈话,厉元朗油然而生一个念头,想要为金胜做点什么。 他才五十岁,正是干事业的黄金年龄,这么早退居二线,实在可惜。 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心里有就行了。 哥俩说了一个多小时,意犹未尽。 考虑到金胜明天还有紧张的行程安排,尽管不舍得,厉元朗还是提出告辞。 临走时,再次紧紧握住金胜的双手,厉元朗感觉到他的手竟然还有老茧。 这样一位好同志,就该让他继续发挥余热。 回到家里,厉元朗深思熟虑后,决定给蒋兆俊打电话。 蒋兆俊是王铭宏的人,对岳父也恭敬有加。 正常行为参加音乐会,都会遭到攻击,何况大张旗鼓的给自己树碑立传,这不等于把他放在火堆上烤吗? 作为省一级的主要领导,厉元朗手上掌握着其他省份主要领导的私人手机号码。 这样一来,无需通过秘书转达,可以直接听到本人声音。 手机那边很快传来蒋兆俊的声音:“喂,哪一位?” “蒋书记你好,我是厉元朗。” 蒋兆俊惊喜道:“是厉副书记,你好,首长可好?” 厉元朗平静回答:“多谢蒋书记挂念,父亲身体很好,不过情绪却不好。” “噢,为什么?”蒋兆俊很是疑惑。 厉元朗正色说:“蒋书记,恕我直言,东河省是我的故乡,也是我岳母的老家。父亲始终把东河视作他的第二故乡,对东河省感情很深,对你蒋书记也是赞誉有加。” “但是,甘平县在拆除我的老宅上面犹豫不决,纯属多此一举。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党员干部,没必要把我的老宅看得重要,该拆就拆。” “况且,我的老宅早就出售给别人,何必在这件事上面浪费心思。关于这一点,父亲很失望。” 几句话,厉元朗说得相当有水平。 即把问题实质讲出来,又模棱两可的表态,很容易使蒋兆俊认为,他的话代表着陆临松的态度。 蒋兆俊原本放松的心情,在这一刻,变得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第1628章 解决麻烦的正确方式 厉元朗一席话,蒋兆俊听着的确有点懵。 他猜测,应该是陆临松借助厉元朗之口,向他表达不满态度。 他能够从王铭宏众多部下脱颖而出,几年时间完成从省委办公厅秘书长到省委书记的飞跃,没有王铭宏鼎力推荐,就是白日做梦。 所以,广南市委上报了厉元朗老宅一事,他非常重视。 一个是陆临松的女婿,一个是王铭宏的儿媳,哪一个分量都不轻,他必须做好,做到完美无瑕、称心如意。 只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蒋兆俊想破大天,头发都掉了好几根,依然没计划出最佳方案。 这也是一直没有批复,拖着的主要原因。 谁知,厉元朗当头一棒,立刻把他给打醒了。 可不是吗,净顾着讨好,却把由此引发的后遗症忘记考虑进去。 别看陆临松退下六年,可余威犹存。 冯滔是他和王铭宏二人联手,推到现今位置。 假以时日,冯滔成功上位,那么和他相关的人都有可能受到重用。 还有一点,如今的厉元朗不可同日而语。 从甘平县的副县长到省委副书记,别人用几十年才能到达的高度,他十几年就做到了。 其中固然有厉元朗的自身努力结果,可努力的人多了,为什么偏偏是你厉元朗呢。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没有陆临松出力,一切都是徒劳。 这还没算厉元朗和叶卿柔以及王铭宏、王占宏特殊关系。 综合各方面因素,蒋兆俊对厉元朗的话绝对重视。 于是他说:“厉副书记,是我考虑不周,请你向首长转达我的诚恳歉意。” 话不在多,蒋兆俊知错就改,为时不晚。 “我会的。”厉元朗说道:“蒋书记,您是我的老领导,是我十分敬重的人。白晴在东河生活的时候,得到您的帮助和照顾,我们全都记在心里。另外,我还有件事要麻烦蒋书记您。” “元朗,你说。”蒋兆俊的语气非常明显变化,不再称呼厉元朗“厉副书记”了,直呼其名,彰显亲切。 厉元朗表态道:“金胜同志是我在东河省工作时最可靠的同事和伙伴,他工作能力突出,有很强的党性和原则,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否考虑给他加一加担子,毕竟才五十岁嘛。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个人建议,还请蒋书记您斟酌。不好意思,盛秘书给我打电话了,我们回头再聊。” 其实厉元朗公然替金胜要官,心里是虚的。 无论官职还是地位,这样语气和蒋兆俊说话,对方定然不舒服,甚至会起到相反作用。 无奈之下,厉元朗只好搬出盛良醒,使得蒋兆俊更加重视,也可打消他的不满情绪。 果不其然,蒋兆俊一听到“盛秘书”三个字,立刻惊得瞠目结舌。 乖乖,难不成是盛良醒? 如此说来,厉元朗已经和冯滔有了联系。 细细一想,绝对有可能。 据说在多个场合,冯滔为厉元朗说话,为此不惜得罪杜宣泽,引起于劲峰的警惕。 看来,厉元朗有飞黄腾达、登高望顶的趋势。 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 这个电话打完,厉元朗长出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的畅快。 接下来,厉元朗又和妹妹取得联系,大概讲述内容。 叶卿柔自然懂得哥哥一片心意,与其说给她听,更是想让她传递给公公王铭宏。 对于常鸣,厉元朗更多是批评教育,语气变得严厉和直白。 “你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做事怎么这样毛躁。这种事情不告诉我,向广南市上报做什么!” 常鸣赶紧解释,“厉、厉书记,我、我是想给您一个惊喜。” 厉元朗不悦回击道:“惊喜,你差点惊吓到我。不拆老宅,你留着那栋楼干嘛!弄成我的旧居吗!” “你不想想,劲峰同志包括我岳父都没有这样待遇,我算什么!怎么,让更多人认为,我厉元朗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我功劳比谁都大!” “你不是帮我,是在害我,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活靶子。常鸣,我一直告诉你,要学会低调做人,高调行事。枪打出头鸟,谁先冒出脑袋,谁就会成为猎人的瞄准目标。这么粗浅的道理你都摆弄不明白,你真让失望透顶。” 厉元朗真生气了。 幸亏金胜反应快,及时透露消息,否则一旦因此生出祸端,厉元朗有可能再一次遭受攻击。 而下一次,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常鸣吓得冷汗直流,和厉元朗相识这么久,从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要说金胜是厉元朗从政的良师益友,那么,厉元朗绝对称得上常鸣的指路明灯。 常东方作古,常鸣陷入从低谷,要不是厉元朗,他恐怕还在科级位置上蹉跎呢。 电话那头的常鸣使劲拽开衬衫纽扣,收拾好惊吓情绪,态度恭敬而又诚恳地向厉元朗表达歉意。 “厉副书记,是我想复杂了,我向您真诚道歉。我以为您家老宅风水好,出了您这么一位受人尊敬的大领导,还有您妹妹又是文琪堂姐这层关系,我担心就这么拆掉,有点可惜……” 厉元朗当即打断他的话,不留情面的呵斥道:“你都是做县长的人了,还搞封建迷信那一套。” “我和卿柔条件是好了一些,可与住在哪里没有关系。你有那个闲心,莫不如放在工作中,想着怎么为老百姓多做实事,多行善举。” “常鸣,我们这辈子做官,做到头也就那么几十年,在有限的生命里,做到问心无愧。今后退下来,有走在大街上的勇气,有敢和老百姓面对面聊天的胆量,还有不被人指指点点,你的人生就是成功的。” “至于其他东西,什么金钱地位,那只是你在任时的福利,是虚无缥缈的假象。无论将来怎样,用良心当尺子,用善良做标杆,这才是为人行事的正确方式。” “甘平县取得今日成就,汇聚了几代人的心血,有去世的老书记,还有金县长他们,如果在你的任内,甘平县出现大的滑坡,我唯你是问,决不饶恕!” 说罢,厉元朗不客气的直接挂断电话。 听到耳边传来嗡嗡声音,常鸣浑身一震,拿着手机僵立在场,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这时候,叶文琪敲门进来,一见常鸣这状态,大概猜出来,丈夫背着她接听电话,肯定不是好消息。 “谁打来的?”把保温杯放在常鸣面前,叶文琪好奇问道。 自从叶明天出事之后,叶文琪就像变了一个人,收起任性,变得成熟起来。 “厉元朗!”常鸣一屁股坐在转椅上,抓起保温杯灌了几大口温茶。 也没说几句话,却觉得口干舌燥。 “卿柔姐刚给我打过电话,提了老宅事情。” 常鸣眼睛一亮,“她怎么说的?” “说你多此一举,她哥哥非常生气。” “唉!”常鸣叹息一声,懊悔说:“这才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事找事。” “的确是我欠考虑,厉副书记训我训得应该。我明天就向市里请示,尽快落实厉副书记的意思,启动拆除计划。” 叶文琪轻轻摇了摇头,问道:“你真打算直接拆掉,一砖一瓦不留?” “你是什么意思?”常鸣不解其意。 “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感情当中包括很多种,怀旧就是其中之一。厉元朗现在身处漩涡之中,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他自然要小心谨慎。有些事他不能做,你却可以。” 常鸣真正被妻子这番话给搞糊涂了,追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我听着费劲。” 叶文琪启发说:“我是这么想,找几块有纪念意义的砖头瓦块留着,有朝一日送给厉元朗,比什么都强。” “能行吗?”常鸣面露狐疑神色。 第1629章 公正自在人心 不怪常鸣担忧,不拆厉元朗的老宅,就遭到厉元朗暴风骤雨般的批评,若是留下一砖一瓦,指不定怎么发火呢。 “你呀,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叶文琪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启迪他的大脑思路。 “厉元朗对你发火,恰恰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很重要。你都做官这么久了,就没体会到,越是尊敬,反而是故意疏远的表现。” “能够毫无顾忌暴露脾气秉性最真实的一面,只有在家人,或者最放心的人面前,才可以放任自我。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搞不清楚吗?”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常鸣忍不住一把抓起叶文琪的手,使劲攥在手心里,感慨万千。 “老话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聪明女人,我不算成功,可你真是聪明。” 这件事风平浪静了半个月,厉元朗得到消息。 甘平县政府批准拆除包括老宅在内的那栋灰楼,当时是常鸣抡起铁锤,第一个动手敲碎了楼体上的砖块。 常鸣曾经打来电话,邀请厉元朗回甘平县,第一锤本来是留给厉元朗的。 可厉元朗考虑到多有不便,正如金胜所说,他现在不是一个普通人,到哪里都受人关注。 如此高调回乡,给当地政府带来诸多不便不说,若是再有好事者发到网上,又会引起轩然大波。 况且,厉元朗目前正在着手泯中省党建工作,无法分心走不开。 好在常鸣拍摄了老宅的视频发给他。 让厉元朗倍感意外的是,老宅虽说换了两任主人,总体上并没有太大变化,甚至有些家具还在。 仔细想来,厉元朗猜测肯定又是常鸣他们的杰作,尽最大努力把他家恢复原样。 这一次,厉元朗没有批评常鸣。 算了,终归把房子拆掉,不影响到拆迁户回迁就行了。 这件事过去三天,金胜联系了他,告知省委组织部又找他谈话,经省委常委会研究决定,金胜担任新河市委委员、常委、书记。 新河市各方面虽不及云水,但金胜终于迈出重要一步,从一市之长成为地方诸侯,为其今后从政之路,打开一条阳光大道。 恰好季天侯也在新河任职,担任市委常委、新城区委书记。 曾经在甘平县的两位老朋友、老伙伴,又在新河市聚首,金胜自然喜不自胜。 他在电话里说:“元朗,我这次晋升,是你在背后默默支持的结果。蒋书记和我谈话时,着重强调这一点。” “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看我的行动。另外,我感觉出来蒋书记对你十分在意,话里话外透露,希望你不要计较他在拆除老宅上的过失。” “人都有私心,尤其像蒋书记这种身份,背景不太深厚,迈出每一步都需要细细掂量,生怕走错棋,因为他输不起。” “别人输了,有可能东山再起,可他没有这样机会。一次就有可能毁掉一生。” “元朗,我从政也有快三十年了,深感官职越高,责任越大,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也多。做什么都不容易,容易的,得到回报也小。艰难的,自然收获更多。” “元朗,这辈子能够结识你,是我三生有幸。在此,我真诚向你道一声谢谢。我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也祝你在事业上更上一层楼,期望有机会我们再叙,再见。” 金胜得到理想安排,厉元朗如释重负。 对于东河这帮老朋友们,不管是谁,只要有困难,厉元朗都会一视同仁,能帮就帮。 这里面除了私人感情之外,厉元朗还知道,东河省是岳父的势力范围。 到目前为止,上面还没有在东河掺沙子,这是对岳父,对王铭宏的尊重。 还有一点,东河省的经济在国内处于中下游,不像南方各省市,经济发达,非常容易出成绩。 谁要是在那个地方任职,即便不做什么,到头来都会交出一份满意答卷,为自己赚取敲得响、过得硬的政治资本。 这些日子,作为泯中省党建工作小组直接负责人,厉元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仔细研究,总结出一份心得。 这天,王锦瑞敲门进来,告知他米伟邦前来要见他。 米伟邦离开若州宣传部长的位置,目前在省委政研室当正厅级的副主任。 厉元朗一直忙于其他事情,只见过他一次,还是匆匆打了个照面。 厉元朗询问王锦瑞,他今天日程可否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 王锦瑞回答说:“您有四十分钟空闲时间。” “让米伟邦过来吧。” 米伟邦精神状态不错,听他说,在省委政研室近两个月,可以安下心来看很多书籍和材料,给自己充电同时,能起到修身养性的作用。 厉元朗笑了笑,“伟邦,政研室是为省委出谋划策,你可不能划水,把这里当成养老部门。” “厉副书记,我指的修身养性,是祛除这些年来担任领导岗位养成的坏习惯。这种坏习惯,是指在办公室里,不出去深入基层调查研究,听到的和实际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 “最近这些年,我们经济整体运行环境良好,统计部门展现出来的数据,都是向好方面。” “可实际是,基层部门还有群众生活水平受大环境影响,出现严重缩水。” “收入看上去是增加了,可随着cpi指数上升,一方面,意味着消费者购买力下降。当物价上涨时,消费者需要支付更多的钱购买商品和服务,购买力自然下降。所以说,cpi指数上涨,直接影响消费者生活质量和消费水平。” “还有另一方面,cpi指数上涨,也会对企业和经济产生不利影响。企业成本增加,影响和制约企业生产和发展。一旦物价上涨超出企业生产能力与利润水平,企业很可能面临亏损和倒闭的风险。” “我们政研室就目前掌握到的第一手信息,做出有针对性的抑制通货膨胀和保持经济稳定的政策。” “厉副书记,这是我整理出来的相关内容,请您过目。” 厉元朗接过米伟邦递来的一沓文件,大致翻看一遍,并说:“伟邦,这些东西你应该交给周书记,我不负责这方面工作,我现在主要精力都放在党建工作上。” “我今天来向您汇报工作,也有这方面的考虑。”米伟邦解释道:“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查研究,我觉得我省党建工作主要方向,是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 “据我调查,我们省有不少地方的基层党组织名存实亡。党支部成员平时都忙于各自事情,支部会议一年到头也开不了几次。” “即使开了,就是走过场。而且,基层党支部成员的组成也有问题。个别地方,成员不是老板,就是企业家,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像那些能够代表群众利益的老党员、老模范几乎全被排除在外。因此我认为,他们根本不能代表民意,代表的是资本,是私人利益。” 厉元朗眉头紧锁,手指有节奏的敲击桌面,深有感触地说:“你反映的情况,我有所了解。我打算过几天去下面转一转,到时候你陪着我一起去。” 这样想法,厉元朗早有计划。 只是最近事情繁多,光是参加各种会议,就占用了他大部分时间。 文山会海,一直是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的温床。 泯中省委结合上级精神,出台十多条整治措施。 但有些会议必须要开,厉元朗又负责省委办公厅等多个部门,想要脱离出来基本不可能。 晚上,厉元朗忙碌一天,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家里。 他住的五号楼有专门人员负责打扫卫生,要是他在家里吃晚饭,还会提前做好,厉元朗只需热一下即可。 他打开冰箱,拿出两样菜肴正打算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 随手抓过手机摆弄起来,忽然蹦出来的一条讯息,引起他的关注。 第1630章 事出有因 消息显示,沽水市浅桥区委书记贾道明被市纪委监委调查。 之所以引起厉元朗注意,不仅仅沽水是直辖市,更是冯滔在此担任过三年市委书记,并从这个位置调入京城。 一般来讲,纪委办案是有方向性的。 查办普通省份腐败案件,还可以放开手脚,可涉及到沿海或者经济发达地方,慎之又慎。 何况直辖市,还是冯滔曾经主政过的城市,肯定有所顾忌。 厉元朗搞不懂其中门道,想了想,联系了沈放。 别看沈放目前是国安部副部长,可他曾经在十二局当过局长,这个局又叫社会调查局,消息要灵通一些。 最主要的是,厉元朗和沈放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说话随意。 果不其然,沈放听后颇为感触地说:“元朗,我只能告诉你,这里面关系复杂。贾道明曾经给林渠做过五年秘书,是林渠看好的人。” 林渠是谁? 据沈放介绍,林渠是沽水老市委书记,已经退下来七年多了。 不过,有一点他特别提醒厉元朗,“林渠同志在任上提拔不少干部,其中就有冯滔同志。” “当年,是他发现冯滔同志,将他从区规划委副处长一路提携,直至副市长。可以这么说,林渠同志就是冯滔的伯乐,对他有知遇之恩。” 竟然是这样。 厉元朗倒吸一口凉气,终于醒悟沈放为何说复杂的含义了。 而且,他从这条消息中感受到一个动向,上面是否打算以调查贾道明为突破口,继而调查林渠。 怎么说,贾道明给林渠做过秘书,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如果真要调查林渠,冯滔同志的立场,将对他是一个重大考验。 忽然间,厉元朗冒出别样情愫。 前番针对自己,现在又改变风向直指冯滔同志,其中有怎样的出处? 厉元朗瞬间不淡定了。 顾不得吃晚饭,反正也有几天没和老婆聊天了,厉元朗索性与白晴视频连线。 “爸爸现在情绪怎样?”厉元朗直截了当奔向主题。 “还可以,没发现异常。怎么,你有事?”白晴相当敏感,深知厉元朗这么问无风不起浪。 “我刚刚看到一则消息,沽水市浅桥区委书记贾道明正在接受市纪委调查……”厉元朗竹筒倒豆子,简明扼要道出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 并就自己被针对一事,以及他的担忧,一股脑讲了出来。 “这样可不行,我要做点什么了。” 白晴这句话,反倒把厉元朗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往,妻子会帮他分析,或者向岳父讨要计策。 毕竟岳父思绪缜密,考虑全面,他看问题的角度,常人难以做到。 “老婆,你要做什么?”厉元朗不理解的同时,非常想知道底细,生怕白晴别再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白晴冷笑道:“太欺负人了,你平平常常参加音乐会的行为,就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扣上脱离群众的大帽子,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分寸。别忘了,我白晴还是她们的大姐,是时候聚一聚,说一说心里话了。” 哦,厉元朗恍然大悟。 他清晰记得,白晴有几个干姐妹,都是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或者亲属,其中就包括于劲峰的侄女于静。 既然老婆有这份心思,而且厉元朗了解,白晴定然有她的做法,自己无需干涉。 接下来几天,厉元朗带领米伟邦以及省党建小组相关人员,驱车前往泯中省几个地级市调研党建工作。 正如米伟邦反映的情况,厉元朗深入基层,尤其农村党建工作,的确存在非常多的问题。 在江岸市来岭村,村党支部书记汇报时说:“书记,我们来岭村始终贯彻省委……” 他刚说一句话,就被厉元朗抬手打断,“我要纠正你对我的称呼,我是省委副书记。在我省,只有周书记一人有资格称为书记,请你马上改正。” 这位村支书脸色一红,极不自然的尴尬笑了笑,“厉副书记,我、我……” 原本准备好的发言,因为厉元朗神情严肃,使得村支书说话磕磕巴巴,即便照着稿子,依然难掩紧张。 这场汇报,厉元朗提出几个尖锐问题,村支书张口结舌,只好由镇委书记帮他补充回答。 期间,厉元朗对于来岭村党支部委员身份提出质疑。 这些衣冠楚楚的委员,一问身份都不简单。 有的在城里开公司,还有在镇上做买卖。 一心不可二用,这样的村支部,何谈为老百姓做事? 因而,在听取市委和市政府汇报工作时,厉元朗指出,“我在江岸市调研党建工作,发现存在诸多问题。” “一是,对党建工作重视不够,存在重经济、轻党建的倾向。对党建工作责任执行不力,第一责任人意识不强,一岗双责落实不到位。” “二是少数同志把主要精力集中在抓经济工作级业务工作上,对党建工作只是应付、被动去做,对党建工作组织不力,抓得不紧。” “三是村小一级党组织形同虚设,普遍存在党组织成员结构单一,倾向于企业家和成功商人,他们不能代表广大群众的利益!” 还特别强调,“人民群众是我们党立足的基础,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我们的根在哪里。” “没有群众基础,我们就脚下无根,走路就是瘸子,就不能站得稳、立得住。同志们,水能载舟亦可覆舟,加强党建工作,事关党运、国运,万不可掉以轻心。” 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语气极其严肃和严厉。 面对他的表态,江岸市委书记和市长深深低下头,羞愧难当。 厉元朗一行数人,利用二十天时间,接连走了六座城市,十三个镇,二十一个村屯以及街道。 风尘仆仆返回泯川时,已是五月末了。 泯川最近频频下雨,空气十分潮湿。 厉元朗一回到家里,抖落着身上的灰尘还未坐稳,就接到电话。 “厉副书记,您好,我是刘东。周书记请您立刻到他的办公室,有事找您。” 一听是周旭杰要见自己,厉元朗换上干净衣裤,收拾停当,乘车赶往省委大楼。 此时已是傍晚五点钟了,周旭杰正在办公室里等他。 见面后握了握手,周旭杰把厉元朗让进沙发坐下。 先是询问厉元朗半个月来的调研结果,感慨说:“元朗同志,你在江岸市的讲话很好,我很赞成。” “最近一段时间,你严抓党建工作,使我省党建工作有了不小提高,省委非常满意。” 厉元朗谦虚回应,“多谢周书记对我工作的支持,我做得还不够。接下来,省委党建工作小组,将结合这次调研中发现的问题逐一解决,并要求有关党委尽快提出整改措施,加以落实。” 周旭杰稍作停顿,身体往后靠了靠,慢悠悠说:“这件事就交由其他同志做吧。” 一听周旭杰话头不对,厉元朗顿时不解,“周书记,您的意思是……” 周旭杰双手扶着沙发扶手,一字一顿道:“我接到京城纪委办公厅电话,让你后天去一趟,接受谈话。” 京城纪委! 厉元朗脑海里马上蹦出一个巨大问号。 纪委找他谈话,难不成自己有问题了? 不可能,他没有犯错误,纪委找他谈哪门子话。 但是,联想到白晴曾经发过誓言,要为自己做事,别不是因为这个吧。 关键是,周旭杰也没解释纪委找厉元朗所为何事。 若真有问题,就不是谈话那么简单了,早有相关人员主动找上门来,不会由周旭杰代为转达。 但究竟是什么事,厉元朗彻底糊涂了。 一连串的疑问,瞬间把他的思绪填满,焦虑不安。 第1631章 借调纪委 厉元朗提前一天,于当晚午夜时分降落在京城机场。 这次进京不同以往,接机的是纪委办公厅袁副秘书长和两名工作人员。 他叫袁仲翰,四十多岁,人长得很精神,戴一副无框近视镜,颇有学者风度。 “厉副书记,我受纪委侯允顺副书记委托,前来接你。” 握手时,袁仲翰和厉元朗客气说道。 也就只有这么一句公式化的问候,接下来的路上,双方谁都没说话,气氛稍显沉闷。 红旗轿车开到纪委招待所,袁仲翰陪着厉元朗走进去,在前台附近和厉元朗道别。 并嘱咐,明天上午九点整接他去纪委。 办理入住时,厉元朗先要经过严格安检程序,再填写详细个人信息。 手机等通讯及电子设备全部上缴,向外界联系的唯一方式,只有房间内的一部座机。 而且,这部座机不是直接拨出,需要转接。 想来,所有通话内容都会被监听。 本来打算给妻子报平安来着,也因为不方便,厉元朗就此放弃了。 这一晚他辗转难眠,想了很多,也想得很长远。 次日上午九点整,袁仲翰准时来接厉元朗。 一见面,他就问:“厉副书记,昨晚休息得怎样?” “还好。”厉元朗颔首回应,打量袁仲翰几眼,并说:“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谁?”袁仲翰好奇问道。 “袁老。”厉元朗直接道出袁顺强来。 袁仲翰笑了一下,“那是家父。” 仅仅几句对白,彼此心照不宣。 这也好理解,袁顺强在纪委工作多年,子承父业,不足为奇。 车里,袁仲翰一改昨晚态度,悄悄告诉厉元朗一句话,“你需要熟悉纪委工作。” 别看只有短短几个字,却透露出大量信息。 厉元朗大致猜出,急着叫他来的原因了。 京城众多现代化办公大楼中,有一些是不挂牌子的单位,普通老百姓未必清楚高大围墙后面隐藏什么。 京城纪委就是其中之一。 这座神秘大院,地图上没有标注,没有门牌,查号台也没有电话登记。 整个大院被四米多高、一米多厚的灰色围墙围住。 虽然不设立军事禁区标志,却由部队负责保卫。 副部级以上大员一旦被请来,都要胆战心惊,浑身冒汗,因为这里就是党的最高执法机构——纪委。 随着反腐败工作推进,目前反复模式业已成形。 党委统一领导,党政齐抓共管,纪委组织协调,部门各负其责,依靠群众支持和参与。 在这个模式中,纪委处于组织协调的重要地位。 尤其是惩治省部级官员腐败,纪委是第一关。 谁被请进纪委大楼里谈话,头上乌纱帽恐怕不保,还有可能与铁窗为伍。 经过严格且繁琐的手续,红旗轿车方才缓缓驶入这座神秘大院。 在绿树成荫的柏油路面行驶几百米,车子终于在一栋三十多层高的灰白色建筑前停下。 袁仲翰陪着厉元朗走进大楼里,乘电梯上到二十五层。 敲开纪委办公厅秘书长办公室的门,厉元朗见到纪委常委、纪委办公厅秘书长王鹏。 五十几岁的王鹏,中等个头,不胖不瘦。 绷紧着脸,这和厉元朗见过纪委人员,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似乎他们的面部笑神经已经锁死。 当然,袁仲翰是个例外。 袁仲翰把厉元朗介绍给王鹏认识后,知趣的转身离去。 “元朗同志,这次把你叫来,有件事情向你宣布。”王鹏简明扼要,直奔主题。 “一会儿,侯副书记将亲自接见你。”说罢,王鹏看了看表,抓起桌上红色话机拨了出去。 显然,这是向侯允顺请示。 先前,厉元朗专门了解过京城纪委。 纪委设有书记一名,就是林维宽。 副书记八名,其中排名第一的副书记,身兼书记处书记,还有监委会主任,官至副国级。 其余副书记都是正部级。 纪委共有三十八个内设机构。其中,办公厅、组织部、宣传部、研究室、法规室等15个职能部门是副部级机构。 第一至第十一监督检查室,第十二至第十六调查审查室也是副部机构。 像新闻传播中心、纪检监察杂志社等7个机构,则是正厅级。 也就是说,京城纪委属于高配。 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 一是,强调纪检监察的重要性和重视程度。 二来,方便在办理案件过程中的调度。 级别高,办案时可以调动其他省份相关部门人员。 审理案件时,主审官员官职和被审人员相当或者高出一些,不会招致对方轻视,有助于给其施加压力,降低不配合的难度。 王鹏打完电话,告诉厉元朗,现在就去侯允顺办公室见他。 这位侯副书记,厉元朗只在电视里见过,以前并无交集。 厉元朗昂首挺胸,和王鹏乘电梯又往上几层,见到了这位年近六十的侯副书记。 简单寒暄完毕后,王鹏告辞。 “元朗同志,请坐。”侯允顺把厉元朗让进沙发那边。 等到侯允顺坐下后,厉元朗方才落座。 侯允顺直截了当地说:“元朗同志,经过纪委研究并报请批准,决定调你到纪委,参加沽水市腐败案件的调查工作。” “我们考虑,你从前担任过西吴县纪委书记,又在若州工作期间,查处多名腐败及卖国求荣的犯罪分子,有正义感和责任心,是一名值得信任的好同志。” “想必你应该清楚,沽水市浅桥区委原书记贾道明,犯有贪污腐败、职务违法和索贿受贿等多项罪名,正接受沽水市纪委调查。” “从贾道明交代中,现已查明沽水市副市长李青、市政府秘书长韩佰联等五名副部及正厅官员涉及其中。” “这次,纪委按照上面部署和要求,将一查到底。凡是涉案官员,无论官职有多大,地位有多高,都要一网打尽,绝不姑息。” “查办沽水市腐败案,将由付安岚副书记领导,并从个各省市纪委抽调人员,尽快赶赴沽水。” “元朗同志,我现在想听一听你的意见,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我们会认真考虑。” 其实昨晚临睡觉前,厉元朗想过多个版本,认为调他到纪委工作的可能性排在第一位。 加之袁仲翰的提醒,厉元朗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可谁能想到,竟然是临时抽调他来纪委工作。 而且还是参与沽水市腐败案件的调查。 厉元朗瞬间感觉到,手里接到一个烫手山芋。 吃也不是,扔也不是。 况且他观察到,侯允顺说话语气看不出特别,但那双眼睛却炯炯有神,透出威严和不可否定的气势。 他提出,是纪委报请批准。 谁批准?答案不言而喻。 只在脑海里短暂的思索,厉元朗神情严肃的表态道:“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义不容辞完成组织赋予我的任务。” “很好。”侯允顺似乎料到厉元朗会是这样表态,并说:“我们给你五天时间,回泯中省办理好工作事宜,我们等着你回来。” 说完,他站起身,和厉元朗握了握手。 千想万想,唯独没想到是这样结果。 红旗轿车把厉元朗送出来,按照他指定的地方停车。 等这辆车走之后,大约五分钟左右,坐上小兰开来的轿车,直奔西山岳父家里。 在车里,厉元朗给白晴打去电话,告诉她有话见面说。 照例在戒备森严的西山过了几道关卡,车子缓缓停在楼前宽大的场地上。 白晴着急忙慌的迎出来,抓住他的胳膊焦急问:“是把你调到纪委工作吗?” “是,也不是。”厉元朗给出自相矛盾的回答后,跟随妻子走进房子里。 将公文包交给工作人员,扭脸对白晴说:“我需要立刻见到爸爸。” 第1632章 远见卓识的分析 白晴从厉元朗的表情中读出事情的严重性。 冲他使劲点了点头,“你去吧,爸爸能给出你想要的答案。” 见到岳父,他正在房间里修剪盆栽。 厉元朗都急得火烧眉毛了,岳父却是一副风轻云淡、悠哉游哉的模样。 不等厉元朗说话,他收起剪刀,观看着盆栽满意道:“嗯,不错,剪掉一些多余枝叶,看着顺眼多了。” 回身走到办公桌前,端起茶杯抿了抿,又说:“外面天气不错,风和日丽,陪我去院子里走一走。” 跟着岳父走到外面,厉元朗始终落后半个身位。 陆临松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说道:“我猜想,这次叫你来纪委,八成是借调,不是调入。” 果然眼光毒辣,一语中的。 “是,侯允顺副书记找我谈话,要我参加沽水市腐败案件的调查工作。” 陆临松边走,眼神望向四周,说话声音不急不徐,很有节奏感。 “你一定认为,这次纪委出面调查沽水市,应该是高层之间的斗争结果。而这时候把你拽进来,大有离间你和冯滔关系的意图,对不对?” 厉元朗长出一口气,说:“我想不出第二个可能性。” “也是,谁第一眼都会这样认为,包括一开始的我。”陆临松慢吞吞说:“的确,冯滔同志和宣泽同志是有一些分歧,但你想过没有,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其智慧、格局和胸襟能像针眼那么小?” “前番你听音乐会,搞微服私访那一套,被人拿来做文章。你以为就是宣泽同志指使的吗?不,你要这样想,只能说你的政治嗅觉不灵,被眼前的虚假给迷惑了。” “这是宣泽同志身边的人,擅自揣测、独断专行搞出来的杰作。本来就漏洞百出,还使得宣泽同志十分被动。得罪你无所谓,矛头却对准我,他才上来没多久,立足未稳的情况下,敢于这样出昏招?” “所以说,他审时度势,第一个向劲峰同志承认错误,把两名秘书清除出他身边,还给我打电话做了解释和道歉。这么一个聪明的人,肯定不会做出愚蠢决定。” “元朗,你从政也有二十年了,秘书换了一茬又一茬。应该懂得,有些时候秘书既是为你服务的人,又是最了解你的人。” “以我的判断,宣泽同志对你有看法,对我有想法,这是不争的事实。尤其邓孝丰的死,加深了这种坏印象的积累。” “可你不要忘记,中间还有一个劲峰同志。做领导的,做事是一方面,关键还在于管人。” “依我看,劲峰同志对于手下人有矛盾,他倒是乐观其成。这样更有助于他把这些人牢牢掌控在手中。” “我这么说,不是否定谁,这是做官的学问。话说回来,你这次借调纪委,是维宽同志力主推荐,得到劲峰同志以及冯滔同志的共同认可。” “为什么呢?很简单,他们需要你这种不徇私情、敢打敢冲的干部。至于你担心的那些,我只能说你想复杂了。” “我们考察冯滔同志,不是一天两天,是需要很长时间和很大精力。要用十二分的认真态度,经过多轮多次的考验,才最终确定人选。” “毕竟这么大的国家,没有一位各方面优秀的全才,根本撑不下来。我们要省心,他就要操心。” “别以为查处沽水干部,冯滔会受到连累。我反而觉得,这样做,能够让人看到冯滔同志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的宽广胸怀。” “要是他护着,反而适得其反,会给他造成不利局面和意想不到的结果。更何况,不要以为冯滔同志在沽水当过书记,所有沽水干部都是他的嫡系,都和他有关,那就大错特错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是沽水干部徇私枉法,不检点。就像你在若州时,查处那么多的干部,包括和你关系不错的黄仲礼,难道说,你厉元朗就有问题,就该受到牵连吗?简直是无稽之谈嘛。” “我还是那句话,别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了。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加入调查队伍,是党和国家对你的信任,是你凭借在反腐中的优异表现,是对你的肯定。” “放下胡思乱想,轻装前进,一如既往按照你的行事风格。无愧于党,无愧于心,无愧于那些关心你和看好你的人。” “廉明宇在泯中省表现不错,接连谈妥几桩生意合作,给他成绩单上增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看看他,上任不到一年,取得辉煌成就。元朗,你不能落后,沽水市查办案件,就是对你的一次考验。” “拼经济你拼不过廉明宇,但在维护政权稳定、惩治腐败工作方面有突出表现,照样会给你加分。” “务虚工作总比务实高出半个段位,廉明宇做得再好,现在都是务实。而你,务虚方面明显多于他,给你自己增添了经验不说,将来也是有利的。” 到底是做过大事的人,岳父从另一角度看待问题,果然有独到之处。 自己真是想多了。 而且从他口中,厉元朗分析贾道明或者李青还有韩佰联,或许和冯滔没有瓜葛。 实在因为他们几个做得太过分了,才导致上面下定决心侦办。 只是有一点他弄不懂,便问:“爸爸,贾道明给林渠做了五年秘书,林渠又是冯滔同志的伯乐。假如案件牵扯到林渠,您说冯滔同志会不会有影响?” 陆临松低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身望了望厉元朗,感叹说:“我了解林渠,他是老资格的书记了。在我任内,当了三年的省委书记,又做了五年沽水市委书记。” “林渠这个人属于守成式干部,缺乏创新和开拓,思想老旧保守。但他在识人方面,还是很有建树的,发现和提拔冯滔同志就是他最成功的表现。” “他在担任沽水书记期间,外放了他的秘书贾道明。安排他出任副区长,仅此而已。” “正如我刚才讲的那样,贾道明出事,难道林渠也有问题?我们不提倡株连九族,谁也不是慧眼金睛,一眼看穿别人心思。” “贾道明善于伪装,在秘书时期百依百顺、俯首听命。等到他官职做大了,翅膀长硬了,变得目中无人,做出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是他自己变质,与林渠何干?” “元朗,你现在需要调整思路,不要总是纠结谁和谁的关系。你是你,别人是别人,要分清楚,不要夹带私货,这样才能执行好纪委赋予你的任务。” 岳父这话说得算是客气了。 厉元朗羞愧的低下头,使劲晃了晃头,为自己提出的愚蠢问题而后悔。 好在陆临松并未深究,指了指前面,“我们去亭子里坐一坐,喝茶赏景,心旷神怡。” 早有工作人员在凉亭里摆上茶水和水果点心。 陆临松坐在藤椅上,拿过吴秘书递来的扇子,轻轻扇起来。 这时候,白晴慢慢走来,加入谈话队伍。 陆临松收起扇子,面露不悦的对她说:“我听说你前一阵子把于静训斥一顿,让她很下不来台。小晴,你都快五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沉不住气。” “爸爸。”白晴起身给陆临松的茶杯里续满水,解释道:“我很久没和姐妹们相聚了,她们也都快把我忘掉了。” “于静自持有点根基,在我面前挑战我,我能忍气吞声任她为所欲为!” 厉元朗不认识似的看向老婆,终于明白她当初说得要做点什么的真正意图了。 第1633章 事在人为 “你呀,意气用事。你们搞的那个什么干姐妹,本身就建立在利益基础之上,利来则往利尽则散,靠不住的。” 陆临松板着脸训道:“小晴,我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少搞圈子,照顾好家庭,照顾好孩子,给元朗当好贤内助,这才是你的本分。” “现在的形势你不是不知道,腐败问题已经到了动摇执政根基,影响社会稳定的严重地步。” “高层三令五申加大反腐力度,就是发现问题到了必须解决的迫切性。别以为你们所作所为能够逃脱火眼金睛,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早就被人家了如指掌。” 陆临松放下茶杯,深有感触地说:“人是感情动物,谁都不例外。想当初,经过十年乱象,老干部们重新出来工作,对子女管教难免松懈。” “因为那批孩子遭受的痛苦和折磨,比普通人家还要严重还要深刻。所以,他们对孩子心存愧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陆续出现打着父辈旗号做生意的二代子女。由于父辈关系,他们很容易拿到批文,转手倒卖,获取巨额利润,由此摇身一变,成为富甲一方的富翁。” “加之当时有允许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政策和号召,加速推进这种行为的蔓延。时至今日,你们这些孩子,各个腰缠万贯,钱对你们来说,不值一提,连数字你们都懒得理会。” “你们享受的不是金钱带来的物质享受,而是由此衍生出来的特权膨胀。就说你吧,我都能猜出来,你现在的财富积累,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 “你不是不愿意知道,而是不在乎。其实不只是你,估计你们这帮人基本上都这样。” 白晴惊诧的看向父亲,这是陆临松第一次和她谈论这种话题,并且句句在理,字字精髓,分析得头头是道。 厉元朗对此早就心存顾虑,于是插嘴说:“爸爸说得对。白晴,我早就提醒过你,钱这东西,够用就行,何必成为金钱的奴隶?” “爸爸,我有个建议,白晴不是搞慈善么,把她的钱陆续捐出去,回馈给社会,给予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您意下如何?” 然而,陆临松却把脸一板,指着厉元朗的鼻子说:“幼稚可笑。” 这一下,反倒把厉元朗惊得不知怎样回答了。 陆临松继续道出其中原因。 “第一个,你捐出去了,别人怎么看?是表扬你的特立独行,还是把你自己推向他们的对立面?” “其二,这样做,恰恰向外界,特别是在民众间产生我们高级干部子女以特权获取巨额收入,从而引起民众强烈不满和深度怨气。” “第三,我知道小晴,别人就不知道么!难道他们就没有我陆临松风格高尚吗?这是动一发而牵全身的行为举动。” “大家全都看在眼里,不为所动的根本原因在于,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你做了,大家就在同一个战壕里,相互间都有看得见、抓得着的把柄,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全好。” “你没有把柄可抓,别人就会警惕你,疏远你,继而针对你。” “等于你破坏规矩,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别人攻击的靶子。何况,谁有多少财富,不过是你现在具有掌管这笔财富的权利,并不能保证你终生拥有。” “财富在权力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就如你先前参加音乐会的情况,你不以为然的做法,恰恰破坏别人拥有的特权。这也导致你出事之后,同情你的人少,反对你的人居多。” “元朗啊,社会在进步,人的思想也会随着社会发展而产生变化。不是简单而是复杂了。” “当物质生活匮乏时,大家都穷,容易建立更高的信任关系。而生活质量提高,出现贫富差距了,自然而然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平衡心理。” “有人说,我们的社会戾气重了,其实根本就在于,是贫富间巨大落差造成心理方面的失衡。” “我们提出共同富裕,这只是一个口号,真正实现起来任重道远。” “现在只能在某些方面修修补补,尽力而为。我没做好,只得把这项艰巨任务交给劲峰同志这一届,还有你们这一批的年轻人。” 陆临松靠在椅背上,浑浊的双眼望向远方,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一见他这种状态,厉元朗知道谈话时间结束。 和白晴眼神示意,悄悄离开返回楼里。 “每次和爸爸聊天,我都获益匪浅,收获良多。”这是厉元朗在房间换衣服时,对白晴发出的感慨。 “那是自然。”白晴拿出干净半袖帮他穿上,轻轻掸着衣服说:“爸爸不遗余力的向你灌输这些,是想把你的政治格局提升到一个相对高度。” 这点厉元朗不否认。 岳父最近和他说话内容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有深度。 以前给他的感觉,岳父很能绷着,大多数点到为止。 现在变成这样,他心里当然舒服。 可仔细想来,大有岳父身体欠安,想在头脑清醒时,把该说的都说了,以免今后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能力了。 一想这些,厉元朗神情略显低落。 要不说白晴聪明睿智,一眼看穿厉元朗的心思,“放心吧,爸爸身体不错,各项指标都正常,你不用担心。” 厉元朗纠正说:“我不光担心爸爸,还有你。你所说的针对于静,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怎么说,人家也是高干之后,做事不要过分,以免造成不好局面没法收场。” 提到这事,白晴缓缓坐下,扬脸看着厉元朗,玩味说:“老公,细论起来我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圈子里的人。” “你有你的官场圈,我有我的生意圈。共同点是,我们身后都站着一棵参天大树,不同点在于,规矩有差异。” “她们公认我是大姐,不止我岁数比她们大,还有我行事风格和主观决断,是她们难以企及的。” “这段时间,我一直生活在楚中,难免和姐妹们联系少了,关系有些疏远。可于静仗着有于劲峰的关系,还有廉明宇正处在蒸蒸日上的势头,把你压得死死。” “在多个场合,说出一些难以入耳的话,表现出嚣张跋扈的一面,弄得我都不认识她了。” “这还是那个跟在我身后,以我为尊的小妹妹吗!所以我们聚会见面时,我试探她几次,她终于难掩狂妄,对我表现出傲慢和无礼。” 厉元朗眉头一皱,惊问:“你是怎么反击的?” 白晴嫣然一笑,伸出右手的五根手指,在厉元朗眼前晃了晃,“一个这玩意就够用了。” “什么,你打了于静!” 万万没有想到,白晴竟然出手扇了于静耳光。 这是厉元朗不能理解的行为。 于静的身份,她背后的关系,别人巴结还来不及,白晴反其道行之,公然在姐妹面前动了粗。 “很意外么!”白晴反问,“千言万语不抵一个动作。对待不爽的最好回击方式,往往简单粗暴。震住于静的同时,其他人也会忌惮。” “我当众扇了于静嘴巴,打在她脸上,震慑别人心理。谁敢公然挑战我,这就是下场。” “老公,你一定认为,我打了于静,于劲峰会怎样想。这可就是你思想简单了。” 厉元朗接过话茬,摇头说:“你把我看得太差劲了。于静指定不会说,估计会通过别人之口传到于劲峰耳朵里。” “于劲峰知道了,只会训斥于静,说她不懂事。一个耳光会把他和爸爸推到对立面上,对谁都没好处。” “合作大于对抗,尤其在极为复杂的形势下,他需要爸爸支持。同样,爸爸也不想更不会和他产生针锋相对的不愉快。” “大方向确立,期间各种小冲突小矛盾都会围绕这个方向,不会出现偏差。做到这个位置上的人,大局观总是有的。”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厉元朗反倒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轻松感。 第1634章 只身赴沽水 厉元朗只是临时抽调参与案件调查。 他负责的工作,交由省委其他部门处理即可。 但党建工作绝不可松懈。 在泯川期间,厉元朗专门主持召开全省党建工作会议,就全省党建出现的问题和措施进行部署。 接下来三天里,厉元朗不是听汇报就是开会,忙得不可开交。 他借调纪委一事,只有周旭杰和廉明宇知道,对其他人封锁了消息。 毕竟涉及办案,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王锦瑞惴惴不安,心中装着十八个小兔子,上下蹦跳,难以平复。 在他看来,有迹象显示,厉元朗可能要调离泯中省。 当然,他不了解内情,全凭观察主观臆断。 这天下午,在厉元朗办公室,刚送走党建小组成员后,王锦瑞进来收拾桌子上的茶杯,慢吞吞的心不在焉,差点将茶杯弄掉在地,引起厉元朗注意。 “锦瑞,你过来,我有话问你。”厉元朗招了招手,示意王锦瑞坐在他对面,“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对劲,是家里有事还是别的?” 王锦瑞局促的搓了搓手,勉强露出笑模样,“没有,都挺好的。” 厉元朗正色说:“你跟我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你了解我,我也熟悉你。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坦诚相待,有什么话不必藏着掖着,想说就说。” 王锦瑞知道厉元朗的脾气,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自己就没必要不说实话。 于是试探地问:“厉副书记,您是不是要调走?” “不是。”厉元朗果断摇头,“不过我要离开一阵儿,时间长短不能确定。我不在期间,秘书二处的工作还要正常运转,切不可粗心大意。” 呼…… 王锦瑞暗中松了一口气,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下。 厉元朗继续说:“锦瑞,你工作细心,任劳任怨,能力水平不错。这段时间,正好安下心来多熟悉基层工作,了解民情民意,这对你将来有帮助。” 一听这话,王锦瑞刚松懈的心情骤然间又提溜起来,惊讶道:“厉副书记,您、您要调我走?” “你要做好这方面的思想准备。”厉元朗如实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不可能总在一起工作,这对你不利。” “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去下面工作是你仕途上的必然经历,不管将来去哪里,始终要有一颗正直正义的心。” “要多从老百姓角度思考问题,以他们诉求为准,不要盲目的拍脑袋做决定。因为我们的任何决策,都会影响老百姓切身利益。” “还是那句话,越到基层,面临各方面的问题越多,诱惑也不少。如何面对这些,尤其金钱女色方面,怎样处理,将是你人生选择上最为关键的步骤。” “走对了,你这一辈子堂堂正正。走错了,有可能掉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 “锦瑞,我从政这些年,有过不少秘书,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现谁腐烂变质,堕落变节。” “我相信你,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假如有一天你违法乱纪,只要在我管辖范围内,我绝不留情,坚决查办!” “这算是给你提前敲响警钟,也是对你的勉励和期望。” 说完这些,厉元朗低头忙碌起来。 王锦瑞知趣的起身离开,走出厉元朗办公室,仍旧心有余悸,惶惶不安。 倒不是厉元朗要求他不要腐败的震慑之词,而是他真没做好要外放的准备。 更不知道,自己将来去处在哪里,他有些迷茫。 厉元朗是在当晚突然接到付安岚的电话,通知他尽快赶往沽水市。 比计划提前了? 付安岚只是说,案件有了最新进展。 他率领有关人员刚刚到达沽水市,厉元朗这边一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就到沽水,他们在那里汇合。 厉元朗放下电话,向省委书记周旭杰做了汇报。 “好,你去吧。”周旭杰说道:“允顺书记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你随时走我随时放行。省委这边工作你都交代好了,放心大胆的去做,为你也是为泯中省委做出一份满意答卷。”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飞行,航班落地沽水机场。 厉元朗走出来,袁仲翰前来接机。 握手寒暄,坐上黑色商务车,徐徐驶出机场。 这是厉元朗第一次来沽水。 由于身负重任,他无暇欣赏沽水夜景,和袁仲翰聊起办案组情况。 袁仲翰低声告诉他,“贾道明自杀了。” “噢?”厉元朗双眉紧皱,“什么时候?” “前天傍晚。”袁仲翰说道:“在他食用的饭菜里,发现氰化/钾。这种东西剧毒,服用五十到一百毫克,就会引起猝死。” “而在贾道明残留的盒饭里,查出尚有一百多毫克的氰化/钾粉末,足以致命。” 不用猜,肯定是有人故意下毒。 他们不希望贾道明活着,恰恰说明这起案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办案组的办公地点设在沽水市干部疗养院,专门划出一片区域,有武警守卫。 出入需要通行证,管理十分严格。 即便是袁仲翰以及这辆手续齐全的商务车,守卫人员还是盘查半天方才放行。 在路两边的路灯照射下,夜里的疗养院景色依旧很美。 据袁仲翰介绍,这里依山傍水,气候凉爽,倒是一个不错的环境,关键是肃静。 车子停在一栋二层仿古建筑前。 厉元朗下车,在袁仲翰陪同下走进去。 踩在松软的红色地毯上,顺着楼梯到了二楼。 在最东侧的一个房间里,见到了付安岚以及其他几个人。 付安岚引荐,中等个头偏瘦的名叫印中浩,沽水市纪委书记,高高瘦瘦的中年男子叫何畏,沽水市副市长、市公安局局长。 其余几人都是办案组成员。 “元朗同志,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讨论案情。”付安岚指了指身旁的空座,厉元朗坐下。 汇报案情的何畏,继续讲述。 听他说,前天吃晚饭时,负责看管贾道明的市纪委两名工作人员,对食用饭盒进行了检验,并没发现问题。 可是,贾道明刚吃了几口,突然把饭盒扔在地上,脸色通红,呼吸急促,仅仅两分多钟,便没了呼吸。 警方分析,问题就出在这两名工作人员身上。 由于当时有医务人员在场,又有其他人参与救援,现场显得很混乱。 其中之一,名叫张毅的纪委工作人员趁乱溜之大吉。警方找遍他能躲藏的地方,到现在都没有踪影。 也就是说,张毅有重大嫌疑。 市纪委书记印中浩插言说:“我们认为,肯定是张毅提前将氰化/钾藏匿在手中,在检查过后,趁人不注意偷偷放进饭盒里。” 厉元朗则说:“这个过程需要极其隐秘,动作要快,还不被同事和贾道明发现,是早有预谋且经过周密计划。” “是的。”何畏赞同,“我们观看过监控……” 付安岚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墙上说:“何畏同志,你再把当时的监控视频播放一遍,让厉副组长看一看。” 在工作人员摆弄投影仪的时候,付安岚当着在场众人介绍说:“宣布一个事,厉元朗同志被任命为专案组副组长,今后,他将和大家一起工作,我们鼓掌表示欢迎。” 立刻,在座的人全都拍了拍巴掌。 厉元朗起身向大家点头致礼,并做了往下压的动作,“等到我们专案组取得圆满胜利那天,同志们再鼓掌。” 付安岚接过话题,缓缓说:“完成任务后,我们不仅要鼓掌,还要好好的喝上一杯。现在,我们再仔细看一遍视频,有没有别的发现。” 他的话音刚落,墙壁上立刻出现一幅画面。 厉元朗双目炯炯,认真观看起来。 第1635章 精准的发现 画面很清晰。 视频中,从张毅和另一名工作人员接过手中的盒饭开始,拿到仪器上测试,再到张毅亲手将盒饭送到贾道明床边的床头柜上,记录的相当详细。 厉元朗目不转睛,手指捏住下巴,看了又看。 直到贾道明死亡,再到医务人员抢救的全过程,厉元朗看完后,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 “怎么样元朗同志,有什么发现?”付安岚递给厉元朗一支烟,被他客气挡回去,“戒了。” 付安岚也不强让,自顾点燃后深吸一口,静等厉元朗的发言。 厉元朗说道:“视频中的张毅,果然有故意遮挡镜头的嫌疑,就是短短那么几十秒钟,足可以把氰\化钾放进盒饭里。” “只是有我个疑问,氰\化钾呈白色粉末,易溶于水等液体。你们仔细看有个镜头……” 他指了指墙上,工作人员马上又开始回放。 “对,请暂停。” 立刻,画面静止。 厉元朗站起身,走到墙边。 当即有人把激光笔递给他。 厉元朗指向的镜头,正好是张毅背身躲开的画面。 “你们看这里。” 众人随着镜头望去,只见厉元朗所指的是白色饭粒。 “请将这个地方放大。”厉元朗吩咐道。 于是,工作人员按照他的要求,逐渐放大饭粒。 厉元朗用激光笔点了点,说道:“你们注意没有,这上面似乎有白色粉末往下掉。” 付安岚看得特别认真,不过,由于放大影响了画面清晰度,显得模糊。 厉元朗就把这片区域画个圆圈,再次点了点。 “元朗同志,你到底想说什么。”付安岚一脸迷惑。 “我感觉,张毅在往饭菜里倒入氰\化钾的时候,应该药量很小,不像我们发现那样,超过二百毫克那么多。” “有这事?”付安岚显现出疑问。 他不理解,厉元朗仅仅通过一个镜头,就能断定出来,这哪里是一名省委副书记,简直就是福尔摩斯,破案高手了。 “元朗同志,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是说,张毅给贾道明下毒,本身不想让他死,只是想让他生病。但是,想让他生病有很多种投毒方法,为什么要用剧毒的氰\化钾呢?” 面对付安岚的质疑,厉元朗不紧不慢的回答,“或许是两手准备,亦或其他原因,我暂时想不出来。” “可我觉得,张毅并没有一次性让贾道明一命呜呼的打算,至于他的饭盒里为什么有那么多的氰\化钾,就需要我们调查清楚了。” 何畏仔细听着厉元朗的分析,说道:“厉副组长,您的推理似乎还有漏洞。” “请说。”厉元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何畏继续说:“我是以换位思考的角度来分析的。您看,贾道明之所以死亡,是在他供出李青、韩佰联五人之后,才招致灭口之祸。” “那么,既然有人希望他死,何必费尽周章,非得弄一点不致他死于非命的毒药,简直多此一举嘛。” “要我说,贾道明供出五个人,就有可能供出十个人。所以,对方采取直截了当的杀人灭口方式,因为只有死人才可以闭嘴,免得贾道明胡乱咬人,把其他人全都供出来。” 印中浩也说:“我支持何副市长的观点,张毅敢于冒这么大的风险,没必要留下贾道明的活口。我们只有抓到张毅,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一定水落石出。” 付安岚一口接一口抽着烟,把半截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轻轻拍了拍桌面,缓缓站起身说道:“今天的案情分析先告一段落,元朗同志刚到,还没吃晚饭,我们先去吃点宵夜,回头在说。” 他都发话了,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众人纷纷离席,走出房间。 “元朗,你等一等。” 付安岚和厉元朗见过面,在若州就打过交道。 走到厉元朗身边,付安岚低声说:“刚才沽水的同志对你分析结果产生怀疑,你不要介意。” “印中浩和何畏两位同志值得信任。贾道明突然死亡,使案子瞬间变成断了线的珠子,失去最重要的线索,大家心里都着急。” “我理解。”其实不用付安岚叮嘱,厉元朗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付安岚接着说:“不过,你的分析倒是给我开辟一条新的思路。如果张毅背后的指使者真想放贾道明一马,就是说明,这个人不是李青或者韩佰联,是他们之外的人。” “我很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岂不是给自己引火烧身吗?真是这样的话,只能说案子越来越复杂,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在通往餐厅的路上,付安岚和厉元朗走一道聊一道,就案情内容深入沟通。 厉元朗问道:“李青和韩佰联他们目前还未归案吗?” “证据不足。”付安岚叹息道:“关键证据没有落实,盲目抓人反而打草惊蛇、半途而废。不过,我们已经将他们严密监控起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掌控中。” “一会吃完饭,我们再细细聊一聊,纪委对侦办这起案件的总体方针。” “好。” 由于专案组开会研究案情,吃饭时间不固定。 疗养院组织的厨师二十四小时待命,随时随地都可以准备饭菜。 说是夜宵,其实也是大家伙今天的第三顿饭了。 全都是自助,荤素搭配合理,想吃什么拿什么。 厉元朗胃口一如既往的好。 他不主张减肥,认为只有吃得下东西,才能证明身体是好的。 表现出来是,一整套消化系统没问题,身体就不会有大碍。 晚饭在飞机上用过,可厉元朗还是大快朵颐。 几个人很快吃完,付安岚一看时间都快凌晨一点钟了,大手一挥,让大家去休息。 袁仲翰负责专案组后勤工作,早安排好厉元朗的房间。 房间分里外两间,大约有四十多平米,他一个人足够。 这里夜晚凉爽,加之空调温度适中。 厉元朗感觉不到热,但还是放好洗澡水,泡一泡缓解疲劳。 这会儿,付安岚敲门进来。 坐定后,付安岚提出京城纪委的要求。 “来之前,维宽同志和允顺副书记给专案组开了个会,强调这次来沽水办案的重要性。” 付安岚大致讲述上级精神,不过是要求他们全力以赴,把案件调查清楚之类的内容。 “元朗,考虑到你身份的特殊性,维宽同志特别指出,要你尽快进入角色,我们中心思路是查明沽水市存在的严重腐败问题。” “沽水市干部总体上是好的,不能因为某个人或者某几个人出现问题,而否定沽水市取得的成绩。” 这句话有丰富的内涵。 厉元朗理解为,正如岳父所说那样,冯滔的态度是,不怕查,要查就一查到底。浊者自浊清者自清,正好趁此机会,把藏匿在沽水的腐败干部一网打尽。 而且,林维宽他们开会,属于纪委内部会议。 自己表面上担任副组长,是按照他的级别而定。 于是他谦虚的说:“我距离在纪委工作有些年头了,很多方面需要学习,还要请安岚书记多多指教。” “你客气了。”付安岚摆了摆手,“不管是京城纪委还是县城纪委,办案过程大同小异。区别的是,我们面对的对手难度问题。” “就像你分析的那样,一个很小的细节,可能决定案件的走向。无论真与假,所有细节我们都不要放过。” “我们在分析对手,同时他们也在分析我们。这就是站场,一个看不见硝烟却无比残酷的站场。” “我在纪委工作多年,处理过的案子也有不少。我总结出来一条,犯罪分子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在于,就是底气。” “我们背后有党和人民支持,而他们只有自私和贪婪。我们可以打持久战,他们却坚持不下来。” “归根结底一句话,心正,言才正,才有由内而外的精气神儿。” 听着付安岚这席话,厉元朗受益匪浅,感慨良多。 第1636章 热情过度 或许是太累的缘故,泡完热水澡,厉元朗钻进被窝,倒头便睡。 难得这一晚睡得踏实,都没做梦。 吃早餐的时候,付安岚接到通知,上午十点,沽水市委书记咸伟忠将前来看望专案组的同志。 咸伟忠不仅是沽水书记,还是局委。 能够受到副国级首长接见,足以说明沽水市对专案组的重视程度。 不到十点,付安岚和厉元朗率领专案组主要成员,早早出来等候。 在此期间,付安岚和厉元朗交头接耳,小声说:“咸局委是临时决定,我们到沽水有些日子了,他现在才露面,压力就到我们这边了。” 厉元朗对于咸伟忠了解不多,只是通过翻阅资料有了一星半点的印象。 今年六十岁的咸伟忠,华清大学毕业生。 在机械部工作十七年后调入西海省。从副市长做起,历经二十余载,一直做到西海省委书记。 直到去年召开党大会,被选为局委,并在当年十二月,空降到沽水担任市委书记。 厉元朗注意到,咸伟忠在西海省工作期间,和同在西海担任省委书记的杜宣泽,有着高度重合机会。 那时候,杜宣泽还未从西海调走,而当时的咸伟忠,正好担任省会城市的市长。 由此推测,咸伟忠应该是杜宣泽的人。 十点零一分,在厉元朗的视线中,一串长长车队缓缓驶来。 前导车之后,是一辆中巴车。 稳稳停在付安岚和厉元朗面前。 车门打开,率先下车的是一名三十多岁中年男子,应该是秘书之类的角色。 这样做主要是为安全考虑。 随后,咸伟忠下车,迈着方步,一脸笑意。 而跟在咸伟忠身后却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厉元朗看着眼熟,定睛仔细一瞧,不仅暗自吃惊。 这人算是他的老领导了,原东河省委副书记白仲达。 只记得他从东河省调走,去外省担任省长,却不曾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老熟人。 怎么说,咸伟忠是局委,高出付安岚一截儿。 于是付安岚主动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打招呼道:“咸局委,我代表专案组全体同志,欢迎您指导工作。” “谈不上指导,就是过来看望大家伙。”咸伟忠和付安岚握了握手,程式化的嘘寒问暖起来。 轮到厉元朗,咸伟忠便说:“听说你昨晚才到?别看沽水和泯中省相距不算太远,可这里气候不比泯中,闷热,像个大火炉,让人喘不过气来。” “还好。”厉元朗双手握住咸伟忠的右手,平静说:“主要这里风景秀丽、气候宜人,我还没有感觉到。” “为专案组提供舒适的办案环境,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市委和市政府责无旁贷。” 短暂握手过后,咸伟忠走向下一个人。 白仲达看到厉元朗,原本机械化的笑容,忽然变得桃花绽开。 “元朗同志,你好啊。” 厉元朗紧紧握住白仲达的手,满脸堆笑且恭敬说:“老领导您好,很高兴见到您。” 旁边的印中浩马上插言介绍,“这位是市政协白主\席。” “白主\席好。”厉元朗改口问候。 白仲达摇着厉元朗的手,感慨万千,“元朗同志,我们可是有年头没见过面了。” 这话倒不假。 想当初,白仲达担任东河省委副书记的时候,厉元朗还只是副县级干部。在白仲达眼里,可以说他岌岌无名。 主要是水庆章的关系,厉元朗才有机会见到过白仲达。 握手结束后,白仲达当着众人面,夸赞道:“元朗同志是从东河省走出来的干部,你是东河的骄傲,他日的政治新星。” 白仲达声音洪亮,引得在场众人全都将目光聚集在厉元朗身上。 尤其是走在前面的咸伟忠,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望。 白仲达依旧毫不掩饰他的兴奋,对着咸伟忠说:“伟忠委员,看到元朗同志都成长起来,我深有感触,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真是老了。” 咸伟忠机械性的笑了笑,并未搭话。 厉元朗见状,连忙谦虚说:“白主\席,您过奖了。在咸局委和您面前,我还是个小学生,不足挂齿。” 明显感觉出来,白仲达的过于热情,已经引起咸伟忠有些异样了。 好在只是短暂的小插曲,并没影响到整个会见过程。 接着,众人簇拥咸伟忠一行,走进别墅里。 在二楼会客室里,付安岚代表专案组做了工作汇报。 咸伟忠听得很仔细,还不时插嘴提问,付安岚还有厉元朗以及专案组其他成员,都对答如流。 最后,咸伟忠说道:“看起来,安岚同志以及专案组的同志们工作得力,仅仅几天,就已有了一定进展。” “不过,贾道明突然身亡,使得我们失去重要线索。我同意安岚同志的分析,市纪委内部有内鬼。毒死贾道明,不是一朝一夕的突发案件,肯定经过提前预谋,周密计划。” “中浩同志,你们市纪委要先在内部筛查,尽早揪出害群之马。不然的话,会给案件侦办带来不小的难度。” “是。”印中浩回应道:“相关工作我们已经展开。” “嗯,这很好嘛。”咸伟忠颔首,“沽水市腐败案,深受京城领导重视。劲峰同志、宣泽同志都有批示,维宽同志亲自部署,成立专案组,表明我们在反腐问题上的坚定决心和态度。” “劲峰同志多次强调,腐败问题已成为动摇我们执政的危险源。清廉磁石一寸针,不指正南勿启航。很多人在功成名就之后,面对金钱等各种诱惑,最终抵挡不住,陷入无尽深渊。” “一路风雨兼程,一路澎湃前行。党团结带领人民不断迎战来自外部世界的种种考验,也会毫不妥协遏制党内滋长的消极腐败现象。” “首长们一直高度重视反腐败斗争,将腐败工作作为全面从严治党的重要手段,把‘惩、治、防’有机统一起来,让广大党员干部因敬畏而不敢,因制度而不能,因觉悟而不想,才能最终实现系统施治、标本兼治。” 咸伟忠即席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众人听得仔细、认真,尤其是跟随而来得沽水市干部,每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笔记本,边听边记录。 由于事关专案组得保密性,咸伟忠此番前来,并没安排记者媒体,也就不会出现在官方报道中了。 至于昨晚厉元朗发现张毅投毒细节方面,付安岚没有汇报。 主要咸伟忠不是专案组成员或者直接负责此事得领导,他无需参与侦办过程,只管把握住大方向即可。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咸伟忠工作很多,日程排得满满。 经秘书提醒,起身挨个和付安岚、厉元朗等人握手告辞。 白仲达临走时,拍着厉元朗得手背热情说:“知道你工作忙,如果方便的话,欢迎你来我家做客。我好久没回东河了,十分想念那里的人。” 还煞有介事的低声说:“听说,是你安排妥当庆章的晚年生活。” 厉元朗点了点头。 “元朗,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难得、难得啊。” 目送咸伟忠车队驶出疗养院,返回途中,付安岚好奇问起白仲达和厉元朗的渊源。 并且强调说:“元朗同志,我没别的意思,你想说就说,不说可以拒绝。” 厉元朗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在东河工作期间,白主\席是省委副书记,工作关系,我和他有过接触,仅此而已。” 他故意省略了水庆章这一层,毕竟他有过四次婚姻不是光彩的事,能隐瞒就隐瞒。 “是这样。”付安岚道出一句别有深意的话:“怪不得白主\席这么热情,都有点热情过头了。” 第1637章 精密分析 在疗养院的专案组属于指挥机构,两栋别墅共有十几个人。 其实还有五组人马,分散在沽水市城区工作。 另外,沽水市纪委、沽水市公安局等部门,专门抽出人员,配合专案组的工作。 其中包括监视、监听,接待举报人,深入相关人员家中,实地摸排调查。 厉元朗主要负责审阅从各个小组反馈来的消息,将重点、有价值的汇报给付安岚。 二人经过研究、判断,做出最后决定和发出针对性的行动。 据贾道明交代,他为了当选浅桥区委书记,曾经通过韩佰联,向李青先后送过一百万美金,二百七十八万现金。 而作为中间人的韩佰联,也拿到五十几万的酬谢。 “我看,我们可以通过这条线索,从调查李青开始,继而逐渐揭开沽水市的腐败盖子。” 听着厉元朗的建议,付安岚思考片刻说:“李青只是一个常委副市长,他在决定区委书记人选方面,作用有限。” “真正拍板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是五人小组。我看过当时五小组会议记录。主张推荐贾道明的人,是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顾长贤和组织部长樊升灿。” “为这事,我问过印中浩。他反映的情况和会议记录吻合,只有徐童市长提出反对意见。” “冯滔同志综合各方面考量,以及组织部对贾道明的考察结果,以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最终确立贾道明担任区委书记。之后的常委会,也是按照五人小组会的意见,超过半数投票才通过。” “我明白安岚书记的担忧,毕竟这里面涉及到冯滔同志。可我认为,无风不起浪,既然贾道明供出这条线索,我们就要一往无前继续下去。” “这样做,也是对李青和韩佰联等人的负责行为。而且,贾道明死后,我们尚未找出合适的入手方向,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没有最好,有的话,等于千头万绪中,揪出一个点了。” 付安岚摸了摸下巴,深有所思说:“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从何畏那里反馈回来的消息看,李青和韩佰联按兵不动,每天上班回家,三点一线,连应酬都很少参加,似乎对我们有所觉察。” “我现在担心的是,市纪委审问贾道明的时候,从审讯记录以及录像分析,贾道明的口供具有不确定性。” “元朗,你昨晚提出的那条发现,我反倒觉得是个突破口。我想了一个晚上,认为或许有人不希望贾道明死,这和事实有冲突。” “我们从对方角度分析,贾道明出现问题后,最担心的人就是他背后的支持力量。那么,针对贾道明落网,只有两种搭救方式。” “一个是,许诺贾道明各种丰厚条件,舍车保帅,保全了自己,也让贾道明无后顾之忧。这是很多腐败案例的惯用技俩。” “第二个是,弄死贾道明,让他永远闭嘴。这样做有利有弊。有利方面,人死了,可以把所有罪责推到他一个人身上,也断了线索,给我们侦办平添困难。” “不利方面,除掉贾道明,很容易把调查方向集中在这一点上,暴露系数增加,只要牵扯出一个人,顺藤摸瓜,会对他本人构成最大威胁。” 厉元朗对于付安岚的分析,深有同感,他无奈叹息着,“从我掌握的信息看,贾道明死得很蹊跷。表面上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实际情况。” “对了,市纪委内部调查工作进展并不乐观,中浩书记提供的消息,除了那个张毅,目前还没发现有别的可疑对象。” “是啊。”付安岚慢慢站起身,抱着胳膊走到窗户前,眺望远方,思索起来。 他一筹莫展的反应和厉元朗一样。 案件到现在,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往东往西,谁都确定不下来。 厉元朗调来贾道明的审讯记录,还有重新观看贾道明死亡时的那段录像。 反复观看,希望从中发现端倪。 然而,让他很是失望。 究竟谁是幕后主使? 一连三天,厉元朗每晚都是后半夜睡觉。 埋头在厚厚的卷宗里,眼睛不是看录像就是看相关文件。 砰砰砰,响起一阵敲门声,厉元朗打了个哈欠,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袁仲翰。 “请进。”厉元朗把袁仲翰让进房间,指了指说:“光顾着看东西,这里乱一点,你自己找地方坐。” 袁仲翰站在门口没动,而是建议道:“您别整天关在房间里,需要换个环境活跃大脑。我们去外面走一走,这里的风景和空气都不错。” “行,听你的。” 于是,二人走出别墅,漫步在幽静的甬路上。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微风习习,凉快舒爽。 “厉副组长,您觉得我们专案组此次前来沽水,最大的目的是什么?” 袁仲翰这句疑问,把厉元朗问得有些意外。 这还用说,从贾道明一案中,彻底查出隐藏在沽水市领导中间的腐败分子。 只是厉元朗觉得,袁仲翰明知故问肯定有别的意思,不是单纯的表面回答。 “中翰同志,你不妨直说,我洗耳恭听。” “您客气了。”袁仲翰说道:“沽水市领导层构成比较复杂。有冯滔同志留下的政治财产,也有宣泽同志信任的干部,还有土生土长的本土势力,同样有您熟悉的老领导,像他这种的外来干部。” “贾道明属于本土势力,他十分尊敬的老领导林渠同志,就是支持本土干部的代表。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有必要,接触沽水各个方面的干部,了解他们,分析他们,这样更有助于侦办案子。” 厉元朗立刻意识到,袁仲翰是什么意思了。 “你让我拜访白主\席?” 袁仲翰笑而不答,眼神里却闪现出肯定目光。 其实厉元朗不是没想到这一点。 那天,付安岚说出意味深长的那段话,等于间接提醒厉元朗,离白仲达远一点。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白仲达无所顾忌的抬高厉元朗,并非他信口开河,口无遮拦。 厉元朗原本很尊敬白仲达,一直以小辈对长辈的举止对待他。 可白仲达弄那么一出,传到咸伟忠这里就是刺耳。 本来,咸伟忠对厉元朗就有天然成见,白仲达拱火,只会加重他们之间的猜忌。 综上各种原因,厉元朗对白仲达敬而远之。 但袁仲翰的提醒,使得厉元朗陡然冒出念头。 通过白仲达,了解沽水市领导的关系,未尝不是一种新的尝试。 反正案件调查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集中的突破点。 基于袁仲翰的建议,厉元朗首先和付安岚通了气。 一改原来态度,付安岚同意,“你去吧,借拜访机会接触他也好。” 白仲达主持政协工作,凡是到了这个位置的人,仕途基本上到了最后一战。 反正无欲无求,有些话以前有顾忌,现在不说完全敞开,多少还能说出点实质东西的。 白仲达对于厉元朗提出登门造访,在电话里表现出热情欢迎的态度。 约定明晚六点,他在家里静等厉元朗到来。 第一次登白仲达家门,厉元朗不能空手。 路过一家花店,他掏钱让司机买一个花篮,寓意健康长寿的就行。 坐在车里等待工夫,厉元朗通过车窗望去,楼顶大型屏幕正在滚动播放叫寒露的女歌星开演唱会的广告。 厉元朗对这些歌星明星不感兴趣,纯属门外汉。 司机回来,便打听演唱会的事情。 “寒露是最近刚火起来的歌星,人长得漂亮,就是她唱的歌曲我欣赏不来,吐字不清,像是牙疼。” “呵呵。”厉元朗微微一笑,“你这个比喻有意思。” “真的,您要是想听,我可以给您播放。” “好吧,我就欣赏牙疼歌。” 随着厉元朗的话音落下,车厢里瞬间传出女人哼哼唧唧的歌声。 第1638章 拜访白仲达(上) 由于白仲达是正省级,他的家自然居住在沽水市委住宅区。 这里环境优雅,门口有武警站岗。 进出需要通行证,或者征得里面住户同意方可放行。 好在白仲达提前让秘书等在大门口,厉元朗乘坐的轿车得以顺利通过。 路两边树木郁郁葱葱,空气中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 最大感受是,这里非常肃静,行人车辆稀少。 车子一路驶来,几乎很难见到一个人。 大约用了不到五分钟,在秘书的示意下,停在一处印有阿拉伯数字‘5’的一栋灰白结合的二层别墅前。 真是好巧不巧,厉元朗在泯川住的就是五号楼,白仲达竟然和他相同。 估计是四字不好听,省去了这个排列数字。 目前四大领导班子,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 白仲达刚好排名第四,厉元朗就是这么理解的。 车子停稳,秘书引着厉元朗走到门口,敲门后,一名五十多岁的妇女笑呵呵迎上来。 她是白仲达的妻子,姓杨,厉元朗管她叫杨阿姨。 “欢迎厉副组长来家做客。” 厉元朗随即接过司机递来的花篮,双手送上,说了几句客气话。 “厉副组长,你太客气了。”杨阿姨欢喜的接下。 这会儿,白仲达一边摘掉花镜,一边走过来,和厉元朗握手寒暄数语。 随即,将厉元朗让进客厅,分宾主落座。 “元朗,抽烟。”白仲达举了举烟盒。 “谢谢,我不抽烟。”厉元朗抬手谢绝。 白仲达疑惑道:“我记得你好像抽烟的,怎么……” “戒了。” “哦。”白仲达点了点头,杨阿姨正好端来茶水,一听厉元朗戒烟,不住夸奖道:“戒烟好,那玩意对身体没什么好处,我都跟我家老白说过多少次了,让他戒烟,他就是不听。” 白仲达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去厨房看一看,我和元朗有话说。” 妻子白了他一眼,识趣的转身忙去了。 “元朗。”白仲达说道:“我也不称呼别的,还是认为叫元朗亲切,希望你不要介意。” “您是我的老领导,又是我的长辈,怎么称呼都行。”厉元朗忙说。 白仲达满意地说:“元朗,你这句话我非常赞同,我不是倚老卖老,我和庆章年纪差不多大,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再有三年就完全退下来。” “我那天表现你或许不适应,不瞒你说,我就是要让别人看见,我白仲达欣赏你,看中你,愿意和你接触,和你说说心里话。” “我说过,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这里面不仅包含你对庆章的照顾,还有东方去世后,你对常鸣仕途之路上的帮衬。” “我当时在外地做省长,考虑过回去参加东方同志的丧礼。可由于工作实在繁忙脱不开身,只好送去花圈以示哀悼。” “真没想到,东方在广南市委工作多年,去世后竟然遭受怠慢,让人寒心。社会到底怎么了,人就这么现实,心肠就这么冷?” “多亏是你,使得他的后事办的风风光光。还有常鸣,担任甘平县长,这也是你之前就给他打下良好基础,他才能有今天。”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句话还真是有道理……” 白仲达点燃香烟,发出人生感慨。 厉元朗没说什么,端起茶杯吹了吹,心情却变得沉重起来。 脑海中不由自主回忆起,当初常东方葬礼的点点滴滴。 “算了,不说。”白仲达摆了摆手,“本来大好的心情,一提这事就生气。对了元朗,庆章现在怎样?” “挺好。”厉元朗回答:“他已经完全适应了楚中的气候,陪着两个外孙,还有高姐照顾。美中不足的是,不能随便抽烟,有人管着了。” “哈哈。”白仲达爽朗大笑,弹着烟灰说:“有人照顾好,省得孤独。人上了年岁,最怕孤单寂寞,也最喜欢回忆。回忆好的,也想着不愉快。” “不过,好的居多,不愉快的少。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放不下,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话锋一转,白仲达将话题拉回到现在,提到关于厉元朗参与专案组上面。 他说道:“元朗,我有话直说了。你应该注意到,专案组成员主要以京城纪委为主,抽调来的其他人,基本上是各地纪委人员,你是唯一从省委副书记调进来的。” “我想问一问,你对这事怎么看?当然了,不方便的话,你可以不说。”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厉元朗从进入专案组那天起,就有疑问。 即便侯允顺强调过,对他只是临时借调。 那么为什么只借调他一个副省级官员? 而且,他还不从事纪委工作,至于说什么他做过西吴县纪委书记,十分牵强,不过是借口而已。 但是,经过岳父的指点,厉元朗释然了。 因此,他扬起脸,直视白仲达,掷地有声的说:“我觉得组织有组织的考虑,我坚决服从,认真执行就是了。” “呵呵。”白仲达颇有深意的笑了笑,“元朗,你这是跟我打太极。好了,不说了,我知道有些话你不会说,也不能说。” “好吧,我们不谈这个,吃饭。”并冲着门外询问什么时候开饭。 杨阿姨闻声进来,“饭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发话了。” “走,今晚我特意安排东河省的厨师,做一桌家乡饭菜。说心里话,我在沽水工作四年多,一直不喜欢这里的口味,太辣,什么菜里都放辣椒,胃受不了。” 厉元朗则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沽水气候和地理环境需要吃辣,就像我们东河口味,重盐重油腻,主要是那里有半年时间是冷的,不这样吃不足以御寒。” 餐厅的桌子上,摆满各式菜肴。 倒不是山珍海味,都是家常菜,五颜六色,看着就有食欲。 白仲达指了指桌子上的一瓶白酒,“你不抽烟,可酒怎么也得喝一点。我没准备茅台五粮液,这是本地产的老白干,味道不错,你尝一尝。” “一定。”厉元朗主动拿过酒瓶,先给白仲达的小酒杯斟满,自己也倒上。 餐桌上只有厉元朗和白仲达两人,他老伴根本不上桌,美其名曰,不愿意闻酒味,实际上是给厉元朗白仲达创造单独说话机会。 白仲达首先举起酒杯,说道:“元朗,欢迎你来我家做客,这杯酒,我们干了。” 厉元朗连忙谦虚表态,“白主\席,您随意,我干了。这杯酒,我敬您。” “不。”白仲达轻轻摇头,“你能来,是不忘旧情,是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子。难得心情好,我一定要干的。” 说罢,一仰脖,一小杯白酒进肚。 厉元朗双手端杯,紧随其后同样一饮而尽。 其实,刚才白仲达主动提及敏感话题,厉元朗之所以没接,主要心里没底。 说实在的,他和白仲达交情不深。 别看常东方深受白仲达器重,而厉元朗又和常鸣关系密切。 根本就是两码事。 最为关键的是,沽水市情况复杂。 沽水市的领导圈子里,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出现的腐败案件,到底牵连谁,目前还是个迷。 即便白仲达在东河省的时候,并没发现他有任何问题。 然而历经这么多年之后,他有没有发生变化,谁都不好说。 今晚前来,厉元朗主要是带着耳朵,以听为主,说话是次要的。 而白仲达刚刚提到专案组的话题,厉元朗没有接,他就此打住,和厉元朗叙旧,以东河省曾经的旧事为主。 酒过三巡,白仲达喝下三小杯白酒,怎么也有三两多酒。 满面红光,可眼神却显得有些迷离,估计酒劲上来了。 夹了一口菜,边吃边说:“元朗,你总是小心翼翼,这可不行。有句话,我可要直来直去的不隐瞒了。” 厉元朗闻听,放下筷子,做出认真聆听的样子,静等白仲达的下文。 第1639章 拜访白仲达(中) “元朗,你都是做省委领导的人了,要有魄力和胆量。我说的魄力,是指你不要瞻前顾后,放不开手脚。而胆量,则是你疑神疑鬼,不相信人。” 也许喝了酒的缘故,白仲达的口气相当犀利,剑指厉元朗内心深处最薄弱之处。 白仲达根本不在意厉元朗的反应,索性一股脑的将心里想法全部倾倒出来。 “你这样的表现,是建立在你深度不自信的心理作祟。我了解你,做了临松同志的女婿,你的从政之路充满荆棘和坎坷,甚至差点送了性命。” “你所有的经历,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还要精彩,这些无外乎要拜你岳父所赐。有那么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看得出来,临松同志真心栽培你你,不遗余力的推你,让你将来能够达到他曾经到达的地位。元朗,你要知道,那个位置是所有人向往、梦寐以求。” “你坐在那个位置上,会有数以亿计的眼睛盯着你。因为他们看那个位置的时候,是需要仰头看的。其实看起来风光无限,也会成为众矢之的,无数人的靶子。” “别人做到你现在的位置,想着是更进一步。而你小心谨慎,多半是你的经历让你产生忌惮。” “然而,你这种心理我不能说完全不对,但却影响你的判断和你的智慧发挥,变得没有主见。” “就说刚才我提到沽水市,你马上警惕起来。是的,在东河省,我们不是同一阵营。庆章那会儿和铭宏同志走得更近一些,可这种关系却深受谷家影响,导致半途而废。如若继续接触下去,庆章完全可以免除牢狱之灾。” “没办法,谷家大方向他不能改变,即便他心里是不赞成谷家和薛永相来往密切,可他力不从心。谷家人尤其是老大谷政川,怎能听得进去一个外人的劝告。” “元朗,我没事时候也在想,谷家、金家包括叶家之所以先后出事,根源就在于他们太过自信,看人的眼光太差。” “话说回来,我总觉得庆章冤枉。他这人处事谨小慎微,你这一点倒是和他很像。他是被动的牵连进去,这就是女婿的悲哀。好事得不到,坏事跑不了。” “所以你看,庆章是所有高级官员中,刑期最短的,也是目前生活条件最好的。” “元朗,你要消除心魔,要想成就大事,就要有宽广的胸怀,有能够承载各种压力的勇气。” “当然了,我的话你不认可,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白仲达一番肺腑之言,深深触动了厉元朗。 也许有人认为,随着他地位身份提升,人怎么变得降智了。 正如白仲达剖析那样,厉元朗的确越来越小心,想法也越来越多的缘故。 生怕走错一步棋,遗恨终生。 他身上担负着整个陆家的重担,还包括韩茵和女儿媛媛,也有郑海欣等等。 他输不起,输的是他一个人,连累的却是大家。 “谢谢您的金玉良言。”厉元朗站起身来,双手端杯,十分敬重的面向白仲达,“这杯酒我敬您。” 有些苦衷,厉元朗不能说,只好通过敬酒表达对白仲达的感激之情。 “元朗,要不说你是有情有义之人,我没看错你。来,我陪你喝。” 白仲达端起酒杯,刚放在嘴边,忽听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很快,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厉元朗眼前。 “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白仲达眼见此人,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听到声音的杨阿姨过来,一把拉住有些摇晃的男子,惊问:“立国,你又喝酒了。” “妈,我今晚要住在这里。” 男人这么称呼,厉元朗便猜出他的身份了。 白仲达把酒杯使劲一放,冷声道:“要住去别的地方住,这个家不欢迎你!” “老白,你干嘛这样对儿子,咱家还有客人呢。”杨阿姨瞪了白仲达一眼,转脸对厉元朗道歉,“厉副组长让你见笑了,他们爷俩一见面就这样,我都习惯了。” 白立国见父亲一脸怒气,本打算转身就走。 可听到老妈对眼前陌生男人的称呼,顿时惊讶起来,问:“你是厉元朗,厉副书记?” “厉元朗也是你叫的。”白仲达怒怒斥,并要求白立国给厉元朗道歉。 “没关系。”厉元朗脸上挂着笑,一副不在意的表情。 “厉副书记,见到您真是我的幸运。”白立国立刻表现兴奋模样,过来主动伸出双手握住厉元朗得手,摇个不停。 “早就耳闻您的大名,没想到在家里见到您。厉副书记,您请坐。” 礼让厉元朗坐下,白立国拉过旁边空椅子,坐在厉元朗身边,并让他妈拿酒杯,说什么非要敬厉元朗酒。 白仲达当即制止,“白立国,你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影响我和元朗喝酒。” “爸,您别撵我好不好。”白立国一脸不屑,“我好不容易见到厉副书记,怎么也得陪他喝上一杯才能走。” “行,你慢慢陪,我走。”白仲达倔强起身离席,临走时冲厉元朗抱歉,“元朗你先坐着,我出去透透气就回来。” 看得出来,这对父子关系相当糟糕,都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这时候的厉元朗,出于尊重,绝不能就此告辞离开。 本来,看样子白仲达想要和他深入勾兑,因为白立国的突然出现,也变成不可能了。 碍于白仲达的情面,加之白立国十分热情,厉元朗只得和他慢慢周旋。 只不过他不明白,他和白立国根本没见过面,这份热情来得太过唐突,厉元朗一时难以适应。 陪着白立国喝下一小杯白酒,白立国主动要给厉元朗斟满。 “立国,我喝了不少,再喝可是要多了。”厉元朗抬手捂住酒杯。 “厉副书记,您可是海量,这点酒对您来说,毛毛雨。” 厉元朗一怔,惊问:“你怎么知道?” 白立国大大咧咧笑说:“您是三姐的老公,又是大首长的乘龙快婿。何况三姐在东河省闻名遐迩,当初教训宫伟那件事谁人不知。” “就是现在,三姐在我们的圈子里也是交口称赞,尤其前几天,当众扇了于静耳光,更加奠定她是大姐的地位。” “于静是谁,三姐连她都敢教训,您是不知道,圈里人都传开了。现在的于静不比从前,那是别人多看几眼都害怕遭殃的主,偏偏三姐打了她还平安无事。您说,天底下敢于这么做的人,除了她,找不出第二个。” 原来如此。 白立国对厉元朗的尊敬,起源于崇拜自己的老婆。 厉元朗瞬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憋闷。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慢吞吞说:“都是道听途说,传言不可信。” 白立国狡黠一笑,颇有玩味说:“不管您承不承认,有人就在当场,看遍整个过程,即使封锁消息,没人敢录视频,却也堵不住悠悠之口。” 厉元朗实在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听到白立国提到的圈子,便转移到这个话题。 不用白立国亲口说,厉元朗大概猜到白立国所谓的圈子,不过是一些官家子弟聚一起吃喝玩乐,兼顾做生意。 果不其然,白立国来之前,就是和这帮人喝的酒。 期间发生了不愉快,要不然他也不会跑到家里自找没趣。 自顾端起酒杯,白立国一口喝干,抹了抹嘴愤然道:“眼瞅到嘴的鸭子飞了,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什么事? 厉元朗充满好奇。 第1640章 拜访白仲达(下) 白立国借着酒劲告诉厉元朗,他和哥们打赌,夸下海口,能邀请到来沽水举办个唱的美女歌星寒露共进晚餐。 为此,白立国通过关系联系到寒露经纪人,凭借毅力和真诚打动寒露,同意按时赴约。 于是,白立国包下沽水最高建筑——明日之塔顶层旋转餐厅,请来沽水最好的西餐大厨,精心准备一顿高档的西餐盛宴,招待寒露。 谁知,就在约定时间的前十分钟,寒露经纪人突然打来电话,告知寒露小姐因私人事务不能赴约。 关键时刻,白立国被人家放了鸽子。 气得他大发雷霆,一打听才知道,寒露所谓的私人事务,其实是有人半路截胡,把寒露带到另一饭局。 这人名叫黄公泰,荣达地产董事长。 关于黄公泰这个人,厉元朗有所耳闻。 倒不是他和案子有牵连,而是黄公泰的荣达地产近几年在各地疯狂置地,开发很多楼盘。 靠着良好口碑,迅速占领房地产市场,俨然成为业界后起之秀。其股票同样亮眼,仅在去年一年,涨幅高达七倍。 要知道,一支股票能涨三至五倍,已经属于登峰造极。 荣达地产翻了七翻,简直就是逆天行为。 还是在目前股市不利好的大环境下,荣达地产有此成就,不得不让人刮目相看。 “姓黄的欺人太甚。”白立国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他公然坏了老子的好事,这口气不出,我白立国还怎么在沽水混,早晚有一天我让他好看。” “你让谁好看!”白仲达出现在白立国身后,瞪起眼睛吼道:“整天不务正业,和那帮公子哥瞎混,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赶紧睡觉去,省着我看见你堵心。” 被老爸训斥一顿,白立国不情愿的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出餐厅,还不忘转身向厉元朗打过招呼,这才离去。 “真是不让我省心。”白仲达重新坐回来,无奈发着牢骚,“快四十岁的人了,也不成家。工作不要,非辞职下海经商,生意没谈成几个,整天花天酒地,大手大脚,生了这么一个败家子,真不知道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厉元朗听明白了,这对父子水火不容的根本原因在于,白立国不学无术,十足一个纨绔子弟。 这样的官二代不说绝大多数,基本上占有相当一部分比重。 凭借父辈福泽,不劳而获。 而他们大多从事与金融相关的生意,多以空手套白狼为主。 举个例子,假如某个官二代从银行贷款两千万买下一栋楼,请评估共公司将这栋楼评估两个亿,按照这个价格卖给上市公司,出具各种税款,轻松赚取好几个亿。 而上市公司再以开发为由头,划拨五个亿进行开发。 不出意外的话,项目负责人肯定会和官二代对接,然后上市公司通过发展新项目和各种利好新闻,股价一日暴涨。 在整个过程里,官二代贷款是合法的,买楼是合法的,通过有资质的评估公司评估也是合法的。 按照评估公司的价格卖给上市公司也是合法的,上市公司项目负责人是合法的,股票被哄抢也是合法的。 就这样,官二代顺理成章白手起家,通过各种合法途径迅速成为亿万富翁。 关键在于,官二代能从银行贷出来这么一笔庞大资金,而普通人则望尘莫及。 要么说,三代经商,不如祖上扛枪。 厉元朗深悟此道,他相信,白晴之所以有如此大的财富积累,肯定是通过这种看上去合法手段获得。 同时,他深有感触,很多人喜欢做官,迷恋权力是一方面,而权力带来的无限好处和利益,才是根本所在。 对于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白仲达无可奈何地说:“元朗,我不知道立国和你胡咧咧什么,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说话颠三倒四,我真是拿他一点办法没有。” 厉元朗则说:“立国快人快语,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发几句牢骚话也是可以理解。” “白主\席,有一点我不明白,黄公泰何来的底气,连立国的面子都不给?” 白仲达显然不知道黄公泰公然摆白立国一道,听完厉元朗的叙述,他咂嘴说:“元朗,黄公泰的荣达地产是从沽水起家,能有今天成就,跑不出政府支持。” “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黄公泰和副市长李青以及市政府秘书长韩佰联关系密切。” “荣达地产旗下有一支歌舞团,巅峰时期,成员将近两百名。每位成员年龄均超不过24岁,没有婚配,出自名牌大学,进入该团之前,必须经过严格的选拔与考核。” “团长名叫金莉莉,年薪超过五百万。每位团员的平均月薪也有五万。加上来往于各地的杂费,这么一个歌舞团,每年耗费的资金不亚于重工业企业一年的损耗。单单工资这一块,一年就要花费一亿左右。” 白仲达抿了一口酒,继续意兴阑珊,“再往细了说,歌舞团大部分成员都由黄公泰亲自审核,经他同意后方能进入歌舞团,其选拔严苛,比肩世界上著名歌舞团的标准。” “可相比较其他歌舞团,荣达歌舞团明显偏科,比如每位成员要有健康的身体和五官端正的面容,这是一条重要标准和硬性标准。” “除拥有专业艺术技能外,黄公泰特别要求,成员可以没有丰富的舞台经验,性格必须温柔可亲,能服从上级较为严格的管理。至于接受何种严格管理,想必只有歌舞团成员自己才懂其中的奥妙了。” “蹊跷的是,自从荣达歌舞团创立之后,带动整个集团主业务突飞猛进的发展。从荣达地产发布的对外新闻里不难看到,黄公泰和地方企业谈判时,其场景多在夜晚,且周围气氛暧昧,有许多皮肤白皙、容貌艳丽的美女作陪。” “这些美女不是庸脂俗粉能比,不仅各个容貌端正,还有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特殊气质。” “在黄公泰超乎常人的能力以及歌舞团美女双重加持下,难怪荣达地产可以击败众多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屡次虎口夺食,拿下一个又一个大项目,在商战上几乎无往不利。” “元朗,我和你说这些,属于公开的秘密。说句不恰当比喻,在沽水,可以不知道市长是谁,但从上到下,从官员到老百姓,没有谁不知道黄公泰的。” “他敢抢走寒露,让立国吃瘪,说明人家有可以把我这个老头子不放在眼里的资本和底气。别看我是正省级干部,可我是从外地调来,不是土生土长的沽水本地人。” “在我们东河省,相比较沽水,没有很强的排外现象。主要是,沽水人宗族观念比我们强,一人得道,全族享福。你看,沽水下面的村镇,每个家族都有祠堂,都设有族长。” “反观我们东河,一个村同一姓氏的亲戚,还经常闹矛盾,有时候大打出手,弄得两败俱伤,四分五裂。” “所以说,沽水市情况复杂,本土派、外来派,还有骑墙派,派系林立。冯滔同志主政期间,凭借其高超的政治能力和政治魅力,融合各方势力,使得大家拧成一股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沽水总体环境有了长足发展。” “但是,通过贾道明一案,我能深刻感受到,沽水要出事,而贾道明之死只是冰山一角,远没有看到的那么简单。” 既然白仲达这样说了,厉元朗忍不住说:“您有什么好的建议,不妨我们共同探讨。” 第1641章 本土派 “呵呵。”白仲达摇头,“这话可不好说,我只能提供沽水形势,至于详细情况,我终究是个外人,不好指手画脚,也渗透不进那个圈子里。” “您指的圈子是……” 白仲达手指沾了沾旁边的茶杯,在桌子上赫然写下三个字:本土派。 他所指的本土派,除了李青、韩佰联,最大的官员是现任沽水市委副书记顾长贤。 这点倒不意外,根据《党政干部选拔任用条例》规定,实行党政干部任用回避制度,各地省委书记省长、市委书记市长,县委书记和县长,都不可由本地人担任。 这样做可以有效预防搞小圈子和任人唯亲的不良选人现象。 可是,关于副职则没有那么严格规定。 顾长贤出任沽水市委副书记就在情理之中了。 “白主/席,您对林渠同志印象如何?”厉元朗就势而为,提到林渠名字。 “你说他啊。”白仲达身体往后靠了靠,慢条斯理地说:“林渠是一位非常有党性原则的老干部,他在沽水市工作多年,慧眼识珠,发掘一大批不可多得的人才,冯滔同志就是最显著的例子。” 听白仲达打起太极,厉元朗便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 总而言之,今晚和白仲达深聊,给厉元朗相当大的启发。 回到住所,已是夜里十点多钟。 他坐在办公桌前,拿起笔在纸上重重写下顾长贤、李青和韩佰联的名字,并将三个人圈起来,在下面写出黄公泰三个字,画了一个箭头,把四个人联系在一起。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响起。 厉元朗放下笔,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只见付安岚背着手,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元朗同志,这顿叙旧酒喝得如何?” “还可以,至少没喝多。”厉元朗闪身,礼让付安岚进来。 二人在沙发上落座,付安岚首先说道:“你不要讲,让我猜猜对不对。这样吧,我们共同写几个字,看看一不一致。” “可以。”厉元朗拿过两支笔,分给付安岚一支,自己则在手心里刷刷写了起来。 很快,二人写完。 都攥起左拳,然后放在一起共同亮出手掌心。 只见付安岚手上写着本土派三个字,厉元朗同样如此。 “哈哈。”付安岚笑了笑,“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元朗,说明你今晚赴宴大有收获。” 厉元朗顿感付安岚连夜登门,肯定案件有了最新进展,“安岚书记,这么说来,我们办案方向有了新的确定?” “是的。根据最新传来的消息,黄公泰的荣达地产有很严重的经济问题。这些年荣达地产快速发展,疯狂扩充,在全国各地买地建房,存在不良经济行为。” 厉元朗点头,“我从白仲达那里了解到,荣达地产旗下的歌舞团,靠姿色、才艺以及高文化程度的美女,有以美色引诱的嫌疑。” “另外,黄公泰今晚公然从白仲达儿子白立国那里抢走美女歌星寒露赴宴,白仲达怎么说也是正省级领导,黄公泰不把他放在眼里,说明他的后台要高于白仲达。” “在整个沽水市,高过白仲达的人屈指可数,查清楚寒露和谁吃饭,是一个突破口。” “这个不难。”付安岚说道:“不过,官职只是一个选项,关键在于实际权力。我倒是认为,顾长贤的可能性较大。” 关于这一点,厉元朗是赞成的。 在案件陷入半停滞状态中,突然冒出的顾长贤和黄公泰,等于在茫茫黑夜里看见光亮一样,让人兴奋不已。 专案组次日收到消息,昨晚寒露赴宴人员当中,除了黄公泰之外,仅有负责文广方面的副市长谭红出席,连市委宣传部长都没露面,更谈不上顾长贤了。 “有意思。”付安岚手指尖有节奏的敲击桌面,对厉元朗说:“黄公泰不惜得罪白仲达,仅仅因为一个副市长么?” “而且,即便谭红想要见寒露,也没必要让黄公泰出面,市政府联系就行了,没有道理。” 根据掌握情况,寒露离开宴席便返回酒店,再也没有出来,也就是说,他们先前的分析与实际情况出入很大。 不过倒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顾长贤那边有了警惕。 “安岚书记,我是这么想的。我们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样,他们也会针对我们做出详细应对。在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中,我们双方都在明处。” “你指的是……”付安岚忽然眼前一亮,赞誉道:“元朗,我明白你的想法了。” “看起来,你在对付腐败分子方面,的确有经验。我马上向上级请示,争取尽快拿出一个稳妥可行方案。” 令厉元朗意料不到的是,他竟然接到白立国的邀请,共进晚餐。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正常。 白立国大有和厉元朗深交的想法,昨晚和他套近乎,就有此意。 说心里话,厉元朗对这位公子哥并无好感。 可为了案子进展,多接触他这样的人,或许有帮助。 黄公泰被纳入视线,不就是白立国的功劳么。 同意是同意,厉元朗却给黄立国定下规矩。 吃饭可以,参加人员不要杂,暗示不能有政府官员,也不能出现公子哥之类的无关人士。 总而言之,人越少越好。 厉元朗明白,别看白立国老爸贵为沽水市正省级官员,可因其并不掌权,在公子哥圈子里,得不到应有尊重。 攀上厉元朗,拉大旗扯虎皮,最起码够他吹嘘一年了。 付安岚对于厉元朗接触这位白大公子持乐观态度,沽水市在他们专案组面前,还属于一张白纸,用他的话说:“元朗,需要有人在白纸上写字,恰好你就是那个动笔之人。” 还有件事,韩茵竟然给厉元朗打来电话。 除了询问他工作和身体之外,还提出一个要求。 “元朗,歌星寒露后天晚上要在沽水举办演唱会,媛媛是寒露的忠实粉丝,非常喜欢她。你在沽水,能不能通过你的关系给媛媛弄张演唱会的门票。” 用韩茵的话解释,考虑到媛媛自身安全,不可能买那种普通位置的票,想要包厢票。 寒露演唱会将在沽水奥体中心举办,由于是露天场馆,看台座位居多,包厢只有不到三十个。 早在一个月前,三十间包厢早就销售一空,还有不少人想方设法购买到手。 韩茵找了很多关系,甚至还被黄牛骗了,都没弄到手。 其实论起来,韩茵不是没这个能力,只因为她不赞成媛媛追星,一直对媛媛的要求置若罔闻。 结果媛媛一哭二闹三绝食,韩茵实在没辙了才答应下来。 她倒是同意了,可想要买票时,却遇到麻烦。无奈之下,知道厉元朗就在沽水办事,所以这才拉下脸来央求。 和韩茵想法一致,厉元朗同样存在不支持女儿追星的想法。但念在这些年他不在女儿身边,亏欠心理作用下,只得勉强应允,表示他会想办法。 想什么办法? 如果直接找沽水市委宣传部长,想来没什么问题。 厉元朗却不想这样做,他们来沽水办案,尽可能的少接触地方官员,以免左右办案思路。 除非对办案有利,就像白仲达那样。 不找他们,厉元朗还真没有可以对接的人。 一时间,让他陷入无解境地。 怀揣这样心理,厉元朗只身前来赴宴。 白立国将宴请地点安排在沽水南山一处特色农家大院里。 厉元朗乘坐的车子从后院驶入,走专用通道,接触不到普通顾客。 白立国在门口迎接,身边并无其他人,这让厉元朗很是舒服。 房间内布局古色古香,典型的沽水风格,空气中还散发沁人心脾的异香。 最主要的,房间内的窗户,可以俯瞰沽水市夜景。 “立国,很好,就我们两个人说话,随便些。” 白立国一听,极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厉副组长,实在对不住,我还邀请一个人,就一个人,马上就到。” 厉元朗顿时眉头微微一蹙,“还有人?谁啊?” 第1642章 各有各的小心思 “是……”不等白立国把话说完,就听门口响起一串杂乱脚步声,紧接着,一道身影率先进来。 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在他身后,出现个身材高挑、模样靓丽的年轻女孩。 略施粉黛,难掩其迷人的容貌。 但神态间却掺有高冷之气。 “哎哟,寒大歌星,没能亲自相迎,失礼失礼。”白立国撇下厉元朗,大步迈过去,老远伸出双手就要和寒露打招呼。 却被前面的中年男子抬手拦住,“白先生,寒露女士身体乏累,专门抽出时间参加你的邀约,是为上次意外失约的补偿。” “寒露女士接下来还有很多活动,时间有限,恕不能在此停留。感谢多次你盛情邀约,我们还有事,再见。” 什么跟什么嘛! 白立国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费了那么大的劲,好不容易把寒露盼来,就打一个照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这让白立国很失望,更是下不来台。 就在男子示意寒露转身离开之际,情急之下的白立国喊道:“等一等,你们不愿意搭理我,行,总要和这位厉副书记打声招呼吧,这是最起码应有的礼节,除非你们不想在娱乐圈里混了。” 寒露没反应过来,中年男子十分警觉。 他的警觉在于,副书记听过多了,但白立国明显带有威胁的口气,说明此人来头不简单。 仔细打量正襟危坐的厉元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使得男子不由心里一颤。 扭脸问白立国,“这位厉副书记是……” “泯中省委厉元朗副书记,”怕男子听不明白,白立国又加上一句,“白晴白姐的丈夫。” “什么!”男子惊得瞪大双眼,僵立一会儿,很快陪上笑脸,三步并作两步,近乎小跑着到了厉元朗跟前,主动伸出两只手,弯腰客气地说:“厉副书记您好,我叫项嘉川,寒露的经纪人,有幸结识您,是我和寒露的荣幸。” 双手递上名片的同时,还示意寒露过来,引荐厉元朗认识。 看着项嘉川卑躬屈膝的献媚样子,厉元朗不为所动。 端坐椅子上和项嘉川以及寒露分别握手,但是态度却显得很平淡。 不是厉元朗有意摆谱,他实在看不惯项嘉川的两副嘴脸。 这样的人,没必要给他面子,不值得。 没想到,厉元朗越是这样对待,项嘉川反倒越是毕恭毕敬。 刚才提到有事离席的说法,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寒露一开始还处于蒙圈状态,听了项嘉川耳语交代,同样脸上笑得桃花灿烂,一口一个“首长”叫着,把厉元朗听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他连连摆手,“寒露女士,请不要称呼我为首长,我只是一名普通公务员,承受不起。” “哪有,在我眼里您就是首长,大领导、大干部。” 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寒露,她本人比广告上还漂亮,可身上却有一股妖娆之气。 倒不是贬低寒露,总体感觉,寒露文化程度应该不高,举手投足就能显现出来。 厉元朗不愿意在这上面纠缠,为了照顾白立国的面子,强忍住内心不悦,和项嘉川寒露有一搭没一搭的周旋。 菜肴很快端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白立国主动介绍说:“寒露小姐要保护嗓子,我特意嘱咐厨房每样菜里不许放辣椒。” 说话间,他的眼神始终在寒露身上踅摸,总感觉他另有所图。 寒露面色冰冷,对白立国并无好感。 一旁的项嘉川用不善的语气纠正道:“白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叫寒露女士,什么小姐的,难听。” “对对。”白立国满脸堆笑,连忙改口,“应该称呼女士,是我考虑不周。寒露女士,您喝什么?茶还是果汁或者矿泉水。” “我只喝自己带来的水。”寒露说完,接过助理递来的保温杯。 寒露一系列举动,厉元朗看在眼里,却没参与。 这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是韩茵的手机号,起身走到一边接听。 不用猜,韩茵肯定追问演唱会包厢的事情。 厉元朗瞄了瞄不远处坐着的寒露,说道:“我正在想办法,你别总是催我行不行。” “爸爸,你要是不给我弄到包厢票,我就再也不搭理你了。” 手机那端传来韩媛媛的声音,厉元朗的心顿时化掉了。 他对待韩茵可以没好腔调,可是面对女儿,立马换成温柔语气,“好,我的乖女儿,爸爸一定办到,保证你后天晚上能在包厢里欣赏到你寒露姐姐的歌声。”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等厉元朗挂了手机返回餐桌时,寒露凑过来,轻声细语地问:“首长,我不是有意偷听,您是不是想要演唱会门票?” 厉元朗叹了口气,“我女儿,他是你的忠实粉丝,非要来现场看你的演唱会。” “好办。”寒露看了看项嘉川。 项嘉川会意,连忙从包里拿出一沓演唱会门票,“十张,都是正对舞台的高档票,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寒露却说:“首长,我好像听到包厢票,难道您要包厢票?” 白立国提醒说:“最好是包厢票。厉副书记的女儿金枝玉叶,夹在歌迷中间,万一他们疯起来伤到可就不好了。” “另外,厉副书记还要陪着女儿一起来,他的身份怎好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传出去也不好听。” 还别说,白立国这话倒有几分道理。 敏感时期,厉元朗还真不适合抛头露面。 寒露一听白立国这么说,兴奋问:“首长,您真能来现场参加我的演唱会?” “我尽量……”厉元朗只能这样回答,他来不来自己说的不算,要得到专案组批准。 项嘉川反应过味,不管厉元朗能否出现,帮他解决一个包厢是当务之急。 只是他很为难,三十个包厢已经售罄,预留的几个也都名花有主。 厉元朗不想强人所难,就说:“你们不要为难,别人都能在露天看演出,我女儿也一样。到时候,注意点就是了。”拿出三张票,其余的还给项嘉川,告诉他,“我用不上这么多,三张足够了。” 项嘉川忙说:“厉领导,您放心,我尽快把这件事办妥。这些票您都留着,给别人也好。” 寒露和项嘉川非要帮忙,厉元朗也就不再推辞。 这顿饭厉元朗吃得很少,没怎么喝酒,氛围总体不错。 从他们言谈举止中,厉元朗明显感觉出来寒露为何有意攀上自己了。 酒宴进行一半,寒露需要赶往下一场合,提前离席。 白立国把他们送走后回来,单独敬厉元朗一杯酒,“多亏今晚有您在场,否则他们不会卖给我面子。我谢谢您。” “不用客气,你父亲是我的老领导,帮你是我的分内之事。” 二人全都喝干,白立国无奈摇头说:“您看见了么,现在的人多现实。我爸爸要是市委书记,他们肯定巴结我。” “厉副书记,您女儿的包厢问题我就能解决,我已经订好一间,到时候我们一同观看就是了。” “哦。”厉元朗微微点头,并没说什么。 他深知白立国在寒露面前没提这事的原因,是想把表现机会留给寒露。 他们能解决更好,解决不了,他就是备选,也给厉元朗吃下一颗定心丸。 别看白立国表面上嘻嘻哈哈,其实心眼还是蛮多的。 晚上回到住处,厉元朗和白晴视频聊天时,谈到和寒露见面过程以及给媛媛弄包厢票的事情。 并说:“老婆,看来你这一巴掌打得名声大噪,就连寒露这样的歌星都有意攀附与你。” 白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反倒一再逼问,“你是说,韩茵也要来沽水?” 第1643章 东方不亮西方亮 厉元朗如实说:“媛媛要来,韩茵不放心肯定跟着。” 白晴只是“嗯”了一声,转回刚才话题,“老公,我并不觉得有什么过错。教训于静,是我们姐妹间的是非,不用搭理别人怎么看。” “你要注意身体,我看你都瘦了,眼窝深陷,准是熬夜所致。” 厉元朗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想好好休息,然而事情不顺,着急上火,茶饭不思,觉也睡不着。” 的确如厉元朗所说,从各个组反馈回来的消息,调查进展缓慢。 原来向专案组实名举报的举报人,忽然间改了口风,推翻之前的所有证词。 显然,他们是遭受到威胁,可无论怎么问,没人承认。 而相关人员,比如张毅依旧杳无音讯,李青和韩佰联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不是在办公室就是家里,没发现一点异常。 黄公泰那边,荣达地产最近拿地少了,不再像以往那样疯狂扩张,而是有规模的回笼资金。 一切的迹象显示,对方已然掌握到专案组动向,采取以不动应万变的策略应对。 要不说,厉元朗和付安岚商量过后,认为专案组以往那一套做法走进死胡同,根本不奏效。 厉元朗着急,付安岚也是头发直往下掉。 其实查处贪官并不简单,你在明处,对方在暗处。 你有你的张良计,他有他的过墙梯。 而且办案第一条,是必须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方可进入下一步的审查阶段。 现在的证据链不完整不充分,根本不能动手。 厉元朗焦虑,却不能把这种想法带到情绪里。 作为副组长的他,要是沉不住气,其他组员怎么想。 军心一定要稳,指挥者稳,别人才能稳。 第二天又是一个漫长的日子,上午一直到晚上,案情分析会连轴转,吃饭都是会议室里解决的。 大家在会上各抒己见,又把近日掌握的信息汇总一块,重新分析推断。 寄希望从中找到破绽。 付安岚在将烟蒂掐灭在堆成小山的烟灰缸里,一看手表,“快七点了,同志们,大家先吃饭。” 众人陆续走出会议室,付安岚照例和厉元朗并肩而行。 “我把张毅递给贾道明盒饭的镜头发给京城技术人员一帧一帧的判断,得出结论。张毅倒进盒饭里的东西药量很小,不足以致命。” 听付安岚这样说,厉元朗站定,喃喃自语道:“这么说来,张毅接受的任务不是毒死贾道明,但是非常奇怪,剩下的那些氰\化钾从何而来?” “我也思考这个问题。救护人员的视频我们看了,对他们挨个的调查也进行了,都没发现异常。” 付安岚面色凝重,放慢走路节奏。 这时,袁仲翰迎面过来,对厉元朗说:“厉副组长,你爱人来了。” 厉元朗同样低头沉思,听到这话,竟然脱口而出:“哪个?” 好在袁仲翰和付安岚都以为厉元朗是问谁来了,殊不知厉元朗还以为韩茵到了呢。 因为他接到韩茵一早打来的电话,今晚将到沽水。 她不是提醒厉元朗接机,只是希望厉元朗抽空见一见媛媛。 一晃又是一年多没见面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媛媛都十二岁了,和女儿见面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袁仲翰笑着回应,“是您爱人到了,您妻子白晴。” 厉元朗楞在当场。 付安岚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吧,晚上的分析会你不用参加了,回头我让仲翰同志把会议记录给你送过去。” 厉元朗挠了挠头,“大家都在忙,我怎可以不参加。” “反正主要内容白天都说了,也不差这一会儿。怠慢了你妻子,回头她再找我理论,我可承受不起。” 付安岚半开玩笑着,紧走几步直奔餐厅,还冲厉元朗挥了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没办法,厉元朗只好转身走出别墅,直奔另一栋自己的房间。 一进来,看见白晴正端着茶杯,站在窗前细细品尝。 “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白晴转过身来,挑眉说:“你的韩茵都到了,我再不来,看你怎么收场。” 厉元朗不明所以,怔怔看向白晴。 白晴继续说着,“媛媛来看演唱会,韩茵总得陪着,你也不能扫了孩子的兴。你说,你们三个人一起去,外人怎么看?” 厉元朗顿时醒悟,光顾着分析案情,这么浅显的问题都没发现,多亏白晴提醒。 “老婆,你想的真周到,怪我没想这些。” “你应该想。”白晴善意提醒,“在女人身上你吃过的亏还少么,如今网络这么发达,我们每个人都会被无限放大,隐私根本藏不住。” “好啦,不说这些。韩茵她们母女到了没有?” 厉元朗掏出手机看了看,只有韩茵登机前给他发过一条消息,算了算便说:“这会儿差不多到了,我打个电话问一问。” 随着手机接通,韩茵和媛媛正在赶往酒店的路上。 “你告诉她,我们见个面,一起吃顿饭,我有话说。” 白晴之所以让厉元朗转达,是给足丈夫的尊重。 见面地点就在韩茵居住的酒店,厉元朗让人备好车,夫妻二人乘车前往目的地。 路上,厉元朗收到寒露的电话,嗲声嗲气的告诉他,已经为厉元朗解决了一个包厢,位置非常好。 听她絮絮叨叨讲述包厢来之不易,厉元朗厌恶的把手机拿离开耳边,对着白晴摇头苦笑。 白晴却一把拿过来,放在嘴边冷声说:“我是白晴,你是寒露是吧,明晚演出结束后,我希望在包厢里看到你。” 都不等寒露回应,直接挂了手机。 单说寒露,听完白晴这番话,都没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如泥塑木雕一般。 项嘉川过来,扒拉她一下,问道:“你发什么呆?” 寒露这才缓过神来,惊讶说:“刚才是三姐接的电话,她让我演出结束去包厢。” 项嘉川顿时欣喜,眉飞色舞的说:“三姐这是要见你,寒露,能够结识三姐,我们在圈里就没人敢惹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寒露自出道以来,见识太多娱乐圈的黑幕了。 归根结底,谁的靠山大谁就会混得风生水起。 别看她经常参加这样那样的饭局,接触的有企业家也有官员。但也只是泛泛之交,根本达不到深入交往。 除非突破底线,和对方发生点什么。 即便发生了,有不少穿上裤子不认账的主儿。 这种事情在娱乐圈屡见不鲜。 要不然,项嘉川和她为什么攀附厉元朗。 说实话,一个省委副书记还真入不了她的法眼。 县官不如现管,他的一亩三分地在泯中,不在京城娱乐圈。 况且,有些事官员不便出手摆平,像白晴这种红二代,尤其还是贴了金的红二代,谁不给面子。 一想起明晚就能见到白晴尊荣,寒露无比兴奋,瞬间感觉神清气爽,腰板不由自主的挺直起来。 十二岁的媛媛,已经出落成漂亮模样。 她完全继承厉元朗和韩茵的优点,十足的美人胚子。 “媛媛,快叫爸爸。”韩茵在身后一个劲的撺掇。 “爸爸……”毕竟生疏,媛媛发出极微弱的声音,厉元朗快步过来,激动的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媛媛身体僵硬,完全被动的享受厉元朗的思念之情。 好半天,他才放开媛媛。 “你好。”韩茵向白晴礼貌的打声招呼。 白晴同样以“你好”回应。 韩茵碰了碰媛媛的肩头,提示说:“向白阿姨问好。” 然而,媛媛根本没理这茬,打量白晴几眼后,忽然冒出来一句让大家全都意外的话。 第1644章 童言无忌惹是非 媛媛撅起嘴,嘟囔道:“是她抢走我的爸爸,抢走我的父爱,我向她问好,美得她。” 说完,还不忘使劲瞪了白晴一眼,露出不屑一顾的样子。 把韩茵吓得脸都绿了,瞄了瞄白晴,又看了看厉元朗,气得推了推媛媛肩膀,气愤吼道:“说什么呢你,不许你胡说,快给你白阿姨道歉。” “不,我不。”媛媛倔强的反击道:“你每天晚上捧着爸爸照片抹眼泪,我在学校被人骂是没爸的野孩子,你气得偷偷哭,还不都是她造成的。让我给她道歉,休想。” 厉元朗见状,剑眉皱起,厉声断喝:“住嘴,媛媛你太过分了。你不尊重你白阿姨,就是不尊重我,不尊重长辈。小小年纪,变得这么没礼貌,这么任性,我看你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应该让你吃些苦头,否则你不会长记性!” 一旁的韩茵也在不住催促媛媛,怂恿她马上立刻向白晴赔礼道歉。 然而此时的白晴却面色平静,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摆了摆手说:“童言无忌,就别为难孩子了。” “今晚和明晚都是媛媛的主场,我们要陪伴她,共同欣赏她喜爱的歌星还有热闹的氛围。” “说实话,在这方面我是贫瘠的,甚至都不知道寒露是谁,还有她的歌曲我都没听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韩媛媛挣脱开韩茵抓在她肩头上的双手,直白的质问白晴。 “好哇。”白晴十分有耐心的看着媛媛。 十二岁的媛媛,身高已经接近一米六,只比白晴矮了半个头。 这种身高比同龄女孩高一些。 得益于厉元朗和韩茵个子都高的遗传基因。 “你这个问题问得好,不过,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因为我饿了,我们一边吃饭一边探讨好不好?” 难得白晴有此态度,韩茵松了口气,但紧张心理未除,始终抓着媛媛的胳膊,生怕她在弄出什么幺蛾子。 厉元朗仍旧脸挂怒气,他亏欠女儿不假,可不能由着性子乱来,这是他的底线,或者教育子女的基本要求。 菜肴都已摆好,只有他们四个人,硕大的圆桌略显空旷。 厉元朗居中,左右分别是白晴和韩茵母女。 “你说吧。”媛媛紧追着刚才话题,厉元朗看不下去,咳嗽一声,冷脸道:“媛媛,你怎么这样不懂事,你白阿姨都说了,边吃边聊,你是不想让我们吃一顿安生饭了吗!” 好在厉元朗的态度,在媛媛眼里还是起到一定威慑作用,她低头摆弄手指,不再搭理任何人了。 韩茵见状,急忙打圆场,主动向厉元朗和白晴道歉,“对不起你们,是我教育无方,惹你们生气。” “来,这杯酒我真诚向你们二位赔罪。”韩茵斟满一杯白酒,端起来就要一饮而尽。 却被白晴抬手拦下,“韩茵,你这么弄,好像我心胸狭隘似的。媛媛毕竟是孩子,何必纠结这件事放不下呢。” “我从京城飞来,是为媛媛考虑,也是为元朗着想。毕竟这么大一个场合,需要我们夫妻出席,免得给元朗招惹是非,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韩茵何等高智商,怎能体会不出来白晴的弦外之音。 尴尬的笑了笑,点了点头,“我明白。” “明白就好,既然你想明白了,就没必要喝掉这杯道歉酒。”白晴淡然说完,转脸望向厉元朗,商量说:“我们好久没见面了,元朗,你作为我们姐妹相识的纽带,是不是也要说几句?” “不说了。”这种场合,又由于媛媛闹的那一出,厉元朗实在没心情,拿起筷子指了指,“我们吃饭吧。” 这家酒店在沽水市很有档次,味道可口,然而厉元朗却食之无味,如鲠在喉。 在厉元朗的带动下,每个人都吃了几口,就连媛媛也都顺从拿起筷子,自顾自的吃起来。 厉元朗自己喝的是白酒,仅有那么一小杯。 酒液的辛辣,没有刺激到厉元朗的味蕾,改变他此刻的心事重重。 倒是白晴主动打破沉寂,轻声说:“媛媛,阿姨答应你边吃边聊,现在阿姨吃了东西,就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眼见白晴放下筷子,韩茵做出相同动作,韩媛媛也好奇的竖起耳朵,只有厉元朗一个人还在吃东西。 “其实呢,刚才阿姨在和你妈妈对话中,已经给出答案。我不远万里前来,一个是陪你圆梦,另一个是为你爸爸好。媛媛,你都十二岁了,有远超同龄孩子的成熟心理,应该听懂其中的奥妙。” 白晴耐心做着解释,“你爸爸现在身份非同一般,他不能有任何闪失。他是你的爸爸,也是清清和厉玄的爸爸。你不能独享,清清和厉玄同样不能。” “但你们有一个共同性,那就是你爸爸好,你们才能都好。我想,关于这一点,你妈妈会和你说起过的。” “你爸爸工作很忙,能抽出时间陪你吃饭,明天晚上还要陪你一起去看演唱会。,已属不易。的确,他陪你的时间很少,可他陪你的弟弟妹妹们的时间也都不多。” “媛媛,你是个聪明孩子,懂得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你有了良好的生活和物质享受,这些都和你的爸爸密不可分。当然,也和你妈妈的努力有关。” “珍惜现有日子,享受你爸爸带给你的快乐,以好心情面对你喜欢的歌星,欣赏你的天籁之音。我吃完了,你们慢慢用。” 白晴起身,率先离席。 她留下这一长串富有深意的话语,听得韩茵陷入沉思,甚至都忘记起身相送的该有礼节。 直到白晴离开很久,韩茵才突然意识到什么,正要准备追出去,却被厉元朗叫住,“你别追了,她早就走了。” 韩茵意味深长的说:“我不该来……” 随即看向韩媛媛,禁不住责备,“都是你搞的,向你白阿姨问一声好有什么难,你就么不懂事,喜欢钻牛角尖是吗!” “妈妈,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装出喜欢的样子?你们大人太虚伪了。” 韩媛媛这句话,把韩茵反驳得无地自容。 厉元朗无奈摇头,“你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脑袋怎么长的,你这个年龄不该操心的事,你全做了。” 转而目视韩茵,“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管教媛媛的,一点不懂礼貌,还唯我独尊。” “我也吃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晚上我会派车过来接你们。” 厉元朗撂下这句话,大步流星走出包房。 韩茵很快追出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急切问:“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去看演唱会?” “没人说你不可以。” “刚才白晴的话……” 厉元朗打断,“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不要多想。”抬眼望了望包房,他拉低声音说:“媛媛这么反感白晴,你若是不参加,指不定要闹出什么花样。” “还有,沽水目前属于是非之地,你切记保护好媛媛你们,千万不要出差错。” 韩茵本想问原因,可马上意识到不该瞎打听,只管按照厉元朗的要求去做就对了。 回到别墅房间,厉元朗听到浴室传来哗哗水声,知道白晴在冲澡。 趁这机会,厉元朗信步走到付安岚房间门口,轻轻敲门,没有回应。 正好遇见打此经过的袁仲翰,便问:“安岚书记不在房间里?” “二组发现新情况,安岚书记正在听汇报。”袁仲翰如实说道。 “怎么没通知我?”厉元朗泛起疑问。 袁仲翰解释说:“安岚书记考虑到你妻子刚来,就没好意思打搅您。” 厉元朗理解付安岚的用意,暗自腹诽:白晴哪有案子重要。 边想边快步直奔楼下的会议室而来。 第1645章 能帮就帮一把 “你来得正好。” 付安岚续上一支烟,冲着身边空出的位置示意厉元朗坐下,并说:“二组的人在监控张毅妹妹张月过程中,有了新的发现,我们一起听一听。” 通过视频,厉元朗了解到张毅几年前离婚,前妻带着孩子去国外读书,他自己一人生活。 关系最近的就是在沽水某单位工作的妹妹张月了。 张月今年三十一岁,单身,属于那种高不成低不就,但也绝不将就的大龄女青年。 自从张毅涉案失踪以后,张月便纳入专案组的监控视线。 可跟踪数日,并未发现张月有任何可疑举动。 按部就班,三点一线,依旧过着独来独往的原有生活。 直到两天前,张月忽然买了一张寒露演唱会的门票,引起专案组注意。 原因无他,张月早就过了追星年纪,最主要的是,她对寒露的演唱风格并不欣赏。 这就奇怪了,张月为什么买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演唱会门票呢? 还有,门票价格相对便宜,位置更差,在体育馆靠近边角旮旯的地方。 以张月的经济实力,其消费能力完全可以买到前排中心位置。接连两个怪异举动,使得专案组高度怀疑,张月是另有原因。 猜测,是否打算趁着参加演唱会的机会,和她哥哥接头。 如此一来,张毅很大程度有露面的可能。 要知道,张毅是破获贾道明死亡的关键人物,抓住了他,对于查处整个沽水腐败案,将会起到决定性作用。 大家一致意见,明晚出动,一旦张毅现身,迅速抓其归案。 厉元朗听完二组汇报,和付安岚交头接耳商量一番,同意二组的建议,并就明晚行动内容做了具体部署。 一晃,会议结束又到了半夜。 厉元朗拖着疲惫身躯回到住处,竟然没看见白晴。 打手机不在服务区,真是奇了怪了,她去哪了? 晚饭时,妻子那番话,有着很强的警告意味。 虽然没有说得露骨,但韩茵吓得面色惨白就是例证。 所谓童言无忌,不过是个说辞罢了。 要不是大人教唆,孩子怎能挂在嘴边? 别看厉元朗在处理公事方面勇往直前、义无反顾。 可面对家庭,尤其妻子和前妻之间,他很是头大。 怎么说呢?倒不是他不负责任,有脚踏两只船的滥情。 而是从内心来讲,他亏欠韩茵母女。 同时,对于妻子和一双儿女,一样有着愧疚。 当两种关系发生碰撞之时,厉元朗反倒手足无措,如何平衡成了他最大难题。 白晴毫无征兆的不见踪影,估计就是对厉元朗不满的明显回应。 厉元朗无法打听妻子踪迹,神情低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 脑袋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中听到房门声响起,立刻起身走出卧室,定睛一看,竟然是白晴。 急忙走上前来,关切询问她去哪了。 白晴把手中坤包往沙发上一扔,顺势坐下,疲惫不堪地说:“和几个朋友见了个面,说了点事儿,没想到弄了这么久。” 是够久的。 厉元朗一看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了。 老远闻到白晴一身酒气,厉元朗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喝点茶醒一醒酒,时间不早了,睡吧。” 白晴接过茶杯抿了一小口,盯着厉元朗,颇有深意的问:“你是不是以为我生气了?” “有点。”厉元朗如实相告。 “你把我想得太小家子气了,我会和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较劲么!” 厉元朗轻轻摇头,“我是怕你误会韩茵,认为是韩茵教唆她这么没礼貌。” “你想复杂了。”白晴慢悠悠回应:“韩茵知道,她有今天的高质量生活来自于谁,即便她对你仍旧抱有念想,可她绝对不能背地里说我坏话,尤其当着你那个成熟得不像话的女儿面。这一点,我还是有自信的。” “老公,你不要纠结这件事,你还任务在身,别被这种无关小事分神、分心。” 厉元朗松了一口气,“谢谢你的理解。” “你就不问问,我今晚见了谁吗?”白晴挑起双眉,玩味的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想了想,便说:“你的朋友,应该是生意的上伙伴。” “你只猜对了一半。”白晴告诉他,沽水市领导亲属,有几个是她曾经合作过的生意圈朋友。 听说白晴到了沽水,尽地主之谊,请她出去坐一坐。 至于是谁,白晴没说。 但接下来的一席话,却引起厉元朗注意。 “老公,我知道你们办案遇到瓶颈。贾道明突然死亡,张毅的离奇失踪,使得案件陷入泥潭,找不到突破口。” “细想起来,不难理解为何出现这种情况。也就是说,沽水的腐败案子,幕后有条大鱼在蛰伏。是这个人指挥调动,通过各种手段给你们制造麻烦。” “你们越是想尽早查出真相,他们越会想方设法的人为阻止。” 这番话都是摆在台面上,不用白晴说,厉元朗也知道。 不过他并没插话,而是坐在妻子对面,耐心等待她的下文。 “据我朋友说,沽水腐败案的最大症结在一个人身上,荣达集团的董事长黄公泰。” “冯滔主政沽水期间,给予黄公泰高压震慑,让黄公泰有所忌惮,不得不调整集团战略,将生意重心放在外地。” “现在冯滔调走,黄公泰机会来了,加之市里对他和荣达集团非常重视。毕竟这是一家能出成绩的大型企业,稍微给点政策倾斜,就会给沽水创造突飞猛进的效益。” “如此一来,黄公泰如鱼得水,生意盘面越做越大,现在辐射范围已经扩大至北方,马上就要进军省会城市。” “老公,你是知道的,自古商人要想成功,离不开政府支持,避免不了要和官员打交道。黄公泰在沽水盘踞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这其中牵扯到的人很多。” “官员要政绩,商人要挣钱,本来就是不平行的两条线,很容易找到一个共通点。所以,黄公泰和死去的贾道明,还有副市长李青有着很深的交往。” “另外,市领导中,肯定不乏有暗中支持他的力量存在。黄公泰出问题,他背后的关系网有可能浮现水面,你们办案就可以找到定位和目标。就像我说的那样,黄公泰是沽水腐败案的水泡,挑开他,水泡炸裂,所有於脓流出来,你们面临的难题就会迎刃而解。” 厉元朗抱着胳膊频频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然你已经提到这个话题,我就破一回例,给你透露一点消息。” “专案组早就留意到黄公泰了,一直对他以及他的荣达集团暗中调查。其实,荣达集团不止你看到的这些表面文章,还有很多内幕。” “只是,我们调查荣达集团,还要考虑由其引起的连锁反应。荣达集团旗下的几万名员工,几百万的业主,这可是一个庞大数字。” “若是荣达集团垮了,最为痛心的莫过于那些在荣达集团投入辛苦积蓄的购房者。到头来四大皆空,还要背负巨额房贷。” “这些我们都要考虑进去,不是单纯的查处腐败案件那么简单。为此,付安岚书记已经向上级做了汇报,尚未得到回应。” “也是,这么大的一件事,不能头脑发热,需要经过认真研判和精准调查,非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 “不过,你能暗中帮我调查这事,我挺感动。” 白晴摆了摆手,“老夫老妻的,说这话见外了。你还真以为我大老远的飞来,只是陪你和你女儿看一场我不喜欢的演唱会嘛。” 送给厉元朗一个白眼,白晴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进浴室。 望着妻子的背影,厉元朗感慨万千,不由得佩服起来。 第1646章 行动开始(上) 次日晚上七点十分,厉元朗和白晴以及韩茵媛媛母女,乘车来到沽水奥体中心。 一下车,厉元朗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人山人海。 偌大的广场上,聚集最起码有上千人。 不少人举着印有寒露的演唱会海报,仨一堆俩一伙,哼唱着她的歌曲,欢快的扭动身姿。 同时还有人出售与演唱会有关的纪念品,叫卖声不绝于耳。 广场的喇叭也在播放寒露具有代表性的歌曲,总之,热闹非凡。 厉元朗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上面,耳边的麦克风不时收听到专案组传来的消息。 由于项嘉川提供的包厢票,厉元朗一行四人走得是贵宾通道。 经过安检,顺利走进奥体中心。 乘坐电梯直达顶层,由工作人员领着进了包厢。 厉元朗之前已经了解,包厢位置非常好,可以俯瞰到舞台全景。 更为主要的是,这个位置刚好看到张月的座位。 不过距离稍远,需要通过望远镜观察。 韩茵今晚穿得很朴素,略施粉黛,相当低调。 走路时,始终跟在厉元朗和白晴身后,紧紧拉着媛媛的手,都没怎么抬头。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媛媛的保姆呢。 厉元朗理解韩茵的用意,她是害怕引起外人注意,别给厉元朗增添麻烦。 还有一层,就是白晴。 千万不能盖住白晴作为厉元朗正牌妻子的风头,免得惹来闲话,让白晴不舒服。 正如白晴分析那样,自己能有今天,离不开白晴的帮助。 包厢面积十几平米,有单独的卫生间,还有沙发茶几。 茶几上摆放着各种新鲜水果以及饮品。 窗口前有两排皮质座椅,高低相错,可以窥见舞台全貌。 这个时候,场内已经陆续走进观众,巨大屏幕上滚动播放演唱会的宣传视频。 媛媛自始至终很安分,没怎么说话,大眼睛不住观看窗口外面。 对待白晴也不像昨晚那样排斥,还破天荒叫了一声“白阿姨”。 想必之前韩茵肯定做过她的工作,让她有了很大转变。 厉元朗这会儿心思不在于此,一边收听专案组的消息,一边用望远镜观察对面角落里,张月座位情况。 空无一人,张月还没到。 目前,专案组成员都已就位,在张月座位周围撒下天罗地网。 张毅一旦现身,插翅难逃。 这时,包厢响起一阵敲门声。 韩茵开门,项嘉川和另一中年男子进来。 厉元朗只好迎上前来,与项嘉川握手寒暄。 项嘉川介绍,男子是主办方负责人戴万金戴总,悉闻厉元朗前来,专程拜访。 厉元朗刚和戴万金握完手,戴万金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到在座椅上端坐的白晴跟前。 弯腰躬身,态度相当恭敬地说:“白姐,没想到您大驾光临,没能迎接您,失礼了。” 白晴将注意力移到戴万金脸上,问道:“你是哪位?” “戴万金。”说着,戴万金双手奉上名片。 白晴举起看了看,鼻子里“嗯”了一声。 别看项嘉川对白晴早有耳闻,近距离见到这位白三姐,还是头一次。 在戴万金引荐下,项嘉川原本堆积的笑脸,褶子更多了。 看着二人对待白晴点头哈腰状,厉元朗不胜唏嘘。 他这位副省级大员,在他们眼里,真不如白晴重要。 没办法,这就是社会的现实反映。 对于他俩露骨媚态,白晴一点提不起兴趣,甚至都没起身,轻轻搭了搭手,告诉他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这里不用他们照顾。 白晴越是这样反应,项嘉川和戴万金反而越对她敬重。 好似不冷不热,就该是白晴应有的做派。 打完招呼,项嘉川和戴万金又是一通客套,这才离去。 厉元朗本想和白晴说点什么,耳机里传来付安岚声音:“张月到了。元朗,你那里看得见么?” 拿起望远镜,对准目标,厉元朗认真回答:“非常清楚。” “好。” 白晴,包括韩茵都没问过厉元朗。 好像她们两个有着共同的心照不宣。 白立国的出现,厉元朗并不感到意外。 今晚他特意穿了一件蓝色西服,只是和他的年龄并不匹配。 这一次,白晴没有像见项嘉川戴万金那样摆谱,起身和白立国握手打招呼。 “三姐,您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有气质。”握手时,白立国恰到好处的奉承一句。 “哪里还年轻,都快五十了。” “一点不像,说您三十都有人信。” 毕竟在东河省的时候有过接触,算是老乡,白立国说话相对随便一些。 白立国看了看韩茵母女,遂将目光落在媛媛身上,“小美女,你好啊。” 媛媛面对白立国主动伸过来的右手,犹豫一下,在韩茵眼神示意下,轻轻握了握。 厉元朗介绍说:“这是我女儿媛媛。媛媛,叫叔叔。” “叔叔好。” “好。”白立国很有眼力见,没有过问韩茵,象征性的点头致意。 回过头来对厉元朗白晴说:“我的包厢离这不远,需要的话,随时喊我。” “你去忙吧。” 白立国走后,白晴轻轻摇了摇头,厉元朗好奇问:“有什么感想?” “还是那样轻浮,他有四十岁了吧?” “三十九。”厉元朗回答道。 “白仲达这个儿子,够他操心的了。”白晴深有感触,评价也算中肯。 厉元朗不置可否,返回原位置,继续他的观察。 此时的张月坐在座位上东张西望,心不在焉的样子,可以断定,她今晚参加演唱会是假,另有其事才是真。 可是到底和张毅有没有关系,谁也不好妄下结论。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到了八点整。 随着舞台灯光骤然亮起,场地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山呼海啸声。 一男一女穿着礼服出现在舞台上,字正腔圆的说起开场白。 厉元朗拿着望远镜,只在他们身上扫了一下,很快转到张月那边。 至于舞台上随着寒露登场,底下观众和歌迷们欢呼雀跃,口哨声此起彼伏,厉元朗完全无视忽略。 寒露登台后,首先演唱一首老歌,伴随音乐声以及歌迷们的哼唱,现场很快进入疯狂模式。 就连媛媛,都目不转睛的看得入神,还跟着乐曲节拍哼唱起来。 这会儿的厉元朗,忽然接到消息,低身告诉白晴一声,转身脚步匆匆走出包厢。 东拐西拐,走到一个房间前,轻轻敲了三下门,两短一长。 门很快打开,里面坐着的付安岚袁仲翰以及几名专案组成员,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只不过,屏幕上显示的不是舞台上又蹦又跳的寒露,而是角落里的张月。 “元朗,你怎么看?”付安岚点燃一支烟,指了指屏幕。 “张月肯定有事而来,我观察她的举止动作,心事重重。” 吐了一口烟雾,付安岚则说:“但愿我们判断正确,不要空手而回。” 厉元朗分析道:“演唱会刚开始,应该不是最佳接头时机,越是疯狂的时候,我们越要注意。” “仲翰,你告诉大家,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袁仲翰领命,拿起对讲机,将付安岚的命令传递出去。 “安岚书记,各出城路口那边情况怎样?”厉元朗问道。 “按照我们之前部署,都已就位,目前尚未有发现。” 在行动前的会议上,专案组做了深入分析,不仅仅把注意力放在演唱会上,为了防止张毅趁乱逃跑,在沽水各个出城方向严密设卡,认真盘查。 综合各方面情况,张毅隐藏在沽水的可能性极大。 因为他潜逃后的第一时间,沽水市局立刻采取行动,封锁了所有出城方向。 并根据监控回放分析,没有发现张毅出城的画面。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度过,张月身边始终不见有其他人出现。 厉元朗一看表,演唱会已经进行了四十分钟,依然没有动静。 怎么回事?难道被发现了? 厉元朗眉头紧锁,陷入沉思之中。 第1647章 行动开始(下) 张月东张西望,舞台上的寒露与台下歌迷热烈互动,响彻天际的乐曲声和尖叫声不绝于耳。 丝毫没有引起她的兴趣,甚至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更加印证专案组之前的猜测,张月此行嫌疑重大。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张月身上,还有周围情况,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目标。 厉元朗和大家一样,双眼紧盯屏幕,一眨不眨。 然而事情往下发展,却让大家大失所望。 又过去二十几分钟,张月那边一点动静没有,连个和她说话的人都不曾出现。 难道判断有误? 随着时间推移,在场众人渐渐失去耐心。 付安岚不时用对讲机和埋伏的成员联系,依旧毫无进展。 由于过分紧张,厉元朗感觉包厢里透不过气来。 和付安岚打了声招呼,走出包厢,打算返回看一看家人,顺便在那里继续观察。 走廊里,厉元朗边走边寻思。 都没注意到迎面走来一拨人,低头时差点和最前面一人撞上。 那人抬手挡住,冷声提醒,“请靠边让一让。” 厉元朗这才回过神来,抬眼望去。 只见对面走来七八个人,最前面是两名身穿黑色西装的青年人,后面几个人围住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 男子派头十足,梳着大背头,个子不高,略微显瘦。 挺胸昂头,背着双手。 不用猜,这人肯定身份不凡。 厉元朗仔细辨认,不禁暗自吃惊,这不是大名鼎鼎的荣达集团董事长黄公泰吗! 厉元朗认出黄公泰本人,同时,黄公泰也注意到了厉元朗。 对于保镖粗鲁驱赶厉元朗的行为,黄公泰面色一沉,喝道:“住手!” 随即拨开众人,满脸堆笑快步迎上前来,客气问道:“请问您是厉副组长吗?” 厉元朗微微点头,并说:“我是厉元朗。” “厉副组长,您好,我是荣达集团的黄公泰……”黄公泰边说,边双手奉上名片。 “原来是黄董事长,幸会。”厉元朗捏着名片,平静回应。 确定厉元朗的身份,黄公泰眼珠一瞪,转身怒视刚才拦住厉元朗的那名保镖,指着鼻子发话道:“你过来,马上向厉副组长赔礼道歉。” 那名保镖哪里知道这位厉副组长到底何方神圣。 可是从自家老板的反应判断,对方绝非等闲之辈。 小跑过来,刚要冲厉元朗鞠躬认错,却被厉元朗拦下,“黄董事长莫要在意,职责所在,可以理解。” 厉元朗都给台阶下了,黄公泰没必要揪着不放。 训斥保镖几句,很快恢复笑模样,和厉元朗握了握手,黄公泰客套说:“早就想拜会厉副组长,只是最近事情繁多,一直没有腾出空。想不到在这里遇见您,是我的荣幸,也是缘分。” “厉副组长,我的包厢就在前面,方便的话,可否请您前往一叙?” 对于黄公泰的邀请,厉元朗委婉拒绝,说他还有家人在包厢里。 “好,那您忙。” 说着,黄公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见厉元朗从他身边信步走过,直到消失在视线之中,他仍然站在原地,好久未动一步。 回到包厢里,媛媛正合着现场热烈气氛的节拍,在窗口前挥舞手中荧光棒,十分投入,压根没发现厉元朗进来。 韩茵则站在她身后,双手出于保护本能,生怕媛媛伤到。 而白晴则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托腮,观看着媛媛的一举一动。 韩茵回头看见厉元朗,马上要出手制止媛媛的行为,却被厉元朗用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惊动媛媛。 小孩子嘛,只要保证安全的前提下,偶尔放飞一下自我。 大老远的从花都赶来,好不容易看到自己喜欢的歌星,如若处处受限制,难免有遗憾。 厉元朗先是用望远镜观察张月那边情况,一切正常。 坐到白晴身边,压低声音问她:“是不是感觉很无聊?” “只要媛媛高兴,我就不虚此行。”白晴瞄了厉元朗一眼,反问:“怎么样?进展不顺利?” 大约她也猜到,厉元朗出来进去几次,肯定有任务在身。 “恐怕没收获。”厉元朗无奈叹息。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任务,不过我猜,你们大张旗鼓的注重某一件事或者某一个人,那么,人家或许也在暗中观察你们。” 一听白晴这话,厉元朗不得不由衷佩服老婆的聪慧。 是啊,双方都摆下棋子,你走一步想十步,对手同样也在考虑进攻和防守策略。 看起来,自己不抱希望的想法,估计会成为事实。 如此一想,厉元朗灵机一动,立刻有了新的打算。 轻轻拍了拍白晴手背,“我出去一趟。” 转身再次离开包厢,快速去见付安岚。 见面后,厉元朗对付安岚说:“安岚书记,我有个想法。” “你说。” “张月是不是对方故意抛出来的诱饵,对我们进行试探?同时,他们也许是在声东击西,搞别的事情?” 这番话,付安岚顿时有了警觉,“你的意思是,他们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张月身上,然后暗地里进行别的活动?” 厉元朗使劲点着头,感叹说:“不得不防。” 付安岚摸着下巴,喃喃自语着,“他们到底会做什么呢?” 厉元朗提醒道:“我看,是不是把机动组调过来,对体育馆内进行一次暗中排查?” 考虑一下,付安岚拿起对讲机,当即命令机动组出动。 等到他安排部署完,厉元朗又讲起他在走廊碰到黄公泰的过程。 “他现身演唱会?”付安岚觉得不可思议。 以黄公泰的身份,这种事情不值得他抛头露面。 快五十岁的人了,哪有心思追星。 何况,以他目前地位,只有寒露主动向他献媚的份儿,没有他前来捧场的道理。 越来越多的谜团,萦绕在厉元朗和付安岚以及专案组成员的头上。 现在演唱会进行大半,时间也定格在晚上十点多了,再有几十分钟就会结束。 张月那边一点动静没有,付安岚彻底失去信心。 只留下少数成员在现场,大手一挥,其他人率先离场,直接返回驻地。 厉元朗由于要照顾白晴韩茵他们,暂时留下,以备不需。 演唱会很快进入尾声。 寒露今晚极其卖力,一口气唱了十几首歌曲,中间还有其他明星歌星助阵。 看得出,她已经累得够呛,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在唱完最后一首歌曲,寒露换了一身服装登台,所有伴舞人员、包括歌星明星一干人等,集体站在舞台上。 寒露动情的发表一番感谢致辞,引得台下歌迷们此起彼伏的欢呼雀跃,就连媛媛都跟着拍巴掌。 今晚,她非常兴奋,终于听到看到喜爱歌星的一展歌喉,亲身体验到演唱会的热烈。 可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厉元朗这边毫无进展的发现。 自始至终,张月身边没有出现一个人。 在寒露致答谢词的时候,她便提前离开。 当然,专案组成员会暗中“照顾”她的。 这次演唱会,主办方考虑周到,无论进场还是退场,井然有序,没有发生意外情况。 准备退场时,厉元朗所在包厢再次响起敲门声。 寒露在项嘉川和戴万金陪同下,专门前来拜访。 其实谁都清楚,他们看重的是白晴,厉元朗不过是个由头罢了。 媛媛激动万分,刚才只是远距离观看,现在偶像就在眼前,小脸通红,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寒露,都没舍得离开一会儿。 白晴倒是平静如水,听着近乎露骨的套近乎,不为所动。 不过,她提出一个要求,让寒露和媛媛合影,并将亲笔签名的照片送给媛媛一份。 寒露自然欣喜应承,还亲手摸了摸媛媛脸蛋,夸赞她乖巧可爱。 这四个字放在媛媛身上,厉元朗并不认同。 就在包厢里热闹非凡之时,厉元朗手机响起,走到一边接听后,立时惊得两眼发直。 突如其来的这条新闻,预示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第1648章 两起事件 黄公泰突然失踪了! 悉闻这条消息,足以把厉元朗惊得目瞪口呆! 怎么会? 缓过神来的厉元朗,见寒露等人围着白晴献殷勤,大步走过来,附在白晴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你去忙吧。”白晴理解的冲他点了点头。 众目睽睽之下,厉元朗自然不能与韩茵有所交代,免得落人口实。 轻轻拍了拍媛媛肩头,转身大步离去。 就在厉元朗的车子刚刚驶离停车场之际,只见十几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呼啸而来。 从车上下来一大群全副武装的警察,迅速冲进体育馆内。 他的车前往驻地的路上,又见三辆救护车飞驰而过,看方向,目的地好像是奥体中心。 随着警察介入以及黄公泰的失踪,厉元朗的心头顿时蒙上阴影。 驻地走廊里,付安岚正在接听电话,从他表情中,厉元朗感受到这个电话十分重要。 本着尊重原则,厉元朗正打算走开,却被付安岚摆手拦下。 等他说了句:“我知道了。”匆匆挂断手机,面色凝重的对厉元朗说:“我刚刚接到何畏电话,白立国在包厢的卫生间遭人袭击,身中五刀,正在医院抢救。” 到底怎么回事? 黄公泰还没消息,白立国又出意外。 两件事都发生在演唱会现场,难道是巧合? 事情都有主次之分。 关于黄公泰,厉元朗分析,他的失踪只有两种可能性,一个是故意逃脱;另一个是非正常失联。 所谓非正常失联,是指不受他本人控制的外来因素而造成。 综合目前情况来看,第二种可能性极大。 调查黄公泰尚处于秘密阶段,即便他有所察觉,也不至于逃跑了事。 毕竟他身后还有荣达集团这座大庙,几万员工,上千亿资产。 而且汇同各方面信息,并未发现黄公泰有转移资产的迹象,反而加大外地投资,大有迅速扩张版图的意思。 不可能在形势大好的前提下,他有跑路计划。 付安岚告诉厉元朗,演唱会结束后,黄公泰助手去包厢叫他。 敲了几次门都没人回应。 打开一看,发现里面横七竖八躺着黄公泰的几名保镖,全都陷入昏迷状态。 找了半天,唯独没发现黄公泰的身影,于是立刻报警。 市局得到消息,正在全力搜寻。 至于白立国遇袭一事,由于他本人还在抢救,具体消息要等市局通报再议。 付安岚拍了拍厉元朗肩头,走进隔壁房间。 厉元朗紧跟而来,坐下后,付安岚唉声叹气的说:“元朗,黄公泰和白立国先后出事,让专案组很被动,我们要有个心理准备。” 他没把话说全,可厉元朗也知道,专案组到沽水半个月了,一点进展没有不说,却在一个晚上出现两起事件。 一个失踪,一个躺在抢救室里生死不明。 最主要的是,黄公泰的荣达集团可是沽水的摇钱树,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影响面很大。 另外白立国的父亲白仲达,身为省级领导,他要是追查下来,很容易把所有问题推到专案组身上。 作为组长的付安岚,压力可想而知。 此时的厉元朗,有个很大疑问一直没提。现在顾不得其他,索性直来直去的问道:“安岚书记,您不觉得,我们从踏入沽水市的那天起,总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吗?” “我不理解,就算没有确凿证据,副市长李青和市政府秘书长韩佰联,我们总得对他们做点什么,最起码也应该叫来谈话,和他们正面接触吧?” “而且,我们在外围有好几个小组,大家整天忙碌什么?前番有好些举报人员实名举报,可由于他们突然改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么!” “安岚书记,请恕我直言,您没有和我交实底。我这个副组长,莫非仅仅是挂名?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马上向允顺书记反映,我撤出专案组。” 厉元朗不仅是报怨,更是生气。 他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没出问题还好,现在遇到麻烦,让他跟着一起吃批评,这个黑锅,他不背。 “唉!”付安岚长吁短叹,点燃一支烟接连抽了几大口。 望着淼淼升腾的蓝色烟雾,无奈叹声:“元朗,你有质疑,有抱怨,我理解。有些话我不方便说,还是回京城后,由允顺书记当面挑明为好。” “你心里不舒服,我束手束脚,何尝不难受?没办法,有些事情的确太过复杂。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点,黄公泰的荣达集团,不是他一个人的,这里面牵扯到很多东西。” “黄公泰今晚现身演唱会,之前没有一点迹象,本身就透着诡异。可偏偏在演唱会结束之时,他突然失踪了。元朗,你不觉得奇怪吗?” “更为重要的是,黄公泰不在,荣达集团没了主心骨,一旦出现混乱局面,其在股市上有巨大损失,这个责任,沽水市委市政府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不等付安岚把话说完,手机骤然响起铃声。 他低头一看屏幕,自言自语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电话马上跟来了。” 果不其然,对方正是沽水市长徐童。 “安岚组长,我是徐童。” “徐市长你好。”怎么说,人家也是正省级领导,该有的态度一定要有。 徐童慢条斯理说:“何畏向我汇报,荣达集团的董事长黄公泰参加演唱会的时候,遭人绑架,至今下落不明。” “安岚组长,黄董事长的荣达集团对沽水市的经济发展有着举足轻重的贡献。他出事,不止严重影响集团的正常运转,由此还能引发连锁反应,损失的可不是金钱那么简单,还有荣达集团的声誉,沽水市政府的形象。” “我们连一个企业家都保护不住,那么,群众会怎样想?上级领导怎么看?说实话,我的压力很大。” “我听说,专案组今晚在奥体中心有行动。我想问一问,你们的行动和黄董事长绑架一案是否有关?当然,在不违反原则的前提下,你可以说,也可以拒绝回答。” 付安岚蹙眉反问:“徐市长,我得到消息,黄董事长只是失踪,何来绑架一说?” 徐童深叹道:“黄董事长的妻子都接到绑匪的电话了,要一千万赎金,这还能有假?” 是这样。 付安岚一听徐童的反映情况,稍作沉吟,便将今晚行动大致内容告诉徐童。 今晚行动,体育场内全部由专案组负责。 只有出城的交通要道检查工作,交给沽水市局执行。 所以,整个行动的具体细节,只有专案组知道。 徐童并没多说,只表示“知道了”,便放下电话。 付安岚听得出来,徐童表面上是了解,实际却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只不过不那么明显罢了。 在与厉元朗交流时,付安岚叹气说:“黄公泰被人绑架的消息,没有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就是到了现在,一个电话也没有。元朗,沽水市局不受我们控制了。” 厉元朗听懂付安岚的意思,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因为他知道,付安岚急需将沽水突发情况,向侯允顺或者林维宽做汇报。 趁这功夫,厉元朗走到外面,掂量着手机,想了想打给白仲达。 回铃音响了半天,里面才传来白仲达嘶哑的说话声。 “元朗,立国还在抢救,我一时着急犯了心脏病,正在输液,不能多说话。” “老领导,您要保重,立国肯定会没事的。” “借你吉言吧。” 随着手机那边响起嘟嘟声,厉元朗思虑着。 这时,走廊的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抬眼一看,印中浩跟何畏面色凝重,匆匆走来。 第1649章 越来越复杂 据何畏说,警方调取了黄公泰所在包厢附近的监控,发现一名身穿保安服装的男子,在退场进过包厢。 前后也就三分钟的样子,该男子扛起黄公泰快速消失。 由于这人故意遮挡面部,很难看清楚他的模样,只有大致轮廓。 显然,这名保安就是绑架黄公泰的犯罪嫌疑人。 并且,何畏还播放了视频画面。 从视频中,基本上掌握不到重要线索。 通过苏醒后的保镖反映,那人一进来,向在场每个人喷射一种很香的雾剂。 闻到后,瞬间天旋地转,人事不省。 大家都猜的出来,这人捂住脸部,肯定口鼻有防护措施,以此阻隔雾剂侵入。 因为包房内不设监控装置,所有过程警方并未掌握。 厉元朗有两点疑问。 一个是,这人全副武装,是谁给开的门,难道就没人注意到这一点,随随便便放他进来? 第二个是,他扛着昏迷不醒的黄公泰,是怎么逃出体育馆的。 这次演唱会的安保,是由沽水瑞平保安公司负责,沽水警方只提供外围协助。 总体来说,进场和退场都井然有序,为何单单出现一人失踪,一人伤重事件? 令人迷惑不解、匪夷所思。 付安岚赞同厉元朗提出的两点疑问,当即指示何畏,立刻审讯黄公泰的保镖。 如果没有人里应外合,不可能劫走他,造成绑架事实。 何畏表示,他们正在进行这方面的工作。 这期间印中浩接到电话,刚听了几句,便惊呼起来,“你说什么?白立国伤重不治,死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全都大吃一惊。 经再三确认,医院虽经全力抢救,怎奈白立国流血过多,又伤及脾胃等脏器,受伤严重,几分钟之前断气。 他的死亡,给本就形势不明朗的专案组,犹如当头一棒,现场乌云密布,各个神情凝重,士气陷入谷底。 回想起和白立国交往的点点滴滴,厉元朗鼻子一酸,眼眶湿润起来。 怎么会? 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转眼间阴阳相隔,厉元朗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白立国的包厢有几个朋友。 演唱会散场,其他人陆续走开。 只有一名身穿保安服装的男子,和潜入黄公泰包厢如出一辙。 这人包裹极严,只看到一双眼睛。 厉元朗通过视频截图观察,就是这双眼睛杀气腾腾。 估计是趁着别人都走的空当,冲进白立国包厢,将正在上厕所的白立国堵在里面,不由分说一通行凶,将其刺倒。 那么,白立国为何遭遇不测? 凶手受何人指使? 一连串的疑问,萦绕在每个人心头,难以名状。 其实,突发的两起刑事案件,对于专案组来说,是个不祥之兆。 而沽水警方,更是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何畏这边刚汇报完,就接到徐童电话,要求他马上赶到市委。 市委书记咸伟忠、市长徐童以及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顾长贤要听取他的全面汇报。 何畏匆匆走后,付安留下印中浩,和厉元朗一起与他进行长谈。 付安岚严肃的告诉印中浩,“今晚发生的案件,绝不是偶然,而是某些人经过深思熟虑后,向专案组发起挑战,试图转移视线,使专案组处于被动局面。” “但是,我们反腐决心不可动摇,不会被出现的新情况打乱原有部署。中浩同志,我对于你们市纪委近期工作非常不满意。” “贾道明死亡已有半个月了,你们市纪委进展停滞不前,没有挖出藏匿在纪委的内鬼。我知道,你们有阻力。我之前反复强调,要置所有阻力于不顾,一门心思的按照既定部署做下去。” “可你们做了什么?瞻前顾后、犹犹豫豫。做纪检工作,特别是查处案子,机会稍纵即逝,一个犹豫,就会失去最佳时机。” “我现在要求你们市纪委,一个星期之内,务必揪出内鬼,否则出现任何问题,唯你印中浩是问。” 面对付安岚掷地有声的训斥,印中浩深深低下头,一言不发。 厉元朗也说:“安岚书记的要求,正是我想表达的意见。我从政这些年,处理过不少腐败案子,从没有像在沽水这样裹足不前。” “你们市纪委作为专案组辅助部门,没有很好发挥出应有职责,没有履行国家赋予你们的使命。空有其名,让安岚书记和我对你们非常失望。” “安岚书记、厉副组长,我……”印中浩扬起脸来,似乎做了很大决心,终于说道:“荣达集团背后力量来自于京城,据我了解,和严志孝有关。” 他? 严志孝何许人也?厉元朗只知道此人是张寒启三子张安禄的连襟,仅这一条,就足够了。 怪不得荣达集团发展迅速,在房地产业如鱼得水。 几年工夫就从默默无闻的小公司,一跃而成为业界后起之秀。 背靠大树好乘凉。 张安禄虽然因为父亲去世,影响力大不如前。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依靠父亲名声,有些人对他、对张家还是言听计从。 付安岚听完,和厉元朗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又强调几句,目送印中浩离开后,付安岚抓起烟盒,抽出香烟叼在嘴上,又一把拿掉,瓮声瓮气道:“涉及到严志孝,事情就麻烦了。” 厉元朗明白付安岚的言外之意,知趣的走开,以便付安岚和上面沟通。 同时,出现两起案件,他也对白晴和韩茵母女的人身安全十分挂念。 即便他知道,白晴身边肯定有人保护,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打电话过去询问。 得知白晴已经安全返回驻地,韩茵和媛媛也将在今晚乘航班离开沽水。 提着的心缓缓放下。 等他回到房间,付安岚电话已经打完,神情严峻的通知他,“允顺书记要求你们明日回京城,向维宽同志全面汇报。元朗,新出现的情况,维宽同志要做认真了解。” “是,我一定遵照执行。安岚书记,允顺书记有没有对专案组提出意见?” 这是厉元朗非常关心的事情。 “没有。”付安岚摇头说:“一切要等到维宽同志做出指示,才能决定。” 看得出来,付安岚情绪有些失落。 显然,他们没有很好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反而让事情越来越复杂。 付安岚长长叹了一口气,“元朗,有个情况我要向你道歉。当初你曾经提出过避实就虚的策略,我答应考虑。可后来我认为,你的这个想法削弱了专案组的作用,就没有向上级请示。” “回想起来,是我短视了。若是早点采取行动,也不会造成如今局面。是我的错误,使你也跟着受连累,我真诚致歉。” 厉元朗当初设想,让京城出个理由,调走专案组。如此一来,沽水隐藏的问题或许能够渐渐浮出水面。 欲使其毁灭,必先让其膨胀。 欲擒故纵,方能有所收获。 这种办法,厉元朗屡试不爽。 可一听到付安岚这么说,他真正尝到失败的滋味。 是苦的,是辣的,还有一丝丝酸味。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而且他认为,今晚行动,张月不过是个诱饵,是有人声东击西,暗中布局。 黄公泰遭绑架,白立国遇刺身亡,两起案件肯定预谋已久。 综合白立国之前和自己谈论的内容,厉元朗有理由相信,也许他被害的原因,可能跟向自己透露消息有关联。 当然了,厉元朗不可能揪着付安岚道歉不放,客气几句,神情低落的回到房间。 一进门,却见白晴正在听电话,“你尽快打听清楚,要给我个痛快话。” 眼见厉元朗进来,白晴迅速放下手机。 看她神色慌张,厉元朗不免泛起嘀咕。 ps:由于最近审核严格,有些情节需要重新打磨,所以导致更新不及时,请各位书友谅解。 我已经修改部分大纲,重新设计和规划内容,争取尽量避开不必要的麻烦,以崭新的故事呈现给大家。 旖旎小哥再次感谢所有支持这本书的书友,拱手拜谢! 第1650章 乔小丽有难 “回来了?”白晴收起手机,温柔的询问厉元朗累不累? “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望着厉元朗严肃模样,白晴心领神会,主动说道:“不用你问,我如实告诉你。还记得乔小丽吗?” 乔小丽…… 厉元朗快速拼接记忆碎片,“莫不是方炎的未婚妻!” “对的,就是她。”白晴娓娓道来。 乔小丽离开蓝桥市后,回到老家德平生下女儿。 孩子刚满月,为了生存,应聘到沽水一家媒体公司当记者,干起老本行。 前不久,白晴忽然接到乔小丽的求救电话,说她遇到威胁,请白晴帮助。 白晴一到沽水,发觉乔小丽彻底失联。 通过她的朋友了解到,乔小丽已经被沽水市高塔分局关押,罪名是涉嫌诬陷诽谤荣达集团。 原来,几个月前,乔小丽掌握到一条讯息,原荣达集团旗下歌舞团成员罗苒苒突发精神疾病,被送往市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一个二十三岁的阳光开朗女孩,名牌大学舞蹈系的毕业生,仅仅工作半年就疯了,实在令人费解。 凭借敏锐嗅觉,乔小丽预感此事蹊跷,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内幕。 于是她深挖调查,掌握到一定消息。 却在此时,陆续受到各种威胁手段,还有人打电话,出高价购买她手上资料。 乔小丽不为所动,仍然坚持调查,誓要查清真相,还罗苒苒一个公道。 那天晚上白晴出去见朋友,就是打听乔小丽的事情。 刚才那个电话,也和解救乔小丽有关。 一听到乔小丽有难,厉元朗顿时回想起方炎的音容笑貌。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方炎牺牲都快两年了。 厉元朗所有秘书中,他和方炎的感情最深。 不仅因为方炎为他而失去生命,更主要的是,方炎是最了解他的人。 可以这样说,如果方炎活着,厉元朗肯定对他大加培养。 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只有眼睁睁的现实。 乔小丽遇到困难,厉元朗帮她解困责无旁贷。 了解白晴这边全靠朋友出面,收效甚微,厉元朗当即表态埋怨,“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事我问一问何畏。” 白晴轻轻叹息一声,“我看你工作压力那么大,就没想惊动你。而且沽水这地方,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很多,尤其荣达集团,感觉它在沽水影响力极大,是不可触碰的禁区。” 厉元朗深有感触的说:“的确是这样。就在演唱会现场,荣达集团董事长黄公泰被绑架,白仲达的儿子白立国遭人毒手,被刺身亡。” “并且我们掌握到,荣达集团背后有来自于京城的支持,严志孝就是那个躲在幕后的人。” “严志孝?”白晴对于荣达集团知之不多,主要是她早就卸下所有生意,回归家庭,自然没有以往那么关心生意场的事情。 但是,关于严志孝,她怎可能不了解。 于是说道:“严志孝可是张安禄的连襟,涉及到他,就躲不过张家。老公,演唱会出现一死一绑架两起恶行案件,你们又在当场组织行动,很有可能受到牵连。” 厉元朗无奈苦笑,“我明天将和安岚书记一起回京城,向维宽同志汇报。恐怕这次汇报,我们要挨板子了。” “你也别那么悲观。”白晴劝慰道:“本来你就是被硬拽进专案组,难不成出问题了就有你的连带责任,这不公平。” “何况,依我看来,荣达集团牵扯到严志孝身上,事情就变得复杂多了,不是你这个层面能够左右。” 厉元朗赞许地说:“我也是这么认为。现在回想到沽水的整个过程,有太多的疑惑。我总感觉,这是上面有意布局,查处沽水市腐败问题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估计还有后续行动。” “寒启同志去世不久,而张家哥俩又是从国外叫回来,本身就透着不确定性。从调查沽水腐败问题入手,很容易查出荣达集团。现在又牵扯出严志孝,最终矛头直指张安禄本人。” “现在这种时候,不会对张安禄做什么。毕竟寒启同志身份不同,如此对待他的子女,在老同志当中势必造成不良影响。我看,沽水腐败或者说荣达集团,到最后的结果,应该适可而止,有人顶着就是了。” 白晴同意厉元朗的分析。 这种话,也只能在夫妻间交流,在外面,厉元朗绝对不能透露半个字。 谈完话,厉元朗洗了个澡,估摸时间差不多,便给何畏打去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手机那头才传来何畏的声音:“厉副组长,您有什么指示?” “何副市长,有件事我想问一下……”厉元朗直接提到乔小丽的名字,何畏果然对她有印象,回答道:“乔小丽私自调查荣达集团,妨碍我们办案,而且您也知道,荣达集团很复杂,又出现了黄董事长遭绑架一事,咸委员在会上提出严肃要求,命令我们市局限期破案,所以,我的压力很大。” 厉元朗板起脸,冷声说:“纵然乔小丽的行为值得商榷,可是歌舞团这个名叫罗苒苒的女孩突然疯掉,你不觉得事有蹊跷么!” “何副市长,我理解你们市局目前面临的压力,但你要明白,压力只是一时,还原真相,还罗苒苒一个公道,是你们应有的职责,是你一世的名望。” “荣达集团不是法外之地,黄公泰更不是金身护体动不得。安岚书记多次强调,专案组此番下沉到沽水,就是为了查处腐败,查处犯罪分子。无论是谁,我们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含糊。” “你们关押乔小丽,仅凭荣达集团的一面之词,对她不审不问,一直关着,这是公然限制她的人身自由,是知法犯法的渎职行为。” “明天,我将和安岚书记回京城汇报工作,这件事不能有效解决,我会把这事加入汇报内容里,到时候,你何副市长能否独自承担,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厉元朗之所以发怒,是对市局在乔小丽一事上忌惮荣达集团的影响力,明显偏袒,他看不惯。 更是对方偏允行为的严正警告。 说实在话,如今的何畏真是焦头烂额。 黄公泰失踪,还有白立国身亡,这两件案子足够他忙活。加之在会上,咸伟忠和徐童纷纷向他施加压力,要求市局务必在一个星期内抓获绑匪,确保黄公泰人身安全。 同时,还要找出杀害白立国的凶手,将其绳之以法,给白仲达和全市人民一个交代。 期中一个案子就足以有难度,一起侦破两个,何畏真是没有把握。 现在他接到厉元朗的电话,言辞坚决的提出释放乔小丽。何畏不得不考虑厉元朗的身份,以及违背他意愿带来的后果。 没办法,何畏一口气抽掉一支烟,思来想去,联系到市委副书记兼政法委书记顾长贤…… 次日早上醒来,白晴接到消息,乔小丽将在今天上午释放。 “我不陪你回京城了。” 厉元朗点头同意,“你去接她,顺便了解罗苒苒的情况。老婆,有些事我不方便出面,就有劳你了。” “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放心,我知道怎样做。” 白晴帮着厉元朗收拾好随身物品,陪他吃过早餐后,率先乘车离开。 下午一点左右,厉元朗以及付安岚还有袁仲翰等人走出机场,纪委派来的车子早在外面等候多时。 钻进车里,接机人员告诉厉元朗和付安岚,晚上七点,维宽同志将会见他们。 付安岚和厉元朗对视一眼,从二人表情中可以看出,都有一种泰山压顶的压迫感。 第1651章 有了定心丸 晚上六点五十分左右,侯允顺带领付安岚和厉元朗,乘坐红旗轿车缓缓驶入一处绿树成荫、景色秀丽的深宅大院。 像林维宽这种级别的领导,有多处办公地点。 会随着气候、温度、环境变化,以及本人意愿,不时做出调整改变,以便使其保持良好心态和最佳情绪,投入到工作当中。 毕竟,他们的工作量非常之大,考虑的事情宽泛、长远。 比规定时间早到,这是对领导的尊重,也是下属该有的本分职责。 林维宽的秘书等在门廊处,和侯允顺打过招呼后,领着三个人踩在厚厚松软的地毯上,走进走廊靠东侧的房间里,告诉他们林维宽办公室里还有客人,稍候会来通知。 说是七点整,实际要看林维宽那边情况。 晚个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都很正常。 来之前,侯允顺已经专门听取付安岚的汇报。 基本掌握到专案组在沽水工作进程,他首先要做到心中有数。 至于林维宽这里,由头至尾都是他在沟通。 作为京城纪检方面的常务副书记,侯允顺主持日常工作。 他只需要将纪检事务定期向林维宽汇报,听候他的指示遵照执行。 对于这样场合,厉元朗见惯不怪,心绪相当平静,一点不紧张。 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脑海里思考着问题,做好一旦需要他发言,以便对答如流。 三个人都没说话,只有付安岚犯了烟瘾,掏出香烟闻了闻,并未点燃。 即使身边就有烟灰缸,房间内也没有禁止吸烟的标识,付安岚忍着,以闻烟方式,消弭尼古丁的诱惑。 还算不错,只超过规定时间五分钟,秘书进来通知,他们可以进去了。 于是,侯允顺走在前面,厉元朗和付安岚紧随其后,迈步走进林维宽的办公室。 此时的林维宽站在原地,分别和侯允顺、付安岚以及厉元朗握手打了招呼。 林维宽坐在沙发一侧,侯允顺他们三个在他另一侧落座。 没有寒暄,林维宽直奔主题,由付安岚做汇报。 这种汇报付安岚轻车熟路,逐一讲述专案组掌握到的情况,腐败案查处的进展,还有昨晚发生的黄公泰遭绑架、白立国遇袭身亡的过程。 他简明扼要,大约说了十几分钟。 林维宽听得认真仔细,不时在本子上写着东西。 “厉副组长,你有什么补充吗?”侯允顺看向厉元朗。 早在向侯允顺汇报时,厉元朗就曾心中疑问向他讨教过。 但被侯允顺打太极般回敬过去,他告诉厉元朗,可以等维宽同志接见后,由他回答。 显然,厉元朗的疑问,侯允顺有所顾忌,不便告知。 既然侯允顺抛砖引玉,厉元朗正了正身体,认真问道:“维宽同志,恕我直言。我有个疑问,专案组此番在沽水的工作,从一开始就畏手畏脚,只在贾道明死亡问题上兜圈圈,为什么不直接面对李青和韩佰联?” 林维宽自然听懂厉元朗的深意,面色平静说:“元朗同志的困惑,问出了事情本质。沽水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形成,是我们在发展道路上遇到的必然现象。” “在我们四十多年的发展历程当中,提高整体经济实力,改善人民群众生活水平上,经过几代人的共同努力,我们国家取得了有目共睹的非凡成就,这一点毋庸置疑,同时也说明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伟大的。” “但我们的成功,不可避免的会掺杂进各种私欲和利益,这是千百年来,历朝历代都会存在的现象,哪怕鼎盛王朝,依然躲不过去。” “话说回来,沽水就属于其中之一,这也是我们下定决心整治沽水不正风气的原因所在。” “刚才安岚同志提到了荣达集团,提到严志孝。严志孝的问题我们有所掌握,这种情况,尤其涉及到领导子女及其亲属,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主要是这里面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动全身。这次派你们去沽水,要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要让一些人有所忌惮和收敛。看起来,你们前期工作已经达到目的。最起码,让某些人感受到压力。” “不过你们用力过大,使得他们自乱阵脚,黄公泰遭绑架还有白仲达儿子遇袭身亡,就是他们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做出的反击。” “现在看来,这样也好。他们越乱,你们就要越稳,静观其变。” 说到这里,林维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语气缓慢地又说:“有关方面已经接到沽水主要领导的反馈,对专案组颇有微词。不用管他,派遣专案组是集体讨论的结果,不会受到任何事以及任何人的影响。” “你们回去后,要按照既定思路和目标,坚定完成赋予你们的使命。你们要相信,你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始终是你们坚强后盾。” 做到林维宽这种级别的领导,说话往往滴水不漏,相当含蓄。然而,他能如此直白告诉厉元朗,已属不易。 话里话外,透露着决心和意志。 同时也在表明,专案组进驻沽水,第一阶段就是蜻蜓点水,以便由此发现沽水问题到底有多严重。 尽管林维宽只字未提冯滔,刻意回避敏感话题。 但厉元朗深深感觉到,冯滔在沽水工作面临的难度,非常之大。 由于林维宽时间宝贵,汇报工作没有太长,前后不超过四十分钟。 离开这座深宅大院,呼吸着五月末京城温暖气息,厉元朗失落心情有所缓解。 他们三人都在京城有家,红旗轿车将厉元朗送到他要求地点后,挥手道别。 厉元朗站在街边,掏出手机调回正常状态。 其实不用他这样做,从他坐车来到林维宽办公位置时,手机就已处于没有信号阶段。 这么做,主要考虑林维宽的人身安全,还有外人无法掌握他所在具体位置。 正打算拨打电话,一辆黑色轿车徐徐驶来。 厉元朗搭眼一看车牌号,便打开后车门,片腿坐了进去。 没错,车子是来接他的。 坐进车里,厉元朗打给白晴。 一下午,他不是开会就是和侯允顺、付安岚在一起。 而且,在会上他已经提及乔小丽的事情。 侯允顺和付安岚都非常重视,认为这是一个了解荣达集团的机会,不可错过。 他曾经联系过白晴,不知什么原因,手机没有打通。 这会儿正好有时间,厉元朗需要尽快联系上白晴。 他倒不担心白晴和乔小丽的安危,他知道保护白晴的安全措施甚至都高于他。 他是不希望中间出岔子,现在看来,乔小丽调查罗苒苒事情,对专案组会有很大帮助。 一开始,手机仍然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过了几分钟,厉元朗再次尝试,终于传来回铃音。 白晴接通后告诉厉元朗,她陪着乔小丽刚刚到达德平市。 乔小丽释放出来后,要求立刻回德平。 一个是看一看女儿,另一个是白晴的猜测,估计乔小丽感受到沽水市不安全。 “你陪好她,我明天飞往德平和你们汇合。” 约定好后,厉元朗总算松了一口气,并把去德平的消息告诉了付安岚。 征得付安岚同意,厉元朗头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得以短暂休息。 轿车通过市区,转到西山附近,又经过几道岗哨盘查,最后停在那栋厉元朗熟悉不过的二层别墅前。 这么一折腾,时间也到了晚上九点钟。 迎接他的是吴秘书。 “厉副书记,首长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要见你。” 每次回到这里,遇到事情,岳父大都会找厉元朗深聊一番。 这次也不例外。 厉元朗整理一下衣着,怀着忐忑心情,跟随吴秘书走进岳父书房。 第1652章 重回德平(上) 陆临松戴着花镜躺在躺椅上,翻看手中文件,这是他临睡前的日常操作,厉元朗习以为常。 “听说你回京汇报工作,怎么样?维宽同志是个什么态度?”放下文件,摘掉花镜,陆临松缓缓看向厉元朗。 厉元朗竹筒倒豆子,将会见情况以及沽水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 陆临松听得仔细、认真。 直到厉元朗说完,他才慢条斯理说:“维宽同志把话挑明,你们按照他的要求遵照执行就是了。维宽同志把话说得这样透彻,已经表明他们的决心很大,力度也是空前的。” “不过,有句话你要切记,张安禄是张安禄,严志孝是严志孝,不要把他们混为一谈,胡思乱想。” “沽水问题很复杂,冯滔同志给我打来电话,我们一起探讨过。冯滔同志在沽水任职期间,就动过查处荣达集团的念头。” “只是他各种工作缠身,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现在机会摆在你们面前,要义无反顾,坚决贯彻执行上级赋予你们的任务,一查到底,绝不回头!” “另外,你看看这个……”陆临松指了指桌子上的文件。 厉元朗满腹狐疑的拿过来,认真观看。 “看出点门道没有?”陆临松端起茶杯,笑眯眯望向厉元朗。 “廉省长又谈了一个大项目。”厉元朗明白岳父意图,赞赏道:“他在发展经济方面是有眼光和建树的。” “嗯。”陆临松意味深长地说:“你看人家有了成绩,你也要加把劲,做好你的分内事。” 抿了一口水,陆临松慢悠悠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沽水?” “小晴在德平,她关注的事情恰好和荣达集团有关,我明天就飞德平,争取从这件事上找到突破口,尽快揭开荣达集团的盖子。” 陆临松心满意足的说:“就这很好嘛,全力以赴调查沽水的腐败案子,不要输在起跑线上,你现在已经落后人家一截了,要抓紧赶上。” 翁婿说话时间不长,主要是陆临松深感疲倦,往常这个时间点,他早就睡下。 随着年龄增长,他的身体机能都在下降,各方面包括精力都不大如前。 要么说,人不服老真不行。 厉元朗神情沮丧的回到二楼房间,把手中的公文包往沙发上一扔,双手抱着后脑勺,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眼望天棚发呆。 他算是弄清楚为何把他调进专案组,远赴沽水参与办案。 此时的廉明宇,在泯中搞得风生水起。 周旭杰即将退休,无欲无求,而他又在外地办案。 那么功劳簿上,就只有廉明宇独享了。 岳父阴晦的话语暗示他,查办沽水腐败案,一样能出彩,一样会产生不可磨灭的功勋。 一念及此,厉元朗忽然变得有信心,心情也由刚才的萎靡不振转化为意气风发了。 三年多了,厉元朗做梦都不会想到,还有机会重返德平。 在飞机上,透过窗户,他望着脚下这片熟悉的土地,心潮迭起,思绪万千。 走出机场,白晴迎上前来。 很自然的挽住厉元朗的胳膊,夫妻二人旋即乘坐商务车驶离机场。 路上,厉元朗问起乔小丽的情况。 白晴失望的直摇头,“我嘴唇都快磨破了,她仍然不肯提供任何消息。” 厉元朗面色凝重的说:“准是有人威胁过她,她有顾忌。” “是啊。”白晴感叹道:“我理解她。女儿那么小,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哪个母亲都不会置儿女的安危于不顾。” “不易操之过急,慢慢来吧。”厉元朗叹息着。 车子在德平市街区转来转去,厉元朗扭头望着窗外景色,目不转睛,一言不发。 白晴则问他,“故地重游,有何感慨?” 厉元朗有感而发,道出五个字:“变化非常大。” 的确,如今的德平,比三年之前变化的确很大。 街道宽阔了,行人脸上充满幸福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又建设很多高楼大厦,街上各式各样的汽车来来往往,井然有序,一派欣欣向荣。 白晴深知厉元朗对德平有感情,特意入驻嘉明酒店。 这里地处德平新区,想当初死气沉沉的新区,在厉元朗主政期间,大力发展,现如今已今非昔比,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生机勃勃。 尤其是本格手机生产基地落户新区,给这里带来巨大商机,在生产基地附近,更是热闹非凡。 嘉明酒店始建于三年前,是一家集餐饮、娱乐、休闲、购物等于一体的现代化商业型酒店。 此时已进入六月初,阳光明媚,花团锦簇,绿色葱葱。 穿过大堂,乘坐电梯到了十五楼。 走进房间,厉元朗缓缓来到落地窗前,掐腰望着远处风景,心情大好,忘记了烦恼,忘记了疲惫。 只有对这座既熟悉又陌生城市的新鲜之感。 对比三年前,德平发展更快、更具活力。 白晴端来一杯茶,听着厉元朗如数家珍的介绍周围情况,十分入迷。 忽然响起一阵门铃声。 白晴去开门,听到她问道:“你找谁?” “请问这是厉市长的房间吗?” 听到有人找他,厉元朗转身一看,指了指来人,惊问:“你是田嘉义田总吧?” “厉市长,您还记得我?” 果不其然,来人正是田嘉义。 田嘉义老远伸出双手,和厉元朗使劲摇晃起来。 身边一名年轻男子介绍,“领导,这是我们嘉明集团的田董事长。” 厉元朗哈哈大笑,“田总生意做大了,现如今都发展成集团了。” “我能有今天,全仰仗厉市长当初的帮助。” 田嘉义绝不是客气,想当初是厉元朗引进周宇和宇文端的上亿资金,救活了嘉明公司,也让田嘉义焕发了新的春天。 “怪不得叫嘉明酒店,我说这么熟悉,莫不是你们集团的产业?” “厉市长所言极是,嘉明酒店是在您调走之后不久开始兴建,已有三年历史了。”田嘉义并没过多介绍酒店,而是诚心诚意邀请说:“厉市长,我刚刚得知您和您的夫人住在我们酒店,这是我的荣幸。我已经安排好,请您们移步总统包房休息……” 厉元朗一听,急忙抬手阻止,“田总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间很好,就不折腾了。” “可是……”田嘉义还想说什么,可见到厉元朗不容商量的口吻,以及他对厉元朗的了解,只好作罢。 田嘉义搓了搓手客气说:“好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有事请您随时吩咐。”双手奉送上名片,转身离去。 “你的人缘还不错。”白晴调侃道。 “人就是这样,逆境中帮他一次,他会记住一辈子。” 白晴有感而发,“德平有今天,是你倾注了心血,商人记住你,老百姓也不会忘记你的。” “心底无私天地宽。心系百姓利益,为百姓着想,问心无愧,这才是做干部应有的职责和担当。” “你累了吧?”白晴关心问,“我给你放好洗澡水,泡一泡解乏。” “辛苦你了。”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洗澡水放好。 厉元朗正在做洗浴前的准备,门铃再次响起。 这次是他亲自开门,眼前站着一名男子,顿时让厉元朗大感意外。 张全龙! 一想到和张全龙分别三年之久,他老了。 尽管染了头发,可脸上皱纹依旧掩饰不住岁月的侵蚀。 “厉副书记,别来无恙。” 厉元朗伸出大手,紧紧握住张全龙的右手,索性还和他来了个熊抱。 张全龙没想到厉元朗会用这种亲近方式,顿时心潮起伏,深为感动。 来的路上,他想过。 如今的厉元朗已经担任泯中省委副书记,即便他们逢年过节有电话联系,可毕竟不如见面。 还担心关系有所疏远,但厉元朗这个动作,直接打破他先前所有顾虑。 拉着张全龙的手,把他让进沙发里坐下。 厉元朗首先问起张全龙的工作情况。 “还可以。”张全龙如实说道:“我已经被任命为德平代市长。” “哦!”厉元朗面露惊喜,“全龙,你做市长了,不错,恭喜。对了,你任市长,邝早辉呢?” ps:告知一下:于劲峰更名为于水华,请大家理解。 第1653章 重回德平(中) 厉元朗清楚记得,他离开德平后,没有推荐和自己私交甚好的张全龙。 考虑德平未来发展的大局,举荐时任常务副市长的邝早辉。 现在看来,他的大公无私是对的,德平照比之前翻天覆地的变化,与他慧眼识人有很大关系。 张全龙说道:“薛书记一年前调走,出任副省长,邝市长接替他,目前担任市委书记……” 他的话还没说完,再一次听到有人敲门。 正在忙着沏茶的白晴闻声开门,厉元朗一看,邝早辉满面春风,老远就抱拳道歉,“我刚刚获悉厉副书记故地重游,没有前往机场迎接,失礼失礼。” 厉元朗连忙站起身,和快步而来的邝早辉双手相握,感慨道:“我一路经过,发现德平市在你和全龙的治理下,有了突飞猛进的变化,从路人脸上,我看到了他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期待和向往。早辉、全龙,你们做的非常好。” 邝早辉深有感触而又真诚地说:“厉副书记,我不是恭维您,要不是您在德平工作期间打下的良好基础,德平也不会发展到现在程度。” “邝书记所言极是。”张全龙补充道:“楼房稳不稳,全靠地基牢不牢。有了您设计的德平经济发展宏伟蓝图,您打下的坚实地基,我们才能筹划和执行,才能将德平发展到全省三甲。” “什么?”厉元朗惊喜问:“德平已经位列安江省第三名了?” 邝早辉笑呵呵说:“去年年底的事情,得益于您还有全龙市长和市政府的不懈努力。本格手机同意,将在原有基础上,投资五十亿美金,扩大一倍的生产规模。” “厉副书记,您当初引进本格手机生产线,经过几年发展,为德平市和广大市民,带来巨大商机,令人钦佩。” “不要说我。”厉元朗摆了摆手,“是你和全龙还有全体德平人,齐心协力,共同拼搏创造出来的成就。” “元朗,你也不让客人坐下。”白晴笑眯眯端着茶水过来。 这位厉夫人,邝早辉和张全龙都有耳闻,尤其张全龙,更是熟悉。 厉元朗礼让二人落座,半开玩笑的对白晴说:“这里没有客人,要说客人的话,我们才是。” 邝早辉和张全龙相互对视一眼,开心的笑起来。 彼此都和白晴打了招呼,邝早辉便询问厉元朗此番回德平所为何事。 沽水案子尚在侦办阶段,厉元朗不方便透露,只说是来看望乔小丽母女。 提到乔小丽,不可避免的联想起牺牲的方炎。 邝早辉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方炎同志不在都快三年了。” 张全龙试探问:“厉副书记,您要祭奠方炎同志吗?” 言外之意,只要厉元朗有打算,张全龙会出面安排妥当。 “不麻烦当地同志了,张市长,你只需告诉我方炎安葬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张全龙自然明白,厉元朗是不愿意兴师动众,他要以私人形式祭奠方炎。 “方炎同志是烈士,葬在烈士陵园。”张全龙如是说。 由于谈论到方炎,气氛一时变得压抑低沉。 白晴适时礼让邝早辉、张全龙喝茶,以便调节气氛。 邝早辉说道:“欢迎厉副书记和白女士莅临德平。今晚,我和全龙市长将在市委招待所设宴,款待您二位,敬请厉副书记和白女士赏光。” 厉元朗微笑点头,“别人的宴请我们不去,可早辉全龙请我们,是一定要去的。不过我有个建议,大酒店没意思,你们还记得为民饭店吗?光叔的厨艺很地道,就是不知道饭店在不在了。” 张全龙马上说:“请厉副书记放心,我来安排。” “辛苦你了。” 有说有笑的又聊了一会儿,毕竟邝早辉和张全龙公务缠身,能抽出时间拜访厉元朗已属不易。 于是二人提出告辞,商定晚上联系。 送走他们两个,间隔不到五分钟,田嘉义亲自带人送来水果等吃食,又快速闪身离开。 不得不说,此举透着田嘉义的精明之处。 邝早辉和张全龙这么快出现,百分之百是田嘉义报告的消息。 而且他在第一时间并未提出宴请厉元朗夫妇,深知今晚不属于他。 所以,只能尽最大努力,为厉元朗夫妇提供优质服务,才能报答厉元朗的救命之恩。 这个词一点也不过分,当初的田嘉义生意惨败,走投无路,差点跳了河。 要不是厉元朗及时搭救,他做梦都不会有今天。 所以,他把对厉元朗的感激之情,全都划归全心全意的服务,提供他能提供的一切,以此慰藉。 洗完澡,厉元朗顾不得赶路的疲惫,和白晴说:“你去准备些礼物,我要见一见乔小丽。” 白晴犹豫起来,担心说:“我怕她不会见你。” “没关系。”厉元朗神情凝重,眼望窗外,“见不见我是她的事,看望她和孩子,是我该有的责任。你只管照我说的去办,我们半个小时后出发。” “我只能试一试了……” 厉元朗轻轻摇了摇头,“最好不要通知她,免得我们吃闭门羹。” “我明白你的意思。”白晴拿过手机,走到一边打起电话。 别看只有她一个,可白晴身边还有其他人,只不过不会被轻易发现罢了。 乔小丽在德平市居住在父母家,由于她的工作地在沽水,孩子只能让父母帮忙照看。 何况,她和方炎尚未结婚,也没买新房。 要不是方炎牺牲,他们结婚之地并未选在德平,而是打算在蓝桥市扎根。 然而这些全都变成奢望。 她的父母家位于老城区,是一处有着快三十年房龄的老楼房。 她父母从外地搬到德平市,经济基础决定只能买这种年头长的二手房。 厉元朗和白晴坐车到了楼下,拎着给孩子买的奶粉、衣物以及滋补礼品,走上三楼靠西侧的防盗门前。 厉元朗一使眼色,白晴主动摁响门铃。 “谁啊?”不大一会儿,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问话声音。 显然不是乔小丽,因为听着年岁有些大。 很快,房门打开一条缝,露出半张中年女人的脸。 “您好,我是乔小丽的朋友,我姓白……” 女人打量白晴几眼,继而连连点头,“你是白同志,你来过我家,我记得你。请进,快请进。” 进来后,白晴把厉元朗介绍女人认识,只说是她爱人,别的没提。 女人正是乔小丽的母亲,五十来岁,比厉元朗夫妻大不了太多,算得上同龄人。 “小丽在不在家?”白晴说话间,目光瞥向卧室。 “真是不巧。”女人歉意说:“孩子咳嗽,小丽和我老伴去医院给孩子看病,我回来取点东西,一会儿也要赶过去。” “哦。”白晴又问在哪家医院。 得到医院地址,夫妻二人本打算请她坐车一起去医院,却被女人婉拒。 出来后坐进车里,白晴并没让司机发动车子,厉元朗同样老僧坐定。 “你看出问题来了?”白晴好奇问厉元朗。 厉元朗愁眉不展的叹声道:“乔小丽不想见我们,而且她不住在这里。算了,她本无意,何须强求,慢慢来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晴悠悠说道:“房子里没有孩子使用的物品,还大大方方邀请我们进来,说明乔小丽根本不住在这里。” “你怎么发现她在说谎?”厉元朗问道。 “她说话倒是很自然,可她的眼神闪烁,不敢直视我们,她是心虚的。” 厉元朗补充道:“她没有闪现出焦急神色,不像外婆该有的担心。所以,乔小丽是在故意躲避我们,不想见我们。从这一点判断,即使她身在德平,恐怕还有危险。” “老婆,我们要帮助她,彻底打消她的顾虑。” 白晴赞同厉元朗的分析,并问:“怎么个帮法?” 第1654章 重回德平(下) “我还没想好。”厉元朗沉思道:“以你的能力,找到乔小丽藏身地点不难,我觉得还是不要惊动地方为好。” “我懂了。”白晴理解说:“我会派人暗中保护她们母女安全。只是乔小丽避而不见,我看想要解开她心里疙瘩,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办到。” “日久见人心。”厉元朗没有表现出急于求成的心态,他了解乔小丽,有信心感化她的后顾之忧。 就在车子驶离院子后,站在阳台上往下观瞧的乔小丽母亲,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小丽,你说那个白姐和她丈夫刚刚来过家里,我按照你事先编好的话说给他们听了,我估计是去医院找你们去了。” 至于乔小丽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只是从她母亲表情里看出来,隐隐的忧愁。 晚上五点半,张全龙乘坐一辆七座商务车接厉元朗夫妇。 坐进车里,厉元朗问道:“全龙,为民饭店还在不在了?” “厉副书记,我给您卖个关子,先不告诉您,一会儿您就知道了。” 听到张全龙这样说,厉元朗心中充满期待。 一路上,张全龙详细给厉元朗介绍德平发展情况。 不得不说,邝早辉秉承厉元朗的思路,改造老城区,发展新城区,利用本格手机落户德平的机会,大力推进周边经济一体化的进程,从而带动整个德平进入经济发展的快轨道。 而张全龙担任代市长,更加重视民生问题。 市政府全面实施旧城改造计划,拓宽路面,拆掉年久失修的旧楼房,新建高层现代化住宅小区。 同时计划五年内,德平市区所有平房全部拆除,让市民都住在温暖舒适的楼房里。 厉元朗听得仔细,配合车窗外璀璨夜景,心中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车子驶入一条宽阔马路上。 望着四周高楼大厦,还有五光十色的灯光,张全龙问道:“厉副书记,您记得这是哪里吗?” 厉元朗看了看,不住摇头,“德平改变太大了,我都分不清东南西北,认不出来。” “呵呵。”张全龙笑了笑,指着路边一栋栋高耸的大厦,志得意满的说:“这就是当年机床厂那片老旧平房区。” “你是说,光叔的小饭店原来的地方?” 厉元朗瞪大双眼,看了又看。 脑海里立刻回忆着曾经破败不堪,道路狭窄泥泞的场景。 “想当初,是您力促整改这里,将所有住户异地安置在新城区。现在,在原来位置,嘉明集团开发出这些商业住宅。” “还有这里……”张全龙又指了指旁边一块空地,“按照市里规划,我们将在这地方修建一处市民休闲公园。并在公园内兴建一个健身馆,免费供市民使用。” 厉元朗眼睛一亮,颇感兴趣的说:“免费使用健身馆,我还头一次听说。全龙,你们市政府这样做,可是做到老百姓心坎里去了。” 全民健身,个人层面上,可以减少疾病发生率,包括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肥胖等慢性病,增强免疫力和心理健康。 社会层面,全民健身可以促进社会团结,增强民族自信心和荣誉感,形成文明、健康的社会氛围。 厉元朗感兴趣在于,大多都是修建休闲广场,提供一些免费健身器材。 这种器材对锻炼身体有好处,但明显不如健身馆的专业器材管用。 不过厉元朗也有担心,他说:“健身馆器材对于年轻人和身体状况好的人还可以,可是中老年人身体本就脆弱,使用起来,你们有什么防范措施吗?” 张全龙笑说:“厉副书记心系百姓,您的想法说到点子上了。为了保证广大市民安全,健身馆专门引进一些符合老年人使用的健身器材,并安排多位工作人员负责,确保大家在健身同时,不至于出现危险情况。” “还是你们想的周到。”厉元朗长出一口气。 等于说,健身馆专门开辟老年人健身区,那些高难度或者危险系数高的健身器材,不在他们使用范围内。 说话间,车子停在一处高楼下。 远远望去,为民饭店四个大字十分醒目。 门口人来车往,络绎不绝,非常热闹。 车子停稳,几个人纷纷下车。 直到这时,张全龙才揭开答案,告诉厉元朗,光叔在本格手机生产基地的为民饭店开得成功。 本着经济实惠,饭菜可口,三年间陆续在市里又开设两家分店。 而这一家,因为就在他原来居住的老位置,光叔就把这里当作总店。 光叔年岁大了,基本上不怎么下厨。 把一身手艺传授给儿子和徒弟们,做指导的同时,也过上半退的悠闲生活。 “挺好,光叔为人忠厚,心地善良,看到他能过上好日子,我很欣慰。” 厉元朗的话音刚落,就见饭店的门打开,一位身穿厨师服的老者和一名四十来岁的男子迎出来。 老远,老者张开双手,兴奋的说:“厉领导,厉领导……” 厉元朗看清楚,眼前之人正是光叔。 急忙快步走上前,和光叔双手紧握。 光叔眼含热泪,不住上下打量厉元朗,哆嗦着嘴唇激动说:“厉领导,没想到我阿光在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你,我、我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您别激动。”厉元朗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您老身体还好?” “好,好着呢。”光叔连连说:“不光我好,我们那些搬出来的老邻居老哥们都好。大家全都住上楼房了,当初市里补助一些钱,加上这几年的好光景,每家每户都有事做,都有钱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这不……”光叔回身指了指饭店招牌,“我现在有了三家店,可还是觉得这里才是我的根,就让我儿子拿出所有钱,买下这个门市房,又开起我的老店。” “厉领导,人老了特别怀旧,总觉得在这里做事才安心、舒坦。” 说着,光叔还把身后男子介绍厉元朗认识,这是他的儿子,目前负责管理三家店。 厉元朗和他儿子握手打招呼,也将白晴介绍认识。 “这是你媳妇?”光叔望着白晴,禁不住夸赞道:“真好,你们夫妻真是般配。” 轮到张全龙,光叔好似见到老熟人一般,依旧热情有加。 几个人说着笑着,他儿子提醒父亲,“爸,别让客人在外面说话了,请诸位进来叙旧好不好?” “你看我,净顾着说话,快请进。” 于是,几个人边走边聊,一起走进二楼一个宽大的包间里。 经过一楼大厅时,厉元朗注意到里面座无虚席,食客们吆五喝六,热闹非凡,显现出饭店非常火爆。 落座后,光叔招呼大家喝茶,并说他今晚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地道的德平菜。 等到光叔爷俩离开后,张全龙才说:“邝书记还有个会,稍微晚来一会儿。” “工作为重。”厉元朗深知邝早辉的工作性质,很多时候身不由己。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随着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端上桌,厉元朗闻到了久违的香味,瞬间打开他的食欲。 正这时,包厢门打开,邝早辉一进来,赶忙双手合十道歉,“对不起厉副书记,我来晚了,我要连罚三杯,向您赔罪。” “三杯就不用了,喝一杯水喘口气,我们边吃边聊。”厉元朗开起玩笑,大家全都跟着大笑起来。 很快,桌子上摆满菜肴,最后一道菜寓意为金玉满堂,是用鸡蛋摊成薄饼,用糖挂浆,上面撒上黑白芝麻以及红色山楂碎,看着就诱人。 光叔敬上这道菜,还破天荒和厉元朗单独喝了一小杯白酒,临了,以不打搅大家为由,转身离去。 这会儿,众人正打算坐下边喝边聊,白晴手机响起,走到一边接听,只见她柳眉微微蹙起,惊问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第1655章 难以理解的屈服之举 白晴接电话速度很快,脸色微微诧异自然逃脱不过厉元朗的火眼金睛。 他不为所动,依旧兴致勃勃的举杯,和邝早辉、张全龙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一个是,他不想破坏气氛。 另一个,自己前来德平目的,不便更多透露。 包括邝早辉和张全龙心知肚明,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 谁都清楚,厉元朗要说肯定会说,不说,有不说的道理。 何况,厉元朗已经是省委领导,虽然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可出于尊重以及感情,该问的问,不该打听的绝不乱打听,这是基本常识。 白晴落座后,表情恢复如常,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主要以听为主,偶尔插言。 大家的聊天话题主要集中在德平发展上,也有对过去的回忆。 酒过三巡,邝早辉接到一个电话,向厉元朗夫妻抱歉说,他还有事,要提前离席,为此特意自罚一杯酒。 厉元朗理解,与邝早辉握了握手,目送他离开。 这时,白晴凑到他身边,低头耳语几句,厉元朗点头,叮嘱她注意安全,回头联系。 偌大的包间里,只剩下厉元朗和张全龙了。 也只有现在,有些话,张全龙才肯说出来。 掏出香烟,她知道厉元朗戒烟,没有相让,自顾点燃,深吸一口慢吞吞说:“前年年初的时候,荣达集团想要进驻德平的房地产市场,我就发现不对劲。” “那会儿,经过研判,市政府一致认为,荣达集团目的不纯,断然拒绝。为这事,邝书记还和我产生过激烈讨论。” “荣达集团发展迅猛,在房地产业影响很大,邝书记认为,拒绝荣达集团会让我们错失一个机会。” 张全龙这番话,实际上已经表明,他清楚厉元朗的身份,知道专案组正在沽水调查荣达集团的事情。 厉元朗颔首,并问张全龙拒绝荣达集团的原因。 拽过烟灰缸,张全龙轻轻弹了弹烟灰,说道:“荣达集团大肆扩张,我们调查发现,他们公司多点出击,很容易出现资金链断裂现象,从而导致房地产项目停滞,造成许多烂尾楼,影响购房户利益。” “而且,嘉明集团无论实力口碑方面,都更胜一筹。我倒不是觉得嘉明集团是德平本土企业,主要是我们了解它,知道它。与其接受一个浑身成迷的荣达集团,莫不如继续相信嘉明集团。” “这些年,德平经过长足发展,不再把房地产作为支柱产业,我们要多元化发展,要健康的经济,要有长远眼光。” “当然,邝书记的发展思路和您之前有很大的重叠性,只是他认为荣达集团之前在各地都是座上宾,是备受欢迎的明星企业。德平反其道行之,拒绝主动送上门来的生意,一旦出现反作用,他作为德平第一责任人,承载的压力相当大。” 厉元朗好奇问:“最后,你是怎么说服早辉的?” “突然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看法。” “什么事?”厉元朗身体往前探了探,饶有兴趣的问起来。 据张全龙讲,荣达集团在殿东市兴建的天香苑小区,相当长的时间没有动工,比原先承诺的交房日期足足晚了一年多。 为此,一千多的动迁户多次到市政府上访,搅得市里焦头烂额。主管市长和荣达集团反复沟通,对方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敷衍,后来都告到省里。由省里出面,约谈荣达集团项目负责人,下达最后通牒,才得到妥善解决。 张全龙继续说:“事情解决了,可省纪委接到不少举报信,举报殿东市政府个别干部和荣达集团存在利益关系。经过省纪委调查,先后处理了两名副厅级,七个处级干部。” “这件事在全省引起轩然大波,省委陆续出台多条相关严格措施,杜绝类似事情发生。” “邝书记事后心有余悸的跟我说,幸亏市政府阻止荣达集团进驻德平,夸赞我有很强的敏锐度。也由那时起,我们关系更近了一层。” “厉副书记,不得不说,荣达集团的背景很强。处理了十来名干部,可作为当事者的荣达集团,只开除了项目负责人,移交司法机关处理。而在交出那个人之后,荣达集团照样风生水起,丝毫没有放缓在各地拿地的脚步。” “我知道您正在沽水调查荣达集团,我只是想通过这件事向您陈述一个事实,触碰荣达集团,您要格外谨慎。” 厉元朗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叹声说:“全龙,话都这个份上,我也不瞒你。调查荣达集团,是上面下定决心的举措。而最近一段时间,荣达集团在各地疯狂拿地,肆意扩张业务,实际上采取拥有大量客户的行为,造成上面不敢轻易查处。” “因为一旦查处,势必影响到更多购房者的利益,引起轰动。说直白一点,他们是利用购房者抗拒专案组的调查。” “可你要记住,在涉及到威胁广大群众利益方面,我们的决心是坚定的,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彻底打击这种坑害群众利益的行为,绝不心慈手软。” “至于我个人,你也知道我,了解我,我不会妥协,也不会受到影响。上面信任我,我会一如既往的执行到底,直至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 “来,我提议,这杯酒我们一起喝干。” 在厉元朗和张全龙相继一饮而尽后,酒宴结束。 结账的时候,光叔无论如何不肯收钱,谁的也不收。 他激动说道:“厉领导、张市长,你们要是看得起我,就不要给我饭钱。这里就是我的家,客人来了,我总要尽地主之谊招待吧。从没有客人给主人饭钱的道理,你们收起来,要不然我可生气了。” 拗不过光叔的固执,张全龙只好收起现金。 返回车里时,厉元朗从后备箱拿出两件补品,赠送给光叔。 又是一顿推搡,架不住厉元朗实心实意,光叔才收下。 这之后几天,光叔老伴收拾东西时,无意中发现两箱补品,打开一看,意外发现一千块钱。 开始还以为是光叔私藏私房钱,结果一对质,光叔懊悔的直拍大腿,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到底没防住,还是让他交了饭钱。” “谁啊?”老伴一时发懵。 “厉领导呗。” “哪个?” “厉元朗,三年前在我们这里当市长的厉元朗厉市长。” 老伴恍然大悟,喃喃自语:“是啊,每次在我们饭店吃饭,他都偷着交饭钱。他真是个大好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在与张全龙分手之后,厉元朗立刻电话联系白晴,询问她出了什么事。 不用猜也大概知道,应该和乔小丽有关。 白晴无可奈何的说:“我已经掌握到乔小丽的行踪,租住在市区一处公寓。今晚,我派人跟踪她,发现她去了一家咖啡厅,当面将一个优盘交给一名中年男子,还从那人手里接过一个黑色拎包。看样子,里面应该装有现金,估计不少于三十万。” 厉元朗眉头一皱,“这么说来,乔小丽有可能把掌握的证据卖了!” “很有可能。”白晴惋惜地说:“乔小丽的做法让我很费解,她是那么坚持底线,可最终还是屈服了。老公,乔小丽不像是贪财之人,她想要好处,就不会躲回老家隐藏起来了。我想她一定有难言之隐,估计对方可能威胁到她和女儿安全,为了孩子,她才不得不低头。” 厉元朗深有同感,并说:“查出和她接头那人的身份了吗?” “查出来了。”白晴办事很给力,通过审问,那人供出幕后指使,而当她说出名字后,厉元朗却为之一震,怎么是他? 第1656章 有价值的发现 交易人名叫耿海,而他供出的幕后指使竟然是戴万金。 太出乎厉元朗的意料了。 不过仔细想来,戴万金组织寒露在沽水举办演唱会。 恰恰是这场演唱会,造成一死一绑架的严重刑事案件,很能说明问题。 回到酒店,白晴抱着胳膊端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一个优盘。 “你看过了?”厉元朗明白,优盘就是乔小丽卖给耿海的, “我没看。”白晴淡定的摇头否认,“涉及你们办案,我还是不沾手为好。” “其实也没什么。”厉元朗拿过优盘,连接到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里,当着白晴的面点开文件夹。 上面是一段视频。 视频中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儿,对着镜头亲口自述。 她就是罗苒苒。 显然,这是乔小丽采访罗苒苒的镜头。 夫妻二人全都屏气凝神,认真观看。 按照罗苒苒所说,她在歌舞团培训期间,其中就有一条硬性规定,不能拒绝客人提出的任何要求。 违反规定者,要受到严格处理。 记住,是处理,不是处罚。 不言而喻,这里面明显存在不可告人的内幕。 罗苒苒叙述很多细节,厉元朗听得眉头紧锁,面色铁青。 白晴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动怒。 视频只有十几分钟,其他的就没了。 厉元朗分析说:“乔小丽挺厉害,她能接触到罗苒苒已属不易,还能录下视频听她口述,就更难能可贵了。” “不过,仅凭这些,还不能成为铁证。毕竟,罗苒苒是院方确定的精神病人,本身就没有说服力。” 白晴告诉厉元朗,耿海交代,他给乔小丽五十万。 “真肯下血本。”厉元朗冷哼道:“五十万买这段视频,戴万金手笔很大,可我猜想乔小丽不一定全都给他们,应该还留有后手。” “我也是这么想的。”白晴说:“老公,我们这一趟德平还是有收获,戴万金牵连其中,对于你们侦破黄公泰和白立国被杀案有帮助。” 厉元朗抻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说:“时间不早了,先睡吧,明早还要去给方炎扫墓呢。” 提起方炎,厉元朗脑海里禁不住又想起他的音容笑貌。 心情不由自主的酸楚起来。 这一夜厉元朗辗转反侧,又一次的失眠了。 次日早上,一阵手机铃声把厉元朗从睡梦中吵醒。 一看是付安岚的号码,连忙坐起来接听。 “元朗,告诉你一个消息,沽水警方经过紧张侦查,今天凌晨成功解救出黄公泰本人,三名绑架分子全部落网。另外,白立国一案也有了进展,警方锁定一个叫皮三的嫌疑人,正在全力搜捕他。” “这么快!”厉元朗吃惊问:“那三人为什么绑架黄公泰?” “据交代,他们受雇于人,这人是一名建筑商,荣达集团拖欠他一千万尾款。他多次索要,都以各种理由推脱。被逼无奈剑走偏锋,雇佣三人趁黄公泰参加演唱会的机会,弄晕他的保镖,趁乱抓走黄公泰。” 付安岚说完黄公泰,又提到皮三杀害白立国的目的。 白立国花天酒地,四十岁人了不结婚,却在外面沾花惹草。 因为女人和皮三产生纠纷。 皮三这个人混迹于沽水多年,又有坐牢经历,为人心狠手黑。 白立国抢了他的女人,他怀恨在心,早就预谋要给白立国一点颜色看看。 于是乔装改扮成保安模样,趁着散场机会混进包厢,对白立国下了狠手。 厉元朗听完付安岚的话,说道:“安岚书记,案件告破本应大快人心,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付安岚反问他:“你也发现这里面有不对劲的地方?” 听到付安岚这样说,厉元朗就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对此并不认同,索性直接道出疑惑。 “是的。我觉得破案理由太过牵强。为了一千万,建筑商会铤而走险搞绑架吗?这可是犯罪行为,一千万换来牢狱之灾,不值得。” “最为关键的是,绑架黄公泰时机不对。演唱会备受瞩目,而且我们当时还在现场,这么做,不等于自投罗网么!” “至于皮三杀害白立国一案,也有蹊跷地方。即便皮三为了女人想要置白立国于死地,什么时候动手不好,为何选择在演唱会包厢这么明显之处。” “算错一个时间节点,皮三就有可能暴露。他坐过牢,不会犯这么低级愚蠢的错误。” 付安岚赞同说:“我和你想法接近,等你回来我们再做讨论。对了,你那边情况怎样?” 厉元朗一五一十讲述他的收获。 “戴万金!”付安岚了解戴万金的身份,他卷入其中,使得案子陷入更加复杂的境地之中。 “元朗,我同意你的判断,乔记者很大可能还留有更为精准的证据。从荣达歌舞团入手,也许会成为我们彻底调查清楚沽水问题的突破口。” 通话期间,厉元朗将优盘内容传到付安岚的邮箱,以便专案组分析讨论。 吃过早饭,厉元朗和白晴一起乘车直奔市郊外的烈士陵园。 白晴早就准备好祭奠用品。 一共三台车,前面有车引路,后面断后,他们车子居中。 直到这会儿,厉元朗总算发现有多少人暗中保护白晴了。 两辆车的人数,绝不少于八个。 因为有厉元朗的要求,德平市政府没有出面派人,但是在出城不远,却有一辆警车等候,打招呼头前引导。 或许老天理解,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阴云密布,狂风大作。 坐在车里的厉元朗,望着窗外景色,心情变得阴郁起来。 车队一路前行,经过新城区一路往南,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拐上一条山道。 沿着柏油路面缓缓行驶,最终开到一处开阔地带。 此刻,天空中掉下密密麻麻的雨点。 厉元朗下车后打开雨伞,由前面人领着,穿过镌刻“德平烈士陵园”六个红色大字的牌坊,踩在水泥路面上,慢慢走进去。 刚过牌坊,就见三名打伞男子从门口收发室里出来。 自我介绍,领头的是陵园负责人。 厉元朗和他们分别握了握手,那人自告奋勇领着厉元朗一行人直奔方炎的烈士墓。 通过这位负责人介绍,厉元朗得知德平烈士陵园埋葬的烈士共有一百一十二人。 时间跨越七八十年,有浴血奋战的烈士,有为经济建设献出生命的劳动者。 有战士、有工人、农民,也有学生。 像方炎这样的政府公职人员也不在少数。 刚走没多远,天空中电闪雷鸣,下起瓢泼大雨。 他一见此情况,便商量着问:“领导,您看雨这么大,要不您先去办公室休息一下,等雨小了再去?” 厉元朗手擎雨伞,望了望天空说道:“天气预报说今天这场雨要持续两个多小时,德平本地有习俗,过了中午十二点,不能祭奠和扫墓。” “同志,你只需要告诉我方炎的墓地方向,我不耽误你们的工作了,请回吧。” “这……” 那人还在犹豫,架不住厉元朗的坚持,只好同意。 其实这段路没多远,从门口到墓园也就百十来米。 厉元朗按照所指之路走了十多米,在一排排水泥堆砌的坟包中,赫然看到墓碑上镌刻“方炎烈士之墓”的鲜红字体。 他的心情,随着出现墓碑上方镶嵌方炎生前照片,而变得沉重起来。 照片中的方炎,嘴角含笑。 厉元朗不由得回想起第一次和他在公交车上的相识经过。 眉清目秀,上车就捧着书本看。 尤其遇到嚣张的二世祖赵三恶意别停公交车,厉元朗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却招致赵三的突然袭击。 关键时刻,方炎适时出手,三下五除二制服赵三,从而赢得厉元朗好感。 再往后,方炎追随随厉元朗来到蓝桥市,却不曾想发生意外,从此天人永隔。 一想到这些,站在墓前的厉元朗竟然放下手中雨伞,任凭豆粒大的雨点,顷刻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微闭双眼,任由水珠从脸颊上滑落,却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第1657章 重要突破 看到厉元朗淋着大雨,白晴急忙过来,用雨伞遮住,埋怨道:“你疯了,这么淋雨会生病的。” 厉元朗缓慢蹲下身体,抬起右手,手指尖轻轻抚摸墓碑上方炎的遗照,动情说:“我来看你了,时间有点长,是我不好。” “这几天,我每晚睡觉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你的模样。你忠诚、善良、正直、聪明,在我身边工作时,想我之所想,及我之所及,愿我之所愿,帮我减轻不少压力和负担。在我这些年所有秘书当中,你是我最贴心的人。”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你过早离开了,离开这个美好世界,美好社会,美好生活。有时候我就想,要是你能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有一个陪我敞开心扉说说话,聊聊天,帮我换一种思路,多一个角度考虑问题,那是我厉元朗多么幸福的享受。” “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有失必有得,同样,有得也比有失。失去了你,是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令我至今痛苦万分。” “转眼间过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方炎,你在那边还好吗?我这次回德平才知道,乔小丽给你生了一个女儿,我很欣慰。你的优良品德有了传承,你奋不顾身的正义凛然有了延续。” “提起她们母女我很惭愧,这几年忙于工作,疏忽了对她们的关心。在此,我要向你郑重道歉。不过请你放心,我已经要求白晴负责照顾乔小丽母女,要让你的未婚妻和女儿,过上美好安稳的生活。” “方炎,你安息吧。假若有来世,我希望我们还能在一起共事,在一起合作,在一起畅所欲言、无话不谈。” 厉元朗极力掩饰悲伤,痛苦的在方炎墓前诉说他的思念。 任凭雨水淋着,只有他身边的白晴注意到,厉元朗的眼泪已经伴随在雨水之中。 白晴知道,方炎的牺牲始终是厉元朗的一块心病。 是他没有保护好方炎,本来打算把方炎带到蓝桥市历练一番,假以时日委以重用。 天不假年,方炎的离去,所有愿望化为泡影。 最为重要的是,方炎是为了他的安危失去性命,这辈子,厉元朗都会陷入自责之中。 白晴没有劝慰厉元朗,必须要让厉元朗发泄出去,省着憋在心里难受。 如今,所有参与到这起案件里的人全部受到应有惩罚,也算告慰了方炎的在天之灵。 至于如何安排乔小丽母女,白晴心中已有了打算。 厉元朗蹲在方炎墓前,痛心疾首。 而老天也似乎察觉到,一个接一个雷声,做着悲怆的回应…… 祭奠过程持续近一个小时方才结束。 等两名陪同人员搀起厉元朗的时候,发觉他因为长时间下蹲,腿都麻了。 厉元朗浑身湿透,即使披着外套,仍然冻得直哆嗦。 被雨淋到,加之心情过度悲伤,厉元朗刚回到酒店,便感冒发烧,持续高烧不退,都说胡话了。 白晴一见不妙,连夜将厉元朗送到市医院救治。 张全龙闻讯后急匆匆赶过来看望,并带来邝早辉的问候。 重感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在医生精心治疗下,厉元朗的烧很快退了,也有了食欲。 喝着白晴喂的白米粥,厉元朗有了精神头。 “看你还逞能,都四十几岁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身体。”白晴埋怨着。 厉元朗苦笑一声,赔着笑意说:“老婆大人,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还有下次,这次都快把我心脏病吓出来了。” 说归说,厉元朗的病情有了好转,通过手机视频方式和付安岚取得联系。 专案组这边有了最新进展。 查获到一条重要线索,荣达集团高层接到过黄公泰发出的命令,要求集团由上至下,不要被他遭绑架一事所影响,按照既定的集团战略进行,尽量把由此带来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而发布时间,恰好就是他被绑架期间。 这就值得玩味了,绑匪看押他,怎可能允许他与外界取得联系,发布和赎金无关的消息呢。 付安岚他们根据情况判断,黄公泰被绑架很大可能是上演一出苦肉计。 厉元朗注意到,从付安岚得到这条线索中,可以清晰发现,荣达集团内部有人向专案组透露机密。 无独有偶,就在当晚,乔小丽不请自到,终于在厉元朗来德平之后,露面了。 白晴见状,找了个借口退出病房。 厉元朗身穿病号服,将乔小丽让进沙发里坐下。 三年不见,乔小丽变化很大。 比那时候瘦了很多,人也显得憔悴不堪。 落座后,接过厉元朗递来的水杯,乔小丽眼眶一红,歉意说:“厉书记,我对不起您……” “何来这么一说?”厉元朗平和问道。 “我应该早点向您汇报荣达集团的内幕,也不至于让您淋雨得了重感冒。”乔小丽深深低下头,不敢直视厉元朗的目光。 “害得您为了祭奠方炎,大病一场,要是方炎还在的话,肯定会使劲批评我……” 提到方炎,乔小丽禁不住抽泣起来。 厉元朗赶忙把纸巾送给我,哀叹一声:“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要向前看,不为别的,也要为你的女儿着想。方炎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小伙子,他不希望你就此颓废下去,要看到你们母女快快乐乐的生活。” 乔小丽感觉到,厉元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凝重,眼圈同样有了潮湿。 其实,她之所以转变态度,主动看望厉元朗,是被厉元朗祭奠方炎淋雨受寒,还有那番真诚的祭文告白而打动。 她看到了厉元朗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好人、好官。 是一位值得她信任、且能帮助她的活菩萨。 交谈中,乔小丽告诉厉元朗,她卖给耿海的优盘出于无奈之举。 耿海一伙人从沽水跟踪到了德平,即使乔小丽东躲西藏,他始终能够找到乔小丽的落脚点。 乔小丽最大软肋就是女儿,对方用女儿威胁她,乔小丽不得不就范。 无奈之下同意把优盘卖给耿海。 为了防止乔小丽备份,她目前居住的公寓,就是耿海租的。 这些日子,她和女儿一直是在耿海等人的监视下生活。 厉元朗完全理解乔小丽的苦衷,尊重她的选择,没有给予怪罪。 “乔记者,耿海被控制起来后,我看了你给他的优盘内容。说实话,如果罗苒苒所述属实,那么歌舞团存在的问题足够我们有理由,进驻荣达集团开展调查的了。” “只是仅凭罗苒苒的一面之词,缺乏说服力。请问,你是否还有其他证据?” 乔小丽端着水杯,双手不时在水杯外侧摩挲。 这个细小动作,厉元朗看在眼里,想在心上。 这是乔小丽内心挣扎的一个反应。 说还是不说,全说还是隐藏一半儿,她十分纠结。 厉元朗加紧攻势,向乔小丽陈述专案组坚决查办荣达集团的决心和坚强意志。 同时又说:“惩处罪恶,伸张正义,一直都是我们做领导干部的原则和信念。我如此,方炎尤是如此。” “打击荣达集团,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和阻力,我们专案组都会一往无前、义无反顾的执行下去。” “纸里包不住火,真相终究有揭开那一天,只不过是早晚罢了。乔记者,你能和方炎走到一起,一定有着和他一样的正直正义、惩恶扬善的优良品质。” “我相信,你在道义面前,能够选择这条正确大道前行。为了你和你的女儿,会做出优秀榜样!” 听完厉元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的话语,乔小丽动容了。 抿着嘴唇,终于说出她知道的一切…… 第1658章 有人欢喜有人忧 乔小丽之所以能够采访到罗苒苒,还拍下视频资料,得益于一个人的帮助。 这人名叫翁跃辉,是黄公泰的司机。 只是黄公泰这人生性多疑,司机不止一个,翁跃辉属于替补中的替补。 即便这样,水涨船高,翁跃辉在荣达集团内部,依然有很大分量。 使用些小权力,足以帮到乔小丽。 乔小丽犹豫不决,其实是考虑到她和翁跃辉是恋人交往,生怕厉元朗过于在意方炎,怪罪她和别的男人来往,从而疏远她。 怪不得乔小丽有如神助,原来是翁跃辉提供消息。 厉元朗首先告诉乔小丽,“方炎牺牲三年了,你与翁司机谈恋爱无可厚非。况且,我又不是方炎的家长,也不是老顽固,不理解你的苦衷,你想多了。” 继而话锋一转,担忧问道:“戴万金派人控制你,翁司机莫不是已经暴露?他人在哪里?” “我被人盯上,就是跃辉通风报信。再以后,我也联系不上他,至今都没他的消息。” 说完这些,乔小丽又拿出一个优盘。 优盘非常迷你,也就手指盖那么大,而且包装成一个头发夹子。 告诉厉元朗,“这里面有几段录音,都是黄公泰和银行以及沽水市领导们谈话内容,是跃辉冒着生命危险弄到手的。厉书记,我不认识这些人,分辨不出真假。” “耿海一直怀疑我身上还有重要东西,无论他怎么威胁,我都没把它交出来。” “我知道,这个优盘是我的护身符,一旦耿海得手,我和女儿就会面临危险。” “小丽,你做得好,也做得对。”厉元朗肯定了乔小丽的智慧。 耿海只是怀疑,如若知晓乔小丽掌握到这么核心的东西,很可能动杀心。 其实他明白,白晴的人控制住了耿海一伙人,乔小丽才敢交出优盘。 优盘到手,厉元朗此番重回德平,可以说不虚此行,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收获。 一想到这些,厉元朗顿觉浑身轻松,病情基本上痊愈了。 第三天上午,袁仲翰带领专案组的人员飞抵德平市。 带走了耿海一伙人,厉元朗也要跟随袁仲翰飞回沽水。 办好交接,白晴领着乔小丽一家一起前往楚中。 这是他们夫妻一早计划好的,在沽水案子没有彻底结束之前,乔小丽全家要和白晴生活一段时间。 反正楚中的房子多,足够他们一家四口生活。 这么安排还有另一目的。 德平位于西北,不像楚中气候宜人。 如果乔小丽适应楚中,白晴还可以给她安排好工作,今后就生活在楚中市了。 要是思念家乡,将来执意回德平,白晴也不强求。 总之,为了厉元朗在方炎墓前的承诺,他们夫妻可谓操碎了心。 在机场,厉元朗和白晴话别。 “天气越来越热,爸爸不想来回折腾,估计要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你有机会去京城,多陪一陪爸爸。”白晴整理着厉元朗的衣领,提醒起来。 厉元朗点头,并说:“我会的。老婆,楚中那边你就多费心了。我忙来忙去,和孩子们相处时间少,家里全靠你打理。” 白晴微微一笑,“我们是夫妻,用不着客气,照顾家,让你没了后顾之忧,是我做妻子的本分。” 望了望四周,凑到厉元朗耳边,她又低声说:“看样子,沽水的事情快有眉目了。办完沽水案子,你还能回泯中么。” 厉元朗怅然道:“我不知道,我接受组织的调遣,去哪里做什么,我无条件服从。” 这是厉元朗的心里话。 前途茫茫,下一站在何地,担任何种职务,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 不过有一点他倒是有预判,沽水一事完结,就是他离开泯中省的倒计时。 廉明宇在泯中如鱼得水,大有声色。 想必已经站稳脚跟。 而厉元朗自己,卸任若州书记一职,等于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他在泯中省的使命到此结束。 回想不到一年时光,厉元朗所经所历,感触颇深。 见到付安岚一交流,果然如厉元朗意料那样,专案组得到荣达集团副总的帮助,了解到很多内幕。 加上乔小丽提供的优盘录音,专案组兵分几路,对涉及到录音里面的人进行了调查。 同时,京城那边也传来消息,发现戴万金和黄公泰来往密切。 专案组四处出击,有目的进行工作。 每天都能收到好消息,使得案件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一个又一个的人物浮出水面,一件又一件令人意外的内幕被披露出来。 转眼间又过去一个月。 接到指示的专案组,在一个雨夜迅速出动。 将涉案的荣达集团董事长黄公泰、京城娱乐公司总经理戴万金,以及沽水市委副书记顾长贤、副市长李青、市政府秘书长韩佰联,还有几家银行领导悉数抓捕归案。 抓住涉案人员,下一步就是紧锣密鼓的审讯工作。 正如厉元朗先前分析那样,黄公泰在寒露演唱会现场导演了一出苦肉计。 让自己人将其绑架,同时,对白立国向厉元朗透露荣达集团内幕一事深恶痛绝,雇佣皮三把他杀害。 而作为沽水市委副书记的顾长贤,是荣达集团真正意义上的靠山。 他伙同李青、韩佰联之流,成为黄公泰的座上宾。 多次秘密参加黄公泰举行的宴会,而且还和歌舞团女演员有过暧昧关系。 黄公泰拉拢这些官员,基本上采取喜欢钱的给钱,喜欢女人的送上美色,喜欢什么,他都无条件满足。 总之,先与这些人打成一片,称兄道弟。 继而通过他们手中权力,满足自己的私欲。 沽水的案子,经过专案组夜以继日的调查,前后历时三个多月,金秋九月中旬落下帷幕,并取得圆满成功。 为此,厉元朗和付安岚还有个别成员,专程前往京城,接受林维宽等人的亲切接见。 在京城期间,厉元朗住在岳父家里。 这一次,厉元朗彻底感受到岳父逐渐衰老的前奏。 据保健医生透露,岳父已经有了小脑萎缩的先兆。 反应不再像以前那样敏捷,丢三落四总忘事。 为这,白晴带着儿子清清女儿厉玄,特意飞来陪伴岳父。 还别说,有了两个孩子在身边,岳父状况略有好转。 心情好了,吃饭睡觉有了很大改善。 白晴和厉元朗商量,“要不把爸爸接回楚中修养吧,京城也要冷了,气候干燥风又大,还是楚中比较适合他。” “我看可以。”厉元朗说道:“沽水案子了结,乔小丽那边怎么说?” 白晴苦笑道:“小丽倒是很喜欢楚中,在我的慈善机构担任部门负责人,各方面都挺适应。只是她父母思乡心切,一直不能融入楚中生活圈子。” “小丽孝顺,一边是她喜欢的生活节奏,一边是父母,所以她左右为难,十分纠结。” 厉元朗出主意说:“翁跃辉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他现在应该在乔小丽身边。翁跃辉不想回沽水,他挺喜欢楚中,觉得这里发展前景不错。” “我看这么办,你的慈善基金会可以在德平设立分会,乔小丽担任分会主管,同时在楚中给她留出位置。这样一来,她可以两头跑,哪里适合就待在哪里。” 乔小丽转行,事出无奈。 作为记者,不可避免遇到这样那样的难题,甚至危险。 考虑到女儿和长远打算,她才决定做慈善工作。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的厉元朗,心情却截然相反。 他得到消息,京城组织部任命余广才担任泯中省委副书记。 余广才之前是常务副省长,这一次接替厉元朗,级别没变,身份却有了较大提升。 一跃成为仅次于周旭杰和廉明宇的三号人物。 既然有人接替自己,那么厉元朗的下一站在哪里? ps:沽水事情只能匆匆结束,请大家理解。 第1659章 去向有结果 厉元朗纠结于此。 即使有一双儿女陪伴在身边,享受天伦之乐,可他内心总是高兴不起来。 白晴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她一个女人家,除了安慰,能够帮到丈夫的地方有限。 以前有岳父,现在陆临松经常犯糊涂,清醒时候少,糊涂时候多。 使用再好的药物,效果并不明显,医生说过,这是衰老的自然现象,根除不掉,只能尽量延缓小脑萎缩的时间而已。 厉元朗和白晴都搞不懂,岳父为何衰老这么快。 年初时候还好好的,仅仅几个月,就变成另外一个人。 既然泯中省有了厉元朗的继任者,按照组织程序,厉元朗需要返回泯中,和余广才进行交接。 但终究该有个去向,这样悬着不是个事儿。 等待是漫长的,厉元朗心乱如麻,寝食不安,短短几天工夫,明显瘦了好几斤。 好在组织部门传来消息,郑元会亲自接见他。 怀揣忐忑不安的心情,厉元朗在一年之内,第二次迈进这位大名鼎鼎的郑部长办公室。 都是老熟人了,省去繁文缛节,郑元会直截了当宣布组织上对厉元朗的安排。 要求他在一个星期之内,到行政学院报到,参加省部级秋季培训班的学习。 培训班教学,主要是系统安排、理论教育、能力培养和相关知识的学习。 按照规定,学习时间累计不少于三个月或者550个学时。 接受组织培训是件好事,基本上受训干部,将来都会走上重要领导岗位。 厉元朗认为,现下自己充充电也好。 静下心来学习,可以调整心情和状态,总结之前工作中的不足,弥补短板,为今后打下夯实基础。 接到学习安排的当晚,厉元朗便飞回泯中省会泯川市。 于次日上午,办完交接,先去见了周旭杰。 “元朗同志,听说你昨晚连夜回来,怎么样?休息可好?” 握住厉元朗的手,周旭杰客气将他让进沙发里。 实际上,以周旭杰的身份,没必要对厉元朗如此客套。 只不过厉元朗已经离开泯中,自己也进入退休倒计时。 四十五岁的副省级,处在事业黄金年龄,他日肯定不可小觑。 本着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原则,也为近一年和厉元朗的相处,留下一个好印象。 当然,这种谈话是礼节性的,说着也都是好听的话。 “元朗同志,晚上我抽出时间,一起为你践行。” 周旭杰这番话,给足厉元朗的面子。 所谓一起,估计参加人员将包括泯中省主要领导。 厉元朗连忙谦逊的表态,“感谢周书记的好意,我要尽快赶回去。学院那边已经开学,若是耽误太多课程,我怕跟不上。” “也好。”周旭杰想了想,主动伸出手,“我祝你学业有成,未来可期。” 看得出来,周旭杰没有勉强,一个是他了解厉元朗不喜欢张扬的性格。 另一个,此时此刻若是大张旗鼓欢送厉元朗,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只是有一点他没猜对。 厉元朗婉拒周旭杰还有另一层原因,廉明宇早就和他通话,将在傍晚六点,邀请他共进晚餐。 不说别的,如今的廉明宇公务缠身,能够抽出时间宴请厉元朗,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地点设在泯川市一处环境优雅的郊外建筑里。 二人相对而坐,窗边就能欣赏到泯川这座城市的主要景观。 还是以往老样子,几样清淡的菜肴,以及一瓶泯川本地生产的白酒。 “元朗,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快一年了。” 廉明宇指了指面前的分酒器,示意厉元朗自己倒酒。 “是啊。”厉元朗斟满酒,扭脸望向窗外,深有感触地说:“说来惭愧,我虽然在泯中任职,可呆在这里的时间还不如若州多。” “要不是廉省长邀请,我真没时间欣赏这座城市。泯川,挺美的。” “你的建议很好,我们第一杯酒,就敬美丽的泯川。” 五钱的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元朗,明人不说暗话,我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廉明宇望着厉元朗,双手花插在一起,身体略微往前探了探,“在泯中这一年,我们有合作,有争论,也有分歧,这很正常。干工作,哪有一帆风顺,不起波澜的。” “总体而言,我们合作居多,这是建立在我们都尽职尽责,无愧于人民赋予我们的责任和担当,不辱使命。” “比如你去沽水办案,与我在泯中工作等同,都是为国家做贡献。” “上面安排你学习,是对你将来走上更加重要岗位打基础。元朗,抛开别的不谈,从老朋友的角度来说,我祝贺你。” 厉元朗一脸不解,“廉省长,你的祝贺出处在哪里?” 廉明宇故弄玄虚,颇有玩味的瞧了瞧厉元朗,“你是聪明人,还不懂我的意思吗?” 一看他这副反应,厉元朗立刻醒悟,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看破不说破,厉元朗心中明镜似的。 廉明宇所说之事,八成和之前后备干部有关。 也就是说,厉元朗目前表现不错,得到有关人物认可。 派他学习充电,是为他将来任用做准备,同时,也在选择下一步的安排。 经历这么多,厉元朗早就淡然了。 自从岳父的病情急转直下开始,他就知道,今后这条路,他将孤身一人走下去。 没人帮他,全凭自己。 选择何种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要始终坚守正直正义的原则和底线,不贪不占,不徇私枉法,无愧于百姓,无愧于良心。 临走之前,厉元朗还有件事要做。 就是和王锦瑞谈话。 只是谈话地点是在王锦瑞送他去机场的路上。 不像其他地方,这次厉元朗离开泯川,没有人送行,只有王锦瑞开着私家车陪同。 “锦瑞,我已经向省委和周书记建议,派你去河谷市下中区担任区委书记。” 厉元朗一字一顿的继续说:“去河谷市我有如下考虑。首先,你要沉下去,基层工作经验很重要也很关键,只有在基层做出成绩,才能有更好的发展空间。” “其次,河谷市的孔友信书记和我有些交情,袁老就在河谷市休养。这次我到沽水办案,与他的儿子袁仲翰处得不错,这些都是需要你注重的地方。” “最后一点,你是我曾经的秘书,是在我身边工作过的人。要时刻谨记清正廉洁,你作为下中区的书记,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诱惑,我希望你面对的时候,要把清正廉洁这四个字记牢,并成为你的人生信条,并付诸在实际行动上。” 说实话,自打厉元朗要求他多了解基层工作以来,王锦瑞便知道这位厉副书记要离开泯中了。 也知道距离自己外放时间越来越近。 他想过多种情况,比如担任县长或者区长,地市局的局长,亦或留在省里,去某个厅做一名处长。 然而事实出乎他的意料,厉元朗竟然给他安排了区委书记。 别看书记和区长同为正处级,却有天壤之别。 书记是第一责任人,有足够话语权。 周旭杰的秘书刘东外放,肯定担任书记,好的话,出任副市长都有可能。 厉元朗作为泯中省三号人物,秘书一步到位,直接推上区委书记的宝座,足以看出他对王锦瑞的信任程度很深,期望值也很高。 想到这些,王锦瑞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一个劲儿念叨:“厉副书记,我……” “注意开车,不要分神。”厉元朗提醒完又说:“锦瑞,好好干。以你的品质、你的行事方式,我相信你不会辜负我的期望。” 车子停在机场入口处。 当王锦瑞将拉杆箱的扶手递到厉元朗手里的时候,厉元朗顺势和他紧紧握了握手。 左手轻轻拍了拍王锦瑞的肩膀,“就送给到这里吧,再见。”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进去。 望着厉元朗逐渐消失的身影,王锦瑞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第1660章 室友的一事相求 厉元朗报到时候,培训班已经开班十天。 这对于一心想要学习知识,给自己充电的厉元朗来说,着实是个不小挑战。 好在他有强烈的求知欲,本着笨鸟快飞的原则,经常利用别人休闲娱乐时间,煞下心来,不是钻图书馆,就是在寝室里看书做笔记。 这一届学员,大都担任副省级的领导岗位。 学习同时,还要兼顾工作上遇到的大小事情。 所谓一心不可二用,有时候需要完成的作业,不少人都由秘书代劳。 只有厉元朗,他是这个班唯一没有秘书的学员。 经常有人问他,怎么没带秘书? 厉元朗如实说:“组织上还没有给我安排工作,而且我来就是想充电学习。” 一听这话,大家嘴上全都说着理解,拍他的肩膀安慰着,“能参加培训,就是组织重用的信号。老弟,你不要着急,相信组织会很快向你招手的。” 话是这么说,但态度却有了微妙变化。 厉元朗对此不以为然,反正他只关心学习内容,至于扩充朋友圈,全凭缘分,并不强求。 倒是有一人引起他的兴趣。 这天在食堂吃饭时,一名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特意端着餐盘坐在厉元朗对面,主动打招呼,“你是厉元朗吧,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邢敏飞。” 厉元朗被动的握了握手,邢敏飞继续说:“你来上课时我瞅着你就眼熟,记得不,几年前,我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培训过。” 一听邢敏飞的话,厉元朗仔细端详起来,脑海里搜寻记忆细胞,似乎对邢敏飞有了一点点印象。 于是回应道:“哦,我记得你比我大五岁,只是你可比我年轻多了。” “呵呵。”邢敏飞微微一笑,“你老弟可真会说笑,我长相显老,三十岁这样,五十岁也是如此。” 说罢,邢敏飞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问:“你之前不是担任泯中省委副书记吗?怎么没有安排工作?” 厉元朗苦笑着,并未回答。 他实在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 “噢。”邢敏飞感觉出来厉元朗有难言之隐,安慰道:“这个班是副省级轮训,想来你的下一站也是不错的安排。” “邢……”厉元朗本打算叫出邢敏飞的官衔,可不知道他身为何种职务,只好说:“邢哥,你现在哪里任职?” 邢敏飞摆弄着手里的筷子,很自然的说:“我在宁平省政府,副省长。” “邢副省长,你好。” 再次握手,算是二人正式相识。 邢敏飞这人善于言辞,和厉元朗叙起旧来滔滔不绝。 据他了解,他们那届学员班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有了晋升。 最好的应该就是厉元朗,担任过省委副书记。 他没有说自己,厉元朗顺势提道:“邢副省长你发展的也不错,想来他日必有重用。” “这个可不好说,借你吉言吧。”邢敏飞连忙摆了摆手。 邢敏飞这人善于交往,性格也开朗,在班级吃得开,还担任了班干部。 仅仅过了两天,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邢敏飞竟然调换到厉元朗所住寝室,成为室友。 美其名曰,他和厉元朗投脾气,住着舒服随便。 黄金周前夕,厉元朗回到岳父家里,白晴以及一双儿女陪着他过了生日。 他是九月二十八号的生日,再过几天就是黄金周了。 白晴本打算过完黄金周带着孩子们返回楚中,可清清即将上小学一年级。 因为在京城的缘故,已经错过开学日期。 需要提早回去,给清清办理入学手续。 厉元朗生日宴第二天,白晴告别厉元朗,和一双儿女以及岳父陆临松,乘坐航班飞往楚中。 偌大的房子里,就只剩下厉元朗一个主人了。 学校提前放假,厉元朗闲的无聊联系沈放,哥俩好久未见,自然有不少话要说。 不巧的是,沈放不在京城,去外地出差,厉元朗只好作罢。 别人过黄金周,不是一家团圆,就是外出游玩。 厉元朗孤身一人,京城他往来多次,名胜古迹也去过,加之哪里都是人山人海,与其说是看景,不如说是看人,实在提不起兴趣。 在家里躺了两天,实在闷得慌,干脆提前返校,一头扎进图书馆里,在书本中打发时间。 五号这天晚上,厉元朗回到寝室,刚准备开门,谁知轻轻一推,吧嗒一下,门竟然开了。 邢敏飞早就回宁平省会襄安市,这些天都是他一人居住,难不成进了贼? 满腹狐疑的厉元朗,蹑手蹑脚进来,打开灯,赫然发现对面床上,四脚拉叉呼呼大睡的邢敏飞,不禁惊讶错愕。 他这一开灯,邢敏飞双眼被照醒,慢慢坐起来,打着哈欠问道:“元朗,你回来了?几点钟了?” “十点多一点。”厉元朗看了看时间,“邢副省长,你不是回襄安市了么?” 邢敏飞抓过桌子上的保温杯,走到饮水机那里,一边接水一边无奈说:“我今天一大早就飞回来了。” 一扬脖,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擦了擦嘴角说道:“晚上陪着部委的杨处长喝了点酒,还不到一斤,就头重脚轻,天旋地转。没住在驻京办,出去走了走醒醒酒,然后就让人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先前厉元朗听邢敏飞提过,这次参加培训,他还有项重要任务,那就是和部委联络感情。 别看他身为宁平省副省长,可在部委某些官员看来,不值一提。 由于有些项目需要部委审批,下面各省前来跑关系实属常见。 就说今晚宴请的这位杨处长,官职不大,权力却很大。 连邢敏飞这位副省长都不敢得罪。 反正醒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邢敏飞点燃一支烟,喷云吐雾间向厉元朗大倒苦水。 今晚,邢敏飞和省里两位厅长三位副厅长,在宁平省驻京办宴请杨处长。 席间,轮番给杨处长敬酒。 而这位杨处长,每次只沾了沾唇边,纯属敷衍了事,聊起项目的事却打起太极拳,顾左右而言他。 弄得邢敏飞急也不是,不急也不是,一点脾气没有。 事后,通过驻京办主任打听到,杨处长不满意在驻京办招待他。 厉元朗了解驻京办,便说:“宁平省驻京办想来条件不差,你们又有求于他,不可能怠慢。” “唉!”邢敏飞唉声叹气道:“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是人家杨处长一开始提出要去雨达会所,那里需要会员才能进入。我们想尽各种办法,也没订到房间,没能满足杨处长的愿望,他满意才怪呢。” 弹了弹烟灰,邢敏飞也是无可奈何,“谁叫宁平省穷呢,估摸杨处长是想通过雨达会所一事,试探省里的能力。看来,我让他彻底失望了。” 提起雨达会所,厉元朗是有印象的。 当初在那里偶遇过唐智,还帮助他解困。 而且他深知,杨处长看中雨达会所,并非欣赏那里的美食和环境,而是经常出入的人。 指不定碰到某位人家的子女,继而和其攀上关系。 但是,厉元朗只听邢敏飞诉苦,并未搭言。 他现在的心思全在学业上面,不愿意掺和这种事。 毕竟宁平省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低调才是硬道理。 他不提,邢敏飞却主动说:“元朗,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的身份,也了解你妻子的能力。有件事,我就舔着这张老脸拜托你帮忙了。” 于是乎,邢敏飞直言不讳的道出他的请求。 他的意思简单明了,请厉元朗出面帮忙,在雨达会所订一个包间,明晚再次宴请杨处长。 厉元朗迟疑起来,没有立即表态。 架不住邢敏飞软磨硬泡,好话说尽,厉元朗动摇了。 帮还是不帮,使他陷入深深的矛盾心理之中。 第1661章 平静中的不平静 其实厉元朗看得出来,邢敏飞是清楚他的身份之后,故意搬到一起加深感情,以便达到接近他的目的。 邢敏飞的小心思,厉元朗深为不齿。 可仔细想来,邢敏飞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宁平省,是为宁平省老百姓尽快过上富裕日子,不得已使用的小技俩,也就释然了。 当然,仅凭厉元朗是不行的,需要白晴出面。 夫妻通话时,厉元朗直截了当把事情挑明。 白晴笑道:“人家把利用你,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天底下还有你这样傻瓜。” 厉元朗回应道:“邢敏飞在宁平省是省里大员,可在京城子弟眼中,就是个乡下干部,我能理解他的难处。” “他的那个项目我了解过,是脱贫致富的好思路,值得帮助。” “行。”白晴痛快说:“你说好我没意见。既然这位邢副省长要面子,我帮他安排就是了,放心吧,面子一定给足。” 或许有人认为,厉元朗啥也不是,什么事都要依靠老婆。 其实是大错特错。 什么人有什么人的圈子。 白晴的圈子,厉元朗进不去,即使他参与了,也不会被人接受。 反之,厉元朗的圈子,白晴同样不好使。 当邢敏飞得知厉元朗安排妥当,兴奋地一个劲冲他竖大拇指,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 还热情邀请厉元朗赴宴,却被厉元朗客气推辞。 这是他的底线。 帮忙可以,但绝不掺乎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之后从邢敏飞那里反馈回来,杨处长相当满意。 不仅订了位置靠前的八号包房,雨达会所还派出一位高管,亲自前来敬酒,并奉送上四道最具特色的佳肴。 而这位高管,正是杨处长十分想要接近的人,自然乐不可支,一双眼睛眯成缝不说,脸上的褶子都快笑开了。 有了这次经历,邢敏飞和厉元朗的关系更进一步,时不时聊起宁平省,还有他的一些私密话题。 和厉元朗的履历相似,邢敏飞也是从基层做起,一步步走到如今位置。 担任副省长之前,曾经在省会襄安市做了近五年的市长。 襄安市不是副省级省会,考虑到其在宁平省重要的地位,市委书记通常都由省委常委兼任。 相比较副省级的市委书记,襄安市长只是正厅级。 但与其他普通地级市长相比,襄安市长却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除开年龄到站,不出意外的话,大多都会提升半格,成为省级领导。 像邢敏飞这种五十岁的副省长,再往上一点,进入省常委序列,那将是他人生最辉煌的亮点。 邢敏飞说者无意,厉元朗听者只是做一个大概了解,并未放在心上。 一如既往向知识顶峰攀登,把全部精力放在知识海洋里,尽情荡漾。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到了十二月上旬,京城第一场大雪如约而至。 厉元朗所在这期培训班也到了结束之际。 可以说,通过两个多月的学习,厉元朗有了很大收获。 无论精神层面还是知识层面,都有重要提升。 在和邢敏飞分别之时,邢敏飞握住厉元朗的手,深有感慨地说:“元朗,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非常愉快,你对我的帮助,我铭记在心。有机会的话,希望你来宁平,我们好好喝上一杯。”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句客气的场面话。 但厉元朗从邢敏飞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诚和感恩。 结束培训,厉元朗马不停蹄飞回楚中。 看望妻子孩子,尤其是谷雨和郑立,小哥俩在家教精心辅导下,学习成绩都有一定提升。 谷雨依旧名列前茅,而郑立至少在中游徘徊,不再像以前那样倒数了。 晚饭后,厉元朗和水庆章在书房里聊天。 谈到白仲达白发人送黑发人,水庆章不胜唏嘘,“仲达晚年不幸,我深有同感。上个月我们通话,聊了两个小时,说了很多心里话。” 厉元朗能够感受到,水庆章何尝不是如此? 失去的不仅仅是唯一女儿,还有结发老伴。 即便高姐贴心照顾,终究是半路夫妻,差点意思。 水庆章戒了烟,也不再叼烟斗,养成喝茶的习惯。 端起茶杯吹了吹,继续说道:“元朗,通过仲达还有我,让我思考一件事情,我们需要沟通。那就是如何为谷雨和清晰的未来做考虑。” “谷雨这孩子聪明,心眼也多。清晰还好,像他妈妈,憨厚、老实,他没有野心,性子软,很容易满足。我认为,清晰从事科研方面的工作,非常适合。” 自己的亲外孙,水庆章当然不会说得太直白。 其实等于告诉厉元朗,郑立就是个书呆子,这种性格无法在体制内生存,搞科研,在相对单纯的知识圈里打交道,才是他的理想选择。 谈到谷雨,水庆章则说:“谷雨已经十一岁了,明年就要上五年级,我看他将来从政应该不成问题。” 水庆章从长远角度分析,厉元朗却十分犹豫,怅然道:“从政之路太过艰辛,劳心费力,自由自在的生活岂不更好?” “你呀!”水庆章抿了抿茶水,轻轻放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走到今天,有偶然也有必然。” “可你想过没有,你要是成功了,你的思想和理念需要有人传承,而你的子女恰恰是最好的继承者。” “到时候,你也会不遗余力的把你的经验传授给他,换成外人,总会有所顾忌,有所忌惮。” 厉元朗明白水庆章的意思,有些话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不需要说得太透彻。 而且他明白,水庆章特意提到这个话题,应该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权衡比较,也不妨有些许的私心。 自己不止谷雨一个儿子,除了郑立还有清清。 提前锁定谷雨,至少占得先机。 刚才检查谷雨的功课,厉元朗已经发现端倪。 谷雨的课外辅导教材中,多了口才、社交技巧和自我思考方面的书籍。 这些内容,能够提高孩子解决问题能力,搞好人际相处,是从政的基本培养方式。 水庆章说是沟通商量,实则正在开始付诸行动。 从厉元朗对他的了解来看,谁都不能阻止。 况且谷雨是自己儿子,做父母的都希望孩子未来有个好前程,厉元朗阻止不了,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元朗,这次培训结束,你的新工作有没有着落?”水庆章又问。 “没有。”提到这一点,厉元朗真是无可奈何。 算起来,离开泯中省将近四个月,毕业回来也有好几天,组织部那边没有一点动静。 厉元朗表面上一如平常,实则内心焦虑不安。 “唉!”水庆章感叹道:“不用着急,不是你的,你抢不来,是你的,别人也抢不去。” “你岳父身体每况愈下,正好趁着这段空窗期,多陪一陪他。人生在世,除了工作,家庭同样重要。” “这些年来,你经常在外面,陪伴他们的日子屈指可数,疏远了和孩子们的感情,更是在他们成长阶段,没有很好的起到父爱作用。” “不光说你,我也一样。有时候睡不着觉,我就喜欢坐在阳台上,看着满天星斗,回想和红岩、小月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 “我那时候要是抽出时间多陪一陪她们该有多好!现在我有空了,她们又都不在,给我留下人生遗憾,想要弥补都没机会……” “水叔叔,不提这个。”厉元朗嘴上这么说,他的鼻子照样发酸,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水婷月和谷红岩的音容笑貌。 岳父的病症愈发严重,体现在糊涂持续时间拉长,清醒越来越短。 厉元朗遍请楚中名医,都是束手无策,只是建议他考虑中医治疗试一试。 要是郎英轩活着该有多好? 想到郎英轩,厉元朗不由自主的想起另外一个人。 第1662章 令人意外的新岗位 厉元朗想到的是郑海欣。 她能治疗好沐清雪的精神疾病,就不能在岳父身上尝试? 只是上次在若州,他和郑海欣有过不愉快的经历,厉元朗心存顾忌。 关键是,他不知道此时的郑海欣身在何处。 白晴又作何感想。 算了,只能想想罢了。 矛盾心理,加上工作没着落,厉元朗度日如年。 整个元旦都没心情,即使笑,也十分勉强。 白晴看出他的心理活动,安慰道:“你总这么闷闷不乐,当心把自己憋出病来。” “唉!”厉元朗长叹一声,“爸爸身体每况愈下,我担心啊。” “你是不是想让郑海欣给爸爸治病?” 厉元朗一怔,不认识似的瞧着妻子,她聪明,却不可能聪明到自己想什么都猜准的地步吧? “简单,我可以联系她,你不用有心理负担。海欣都放下了,你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白晴提醒他,“我是担心你,一晃你在家闲赋这么久,一直没有安排工作的消息,我怕你胡思乱想,越这样越容易走进死胡同,一时半会儿走不出来。” 厉元朗沉默不语,白晴一语中的,说到他心里去了。 “我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这些天考虑过多种版本,尤其廉明宇告诉我,上面对我比较满意。但为何至今不安排,让人费解。” 白晴轻声细语,“上面自然有上面的考量。老公,你仔细想一想,像你这种级别,需要符合你的岗位毕竟有限。” “要等岗位有空缺,你才可以补充。现在不是换届年,哪有那么多的空岗位,需要耐心等机会。” “还有一个月就到春节了,我估计年前应该也就这样,一切要等到年后才有分晓。安下心来,多看书,潜心钻研,书中自有黄金屋,也有解忧剂。” 听从妻子劝告,接下来几天,厉元朗专心看书。 反正岳父这里从来不缺书籍,什么类型的都有。 看书看累了,就出去走走,透透风,换一换心情。 一月中旬,厉元朗突然接到沈放打来的电话,邀请他前去一叙。 上次在京城,厉元朗就想见一面,由于沈放出差在外,没有达成。 不成想,沈放竟然到了楚中。 当天晚上,厉元朗如约而至。 地点选在市郊一处僻静的二层建筑里。 厉元朗不知道这是什么所在,也不关心,只要见到沈放就行。 “春节将至,我反而事情越来越多了。”给厉元朗的茶杯里倒茶,沈放无奈苦笑。 “忙点好,不像我,整天无所事事,想忙,也没个去处可忙。” 沈放微微笑了笑,端起茶杯诡秘问道:“知道我是从哪里来的么?” 厉元朗上哪去猜,机械性的摇了摇头。 “我刚从宁平省过来。”沈放压低声音,“原襄安市委书记万龙彬出了问题,已经被带走接受调查……” 往下的话,沈放没说,厉元朗倒是能猜出个大概。 沈放从事安全工作,想来万龙彬必然犯下与此相关的罪行。 他懂得纪律,沈放透露这条消息已属不易,不该问的,他绝不瞎打听。 “我有种直觉,你的工作应该很快就有着落。” “你是说……”厉元朗蹙起眉头,“我去宁平省?去襄安市?” 如果成真,倒是出乎厉元朗的意料。 按理说,他已经做过省委副书记,下一步掌管省府顺理成章。 担任省会市委书记,即便是省委常委,给人也有发配意味。 等于说,兜兜转转一圈,他又回到起点。 “元朗,这其中的奥妙,需要你仔细分析、斟酌。”沈放不好把话说得太过透彻,但也替厉元朗着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我劝你不要纠结职位,要做出成绩,做出质量。” 厉元朗摸着下巴,深有所思的说:“我明白你的心意,就目前看来,我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本。更何况,无论组织安排我什么工作,我都要义无反顾的执行,这是基本原则,我不会违拗组织决定。” 沈放赞同,“你有这样心态就好,我也放心了。” 就在他们见面后的第三天,厉元朗突然接到通知,要他两天后赶到京城,接受组织部门谈话。 这次接见他的不是郑元会,而是常务副部长倪德辉。 都是老熟人了,说起话来没有那么多规矩,简洁明了。 “元朗同志,经批准,任命你为宁平省委常委。” 这里面没有提到厉元朗担任襄安市委书记,因为还有个程序问题。 襄安市属于厅级城市,厉元朗的市委书记需要得到宁平省委决定。 不过,上面既然决定了他省委常委的身份,襄安市委书记自然很快通过。 这次厉元朗上任,安排的是一位副部长同行。 倪德辉身为常务副部长,级别已经是正部级,不可能以这样身份送比他低半级的厉元朗上任。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干部三局的麦文学局长,在厉元朗就任泯中省委常委时,见过面的。 到宁平省任职,有弊也有利。 弊端是,宁平省位于内陆,经济欠发达,这些年来始终处于中下游。 最有意思的是,与宁平省接壤的三个省份,各个经济强劲。就连稍微差点的汉岳省,经济方面也能甩宁平省好几条街了。 可厉元朗却有信心,条件越差,越激发出他的工作潜能和动力。 好的方面,宁平省与汉岳省接壤,从省会襄安到楚中,驱车三个小时就到,若是乘坐高铁或者飞机,用时更短了。 航班落地,宁平省委组织部长郭先伦前来接机。 一行人短暂休息后,经贵宾通道驱车驶往省委大楼。 省委书记毕太彰,中等个头,不胖不瘦。 身板挺直,说话中气很足。 笑眯眯的表情中,透露着威严。 这次厉元朗属于临危受命,采取快刀斩乱麻的方式,火速上任。 见面会上,麦文学宣布厉元朗担任省委常委的决定。 毕太彰代表宁平省委发言,坚决拥护决定,欢迎厉元朗成为班子一员。 省长吴淑云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干部,外表给人干练印象,说话带有明显的碧之口音。 吴淑云确实是碧之人,三年前从碧之省调入宁东。 省委副书记张京,颇有儒雅之风,一副眼镜,更加衬托出这种气质。 记住宁平省主要领导,厉元朗还发现了室友邢敏飞。 因为是见面会,不限于邢敏飞参加。 场合所限,厉元朗只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微微一个眼神示意,算是打过招呼。 中午用过工作餐,下午两点,由省委组织部长郭先伦陪同,一行人驱车前往襄安市委大楼。 这次不同于省委,襄安市委副书记、市长康建勇率领四大班子主要领导,列队在市委大楼前等候。 中巴车停稳,郭先伦在前,厉元朗紧随其后下车。 康建勇迈前一步,伸出双手主动和郭先伦握手。 随后,郭先伦将厉元朗介绍康建勇认识。 一样的态度,相同的配方,康建勇对厉元朗也是毕恭毕敬。 “厉常委到任,我们大家就有主心骨了。” 这句话半含奉承,却也真实。 毕竟原书记万龙彬出事,襄安市处于动荡状态。 群龙无首,需要一个掌舵之人。 厉元朗仔细打量康建勇。 他年约五旬,比厉元朗略微矮了一点,这和他微躬身躯有关,想来站直的话,应该高矮不相上下。 “康市长,你好。”厉元朗中规中矩,看不出别的表情。 接下来,厉元朗和主要成员一一握手。 为了节省时间,其余人等,厉元朗只能摆手示意了。 随后,他和康建勇一左一右,簇拥郭先伦走进市委大楼。 从这一刻起,厉元朗正式成为这座近七百万人口城市的主政者,也是服务者。 第1663章 上任就遇棘手事(上) 在全市干部会议上,厉元朗发言表态,着重强调三点。 第一,加强干部制度管理,提高干部素质。春节过后,市委党校将对全市处级以上干部开展定期轮训工作。 第二,强化反腐倡廉的同时,要整顿工作作风,对于懒政、怠政不作为的干部,给予严肃处理,做到能者上,庸者下。 第三,大力推进襄安市经济工作,拓展新思路,开阔新视野,力争使襄安市经济步伐迈上一个新台阶。 这份讲话稿不同于以往市委书记就职内容。 通常来说,上任伊始都会有个熟悉和了解过程。 厉元朗反其道行之,一来就谈出以上三点。并且每个参会人员深深感受到,这位厉书记有备而来,之前肯定做过大量调查工作。 的确,厉元朗在会上谈到以上三点,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因地制宜,采取的主动出击。 万龙彬出事,而且事情还不小,已经引起有关方面足够重视。 事后他了解到,一开始并没有派他到襄安市任职的计划。 因为万龙彬出现问题,临时决定。 毕竟厉元朗对国家、对人民高度忠诚,值得信任。 而且他还有临危不乱、乱中归正的能力和经验,他来襄安,让人放心。 厉元朗所说这些,一个是尽快消除万龙彬带来的不利影响。 另外,也得益于邢敏飞这位室友,闲聊之中,道出襄安市的突出问题,普遍存在慵懒散漫的工作作风。 懒政、怠政,不作为、不担责的现象较为严重。 邢敏飞在襄安做过五年市长,调任省政府后,由于襄安是宁平省会,所以说,他的话,有一定的权威性和实质性。 和康建勇目送郭先伦一行离开后,厉元朗主持召开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常委会。 参加人员除了市委常委外,还有市政府党组成员以及其他部门负责人。 会议内容相对简单,主要以见面认识为主。 厉元朗在会上做了即兴发言,谈及稳定重要性,以及对干部队伍建设的一些看法,实际就是他在全体干部大会上的补充表态。 最后,厉元朗特意强调一点,“今后,请同志们不要称呼我‘厉常委’,叫我书记。” 官场上,都喜欢称呼领导最高官职。 比如说厉元朗,他是襄安市委书记,但那只是正厅级官职。 而省委常委,则是副省级。 因此,别人都按照原有思路,挑官职最高的称呼厉元朗。 厉元朗对此并不买账,听着也不习惯。 会议结束后,市委秘书长刘玉农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送来干部花名册和襄安市的有关资料,并询问厉元朗对工作日程的安排。 “先看几天资料吧。”厉元朗望着厚厚一摞文件。 这里面有几个迫切需要他签字同意的报告。 市委书记空缺有一段时间了,即便康建勇临时主持市委工作,可有些事情,他不能擅自做主,必须等新任书记批阅方可。 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况且,康建勇在明知自己接替无望的情况下,如若审批,日后必定面临越权的口实,对他极其不利。 按照程序,厉元朗需要尽快落实秘书人选。 刘玉农身为市委办公室秘书长,不可能长期代理厉元朗的秘书工作。 至于人选方面,刘玉农早就物色出五个人。 全是他精挑细选,主要是从市委办公室下属的综合处、秘书处遴选出来,供厉元朗参考和敲定。 厉元朗大致浏览一遍,五个小伙子年龄大约在二十六到二十八岁之间,清一色研究生毕业,最低也是硕士学位。 和以往不同,厉元朗没有靠眼缘决定秘书,而是拿过一张白纸,在上面欻欻写下一行字,交给刘玉农吩咐说:“你把这个交给他们,让他们三天内写好统一反馈给我。” 刘玉农拿过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论述襄安市经济发展思路。 他立刻明白,厉元朗这是想通过命题,考察五个人的能力和水平。 一晃,一个多小时过去,厉元朗看文件看得眼睛发涩。 站起身来直了直腰板,到饮水机那里续满茶水,慢慢走到窗户前,欣赏这座陌生城市的景色。 现在已是傍晚将近五点,夕阳余晖逐渐消失,伴随路灯亮起,襄安市即将进入夜生活。 还有十几天就到春节了。 襄安市地处西南端,海拔在一千米左右,属于亚热带湿润温和型气候。 无霜期较长,冬无严寒夏无酷暑,但降雨较多,气候潮湿。 一月末的襄安,白天气温在零上十度左右,夜晚最低也超过零度以上。 可这里没有供暖措施,冬季取暖多以空调或者暖风为主。 办公室温度适中,厉元朗并未感到寒意。 正这时,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进来。”厉元朗转过身,刘玉农急匆匆走入,从脸上的表情中,看出他十分焦急。 “什么事?”厉元朗问道。 “厉常委……”刘玉农见厉元朗微微蹙眉,便想到了在下午的常委会上,厉元朗交代对他的称呼问题,急忙改口说:“书记,我刚刚接到祥谷区委书记章乾冬的报告,区襄威大厦楼顶,有一个农民工要跳楼。” 厉元朗面色一惊,“什么原因?” 刘玉农告诉他,农民工名叫邵阿宝,因为宇宏建筑公司拖欠他的工资,索要多次无果后,一气之下采取危险方式,爬上襄威大厦楼顶,要求公司将拖欠他的两万多元工资全部结清,并且嚷着要见市委书记和市长。 “什么时候的事?” “下午三点左右。” 厉元朗一听肺都要气炸了,人命关天,整整两个小时,祥谷区领导才向市委汇报,早干嘛去了。 于是,他立刻要求刘玉农马上备车,他要亲自到现场。 说话间,市长康建勇匆匆而来,不等他说话,厉元朗大手一挥说:“我们一起去现场。” 路上,厉元朗命令刘玉农,马上联系宇宏建筑公司负责人,要他赶往事发地。如果不来,绑,也要绑来。 康建勇无奈叹息说:“年关将至,拖欠农民工的工资问题一直让市政府挠头,每年都因为这种事不得安宁。” 厉元朗则说:“市委也好,市政府也好,全是为老百姓服务的部门,当然也包括为我们建设美好家园的农民工们。” 康建勇解释道:“书记,您的意思我明白。其实拖欠工资问题由来已久,这中间存在着复杂关系。” “开发商拖欠建筑商工程款,而且大多建筑商都是先行垫付,这样一来,主动权都在开发商这边。” “由于目前房地产市场处于疲软状态,开发楼盘销售情况不乐观,回笼资金缓慢,从而导致开发商手中资金有限。所以才出现你欠我,我欠他,最后欠到一线工人身上。” 厉元朗理解康建勇所说的苦衷,语重心长的说:“再大的困难,也不能成为拖欠农民工工资的理由。农民兄弟在外辛苦一年,风餐露宿,吃苦耐劳,不就是为了年底挣钱回去,让一家老小过上一个快乐、祥和的春节么!” “不过,你刚才提到的问题,的确是个大问题,市委、市政府要仔细研究,争取尽快出台一个妥善方案。” 说话间,红旗轿车稳稳停下。 襄威大厦楼下聚集不少看热闹的人群。 附近的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闪着警灯,外围设置警戒线,有警察负责把守。 厉元朗刚下车,立刻围上来好几个人。 不用问,这几人便是祥谷区主要领导了。 祥谷区委书记章乾冬、区长杨旭全都规规矩矩站直,眼角余光偷瞄厉元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喘一下。 第1664章 上任就遇棘手事(下) 厉元朗板着脸,沉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章乾冬跨前一步,小心翼翼回答:“我们一直试图做通邵阿宝的工作,好话说尽,可他坚持要见您和康市长,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惊动您和康市长……” “废话不要讲了,说具体点。”康建勇同样怒气冲冲。 而且他还注意到,现场不少围观市民举着手机拍照,看样子,这种事情很快就会发到网上,引起铺天盖地的舆论声讨。 本来,市委书记上任第一天,就闹出民工跳楼一事,已经给市委、市政府脸上抹黑。 若是传播开来,指不定出现难以挽回的被动局面。 于是康建勇指了指围观人群,质问章乾冬,“怎么回事?你们就任由他们胡乱拍摄,出问题你们祥谷区承担得起吗!” 区长杨旭苦着脸说:“市长,如今通讯这么发达,人手一部手机。再说,群众也有拍摄权利,我们不好强制干预,担心会适得其反。” “那就不管了是不是!” 康建勇横眉冷对,还要发表意见,却被厉元朗无情打断,“这件事先放一放,走,我们过去看看!” 都什么时候了,出事第一反应就是想着怎么捂盖子,人命关天的大事,还有心思在这里打嘴仗。 厉元朗尽量平复情绪,率先迈步走向出事地点。 襄威大厦是两栋三十多层高的大楼,中间由一个五层高的楼体连接。 邵阿宝就站在五层高的楼体顶端,下面,区分局的局长,正手拿喇叭对着他喊话。 而在他前方不远处,消防部门已经放好气垫。 邵阿宝情绪激动,不停呼喊:“你说什么都没用,我要见市委书记、市长,你让他们来,只有他们能给我解决问题。” 厉元朗过来,这位局长见状,刚要向他打招呼,厉元朗直接伸手要来扩音喇叭,抬头冲着邵阿宝心平气和的说:“邵阿宝兄弟,我是襄安市新任市委书记,我叫厉元朗。” 随即指了指身旁的康建勇,“这位是康市长,你有什么诉求,请向我们说,我们一定给你解决。” 邵阿宝站在楼体顶部,冲着厉元朗喊道:“我就是想要拿回我的工资,我管老板要了十几次,每次都以各种借口拖延,这两次,干脆躲起来,打手机关机,还派人威胁我。” “天底下哪有这样道理,干活不给钱不说,比我都硬气。你们来得正好,不给我工钱,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老娘的病也没钱医治,我活着没什么意思,就在你们面前跳下去,让你们一辈子不得安心。” 即便邵阿宝带有明显的置气口吻,厉元朗并没有怪罪于他。 反而态度十分平和,不紧不慢的说:“你们老板正在赶来的路上,请你放心,他不给你工钱,我拿他是问。” 在等待期间,厉元朗利用喇叭和邵阿宝聊起天来。 得知他是本省人,一家七口都生活在农村。 由于家中农田少,孩子多,老婆身体不好,老娘又重病缠身,生活十分紧巴。 他这才和村里其他人来省城建筑工地打工,本想年底挣钱给老娘治病,改善贫穷生活。 不成想,辛苦做了一年,老板只给结清半年工钱,剩余的两万六千多迟迟不给。 他别无他法,想到这么一出,以死相逼,讨要工钱。 就在二人说话期间,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 一见厉元朗连忙点头哈腰,擦着脑门上的汗珠,上气不接下气的自我介绍,“厉书记,我是宇宏建筑公司总经理,我叫单明江。” 厉元朗盯着他严厉说道:“我要求你马上支付邵阿宝的剩余工钱,你要是做不到的话,一切后果都将由你承担!” 单明江使劲咽了口唾沫,显得十分紧张。 接过厉元朗递来的喇叭,手都在颤抖。 扬起脸来看向楼顶,招了招手说:“邵阿宝,我答应你,现在就给你工钱,你赶快下来。” 在单明江和邵阿宝对话时,厉元朗注意到,有几个黑影慢慢摸向邵阿宝身后,趁其不备,忽然扑上去,很快将其制服。 任凭邵阿宝如何反抗,架不住人多,根本无济于事,等同徒劳。 很快,邵阿宝被几个人带到厉元朗等人面前,见他被反剪双手,厉元朗命令道:“他不是犯人,请放开他。” 市委书记发话了,谁敢不听从。 恢复自由的邵阿宝,活动着手腕,两眼直勾勾看向厉元朗,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似是等待他的发落。 厉元朗并未追究邵阿宝,反而对单明江说:“你现在就把欠的工钱给他,如果你没有,就让别人给你送来。” 他的意思再明了不过,要亲眼看见邵阿宝拿回属于自己的工钱,免得单明江事后耍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另外,厉元朗之所以让单明江给现金,也有他的考虑。 微信转账,对邵阿宝这种农民工诸多不便,还是现金直观、把握。 可以存起来,也可以带在身边,全由邵阿宝自行决定。 “我有。”单明江打开手包拉链,拿出整整两捆钞票和一些没打捆的钱,交给邵阿宝的同时解释说:“这是两万七千元,多出来的五百块,就当公司给你发的福利。阿宝,以后有事我们好好协商,不要惊动厉书记、康市长他们……” 康建勇闻听,皱紧双眉呵斥道:“单明江,你早点这样做,也不至于出事。你要反省反思,回去后马上核实,还欠谁的工钱,限你三天之内务必结清。否则的话,别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单明江点头如捣蒜,强挤出笑脸,灰头土脸的离开。 是非之地,他岂敢久留。 “邵阿宝兄弟,拿上你的钱回老家吧。”厉元朗轻轻拍了拍邵阿宝的肩膀。 攥紧这笔巨款,邵阿宝激动不已。这些钱对于他来说,简直就是救命钱。 原本以为厉元朗只是敷衍他,被抓之后,恐怕会被关起来。 万没想到,厉元朗说到做到,帮他解决燃眉之急不说,根本没有找后账的意思。 “厉书记,我谢谢您。”说着,邵阿宝情不自禁的双膝跪下,含泪就要给厉元朗磕头。 “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厉元朗连忙将邵阿宝搀起来,安慰说:“帮你解决困难,是我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随后,厉元朗问道:“杨区长在不在?” “厉书记,我在。”杨旭挤到厉元朗面前,一脸恭顺。 “你们区政府马上派人安顿好邵阿宝,并要把他安全送到车站,全程护送回家,不得有误。” “是,我一定按照您的要求执行。”杨旭回答的相当干脆。 “邵兄弟,请带我向你的家人问好。”厉元朗和邵阿宝握了握手,然后大踏步转身离开。 站在人群边缘的章乾冬,陪着笑脸一直目送厉元朗、康建勇一行人走远,内心却十分不安。 因为厉元朗指名道姓点了杨旭,唯独对他这个区委书记不理不睬,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一想也是,厉元朗刚刚到任,自己就给他添了这么大的麻烦,估计今后,在厉元朗的印象里,他这个区委书记恐怕要打上能力不强的标签了。 于是坐车返回途中,章乾冬掏出手机打了一个号码出去。 响了很久,里面才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什么事?” “罗书记,我是乾冬……”章乾冬脸上堆满笑意,似乎话筒另一端能够看见一样。 “章乾冬,你真是烂泥扶不上墙。新官上任三把火,人家等着点火,你就将火把递上去,你是嫌自己日子太安稳了是吧。” 对方如此态度,章乾冬除了一个劲儿认错之外,不敢有一丁点的辩解。 因为他知道,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这位罗副书记将会起到重要作用。 第1665章 态度决定命运 罗荣山,襄安市委副书记,是仅次于厉元朗和康建勇的三号人物。 章乾冬能够走到今天位置,罗荣山功不可没。 有些话,手机里不方便说,章乾冬于次日上午,敲响罗荣山办公室的门。 他现在最大担心,是厉元朗如何处置他。 罗荣山慢条斯理的分析道:“厉书记刚刚上任,两眼一抹黑,不会对干部大动干戈。” “不过,你这次做得实在过分。一个小小的农民工都摆不平,还要惊动厉书记和康市长,大晚上的顶着寒风替你擦屁股。” “是,是我的错,我要深刻反省。”除了认错之外,章乾冬岂敢有一丝辩解,那是找不自在。 “好了。”罗荣山摆了摆手,“该为你说话的时候,我自然帮你说。你马上写一份检讨书,向厉书记做出深刻检讨。” 章乾冬苦着脸说:“我已经找过刘秘书长了,请他向厉书记请示,可厉书记根本不见我……” “他不见你,是因为你的认错态度不够诚恳。”罗荣山出主意说:“我刚刚得到消息,厉书记要求康市长核查全市所有企业,凡是拖欠工人工资的,一律在一个星期内解决。这是一条铁的纪律,无论谁违反,将追究责任。” “你们祥谷区有多家私企,国企不存在这种现象,私企尤为严重。即刻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要求,你们抢先一步把这件事做好,做到厉书记心坎里,亡羊补牢,还不算晚。你懂我的意思吗?” “多谢罗书记指点迷津。” 章乾冬从罗荣山办公室里出来,眼角余光瞥向厉元朗办公室方向,摇头叹气的走开了。 与此同时,厉元朗在办公室里,正在听取市委宣传部长向军的汇报。 这位和厉元朗年龄相仿的向部长,戴一副眼镜,儒雅斯文,相貌堂堂。 说话字正腔圆,一口磁性男中音。 上大学时,向军学的是播音专业。 毕业后,分配到吕岳市电视台,做了一名新闻播音员。 利用不到二十年的时间,就从播音组长做到副厅级的宣传部长,一定有过人之处。 向军将昨晚厉元朗给邵阿宝要拖欠工资一事,在网上引起的评论做汇报。 他告诉厉元朗,正面评论占了很大一部分。 特地摘选几条让厉元朗过目。 其中有人评论:如果不是故意摆拍,我要为这位市委书记叫好。一心为民,不仅仅体现在口头上,还要付诸在实际行动上。 还有人说:我当时就在现场,确定这不是作秀,而是突发情况。厉书记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落,前后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回多次拖欠无果的两万七千元工资。 也有人说:我亲眼看见那名农民工感动的给厉书记下跪,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从这一点上,我看到一个肯为老百姓做实事的好领导,看到襄安市的美好未来。 厉书记,我真心给你点赞,你是好样的! 当然,事情总有两面性。 好的有,质疑或者负面的也有。 厉元朗便对向军说:“我不光要看正面评论,请你把负面的也给我。” “这……”向军面露难色,“有些话太难听,纯粹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我怕惹您生气,就没准备。” “向军同志,好的我们要听,不好的也要听,好的要继续发扬,不好的要反省改正。你尽快把负面评论整理出来,拿给我看。” 向军心里直犯嘀咕,这位厉书记真是奇怪,别人都爱听好话,可他偏偏对坏话情有独钟。 在厉元朗的要求和督促下,由襄安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牵头,联合其他部门,针对全市企业,尤其民企这一块展开调查。 凡有拖欠工人工资的企业,务必在三日之内予以解决。 政府出面,具有一定震慑作用。 即便这其中存在这样那样的困难,大家也都按照要求执行。 因为厉元朗在全市企业家座谈会上的一段话,说得相当实在。 他语重心长的说:“各位企业家有困难,市委市政府理解。可将心比心,你们也要考虑工人的难处。最起码,春节期间,你们有肉吃,有酒喝。工人们呢?他们绝大多数靠工资生活,甚至有的贫困家庭,都到了等米下锅的地步。” “你们遇到的困难和他们比起来,终究有富余,有可以承受的能力。而且,市委市政府年后就会研究你们面临的各种各样难处,出台相关法规措施,尽最大努力,维护你们的正当权益和诉求。” 书记都这么说了,谁还能反驳什么。 这件事以最快速度,在腊月二十五前后,基本得到解决。 而接下来几天,厉元朗在市委副书记罗荣山、市委秘书长刘玉农、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汪存亮等人陪同下,前往电力、供水公司、大型商超以及市公安局,检查生产、社会稳定,保障供给,并向一线工作人员致以节日问候和祝福。 同时,还专门慰问了离退休老同志,向他们介绍市委市政府会继续加大民生基础设施方面的投入,着力改善人居环境,提高民生福祉。 厉元朗表示,退休老干部是宝贵财富,他们的在工作经验值得学习借鉴。 希望他们一如既往的继续向市委、市政府建言献策,传递人民呼声,凝心聚力,做好襄安市的宣传者、维护者和支持者。 这期间,罗荣山试探厉元朗,关于替邵阿宝讨薪一事,对祥谷区委、区政府的态度。 并说:“章乾冬办事不利,是应该给予严肃批评。他已经写了三千字的检讨材料,厉书记是否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向您、向市委做出深刻检讨。” 厉元朗瞄了一眼罗荣山,意味深长的说:“我对章乾冬避而不见,不是不给他机会,是他没有把群众利益放在心上。邵阿宝的事情,祥谷区委不能解决,还要我和康市长出面。” “我请问你,到底我是祥谷区委书记,还是他章乾冬是?如果下面同志不能做好份内事,要他何用!” “既然你提到章乾冬需要解释的机会,那么好,我马上召集市委常委会议,让他在会上做说明。” 罗荣山见状,连忙摇头摆手,“厉书记您误会了。我觉得,章乾冬从政数年,我们培养一名干部不容易。要是因为这件事而遭免职,得不偿失,请您三思。” 厉元朗板着脸,冷哼道:“市委还没研究对章乾冬的处理问题,罗副书记就这么着急帮他说话,为时过早。” “祥谷区在这次讨薪工作中还算得力,章乾冬的检讨我不听,你让做好本职工作,以观后效。” 罗荣山最想听这句话,等于说厉元朗没有把章乾冬一棍子打死,总算给他留了一口气。 他为章乾冬可谓煞费苦心,不惜冒着得罪厉元朗的风险,为章乾冬争取到最好的结果。 至于章乾冬如何对他感恩戴德,那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外人不得而知。 刘玉农按时将五名秘书候选人,关于厉元朗留给他们的命题,各自写出的观点、看法,一并送到厉元朗的案头。 之所以手写,厉元朗还要看这五个人的字体怎样。 牺牲晚上业余时间,厉元朗挨个审阅,足足用了两个小时。 看完之后,他伸了个拦腰,活动着脖子,无奈的直摇头。 五个人里面,没有一篇文章让他赏心悦目、拍案叫绝。 都是以喊口号和相关政策为基础,个别罗列出数据,大谈特谈发展襄安市经济的好处。 这些东西,摆在明面上,没什么亮点。 厉元朗要的是发挥个人想象力,开拓思路,用什么方式方法,可以尽快提高襄安市经济发展的整体水平。 而不是像他们几个,文件上摘抄一段,结合政策,用僵化思维考虑问题。 厉元朗曾经做过秘书,他明白,这五个人在市委办工作时间久了,难免养成固有习惯。 善于观察领导脸色,从而失去独立思考,变成植入芯片的机器人。 看来,秘书人选需要另辟蹊径了。 第1666章 怒斥吹捧 厉元朗另辟蹊径,其实就是要见邢敏飞一面。 毕竟,他来宁平上任,还没正式和这位老同学坐下来说一说话呢。 二人都很忙,尤其年关岁尾,各种事情颇多。 于是商量晚上下班后,在一家有本地特色的馆子里相聚。 邢敏飞美其名曰,要尽地主之谊,请这位厉常委尝一尝地道宁平菜。 向军整理出来几条有针对性的负面评论,拿给厉元朗看。 看完后,厉元朗一个电话叫来刘玉农,质问道:“劝阻邵阿宝一事过去好几天了,怎么网上还有如此多的跟帖评论?办公室有没有下达跟贴任务?” “没有。”刘玉农回答相当干脆,小心谨慎的说:“好像宣传部那边有这方面的要求。” 厉元朗眉头紧促,当即抄起电话打了出去,“向军同志,你马上来我办公室。” 放下话机,厉元朗阴沉着脸,刘玉农感受到这位厉书记生气了,而且火气还不小,大有一触即发的态势。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知趣的退出来。 长出一口气,看来,向军恐怕要遭殃了。 不是他给厉元朗打小报告,实在他自己都看不下去,拍马屁哪有不问青红皂白的乱拍。 也不打听清楚,厉元朗是什么脾气秉性。 就在刘玉农离开不到五分钟,向军走进厉元朗的办公室。 没有客气,厉元朗将一叠东西扔在办公桌上,劈头盖脸的问:“这些评论是不是你弄的?” 向军还以为厉元朗是因为负面评论太难听,从而对他大发脾气。 他心里直犯嘀咕,交给厉元朗是他精挑细选过的,那些说风凉话或者攻击性的言论,压根不予理会。 结果等他拿来一看,全是正面评论,积极向上的正能量,搞不清楚厉书记为何语气不善? 向军脸一红,承认道:“书记,我想通过这件事突出市委和您……” 不等他把话说完,厉元朗直接打断,“突出市委和我?向军同志,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农民工讨薪无果,被逼无奈采取以死相逼的方式,你觉得这件事光荣吗?” “这说明我们市委市政府不为群众着想,不能维护他们应得利益,没有做好服务工作!”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有什么可突出的!” “还有,你看看这些笔杆子都写了什么东西。说我举喇叭喊话的动作昂头挺胸,寓意市委在新的一年里,有信心带领全市人民走向辉煌。” “简直胡说八道!邵阿宝站在楼顶,我不抬头,难道要低头和他对话!这么露骨吹捧,令人作呕!” 面对厉元朗的痛斥,向军这才明白,敢情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的确如此,看到厉元朗一事发到网上,引起激烈讨论。 而且正面评论仅比负面和质疑声高出那么一点点。 他坐不住了。 于是擅作主张,委派宣传部门的笔杆子们,连夜写出许多突出厉元朗光辉形象的正面帖子,发到网上。 按说,宣传部门这种做法,事先要争得市委书记批准同意后,方能付诸实施。 可向军认为,都是关于厉元朗本人的,他怎好讨教厉元朗做决定? 还是做个无名英雄吧。 殊不知,厉元朗对其行为大动肝火,他始料未及。 调整了一下情绪,厉元朗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宣传部门要时刻谨记,多宣传我们的路线、方针和政策,开展爱国主义、集体主义等教育。” “同时,还要把目光放在基层,尤其人民群众身上。宣传他们的好人好事,把全市舆论导向往积极向上方面指引。” “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突出我或者市领导中的某个人。我们是服务者,不是政治明星。老百姓对这种露骨的肆意吹捧不感兴趣,还容易引起反感。” “少说多做,多为群众着想,多给他们办实事,这才是我们应有的态度和行为准则。” “你立刻叫停跟帖,今后绝不允许类似情况再次发生!” 在向军这里惹了一肚子气,晚上赴邢敏飞的饭局时,厉元朗仍旧余怒未消。 这是一家位于市郊的小饭馆。 前店人头攒动,十分红火、热闹。 厉元朗从后门走进来,邢敏飞在院子里和他握手闲聊。 “元朗,看你情绪不高,是不是被网上那些跟帖气到了?领着厉元朗走上二楼包间,邢敏飞边走边问。 “唉!”厉元朗深有感触的回应道:“我下午痛批向军一顿,净搞些花活,只把心思放在我身上,乱怕马屁,叫人生厌。” 落座后,厉元朗观察包间环境。 别看这家小店不开在市区繁华地段,却有很大地方特色。 房子基本上保留原有外观,以木质结构为主。 木板上的斑痕,一看就有些年头了。 邢敏飞理解的一笑,给厉元朗倒了一杯热茶,劝慰道:“向军这人善于溜须拍马,实的少,虚的多。他在襄安市宣传部长任上干了好几年,一直没有提上去,有这方面的因素。” “我们做领导干部的,需要有足够的能力和水平,仅靠耍嘴皮子和阿谀奉承,终究走不长远。” “不过,你帮助农民工讨薪一事,并在全市范围内调查拖欠工人工资,只用了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彻底全面解决欠薪问题,让许多工人和许多个家庭能够过上幸福和美的春节,这一举措,得到省委、省政府认可和表扬。” “元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的第一把火烧得好,烧得妙。” 邢敏飞点燃香烟,喷云吐雾间夸赞起厉元朗来。 这话倒是不假,厉元朗向毕太彰汇报工作时,得到毕太彰的肯定。 他指出,拖欠民工工资,本身反映出来,是我们工作做得不扎实,不细致。 厉元朗能够亲临现场,亲自处理此事,表明我们政府为群众做事的决心和态度,永不改变。 负面影响转化为积极评价,这是群众发自肺腑的呼声,省委和省政府是赞成和肯定的。 省长吴淑云也打来电话,也对厉元朗的行为高度认可。 “怎么样?到襄安市上任,有何感想?”邢敏飞弹了弹烟灰,好奇望向厉元朗。 摆弄着茶杯,厉元朗实心实意的感叹道:“最近净顾着忙年前的各项工作了,没时间去基层走一走。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需要实地了解,多倾听基层干部和老百姓的心声。” 邢敏飞知道厉元朗喜欢微服私访,轻轻摇了摇头,“元朗,做到我们这个位置,今后很难有这样机会。一个是,在信息高度发达的今天,我们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会引起关注。我们的脸不是秘密,是公开的招牌。” “第二个,现实情况也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所以,想要获得第一手消息,就要靠身边的人给你提供。对了,秘书人选确定没有?” 纵使邢敏飞不问,厉元朗也会主动提及。 恰好说到这件事了,厉元朗顺势将刘玉农给他选秘书的经过告知给邢敏飞。 “呵呵。”邢敏飞轻松一笑,“你这招高明,不过恕我直言,效果不一定好。” 厉元朗表示赞成,“他们五个写的东西我都看了,正如你所言,令我失望。做惯办公室的人,耳闻目染中难免养成察言观色的习惯,失去自我分析能力和开阔视野的思路。” 一个好秘书,可以帮助领导分担和减轻工作负担。 这一点,厉元朗深有体会。 借着由头,他便请邢敏飞帮他推荐这方面的合适人选。 毕竟邢敏飞熟悉襄安市,也是他在宁平省最信得过的人。 邢敏飞深思熟虑一番后,向他提起一个人的名字。 而这个人的身份,却让厉元朗十分意外。 第1667章 有争议的人 “元朗,我提一个人,他叫杨自谦,经济学博士,各方面都不错,就是……”话止于此,邢敏飞摆弄着筷子,显得非常犹豫。 “邢哥,这里没有外人,有话不妨直说。” 邢敏飞沉吟片刻,这才继续往下讲,“他是万龙彬的前秘书,你忌不忌讳?” 的确,厉元朗没有想到邢敏飞竟然推荐万龙彬的秘书,这可是官场上的大忌。 主要是,万龙彬是罪犯,那么,作为他亲近的秘书,肯定受到牵连。 不过厉元朗又一想,既然邢敏飞提出来,说明杨自谦是清白的,并没有参与其中。 于是便问:“老哥,杨自谦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邢敏飞掐灭香烟,慢条斯理说:“杨自谦跟随万龙彬两年,这么说吧,是他最早发现万龙彬不对劲的地方,及时向组织做的汇报。而且,在秘密调查万龙彬期间,杨自谦十分配合,提供出有力线索,他功不可没。” 原来如此。 厉元朗明白了,杨自谦是有功之臣,想必一定得到重用。 然而邢敏飞接下来的一席话,却让厉元朗瞬间清楚其中的关窍了。 “杨自谦的行为,在我们看来,是正确、正直和正义的。可他的仕途,恐怕受限,不大可能得到认可。关键时刻背后捅刀,谁还敢使用他?” “我担任市长的时候,那会儿杨自谦刚分到市委办。他是那批为数不多的博士生,还是经济学方面。我比较看中他,想方设法把他调到市政府办,只可惜,就被万龙彬捷足先登,成为他的秘书。” “其实我很踌躇。杨自谦是个人才,我不担心他曾任万龙彬秘书的身份,而是他揭发过万龙彬,这种行为虽然值得称道,但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背叛,不可饶恕。” “当然,关于这个人是否考虑,你可以调查了解,我只给你提供一个选项,决定权在你手里。” 邢敏飞等于给厉元朗出了一道难题。 对于像杨自谦这种人能否使用,要承担难以想象的风言风语,同时,还需要勇气和魄力。 而此刻的厉元朗,心中已有答案。 他认为,是块金子,哪怕埋没在沼泽地里,他也要义无反顾的去挖掘,不畏艰险,更不会被别人想法左右。 这顿饭不算丰盛,却很有特色。 全都是宁平省最具代表性的菜肴。 说实话,厉元朗真不太适应。 主要是宁平省的口味偏酸辣,汤汤水水,清淡味寡。 厉元朗是北方人,习惯于重油重盐,吃着有滋味。 可面对邢敏飞的好意,厉元朗和他把酒言欢,表现出不亦乐乎的畅快。 厉元朗没有居住在省委住宅区,而是襄安市委住宅大院。 按照他的级别,分配一处联排别墅。 楼上楼下不到二百平米,装修不算奢华,中规中矩。 这处住房原来是万龙彬的住所,他出事后,其家属搬走,变成空房。 刘玉农原本要安排别的房子,只是需要装修收拾,还要重新购买家具、家用电器等应用之物。 厉元朗对住的地方没要求,也不想浪费资源,所以提出搬进这栋房子里,只简单更换个别用具,便提着拉杆箱住了进来。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厉元朗一人居住,平时有专人打扫和照顾。 白晴始终不跟随,厉元朗早就习惯一个人生活了。 回到家里,洗了个热水澡,和老婆通了一会儿话,厉元朗一看时间不到十点钟,想了想,打通刘玉农的手机。 “玉农,我问一下,杨自谦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 刘玉农一听厉元朗问起杨自谦,惊讶的没有马上回答。 “你在听吗?”厉元朗追问。 “哦,我在听。”刘玉农回过神来,回应道:“他闲赋在家,还未安排新的工作。” “为什么?”厉元朗又问。 刘玉农解释道:“杨自谦是副处级别,在万龙彬一案中立过功。考虑到上述因素,市委办暂时没有他的合适位置,不好安排。这件事,我之前和组织部的吕部长有过沟通,吕部长那边正在物色岗位,只是还没有消息……” 不用刘玉农多说,厉元朗也猜得到,市委组织部长吕之先肯定慎重考虑,但安排杨自谦不好掌握。 低了,等于否定杨自谦的行为。 高了,容易引起诟病和不利影响,很多人心里迈不过去这道坎儿。 检举揭发领导,嘴上都理解,可终究难以接受。 眼瞅着就要到腊月二十九了,厉元朗回了一声:“我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这个电话,却让刘玉农陷入沉思。 莫不是这位厉书记对杨自谦感兴趣? 放下电话的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思考片刻,主动联系了吕之先,将厉元朗的意思转告给对方。 和刘玉农想法一样,吕之先也是大为吃惊。 “厉书记这是打算启用杨自谦吗?” 刘玉农冷静回答:“有这个可能,要不然也不会问起他。吕部长,想来厉书记应该知道杨自谦的所作所为。我之前给厉书记提供的五个候选人,他一个没看上,问题肯定出在他的命题上面。” “嗯。”吕之先表示赞同,“玉农老弟,我就早说过,只局限于你们市委办那帮书呆子,很难让厉书记满意。你不妨把眼界放宽一些,考虑考虑其他部门人选。” 刘玉农叹了一口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看厉书记已经对杨自谦感兴趣,别人很难走入他的法眼。” 吕之先呵呵一笑,“事在人为,只要厉书记没有最终确定,谁都有机会,你说是不是?” “有道理。”刘玉农点着头,心思却已经飞出去好几百米之外了。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厉元朗就要启程赶往楚中。 眼下正是春运最为忙碌的时候,航班已满,高铁和普速列车同样一票难求。 以厉元朗的身份,想要加塞弄一张车票,其实不难。 可他不想争夺那些期盼回家过节的老百姓机会,尤其不喜欢利用权力获取。 于是决定,乘车走高速回楚中。 市委给他配备专车,也有专职司机。 而且,刘玉农早就安排好,让司机把厉元朗送到楚中,再返回襄安市。 厉元朗摆了摆手,“快过年了,谁家都有事要忙。我已经和家里联系好,他们会派一辆车来接我。” “玉农,我不在襄安市期间,你要按照市委要求,时刻关注市里,有事随时向我汇报,我手机二十四小时始终开机。” 腊月二十八吃过中饭,白晴派来一辆黑色越野车,直接开到厉元朗住所楼下,缓缓驶出市委住宅大院。 结果,车子刚驶出市区,一到环城路便出现堵车状况。 和其他大城市一样,襄安市作为宁平省会,不少外地人在省城工作。 都想尽快返回家乡,所以在腊月二十八这天下午提前出发,争取在明天上午前到家。 所以,出城车辆猛增,一下子形成拥堵。 越野车在拥堵队伍里,厉元朗没有着急,索性趁此机会看起文件。 这次来接厉元朗的是两名男子,巧了,二人都和厉元朗有过一面之缘。 想当初,厉元朗在蓝桥市的斗夹河镇遇到危险,就是他们两个挺身而出,徒手空拳打趴下六个歹徒,化险为夷。 厉元朗当时没有询问,却知道他们是白晴派来暗中保护自己的高手。 现如今再次见面,厉元朗同样没问。 看到前面排起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厉元朗安若泰山。 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件,正好借着困意,休憩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厉元朗赫然听到一阵警笛声。 他睁开双眼望去,只见旁边的应急车道上,驶来一辆警车。 车子刚好停在越野车旁边,下来两名交警和一个年轻人。 那人走过来抬起右手,弯腰轻轻敲了敲后车窗。 怎么回事?厉元朗微微一怔,打开车窗望向来人。 第1668章 平淡的春节 “厉书记,您好,我是省高路局的陈松,我奉命给您带路,离开这里。”来人恭恭敬敬的说道。 厉元朗疑惑问:“奉命?奉谁的命令。” 陈松稍微往前探了探身体,压低声音说:“省委毕书记的命令,务必护送您出省境。” 是这样。 厉元朗都没深究陈松的身份,俨然清楚毕太彰为什么这样做了。 他此次回楚中,没有乘坐航班和高铁,也没有使用市委安排的车子,而是用家里派来的越野车,已属特立独行。 这事传讲出去,好说不好听。 最为重要的是,他若是不和别人一致,很容易被孤立,影响他今后开展工作。 毕太彰这样做,是为厉元朗考虑,更是为省委班子的团结着想。 人家一番好意,厉元朗要是不服从,就显得不知好歹了。 “好吧,就按照的毕书记的要求做。” 陈松领命,转身坐进警车。 越野车司机见状,一打方向盘,跟在警车后面,沿着应急车道前行。 应急车道没有其他车辆,警车头前开路,越野车畅通无阻,很快通过襄安收费口。 厉元朗望着旁边一排等待车辆,心里不是滋味。 本来想和大家一样,排队通过。 看到旁边车里人投来怪异且好奇目光,厉元朗无奈的将眼神移开,靠在椅背上微闭起双目。 通往楚中的这段高速公路,宁平和汉岳刚好各占一半儿。 警车将厉元朗等人带入宁平省境内最后一个服务区里,已有三名男子在此等候。 陈松快步过来说道:“厉书记,再往前一公里就是汉岳省境了,这几位是省高路局的领导,想请您在此休息一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厉元朗不好拒绝。 下车后,分别和迎上来的几人握手打招呼。 并在他们簇拥下,走进大楼里。 毕竟,高路局的领导专程赶来,这个面子应该给。 坐进会客室里,听取他们介绍高路局的相关工作,厉元朗说了几句客套话,喝了半杯茶水。 见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 在厉元朗的一再要求下,警车没有继续带路。 出现意外情况,厉元朗无限感慨。 同时也对这个名叫陈松的男子有了印象。 进入汉岳省境内,情况就好多了,至少没人打扰。 即便车子依旧很多,好在司机车技不错,平稳、速度也不快。 临近傍晚时分,终于开进楚中的家里。 陆霜和陆涛姐弟携带家眷,中午就到了。 陆临松身体欠佳,他们决定陪着老爷子过完大年初一,初二再回京城。 白晴望着风尘仆仆的丈夫,心疼说道:“看你眼圈发黑,准是又熬夜了。马上就要四十六岁,要多注意身体。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你是家里顶梁柱,你好,我们大家才能好。” 厉元朗脱掉外套,活动着腰,叹气道:“刚去襄安市,千头万绪,难免事情多,用脑也多,等慢慢捋顺就好了。” 不用厉元朗说,白晴也能理解丈夫苦衷。 有些话,也只能他们夫妻之间才可以说。 “老公,我知道你辛苦,也明白你心有不甘。从省委副书记的位置上调到宁平省委常委。级别没变,身份却低了,你想不通……” 厉元朗摇头苦笑,“明宇也只是省长,我还需要熬下去。” 白晴松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走吧,我们下去吃饭。” 孙辈缠在陆临松身边,令他精神焕发,满面红光,乐呵呵的说着话,还认出厉元朗,并询问他的工作情况。 然而清醒是短暂的,饭才吃了一小会儿,陆临松又犯起糊涂,就连白晴都不认识了。 没办法,保健医生只得把他劝走。 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变得低沉压抑。 工作人员把孩子们都带走,只剩下他们六个人。 陆霜含泪叹气说:“爸爸病情越来越差,这可怎么办。” 陆涛摘掉眼镜,擦拭镜片也是无可奈何,“爸爸还不到八十岁,我真担心他的身体……” 白晴心情同样沉重,强打精神说:“我已经联系好中医,过一阵来给爸爸诊治。不过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能否见效,谁都无法保证。” “听天由命吧。”陆涛重新戴上眼镜,唉声叹气起来。 谁都没心思吃饭了,陆续起身离席,最后只剩下厉元朗和白晴夫妻。 “你说的中医是郑海欣吗?”没有外人,厉元朗不用避讳。 “不是。”白晴摇了摇头,“海欣是采取以毒攻毒的药物治疗,爸爸身体本就衰老,心脏又不好,她不敢用药。我联系的是著名中医教授,要等到春节后他才能从国外过来。” 也只能这样了。 这个春节过得相当无趣,厉元朗却很是忙碌。 除夕这天,接到不少拜年信息或者电话。 有曾经的老朋友、老部下,也有襄安市的新同事,更有下辖各部门的负责人,有的甚至厉元朗都没印象。 他能理解,这些人的目的无非是想在厉元朗这里混个耳熟。 记不记住无所谓,只要打了就行。 可是不打,肯定不会留下好印象。 其实他们不了解厉元朗,干好工作,比什么都管用。 至于那些老朋友,厉元朗对待他们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比如新河市委书记金胜,德平市长张全龙,尤其是新河市委常委、新城区委书记季天侯。 这几个人是他最亲密的战友,也是在仕途关键时刻,厉元朗给予过重要帮助的人。 说话相对轻松、随便。 提到季天侯,金胜担任新河市委书记,成为他的顶头上司,自然工作比以前好做多了。 “元朗,”季天侯不称呼厉元朗的官职,叫名字才习惯和上口,“我年前去了一趟广南,祭拜了婷月和她妈妈。” 也就是季天侯,别人断不会大过年的提起伤心事。 “多谢了。”厉元朗哀伤说:“我脱不开身,你还有这份心思,有劳你了。” “都是老同学,不必客气。”季天侯说道:“我在墓园见到了周宇,他也去祭奠婷月。元朗,周宇现在过得不好,刚刚离婚,生意又陷入低谷,我看他情绪低落,一下子苍老许多。” “怎么是这样?” 不过仔细想来,厉元朗倒是理解周宇的处境为何艰难。 房地产出现寒冬,不再是各地政府部门拉动gdp的主要支柱。 “我和他聊过,让他快速转型。可你知道,周宇在房地产市场投入过多,资金方面有缺口。而且,他离婚之后,几乎把一半财产判给前妻,自己却留下一大堆债务。” “周宇告诉我,他正打算出售公司股份,先还掉债务,再考虑其他出路。” “唉,我是帮不到他了。新河市经济本就不强,前些年靠煤炭产业还能勉强度日。现在煤炭行业陷入低潮,新河市正在寻求其他发展思路,金书记为这事愁眉不展,头发都白了一半儿。” “是啊,如何走出困境,找到一条符合自身发展的路子,也是我一直思考的问题。” 厉元朗深有感触。 别看搞经济是市政府的分内之事,厉元朗做为襄安市委书记,同样肩负着重要责任。 大年初二一早,陆霜和陆涛两家人乘坐航班,返回京城。 原本热闹的房子,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这两天,厉元朗但凡有时间就去陪岳父。 和他说话,下棋。 可是,陆临松病情依旧严重,清醒时候不超过二十分钟,有时候仅有几分钟。 厉元朗苦恼不已。 白晴提出一个想法,打算邀请水庆章一家人过来相聚。 结果和厉元朗商量,一拍即合。 水庆章一直想拜访岳父,只是碍于各种原因,始终未能如愿。 并且厉元朗自告奋勇,要亲自开车去接,给他们一个惊喜。 反正这条路他熟悉,多次往返。 万万想不到,这一去,却引出大麻烦。 第1669章 飞来横祸(上) “让小五跟着你去吧,我还能放心点。”白晴面露担忧。 厉元朗会心的一笑,“你的那些保镖全都排了号的是不?没关系,我只是去把他们接来,这段路我跑了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再说,楚中治安情况不错,春节期间,路上经常有特警巡逻,肯定万无一失。” “好吧,注意安全,你可是有许久没开车了。” 这话倒是不假,厉元朗出入都有专职司机。 只是开过车的人都知道,有一种叫做肌肉记忆的东西,坐进车里就不会忘记。 “有事别忘了打电话。” 厉元朗的车子开出院子,白晴站在车后还不忘提醒。 挥了挥手,厉元朗一打方向盘,拐弯驶出去,直奔大街汇入车流。 过年期间,楚中市大街小巷两边,全都挂着红灯笼,喜气洋洋,节日气氛很浓。 只可惜,和大多数城市一样,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终究缺少一丝年味。 这一点,厉元朗感同身受。 年前开会时,襄安市委专门论证过。 一来,污染环境。燃放时产生噪音污染、光污染以及酸雨和空气污染。 二来,危害公共安全。襄安市毕竟是省会,人口稠密度高。在相对密集的商业区或者居民区燃放烟花爆竹,极易引起火灾,危害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 三个,危及自身安全,容易炸伤和烧伤人体。 最后,浪费资源财富。烟花爆竹中的镁、铝、钛等都是不可再生的重要资源,可以用来制造飞机、卫星等高端产品,燃放在烟花爆竹里,实在可惜。 所以,经过再三权衡利弊,厉元朗只得放弃,按照其他大城市的要求,今年的襄安市同样禁燃。 初二这天,楚中街上很是热闹。 行人如织,车辆川流不息。 但是堵车现象不算严重,只用了将近四十分钟,这辆黑色商务车便缓缓驶进小区,稳稳停在别墅院子里。 此时的水庆章,正坐在客厅宽大的沙发上,津津有味观看晚会回放。 厉元朗首先向他拜年,并送上带来的一些礼品。 “谷雨和清晰呢?”厉元朗没看见两个儿子。 “他们在楼上玩耍,过年了,我给他们放了几天假。学习要劳逸结合,适当放松。” “我去看看他们。”厉元朗指了指楼上。 却没见到高姐,一问才知道,高姐的儿子来了,高姐去接他还没回来。 “那正好。”厉元朗便说:“水叔叔,白晴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顺便也让高姐儿子一起过去,人多热闹。” 水庆章闻听,顿时来了精神,两眼直放光的惊问:“真的?” “我能骗您吗。” 他这种反应实属正常,早就想当面拜见陆临松,这可是他的人生夙愿。 不住搓着双手,感慨道:“没想到,我在有生之年还能面见老领导,真乃是我的荣幸。” 也不看电视了,而是在原地直打转,嘴里不停念叨着,“我该穿什么,老高也是,怎么还不回来。” 厉元朗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笑,看起来,一向沉稳的水庆章,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 谷雨和郑立小哥俩住在一个房间里。 别墅房间多,可把哥俩放在一起居住,便于加深感情,也便于集中监督管理他们的学习状态。 厉元朗敲了敲门,推门进来时,发现郑立正盯着大屏幕,聚精会神玩着游戏机。 谷雨则躺在上铺床上,安心看书。 “爸爸,过年好。” 谷雨刚满十二岁,比媛媛小一岁。 感觉他现在心智越发成熟,早就不敌视厉元朗了。 郑立也给厉元朗拜年,只不过眼神没离开游戏。 大过年的,厉元朗可不想训孩子。 “看什么呢?我可以看看吗?”厉元朗好奇问谷雨。 谷雨十分听话,将手中的书籍递给厉元朗。 厉元朗仔细一瞧,封面上写着俩个大字:心论。 大致浏览内容,厉元朗好奇问:“这么深奥的东西,你能看得懂?” 谷雨轻轻点头,“这是外公让我看的,有不懂的地方他都给讲解,还要我记在本子上。” “把你记的也给我看看行吗?” 谷雨从枕头底下拿来一个日子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歪歪扭扭的字体。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沉下心来攻读这本深奥内容的书籍,足以看出水庆章对他将来的人生规划,是下了大力气。 做人首先悟心,有一颗积极向上的正直、善良之心,才会不亵渎人的本性。 而且,厉元朗从谷雨的字里行间中深刻感悟到,他的人生哲理发生了很大转变。 严以律己,宽以待人,这八个字概括了他对心论的理解和诠释。 不得不说,这个儿子在水庆章的教育下,取得长足进步。 “爸爸,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你说?” 谷雨饶有兴趣的说道:“心正则身正,心静则月明。这句话的意思是,做正义的事情,身子里就正,心里明白就能看得清楚,能明辨是非。” “我听外公讲,您从政以来,一直以心正身正为原则,处理大事小情。他说您心中始终装着百姓利益,把百姓放在第一位,从没改变过。还说,像您这样的官员,做到这一点非常不容易。爸爸,您是怎么做到的?” 难得父子间有交流机会,厉元朗也愿意将自己的人生处事之道,毫无保留传授给儿子。 索性坐下来,耐心的对谷雨娓娓道来。 “人无完人,爸爸并非十全十美。只是爸爸永远记住一条,人生在世,要对得起良心。宁可人负我,不可我负人。与人为善,于己为善,与人有路,与己有退。” “这句话是说,与他人和睦相处,对自己有益处。给别人留条路,等于给自己也留条后路。” “儿子,我的话你要时刻牢记,这将是你今后的人生信条,无论何时何地,切不可忘记,更要遵照执行。”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怎能明白这些道理? 谷雨不一样,这个孩子有着超出同龄人的理解和思考能力。 水庆章为什么提出让谷雨走仕途之路,就是看出他的与众不同,这跟他是谷雨外公的关系不大。 厉元朗又问了谷雨功课情况,谷雨对答如流,让他非常满意。 一看时间不早,厉元朗起身下楼。 水庆章竟然穿上一件深色西服,系上领带,照着镜子摆弄来摆弄去,还让厉元朗给他这身打扮提意见。 “挺好,只要您喜欢就行。不过水叔叔,我岳父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您要有个心理准备。” “是吗?”水庆章闻听非常惊讶,并详细询问陆临松病情。 厉元朗介绍完,他的想法更加迫切了。 眼见高姐还不回来,急得团团转,打算打电话催促。 恰在这时,房门打开,响起一阵凌乱脚步声。 “总算回来了。”水庆章叨咕着往外就走。 厉元朗也跟在他身后,走向门口。 然而眼前出现一幕,却让厉元朗很是诧异。 高姐被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死死拽住胳膊,瞪眼吼道:“你不许耍赖,马上把钱给我,我还有别的事呢。” “老高,怎么回事?”水庆章见状,以为男子挟持老伴,快步过来,指着男子质问起来。 高姐一甩胳膊,挣脱开男子,神色尴尬的说:“庆章,他是我大儿子传宝,传宝,这是你水叔叔,赶紧打招呼。” 叫传宝的男子对水庆章不屑一顾,不依不饶的催促高姐尽快拿钱,他可没耐心待在这里浪费时间。 站在一旁的厉元朗,闻到一股刺鼻酒味,十分反感。 这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插手,于是示意水庆章躲开了。 至于高姐给他儿子多少钱,和自己无关,也懒得搭理。 “唉!”回到书房,水庆章无奈摇了摇头,“我听老高提起过她这个儿子,游手好闲,不务正业,除了赌博就是酗酒,老婆孩子都离他而去……” 厉元朗刚想劝说几句,忽听门外响起“啊”的一声尖叫,继而传来砰砰声音。 第1670章 飞来横祸(下) 厉元朗出来定睛一看,高姐倒在地上,她儿子正指着鼻子大吼:“别说没用的,赶紧给钱,要不然,我就砸东西。” 说着,抓起旁边一把椅子,高高举起来。 “住手!”厉元朗怒不可遏,这种不孝之子,为了钱,对自己母亲都动手,简直畜生不如。 李传宝被厉元朗突如其来的断喝声吓得一震,瞪起猩红眼珠,喷着酒气叫嚣道:“你是谁啊,用得着你管!” 厉元朗过来搀起高姐,用手一指李传宝,“我不管你和你母亲之间的事,但我绝不允许你在这里撒野!你立刻走,这里不欢迎你!” 高姐连忙走到儿子跟前,连推带劝,“这是你水叔叔的……亲戚。你先回去,等妈妈凑够钱就给你送去。” “不行!”李传宝把椅子往地上一放,还使劲推了母亲一把。 高姐一个六十岁的女人,一推一搡的,把她推了个趔趄。 水庆章气得脸都白了。 高姐是他老伴,让这种猪狗东西欺负,他岂能坐视不管。 于是过来,就要和李传宝理论。 李传宝这家伙本就自私张狂,加之酒精刺激,哪管三七二十一,甩手一扒拉,直接将水庆章推倒,摔了个大跟头。 “哎哟!”水庆章老胳膊老腿,重重摔在大理石地面,疼得他龇牙咧嘴,浑身酸痛。 眼见李传宝对两位老人动粗,厉元朗心中迸发出愤怒火焰,再也按捺不住,冲上来双手使劲往外推着李传宝,要把他推离这里。 谁知,李传宝身如铁塔,纹丝不动。还反手抓住厉元朗的手腕,往怀里一扣,脚下使绊,吧嗒一下,直接将厉元朗放倒在地。 这一摔,把厉元朗摔得七荤八素,两眼直冒金星。 论别的还行,可打架他不擅长,完全就是弱鸡。 李传宝摔趴下厉元朗还不解恨,骂骂咧咧,朝他一阵拳打脚踢,发泄他的不满。 高姐急忙劝阻,“儿子啊,不能打啊不能打,这可是……” 不等她说完,李传宝瓮声瓮气吼叫:“老子管他是谁,敢挡老子财路,就要他好看!” 厉元朗本能护住脑袋,想要爬起来,却被李传宝密集的拳脚压得死死。 任凭高姐如何阻拦,李传宝就像吃了秤砣一般,将心中怒气全都撒在厉元朗身上。 大有不把厉元朗打伤,誓不罢休的意思。 这边,倒在地上水庆章捂住胸口,用微弱的声音制止李传宝对厉元朗施暴。 高姐哭喊和捶打儿子,也在极力阻拦。 人就这样,越拦越容易失去理智,越发变得冲动。 李传宝不顾一切的踢打厉元朗,并使劲扒拉开高姐。 就在这时,只见从楼上跑下来一道身影,高喊着“不许打我爸爸!” 第一个冲下来的是谷雨,挥舞双拳拼命打向李传宝。 跟在他身后的郑立也不甘示弱,就要加入战团。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力气终究有限。 李传宝使劲一推,谷雨立刻飞出去老远,只听到“砰”的一声,后脑勺正好磕在楼梯角上。 鼻子里“哼”了一声,头一歪,没了动静。 瞬间,殷弘鲜血涌出一大片。 众人一看,全都吓得呆若木鸡。 尤其厉元朗,不顾一切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推开李传宝,冲到谷雨跟前,托起他的脑袋,高声呼喊着:“儿子,你醒醒,快醒醒啊!” “孙儿……”水庆章眼见外孙头破血流,加之又气又急,火气攻心,接连喘了几口气,忽然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此时的厉元朗大脑一片空白,感觉天旋地转,看什么都朦朦胧胧。 李传宝见自己闯了大祸,哪敢停留,清醒过来,跌跌撞撞跑了。 高姐同样吓傻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厉元朗将谷雨紧紧搂在怀里,眼圈含泪,不停呼唤他的名字。 同时还紧紧捂住孩子的后脑勺,寄希望于能够堵上流血的伤口。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祈祷谷雨千万要挺住。 半个小时后,两辆救护车先后赶到,将谷雨和水庆章二人推进车里,风驰电掣驶往楚中市医院。 厉元朗坐在谷雨身边,一直抓住他的手,不愿意松开。 谷雨脸色煞白,嘴唇紧闭,没有任何回应。 “请您让一让。”医生立刻给谷雨做了简单检查,厉元朗目不转睛看着,紧张的询问谷雨伤情。 “详细情况还需要仪器做进一步检查。”医生神情凝重,厉元朗提着的心更紧了。 本来计划两家人在一起过个快乐年,不成想被李传宝一搅合,水庆章、谷雨爷孙双双推进急救室。 白晴闻讯匆匆赶来,一见厉元朗身上、手上沾着血渍,顿感事情的严重性。 安慰厉元朗几句,也深知此时的厉元朗什么都不会考虑。 他不考虑,白晴却要替他筹划。 不一会儿,医院的院长得到消息,率领几名医院的科室专家快速赶来。 和厉元朗白晴夫妇简单打了声招呼,转身走进急救室参与抢救工作。 这期间,楚中市委秘书长专程赶来,代表市委书记向厉元朗表示慰问,同时还说:“厉书记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厉元朗轻轻摇头,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急救室里的两个伤者的安危,才是他最大得挂念。 白晴则说:“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请秘书长督促警方,尽快将罪魁祸首李传宝缉拿归案。” “好的白女士,我这就安排。” 一干人等走后,厉元朗坐在椅子上,双手不停捏着太阳穴,以便让自己保持足够清醒。 可这么一弄,顿时感觉左侧肋骨处隐隐作痛,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回事?”白晴焦急问道。 “没事儿。”厉元朗摆了摆手,咬牙坚持。 准是让李传宝踢的,一想起这个人,厉元朗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方才解心头怒气。 厉元朗现在乱得很。 一个是前岳父,一个是亲生儿子。 躺在急救室里,生死不知。 纵然再坚强的人,也难以忍受悲伤折磨。 白晴理解丈夫此刻心情,抓着厉元朗的手,一句话不说,用肢体语言聊以情感上的慰藉。 眼见医生护士不时在急救室里出出进进,各个神情严峻。 厉元朗没有上前打搅,他知道,时间就是生命,自己不理智的纠缠或者询问,只会耽误人家正常抢救工作,无端添乱。 又过去四十分钟,终于,院长缓缓走出来,面色凝重的对迎上来的厉元朗和白晴说道:“我们尽力了,很遗憾,老人抢救无效,刚刚去世了……” “什么!”厉元朗惊得瞠目结舌,一时僵住。 白晴急忙又问谷雨情况。 院长告诉她,谷雨伤势不容乐观,要马上手术。 厉元朗是孩子父亲,需要他签字同意。 此刻的厉元朗心乱如麻,强忍住悲伤,在手术同意书得家属栏上,颤颤巍巍写下自己的名字。 在谷雨被推进手术室后,白晴陪着厉元朗走进停放水庆章尸体的房间。 白色的被单盖在水庆章身上,显得肃穆。 白晴知趣,在厉元朗耳边轻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示意医生一起离开。 厉元朗缓慢走到水庆章身边,双手哆嗦着,徐徐掀开被单。 慢慢露出水庆章得脸。 他面色平静,犹如睡着一样。 就是这个人,几个小时前还在为能够面见岳父而欣喜不已。 却不成想,一段突发事件,从此阴阳两隔。 现如今,水家一家三口,全都离厉元朗而去,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了。 到底为什么,难道老天爷是在惩罚他吗? 脑海里不住回想起昔日和水家三口的点点滴滴。 水婷月的善良、谷红岩的势利、水庆章恩师般的调教,一股脑涌上心头。 刺激着厉元朗的情感神经,他再也控制不住,趴在水庆章尸体上,嚎啕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