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从小李飞刀侄子开始》 第七十七章 西门吹雪的糕饼,水母阴姬的天一神水 来的江湖人虽多,但只有西门吹雪一人给予了李忘尘青铜令牌一枚,二十点属性——和李寻欢、楚留香是一个水平。 看来连江湖令系统也承认,西门吹雪是真·主角位格,甚至比陆小凤点数更多。 人一多就自然而然形成了江湖,江湖上就会自然而然形成派系,派系就自然而然需要领头人。这种自然而然似乎根植于人的本性之上,很少有人能够躲过。 即使在相隔一日就要大战的空档里,已被江湖人士占领的丁家集上,还是出现了这样一个过程。 “万事无主,犹人无头,诸位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人物,实在没有一个可以小看的,但要面对移花宫的两位宫主威胁,仍需如五指握拳一般,汇聚一切力量,方有度过的可能。依左某的意思,须得有个领头人布置诸位才好。” 这是由左冷禅发起的,之后又有令狐冲、段天涯、冲虚道长、吕凤仙、帅一帆、解风等人加入其中,甚至连楚留香到了最后,也不得不苦笑着成为这伙人的一员。 当然,李莫愁是一开始就起哄的人之一,她万分地想要成为所谓的“盟主”。 这事儿一谈就是一下午。 一时天光黯淡,行将入夜,繁星簇拥着孤月,星月的光融汇起来才能和大地上亮如白昼的灯火光匹敌。 丁家集在一日之间已被搬空了数千位居民,街头巷尾比比往日安静了十倍百倍,但最大的那间宅子到这时还是热闹无比的,气氛如同燃烧着的火盆般旺盛,并且还时不时多加了一把油。 李忘尘和西门吹雪是少数不掺和这件事情的两员。 他们冷眼看着众人争执,默然不语,忽然目光相对,同时心领神会站了起来,相伴离开了这间宅子。 两人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 “他们都落入了陷阱。” 西门吹雪忽然轻声道,“这里面不乏出家人、好人、君子、智者,但有些东西一旦沾染,就会成为摆脱不了的梦魇,渐渐将你整个人给改变。” 和这位未来的剑神相处虽不久,但李忘尘竟莫名不厌恶他这番教导的语气。 或许是因为西门吹雪就算常常居高临下,但他的语气却无比诚挚,乃是以心交心的人。其实一个人想要表达自己的看法,自然而然就会有教导的语气,西门吹雪只是省略了太多客套试探的过程罢了。 这种语气令人厌恶是因为往往有装逼的语气,但西门吹雪并无那般俗气的想法,就算听起来像是在“教人做事”,其实也不会如何令人厌恶。 李忘尘疑惑道,“你是说冲虚道长、令狐冲、段天涯,还有楚香帅是吗?但我看来,他们虽然争执所谓的盟主位置,实则也是看出来了左冷禅此次前来的居心,不能让他掌权,这是义举,实在不会是谁人的陷阱。” 西门吹雪道,“我说的陷阱和人无关。” 李忘尘沉思片刻,谦虚请教道,“何解?” 西门吹雪道,“是‘习惯’的力量,也是‘妥协’的力量。他们本心不愿当所谓盟主,甚至不愿意这联盟成立,现在却不得不去当了,这就是他们的‘妥协’,也是他们的‘失败’。他们已经败在了一场战斗中,这场战斗的敌人当然不是左冷禅,而是‘世俗’。这一次是败,下一次就是死,他们走出了这一步,已经进入了死地。” 李忘尘沉声道,“但我听说,世上有太多太多的武功高绝之辈,都是深陷权谋之人。在这其中,甚至有很多人的武功比你更高。” 西门吹雪平静道,“这些人本心就是权谋,心行合一,乃是活人。” 李忘尘有些明白了,“但令狐老哥楚香帅的本心不是权谋,所以他们此举就是违背了本心,是吗?” 西门吹雪点头道,“没错,在世修行,如逆水行舟。你将的目标是行三十丈,最终只能行二十丈,你的目标是二十丈,便只有十丈,你想要停驻不动,就一定会退步——而退步的结果就是死!” 说到这里,一瞪李忘尘,“你想死吗?” “当然不想。”李忘尘给吓得下意识回答,然后又轻巧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喃喃自语几句,只觉得大有收获,和自己选择来救江枫的举动,其实内核一致。 也许此次自己不过来救江枫,就将陷入西门吹雪所说的“陷阱”中去,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错事,却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碌碌无为,泯然众人。 当然,这只是西门吹雪的看法而已,或许在某个阶段能有作用,却绝非万事通用的定律——这世上毕竟还有张无忌、虚竹、段誉这样糊里糊涂的高手。 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这亦能看出西门吹雪自己的性格和道路,可供自己参考。 李忘尘侧头看去,能瞧见西门吹雪完美的侧脸轮廓,坚定的双眸,每一步踏出去的距离都如同丈量般相差无几,步伐轻而稳,就好像随时随地全身都紧绷着。 他的身体似乎潜藏着一种力量,那力量神圣而庄严,不容亵渎,来自于生命本身最为至美崇高的凝聚,如同一个信徒对神的信仰。 但现在这力量尚未复苏,于是李忘尘的目光转移到了西门吹雪腰间的长剑上,心中隐隐几分期待。 当他拔剑的时候,他体内的力量是否会爆发? 他所信仰的那个神,是否根本不是世界上任何一门宗教中的神祇,而只不过是拔剑的自己? ——未拔剑的自己是信徒。 ——拔剑的自己是神祇。 ——自己信仰自己。 李忘尘似乎发现了西门吹雪的剑道根基所在。 想到这里,李忘尘忽然反应了过来,面带恶意笑容,怀着挑刺的心情问,“可我的本心也并非做如你一般啊,那你早上为何那般对我?” 西门吹雪嗯了一声,很稀松平常道,“所以我早上错了,我后来仔细思量了一下,我所践行的道路,本来并不适合你。只是我终究也是人,人总是想要把每个人变得和自己一样的,不是吗?” 李忘尘停了下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回头,“怎么不走了?” 李忘尘苦笑着跟上来,两人继续走下去,“无他,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会认错,令我大为吃惊。” 西门吹雪皱了皱眉,“这话却令我生气。” 李忘尘道,“我知道,世人都将你看作不是人一般,其实你也是人,你需要朋友也需要爱人,你当然也会犯错,你甚至很享受自己犯错的样子,是不是?” 西门吹雪道,“没错,所以我喜欢陆小凤,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很多‘人’的东西,他相当于我的师长,如果没有他,我一定会痛苦万分。比如今早,我一定会因你偷袭而杀了你,但我其实本心不愿杀你,我杀了你便会伤心,我伤了心就会影响自己的剑法进境,是陆小凤救了你,也是他救了我。” 他不快不慢地诉说着并不存在的心路历程,仿佛笃定地认知其发生过一般,并能以完全客观的态度将自己的行为精准剖析,冷静得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 李忘尘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头皮发麻,他知道西门吹雪并未说谎,苦笑道,“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是陆小凤的守护神,可直到听了你这番话,才知晓他竟教会了你怎样成人。” 西门吹雪道,“只因除了练剑之外,我实在没有一技之长。” 走了两步,忽然犹豫了一下,“倒也不一定。” 李忘尘道,“哦?” 西门吹雪道,“我会做糕饼,你想吃吗?” 李忘尘瞪大了眼睛,大叫道,“吃!当然吃!” …… 糕饼需要面粉,鸡蛋,糖,还有花瓣。 当然还要擀面杖,厨房,灶台等等,但这些都很好找。 整座丁家集现在都是这伙群侠的。 西门吹雪做的糕饼其实并不算什么奇门手艺,也并不算特别好吃,但是李忘尘却吃得很开心。 因为他认为,这是西门吹雪把自己当朋友了。 穿越以来,李忘尘已经有了很多朋友,现在又多了一个。一想到这儿,他就有种莫名的高兴,因为这世上实在没有什么比多个朋友更美好的了。 夜更深了,李忘尘和西门吹雪谈了两句,西门吹雪仍要继续做糕饼,这是一种能令他平静下来的法子——即使是西门吹雪,也要在邀月怜星面前,展现出和平日不一样的状态。 显然,西门吹雪也紧张了。 同时他也享受这样的紧张,因为这是让他觉得自己更像人的一面。 每个人都有缓解紧张的方法,李忘尘则离开了西门吹雪,继续走在街头,准备清理一下思维。 夜更深了。 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一抬头。适时前方有人影一闪,轻功之高,肉眼根本无法捕捉。 李忘尘猛一提气,连忙追了上去,万幸此刻他内功小有成就,已不用如往常般无法收敛。只需要足尖轻轻一点,立刻身如薄柳般前往彼处。 他只追了三个呼吸,就立刻意识到那人是在刻意引自己前往某处,但仍然继续追了下去,因为他直觉那人并无恶意。 最终李忘尘左拐右拐,竟来到了某个黑暗中的房间,这里面是空无一人的。 斯人已去。 李忘尘踏入房间,四处观察起来。 房间内中央有件木桌子,木桌子上放着一瓶水,水瓶下则垫着一张纸条。 嚓。 李忘尘点燃烛火,微光闪烁照耀,看清了纸条上的字迹。 “欲杀邀月怜星,非此‘天一神水’不可。” 天一神水! 李忘尘愣了一愣,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水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一神水? 天一神水,又称之为重水,乃是神水宫水母阴姬练就的奇水,据说只是一滴就有三百桶水重。 但真有那般重的话,这一瓶起码十万桶水,几万吨重量,这木桌子如何承载得下? 李忘尘全神贯注伸手去拿,其实以他现在的臂力和真气,结合起来也拿不动几万吨的东西,只想着能不能挪移一下。 结果却大出意料,竟然轻而易举地拿在手中。李忘尘挑了挑眉,轻轻一摇晃,瓶子里的水起伏波动作响,取下瓶塞探头一看,粼粼波光烛火下光影跳跃,根本未见得丝毫惊人的重量。 这是在开玩笑?谁这么无聊? “还是说……”李忘尘心念一动,忽然朝着其中注入了一丝内力真气。 砰一声,他立刻脸色一变,撒手弃去,只因掌中的瓶子在顷刻间宛若成了一座山般,巨大的重量连带着李忘尘的手掌一下子朝着地面狠狠砸落下去,李忘尘纵有神力在身,却怎么也止不住那去势。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但是李忘尘这一撒手,真气内力一去,瓶子那种势若万钧的重量感忽然一去,只剩下极快的去势惯性,猛地砸向地面。 “嘿,原来如此!” 李忘尘忽然伸手,顺手一捞,险险将瓶子抄在手中,双目发光,“我想起来了,这玩意儿是用来下毒的,若真是一滴当得了三百桶水,怎能加在菜中?一定是平时与普通水没有差别,一旦入了人体,感应到真气内力,立刻发力膨胀,产生巨大的质量——他妈的,这是什么原理?” 算了,武侠的事儿,抛开现实不谈! 李忘尘摇摇头,将天一神水塞进怀里,知道这可能是此战中比小李飞刀、西门吹雪、寒玉玉佩更加重要的东西。 当然,这玩意儿的存在绝不能外传,左冷禅这样的枭雄知道了固然心生邪念,招惹麻烦,西门吹雪一旦知晓他要用卑鄙手段,只怕也忍不住多说两句。 除此之外,楚留香聪明无比,也一定能猜出送来这“天一神水”的是谁。 因为李忘尘已经猜出了那人是谁了。 据说世外三宫的神水宫主人“水母阴姬”,虽是女子之身,却是一位相貌奇古、气质阳刚、身材高大的女中豪杰,她外形奇特之余,长大后更是大违常理地喜好女色,乃是天下知名的女同性恋。 而那一日追杀江枫的石观音之所以在见到邀月怜星时退得极快,没有和大欢喜菩萨一般死去,正是因为她吃过水母阴姬的亏,所以才会对和水母阴姬齐名的邀月怜星如此恐惧。 ——事实上,石观音这位喜好圈养美男的变态女人,极有可能被水母阴姬得到过。 石观音是何等骄傲不可一世的女人,要让她认输容易,但令她恐惧万分得一见稍有关系之人立即应激反应,却十分不简单。 唯有来自于尊严的打击,才会令她如此记忆犹新,却又因为实力的差距而无能为力。最终她逃离了神水宫,可是这段记忆一定是她一生的阴影。 而这瓶天一神水,不知道是石观音的儿子无花所得,还是石观音当年窃出。 但不管如何,李忘尘有八九成把握确定,刚才引自己前来的,正是石观音。 他走出了房间,心想:邀月怜星,这世上想杀你们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当李忘尘回到那间最大的宅子时,已知道了盟主的位置被楚留香所得。 楚留香接收着众人的恭喜,脸上却带着苦涩,看来他也深知西门吹雪所言,这盟主之位实在是他的负担,此一战不管成败,总会死人,一旦死人,这责任都要落在他身上,到时候他只怕再不能是潇洒自如的盗帅了。 但不管如何,楚留香还是承担了起来。 这或许是另一种修行吧。 一夜很快过去了。 次日正午,一辆马车驶入了丁家集,李忘尘也终于见到了久违的江枫。 (=) /132/132250/30893682.html 第七十六章 一时多少豪杰 李忘尘紧紧握着这柄飞刀,用五指用力搓揉,指骨发白而掌心发热,像是能够从中体会到某种力量。 这是柄极为普通的飞刀,并非是江枫手中的小剑、李莫愁的玉佩那把蕴含有先天罡气的“武道神兵”,但对李忘尘而言,却有更胜于前者的深刻含义。 他的双目光芒大盛,展现出李莫愁从未见过的某种激动模样,“他也来了?” “没错,他已来了,只是躲在暗处,不为人知。嘿嘿,没想到你小子虽名震江湖,但身后原来却有个比你更了不得的叔叔。” 有着大眼睛大胡子,却又看上去很可爱的胡铁花笑道,“他尚未发出飞刀便打败了我,托我告诉你说,不管你要做任何事情,他都绝对在你的身后,让你放手去做。” 有他在身后。 李忘尘深吸一口气,胸中忽然充斥了一种上天下地,无论任何地方都可以去,也无论任何事情都可以做的勇气。 即使已隔着三个月,但他忽然也有了当日一模一样的感受,自己确实是小李飞刀的侄子无疑——不管他武功多有进展,年纪多大,做了多少传奇的事情,似乎都会有如此一模一样的感受。 这柄飞刀和这柄飞刀所代表的人,永远只当他是个保护的对象。 这非但不让李忘尘觉得受到了侮辱,反而令他每一个细胞都饱满着无与伦比的力量。 他忽然长身而起,意气风发、双目发亮,“好,那咱们开始吧!” 这一下竟有发号施令的风范。 楚留香、西门吹雪、胡铁花暗暗惊讶,共同看向了他,这些人的武功虽比李忘尘高,可在此此刻,却完全被李忘尘的威风所摄。 李忘尘抬起手,环顾周围四人,慢慢握拳,收敛笑容,一字一字道,“接下来,且看我们如何——迎战邀月怜星!” …… 这大概是李忘尘穿越以来,见过的最大场面。 自和楚留香、西门吹雪、胡铁花三人依次见面后,为燕南天威名所震的诸多江湖人士便在一天内前前后后的到来,不只是胡铁花所说的五六十名,而是一百名以上。 一百多人联袂请动整个镇子的人离开此地。 “若是什么心思深沉、智慧通天的枭雄人物,咱们的活动如此浩大,一定瞒不过他,到最后必然提前提防。”楚留香道,“但就我所知,邀月怜星二位宫主武功虽高,实则不谙世事,绝对会一脚踏入我们的准备之中。” 他为了照顾西门吹雪的心情,在交谈之余,还刻意避免了“陷阱”二字。 即使如此,西门吹雪也走远了去搀扶老奶奶,根本不愿意和楚留香多谈——楚留香就是他所认为的那种“心思太多太杂也太脏,污染了整个江湖”的人的代表。 可惜老奶奶却被他的冷脸吓着了,躲在原地颤颤发抖,不愿意和他有丝毫接触。 堂堂剑神也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他冷着脸咬着唇,手中长剑再如何锋利,终究没办法让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做出任何她不愿做的事情。 最后还是楚留香一张笑脸迎了上去,以温柔的态度、和睦的言谈、雍容的举止劝走了老奶奶。老奶奶临走之前还乐呵呵询问他的生辰八字,据说要给自己的孙女说媒什么的,和面对西门吹雪时的态度大不相同。 当他笑着再看向西门吹雪时,西门吹雪也只有沉默半响,转换目标,对着年轻壮汉拔出长剑斩断了一棵树,然后一句话:“给我离开镇子。” 言简意赅。 “这属于恐吓了。”李忘尘很想这么说,但他也没这个胆子。 过不多时,护龙山庄的三大密探也来了,紧随而来的还有胡铁花所说的三百铁甲精骑。 他们浑身铁甲黝黑,手持骑枪,列队密密麻麻,齐整地摆放在眼前,犹如铺天盖地的黑云般矗立在镇子外,气势森然严肃,似乎连成一片,成为某种非人的硕大存在。 “护龙山庄记载有天下六百二十八种内功的发劲方式,也有六百二十八种编织甲胄的方式,他们身上的正是应对明玉功最佳的盔甲。并且他们武功皆有四品以上,更精通精妙阵势‘天外有天’,还会二十一种卸力打力的方式,就是为了拖住天下任何一位高手。” 段天涯再次见到了李忘尘,笑着说道,“除了他们之外,我想请每一位前来相助的豪杰也穿上相应的内衬软甲,对明玉功也有一定防护作用。” 这是大明朝廷在李忘尘面前首次呈现出其集体性的力量。 而不只是李忘尘,一百多前来相助的江湖豪杰也被这一番史无前例的大手笔给震慑。如令狐冲这般心思单纯的人自然佩服万分,如左冷禅这样的枭雄却目光明灭不定,暗暗重估大明的局势。 三大密探自信满满地邀请楚留香亲自上前体会此阵,江湖上名声极望的香帅被三百人围攻,最后打得浑身酥麻汗如浆液,靠着轻功才勉强脱离。 他不得不承认这‘天外有天’阵势的威能无限,确有匹敌先天高手的可能。 上官海棠还揶揄道,“若非有邀月怜星不远将至,咱们先得擒拿了你这偷儿不可!” 若在平日,楚留香非得反唇相讥,嘲弄这女扮男装几句的密探才够,但现在他实在没了力气,只能苦笑着和胡铁花摇头两句,落入后者怀中,已说不话来了。 上官海棠大为得意,但回头一看,却见到段天涯神色一沉,脸色差得可以。 李忘尘也赶忙上前询问这位朝廷派来的主帅。 “香帅轻功虽高,但毕竟只有小三合水平,他亦能逃脱,只怕此阵面对邀月怜星,收效甚微。” 段天涯摇头道,不甚乐观地说,“而且香帅从未杀人,旨在切磋,这本就对他有害无益,更增难度。但邀月怜星可不会留手,若在一开始困不得她们,令其杀将起来,她们会越来越轻松。” 这位天字第一号密探,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将才,除去武功之外,排兵布阵也是绝佳,并不会满足于一时的得失,更深思远虑。 李忘尘只好道,“若能缠住怜星一段时日,便算是对得起神侯厚意了。” 他没告诉三人李寻欢已到,这是绝不能够透露给神侯的事实,将会令自己此前和李寻欢的决裂戏码如同儿戏,并且令自己彻底牵扯到朱无视此人的布局中去。 历经好几番苦战,李忘尘早是今非昔比,当然已没了昔日对朱无视的恐惧。 但他相信李寻欢暂时不需要自己相助,而现在正面对抗也是不智之举,与其将自己置身于这位枭雄的控制中,不如先远去大宋,凭借系统一步一步成长,他日再回大明的时候,或许能以平等的姿态面对此人,这才是上策。 护龙山庄的提前谋划算是先喜后有忧,段天涯的脸色也先乐后愁,满心只能期望邀月怜星武功并不如想象中恐怖了。 而另一边,江湖上也有几派领头人。 首先是五岳剑派。 “令狐盟主武功不俗,前景无限。他的存在,其实我早知晓,乃是岳前掌门的心头爱,数次在口中谈及。今次一会,是不打不相识,果然不俗。” 左冷禅四十来岁模样,神色不怒自威,可居然和令狐冲是一副兄弟相称的模样,两人相处得十分和睦,“我受令狐盟主微言大义劝解,顿觉暮鼓晨钟一般,打醒了我。已与东西厂断开联系,再无合作,现在愿推举令狐少侠为五岳剑派的盟主,领导我们五岳剑派广大门楣。天门道人、定闲师太、莫大先生都同意我的看法,现在在令狐盟主领导下,前来救助燕神剑之义弟,乃是咱们五岳剑派第一桩大事!” 李忘尘一听,头大如斗,立即就知道这个左冷禅厉害无比,果然不是岳不群所能比拟的。 第一:他的武功分明仍比令狐冲高,但他看出令狐冲心思单纯,立即转换策略,有意结交之下,果然已攻破其心房,与其结成好友。当然,这也有令狐冲自己是个糊涂蛋,是个人对他好点就能交底的缘故,类似于本子里的女主,稍微用点手段就随意破防,当晚就可以上床。 第二:他武功比令狐冲高,乃是众所皆知,就算给小辈服软,反而不会叫人小觑,而是觉得他深明大义。再加上十大太保仍在令狐冲手中,此番又救回了十名师弟,实在是面子里子都拿在手中,并不丢人。 第三:他本来和东西厂合作,但自华山一役曹少钦、转轮王相继死去,现在朝廷方面无疑是护龙山庄大占上风,曹正淳已避其锋芒,未来自然是朱无视的天下。他借此机会,立即和曹正淳这败犬拉开距离,靠着令狐冲脱离护龙山庄敌人的打击范围,实在是明智之举。 第四:左冷禅所想要的是五岳并派,现在他被令狐冲戳破阴谋,立刻自然而然转为支持令狐冲当盟主,携令狐冲的大势,其他人不能不应,现下五岳合并已成既定事实,谁也改变不了,这已经遂了他的意思,而其他事情便可以在这之后慢慢图谋。 而一旦促成五岳剑派成立,之后的操作空间仍有余地。 比如,若令狐冲忽然暴毙,那时五岳剑派已然成立,其他人再无争夺的可能,更不可能令五岳剑派分裂。若大家一起争夺盟主位置,武功最高的左冷禅自然有大大的优势。 第五:左冷禅也一定摸透了令狐冲的性子,知晓这小子武功虽然尚可,但心思单纯得像个孩子,就算成了五岳剑派的盟主,也绝不会像自己一样有宏图才略,更不会削减到嵩山的利益,几乎和五岳并派之前相差无异,也就是给自己添加了个名义上的上司。 所以,他深思熟虑,立刻转变了想法。 这一举五得,其中的决断、心性、气度,都远远胜过了嫉贤妒能、气量狭小、武功低微的岳不群,足见此人在武功之外的许多地方才是真正的恐怖,乃是货真价实的一代枭雄。 枭雄的一大特征,就是要将自己隐藏起来。朱无视、左冷禅,莫不如是,他们反倒期望自己手下有强者如云,相比之下,岳不群则不管格局心性,都略差一筹。 李忘尘一眼看去,就看出左冷禅的许多阴暗想法,但是看令狐冲一副和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由暗暗摇头令狐冲这蠢蛋,却不多言。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邀月怜星,其余一切都要往后看。 和左冷禅为首的五岳剑派客气谈了两句,李忘尘悄悄拉开了令狐冲,询问他,“华真真在哪里?” 令狐冲叹了口气,“她已经离开了江湖,遁入山野之中。倏然来之,忽然去之,真名士也。” 说到最后,一副叹为观止、心向往之的模样。 其实华真真的行事,颇为对他的胃口,五岳剑派盟主的位置虽然尊贵,但责任重大,事务繁多,只几日功夫就令令狐冲苦不堪言。 他又何尝不想效仿华真真、风清扬,卸去一切重担,醉心于山野之中呢? 李忘尘却不管这小子,只抓抓脑袋,“她没到啊……” 若如此,那整个五岳剑派,称得上战力的也就三人:嵩阳铁剑郭嵩阳,嵩山掌门左冷禅,华山掌门令狐冲。 除此之外,还有武当派的几位长老,有最常在外露面的冲虚,曾经任职过武当派某任掌门的愚茶长老,俗家长老剑若游龙“卓非凡”以及数位连李忘尘也未知的道家长老。 在这其中,冲虚以及其他三位武当长老为九品,愚茶长老为小三合得一,卓非凡则是小三合得二的水平。 李忘尘带着人好生接待。 而丐帮则是八品修为的帮主解风亲自到来,还带着数位六七品的长老。 李忘尘看了两眼就离开了,让令狐冲去好生接待。 除此之外,便是江湖上诸多闲人,但其中也有高手,如剑法高绝的帅一帆、将手指练得无与伦比的吕凤仙等人,竟也有数位小三合得一的高手。 一番计算下来,李忘尘发现,仅此来到了丁家集的,光是小三合水平的高手,就有近二十位之多。 这放在那里,都无疑是一股巨大无比的势力。 这些人有正有邪,有的是江湖上的名宿,有的是声名狼藉的妖人,若平日在其他地方相见,必然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要调节他们的恩怨,本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就算以剑神西门吹雪、盗帅楚留香的名头,也绝对无法号令他们。 但今时今日,他们却都到了这里,而且平安无事,甘愿齐心协力去做一件事情。 这一切都只因为一个名字:燕南天。 是燕南天的威风令他们聚集,也是燕南天的威名令他们退让,为了燕南天,他们甘愿和往日的仇敌一起做事,为了燕南天,他们更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十分之一江湖都在一个人的名头下浩浩汤汤地运转了起来,他们的力量汇聚成了一条洪流,而这个人甚至都还未亲自对他们说出任何一个字。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消息慢慢传来。 半天后,江枫和花月奴到。 一天之后,邀月和怜星到。 (=) wap. /132/132250/30893681.html 第七十五章 相聚的前夕 “没错,此战定然波及甚广,必须得去驱逐这些无关群众。李小兄弟有此顾虑,真是此镇大大的福气。” 忽然,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李忘尘、李莫愁的对话。 这个声音不缓不慢,语气雍容,音调平缓,内蕴一股令人亲近的味道。李莫愁本来对有人打断自己和李忘尘的话相当不满,柳眉一竖正要发作,但听到了一半时,眉毛居然也慢慢舒缓了下来,乖乖坐在了一旁。 李忘尘的反应比她激烈得多,一下子长身而起,双目闪闪发光,“香帅,你竟然也来了!” 没错,从门外走来的蓝衫公子,正是华山一役所结识的盗帅楚留香! 他居然也来到了丁家集。 “我听闻宁女侠传出来的消息,江枫被公认为天下第一等风流人物,若死在移花宫主的手中,那就太可惜了。” 楚留香微笑着坐在了李忘尘身前,先对李莫愁点点头,“这位姑娘是……” “我姑姑。”李忘尘笑道,“她刚被男人甩了,脾气火爆得很,香帅可莫要招惹。” “什么被男人甩了!”李莫愁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哼声,冷笑起来,“我只是一时被人迷惑,哪里喜欢那混账了——但侄子有句话说对了,我确实脾气火爆,楚香帅,你可别拿你平时对付女人那套对付我!” 说话间已奋力按住了一旁的长剑,这是被李忘尘吃下之后又买来的,以一种猎物看待猎人的警惕目光敌视楚留香。 她纵是大宋人,但风流韵事处传颂向来是不分国界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留香的风流、燕南天的神剑、移花宫的神圣、朱无视的深不可测,是大明江湖给予外界的几张名片,为大明之外的两国江湖中人尽皆知。 若在平日,以楚留香的容貌气质,确实容易令任何女人生出好感。可李莫愁正值失恋创伤时期,男人越是优秀,反而越容易激起她的敌意。 “我对付女人那套……”楚留香怔了一怔,才苦笑着摸摸鼻子,“原来这就是楚某在江湖上的名声吗?” 李莫愁大声道,“就是这样,侄子,你可别学了这样的人!” 又看了楚留香两眼,再回头扫了扫李忘尘一身上下,把脑袋凑到小侄子耳边悄声道,“学一点举手投足的仪态以及那讨人厌的微笑还是可以的,噢,还有穿着打扮……你看看他……” 就算心中再有隔阂,李莫愁还是不得不承认楚留香的外形气质俱佳,确实已远超过在她心中地位直线下降的陆展元百倍。 但对方处于“敌人”的范畴,幸好李忘尘是“友军”,李莫愁忍不住幻想有楚留香外形的李忘尘。她自觉这招叫“师夷长技以制夷”,乃是自己博大胸襟的体现。 她以为楚留香听不见自己的悄悄话,全然瞧不见李忘尘憋住笑意挤眉弄眼的揶揄神情,也未瞧见楚留香如同被围观的动物般的无奈。 在一番确确实实只有姑姑能做到的教育之后,李忘尘敷衍过了李莫愁,笑道,“没想到上次一别,还有机会和香帅并肩作战。” 楚留香道,“现下江湖,虽被木道人叛逃武当弄得风起云涌,聚焦一切目光,但真正江湖上的好汉英雄,还是记得眼下重要的事情:燕南天大侠的神剑惩奸除恶多年,对江湖为好殊多,我们万万不能令他的义弟蒙难。” 他说话到这里时,双眸忽地一亮,语气骤然铿锵有力,一字一句都大改此前隽永飘逸的气质,彰显出一种铁骨铮铮、血勇澎湃的力量感来。 虽名为留香,手持折扇,但此时的楚留香却给人一种感觉:仿佛他既留得下馥郁芬芳的香气,也能为人泼洒灼热的鲜血;仿佛他既能手持折扇,也能握住兄弟的双肩,怀抱朋友的意气。 李忘尘几乎想要为他叫好。 “不错。” 但响起来的却并非李忘尘的声音,而是同样从门外传来的,这声音并不热烈,反而很冷清,可就是这样的冷清,却给人一种“烫”的感觉。 那是一种寒到了极致,要燃烧起来的“冷”! 三人再次转过头去,一个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白衣人漫步而来,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此人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乃天下利器,剑锋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三两。 李忘尘双目发光,屏住呼吸。 李忘尘分明是第一次见到这白衣人,但却已清楚了他是谁。 这样一个人不仅是大明独有的,甚至是天下都再找不到第二个了。 即使有人能够和他有相同的志趣、相仿的天赋、相似的孤高,但那个人终究是不会来到丁家集,更不会为了素未谋面的江枫而战。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李莫愁,一时竟也不敢在这位白衣人面前无礼,下意识抓住了桌子上的长剑,在李忘尘身旁躲了一躲,藏了一藏。 她竟生出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手中的剑极为肮脏、卑微、低下,根本拿不出手,更不能够给这白衣人看了去。 偏偏白衣人还真看了她手中长剑一眼。 只是一眼而已。 一向骄傲自得的女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如果说楚留香有令任何人,哪怕是他的敌人都心生好感的能力,那么白衣人就拥有一种所有持剑者敬畏的神圣感,只因这是一个为剑而生、而痴、而迷的人。 要在这样一个人面前亮出自己的剑,无疑是需要勇气的。 楚留香浑身一震,情不自禁站了起来,“西门庄主!” 果然是西门吹雪! 李忘尘双眉舒缓,长长呼出一口气,也连带着李莫愁一同站了起来。李莫愁这时已满脸畏惧想要离开,只是被李忘尘强行拖曳。 西门吹雪无视了楚留香,来到了李忘尘和李莫愁的面前,着重看着李忘尘。 西门吹雪道,“我听过你。” 李忘尘笑道,“这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西门吹雪道,“任我行不是个好对付的敌手,但你也不该用剑偷袭。” 哎呀,这事儿犯着人霉头了…… 李忘尘一下子想到了面前这人的性格,脸色僵了一僵,随后自然道,“好吧,我承认我是做了这种事情,但我当时也没办法,西门庄主若要与我做过一场,我绝不逃避。只是期望庄主以大事为重,等待邀月怜星之难过去后再谈可好?” 若论痴迷于剑,薛笑人给西门吹雪提鞋都不配——这毕竟是个能将告白说成“我是柄剑,你是我的剑鞘”的人。 西门吹雪甚至都不允许任何人以剑偷袭敌人。 这当然略显霸道和多管闲事了一些,但这毕竟是江湖,武功够高就是可以任意制定一套规则,让其他人来遵守,好人诛灭恶人,恶人损人利己,爱剑者尊剑重剑,都是一般无二,自然也没有什么问题。 李忘尘才没有闲工夫谴责别人呢。 若西门吹雪有教育自己的想法,他的应对便非常简单:那就打啊! 西门吹雪却忽然道,“你以为我是个怪人?喜欢管别人?” 李忘尘愣了一愣,“嗯……”不是吗? 西门吹雪道,“你为何偷袭?” 李忘尘道,“江湖险恶,危机四伏,不偷袭怎有生路?” 西门吹雪道,“但我却认为江湖本来是不险恶的,只因卑鄙、偷袭、谋算的本事太多,人的心思太杂,才将江湖变得险恶。” 他深深看了李忘尘一眼,“这个世界不应该干净一些吗?” 李忘尘不知为何,竟从这番话里听出了一番无奈和绝望。 那无奈和绝望像隐藏在冰块里的火焰一样难以察觉,刺客却清晰无比地从言语中传达过来,李忘尘能从其中感受到这样一件事情:西门吹雪,这位未来的剑神,心中却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悲怆。 这个世界太脏,而他太干净。 李忘尘忽然道,“原来我错了。” 西门吹雪问,“你错在哪里?” 李忘尘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天上的人,根本对人间毫无怜悯。但我现在才深深明白,你反而是太怜悯人才远离了人,所以你也根本不会因为我以剑偷袭而对我动手,对不对?”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而你真正的意思是:任我行,你为什么要那么厉害,你为什么非要逼他偷袭,你为什么要以强凌弱,你为什么要玷污别人的纯洁——” 李忘尘莞尔一笑,直视西门吹雪,忽然发现面前这个人褪去了某种光环,成了一个近在咫尺,真真正正的活生生的人,“我现在才明白,原来你只是为我感到不值得!多谢你了,西门庄主!” 这一番话,固然令李莫愁迷迷糊糊,颇为不懂,旁边的楚留香却细细思索起来,有种恍然大悟感。 其实西门吹雪和叶孤城虽然相似,但有绝对的不同。 其中一点是,西门吹雪常年来都会追杀恶人。 虽然这番行事颇为奇怪,乃是沐浴更衣、斋戒三日,为了给不相干的人复仇,奔走千里去杀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这按说是正道行事的法则,但他又有极为霸道的规矩,宣称什么用剑偷袭不好,不准任何人以剑偷袭,若有人偷袭,便都要问过他的剑。 但江湖厮杀,哪里有不偷袭的?这样的规矩,不嫌多管闲事吗? 这就不免让他的风评略显古怪几分,从“冷若冰霜专杀恶人”的高人气男神,变成了“冷若冰霜专杀恶人但是怪癖很多行事魔怔”的剑疯子。 相比之下,叶孤城独居海外,从未做过什么好事,居然也被视作正道人士,而西门吹雪却成了亦正亦邪的怪客。 毕竟偶像这种东西,是要神龙见首不见尾,有点距离感,才更有几分味道的。 此前楚留香也这样看待两人,因而对西门吹雪敬而远之,但现在他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这么多年来,西门吹雪说是不准人用剑偷袭,但纵有真正杀死用剑偷袭者的事例,也是对方真正做了恶的情况。 那种常人为求自保或保护他人所用的偷袭,他只不过是警告而已。 难不成,他真如李忘尘所说的花一般,只不过是在对着那一个一个被迫偷袭的人发牢骚而已?就好像一个不得志的诗人喝了大醉发酒疯一般,这就是西门吹雪的“酒疯”。 难不成,他只不过是为了那一个又一个被逼得偷袭的好人而感到不值,用自己的某种方式在“支持”别人而已? 难不成,他只不过是单纯不会说话罢了?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阵,“我一向诚于人。” 李忘尘却道,“叶城主却认为诚于剑便已足够。” 他长叹一声,“在他眼中,世人都没有一柄剑来得尊贵。而在你的眼中,一柄宝剑虽尊贵万分,但还是不如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有价值——你就算杀死恶人,也会熏香沐浴、斋戒三日,是因为你觉得恶人的性命也非常珍贵,是一件神圣无比的事情。” 李忘尘夸了他大半通,西门吹雪却只皱了皱眉,关注其中一个点,“你不要妄议叶城主。” 李忘尘苦笑道,“看来我纵然深知你心,还是掺和不到你与叶城主的事情里面。算了算了,不谈这事儿了,我知道西门庄主前来是为了帮我们。” 銆愯鐪燂紝鏈€杩戜竴鐩寸敤鍜挭闃呰鐪嬩功杩芥洿锛屾崲婧愬垏鎹紝鏈楄闊宠壊澶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西门吹雪道,“陆小凤伤势未愈就想来,我把他腿打断了,他来不了,我就代他来。” 这话让李忘尘和楚留香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西门吹雪忽然道,“让我看看你的剑。” 旁边李莫愁搭在肩膀上的五指忽然用力了一些,李忘尘也升起了和李莫愁极为相似的感受,那种独属于用剑者的自惭形秽感,但他的反应绝对不同。 不止没有隐藏斩铁草的意思,反而一抬手,将其亮了出来,握住剑柄横举而起。 李忘尘昂首挺胸,举剑请观,像是一个自豪而自傲,自信而自满的人在炫耀自己的珍宝。 西门吹雪目光一动,接过此剑,细细审视一番,过了一会儿还给了李忘尘,淡淡道,“好剑,也是一柄破剑。” 斩铁草似乎有些不满,但刚刚跳跃了一下,似乎才发现是西门吹雪说的,又立刻在李忘尘掌中装死不动了。 西门吹雪又看了看李忘尘,道,“你很不错。” 他说完这番话后,已静静坐在了一旁。 这时候,门外又传来了一阵声音,“嘿,老臭虫,你来得这样快?” 楚留香一听这个声音,脸上先是一番碰到好久没有见到的朋友般喜色,随后却又露出惊骇神色,大叫道,“胡疯子?你来干嘛,你这不是胡闹送死吗!?” 那门外的声音大笑起来,“哈哈哈,就只准你这老臭虫送死,不准我来送死吗?须得让你知晓,送死的还有铁公鸡、花家七童,护龙山庄更展现雄厚实力,除去铁胆神侯因要事未至,在派来三位密探之余,更加派来了三百精锐骑兵。” 楚留香愣了一愣,“这样多人?” “这便算是多了吗?还不止呢,十大恶人中的轩辕三光和狂狮铁战也到来了,嵩山派的左冷禅掌门、嵩阳铁剑郭嵩阳和华山派的令狐少侠摒弃前嫌,连同五岳掌门,一起在前来的路上,还有铁戟温侯吕奉先、东海玉箫道人、帅一帆老前辈等等到来,武当派虽蒙受大难,值此时候也有数位长老亲自下山赶来,峨眉派也有来人,当然更少不了丐帮……就已知的便大约有五六十位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起码有十分之一个江湖的豪杰英雄,都受过燕神剑的好处,或是仰慕燕神剑的神威,全往这里到来!” 伴随着话语,一个大眼睛大胡子,看上去很粗犷但又可爱的汉子从门外嗖一声一跃而进,已坐在了李忘尘面前的桌子上。 他看上去斤两不小,但施展起轻功来,却轻若鸿毛。 正是与楚留香相交多年的好友“花蝴蝶”胡铁花,他的轻功“蝴蝶穿花”,在江湖上也颇有名头。 胡铁花落下的时候,用那双大眼睛朝着李忘尘轻灵地眨了一眨,然后偷偷塞给李忘尘一样东西。 李忘尘定睛一看,心头一震。 那是一柄飞刀。 (=) wap. /132/132250/30893680.html 第七十四章 剿灭十二星相 在李忘尘松手的瞬间,斩铁草凝固在虚空中。 这当然是某种错觉,斩铁草在一个呼吸间已直接化作了一道紫红间杂的电芒,以一种摧枯拉朽凌厉无匹的气势瞬息贯穿了李忘尘和叱石君中间的所有距离。 但在所有旁观者的感受中,这一切就是极为久远的事情,那柄玲珑袖珍的小剑最初一刻所占据的时间似乎尤为漫长。 那是庞大的力量让他们的感官错乱。 镇子里的人分明没有会高明武功,平日里一拳打得快了在眼中都是幻影。但此时此刻,人们能清晰看见斩铁草在空中颤抖着前进,犹如进入了泥沼般缓慢,也能够清晰感觉到四周数丈内的空气骤然朝着中央收缩坍塌,肉眼所捉摸不到的空气形成了一道比金铁更难突破百倍的无形固态屏障。 在那一个呼吸间发生的所有事无巨细地呈现在他们的感官中,甚至不是他们主动想要知晓,而是渺小的人在极为巨大宏伟的力量前被迫知悉。 这一剑以无与伦比的暴力,狠狠强奸他们的感官,将那一刻所发生的一切,灌输到他们的头脑中。 砰! 似乎能听到无声的破碎响动,屏障被突破。斩铁草霎时间得到千百倍力量的加持,剑飞射而去因过快而失去形体,化作肉眼所不能捕捉的极细极长极锋利的光芒,光芒拉长延伸出数十丈远,犹如从古至今恒在的一虹。 最后才是一声轰然巨响,出现在李忘尘的掌中。 连声音也难以追上这一剑的去势。 “嚯——” 李忘尘自己都被炸得脑袋后仰朝天,发出一声被自己全力一击吓到的轻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低下头来,正视远处。 当李忘尘双手炸开的时候,远方也在轰鸣。宛若雷霆的光芒嘶吼着牵引拉扯周围的一切空气砸在了叱石君的身体上,这一击的威力和气势是那样恐怖,但是所有的力量却又被束缚在那样一处界限分明的剑身之内,并未有丝毫外泄,只是刮起的烈风已席卷横扫,宛若一阵风暴袭来,足足把半条街的人一排一排一屁股倒下。 然后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象征着一切的结束。 叱石君连转身的反应时间都没有,已被斩铁草贯穿胸膛。哗啦啦,力道未止,被连带着整个身体拖出三五丈,最终死死定在一面墙壁上。 鲜血流了出来,叱石君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子像是条死鱼般跳了两跳,然后便僵硬着不动了。 被他抓住的两人慌张地站了起来,回头看向这具死尸。 一缕青烟正从插在尸体背心的剑柄上幽幽升腾而起,那是斩铁草一剑贯空猛烈摩擦而产生的热量蒸发的空气,但现在看来又好像是叱石君的魂魄。 寂静无比。 “嘿,把——剑——还——我。” 片刻之后,远处传来了个少年的声音,朝气蓬勃,似乎和这样一个酷烈的场景不相称。 人们不禁抬头,却看见那将散而散的紫红色虹光的起点,一个少年站在高高屋脊,正朝着这边招手,“多——谢——啦——”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这天神一剑,竟是这十来岁看上去只能买酱油的小哥发来?” …… 李忘尘转身一步踏下,重新落在了房间里。 他刚回来到这儿,李莫愁已大喝,“你别出手了,分我一杯羹!” “好好好,当然没问题。”李忘尘微微一笑,“我手里也没剑,大家加油,在那些乡民送剑到来之前我绝不出手,你们若胜了姑姑,可想走就走。” 说话间已转身找了跟板凳坐下,双手腋下,饶有兴致看起戏来。 他能感应到斩铁草的位置,毕竟是自家崽儿,果然在慢慢靠近,不怕弄丢。 这番作态,好像并不担心李莫愁的安危。 “嘿!” 李莫愁恨得牙痒痒,李忘尘这话说出之前,敌人已如丧家之犬,出手无力战意全无,她打起来极为简单,大占上风,威风凛凛,自信二十招内胜率已定。 但李忘尘此话一出,周围的敌人立刻精神一振,李莫愁之前尚且追着敌人杀,说完对方杀力大增,几招立刻配合极妙,将她逼到绝境,大为危险。 李莫愁勉强躲过,狼狈无比。此一下分开,她和司晨客五人、迎客君七人,都同时关注李忘尘的反应。 “诸位请继续。”李忘尘面色如常,丝毫不动,“不管谁赢,我绝不妄动。” 眼见李忘尘果然说到做到,剩下的十二星相立刻喜形于色。 他们自看此前种种,哪里不知道李忘尘武功之高,几可比拟十二星相之首的魏无牙以及公认最为深不可测的四灵之首。 现在虎——白山君,马——踏雪君,羊——叱石君,猴——献果君,猪——黑面君,牛——运粮君皆已授首。而他们一个鸡一个犬。还是依靠多人组合才能与其他人并列,自然没有胆子和李忘尘作对,本来是战意大去,再无生意。 但李莫愁武功虽高,却还是不如李忘尘,若只是以她为对手,鸡犬一众还有些许自信,自然把武功发挥出来,只祈求一条生路。 李莫愁则更加气急,“臭侄子,就爱看我笑话!” 说完刷刷好几剑,玉女剑法幻化道道光幕剑影,逼退众人之余,倏然一剑如电光横空,那条隶属于迎客君七人的狼般大犬已被刺死。 她咬牙切齿,长剑深入巨犬身体,猛地奋勇发力,高高举起巨犬尸体,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周围鸡犬一窝的众人狼狈躲窜,不久便被李莫愁追上,砸死一个,刺死一人。其他人怀惨叫哀嚎,紧接着被李莫愁追杀。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槄璇昏拷涔︾湡鐨勫ソ鐢紝杩欓噷涓嬭浇澶y鍘诲揩鍙互璇曡瘯鍚c€傘€/p> 李莫愁武功虽好,但是尚未能估计全局。有些人本已逃到门窗,但是李忘尘凌空左边一指,右边一指,顿时逼回退却,对他怒目而视。 李忘尘无辜摊手,“我只说不会出手,但是没说不会出指。但你们若不打下去,我只怕真要动真格了。” 形势比人强,他们只得回头,面对李莫愁的玉女剑法。 他们当然不是对手。 等到一个少年前来送回斩铁草时,客栈里已只剩下李莫愁李忘尘两个活人,李忘尘接下宝剑,只听来人兴奋道,“少侠武功真好!” “多谢小哥。”李忘尘客气两句,拿了两碎银子敷衍此人,收回自己的斩铁草。 等到此人离去,李莫愁才走过来,重重把长剑砸在桌面,然后冷哼一声。 李忘尘其实已渐渐懂得怎样对付这位姑姑了,“我就知道你会赢的。” “真的?”李莫愁得到承认,眼睛一亮,随后又觉得自己态度过好,冷哼一声,“倒算你判断无错。” 李忘尘却不在意,只深思起来,“看来江枫未到,接下来此地就是战场,姑姑,咱们先驱逐群众,等待江枫、花月奴、邀月、怜星的到来吧。” (=) wap. /132/132250/30893679.html 第七十三章 十二星相 十二星相一怔。 他们纵然已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恶人组织,但光看其踏雪、献果、黑面、叱石等等雅号即知,其实都是文化人——就算自己不是,也起码有附庸风雅的心思。 所以他们皆是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耳中所听到的。 这样粗俗恶劣的言语,本该出现在市井街头,怎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尤其是从一个看上去外形还不错的公子口中? 别说他们了,就连周围的旁观者,听到李忘尘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地说出来这番话,也都愣在当场。一时之间,连他们看出事情不对劲、想要逃出客栈的步伐都慢了几分。 所有人目光都呆呆看向了李忘尘,可李忘尘脸不红心不跳,竟丝毫无法让人将他和刚才的粗俗话语联系在一起。 整个客栈大厅都静了片刻。 而李忘尘一昂首,那张本来幼态稚嫩,却又莫名有几分沧桑与坚毅的面容,在此刻忽然露出笑容。 他就趁着这片刻的宁静,忽然发起了冲锋! 十二星相尚未反应过来,李忘尘已出现在那呆头呆脑的“运粮君”身前,埋下身子。 刷刷刷,连续三声又轻又快的响动之后。李忘尘抬起手来,掌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柄玲珑袖珍的短剑,剑穗如枫叶般鲜红艳丽,剑身则呈现出另一种比剑穗更锐更邪更凶的红。 光芒在剑锋上流转一圈。 所有人的目光被这一柄奇剑所吸引,忽然运粮君已怒吼一声,身躯猛然一动,气势雄浑而猛烈。 这一动突如其来,似乎要一拳砸向李忘尘,光看他如牛般壮硕的体格,这一拳只怕不下几千斤力道,就算李忘尘是铁做的也万万承受不了。 但刚一抬手,运粮君那高大壮硕的身子一颤,动作一停。 咕咕,几处鲜血飞射出来。 李忘尘面色如常地持剑起身,运粮君却摇晃着身子轰隆倒了下来,两个动作几乎在同时发生。 十二星相又死一人。 “杀人啦!” “大伙儿快跑,有江湖人厮杀。” “别看热闹了!” 周围的平民尖叫了起来,剩余的十二星相却已警惕而愤怒地看向李忘尘,李莫愁却带着满脸得意地走了上来,与李忘尘并列。 现在任谁也知道这一伙儿少年少女的武功不俗了。 武功最高的“白山君”踏前一步,冷笑道,“好小子,敢找咱们十二星相麻烦,果真有些本事!”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一男一女虽看上去像是什么名门正派弟子,但和以往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儿完全不一样,不仅武功甚高,行事手段也往往能出人意料,根本不在意偷袭、骂人等等手段。 他吗的,怎么像是早在等我们,和情报中不一样……江琴那混账难道把咱们卖了?好啊,事后一定叫你好看! 深谙黑吃黑精髓和江湖险恶道理的白山君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但不管如何炮制江琴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仍是面前的两位棘手货色。 白山君盯紧了李忘尘、李莫愁的动作,拦在诸多兄弟身前,务必防止他们再次偷袭伤人。 几步动作之间,他全身的骨架噼里啪啦一阵响动,声音先是细密轻微,后来渐渐汇聚,如江河汇成大海,以至于最后形成一阵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吼,如山林之中猛虎咆哮一般骇人。 巨吼声中,“虎啸宝鉴”的功力悍然爆发出来,抬手一掌,恢弘的内力真劲便化作一道气浪恢弘而去,呼啸声中翻腾滚动出三五丈距离,朝着两人泰山压顶般当头砸了下来。 一掌打出,气劲磅礴之余,白山君连同剩下的献果君、司晨客、迎客君、叱石君、踏雪君一同跃出,分作四面八方,朝着两人合拢杀来。 李莫愁正要迎上,却被李忘尘抢先一步,护在身后。 少年人踏步出剑,嗖嗖嗖嗖,剑尖连震颤抖数下,真力转化为一股一股锋锐的气息,刹那间似有电光闪烁四射,叉叉丫丫血红色的光线荡漾布满虚空。忽地一剑平推,所有剑气猛地齐齐聚于一处,赫然与虚空之中的虎啸宝鉴真力相撞。 一声巨响炸在半空,犹如凭空落了道雷光在大厅中央,光是余波也将四下的桌椅吹开击碎,也激得烟尘四起、碎屑满天。 两股力量交击的正中央地面,犹如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冲击,一声闷响,青砖石头粉碎开来,下面的泥巴地更是凹陷数分。 “好强的内力。”李忘尘挑了挑眉,知道若只算内力,自己仍逊色白山君一筹,只是靠着剑法运劲之精妙,这一击才有旗鼓相当的机会。 当然,这是李忘尘并无激发“紫霞之灵”的情况下。 而就在这一招招架的空隙,旁边传来了一声轻叱,原来是十二星相的十来人已来到了李莫愁的身旁,将她团团围住,前后左右都是人。 但这些人虽多,都是些鸡犬一伙的组合成员,包括那条野狼般大小的巨犬也都汪汪直叫,垂涎三尺腥风血雨地扑杀过来。 叱石君和献果君则站在李莫愁身侧两边不远,却并不立即出手,而是凝神静气,运足功力,瞅准她的出招间隙,想要来上一记狠的。 不过围住李莫愁的人虽多,都是些四品五品六品的二三流人物。 真正的高手——白山君、踏雪君夫妇,却已经来到了李忘尘的身前。 白山君的拳法拙奇浩大,踏雪君的掌法天马行空,都精妙绝伦,并且配合无间,有誓杀李忘尘之意。 这一下就已看出十二星相的平均武功虽不算特别高,但是彼此配合默契极深,的确是江湖黑道的一方豪强,专业技能过硬。 他们认定了李忘尘年纪较小,便应聚集重要力量,击其弱势。而其他武功较低之辈则去缠住武功可能更高的李莫愁,防止两人合力反抗。 等到断其一指后,再料理那女冠。 更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做出了判断,而且还一句话不用交流,已默契十足地配合起来。 由此可见,十二星相能纵横江湖,绝非浪得虚名。 可惜他们偏偏判断错误,李忘尘看似年轻,武功却已比李莫愁高上许多。 而在江湖上,只一个判断失误,就足以奉上生命。 李忘尘长剑回转,左一荡,右一拨,出剑快若闪电,刹那间连出九剑。他出剑时的神情平静,不见丝毫强敌给予的压力,只有一种好像一个人要打哈欠般的慵懒无聊。 九道剑气在虚空中一泄而止,划出的九道模糊红痕慢慢消散,足见其快得已超越了肉眼。 一见这剑光,白山君双眼放光,大加惊骇,“什!” 话音未落,他冲锋而来的时候势如下山猛虎,可现在却用一种比来势更快几分的速度退了回去,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拉出几丈长长残影,身子重重撞在了客栈的墙壁上,发出一声巨响,浑身凝聚的真力直撞得整面墙壁布满大大小小的裂痕。 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满是汗水,身上的衣衫亦破了好几处洞,都是被李忘尘剑气所戳中。 好险反应得快,并未真正受伤。 原来李忘尘的内功造诣虽尚不如白山君,但他自出道以来,一向是横练第一,剑法第二,内功第三,不过是他战力中最差的组成部分。 白山君这才知晓这少年恐怖之处远超那年纪较大的女冠,全然不顾自己狼狈的模样,只焦急万分地大吼一声,“亦云!” 他喊得太晚了。 面对李忘尘那糅合了独孤九剑总纲和齐物论的追魂夺命剑法,作为十二星相唯三武功上得了台面的一人,白山君尚有余力逃去,踏雪君却无这份本事。 丈夫白山君被逼退后,踏雪君也花容失色,顿有去意,可临身的剑势却骤然大盛,绞杀笼罩她身周一切可供逃跑的空间,如跗骨之蛆般纠缠住了踏雪君。 她苦不堪言,只能回身被迫迎战。 而李忘尘手腕一震,连续十一剑挥洒而出,凶戾毒辣的剑意刹那间笼罩在踏雪君的全身上下。 踏雪君脸色剧变,婀娜的身姿在李忘尘剑下勉力支撑,满头是汗,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竟仍有几分柔情似水、楚楚可怜的味道。 李忘尘却并不留手。 踏雪君武功倒也不错,可惜偏是灵巧变化的风格,在独孤九剑这招式变化的天花板面前,根本无需用心寻找,一动满是破绽。 李忘尘第一剑已令她大感吃力,第三剑时便戳中她的左肩,第五剑在她腰腹戳了一剑,第十剑的时候纵身一斩,踏雪君马亦云的三根手指飞了出去,打在一旁的墙面上,血肉模糊变作了不分彼此的肉泥。 而她满身是血、伤残无数,至此已真正无了反抗能力。 “少侠饶命!” 忽然放弃还手,踏前一步,面带几分魅惑而谄媚的笑意,但还未张开嘴巴再说出半个字来。李忘尘踏前一步一剑刺出落在她的眉心,这就是第十一剑。 一切戛然而止。 踏雪君的双眸变得灰暗,生命力正在丧失,脸上的讨好笑意甚至都未来得及转变,声音也咽在了喉咙的深处。 李忘尘面无表情,手腕一抖,长剑剑身由竖转动为横,挡者披靡的剑劲随之变化。 只听刺啦一声,踏雪君马亦云的尸体顿时一分为二,露出其身后满脸悲愤冲杀而来的白山君。 剑身上红光一闪,李忘尘剑势不停,继续前进,一剑啸叫爆响如雷而来。 白山君万万想不到自己妻子的尸体后会刺来如此惊天动地的一剑。 他和踏雪君联手冲来,以二敌一,也不过是三个呼吸之前的事情。 在三个呼吸之前,他们还料想着轻取了李忘尘,之后再合攻李莫愁,应当擒而不杀,以这两人的资质外貌气质武功,当能卖个好价钱,那老猪老牛死得也颇为值得了。 可没想到的是,三个呼吸之后,他便被李忘尘逼退,而踏雪君亦在转瞬间被李忘尘所杀,一时几有如梦的感受,而这一定是天下最恐怖的梦魇之一。 白山君反应虽已极快,转瞬前来救援,但李忘尘这个境界,要出十一剑是何其之快? 简直连一眨眼的功夫也不需要,踏雪君就从一个足以令任何男人心动的美少妇变成了一坨只能让少数男人心动的死尸。 白山君晚了一步,尚未从悲痛中醒觉,李忘尘的一剑已如暴雷极光迅电一般袭来,在他双眸瞳孔之中以无法形容的速度放大到极点。 銆愯瘽璇达紝鐩墠鏈楄鍚功鏈€濂界敤鐨刟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紝瀹夎鏈€鏂扮増銆傘€/p> 他武功本身不如李忘尘甚多,更何况妻子刚去,伤心欲绝,又兼李忘尘抢占先机,长剑自妻子身后刺来出人意料,天时地利人和几乎皆比李忘尘占去,哪里还有生机可言? 关键时刻,他亦只能运转全身精修而成的“虎啸宝鉴”内力,浑身筋骨齐鸣,撑开一身如金如铁的护体罡气,指望着能起到一些作用。 轰然连声巨响,两人以气劲交击数招,打得空气翻滚如浪潮,朝着四下无休般扩散冲击,大地颤抖不止,客栈的天花板亦被炸裂了一个大洞,大量的木屑尘埃如烟花般暴散而去。 烟尘散去,白山君如一座山般英武不凡的身躯立在原地,怒目圆睁,仍极有百兽之王的威风。可他一只左手已掉落在了地上,胸口出现了一道自左到右的巨大而深的伤疤,真正的致命伤仍是咽喉处的一道血痕。 李忘尘抽剑回身,白山君晃了晃身子,推金山倒玉柱般轰然倒塌。 旁边的司晨客、迎客君、献果君、叱石君,虽和李莫愁纠缠不清,上下翻飞,却暗中把目光投向此处,没有一个不是暗中叫天喊地的。 别说他们了,连李莫愁也未想到李忘尘能这样轻松如意地解决这对武功明显不差的夫妻,看来之前制服自己的时候,尚且还留有余力。 她一时又是不服不爽,但又有一种奇异的自豪骄傲感。 忽然嗖嗖两声,献果君、叱石君两个较为机灵的发出暗器,身影一闪,已准备卖掉同伴,先走一步。 但他们身法虽快,李忘尘的体魄轻功法也绝对不差。 脚下发力,身子一震,便忽然出现在左边窗台,手中的短剑已刺中了正要翻窗而去的献果神君,干干瘦瘦的青年动作凝固,像是被点了穴道。 李忘尘又一抬头,纵身而去,翻上屋脊,站直身子看去。 但见青天白日之下,趁着李忘尘击杀献果君的间隙,叱石君已跑开十来丈,来到街头人群之中,一边跑一边回头,手上已抓了两个人当挡箭牌。 这位“山羊”的确是十二星相中除了魏无牙外的智者。 李忘尘不慌不忙,右腿前迈弓起,右手撑在大腿上,眯着眼睛锁定叱石君,神态全神贯注,如同张弓搭箭的将军。 可他手中拿来的弓箭? 李忘尘忽然抬起了右手,不再以五指握住剑柄,转而用两指捏住剑柄,如同抽起一根羽箭。 然后他面色上一缕紫气升腾。 这紫气像是个信号,紧接着李忘尘全身上下,四肢百骸,所有窍穴,都源源不断涌现了紫气,将他整张面孔都渲染成了一种又神圣又威严的状态。 心随意传——将所有的精力值,全部转化为气力值! 气力值,三百点。 李忘尘猛地抬起左手身处食指中指瞄准了远处的叱石君,然后将右手的斩铁草轻轻架在左手食指中指上,这动作已不只是“像”张弓搭箭了。 他的的确确,是真的张弓搭箭——或者说,张弓搭剑! 以气为弓,以剑为箭! 李忘尘倏然收手,昂扬起身,满脸期待,抬掌遮在眉眼之上。他极目远眺之余,紫芒闪烁的双眸旁的眼白仍在流转紫霞神功的文字。 给!我!中! (=) wap. /132/132250/30893678.html 第七十二章 无名奇岛上,新增一龙首 木道人背叛武当,斩杀梅道人下山。 这个消息的出现,已不只是令大明震动,甚至令天下震动。 只因这消息中能令人瞠目结舌之处太多太多,木道人的武功居然如此高是一处,木道人德高望重为何叛走师门又是一处,木道人去了哪里还是一处,武当派竟有如此深厚底蕴又是一处。 这桩大事突如其来,牵扯了不计其数的势力动作,据说连大明当朝皇帝都要亲自派人去慰问武当派——武当派虽出了大丑,元气大伤,但暴露的实力却极为惊人,更何况还有不知在天地何处的张三丰,只要有这个人,武当就是一群一二品小道士,也照样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 在这之外,朝堂内外,江湖上下,更不知多少人有所反应。 而在这其中自然包括朱无视。 因为他或许是天下极少数知晓内情的人,青龙会余孽之一的古松居士是木道人多年的好友,青龙会一大头目的石鹤是木道人的弟子,而木道人的武功之高,居然隐藏了如此多的余地,几乎可称得上是真真正正的大明第一。 到了此时,朱无视还怎能猜不出,这位武当公认最德高望重的长老,正是那位深藏在大明的青龙会十二龙首之一! 木道人的身份并未让朱无视意外,但他的所作所为却让朱无视几乎认为自己的眼耳出错。 在他心目中,这位青龙龙首隐藏如此之深,谋算如此之久,所图必然甚大,说不得就是大明江山。可是今日一鸣惊人,惊天动地,竟然只是为了杀死梅道人,毁去七星剑,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朱无视苦思冥想许久,仍不得其解。这令他直有一种一拳打出落在空处的难受感,几乎就要吐血。 须知朱无视自知悉青龙会存在,这么多年来表面敬畏有加,暗中则苦心孤诣多加探听,终于才在今时今日抓到了一丝丝蛛丝马迹,有了顺藤摸瓜的机会。 他本已做好了准备,接下来与这位见首不见尾、武功高绝而智慧通天的龙首对弈一局,甚至连诸多棋子都已准备好了。 可是对方却好似全不在意,一局棋罢了便拂袖毁去,重开一局。 对待天下大事,何以能如此洒脱? 朱无视只觉得无法理解,甚至有种被人刻意玩弄的羞恼感。 而这也是天下许多势力的共同感受。 相比之下,邀月怜星因爱生恨追杀江枫,快剑小李李忘尘因义而助,这件事情就显得尤为渺小了。 不过这世上正有些人,能看到那些很小很小的事情。 这些人已出发了。 …… 此时此刻,在大明东边的无名海岛上,有一处极繁华的所在。 但见四面山峰滴翠,晴空一碧如洗,一处半顷大小的荷塘上的九曲桥头,有个朱栏绿瓦的水阁。 一个英俊无比、玉冠束带、锦衣华袍的年轻公子在小阁楼里听人讲述这个消息,忽然拍了拍手,道了一声,“老头子,外面原来也这样有意思。” “有意思的不是外面,是人。” 随着年轻公子的话语,一个头顶半秃,脸圆圆,笑得很可爱的小老头,从门外走了进来,“你小时候并不觉得外面有趣,是因为你不了解岛上的人。可是现在岛上的任何人对你而言都没有了秘密,你就想要去见见外面的人了。” 这小老头出现之后,那传达消息之人便已悄然而去。 房间里只剩下了两个人。 小老头的名字叫吴明,口天吴,日月明。 而年轻公子的名字是宫九。 宫九的九,据说是九种很可怕的特质: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 “任何人吗?”宫九转头看向小老头,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着,可眼神却深邃无比,配合上那笑容,不知为何偏偏叫人看了害怕,“但你对我而言,一直都是世上最大的谜团。在真正完全了解你之前,我并不想离开。” 小老头道,“我其实已尽力把自己都揭开给你看了,我做梦都想要你将我看透,而这就是我培养你的意义所在。” 宫九点点头,又低下头,露出有些失落的样子,“那看来是我太没有用了。” 小老头安慰他,“没关系的,你毕竟还年轻。” 然后他们就不说话了,小老头伸出手掌,拍拍宫九的肩膀,以示关心。这个动作真是又轻又慢,简直像生怕把宫九给打疼了似的。 一下,两下,三下。 小老头收回了手,宫九的身子震了一震,然后抬起了头。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宫九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笑意倏然一收,眼眸深处的光凝成了一截冰,不仅寒冷,而且锐利,“我刚才已对你发了三十三道阴劲,但是一道也未曾伤到你。” 小老头微微一笑,“岂止是没有伤到我,简直连挨都没有挨到我啊。” 宫九叹了口气。 他这口气,好像是一个心高气傲觉得什么都难不倒自己的人,却终于遇到了一个命中注定无法理解的难题,怎么绞尽脑汁都无法得出答案,甚至连找到一丝丝思路都难以做到。 小老头问道,“年纪轻轻的,叹气做什么?” 宫九忽然道,“我自问是不世出的绝世人物。” 小老头赞同道,“你本就是很多年也不见得能见到一个的天才。” 宫九看了看小老头,又继续深思,“而你却是个老怪物。” 小老头也不怪他这话不太敬畏,只是点了点头,“对,你说的对极了。天底下确实没几个人比我老,更没有几个人能比我更怪物。” 但凡任何一个人说出这样一番话,都不免有些狂妄自大、炫耀得意、倚老卖老之意,就算表面没有,也一定是刻意伪装,暗地里仍在自夸。 可是这小老头说出来的时候,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信服力:仿佛他说出这番话,是经过了一番有理有据的调查,而非信口胡说。 甚至会给人一种感觉,如果继续问下去到底是几个人比他老、几个人比他怪物,小老头也一定能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将其念出来。 宫九却根本懒得问,因为他很多年前已经问过了,小老头说出来的,要么是天下皆知的名字,要么是天下无人得知的名字。 要做到天下皆知,这自然已非常不容易。 而要做到天下无人可知,这更是非比寻常,简直比前者更难上十倍不止。 宫九一板一眼、一本正经道,“像我这样的天才,遇到了你这样的老怪物,就算胜不过你,也不应该气馁才对。” 小老头意外道,“原来你知道啊,其实我也正想说这番话,你何必气馁呢?” 宫九一字一字道,“因为我发现,原来这十几年来,你成长得远远比我多,你的收获远远比我大。我虽已连续走过了很多很多境界,而你一个境界没有破开,但你所在的天地却更大更广阔许多——我有时候想,我只怕这辈子也追不上你了。” 他这番话若给外人听了,只怕惊骇莫名,直呼违背了武学常理。 天下练武之人,无一不是百尺竿头而更进一步都难,可是宫九的意思却是:他从一尺到百尺的时候,这小老头已增长了两三百尺。 小老头眼睛一亮,居然并不反驳,而是乐呵呵笑道,“恭喜恭喜,你能知道这点,距离我就更近了一步。一步一步慢慢来吧,你总会跟上来,而我也总会停下来的。” 他似乎是真正的开心,也是真正在庆祝,但是这口吻令任何人听来,都只觉得刺耳。 宫九自然并不觉得荣幸,而是冷着一张脸,“你实在是个能打击天下任何天才的老怪物。” 小老头只笑嘻嘻道,“若每个天才都执意和我比,那我想这天下的武道应该都会停滞下来,再无希望了吧。我实在不愿意做这样的罪人,所以才躲了起来。” 宫九叹了口气,“任何人说这番话都不免略显狂妄,但你说出来的话,我绝对相信。” 小老头点了点头,“所以你大可把目光移开一些,看看这个世界。你若在外边走一走,去看一看外面的人,再回来时,或许会发现相较于有些人而言,我也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 宫九怔了一怔,“真有这样的人吗?” 即使听过小老头讲述的那些名字,即使明知道那些名字大半在江湖上都是惊天动地的人物,他其实也并不以为那些人真能胜过小老头。 小老头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以一种温柔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宫九,那模样就好像看着一个不太懂事的孩子。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昨天有个老朋友给了我一样东西,他那边常年缺人,一直在邀请我去干一些大事,但是这些大事在看我来,实在无聊得很——不过却正适合了你。” 这话实在和世上任何一个介绍家里小孩儿出去工作的小老头没什么差别。 ——只有一点差别,就是这个所谓的“工作”。 宫九定睛一看,小老头的掌中正是一枚令牌。 令牌的中央,写着四个字,“青龙龙首”。 宫九接过令牌,若有所思,他也并非不知道江湖之中的传闻,事实上他所知道的许多情报之多之深之难得,与朱无视的护龙山庄所能得到的也差不了多少。 天青如水,飞龙在天。 脑袋里玩味了刚刚才听过的故事,宫九站了起来,来到阁楼的阳台处,静静站了一会儿。 目光放远,将天地尽收眼底,宫九淡淡道,“看来,我也要走进故事里了。” …… 木道人杀梅道人,毁七星剑,下武当山,不知所踪。 连身在丁家集的李忘尘都听说了这个消息,暗暗咋舌,未曾想到木道人居然做出这样惊天动地之事。 他自知晓当下江湖格局,也探听过一些“扎眼”的人物的生平事迹,木道人自然也在其中。 原作之中的木道人,或许是唯二在智慧、决断、武功等所有方面力压陆小凤的反派人物,甚至令陆小凤对臻至剑神境界的西门吹雪也丧失了自信心。 他的武功之高,可见一斑。 据说此番大战,木道人一人一剑,杀进两三百多个先天高手之中,打得整座武当山一半山木都破坏了,最终血染道袍,斩杀梅道人,飘然而去,潇洒快意之际,听得李忘尘和李莫愁两人都两眼发光,忍不住心向往之。 他们虽知道这是极不好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武者慕强的天性。 听完之后,李忘尘赏了小二一枚碎银子。 两个人对视一眼,恍惚间才从那一日之前发生的传奇故事中脱离出来,才反应过来彼此并非木道人,也绝无资格与武当为敌。 李忘尘笑道,“吃饭、吃饭……” 于是便继续吃饭,却吃着吃着都莫名其妙停下了筷子,发起了呆。 李莫愁一边用筷子依次夹扁饱满喷香的饭粒,一边怔怔道,“哎,一剑杀下泰山北斗武当山,这也太潇洒了,我何时要有这番武功,就去找王重阳……” 李忘尘咳咳两声,“这个人帅归帅,但是三观不正,” 李莫愁白了他一眼,“什么正不正的,我就说说罢了。这种杀人狂魔,人家可害怕死了,最好一辈子都见不到。” 一边说,一边双手抱肩,做了个柔柔弱弱的姿态。 李忘尘撇撇嘴,心道你这动作真如猴子摸屁股,做作死了。 李莫愁动作忽然一顿,猛地抬头,“到了?” 李忘尘面色不改,只是忽然夹了点菜给李莫愁,“继续吃饭啊。” 说话间,一种“安静”正在靠近。 丁家集本来处于宋明两家交界,虽是小镇,也颇有来往客商游人,熙熙攘攘,热闹万分。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如乌云步步逼近一般,有一种奇特而无形的力量渐渐淹没了周围的声息。 最终,这种“寂静”传播到了李忘尘、李莫愁所在的客栈里。 一行人走了进来。 他们形容古怪,令任何人看了,都不免指指点点一番。而他们的举止却比形容古怪的程度还霸道狠辣一倍,所有对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人,都会被立刻找上来,二话不说,断去手指、打得呕血。 所过之处,自然无人再敢出声。 这就是“寂静”的真相,他们到了哪里,哪里便一片寂静。 这群人有先有后,最先进来的一伙人里,有的像是猪一般肥肥胖胖,又黑又脏,有的像猴子一般,干干瘦瘦怪模怪样,有的像个老书生,下巴有细细白白的山羊胡,有的则高高壮壮,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模样…… “猪黑面君、猴献果君、羊叱石君、牛运粮君……”李忘尘暗暗计算,忽然目光一动,又进来了两伙人。 一伙人是五个人混作一团,一人红衣、一人黄衣、三人花衣。李忘尘暗暗点头,“这是司晨客,红鸡冠、黄鸡胸、彩鸡尾。” 而另一伙人则是七人一伙,七人手上握着七根遛狗的绳子,居然同时牵在一头老虎般大小的狼犬上,七人奋力拉扯,才将这头狼犬拉了进来。 “这是迎客君。”李忘尘目光一动,“不过这些都是废物。” 最后,门外走进来一对看样子很神气的夫妻。 男的威武霸气,女的却柔媚似水。 虎-白山君,马-踏雪君。 “武功不错,八品七品,没有江枫……看来还没来得及动手。” 李忘尘长身而起。 十二星相——缺鼠、龙、蛇、兔四人的黑道团体,猛地将目光投射向他。 眼见此人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十二星相暗暗对视一眼,并没有如面对平民般蛮横。 老奸巨猾的叱石神君踏前一步,摸着下巴的山羊胡子,很和蔼地笑问,“这位小哥,对咱们兄弟有何指教?” 言情 李忘尘笑得简直比他更友善,拱手道,“好说好说,小弟初出江湖,眼见诸位朋友英伟不凡,想来都是英雄人物,欲结交一番,不知是否有幸?” 十二星相的几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猴子似的献果君笑声尖锐刺耳,“你这小孩儿,真会说话,好好好,咱们交你这个朋友。这样吧,咱们重新摆上一桌好酒菜,烦请朋友过来说话。” 李忘尘道,“哪里哪里,这桌子已定,何须麻烦店家,还是请诸位兄台过来吧。” 那异常肥胖的黑汉子踏前一步,大声道,“客气什么,叫你们过来就过——啊!” 话音未落,他忽然惨叫一声,身子晃了一晃,轰隆一声,已推金山倒玉柱般倒下,鲜血登时流了满地。 十二星相登时大惊失色,同时转头看去。 只见这黑面君的背脊下方,竟然有一个手指大小的洞,这个洞是前后贯穿的创伤。而一根筷子已插入了旁边的木桌脚上,筷子上全是鲜血。 如此一看,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有人以强劲手法射出筷子,令黑面君猝不及防之下,整个肚子都被射穿,当场死去。 白山君转头看来,鼠、龙不再,他就是队伍里的临时老大,鼻子里冒出一声冷哼,“好,好,好手段!” 一身“虎啸宝鉴”的磅礴功力,当场就要爆发。 他们当然知道李忘尘来者不善,但行走江湖就是要小心为上,要有探听清楚虚实的心思,尤其不能得罪武当峨眉等名门正派子弟,却没料到反而给了对手偷袭的机会。而兄弟既死,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天王老子也要拼命! 而远处的李忘尘则苦笑一声,“别盯着我啊,又不是我偷袭……” 砰! 说话间,李莫愁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饭桌,满桌子的汤汤水水飞扑而去,砸在十二星相的面前,泼洒成一片红红绿绿、气味四溢的污渍,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而这一身道袍的女冠已极其不雅地一脚踩上了板凳,哐当一声响,不满道,“还说什么废话呀,不嫌虚伪吗?侄子,给我骂他们!” 李忘尘叹了口气,“好。” 转头看向十二星相,咧嘴一笑,阳光灿烂,“你们妈妈死掉了。” wap. /132/132250/30893677.html 第一章 穿越与二叔 李忘尘抚摸着干瘪的肚子,有气无力地瘫在书房内书桌的椅子后。 他年纪不大,手短脚短,椅子足以将他完全容纳,整个人像是陷在大饼里的馅料。 这是一种极为奇妙而罕见的比喻。 但一个人若在数个月来,每天都只吃一顿如水一般的稀粥,那这个比喻自然是既不会奇妙,也不会罕见,反而是合乎情理。 事实上,李忘尘已在这椅子上瘫坐了一整天。 这一天里他的动作极少,在这极少数的动作中,只有一次动作算是稍大,那便是起身去了茅房。其余的动作大多只是一些扭扭头,动动手,挠挠痒,甚至只不过是转转眼珠子而已。 李忘尘并不是个懒惰的人。 而且……即使是再懒惰的人,想要一天都这样不动如山,也绝不是一件易事。 何况他这样活着,已起码有了五六日。 但李忘尘并不喜欢这样,只是却不得不这样,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动作越大,就会越消耗体力。 他只是……想要吃得更少一些,活得更久一些罢了。 “没想到我穿越过来,什么惊世武学和绝代英雄都没见到,就光挨饿受苦了。”李忘尘眼冒金星,仰头看着天花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苦笑还是痛哭,“空有个什么‘江湖令系统’,却不知道如何运用,有希望却又抓不住希望,这更是一种折磨啊。” 是了,李忘尘不仅是一个穿越者,而且是一个濒临绝境的穿越者。 仔细一算,他来到这个奇妙的世界,也已经有了三个月。 但这三个月来,李忘尘却只是一直困在这间宅子里,被迫见证了这座豪门大院逐渐破败的全部过程而已。 个中缘由其实颇为复杂,或者说……李忘尘现在身处的这个世界本身就非常复杂,他至今也只弄清楚了冰山一角罢了。 据他所知,当朝国号为“明”,创立者是朱元璋……以及明教。 没错,他并没有穿越到过去的历史,而是进入了“武”与“侠”的世界中。 此时,《倚天屠龙记》中的故事早已成为了过去,明教和武当也成为了明朝的镇国大宗,张无忌教主和张三丰真人同时为洪武天子的气概魄力所折服,甘愿为这位古今唯一的布衣天子争夺天下,奠定国基。 而后朱元璋逝世,张无忌便从此避世隐居,但他在隐居前为了避嫌忌讳,决定拆明为日月,同时将明教从光明顶东迁至黑木崖,才成为了现今的日月神教。 常言有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这自是皇家行事的正理,更别洪武天子卸磨杀驴的威名远扬,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人所皆知。 所以在历经百年之后,这一国两宗之关系,再不如昔日密切,反而变得微妙疏离。 但也仅止于微妙疏离罢了,并未更进一步。 只因张三丰和张无忌这两位武道巅峰的人物都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 一个是三百来岁的武当太上掌教至尊,天下第一人的有力竞争者;另一个是明教最后一任教主,日月神教的开创者,早已隐居海外的一代奇侠,他虽不如其师祖一般精神矍铄地支撑着一大门派,却也时有侠名传播出来,据说其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的功夫,已愈加醇厚成熟。 没错,这里不仅是武侠世界,更是一个高武世界,虽和前世小说家言有相似脉络,但在表现上却有天壤之别。在这里,武学一道练到极高境界后,虽无破碎虚空一说,但却能长生不老、伐山破海,几为陆地神仙。 昔年张无忌用乾坤大挪移搬山而行,绝非只是传说,张三丰也自然更为深不可测。 这两个姓张的老怪物虽说早已不问世事,还只要他们还在世上一天,大明都会投鼠忌器。 李忘尘本以为这个世界给自己的“惊喜”就要到此为止,没想到越是挖掘,发现的古怪就越多。 比如说,在这个世界有个说法叫“三张”,是说天下有三个姓“张”的绝顶高手。毫无疑问,张无忌、张三丰这对爷孙自是列入其中,而另一人的名字则叫……张丹枫。 这一下子确实让李忘尘满脑袋都是问号了。 他本以为自己穿越到的是金书《倚天》之后的时间线,顶多在武力值上面有些许魔改,可怎么又混进来一个梁书之中的“天下第一高手”? 如此这般,李忘尘也只能带着疑问,一路照着史书看了下去,但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这世界确实乱得可以。 当今天下,大明居然并非唯一的王朝,甚至在大明之前也并非是大元,而是混乱无比、群雄割据的南北朝时期。 在南北朝之前的历史,夏商周秦汉,一路直至汉末三国,和前世大体似乎是差不多的,顶多是多了一些煞有其事的记载,如刘邦斩白蛇等等,但到了南北朝末期却出现了一些完全和前世不同的历史变数。 最大的变化就是,承继炎黄文化、再造华夏河山的真龙天子不只再有杨坚一人。 ——而是三位并起。 杨坚建立的大隋,赵匡胤建立的大宋,朱元璋建立的大明,相继在神州大地上立国。 整个神州疆域也大了三五倍,许许多多的地名都有所变化。 后来大隋之中又有李唐代隋的故事发生,而且其中隐隐有一些藏于史书之后的名字,也叫李忘尘瞠目结舌,比如“寇仲”,再比如“徐子陵”。 故而方今天下其实唐宋明三家同在的局面,建立了比汉末三国更稳固的三朝并立之势。其中李唐据中原,大明占北方,大宋镇南地,共分神州。 而且在一些野史之中,还隐藏着另一种说法:杨坚的背后是圣门两教六派,后来代隋而起的李唐虽将老子视作祖先,但在他真正成为霸主的过程之中,却又赖于慈航静斋和少林寺这等佛门势力;赵匡胤在创立大宋之初,背靠的是自在门和逍遥派两宗,但后来两大门派各有剧变,几经变化浮沉,又由权力帮、金风细雨楼、六分半堂、丐帮共掌大宋江湖;至于大明,虽然与改名后的日月神教早已渐行渐远,却和武当仍然保持密切联系。 杨坚背后的向雨田,李世民背后的寇仲、徐子陵、师妃暄,赵匡胤所仰仗的逍遥子、韦青青青,朱元璋所结交的张无忌、张三丰…… 这一连串熟悉的名字,无一不是武道之中惊天动地的大宗师、大人物,看得武侠迷李忘尘是眼花缭乱,遐想岂止万千。 …… 但!是! 这一切,却和此刻这小小李忘尘,没有任何关系。 他现在活着都极为困难。 因为他的父母得罪了人。 李府的主人本来是极大的功名出身,后来又成了本地一方大官,所治之下屡有政绩,是个人人称赞的好官,并且相貌出众,人品过硬,黑道白道都能与他相交,这出身地位本来无可指摘,令什么人也挑不出毛病。 可在这个世界上,终究是有这种名为“武”的东西存在,将它掌握于手中的人,或许不能挑出你的毛病,但却可以直接打碎你的生活。 据说这件事情的起因只是李忘尘父母和一个叫做尚五的外来客商发生了冲突,冲突的原因早已无可考证,只知道第二天他们的尸体便被发现。 第一时间自有人要为李忘尘的父母收尸,可是收尸者却也会在第二天也会成为尸体,一时骇人听闻。 没有人能想到,这个叫尚五的做事会这样绝。 更没有人能想到,他居然真的拥有能做得这样绝的本事! 朝廷为什么会没有任何反应?是有谁掩住了探子的耳目吗?李忘尘有时候心中也会这般抱怨,可抱怨再多,他就是迄今为止没有得到过任何帮助。 这也十分不正常。 三个月前,李府前前后后,每天起码有数十个人进出,其中不乏有城里城外的体面人,也有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卒。李家老爷一向是一视同仁,谁也可来求他帮忙。 两个月前,李府内内外外大大小小的管事,护院,丫鬟,小厮……皆已悉数离开,但李忘尘并不责怪这些人,毕竟他们已经冒着风险将李氏夫妇葬好了,而且就连护院中的头头,少林俗家弟子出身,以一手“鹰爪功”“铁布衫”称道的孙大元都早已莫名其妙地死去。 李忘尘曾亲眼看到他随手将金铁握成泥巴,可他的尸体被发现时的惨状简直也像是被人当做了泥巴捏。 那么……谁又想做下一个孙大元呢? 一个月前,此地已经是杂草丛生,清幽寂静,白昼时连一只鸟也不愿落入其中,只因自己展翅欲飞的英姿无人欣赏,而入夜后更连晚风都躲避着此地,跟随着鸟儿远飞的痕迹悠悠然然地吹开。 至今日以来,这里虽才荒废三个月,却简直比得上那些荒废了三十年的鬼屋。 但这里毕竟没有鬼,只有人。 起码还有两个人。 “少爷。”一道细声软语从门外传了过来。 李忘尘一转眼珠子,从门外看到了一个柔柔弱弱、细细净净的小姑娘,苍白着脸,端着一个小小的瓷碗。 他不用看也知道,这碗里一定是稀粥,而且里面的米绝对不会超过三百颗。 这几日来,他早已数过了不知道多少次。 李忘尘有气无力道,“小庄,你何必送来,今日我吃过了。” 小庄是李宅除了李忘尘之外的另一位存活者,整个宅子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活着,尚五居然没有对这两个孩子下手。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对方好心,而恰恰是为了杀人诛心。 正如猫抓住了老鼠,便也是耍来耍去,玩来玩去,咬来咬去,弄来弄去,令得这小家伙逃也逃不掉、死也死不了,待到被绝望淹没而丧失生机时,再一口咬下。 满足无比。 这听来自然是畅快,可谁又会想要当那老鼠呢?李忘尘自然也曾想要逃出李府,可是每次一到门槛,他就会发现一个阴狠着脸的大汉在看着自己,似笑非笑的眼中还透出丝丝绿光,好似一只戏耍老鼠的猫。 李忘尘有种预感,打死孙大元的就是此人,但他又能干什么呢?他所能做的只有转头回去,在房间里烦闷地叫喊了两声,砸两件物什而已。而且这种蠢事他也只在几次逃跑无果后做过,而后就再没干过了,只因那太消耗体力,太容易饿了。 小庄来到了李忘尘的身前,瞪圆了大眼睛,认真地说,“少爷,这一碗你必须吃。” 李忘尘愣了一愣,随即怔怔看向了少女手中的热粥,“这已是最后一碗粥了?” 小庄神色平静,只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将手中粥碗举到李忘尘的面前。 李忘尘呆了一会儿,忽地笑了笑,“好,我们总算也到了这个日子。” 他用两根手指,将热粥推了回去,“给你吧,小庄,这三个月来,你吃得绝不会比我更多。而我心中虽然知道,但终究还是挨不了饿,一直对你的情况视若无睹,真是对你不起……哎,也不知这一碗粥能不能抵债。” “少爷!” 李忘尘忽然长身而起,“都到了这时候,看来我也不用保存体力了,且去和那个人斗一斗吧,那样终究也算是站着死的,而非饿死。”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神动,期望着从哪里得到某种【启示】。 ——【江湖令系统】。 这便是李忘尘宁愿委曲求全,一天一碗粥也要存活下来的缘由。他在穿越而来时,获得了这个单从字面推测,什么也难知晓的金手指。 若非有这样一种期望,他这个此前日日大鱼大肉,从未饿过肚子的现代公民,岂能坚持这囚犯一般的日子? 很可惜的是,这三个月来李忘尘用尽了方法去试探,包括现在这样一番言论,都没有得到这系统的任何反应。 “命运就爱捉弄人么。”李忘尘脸上带着笑容,看来豪气干云,却渐渐感觉到一阵苦涩已从心里蔓延出来,直到四肢,直到全身上下,令得他手脚发软,头皮发麻。 这是一种前世很陌生的感觉。 这或许就是绝望吧。 嘎吱—— 忽然,推门的声音响起后,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李忘尘和小庄的身影同时一顿,两人双双紧张地抬起头来,紧盯着门口。 但不同的是,小庄的神色中以慌乱居多,而李忘尘却是带着一股凶戾。 真是掐准了时间啊,你已不准备“玩”下去了吗?好啊,来杀我吧! 千古艰难唯一死,我如今又有何惧? 李忘尘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宅院的门打开了,进来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阴狠男子,而是一对青年男女,郎才女貌,漫步而来。 那女子花容月貌,身姿窈窕,如天上的仙女下凡,月宫的嫦娥落尘。她只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李忘尘,幽幽一叹,眉头微颦,仿佛连周围姹紫嫣红的花木都失色了。 虽然她容貌气质如此出色,但就算是色中饿鬼,也不免第一眼看向她身旁的那个男子。 原因无他,这个男人太出众了。 只见他面带微笑,眼如春风,手指空空如也,却灵动得根本停不下来,十指仿佛暗合某种神妙的律动,一路走过来,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兀那贼子!”李忘尘呆了一呆,立马大喝一声,已是飞扑过去。 这式“饿虎扑食”,乃是虎爪手里最凶恶,最狠辣,威力最大一招。李府的主人虽未练习武功,但府中多少还是能找到一些武功秘籍的,这已是其中最容易练成的一门。 这三个月来,每天只一碗粥,李忘尘也就只苦练这一招。 他又饿又乏,只有这一招机会,就算对手和想象中不一样,也务求要用出这雷霆一击。 可是饿虎在碰到了那男人后,就好像变成了病猫一样,他只一伸手,也不知道干了什么,就化解了李忘尘所有力量。 李忘尘浑浑噩噩,稀里糊涂,云里雾里,莫名其妙,好像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一般,一下子落入了男人的怀抱,两只大手穿过他的腋下,将他高高举了起来。 李忘尘紧张地低下头,看到了一双发光的眼眸。 男人逆光而立,朗声笑道,“好侄儿,你这招很有劲呢!但你就是这样迎接你二叔的啊?” 李忘尘简直瞠目结舌,“二……二叔?” “没错,我就是你二叔,你父亲的弟弟。”男人将他放下来,摸摸他的脑袋,看了看周围丛生的杂草,脸色忽然一沉,“你不记得我也是应当,我生性散漫,不爱家中规矩,你从小到大也未必见得我几次。仔细想想,上次见到兄长,还是五年之前,没想到此后一别,竟然已是永别……” 他说着说着,似是被牵动了心事,忽然露出了痛苦神色,更咽难言,甚至剧烈咳嗽起来,说不下去。 “咳咳咳!!!” 他一咳嗽,整个人像是变了个模样,容貌扭曲,气质大损,伸手捂住胸膛,身体都蜷缩起来,抖动得如同筛糠。 旁边的女子叫一声“表哥”,匆忙间掏出一块娟帕,走了上来轻抚他的背脊。 这样子怎么有点熟…… 李忘尘惊疑不定,脑子里迷迷糊糊,一方面他觉得这是好事,这个“二叔”的武功好像不弱,似乎能保护自己。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这是对头另一门玩弄自己的法子,要让自己升上希望的天堂,然后一坠而下,直到地狱。 他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这个弄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对头。 那边,小庄却走了过来,发出惊喜的声音,“二爷!” 李忘尘不过十三四岁,小庄却有十七八岁,她自然比李忘尘更识得事儿。 “是小庄么?”那自称为李忘尘“二叔”的男人笑道,“你一眼便看出是我,我却是已经不太认得你。许久不见,你已出落得这般漂亮了?这次忘尘遭逢大难,真是多亏有你啊。” 他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小庄双眼泛红,身子也摇摇欲坠。 “可怜的孩子。”那女子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抱住了小庄。 李忘尘一见这场面,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消失了,“二叔,你既然回来了,那……那要不要先去看看我爹娘的坟墓?” 二叔摇头道:“这个不急。” 李忘尘眨眨眼,“什么?”这还不着急? 二叔笑道:“咱们自是先去报仇了。” 他轻轻抚摸李忘尘的脑袋,宽厚的手掌带来一种难以形容的温暖,笑容也很温暖,那是一种有点冷的温暖,“先去报仇,用仇人的头颅祭奠兄嫂,你看如何?” 李忘尘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现在?” 二叔一字一字道,“对,就是现在。” 他声音不大,语气也不如何激昂,但这句话里面却好像蕴含着一种难以形容的伟大力量,仿佛落了下来便会成为现实。 说完这番话,他牵着李忘尘的手,转身就要离开,那身旁的女子也带着小庄,一齐跟了上来。 李忘尘被那一句“就是现在”震得脑袋发晕,如行尸走肉一般被牵着走了几步,才慌忙道,“二叔,你别冲动,你虽然武功高超,但到底是势单力薄啊,考虑到对方能蒙蔽住朝廷这么久,这件事情还要从长计议啊……” 二叔意外地挑了挑眉,道,“你年纪轻轻,倒有几分慎重,这点挺像你爹的……” 但他说归说,动作却不停,拿着李忘尘就往前走。 李忘尘叫苦不迭,完全没想到这么个看起来清朗俊雅的男子,竟然是个骨子里的莽撞货。 待到走出大门之后,李忘尘才想起门口还有那个面色阴冷的男人守着,正要提醒自家二叔,扭头一看,到嘴边的话已经说不出来。 只见那本来对李忘尘而言如同梦魇的男子,已躺在了路边,面色灰白,定定看着天空。他的胸前衣衫裂开,有一处小小的伤势,伤口中涌出一股一股鲜血,如同泉流。 最奇妙的是他的表情。 他死前竟然露出了一种叹服的表情,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肌肉堆积成一份不可置信的惊愕。虽然死了,却好像死得很敬佩、很崇拜、很无话可说,就连他自己对自己的死亡,都感觉到了一种服气,觉得自己不得不死。 这下,李忘尘嘴里边儿的话一下子就停了。 这三个月,他已经见了不少尸体,但这显然是一具让他很畅快的尸体。 李忘尘定定看着那尸体,“二叔,他是你杀的?” 二叔问,“嗯,你怕了吗?” 李忘尘恨恨道,“不,死得好。” 这话让二叔又挑了挑眉,但李忘尘走近了几步道,“不过二叔你用的什么武功,我却看不出来?” 即使走进了几步也看不真切,只因那尸体上的创口太小了,看上去像是指爪,但伤口处却又十分轻巧,似乎又是兵刃。李忘尘这三个月来暗中看过一些江湖人的书籍,里面有辨认武学手法的技巧,但对这个伤势却完全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二叔笑道,“忘尘,我的武功路数说来可笑,没什么师承,也不怎么气派,再加上还未闯出名头,我行走江湖以来,遇到的人没有一个不小瞧我……你瞧,就是这个。” 说着,二叔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飞刀。 他看着这柄飞刀,脸上露出了很温柔的神色。一个人若非是面对自己最得意最骄傲的技艺,决计是不会露出这样一种神色的。 他虽然口中自谦,但在心里却觉得自己的这门武学,实则是天下无双。 天下无双。 李忘尘神色一震,吐出一口气,直接拉着他走了两步,“二叔,快走吧。” “嗯?” 他这是疑惑于李忘尘的态度变化,这个之前还谨小慎微不像个小孩儿的侄子,现在竟然好似比自己还要迫不及待一般。刚才还是他拖着李忘尘,现在却是李忘尘拖着他。 李忘尘却并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只是急不可耐道:“去慢了仇人就跑了,快快快,一个也不能留!” wap. /132/132250/30893597.html 第二章 系统与肚子 飞刀,咳嗽,表哥,李姓…… 这几个元素加在一起,若李忘尘还不清楚来人身份,也就枉费了他初高中无数次为武侠小说而挨的手板子了。 更别提还有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耳边—— 【完成成就:风云第一刀(初见)】 【成就描述:与“风云第一刀”李寻欢初次见面,获得奖励点数二十,青铜令牌一枚】 【解锁人物属性面板】 李寻欢! 虽不是白纸黑字,但这系统提示却比世上一切契约都要更加有力! 原来我的父亲是大李探花?而我二叔便是…… 作为一个纯正的武侠迷,李忘尘先是恍然大悟,紧接着心脏立刻砰砰直跳,一时就连什么奖励点数、属性面板都给忘了,哪里还顾得了其他的,脑子里只有四个大字。 ——小李飞刀。 在今日之前,天下第一几个大字,他只在书本之中看过,张三丰,张无忌,张丹枫……这三个姓张的无不是厉害人物。 可李忘尘从未想过,自己触手可及的一位血亲,一个姓李的居然也能够和这个称号沾上关系。 小李飞刀,这可是小李飞刀啊! 就算这个所谓的“天下第一”,在古书之中也不算稳固,更遑论是在这个高手辈出、时空混乱的世界之中。但小李飞刀再是打个折扣,也终究还是那个天下无双的小李飞刀! 况且…… 还有什么事情要比自己喜欢的虚拟人物真实出现在自己面前,要来的更加开心吗? 先前翻看史书时,李忘尘对自己现在身处的武侠世界还没有实感,但现在他既想大喊,又想大叫,恨不得让天下所有人知道他是小李飞刀的侄儿。 这三个月来他受了太多苦痛,一时之间有如此天大好事,立刻便情绪激荡,也顾不得其他。 所谓久旱逢甘霖,大概就是李忘尘现在的状态了。 他当即便拉着李寻欢兴冲冲走了出去,一路当了许久的闷头虫,抬头一看却又看到一条小巷,小巷外便又是一条街道,周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热闹闹的样子,一片生机盎然,和身后那荒凉寂静的宅院有天壤之别。 李忘尘忽然站住了,再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才继续看向前方。 一股鲜活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我,我自由了,我再也不用躲在屋子里像只老鼠般喝稀粥了! 他深深呼吸一口,有种想哭的冲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周围的小摊小贩不少,那些人自不知道他是什么人物,只觉得是个神气的小鬼头,一路走来的样子好似捡到了上百万两银票般嘚瑟,身后却跟着个笑起来很好看的青年公子。 那虎头虎脑的小子模样恰如狐假虎威这四个字的最佳呈现,李寻欢跟在李忘尘的身后,被那小手紧紧带着,虽轻易间就能摆脱,却还是任由他牵去。 跟了好一会儿,他忽然问道,“忘尘,你这么带路,可知要去哪里复仇啊?” 李忘尘听罢一愣,环顾四周,只见得一条条陌生街道,半响才呆然道,“啊……不知道。” 他自穿越以来,根本就未曾出过庄子,哪里知道这些。 这时候,身后的小庄和一想便知该是林诗音的女子,才跟了上来。两人一听,都笑出声来。小庄本来还泫然而泣,现在一边笑一边抹着泪痕,像是只花猫一般。 李寻欢摇摇头,又问:“那你可知道仇人是谁?” 李忘尘道:“是尚五。” “没错,我们正是要去找这姓尚的。可你怎知道这姓尚的有何武功来历?有什么背景底细?和兄长为何冲突?手底下到底有怎样的高手?” 李寻欢娓娓道来,不慌不急,好像这一切问题都藏于胸中,并不能难倒他。 李忘尘茫然无措地摇了摇头。 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都知之甚少,自然更不了解尚五。 眼见他一副茫然的表情,李寻欢敲了敲他脑袋,教育道:“你啊你,刚才还说得有模有样,怎么一出门就热血上脑了。难道我们一遇到那姓尚的,他就会束手就擒不成?” 李寻欢自是以为,李忘尘年纪尚浅,先前见了那阴狠男子的尸体,如今又一朝逃困,少年意气上来了,才有了这样一种先后反常的态势。 他却是不知道,自家这个侄儿已然完全知晓自己的二叔是个天下无双的人物哩。 这可是小李飞刀欸,对上那些家伙还不是手到擒来? 所以李忘尘只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倒是林诗音此时上前来说道:“忘尘,你且放心,表姑和二叔早已将这尚五的来头探听清楚,此人武功平平,专会投机,走南闯北地做生意,倒也积攒了偌大家业,近年来拜于南山镖局的总镖头门下,一方有武功,一方有钱财,这对师徒在大明南方联手,可算是横行霸道,百无禁忌。” “他近些年广施钱财,邀请了诸多好手,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有两位,一位是刚才死在门口的‘丧魂手’,另一位是山西的‘金枪李’,这两人武艺已是不俗,但他们的武功和表哥比起来……”林诗音说到这,琼鼻只差要翘上了天:“哼哼,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对这些江湖之事似乎了如指掌、如数家珍,倒是吸引了一些李忘尘的注意。倒不是林诗音所说的东西有多唬人——这一套听起来像极了那些龙套的经历。 只是在李忘尘的印象中,自家这位“表姑”应该属于是厌恶江湖事、平淡过人生的类型才对,怎么现在却这般热忱? 他看了看林诗音,发现其人看似对着自己说话,其实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李寻欢,说到最后哼哼两声,充满了骄傲自豪。 少年立刻恍然大悟:她并非是对这些江湖俗事感到兴趣,只是有人恰好对它们感兴趣,而她又恰好对这人感到兴趣罢了。 李寻欢只冷笑道:“人不是螃蟹,自然不应该横行霸道。” 哦哦,古龙体吗? 熟读古龙小说的李忘尘马上心领神会,跟着说道:“若一个人能横行霸道,想来必是比常人多了几条腿。” 李寻欢也道:“那一个人多了几条腿,自然是不舒服的。” 李忘尘的双眼简直要放出光来了,“岂止是不舒服,简直已经是畸形了。” 李寻欢淡淡道:“那咱们好人做好事,自然要帮帮忙,免得他这样畸形地活下来。” 这叔侄一切口,对得那叫一个情投意合,默契无双。 两个人自然是相视一笑,李忘尘却暗中吐槽:这和自己脑子里那个颓废病酒鬼的形象也相差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乎情理,正如林诗音为了李寻欢而沾染武林事一般,现在的李寻欢未曾遭到情殇,正该是个热血激昂、锋芒毕露的性子。 尚五是个走南闯北、财气阔绰的家伙,各地都有落脚之处,在此处城郊也有庄园,据说是远看这边李府的消息,正夜夜笙歌呢。 接下来就由李寻欢、林诗音带路,前去此处杀贼。 在路上,李忘尘才逐渐从初遇李寻欢的兴奋状态中恢复冷静,一边是饿了起来,一边又想起来了之前的系统提示。 心中轻呼一声,打开属性面板。 李忘尘的面前立刻出现了一片水蓝色的光幕,摸不着,碰不到,在他人眼中也一概不知。他默念打开关闭,打开关闭,光幕一显一隐,随心如意。 属性面板上是这样的字眼: 【姓名:李忘尘】 【性别:男】 【年龄:十三】 【精:2】 【气:0】 【神:3】 【武功:虎爪手(一式)】 【可用:点数二十点,青铜令牌一枚】 【目前接触‘江湖令’人物:李寻欢(一星进度,下一步任务尚未触发)】 虽然几乎没有解释,但李忘尘也从中隐约看出了点端倪来。精气神一说来自道家丹道,似乎是这个系统评价一个人武功的标准。 自己此前自然是没有练过气的,身上没有半点内力和真气傍身,所以气项为零实属正常,而精力体魄也要因为年幼而缺乏,只有两点,倒是神项,乃是常人水平,拥有三点。 如此一看,常人的精气神水平,应该就在三点上下。 剩下的几项描述中,李忘尘只看了过去,便立马得到了系统提示。 奖励点数,可以直接加在精气神三项中的数值,兑换比例为1:1——也就是说,只要李忘尘愿意,可以立刻将自己的精气提升到常人六七倍的程度。 而青铜令牌,则更有妙用。 这玩意居然能够随机抽奖,抽取一门“武功”、“天赋”或“技能”,赋予李忘尘此身。令牌共分为黑铁、青铜、白银、黄金四类,而且如果觉得抽取的奖励并不满意,便可以投入池中,提升下一次奖励的质量。 不过后一种用法,对现在的李忘尘而言,实属天方夜谭——他倒是想把这丢人的虎爪手(一式)给投入奖励池中,可惜投不得。 至于“江湖令”人物,则是系统触发奖励的根本。 能够触发系统奖励的人物,不只是需要武功高深、意志坚强,更需要在前世的各类武侠小说之中,拥有偌大名头,方能称得上“武道之成就”。 而每一位江湖令人物,都会有不同任务,完成一系列任务之后,李忘尘就能获得系统给予的“终极奖励”。 当然,基础任务都是一致的,那就是与这些江湖令的大人物“相遇”。只有先相遇相知相识,才能有更多的互动发生。 不过李寻欢的下一步任务,却完全是个未知数,还需要李忘尘自己去探寻。 “这不是氪金手游里的人物羁绊么?”李忘尘看着看着,忍不住吐槽起来。 刚吐槽着呢,他却忽然闻到了一阵鲜香气味。李忘尘已经是经历过长达九十个日夜的困顿生活了,所以再怎么想要投入到江湖令系统之中,也逃不过人类的天性,立刻抬头看去。 原来他此刻是来到了一条小街,周边都是些卖各种小吃的摊主,李忘尘左右望去,似乎和前世那些美食街没有什么区别。 咕咕…… 李忘尘只看了一眼,这一眼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他的肚子已叫了起来。 幸好这时候咕咕叫的肚子不只他一个,旁边小庄也羞红了脸捂住肚子。 听到两人肚子里同时抗起了议,林诗音和李寻欢相视一笑。 “你们饿了。”李寻欢很贴心地说,“饥饿是一种很可怕的体验,你们这三个月来想必已体会得够多。” 李忘尘脸色一红,故作淡然道:“不必,报仇要紧。” 李寻欢似笑非笑,似乎觉得他这样逞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眼珠子一转,“就算你不吃,小庄也得吃啊。” 李忘尘看向一旁,却见小庄一听自己说的话,已收起了渴望的目光,正背着双手,咬着下唇,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小女孩儿的双手十指在背后纠缠了起来,复杂如几百年老树的树根。 她声音小如蚊蝇,“少爷说得对,我也不、不必……” “她当然要吃。”李忘尘大声道:“不过我还不饿,等到事情了结我再吃吧!” 他现在不仅想要报仇雪恨,还迫切想要见到李寻欢的出手。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如果真有机会,试问哪个武侠迷不想快点亲眼见到这项神技呢? 相比起这些,不管是肚子饿,还是系统,都被李忘尘抛之脑后,反正想吃东西随时可以吃,系统的奖励也可以暂时放在那里,反正不会忽然消失。 李寻欢笑道:“是是是。” 然后他便对小庄招招手,小庄也实在难以推辞,脸红着走向了街边的店铺。 一开始她的脚步还略显生涩、腼腆、害羞,等到真正靠得近了,闻到了香气,看到了鲜色,步伐也就显得灵动了,蹦蹦跳跳,四处挑选,最终在李忘尘催促下选了个烧饼。 李忘尘背负双手,面色故作冷傲地站在一边,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抵抗美食的诱惑上。 李寻欢和林诗音时不时看向他的脸色,都在憋笑。 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折磨才算结束,四人走过了这条街道,小庄瞪大了眼珠子好奇地对李忘尘问道:“少爷,你真不饿吗?要不这个烧杯我分你一半吧?” 李忘尘脸色铁青,侧过脑袋,不看那烧杯,“当然,不饿!” 这段话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的。 李寻欢终于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忽然又皱起双眸,五官收缩,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诗音立刻由喜转忧,上去为李寻欢抚背。 她似有责备之意,“表哥,你的伤……” 李寻欢咳嗽完了,却还是笑道:“没事儿,没事儿,看到忘尘如此性子,倒也有我兄长往日的几分模样,令我深感安慰,深感安慰,哈哈。” 他说着说着,又放大笑声,迈步走向前方。 笑声阵阵冲天而起,引得无数人侧目,李寻欢竟然是丝毫不管他人的目光,连带着李忘尘、林诗音和小庄都成了众矢之的,在车水马龙之中开道而去。 李忘尘跟在李寻欢身后,不知为何,耳边听着这一声声笑,竟从中听出了一丝悲伤。 有些人在面对苦痛的时候,只会拿出笑容,李寻欢好像就是这样的人,人如其名。 幸好不一会儿便出了城,他们也不再瞩目。 出城后,李寻欢笑着笑着,声音渐隐,独自走在前方,身影萧索。 四人之间,蓦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缄默。 李忘尘侧头看向一旁,但见林诗音不知何时便不再和李寻欢并肩同行,而是落了下来,只远远看着李寻欢的背影。 她似乎非常明白什么时候自己的爱人需要陪伴,什么时候又需要让对方独自一人静静。 随着身后的城池愈远,远处山林愈近,李忘尘在山林间隐约瞧见了一处山庄,占地极大,装饰华丽。 李寻欢忽然停了下来。 他头也不回,只是朝身后招招手,李忘尘立马走了上去,与李寻欢并肩。 李寻欢脸上仍有淡淡笑意,双目却看着不远处的山庄,“忘尘,你莫怕二叔,二叔放浪形骸惯了,时笑时悲,都没个正形。其实你爷爷给我取这名字,只是见我自幼患有痨病,希望我不要因此消沉,须得寻求生命中的美好,但我却是过犹不及,养成了这么个寻欢作乐、得过且过的性子,是以就算再悲伤的时候,二叔也绝对笑得出来,但……” 他忽地正色,厉声道:“该做的事情,我绝不会忘记。” 说完这话,他便立刻朝着前方迈步而去,李忘尘也跟了上去。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来到了山庄的背面,只需再拐过一处弯路,就能抵达山庄的正门口。 wap. /132/132250/30893599.html 第三章 陷阱和真相 但就在快走到正门口时,李寻欢却怔住了。 李忘尘自然也跟着他怔住了。 在他们的眼前,自然是那极为气派的山庄,高墙宽门,大红灯笼,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无一不显现出山庄主人多么有地位。 但就在这样的一座山庄前,此刻却围拢了两伙人。 两伙正在对峙的人。 一方只是四人,而另一边却多了,足足十七八人,黑压压一片,气势极盛,但为首的却是个十七八岁,唇红齿白的女子。 李寻欢朝着李忘尘使了个眼色,李忘尘也立刻嘘声止步。 两个人躲在一旁,静观其变。 只听得从那四人之中传出一道惊疑不定的声音,“……姨奶奶,没想到你竟来了。” 那当头的年轻女子冷哼一声:“哼,你们四护卫能来,我为何来不了?我来是看我丈夫的,你们来是为何?不过也幸好我来了,不然还不知道能叫你们搅出什么浑水,平白让奸人得意。” 她说话之间,一手叉腰,另一边抬手一扬,竟然亮出一条长鞭,凌空一抽,啪嗒,发出极清脆响亮的声音。 “什么浑水奸人,姨奶奶年纪轻,性子怪,总爱说些旁人听不懂的话语。”四护卫之中领头一人面无表情道:“我四人只是奉了大奶奶之命,护卫此处。不得让闲杂人等进出,本就是我们分内的职责。” 另一位护卫也道:“倒是姨奶奶您,在宅子里呆着不好吗?为何又要带着你家镖局十八金刚到老爷的别院?老爷确实拜入了你们南山镖局的门下,也确实取了姨奶奶您过门,但家有家规,您不过一房小妾,哪里来的这么大威风?” 这话一下子触怒女子身后的许多人,一时间全都怒吼起来。 “大胆!” “放肆!” “尚姑爷也不敢对小姐这么说话!” 那年纪轻轻的姨奶奶此时也瞪大了眼睛,双眸充满怒火和杀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老贱人年老色衰,肚子不争气,家里也没什么来历,根本没有与本小姐争欢的能耐,就另找了个青楼出身的小贱人迷着老爷,让他成天呆在这别院闭门不出,还想要生下个贱种,是也不是?你们这四条老狗,助纣为虐,就是一定要和本姑娘作对了?” 听到这里,李忘尘有些懂了。 这年纪轻轻、容貌秀丽的妙龄少女,似乎就是尚五拜入的南山镖局的千金,然后还嫁给了尚五,更是亲上加亲。 不过尚五却是个原本就有家室的,这下强龙遇上了地头蛇,双方因此而展开了一场争风吃醋的宅斗戏码,所以这女子带了南山镖局的十八金刚上门,而这四大护卫便是大房的手下。 “你们叔侄这是……”李忘尘的身后却传来了林诗音的声音,原来她和小庄二人也跟上来了。 李忘尘赶紧伸出食指,“嘘。” 林诗音和小庄都心领神会地埋下了身子,李忘尘还悄声给她们解释了一通,然后看向了李寻欢。 李忘尘低声道:“二叔,看他们的样子,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一场龙争虎斗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我们应该怎么做?” 李寻欢只是笑着摆了摆手,并不说话。 而另一边,四护卫和姨奶奶之间的冲突愈发升级。 这四大护卫怎么也不肯让那姨奶奶进入其中,姨奶奶也是个刁蛮任性的小姐脾气,当即开骂起来,骂他们是脓包、怂蛋、大房的姘头、没骨气的走狗。 她看样子好像是个娇滴滴俏生生的姑娘家,实际上却是镖局出身的江湖儿女,性子十分泼辣,令一开始对她印象极佳的李忘尘大跌眼镜。 但四大护卫却好似油盐不进的石头一般,一点儿也不为所动。 终于,姨奶奶忍不住了,对着身后的十八金刚一招手,“给我把这四条老狗打废!” 她又一抬手,当头已是一长鞭抽打了过去。 这还是李忘尘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的人出手,但见姨奶奶长鞭一挥,身子一闪,霎时间如同霹雳横空,雷霆炸裂,半空中一道比什么都亮的光芒忽地来到了四大护卫的面前。 为首那位护卫却眨也不眨眼睛,一伸手,一拖拽,手掌已握住那一截长鞭的尾稍,但姨奶奶却也跟着出现在他的面前。 好快! 李忘尘只感觉目不暇接,根本看不清姨奶奶出手前后,两个画面之间的过程。 “好啊,连你也敢和我动手!” 姨奶奶更是愤怒,娇俏地一踩地面。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她身旁的地面一下都好似变成了豆腐,瞬间崩溃下沉,变成了一道坑洞,力量之大实在骇人听闻。 而这股勃然大力经由她一身筋骨气血,在长鞭上一连串震颤,宛若龙翻身、蛇窜动,一再叠加,几经变化,终于令那护卫脸色一变,手臂一震。 一旁的李忘尘已经看得下巴都要掉了。 这表现自然是比不上完成了搬山伟业的张无忌,可若真放到眼前来看,却比什么惊天动地的记载都要来的鲜活和真切。 一个如此娇小的身躯,何以能爆发出这样一股惊心动魄的力量? 难道……这就是武功? 李忘尘的心中一颤,下意识空挥了一下握紧的拳头。 没错,这就是武功! 经此一番借力震力,那姨奶奶也总算抽出长鞭,但只听见从护卫之中传来一个声音。 “得罪了。” 四大护卫便尽数朝她冲来。 她却冷哼一声,道:“现在客气已太晚了!” 足尖一点,身影飘飞,她的身后也适时涌出了听命于自己的十八金刚,他们都各自拿出奇门兵器,朝着四大护卫蜂拥而来。 这十八金刚其实只是空有外号威风,根本比不得尚五重金聘请的四大护卫,但即使是高武世界,也讲究一个双拳难敌四手,更遑论一旁还有一个名门出身的姨奶奶在为他们掠阵? 四大护卫与十八金刚一经碰撞,便立刻落入了下风,前后上下都是人,哪里都来攻击,就算施展出了身法,一时且战且退,也免不了当即挂彩。 “给我活捉了他们,我要带着他们去找我丈夫,让他们说出那个老贱人的阴谋!”姨奶奶的声音适时地传了过来,十八金刚的动作果真是收敛了一些,给了四大护卫支撑的空间。 李忘尘定睛一看,发现那手持长鞭的姨奶奶正一脸冷笑地站在一旁,悠悠闲闲地看着四大护卫勉力支撑。 而这二十个人的大混战当中,一方进,一方退,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距离李忘尘等人藏身之处越来越近。 李忘尘看得入了神,等到察觉到这点的时候,这两伙人都已经离他们只剩五六丈了。 这时,意外就发生了。 ——嗤嗤嗤! ——划拉! ——嗖嗖嗖! ——叮叮叮! 只听到一连串各异声响间杂而起,不绝于耳。 伴随着这些声音,那两伙原本正在火拼的人,都行动了起来。 ——本来逃跑的四大护卫忽然一转身,一挥手就有数十道乌光从他们手中爆射而出。 ——本来追杀的十八金刚忽然也不追杀了,一些大的小的白的黄的黑的绿的光芒,也从他们的指尖、肘下、足底、腋下、口中、发丝里……各种部位发射出来。 ——本来站在一旁悠悠然然占尽上风的姨奶奶,忽然也不悠闲了,她简直是以这个世界上最快最迅捷的一个动作屈指一弹,弹出了一滴肉眼根本看不清的水珠。 而这以上一切的暗器,都只有一个目标。 那就是李忘尘等人。 李忘尘、林诗音、小庄三个人都没有什么武功,这一下被如此多的暗器所笼罩,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 但随即,他们的眼前却出现了一道帷幕,那是一面月白色的长袍。 长袍一卷,再一舒,李寻欢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也不知何时,李寻欢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外衣,他就是用这一件长袍,如雨伞挡住瓢泼大雨一般,拦截了所有袭来的暗器。 只见他轻轻一抖,便将大片的铁蒺藜、飞针、毒砂和那一滴水珠全部抖落在地面上。 其他所有暗器都没有任何异常,唯独那看上去最无害的水珠沾染上了草木,草木居然一下子变得漆黑枯萎,好像其中的生命力都被夺走了一般。 这样的变化甚至深入泥地,扩散开来,将周围四五尺方圆的土地都给侵染成了漆黑无比的色彩,上面的草木也全然衰败下去,散发出浓浓的死亡气息。 “这……” 小庄看得目瞪口呆,往后踉跄着退了一步。 李忘尘定定地接受着这一切,慢慢地抬头来,只见那姨奶奶、四大护卫和十八金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一起,一起冷冷地看着李忘尘一行四人。 他们好像一下子忘了那些复杂的家庭纠葛和矛盾。 或者说……那些事情打一开始就没存在过。 还是李寻欢叹了口气,打破沉默道:“好毒的无天魔雨,好绝的唐门暗器。” 那姨奶奶也叹了口气,“好厉害的小李探花,能够躲过子午毒砂并不算难,能够躲过银针飞花的也不算有多大本事,铁蒺藜虽来得突然,可到底是有那样的重量,总飞不出太快。其实这些暗器虽多,但本就是要让你躲、给你躲的,真正的目的无非是要掩饰这无声无息、无色无味、无形无影、无踪无际的‘上天入地、灭佛绝神,八大无天魔雨’——没想到还是逃不过你的法眼!”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再叹一口气,“更绝的是,我们本已算定你们这里四个人,其中三个不通武功,就算你能躲过‘无天魔雨’,也护不住他们,就算能护住一个,总不能全部护住,可你还是做到了。这江湖之中,三十岁以下就能用内力去接住‘无天魔雨’的人,绝对不算太多。” 李忘尘本以为自己经历了如此多的剧变,已不会再吃惊的,可一听到这姨奶奶的话,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不是她话语的内容有什么令人惊讶的地方,虽然这其中的恶毒、严谨、精致、恐怖、赞叹,无不让人动容,但这一切都不是李忘尘惊讶的主要原因。 他只为一点惊讶。 ——这声音虽仍然清脆、纯澈,但却已是个男人的声音! 这所谓的“姨奶奶”,居然是个男人假扮的! 但李寻欢却对此不以为意,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伸进了自己怀中,脸上仍然带着那种天塌下来也不怕的笑容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不知道尊驾是蜀中唐门里的哪一位?” “姨奶奶”丢下了长鞭,也很平静地说道:“唐门唐玉。”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逃出一张手绢,为自己的面容擦了擦、拭了拭。 李忘尘本以为这是什么易容术,等到他手放下的时候,会出现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却没想到真的只是单纯地抹去妆容罢了,并无什么大的改变,只是由俏生生、娇滴滴的大姑娘,变成了面容姣好、阴柔俊美的少年郎。 听到这个名字,李寻欢的眉头也不禁挑了挑,“唐门三杰中的唐玉?” 唐玉笑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很腼腆,很无害。 “天上地下,本就只有一个唐玉。” 说到这里,他笑容之中就又多了一些得意。 当然,这得意也是无害的。 唐门三杰……李寻欢听到他的回答后只眉头一皱,但李忘尘却是在心头止不住地哀嚎了一声。 李寻欢游历江湖,自然是听说过江湖中令人闻风丧胆的蜀中唐门中最了不得的一些名字。 而李忘尘则是通过前尘所知——在古书小说《白玉老虎》之中,“唐门三杰”是唐家年轻一辈最天才的三个子弟,唐傲、唐缺、唐玉。 这下他也总算明白为何唐玉只需略一打扮便能装成“姨奶奶”了,据说这个唐玉自小修习唐门“阴劲”,已经练到了一种不男不女、中毒已深的境界,这幅容貌的确是不男不女。 不过,这也证明了他的武功境界之高深。 唐玉问,“李探花怎样发现我们的。” “因为手指。” “……手指?” 李寻欢指了指旁边的十八金刚,“我一看这十八人,就知道他们一定擅长使用暗器,毕竟我的飞刀也算暗器,我自然知道使用暗器的人的手应该长什么样。” “可是镖局出身的人会几手暗器有什么奇怪的吗?” 李寻欢哈哈一笑,“普通的镖局人士就算会用暗器,也不应该这样会。” 唐玉这才恍然大悟,“唐门的暗器自然是天下一绝,他们每个人都能用三十六种手法发射暗器,手指的灵巧早已不是常人能比——不过这三十六种手法发射的暗器,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李探花你的一柄飞刀。我们被你从这点堪破,实在也不算什么意外。” 此时,李寻欢看向四大护卫,沉声道:“不过……这四位兄台的来历,我却实在有些弄不清楚了。” 四大护卫哈哈大笑,纷纷伸手揭开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和唐玉不同,他们都做了一定程度的易容,现在露出真容后,都是些四五十岁上下中年男人。 其中一个护卫身形骨瘦如柴、双目炯炯有神,另一个护卫头发极黑而面色泛白、酷似一具僵尸,还有一个护卫矮矮胖胖、头顶秃得油光滑亮,最后一个则不高不矮,不胖不瘦。 为首那护卫道:“我们四人结拜为弟兄,乃是江南四友,黄钟公、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久不出江湖,想来李探花未必知晓。” 李寻欢点点头,坦然无比,“在下见识浅薄,确未听闻。” 反倒是李忘尘忽然点出了他们的真正身份:“二叔,他们是日月神教中人。” 江南四友一听李忘尘的话语,抬眼朝他看了一看,都异口同声地“哦”了一声,十分纳闷。 他们四兄弟能受命于东方不败去囚禁任我行,自然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但其实所谓的黄钟公、黑白子和江南四友等等名号,其实都是他们在隐居西湖之后自娱所取,当年的真名早已不再提起,当然自信李寻欢也难知。 可是旁边这个小鬼头又是怎么知晓的? “日月神教?”李寻欢听到这名号后,也不经脸色微变,比听到唐门二字时更加震惊。 唐门虽大,但到底势力范围距离大明甚远,可日月神教却就在大明江湖之中,已隐隐与武当形成了正邪对立、二分江湖的格局。 在这样一个庞然大物面前,李寻欢虽然对自己的飞刀有无与伦比的自信,但他现在到底还未成为那个名震江湖的风云第一刀,而是个行走江湖没几年的青年俊杰,哪里能真正稳如泰山? 但李寻欢也只是变一变神色,又立马沉吟片刻,“我想我已经知道你们的目的了。” 唐玉两眼一亮,“哦,何以见得?” 李寻欢道:“只需细细思考便知道了,既然尚五与唐门和日月神教相关,那和我兄长的梁子自然是假的,留着忘尘不杀肯定也不是为了折磨他,你们有的是折磨人的法子。” “是极是极。”唐玉拍手叫好道。 要论起折磨人的法子,他们唐门从来都是不落后于任何人的,这也是他们的骄傲。 “而且……你们在这里伪装成这个样子自然也是早有准备。现在看来,这一切的缘由都是我!兄长、忘尘,都不过是想要引来我的棋子,我说的没错吧?” “好,好,好,当然没错,若非是你这位近来声名日隆的小李探花李寻欢,又有什么人能让我等齐出!?可惜可惜,如斯人物,今日便要陨落了。” 一个豪迈的声音传来,只见那山庄大门忽然吱吱吱打开,一个男人的身影从其中漫步而出。 这男人年岁不小,已年逾六十,身穿白衣,容貌清矍,颌下疏疏朗朗一丛花白长须,垂到了胸前,看上去亦文亦武、豪迈无比,宛若一头直立的狮子般威风凛凛。 “你是尚五……”李寻欢抬眼一看,忽然又自嘲般摇摇头,“不,你绝非尚五,这也不过是个假名罢了吧。其实我看你的神采,便已猜出来你是谁了。” 那男人哈哈大笑,“没错,我就是‘天王老子’向问天!李探花,我教教主须得请你相助一事,但望海涵海涵,莫要生气。” 李寻欢笑了,“在下不才,何德何能,可相助于东方不败大教主?” 向问天摇头道,“不是东方教主,而是任教主!” 李寻欢眼中爆出一团逼人精芒,终于失声,“任我行!?” 向问天大声道:“哈哈哈哈哈没错,任教主日前已得贵人相助,得脱樊笼,亟待复仇东方不败,但这复仇的关键所在,就在李寻欢李探花你的身上了。” “我身上?”李寻欢显然对此有些疑惑不解。 向问天点了点头,高声说道:“准确来说,是在你的亲戚身上——咱们神教,正要借你去抓住那大宋李家的家主李秋水,以此获得吸星大法之全功北冥神功,助我教主神功大成,重返黑木崖是也!” wap. /132/132250/30893602.html 第四章 飞刀和阴谋 大宋分家?李秋水?吸星大法?北冥神功?我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陷阱? 这一连串信息,顿时把李忘尘给轰炸得晕头转向。 听这天王老子口中的意思,昔日逍遥派的李秋水,竟然和李寻欢有某种亲戚关系? 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本是正理,但这一笔连画,何以竟能跨越两个世界? 李忘尘想要询问自家二叔,但是又怕打搅到他对敌。 而且相比起这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自己全家都成了引诱李寻欢前来的诱饵这件事,更令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原来我连老鼠也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一块奶酪吗? 李忘尘立刻有了一种既屈辱又愤怒的情绪,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他面前,毕竟是唐门唐玉,江南四友,唐门十八名好手,以及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向问天。 这阵仗本就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但当他们真正到来,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李忘尘却发现自己居然并没有丝毫害怕——他简直连害怕的工夫都没有。 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固然武功低微,但到底不比林诗音和小庄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自己那一式“饿虎扑食”就算再无用,但也已经算是一只脚踏入江湖之中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是不同的。 她们是妇孺,自己却是战士,和李寻欢一样的战士。 就算再废物的战士,终究也是能战斗的! 更何况,他也绝非完全的废物。 ——李忘尘不言不语,稍稍往前两步,以身躯护在了林诗音和小庄的身前。 他的八分心力,都用在了前方的敌人身上,而另外两分心力,却用在了另一件事上。 他在心头轻声呼唤,面前出现了一块水蓝色的屏幕。 李寻欢注意到了李忘尘的动作,脸上露出欣慰的面容,随即便收敛起神色,抬头喝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武功,来问我便是,何至于对我兄嫂用如此手段!?” 向问天也叹了口气,有些懊恼,“我们本无此意,江湖中多个朋友也总比多个敌人好,咱们这次过来,本意是招揽李探花出任我教光明右使。可惜可惜,世事变化,常常不如人意。你的兄长对逍遥派与我教均有成见,他明面上看似答应我们请求,待到我们松懈之时,却带着妻子共赴黄泉,虽无武功傍身,但性情刚烈至极,并不逊色天下英雄好汉,真真教姓向的敬佩叹服。” 他说完这番话,脸色肃然,抬手一架,恭恭敬敬朝着虚空行了个礼。 李寻欢看到他这副做派,反而忽然大笑起来。 “好你个向问天,倒是将自己的责任撇得干净。兄长只是担忧在下受尔等所制,故而杀身成仁罢了,日月神教的三尸脑神丸,在下虽未尝过,亦有所耳闻,你们自然是拿了这东西对付我兄长,又想着对我用上此药——贼子,安敢欺我?” 他说到最后,声音剧烈,神色愤怒无比,令人惊骇。 而一听到“三尸脑神丸”五个字,旁边的江南四友也脸色微变。 他们本是东方不败手下,在西湖囚禁任我行,但是任我行脱困而出,却又反过来收服了他们,当时用的正是三尸脑神丸。 这一副药丸的滋味,自是无人比他们更明白的了。 若非如此,他们也是一方人物,哪有必要如此反复横跳,首鼠两端的样态? 但向问天依旧面色不改,好似李寻欢说的只是无端猜测一般,沉声道:“不管如何,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等自然只有将错就错。毕竟……日月神教一向是使得计谋,也使得拳头的。” 说话间,他便踏出了一步。 但也就这么一步,就停了下来。 他脸色猛地变化,就好像一个志得意满准备出巡的皇帝,忽然踩到了一坨狗屎一般。 只因为李寻欢抬起了手,而他手中有刀。 这一把刀出现的时候,向问天就好似是忽然赤身裸体地站在寒冬腊月之中,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 时间凝固了刹那,所有人都不敢动作。 最后还是唐玉轻声道了一句:“上。” 时间又在刹那间全然破碎,每个人忽地动若惊雷闪电。 李忘尘林诗音小庄三人同时感觉到了一股柔和的力量,将自己往后推开。而李寻欢那边,则已经迎身而上冲入人群。 刀光,剑光,拳风,指劲,都环绕在他身旁。 他并未真正出飞刀,而是双手拿着两柄飞刀,如施展真正的刀法般挥舞招架,只是这刀要更小一些,更短一些,除此之外就没了差别。 果然,他的刀法也精妙无比。 十八金刚和江南四友尽数围拢上来,以四十四只手打双臂,施展了无数手段,竟然也攻不破他的防守,始终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越过他,找到李忘尘等人的麻烦。 而向问天和唐玉两人却始终不动,全都眼观鼻鼻观心,竟像是成了两座木偶。 因为他们感觉到,自己只要一动,李寻欢手中的两把飞刀就会立刻杀向他们。 即便以他们两人的武功,也并无接下来的把握。 一种强烈的威胁,从开战之初,就时时围绕在他们的心弦之上,从未离开片刻。 他们也直到现在才真正知晓,“小李飞刀”这个名头,确实并非浪得虚名。 一滴汗在唐玉的眉梢滚了滚,但他没有开口,只是皱了皱眉。 “这就是小李飞刀?”他以高深内力施展了“传音入秘”,将声音传到了向问天的耳中。 向问天的瞳孔收缩得极小,也以传音入密回应道:“他的飞刀,看来已经突破了寻常武学的极限,抵达了九品之上的先天境界……这一柄寄托了他心神的飞刀,甚至都不算飞刀了!这怎么可能,我一向觉得这小子到底年轻,刚刚出道闯出了个名头,再高估也高不到哪里去,可现在竟与任教主相若……” 唐玉也是心知肚明,天下武功兴盛之后,效仿昔日大隋官员的九品中正制,也将武道划分九品。 不过武人到底和文人理念不同,一开始武道九品,也是与文人一般,一品为尊,九品最下。可是这规矩普及传播下来,底层的武人初听之下,自然是九大一小,理所当然,逐渐以讹传讹,就成了九品为尊,一品最下。 像是十八金刚,身上都是四品武功,练习阵法暗器,也能对高手产生威胁。而江南四友中后三位的武功是六品,黄钟公的武功则达到七品,这阵仗在大明江湖中已经颇为不凡,毕竟衡山派掌门莫大也不过七品,华山派掌门岳不群更是只有六品。 至于唐玉则有八品,而向问天则是九品。 在九品之上,更有所谓的先天境界,分为小三合和大三合。 小三合,就是成就了精气神“先天三花”中的任意一种,以达到精力之金刚不坏、气力之周天不息或神力之六识通明者。 大三合,即是任意练成了精气神“先天三花”中的两层工夫后,两两相合后而再上一层楼,如精气相合可成“先天罡气”,精神相合可成“天人合一”,气神相合可成“武道元神”。 但如果要再往上走的话,那必须要将大三合中的三种成就全数达成,然后三花合一、浑然一体,修炼到堪称陆地神仙的大宗师境界。 以神州之大,三国之盛,前后数百来年,也就寥寥几个名字能达到这个水平,如大明的张三丰和张无忌,大唐的寇仲和徐子陵,大宋的韦青青青和逍遥子等等。 ——而李寻欢年纪轻轻,居然就已经达到了先天中的第一重境界“小三合”,绽开了“先天三花”中的气花与神花,甚至气神二花居然已经隐隐有了相互勾连之相。 ——他的飞刀,就是他的“气神”之所在! 唐玉忽然道:“你莫要慌张,虽然他年纪轻轻便抵达了‘小三合’境界,这事确实远远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但武道成就归武道成就,实战是实战,不然江湖上还争斗个什么劲,双方相遇后摆出境界不就完事了?” 向问天只冷声道,“我自然是知道的。” 他对唐玉实在没有丁点好感,盖因唐玉习练“阴劲”后的种种举止神态,都不免令他想到东方不败。 但唐玉却并未表露不满,只是混不在意地笑了笑,“他走的是气神合一的路数,既然能达到这个境界,足见他的内力修为和精神修为,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你我万万不能在这方面与其争锋。” 向问天点头道:“的确如此。” 他并非小气之人,虽已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却也坦然承认自己单打独斗绝非李寻欢的对手,毫无高手包袱。 “但你为什么不反过来想想呢?”面对如此强敌,唐玉的嘴角居然还能勾出了一丝笑容。 “哦?如何反过来想?”向问天一时竟有些摸不准他想说什么。 “当然是想想他为何不能成就精力先天啦。” 向问天好像也有些明白了,“你是说?” “没错,先天三花之中,精力本是打熬肉身的武者们最好踏破的那道门槛,他既能勘破虚无缥缈的后两者,又如何为前者所阻碍?我看啊……别说是绽开精力之花,他的肉身体魄恐怕也不过六七品的水平,连你我都不如。” 说到这里,唐玉笑了笑,他笑得含蓄,漂亮,狡黠,像是一只狐狸,“而且我听说,李寻欢自幼便患有肺痨……” 向问天挑挑眉,总算是完全明白了,“能够阻碍武功进展,那肯定是极重的先天不足了。我听闻大宋金风细雨楼的苏梦枕苏楼主也有类似病症,虽然黄昏细雨红袖刀一旦施展,足可以惊天地泣鬼神,但也不能久战。” 唐玉点头,忽然又换了个话题,“而且你有没有注意到,他从头到尾,一个人都没杀过。” 向问天一惊,却见场上战况果然如此。 李寻欢虽然对上众人毫不慌乱,却并没有杀害任何一人,这是很不寻常的一件事情。 他疑惑道:“难道此人竟然妇人之仁至此?” 他不知不觉,竟已经对唐玉这个看起来害羞而漂亮的年轻人有些服气了,也不在意年龄差距,直接问起了对方的意见。 唐玉笑道:“自然不是,只因他的小李飞刀虽然已称得上明器,却终究是暗器的手法。我唐门的暗器也是天下一绝,自然知道暗器如弓如弩,一泄如虹,要汇集一切精力,气力,神力,杀力,才能发挥至大威能。他若胡乱杀人,杀机不再,就难免无法锁定你我。他不杀人,恰恰说明他想要更加集中对付你我的力量,也证明他果然有久战乏力之忧患。” 向问天听完了之后,又沉默了许久才叹了口气,“小李飞刀的确不凡,而唐门三杰的心思之细腻,更非浪得虚名,我向问天的确是老了。” 唐玉则还是极为害羞,极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像这一下不是夸奖他的心思,而是说他长得好看。 ——但他的笑容,却在忽然之间彻底凝固。 因为一道光芒飞过他的眼角,耀了他一耀。 一旁的向问天心中更是警铃大作,忽然抬头如同将死的狮子般怒吼了一声,将身体内庞大的内力瞬间激发出来,如同浇上热油的火焰,熊熊燃烧,热烈无比。 而这举火燎天之势,汇聚一起,也不过是为了抵抗胸前半寸之外,那一柄小小的飞刀。 谁也不知道这柄飞刀从何而来,从何时而来! 小小的飞刀凝固在虚空之中不住颤抖,像是潜藏了一座山的凝重,一片海的涌动,又好像有风的轻灵与云的变幻。 一切的力量,都在这小小的载体内争斗。 向问天又是大喝一声,脸色已变得惨白。 噗嗤一声,他呕出鲜血,神色颓然,浑身上下的护体内力应声而破,整个人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力量轰飞出去,一飞掠过十数丈,竟被飞刀携带着撞在了身后山庄的巨门之上! 轰隆一声,这整座山庄经此一撞,居然自小而大,自细而巨,一块一块,一处一处,整个儿地毁灭、坍塌。 整个山林之间,都响起了一连串无比宏伟、空洞、巨大、雄壮的声音。 那就好像是一个巨人,从骨头,血肉,筋肉,一点一滴分崩离析的过程。 尘土飞扬,大厦将倾。 战斗中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即使是身中三尸脑神丸的江南四友,即使是自幼被唐门训练的十八名死士。 即使是唐门三杰之一的唐玉。 没人会在这样的场面下,还能做得了其他事情。 过了许久许久,这惊天动地的场面才停了下来。 李寻欢施施然从人群中退开,没有任何人敢拦住他,他仍然是那般轻松自如的样子。 “唐小兄弟,看来是你们输了。” 唐玉的脸色苦涩,他总算是笑不出来了,“在我们观察你的时候,你也在观察我们?我们只是稍微一个松懈,你立刻就抓到了机会。” 李寻欢点头,“你们忽然心情松懈,应该是找到了胜机所在。不过对付我这样的人,就算找到了胜利的方法,执行起来也应该万分小心,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才对,其实我与他们一战只是表象,这场战斗真正的对手,还是我与两位——幸好,这一战已经结束了。” 唐玉听到这里,面无表情,忽然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他动手毫不留情,眼睛眨也不眨,简直不像是在打自己。 李寻欢挑挑眉,“唐兄莫非以为如此,在下就会饶了你?” 唐玉洁白光滑的面容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印子,嘴角溢血,但却反而止不住地冷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认输了?错!我只是在自责,我本就是用暗器的人,怎么会忘了越是会用暗器的,越能够找到间不容发、白马过隙的瞬间,从而反败为胜呢?我以为找到了你的破绽,就等于是胜利了,却是贻笑大方,我真是丢了唐家的脸,如何不该打!” 李寻欢好奇道:“这么说来,唐兄你还有继续战斗的把握?” 唐玉闻言后哈哈大笑,“李探花,你知不知道,迄今为止你面对的一切阴谋诡计,有多少是我做的?” 一听到这话,李寻欢的脸色沉了下来,“愿闻其详。” 唐玉说,“自你兄长死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只能与你为敌了。于是我便开始了设计……第一是用这小子为诱饵,让你掉以轻心,以为只是寻常的对手,从而不会带上他人,你果然中计。第二是带上他们在这装扮纷争,引你观看,借此突下狠手,却被你看穿。第三是刚才与向左使传音入密,规定下对付你的方法,却反而被你先下手为强,这还是你赢了,但是……” 只见他咧嘴一笑,阴气逼人,“你又怎知我没有第四个计谋呢?” 李寻欢皱了皱眉,“哦?” 唐玉忽地抬头,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李忘尘,冷笑道:“小子,你肚子疼么?” 李忘尘愣了一愣,摸摸肚子,却没感觉到任何疼痛,只感觉到饿。 前胸贴后背的那种饿。 唐玉也愣了一愣,下意识握了握拳头。 一旁的小庄却哀嚎一声,满头冷汗,跌坐了下来。 林诗音立刻搀扶起了她,李寻欢也飞身来到小庄身旁,一搭脉搏,怒吼一声,“你何时给她下了毒?” 唐玉理也不理李寻欢,只是惊魂未定看了看李忘尘,“原来这世上还有肚子饿了不吃东西的怪胎——小子,你吓了我一跳,等会儿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李忘尘看了看旁边的小庄,牙齿咬得嘎嘎响。 他此时大概也明白了,小庄被唐玉下了毒,中毒的契机应该是路上那条美食街。 唐玉之所以让人饿自己,也不只是为了把事情掩盖成尚五和大李探花的争斗,更是为了保证当李寻欢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一定很想吃东西。 要让李寻欢中毒,实在太有难度,但如果是给自己和小庄下毒,那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想到这里,李忘尘又是后怕,又是愤怒,抬头狠狠看向唐玉。 唐玉却只是朝着他笑。 李寻欢眯着眼问道:“这到底是什么毒?” 唐玉“嘿”了一声,阴恻恻地说道:“当然只是很普通的毒药,不剧烈,也不会让这小姑娘死得很快,要不让我也会死得很快。不过……若是我死了,这小姑娘自然没有命在。 “李探花,看来这第四个计谋,终究还是我赢了。” wap. /132/132250/30893604.html 第五章 第二个真相和三国演义 唐玉又开始笑了,他实在是个很喜欢笑的小伙子。 而且现在也不由得唐玉不笑了。 因为他实在太细心,太深谋远虑了。这本是件不必要且多余的事情,连唐玉自己都没想到能用上这一着伏笔,他只是遵循着自己某种有备无患的习惯罢了,而现在这习惯居然就帮了他这样一桩大忙。 说实话,事前的两人即使再将李寻欢的武功高估,也并未想到这个年轻人已经成就了“先天小三合”境界,有了这样惊天动地的手段。 今日看来,李寻欢已经难以称之为青年俊杰,而是货真价实的顶尖高手了。毕竟就连身为日月神教光明左使的向问天,至今也只在九品晃荡着,并未突破到先天境界,而李寻欢却已经绽开了气神二花。 ——可现在,这样的当世顶尖高手,却还是老老实实栽在了他唐玉的手上。 他庆幸,他得意,他甚至都佩服他自己。 李寻欢冷冷看着他一个人的表演,只皱眉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下,唐玉脸上的笑意彻底止不住了,“我要你死——嘿嘿,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若你真死了,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会饶过这女孩儿,你自然没有这么愚蠢。我、你、她的性命,其实已经连成了一线,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若其中任何一者有了危害,这平衡就要被打破了。” 说到这里,他又招招手,“你们回来吧。” 那围拢李寻欢的十八金刚,伴随着唐玉一句简短话语,忽地后退到了唐玉身旁,前前后后紧紧看着李寻欢,都露出警惕姿态。 而江南四友则一下子暴露在了李寻欢的身前,处于孤立无援的势态,看了看李寻欢又看了看唐玉,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可谓进退两难。 他们也没有想到,从来横行无忌的向问天在遇到这么个年轻小子后,居然撑不过一招,连同整座山庄都葬送了进去。向问天的死去不只令李寻欢再无顾忌,更使得唐玉和他们的关系都变得奇妙起来。 李寻欢看着唐玉,“你的意思是……” 唐玉洒然笑道:“探花郎有如此武功,唐玉是甘拜下风了。咱们此番交锋,彼此两胜两败,打个平手,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但望他日再有机会领教李探花的小李飞刀——这就是我的意思。” 他说话之间,忽然变得十分客气。 李寻欢还没有反应,江南四友当先震怒了起来,“唐玉,你怎地……” 唐玉冷冷瞥了四人一眼,“日月神教和唐门之间,本来就只不过是合作关系,要我为了你们任教主的神功拼命,诸位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一些,更何况你们现在还只是日月神教中的叛徒。” 他这话语中竟然也有一些道理,江南四友虽然是日月神教中人,但其实醉心于琴棋书画之中,性子单纯,口拙舌笨,居然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语。 他们只能呆立原地,一会儿对唐玉怒目而视,一会儿又对李寻欢警惕交加。 唐玉转头看向了李寻欢,“李探花,我的条件你答应吗?” 李寻欢眯了眯眼,一伸手。 “解药。” 唐玉哈哈大笑,“解药自然是在我的身上藏着,我知道李探花对我不太放心,我愿意亲自走到你的面前,为小姑娘献上解药。若这女孩子有任何异样,李探花大可将我挫骨扬灰,如何?” 李寻欢愣了一愣,“你倒是大胆。” 唐玉此举,几乎是将自己的性命交给了李寻欢,这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实在是很反常的举动。 但唐玉却笑道,“因为李探花是好人,是善人,是大侠,这样的人自然不可能食言。所谓君子可欺之以方,圣人的话自然有些道理。” 李寻欢冷哼一声,“看来真是什么事情都叫你算尽了。” 唐玉背起手来,摇头晃脑道:“我这样的人一旦要保命起来,自然是要将一切都考虑在内的。” 李寻欢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林诗音怀中的小庄又哀嚎了起来,额头上一颗一颗的汗珠落下,一旁的李忘尘也露出焦急的神色。 他也只得答应了唐玉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了,你过来吧。” 唐玉这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笑吟吟地朝着李寻欢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他眼中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现在任何人都能看出,唐玉已经掌握了场面的主动。 他没有李寻欢的武功,也没有向问天的资历,但却用自己的智慧,在这个江湖上混得如鱼得水。 但偏偏就在这时,已是看不过眼的李忘尘忽然走上前去,一伸手,啪一声打了唐玉一个耳光,“快给药,你看看看,看什么东西看?” 这个变化谁也没有想到。 唐玉一回头,对李忘尘怒目而视,“你……” 这个身上没有一点武功的小鬼头,他怎么敢? 但是唐玉一抬手,又看了看李寻欢,手到底是没有放下来。 而李忘尘压根就是有恃无恐,直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瓷瓶,“你什么你,你还敢对我动手不成?赶紧张嘴!” 唐玉看向李寻欢,脸色一沉道:“李探花,你就任由你的侄子胡闹不成?” 李寻欢看了看李忘尘,忽然就笑了,“我看他似乎很能对付得了你,你就听听他的话吧。” 唐玉脸上有一种奇妙的表情一闪而逝,那是愤怒和羞辱夹杂在一起的表情。他瞪大了眼睛看向面前的李忘尘,李忘尘也毫不畏惧地看向他。 唐玉开始喘气,他的呼吸急促,面色发红,身子轻微颤抖,双手忍不住握成了拳头。 他可以接受自己在李寻欢面前示弱,那是因为李寻欢的武功比他高,他在李寻欢面前用任何卑鄙的手段,做任何卑微的姿态,都是理所应当的,甚至是值得骄傲的。 但李忘尘不一样。 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被他玩弄于股掌的小子,一个用来设计的诱饵,一个毫无能为的废物,一个只有害处的累赘……现在居然敢在自己的面前摆出这样的姿态! 李忘尘一边研究瓷瓶,一边还阴阳怪气地学着唐玉先前说话的嗓音,“哎呀,李忘尘这混账小子,居然敢对我这样无礼,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杀了他,就算是被小李飞刀挫骨扬灰我也要杀了他呀!性命又是什么东西,哪里有我的尊严来得重要呢?” “你说是吧,‘姨奶奶’?”李忘尘这时也抬起了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唐玉的眼睛。 这番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唐玉的脑袋上。 现在就算他能够在一个呼吸间把李忘尘杀死十次,他也只能用一种杀人的眼神看着李忘尘,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张开自己的嘴巴。 就好像他的眼睛和嘴巴属于两个人一样。 李忘尘从瓷瓶里倒出一颗药丸,送入唐玉的嘴巴里,眼见唐玉的眼神,倒也有些后怕。 那是狼一样的眼神,凶狠和暴戾并存,入骨的仇恨和屈辱像血一样流淌在体内,又有火一样的炽热与凶烈。 然后……他又狠狠给了唐玉一耳光,大叫一声:“吃下去啊,一直看着我干嘛?” 唐玉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股火辣辣的疼痛传来,他不是横练的外家武者,即使有着八品武功,也并不能让脸皮更厚一些。 他冷笑道:“你很好,我会记住你的。” 李忘尘又赏了他一耳光,继续骂道:“你说你吗呢,你看看我二叔是谁再跟我说这种屁话,你够格和小李飞刀碰一碰吗,你有那个实力吗?” 唐玉终于是不说话了,他只是低垂着眼眉,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一副隐忍的模样。 但一旁狐假虎威的李忘尘却丝毫不惧,只是心下暗爽。 他既然敢动手打唐玉耳光,心中自然考虑明白了。 像唐玉这种不被情绪影响决策的小人,为了自己活命那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就算唾面自干、舍妻弃子也不算什么。 这小子害了他全家上下,又以自己作为诱饵饿了三个月之久,心肠狠毒到了极点,面对这种人,怒意勃发的李忘尘自然不会惯着,现在有势不仗,难道等着唐玉将来念着他的好吗? 一旁的李寻欢也是硬着心肠,即使小庄如何痛呼也不为所动,在最终眼见唐玉仍无异状,才从瓷瓶之中倒出另一粒药丸,给小庄吃了下去。 完事他才有些好笑地对李忘尘说:“你小子都是从哪里学的这些话。” 李忘尘笑道:“自学成才。” 李寻欢摸摸他的脑袋,忽地低声来到他的耳边,“事先说好,我来到这之前已受了伤,刚才那一刀为求稳胜,已损了根基。” “啊!?”李忘尘瞪大了眼睛,“你怎么……” “这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李秋水表姑姑给我的礼物,我在大宋被李秋水追杀过。嘿嘿,他们以为一家亲戚就是自己人,殊不知她却杀我而后快呢。” 李忘尘瞥了一眼旁边的唐玉,却不敢再说,生怕被听了去,“……” “嘘……”李寻欢却还在微笑,“你放心吧,只是稍微虚弱,起码有两刀之力。你再去打他两个耳光,我看着实在痛快。” 李忘尘眨眨眼睛,“好哇,二叔,你真坏……” 于是接下来李忘尘又过去打了唐玉两个耳光,引得唐玉对他再次怒目而视,“你……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这唐门三杰之一,柔美若女子一般的唐玉,现在已被李忘尘打得满脸发红发肿,犹如猪头一般可笑。 李忘尘道:“对不起,但我说这是我二叔让我打的,你信吗?” 唐玉冷哼一声,“你想打便打吧,又何必消遣我?李探花何至于像你这样一般……一般粗鄙阴暗!” 哎,这就是大侠了么?固然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但连他们的敌人也都愿意相信他们的人品,又何尝不是一种伟大的精神与象征。 于是李忘尘干脆换了个说法道:“没错,你说对了,这事儿和二叔无关,是我自己看你不顺眼,于是就想要多打你两耳光。” “果然如此,我记住你了!”唐玉怒道。 “嘿嘿,反正你之前也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怎么你扇得,我就扇不得?天底下哪有这种道理嘛!” 反正债多了不压身,李忘尘闲着没事,干脆啪啪啪啪,又给了他几个耳光。 唐玉被这样当众羞辱,反而只是头颅愈发低下,再无任何话语。 但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的表情越发冰冷阴森可怖起来,眼神直勾勾看着地面,似乎全然成了个木头人。 江南四友在一旁看着看着,居然也窃笑起来,而十八金刚则在远处转过了头,不敢朝着这边看,好像他们的主子被人狠打耳光的事情并未发生一般。 李寻欢则为小庄运转真力,助她消化解药的药力,过了好一会儿,终于面露欣喜道:“小庄,你感觉好点了没有?”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李忘尘也转头看去,面露喜色。 但在转头看去的同时,他似乎若有若无地注意到了,在唐玉的脸上,竟然闪烁出一种阴险的笑容来。 刹那间,李忘尘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 可他的感觉毕竟还是晚了。 小庄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我当然没事。” 说话的同时,她掌中不知何时已有了一个奇异的木柄,狠狠戳在了李寻欢的腰腹之间! 在接触到李寻欢的一刹那,这木柄上的前方,忽然蹭一身,已弹出了一截肉眼可见,有形无质的气刃。 “唐门的破气神锋!”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始料未及的展开,如此专业的偷袭手法,再加之李寻欢又身上带着伤,竟然是没来得及躲开,只听噗嗤一声,已经中招。 他怒喝一声,刚想抬手,却又软软落下。 “小庄”身子如鬼魅一般,已经来到了林诗音的身后,手中的“破气神锋”已重新变回了木柄。她伸手按住林诗音脖颈,拖曳着她飞速后退,远离了李寻欢。 而另一边,李忘尘刚刚转过头来,看到眼前的一切惊变之快,还未反应过来,他就感觉到了一双手。 一双又冷又寒又柔的手,搭在了自己的双肩上。 下一瞬间,他面前的世界天旋地转。 李忘尘已经落在了地上,被一个人狠狠一脚踩在地上。 这一脚力量之大,之狠,简直连他的五脏六腑都被踩得挪移了位置。 一张被耳光打得发红发肿的面孔,出现在了李忘尘的视线中央。 唐玉冷声道:“我早就说过,我会记住刚才的一切的。” 李忘尘叹了口气道:“原来小庄也是你们的人?” 此时,唐玉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真正的得意,尽管这得意的神色被涂抹在了一张被打得很难看的脸上,有一种滑稽的感觉。 他昂起了肿胀的脸,显得骄傲十足。 “这便是我的第五步棋了,你们绝对难以想象,到底有谁能够布下这样多的棋子——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我了。” 说到这里,唐玉一伸手,将李忘尘单手抓了起来。 李忘尘苦笑着抬头看去,发现李寻欢的腰腹之间居然已经是鲜血直流的状态。他面色惨白地坐在地上。而那鲜血流着流着,竟然慢慢变成了一种奇异的蓝紫色。 但李寻欢仍坐在原地,神色渐渐麻木。 “唐公子,妾身几时成你的棋子了?” 另一边,挟持了林诗音的小庄一抹面孔,竟然取下了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与怀中的木柄一并拿着,丢还给了唐玉。 “你给我小心点!”唐玉抬手接过了木柄,又一迎,用空闲的两根手指夹住那面具,动作竟有些慌张匆忙,“我们唐门的‘千变玉面’‘破气神锋’可不是让你这样糟践的!” 一张能躲过小三合高手觉察的易容面具,一道能发动无视小三合高手内力防御气刃的匕首,即使是他这般在唐门青年一代中地位非凡的子弟,也十分珍惜。 “小庄”却不以为意,反而笑着看向了李忘尘。 在面具之下藏着的,是和之前的小庄年岁相当,却又明艳靓丽数倍的五官,顾盼之间,自生媚态。 她见李忘尘也瞪大了眼睛看向自己,忽地楚楚可怜道,“少爷,真是抱歉,几个月来的相处,仙儿还从未以真面目示您咧。” “仙儿……”这个名字让李忘尘心中一动,但他仍不动声色,“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那真正的小庄呢?” 自称“仙儿”的女子笑道:“她呀?自令尊令堂逝世以来,真正的小庄就已埋在了院子里,而我也混入了你们家中——嘿嘿,小女子也是日月神教的成员呢。” “我之所以提议给出解药,就是为了此时。”唐玉已收好了两宝,听到这时冷笑起来,“小子,你虽说过许多混账话,唯独那句话没错——性命这种东西,本就不能够和尊严相比。我若完不成这个任务,独自回到了唐家堡,那还不若是死了算了!” 李忘尘这才知道,自己对唐玉的预估竟然是完全错了,他想要逃生也是伪装的,那不过是为了送出解药,给这个“仙儿”争取一个最佳的偷袭机会罢了。 唐玉忍辱负重,几经波折,总算才找到了这样一个机会。这的确更加符合天下人对唐门的印象,那是个比任何人都会忍耐,也比任何世家都要骄傲,更比任何武林门派都要残酷的地方。 江南四友听到这里,才明白自己小看了唐玉,都面露羞耻神色。 李忘尘又看了看远方的李寻欢,发现他神色有些不太对劲,居然对这些猛料并没有太多反应,双眼空洞,整个人像是彻底地麻木了一般。 “这匕首有毒?”李忘尘问出了一个听上去很弱智的问题。 既然有唐门中人在旁,那匕首就算原本没毒,现在也肯定有毒了。 但仙儿还是点了点头,耐心道:“没错没错,少爷所想的对极了。我这样的弱女子,一柄匕首防身也未免太小气了些,虽然这已是唐门中最狠辣的‘破气神锋’。但要对李探花下手,只怕还得加些料了,不过李探花还有作用,这毒自然不会致死,只会让他麻木片刻。” 李忘尘只好问,“我想知道来龙去脉,可以吗?” 仙儿也好像仍然是他的婢女一样,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衣锦不夜行吧。 “我们并不能保证那条街上只有你中毒,不会有旁人吃下毒药,暴露了底细,所以那街上的食物本没有毒。”她俏皮地说道。 李忘尘恍然,“我明白了,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提前下毒,真正下毒的是你,你之所以假扮小庄,为的就是临时对我下毒,我才是一开始牵制二叔的工具。所以当时唐玉问起中毒的事情,直接看向了我,却没有看向你,因为他知道中毒的只会是我。可他不知道的是,我并未吃下食物,而你为了曲线完成任务,也只能临机应变之下选择给自己下了毒……你可真够狠的啊。” 唐玉也冷哼一声,他当时是着实给吓着了。 仙儿则叹了口气,“这自然不是什么好受的毒,但要骗过李探花,也非是如此不可了。我若不是真正中了毒,他也绝不会对我毫无警惕心理,更不会让我能轻易得手……哎,他的武功,的确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若不是我准备充分如此,这次任务恐怕怎样也要失败了。” 李忘尘平静地说道:“那我还有一个问题。” 仙儿又笑了起来,“少爷临终遗愿,仙儿自当竭力解惑。” 李忘尘并不在乎仙儿的用词,只是说:“你们有没有看过《三国志通俗演义》?” 仙儿和唐玉对视了一眼,显然都被他这个无厘头的问题问得有些愣住了。 “这是何书?” 二人的反应让李忘尘大为放心,看来这世界虽也有明朝,但并没有这本明朝四大奇书之一。 “你们错了,你们错了啊。”李忘尘虽被压在地上,却突然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何其错也!” wap. /132/132250/30893605.html 第六章 李忘尘尽力了,李寻欢来全杀了 没错,李忘尘现在用的正是三国演义中出现过多次的拖时间神技——哈哈大法。 先哈哈哈大笑三声,把人唬住,然后在这段时间中思量话术,最后靠急智给出一个完整可靠的答复,令对方直呼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果然,此计一经使出,顿时让在场众人都为之一怔。 特别是唐玉和仙儿,他俩本就是多疑之人,看见李忘尘一边哈哈大笑一边直呼错误,一时间也颇有一些惊疑不定 ——李忘尘甚至都能清晰感觉到,抓在自己身后的那只手一瞬间就紧绷了起来。 不愧是唐门出身的杀才啊,简直对一切风吹草动都自带警惕心理。 李忘尘倒是笑得痛快了,只可惜他现在毕竟还是个黄毛小鬼,没办法轻抚长须,大叹两个人的愚不可及、蠢笨如牛。 不过……他大笑归大笑,虽然已是在竭力思考了,一时之间却还是找不出摆脱困境的办法。 如是笑了足足二三十个呼吸,李忘尘居然还没有止住笑声的意思,偌大山庄的废墟之前,就这么充斥着一个颇为魔性的笑声,长盛不衰,震慑山林。 这会儿仙儿也反应了过来,“唐少爷,你还呆着干什么,这小子在虚张声势、拖延时间。” 唐玉冷哼一声道:“我又如何不知道了?” 唐玉口中虽然说着知道,还是抬眼看向了李忘尘,却发现他就跟没有听到仙儿的声音一般,居然还是笑声兀自不退,顿时又是生疑。 就连已经举起来的手,也定在了半空。 怎么回事,若这小子真是拖延时间,被戳破心意怎会这般面不改色?能做到这种事情的人自然也见过不少,但他此前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而已,怎会有这样的城府? 也就在唐玉举棋不定的时候,李忘尘忽然动了。 而且他动得居然还不慢。 这个之前明明还孱弱无比、不堪一击的少年,似乎莫名得到了什么天降的神力。 只是浑身一震,他的全身上下便筋骨齐鸣,铿锵若刀兵般咔咔作响,那消瘦的身体也似乎刹那之间涨了一涨、鼓了一鼓。 唐玉立刻感觉到自己握住的李忘尘手臂,忽地传来一股巨力,赫然要将自己挣脱开来。 这股力量只是死力,本不被唐玉放在眼中。 只是一来他练习的是唐门阴劲,长于变化,并不擅长力量拼斗;二来嘛,他被李忘尘的怪异举动分神,猝不及防之下难以调动全力。 如此这般,还真被李忘尘的巨力给冲得退开两步。 这一退,李忘尘立刻身随意动,往前窜动,如蛇如猴,快速地接近了李寻欢那边。 唐玉惊道:“这小鬼头居然还会武功?” 从仙儿传来的消息来看,她日夜监视了李忘尘整整三个月,李忘尘分明是身上一点武功也无的啊! 唐玉虽惊疑不定,但说话间便已经追击上来。 仙儿瞳孔也是一缩,忽然伸手一点,已经将林诗音点昏迷过去,然后一抬手,嗖嗖嗖,数道暗箭飞射而去,笼罩李忘尘的全身罩门。 她的功夫自然也不弱,暗器又快又准,预判了李忘尘接下来必经之处。 而李忘尘身在半空,感觉到了风声袭来,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于是他当即大喝一声,四肢百骸中有一股神力爆发出来,展现出了神奇的一幕。 ——他居然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去势,将身形凝固在了半空。 于是乎,暗箭几乎是擦着李忘尘的面门飞过。 但只顷刻间,唐玉又紧随而至。 一股又阴柔又寒冷的掌力,瞬间又笼罩了李忘尘的全身上下要穴所在。 这种好似被一条大蟒蛇整个吞进腹中的体验,属实让李忘尘头皮发麻。 他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虽强,但也并非没有极限,勉强挣脱唐玉,再躲过仙儿袭击后,已经是极限中的极限。 而真要他和唐玉这样一等一的后天高手交手,哪有这般容易? 只能拼了! 此时此刻,在李忘尘的眼角,有一行行水蓝色的字迹浮现。 【天滋地养生息神壮勇力大法(第一层)】 【等级:白银级武功】 【效果:在半刻钟内,可获得常人五倍的体魄强度(十五点精)】 【描述:我不会武功,我只是天生神力】 没错,这就是李忘尘以那一枚青铜令牌所兑换而来的武功。 ——虽然明明是武功却又自称不是武功这点让人很费解,但不管如何,一枚青铜令牌居然能兑换到白银武功,这次兑换怎么也不能算不好。 而自获得了这一门武功之后,李忘尘干脆也不多想,直接把所有的点数,都加入到了精力之中。 他的想法简单,空有内力和精神,若无运用方法也是白费。而体魄强大者,就算是猪突猛进、无脑冲锋,至少也该有些气势上的骇人。 现在的李忘尘,属性赫然变成了【精:37】。 足有普通壮年男子十二倍的体能! 过千斤之力,悍然爆发出来。 饿虎扑食! 李忘尘出招的瞬间,筋骨贯通、一气呵成,脚下的坚硬青砖就如同泥巴一般悄无声息地下陷,不是被强大力量所粉碎,而是被宏大力量给变形。 而三个月的苦练也在这一刻的强悍体能支撑下,终于展现出完全姿态。 此时此刻李忘尘的饿虎扑食,和之前在李府之前的威势截然不同,真如一头雄踞山林、称王称霸的猛虎一般,举手投足甚至都有恶风相随,伴随着李忘尘的动作在半空中留下两条手臂形状的旋风,嗖一声扩散出去,如长鞭般打在虚空。 砰! 李忘尘的双臂和唐玉的双手相撞,发出一声闷响。 唐玉瞪大了眼睛,一个翻身已经落在了远处,他倒还是好整以暇,只是如看着怪物一般看向李忘尘,喃喃道:“不只是身负武功,还是如此刚猛的外家横练……” 只这一交手,他便知道李忘尘这一招的威力,一爪足以打死一头真的老虎,也绝对能够碎金、裂石、切玉、断钢。 放眼江湖,这一手武功至少也有四品。 ——唐玉身后的那些唐门精锐,虽然已经训练多年,但单论武功的话也不过和李忘尘境界相若! 不过,武功是武功,实战是实战,唐门训练的杀人机器不会有任何人胆敢小瞧。若李忘尘真与他们打起来,恐怕两三个打一个也给人随便乱杀。 而李忘尘此刻却已经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了汗水,但那并不是被巨大的力量所震疼,李忘尘甚至都没有感觉到和什么力量在碰撞。 他只是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浑身上下的所有骨头,其结构都是内部中空,而现在那中空的地方,被不知怎么放进了一根“针”。 那根“针”又冰冷,又坚硬。 它就在自己的所有骨头中央的空洞内,不断地摩擦,穿梭,游动。 李忘尘的脸色又青又红,一种不同于痛苦、发痒、发麻、发酸的奇特感觉,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正折磨着他。他难受得甚至都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受。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是喉咙里有了一根鱼刺。 那是一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这就是唐门阴劲。 这门武功在杀敌上的能力,远不及其在折磨人上的水平。 眼见李忘尘的模样,唐玉满意地点点头,已经知道他不足为虑,却踏前两步。 “小鬼,说吧,你这一身武功,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这几个月来,每一日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我们都清楚,你本不该有这份武功。” 他一问,旁边的仙儿虽离得远,却也竖起了耳朵。 李忘尘眼珠子一转,终于计上心来,忽然道:“你……你莫忘了,你们…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他一说话,牵引全身,立刻感觉到一阵酸痛,更加难受,连话语都难以连串了。 唐玉一挑眉,“果然是逍遥派的神功?” 他说到此处,走近了两步,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逍遥派和大明的武当、明教地位类似,是大宋建国的根基所在,据说其武功底蕴之深,甚至还在武当与明教之上。只是听说内部出了一大堆乱子,导致门派最后分崩离析了,所以才不为天下人所知。 传说若只要有人得了其中传承,一跃而成为天下顶尖高手也非妄言。 唐玉本不信这样的流言,就算和任我行合作谋取北冥神功,也并不觉得这什么武功真对自己有什么用。 但李忘尘身上的情况,终究还是太过特殊,太过神奇,根本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能让身上毫无武功的少年,忽然练出最靠日积月累才能练成的横练外功,这样的“逍遥派武功”…… 合该为我蜀中唐门所得! 他刚刚走出一步,忽然转过头看了看旁边的仙儿。 仙儿也在这时候看向了他。 唐玉不动了。 两个人就是这么对视着,陷入了一种奇妙的缄默氛围。 随着这股缄默,李忘尘心中也慢慢有一种喜悦升了起来。 他的急智似乎发挥作用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唐玉忽然笑了,“好小子,你想要我们俩自相残杀?” 仙儿也笑了,“他当然也只能想想。” 唐玉说,“就算有逍遥派神功,也入了江南四友的耳中。” 仙儿摇头道:“既然我们拿不到手,又怎会自相残杀。” “你除了忽然有了一身好武功外,好像也变得聪明了一些,但也只不过是一些而已。”唐玉说话间,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正要对李忘尘动手。 李忘尘心中惊惧,他现在已经是痛极,接下来不知道又要遭受怎样的折磨。 可有些人在害怕的时候,反而会想得比平时多一些,他……想到自己的生机所在了! 顶着浑身疼痛,李忘尘忽然问道:“你的真名是不是叫林仙儿?” 他问这个问题的样子十分急切,好像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一般。 被点破真名,仙儿愣了一愣,“少爷,你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既会了武功,也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 这时,李忘尘的耳边终于传来了他最想听到的声音。 【完成成就:林仙儿(初见)】 【成就描述:与林仙儿初次见面,获得奖励点数五,黑铁令牌一枚】 立刻使用黑铁令牌!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老天爷! wap. /132/132250/30893606.html 第七章 黄天力士搬山大法 此时,林仙儿虽然被李忘尘问得一怔,但唐玉却在一旁已经跃跃欲试了。 “且慢。”李忘尘见状不妙,赶忙大喝一声,“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武功来历么?” 唐玉却是笑道:“我现在唯一知道的,就是你绝不会死得那样容易。” 他的意思很清楚,之前那几个耳光之恨,他到现在都还惦记着报呢。 说话间,他的一只手很是轻巧地停在了李忘尘的脸颊侧,指甲微微陷入面皮,一点不多一点不少,轻轻一拉,殷红的血液涌了出来,挤出晶莹圆润饱满的血珠,缓缓流淌下一条淡红色的痕迹。 “停手,停手!”冰冷的触感袭上心头,像是冰块紧紧贴在脸庞,刺激感一下子让李忘尘大叫了起来:“我投降,我投降了,我再没有了什么心思,我只想要活下来!” 眼见李忘尘这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唐玉却挑了挑眉,露出惊讶的神色,“小子,你的演技也变好了,现在就连我也不知晓你到底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了。” “真害怕,真害怕。”李忘尘连忙喊道:“唐兄,你不用担心我耍什么花招了,我什么都告诉你。我的武功的确是来自于逍遥派,逍遥派的武功虽然是轻灵飘逸的风格,但他们自命为仙人,自然有力士相随,我这三个月以来,就是偷偷瞒着你们,习练了从家中发现的《黄天力士搬山大法》,这才练成的这一身筋骨。” 黄天力士搬山大法? 唐玉果然停下了手,和一旁的林仙儿对视一眼。两个人自然从未听说过这项武功,但李忘尘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似乎也说得过去。 两个人嘴上都说对李忘尘身上的武功不感兴趣,但他们的话向来是自己也不信的。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聪明绝顶,明知道李忘尘的心思如何,所以要故作姿态,先令李忘尘绝了挑拨离间的心思,让他没办法编造谎言。 现在总算勾出来了,唐玉两眼放光道:“说下去。” 极少有人知晓,蜀中唐门虽然是天下暗器、毒器、火器的宗匠之所,却也从未放弃过对武学的追求。 唐门内部“生老病死”四大部门之中,“老字部”是暗器,“病字部”是毒器,“死字部”是火器,唯有“生字部”是武功。 若只是想要杀人,暗器毒器火器哪一项都能做到,但要想在偌大的江湖之中掌握自己的命运,就只有武功能够做到! 这才是生的涵义。 李忘尘大声道:“逍遥派的武功,本就源自道家。但道家黄老庄几派也有区别,逍遥派正是偏向于出世修行的庄子一脉,就连门派的名字和镇派的北冥神功,也都是出自庄子所著的《逍遥游》。” “而且……昔日汉末时节,南华真人传授大贤良师太平要术,最后惹出黄巾起义,这段旧闻两位应当知晓?”李忘尘询问道。 唐玉点头,“莫非你是要说,逍遥派的祖上其实就是昔日祸乱天下的黄巾贼?” 李忘尘一板一眼地纠正道:“不是黄巾贼,而是黄巾军。” 不过不得不说,他这么煞有其事,反而让唐玉对他的话多了几分信任。 而如果他这段话成立的话,那所谓的《黄天力士搬山大法》自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世上本就有些门派,虽然崇尚练气,但入门的功夫却反而是外家横练。 唐玉点头道:“哦,既然如此,那你可还知晓什么其他武功?在这其中,有没有北冥神功。” 他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林仙儿,皮笑肉不笑道:“哦,我自然是为了任教主而问。” 林仙儿微微一笑,柔柔弱弱怯怯地说:“仙儿当然知道唐少爷是个尽职尽责的人。” 李忘尘道:“北冥神功是逍遥派至高武学,我们家只不过和逍遥派有些亲戚关系,自然没资格抄录。” 唐玉眯着眼,上下打量李忘尘。 经过之前的交流,他对李忘尘的话早已经只有三分信任。 毕竟李忘尘这小子现在不但油嘴滑舌,还爱胡说八道、挑拨离间,和之前所知的情报大为不同。 不过…… 唐玉脑中一转,却是断定李忘尘有关逍遥派的说辞并不假。否则如何解释他这一身横练武功的来源呢? 逍遥派外功,黄天力士搬运大法! 这番话简直让唐玉两眼发光,逍遥派襄助大宋建国的事迹犹在眼前,他实在是有些心动。 而且据说逍遥派的人数虽然比天下各门各派都少,但却无一不是高手,每一个出世修行的门人都起码是先天境界往上。 若论门派地位,他们尚不及泰山北斗的武当派,但门派风格不同:武当派的粗浅功夫,如长拳、棉掌,这些武功创造之初,就是给天下人用的,自然无什么出奇之处。 可逍遥派选人何其精良,无一不是天下奇才。 当年自逍遥子门下的逍遥三子,据说武功之高,恐怕还尤在自己现在效命的任我行之上。 所以唐玉想想都知道,这个所谓的黄天力士搬山大法即使只是逍遥派的外功,也定是非同凡响。 林仙儿也是类似想法,她聪明伶俐,又加入了日月神教,在外人看来无比风光,但个中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任她有千种风情也罢,万般诡计也好,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犹如无根浮萍,将倾大厦,得来虽容,毁去亦不难,还是缺了一门神功支撑自身啊。 一时之间,她也有所意动,因为李忘尘这门外功好像见效颇快,而且无比隐秘。 不过以自己功劳,或许能等到事成之后,请动任教主赐下此功。 这两个人都是玲珑心肠,一念百转,旁人看来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们眼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斟酌。 林仙儿忽然道,“动手吧,唐少爷。” 唐玉应声,指甲在李忘尘的脸颊摩擦两下,让他登时惊骇无比。 wap. /132/132250/30893607.html 第八章 挑拨和暗斗 看见李忘尘的模样,唐玉并没有立即下手。 而是忽然伸手,啪啪啪连续几个巴掌,狠狠打完了李忘尘的左右脸上。 李忘尘一时间被打得晕头转向,嘴脸溢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几乎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被唐玉给打飞了出去。 他勉勉强抬头一看,唐玉很温柔也很含蓄地笑着,“我不喜欢欠人东西,你给我的,我终究还是要还给你。小子,今日的闹剧已经够多了,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他虽还笑着,但眼睛却简直比冰雪还要冷。 李忘尘似是面露恐惧,颤抖不停,求饶道:“不,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你们饶过我我就什么也告诉你们,求求两位了……” 刚说到这,李忘尘忽然动了。 李忘尘动的同时,唐玉也动了。 两个人动作的目标一致,都是身在一旁旁观的林仙儿。 李忘尘出手如电,动作自如,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唐门阴劲的影响。只见他一拳迸射而出,饿虎扑食,威势刚猛无俦,闪电般杀向林仙儿的腰腹。 唐玉则悄无声息地击出一掌,掌劲扩散,收摄虚空,形成难以觉察的阴柔力场,覆盖了林仙儿的脖颈背脊。 这两个人,李忘尘的外家功夫无比威猛,唐玉的武功也远比林仙儿高超,他们这样前后夹击,几乎是必死的局面。 可林仙儿并没有死。 在这样一个危机的关头,林仙儿竟然也好像早就有所防备,她的动作忽然变得像是春天清晨微风下起起伏伏的杨柳枝,小腰摇曳,看来不仅美丽,而且妖娆。 李忘尘的一拳碰到了她的腰腹,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滑不溜秋的鱼身上,劲力被一滑即去。 身后唐玉的阴劲破空而来,林仙儿也不回头,只抖抖肩头,扬扬手,脑袋后的发丝无声无息地断了一大片。 唐玉则皱了皱眉,身子一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两个人攻势都被阻碍,林仙儿立刻像是一条发现渔网破损的鱼儿一般撤身而去,转过头来笑着看向两人,但背后却已经是一片冷汗。 这一瞬间变化之快,令得旁边的十八金刚和江南四友都有所惊动。 尤其是江南四友,他们虽然受困于任我行的“三尸脑神丸”,但也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对于他们来说,唐门中人是个什么德性,自然一清二楚。 那可是一群能玩阴的就绝对不来明的、能说谎就绝对没有一句实话、能通吃就绝对不赌大小的家伙。 所以在向问天死后,江南四友一直都小心提防着唐玉突然发难。 所以此时此刻的动手也令他们一瞬而动! 他们一动,十八金刚也跟着动,暗器兵刃一闪,大大小小的飞针铁花,铺天盖地地围四人。 黑白子怪叫一声,双手中指、无名指藏起,以拇指、食指、小指凌空击出,内力汹涌而起,好似手中是两柄剪刀,就这么一横一竖,就给他裁出一张纸,双手便虚虚架住不动,不远处的空气竟然由虚而实,凝结出了一面厚达两三尺的冰墙来。 无论什么暗器,碰上了这样一面晶莹雪亮、寒意透骨的冰墙,都绝无办法了。 咕咕咕几声,暗器都如同石子丢在湖中,没入了冰墙内。 正是化水为冰的“玄天指”! 黑白子凌空稳住冰墙,抵挡所有的暗器之后,长吁一口气,双手一开,冰墙立时碎裂。 稀里哗啦,满地的暗器、毒器、火器都落了下来,甚至其中还有一只被冻死的毒蝎子。 而秃笔翁和丹青生已然冲将出去。 秃笔翁手持判官笔,用出“石鼓打穴笔法”,而丹青生则以“泼墨披麻剑法”对敌。 在他们身后,啪啪啪几声,黄钟公脚步一踩,宽衣大袍猎猎作响,掌中无琴,双手十指却作势虚弹,赫然是以内力激发而成的“七弦无形剑”! 只听一连串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琴鸣,周围离得近的十八金刚身子摇晃,动作顿时慢了几分,正是体内的内力被“七弦无形剑”的所扰动激发,一时竟不能自控。 黄钟公的无形琴音功夫,面对这等以寡敌众、以强凌弱的局面,最为好用。 秃笔翁和丹青生哈哈大笑,他们虽然武功远比对方高,但毕竟四拳难敌三十六手,本要败北。 可眼下有了黄钟公相助,敌方破绽百出,他们上去一笔一剑,眨眼间已经砍倒了数人,逼退了数人。 可此时的黄钟公却高声将他们喝止住了。 “不要进逼,跟随仙儿小姐!” 而面对手下的死亡,唐玉只平静地做了一个手势,这是一个停下的手势。 十八金刚也居然真的就停了下来,其中有三个人正和秃笔翁、丹青生交手,眼看着秃笔翁的笔要打到自己死穴,丹青生的剑要戳中自己眼睛,居然还是说停就停,一点不带犹豫的。 一个人惨叫了一声倒下,那是丹青生的剑法太差,没停下来将其刺死了。 剩下的十来个人动也不动,面无表情,就好像刚才死掉的几人并非同僚,而是一些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算,而是什么猫猫狗狗一般。 这些家伙怎么比我神教中人还要邪门…… 丹青生和秃笔翁停下了手,对视一眼,心底都升起了一阵寒意。 接着,江南四友瞬息起落,已经来到了林仙儿的身后,警惕地看着唐玉。 而对这一切,林仙儿看也不看一眼。 她白衣飘飘,怒目看了唐玉一会儿,忽然笑了,“原来你刚才给他的那几个巴掌,已经收回了他体内的阴劲。他之前如此地折辱你,你却能对他既往不咎,唐门中人果真大度,小女子佩服佩服。” 唐玉也冷笑一声。 这门武功他是非要不可,绝不能给任我行知道了,否则就算是堂堂蜀中唐门倒也会有些许麻烦,所以这群人必须死! “只是没想到啊……”唐玉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居然还隐藏有这样的底牌,以弱胜强,移转内劲,你自然没有姑苏慕容氏的积累,这不是斗转星移,你也并非移花宫中的使者,当然不可能是移花接玉,太极拳、不死印法更非你所能触及……” 林仙儿倒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我是神教中人,会的自然是教中绝学‘乾坤大挪移’。” 此话一出,其他人不说,江南四友先忍不住了。 “仙儿小姐,你竟会‘乾坤大挪移’!?这门功夫、这门功夫非得是教中长老才得传授,可你……可你……” 唐玉冷笑道:“这自然是她的身价了,也不知道是哪位长老得享此等艳福。” 林仙儿面色平静,并不生气,“私传绝学,教中大忌。此事回去,我自会请罪,但望四位协力抗敌。” 黄钟公点点头,“这个自然。” 林仙儿看向了李忘尘,幽幽道:“少爷,你居然也能够领会到他的意思,知道他收回你体内的阴劲,就代表着对我下手……你能如此狠心?” 李忘尘嘻嘻一笑,全然没了之前的懦弱狼狈模样,还得空对林仙儿做了个鬼脸。 “对不起啦,要怪就怪他吧,我是爱你的。刚才受制于人,只能够杀你而后快了,哎呀哎呀,真庆幸你没死啊。” 他口中说着庆幸,但是却收敛笑容,摇头晃脑,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就只差把话说成“真可惜你没死”了。 林仙儿咬咬下唇,轻飘飘看了李忘尘一眼,“既如此,少爷为何不弃暗投明、改弦易张?我再加上江南四友,唐家小子绝非我们的对手。” 李忘尘说,“因为你要死了。” 唐玉点头道,“没错,他看得很清楚,刚才那两招下来,你虽躲过了死局,却也耗费了大量真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江南四友合力与我一斗,我也难以取胜,但我这边还有十多人打下手,总得来算也是我占优。” 林仙儿听到这里,终于难以维持笑容了,她脸色一沉,厉声道:“唐玉,你真敢杀我!?” 唐玉笑道:“不是要杀,是已经在杀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是这小子的挑拨之计,你怎地能如此愚蠢!” 唐玉收敛起笑容,肃然而立,“就算这是挑拨,但他这一身武功又不是假的,这已经足够证明一些东西了。” “再说了……”他话锋一转,讥讽道:“我与任我行也并非上下关系,唐门只是支持任教主上位,我杀了你们他也不敢如何。” 李忘尘也附和道:“唐少爷高瞻远瞩,深谋明虑!等您打杀了这群家伙后,小弟绝对劝说二叔,把小李飞刀的秘籍也甘愿奉上。” “当然,当然。”唐玉连连点头。 他俩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李忘尘好像全然忘了自己被折磨的事,唐玉也似乎忘了自己被李忘尘打了好几个耳光。 面对此等情形,林仙儿也只得低头道:“唐少爷,小女子绝不愿与你争夺什么搬运大法。” “你没有见过,但会记下来。你不愿争夺,但会在事后告诉任我行。这都是你的危害,你就好像是一只害虫。”唐玉转头对李忘尘说道:“你说,对付害虫我们应该怎么做啊?” 李忘尘也好似一个捧哏,严肃道:“当然是捏死啦。” 林仙儿一听这话,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她看向了李忘尘一字一字道:“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濒临绝境的时候遇到了这样一个蠢货。” 李忘尘想了想,对唐玉说,“她骂你是蠢货。” 唐玉的脸色一沉,但还是尽量露出了一个笑容,很轻柔地对林仙儿说道:“蠢人总比死人要好,而你接下来就要死了。” wap. /132/132250/30893608.html 第九章 战斗和战斗 事到如今,唐门一方和日月神教一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 就连李忘尘都未能料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唐门中人的贪婪,让这番话起了这么好的效果。 不过他其实也明白,与唐门合作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如若林仙儿一行人尽数死绝,以他这一身小小的武功,便只有被唐玉捉住折磨拷打的份了。 想要活下来,李忘尘唯有火中取栗、两边斡旋这一条路可走! 一旁的唐玉也并不废话,一挥手,已让剩下十多人围拢过来,却并不让他们出手。 而自己则抖一抖袖子,震一震袍子,也已迈步上前。 “好汉子,看来娇生惯养,像个女娃,竟并非是个让手下给自己卖命的怂货,反而身先士卒。”江南四友中的秃笔翁一见此举,虽是即将火并的死敌,也不免大声赞叹。 林仙儿却惨笑道:“这却正是最安稳的打法,咱们此番是死定了。” 丹青生心高气傲,不以为然道:“仙儿小姐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老四,不要想当然耳,想想此子来历。”黑白子教训道。 丹青生本欲反唇相讥,但一想到唐玉的出身,话语一时也噎在喉间,想说出一些狠话来,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唐门。 那毕竟是“天下一唐”的唐门。 天下一唐,这是何等殊荣?像是这样的称呼,本该由李唐占据,却被区区江湖世家所攫取,这又是何等可怕的家族!? 一念及此,丹青生甚至觉得周围那些之前被自己一剑一个的唐门死士,似乎都变得更为可怕了一些。 在短兵相交的瞬间,这些人的确不堪一击,但若有唐玉纠缠众人,这些人摆开阵势,唐门暗器的威名自然更不用多说。 他想着想着,背脊额头都生出了一层细汗。 黄钟公沉声道:“莫要着急,莫要慌张。” 说话间,他的食指中指起落无常,犹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在虚空中快速抖动了两下,一股无形的波动传递开来。 霎时间,周围的江南三友连同林仙儿,都只觉得体内的真力一时沸腾,耳边传来轻轻琴鸣,如同体内内力生了灵性而产生的言语,轻声呼唤之间,仿佛和四人有了某种特殊的交流。 就连施展出“乾坤大挪移”因而消耗极大的林仙儿,也只觉得好受许多,似乎是旁人为自己分担了什么。 在这五人之中,以黄钟公的武功最高,达到了七品。 他的“七弦无形剑”更是江湖之中极为奇特的武功。 这门武功的要义,就在于用琴音干扰内力的波动,以频率杀敌,每一着剑法都并无形迹,称之为无形,却又在内力波动之中暗用剑招。 以剑为名,实则却是音杀之术,形为音杀之术,但用法却又要遵循剑理,早已到了剑琴合一、剑音无二的境界。 “好,好,好……”也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叫好声,唐玉停下步伐,伸手轻轻拍了两下,宛若看戏的观众为精彩的表演而鼓掌。 等停了下来,他才以一种看待珍奇动物的眼神审视着黄钟公,“竟然能以琴音将彼此内力勾连成势,我攻向你们任何一人的瞬间,你都可反应过来,接管此人的内力。虽然此人内力必然有限,可在你的运用下,仍然远超平常,盖因你本就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一个。” 此时此刻,黄钟公也以双目凝视着唐玉,双手十指虚虚一架,仿若虚空中真有一尊无形琴筝,等待着他的轻抚。 黄钟公道,“既如此,唐少爷应当知道,这样下去不过是两败俱伤罢了。眼下小李飞刀尚在,咱们任务并未完成,何至于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境地?唐少爷若能迷途知返,以大事为重,黄钟公以性命担保,今日发生的事情绝不外传!” 唐玉低下了头,细细思索,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了头,脸上是自信的笑容,“你这内力勾连之势,也并非不可破获,我起码已想到了三个破绽!” 原来,他刚才根本未将黄钟公的话语听入耳中,那番思索也只是在考虑黄钟公琴法之中的破绽而已。 李忘尘也皱眉起来,他也在想这种阵势有什么破绽。 唐玉已继续说了下去,“第一,你到底未曾绽开先天三花中的神力之花,不能真的以心代心,而是以琴音代内力,如此便不能够心随意传,一旦我急速转变对象,你自然顾此失彼、难以周全;二来,你虽武功高,境界足,但有些武功却是独属于他们的,如林仙儿的乾坤大挪移、丹青生的几招剑法等等,你无法施展,空有内力与眼光,却无甚运用招数,只不过相当于四个弱小一些的黄钟公罢了……” 唐玉每说一点,李忘尘也暗暗点一下头。 说到了这里,他甚至也已经在心头接了下去:三来,你既要用琴音勾连成势,自己就得不断以内力弹奏琴音,自然能为他人补足破绽,却又要自顾不暇,成为这阵势之中的最大破绽,只需要对准你攻击,五人便可自破。 这一连串的想法刚在脑中闪烁,唐玉也跟着说出来,果然和李忘尘的想法相差无几。 连他自己都对自己的判断而感到惊讶。 嘿,我怎么这样……该怎么说来着?如鱼……得水? 李忘尘甚至心中觉着,或许自己天生是个混江湖的人也说不一定。 而唐玉在说完这一切,已然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我想我说得已经够多了,你们也应该明白自己是死定了。” 黄钟公却脸色一沉,厉声道:“那你便动手吧!” 李忘尘立即集中精神,观看这一场战斗。 他深知一点,即使自己能够想到和唐玉相差无几的想法,也绝不能做到和唐玉相同的事情。 因为想到和做到,本就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若止步于想到,那最后的结果大概就跟周围那几具躺在地上的死尸一样,绝不会有人多看哪怕一眼。 另一边,黄钟公长啸一声,双手一扬,铿锵有力的琴鸣声中,黑白子、秃笔翁、丹青生、林仙儿四人如同被他的琴音所激荡,同时朝着唐玉袭去。 在这四人中,又数黑白子武功最佳,足足有六品,秃笔翁、丹青生、林仙儿则都是五品。 四人合力,其实也未必对付不了一个寻常的八品高手——但这其中,绝不包括唐玉。 尤其是有十多名四品高手相助的唐玉。 只见得唐玉一伸手,四道乌光已迎着四个人飞了过去,在他周围的唐门死士也跟着出手,起码有十四道暗器也跟着飞袭而来。 这四道暗器的速度并不快,但也不慢。 那十四道暗器比它们快得多,却也比它们要好应付太多。 电光火石之间,四人只需要稍稍改变姿态,挥舞掌劲剑气,就能轻松荡开那十四道暗器。 可唐玉发出的那四道暗器不一样,它们看来普通,但当你想好了应对策略的时候,却会忽然生出全新的变化。 一道忽地加速,乌光成了令人难以反应的长虹;一道猛然旋转,轨迹莫测的同时发出呜呜声响;一道瞬间变向,突兀如被人踢了一脚的石子;一道刹那粉碎,碎片爆射而起铺天盖地地淹杀过去。 那本来打向林仙儿的,忽然对准了秃笔翁;本来对准秃笔翁的,则打向了丹青生;而以黑白子为敌的,却将所有人都视作了目标。 四道暗器,竟全然是“活”的! 不过,这些暗器上的伎俩并不能奈何四人,起码不能奈何得了黄钟公。 黄钟公发丝狂舞,面色发青,身子颤抖,十指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但他的指尖却只轻轻一触一碰,传来的是一声浅得惊人的轻吟。 人,如临大敌。 琴,轻吟浅唱。 这正是【举重若轻】的境界。 唐玉也挑了挑眉,因为黄钟公这个老家伙实在将时机把握得太好了。 四道令人难以反应的暗器奇招,被这凌空琴音一荡,尽皆受到了影响,在半空之中定了一定, 林仙儿四人精神一震,或是躲开,或是劈散,或是卸力,纷纷逃过此劫。而四射的暗器或是砸出大坑,或是打断树桩,或是轰碎墙壁,威力让人看得瞠目结舌。 不过唐玉也并未失望。 这些暗器纵然无效,也争取了时间,并且让四人的阵型分散。 这就足够危险,非常危险,完全危险。 ——而且还极其、极其危险。 “听说你喜欢下棋?”黑白子刚刚落地,唐玉已经无声无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黑白子的身旁。 他露出了害羞的笑容,就好像面对一个朋友一样,伸手朝着黑白子拍了一拍,“我也喜欢下棋,下棋最重要的是多想,每一步棋都要有两三个以上的作用。” 但就是这么轻轻一拍,黑白子却尖叫一声,像是见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而远处的黄钟公大喝一声,“莫怕!” 说话间,他十指连颤,如狂风骤雨,似雷闪电鸣,凌空敲打弹奏。 黑白子面色惊惧的同时,身体却好似提线木偶,居然毫不相干般动作起来。 噗噗噗噗,一连串好像是满是气体的球被戳破的声音传来,黑白子的双手眼花缭乱地打出,已是连续十三手“七弦无形剑”施展出去。 他虽是后发,却快得先至。 十三道七弦无形剑剑气,经由黄钟公的琴音,影响到黑白子的身体,再通过黑白子的内力施展出来,居然也威力不弱,甚至可以说凌厉无比了! 一时之间,剑气冲霄而起,弥漫四射,洞穿虚空,切碎空气,笼罩在唐玉的全身上下。 唐玉嗤笑一声,就好像看到了一个对着大人叫嚣的孩子。 他并没有躲,也没有反击,只是挥了挥手。 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就这样出现了:十三道剑气居然就这么穿透了他的身体,简直像是这二者之中有一方是虚假的一样。 噗噗噗噗,剑气如实质般刺入地面,一路摧枯拉朽,延绵不停,在唐玉的身后赫然留下了十三道长数尺,宽五六寸,如同老牛犁地一般的痕迹。 一时尘土飞扬不止。 ——以黑白子的六品内力,足可以比拟一般二流门派的掌门,如岳不群的紫霞神功。 但在这个古怪的综武世界里,各种武功早已面目全非,小李飞刀未至巅峰的一刀便能毁灭一座山庄,黑白子的内力有这样的威力自然不算意外。 但如此剑气,加诸于唐玉身体,竟然就这么穿透过去!? 个中到底有何缘由,黑白子完全无暇顾及,因为唐玉的手掌已经朝着他的额头轻轻压了下来。 那是真的很轻很轻的一掌,轻得不像是任何攻击,而像是抚摸,又像是在赐福。 ——唐玉高高在上地施舍下自己的掌心,其中有世间至大福祉之所在,黑白子仰面而迎,承受着如少女一般圣洁的神祇的赏赐。 然后黑白子就不动了。 唐玉收回了手。 黑白子瞪大了眼睛,涕泗横流。过得几个呼吸,便倏然软软倒下,像是体内的某根柱子忽然被人抽走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活都活不下去。 他已经死了。 直到此时此刻,距离战斗刚刚开始也不过是五六个呼吸,江南四友中的老二就已经彻底倒下,再也无法站起来,这其中变化之快,起伏之多,用什么言语都无法形容。 旁观的李忘尘也跟着瞪大了眼睛,他忽然明白了,这才是唐门阴劲遇上了人体应有的体现。自己之所以能不死,都得好好感谢自己所表现出的各种异状,以至于让唐玉留情。 而所受的那些折磨、苦痛、难受,与死一相比,简直不能再美好了。 “唐玉!”远处的黄钟公忽地尖啸怒喝,双手如鹰爪般狰狞,一声尖锐嘹亮刺耳的琴声惊起。 唐玉头也不回,朝着身后猛地挥出袖袍。 只是这样一挥而已,但却将空气打得如同巨浪排空,起伏翻腾不止。 偷袭的秃笔翁和丹青生同时被击飞了,他们的内力激发而出的七弦无形剑气被彻底击碎,像是两头被巨锤猛击的野狼,在地上拉出两条极长的痕迹。 唐玉感受到了袭来的气劲,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来。” 他说的是林仙儿。 而林仙儿也果然没有动手。 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和唐玉交战。 自被那暗器逼得分散开始,林仙儿就知晓自己一行五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唐玉的对手了。 在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已经头也不回,看也不看,想也不想,拔腿就要逃走。 这当然是极为正确的选择,也是极为卑鄙的做法,黄钟公的怒吼,未尝不是因为察觉到这一份背叛而起。 而林仙儿这一下逃走,自然是蓄谋已久的。 就连她落地的位置,也已经是一瞬间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这里距离唐玉、秃笔翁、黑白子、丹青生,都是最远距离,虽然周围已经被唐门死士围拢,但也已经是人最少的地方。 两个唐门死士一下子要对她围追堵截,齐齐施展出杀招。一个人左手一抬,洒出大片的毒药,另一个人手持利剑,嗖嗖嗖五道剑影。 可这也已经是最后的危机了。 林仙儿眼中显露出对生的渴望,她伸出纤纤素手,一抬一绕,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圈儿。 她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十分用心,简直就好像是在描绘自己的生命形状,每一笔都不容大意,每一瞬间都要小心无比。 这一招也果然成功了,持剑的那人莫名其妙来到了她的身前,挡住了所有的暗器。 而同时,他也已用剑刺穿了自己同伴的心脏。 乾坤大挪移——这门神奇的武功,果然已经奏效。 林仙儿心下一安,正要飞身逃走,忽地身子又是一震。 一个人已经拦在了她的身前。 她算到了一切,可唯独少算了一个人。 但老实说,这个人从未被林仙儿看在眼中,她也根本不认为他有资格威胁到自己。 从头到尾,林仙儿只是将其作为一个玩具,一个可笑的欺骗对象,一个任人利用的傀儡笑话而已。 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两个唐门死士倒下,李忘尘站在林仙儿的面前。 全场中,他才是最关注这个女人的,因为这个女人是致使李寻欢倒下的罪魁祸首。 ——而他从未忘掉这一点。 林仙儿面色抽搐,目光凶戾而绝望,已气得浑身发抖,“你好……你很好……” 到了此时此刻,她总算难以维持那一套少爷侍女的过家家游戏了。 “来吧,来打死我,你就能走。” 此时此刻,李忘尘也并没有得意,他的脸上只有平静,然后双手握拳,双腿分开,微微弯曲。 发力! “来啊!” 饿虎扑食! wap. /132/132250/30893609.html 第十章 阳谋和点穴 千斤之力悍然爆发,霎时间风起云动,身影一闪,如潮水般四溢的气流朝着林仙儿的面门狂涌而来,之后就是一只简直比铁还要硬比攻城锤还要有力的拳头。 林仙儿在一瞬间感觉到了窒息。 ——这个李忘尘,怎么这眨眼功夫,竟然比刚才又要厉害三分!? 这其实并非错觉,林仙儿的判断无比正确,因为当李忘尘与这位“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的“武林第一美人”【结识】之后,也获得了五点分配点数。 他立刻也将其全加诸于精力之中,再加上仍处于“天生神力”的状态,精力一项达到了42的水平。 又多加了数百斤的力道。 现在的李忘尘,看起来不过是个小孩子,但却真真能称得上“九牛二虎”四个字。 林仙儿人虽惊惶,但动作轻盈。 她手轻抬,步连走,如被强风之中的风筝,不管风多大多强,总难将其摧折毁掉。 李忘尘一招落空,进步连打,饿虎扑食,饿虎扑食,还是饿虎扑食。哒哒哒哒哒,连续五步逼近,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深深痕迹,令得周围的大地不住震颤。 但偏偏怎么也挨不着林仙儿的边儿。 她的轻功好,招式灵巧,又有“乾坤大挪移”这般神功绝技,正适合打李忘尘这样粗笨莽汉的武功——虽说李忘尘外表看来,也并不粗笨,只是个小孩子,实际行事,更是狡猾如狐狸,简直比老江湖还要老江湖。 事实上,这看似笨拙的武功,也已经展现出他的狡猾来了! “可恶,这小混账不需要与我公平对决,只需要拖到支援到来,唐门那几个人就会与他一起围攻,我是必死无疑。”林仙儿看起来飘逸若仙,轻松自如,实际上却心急如焚,因为这根本不是公平的对决。 事实上,这数招之间,已有唐门的死士朝着她丢出暗器,支援李忘尘了,只是这些人水平有限,又要顾及李忘尘的性命,极少对林仙儿有所威胁,即便有些近了身,也被林仙儿轻轻一扫、一拍、一挥,以瞬间而起瞬间而落,不知起处不知去处的“乾坤大挪移”之力移转回去。 可这看来潇洒自如,也已是强弩之末。 这个小小的李忘尘打起架来一往无前,气势压人,实际上打得是拖延时间的主意。 如果林仙儿一开始与其强攻对杀,以其五品功力,乾坤大挪移绝技,拼着一些伤势,数招内就能将李忘尘给擒杀,然后飘然而去。 但她被李忘尘气势所迫,条件反射式的开始躲避,以轻灵斗笨拙,这本是武者的本能。但反而给了李忘尘拖延时间的机会,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唐门死士已渐渐围拢过来。 林仙儿忽然哎哟一声,灵动如鹤如鸟如雀如燕的身影忽地一折,在半空中惊坠而下,脚一歪,几乎已站不稳。 她的腰间已出现了一片殷红,一层一层扩散开来,不一会儿到了巴掌大小,红如黄昏时分的霞光,散发出深邃幽暗诡谲的光彩。 这也是生命的光彩。 她躲避不及,总算失察,中了一枚暗器。 林仙儿脸色已变得煞白,她回头一看李忘尘,仓皇至极,踉跄逃了两步。 李忘尘哈哈大笑,抬腿进步,身影如电,联合着周围的唐门死士,一并冲了上去。 拳头,利剑,暗器、长刀……三四种武器,一股脑朝着林仙儿打杀过来,几乎像是潮水将她给淹没一般。 林仙儿却在这时,忽然抬头。 她的目光里闪现出一丝狡黠和得意。 两只白皙、光滑、修长、纤细,如玉一般美又好像带着一种丁香芬芳的手掌抬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攻势似乎都变慢了。 但这只是错觉,因为手掌上的十根手指动作太快,又太分明,太有层次,丝毫不乱。当一个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手指上的时候,其他的感官就会变慢。 手指先弹,再拍,最后一掌打了出去的,三个动作令人眼花缭乱却又看得清晰无比。 轻轻一弹,周围的暗器如何来的,已如何倒飞了回去,甚至比飞来时更快数分。 伸手一拍,左边的刀右边的剑,两式唐门死士得意的杀手锏不知怎地就改变了方向,一个向左一个向右,牵引着身体移转,最后砰地一声,竟然刀剑相杀,痛击队友。 ——而最后一掌,正迎上了李忘尘的饿虎扑食。 这一连串动作,看起来缓慢无比,实际上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完成,林仙儿觉察到了四名四品高手出手间本该难以觉察的间隙破绽,依次将他们一个一个破除。 在常人看来,只会觉得林仙儿的手看似毫无干系地挥舞了两下,暗器就没有了,刀剑也相击了,所有的危机都莫名其妙自行化解,她只需要对付李忘尘一个。 “好家伙,居然是假的!”李忘尘目光一动,才发现林仙儿的腰间没有暗器,所谓的鲜血倒是真的,却是林仙儿自己弄出来的伤势。 到了此时,他要与林仙儿单对单比拼,可是李忘尘并不惊慌失措。 这当然是愚蠢无比的想法,就算他有千斤神力,也不通内力,就算能够造山河、移日月,又有什么用处?唐门阴劲如何对付得了李忘尘,林仙儿的乾坤大挪移也如何对付得了他。 这小子,终究心急了啊。 林仙儿眼中的得意更盛,像是一团火,因生的希望而浇上热油,无比炽亮更无比热烈。 砰一声! 两人拳掌对撞。 大地一震,忽地塌陷下去,烟尘四起之中,林仙儿的脸上闪现出惊愕的神色。 李忘尘的身体,却在这四起的烟尘中,出现了极为诡秘的变化。 ——他本来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小少爷的模样,但自从施展出武功之后,便猛地涨大一圈,筋骨之处比同龄人更大一些、更厚实一些,这是“天生神力”武功的特异之处,也是令唐玉始终不愿意杀死李忘尘的一点。 这武功本身的威力实在不大,但其中的神奇之处实在令他好奇无比。 若非林仙儿武功太低,不能掌握全局,她自然也免不了要好奇一下。 可是现在,李忘尘的状态,竟又回去了。 在交手的瞬间,他的身子缩了一圈,一下子回到了之前的水平,根本没有了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此子自小练武,筋强骨健、气壮神勇的感觉。 他的体魄居然也真的削弱了。 一下子直线降低到了常人的水平,林仙儿一掌打出,只听得一连串咔咔咔声,李忘尘的手臂立时出现了很明显的一折。 霎时间他已虎口开裂,颓然后退两步,双手已如面团般垂下,提都提不起来了,艳红的娟娟细流自手臂上大大小小的毛孔渗透出来,顺着手指流淌。 但面对这优势胜局,林仙儿却惊叫了起来。 她脸色也跟着惊变。 “你……” 林仙儿目光闪烁,尽是不可置信之色,她刚道出这一个字,下一刻就胸腹翻滚,噗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来,整个人摇摇晃晃,几乎要站立不稳。 这是内伤。 而且是那种林仙儿毫无防备,难以承受的内伤。 可是李忘尘又如何会什么内功? 李忘尘虽然双手被废,却面无表情,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身体居然又重新变得强壮起来。 在他眼中的右上角,又是一道文字。 【心随意传】 【特殊武功,无品级】 【效果:消耗十成精神值,将自身的精力、气力,在刹那间内任意转化,转化比例为七成。】 【描述:切假腿啊切假腿】 没错,这门【心随意传】,就是李忘尘通过与林仙儿【结识】之后所得的黑铁令牌,抽取到得的一门特殊武功。他一看到这门武功,就知道自己拥有了一张底牌。 一张能够和别人硬拼的底牌。 他刚才也并非看不出林仙儿的伪装受伤,但若不上了此当,林仙儿绝不会轻易给他用出底牌的机会。 要知道,即使将四十二点精力尽数转化,七成所得也不过是三十六点内力,而且李忘尘并不通晓内功,这三十六点内力根本不得用法,只能够以最粗浅的法子,按照本能狂暴轰入。 而三十六点没有运用法门的内力,其实还不如李忘尘的四十二点精力,若让林仙儿在已知的情况下选择对手,只怕也宁愿面对现在的三十六点内力。 林仙儿的内力值,起码也在七八十以上,在她的领域内和她战斗,其实是自寻死路。 可是林仙儿偏偏就是未知这点。 在她心中,李忘尘还是那个外家横练极高的少年,一掌打出,聚精会神,全在防备李忘尘的蛮力。 而李忘尘临时转化精力内力,却是林仙儿怎么也始料未及的。只待悄然间一送,根本来不及反应,体内就被李忘尘的内力闹了个天翻地覆。 而她这边,本来也可用自己的内力去搅乱李忘尘的身体,因为李忘尘也是不设防的身体。 这样交换下来,也绝对是林仙儿的优势。 但她本来旨在对拼李忘尘的蛮力,又怎会有这种内力暗送的想法?第一时间只是内力汹涌而出,却只抓到李忘尘双手上的血肉骨骼。 内力扩散,硬生生将李忘尘的双臂给震碎、震裂。 却没有更进一步。 等到林仙儿反应过来李忘尘体内空虚时,两个人早已分开,她也没有了机会。 最后的结局是:林仙儿受了极重内伤,李忘尘只是废了一对手臂。 ——不,甚至还算不得废掉。 当脱离的刹那,李忘尘又取消了“心随意传”。 体内的内力霎时间融入奇经八脉,化作血肉补养。 咔咔咔——他本来如同面团般柔软垂下,几乎没有骨头的双臂,竟然又在眨眼间变得有力,变得强健。双手抖了抖,十指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李忘尘有些痛苦的皱起了眉。 就算还有一些骨骼上的根本伤势,却总算不是没办法出手。 既然能出手,那就出手吧! 李忘尘无声无息间,已经冲了上去。 林仙儿瞳孔一缩。 这下是彻底没办法了,她虽通晓乾坤大挪移前几层中卸力打力的功夫,但面对唐玉和之前几位唐门死士的时候,早已消耗了大梁内力,现在又被李忘尘阴了一手,终于到了绝境。 林仙儿尖叫一声,抬手想要反抗,李忘尘手一打,握住林仙儿的手臂,顺手一捏,已经如捏泥巴一样,将林仙儿的整个手臂捏得粉碎。 仅凭这一下,李忘尘就知道,林仙儿的内力值有八十以上,但精力值最多也不过二十。 他吗的,老子终于能打碾压局了! 他精神一震,乘胜追击,连续十几拳痛砸过去,如幻影一般打了过去。砰砰砰砰砰,一时间火枪连发的声音响起,每一声都沉闷有力,狠狠殴打在林仙儿的脸上、胸口、腰腹,每一拳也都打得痛快至极。 当然,他双臂到底受损,每一拳都十分痛苦,但这种痛苦在这时反而变成了痛快。 鲜血点点,如雨落花飞,从林仙儿的口鼻之中溅射出来,也落在了李忘尘的面门上。他面带笑容,哈哈大笑,双眼放光,脸上点点血迹,狰狞如恶鬼一般。 忽然间,他一拳重重打出,却轻轻落在了林仙儿的身上。 李忘尘靠近,低声道,“解药。” 林仙儿仰着头惨笑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 “小庄!你莫怪我。”李忘尘继续出拳,深情地说,“我还惦记着你的好,刚才我真是……哎,我真是一时糊涂了,我该打啊!” 说完,接着出拳机会,啪啪啪几下,给了自己两三个耳光,面色也都不改。 李忘尘这一番行为,简直像是在面对绝色美人的献殷勤。只是现在的林仙儿也实在难以称得上美人了,刚才那一番痛殴,她起码掉了三颗牙,脸上有五处红肿。 但林仙儿风姿不改,只是复杂地看着李忘尘,“少爷,您可将我们那一套给学会了。” “小庄,你不要说胡话了,一些误会罢了。以我俩的关系,不用在意这个。”李忘尘却轻轻揉了揉林仙儿的脸,温柔无比,似乎两人是什么十世情侣一般,他低声道,“你现在已经逃不开了,唐玉那边处理完毕的话,若没有我二叔出手,你我都是一个死字,你必须去救他……还有……别忘了动手!” 他们说话声音极低,同时李忘尘忽然一拳打出,却轻轻放在了林仙儿肩头。 并怒喝一声,“什么,你居然还有还手之力!” “好小子。” 林仙儿心中一震,这才知道李忘尘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现在这个局面。 他将自己打得废掉,却没有彻底杀死自己,只是为了断掉自己的其他逃生希望,将自己的性命和李寻欢挂钩,自己便自然而然成了他的队友。 李忘尘先和唐玉一队,但转瞬间又和林仙儿联合。 他从未想过和唐玉交手,因为李忘尘非常清楚,自己怎么也不可能是唐玉的对手! 他的目标,只有林仙儿此人。 这简直是最大的阳谋,林仙儿通晓李忘尘的一切目的,却不得不按照他的想法来。 林仙儿知道自己和唐玉都中计了,却情势所迫,也不得不上了李忘尘的贼船。她也是脑子极快,极有决断的人,忽地做了几个奇妙的手势,看起来像是和李忘尘交手,其实体内毫无内力,这根本算不得招式。 此时此刻,但凡一个习武的糙汉也能一拳将林仙儿打倒。 而李忘尘那些势若奔雷的拳法,在林仙儿这些招式面前,居然莫名其妙地变弱了。 他们贴得极近,李忘尘又如此狂态,让周围的唐门死士也不好出暗器,更不好来帮忙。他们都知道林仙儿身怀“乾坤大挪移”,之前也不是没有展示过,只道那些看来绵软无力的招式,都有鬼神莫测的挪移之力,因而并不奇怪。 两个人你攻我守,逐渐接近了从一开始就被重创下毒鲜血,以至于躺到现在的李寻欢。 而远方,唐玉虽一开始忽然出手,解决了黑白子,但这是绝好机会所得的袭击,反而激发了剩下江南三友兔死狐悲的心情,屡出绝命一击。 唐玉自然不愿意与他们拼命,堂堂唐门三杰之一,就算掉了一根头发,也绝对比这些日月神教的马前卒要精贵。 于是他便不免被黄钟公、丹青生、秃笔翁给围困,一时难以处理,也根本顾不到这边的情景。唐门死士虽多,却也没办法帮助到唐玉,只能在一旁撩阵。 而眨眼间,李忘尘和林仙儿已经接近了李寻欢。 随着越接近李寻欢,李忘尘的神色越是正经,也不再开那什么玩笑了,“快给解药!” “你要怎么保证我的性命。” 林仙儿出拳弄掌不停,也低声道,“我若不能保证自己的性命,宁愿死在唐玉手中。” “你太多疑了。”李忘尘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说我又如何会对你下死手?须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到底陪我这么久的日子,每日你都不吃,也要给我送粥,我怎会真的对你无情无义……” 林仙儿侧头看了他许久,却不说话,李忘尘试图坦然无比地看着她,但终归还是没办法装下去了。 最后讪讪道,“你就算不信我,也应该信我二叔才对。” 她这才点了点头,总算掏出了解药,并且很聪明地自己先吞服下去。 李忘尘又等了片刻,看林仙儿实在无碍,才借着一个闪身的机会,夺过一枚药丸,送入了李寻欢的口舌之间。但李寻欢依然没有动作,李忘尘一愣,忽地一拳回身,狠狠打在了林仙儿的脸上。 林仙儿猝不及防,被这样一拳狠狠击飞了数丈开外。 然后他跨步上去,一脚踩在了林仙儿的腰腹,怒喝道,“你这贱人什么意思?他怎么没有醒来?你害了他!” 林仙儿面目血肉模糊,抬头勉强道,“他……他虽解了毒,但还没有解穴……” 忽地怒气攻心,骂道,“你连一个人是否被点了穴还看不懂吗?” 李忘尘愣了一愣,有些尴尬地伸手去扶起林仙儿,“不好意思啊,孩子没练过武功,说着玩玩的。哈哈,真是一场误会,他日罚我三杯酒吧。” 说话间,还好像朋友一般,很自然地拍了拍林仙儿腰腹间的漆黑脚印。 wap. /132/132250/30893610.html 第十一章 阴谋和飞刀 只看李忘尘的表情,林仙儿就知道他纵然不是故意的,也绝对不会觉得歉意。 而另一边,李忘尘惊喜地看到李寻欢一下子直起身子,睁开眼睛朝着自己点点头,却连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急忙着盘腿而坐,开始运气。 李忘尘转过头来摩拳擦掌,“这毒……” 林仙儿十分警惕地退后两步,防备着李忘尘的拳头,“放心,毒劲已去,只是他毕竟受了江南霹雳堂雷家所制‘破气神锋’,流血太久,需要运气滋养……” 她忽冷笑道,“这点并不难想,你怎么忽然变得这笨了!” 李忘尘已安心下来,也不顾林仙儿的讽刺,哈哈笑道,“盖因我知道,接下来我也不用动脑子了。等躺便赢,又何须费力呢?” 这本是天下最正确的道理,林仙儿呆了一呆,才叹了口气。 她这辈子也很难体会到这种感受了。 “你居然敢算计我!” 这时却听到了一声怒喝。 是唐玉的怒喝声。 他被江南三友围困,黄钟公早已不能够好整以暇于十多丈外凌空御敌,而是一边躲避,一边虚弹,以音相生的七弦无形剑苦力支撑。 他的额头有一点发紫泛红的痕迹,嘴角溢血,滴滴点点,落在了地上,却是莹莹发亮的绿色。 拜这形容所赐,黄钟公只稍一动作,就要大口喘气,像是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缺了什么,恨不得从空气之中吸走能弥补脏器的东西。 而秃笔翁也十分不妙。 黄钟公是中了毒,秃笔翁的身上却起码有三种暗器的痕迹,好几十根银针都扎在他的身上,让他像是一只好大的刺猬,整个人已完全不能动了,只能斜斜倚靠在一座大石头前怒骂唐玉。 但他一身的武功却没有浪费,不停地与黄钟公琴音共鸣,间或挥洒出一两道、两三道的七弦无形剑气。 丹青生则保护着秃笔翁,他倒是还算无碍,盖因他根本不主持进攻,而是一直防守。而以他泼墨披麻的剑法,凌空也能拦截到唐玉的暗器余波,而一旦唐玉想要亲自到来料理二人,黄钟公又在远处激发他的内力,丹青生和秃笔翁便合力施展七弦无形剑,后方的黄钟公又虎视眈眈,唐玉也只能够避其锋芒。 如此一来,四人勉强维持平衡,但这平衡也在慢慢朝着唐玉倾斜。 只需等待片刻,黄钟公气力减削、中毒已深,秃笔翁气血匮乏、伤重难活,只剩下一个丹青生那稀松平常的剑法,对唐玉威胁实在不大。 ——可现在唐玉已等不及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转眼之间,李忘尘就和林仙儿勾搭在了一起。 “这臭小子,我当时就不该撤去他体内的阴劲。”唐玉暗恨一声,目光一扫,再不见那害羞腼腆的笑容,只剩下了满脸的阴狠毒辣。 他忽然舍黄钟公而去,身子一跃,已来到了丹青生面前。 黄钟公反应极快,停驻下来狂弹疯奏,以内力凝聚而成的无形琴音甚至都传播到在场所有人耳中,只觉一连串如狂风骤雨打芭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响声,又嘹亮又清澈又好听又曼妙,一切音符好像在这时候有了自己的生命力,从黄钟公的指间迸射出来、跳跃出来、飞扬出来。 丹青生和秃笔翁的身体也伴随着这音符而动。 他俩起手就是一大片的剑气,不要钱一般泼洒出来,半透明的剑气弥散四射,扭曲虚空,像是光线渗透在水中的形制,形成一道防守型的天罗地网。 而黄钟公也适时大喝一声,十指同时向前一扬,嗡嗡嗡,一道宽一丈,长八九丈的巨大无形气剑凝聚成型,高悬于他的头顶,凌厉的剑气扩散出去,将周围的劲草根根撕裂。 “去!”黄钟公一声大喝,须发狂舞,双手一握,咔咔咔,虚空之中仿佛有琴弦断裂的声音,再看黄钟公的双手,竟然硬生生握出血迹,四溅而去。 这简直是用尽生命的一击! 轰隆隆,如雷鸣,如浪奔,风起云涌,意气冲宵,这气剑已朝着唐玉飞袭而来。 唐玉却看也不看身后,只是踏前一步,伸出手掌。 他在这危机关头,居然还很冷静,伸出手掌的时候一点不慌也一点不乱,白玉般无暇的手掌已闯入那剑气森严的天罗地网。 瞬间天翻地覆。 刺拉拉,两位五品高手的内力所凝结的剑气罗网,一下子被唐玉所激,无数的剑气汹涌而来,像是被惹怒的野兽,要以狂暴残忍至极的姿态将其吞噬。 唐玉面色不改,忽然动了动手掌,左晃了晃,右摇了摇。 这两下摇晃,像是在滔天江波之上的操舟人动了两下杆子,纵然有万顷汹涌之力扑面而来,却也被他因势利导,再也无法动摇一叶扁舟。 嘶嘶嘶—— 只听在手掌边缘,传来一些像是蛇吐信子的细微声响。那是一股一股的阴柔劲力,包裹着唐玉的手掌,与周围的剑气形成了一种缓冲,借此躲避、卸力、导引。 刚才唐玉能够在黑白子的剑气面前毫发无损,看来像是剑气穿透了他,其实正是借助了这样一种手法。 这股运转阴柔之力,自然比不上斗转星移、移花接玉、乾坤大挪移、太极拳等武功,但也绝对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绝学。 唐玉站着不动,就这么一寸一寸,一点一点地前进,慢慢将自己的手掌,朝着丹青生的胸口伸去。 而在他身后,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也即将到来。 他的手掌,与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似乎在进行着某种竞速。 手掌自然是极慢的,但他距离丹青生也很近。 剑气当然还算快速,但却距离唐玉有一段距离。 在操纵剑气之余竭力观察,黄钟公忽然脸色一喜。 因为他仔细计算了一下,认定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在唐玉打到丹青生之前,自己的剑气绝对能先一步打中唐玉。 可他并不知道的是,唐玉的眸中也出现了一丝喜色。 黄钟公的判断没有出错,他的剑气确实是要更早一步,但唐玉也根本没有必要和他竞速。 这毕竟不是个游戏,而是一场打斗。 唐玉真正的对手,不是黄钟公,而是面前的丹青生。 ——伴随着唐玉越来越接近,也伴随着唐玉眼中的笃定和自信,丹青生脸上露出无限的恐惧,忽地大叫了一声,身子一颤,内力难以为继,居然撤去了剑气。 黄钟公虽然知道接下来他们必胜,可丹青生却不知道。 他手一抖,已施展出自己剑法之中最精华的一招,凝聚了数十记杀招,光芒一闪,剑尖已到了唐玉的面门。 在关键的时刻,他还是下意识地要亲手反抗。 这是武者的本能。 但恰恰就是这本能被唐玉所利用了。 他就赌这个! 在丹青生撤去内力刹那,唐玉那缓慢的、细致的、一点一点一寸一寸进逼的手掌,忽然间猛地一送。 他这一送的时机,简直和丹青生撤去内力的时候完全一致。 连丹青生自己的剑法,都没有唐玉的掌法快。 剑光终于停下,唐玉侧过脑袋,间不容发地躲过。 那姣好如同女子又被李忘尘打得狼狈的面容上,慢慢显现出了一道浅浅血痕。 而丹青生却已倒下了。 他倒下的前一刻看向黄钟公,眼中露出了无限悔恨的神情。 唐玉身影如电,丹青生倒下的同时,已经来到了秃笔翁面前。 秃笔翁大喝一声,与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勾连,也激发出剑气,自下而上冲霄而起,但唐玉面对两人剑气需要小心,面对一人自可以力相破。 一掌自上而下,咔咔咔,连破五道剑气,也打在了秃笔翁光溜溜的脑门上。 秃笔翁惨叫一声,身子一震,七窍流血,当场死去。 唐玉做事太利索,太干净,到转过头时,黄钟公的剑气还在他身后数丈位置。 他嘴角露出残忍笑容,一手提着秃笔翁一手提着丹青生,双手一丢,将两人的尸体抛向剑气,自己也足尖一点,紧随其后。只听嗤嗤两声轻响,两道身影像是被火焰吞噬的柴薪一般被剑气给吞噬。 黄钟公眼见兄弟尸骨无存,登时目呲欲裂,身子摇晃,哇地吐出一口鲜血,血色碧蓝。 他心神动摇,气剑的锐气顿去,现在只是看来势大。 唐玉步伐不停,一路长驱直入,迎着剑气而来,所过之处,剑气尽破。 黄钟公知道大势已去,怒喝一声,冲了上去。 两个人交手七招,唐玉以一掌阴劲打在黄钟公的脑袋上,黄钟公的身子先涨了一涨,再缩了一缩,忽然惨叫了一声。 唐玉顺手将他一抛,遥遥朝着李忘尘、林仙儿这边过来,速度之快,变化之突兀,眨眼间已经到了两人的面前。不管是李忘尘还是林仙儿,武功都不如唐玉,状态更差到了极点,根本也没有反应过来。 再然后,黄钟公的尸体就又飞了回去。 飞到了半途,忽然轰隆一声巨响,这具尸体居然凌空炸裂,那股炸裂的力量由内而外,大量的鲜血泼洒出来,其中没有一滴是红色,全都是碧绿色彩的。 这些碧绿色的鲜血落到地面,沾染过去的草地,全都无声无息地枯萎,甚至连石头都被融化。 “这是什么生化武器……”李忘尘吞了口唾沫,林仙儿也脸色铁青。 他们这才知道,若不是黄钟公的尸体莫名其妙飞了回去,两人只怕都要死在当场。 而黄钟公又怎么会忽然飞回去呢? 唐玉眼中的光彩忽然一下子全消失了,像极了一个赌徒眼看着骰子慢慢显现,前面所有的点数都没问题,只有最后一个点数和自己所想截然不同的样子。 他慢慢念出三个字,“李,寻,欢。” 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李忘尘身前。 李忘尘激动道,“二叔。” 李寻欢转过头看他,眼神却很奇妙,甚至还叹了口气,“忘尘,你以后还是别那么……哎……” 李忘尘愣了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您什么都听到了?” 李寻欢又叹了口气,“实在令我大受震撼。” 他们两人说话之间,远处的唐玉已气得浑身发抖,他的武功智谋,都是天下一流,唯有一处性格缺陷,就是最看不得别人目中没有自己。 可是李寻欢一出来,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好像自己一出现,唐玉就不是问题了一样。 “李寻欢,你看到了吗?本少爷刚才眨眼间已杀了三人,他们的武功都很不错,并不是那么容易死的,可还是死在了我的手中。”唐玉忽然高声道,“你不要太目中无人!” 李寻欢正要说话,李忘尘则抢先一步,高高扬起脖子,“谁在说话,谁在说话?哇,二叔,我什么都没有看到,哪里来的声音呢?” 李寻欢苦笑着摇摇头,林仙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唐玉让李寻欢不要目中无人,李忘尘就用行为证实了连他也能对唐玉目中无人。 他根本看都看不到唐玉。 唐玉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再配合上之前被李忘尘打的巴掌,生理和心理的两种耻辱令他整个人像是被火焚烧,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羞辱感。 他忽然大叫一声,“事已至此,李寻欢,你还在等什么——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小李飞刀。” 到了此时,他也明白自己没有别的路了。 周围虽还剩下几个唐门死士,但那些人的用处,在场也根本无人放在心上。而他面对着李寻欢,也正如李忘尘、林仙儿面对着他一般无力。 这是绝境中的绝境。 唐玉已心生死志。 李寻欢摇头道,“小李飞刀并不是人人想见到就能见到的。” 唐玉怒道,“你是说我不配?” 李寻欢道,“你就是不配。” 唐玉目呲欲裂,已经冲上前来,眨眼间来到李寻欢的面前,双掌连环打出,阴柔气劲密布全身。 李寻欢一抬手,正要和他比拼拳脚功夫。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脚下忽然冒出了一双手,狠狠地抓住了李寻欢的脚踝,并且奋力往下一拖。 唐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意的神色。 所有的掌法变化顿去,全都汇聚成了一招,真力凝结,自上而下,克敌制胜。 如此惊变,令周围的李忘尘、林仙儿都没有料到。 ——原来,唐玉的被激怒也好,死志也罢,全都是在演戏。 他最后拼死吸引李寻欢的注意力,为的不过是给另一个人打掩护。 但这个人是谁?又有谁的武功能让唐玉如此自信,可以威胁到李寻欢? 而李寻欢却好像是早有预料,又叹了口气,“堂堂光明神教向左使,何必如此作践自己?” 他轻轻动了两脚,也不见怎么厉害,却莫名其妙踢开了那手。同时抬手一扬,已经和唐玉对了一掌,唐玉惨叫一声,整个人像是头被射中了翅膀的燕雀,当场倒地不起。 另一边,地面中一阵轰隆巨响,一个人已经从地里破土而出,朝着远处疯狂奔逃而去。 李寻欢也不着急,只站在原地慢悠悠说,“我的飞刀已瞄准了你。” 这句话一出,那人立刻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术,站在原地不动了。 过了许久,他才慢慢转过身来,胸口已有了一柄飞刀插着,居然没有拔出去。 正是向问天。 wap. /132/132250/30893611.html 第十二章 飞刀!飞刀! 李寻欢道,“你果然没死。” 向问天哈哈笑道,“小李飞刀的确是例不虚发,但要说发则必死,你现在还差了一点。” 他虽笑着,但脸色已发白了。 只因为他知道,小李飞刀就算不能够发则必死,但也已经重创了他。否则他自号天王老子的一个人物,又怎肯装死半响,然后埋伏偷袭?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他都不敢取下胸前的飞刀。 向问天口气不小,好像用体魄硬抗小李飞刀而无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世上能有这份手段的,只怕也只有西域的大欢喜菩萨、少林的空见神僧、不败顽童古三通等等人物,绝非是他。 而他只不过是以四肢百骸的内力汇集运转,以封存刀气刀意,在体内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罢了,正是“吸功入地小法”,若非要运转这门奇功不能动作,李寻欢受毒点穴而倒地之时,他就已经出手。而待到他能出手时,偏偏李寻欢也醒来了。 这仍是权宜之计,而非真正解决了飞刀所带来的杀力,若拔掉飞刀,刀气瞬间迸射爆发,无异于在胸前炸开唐门最狠辣的暗器。 即使向问天真能偷袭成功,杀死李寻欢,也得立刻星夜飞奔至任我行身旁,以吸星大法为自己解难不可。 ——而现在,这当然已成了奢望。 李寻欢淡淡道,“好武功。” 向问天一呆,忽地摇头哂笑,“你若戳破老子的伪装,老子非得装硬汉到死不可,但你这奉承话一出……嘿,你这飞刀给我折磨个半死,我的武功怎有你来得高?我怎能厚颜无耻地接下这一句?” 李寻欢冷声道,“可不管你接不接这一句话,我手中的飞刀你却不可不接!” 向问天点头道,“没错,我逼死了你兄嫂,你毕竟还是要杀我的。来吧,动手!” 说话间,他整个人忽然无声无息地下沉几寸。 这象征着向问天已经将全身的功力凝聚起来,以至于双脚陷入地面,他的确已做出了厮杀的准备。 李寻欢也不多话,手一扬,已握住了一柄飞刀。 双方蓄势待发,正要动手时,忽然耳闻到一阵呼声,山体后有两道身影闪电窜了出来,来到了众人身前。 人们一看这身法的速度,就知道是两个高手。 “护龙山庄段天涯在此,烦请诸位停手。” “妨碍办案者死!” 一个以礼相待,一个暴力威胁,一个是气质沉稳不凡君子之风的剑客,一个则是气质冷漠桀骜霸者之器的刀手。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李忘尘看了看两个人,脑子里闪现出两个名字。 他在第一瞬间松了口气,这两个人其实都并非唐玉、林仙儿、向问天这样的危险人物,即使看来狠毒的归海一刀,也扔存留一分侠义之心。 果然,眼前立刻刷新了两道系统提示。 “初识江湖令人物段天涯……获得黑铁令牌一枚,十点点数。” “初识江湖令人物归海一刀……获得黑铁令牌一枚,十点点数。” “等等……” 但在第二瞬间,他又模模糊糊把握到什么不妙的地方。 不对劲,不对劲! 忽地灵光一闪,李忘尘一下子弹了出去,一拳自上而下,重重击打在了唐玉的胸口。 咔,一声骨碎,唐玉武功虽高,但和李寻欢一掌之后,已经被其内力封禁大小诸穴,现在就是个普通糙汉也能轻松拿捏他,更遑论李忘尘的武功已不算低。 唐玉瞪大了双眼,绝难想到李忘尘的忽然杀机,脑袋一歪,当场死去。 “以弱敌强,杀死八品高手唐玉,获得奖励青铜令牌一枚,二十点点数。” 并非江湖令人物的对手,杀了居然还有点数? 李忘尘心中惊喜,但动作丝毫不停顿,身形如电,又一下折返,已来到了林仙儿的身前,抬手就是一掌又要打下去。 林仙儿根本未曾想到这等惊变,呆立原地,没有反抗能力。 可她到底没死。 一只剑鞘不知何时,已伸到两人之间,冰冷的磨砂质感的剑鞘架住了李忘尘的手腕,长剑出鞘半尺,一丝丝锐利但又内敛的剑气从半尺锋芒中迸射出来。 李忘尘手腕一收,整个人打了个寒颤。 剑鞘旋转,藏于腰间,身子伏下,慢慢将长剑重新收纳。如同一头毒蜂收起自己的细刺般的动作,名为“纳刀”。 这自然并非中原的剑法。 气质沉静而带有一丝丝颓废的段天涯已经无声无息地来到了他的身前,看了一眼旁边唐玉的尸体,以一种叹息般的声音道,“何必。” 而另一边,李忘尘身后又传来了一个冰冷的声音,“你的胆子很大!” 李忘尘一回头,归海一刀那张英俊而冷傲、霸道而凶狠的面容,不知何时已来到身后五寸的距离,正冷冷地看向自己,目光如刀,斩得李忘尘难以直视。 李忘尘知道已经难以对林仙儿下手了,遗憾地摇摇头,“我的胆子并不大,只是脑子清楚而已。” 归海一刀道,“哦?” 李忘尘说,“你们是官差。” 归海一刀纠正道,“是密探。” 李忘尘道,“是官差也好,密探也好,你们一到,总归是不准平民百姓再杀人的,对不对。” 归海一刀冷哼一声,“可你就是在我们面前杀人。” 李忘尘笑道,“所以我当然犯罪了,我认罪伏法,但此事由他们先起,我应该罪不至死才对。可若我不杀他们,你只怕要将其收监,事后他们脱困,那时候我死不死岂非就很难说了。” 归海一刀眯起了眼,“你的意思是,我们会看不住人?” 李忘尘道,“这世上只有死人最容易看住。” 归海一刀沉默了许久,“你说的不错……但这不该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 李忘尘左右环顾,但见到满地的尸首,毒药,暗器,忽然笑了,“这难道是个孩子应该经历的事情?” 归海一刀皱了皱眉,却不说话了。 段天涯忽然拉着林仙儿走上前来,“唐门唐玉危险无比,作恶多端,死不足惜,但她不过是柔弱女子,你为何要杀她?” 李忘尘回过头,看都没看段天涯一眼,而是直接看向了林仙儿。 林仙儿身子一颤,柔柔弱弱地躲在段天涯身后,脑袋低下来,一滴滴眼泪像串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又开始演戏了。 李忘尘道,“你为什么不问她?” 段天涯说,“她说过,自己是日月神教的人,但这……” 李忘尘点头道,“但这并不致死,而且她也一定说自己也是被日月神教所逼迫的,其实并不愿意怎么害我,而如此一个女孩的话,自然没什么不可相信的地方,对不对?” 段天涯皱了皱眉,看了看右手牵着的林仙儿,林仙儿仍低着头,身子颤抖,不敢回话。 段天涯道,“你竟似知道我们刚才的对话。” 李忘尘摇摇头,“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他知道,两位密探来到这里,其实为的就是救下日月神教和唐门的人。 但这不是他们“想要”救下这些人。 以二人的性格,绝难和日月神教同流合污。 只是他们背后的人知道,只要告诉他们此地的消息,这两人就会来到这里。而他们一来到这里,就一定会试图保住几人的性命,因为这两人本性善良,秉公执法。 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李忘尘已经想到了一件事情:段天涯和归海一刀的义父,护龙山庄的庄主,大明的铁胆神侯朱无视——这人练的武功,岂非正好也叫做“吸功大法”! 他是否知道任我行觊觎北冥神功之行动? 他是否知晓李寻欢与逍遥派间特殊的关系? 他是否本身就参与了此事,甚至是否就是那代替原作令狐冲救出任我行的人? 这是李忘尘一瞬间想到的所有,他想到了这一切,就已经必须要对唐玉下杀手了,因为一旦慢了一步,很可能一个都杀不了。 唐玉,向问天,林仙儿,这里面任何一个人留下来,都绝对是后患无穷! 可惜,李忘尘反应再快,还是只能杀死一个。 这也已经是李忘尘能做的所有了。 他所面临的阴谋诡计,一环扣着一环,一开始是唐玉,后来是林仙儿,向问天居然也假死,而一切的背后居然还有一个朱无视。 江湖险恶,在这短短一场交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就算有金手指,李忘尘也只能勉强保全自己而已。 同时,李忘尘也无意将自己的猜测告知,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就算有了证据,以李寻欢现在的武功、势力,只怕也很难对付朱无视。 朱无视的武功,毕竟不可以小瞧。 现在的情况,能偷到一个唐玉,已经算是大赚特赚了。 至于林仙儿嘛…… 李忘尘看了一下林仙儿,林仙儿躲在段天涯身后,却朝着他偷偷笑了一笑,笑得很得意。 她甚至连一丝谴责的意思都没有,只因她也知道,从自己和李忘尘这种人口中的保证,真真是狗屁也不如的。 下次一定要宰了她……不知道她能给我什么奖励! 李忘尘忽然退后两步,距离段天涯和归海一刀远一些,“不过我虽停手,但要我二叔停手,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有侠者风范,自不会对这小姑娘有什么想法——但你们能保得住向问天的性命吗?” 两位密探对视一眼,并没有反驳,只是默默走向了李寻欢和向问天之间。 他们不得不惊讶于李忘尘的成熟,这小孩儿实在不像个小孩的样子,未来成就只怕不可限量。 但另一方面也明白,李寻欢才是现在的焦点所在。 另一边,李寻欢仍看着向问天,向问天仍然不敢动作,两个人似乎从一开始就都没有看到段天涯和归海一刀的到来似的,只在对视。 段天涯仍然牵着林仙儿,他不敢将此女放开,因为他知道一旦留下林仙儿,若接下来被李寻欢稍微牵绊片刻,李忘尘必然会乘虚而入,毫不犹豫地对林仙儿下死手。 归海一刀则将目光牢牢锁在李寻欢手中的飞刀上,下意识握了握自己的刀鞘,舔舔自己的嘴唇。 两人慢慢靠近过去,忽然在某个位置停了下来。 不只是停了,更是僵了。 停是自己控制着停下,僵却是被某种力量逼迫、威慑、恐吓,最终连身体都不听从自己的操纵。 两人同时感觉到了李寻欢的气机,已将彼此笼罩。这就好像是李寻欢设下的某个界限,他分明地告诉两人,一旦越过,立刻就有灭顶之灾降下。 段天涯高声道,“李探花,请停下手来,此事涉及太多秘密,任我行何以脱困,所谋所求,种种谜团,无不事关重大,但望李探花以大局为重,留下向问天一条性命,等到一切悉数……” 李寻欢厉声打断,“我等不了!” 向问天哈哈大笑,“好好好,李寻欢,你果然并非迂腐之人,老子还真怕你将我送入官府手中,受尽屈辱,生不如死。江湖事江湖了,何时要你们这些鹰犬干涉!” 归海一刀的右手已握住了刀柄,他慢慢道,“你这话实不该说。” 段天涯也冷声道,“向问天,你谋害朝廷命官,哪里是江湖中事?护龙山庄管理朝廷一切事宜,莫非江湖人杀了朝廷命官便还是江湖事?” 李寻欢却笑了,“现在知晓我兄长是朝廷命官了?可我侄儿在此受困三月,你们又何曾想过护龙山庄的职责?” 段天涯张了张嘴,却一时失语,脸上露出羞惭神色,好一会儿才解释道,“似是日月神教堵住消息,以至于情报有亏,我等并未察觉。” 李寻欢道,“此间人人皆知,大李探花的府邸在三月之内,便荒废成了一片废墟,这等消息哪能堵塞?两位不要说了,先检查一番护龙山庄,再谈干涉在下的复仇吧。” 段天涯硬着头皮道,“这自然是护龙山庄的失职,但向问天的性命……” 归海一刀直接打断了同僚的客气,“你决不能杀了向问天。” 说话间,他已迈出了那一步。 他直接越过了李寻欢为自己设下的“界限”,他心高气傲,以杀了霸刀而闻名江湖,早是众所周知的杀星、煞星,正要一试这“风云第一刀”的底细。 在这一瞬间,所有人都动了。 首先动的是向问天。 他自是豪侠性格,相比起被朝廷抓走,宁愿死在李寻欢手中,但若能既不被抓也不被杀,自然更好。而眼见现在格局,李寻欢要杀自己,另外两位密探却要保住自己,正是浑水摸鱼、乘势而逃的时候。 当归海一刀迈出这一步时,他立刻抓到了这个最好、最恰当、最巧妙的时机,长啸一声,身子一闪,已瞬间迫发出自己的全部真力,来到了数十丈外。 第二个动的是段天涯。 他知晓同僚的冲动,立即心道不妙,跟上了归海一刀的步伐,似刀非剑的细长武器出鞘三寸,寒光一闪,以攻代守,正是少年东渡所习的精妙“伊贺派剑术”。 第三个动的反而才是归海一刀。 他是一切动作的发起者,却又是三人中最慢的一个。这并不代表着归海一刀弱小,反而是他所需要发动的力量太大,太强,太震撼所致。 一只粗粝的手掌握住同样粗粝的刀柄,瞬间的用力握紧像是将人与刀的生命联系在一起,山呼海啸一般的内力汹涌而出,在他的四肢百骸内跳跃沸腾,刀也不住颤抖,如被火焰炙烤得噼里啪啦的柴薪,然后是一个慢慢的拔刀动作,动作之有力不像是在拔刀,而像是在举起一座大山。 归海一刀一步,两步,三步——便是一道无与伦比的辉煌刀光。 正是霸刀! 而李寻欢是最后一个动的。 他动得实在太慢,慢得像是要等所有人做完了所有事情一般,他甚至还先叹了口气,叹气的样子如同看见了三个小孩子在面前耍弄自己的玩具。 然后他动了动手指。 远处,李忘尘瞪大了双眼。 之前发出那一记小李飞刀时,他并没有给自己加点,所以没有看清。但现在他体魄强健,眼力非凡,竟也能够勉强捕捉到一线流光闪烁的痕迹。 光芒一闪。 在第一瞬间是没有任何感受的,只是尽力去捕捉这光,捕捉到了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 甚至是一种荣幸。 之后这光就瞬间地扩散了,充斥在了眼前,充斥在了整个世界,充斥在大脑里也充斥在心头间,天空轰鸣而大地颤抖,它最终淹没了一切也吞噬了一切。 这一刀的风情…… 李忘尘眼睛一颤,回过神来。 刀光消失。 安静如昔。 段天涯呕出一口鲜血,归海一刀苍白着脸半跪于地,远处的向问天则身子僵直了不动,像是雕塑更多过于像是一个人。 一柄飞刀已停在他的背脊中央,一如李寻欢所说的那句话:我的飞刀已瞄准了你的背。 小李飞刀,的确是例不虚发。 wap. /132/132250/30893612.html 第十三章 林与李 这是一间简单而气派的书房。 一个看上去衣着也很简单,但气质也实在很气派的中年人,正坐在书房中央那一座红木椅子里,静静地听完了段天涯和归海一刀的描述。 小李飞刀、日月神教和唐门的激战已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李寻欢在杀死了向问天,以祭奠了大李探花之后,就选择向段天涯和归海一刀自首。 和自己的名字不同,在大部分时候,李寻欢是一个看起来放浪形骸,实际上很传统,也很守规矩的人。 连段天涯和归海一刀都做好了他逃走的准备,但他还是留了下来。 有仇就得报仇,杀人就得认罚,一码事归一码事,李寻欢一向认得很清楚。 段天涯和归海一刀也清楚,这名义上是“缉拿”,实际上是李寻欢愿意跟从他们。所以他们也并未将李寻欢用绳索捆绑,而是一路相伴,来到了大明京师。 然后将李寻欢、李忘尘、林诗音安置完好,接着再将林仙儿和诸多唐门死士送入监牢,接着才来到此处,和中年人见面详谈。 中年人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很有力量的“川”字,他身上的任何携带着他生命力的器官,哪怕是一根毛发、一点皱纹,看上去都是很有力量的。 那是一种充沛而强壮的力量,就好像在这一个人的体内,藏了很多个人一样,甚至连一点点的血肉,都是浓缩的,数十倍于常人的。 他当然就是朱无视。 与大宋“六五神侯”诸葛正我并称于世的“铁胆神侯”朱无视。 忽然间,书房门开了。 一个看来清丽俊秀、眉眼如黛、肤若凝脂的年轻书生走了进来,手中带着一张小小的纸条。 “义父,已经找到细作了。”书生道,“是天下第一庄中‘天下第一君子’白无瑕背叛了我们,令我们难知大李探花身死的消息。” 朱无视点点头,伸手接过纸条,来回看了两遍,叹了口气,“可怜了一位好官。” 书生道,“请问义父,海棠已经将白无瑕控制起来,如何处置?” 归海一刀忽然站了起来,“还能怎样处置?” 已转过身去,急冲冲离开房间。 书生上官海棠一愣,问道,“义父,一刀这是去……” 朱无视面带浅笑,并不发怒,似乎习以为常,“他自然是去杀了白无瑕,你自小和他一起长大,怎的还不知晓他的性子?” 上官海棠苦笑道,“一刀面冷心热,孤僻自傲,旁人哪里能够懂得了他?” 段天涯道,“他也身负血仇,自然对李忘尘深有同感。其实他虽败在小李飞刀手中,但心中还是赞同小李飞刀的做法,对李忘尘也自有同仇敌忾之意。” 朱无视忽然道,“而且你们看,他虽败于人手,但并不气急。” 段天涯道,“没错,因为他已对李寻欢服气。” 上官海棠一怔,“一刀居然也会对除了义父之外的人服气?” 段天涯叹了口气,“世上能不被那飞刀所折服的人,只怕也不太多。” 上官海棠惊骇地看着段天涯,“天涯,难道连你也……” 段天涯点头道,“我自然也没什么不服的。” 上官海棠挑了挑眉,有些不信,但又有些期待,她眼珠子一转,唇角一扬,“看来天下第一庄的‘天下第一刀’,该是此人无疑了?咱们寻求了这么久的‘黄字第一号’,岂非也该有了人选?” 段天涯听到这话,看了看上官海棠,忽然露出了一种看小孩子的表情,摇摇头道,“不,不是他,也不能是他。” 说完这话,他朝着朱无视一拱手,“义父,天涯伤势未好,想下去休息了。” 朱无视点了点头,段天涯也跟着离开。 上官海棠疑惑地看向朱无视,“天涯这……” 朱无视道,“海棠,看来你久不在江湖,已生出了小瞧天下英雄的心思。天下第一庄之名虽大,但其中众人,实在没有哪一个配得上‘天下第一’四字。天涯的意思很简单,你的庄子实在不配李寻欢,黄字第一号也同样不配。” 上官海棠愣了一愣,“我……” 朱无视挥挥手道,“不过另有一人,那个李忘尘,倒是可造之材,似能为我所用,成为‘黄字第一号’。还有,林仙儿此女,必须要小心监视,她已是我们唯一能摸到的日月神教的线索,不能出分毫差错。” 上官海棠点头道,“是。” 朱无视挥挥手,上官海棠也离去了,书房里立刻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但眼球却聚焦在他处,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朱无视才慢慢说出三个字,“李忘尘。” …… “他们一定知道,我才是最关键的那个。” 李忘尘对李寻欢说,“二叔,你虽然厉害,但此局设计之多,何其凶险,根本轮不到让你用武功的时候,林仙儿已经让你扑街了,之后的局面都是我撑下来的。若看了全局,便是个人都知道,如果没有了我,你和二婶别说报仇,早没命了。二叔,我是不是立功了?我厉害不厉害?” 他说话时正在客栈吃着瓜子。 “表姑!”林诗音路过一旁,脸红了,“哪里是二婶了,表姑表姑……” 李忘尘赶忙笑着伸手,“是是是,表姑表姑……表姑能不能再顺便买一点糕点过来?” 林诗音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下了楼。 李寻欢则仍然定定看着李忘尘,“你当然厉害,所以我要再确定一下,你确定你的武功见识,都是来自于一个自称无名岛上的老头子?” 李忘尘眨眨眼睛,“额……我忘了,似乎又是一个邋里邋遢,自称天下第一狂的老家伙……是姓‘燕’来着?” 李寻欢心一沉,暗道,“难道是他?” 李忘尘又赶忙摇头,“不对不对,好像是个姓‘黄’的怪老头子,满口之乎者也什么的,好像读过很多书一般……” 李寻欢看了李忘尘两眼,忽然敲了他脑袋一下,“你就唬我吧。” 李忘尘痛呼一声,捂着脑袋笑道,“二叔,我实在不愿意骗你咧。” 李寻欢又气又笑,“你这还叫不愿意骗……”忽然醒悟过来,李忘尘语无伦次、前后矛盾,本就是不愿意欺骗李寻欢的赤诚之言。 否则以李忘尘的情况,编一个细节甚少的来头,李寻欢自也只有听之任之。 他反应过来,看了李忘尘两眼,发现李忘尘哎哟哎哟乱叫一通的同时,也正看着他。 眼神中有祈求,也有歉意。 李寻欢忽然笑了,“也是,又何须在意这些呢?” 李忘尘点头道,“是也是也,二叔你总算懂了。” 他看起来一切尽在掌握中,但实际上心中落下一块巨石。 李寻欢对他实在不错,李忘尘不愿意骗他,便也只有这样装疯卖傻,表达出自己苦衷,令李寻欢自退了。 李寻欢道,“不过这事儿我不在意,他人却不可不在意。” 李忘尘道,“二叔是说……铁胆神侯朱无视?” 李寻欢点头道,“我曾在大宋游历,见过宋国的六五神侯诸葛正我,的确是天下一等一的人物,令人心生佩服。若非我是大明中人,也恨不得投身他的麾下,为万民谋福祉、为天下扶社稷。” 李忘尘忽然笑了,“铁胆神侯能够和诸葛正我齐名,自然也是一般了不起的人物。” 李寻欢看了他两眼,“你这不是真心话,我看得出。” 李忘尘干笑两声,“哪里哪里。” 李寻欢又看了他两眼,看得李忘尘十分不自在了,他才善罢甘休,淡淡道,“你怎地好似能了解一些从未了解的人,像那日月神教的林仙儿,旁人只呼过‘仙儿姑娘’,你却知道她姓‘林’。” 李忘尘嘴硬道,“我猜的。” 李寻欢却笑道,“没错没错,自然是猜的,但我此时此刻,却已不可避免对这位铁胆神侯,有了一些成见。他日见了之后,可能会发现,侄儿你又碰巧猜对了。” 李忘尘干笑了两声,赶紧扯开了话题,“不知道二叔要在这里待多久?” 李寻欢道,“我这次过来,只是为了看到底是谁人阻碍了护龙山庄救援兄长,此人必死。另外我也算是阻碍公务,有责任在身,若护龙山庄有惩罚,我也受得一二。而此间事了,我预备将你安置到大宋去,我在那边很有一些朋友。” 李忘尘忽然道,“但二叔你,一定是要留在大明,与任我行斗一斗的?” 李寻欢叹了口气,再次摸了摸他的头,“你看吧,我说过了,你的猜测总能正确——你别张嘴,你一张嘴我就敲你一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没得选。” 李忘尘只好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这时候忽然传来了脚步声,林诗音上了楼,手里带着一篮子干果糕点。 李忘尘忽然告状道,“表姑,二叔他要把你丢去大宋,自己在大明复仇!你管管他,他这不是在找死吗!?” 他再一次猜测:李寻欢将自己放回大宋,也一定将林诗音放回大宋,独自一人在大明复仇战斗。而这件事情,想必也没有对林诗音说过。 而这正是阻止李寻欢的唯一机会。 那可是日月神教,还有唐门,还有护龙山庄,还有更多一些的未知势力,就算是小李飞刀也不要太装逼啊! 可意外的是,说了这话,李寻欢并没有慌张。 林诗音居然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勃然大怒,她只是愣了一愣,又笑了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此事?” 李忘尘:“啊?” 林诗音走到了李寻欢的身旁,李寻欢忽然握住了她的手,两个人相视一笑。 李忘尘感觉到了一股狗粮的味道。 然后林诗音柔声道,“表哥早已对我说了此事,我虽实在不愿首肯,但最终被表哥说服了,毕竟我留下来也只不过是个累赘而已……” 忽然柳眉一竖,认真道,“不过表哥你若死了,我也决计是活不下去的!” 李忘尘左看了看右看了看,忽然骂了一声,他吗的,合着两人早已经通过气了…… 李寻欢笑道,“我就算死了,也绝不让你知道消息。” 林诗音怒道,“你敢!” 忽地又叹了口气,“哎,可惜我少不懂事,竟不愿学武,以至于今日成了表哥的累赘,实在是悔不当初……” 李寻欢安慰道,“你家的辟邪剑法,毕竟是只传男子,并非你的过错。” 等等,什么剑法?是了,林诗音,林诗音……合着还是这个林家!? 李忘尘目瞪口呆。 林诗音则又叹了口气,“家传的根本剑法虽练不得,但我家也有位远方姑子是女儿出身,不练辟邪剑法,只练其他武功,武功却高至不可思议的程度,自林远图祖父以下,尚未有人是她的对手,还出去开山创派了咧。” 李寻欢也似是第一次听这话,“哦,这位前辈倒是巾帼不让须眉,不知道是何门派?” 林诗音笑道,“你却忘了呢,不就是那终南山中的古墓派?这位姑子名字还与我相似,唤作个‘林朝英’的便是,幼时也与我见过几面,十分投缘。其时大宋那边的李家自沧海祖师失踪以来,日渐凋敝,却也有个小女孩儿聪慧要强,居然找上我要了封荐信,要凭着这份关系投其门下,算算辈分她和我们同辈,但年纪和忘尘也差得不多,你该知道的呀?” 李寻欢哦了一声,“原来是莫愁那妮子,我怎会忘了她——她名字正是和我对着来的……嗯,忘尘,你怎么这幅表情?” 李忘尘捏了捏自己的脸,发现确实很痛,然后才叹了口气,“因为我大受震撼。” wap. /132/132250/30893613.html 第十四章 李氏百年间,天籁之飞刀 林朝英是林远图的女儿,林诗音是林远图的孙女。 而同时,李莫愁是李寻欢的堂妹,李沧海和李秋水则是李寻欢的姑妈。 李忘尘用了好一会儿,才理清楚这新奇的关系。 而他又止不住好奇是否还有这样的“惊喜”,顺势旁敲侧击地追问下去,寄望理清这混乱的时代,到底有多少本前世耳熟能详的名字。 既说到了家族秘辛,林诗音懂事地离开,而接下来李寻欢的回答也并未令李忘尘失望。 ——甚至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林家虽然是武林中一处人才辈出、颇有声望的世家,自祖上林远图的辟邪剑法威震武林以来,在大明福建扎稳脚跟,一手创立的福威镖局,声名远播,还出过林朝英这样的绝顶高手。但即使是这番家底,若要与李家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也。 因为李家的跟脚渊源太过深厚。 其最根本最核心的所在,竟赫然就是以长安为都,盘踞神州中央,三分天下的大唐皇室! 这消息简直如同五雷轰顶,一下子炸在了李忘尘的脑子里。 在李忘尘目瞪口呆的表情前,李寻欢苦笑着道出这一段历史:昔年五胡乱华,神州混乱,有一位明主杨坚澄清玉宇,横扫奸佞,创立大隋。 大隋即成,气象不凡,几有秦汉风采,但到底不若始皇帝奋六世之余烈、汉高祖起兵于草莽,而是托世家支持而起,也受世家所桎梏。 在此时的大隋世家之中,有四大门阀实力最强最大,最具有代表性。 分别是李阀、宋阀、独孤阀、宇文阀。 其中的李氏,最初起自秦时大将李信,后至飞将军李广,再传李陵,后传至陇西李渊膝下次子,终于出了一个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大人物,此人即当今大唐的真正立国者,大唐太宗皇帝李世民。 李世民杀兄弑弟,登基为皇,虽远不能掩盖他的才干人格,却也令门中一干支持李建成、李文吉的势力们魂飞魄散、闻风丧胆,以至于南渡北去,纷纷逃窜。 他们虽是逃窜,但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彼时正值宋明相继建立,天下三分格局已定,便在当地站稳脚跟,更彼此呼应,相互联系,与西方的大唐遥遥相对。 这两伙人正是李寻欢、李忘尘,李沧海、李秋水、李莫愁的先祖们。 他们既立足脚跟,自然思量东山再起,苦心孤诣地磨练武功,筹集势力,要为李建成、李文吉复仇。 但他们很快被一个人找上门来。 而这人正是李唐手下的一员。 李忘尘忍不住问,“这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 李寻欢道,“他的胆子其实并不算大,和他的功夫相比,简直可以说很小了。唐太宗皇帝能选择他作为使者,也是相信他的武功。” 李忘尘眨眨眼,“此人还是个绝顶高手?” 李寻欢点头道,“古往今来,能融汇《易筋经》万般玄妙于一身的人,也不过寥寥数人。这样的人,自然就是天下有限的顶尖高手了。” 李忘尘惊叫一声,“《易筋经》!” 前世今生两个世界,没听过这个名字的人只怕也不多了。 李寻欢业已习惯李忘尘对武林掌故的了解,并不惊讶。 他笑了笑,“我给你讲个故事。昔日达摩祖师东渡,创出《易筋经》后不久便离开人世,他的大徒弟二祖慧可禅师由于武学境界有限,因此无法领悟《易筋经》,幸得一日他在长安道上遇到一位少年,只谈论三天三夜,就尽数破解了《易筋经》的奥秘,并且还让慧可完全领悟了经文!” 李忘尘忍不住挑挑眉,“一个少年,竟然有这样的惊人智慧,难怪是天下顶尖的高手……这人就是那自李唐而来的使者?” 李寻欢道,“若非有此一桩旧事,就算少林派和唐太宗皇帝交好,也绝不会令得本门绝密武功外泄的。” 李忘尘沉声道,“此人到底是?” 李寻欢道,“他也姓李,也算陇西李氏的分支之一。正是大唐开国功臣,辅佐太宗平定突厥,出将入相,爵封卫公的李靖李药师!” 李忘尘愣了一愣,“李靖!” 他惊讶无比,盖因在《大唐双龙传》中的李靖,虽同样是个军事天才,但在武功上却绝排不上号。 可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却似乎是另一番形象。不是印象中那个纵横沙场的大将,而是个悟性极高、智慧通天,甚至能够为佛门二祖解易筋经的武道奇人。 ——这一下子,怎么就从大胡子莽汉,变成了类似张三丰的大宗师了呢? 鬼鬼,李靖会易筋经,难道李世民还会如来神掌不成? 李忘尘这边儿还犯嘀咕呢,那边的李寻欢已继续讲了下去。 “其实卫国公前来寻找宋明两脉的李家人,也并非赶尽杀绝的意思。原来是唐太宗皇帝仁人慈心,有意化解仇恨,便驱策卫国公前来与两家人赌约,卫国公分别以一身绝世武功挫败两股人” 李忘尘嘿嘿笑道,“真是李世民仁人慈心?我看还是先祖大人们太过废物,没有李建成李文吉那样的威胁能力,李世民只是嫌弃他们烦人,随意令李靖来打发了而已。” 李寻欢咳咳两声,当没听到。 他继续道,“自卫国公约战一事,我们的先祖是心灰意冷,忘却了复仇。但大宋那边的李家却仍不甘示弱,励精图治,不知是否天意,真给他们出了一对姐妹,其冰雪聪明、才干禀赋,虽是女子之身,却不输天下英雄,而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奇门遁甲,更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 李忘尘心思一动,“这想必就是那日月神教所欲寻之人。” 李寻欢道,“没错,她们一个叫李秋水,一个叫李沧海,都是绝世无双的佳人,甚至在少年时期,还女扮男装,进京赶考,分别成了进士——当世有言,李氏父子三探花,一门七进士,其中的父子三探花是指我父亲老李探花,我兄长大李探花和我,但七进士中,却就有她们二人的位置。” 李忘尘呆愣了半响,才苦笑道,“原来是这么个一门七进士……嘿,总觉得其他几人都是些熟悉的名字。” 说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睛都在放光。 这样的世界也太有趣了吧。 李寻欢道,“她们胆大包天,百无禁忌,自小受了教导,自然要和那盛唐皇室争上一争,斗上一斗。只是她们虽是绝世天才,也有自知之明,明白各自在武功一途还是差了名师教导,便约定自寻天下武功。后来李秋水拜入了缥缈神秘的‘逍遥派’,而李沧海则嫁入了江南姑苏慕容世家,各自寻到了惊天动地的武功妙法。” 李忘尘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心知肚明,笑道,“可接下来,她们的复仇想必也不那么顺利。” 李寻欢叹了口气,“没错,后来这一对师姐妹不知为何,居然互相争斗起来,李沧海姑姑在姑苏慕容家郁郁而终,李秋水姑姑却不知所踪,这两位被寄托了极大期望的天才一去,竟致使得大宋的李家就此凋敝,什么寻找李唐复仇,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忘尘听到这里,也是默然无语,盖因这一系列的历史传承浩浩荡荡,百年下来,居然也有几分厚重苍凉。 数百年来,大唐李家成了皇室天家,有李世民李靖这样的绝世人物,并不愿意搭理自己的两个分家,俨然是高高在上,但后来也被武瞾夺位的狼狈。 大宋李家寄望于复仇,可是造就的两个天才却又内斗,以至于毫无进展,一蹶不振,下一代的人物之中,只一个李莫愁算是出彩。 至于大明李家,自是看得开了,但却也因为这一连串的亲戚关系,遭受了日月神教的打击,大李探花夫妇竟然惨遭逼死,自然更说不上好。 房间沉默了一阵,李忘尘抬起头来,看向了李寻欢,“二叔,你真不知道秋水姑婆婆的踪迹么?” 李寻欢挑挑眉,“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李忘尘道,“因为你若真不知道秋水姑婆婆的踪迹,任我行也绝不会找上你来,他一定是有所根据的。你一定是在外展现了某些线索,令其有所猜测,他才会设下计谋。” 这话让李寻欢脸色一变,像是被抽了一鞭,忽地埋下脑袋,剧烈咳了两声,身子里传来了令人听得皱眉不止的声音,整个人像是头病牛一般颤抖起来。 李忘尘这才想起自己失言了:这无疑是指责李寻欢害了大李探花夫妇。 他连忙站起来,用手绢为李寻欢擦拭口鼻,并轻轻拍背,“二叔,抱歉,我……” 正想要道歉的时候,李寻欢却已抬头,朝着他微笑着摇摇头,意思是没有多想,不用在意。 他接过了手绢,自己擦了擦嘴,手绢便已是一片血红。 李寻欢看也不看一眼,面色如常道,“我不告诉你此事,只是希望你对此不知情,至少不会被这各路的奸佞人士盯上……谁曾想你自己却猜了出来。” 李忘尘偷偷看了看那手绢,暗暗担心之余,摊开手笑道,“谁叫我这样聪明呢?” 李寻欢深深看了他一眼,“其实就算告诉你,想来也没有什么。距今五六年前,我在大宋游山玩水的时候,偶然遇上了秋水姑姑,她知我身份后,要驱策我为她效力,我俩争斗了一些时日,我勉强脱身,却也因祸得福,从她那儿获得了逍遥派的奇功。”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抬手,手中已出现了一柄飞刀。 李寻欢以深情的目光注视着这柄飞刀,然后一字一字地说,“也正是这门武功,造就了我的‘小李飞刀’。” 李忘尘愣了一愣,“小李飞刀,竟然是来自于逍遥派的武功……到底是哪一门?” 不管是北冥神功、小无相功、天山折梅手、天山六阳掌、凌波微步还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或者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都不像啊。 而且小李飞刀居然是从别人身上学来的,这也太糗了吧! 李寻欢道,“此武功说是武功,实际上只是一份竹简——这竹简来源,便是‘不老长春谷’。其实世人有所不知,逍遥派众多惊世骇俗的武功,俱是自此谷中所得,其书玄妙之至,其中并非当朝文字,但任何人一看之下,都知道其中的意思,却正是昔时诸子百家中庄周的一篇《齐物论》。秋水姑姑猜测,这手稿恐怕正是庄周亲笔,她收藏许久之后,仍然不解其中奥妙,但我生死之间,一瞥之下,反而领悟其中的真意,挥出了独属于我的神来一刀,逼退了秋水姑姑,后来几经完善,便成了小李飞刀。” 李忘尘已没有吐槽的力气,“庄……庄周……” 这又是什么神仙? 不过,若小李飞刀是从这神人手中了领悟,而且还是半自创的属性,似乎也不算太糗了…… 李寻欢忽然大喝一声,“忘尘,我这就传你此功!” 李忘尘愣了一愣,打了一个激灵,“什么?” 李寻欢也不管他听没有听,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种奇妙而懒散的微笑,他朗诵了起来,“南郭子綦隐机而坐,仰天而嘘……” 他一连念了下去,一边颂念,一边摆弄手中的飞刀,起起落落,摇摇晃晃,呼呼呼,在空中发出轻灵悦耳的声响,好像在为自己的颂念伴奏。 颂念声和飞刀风声相伴,节奏交错,似乎成了一种音乐,又似乎进入了某种悠悠扬扬、潇洒从容的氛围里去。 这正是庄子《齐物论》中的文字。 这段的主要意思,就是说有个叫做南郭子綦的人正在静坐,样子一时竟看不出生死来,他的学生就问南郭子綦到了一种怎样的境地,南郭子綦便谈起了天地之间的声音,分为三种。 第一种声音叫做人籁,是指人吹走箫管时发出的声音。 第二种声音则叫做地籁,是指风在天地之间各种窍穴之中穿堂而过发出的呼呼声响。 至于第三种声音,便是南郭子綦所达到的“天籁”境界,指的就是令这一切声音造作而出,主使着声音而出,在风的响声之上,那个并未发出声音的东西。 人籁则比竹而已,地籁则众窍而已,天籁者则是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 这个东西,又被庄子称之为“真宰”。 而这也是李寻欢自那《齐物论》之中领悟而来的东西。 他的小李飞刀,正是被那传言中由庄周亲笔的《齐物论》手稿之中领悟到的“天籁之刀”“真宰之刀”。 现在,李寻欢也以自己的刀法,模仿那一副《齐物论》中蕴藏着的韵味,期望着传道给李忘尘。 至于李忘尘到底能领悟多少,就全看他的悟性了。 李寻欢来回念了三遍,停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才问李忘尘,“你已领悟了多少?” 李忘尘迷茫地抬起头,“二叔,你刚才念的啥来着?” 李寻欢微笑的面容一僵。 李忘尘绷不住了,哈哈大笑,一跃而起,“骗你的啦。” 他抬手进步,摆一个架势,啪地一拳打了出去,正是饿虎扑食。 但这头老虎似乎今次有了些不同的味道,老虎还是那头老虎……却已经插上了翅膀。 心神气力,一切具足。 但见空中伴随着李忘尘一拳打出,赫然有了肉眼可见的扭曲隆起,气如排山倒海般朝着两边涌去,气势如虹的拳劲挥洒而出,哗啦啦,直打得一路所有物品,桌子椅子茶杯书架,一时全都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赫然是凌空三丈的拳劲,堪比外家功夫六品以上的水平。 如虎添翼的一拳! 李寻欢吓了一跳,没好气地敲了一下李忘尘的脑袋,“你这浑小子,就爱吓唬人!” 又呆了一呆,一品刚才那一招,喃喃道,“只听三遍就能领会其中精义,忘尘你果真是个天才。” 李忘尘嘻嘻笑着,却分心看了一眼眼睛旁边的词条——其实他刚才没有说谎,他并没有听懂李寻欢在说什么,因为李忘尘根本就没有武学基础,他连这一身体质都是加点加来的,哪里听得懂什么“齐物论”了。 但幸好,他有不需要武学基础就能够学武的东西。 【已领悟武学“齐物论”(残缺)】 【齐物论(残缺)】 【武学心法,黄金级】 【效果:获得‘人籁’状态,可使得任何黄金级以下招式类武学化腐朽为神奇,运用到极致】 【备注:消耗一枚黄金级勋章,可补齐一定残缺,达到‘地籁’;消耗两枚黄金级勋章,可补齐所有残缺,达到‘天籁’。】 wap. /132/132250/30893614.html 第十五章 抽,就嗯抽 “天籁”。 原来那神乎其神的小李飞刀,其真相竟然是这样一门道家心法。 同时李忘尘也才知道,原来李寻欢和李秋水虽是名义上的姑侄,实际上却是敌非友,李寻欢是拼死才从李秋水手中逃生,但这事儿却又不为外人所知。 如任我行、朱无视、唐玉等人,应当是听得了一些线索,知晓李寻欢和李秋水有过邂逅,却不知道彼时两人正明争暗斗,并非想象中的亲戚。 这事儿让李忘尘也哭笑不得,心想李寻欢实在是冤枉得很。 今日所谈甚多,李寻欢也念及让李忘尘冷静下来消化一二,即刻离开了此地,房间里也只剩下了李忘尘一人。 其实这却是李寻欢多虑了,这种种消息,对于一个正常的十三四岁的小孩儿而言,自然是爆炸般的恐怖,但李忘尘是个外表看似小孩智商异于常人的西贝货,自然消化得当。 待到李寻欢离去,他就开始盘腿而坐,在心中默默思索。 “虽说各种消息接踵而来,但总算是安稳了下来,接下来该怎么办?” “孔子说,吾日三省吾身,首先是回忆之前的那一战,查漏补缺,以防不测,仔细思量一下,我当时所作所为有什么缺陷呢?第一应该是太过聪明,第二则是太过帅气,第三便是太有人格魅力,第四就是毫无破绽,难以弥补,总的来说就是太优秀了。” 李忘尘想到这里,得意地笑了笑。 然后他正经起来,皱着眉继续想下去,“第五是武功太弱,第六是见识和之前的李忘尘不匹配,容易惹人怀疑,第七是所用的武功来历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第八是对大李探花毫无了解,第九是对大李探花的死丝毫没有真情实感……” “总之,不管是任我行还是朱无视,若发现种种疑点,知晓江湖令的丝毫信息,又或是我脑中那些似而非是的武侠小说信息,也都无疑会将我视作不次于北冥神功的巨大宝藏。” “而李寻欢呢……他武功虽好,但一来年轻;二来这个世界也实在是能人辈出,保住自己恐怕都不太容易;三来,他若发现我的灵魂不同,只怕更绝非我的靠山,反而要杀了我这个夺人身体的妖孽才对。” 一念及此,李忘尘的脸色也忍不住白了一白。 他口中花花,将自己吹捧到了天上,但是心里清楚,自己之所以能成为此番破局之关键,其实是这个陷阱从未将小小李忘尘算入其中。 下次若还有来袭,必然周密齐全之至,怎能再留给他这样的大好机会? “所以该走还是要走,去大宋应该无错,二叔的安排实在明智。” 他立刻想到了自保,“至于二叔留在此处……哎,虽有些亲戚关系,但天下闻名的小李飞刀,武功智慧都是上上,也轮不到我关心才对……” 如是一个结论,李忘尘仿佛觉得心安理得,嘻嘻一笑。 但维持了片刻笑容,他又耷拉下嘴角来。 “若李寻欢真出了事怎么办?” “我虽不是什么大好人,但这家伙对我实在不错,而且总归也算我的一个靠山。” “可是我也不能以身涉险啊,大李探花死得是惨,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连他面也没有见过,凭什么要为了这么个便宜爹去送死?” “而且要是在这过程中被李寻欢发现什么,反而被他宰了,那岂非太乌龙了。” “要不……看看老天让我怎么做?” 一个念头在脑子里转转悠悠,李忘尘忽地一咬牙,一狠心,暗叫了一声“江湖令系统”。 之前一战惊险刺激,跌宕起伏,于是一路上李忘尘也一直养伤,不敢轻动所得的系统奖励。 但他有事无事,都暗中将收获计算一番,在心头暗爽。 这一笔东西,李忘尘不想用得那样快。 一来,此刻他大小也有人关注,忽然有了根本变化,自然惹人注意;二来,有些东西本就是放在那里,远比用出去还要让人欢喜的。 但现在李忘尘却要将其用出去。 他不用那些奖励点数,只动用所得的各种令牌。 “如果系统给我抽取而来的武功能够起到作用,我就留下来。如果系统给我抽取的武功,都是些鸡肋玩意儿,那我还是赶快跑路来得好。” 李忘尘如是下了决定。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块水蓝色半透明的屏幕。 上面显示出李忘尘现如今的境况。 这一路以来,他相继见了李寻欢、林仙儿、段天涯、归海一刀四名江湖令中的人物,获得了四次“相识”的奖励。 其中李寻欢给予最多,是二十点奖励点数,一枚青铜令牌,而林仙儿、段天涯、归海一刀则都是黑铁令牌,只是林仙儿为五点点数,而其他两人为十点。 老实说,这江湖令的标准也实在令李忘尘疑惑无比,其实论智慧武功,唐玉和向问天并不输给其他人,甚至连江南四友,也都各有可取之处,但还是比不上区区一个林仙儿,一旦识破身份,立刻得到奖励。 江湖令,江湖令,似乎非得是某种“主角”一般的人物,才有进入其中的资格。 如唐玉和向问天,虽在江湖中也是令人威风丧胆的人物,却也是格位不够。 但江湖令系统虽将其拒之门外,却也并未忘了他们,如李忘尘杀死唐玉的“搏杀”奖励,居然也有二十点奖励点数,一枚青铜令牌,并不输给与李寻欢的相识所得的奖励。 想来若李忘尘亲手杀了向问天,所得的奖励又不知道如何丰厚了。 于是,李忘尘的属性变成了这样。 【姓名:李忘尘】 【性别:男】 【年龄:十三】 【精:22】 【气:0】 【神:3】 【武功:虎爪手(一式)、天滋地养生息神壮气勇大法(第一层)、心随意传、齐物论(残缺)】 【可用:奖励点数四十五点、青铜令牌一枚、黑铁令牌两枚】 【江湖令人物:李寻欢(一星进度)、林仙儿(一星进度)、段天涯(一星进度)、归海一刀(一星进度)】 目光着重在可用一栏扫视数个来回,李忘尘满意地点了点头,一阵爽感在心头蔓延,恰如赵德汉贪污两个亿却一分钱不敢花的样子,有些东西只是看着就够舒坦了。 又不免有些遗憾,因为他已经决定要用掉后面的三枚令牌了。 更不免还有期待,因为他已经决定要用掉后面的三枚令牌了。 李忘尘之前的两次使用,都处于危险境况之中,争分夺秒,难有闲暇,现在他反而有了几分前世手游抽卡一般的心态,患得患失,刺激无比。 第一枚使用的是黑铁令牌! 李忘尘面前的水蓝色屏幕忽地破碎,一枚通体黝黑,遍布奇特韵味纹路的令牌刺破一切,来到了李忘尘的眼前。 随即令牌旋转,渐渐发光,进而融化,而其身子上上下下的奇特纹路似是文字一般,飞散四方,然后重组,竟在白光之上排列组合,密密麻麻,最后形成了一篇武学秘诀。 【闭穴大法】 【黑铁级护体武功】 【效果:公孙止家传武学,可封闭穴道、抵御攻势,沾不得半点荤腥,一旦破戒,当即破功】 一看这描述,李忘尘立刻翻了个白眼。 他对这门功夫,也算有些印象,但实在不是什么好印象。因为这门功夫的破绽太大太大,说是荤腥,其实就连一丝人血也沾不得。 原作之中,公孙止就是被裘千尺用计骗得喝下一点点人血,立刻破去武功,快得像是基因武器一般,因此而败给了杨过。 李忘尘虽不是洪七公这样的老饕,但要一辈子吃素食斋,想想也太恐怖了。 ——甚至别说吃东西得藏着掖着,还得小心莫要牙龈出血。 而要说这武功真有惊天动地的威能,须得付出如此代价也就罢了。偏偏它也算不上多厉害,效用仅是防止打穴点人,杨过用玉峰针连续刺击,也可将其破解, 他立刻心念一转,根本不愿意学习这一门武功。 面前的文字也跟着变化。 【是否放弃这一门武功,将其转化积累,增加下一次武功抽取的福缘】 “放弃。” 李忘尘眼看着面前的文字一行一行退去,才有了些许的后悔,同时又升起了一丝丝浪费的快感。 他心思不停,立刻又点起下一枚黑铁令牌。 接下来又是一轮令牌突刺眼前,化作白光,纹路四散而成文字的过程。 再一门武功出现在李忘尘的面前。 【化功大法】 【青铜级内功】 【效果:常以毒蛇毒虫的毒质涂在手掌,吸入体内,以助练功。若有七日不涂,不但功力减退,而且体内积累数十年的毒质也不免渐渐发作,为祸之烈,难以形容。功成之后威力甚大,出掌击敌,或是直送剧毒,或是化敌内力,或是当场立毙,或是哀嚎而死,全凭施功者心意而定。】 【备注:若施加一枚白银级令牌,即可升级为‘北冥神功’】 【是否放弃这门武功,将其转化积累,增加下一轮武功抽取的福缘】 “……晦气!” 李忘尘沉默了良久,心里才冒出这两个字来。 化功大法自然是大名鼎鼎,丁春秋的星宿派只怕现在仍为祸江湖,威力也着实不低,但其后遗症与闭穴大法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一想到蛇虫鼠疫,李忘尘全身就忍不住出现鸡皮疙瘩。 内功是武学最大根基,自然不能轻易选择。 当然,化功大法也不是没有优点,比如后续升级路线前景无限,正是任我行欲求而不能的北冥神功。 可惜的是,李忘尘一时半会儿,又去哪里找到这一枚白银级令牌呢? 若是平时得了这门武功,他倒是可以不运转此武功,而是静待一枚白银令牌,到时候后期发力,凭借着北冥神功,距离高手之路并不遥远。 可现在偏偏他又是急需战力的时候,压根儿等不到白银级武功。 现在李忘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放弃武功,为下一枚——也是最后一枚青铜令牌的抽取,增加福缘。 但这样也太过冒险了,而且说实在的,化功大法能够速成,威力不俗,这也是切切实实的。 只是有点恶心而已,只是有点恶心…… 他犹豫地看向了最后一行,忽地一咬牙,“我是主角命格,位面之子,系统宿主,穿越来人,怎么还得练这样畸形的魔功邪功?他吗的,给老子滚吧!” 【放弃武功】 文字一行一行消失,李忘尘闭上双眼,看也不看一眼,好一会儿后,才将自己的目光投给了那最后的希望。 青铜令牌。 他终于开始了最后的抽取。 相比起黑铁令牌的抽取动画,只是变了个颜色,同样是令牌突刺入眼,随机幻化做光,上面的文字四散而成型,编排而重组,最终形成了一篇文字。 【玄武定】 【青铜级武学心法】 【效果:武当奇功之一,又称龟息大法、龟息真定功,由潜心、潜息、真定、出定四部分组成。并不修行内力,单纯修行精神,最高境界可断去呼吸数时辰,断去水粮月余,同时助益觉知。】 【是否放弃武功?】 “否。” 到了这一步,早已没了选择,李忘尘只好接纳了这门武功,顿时有无数的信息涌入心头,令他迅速掌握这一门武当奇技。 李忘尘施展了片刻,当下盘腿而坐,只觉心神如水,沉静入定,其生命各项指数,登时降低下去,体温、心跳、呼吸、脉搏……如是种种,全都维持在最低线的水平线上。 就算是耳聪目明,能闻辨方圆百米飞花落叶的高手,若非亲眼目睹,也难以发现李忘尘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进入这“潜心境”后,李忘尘的精神反而增加十点,比平时更能察觉四周的风吹草动,来来往往,事无巨细,悉以知之。 若继续修行下去,其他四个境界,想来会增加更多的精神点数。 倒也不是完全没用。 李忘尘退出了这个状态,却也没多兴奋。而是面无表情,皱着眉头,盘腿坐在床上,过了好久之后才忽然一拳砸在床板上,“草,上头了。” wap. /132/132250/30893616.html 第十六章 路上 一时冲动,三枚令牌换了个辅助性武功,李忘尘不免有了剁手冲动。 他这边儿正龇牙咧嘴,痛苦不堪呢,却听见楼下传来了一阵骚动的声音。 李忘尘好奇之余,推门出去一瞧,才发现客栈楼下的大厅中央,已走进来一个二十出头、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手持折扇,面如冠玉。 正是此人引起了巨大骚乱。 有些少女围拢在他身旁争奇斗艳,这自是再正常不过的道理。所谓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我一个小小娘子见了你这么帅的小白脸怎么能够不欢喜呢?便是此理。 也有不少男人围在周围,则向他或是热切谄媚毛遂自荐,或是真情实意感恩戴德。至少从此看出,此人一方面身份特殊,手握大权,另一方面则为民做过好事,深受爱戴。 李忘尘从旁人口中,听出了“上官庄主”的称呼,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明白。 天下第一庄的庄主,自然是位高而权重的。 而四大密探中的“玄字第一号”,更是好人好事做得不少,人人都该知晓他们是大好人才对。 楼下的上官海棠似乎感觉到了李忘尘的目光,抬头一看,两个人对视一眼,他随即露出一个微笑,唇红齿白,眉清目秀,更显得俊朗风雅。 “好帅……不对,他是个娘们。” 李忘尘摇晃了一下脑袋,然后又看了过去,“但是有一说一,还是很帅。” “他是来找我们的。” 不知何时,李寻欢和林诗音也打开了房门,从旁边相伴而出。李寻欢的目光像是水一样流过上官海棠的胸膛,露出似笑非笑的奇妙表情。 以他在花丛之中的阅历,自然可轻易看穿上官海棠的伪装。 不过这话嘛,倒不必说出来……李寻欢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林诗音,自从和这位表妹在一起之后,他已学会了如何收敛自己的一些能耐。 此时,上官海棠也已上了楼来,直接说明来意。 她来此是作为使者,传达朱无视的歉意,邀请李寻欢赴宴的。 护龙山庄受先皇敕令,拥有各项特权,却也拥有相应义务。大李探花身为朝廷命官,被日月神教的任我行所暗害逼死,正是他们不可推卸的责任。 “实在抱歉,大李探花的消息所以不能传达护龙山庄,实由天下第一庄的‘天下第一君子’白无瑕所为,原来他早已被任我行所收买,成了内应。” 上官海棠低声下气,诚恳地说,“有此恶行,他自称不上天下第一君子的名头,不过一刀冲动,已将其杀死泄愤。而在此刻的护龙山庄,也有各种证据,足以证明我们并非作假,但望小李探花赏脸一去,也算我们给个交代。” 这事儿固然叫人生气,不过李寻欢也并未为难她——这其中自然免不了有一份她是女子的因素在内。 李寻欢这样的男人,总会对女人特别一点。 但上官海棠这番话到了李忘尘耳边,却有些不一样的意味。 哼哼,替死鬼么…… 李忘尘道,“不知道这天下第一君子的名头,预备找谁来顶替?” 上官海棠愣了一愣,她本以为李忘尘至少要义愤填膺一下,没想到这小孩儿面对自己的杀父之仇,竟然如此冷静。 上官海棠道,“此事事发突然,暂时还找不到下一位人选。” 李忘尘一本正经地说,“我推荐一人,乃是五岳剑派之一,西岳华山派的岳不群盟主。他号称君子剑,自然也称得上天下第一君子。” “君子剑……” 上官海棠疑惑地皱了皱眉,又抬头看了看李寻欢,却见李寻欢只笑了笑,似乎也不明白李忘尘的意思,只好点头,“是,海棠不会忘了小兄弟的提点。” 李忘尘忍住笑出声的冲动,又问道,“对了,那位跟随我们一起回来的林仙儿林姑娘,现在怎样了?不知道铁胆神侯,有没有从她的口中发现什么?” 上官海棠开口念出一个字,“她啊,她……” 忽然拖长了声音,却不说下去,眼见到李忘尘紧迫的眼神,才笑了笑,“抱歉了,小兄弟,这是护龙山庄内部的机密,事关重大,义父特地嘱咐,并不让外人知晓。” 哦? 李忘尘挑了挑眉,“想必神侯已审过了此女?也有了结果?” 上官海棠点头笑道,“没错,而且是极好的结果,义父甚至都已计上心头,初下布局,小兄弟不用担心了。兴许过上一些日子,义父就能将那任我行擒来了呢。” 她倒是自信满满,真心实意,并无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李忘尘和李寻欢对视一眼,两个人有相同共识:这女人,对朱无视也太盲目崇拜了。 上官海棠说到这里,行了一礼,“三位收拾一下,海棠去楼下静候佳音。” 说完便离开了。 笃笃笃,上官海棠下了楼之后,林诗音忽然开口了,“表哥,你看这上官公子容貌怎样?人才如何?” 李寻欢心头一紧,难道林诗音发现了上官海棠是个女子,因而吃醋了?“她……嗯,他正是个翩翩佳公子,世上只怕少有,打着灯笼难找啊,哈哈,哈哈哈。” 笑声太干了,别紧张啊二叔。 李忘尘暗暗吐槽。 林诗音则面色如常,“原来你也这样觉得,其实我一看他,就有了个念头,大宋家的莫愁儿,虽说和你是八竿子才打得着一点的亲戚,却拜入了我的姑妈门下,也算和我有些关系。算算时间,她也到了年纪,你瞧……” 她啰啰嗦嗦,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大堆,李忘尘和李寻欢才将将弄得明白:嘿,原来是想要当媒人了。 这或许就是有些女人的某种天性,一旦解决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就忍不住想要将别人的终生大事一并解决了。 ——这样的人简直巴不得这世界上的男男女女一并都涌入眼前,令她们一个一个拍板决定谁和谁在一起不可。 李寻欢松了口气,忽然含笑看了李忘尘一眼,“依我看来,她和莫愁儿只怕走不到一对,却能和我们家另一个晚辈十分合适了……” 林诗音眼前一亮,“啊,是谁?” 李寻欢哈哈大笑,“秘密。” 林诗音佯怒,“你卖什么关子!” 两人打打闹闹,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收拾衣装去了。 留下的李忘尘深深叹了口气,顿觉自己和这对男女在一起的时间应该要越短越好,只因若再长久了一些,他只怕要给满满的狗粮撑死。 不过转瞬间,他又皱起了眉,想到了接下来的宴会。 虽有危险,但以朱无视的性格,没有到扫清一切障碍的时候,应该不会随意暴露自己的真面目,至多有些试探举动。 此宴可去。 点点头,李忘尘也回头收拾衣装了。 …… 过得片刻,三人一起下了楼,跟随着上官海棠进了一辆马车,前往偌大bj城郊的护龙山庄。 bj城,这是大明的首府。 三国之中,以大唐疆域第一,大明疆域第二,唯有大宋偏居一隅,兵弱民柔,若非是汉人出身,文化昌盛,几不被视作汉家正统。 说到疆域,李忘尘还因好奇这世界的疆域划分,特意搜集了一些地图,结果看到的全不是前世熟悉的地貌,而是三家地域拼接而成的更大一片神州,面目全非。 在这其中,大明的首都是bj城,大宋的首府是南京城,而大唐的都城则是长安城。 一路上,上官海棠为三人介绍此地的风土人情。 在这其中,李忘尘也听到了一些奇妙而熟悉的名字,比如天下第一庄中的天下第一剑剑惊风,前些时候被一名叫做西门吹雪的少年挑战,竟然败下阵来。 可惜西门吹雪来如影去无踪,比剑之后又消失与人海间,上官海棠想要将其招揽进天下第一庄也没有办法。 又比如,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三位密探虽然行事果决,武功高强,但在江湖上也有一个几次三番也抓不着的目标,此人几乎是强盗中的元帅,贼人中的公子,在江湖上渐渐有了“香帅”的名头。 说到此人的时候,上官海棠还挥了挥拳头,扬在半空之中作势欲打,脸色绯红如晚霞,似乎有一些不可告人的过去。 再比如,江湖上有个“世外三宫”的名头,乃是女子掌权的三个门派,神秘而又危险,其中的掌门人也被认为是天下武功最高的三个女人,分别是灵鹫宫天山童姥、神水宫水母阴姬、移花宫邀月宫主云云…… 这也让林诗音听来,既感到一些不可思议,又感觉到了一些羡慕佩服。她悄声询问李寻欢,自家的姑妈林朝英和这三人相比,不知孰高孰低。 一路上李忘尘倒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这上官海棠虽是足不出户,但护龙山庄总领大明境内的一切情报,她随随便便说出来的日常,在他人看来也都是一些难得的江湖秘辛。 不过这些秘密,她也终究是耳听为虚的,说来说去,自己也说不出什么真切感受。 最后只得苦笑一声,自嘲道,“我虽自诩是天下第一庄庄主,却实在是浪得虚名之至,从未亲眼见过天下。” 李忘尘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也没见过。” 这安慰实在算不得亲切,但胜在老实,上官海棠莞尔一笑,“不过,在这些虚无缥缈的江湖传闻之外,我到底也见识过任何人也瞧得见,更感受得到的东西。” 说到这里,她忽然侧耳倾听,然后十分自信地说,“那正是这世上最有力也最实在的东西了。” 李忘尘疑惑道,“那是什么?” 上官海棠自傲地笑了笑,撩开马车的小窗帘子,“岂非正是我大明bj城的城墙?” 这是一座,三十丈高的城墙。 即使在进城时看过了一次,但当再一次有机会看到那无边无际目光所至无不是石块的城墙时,李忘尘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像是头有机会爬到井边的青蛙一样,去度量天的边沿。 答案只能是无望。 在这高达百米,深入云霄的城墙面前,李忘尘不管怎样伸长脖子,都瞧不见其边际,小小的马车进入连整座城墙千分之一都不到的小小过道,他顿感自己像是一只渺小的蚂蚁,甚至连蚂蚁都不算,只是一个黑点,一处墨迹。 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 但一转头,看到了李寻欢,这无力感不知为何就又消失了。 这或许是因为,李忘尘知道,这个看起来和自己没什么差别的“人”,却拥有着一击将这面前不可逾越的天堑击得粉碎的能力。 李忘尘忽然道,“也许,这并不是最有力而最实在的。” 上官海棠一愣,“哦,你这小小孩童,能见过比我bj城城墙更有力量的东西吗?” 李忘尘说,“当然有,那就是人,更准确来说是一个人。” 李寻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脸已经红了。而林诗音也浅笑着摇了摇头,听别人夸奖自己的情人,虽不免有些不要脸了,但却也总是听不厌的。 李忘尘大声道,“就是我——我李忘尘以后一定比这整座bj城都还要伟大。” 他话如晴天霹雳,震得在场众人都当场愣住。 许久之后,李忘尘才道,“愣着干嘛,鼓掌啊。” 李寻欢带头给他鼓掌,但也只有他给李忘尘鼓掌了。 林诗音和上官海棠同时噗嗤一声笑了,像是看到了一个小孩子……不对,不是像是。 就是看到了一个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吹牛。 wap. /132/132250/30893619.html 第十七章 法有元灵 对林诗音和上官海棠而言,李忘尘不过是在说些小孩子气的胡话罢了,这样的话哪个小孩子都说过,哪个小孩子也都会说,算不得什么。 只有李寻欢深知,这个久违相见的侄子,其实已经历过一场任何江湖人都难度过的难关。 但他也不多言,有些事情无需说出,只需要行动就好。 李忘尘也只轻轻笑了笑,并不在意。 马车飞快度过了bj城三十丈高的城墙,朝着郊外的护龙山庄进发,不多时便已经到了一处华丽堂皇的所在。大片大片的白玉石铺就而成的广场中央,以精湛的技艺雕就了一条巨大的玉龙,玉龙通体温润,如有灵一般,威严十足。 四人下了车,绕过这白玉石围绕玉龙的广场,来到偏厅,两个熟悉的人正在门口等候。 正是段天涯和归海一刀。 眼见四人到来,段天涯微微一笑,迎了上来,“李探花,多谢赏脸。” 李寻欢行礼,“哪里哪里,久等了。” 他们两还在这边磨叽,李忘尘已找上了归海一刀,打了个招呼,“听说你将那什么白无瑕给杀了。” 归海一刀冷道,“你要责怪我?” 李忘尘摇摇头,“怎会怪你,这样一个龙套,也不配我杀。”因为没什么奖励。 归海一刀道,“你在讥讽我?” 李忘尘道,“怎么会,我是来感谢你的。” 这下子,归海一刀不由得露出了古怪神色,“……我现在明白了,你在戏弄我。” 李忘尘终于是忍不住笑了,“跟你说话真是有趣。” 归海一刀已眯起了眼,手掌握在了刀柄上,侧过头去,“你却叫我烦扰了。” 一股杀意已经扑面而来。 李忘尘摆摆手,哂笑道,“好好好,但我仍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责怪你、讥讽你、戏弄你呢?明明你帮我报了仇呢。” 归海一刀一怔,松了松手中刀柄,他再次看了看李忘尘,而李忘尘一脸真诚地看了过去。 到这时候,归海一刀才醒悟到面前的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子。 对这个小孩子而言,或许很多事情都比大人眼中简单。 他之前忽略了这点,只是因为李忘尘一向的表现,都并不像孩子而已。 归海一刀冷冷道,“父母血仇,自当亲报。他人越殂代疱,何以能够接受?” 说出这番话的瞬间,他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但又模模糊糊,难以把握。 直到他看到李忘尘脸上浮现又收敛的一丝笑容。 李忘尘看似纯良地看向归海一刀,一本正经道,“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对不起我——那你能给我道个歉吗?放心,我也不会怪你的。” 他双眼澄澈,一脸无辜,仿佛十分之不愿意说这般话,只是归海一刀一直强求一般。 但到了现在,谁听不出来,他其实一直都在装傻充愣,这才是真正的戏弄! 归海一刀一瞬间瞪大了眼睛,气急道,“你!” 李忘尘哈哈大笑,退后两步,已经来到了李寻欢的身后,“要吓唬我?先踩过我家二叔的尸体吧。” 李寻欢愣了一愣,苦笑道,“喂,你这话未免有点……” “一刀,停下!义父在房内已经久候贵客,不可无礼。”这时候,段天涯眼见事情越来越乱,赶紧喝止,然后让开了道路,“两位请随在下进入内廷。” “你也敢命令我?” 若无段天涯这段话,归海一刀见到了李寻欢后,兴许还能规矩一些,现在却如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再不管其他了。 他手一抹,长刀刹那之间劈杀而出,落入手掌,连续闪烁了三下,动作快似闪电行云流水,三道雪白发亮如同匹练一般凝聚了杀意和霸气的刀光已出现在李忘尘的眼瞳之中,分别从左中右劈砍向他。 “好可怕的武功!”李忘尘看得心惊胆战,“吾命休矣……哦,对了,我还有二叔——哈,谁敢杀我!” 甚至都用不到李寻欢出手。 段天涯叹了口气,轻轻一弹腰间的剑柄。 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黯淡了,有一种莫大的力量吸收了所有的光,将其收束了起来。然后一道无比明锐的剑光浮现出来,那是这一片灰暗的空间中唯一炽亮的东西,照亮了周围的一切,如同太阳。 剑光一去一回。 段天涯似乎从未拔剑。 空气中传来了一个轻盈如同风铃的轻响。 李忘尘再看过去时,只发现归海一刀被拦在了身前五丈,手中的长刀反射着日前阳光,雪灿灿白亮亮的一片,伴随着手掌而微微颤抖。 段天涯朝着这边走了一步,腰间的长剑仍在剑鞘之中。 “好剑法。”李寻欢赞叹了一声,“此剑似乎法有元灵,达至小先天境界,却不知是三花得几?” 段天涯拱手道,“惭愧,惭愧,在下只能依剑法之威。此剑出自东瀛,名为幻剑,得了神力之花。” 李寻欢点点头,归海一刀却在这时候怒喝一声,飞身而去。 上官海棠和段天涯同时露出尴尬神色。 “海棠,你去告慰一刀。”正在这时,房间里伴随着一个声音,漫步走出来一个人,“天涯,你自行其是,下去忙碌即可。” 这个声音很平静,很沉稳,是一种很有魅力的领袖的声音,尽管他已经很尽力去做出一种亲切柔和的态度,但仍掩盖不住其中天然自带的一股子天威皇仪。 这是一种令任何人听到,都打从心底里升出臣服之意的天潢贵胄的威仪。 哦,朱无视来了! 李忘尘抬头一看,双目放光。 以朱无视的格位,自比什么林仙儿更加重量级,他若不算是江湖令中人物,李忘尘都得忍不住质疑自己这系统的含金量了。 这也是他近来有机会获得的最后一点奖励了。 果然,一抬头,就见到了一个年纪虽已不少,却还是那样有魅力,眼神很锐利很明亮很有神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他刚走出来,就和李寻欢对视起来。 李寻欢也看着这个中年男子。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男人才拱手道,“好一个小李探花。” 李寻欢笑道,“果然不愧是铁胆神侯。” 一通商业互吹,上官海棠和段天涯依命行事,李忘尘、李寻欢、林诗音三人也跟着神侯进了厅子,各自就坐。 路上,李忘尘悄声询问李寻欢,“二叔,什么叫做法有元灵?” “武道境界通常是修行精气神三花,已达到先天境界为目标。但也有一些惊才艳艳的人物,总能另辟蹊径,钻研出惊天动地、内蕴真意的武学招式,本身就代表着某种先天境界。”李寻欢解释道,“若参悟了这样级数的招式,就算本身并没有先天境界,也足以短暂爆发出先天境界的水平,这就是‘法有元灵’。” 李忘尘恍悟道,“原来如此,也就是说那位天字第一号老兄并未有先天境界,但是施展这一招‘幻剑’,却能够短暂到达先天境界?” 李寻欢纠正道,“不是到达,而是短暂拥有先天境界的威力,到底不能和真正的先天高手同台较量。” 李忘尘若有所思。 如此看来,小李飞刀似乎也是类似武功,只是更进一步,在气力和神力上都达到了法有元灵的境界。 当然,小李飞刀是小李飞刀,齐物论是齐物论。前者是李寻欢根据齐物论自创的武功,而后者则是记载着“天籁”之法的奇妙先秦古简,不可同日而语。 天籁只是一种奇妙的境界,用以提升武功、纯化理论,实际上并无任何杀伤之力。 故因个体不同,天籁也有不同展现。 李寻欢自然是内功和精神修为最佳,而以李忘尘现在的状况嘛……他看了看自己的精气神三项数值,悲剧地发现,到最后自己的“天籁”,恐怕是精力特化,莽汉专用了。 除此之外,李忘尘还看了看江湖令系统给予自己的反馈。 奖励点数十五点,青铜令牌一枚。 终究还是比李寻欢的地位差上一筹。 wap. /132/132250/30893621.html 第十八章 发现 各人入座,李忘尘想了一想,并未使用这一枚青铜令牌。 他多少有些松鼠党气质,然而一旦积累众多资本,又乐意挥霍一空,以享受那一瞬间的快感,可是之后却忍不住后悔伤感,如是往复循环。 正如昨日一般。 这过程大抵还是爽的。 现在嘛,并未到最危险的时候,李忘尘也就决定先停留在松鼠阶段。 那边的朱无视已经和李寻欢聊了起来。 他的语气很亲切,很诚恳,因其天生的贵气和威严,往往使人受宠若惊。实际上以他的地位,已许久没有拿出如是态度,若非李寻欢干系重大,他也不愿纡尊降贵。 而李寻欢到底也是探花出身,也曾面临圣驾,应付这样的场面不在话下,一时从善如流,顾盼之间,酒杯轻举,嘴角含笑,甚有几分风流。 这样的李寻欢看来实在陌生,李忘尘看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别人家孩子的模式”:李寻欢空有这样一个寻欢作乐的名字,实际上在外人看来,却是最规矩,最明白,最清楚的那一类人了。 而另一方面,朱无视的话语浓缩起来,也就是几点意思。 第一点,仍是为大李探花的事情致歉,同时也拿出诸多确凿证据,已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这自然也不是假的。李忘尘暗暗冷笑。 以前世了解,再加上今生的猜测,这朱无视最擅长的无非就是鱼目混珠、因势利导的法子:只需要任用人事,将恰当的人放在恰当的时机,一切就会自如地运转起来,并不需要自己多加什么干扰。 一任自然。 ——这番行事,也不知道他和后来的嘉靖帝是否有什么关系。 那白无瑕自作聪明,以为骗过了天下人,却恐怕并不知道,他伪君子的面目自始至终就在朱无视的掌握中。这正如朱无视明明野心勃勃,却也真的将手下的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教育成了国之栋梁一般。 这样的人好用之处在于,朱无视需要坏人,可以让白无瑕去当;朱无视需要做坏事,可以让白无瑕去做;朱无视需要抓住坏人,也自然可以一下子抓住这个白无瑕。 而他却可隐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任何事件之后。 李忘尘虽没有证据,却自觉关于这点,距离真相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不过他犯不着和朱无视对着干,现下心头冷笑不止,脸上却纯良如丁。 关于这点,李寻欢倒是接受得很有风度。 于是朱无视很是顺理成章地进入到了下了一个话题。 关于日月神教的话题。 朱无视道,“……明教曾经是我朝国教,后重归江湖,更名日月神教,朝廷也对其颇有礼遇。但近几十年来,他们却渐成奸佞妖孽之风,有邪祟鬼魅之行,江湖之中魔教之恶名不胫而走。而正道栋梁的武当,却因着昔日张真人与张教主的情分,对此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更助长了他们的淫威。” 李寻欢疑惑道,“听闻方今武当掌教梅真人,武功虽不如长老冲虚道长,威望也不及其师兄木道人,但毕竟是一方掌教,怎会如此迂腐木讷?” 朱无视道,“正因他武功威望皆有不如,得位不正,所以才如履薄冰,步步小心。他何尝不知道今日的日月神教,已非昔日的明教,但武当上上下下都看着他的一言一行,行差踏错半步,惊动了张真人,他的位置也难安稳。” 李寻欢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有道真人也活得如此累。” 朱无视淡淡道,“在这世上活着,本也不那么容易。武当派态度暧昧,于是五岳剑派应运而生,可惜他们武功太差,在日月神教面前也仅能勉力支撑,日月神教淫威日盛、气焰渐嚣,便渐渐做出了江湖人不该做的事情。” 李寻欢愣了一愣,“什么事?” 朱无视一字一字道,“干涉朝政。” 这四个字似乎有某种莫大的力量,惊天动地、骇然无俦,连随性如李寻欢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 房间内一片死寂。 干涉朝政,这是一个很含糊的词汇。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算是干涉朝政的范畴,有些事情听起来如天一般大,实际上做出来也无非是这样那样,并不出奇。 很多江湖人士总觉得侠以武犯禁,朝廷容不下武林,对他们恨之入骨,他们也常以对规则的叛逆而自傲。 但他们其实错了,朝廷真正的力量,根本不会将正眼放在他们的身上。 天下有的是贪官污吏,有的是外敌内忧,有的是天灾人祸,这才是真正的正道王道人道之所在。 所以才有了护龙山庄。 护龙山庄从不干涉江湖中事,这并不是他们不能干涉,仅仅是因为江湖中事本就和他们没有关系。 在朱无视的一生之中,也经历过数次的正邪相争,什么华山剑气之争,什么五岳剑派争夺盟主,什么东瀛浪人前来挑战,什么不败顽童屠杀武林人士……如是云云,或许是江湖之中天大的事情,可在他眼中并不比一位贪官、一件案子、一个情报更加值得关注。 但这次不一样。 非常不一样,特别不一样。 日月神教——毕竟是那个亲手创立了大明的日月神教,这个名字在很多皇帝大臣的心中,天生就有一种危险而敏感的气味,就好像能触发他们的某种过敏体质,提到就要打喷嚏。 朱无视也不免有这样的体质,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露出了几分难言的敬畏和忌惮。 要让他这样的人露出这种表情,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李寻欢忽然道,“神侯认为,魔教要行大不逆之事?” 朱无视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话题道,“听闻日月神教的东方不败,曾经并不叫这个名字。” 李寻欢笑道,“自然没有哪个爹妈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一个名字。” 朱无视道,“没错,这是他自己改的,他神功大成,小视天下英雄,自诩日出东方,唯我不败——这确是气吞山河的大魄力、大雄风。” 李寻欢叹口气道,“我明白神侯的意思了,一个人能给自己改名叫东方不败,那就说明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所向无敌,至少他已经觉得自己在武学上走到了尽头。可他时至今日,好像也并没有过四十岁。” 朱无视点头道,“这正是一个男人精力最强盛的时候。” 李寻欢道,“他必须要找一件事情去做,而这世上配得上他这样一个人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多的。” 朱无视道,“而这正是我忧虑的地方。” 李忘尘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说着话的两人一起看了他两眼。 李忘尘连忙抬手抱拳,“失礼了,神侯……” 朱无视倒没有在意什么,回头继续和李寻欢道,“李探花是否知晓,本侯与你谈这么多,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李寻欢苦笑道,“想要猜不着是挺难的。” 朱无视道,“好,那我也不废话了,李探花的意向是……” 李寻欢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花板,“我兄嫂虽死,但直接的杀人者已死,算是报了半仇,而我毕竟势单力薄,还没有办法直面整个日月神教。而且任我行和东方不败,似乎也并非是一伙人……” 他又看了看朱无视,笑道,“当然,神侯所言之社稷大事,在下放在心头,若有出力机会,绝不放弃。” 这可算是十动然拒了。 朱无视居然也并没有生气,似乎这回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接下来他又谈了一件事情。 这件事情则和李忘尘有关,朱无视询问了关于李忘尘的师承问题,这也曾是李寻欢问过的。 在情报中,李忘尘所得武功,是在被困三个月内偷偷修行而成。 但到了现在,李寻欢却不好直说出那几个无名老头、姓燕的、姓黄的人物,盖因以朱无视对天下情报的掌握,一听就知道这几人是谁,更知道这是在胡说八道。一时之间,只好将这个问题甩给了李忘尘自个儿。 他朝着李忘尘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弄点新花样。 “我的师傅有三四个,也有可能是五六个。”李忘尘擦擦嘴边的油道,“一个姓查,也唤金,一个姓熊,也似乎姓古,还有姓温的姓黄的……” “黄?”其他几个姓氏没什么高手,但唯有这个姓氏让朱无视警惕了起来。 就他所知,天下间姓黄的高手虽不多,但顶尖高手中,起码也有两位是让他都要重视的。 李忘尘却道,“没错,是个很色的老头子。” 朱无视仔细看了看李忘尘的脸,但李忘尘目光纯澈,只有一些仿佛天地下任何人也猜不出的自满,而无半分阴霾。朱无视一看就知道知道,李忘尘绝没有骗人,但他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有哪个又色又姓黄的人物能有这般手段,竟令得李忘尘能在三个月内脱胎换骨。 甚至再追问下去,李忘尘能说出大量细节,比如查先生书香门第,有宗师之风范,古先生浪子飘逸,嗜酒如命,黄先生格物致知,温先生好作诗云云……这都不是能随口胡编的东西。 朱无视只好记下这些。 这场宴会在一种若有所思的氛围中快速地度过了,而李忘尘在宴会的尾声忽然道,“神侯,不知道我能不能见那林仙儿姑娘一面。” 朱无视一愣,“你想要做什么?” 李忘尘愁然道,“我的心已经被她所动,以后都再没了悲喜。” 朱无视眯了眯眼,自然不信,只皮笑面不笑道,“她受了大刑,难以行动,小李兄还是莫要打扰比较好。” 李忘尘点点头,“是的。” 于是就这样,一行人离开了护龙山庄。 李寻欢和李忘尘一回到客栈,就立刻钻到了房间里,确保了没有任何人偷听后,一人说了一句话。 李寻欢说,“你的成见不错,朱无视毕竟和诸葛神侯没办法比。我去大宋那边时,听人说他模仿诸葛神侯的名头、弟子、职责、仪态……我一开始还不信,现在终于是信了,只要任何一个见过两人的人都会看出来的。他对我的邀请如此简单就作罢,反而让我警惕,他一定还有手段,但我其实本就是要留在这里的,我之所以初次拒绝,只是想要看看他的反应,试探一下。” 模仿?哦,这得怪王晶。 李忘尘暗暗吐槽,也跟着道,“我也看出来了,林仙儿根本没有出事。日月神教哪里有什么大秘密,天下人都知道他们就在黑木崖,也都知道只要打败了东方不败就打败了日月神教,有什么需要施刑的必要?而且以林仙儿的性格,也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施刑,她聪明得见到任何人第一面就知道该说什么了,神侯说是刑罚,只是为了不让我们见到林仙儿而已,只怕林仙儿已经被放跑了。” 两人各自说完了自己的发现,相视一笑。 wap. /132/132250/30893622.html 第十九章 散去 接下来的发展,果然正如李寻欢的预料,朱无视再度发起了攻势。 三日之后,一些人大叫着李寻欢的名字,来到了李寻欢楼下的客栈。 李寻欢一得到消息,也立马欢快地下了楼,一时惊喜无比,大叫这兄那弟好久不见甚是想念云云,当晚相伴而去,夜宿于外。 林诗音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脸先是涨了一涨,牙又咬了一咬,神色又暗了一暗,眼中有一片阴霾,似乎下了某个决定。 李忘尘一看这模样,就知道要出事了,连忙出声解释。 “表姑,别生气,这些人是朱无视请来的。”他说,“二叔昔日在京城求学的时候,也的确是放浪形骸过一段日子,交过许许多多的狐朋狗友。他猜想朱无视若要对自己下手,必然是请出来这群人来,若我们猜得没错,他们玩玩闹闹之后,那群人必然一个接一个地说出自己的悲惨遭遇,而那一切想必和日月神教脱不开干系。” 林诗音听完之后,才明了自己只看到了第一层,于是这才作罢。 但她终究还是不高兴,躲在了自己的屋子里看书,许久都没有出来。 李忘尘却在客栈的大厅一直等待,从白天等到入夜,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一早又找了个地方等待。 足足等了两天,才等到了李寻欢带着一身的脂粉气味回来。 李寻欢一踏进门槛,他就怒喝一声,“你这个混蛋,居然敢辜负我表姑,哇呀呀,看我邦邦两拳!” 说话间冲了上去,然后三招两式的被李寻欢擒住。 李寻欢脸色微红,似乎仍有几分醉意,被李忘尘吓了一跳,疑惑道,“忘尘,你做什么?” 李忘尘也怒道,“你居然还敢问我,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个什么?一身的脂粉气,真叫人看轻!” 他们这一串对话,吸引着周围的人关注了过来。 其实小李探花本就是名人,普罗大众虽不知其与大唐皇室的复杂关系,却也知晓父子三探花、一门七进士的美谈,更不说前几日还有大名鼎鼎的上官海棠亲来接待,更令得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李寻欢如此被人围观,立时脸色一变,抓住李忘尘的后领呵斥道,“大庭广众,成何体统,跟我回房间里去。” 李忘尘大叫大嚷起来,“我不去,我不去,你是不是不给我爹报仇了,你这个混球二叔……” 两个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在了客房的走廊里。 下方大厅里的人们只待李寻欢一消失,立刻窃窃私语起来。 这些人中,一些是单纯的八卦,嘲笑就算是小李探花这样的青年俊才,终究不敢直面日月神教;另一些则是暗暗记下某些东西,将发生在这里的事情传递了出去。 …… 而李家的叔侄,则一进入房间,立刻变了个模样。 李寻欢松开了李忘尘的后领,坐在了椅子上,闭目养了一会儿神,李忘尘则一边大叫大嚷,一边轻轻搬来了桌椅,并且为李寻欢沏了一杯醒酒茶。 喝了两三口茶水,李寻欢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忽然一抬手,对着李忘尘点头,“我以内力步下了封音之法,接下来可以说话了。” 李忘尘这才问,“二叔,你的那群狐朋狗友,是否和我们之前所猜测的一样。” 李寻欢脸上仍有醉意,但眼神却清澈无比,理智无比,“没错,他们的确都被日月神教残害过,有些被夺走了几亩良田,有些又被强占了钱财……但也算不上真正伤筋动骨的事情。” “若真正被伤筋动骨,只怕也见不着你了。”李忘尘笑道,这其实也算是某种幸存者偏差。 既要与昔日的学霸李寻欢相交,又现今仍活着居住在京城的,就算被日月神教所害,也自然不可能真正凄惨。 日月神教的手段,向来是不留活口的。 李寻欢也笑道,“可即使是这样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却已经是奇耻大辱了。一个一个,说出来都气得发抖,有些当年和我很不对付的,也请求我出手对付日月神教。” 李忘尘道,“这是真情实意的,他们一定都不认识朱无视,甚至连朱无视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李寻欢道,“按照你的说法,朱无视却对他们了如指掌,知道怎样让他们来找我,怎样让他们说出他想让他们说出的话。而最后的目的,也无非是让这些话影响我,让我做出他想要我做的事情。” 李忘尘说,“这正是他的好手段,看来经此一役,二叔已经对他有了印象。” 李寻欢叹了口气,“我虽觉得朱无视有所伪装,但实在难以相信有人的心机手段能如此之深……不过你放心,你的话我记在心头,自有防备。” 李忘尘知道,自己的一切不过是猜测,李寻欢不可能全部相信,但他也深知李寻欢的智慧,并不过多担忧,“而你面对这些人的话语,当然也义愤填膺了。” 李寻欢道,“没错,我乘着几分微醺,大拍桌案,怒斥日月神教的无道,朱无视没办法请我对付日月神教,这群朋友的遭遇却让我热血上涌,当即决定要重新去找朱无视——而如此一来,李寻欢若不是个重感情又没脑子的笨蛋又是什么了?” 李忘尘点点头,终于笑了,“二叔,你若能让人始终这样小瞧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寻欢也哈哈大笑,“我知道,我毕竟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就算我一向不爱珍惜自己,也得为了你而珍惜我自己了。” 李忘尘忍不住为之动容,“我……” 李寻欢坐在了椅子上,抬了抬手,已止住了李忘尘接下来的所有话语。 他醉醺醺地、也笑呵呵地道,“去吧,去吧。” …… 接下来,这间客栈传出了更多的消息,这些消息终于是汇总到了护龙山庄的书房内,由朱无视细细品读其中的内容。 上面说:李寻欢在烟花场所,受到友人所激,愿意去直面日月神教,却被李忘尘所误会。李忘尘怒而攻之,更怨其不为父报仇,李寻欢顿感侄子无义不知感恩,两人大吵一场,闹得不欢而散。 最终,李寻欢喝令林诗音带走了李忘尘。 朱无视看完了这一切,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引动李寻欢加入的计划是成功了,那些李寻欢的“好友”都是他一个又一个精心挑选的。 这些人其实并不和李寻欢有什么亲密的关系,甚至在昔年求学的时候,还多有一些明争暗斗,他们与其说是李寻欢的朋友,不如说是李寻欢的对手。 偏偏有些人,尤其是年轻人,正是拒绝不了这样的“对手”的请求。 这些人的矛盾算不得什么多大的事情,但多少也能膈应人。而李寻欢一身惊世武功,当年却被这些纨绔子弟所排挤,可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却轮到这群人来求他,这个中变化,其实颇有一番诱惑力。 朱无视相信李寻欢抵挡不住那种诱惑力,名,利,色,这小子总该中一项才对。 而他也果然中了。 但之后的结果,和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还是没有留下李忘尘,而且恰恰还是这样一个时候,我若出去阻碍他们,未免显得我一直在监视他们,更会惹出怀疑,我和那群纨绔子弟有关。” 朱无视用手指按着书信上的字迹,正是李忘尘三个字,“如此一来,只能眼看着他们分道扬镳。这个小子身上的秘密,似乎难有解开的时候……” 他觉得这个发展有些太巧了。 按说李忘尘是因为李寻欢不为父报仇而愤怒的,可是李寻欢最终选择的仍然是为大李探花报仇,他俩本该因此而化解矛盾。 但是其中具体发展,偏又那么合情合理。 李寻欢为了大李探花要直面日月神教,这是拿命在拼,却得不到李忘尘的理解,到最后说出实情,心中只怕也是凄凉而愤怒的。 而李忘尘年纪轻轻,就算知道自己错了,只怕也难以承认。 他们叔侄虽是世界上最亲的两人,但上次见面也在好几年前,基本等同于陌生人了。 如此不欢而散,也并不意外就是了。 正在这时,他耳朵忽然一动。 一个常人听不到,但在他耳边却清清楚楚的声音,从某个远处传了过来。 朱无视站起身来,施展轻功,一步迈出,书房里什么动静也没有,连一张纸也没有飞起来,房门也没有传来声响,朱无视却已经无声无息间来到了十来丈外的亭台上。 他身影再一闪,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处。 而那个声音也在不停地移动,其移动之快,也不输给朱无视多少。 不多时,朱无视居然已经来到了bj城角落里的一排矮房子前。 他锦衣华服,气质贵不可言,和这一排土里土气的房子看上去很不搭,可他还是走了上去,轻轻敲了两下门。 “进来吧。”一个沙哑而平静,好像其中蕴藏着很多东西,却又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强行抑制下去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许久没见了,朱铁胆。” 随着这个声音的出现,房门嘎吱一声就打开了,门后却空无一人,常人只怕很难想象这房门是怎样打开的。 朱无视一听这个声音,立刻浑身一震,脸上却不动神色。 他漫步进了房间,发现里面一片漆黑,面带微笑,从容不迫地说,“任教主,没想到你居然敢亲来bj城,却不怕我门下的四大密探?” 嗖一声,两边光芒一起,忽然闪烁。 一张脸在火光的跳跃中浮现出来,这是一张年过四十,面色雪白的面孔。 这就是任我行。 wap. /132/132250/30893623.html 第二十章 互相破防 任我行一身青衫,素淡地坐在椅子上,半灰半白的头发半披散着垂在肩头,和名字中唯我独尊、专断横行的霸气不同,他本人的气质却内敛之至,毫无半分外放的锋芒,连深邃的眼眸都是犹如寂夜寒星般吸引人,而非锐利逼人的。 他抬头看向朱无视的时候,虽面无表情,却不怎么吓人,像是一个落拓和善的教书先生。 但就是这副外貌气质,却令被朱无视内心微微惊讶,哦了一声。 这已经是海纳百川、藏锋集元之相。 同修吸人内力的武功,吸功大法比之吸星大法还是好在有梳理气息的方法。朱无视可以任意汲取他人内力,已至数千年之多,而这也不过是二十年前的水平。 若他还愿意的话,这个数字可以在这数十年间增加十倍百倍乃至于更多更多,但这样的量的增加完全是没有意义的,只是能让朱无视的持续作战时间增加而已。 耗费这样大的功夫,最后也不过是等同于先天境界中的“气力·周天不息”罢了。 这样的假先天,自然更比不过古三通精纯无比的“精力·金刚不坏”境界。 昔日一战就是明证,朱无视内力再强,也要逊色一分,输了半招。 自此一役,朱无视总算知晓自己的道路之错漏。 他虽然天资不佳,幸好意志力足够坚强,这下便放弃了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以数十年的努力梳理经脉、导气归心,终于达到先天境界中的气力之花“周天不息”,并以天下各门各派武功参考,悟出属于自己的武学道理所在,达至“神力·六识通明”的境地。 甚至还更进一步,将气力神力水火相济,终至“气神·武道元神”水平。 武道元神者,既将自身内力凌空而去,寄托他物,隔空操作,如意随心,甚至令物质变化,虚空相生,干涉现实。 而朱无视所选择的元神寄托物,正是他护龙山庄门口的那一座玉石大龙。 只要在那个位置,将元神与大龙相合,自成真龙天子之气象,当即就是翻云覆雨等闲间、惊涛骇浪起自我,大势一成,一发不可收拾,自信就算是大宗师亲自前来,自己也未必会输! 其实李寻欢也是走的这条路子,只是他虽达到了气力神力的小三合境界,却终究没有踏出两两相合的一步。 他所选择的元神寄托之物,应该在那柄飞刀上。 至于任我行——当年的任我行毕竟是一代教主之身,其实比同时期的朱无视更胜一筹,早已达到了周天不息境界,武功境界更高得吓人,也到达金刚不坏的水平,只差一步就能两两相合,达到大三合中的“先天罡气”。 但无奈吸星大法自有缺陷,失了吸功大法之中导气归流的法门,以至于其时的任我行内力混乱,经脉受损,反噬自身,根底到底欠缺,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当日的任我行,水平和如今的李寻欢相似。 都是成了小三合中的两步功夫,却未曾两两合一。 事实上,这也是李寻欢一出手即技惊四座,打得向问天、唐玉等人瞠目结舌、望而生畏的原因。这样一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青年,居然和任我行站在同一水平线上,怎能不叫他们敬畏? 不过这份水平,也并不放在现在的朱无视眼中。 凭着吸功大法优于吸星大法的特性,任我行这个“同道前辈”,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冢中枯骨罢了。 但今日一见,他却发现任我行的气质大为不同,虽境界未曾提升,却少了昔日的种种缺憾。 吸星大法,吸星大法——好啊,这家伙真正将自己的光星全吸到了体内,一切内敛,气力皆去,神意不在,成了个黑洞洞、深暗暗的无光所在! 这正也是解决了“吸星大法”的缺陷,突破指日可待,而以任我行所行道路,应该是“精气·先天罡气”。 不过既有了这路子……他要北冥神功又有何用? 在朱无视审视任我行的时候,任我行也审视着朱无视。 铲除魔头不败顽童古三通的铁胆神侯出名的时候,任我行也还在日月神教教主的位置上,自听过这个后起之秀的名字。 事实上,任我行虽未和朱无视打过交道,却见识过古三通这个桀骜不驯的狂徒。 大明朝的江湖毕竟就这么大,古三通立志挑战天下高手,来回来也就那么几个选择——他自诩不如张三丰,又小觑左冷禅,寻不到风清扬,这三位并未交手,一路苦寻下来,依次胜过了武当冲虚道长,峨眉独孤一鹤,薛家庄薛衣人等等人物,之后与如日中天的日月神教教主任我行交手,却是个不胜不败的平局。 当年的任我行,武功尤胜古三通一筹,但是吸星大法的忧患未去,不可久战,否则体内杂乱无章的内力作乱造反,立刻叫他生不如死。 一番酣战,两人都发现了这点,其实古三通依靠着金刚不坏体,本是可以拖时间取胜,却又自觉不够痛快,于是脱身而去。 这一战既叫任我行倍感屈辱,又令他清醒地认识到了吸星大法的缺憾,同时还令任我行对古三通此人颇有印象。 后来知道古三通被铁胆神侯朱无视所败,就记住了朱无视这个名字。可惜他兴致勃勃前来一探,才发现朱无视虽有真材实料,但要和古三通交手,这战绩还是水分过大,朱无视却大肆宣传此番战绩,毫无羞耻之心,足见所谓铁胆神侯,恐怕并不如众人所料那般堂皇正义。 当年正是大宋那边的老四大名捕之“诸葛正我”崛起之际,而细细观看朱无视的生平,有心人就会发现两者极为相似,朱无视可说是就照着诸葛正我的人设抄袭,一路都是炒作过来的。 铁胆神侯?网红神侯! 朱无视?炒作狗! 任我行本想调查其中内情,他乃天生枭雄,心知若能把握到一些证据,朱无视顾忌名望,恐怕要受到自己摆布,其人为皇亲国戚、威望日隆,将他安排了,大半个朝堂岂非都在自己掌中。 可惜此事还未实施,任我行即被东方不败篡位,久困西湖湖底,经年之后才得到贵人相助脱困。而那贵人知他亟需同道,一番牵线搭桥,找到的合作伙伴居然正是个朱铁胆。 ——嘿,我当年就知道,这小子并不老实,居然也混在咱们这个圈子,看来他只是个更高一层的左冷禅罢了。 这是任我行得知此情的第一个念头。 可以说,朱无视对任我行有不屑之意,觉得他老掉了牙,任我行也瞧不起朱无视的虚假伪装,手段下作。 当然,他们俩都是城府极深老奸巨猾的人物,这份真意自不会随意暴露出来。 任我行一伸手,皮笑肉不笑道,“朱老弟,你坐。” 朱无视冷漠道,“你叫我来做什么?你可知道,现在的情形并不容你进入到京城之中,若你我之间的见面被人发现,本侯只怕也担待不起。” 任我行神情自若,似乎并未听到朱无视的责怪,“我得到消息,李寻欢已中了你的招了。” 朱无视眯了眯眼,“哦?” 任我行道,“既然如此,你该将人直接交给我。他杀了向问天老弟,我要他受尽折磨而死!” 朱无视沉声道,“他的武功,并不可以小觑,若是一般高手还好,偏偏还是飞刀一类的杀器,一经发出,一切威力心神气力都集中飞刀之中,人不过是个空壳。就算你我同时出手,若一个不小心,也要被他重创致残甚至致死,若无精气神气的大三合‘天人合一’的本领,又怎能恢复如此伤患?” 任我行道,“那就偷袭、下毒、陷阱……嘿嘿,老弟只怕也不是想不到这些吧?” 朱无视凛然道,“任教主莫要胡说,我怎可做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情!” 任我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朱无视,朱无视却神情自若,仿佛这番话发自于心,字句属实。 任我行看了半天,也见不得半点心虚,终于很是佩服地叹了口气,“不亏是享誉天下的铁胆神侯,即使是东方不败自诩武功天下第一,张真人修为震古烁今,王重阳号称再世人仙,他们的脸皮与你相较,只怕也输你一筹啊。” 朱无视面色不改,全当任我行并非讽刺自己,“不管如何,李寻欢暂时不能动。” 任我行却冷笑道,“我知道,你一来是不愿全心全意给我做事,二来是忌惮李寻欢背后的李唐李宋两家,三来是你眼见我的困扰,唯恐自己的吸功大法有所缺憾,所以也觊觎北冥神功,四来恐怕是想要用一用李寻欢,铲除一些异己,正如好不容易拿上一柄好刀,自然要物尽其用再融掉,是否如此?” 朱无视摇头道,“任教主却错了。” 任我行道,“哪里错了?” 朱无视说,“第一点就错了。” 他看着任我行,脸上忽地露出了讥讽而刻薄的神色,一字一字地说,“任教主有青龙会撑腰,朱无视怎敢不为兄尽心竭力乎?” ——青龙会。 这个名字从朱无视的口中说出来,却叫任我行的脸色微变。 青龙会,这正是救他出西湖的势力。 这话明里是在解释,实则却是在暗讽任我行堂堂日月神教的教主,现在却要靠着青龙会这颗大树才能回来夺权,任我行何等不可一世之人,怎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 任我行忽然干笑了两声,声音尖锐,犹如金铁,“朱铁胆果然名副其实,胆大得简直能包天了。” 他却骂朱无视“狗胆包天”! 说话之间,椅子扶手之上,一根手指忽然弹了弹。 空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很奇妙的声音,就好像是朝着一个羊皮袋子里疯狂地灌水,一下一下涨大这个羊皮袋子一样,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但是若循着声音看去,只看得空无一物,怎么也找不到这个“羊皮袋”。 朱无视不知是比任我行更沉得住气,还是根本未曾听出来其中隐语,面色不改,只挑了挑眉。 他伸手一指,凌空点去。 空气之中忽地“啵”一声,登时一下爆裂开来! 伴随着这一个声音,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桌椅、碗筷、烛火,在这一刻全都动了一动。 烛火飘摇跳跃,拉扯着两个人影起落。 碗筷和桌椅则在一连串咔咔声响中,尽皆当场碎裂。 那种碎裂根本不同寻常,简直像是它们本就是裂开的,只是被人用线拼在了一起,现在轻轻一扯,当场分崩离析,是那样的干脆,也那样的简练。 紧随其后,才有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侵泄出来的气流,从两人的中间一片空间,朝着四面八方凌厉无比地打砸过去,房间里的事物已经碎成了一地,只剩下墙体四壁遭受反复的冲击,甚至都有了一种摇摇欲坠的趋势。 对视着的朱无视和任我行发丝飞舞,却只看着对方。 过了好一会儿,朱无视背负双手,忽然轻轻一跺脚,“停。” 如同金口玉言一般,房间立刻就稳固了,不摇动了。 任我行目光一瞪,却不说话。 整个房间,唯有他坐下的椅子毫发无损,但他也只能保住这一张椅子了。 朱无视却笑了,笑得弧度不大,却已经是十分难得了,“任教主的话我记着,但总归得从长计议。不过我有一事,倒是十分好奇。” 朱无视笑得越灿烂,任我行就越是面无表情,“请说。” 朱无视道,“依我看来,任教主实已完善了吸星大法的缺憾,早晚可达到‘先天罡气’的境界,也不输给在下,又何须什么北冥神功了?” 任我行似乎并未想到朱无视会这么说,愣了一愣,看了他两眼,忽然笑了,“我明白了,你还不知道,对对对,对极了,你哪有能耐看出来。” 朱无视一怔,“什么?” 任我行笑得已让朱无视觉得很恶心,“恕我直言,老弟你的武功天赋,实在是……” 朱无视皱起了眉,怒喝一声,“你什么意思!?” 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我说你天赋不行,正如你和古三通同样得到奇遇,怎么也要弱他一分一般。你若得到的是吸星大法,只怕也只能坐以待毙了,否则你怎看不出我只是暂时解决了问题,要再进一步就又会复发?” 朱无视双眸射出锐利无比的光芒,终于忍不住踏前一步,“你!” 即使是被骂作狗也未曾愤怒的朱无视,现在却被古三通三个字给激怒了。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不败顽童,实在是朱无视心病中的心病。 若说这话的是其他人,朱无视决计要让其见识见识吸功大法的厉害。 偏偏是任我行,此人现在背靠青龙会这座大树,这个势力是少数能够横跨三国的组织,其中深不可测,即使是朱无视也只见过他们冰山一角的力量,就这也足以令朱无视心生敬畏。 别说任我行武功极高,手段层出不穷,本就难杀。就算他束手就擒让朱无视去杀,朱无视也得投鼠忌器。 一念及此,朱无视面色又青又红,忽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了,李寻欢会交给你的,只待我用完了他之后。” 砰一声,房门已关。 但任我行传音入密的声音,却隔着房门传进了朱无视的耳中,“别怪为兄的没有提醒你,你的吸功大法虽比吸星大法完善,却也有自身缺憾所在,在此类武功之中,也就唯有北冥神功最佳,你若想要再进一步,也得指望着这门武功不可了——毕竟,以你的武学天赋,又怎能如为兄一般完善神功,就只能照本宣科按照武功练了!哈哈哈哈!” 朱无视面不改色,似没听到一般疾步而去。 他走过的路上有一棵大树,枝繁叶茂,树冠如盖,但在他走过之后,大树的树冠上所有的叶子居然莫名其妙全部枯萎了。树叶之上,饱满盈绿的光芒顿去,变得萎靡干枯,丧失了一切生命力,似乎一下子全部都穿越到了秋冬时节。 风一吹,哗啦啦,大片大片的枯叶纷纷扬扬,如雨而落。 而另一边,黑暗的房间之中,任我行等到朱无视远去,笑容顿收,神色逐渐狰狞,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 他虽然激怒了朱无视,但自己又何尝好受?一代枭雄,几时轮到了靠着青龙会的名头才能保全自己的怂蛋?即使再嘲讽朱无视又能怎样,向问天和江南四友死了便死了,自己的人被杀了,自己居然连对李寻欢下手都没办法,这是怎样一种屈辱? 他吗的,久久未出江湖,这一个一个后辈,怎地都这样难对付!难道我真是老了没用不成? 任我行忽然怒喝一声,狠狠一踩地面,长身而起,也跟着离开了房间。 他离开房间许久之后,这间又矮又小,又黑暗又逼仄,处于整个bj城角落,谁也不会在意谁也不会注意的房间,忽地摇晃了一阵,然后坍塌了。 wap. /132/132250/30893624.html 第二十一章 脱困笼中鸟,入海网中鱼 自李寻欢投入朱无视麾下,李忘尘本已整装待发,要和林诗音一同去往大宋避祸。 这自是他们的计谋,李寻欢先佯装不敢面对日月神教,引起李忘尘的愤怒,但他又须得有理由留在bj城,便要利用到朱无视的机心,可这事儿李忘尘自然“不知”,两人因此爆发矛盾,李寻欢虽然事事都顺着李忘尘,李忘尘却和他分道扬镳。 这事情发展过来,李寻欢自有不对,兄长之仇不报,却为了几个经年未见的狐朋狗友热血上脑,李忘尘不分青红皂白强行道德绑架,一对叔侄都是奇葩,却也都是人之本性,合乎情理之间。 即使是朱无视这样老奸巨猾的大枭雄,也只能觉得这事情有些违和,好像不想按照自己预想般发展一样,却很难说有什么真正的不合理。 自此之后,李寻欢自然孑然一身投入护龙山庄、日月神教等人的明争暗斗之中,而李忘尘却能够脱身这个混乱的大明,去向一个……嗯,或许更混乱的大宋。 但是一封信的到来,却打断了这个想法。 信的目标并非是天下皆知的小李飞刀,更不是虽寂寂无名、但在有心人眼中评价极高的李忘尘。 而是林诗音。 “这是……福威镖局所传出的信。”林诗音接到信笺,身子飘摇,面色苍白,“表哥,忘尘,我叔父林震南一家,近日遭逢了大难,所以特来求助。” 李忘尘听到一半,忽然打了个激灵。 李寻欢却接过了信笺,反复观看之后,忽地苦笑道,“近日我们林李两家似乎都挺倒霉的。” 他缓缓道出信中内容,原来是福威镖局的少爷林平之杀了几个四川人,整个福威镖局都遭了横祸,被人围困在镖局之中,因而遣人向亲戚求救,而使者得知李寻欢林诗音在此,也赶了过来——他吗的,这经历怎么有点熟悉。 李忘尘忽然大叫一声,“我去!” 我收拾不了朱无视和任我行,还收拾不了你余沧海和岳不群吗!? 在这几日,李忘尘早已打听过自己熟悉的几位“名人”的武功,如余沧海岳不群这样的二流门派掌门,武功也不过是六品七品左右,虽然在江湖上颇有威名,但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之中,与种种所见之人相比,却是一碰就碎的废柴。 其实近几日以来,他和李寻欢设下这弯弯绕的计谋,所为的不是其他,而是让自己脱身而去,和这件事情脱离关系。 这自然是一种理智的选择,但未免失去血性,暴露怯懦,李寻欢能理解他,可李忘尘自己都觉得有些窝囊。 ——他看起来洒脱豁达,实际上正觉着憋屈呢。 好啊,这时候你们倒是找上门来了?任我行朱无视欺负我也就罢了,你们两个什么货色,也敢欺负我?我的金手指系统早已经饥渴难耐了。 李忘尘摩拳擦掌,面带冷笑,李寻欢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我看不行,这件事情我要去告之朱无视,由我亲自前往。” “怎么不行?”李忘尘当场跺脚脚,“你敢小看我!” 虽然现在的李忘尘武功不过四品,照旧不是余沧海的对手,但其实他还藏有数十点的奖励点数,一枚青铜令牌,再加上天生神力,可说是底牌众多。 余沧海这样的对手,正好是李忘尘看似打不过,努努力还能打一打的水平,他吗的如此优秀的经验包,怎能错过? 李寻欢苦笑道,“你到底还是个孩子……” 李忘尘冷哼道,“但望小李飞刀切记,这小屁孩子救过你的性命。” 李寻欢凝重地看向李忘尘,李忘尘也回头看向他。 过了一会儿,李忘尘才轻声道,“二叔啊,你难道以为我这辈子能远离江湖了吗?我注定是要混迹江湖的人啊,早一步晚一步又有什么区别呢。” 李寻欢愣了一愣,忽地偏过脑袋,“此事并非我的事情,而是你表姑的家事,你自问她。” 李忘尘甜腻腻道了一声,“婶娘!” 林诗音身子一颤,本来苍白的脸色也露出了几分哭笑不得的意思,她先敲了敲李忘尘的脑袋,“什么时候了,还胡说八道!” 又看了看李寻欢,“表哥,你该见过我叔父的辟邪剑法……” 李寻欢一听这话,脑袋里立刻浮现了昔日见过几次的“辟邪剑法”的画面。 他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别开生面。” 李忘尘在心头为他翻译:这剑法一坨屎。 林诗音轻声软语,“他们到底偏居一隅,虽行的是镖局行当,其实只能算半个江湖人、半个生意人。料想以他们的武功,得罪不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忘尘年纪虽轻,但机灵聪敏,武功小成,我看他去解决此事,未必不能成。” 李寻欢声音一沉,“但这到底是有干你亲戚一家的性命,怎能儿戏……” 林诗音转过头看向李忘尘,“但我却知道,忘尘并不喜欢儿戏,他做事看起来随性,说话也轻浮,实际上事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他一向都是成人的思维,也有成人的担当——忘尘,你说是吗?” 李忘尘叹了口气,“有时候男人更了解男人,但有时候却是女人更了解男人。” 李寻欢摇了摇头,摸摸他的脑袋,哈哈大笑道,“你长几岁在说男人的事儿吧!” 最终拍板,李忘尘去往福威镖局。 林诗音却不去了,她到底身无武功,不管是跟着李忘尘还是李寻欢,都是巨大的拖累。还是照旧去往大宋,远离这些烟雨纷争。 而李忘尘也与她相约,处理完了此事就跟着去往大宋。 为了表示李忘尘的身份,林诗音为他手书一封信件,上面表明了李忘尘与她的关系云云,以作证明。 李忘尘拿了大量盘缠,请了一辆马车,一位车夫,一柄长剑,几块火石,一本论语,一大清早和李寻欢告别,就此从bj城出发,前往大明国遥远的南方去了。 刚出bj城城门三十丈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冷静。 等到了bj城城门三里之后,李忘尘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又行到了十里之外的地方之后,李忘尘终于叫了一声停,自个儿下了马车,双手叉腰,站在荒郊野外的山野之间,抬头望去。 眼见苍天的深处,有一种浓浓的金色,那是晨曦的光。 晨曦的光穿透了白云,落在了苍苍茫茫起起伏伏的群山峻岭之中,像是颜料落入了水中,立刻和青山绿水中的黛色混淆一同,化作一片雄壮浩荡的图谱。 这是何等伟大的天地。 何等伟大的我才能见证着一切。 李忘尘眼中放着光,他忽然大笑三声,这三声以他体魄发之,中气十足,浩荡传播出去。那声音在群山之中回荡,不住传来回音,回音隆隆作响,如雷鸣如天震,一开始极大,后来渐而去之。 而等到一切平息,李忘尘才回过了头,对那马车夫道,“吾乃笼中鸟、网中鱼,此一行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不受笼网之羁绊也!” 马车夫挠了挠头,心想这小孩子嗓门够大的,道了一声,“老爷,俺内急,要屙屎。” 李忘尘神色定住,张了张嘴又止住了,然后才说,“……额,你去吧。” wap. /132/132250/30893625.html 第二十二章 虐菜 这是一间豪宅。 和本地任何人提起这一间豪宅,都会有说不完的话。 人们会提起它气派的大门,宽阔的占地,规整的石料,如是种种。 最少不得的还有两杆旗帜,上书四个大字“福威镖局”,以及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威风凛凛,栩栩如生,令任何经过之人都心生敬畏。 但现在,两根旗杆已摧折了一半,上面的旗帜中“威”字被人裁去。两座石狮子的眼睛也被人挖了下来,空空洞洞,整座雕像的神气顿去,显得反而有种诡秘而邪恶的感觉。 在那或许曾经气派过但现在实在很荒凉的大门前,一阵风吹过,吹起了门栓上挂着的女人烂裤,也吹开青石板上的几片枯木残叶,露出几个早已干枯的血字“出门十步者死”。 一个十二三岁,样子懒洋洋的,似乎大人一般成熟,又好像什么也不在乎的少年来到了此处,端详了好一会儿,拍了拍脑袋,“像,真是像极了。” ——却真是像极了我的经历啊。 此人自然是李忘尘。 他星夜奔来此处,但也实在太晚,这座在本地小有名气的“福威镖局”,现在已经是一片荒凉。 据说是少镖主杀了青城派的少掌门,于是惹来了青城派的复仇,先是几名镖头被杀,后来是全镖局上下都鸡犬不宁,镖局的主人,林家一家三口也相继失踪。 李忘尘却知道,林震南落入了青城派手中,林平之却得到了华山派相助,暂时躲避了起来。 而青城派这群人大费周章,说是为了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之死复仇,但根本目的却是昔日林震南先祖林远图威震一时的辟邪剑法。 他们运用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就是为了避去嫌疑,免得江湖传出青城派觊觎辟邪剑法的消息,损了门风。 不过在李忘尘看来,在这么个混乱的江湖还这么“规矩”行事,循规蹈矩,没什么出格行为、突破精神,这青城派在反派里也实属简单难度。 “呵,就连侮辱人也只是挂一条女人裤裆到门上去么?”李忘尘抬眼一瞧,忽地走上前去,到底是林诗音的娘家,这东西看着也太碍眼了。 手刚取下裤裆,李忘尘动作一顿,定住不动。 嘎吱,门开了。 门后伸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正指着李忘尘的手掌,但凡一动,便能将其手掌削下。 一个脑袋跟着探了出来,看了李忘尘两眼,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还以为是林平之,怎么是个小娃娃。” 另一个声音则传了过来,“是来偷东西的崽种吗?” 说话间,一个身材魁梧,急冲冲的身影闯了出来,瞧见李忘尘的样子,怒眉一扬,抬脚就向李忘尘踢了过来,“我日你妈批,就你个龟儿子耗费老子时间!” “呵呵。” 李忘尘也不生气,只笑呵呵一伸手,接住了那魁梧男人的脚脖子,再顺势往后一拉。 他动作潇洒自如,除了右手之外并无多余动作,只轻轻往后走了两步,便顺着一股力道牵动,眼看要给这男人拉出一个半空中的一字马来。 对方到底也是会武功的,察觉到了不对,臀部一紧,另一只脚顺势往前踉跄几步,然后前脚用猛力,意图化被动为主动,整个人推金山倒玉柱般朝着李忘尘压了过来。 “水平大概是……二品。” 李忘尘摇摇头,这下子没奖励点了。 他摇头的同时,右手仍架着对方脚脖,而左脚乘势甩动一踢,如蛇窜动、火跳跃,却又携带着千斤之力,眨眼间已撞在了对方立足那只脚上。 这看似轻轻一点的动作,实际上却坚如铁重如锤,空气都被打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似乎不是血肉,而是一条铁做的鞭子在抽打。 咔。 是骨头碎掉的声音。 男人的整张脸都变了形,高声痛呼,他的整只小腿腿骨都被李忘尘硬生生碰碎、砸碎,整只腿不由自主地往后划拉过去。而李忘尘还是视若无睹一般,好像手中的不是男人的另一只腿,而是一个玩具,仍然牢牢抓住他的脚脖子。 这样的姿势只有一个结果。 男人身子一沉,胯下传来了一阵极为恐怖的声响,他的惨叫声猛地一下升高,又在转眼间衰弱了下去,像是一只鸡被宰杀的全过程。 一个声音这时候才传来,“申师兄!” 嗖嗖嗖。 李忘尘抬头一看,伴随着声音而来的是点点剑光,如雪落风吹。 正是那另一位青城派的子弟来救。 这剑当然也已经够快了,青城派到底在江湖也有些名头,松风剑法有如松之劲如风之迅速,灵巧轻盈,怎么也有可称道之处。 其实这持剑男子的反应也是极快,当李忘尘抓住那魁梧男人的脚脖子时,已经一跃而出,剑光罩着人身,一起朝着李忘尘杀了过来。 可是他的剑光再快,却还是快不过李忘尘,只一个动作就废了他的师兄。 ——而且也将在一个动作之后废掉他。 李忘尘眼见无数剑光笼罩自身,似乎陷身天罗地网,怎么也无法逃脱,忽地打了个哈哈,然后一抬头。就是这抬头之间,这小小的、矮矮的,看上去甚至还有些玲珑的小个子身体内,所有的气血一瞬间聚集起来,爆发出来。 他抬手一拳,这一拳是看也不看,瞧也不瞧,抬手就打,几乎不经过思考,劈头盖脸地朝着那剑光打了过去,却形成了一种九头牛、两头虎也未必有的声势。 这就是九牛二虎之力! 那人剑光再快,剑影再花,也登时一滞。 下一刻,一个幼小的、白嫩的,根本看不出任何锻炼痕迹,却拥有着钢筋铁骨、九牛二虎的拳头,已狠狠地撞在了长剑之上。 长剑破碎。 然后再撞到了他的五官上。 那取自熔炉中好铁所锻得的精钢宝剑甚至都未令这拳头有一丝一毫的阻碍,它炸裂之后的许多碎片都落在了本来以此剑自傲的主人的面孔上,接着又被狠狠砸上了一拳,整个人的五官都和金铁密不可分地融在了一起,于是便不免又是一声令任何人听来都毛骨悚然的惨叫。 他的五官也跟着破碎了。 李忘尘收回了左手,甩了甩上面的血肉碎末和金铁碎片。 “啊,啊啊啊啊!你,你……”而那持剑男子闭着眼睛,满脸鲜血,踉踉跄跄地后退,整个人捂着面孔,如同鬼魅般尖叫,“你这龟儿子怎么敢!你怎么敢啊啊啊!!!你这龟儿子到底是什么人……” 李忘尘说,“我是你爹。” 他也不搭理那持剑男子的怒吼,转头看向那魁梧男人,问,“此地还有没有他人?林震南夫妻在谁手中?余沧海又在哪里?” 魁梧男子胯下剧痛,轻声哀嚎不止,本无心回答。 但李忘尘只一施加指力,他脚脖子上的血肉骨头都嘎嘎作响,哀嚎立刻变大为惨叫,果然立刻回答,“小兄弟,小兄弟饶命咯……此地只我们两人,用来埋伏林平之,没有他人了。林、林震南夫妇落入了方师兄手中,送去了衡山……掌门也在衡山等候他们。” 李忘尘点点头,自语道,“刘正风金盆洗手么……果然是少不了参加这场盛会。” 他的右手仍握着那魁梧男子的脚踝,说这话的时候顺势一抖,将那起码有两百斤的男人像是在田野间捡起一截麦穗般抬了起来,很随便地砸向了那持剑的男子。 但听风声呼呼,一声巨响下去,两个几百斤的血肉之躯跌跌撞撞,滚作一团。 李忘尘一抬脚,砰砰两下闷响,连续踢出两颗石头。 电光火石之间,两枚石头发出刺耳的尖啸,声响未绝,已精准命中了两人的额头。 两个人身子一震,便不动了。 “这般杂鱼,果然没有奖励。”李忘尘等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不过虐菜倒是虐爽了。” …… 半刻钟后,他来到了城外,一辆马车早在城门口等候,年迈的马车夫坐着打鼾休憩。 李忘尘笑嘻嘻走过去,手中拿着片叶子,在马车夫的鼻子上刮来刮去。 马车夫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舒服的表情,脑袋下意识地左摇右摆,鼻孔也时而扩大时而缩小。李忘尘看着看着,露出了恶意的窃笑。 过了一会儿,马车夫终于忍不住了,狠狠打了一个喷嚏,从梦中惊醒过来。 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李忘尘。 他还有些迷糊,并未疑惑自己怎么打了个喷嚏,而是问道,“老爷,您见了自家的亲戚了么?” 李忘尘笑着摇摇头,“没见到咧。” 马车夫愣了一愣,“啊,那您这意思……” 李忘尘道,“只得了消息,他们却省亲去了,我自然也要跟上。咱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衡山……不过你放心,钱是少不了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车夫自然乐得。 李忘尘躬身进了马车,车夫叹了口气,心想这孩子孑然一身细皮嫩肉,又如此东奔西走寻亲觅友,倒也可怜,但望不要受了他人欺负要好 wap. /132/132250/30893626.html 第二十三章 初入江湖 这一路,先从bj城到福建,杀了福威镖局废宅那几人,再从福建到衡阳,也算有些波折。虽说这并非前世地球,地理位置移形换位,但这么折腾下来,也耗费了足足几日时间。 而李忘尘乘着这几日,也终于是认认真真梳理了一下他目前所有的武功。 首先是天生神力,再然后是心随意传,这两门武功伴随着他最初的危机而来,助李忘尘转危为安,光是看到了名字都让李忘尘心喜。 而至此之后,他又接连获得了“齐物论”、“玄武定”两门武功,也各有奇效,前景广大,在江湖上都足以惹得无数人的垂涎。 但细细算来,这四门武功,虽琳琅满目,均是不俗,竟然没有一门是真真正正的内功。天生神力是外功横练,打熬身体的法子,而齐物论和玄武定都是辅助性的心法,犹如乾坤大挪移一般。 心随意传虽然能够给李忘尘带来内力,但那内力质量之低,毫无控制力,一泄而去,只能在某些关键时刻用上一用罢了。 若李忘尘有内功根基,这门妙法的运用将更加厉害十倍不止。 没有内功,这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这听起来很帅,但实际上真正混迹江湖,几乎可以说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别的不说,就说接下来就可能要见到的令狐冲,他经脉受损,半残状态之下,也的确能靠着独孤九剑大杀四方,岳不群、余沧海等辈都被他隐隐超出一筹。 但若遇上更高一级的对手,比如任我行,单凭剑法是不如令狐冲了,那就直接运足内力一声巨吼,令狐冲剑法再妙也切不到声音,当即就被震晕,任人鱼肉。 李忘尘的情况和未来的令狐冲也相似,在真正的顶尖高手面前,都是破绽百出的。 所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实在并非危言耸听。 当然,这个世界混合了诸多武道,更加多元,若能剑走偏锋到了极致,也未尝不是一条通天大道。 ——如果令狐冲领悟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境界,练成独孤九剑中的“破气式”,也就是小三合中“神力·六识通感”的境地,那恐怕剑法真能妙至切削声音,万法不侵。 ——如果李忘尘将自己的耳膜、大脑、心脏都彻底洗髓易经,千锤百炼,也自然达到小三合中“精力·金刚不坏”的境界,任我行不亲自出手,想要吼两声就让他动摇,也无疑是痴人说梦。 内功一道虽然是武功的根基所在,但并无至高无上、不可或缺的关键位置。 不过这样的道,都是变态道、磨练道、苦痛道,一些走上这条道路的人物历历在目,也不知是否存在于这个时代,遇到了都得万分小心。 而李忘尘自不愿意走向这样的畸形路子,但无奈现在并没有渠道获得顶尖内功,他只得口嫌体正直,将所有点数尽数加在“精”一项上。 这是暂时来说,最能够提高战斗力的办法。 对“气”加点,虽可以获得一些基础的内力,但这些内力过于纯净原生,未有经过周天搬运的磨练,与其说是内力,不如说是一些天然的生命能量。 这只会让李忘尘看上去像是那种传说中“天生内力”的神童天才,但神童天才和武功高手还是有差别的。 至于对“神”加点,则是增加感知能力,能见微知著、巨细皆悉,甚至是增加武功悟性、招式境界、武道理解等等,但这一项能力在数十点的范畴内,应该都没有什么巨大差别,直到一跃而成为先天境界,立刻产生质变,能从精神侧干涉物质世界。 现在就算全加进去也效果不大,李忘尘就用玄武定所带来的点数弥补即可。 如此一来,点数全部投入精力一项,李忘尘几乎有脱胎换骨之感。 要知道,他所积蓄的点数可并不少,杀死唐玉,与林仙儿、段天涯、归海一刀、朱无视相继结识,唐玉二十点,林仙儿五点,段天涯、归海一刀各十点,朱无视十五点。 最后的结果是,一共六十点! ——从之前的二十二点,直接剧增数倍,达到了八十二点的夸张数值。 若再进入到天生神力的状态,李忘尘的精力数值直逼三位数,也就是常人力量的三十多倍。 他自诩有“九牛二虎”之力,绝非是自吹自擂! 现在的他若披甲执锐,放在普通人的战场之中,就是货真价实的战场收割机,碰到就死、挨着就碎,以一当百,并不夸张。 不过一想到李寻欢一飞刀能毁掉一座山庄,而只七品武功的黄钟公也能凝气成剑,所向披靡,威力远超过他的血肉之躯,李忘尘也难以乐观起来。 像他这样独修体魄的实属异类,以至于李忘尘从书中也查不出自己具体是几品,五品只怕太低,但有没有到六品呢? 这也实在难以肯定。 李忘尘很清楚,他正需要一番地方来检验自己的武功。 这天地实在太大,高手实在太多,有数不尽的危险,一个人若不认清楚自己的位置,又怎能混迹于这个混乱而复杂的世界之中? ——衡山城,就是个最好的试炼地。 …… 衡山城坐落在衡山脚下,依山而建,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山城,其山上云雾缭绕,峻及穹顶。 李忘尘来到了衡山城后,拜别了马车夫,才知道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日子在四日之后,饶是如此,整个衡山城也人来人往,多了许许多多江湖人士,足见五岳剑派的威风如日中天。 人多自然房少,一时半会儿居然找不到了住的地方。 他接连找了几家客栈,终于还是无获,只得转身高声道,“诸位兄台,小弟初来乍到,实在找不着住处。现在愿花三倍价钱换房,请问是否有人愿意?” 大厅静了一静,许多人看向了李忘尘。 然后慢慢骚乱了起来,一些挤眉弄眼,一些人面露嘲弄,显然都是针对于他的模样,其实李忘尘所说的话自然是得体的,但这话从一个小孩子口中说出,终究还是有些滑稽,有些强装大人的可笑。 人们觉得这样子好笑,但到底没有人回应他。 李忘尘摇摇头,正准备继续离开,忽然听到了一个人站了起来,对着自己高声道,“瞧啊,这么个小家伙也攀关系来了。” 那人身旁的另一人搭腔,“毕竟是刘三爷的金盆洗手会,他三十六手‘回风落雁剑’号称衡山派第二把手,只比掌门莫大先生逊色一筹,人人都想和他套套交情,看看能不能得到赏识呢。” 先前那人哈哈大笑,“你看这小子也配?无非是个自以为是的富家公子罢了,带着点钱就出门,还以为自己在混江湖,殊不知江湖凶险,快滚回去吃奶吧。” 李忘尘听到这里,也只笑了笑,并不在意,便往外走。 他人见他听而不闻的样子,便爆发出更大的嘲笑声来。 正这时,一个人忽然眼睛一转,快步走上前来,拍拍李忘尘的肩头,低声道,“小兄弟,你真要房间?” 李忘尘惊喜地回过头,点头道,“兄台有意向?” 他注意到了,这个人出来的瞬间,大厅内的笑声似乎停了一停,有些人想要说话,却被另一些人制止。之前发声嘲笑自己的那人见状脸色一变,迈出了一步,“喂,你们……” 一个强壮男子走上前来,沉声道,“莫多管闲事。” 李忘尘身前的人嘿嘿笑道,先不回答,而是伸手一搭,已拥着李忘尘出了房间,“这群人嘲笑小兄弟,实在可恨。咱们出来说说,你家里人呢?” 李忘尘老实回答,“我孑然一身出门。” 那人露出佩服神色,“似小兄弟这般年纪竟然远行,果然是英雄少年。你这次过来,想来也是为了刘正风刘三爷的金盆洗手会。” 李忘尘道,“自然没错,刘三爷的武功人品资历地位,我早有所知,此生非得见识他的风采不可。” 那人道,“没错,没错,这自然是应该的。” 他说话的同时,朝着身后看了两眼,那强壮的男人也走了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相视一笑。 李忘尘则似乎视若无睹,继续问,“老哥,你有什么房间?” 那人道,“我自是一间上房,却花了不少银子咧。” 他说话已经有些随性了,不再做任何掩饰,因为两个人一路除了客栈,渐渐来到了一座人迹罕至的小巷。 李忘尘笑了,“真的?” 那人皱眉道,“有什么真的假的,我还骗你不成?” 李忘尘摇头,“不怕你骗我,只要你有房间这件事情没骗我就行了。” 那人觉得这话有点古怪,但也没工夫去品位其中的意思,已咧嘴松开了李忘尘,伸手朝着他脸上拍了两下,“哼哼,房间是有,但未必要给你,这房间给了你,老子接下来住哪里?” 后面,另一个强壮男子也走了上来,哈哈大笑道,“不只是房间不给你,你的钱财还得全给了我们,你现在明白了吗?你这个蠢货富家公子,今日给你一些教训。” 李忘尘道,“谢谢你们。” 两人本以为李忘尘不哭出来已算好的,却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强壮男子立刻疑惑无比,“谢?你谢什么……” 李忘尘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认真地说,“真是谢谢你们把房间免费送我!” 前一人怒道,“你没耳朵是不是,还是有什么毛病?” 说话间,一拳狠狠打在李忘尘的脸上。 李忘尘动也不动。 他大喜,回了两拳。 小巷里响起了砰砰两个沉闷的声音,然后就是一些哭爹喊娘的惨叫。 过了一会儿,李忘尘让两个人跪在地上埋着脑袋,他用左脚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脑袋上。 “你们俩也是给刘正风祝贺的?” “是……是……” 李忘尘收起了左脚,然后用右脚踩在另一个人的脑袋上。 “你们也算是江湖人士了,我问你们几个消息。” “小人但有所知,无所不应!” 他问一次问题,就换一只脚,这一次又踩在了另一个人的脑袋上,保证公平。 “你们该知道‘回雁楼’这个地方吧?” “是,是……此楼是当地名楼,本地人无有不知的。” 李忘尘继续换脚。 “最近那一家‘回雁楼’,有没有发生什么两个男人和一个尼姑的故事之类的。” “啊?” 李忘尘将脚放了下来,蹲下来看着两人,一字一字问。 “我问你们,有没有这事情发生!” “没……没有……”两人颤颤巍巍,满脸眼泪鼻涕,跪在地上磕头不止,“小人实在……实在不知道……” 李忘尘点点头,伸出手,“好,那把房间的钥匙给我,还有你们身上的所有钱财。” 他毫无无损地回到了客栈的一楼,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李忘尘眼一扫,发现之前那个让自己回家喝奶的男人,脸上挨了一拳,本来正苦闷地吃菜,也惊讶地看向了自己。 李忘尘看向店小二,伸手转着钥匙,笑嘻嘻道,“小二哥,刚才那两位好哥哥把房间送我了,你记一下,莫说我是偷来的抢来的。” 店小二眨眨眼睛,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他自然不信那两人的人品会真送房间,但也绝不相信李忘尘是偷来的抢来的。 登记结束后,所有人的目光仍聚焦在李忘尘身上。众目睽睽之下,李忘尘走到了之前那嘲笑自己的男人身前,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银袋子,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男人疑惑道,“这是……” 李忘尘笑道,“这是钱,他们见我年纪太小,就把身上的钱也都送给我了。兄台,你好像吃错了东西,有点闹肚子,这些钱拿给你去治病吧。” 他伸手一挑,袋子被打翻,几两银子滚了出来,李忘尘轻声道,“多谢咯。” 男人愣了一愣,大厅内哗声一片。 如果说刚才的送房间还只是难以置信,这番话一下子就进入到无稽之谈的领域了。 男人却没有接过银子,而是忽然露出了羞愧神色,“你……你并非我所想的那样,是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 李忘尘道,“其实也差不多,我的确也是第一次出入江湖,兄台所言都是好意。只是我太聪明、太厉害、太天才、也太了不起了而已。” 这一番话把男人整不会了,他苦笑道,“不知贵姓,真是羞煞我也。” 李忘尘道,“我叫李忘尘。”然后环顾四周,报菜名一般说,“大家传达一下,我二叔是小李飞刀李寻欢,我的姑婆是逍遥派的李秋水,表姑婆是大宋古墓派的林朝英,铁胆神侯朱无视很看好我,多谢多谢,麻烦麻烦。” 他说完之后,转身离开大厅,已上了楼。 这样一来,余沧海,我李忘尘就能安心来了! wap. /132/132250/30893627.html 第二十四章 初见令狐冲 李忘尘惊世骇俗的举止自一出现,就注定是整个衡山城最靓的那个崽。 许多人自不知晓什么古墓派、逍遥派,对很多大明江湖人士而言,远方的少林是浪得虚名,本地的武当都算式微,普天之下唯有五岳剑派才是正道栋梁,什么大宋的这派那派,两个女流之辈,怎么也比不上左冷禅岳不群这样的大人物。 相比起来,倒是李寻欢的名头颇为响亮,毕竟有个探花的名头,加之近日新得护龙山庄朱铁胆的起用,人帅气年轻武功又高,虽迄今为止未成一事,却已来势浩大,前景广大,值得任何人高看一眼。 李忘尘把这名字一说出来,自然得到许许多多好事者的关注。 他却在这众多的关注中,做了一件事情。 他在衡山最著名的回雁楼坐着,等待。 从清晨到黄昏,从天明到天暗,在人来人往中等了足足一整天,什么也没有等来,他便照旧回去。 第二天依然如此。 直到第三天,李忘尘正品茗时,却听见街上一阵骚乱,一瞥看去,正是一对男女。 那男的三四十岁,手里提着一柄刀,左肩衣服上有些血迹,看来凶神恶煞的样子。他行走过处,他人无不让路,都为他的神采所震慑。 而女子则是一名年华尚浅的小尼姑,相貌十分好看,却带着难看的神色,跟着男子一同进了回雁楼。 “都不是江湖令人物啊。” 李忘尘吹了个口哨,眼睛动了一动,“不过田伯光若死在我的手中……” 他这边正想着,却见这两人已一路上楼,很快来到了二楼的位置,找了个桌子,开始点菜。 李忘尘看了两眼田伯光,估量他的武功。 然后又朝着仪琳看了两眼,这是因为没看过光头美人。 田伯光注意到了李忘尘的目光,抬头打量了一会儿,朝着他咧嘴一笑。之后他带着仪琳点菜,点的都是大鱼大肉之类的东西,仪琳面露难色,两个人争执云云。 李忘尘收回了目光,继续品茗,过了一会儿,两人之前所行走的路上,另有一个二十七八,神情潇洒,浑身鲜血,衣衫褴褛的青年跟了上来。 令狐冲! 这位老哥,应该铁定是江湖令人物了吧? 李忘尘精神一震,却见那人步伐太快,自己还未看清面容,就已经入了楼下的死角。 他骂了一句,已忍不住站起身来,朝着楼下走去。 其实李忘尘打听此处,正是为了此人。这世上有许许多多在旁人看来平平无奇之辈,在他眼中却能带来巨大利益,至于之前上楼的两人,应该也由不到他关心。 不过他这一动,却立马激发到了田伯光的反应。原来他所走的道路,正要路过田伯光和仪琳。 而刚才李忘尘看他两眼,他早早记在心头了。 田伯光大笑一声,站起身来,伸手拦住了李忘尘,“小兄弟,你要做什么?可是认出了这位师傅,要去通风报信?” 李忘尘止住步子,翻翻白眼,“你想太多了。” 他这话不太客气,仪琳忍不住露出了担忧神色,甚至都开始双手合十低眉顺目地念念有词起来,似乎已经在为李忘尘招魂了。 田伯光将信将疑,“哦,如此说来,小兄弟只是……” 李忘尘忽地提高了声音,伸手一招,对着那自楼下走来的男人喊道,“令狐老哥!” 田伯光一怔,不过他此时可不知道令狐冲的名字,也没见过令狐冲的面,只等回头一看,见到了那青年的满身鲜血和手中长剑,才知道是谁。 然后狰狞一笑,“你果然……” 他只说了三个字,一伸手,已摸到了桌子上的刀柄。摸到刀柄的瞬间,一道刀光就已涌现出来。 这刀光快得、轻得、灵动得只能用涌现两个字来形容。 “轰隆!” 但在刀光涌现之前,桌子就已经炸了。 木屑纷飞。 李忘尘自被田伯光拦住,整个人的肉体就已经紧绷起来,像是压缩到了极点的弹簧,他的浑身上下都充盈着一股天赐的爆炸性的力量,只待爆发的瞬间。 而现在就是那个瞬间。 刹那间一脚飞起,摧枯拉朽、披荆斩棘,从桌子下面像是另一把刀一般劈砍过来,腿很短但是掀起的气劲巨大,木质的结构在他的身体面前简直像是纸张一样脆弱,木桌在一声巨响中分成了大致上的两块,朝着两边飞速砸了过去。 仪琳尖叫了一声。 田伯光却闷哼一声,眼前的木屑纷飞,烟尘遍布,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眼睛眨也不眨,双手的肌肤却刹那间起满了鸡皮疙瘩,整个人一机灵。 “高手。”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这样的念头。 他此番擒住仪琳,又被令狐冲纠缠,知晓此女是五岳剑派的人。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是近年来大明江湖逐渐取代武当的正道栋梁,不可小视,故而早已做好了被五岳剑派纠缠的准备。 这也是田伯光被李忘尘看了两眼,便反应巨大的缘故。 但五岳剑派这个所谓的正道栋梁吓唬普通江湖人士还行,万里独行田伯光自然知道大明江湖之中深不可测,五岳剑派只不过是最表面也最无害的那一层东西而已。 他自诩武功之高,若非左冷禅亲至,即使是恒山派三定、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之流,也不过和自己伯仲之间,就算稍胜,也绝难追得上自己“万里独行”的轻功。 事实也是如此,令狐冲已算是五岳剑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但在他面前也是用智用勇到了极致,也还是无用。 但田伯光万万没有想到,居然能惹来李忘尘这样一个人物。 就这一脚的功夫,堪称石破天惊,已管中窥豹,足见其充沛的气血。 ——这小小一个矮个子少年,怎有着一身惊人的横练武功? 电光火石之间,田伯光已想到了接下来的发展:若自己执意出刀,李忘尘一脚点在自己持刀手掌,立刻阻截自己的刀势,然后连环两脚踩向胸口腰腹,若猛虎如狂龙般追击过来,自己将再无还手余地。 于是他立刻调转刀势,刀身轻颤下沉,直斩李忘尘的膝盖。 就这一招变化,狂风刀法的变化之精妙尽显无疑,田伯光自己也不由露出得意微笑。 没成想李忘尘似也早有预料,足一缩,却又再进一步,一退一进犹如天成,恰恰躲过狂风刀法。 刀落空,李忘尘伸手“饿虎扑食”,出手如风,动作如电,乘着田伯光刀锋向下的空档,竟大胆去抓田伯光持刀右手。 这一系列反应之快,田伯光几难应对。 但他到底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一身冷汗中紧急反应,撒手撤刀,与李忘尘对击一掌,足尖一点,将刀往后踢飞,整个人也借劲后撤一步,似仙鹤似飞燕,一步轻轻盈盈,便已距离李忘尘五六丈远。 只这一步的功夫,的确不愧“万里独行”之名。 呼呼呼,长刀旋转,三五秒后,已来到田伯光身前。 他一伸手,已在飞速旋转的刀光中精准握住刀柄,刀止住,手掌却轻轻颤抖,却是受了大力。他的双眸透过长刀冷冷的锋芒,如临大敌地看着李忘尘。 李忘尘站在原地,也甩甩右手,田伯光内力虽不算出众,但也不算低,尤其对付他这样毫无内力之辈,一时打得他经脉酥酥麻麻,五指几乎没有了知觉。 两人这一番交锋,却是不分上下的局势。 令狐冲刚上得楼,正思量着怎么对付田伯光呢,没想到就见着了这阵仗。 不过他此刻还不是日后深陷正邪之争、情网所困的颓废汉子,而是潇洒自如、智勇双全的华山派大师兄,脑子还没有僵死到成为权力斗争工具人的地步,灵活得很。 令狐冲只呆了一呆,三步并作两步,飞奔至仪琳身旁,一伸手就抓住了仪琳的领子,轻声道,“去!” 一个字的功夫,来到阳台,伸手一投,已经将仪琳丢向楼下。 仪琳看上去是个被抓来抓去的吉祥物,实际上也会一些三脚猫的武功,回雁楼的二楼不过两三张高,就这么丢下去,无需顾虑生命危险。 令狐冲还看了两眼,但见仪琳跌跌撞撞踉踉跄跄的落地,砸倒了两个行人,正在低头道歉。 他骂了一句,伸手掏出大把银子,高声道,“让她走,上来拿银子。” 李忘尘忍不住笑了,因为令狐冲只是在指尖捏着两粒银子,手里看起来鼓鼓囊囊,实际上都是空气罢了。这天天醉酒的华山派大师兄,有再多的银子,只怕都拿去换酒喝了。 “好小子!” 令狐冲动作之快,应对之及时,田伯光都没来得及反应,就眼见那如花似玉羊羔般的大美人凭空消失,立刻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看向两人,“你们俩真是会坏事!” “不敢不敢,都是小兄弟的功劳。”令狐冲眼见仪琳远去,总算放下心头一块石头,转身朝着李忘尘行礼,“不知道小兄弟是五岳剑派哪位前辈的高足?” 他听李忘尘叫自己令狐老哥,还以为两人以前有旧,只是自己忘了。 作为华山派的大师兄,令狐冲自小也少不得与江湖中人客套结交,但他生性洒脱自如,受不得羁绊,根本记不住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名字,常常发生这样他人认得自己,自己却认不得别人的事情。 不过令狐冲有一件好,就是别人再怎么和他套近乎,他也不摆架子,不管身份相貌,能否喝酒,只要热情大方,即可结为朋友。 李忘尘严肃道,“我可不是五岳剑派的。你听好了,我二叔是小李飞刀李寻欢,我的姑婆是大宋逍遥派李秋水,我的表姑婆是大宋古墓派林朝英,我还受到了护龙山庄铁胆神侯的赞美……” 这一连串名头说出来,令狐冲和田伯光都愣了一愣。 过了一会儿,令狐冲才喃喃道,“抱歉,小兄弟,你能不能重新说一次,我,哎,我记不得那许多名字……” 李忘尘只好叹了口气,“我叫李忘尘,你记得这个就行。” 在见到令狐冲的第一面,他果然也得到了奖励。 “初识江湖令人物令狐冲……获得黑铁令牌一枚,十点点数。” ——令狐冲果然是令狐冲,和之前那两个“令狐冲”点数一样。 wap. /132/132250/30893628.html 第二十五章 田伯光之死 李忘尘照旧不顾令牌,直接将所有点数加在“精力”一项。 咔咔,他身子一颤,双肩扭动,鼻孔中喷出两道白气,又激增数分体魄。李忘尘一抬头,朝着田伯光咧嘴一笑,忽地抬起右手,五指猛地一捏。 砰! 一声闷响,一大把空气被他握在手中,竟硬生生被他捏得爆炸。 李忘尘就用这样一个拳头指向田伯光。 他的意思很简单:我就要用这个拳头,打死你! 眼见此景,田伯光神色不变,持刀动作森严,只有眼皮子微颤,“这小子的表现……刚才莫非还在隐藏实力?” 这不到他一半年岁的小鬼头,武功之高骇人听闻,更兼之剑走偏锋,还是世间少有的外功莽夫,赫然已足够成为他生平罕见的对手。 连田伯光自己都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对这样一个小鬼感到棘手。 “嘿,这位小李兄弟的横练功夫可真是怪物级别的。”旁边的令狐冲也被那鞭炮般的声响吓了一跳。 他偷偷看了看李忘尘的神色,这少年眼中简直有光在放,一看便知是那战起来不知天不知地的武痴战狂。 但这样的武痴战狂若是队友,自然是足以令任何人放下心来的。 令狐冲疏懒一笑,趁着这田伯光和李忘尘都没有动作的时候,他居然先一步往来路过去。只是几步路的功夫,就已经堵在了回雁楼二楼的楼梯处,同时也是田伯光的最大退路。 “诸位,小弟有些要事处理,请尽快离开。” 旁人一听,赶紧离开了。 令狐冲说话的同时,手中的长剑懒洋洋地一转,剑尖微微颤抖,映射出的日色明明亮亮,闪闪发光,遥落在了田伯光的身上。 田伯光的背脊忽然发冷。 他暗暗叫苦不迭,李忘尘的武功极高、行事果敢不说,这个令狐冲的武功也不算差,到底有个四品左右,更兼察言观色、机敏伶俐,也是五岳剑派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难道老田我今日就要丧命于此地? “没错,你今日就要丧命于此地!” 等到二楼旁人尽数离开,李忘尘好似是能通人心思,忽地爆喝一声,如春雷炸地。 田伯光一怔。 李忘尘瞬间爆发,身影如箭,步伐如炮,整座回雁楼颤抖了一下。 而这颤抖未停,他便已经来到了田伯光的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仍是一式饿虎扑食。 这一招“饿虎扑食”早已今非昔比,凭借着齐物论中“人籁”境界的纯化提升,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绝不会逊色于狂风刀法中的任何精妙招数。 田伯光瞳孔收缩,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不只是面前,身后也有。 李忘尘的这一动纵然快极,却也立即激起了一阵剑啸,如狂潮如波涛,剑光闪烁,起落惊人。 那是令狐冲的华山剑法。 他的精神意志都凝结在李忘尘的身上,李忘尘一动,他便遥相呼应,剑光一动,人随剑影而来。 嗡嗡嗡嗡嗡,剑气编织成罗网,剑风扫开周围的桌椅,整个二楼的大厅都在回荡着刹那之间接连响彻起来的剑吟,尖锐的鸣响本身就是极致的剑。 令狐冲能以残躯、疲态发出如此严谨缜密、汹涌澎湃的攻势,足见其人虽是个懒惰性子,但平日的修行并不马虎。 两大杀招来袭,田伯光怒喝一声,终于出手应对。 他左手一引,头也不回,猛地一抓,五指狰狞,内蕴气流,涡涡涡涡涡涡,发出奇异声响,如蜂鸣似水流,空气之中出现了奇异景象,竟然是凌空架住了令狐冲的长剑。 这一架只在片刻,令狐冲剑势一滞,田伯光立时侧头一让,令狐冲来不及反应,剑势继续,却穿过了田伯光耳朵与脖颈之间的空处,与田伯光相距半寸。 田伯光对近在咫尺的锋芒视而不见,全不管身后的令狐冲,已收手握刀,大喝一声,迎面朝着李忘尘劈砍过去。 狂风刀法果然是狂风刀法,分明是后发却又能先至,李忘尘但觉忽地一阵狂风呼啸,长刀立刻到了眼前,自己的拳头却距离田伯光还有一段距离。 “田伯光的战斗经验也极为丰富,我们不过交手几何,他已经看清我的弱点,就是没有内力。所以虽然被同时攻击,却先远程以内力对付令狐冲,再来对付近处的我——我俩虽是同时攻击,却被他把握到了其中的不一致,变成了两次单独的攻击。” 李忘尘心思通明,明白其中端倪,立即一顿步,停手,五指一一如盛放的莲花般摊开,露出白皙掌心。 然后肌肉如同一面战鼓,动了一动。 砰! 空气之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短暂而有力的声响。 本该斩杀到李忘尘面门的长刀一歪,刀锋上有一道印子。田伯光面露不可思议神色,双手如遭雷击,颤抖不止,竟好似握不住刀一般。 而空气之中不知何时,已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白烟,那是巨大的能量在极短时间内爆发并且燃烧沸腾所产生的烟气,烟气自李忘尘的掌心延伸到刀身的位置,久久不散。 “好家伙,竟能以掌心发劲,截断我的杀势。”田伯光又惊又怒。 惊的是李忘尘体魄之离谱,居然用掌心的肌肉发出一股力道,通过空气凌空打在了田伯光的刀上,打得田伯光刀法凌乱。 怒的则是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机会,又被李忘尘给化解,接下来又不免要以一对二。 果然,田伯光脖颈一阵寒意,令狐冲已变刺为切,朝着他脖颈削去。 田伯光内力一涌,颤抖的双手一定,忽地自上而下,如流云如轻风,划出曼妙弧线。刹那之间,一道弧形刀劲如细柳般垂下,笼罩在自己身前。 他这一刀,分明是砍向了李忘尘,但刀劲却竟然能往身后发去,形成了一种回旋的力量。 刀身与刀劲,在田伯光的掌中,竟然好似是分离的两种东西。 砰,令狐冲的剑锋距离田伯光的脖颈不到半寸,却被凌空刀劲磕碰开来,甚至整个人都退后两步。 而另一边,李忘尘一拳砸开田伯光手中长刀,又一拳朝着田伯光的面门打去。 但田伯光居然躲过了这一击。 他看似朝着左边一倾一压,整个人身子下沉,实际上却是弯下了自己的左腿,然后猛然炸开,反而往右撤去。这个动作看起来极具欺骗性,犹如太空步一般,拥有一种魔术般让人眼花缭乱的效果。 李忘尘一拳击出如炮,气流汹涌呼啸,本是朝着田伯光左边位置打出,却万万没有想到田伯光能够朝着右边移动。 两个人如同跳舞一般,就这么错开了。 李忘尘纵然铁拳无双,动作也足够快,并不在田伯光之下,可是身手步伐方面,还是失之几分灵动。 他毕竟是没有内力,依靠的是肌肉力量。 “再见了,两位俊才!” 田伯光哈哈大笑,今日所面临的虽是两个小辈,却堪称他人生最大危机,但只要有这一身万里独行的轻功,天下之大又有什么人能够擒住他? 他施施然三两步,动作轻盈灵巧,已来到了回雁楼靠窗位置。 再回首看向李忘尘和令狐冲,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双方已相距五六丈的距离,而田伯光只需踏出一步,就立即融入人潮人海,再来十个李忘尘也捉他不住。 只可惜了那小尼姑! 田伯光恨恨看了李忘尘和令狐冲两眼,转身正要飞身离去。 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李忘尘和令狐冲追击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田伯光的双眼大睁,瞳孔之中倒映着一道杏黄色道袍的身影,婀娜曼妙,袖袍飞舞,恰时自楼下飞身而起,身法轻盈得如同一只飞燕,已站在了他的身前,俯瞰这位大明江湖知名的淫贼。 李忘尘远远看去,却因此女逆着阳光,脑袋顶上就是太阳,在这个位置根本看不清面容如何。他暗暗给对方取了个外号,叫“大灯泡”。 田伯光却定定看着此人,似乎发了痴,连逃跑都忘了。 忽地感叹一句,“好美的道姑!” 他本是色中饿鬼,说话的同时,下意识伸出手去,想要摸摸对方的脸蛋。 “大灯泡”只轻哼了一声,声音甜腻柔美。 然后田伯光便定住不动,他维持着一个伸手的动作,忽然踉踉跄跄退后了两步,紧接着惊叫两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却又带着一丝丝迷恋,“美……美……” 身子一颤,噗通倒了下来。 李忘尘和令狐冲同时一惊,再一看去,发现田伯光喉咙间不知何时,只出现了一枚细细的银针。 回雁楼的二楼早已清空,只剩下李忘尘令狐冲两人,现在更是安静无比,连呼吸声都细若蚊蝇。 笃,笃,笃。 大灯泡踩着田伯光的尸体,慢慢进了房间。 真正走了进来,才发现是个年轻女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杏黄色道袍,手持拂尘,唇红齿白,高傲清丽,昂着脑袋看向了李忘尘。 她轻声道,“小侄子,你可认识我?” 李忘尘皱着眉头看了她许久,才尝试着问,“李莫愁!” 这名字让道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眉头一竖,面色一沉,有一种炸毛的表现,“你怎么敢直呼我的姓……” 李忘尘则像是被抢了饭的狗一样,一拍脑袋,一跺左脚,直接跳了起来,“你怎么敢抢我的人头!” wap. /132/132250/30893629.html 第二十六章 闹剧的结束 没有了田伯光的人头,李忘尘很生气。 以唐玉来计算,田伯光若死在自己手中,纵然没有青铜令牌,也该有一枚黑铁令牌才对。 可现在却全没了。 别说是黑铁令牌,连哪怕一点点数都无! 一时之间,李忘尘的心情,真可与田伯光眼见仪琳远去时相差无几了,也不管面前这人有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一抬头就劈头盖脸地喷了过去,恨不得生吃了李莫愁一般。 而他这样愤怒,却激起了更多更大的愤怒! “你说什么!” 清冷高傲的道姑本不是受气的主儿,登时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骄横的声音,拂尘一扫,人已到了李忘尘的身前,内力汹涌而出,气流涌动,嗖嗖嗖,千百根雪白丝线四散而开,如浪如波,朝着李忘尘扑面打来。 这拂尘看来轻轻柔柔,实有力道千钧,周围的气浪汹涌,给人的感受简直是千军万马的利箭。 李忘尘头皮一麻,几有窒息感受。 他五指抬手一抓,可只一触碰拂尘青丝,立刻只觉身体如遭雷击,丝丝缕缕冰冰凉凉的古墓派内力循着每一根青丝入侵体内经脉,根本动弹不得。 砰一声,他被那轻轻柔柔的拂尘击中了面孔,整个人如炮弹般飞了出去,重重撞在二楼的角落。 轰隆,整座回雁楼都摇了一摇,晃了一晃。 烟尘散去时,李忘尘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垂着脑袋。 李莫愁漫步走了过去,冷哼一声,居高临下地俯瞰李忘尘,“小侄儿,你太无礼了。” 这一撞声势虽大,却也不算狠手,李忘尘倒是不怎么痛,只是眨眨眼睛,低头苦笑起来,“你……哎,形势比人强,谁让你武功高呢?只可惜了我的……哎……” 李莫愁一怔,却只见李忘尘那低落神情,心中的骄傲得意也收敛了一下。 李忘尘虽有九牛二虎之力,令田伯光甚为忌惮,实则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而已。 李莫愁纵然下手狠辣,更直接令田伯光归西上天,却仍不过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子。 再厉害的女子碰上了孩子,总归有些天生的母性。 一时之间,李莫愁心中也忍不住升起一些疑虑和歉意,暗道:李莫愁,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和一个小孩子较什么劲?看他这般失落,莫非自己搞砸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事情? 说来李忘尘也是大明李家的重要人物,而自己代表宋李,昔日能够去往古墓派也仰赖于林诗音的举荐,这下可万万不能弱了气度。 家族使命之感笼罩全身,什么怨气愤懑也消去了,李莫愁挑了挑眉毛,摆了摆拂尘,轻描淡写地说,“我做了什么么?若真是也就罢了,任其万难,以我武功,再去帮你挽救便是。” 嗯嗯,这话真真是十分合乎法度,谁能挑出毛病? 李莫愁暗暗为自己点赞。 “你做了什么……你能做什么呢?”李忘尘长叹一口气,忽地又露出笑容,供一拱手,站起身子再弯下九十度来,“哈,姑姑说的哪里话,刚才是侄儿孟浪了,请受了小侄一拜。” 他自看得出来,李莫愁杀死田伯光只用一针,一扫拂尘更能压制自己,对付自己虽有偷袭之利,对付田伯光则有其鬼迷心窍之功,但的的确确是只有明显的强于两人,才有这样的战绩。 这个年轻版本的“赤练仙子”,武功该有六品,算是登堂入室,进入了高手的门槛,与岳不群、任盈盈、莫大等人相差无几。 李忘尘察言观色、见机行事的本领,早在不日前那一战锻炼得烂熟于心,此刻怎会逆了时势? 而这番作态正正挠到痒处,李莫愁唇角掀起一丝不容察觉的微笑,霎时间明艳动人,美不胜收,又立刻恢复一张清清冷冷的面孔。严肃道,“你这小鬼,说什么欺软怕硬的胡话,这样做只怕长不成经天纬地的大丈夫了!” 李忘尘躬身走了过去,嘿嘿笑道,“哪是欺软怕硬啊,姑姑行正道说正理,小侄受用无穷,感激还来不及呢,碰着了什么硬了呢?” 旁边的令狐冲左看看右看看,虽被刚才的交手吓了一跳,却又立即见到了之后的亲密交流,心道这对姑侄不仅好武功,相处起来也其乐融融,只是这姑姑未免下手狠辣了一些,那田伯光虽是淫贼,倒也是一条汉子…… 他性子散漫,脑筋神奇,到了这里又忍不住看了李莫愁两眼,胡思乱想起来:但话又说回来,这姑姑的容貌真是绝世无双风华绝代,尤胜小师妹三分,和仪琳师妹相若,自是难以忍受这般淫贼的……不过她脾气太过暴躁,仪琳师妹则太老实,都没有我家小师妹来得好,嘿嘿,小师妹,我的小师妹,嘿嘿…… 令狐冲正想到这里,耳朵忽然一动,感到一阵风声,心头登时激灵起来:怎么还有人在动手。 下意识握紧了剑。 而他握住剑的同时,李莫愁就已经倒了下来。 她的武功虽高,但同样没有达到金刚不坏的境地,只要没有达到这个境界,点穴自然是有用的。 只听砰一声,李莫愁软软的身子已跌倒在地上,一身杏黄色道袍散开,仰着的面孔则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令狐冲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也看到了李莫愁倒下之后,从她身上收起手指的李忘尘。 点她穴道的,赫然就是李忘尘! 他一边说着奉承话一边靠近了李莫愁,就在李莫愁最得意的时候忽然袭击,动作如电起落惊雷,以心随意传将全数精力转化为最纯粹的内力,一指点中穴道,之快之突兀,实是出乎任何人的预料。 自那一日看不出李寻欢尚未解穴,以至于被林仙儿嘲讽以来,李忘尘很是用功在一些武功基础上,这门点穴手法就是一项。 李莫愁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你……你……” 李忘尘嘿嘿笑了两声,蹲下身子,拿走她手中拂尘,水平放在李莫愁眼前,用垂下的拂尘丝轻轻扫她的眼耳口鼻,令李莫愁那张姣好的面容的五官变形扭曲,变得又难看又奇怪。 好像是想要笑,好像又要打喷嚏,好像又有几分惊怒,她的表情复杂,每一寸肌肤都几乎有自己的想法,然后胡乱地拼凑了起来,难以用任何语言来形容。 但眼神里面的情绪很简单:那是一种要杀人的情绪。 李忘尘就看着这神色笑道,“我什么我?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装什么大高手,武功高就能行走江湖了?那要脑子做什么?你啊你,说是头猪都算夸奖了。” 她咬牙切齿地说,“你、你这个……” 李忘尘笑意不改道,“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这个天才嘛。我年纪比田伯光小,却能逼得他逃跑。我武功比你弱,可现在倒下的却是你。我不是天才,谁又是天才了?表姑表姑,我现在倒是要问问你,我现在有没有欺软怕硬了,又有没有一点经天纬地的大丈夫样了?” 令狐冲听到这里,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敢打包票,这世上任何人看到这样一个场景,听到这样一番自吹自擂的“豪言壮语”,都会忍不住笑的。 可惜,李莫愁绝不想笑。 她只是怒道,“你绝不是,你根本不配!你以为自己是谁,像你这样的小聪明,只配给他舔鞋罢了!” 李忘尘本来只是开个玩笑,回以之前李莫愁的话语。 可是听到了这里,李莫愁话语之中,倒想真有个“经天纬地大丈夫”的标准模板似的,而且这个模板这样了不起,自己居然只能够给人家舔脚? 李忘尘收起了拂尘,认真地问,“姑姑,你这话说的,我还真有点好奇了。敢问一句,这样一个大丈夫,这样一个‘他’到底是……” 李莫愁虽躺在地上,受制于人,可到了这一刻,却还是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像是个华贵的皇后说出皇帝的名字,又像是天上的凤凰朝着神龙高鸣。 她大声道,“他正是我的爱人,陆展元!” 李忘尘失声道,“谁?” 李莫愁冷哼一声道,“陆展元,陆展元,陆展元,陆展元!你若愿意,我可说千百次他的名字,叫你知道你和他一比,真是天差地别,如腐草之荧光比天空之皓月,有千倍差距!” 她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得过分了,陆郎虽是天下最好最优秀的男子,但李忘尘也不算差——至少在武功上,他足以和陆展元抗衡,甚至还稍有胜场。 不过若论及其他部分,如相貌人品温柔体贴言谈举止风度翩翩……等等等等,李莫愁觉得公正来说:两个人最多有百倍差距。 她满以为自己说出如此刻薄话语,李忘尘一定气急败坏。 可没想到的是,李忘尘却只是怔了怔,然后若有所思地说出三个字,“陆展元。” 他又看了看李莫愁,眼中流露出了一种让李莫愁很不舒服的怜悯,又继续念道,“陆展元,哈哈哈,陆展元。” 说到这里,李忘尘忽然一笑,将李莫愁搀扶起来。 自听了陆展元这三个字,他就好像已经完全不想折磨李莫愁了。 另一边,令狐冲看了半天戏,终于忍不住了,“小兄弟,你接下来……” “抱歉了,令狐老哥,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李忘尘苦笑道,“我家比较复杂,今天的事情万望莫要说了出去,田伯光就算是死在你的手中了,如何?” 令狐冲皱眉道,“我不是贪图杀贼之功的人,更何况杀人也绝非任何值得炫耀的功劳,我只是觉得对于这位道长,小兄弟的手段似乎……” 李莫愁瞪大了眼睛,一下子有了某种希望,其实她从进入回雁楼开始,都并未将令狐冲放在眼中,没想到令狐冲居然为她说话。 李忘尘道,“令狐老哥放心啦,我不会伤害她的,只是她毕竟危险,你没看到田伯光的死状么?” 令狐冲一怔,还有些犹疑,“这……” 李忘尘道,“下次见面我送你两坛美酒。” 令狐冲下意识道,“好啊,不知是什么美酒?” 愣了一愣,才连忙辩解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 他看了看李莫愁,李莫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以一种鄙视的眼神看向了自己,他顿觉百口莫辩。 令狐冲沉默了一会儿,终于长叹一口气,“哎,小李兄,你真不会对她做不利的事情?” 李忘尘道,“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他吐字如风,几个真的冒了出来,人也搀扶着李莫愁,几步笃笃笃地跑到了楼下去。 令狐冲还没反应过来,回雁楼上就只剩了他一个人,这场闹剧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地狼藉、残羹冷炙,令狐冲顿有人走茶凉的感慨。 而华山派自幼传文习字,凭着这份感慨,令狐冲竟一时涌现了数分诗意。 “啊……” 他抬头,长叹,正要吟诗。 忽然心中一动,“等等,这里的损坏,莫不是要我来付钱?” 立刻脑子清醒,什么诗不诗的,令狐冲手持长剑,神色如常地下楼,乘着店家没反应过来,忙不迭离开了回雁楼。 wap. /132/132250/30893630.html 第二十七章 审问与合作 地点是客栈。 时间是刘正风金盆洗手会的前两天。 事件是帅气聪明强大天命眷顾的主角李忘尘审问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但是说归说还是长得很漂亮的反派李莫愁。 因为确实长得很漂亮,所以强调一次,真的很漂亮。 胸也不小。 腿长。 还有……嗯,不说了。 李忘尘背着双手在李莫愁面前来回踱步。 他的样子严肃,抿着唇,皱着眉,如果不是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应该会和忧国忧民天下大事联系在一起,但偏偏他的确只有十三岁,还不满,于是这份严肃就变成了今天去城南逗猫还是去城北玩泥巴。 就在刚才,他审问了李莫愁,其实也不算是审问,李莫愁是有啥答啥,只是过程中常常回以诅咒、呵斥与叫喊,但她这一套是对牛弹琴,李忘尘全当听不见一般。 他只是好奇,作为宋人的李莫愁为何会忽然到来这座大明地界的衡山城。 而所得的信息十分诡异。 李忘尘细细在脑子里回想了一边,转头看向被点了穴道、坐在椅子上的李莫愁。 “林震南姑爷爷也送信到了大宋古墓派,林朝英姑奶奶便遣你处理此事,你刚到了衡山城,就听说了我散布自己的来历,便跟踪起我来,最后眼见了田伯光要逃,所以要助我一助,便将其杀死……是这样么?” “除了这样还有哪样?”李莫愁怒道,“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小畜生,不识好人心,恩将仇报……” “有古怪啊……” 种种咒骂话语全是耳旁风,李忘尘已经低下头思索起来。 盖因他分明记得,“原作”中的林震南面临青城派的步步紧逼,也曾送信求助,只是那另一个林震南自然没有林诗音、林朝英这样的亲戚,求助的对象是岳父“洛阳金刀”王元霸。 但这信件并未送了出去,即被青城派所截。 既然在原作中已经被截,即便这个世界的林震南靠山更硬关系更多,青城派只需多增人手,这信件又怎么能够送得出来? 要说李忘尘得到信件,尚属说得过去,毕竟同在大明。 可远在大宋终南山的古墓之中,也能得到求助之信,这就有点离谱了。 这信件不像是在绝境之中的孤注一掷,倒像是……刻意送来的。 陷阱? 为了什么,似乎只有北冥神功了。 不是朱无视,朱无视已经将李寻欢掌握在手,未来有太多机会,何必急于一时。 更何况,以他的风格也做不出这样重痕迹的事情,别说只是北冥神功的线索,就算是北冥神功真本放在眼前,朱无视也不会牺牲自己经营数十年的良好形象去换取。 再想想有什么特点?首先是很冒险,不顾后果,两人但凡出事,林朝英和李寻欢都有反应,更能牵扯出一大片人,任何一方势力都不会有这样的决策,只有那种亡命之徒、失去所有、只能最后一搏的人,才会如此冲动。 其次是对大明江湖很了解,知晓青城派当年与林家的些许龌龊。 答案很明显了。 李忘尘看了两眼李莫愁,“姑姑,照你这么说,你也是来保护林家那一伙子人的?我也有此任务,咱们应该合作才对。” 李莫愁骂也骂累了,轻蔑地扫了扫李忘尘,轻哼一声,“你也配和我合作?我已一路打听到了消息,罪魁祸首无非是那青城派的余沧海罢了,此人武功平平,本姑娘自然轻松拿下,何须你来多事?” 李忘尘微笑道,“的确的确,以姑姑神功,小侄自然是多余的了。” 说到这里,李莫愁已露出“正是如此”的神色,而他旁若无人般就朝着门口走去,自言自语道,“既然如此,此事有个妥善解决,想来指日可待了,我在这里多待也是无益,正该离开了这衡山城才对。” 李莫愁愣了一愣,然后反应了过来,“等等!” 李忘尘果然等了一等,转过头来看向了李莫愁,一脸的无辜纯良,“姑姑,何事?” 他这一副表情装得太像,连李莫愁自己都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变成这样好像和他无关一般,迷迷糊糊了一会儿才道,“你就准备这样走了?” 李忘尘点头,“是啊。” 李莫愁怒道,“那我怎么办?” 李忘尘惊奇道,“咦,姑姑不是神功盖世、无需旁人么,自然是自己冲开穴道,立刻去干掉余沧海了。” 李莫愁万万没有想到李忘尘用自己的话回坑自己,立刻涨红了脸,有一种吐血的冲动,“你!你这个、你这个……” 其实以她的功力,若只是刚开始那一指,李忘尘内力有一定折扣,又不通晓类似一阳指的独门点穴手法,只要有一定时间,自然不难解开。 但偏偏李忘尘也知道此事,一路上又加料不加价,几乎把李莫愁全身上下所有能制服她的穴道点了个遍,保管三五天内她都动弹不得。 李忘尘嘿嘿笑道,“小侄其实有心为姑姑解穴,无奈姑姑拒人千里之外。但望姑姑冲穴够快,否则迟早为外人所发现,到时候对你做任何事情,都不是小侄能管的了……哎,可怜姑姑对那陆兄一往情深,下次见面只怕……哎,只怕……” 说罢,一边摇头,一边作势转身。 李莫愁听着李忘尘话语,忍不住想起一路上许许多多行人的目光,彼时她被点了穴道,四肢无力,软绵绵落在李忘尘怀中,反而更显得身姿婀娜妩媚,再加上被李忘尘气得面红耳赤,轻轻喘息,却又有一番娇艳欲滴的滋味,整个人简直如一朵盛放大开的玫瑰,不知道多么夺目靓丽。 可这样一朵玫瑰,若是无刺,那会有怎样的结果,可想而知? 最重要的是,李莫愁前些日子才与陆展元定下情缘,一想到只是小别一番,自己却失去清白之躯,再无颜面对陆郎,整个人心也空了,只觉得什么自尊也好架子也罢,和爱情一比也没了价值,就算失去一切,都不能让自己落入那般境地。 李莫愁一抬眼,看李忘尘背影远去,忙不迭叫道,“你停下!” 李忘尘并未止步。 李莫愁急道,“侄子……侄子,李忘尘!你快回来,你回来给我解穴,你必须回来,你不能丢下我,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李忘尘走到门口,心想这女人还不服软,真是够倔强的,回头看了李莫愁两眼,“姑姑,你让我回来倒也可以,只是有一个要求。” 李莫愁铁青着脸,本仍想要骂下去,却还是止住了,“你……你说。” 李忘尘道,“接下来你什么都要听我的。” 言简意赅。 李莫愁的反应却甚为剧烈,眼睛瞪得极大,声音也放得极大,“你……你这个无耻的混账!你怎能说出这样有悖人伦亵渎祖宗的话语……恶心!肮脏!龌龊!混蛋!可恶!” 李忘尘挠了挠脑袋,脸色很奇妙,“我是指接下来营救林家的计划,你要全权听我的。” 戛然而止。 李莫愁的反应,像是一只狂躁的小狗被掐住了脖子,她张了张嘴,定定看着李忘尘,想要说些什么,却好像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了,才喃喃道,“原、原来如此。” 这还是李忘尘首次看到李莫愁势弱的样子,他装作纳闷的样子,“不知道姑姑觉得是什么呢?” 李莫愁“啊”了一声,已不敢直视李忘尘的双眼,羞红了脸道,“我觉得……当然也是这个意思。” 李忘尘快绷不住了,终于哈哈一笑,“那姑姑是否同意我的要求?” 其实以李莫愁的性子,本不可能同意李忘尘的要求。她眼高于顶,自命不凡,不管武功辈分年龄,都甚于李忘尘不少,怎么可能听从这个小辈的命令? 但偏偏发生了这样一个误会,李莫愁羞愧难当,根本无暇多想,“……只要你给我解穴,此事,此事我就当是听了你的。” 李忘尘听得舒舒坦坦,却发现李莫愁脸色难看无比,仍然不敢与自己对视,便忍不住笑道,“姑姑说着好话,怎么也没个好脸呢?” 李莫愁似乎想要挤出一个笑容,却终究挤不出来,她脸色由红转白,偏着头,却又闭上了嘴,沉默不语。 嗯,看来这也是她退让的极限了。 李忘尘不得不感叹这女人疯是够疯,骨头也是够硬。 走上前去,抬手连续三十三道手法,为李莫愁解了穴道,轻巧无比,拢共只用了不到十个呼吸。 李忘尘收手道,“搞定。” 他的动作太快也太果断,连李莫愁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体内封存停滞的内力自如贯通,才愕然抬起头来,“你……” 李忘尘道,“我们毕竟是亲人嘛。” 这话又让李莫愁意外了,她沉默了一下,“你知不知道,你解开我的穴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李忘尘惨笑道,“我当然知道,也做好了准备。更何况,我们毕竟是亲人嘛。” 李莫愁认真地点了点头,“放心,你不会死的。” 等等,底线这么低吗? 李忘尘瞪大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 但下一瞬间他被打飞出去,轰隆一声砸碎了房间的墙壁,带着一大片的木屑碎石尘埃烟灰稀里哗啦也噼里啪啦地坠落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一阵惊呼,一声冷笑。 李忘尘到底是皮糙肉厚,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抬头却发现李莫愁不知何时已来到了身前,道袍无风而鼓动,显是汇聚内力,正不怀好意地着看向自己。 “哎,继续吧。” 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站起来了,干脆又四肢摊开躺了下去。 …… 李莫愁的确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女人,她说了不会让李忘尘死,李忘尘果然没有死,五毒神掌冰魄银针一概不用,只是让李忘尘体会了一下天罗地网势。 这正如她以后说要杀人全家就真的杀人全家一般。 两个人闹出这一番事情,自然住不得原来的客栈,李忘尘鼻青脸肿浑身酸痛地去找了店家,赔了钱财,便又换了一件客栈,重新开了两间房。 这一番折腾已到了黄昏时分,吃了饭菜,两个人来到李忘尘的房间商议事情。 李莫愁本以为经此一役,自己这个古灵精怪的小侄子纵然不惨呼痛叫,也得愁眉苦脸一阵,至少要怨天尤人片刻,但没想到李忘尘被痛揍一顿,居然还能够满脸微笑。 她忍不住道,“你莫要这般笑了,你笑得好恶心。” 李忘尘道,“能得到姑姑的效力,我再怎么笑也不为过。” 李莫愁冷冷道,“谁要给你效力了。” 李忘尘正色道,“姑姑,你莫要小看此事,依我看来,你一个人真的处理不了。” 李莫愁哼了一声,“区区一个余沧海……” 李忘尘道,“不只是余沧海,这背后一定有其他人,而且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他的话太正经,口气也太严重,李莫愁本来态度懒散,但被他这样严肃看来,不知为何也跟着正了正身子。 但她嘴上还是不屑,“能是什么人物?” 李忘尘一字一字道,“任,我,行。” 房间沉默了瞬间。 然后李莫愁满脸茫然,“他谁啊。” wap. /132/132250/30893631.html 第二十八章 戳破鲁莽,以勇对敌 当李忘尘把任我行的来头讲清楚之后,李莫愁本来倨傲张狂的脸色,也不得不变那么一变。 她不能不变色。 日月神教由明教演化,而明教和武当山就是昔日支撑着大明雄立北方的两大势力之一——这两个名头,对李莫愁各自具有特殊意义,因为她们古墓一派视作仇敌的邻居全真教,正是既与武当山齐名的道家双柱,又有与明教争夺天下第一大教的竞争关系。 南有全真,北有武当,三国武林向来有此一句。 如此一说,前任日月神教教主,只怕也是祖师婆婆那样的水平了? 李莫愁脸色苍白,但大抵还是保持着冷静,“你是说,这样的人物竟要来伏击我俩?” 李忘尘道,“他毕竟新进重新出江湖,正是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的时候,近来连最后的心腹业已死去,又有大敌东方不败逼迫,而朱无视朱铁胆看样子也不帮他,如此逆境,别说是对付我们两个小辈,就算是再卑鄙的手段也得用一用了。” 李莫愁深吸一口气,然后苍白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丝笑意,一甩拂尘,“好,好,好,这正是本姑娘名扬江湖的时候!” 她说话间,伸手去端一杯茶,想要豪迈地畅饮下去。 可惜一握住茶杯,手指忍不住颤抖不稳,哗啦,茶水洒了将近一半在桌子上。 李忘尘说,“姑姑,你害怕了?” 李莫愁怒道,“谁害怕了,我只是太过……太过兴奋。”她赶紧一口饮下茶水,然后怔怔看着桌面,重复一遍,“是的,太过兴奋!” 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她也的确兴奋,甚至到了不正常的地步,说完这番话后就站起身来,在房间里绕着圈子走,双眼一会儿看着天花板一会儿又看着地面,纤细白皙的双手握在拂尘上,松开又握紧,握紧又松开。 李忘尘也不说话,只单手撑着自己下巴,默默看李莫愁的这反常的模样。 此时此刻,已到了深夜,房间里点燃了烛光,豆大的火苗一跳一跳,倒映在李忘尘眼瞳之中,包裹着里面李莫愁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姑姑,你自尊太强了,不允许自己有半点丢人。” 李莫愁听了这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这是自与李忘尘相处以来,首次听到这顽劣圆滑的小鬼作如此温情态度,而且这分明和接下来要面对的强敌无关,他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迄今为止所作任何事情,虽屡屡出人意料,却绝非儿戏,反而比许多成年人都值得重视。 她冷哼道,“可我在你面前,已丢过许多脸面。” 李忘尘道,“看姑姑年岁也不大吧。” 李莫愁更奇怪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忘尘,忽地露出闷闷不乐神色,“我今年十九,在与你同龄时,的确也比不得你,你要洋洋得意了吗?” 李忘尘愣了一愣,才明白李莫愁误会了,忍不住笑了笑,又道,“其实十九岁的姑娘,害怕死也是极寻常的。” 李莫愁怒道,“你说什么胡话,我何时怕了死了!” 她反应极大,甚至笃笃快走两步,已经到了李忘尘的身前,身影笼罩着李忘尘。 李忘尘面色如常地抬头,“那我何时又说你了,你该不会以为我长这么大,没有遇到过其他十九岁的姑娘吧?” 李莫愁一时语塞气结,无话可说,但忽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忘尘,先是冷笑了两声,后又冷笑了两声,道,“好啊,我知道你为什么罗里吧嗦的了。” 李忘尘一愣,“哦?” 李莫愁伸手指着李忘尘道,“你怕死怕到了极点,就指望我比你更加不堪,结果事实却与你期待不符,于是自惭形秽,气急而怒,要寻我麻烦,是也不是?” 李忘尘瞪大了眼睛,一抬脑袋,一拍桌子,“嘿!” 反将一军。 李莫愁已哈哈大笑起来,这既是李忘尘首次在她面前失态,也是她首次在李忘尘面前展露真心笑颜,一时笑得花枝乱颤,宽松的道袍四下抖动,拂尘指着李忘尘,竟有种男儿也少有的英气。 李忘尘看她笑着笑着,过了一会儿竟然自己也笑了起来。 因为李莫愁所言……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自己的内心,只怕的确是有怕死念头。 李寻欢寻不了欢,李莫愁注定要愁,自己这个李忘尘只怕也忘却不了许许多多的凡尘杂念,在生死面前难以保持冷静了。 而李莫愁自然还是笑声不停。 这两个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姑侄,现在竟在这房间里相视而笑,犹如两个疯子傻子,看来既滑稽又荒诞,又不知为何颇有几分悲凉。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都已累了,倦了,李忘尘倒还仍坐在椅子上,李莫愁却已经倒在了一旁的床铺上,身姿如蛇一般妖娆柔细,抱着一大块软软的枕头,脑袋放在枕头上,神情似乎是痴了,正念着远处的某人。 李忘尘忽然道,“姑姑,你已知道,我所说的是真的,是吗?” 李莫愁斜斜瞧他一眼,这眼神像是烟一样轻,“正如你也知道我所说的是真的一样,你这个胆小鬼。” 她说到这儿,又自嘲般笑了笑,把脑袋埋在枕头里,“我也是个胆小鬼,你说的没错,我是怕了。” 声音很闷,有气无力。 这个看起来刚强、坚韧、不可摧折的女人,总算在莫大的压力和李忘尘的言语面前,展露出了连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真正的内心。 李忘尘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戳破这点?” 李莫愁闷闷的声音传了过来,“无非是见我如此莽撞冲动,难保性命,想要劝我逃走罢了。” 李忘尘却摇头道,“不,我们是逃不掉的,我们俩闹出的事情太大太多,任我行一定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没有立即杀来,想必有所顾忌,却也一定在城门之处步下了人手,只待我们一有逃走迹象,他只怕立刻对我们动手。” 他的声音冷静,但所描绘的情况却反而更加危险了。 李莫愁猛地抬起头,手上抓了一把枕头,五指深深陷了进去,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忘尘,“照这么说,我不能战,不要逃,那该做什么?难不成要坐以待毙吗!?” 李忘尘道,“错,我恰恰是要你战。” 李莫愁一愣,“那你为何……” 李忘尘道,“但绝不能是那样的战斗,其实敌我之间差距固大,可只要冷静对敌,未必没有机会。而你扪心自问,你之前的模样,真能算是冷静对敌吗?那不过是惧怕被我嘲笑胆小,于是故作豪迈罢了,那不是勇气,而是送死,我要击碎的正是你的这点!” 这才是李忘尘的真意。 但人心难测,李莫愁自然也有几分真正勇气,李忘尘自然也有几分真正的胆怯,适才李莫愁所言,李忘尘自我审视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甚至,其实他说这番话,也有几分是看不惯李莫愁年纪轻轻就要强撑高手,扭曲自我,希望她能回复少女本性。 李忘尘想到此处,立刻又暗暗夸奖自己既聪明又温情,还能听取他人意见,善于自我总结。 而李莫愁听到这一席话语,方觉如梦初醒,回想自己刚才的表现,果真是被李忘尘说中,那样子去找任我行并非勇气,而是送死,一时不由冷汗涔涔,心生惭愧。 她想着想着,已慢慢坐正了身子,抱着的枕头也从床铺上放在了双膝上。 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已逐渐重视这个年轻的侄子的话语。 见了这幅模样,李忘尘点点头,“我仍要战斗,但要的不是送命之人,而是胜利之人,要的不是心怀死志的牺牲者,而是死中求活的强大者。姑姑,你刚才污蔑了我的人格,请立即给我十三岁的人生道歉!” 李莫愁一听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但也没有再想以前一样发怒。 她先是低下头用手指玩了玩枕头上的针针线线,发现李忘尘只是直愣愣盯着自己,大有不道歉就不继续的意思,终究还是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道,“对不起啦。” 李忘尘道,“好,很有精神。” 李莫愁又面色如常故作镇静地抬起头,好似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道,“所以你到底要如何对付任我行?” 李忘尘笑道,“自古以弱胜强,无非天时地利人和。” 他站了起来,想象自己手中握着鹅毛羽扇,眼前虽百万雄兵,信手一挥间,尽皆灰飞烟灭,“试问姑姑,今日之衡山城是否热闹?我们的目标在于何处?任我行又有怎样的桎梏?” 李莫愁到底也不算彻底的笨蛋,沉思片刻,“衡山城的确热闹,汇聚无数人物,虽笨蛋蠢货极多,但也有几位好手。我们的目标嘛……你是说林家一家?那是在余沧海手中,这点由我反复确认,应当属实,不知道余沧海和任我行有没有关系。至于任我行的桎梏,他既是邪派巨擘,自然人人喊打,日月神教虽曾是他的所属,却也改弦易张,绝难容他。” 李忘尘拍拍手,“没错,任我行虽是兵行险着,要对我们出手,但他也有所顾忌,难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们两人直接下手,否则他武功再高,只怕也走不出这衡山城。” 李莫愁摇头道,“不不不,若任我行的武功真能与师祖媲美,这衡山城绝对不够他杀的。若我师祖亲来,这一城土鸡瓦狗,只需三招就能杀得干净。” 李忘尘一愣,这个世界的林朝英这样离谱的吗? 他无奈之余,只好纠正说法,“你放心,任我行若有这番本事,现在你我都已被他找上门来。你我既然还活着,恰恰说明他的武功差了表姑婆不少。” 李莫愁侧头一想,脸色好了不少,“也对。” 她一直以来,都将任我行安放在林朝英的位置上,实则是大错特错。 明教、武当、全真三门名气大致相当,按说各自掌门实力自然也不能差距过大,而林朝英又与王重阳相若,明教教主怎么也不该弱太多才对。 这推理过程并无大的问题,结果之所以出现差错,实是因为真正能代表明教底蕴的绝非任我行此人。 前有张无忌,后有东方不败,这才是明教或是日月神教真正的底气所在。 而任我行这个教主的名头,在有心人眼中,并不比梅真人这个武当掌门更加有说服力。 李忘尘继续道,“以任我行的视角,我们自然不知道他的存在,而他最好能够抓住我们的机会,莫过于一个人多眼杂,众人注意力集中,我们又必去的所在。” 李莫愁道,“你是说……两日之后的金盆洗手会?” 李忘尘道,“没错,他既已确定计划,自己又人人喊打,这两日只怕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干涉,以防打草惊蛇。也就是说,只在这两日内,我们无有出城的迹象,那就可以任意施展拳脚。” 李莫愁疑惑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忘尘道,“任我行既然怕了衡山城的全部高手,那我就偏偏要在这两日内,找上衡山城内所有高手,一并寻他的晦气。彼日的衡山,绝非刘正风的金盆洗手日,而是任我行的认罪伏诛日!” 他话语斩钉截铁,眼神杀气四溢。 这话说出,李莫愁也愣了一愣,因为她根本没想过杀死任我行。 别说是她,天下九成九的人能从任我行手中逃走便已满足,可李忘尘却还非要杀了任我行不可。 以他武功,这分明是天方夜谭,荒谬无比,可不知为何,李莫愁却有种感觉。 他真能做到。 李忘尘说完之后,只觉得李莫愁许久没有说话,抬头一看,发现李莫愁远远坐在床上,正用一种很特别的目光呆呆看着自己。 好一会儿后,她才如梦初醒,怔怔道,“小侄子啊,你不会真是个经天纬地的大丈夫吧!” wap. /132/132250/30893632.html 第二十九章 衡山城的高手 就李忘尘所知,在现今的衡山城内,数得上的高手有十来人人。 这里高手的定义,至少都得在田伯光之上。 其中有刘正风、曲阳、莫大这样的本地衡山派高手,也有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岳不群、余沧海、木高峰等外来的祝寿者,还有嵩山派十三太保中的费斌、丁勉、陆柏等不速之客,以及一个深不可测的局外人,仪琳的老爹不戒和尚。 将这群人细细算来,应当是以一己之力力压桃谷六仙的不戒和尚武功最高,其次是能激发紫霞神功的岳不群、莫大、天门道人这三派掌门,再之后才是其余诸人。 不戒和尚的武功恐有七品,岳不群、莫大、天门道人则是六品,在这之后则是和田伯光伯仲之间余沧海、木高峰、刘正风以及十三太保,都是五品。 次日一早,李忘尘去街头巷尾打听了一番。 结果居然还更加乐观。 在衡山城的高手居然比想象中更多。 李忘尘愕然之余,也顿觉合理,这个世界毕竟更大,也更加卧虎藏龙。 当然,以刘正风的名头,真正了不得的高手是来不了的,但也有一些李忘尘听来十分熟悉的名字,比如这第一个……“江枫”。 ——这个据说在天下第一庄挂名的“天下第一美男子”。 相伴而来的有另一个熟悉的名字,上官海棠。 就这两人的武功,已不在岳不群之下。 除此之外,还有如薛家庄薛衣人独女薛冰、丐帮在大明境内的分帮主解风的养子南宫灵、峨眉派的苏少英、武当派的卓一航等人,也都是年轻一辈的翘楚,有五品以上武功。 如果能结合这十多人的战力,和任我行一战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李忘尘可还记得,任我行深受吸星大法武功之限制,有难以久战的缺憾所在。 只可惜的是,这十多人各怀鬼胎,有的想要离开江湖纷争,有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的前来探查辟邪剑法,有的身怀五岳合并之重任……彼此之间冲突甚多,是决计不能够统御在同一面旗帜下的。 “在这群人中,最无法团结的就是刘正风以及嵩山派了。其他人都尽量可以争取,但这两伙人我们只能够选择一方,而且选择之后,就代表着与另一方为敌。” 李忘尘回到客栈,对李莫愁痛陈厉害、分析局势,“嗯,姑姑,你什么眼神?” 李莫愁有些茫然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你……你怎么知道这样多?” 李忘尘干笑道,“额,四处打听来的。” 李莫愁哼了一声,“不想说就算了……你准备帮助哪一方?” 李忘尘道,“刘正风和曲阳一伙,而嵩山派却遣来了三位五品高手,按说我们应该帮助嵩山派的。” 李莫愁已逐渐弄明白了李忘尘说话的方式,眼睛一转,“但是……” 李忘尘笑道,“没错,但是我不愿意。而且我又‘打听到’一件事情,虽然江湖传言刘正风武功比莫大高、徒弟比莫大多、人望比莫大足,令莫大难以相容,实则却是大错特错,他们师兄二人只是性子相悖,难有多交,但也并无仇怨,莫大是个明白人,自知道嵩山派的野心,也知道师弟并非恶人,令他相助刘正风不难。” 李莫愁点点头,“咱们怎么办?” 李忘尘摇头道,“不是咱们,是你怎么办。” 李莫愁眨眨眼睛,“哦?” 李忘尘道,“时间紧迫,我们须得分头行动,你去处理这档子事情。以你的武功,无论加入任何一方,都是巨大砝码,你带着这些消息去见刘正风,他必然以你为依仗,而以他作为衡山城地头蛇的本事,只要占得先机,找到嵩山派几人不难,你出力将这伙人灭了即可。” 李莫愁点头,已站起了身子,“好,我明白了……那你接下来去做什么?” 李忘尘道,“我先去找不戒和尚。” 李莫愁听都没听过这个名字,露出茫然神色,“谁?” 李忘尘解释道,“就是仪琳……昨日那位尼姑姐姐的老爹,他的武功只怕比姑姑更高一筹,应是此次衡山城中除去任我行外的第一高手。以我昨日出手救下他女儿的功绩,请他相助想必不难。” 李莫愁面露狐疑神色,“真的?” 她不相信有什么和尚武功比自己还高。 李忘尘笑而不语,李莫愁的担忧的确极有道理,但若她亲眼看过不戒和尚,就知道此言不虚。 李莫愁眼见他的模样,也不纠结。 而这一番对话下来,说定的也只有四人,而他们预定要在两日之内,将全城高手跑遍。 于是他们继续讨论不停,分配各自的任务,李忘尘因着bj城的一段相处,得以去说服上官海棠,顺带着还有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江枫以及薛冰。 至于李莫愁,她则相继拿下了木高峰、南宫灵、卓一航、苏少英等人的任务。 诸多高手之中,只有一个余沧海被他二人略过。 因为这家伙是万万不能活下来的,否则李忘尘对不起林诗音,李莫愁也对不起林朝英。 除此之外,还有一位重要人物,那就是林平之。 李忘尘自然知道林平之的形迹,不过这时候对李莫愁说出来,也解释不清,到时候找到了就行。 两人就此说定,也都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便不废话,各自动作去了。 …… 要找不戒和尚,说容易容易,说不容易也不容易。 对大部分人而言,此人颇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风范,但在李忘尘眼中,他这条神龙却有迹可循。 这“痕迹”自然就是仪琳。 李忘尘打听得知恒山派的住处,其实也正在刘正风府内,便跟着李莫愁一起过去,李莫愁藏在府邸之外,李忘尘则上前说是有事拜访仪琳。 仪琳得知是昨日救下自己的小兄弟,连忙出来相见。 而李忘尘不愿耽搁时间,就在门口等着,便进入玄武定状态,心神如同泥沙侵泄于湖水,一点一滴慢慢沉积下来,本来杂乱不堪、污秽浓浊的湖面也逐渐变得清澈,安静而祥和,忽地耳朵一动,抬头瞧向刘府后院,但见一抹杏黄道袍的色彩正一闪而去。 哦,李莫愁已去找刘正风了! 李忘尘点点头,同时也暗暗惊讶,玄武定果然是武当派不外传的神功,古墓派的轻功纵然不是天下绝顶,也是世间罕有,而且李莫愁武功境界比他更高,现在却被李忘尘发现踪迹。 迄今为止,李忘尘尚未遇到能够令自己底牌全出的险境,李莫愁本有机会逼他手段,却被李忘尘用脑子轻松制服,所以对这些奇功绝技的认识并不完全,有待开发的余地。 也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小施主,小施主……”声音清丽可人,轻柔温婉。 李忘尘扭头一看,果然是仪琳来了。 她面带喜色,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一身朴素的僧袍,却难掩绝世风姿,两只纤细的手掌从袖袍里面深处,朝着李忘尘远远拜着走了过来,“小施主。” 李忘尘笑着招手,“哈,尼姑姐姐,一日不见,你更漂亮了。” 仪琳一怔,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小施主谬赞,小施主和令狐大哥为救仪琳而与那淫贼厮杀,不知道多么危险,仪琳却私自逃回此处,实在惭愧。幸得后来听闻令狐大哥回来,说是淫贼已死,小施主无恙,真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说着又盈盈一拜。 李忘尘敷衍道,“嗯嗯嗯,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其实尼姑姐姐,我来找你呢是有事相求。” 说着他道出来意。 仪琳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一流高手,但不戒和尚自小与她交流,彼此却有一套联系此人的办法。她心思单纯,也不多想李忘尘的用意,听闻能够报恩,立刻答允李忘尘联系上自己的父亲。 李忘尘拜别了仪琳,寻了一间酒楼坐着。 他却不敢去找那回雁楼了——昨天砸人家二楼的钱还没给呢。 而不多时,一个高大健硕、灰色僧袍,看样子像是个屠夫多过和尚的中年和尚上了楼,来到了李忘尘的面前坐着。 他看了李忘尘两眼,浑不在意地伸手拿筷子,已动起了酒菜,“就是你个小不点要找我?” 李忘尘说,“就是我这个小英雄要来找你这个大光头。” “好!” 不戒和尚一愣,大叫一声好,声如震雷霹雳,令得周围食客们无不吓了一跳。 声势虽大,手中的动作却快得无声无息,筷子忽然一送,已闪电般到了李忘尘的面前,直插他的双眼。 只听细小无比的风声猎猎,不戒和尚随手一送的筷子就已比天底下任何将军的长矛都要猛烈,还未真正触碰到李忘尘的双眼,扑面打来的狂风就已撞到李忘尘的肌肤头发,令他发丝矿物,面皮也如同刀割火烧一般隐隐作痛。 而李忘尘却不急不慌,洒然一笑,竖掌在胸,五指如钩,猛地一捞一扑,自下而上凶猛无比地撕扯上去。 仍然是饿虎扑食。 wap. /132/132250/30893633.html 第三十章 绝境与笑 这一下饿虎扑食本就是他受困三个月来,习练得最为精熟的招式,现在又得到了齐物论人籁境界的纯化提升,已彻底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一时是正着用反着用起手用反击用偷袭用抵抗用,各种用法一应俱全,了然于心。 电光火石间,李忘尘后发先至,已狠狠扣住不戒和尚的右手脉搏。 他五指其实未经锻炼,只是有一种天赐般的气血骨壮,现在是肌肤白皙光滑,看似无害,一发力间,却又根根粗壮有力,发出骇人听闻的咔咔声响,就是金铁都被如纸一般地撕碎。 “哦?” 不戒和尚微一挑眉,心中对李忘尘武功惊叹同时,也以并拢的食指中指往回一按,朝着李忘尘如骑枪利矢突刺而来的筷子迅速回转,已抵住李忘尘的手背。 咯,声音不算大,也不算吓人。 李忘尘手臂一震,顿觉肌肤发麻,骨头发凉,血液发冷,好像刺中自己的并非一对筷子,而是烧红而通电的铁棍。 不戒和尚惊异道,“你竟不通内功!?” 这确实出乎他的预料。 李忘尘却只一笑,手一抖,霎时间足发力,大腿紧绷,腰紧挺胯,胸扩肩收,全身上下的所有大器官肌肉群同时发力,一连串骨骼也跟着起落攒动。 虽坐着不动,但全身上下所有力量,具已直达手背,透体而发。 不通内功又怎样?我是天生神力! 不戒和尚手上一震,忽地已站起身子。 他这一站起来,带起骇人声势,哗啦啦直响,皆因身量极高,庞大腰圆,像是头黑熊多过像个人。 待站直之后,才听到咔哒一声,手中的筷子,面前的桌子,两人屁股以下的椅子,都同时粉碎破裂,散落开来。而桌上满满酒菜,也登时摔了一地,白瓷固然破碎开来,红黄白绿的色彩也胡乱蔓延,已分不清原样。 只有两样东西还留着。 那是一个酒杯,一只酒壶。 酒杯和酒壶提早被李忘尘拿在手中,他也站起身子,伸手一甩,不戒和尚看他一会儿,伸手顺势接过,却摇摇头。 “不痛快。” 回手将酒杯一掷,李忘尘接住之时,他自己一个人已高高举起酒壶,抬头畅饮起来,咕咕咕声响不绝于耳,那清凉的酒液闪烁光泽,自他下巴脖颈一路流下,竟然是一口气喝完整壶酒水。 好不豪迈的酒肉和尚! 李忘尘微微一笑,手中把玩两下茶杯,已来到了旁边桌子,那桌上的客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两。 “借点茶水。” 那桌人呆了一呆,李忘尘眼睛一扫,立即点头如捣蒜,自不敢有神异议。李忘尘倒下一杯茶水,回头遥遥对着不戒和尚,也一饮而尽。 “武功不错。”不戒和尚对着这小鬼比划一个大拇指,然后拳头一转,拇指倒悬向下,比了个向下的拇指,语气遗憾,“怎么不喝酒?” 李忘尘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未成年呢。” 不戒和尚没听过这说法,却明白其中意思,他看似张飞却不是张飞,没劝酒习惯,只点点头,低着头开始盘算起什么来了。 李忘尘走上前去,“老前辈,小子不敢相瞒,实是有事求助,此地不是说话地方,请另寻他处。” 不戒和尚点点头,转身就走。 李忘尘却一把抓住了他,不戒和尚疑惑回头,却见他认真道,“先给了钱再走啊。” 不戒和尚一愣,“我还要给钱?” 李忘尘点头道,“没错,桌椅是一起砸的,咱们自然平摊。” 这话也没啥毛病,就是怎么那么怪呢? 不戒和尚拧巴着眉毛看李忘尘,看了一会儿重重哼了一声,一撒手已丢下银子,然后转身离开。 他背影摇摇晃晃,似乎还在盘算什么,倒不在意这点银钱。 李忘尘也细细向店家问了价格,然后给了价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不戒和尚留下银钱甚多,李忘尘却不让他多出。 他不是缺钱吝啬,只是不想吃亏,又不愿占别人便宜。 至于昨天为何谈单——令狐冲的便宜可以占一占,因为他前世太气人了。 两人一路前进,不戒和尚知道李忘尘不会内力,施展不得轻功,虽以其体魄之强,更胜虎豹,单纯奔跑也绝不会慢于各种轻功,但在无声无息上就做不到了。 为了避免一脚一个坑损害公共设施或是别人家的房子,他倒也没走太快。 终于出得城去,来到荒郊野外,幽静无人处。 不戒和尚停驻回头,袖袍一抖,发出哗啦啦响动,“其实我知道你找我何事。” 李忘尘一止步,面露疑色,“哦?” 这光头怎么会知道?难道他另有身份?是了是了,“原作”对他身份武功刻画几乎没有,只知道他是仪琳父亲武功极高,但若有其他身份也实属—— 不戒大声道,“你的武功不错,比那个令狐小子好,但年纪太小,我不赞同。” 李忘尘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该不会误会我喜欢尼姑姐姐了吧。” 合着这就是你一直盘算的东西? 不戒瞪大眼睛,疑惑无比,“误会,什么误会?” 李忘尘苦笑道,“误会就是我请你来是谈其他事情的,我年纪还小,哪有男女之情的念想啊。” 其实是有的,但对尼姑绝对没有。 不戒皱着眉头看他,似乎又有些失望,嘀咕道,“怎么一个一个都是如此,令狐小子也对我家仪琳没兴趣……” 说着说着,还恶狠狠看了李忘尘一眼。 这老父亲本来误会之余,是嫌弃李忘尘年纪太轻,武功虽高,却不是仪琳的良人,想要回绝李忘尘的情义。但等到李忘尘自说了对仪琳毫无兴趣,他又觉得不太舒坦。 按他想象,非得是李忘尘爱仪琳极深,而他跳出来大加驳斥,李忘尘怒而对自己大打出手,最后被自己轻松打服才对。 而接下来自然是一辈子都念着仪琳,却又爱而不得,于是不娶妻不生子,孤独终老。说不得到了晚年时候,仪琳的儿子女儿有了什么事情,一来求助,立刻把命也献上。 这才叫“正常发展”。 在这之前,他也抱着如此期望找过了令狐冲,结果令狐冲一听这话,全当他是个疯子一般,避他如虎,更不谈什么爱上仪琳了。 这一个一个小子,莫非都是瞎子! 不戒很纳闷地想。 李忘尘瞧出他脸色不对劲,连忙道,“令狐老哥是喜欢仪琳的,他不说罢了。” 这老和尚活得糊涂,一辈子就是老婆女儿热炕头,此事在旁人看来只是自作多情失望而已,对他而言却就是生平最大打击,若不给点甜头,只怕心灰意冷,什么也做不了。 李忘尘自不愿意献出尊严,但别人就不管那么多了。 ——令狐老哥,这就对不住了,不过岳灵珊不管家世人品相貌,怎么也比不上仪琳,我这算助你一把脱离苦海! 不戒和尚果然是精神一震,“哦?从何说来?” 李忘尘道,“关于这次事情,不知道大师是否知道原委?” 他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之前还是和尚光头,现在就是“大师”了。 不戒和尚点点头,紧接着道出自己所知一切。 不只是回雁楼一战,还有在这之前野外一战,先是仪琳被田伯光掳走,后来令狐冲跟上,与田伯光斗智斗勇,拼着一身伤势,将将刺了田伯光一剑。 而田伯光已摆脱令狐冲,掳着仪琳来到了回雁楼,令狐冲居然复再追来,锲而不舍,以命相拼。 至于之后,就是遇着了李忘尘相助,两人合力将仪琳救下,再杀了田伯光。 ——不戒和尚所听到的版本,全由仪琳转述,并未涉及到李莫愁的出场,他还以为田伯光的死就是李忘尘和令狐冲所为。 李忘尘听出这点,倒也不纠结,点头道,“是了,之后就是我与令狐老哥合斗田伯光,终将其所杀。你想一想,令狐老哥一次战败,自己险些丧命,已是仁至义尽,偏又二次追来,这是何等执着,何等情谊?若非一见钟情,哪有这般道理?” 不戒道,“但你也出手……” 李忘尘道,“那我再问大师一个问题,我一身武功,与田伯光比起如何?” 不戒扫了扫李忘尘,沉吟道,“你二人武功伯仲之间,你不怕他,他不惧你。但他轻功更胜一筹,占据些许优势,你们这次能杀了田伯光,应有令狐小子一份功劳。” 李忘尘也不透露李莫愁的存在,只点点头,“没错,关键正在于此,我并不惧怕田伯光,自然可以行侠仗义,因为就算不成也绝无损害,这只是适逢其会罢了。若田伯光有大师武功,我只怕就要斟酌轻重厉害了,皆因我无法因一个陌生女子,拿出自己性命冒险。” 这话说得厉害,暗示自己远不是不戒对手。不戒当即一愣,想要谦虚,“哎,我哪有……”又摸摸脑袋,说不出谦虚的话,只乐呵呵笑道,“好眼光,好眼光。。” 看了李忘尘两眼,是越看越喜,只觉得这个小子武功又好,说话又中听,虽成不了女婿,但却可做个忘年交。 李忘尘瞧他模样,心中偷笑,脸上则义正言辞,“但小子却敢明言,若田伯光有大师武功,令狐老哥也一定会去救仪琳姐姐!这并非大师武功不高,而是令狐冲对仪琳姐姐一番情谊,已非世上任何人力所能阻碍,田伯光不行,大师也不行——这岂非正是情根深种!?” 这话一出,恰如石破天惊。 不戒当即动作一顿,人呆在原地,思量李忘尘的话语,是越想越有道理,忽然一跺脚,“哎呀,这小子,这小子怎么不早说!” 李忘尘道,“我说过,这感情至深,并非人力所能阻,却有己心成为隔阂。只怕是令狐老哥见大师武功太高,仪琳姐姐太美,以至于自惭形秽,难以明言。哎,这其实也是正常的,谁让他遇到了我呢,以我武功智慧,无一不在他之上……” 不戒朝着这边瞪了一眼,打断道,“哎,谁让你这么说我女婿的!?” 啊!?这就是你女婿了? 李忘尘话音一顿,只能干笑两声。 不过不戒确实见到了李忘尘的能耐,只道了一声别让李忘尘说实话,也没办法说令狐冲强于李忘尘,便不纠结,“好小子,确实是心里亮堂,若没有你这番话语,我险些丧了佳婿!不过你找我过来,莫非就是为了此事?” 李忘尘严肃道,“不,是有另外一事请大师相助。” 不戒道,“果然是有备而来。好说,你也点透了我,这番恩德记着,能给仪琳觅得佳偶,什么事情我也答应了你。” 李忘尘道,“我要大师助我打退一人。” 不戒满不在乎道,“我还当什么大事,你说说名字吧,也不用打退了,只要在这衡山城内,我立刻与你擒来就是,你想杀就杀,不愿杀也不杀。” 李忘尘道,“任我行。”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哪一个字很用力,快速而咬字清晰,不带有丝毫情绪,任何人都不会听错。 不戒却动作一顿,沉默不语,似乎一下成了个僵尸,定在原地许久,才回头看李忘尘,声音也紧绷绷的,好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或者期待李忘尘说错了,“你说谁?” 李忘尘重复一遍,“任我行。” 不戒脸上的肉都在抖动,脸上露出好像要哭的模样,“任我行,任我行……”他快速念了两遍,苦巴巴看向李忘尘,“换个人行不行?” 李忘尘摇头道,“这不是我能选的,是他要我的命。” 不戒道,“我……我……你怎么惹上了他?” 他涨红了脸,似乎想要回绝,却也找不出理由。不戒和尚爱面子,可并非不谙世事的憨货,若连自己和任我行的水平如何都估量不到,也活不到今天了。 他自知若答应此事,直面任我行的话,自己必死无疑。但若回绝李忘尘,却又有违自己的信条,更对不起仪琳。 李忘尘含糊道,“此事说来话长。” 说来话长的意思就是不想说,他连忙转移话题,“大师放宽心,绝不会只令你单独出手,我会亲自找上城内大大小小的高手,一起对付此人,只是大师武功最高,也最为重要。事实上,我正想问问,若是有岳不群那般水平的人物,要多少个才能与任我行交手?” 不戒一听,总算舒了一口气,“这样啊……” 他皱起眉来,一盘算,“岳不群……岳不群的武功在六品左右,倒也勉强够看……而且听说任我行一身吸星大法虽有神威,却自有缺憾,难以持久,否则必将反噬,若能拖到此时,那他只怕也会退却……” 不戒和尚就这么自言自语起来,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指,五指屈伸,计算着其中的得失胜负。 李忘尘静静等待,过了一会儿不戒忽然抬头,“十个。” “哦?” 不戒道,“你武功只压得过五品,但皮糙肉厚,若是拖时间的话,比一般六品更甚。而算上你我,至少需要十人——十人身怀六品武功,勉强够格与任我行拖上一拖,赌他一个忌惮反噬而自退。” 李忘尘又问,“成功率多少?” 不戒惨笑道,“只怕……只怕不足三成。若每多两名这般高手,成功率应多一成,但要杀了任我行,一百个也不够……” 这话让李忘尘心头一沉。 他本来料想以任我行身份,陷入衡山城中,正道人士自然群起而攻之,自己只需要散布消息,自能集齐他人相助——可这是建立在能赢的情况下。 不戒所言阵容,几乎已是李忘尘现今情况下所能寻找的最佳状态,所求目标也不过是任我行在武功缺陷的情况下退去,依然不过三成成功率而已。 他终究小瞧了任我行的武功。 他妈的,这魔改世界,怎么这么变态!? 现在,那些正道人士愿意赌在这三成上吗? 不,甚至就是不戒本人,他也愿意加入到了三成里面吗? 李忘尘想要张嘴,再搜肠刮肚找找字字句句,施展出自己如簧巧舌来,可是任我行的压力已令他脑中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找出了几道残句,嘴巴却如打了结一般,磕磕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他怎么能说服一个人去送死呢!? 但别人不去送死,他可不就得等死了吗? 不戒看着李忘尘那模样,忽地叹了口气,“哎,仪琳是我的心肝,她只怕实在不愿看着你死。小子,你若能找到十人,就来联系和尚吧。” 李忘尘身子一震,抬头道,“大师!” 不戒连忙转身,以袖袍掩面,大叫道,“莫说莫谢,再多说一句,我都怕自己后悔!我的天呐,我怎会说出这种糊涂话,我现在已后悔,我已悔得……哎!若不是我家闺女,若不是……哎呀!!!!” 说完这番话,他看也不看李忘尘一眼,已施展轻功快速离去了。 李忘尘静静看了一会儿不戒,忽然将目光转移到了自己的系统上去。 “原来这就是江湖嘛,好刺激,好有趣,好可怕。”李忘尘自言自语道,“接下来抛开杂念,用一切可以用的力量,想一切可以想的办法,在绝境中冷静,一定不要慌,坚强,思考,想着赢,笑容,对,要笑得起来。” 然后他果然笑了,笑容干瘪,僵硬,不自然,但终究是笑了。 能笑出来,那就代表着还没有到最糟的时候。 李忘尘对自己说完这句话。 他朝着未来迈出一步。 wap. /132/132250/30893634.html 第三十一章 会谈 李莫愁、莫大、刘正风、曲阳、岳不群、天门道人、不戒和尚、上官海棠、江枫。 若真计算下来,此时衡山城内的六品以上高手,就有这么一共九位,加上李忘尘自己有个皮糙肉厚的前排属性,是将将够了十位。 真是一个也少不得。 而人多自然不愁,其他五品高手能加入也是好事。 李忘尘拜别了不戒和尚,天色不晚,一路又打听到了上官海棠和江枫的住处。 这两人的身份,其实算是朝廷官方的使者——毕竟刘正风此番金盆洗手退隐江湖,大小也是买了个官位,归根结底其实是为了入了体制,而且从来人身份可见,应当是抱上护龙山庄的大腿。 原作中江湖众人,对刘正风金盆洗手后当官之事极为鄙薄,但到了这个世界自是不同。江湖之中虽分正邪二立,但隐隐约约暗流之下却还有第三第四股第五股力量,分别为东厂曹正淳,西厂雨化田,护龙山庄朱无视等等。 在这个江湖中,对这些力量的存在是承认的,甚至会报以尊敬。 若能说动这两人,以他们出面,起码能够拿下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三大掌门。 果然,上官海棠和江枫名气极大,只稍稍一问,便知道住在何处。 李忘尘前去拜访,道出自己名号,不多时便有人请他入了房间,作书生打扮的上官海棠正和另外一人交谈着,李忘尘一进门看了那人一眼,当场浑身一震。 “卧槽,好帅!” 那是一张几乎没有瑕疵的面容,兼备阳刚阴柔之美,仪态万中无一,别说是男人中没人能够和他比较,就算是女人里的上官海棠、林诗音、李莫愁、仪琳、林仙儿,似乎也欠缺了他几分魅力。 果然不愧是天下第一美男子。 两人愣了一愣,谁也没想到李忘尘一进门就是这番话。 那美男子好像有些尴尬,上官海棠则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李哥儿,你说话还是这样直接干脆。话说回来,你不是要去大宋么,怎么来了此处?刚才听了消息,还以为是谁给我开玩笑呢?” 她作为天下第一庄的庄主,早已习惯了和人结交来往,又深深觉得李忘尘年纪虽轻、前途广大,只在bj城的不长时间内,两人就已颇为熟稔。 “哼,我不受那胆小鬼的安排,就算要去也绝不能按着他的说法去。”李忘尘牢记人设,昂起脖子,面露不屑,要与李寻欢势不两立云云。 上官海棠摇摇头,不赞同他的话语,“哎,你们怎地闹成了这样,李兄不是已答应了为尊父复仇了么?”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李忘尘已冷哼一声,“这是我们家事,还请上官大哥勿要复言——话说回来,这位莫非就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江枫江兄?” 说着还抱了个拳。 江枫还观察着他呢,毕竟这江湖再大,再是千奇百怪,李忘尘这样十三四岁却说话做事和大人无异的孩子还是少见的,此刻赶忙回礼,脸色却微红,有几分害羞和不好意思,“小李兄弟,此称号、此称号实乃谬赞,我受之有愧……” 哦,你脸红了? 李忘尘何等机敏之人,一看就知道这什么“天下第一美男子”,被江枫听来,只怕极为刺耳。 想也知道,一个男人即选择了混迹江湖,自然无不在意神功威名,而以端丽容貌扬名,到底是老天爷赏下来的,并不足以自傲。 更何况,江枫之结义兄长,还是那个“燕南天”。 李忘尘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头一片炽热,若是他在,任我行也绝非麻烦! 这毕竟是“大明第一神剑”。 大明江湖的剑客高手绝对不少,如薛家庄的薛衣人,拥翠山庄的李观鱼,峨眉派的独孤一鹤,嵩山派的客卿郭嵩阳,渡海东来的白衣人,武当派的冲虚道长,华山派的风清扬……这些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剑客绝非浪得虚名,每个人都是费尽了常人想也不敢想的苦工和天赋才闯出来的,每个人也都绝不甘居于他人之下,却都公认自己比不上燕南天。 甚至连天下第一庄未曾选择燕南天作为天下第一剑,而选择了剑惊风此事,都饱受争议,人人都因此怀疑天下第一庄的含金量。 后来庄上顶不住压力了,不得不曝光内幕,众人才知晓燕南天看不起天下第一庄以虚名动人,徒增江湖中的无谓争斗,并不屑于名列其中,一时引为美谈。 燕南天并不需要天下第一剑的名头来证明自己,天下第一庄反而需要被燕南天认同才能让人心服。 最可怕的是,燕南天也不过三十出头,正值当打之年,现在就已如此可怕,谁也不知道他再过十年将会是何等境界。 大明江湖二十年前属于古三通,上个十年属于东方不败,而这十年却属于燕南天。 当然,李忘尘听闻近几年来,剑客一道的后起之秀也有不少,如南海飞仙岛白云城城主叶孤城,万梅山庄庄主西门吹雪,杀手中原一点红等等。 但这些人和燕南天不是一个辈分,等他们成长起来,只怕也要一段时间,到时候和燕南天想必也是一场龙争虎斗。 不过话说回来,燕南天虽看不上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但江枫却加入天下第一庄,成了天下第一美男子。 李忘尘问道,“久闻江兄的义兄大名,不知是否在近?” 江枫和上官海棠对视一眼,都同时笑出了声。只是江枫的笑容无奈,上官海棠的笑容揶揄。 她眼见李忘尘疑惑,笑着解释道,“小李哥儿,你虽总能做出出人意料之举措,但在这事儿上却和常人无异——自我们到了衡山城以来,人人见了江兄,莫不是与你一般,非要绕到燕神剑身上去。” 江枫道,“以大哥神威,自然人人欲求见其一面。不过大哥这几年来,早去了神州诸国游历,并不在大明境内。他要去寻那大唐慈航静斋的剑心通明、大理国的六脉神剑、大宋境内翠云峰下绿水湖前的神剑山庄……他虽久不在大明江湖,群雄却个个都念着他,人人一听他的名字,都万分地佩服崇敬。”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减弱,忽地长叹一声,“哎,不知我何时才能如他一般。” 李忘尘情知燕南天只怕看不上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会,心生失望之余,也不由为江枫的神色所动。其实李忘尘的处境也和他类似,李寻欢现今虽未彻底打出名头,但武功却绝不在燕南天之下,他也颇能共情。 有个光芒耀眼的大哥,自己又以容貌出名,这对任何一个有志气的男人而言,的确是莫大的压力。 李忘尘道,“江兄有此大志,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又朝着江枫拱拱手,“适才言语,多有忽视江兄心情,见谅见谅。” 江枫一愣,呆呆看了李忘尘许久,终于还是笑了笑。 这笑容和之前相比,多了几分暖意,他本有满腹经纶,但此刻一时语塞,想了半会儿也只道,“多谢,多谢。” 语气情真意切。 李忘尘却只笑笑不说话。 除了燕南天不在,另一件令他失望的事情是,江枫帅归帅,却没有给自己带来任何奖励。 显然,此人并非江湖令中人物。 偏偏李忘尘现在正缺了这个,几乎就恨不得当场给江枫找只鸡试试,看看能不能生下来自己想要的那两个江湖令人物…… 心中微微一叹,李忘尘直接谈起了正事。 面对这两个人实在没什么可以隐瞒的,他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上官海棠和江枫细细听闻,到了后面都神色微变,知晓事关重大。 江枫立马站了起来,“我立即去请来几位掌门。” 上官海棠朝着他点点头。 于是两人就在房间等待,上官海棠似在思考什么,而李忘尘看了看上官海棠,忽然有个疑问,忍不住嘿嘿笑道,“上官老哥,你是见过楚留香的吧?听说也是个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主儿,不知道他和江枫怎么比?” 上官海棠一愣,面色微红,抬手打了李忘尘一下,“多事。” 李忘尘只笑道,“说说嘛,没事儿的。” 上官海棠眼睛一转,道,“江兄武功虽绝不算弱,但要和那贼人比,自然是比不得的……” 李忘尘闭着眼睛大喊大叫,“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怎么到这时候反而小孩子气了,上官海棠只好叹了口气,“好好好,我说,你别吵吵了。若只是单纯对比容貌,江兄要胜过那……那姓楚的一筹,但要说起对付女人的手段,江兄实无那般风流的性子,而那姓楚的却是行家。” 李忘尘听到这里,畅想了一下楚留香的风采,忍不住道,“要说了解人心说漂亮话,其实小李我也有两手,也不知道我长大之后……” 上官海棠看了他两眼,露出古怪神色,摇摇头。 李忘尘怒道,“嘿,你这动作是什么意思?” 上官海棠只说了一句话,“不管是江兄还是姓楚的,他们的武功都以飘逸灵动取胜。” 李忘尘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双铁拳,忽然觉得无话可说。 …… 如是斗嘴一番,一会儿后江枫带来了一群人。 其中有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还附带上两个人。 一个是个看来文静秀气,腰间持剑,但是眼神锐利得像是针一样的少女。 这应该就是薛冰了。 另一人则是个个子矮小,消瘦骨感的男子,身穿着宽大的袍子,和自己的身材形成一种滑稽的对比,但是他又背负双手,颇有宗师的气质。 这应该就是余沧海了。 看见了余沧海,李忘尘目光动了一动,眯了眯眼,却不再有更多神色。 众人一进来了,先对上官海棠行礼,再多看了李忘尘两眼。 上官海棠回了礼,“诸位应该已听了江兄所言?” 余沧海踏出一步,不太客气,“任我行真在衡山城内?有何证据?” 看起来气魄极盛,来势汹汹,似乎一知道任我行在哪,就要立刻冲上去厮杀一般,但李忘尘却能从他语气眼神之中瞧出几分色厉内荏的感觉。 上官海棠摇头道,“暂时没有证据,只是小李兄弟的推断。” 余沧海一听,登时大为轻松,不屑道,“一孩童之推断?哈哈,这也值得请我等来,上官密探小题大做,大题小做。” 上官海棠微笑道,“或许的确是大题小做,但近来任我行脱困而出,委实也做了几桩大事,不可不防。几位或许不知,此贼袭击过朝廷命官李大人,而小李兄弟正是李大人的独子,能从天王老子向问天手底下逃脱出来,奉劝几位掌门莫要小看。” 余沧海一惊,而其余几人再看向李忘尘时,也颇有刮目相看之感。 他们几人就算合力一起,都未必是向问天的对手。 定逸师太赞道,“还是个少年英雄。” 李忘尘笑道,“没错,我正是个少年英雄。”他昂扬自信,气度不凡,这话虽未免不得体些,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也只当是孩子戏言,不会在意。 岳不群动动眼珠子,不动神色地审视李忘尘。 薛冰露出好奇神色。 余沧海则哼哼两声,“我也知道此事,他二叔是那位神侯面前的新进红人是吧?难怪上官大人几经维护,听说其飞刀绝技不俗,能杀了向问天,但终究是暗器功夫而已,上不得台面。” 上官海棠忽然一拍桌子,长身而起,“余掌门!我请你来,是详谈对敌之要务,而非请你捣乱来的。你若再谈这些事情,烦请自行离去!” 她不愧是四大密探之一,平日里看来是个普通女子,一旦谈到正事来,就果敢刚毅,能镇得住场面。 余沧海愣了一愣,其实他也没其他意思,就是一来不愿意和任我行拼个你死我活。 二来习惯性气量狭小,总觉得这江湖上许许多多的青年俊才,其实并无他人所吹捧的那样厉害,这江湖终归得看自己这样老一辈的人物,而上官海棠礼数不周,李忘尘又和李寻欢扯上了关系,令他分外不喜。 但真要他和朝廷,和护龙山庄,和铁胆神侯,甚至是和李寻欢说这话,他也绝无这样的胆子。 能杀死向问天的飞刀,自然也能杀死余沧海。 一时之间,余沧海有了几分后悔,一张嘴,“这……”想要服软。 但是目光一扫,其他几人都看着自己两人,这其中既有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这般的同辈掌门级人物,也有薛冰、江枫这般的后一代翘楚。 他们的目光送到余沧海身上,霎时间给他针扎一般的感觉,令他面红耳赤,最终服软话语,是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眼看要下不来台,李忘尘忽然道,“咳咳,小子自然是人微言轻,却不知道可否多嘴?余掌门是一方宗师,声望武功无不是江湖中拔尖儿存在,小子毫无证据就请来谈事,自是折辱余掌门,先陪个不是。” 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他这一番作态,实是出人意料,那些初次见面者自然觉得这小子说话做事,果然真如大人一般成熟,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大大缓和场间气氛。 而上官海棠这早认识的还另有一份感触,那就是这小子说起违心话怎么一点儿不脸红的? 余沧海得了台阶,却还卖乖,“话倒是说得好听,只是连一孺子也知道这点,上官密探为国效力,组建天下第一庄,却……哼哼……” 哎哟,这意思是我连小孩子已不如了? 上官海棠秀挺的眉头一挑,冷冷道,“却怎么了?余沧海掌门若对在下有任何意见,大可以一封书信传递义父手中,取缔在下职位,在下只会万分感激。” 本来有些缓和迹象的气氛,登时又僵硬起来。 李忘尘也暗自摇头:这矮子怎么这么嘴贱啊,都快其乐融融了,还搁这儿惹是生非的。 他只好又上前一步,“上官大哥或许觉得此话刺耳,但余掌门向来也是关注民生、重视社稷的一代宗师,大哥上为朝廷效力,下为万民谋福,所言所行无不事关重大,有时候甚至代表国家之身份体面,的确是万万大意不得。掌门对兄长有所苛刻,其实也是长辈之殷切期望,但望兄长明察。” 上官海棠听了这话,脸皮扯了两扯,埋怨般看了李忘尘一眼,意思是你就帮着这家伙说话是吧? 李忘尘只微微一笑,眨一下眼。 余沧海听得大为舒坦,只觉得自己的确是上为了朝廷的连绵,下为了黎民的福祉,所以对上官海棠大为苛刻的,甚至大有意向直接手书一封信件,真向朱无视提出上官海棠种种失职之处云云。 但他到底还不是真正猪脑,连续两次台阶,无论如何都该适可而止。 当下拱了拱手,傲然道,“罢了罢了,任我行毕竟声势慑人,不能小觑,既已来了,有任何事情但请吩咐,我青城派的松风剑法必成一大助力。” 解决了余沧海,其他几人自然更没有他一般的没眼力劲。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都嫉恶如仇,自然愿意加入;岳不群虽一万个不愿意和任我行这般人物拼命,但外在人设是君子剑,这时候若不加入难免惹人非议;薛冰则是武二代心态,心中想着能见见世面,说不得展示武功,自然更加愿意。 这样一来,就有岳不群、天门道人、上官海棠、江枫四名六品高手,余沧海、薛冰、定逸师太、李忘尘四名五品高手,已加入到了任我行围剿计划之中。di wap. /132/132250/30893635.html 第三十二章 捉仙 这边一经敲定,李忘尘又询问刘正风等人,听说是被一位神秘客人召见,便安下心来,回到客栈,等待李莫愁的消息。 入夜时分,房门轻响,李忘尘前去开门,正见到李莫愁站在门外,仍是那清绝冷傲的道姑,只是脸色略显难看。 李忘尘一看这模样,心头咯噔一下,问,“结果如何?” 李莫愁沉默不语,进得屋中,也不看李忘尘半眼,先左走两步,再右走两步,长吁三声,又是轻轻一叹,始终以背对着李忘尘。 过一会儿,她才扭扭捏捏道,“我坏事了,你怪我罢。” 第一眼看她模样,李忘尘心中已经猜到了七八分,李莫愁性子急,手底硬,确实做不了说服招揽的事情。但莫大、刘正风、曲阳三人都饱经沧桑世情,受不了的是虚伪江湖,而非李莫愁这样的赤诚仙子,这三人身上的事儿应该没坏。 有这三人同意,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他便笑道,“你是姑姑,我是侄子,这世上哪有侄子怪姑姑的,岂非大逆不道?” 李莫愁惊奇回头,眼睛瞪得极大,“你真真的不怪我?” 李忘尘道,“真真的不怪你。” 他说话诚恳,笑容真切,李莫愁看了半响,总算安下心来,抱怨道,“哎,其实你也怪不得我,那嵩山派的几人太难缠了,虽被我等击溃,却又四处拼命奔逃,费了好大功夫才斩草除根。等到我找去其余目标时,首先是那姓木的对本姑娘无礼之至,我杀性一起,也顾不得许多了。” 她说着,竖掌如刀,朝着李忘尘做了个向下比划的姿势。 还“杀性一起”……怪不得成了那赤练仙子。 李忘尘暗暗嘀咕,却也不甚在意,“那塞北明驼木高峰是邪道高手,杀了也是杀了,姑姑正是除魔卫道,做了大大的好事。等等,除此之外呢,不是还有南宫灵、卓一航、苏少英么?” 这几人可都算少年英杰,背后靠山不小,丐帮解风算是最弱一人,也有七八品功力,而且再往上追溯还能去到大宋的丐帮总舵,乔峰和洪七公的威名自不必多言,在大明也如雷贯耳。 武当峨眉更无须提,当世正道高手之中,总少不了冲虚道长、独孤一鹤、木道人三个名字。 这三人再算上薛家庄薛衣人门下的薛冰,真可谓是货真价实的武二代,大明f4,自身武功可匹敌余沧海这样的三流掌门不说,背后的大佬也一个比一个给劲。 相比起来,令狐冲这华山大弟子只能算是武二代中的边缘人,这也实在没办法,他师傅一不小心,过几年都得被别人追上了,更何况他。 李莫愁脸色一变,低头道,“我……我也一个没带来。” 李忘尘吓了一跳,“你真给全杀了?” 他脑子闪电般开始计算林朝英和这伙人的后台比较起来到底谁给力…… 李莫愁道,“这倒没有,只是被我以一敌三给打败了,我再说了他们几句,便无颜留在此处,一个一个都跑了。” 她说到这里,几分自豪,几分害怕,看了两眼李忘尘。 李忘尘其实已算出来了,林朝英应该还是更给力一点,但还是松了好大一口气,“这还好这还好,若你杀了人,只怕不死不休,咱们是彻底留不得大明了。” 李莫愁也一愣,“那我是做对了?” 李忘尘苦笑一声,“是是是,您对极了。其实以他们武功拙劣,被姑姑以一敌三而败,自不该参与此战。姑姑此举说不得救了他们一命,怎能算错。” 李莫愁本来以为自己任务未曾完成,一定遭到李忘尘喝骂,没想到李忘尘能说出这番言语。 她听得耳中,越想越有道理,乐呵呵笑了起来,“你说话倒是中听……”忽地眼睛一亮,抬头看向李忘尘,“哈,我知道了,一定是你任务也未完成,所以不好意思怪罪我!” 她争强好胜,全忘了任我行之威胁,只盼着能够胜过李忘尘一亩三分。 而李忘尘失了三位强助,虽然这三人怎么也不算至关重要的人物,还是不免失落,但是李莫愁这“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举措一出,却令他心中郁闷一扫而空,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这不是撞上来了吗? 他风轻云淡,脑袋偏过,尽量不太着痕迹地道出自己成绩,道完了来一句,“哎呀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如姑姑神威啦。” 李莫愁一听目标全数选入,甚至还带上个并未计算在内的余沧海,可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这要是两个人去铺子工作,李忘尘是双倍工资,自己只怕还要倒给老板开钱,一时脸色不太自然,直说累了休息。 李忘尘心中得意,不太能够表露,只等李莫愁关上房门离开房间,才在房内哈哈大笑出声,声音张狂至极。 李莫愁在门外一顿,狠狠一跺脚,才回到自己房间。 李忘尘熄灭灯烛,洗漱上床,夜晚的客房静悄悄黑漆漆,静谧清幽,最是好睡眠。 但是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李忘尘还是睡不着觉。 他想着两日之后的刘正风金盆洗手会,将是何等惨烈危险。 过得一会儿,李忘尘忽地回过神来,这时怎能熬夜?赶紧运转起玄武定心法,以收敛心神、抛去杂念,然后他渐渐闭上了眼睛,陷入某种奇特无比的状态中去。 滴答。 仿佛是最为安静的湖面上落入了一滴水珠,激荡起微小却又真切存在的波澜,悄然地扩散却又悄然地消失,湖面看似仍然平静,深处却已暗流涌动。 黑暗中,李忘尘睁开了双眼。 有人。 他的身子无声无息而动,像是一条蛇,或者是一条壁虎,贴着床铺缩了下去,先进了被子,再从内部把被子挤压成有人的形状,最后从被子里抽身而出,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更没有激起哪怕一点风。 迄今为止,李忘生所用的都是铁拳蛮干的路子,这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只会一把子九牛二虎、铜头铁额的本领。 但其实精气神三项之中,任何一项走到了极处,都能刚极而柔生,柔极而刚生,最后达到刚柔并济,不分彼此的境地。 现在的李忘尘当然并不算是走到了“精力”的尽头,却也有其些许征兆,尤其是与田伯光一场大战之后,更颇得领悟,能操纵自己全身大部分肌肉,使得其硬时如铁,软时如棉。 他真如一团棉花般滚到了地面上。 然后是观察。 一个呼吸声开始回荡在李忘尘的心头,像是钟摆,像是发条,富有节奏又轻又脆。呼吸声来自于屋顶之上,李忘尘尽力用肌肤去感受,发现了某处有风,这证明着那里的瓦片被揭开了,一处视线从外界扫进来,却略过了自己,只盯着床上的杯子看。 李忘尘慢慢蠕动着过去,同时继续观察这个呼吸。 一次呼吸,两次呼吸,三次呼吸…… 就在第十三次呼吸的时候,李忘尘来到了目的地,他鲤鱼打挺,猛一起身,然后踏步。 砰!整座房间一震一响,他已如一道横空的闪电般蹿了出去。 又是轰隆一声,房间的穹顶被破开一个大洞,两个身影在翻飞的石屑和惊天巨响之中碰撞在一起,哗哗哗三个交手的声音之后,他们同时落了下来。 李忘尘一身睡衣,站在屋顶之上,目光发亮,里面竟然有喜色闪动,“好啊,是你!” 能让他如此欣喜的人不多了。 面前的黑衣人虽头戴面巾,但是身材婀娜,体带幽香,而且一双秀美瞳眸令人一眼难忘,却不是林仙儿又是谁了。 果然是任我行的阴谋! 黑衣女子又惊又怒,“你的武功,什么时候竟有如此长进……” 她说话时双手又酥又麻,颤抖不止,这是适才接了李忘尘三掌,因事发突然,并未施展乾坤大挪移,纯以内力对抗李忘尘的蛮力,竟已落入了下风! 李忘尘不答不语,只双眼放光地盯着林仙儿。 咔一声,他脚下瓦片碎裂。 身影已消失。 林仙儿只觉得一阵恶风扑面而来,而李忘尘的拳头几乎和风声同来,快得不分彼此。 她冷哼一声,曼妙的五指轻抚而过,只闪电般沿着李忘尘手臂这么一抹,李忘尘本来直来直往一以贯之的拳劲忽地一转,擦着林仙儿脖颈过去,仿佛体内再有另一个意识给他的肌肉下达命令一般。 乾坤大挪移么! 李忘尘怒喝一声,登时双腿一开,扎马步稳下盘,使得是一个千斤坠的功夫,脚下的瓦片咔咔作响,拳虽打歪,肘却下沉,狠击林仙儿的肩头。 林仙儿脑袋一缩肩头一挺,内力灌注,与李忘尘手肘一碰,却并未真正爆发撞击,竟然是以自己的肩头贴到了李忘尘手肘上,产生了一股子黏劲儿。 李忘尘顿觉手肘部分好像被徒然加了五二零,和林仙儿的肩头死死接在一起,成了一个整体。 他没反应过来,林仙儿肩头往后一拉,李忘尘整个人失去平衡,面门已朝着林仙儿撞了过去,而一只纤纤素手早在那里等候,五指如钩,狠插李忘尘的双眸。 砰砰,两片瓦片旋转着飞射,那是李忘尘早早飞脚踢出,力道虽不大,但总归砸得林仙儿素手一颤一歪。 李忘尘乘势张嘴一咬,林仙儿一缩手,总算解了他伊利丹之灾。 但解了戳眼,却未解开后续。李忘尘平衡仍失,脑袋打向林仙儿手掌,林仙儿收了手指,立刻竖掌如刀,斜斜切向李忘尘的额头。 间不容发之际,李忘尘猛地发力,咔咔咔,一条手臂上的气血骨肉登时变化,如地龙翻身一般,由肩起到肘,一阵肉眼可见的起伏携带着雄奇壮阔的力道,一路传达到手肘部分,狠狠地一打。 林仙儿的肩头如触电一般,动作一顿,已与李忘尘手肘分开。 而另一边,李忘尘额头与林仙儿手掌只差半寸,忽地狂啸一声,脑袋微侧,带着身子如陀螺般地一转,右手旋转两圈之后,一脚狠狠踩在屋顶,拳头已自上而下,如狼似虎地打杀过去。 林仙儿回头一掌,啪一声脆响,和李忘尘手掌一撞。 两人各自站立不稳,退后两步。 可林仙儿尚需换气之机,李忘尘却已哇呀呀一声大喝,双手五指大张,再各自一握成拳,发出噗嗤声响,竟然硬生生又壮大半圈。他挥舞拳头,气势更强数分,宛若战场上的猛将一般,再次朝着林仙儿汹涌杀来。 来,尝尝老子的天生神力! 林仙儿已接连后退,心惊胆战。 不只是激增数倍体能,招式打法也圆熟无暇……和上次相比,哪里是同样一个人? 迄今战了数招,林仙儿心中简直升起了无数问号,这个李忘尘上次见面,武功勉强四品,已坏了大事,这次怎么还变强了数倍,拥有了这般恐怖的横练功夫!? 她高声叫道,“且慢,少爷,许久不见,咱们聊聊!” 李忘尘道,“好,我且听你说说。”说话间动作丝毫不停,踏前一步,肩肘如弓手如箭,五指一送,来到了林仙儿的面门三寸。 林仙儿却也时刻警惕,有所防备,一个后仰,绣鞋顺势一划,倒冲而起,踢向李忘尘的下巴。 李忘尘侧头闪过,伸手一捞,一把抓住她的脚腕。 她却脚踝一抖,一股内力勃发,李忘尘的食指撞了一下自己的中指,指力一松,林仙儿挣脱开来,头下脚上一个旋转,五指对地面轻轻一按,却爆发出无法形容的大力,整个人轻盈如没有重量般斜飞而去,直达十丈外另一间屋子的屋顶。 林仙儿要逃! 原来这才是她这一踢目的所在。 须知此女本非热衷于用武力解决问题的人,更兼李忘尘气势之盛,展开天生神力之后,几有那传说中越战越强的本领,更令她害怕万分,根本不愿意继续打下去。 “哪里逃!” 李忘尘轻功是最大劣处,根本来不及跟上。但他立在原地,丝毫不慌,只是遥遥一望,忽地连环数脚,已接连踢出瓦片,碰碰声不绝于耳,这边的屋顶上只留下几道硝烟。 以他九牛二虎之力,施加在瓦片之上,其威力之大,足以一片洞穿顽石,绝不下于前世的散弹枪。 “这人太阴毒了。” 林仙儿本来觉得自己变招迅速,手法得当,就要逃脱,而只往任我行处去往报告消息,立刻回来杀死李忘尘。 却万万没有想到,李忘尘的反应也极为迅速,居然立刻有应对之策,内力较之蛮力有万点好处,唯有一点不如,那就是回气时间。 而李忘尘恰恰就是卡着一个林仙儿施展轻功远遁,身在半空不能改变的时间点,对她动手。 林仙儿登时叫苦不迭。 这样一个练习横练功夫的莽撞人,本该是她最擅长对付的那一类——不管是在床上、行事上还是武功上,她向来都有令百炼钢化绕指柔的本领。 但偏偏李忘尘看来莽撞,骨子里却是个比她还要奸猾、还要聪明、还要机敏的家伙。 她怎能不输? 她怎能不输! “中!” 李忘尘站在原地,狠狠一握拳。 远远望去,月光中的林仙儿如折翼的飞鸟,整个人本来曼妙的身姿忽地一颤,一身惨叫之后,紧接着便已直坠而下。 …… 两人几番交战,说来话长,却也过不得十招。 十招解决一个五品高手,听来不可思议,其实若林仙儿真愿意与李忘尘拼命,又有乾坤大挪移这专克蛮劲的武功,李忘尘再怎么勇猛也须得一百招后再见胜负。 但偏偏她心思太灵动了,也太贪生怕死了,一招就有三四个想法冒出来,每打一招,战意就去了一分,七八招下来就只想要逃走了,这逃走的想法又被李忘尘所捕捉到了,勇气、智慧、斗志,处处差了一筹,自然别无他法。 有赖于此,两人交战虽是激烈,却并未惊扰任何人。 除了一个人。 李忘尘刚要追上去,却正见到一个身影已跃上来,身穿杏黄道袍,手持雪白拂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自己伸出手,“来吧,小侄子,握住姑姑的手,你轻功太差了,但凡有个大动作都扰民得很。” 李忘尘并不意外,李莫愁的武功比他和林仙儿都来得高,而且只怕也心忧任我行的事情,自然对一切风吹草动都有感应。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李莫愁刚睡醒的模样,也是觉得有趣。 那个在他人看来又高傲又冷艳的女子,现在在月色半耸拉着眼睛,头发也杂乱,这边翘起,那边蓬松,和平日几乎像是两个人,但月光洒落,与她肌肤抹上一层冷色,却也别有一番慵懒美感。 李莫愁睡眼惺忪地问,“那人是谁?” “任我行的人。”李忘尘说,“应该是调查到了我们今日白天的行为有异,故而过来探听虚实。” 一听到任我行的名字,李莫愁精神一震,眼睛一亮,也不打哈欠了,只看了李忘尘两眼,“我并未发现她的踪迹,若非是你,只怕消息已经泄露。” 说话之间,她一手携着李忘尘,足尖轻轻一点,已飘然来到了林仙儿坠落之处。 只见林仙儿卧在屋顶上,脑袋向下,背朝后,肩头、腰间、大腿上三处穴道,各自中了一记暗器,身子不动,似乎昏了过去。 李莫愁大大咧咧,朝她走了两步,被李忘尘一把扯了回来。 她不解地看向李忘尘,李忘尘却又抄起一片瓦,遥遥朝着林仙儿脑袋砸了过去。 林仙儿忽地一跃而起,身子旋转间光芒闪烁,四射出各种暗器,笼罩李莫愁李忘尘两人。 李莫愁心中一惊,知道刚才自己若猝不及防,在极近距离遭受此劫,只怕已中了暗算。但现在这个距离,她武功实在太高,根本不会给林仙儿一丝一毫机会。 只拂尘一卷,已将所有袭来的暗器尽数打落。 林仙儿趁此良机,拔腿就跑。 可是李莫愁又挥手一洒,五枚冰魄银针飞了出去,林仙儿小腿一崴,健步如飞的身形一顿,又扑通一下,跌倒在了不远处。 这下子,才总算真正将她擒住。 wap. /132/132250/30893636.html 第三十三章 二星江湖令 一盆冷水打在了林仙儿的脸上。 她打一个激灵,从昏厥中迷迷糊糊醒来,抬头一看,昏黄灯色之下,李忘尘和李莫愁一左一右坐在身前,三人围着一张桌子,看来似乎朋友闲聊一般。 李忘尘的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种很和蔼的笑容,“林仙儿,许久不见了。” 林仙儿以最快速度讲,“少爷,我知晓重要消息!” 李忘尘并不意外,“你周身穴道被点,身上亦中了冰魄银针之毒,你说出消息,我为你解穴祛毒。” 林仙儿沉默片刻,已经恢复了冷静,只看了看旁边的李莫愁,“这位就是大宋李家掌门人,古墓派当代大弟子,李莫愁李姑娘了?” 李莫愁笑道,“你倒有些见识。” 林仙儿眼睛一转,正要继续说下去,李忘尘抬手一个巴掌,已狠狠打在她的脸上,啪一声,留下一个火辣辣疼痛的五指掌印,“不要说没必要的话,先回我的话!” 林仙儿低着头,啜泣道,“是,少爷。” 李莫愁看她可怜,张口想要劝解两句。 李忘尘却朝她摇头,然后想了想,忽然伸手一掐林仙儿的两颊,晃了一晃,一根闪闪发光、细弱牛毛的银针已从牙齿缝里掉了出来,落在桌子上,叮叮两声。 李莫愁和林仙儿的脸色一起变了,只有李忘尘笑了,“果然是嘴巴,刚才姑姑你若和她真聊起来,一旦掉以轻心,她立刻施以暗算,保管你俩只能互换解药了。” “贱人,怎敢害我!” 李莫愁脸色煞白,眼中凶光一现,她也是个一旦情殇立刻黑化的辣手人物,几次三番见这林仙儿的诡计,终于明白决不能给她丝毫的怜悯。 当即长身而起,拂尘一扫,狠狠打在林仙儿的胸口,林仙儿登时已飞了出去,狠狠撞在墙壁上。 砰一声,她掉了下来,然后脑袋一歪,呕出两口鲜血。 李忘尘面色如常地走上去,搀扶起林仙儿,“姑姑,别打死了她。” 李莫愁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心中却仍后怕不已,手心全是汗水。她虽对林仙儿予以重创,但真正发慌的却是她,只因若无李忘尘识破,林仙儿至少已让她栽了两次跟头。 这女人的心机,简直是李莫愁生平所见女人之最。 也幸好,李忘尘的心机智慧,绝不在林仙儿之下。 而林仙儿被扶起来时,脸色是苍白了一些,发丝也凌乱了一些,却不损其半分妩媚,反倒令她有种雨后娇花般的楚楚可怜感。 她抬头对着李忘尘笑道,“李少爷,刚才只是小小插曲,咱们可以继续了。” 李忘尘叹了口气,将身不能动的林仙儿重新摆在了椅子上,“林小姐,我已有些佩服你了,不管任何时候,你好像总在第一时间想着怎样活下去。” 林仙儿幽幽道,“少爷,你只是佩服我,可你却不知我已惧你怕你甚深?你已多少次看破我的心思,真真是我命中注定的克星了。” 李忘尘笑道,“你若不想见我,就老老实实回我的话,我自放了你。” 林仙儿道,“请问。” 李忘尘问,“这一切的幕后是否任我行?任我行是否来了衡山城?任我行的武功和江湖传闻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任我行手底下还有多少你这样的人?任我行的背后是否有其他势力?” 林仙儿听着听着,忽然笑了笑,“少爷所问,皆是关键,我确实知道不少呢。我只告诉你一件事,任我行手下已看护住了各处要道,之所以不立即动手,只是处于突破隘口,而你们俩但有任何逃跑的举措,就要迎来他的追杀。” 李忘尘不说话了,只挑了挑眉,意思是继续说。 林仙儿笑得很甜蜜,也很神秘,“剩下的,我却不说了。” 李忘尘当即大声道,“我以小李飞刀的名誉发誓,若林仙儿肯道出消息,我绝不对她下死手。” 林仙儿的笑容更甜蜜,也更神秘了,“少爷上次也是这么说的,小李探花有你这么个侄子,也真是大大的辛苦了。” 李忘尘叹了口气,并不慌张也不愤怒,“没错,你确实难信我,其实连我自己都信不得我自己——既然如此,我说个法子,我将你送往上官海棠手下,再令护龙山庄拿你一次,这如何?” 林仙儿却只看了李忘尘两眼,淡淡道,“少爷想要害我。” 李忘尘哦了一声,神色如常,“哪有的事情?” 林仙儿轻轻笑了两声,“少爷自重逢以来,并不疑我如何从护龙山庄走脱,只因你已猜出了一些端倪,我也干脆说开了吧,朱无视是有问题。既然如此,我若再被送回护龙山庄,他唯恐我传出第一次走脱的内幕,只怕令我进得去,出不来——这不正是少爷害我的法子?” 李忘尘这下皱起了眉,“瞒不过你,不过你看穿了此事,我就不会送你进去了,因为你到时候对朱无视引出我来,对我也百害而无一利。” 林仙儿点点头,“没错,此事无须再提,你我都不愿意招惹那朱铁胆。请少爷另想法子,若少爷不能令我信服,我死也不肯说出你想知道的一切。但我保证,我所知的消息,绝对令少爷有一线生机。” “好说,好说,你也跟着想想。” 李忘尘说着说着,已沉思起来。 林仙儿点点头,也跟着露出思考的神色。 李莫愁听着刚才那一番对话,看着沉思的两人,露出古怪的神色。 她只觉得这两人虽是生死大敌,但彼此之间却有一种朋友也没有的难言默契,他们已忽略了许许多多常人间的交流方式,渐达心灵相通的境地。 虽然若有机会,李忘尘绝对杀了林仙儿,而林仙儿若处于上风,自不会饶过了李忘尘。 但偏偏到了现在,他们却要一起思考出一个能令林仙儿逃得性命的办法。 李莫愁有些不是滋味地想:相比之下,我倒是外人了。 过了一会儿,李忘尘忽然一拍大腿,“好了,我想明白了。” 他站起身子,来到林仙儿身后,忽然一掌自上而下地拍了过去,打在林仙儿的死穴上,“答案就是我想不到,我不跟你玩这种游戏了!” 林仙儿身子一震,大叫一声,“你!” 身子一软,已一头撞在桌子上,鼻子眼睛耳朵都流出鲜血来,像是脸上出现了七八条蜿蜒的小蛇,呼吸也若有若无,奄奄一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别说是林仙儿没想到,连李莫愁也猝不及防,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她刚才还想着,这两个人亦敌亦友,心意相通,比其自己和陆展元都要默契,若有机会未尝不可以因恨生爱,这本就是江湖千百年来最常见的故事。 可谁也没有想到,李忘尘前一个呼吸还温温柔柔地说话,下一个呼吸就直接动起手来。 李忘尘喝道,“林仙儿,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说是不说?” 他说话时,一下子提起林仙儿的脑袋,动作凶狠蛮横,充满压迫力。 林仙儿仰面而起,只见烛光照耀之下,只有一张血肉模糊的面容,看来甚是骇人。 过了好一会儿,林仙儿才勉强睁开眼睛,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了,但仍旧坚持己见,“你,你就是想要吓唬我,你绝对不敢杀我!你……你若杀了我……任我行,任我行……必然取你性命!” 李忘尘面色如常,居高临下,直视林仙儿的双眸,一字一字道,“你,说,不,说?” 两人互相对视,彼此的容貌都是颠倒的,只有眼睛对着眼睛,汹涌的光焰在互相的瞳眸里跳跃。 林仙儿惨笑道,“不说,不说,我就是不说。这就是你的手段么,对我实在无用啊,快救下我吧,不要色厉内荏了,你骗不过我的。” 李忘尘露出了奇妙的神色,“我确实没有骗过你!” 他说话间,左手一动,并指如剑,闪电般在林仙儿额头上轻轻一点。 咔,一声轻响,李忘尘收手,起身,林仙儿的额头无声无息地裂开,双眸中的神采和最后一丝生命力终于逝去,而她的表情还维持在那自信的笑容上。 林仙儿死了。 她至死为止也不相信,李忘尘真的会对她下杀手。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李莫愁才道,“她本不是个忠义之人,她从头到尾在意的只有自己的性命,可她却好像做了忠义之人应该做的事情。” 李忘尘摇摇头,“她不是忠义,而是聪明。不管她说不说,都要死,她的选择很正确,最后就是看我们两谁能妥协——而我最后还是没有妥协。” 他握了握拳,“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们都同样的聪明,所以只能够两败俱伤。” 李莫愁想象了一下那片刻间两个人的心理活动,只觉得触目惊心,摇摇头,“但这也代表着,她的到来,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任何好处,我们还是对任我行一无所知。” “不。” 李忘尘却笑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味深长地说,“有好处,不多,但总是有的。” 【杀死江湖令人物林仙儿。】 【解锁并完成二星任务分支“林仙儿之死”,获得二十点奖励点数,青铜令牌一枚。】 【林仙儿已死,获得二星江湖令‘毒心美人’】 在水蓝色的江湖令系统中,江湖令人物林仙儿的那一条,已经彻底变成了灰白色。 …… 收拾了林仙儿的尸体,两个人当无事发生,各自回房休息,而李忘尘却已睡不着了。 他打开了江湖令系统细细查看。 只因这还是李忘尘首次干涉到江湖令人物的生死,也是首次进入到“二星任务”的范畴。 这也实在始料未及,一下子吸引到了李忘尘的注意。 在此之前,他所杀的唐玉,武功虽仍还是李忘尘所不可企及的高峰,却并没有林仙儿一般特殊的地位,所得奖励大致相差无几,却还多了个什么二星江湖令。 “一星是邂逅,二星就是杀死?”李忘尘看着那灰白色的江湖令词条暗忖,“不,这应当只是我选择了杀死林仙儿而已,二星任务用到‘解锁’二字,自然不是千篇一律,而是个人有个人的任务。” “甚至,我若并非杀死林仙儿,说不得也能用另一种方法,去完成属于她的二星任务,甚至往后还有三星四星。而我现在杀死了她,给了她此生一个明确的‘结果’,所以不得不进入二星分支,这词条也就变成了灰白色。” 李忘尘想到这里,暗暗点头,心知应该差不多是这样子。 然后他翻看了一下那个什么二星江湖令。 这一看,李忘尘才明白江湖令的意思。 就是指对应人物一生之浓缩,给予李忘尘对应提升。所有江湖令人物的二星任务,都能获得对应的二星江湖令,然后随着三星四星,跟着提升。 不过林仙儿已死,自然无法提升,永远只是个二星江湖令。 至于这江湖令的效果嘛…… 【二星江湖令·毒心美人:心越毒,人越美,杀人越多,容貌越好。效果:杀死一百人,获得容貌正向修正。】 ……这什么几把。 李忘尘无语半响,他一个小屁孩子,现在差的是容貌吗?差的是绝世武功啊! 但仔细想想,若干掉一个林仙儿就能有什么好效果,也不现实。 等等。 李忘尘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令狐冲来。 这是衡山城内,除去林仙儿和未曾谋面的任我行外,唯一一个江湖令人物。 虽然他现在武功低微,但未来却有一番成就,那笑傲江湖的一生浓缩而成的江湖令,应当是在战斗方面颇有作用。 “可惜这一点知道得太晚了,后天就是金盆洗手会,只剩下一日时间,我总不能把令狐老哥给杀了吧?” 李忘尘暗暗叹息,“若早知道一段时日就好了。” 他若效仿着对付林仙儿来如法炮制,也去刺死令狐冲,只怕立即就能完成一个“令狐冲之死”的二星任务,获得对应江湖令,但这做法李忘尘是想也不想就放弃的。 当然,死马当作活马医,李忘尘也拿定主意,就在这一日时间找一找令狐冲,看看能不能找到办法在一日内完成他的二星任务。 李忘尘点点头,又扫了一眼自己所有的奖励,有刚刚才获得的二十点点数,之前积攒下来的青铜令牌两枚,黑铁令牌一枚。 因有心随意传的功效,他直接大手一挥,将点数加诸于精力值上,此刻若再运用起天生神力来,李忘尘的精力一值将迈过三位数的门槛。 再运心随意传之后,内力也有七八十点了。 这数值实在不算低了,但若没有好用内功法门,便只是单纯的生命能量,一泄而去,只能用在偷袭、点穴、解穴等特殊状况之中。 忙完了这边,接下来,李忘尘就要用一用这三枚令牌,给自己最后提升一次战斗力。 wap. /132/132250/30893637.html 第三十四章 南辕北辙 【消耗一枚黑铁令牌,获得黑铁级武学‘铁布衫硬气功’,是否放弃以提高下一次武学抽取的品质?】 李忘尘啧啧嘴,心想怎么是这样一门功夫,来点飘逸的行不行? 他还念着再长了几岁和楚留香江枫比一比呢。 但说归说,这功夫还是挺有用的,所谓硬气功其实并非内功,而是一种以吐纳为主运用体能的法门,更确切来说是运用肌肉、筋骨、皮膜的法门。 按照此功描述,练到上乘境界,只需运转念头,念头到了何处,肌肤立即紧如铁、硬如刚,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李忘尘点点头,“不放弃。” 一旦选定,立刻有诸多信息,涌入李忘尘脑中,那是各种对身体的运用法门。李忘尘一抬手,五指狰狞,肌肤紧绷,作铁青色,门窗外投来幽幽月色,在上面反射出极渗人的光泽,抽出一柄匕首划去,如同钝刀碰到了老皮,只摩擦出一道道白痕。 他满意地点点头,收回功夫,动作不停,立刻选择下一枚青铜令牌。 这次出现在面前的名字,令李忘尘脸色精彩了一些……事实上,他很想要直接出门,大呼小叫,先叫上余沧海,再叫上林平之,为两家化解恩怨。 【消耗一枚青铜令牌,获得白银级武功‘葵花宝典残卷辟邪剑法’,是否放弃以提高下一次武学抽取的品质?】 【特殊提示:本门武功有体质上的特殊需求,一旦接受将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以辟邪剑法之玄妙,若能尽情掌握,自然对迎战任我行有巨大助益,但是限于诸多众所皆知的缘由…… 李忘尘轻声道,“放弃这门武功。” 晦气晦气晦气,李忘尘使劲地甩着脑袋,以期忘却刚才看到的字眼。 继续,下一枚青铜令牌。 【消耗一枚青铜令牌,获得青铜级武功‘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法’,是否放弃以提高下一次武学抽取的品质?】 无尘道人的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么……是比不得真刀真枪的辟邪剑法,但不知与衡山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华山夺命连环三仙剑相比,到底孰强孰弱? 李忘尘心中满意。 虽然这提升品质之后的一次兑换,实则效果还不如之前的白银级,但可用胜过不可用,他自不纠结。 另一方面,以剑法对付任我行,远比肉掌更好。 他虽没有内力,按说不惧什么吸星大法,但连七弦无形剑也成了真正的无形剑气,鬼知道这世界的吸星大法是什么底细,说不准是天魔四蚀,自然要小心为上。 “还有一点,我明日要去试试令狐老哥的二星任务,从林仙儿看来,江湖令内容与人生际遇相似,令狐老哥之所以能列入江湖令中,不外乎几点缘由,一是剑法,二是倒霉,三是喝酒。” 李忘尘顺着思路想了下去,“我喝不了酒,也比他幸运……嗯,应该吧。目前看来,唯有在剑法一路上下苦功夫,这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正是天降甘露,嗯,看来我的确比他幸运,这点不假。” 他一转头,关上了系统列表,已经沉沉睡去。 …… 次日天尚未亮得完全,李忘尘已偷偷出门,收拾了林仙儿的尸体,然后再和李莫愁一同会见此事衡山城下被他俩联合起来的诸多高手,彼此有个照面,心头有数。 在这其中,曲阳虽已露面,却改名换姓,说是刘正风结识的好友,并未引起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的反感。 接着李忘尘再次通过仪琳的关系呼唤出来不戒,给他细数此地高手,莫大、刘正风、曲阳、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李莫愁、上官海棠、江枫,正正好九位六品以上高手。每多说一位,不戒的脸色便差了一分。 除此之外,还有余沧海薛冰二人,则是不足六品的添头。 这九人再算上皮糙肉厚的李忘尘,一共十人,达到了之前所说的要求。不戒一时无话可说,只得便秘般地点头同意。 同意完了他便离开,按照他的说法,“今日一过,生死难知,我得去和仪琳讲讲我和她娘当年的事情,一件件说,一桩桩说,非得她用纸笔记下不可,否则我这一辈子稀里糊涂,只怕也真没人记得住了。” 他这一番话语说来沉重,也感染在场多人,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是哪位。 一时厅中沉默起来,彼此低头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这群人会合起来,机缘巧合,其中有的是嫉恶如仇,有的是受困于名,有的是不知天高地厚,有的是报恩,有的是为求自保,有的是肩负责任,有的想证明自己……个中想法,不一而足,却都明白明日一战的凶险。 也不知是谁开始,有人道了一声“明日见”,便第一个离开了大厅,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李忘尘心中好奇这些人去干吗,今日也不着急,便跟着每个人过了一段时日。 他先跟着刘正风和曲阳,两人各自带了琴萧,去往城郊的竹林,一路看山看水,不发一言,到了地方却已开始了琴萧合奏,音节暗合,默契极佳。 这是高雅。 李忘尘离开了这两人,又去寻莫大先生,老迈的衡山派掌门带着胡琴颤颤巍巍去往了市井之间,也是一曲潇湘夜雨,凄惨孤寂,活像是个孤苦伶仃的可怜人,不似笑傲江湖曲一般洒脱随性,却也自有其妙。 这是生活。 李忘尘给莫大先生三个铜板,再去找那天门道人,天门道人性急暴躁,平日里对弟子动辄打骂,此刻却一一叫来自己亲近弟子,耐性慰问他们的武功进展,令人大跌眼镜。 这是温情。 李忘尘在门外偷看被发现了,把天门道人整得脸红害臊,他只抱歉似笑笑,便又转去找了定逸师太。定逸师太正教训仪琳,仪琳也真是可怜,刚摆脱了她爹,又要被她师傅说教。定逸师太刚说完莫要和令狐冲厮混云云,抬头瞧见了李忘尘,又叮嘱也莫要和李忘尘结交。 这是如一。 李忘尘摇摇头,又去找到了上官海棠和江枫,两个人最是正常,一个在写信,另一个也在写信。上官海棠是写给了朝廷,一板一眼地报告此事过程,想了想又多写了三封信,分别给朱无视、段天涯、归海一刀,而江枫则是写给了燕南天,写时身上充满了勇气和自信,像光是给这个人写信就足够让他振奋。 这是亲情。 李忘尘也想给李寻欢写信,但他不认为自己会死,也就放弃了。其实衡山城内也有他的亲人,虽然是名义上的挺远的亲戚,李忘尘回到了客栈,发现李莫愁正靠在房间的床上,倚在床头上,痴痴看着窗外的天空,脸上带着甜蜜的笑。 这是爱情。 任谁也知道她在想谁,李忘尘也不打扰她了。他转身便去了青城派暂住之所,或因林家之事,这里对外人防备得很,李忘尘通报之后,坐了一会儿才等到余沧海过来,而且这矮子心不在焉,到这时候了似乎还想着别的事情,看得李忘尘暗暗摇头。 这是没脑。 他随便奉承余沧海两句,其乐融融一番,便去找了薛冰。薛冰正在绣鸳鸯,薛家庄虽出了个剑法惊人的薛衣人,实则自祖上便有“神针薛家”的美誉,薛衣人的剑法其实也来自于针法。李忘尘问她是否有了意中人,她只摇头,又浅浅笑道,自己不爱死水般的生活,别的不求,只期待未来能找个可爱活泼的。 这是预言。 李忘尘祝她愿景成真,最后去找了岳不群,本以为岳不群应该和岳灵珊或者令狐冲说会儿话,却发现岳不群只在院子里孤身一人练剑,面色肃然,剑风激荡,胸中藏有惊雷而面不改色。 这是城府。 李忘尘看完了这一切,心中似有所感。 他转身而去,找到了令狐冲。 令狐冲所在不远,就躲在隔墙的树下,嘴里叼了根草,看上去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忧愁。 他本来在偷听旁边院子里师傅舞剑的声音,一抬头看到了李忘尘走出来,愣了一愣,赶忙凑了上来,“李兄弟,家师这是怎么了……我从小跟着他长大,实在没有见过他这样沉重的模样?我、我实在是很担忧他!” 李忘尘笑道,“一些小事而已,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都在做自己,很好,很好。” 说话间,他忽地一伸手,“我也该做自己的事情了。” 令狐冲只觉得风声一动,眼前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来眨眼间去,像是蹿出了一条毒蛇,吓得后退一步。 下意识就要拔剑,手上却拿了个空。 再一看,李忘尘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剑,连剑带鞘,样式十分熟悉——这岂非正是自己腰间的长剑!? 剑客以剑为友,以剑为命,被人取下长剑是极大侮辱,不过令狐冲性情豁达,只当李忘尘是在和他玩闹,哈哈一笑,“李兄弟,你莫不是要试试我的武功?” 踏前一步,就要去拿。 “令狐老哥,看剑!” 李忘尘笑了两声,忽地拔剑一起,寒光闪烁,手中荡漾一道秋水波光,如瀑布般侵泄而出,美不胜收,靓丽惊艳。 令狐冲心下惊骇,顿时停下动作。 瀑布奔到一半,忽然一凝,分化作五股激流。这一变化快得惊人,令狐冲一动一停的功夫,它已在令狐冲周身上下闪了一闪,五股激流又复合成了一泓秋水。 咔一声,李忘尘收剑在手。 令狐冲什么也没看清,只觉得浑身上下凉了一凉,再抬头一看,李忘尘正朝着他嘿嘿一笑,“令狐兄,我的剑法怎么样?” 令狐冲没有回答,神色茫然之余,忽然朝着自己浑身上下抓了一抓,抓住五片破布来,却是身上的衣裳被剑锋戳破五处,但衣裳下面的肌肤皮肉却毫无损害。 令狐冲呆愣愣看着手中一把破布,瞠目结舌道,“这,你,这……” 李忘尘为他提醒,“我剑法高明。” 令狐冲大叫道,“岂止是高明,简直是高明。” 他简直语无伦次,只因连他自己也清楚,恐怕岳不群的剑法也未有如此境地。 这其实也是正常的,李忘尘所习得的“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乃是书剑恩仇录中无尘道长的看家本领,而且经由系统传功,直接吃透个中奥妙,堪比无尘道长真人降临。 虽然这套剑法,整体不过是青铜等级,自比不上辟邪剑法、独孤九剑,甚至和五岳剑派剑法中的精华相比,也恐怕略有不如。 但岳不群自诩气宗传人,剑法本就难有什么精妙的,而整个五岳剑派剑法也各有失传,其中真正精妙剑招,全在华山思过崖的山洞之中深藏,外边各派所传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现今五岳剑派之中,不算风清扬在内,稳稳能在剑术上压过此种水平的,也不过嵩山掌门左冷禅、客卿郭嵩阳两人,而莫大先生与华山剑宗的封不平、成不忧等人,当与李忘尘在伯仲之间。 这等境界,自然不敢在燕南天、风清扬、薛衣人、木道人、西门吹雪、叶孤城等等人物面前献丑,但对眼界极为窄小的令狐冲而言,却已然是冲击了世界观般的表现。 尤其是,李忘尘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 尤其是,李忘尘之前还一双肉掌打得田伯光溃逃…… 李忘尘看了看隔壁岳不群所在的院子,忽然道,“令狐老兄,我有事跟你说,请移步。”说完转身即去。 令狐冲不明所以地跟了上来,两人来到刘府之中一处寂静无人之地。 李忘尘止步回头,低头看了看掌中长剑,道,“不是我高明,是这剑法本身不俗,而以令狐老哥你的悟性,达到这等水平不难。” 令狐冲一愣,老脸一红,“李兄弟说笑了,我年岁只怕高你一辈,你却可打我五六个有余,谈什么悟性。” 他二十七八,其实已不算小了,以前只在二流门派的圈子里晃荡,还觉得自己武功尚可,偶尔能欺负一下青城四兽什么的。 可近日来到了衡山城内,先眼见李忘尘这年纪轻轻的奇才,又接连见到了苏少英、卓一航、薛冰、南宫灵一众十七八岁的大明武二代,武功均不在田伯光下,这才知道以前的自己多么井底之蛙。 李忘尘却摇头,“错了,错了,全然错了。” 令狐冲一愣,“什么错了?” 李忘尘道,“令狐老兄,你练错了。恕我直言,你一直以来武功平平,其实并非你的问题,而是武功的问题——这世上本就有些人,练这样的武功无甚进展,练那样的武功却一飞冲天的。” 令狐冲指了指自己,瞪着李忘尘说,“你是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他又摇摇头,“不,不对,家师说过,我资质普通……” 李忘尘道,“其实世上哪有什么武功资质一说,就算有也千人千种,各有不同,哪能一概而论?我就知道有位大侠天生适合练内功,一练灵巧百变的招式,就显得愚笨不堪,最终寻得正道,成就了绝世高手。而令狐老哥,你却是反了过来,你内功资质不行,岳掌门所说的就是这个,但手长脚长,脑子灵活,正是个练剑法的绝世天才。” 他说话间,拔出剑来,轻轻晃动,剑尖微微颤抖,如同毒蛇一般靠近令狐冲。 这一剑速度不快,李忘尘放慢了速度。 令狐冲只看了一眼,一下便想起了刚才李忘尘的那一剑,脑中自然而然地演化出下面的发展变化,手中并指如剑,已下意识模仿起这一式剑招。 李忘尘斜眼一看,便看出这一招已有八分形似。 令狐冲动作一顿,似乎自己也吓了一跳,将信将疑,“这……这不对……我以前在山上也练过剑招,何曾有这般,有这般……” 李忘尘道,“我说过,是武功的问题。现在的华山剑法,重内力而非招式,令狐老兄你虽然对几何图形……我是说招式形迹的捕捉十分精准,但若内力不够,劲力便要失真,自然不如了岳掌门的意思。而这一路‘追魂夺命剑’却不要求内力达标,你自然如意随心。” 令狐冲眼中慢慢亮了起来,似乎已有了七八分相信,忽然又摇头道,“不,不对,这岂非是背弃了家师的路子……” 李忘尘也不非要令狐冲看清岳不群的能耐,只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岳掌门有复兴华山之重任,平素日理万机,已非常人所能及,稍有疏漏,岂非常理?他眼见你自寻正道,又哪里会不开心了?” 令狐冲喃喃道,“也是,也是……” 趁着他脑子还不清楚的时候,李忘尘再度拔出了长剑,耍了一个剑花,引起了令狐冲的注意,然后道,“令狐老兄,我这一路剑法,是一位前辈传授,意在叫我寻觅一位传人。我苦寻多年……嗯,你别管我多大,就是多年,才终于找到了你,但望兄不要违了前辈美意。” 说话间,拱了拱手,神色肃然。 李忘尘早知该如何对付这样的人,就在于要给他好处时一定不能够以给友好的感情的态度,而应该给他责任、负担、压力、期待、使命,公事公办,然后他就会自然而然地为你拼死拼活,什么也不要。 ——你既能在整本笑傲江湖之中,被华山、少林、武当、日月神教轮流推着走,今日也不妨被我推上一推! 令狐冲被说得一愣一愣的,果然是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为兄的自然不敢违逆。” 接下来,李忘尘开始教授令狐冲剑法。 【触发二星任务“南辕北辙”,纠正令狐冲武道选择】 【奖励:十点奖励点数,二星江湖令·空蓝剑客】 【二星江湖令·空蓝剑客:以三品内功为界限,内力越低,出手越快。】 【可升级为三星江湖令·空蓝剑客:以五品内功为界限,内力越低,出手越快。】 果然没有猜错,人物任务就是靠这个思路完成! 李忘尘教到一半,身子一震,动作忽然变形,盖因他此次招式一出竟猛然加快,快得超乎寻常,一动一停,只听噗嗤一声,长剑脱手而出,正插入了当前一颗树干之中,威力之大,直没到剑柄位置。 令狐冲还以为李忘尘是失手,连忙去拔剑,李忘生却站在原地,脸上渐渐浮现出微笑来。 为了明日,我已尽了一切…… 李忘尘眼睛瞥到了系统面板,心绪一顿,先把得到的十点点数先加在精力值上,这才点了点头,继续下去。 为了明日,我已尽了一切努力! wap. /132/132250/30893638.html 第三十五章 金盆洗手会 清晨的雾气通常很浓,好像伸手抓一把就能留在指缝似的。刘府矗立在浓雾之中,时隐时现,似乎随时都可淡去,直到金乌升腾,云破天开,一线炽亮的金芒透下,雾气才渐渐消散。 许许多多的人,也在这时候来到了刘府。 林平之便是其中一个,他弓着驼背,贴上药膏,一个好好富家少爷,变成了如今这么个畸形丑陋的怪胎,只怕他琴爹亲娘也认不出来。而旁人看他怪模怪样,知是江湖中的怪客,心中忌惮,不愿招惹,也算清净。 他一路自家乡逃出,现在正心心念念想着丢失的父母。 “不知道余沧海这老贼何在……”林平之低着头,却以眼睛上挑观察,忽地在人群上首位置的椅子上,看到了个趾高气昂的矮子,路过的人面带谄笑,敬称他为余掌门。 就是他!? 林平之心急气盛,虽知道了余沧海武功地位均高不可攀,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但家破人亡父母被擒的深仇大恨又怎能冷静下来,忍不住直视过去,握紧拳头,双目如火。 哦? 余沧海正谈着今日面对了任我行该如何大显神威,却觉察到一双不太友好的目光。他知觉敏感,反应极快,抬头便循着那目光的位置一看…… 却是一张笑脸看了过来。 原来是那个叫做李忘尘的年轻小子,朝着自己遥遥一拱手,礼节完备,心意十足。在他的身侧站着个弓身的驼子,被李忘尘挡了半张面孔,瞧见了余沧海,赶紧低下头,却无什么特别之处。 是错觉么?这小子对本掌门心悦诚服,何曾会发出杀意? 余沧海倨傲地点点头,也回了一礼,他对李忘尘印象不差,兼之从上官海棠处确认了神侯有意令其出任“黄字第一号”的事实,更是怠慢不得。 余沧海移开目光之后,李忘尘才回过头来,笑着对林平之道,“小兄弟,莫冲动。” 林平之低头,粗声,茫然道,“兄弟,什么兄弟?” 李忘尘拍拍他的肩膀,“自然非你莫属。”不等林平之驳斥,已低声道,“过来说话。” 他们来到僻静位置,李忘尘从怀中逃出信件,拿去给林平之看,“你可记得的堂姑姑林诗音?” 林平之愣了一愣,仍警惕看了李忘尘一会儿,只是李忘尘目光清澈态度诚恳,还是个孩子,他终于忍不住接过信件看去,不一会儿已抬起头来,“是我堂姑姑的笔迹,你……” 李忘尘道,“你可以叫我李表哥。” 林平之疑惑道,“可你看上去比我年幼这样多?” 李忘尘一本正经道,“这是童子功,童子功的意思就是练成之后相貌如童子,其实我已二十七八了。你也不想想,若我真如外表般年幼,哪里来的本事敢来相助?你莫要纠结了,喊表哥吧。” 他眼见林平之还是不信,忽然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一运劲力,一只白白嫩嫩的幼态小手,立刻哧地一声膨胀,变得又大又青,有根根粗壮的青筋暴突,狰狞恐怖,如同夜枭的爪子。 李忘尘握紧了那银子,成一个拳头,晃了一晃,再摊开的时候,手心上只剩下了一块圆圆扁扁的银饼子。 赫然是以巨大力量,将银两捏得变形扭曲。 林平之看得目瞪口呆,终于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叫了一声“表哥”。 李忘尘面露笑意,十分畅快。 ——他吗的,自来到这个世界,见到的不是叔叔伯伯便是姑姑婶婶,见了谁都要低人一头,今日却总算能踩着别人当大哥了。 李忘尘爽归爽,立即说道,“此地将有大事发生,你即刻离开刘府,去这个地方呆着……”念出了自己的客栈所在,见林平之记下才继续道,“你记住,要时刻关注这边的消息,若有人说金盆洗手会出了事,我又没有立刻回来的,你就赶紧离开衡山城吧。” 林平之为难道,“可我父母还在余沧海的手中。” 李忘尘道,“这点你大可放心,不管我怎么样,保管余沧海是要留下性命在此的。至于尊父尊母,嘿嘿,乘着余沧海来此,我已遣人料理了——你瞧,这便来了。” 林平之一愣,顺着李忘尘目光一看,却见从人群之中走过来一个道姑,一袭道袍,目光冷,态度傲,抿着嘴,配着剑,整个人浑身上下,有一种不可逼视的锋芒。 但她又美得无人不被吸引,以至于人人都想看她,人人都只看了一眼,即被那威势所摄,情不自禁移开了目光。 她走到了李忘尘身前,低声道,“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做了,保准青城派来此的人里已没有了活口,至于表哥表嫂,均已安置好了。” 李忘尘皱眉道,“其实也未必要杀这样多……” 李莫愁只冷哼一声,道,“这也算多?我连余沧海也想一并杀了。” 李忘尘只笑道,“他?还得用一用。” 这道姑不可置否,又转头扫了扫林平之,“你就是林平之?” 态度高高在上,若仙子,如神女。 林平之听她说杀人如砍瓜切菜,心中已怕了七八分,又被她一看,登时都感觉自己给切开了,猛低下头,“是,是……” 李忘尘解释道,“她是你我的表姑,姓李名莫愁,既然她说处理了,那就是处理好了,表弟去吧,烦请代我给叔叔婶婶问好。” 听到“表弟”二字,李莫愁疑惑地扫了两人两眼,忽地已明白了,翻了个白眼。 林平之听他们只言片语,就解决了一直以来困惑自己的好大难题,真是闲庭信步一般,一时也是将信将疑。其实他自小到大,也未听过自己林家的亲戚有多么厉害,倒是娘亲的娘家洛阳金刀王天霸,名号如雷贯耳,更得他信任。 但此情此景,林平之也顾不得其他,即刻点点头,忙不迭离开了刘府。 至此,李家两人来到衡山城的目的已经达成。 李忘尘看了看李莫愁,“今日你的杀气很大。” 李莫愁冷笑道,“若杀气不够大,实在很难活得下去啊。” 李忘尘又看了看李莫愁手上的剑,“你也不佩拂尘了?” 李莫愁哼了一声,“我古墓派自祖师传下来的,本就是剑法。我之前是以拂尘使剑法,已足够纵横江湖,但今日面对强敌,非得拿出十成十的实力不可——倒是你!” 李忘尘眨眨眼,“嗯,我怎么了?” 李莫愁厉声道,“还这样吊儿郎当的,不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你当这是儿戏!?” 李忘尘只笑了笑,忽地手上一扬,竟然也掏出一柄剑来,“我已经调整好了。” 他到底只有十三四岁,手脚较之常人短了一截,这柄剑也是柄袖珍短剑,二尺来长,玲珑巧妙,与他身材匹配。此前藏在身侧,竟然无人发现。 这是李忘尘昨日拜别了令狐冲后,在衡山城铁匠铺里花重金买下来的。 李莫愁愣了一愣,迟疑道,“……你还会使剑?” 在她印象之中,李忘尘还是那个一双铁掌,使着威力莫名奇大、能破许多招数的饿虎扑食的莽撞少年。 李忘尘神秘地笑笑,“请君拭目以待。” 他说完这话,转了转手中长剑,又藏在身侧,优哉游哉,摇头晃脑,已离开了去。 李莫愁看着他的背影,许久之后才喃喃道,“但愿吧,只因你这样的人,今日若死在了这里,未免太可惜了。” ……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十分顺利。 没了嵩山派一伙捣蛋鬼,刘正风自然是金盆洗手,彻底摆脱了江湖一干恩恩怨怨、爱恨情仇。 而他所邀请而来的好友“杨渠”站在一旁,忽地高声祝贺,愿他未来能遨游天地、纵情世间,纵享好大一场自在。 众多江湖人士齐声欢呼,然后便该吃吃,该玩玩。 当然,也有人闲谈聊天,说华山派来了岳掌门,泰山派来了天门道长,恒山派来了定逸师太,甚至连传说与刘正风不合的莫大先生也亲来,怎么嵩山派一点儿没有动静?近几年来,他们急切合并五岳,常常提及什么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说法,今日却不到此,真是说一套做一套。 并没有人注意到,几位城中公认的高人前辈,在这大好日子里,却并未开怀畅饮,甚至可以说是滴酒不沾。 自刘正风金盆洗手之后,他们便围拢一起,坐在刘府最大也最中央的那圆桌子周围,彼此看着对方,面色沉静,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有人上前询问,“几位值此大好日子,为何不大吃大喝?” 这人走上前来,提出问题,其实是周围无数人心中同样的疑惑,可他们瞧见这群人肃穆的模样,哪个不是一派掌门,又有谁敢多提多问? 也幸好,江湖上从不缺乏愣头青。 刘正风抬头,眼见是个彬彬有礼的青年文士,他最敬重文人,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我们在等人。” 哦,等人? 一些竖起耳朵的江湖人士,心中暗暗惊讶,到底是谁人能得到这样多的掌门静待,甚至一口酒也不喝?难道是嵩山派的左冷禅亲至!? 青年文士似乎也很疑惑,又问道,“到底是等谁呢?” 他这问题,令许多人吓了一跳,心想此人真是大胆又无礼,得了刘正风一次回答还不够,还非得追根究底不可,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么? 刘正风笑容一僵,已失去了耐性,使个眼色给旁边的管家,想要将这人劝退。 忽然间,化名“杨渠”的曲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文士,看了许久才道,“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不知为何,我瞧你容貌甚熟,难道是故人之后?” 嘿,原来是个有背景的,难怪这么不知礼节。 旁人一听,心中立刻脑补众多东西。 青年笑了笑,摇了摇头,“我非你的故人之后,但却和你的故人有些关系……我猜,那也就是你们等待的那个人。” 曲阳本来细细看着这青年,一听这话,忽地眉头一挑,脑中一张须发皆白的面孔一闪而过,眉眼竟和这青年有八九分相似,只是少了几许皱纹! 但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却不敢相信。 不过不需要更多,目前暴露的信息已经足够,圆桌上的众多掌门人物,全都紧张起来,同时看向了这青年,各个目光不善。 青年好像根本察觉不到这些恶意,甚至都根本不看这些人了,而是背负双手,抬头看天,忽地叹道,“曲阳啊曲阳,你和江南四友一般,玩物丧志,已疯掉了。你甚至比他们疯得还厉害,身为神教中人,居然和这自命正道的废物们混在了一起,真是可笑,何其可笑。” 此话一出,自诩魔教中人,声音虽轻,实则却如平地一声雷,炸得场间一静。 忽地所有人有了反应,拔剑的拔剑,喝骂的喝骂,起身的起身,甚至那余沧海一抬脚一踏步,手上一推,便已施展出青城派绝学“摧心掌”,直往青年胸口而去,这是下了死手。 昔日他率众围困福威镖局时,布下出门者死的威胁,正靠着这一门掌法,出门者受了一掌,被马送回镖局内部时,心脏已碎裂成了七八瓣。 对待这神秘的魔教青年,本不该下死手,而是生擒最佳,但魔教武功诡秘奇特,也不需要任何人留手留情。 余沧海大喝一声,“魔教孽畜,速速伏法!” 其余众人也绝不含糊。 “大胆!” “说,你和任我行什么关系?” “诸位宾客可自行去留,接下来但有伤亡,我刘正风实难负责啊!” “什么,魔教?” “日月神教来砸场子了?” “我说嵩山派怎么不来……” 一时间场面混乱,而混乱之中只有一件事情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余沧海一掌狠狠打在了青年的胸口,发出一个浑厚的声响。 人们的脸上已露出了笑容。 余沧海也哈哈狂笑,“你这小贼,太不经打……” 曲阳却忽然道,“不对,不对,不对,你这张脸,你这张脸……”他身子极颤,瞪大眼睛,声音徒然高亢起来,情绪混乱而激烈,活像是只待宰的猪。 刘正风匆忙道,“怎么了,曲兄,此人到底是谁,和哪位魔教人物有关系?” 曲阳根本不管,只胆怯地看向那青年,忽地大叫一声,“任我行,任教主,你是二十五岁的任我行任教主啊!”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没有一个面色不是大变! 而在这其中,脸色最难看,最惊惧,最害怕的,莫过于余沧海了。 他惊骇地看向那青年,才发现自己十成功力的摧心掌下去,此人身子不摇不晃,脸色不喜不怒,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看向自己这边一眼,根本不受任何影响。 余沧海正要收手,青年已看了过来。 他就看了余沧海一眼。 余沧海就成了干尸。 wap. /132/132250/30893639.html 第三十六章 任我行,神剑诀 余沧海的变化从接触到青年的手掌开始。 自这青年看了一眼,自己体内的内力顷刻间狂泄猛撤而去,永久地离开身体,这番景象,犹如海洋中出了个漩涡,有无法形容之大力,牵扯着周边一切,是止也止不住、堵也堵不得。余沧海脑中闪电般浮现一个字,是个“吸”字! 吸星大法的吸字! 这一招“吸”字诀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到了后来,已并不只是汲取内力。 还有精力、体力、生命力! 余沧海原本内功有成,虽年过半百,肌肤却饱满、弹性、光滑,可随着一身功力的散去倾泻,他全身上下的肌肤也逐渐变得松弛干枯、皱皱巴巴,一头黑发逐渐发白,额头上、脸上冒出汗水,眼珠子乱窜,慌张到了极致。 青年却闭上了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就好像是在享受什么人间至极的美味佳肴。 而这一切变化,只在刹那之间。 刹那间又有人动。 天地一白。 电光二闪。 青年哦了一声,忽地撤身退步,两道剑光适时从他身后左右位置擦过,仿若他早有预料一般。 余沧海幸运得救,踉跄几步退了回去,被岳不群搀扶住了,已是进气多出气少,半死不活。 而剑光落空,还原为两个男子,一个是李忘尘,一个是莫大。李忘尘手中是一柄短剑,而莫大手中则是一截胡琴,胡琴的底子有一截寒光锋芒,是一柄藏剑。 两人一左一右,以两柄奇剑对准了任我行。 任我行伸手拍了两下,朗声笑道,“好剑法。” 莫大持剑在手,弃胡琴于一旁,细细审视面前的青年,神色中带着一种难言的复杂惊惧,“任我行任教主,您的容貌是……” 岳不群安置了余沧海,站起身子,一抖衣裳,“好一个任我行,居然易容改装,想要暗算!” 大厅内的许多人终于明白了形势,一些人眼见不对,已暗暗逃走了,但更多的人选择了留下来,只是让开了一些,走远了一些。 任我行瞥了一眼岳不群,摇头道,“暗算?哈哈,不识货,实在是不识货——你是华山派的?” 岳不群冷哼一声,暗暗数着在场有多少人看得见这一幕,沧浪一声已拔出腰间长剑,“华山派君子剑岳不群在此。” 意气风发,正气凛然。 这卖相实在不俗,远处隐隐有人为他叫好。 任我行却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岳不群?便是那个气宗的小子,哼哼,若你是剑宗的也就罢了,身为气宗却还不识得我何以这番容貌,你修得是不到家。” 他说到这里,不再看岳不群一眼,回头看向了莫大,“你是识货的。” 莫大老迈的面孔上闪烁起一些惊惧而肃穆,肃穆而敬佩的神色,他叹了口气道,“据说这世上有些内功,修到了极高的境界,便自然能反老而还童。其他两国不知,但我大明的张三丰真人、张无忌教主等人,皆有如此本领,因而以百岁高龄与人交手,仍是天下无敌。” 任我行得意无比,连连点头,“是极是极,你说的自然无错。昔日的吸星大法有重大缺陷,自无有机会功行圆满,而如今几经苦工,我终于弥补其中缺憾,也到了如此境地,总算是不输前人了。” 听他承认,在场不知道多少人,都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 任我行的吸星大法有缺陷之时,尚是席卷天下的魔头,而如今更上一层楼了,又该如何恐怖?难道他真的已经达到了和张三丰,张无忌一般的仙佛境地? 莫大握剑的手紧了一紧,“任教主神功盖世,莫大佩服。张教主是您的前辈,他的九阳神功、乾坤大挪移,是天下多少人梦寐以求也求不来的神功,可张教主仍甘居张真人之下,可见他的胸襟气魄,任教主有此前辈,何必自走偏锋?” 任我行大笑道,“张老教主乃我神教之开创者,神功盖世,何须你多言?他自是胜过了张三丰老道士,只是辈分不如,以让其名罢了。他敬老爱贤,却把振兴神教、扫荡天下的重任交给我等后辈,任我行不敢不从,只能与江湖动动干戈,这哪里是偏锋,正是最大的正路。” 他名气霸气,唯我独尊,说起话来也是自有一番道理,旁人哪里能够动摇?莫大闭口不言,任我行再次转头,这次却看向了李忘尘。 他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好好看了一番李忘尘,终于道了一声,“好武功,好少年。你刚才那一剑,在你这个年龄,着实不错,可你却害得无数人因你而死,你可知错?” 李忘尘笑道,“你若杀了人,那是你犯的错,管我什么事情?他们被我说动,各有理由,为名为利的自然活该,我理解,为了江湖正道的也算死得其所,我佩服,却实在不必歉意。今日不论其心,都是战友,我还是第一个拔剑的,何错之有?” 任我行沉默了,这还是他自入得场中,第一次沉默。 他就这么沉默着看李忘尘,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只有一项错误,那就是太弱了。” 李忘尘只好苦笑道,“这能算我的错吗?” 任我行淡淡道,“我说算,那就算。” 转过头,又看向了一旁的上官海棠,“你就是朱无视手下的老三?” 再看了看江枫,饶是他也为江枫的容貌所惊,眸子亮了一亮又黯淡下去,“而你则是燕神剑的义弟。” 最后再看了看薛冰,“你自然是薛家庄的,薛庄主可还好?” 三人齐声喊是,齐声喊是。 “你们三个可以离去。”任我行一挥袖袍,“至于其他人嘛,就是有了退意,今天也得留下,冒犯了我而能活下来的人,这世上不必太多。” 他轻描淡写间,似乎已决定了在场众人的生死。只给朱无视、燕南天、薛衣人的面子。 三人却不动。 上官海棠面无表情道,“任教主,你想杀人便杀人,自是你神功盖世。我想留下就留下,你也不必过问。” 江枫则脸都涨红了,“任我行,你莫以为兄长会喜欢我用他的名头!” 薛冰笑盈盈道,“叔父剑法虽高,可我们家还是学针的,但望任教主能见识见识。” 任我行摇头道,“冥顽不灵,该死!” 他也不甚在意,这次在大明的东山再起之关键,早被李寻欢毁于一旦,朱无视又是喊两声不出力的货色,此次行动本就是绝境中的孤注一掷。 接下来擒拿了李忘尘和李莫愁,还得以此要挟李寻欢,再来还得去大宋寻觅李秋水,一路计划都是九死一生,踏空一步就要粉身碎骨,也不在乎得罪谁了。 但这也是唯一能对付东方不败的办法。 东方不败,东方不败! 一想到这个人的名字,任我行的目光就一凝,拳头就一握,心脏也一停。 他本来是被青龙会救出,青龙会意在以任我行为棋子,布局大明。 这计划本是小觑了任我行,却暂时可为他助力,帮助他铲除东方不败,任我行也只好听之任之,步步慢来。 可未曾想到的是,连同青龙会中提出计划的“十月十五”在内,再加上“九月初三”“八月二十”“三月三”等十五名或是小三合、或是九品以上拥有‘法有元灵’武学的绝顶高手,连同着任我行、向问天一同潜入黑木崖,最后也只有任我行与向问天两人狼狈逃了出来。 ——这昔日的风雷堂青年,光明右使,副教主,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任我行想也不敢想的位置。 仅此一役,饶是青龙会这跨越三朝的黑暗组织,一时也只能暂歇了此计。饶是任我行这唯我独尊的狂徒,也不得不心惊胆战,另谋他法。 最终,青龙会几经考虑,放弃了任务,只为任我行联系了朱无视和唐门便撒手不管,似乎他国另有要事。 而唐门到底内部派系复杂,死了一个唐玉便没有了后文。朱无视也出工不出力,不愿为任我行的事情动摇自己的形象,若早日派遣段天涯、归海一刀与向问天等人合力,李忘尘再是计谋百出,也拖延不到后来李寻欢的大展神威。 如是一连串的失败,失败,失败,已终于令任我行消磨了一切耐心。 所以才有了今日衡山城的一聚。 他费尽了心力,甚至还不顾身份地对李忘尘李莫愁这样的后辈出手,便是因为他确确实实已经到了绝境,不兵行险着,东方不败会杀他,朱无视会卖他,青龙会也不知道会不会拿他当做筹码。 不过若非如此,他也无法在巨大压力之下,再度突破了吸星大法的一重关隘,有如此返老还童之迹象。 只是这仍然不够! 要对付东方不败,只靠吸星大法永远也没有办法,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 任我行想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既然如此,便动手吧!”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了李忘尘的身前,抬手就是一抓。 这一抓也不见什么精巧玄妙的地方,就是快到了极致,嗖一下已到了李忘尘的面门前,在场其他诸多高手之中,只有莫大一人能够反应过来,却还只是持剑的手腕微微一动,长剑剑锋侧身一扬为止,根本来不及救人。 光是这一招擒拿,若是对在场任何一人使用,结果都是一般无二,想杀就杀,想废就废,全凭任我行心情。 唯独李忘尘不一样。 李忘尘今天的话很少,若是往日的他面对强敌,非得和对手说天说地,胡搅蛮缠,乱七八糟,云山雾绕地来上一大段不可,能拖延多少时间,就是多少时间。 但这一招却唯独不可以对付任我行。 任我行的武功太高了,一旦有丝毫的不专注、不用心、分心去思考接下来要用什么话语,都会立刻被抓住秒杀。 所以李忘尘只回了那么一句话,接下来全程都只做一件事情。 他进入了“玄武定”的状态之中。 心清,神定,念纯,气正。 心如碗中水,杂念如水中尘,一切杂念沉淀下去,在水中清晰可见。 这是极为通明的心境,李忘尘敏感得就好像是指南针的指针,外界任何一丁点的变化都将引起他心灵的轩然大波,再进而转变成肉体上的应对。 任我行一招擒拿,李忘尘早已后撤,缩身,他双目无神,甚至都没有聚焦在任我行的身上,因为他根本无法用肉眼捕捉任我行的身形。 但他还是反应了过来。 任我行一招未成,挑了挑眉。 而李忘尘本就是个未成年的矮个子少年,现在一缩身便更是小只,腰部如虾一般弓到极致,然后身形一顿,忽地伸展,一道绚丽夺目、光耀万人的剑光闪烁了一下,自下而上、爆射而起。 简直像是地上起了个太阳。 这股缩身、伸展、爆射的意境,其实正是饿虎扑食加上追魂夺命剑,再在“齐物论”人籁境界纯化下的一招,已汇聚了李忘尘所有的所有,一切的一切。 他知道面对任我行,能出几招便是几招,所以一出手就务必拿尽自己、掏空自己。 而此招威力虽大,但在任我行看来,仍是不值一晒。 他只一眼看去,就起码发现三个破绽,手腕一转,神情懒散,就这么随随便便一搭,给李忘尘一种莫大的难受感觉,仿佛自己倾尽了所有,送给一个人礼物,却被这人随便丢在垃圾桶里一般。 这感觉随即消失了。 因为任我行的手一变到这儿,就立马收了回去。 他收回去的目的很简单,莫大的剑终于还是来了。 潇湘夜雨,千幻百变云雾十三式。 他是在场众人里面,武功最高的一个,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一个。本来以他的功力,面对任我行的吸星大法,就算比余沧海好,也好不了太多的。 但他手中偏偏有剑,而且还是世间罕有的名剑。 莫大人剑合一,剑气激荡之下气流动摇,发出呜呜呼啸之音,周围的桌椅板凳,凡被卷入其中者,尽数被一股极为锐利的气流所切开。 任我行回头,抬手,莫大停留在了半空。他一挥手,莫大已飞了出去,砸在墙壁上。 任我行侧头,退步,让开李忘尘的剑光。他一吐气,李忘尘手中的宝剑立刻粉粉碎。 然后他站定不动。 身后不知何时,已站着了天门道人、岳不群、定逸师太、上官海棠、江枫五个人,五把剑。 远处的薛冰摊开手,朝着这边吹了一口气,银针穿梭而来。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 任我行狂笑三声,“哈,哈,哈!”头也不回,复长叹道,“曾几何时,我竟沦落到与尔等交手论道……可笑,实在可笑!” 怒喝一声,长袖一挥。 身后齐出的五人五剑,剑锋尚未触及任我行的衣袖,已被其狂猛汹涌的内力震飞,五柄宝剑咔咔咔连续发响,最后在一个浓缩起来的巨响之中一起粉碎,激射出无数的碎片,朝着五人面门死穴炸去。 而远处的薛冰同样遭受反击,刚刚发射银针,忽地一个警惕,摊开的手掌一抬一掀,凌空内力发出。 在她面前,本来发出的银针不知何时,已倒飞而回,朝她袭来。 这反应本来已是极快,银针被内力一震,落了下来。 薛冰却还是身子一僵,面露不可思议神色,道了一声,“好、好内力。” 话音未落,已是溃不成军,踉跄了几步,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呕出一大口鲜血。而后乓地一声,正面墙壁连带着整座大厅都一同颤抖了一下,接着已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任我行神色如常,再度朝着李忘尘伸手。 轰隆一声,天花板忽然碎了个极大窟窿,一个大和尚从天而降,手中竟然抬着一座高三丈的无比巨大的铜钟,怕不是有数千上万斤重,面色涨红,朝着任我行砸去。 任我行头也不抬,五指并拢如刀,信手一挥,“你以为我没有发现你?” 不戒心中警惕大起,脑袋一侧,一阵凉意擦过面门。 刺啦一声,不戒只觉得手中铜钟一轻,人虽躲了这凌空一刀,铜钟上却出现了个巨大而光滑的切痕,巨大的铜钟直接拦腰截断,上下分离,不戒手中的顿时只有一半重量,而另一半铜钟却砸向了他。 铜钟被任我行信手一指拦截。 铜钟之内忽然爆发出光芒来,有一袭杏黄色的道袍,一柄轻灵洁白的剑,直刺任我行。 任我行毫不意外,只笑道,“好个一步一杀,你也是我要的人。” 食指一动,一缕指风弹出,李莫愁身子一震,手中长剑已脱手而出。她一下子落了下来,任我行信手一抓,抓住她的领子。 而另一边,他的另一只手照旧摸向李忘尘,李忘尘怒喝一声,剑碎而出拳,拳劲浑厚有力,发出砰砰响声。但这一切对任我行都是儿戏,天生神力下的饿虎扑食挣扎过了一招,却还是被打得手臂酥麻不止,中门打开,一只手穿梭而来,点了他的穴道。 轰隆! 任我行左手李忘尘,右手李莫愁,他的背后,两截铜钟的部分各自落下,溅起尘埃无数。 不戒滚落在地,只觉得一股内力从铜钟里打来,在全身上下肆虐,已经不太起得来了。 十个六品以上高手的结合,几处埋伏几多突袭,对任我行而言犹如笑话,闲庭信步几招之间,便已溃不成军。 可他却在这时候还有闲暇的心思,去思考一个问题。 ——若是东方不败在此,须得用几招? 一个答案浮现在心头,任我行怒意大盛,杀意大盛,恨意大盛,他忽地转身,内力汹涌而起,如山崩海啸,拟以“狮子吼”神功震死在场这群乌合之众! 然后他一怔,因为他看到了江枫在做一个动作。 这是一个不亲眼看到,绝不会理解到其中含义的动作。 江枫呕血坐在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柄玩具似的小玉剑,忽然朝着这边掷来,此剑锋利,眨眼间已经到了任我行的面前。 任我行的声音未起而先停,化作一声短促有力急乱惊惧的啸叫。 “——燕南天!!!” …… 天上有剑。 附近几条街都能看到这柄天上来的剑,似是云气凝结,似是日色化作,似是气流幻形,又或者是以上所有方式都不及的某种更神秘的方法。 一种道之所在。 这柄剑有数十丈高,五六丈宽,成形之后,虽只有形而无质,却仿佛比其他的存在更加真实,它下方的整座刘府,其中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树,与之相比都好像是虚幻的、是虚假的、不是应该存在的。 人看得久了,仿佛有种特别的感觉,此剑虽凌空而立,却好像有个无形的身影将其单手握在手中。那身影魁梧,高大,有种天的宏大,神的威严。 谓之天神。 天神掌中,自是神剑。 神剑一剑劈斩而下。 此乃神,剑,诀! wap. /132/132250/30893640.html 第三十七章 追魂夺命 神剑诀斩下。 大地震颤不止,房屋的建筑体无声无息地一分为二,阳光顺着断裂的屋脊而下,照耀出一张惊怒交加的面容,正凝神死盯将来的巨剑。 “好神剑!” 任我行大喝一声,衣衫狂舞,发丝飞乱,巨大的压力降临于此,令他全身嘎吱作响,脚下更无声无息地陷入地面,宛若踩在了泥沙沼泽之中,青石砖在他脚下像是豆腐一般脆弱。 电光火石之间,他衣衫一震,双手左右一抛,李忘尘和李莫愁像是两个圆球般同时滚了出去,砸在一旁,身上已中了穴道,不能动弹。 而任我行双手抱圆,勉力一抬。 就在这个动作完成的瞬间,他的肌肤像是变成了“无”的颜色。 不是黑色,不是白色,而是吸取了所有的颜色,肉眼无法辨认,言语无法形容。混乱、驳杂的色彩在任我行的体表肌肤上游离,比油彩画更加绚丽百倍,比雨后虹更加复杂千倍,却又比水中油更加污浊万倍。 这几乎不像是一个人,而是一团油污、迷彩、色相的混合物,着上了衣衫,勾画了人形。 他吗的,这是什么,奥特曼片头曲么? 李忘尘抬头一看,即便身处绝境之中,心神也即刻狂乱迷离,痴痴而去,忘却一切,仿佛连自己的视线、神智、心意、精气等等一切诸在,皆要为其所汲所取——在这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了余沧海适才的感受。 一个“吸”字,升上心头。 吸星大法,吸星大法,吸星大法,吸……不准吸! 狠狠一咬唇舌,玄武定那心中杂念沉淀入水一片清明的意境降临灵台,李忘尘登时清醒过来,但他还是穴道受制动弹不得,又不敢多看任我行一眼,只能侧开头去,恰恰瞧见了对面的李莫愁。 李莫愁也和他处境相似,目光迷离地看向任我行。 不过李莫愁也到底是古墓一派,自小学的武功便讲究清心寡欲——虽与她性子实在相悖——却也和李忘尘一般,只是稍被迷惑,立即摇摇头,恢复清明。 但清醒并不代表着希望,李莫愁绝望抬头,她也没想到任我行这样强大。 这群人面对任我行,哪有三成胜算,连一成都不到! 她本以为李忘尘也会和自己一般绝望,一想到此,她还有点最后的慰藉,大致就是自己考差了希望同桌也一样的想法。 可转头看去,两人目光相撞,才发现李忘尘的双眸清澈无比,里面还有一团火,一点光。 ——即使到了这时候,他似乎还没有真正认命! ——他还保持着反抗的心思! 李莫愁惊愕不解,不知道李忘尘哪里来的自信。 她当然不知道这自信的根源——那就是任我行所带来的江湖令奖励。 十点奖励点数,一枚青铜令牌。 比朱无视略低点数,比三个令狐冲又高了令牌等级。 任我行的确有资格算是江湖令人物,这本是应该及早处理的东西。但李忘尘一见此人,就明白自己必须时时刻刻处于玄武定状态之中,忘却一切杂念,否则即刻被秒杀,直到现在才算有了闲暇。 死马当作活马医,给我抽! 李忘尘双目大睁,水蓝色的屏幕中青铜色的令牌破碎开来,而与此同时,外界的任我行已飞身而上,和那从天而降劈斩下来的神剑撞击在了一起。 两道不同世界的光芒,同时吞没了李忘尘。 轰隆隆! 刹那间天崩地裂,在一个简直像是两座山峰撞在一起的巨响之中,一股无法形容的宏伟力量炸开了,带起狂风呼啸,带动余波震颤,电闪间传递房间、大厅乃至于整座刘府。而刘府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是几经冲击,现在终于支撑不住,一声巨响,登时分崩离析。 尘埃四起,乱石横飞。 如岳不群、天门道人、定逸师太等人,虽都已身受不轻伤势,但面临这些阵前波及,还是能拨开巨石横木,勉强顾全自己。 “啊!” “我的腿,我的腿!” “老三,兄弟,快——啊!” 而如周围那些只是稍站得远一些的旁观者,却是做梦也未曾想到,人力能达到如此境地。一个一个登时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一时惨叫连连,有的被压住要害,有的被撞飞倒地,有的更是直接一声不吭便被活埋,凄惨无比。 许久许久之后,这混乱无比的势态才将将平息下来。 此时此刻,这刘府已成了一片废墟,当场死去的人难以计量,而将死未死的、残疾的、重创的,却仍在不住哀嚎,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这魔头……”上官海棠勉强站起身来,满身尘埃,却眼见这些无辜的江湖人士惨状,双目发红,气得浑身颤抖,当即转头看向一旁的江枫,“江兄,我们一同救人。” 江枫也将将站起,苍白着面孔点头,他实在未曾看过这样多的死人。 更令他难受的是,这些人死,和他那一柄小玉剑有极大关系。 那柄玉剑,乃是他兄长燕南天耗费功力所制的“武道神兵”——有一股先天罡气盘踞常在,能不衰、不灭、不增、不减,虽人在千里之外,却等同于亲身降临一击。 朱无视、李寻欢所走的“气神·武道元神”境界,是将内力与神意所结合,能够赐予草木竹石以性灵的生机,朱无视山庄前的石龙,李寻欢掌中的飞刀,莫不如是。 而大三合境界之中的另一条路,“精气·先天罡气”,其神奇之处则在于罡气不灭,离体而存,此境界者对这自人体升华而出的内力能量本身拥有着精细操控能力,所谓“内力”对他们而言,早已不是“内在的力量”,故而称之为“罡”。 既然已无分内外,那人体和刀兵也没什么区别。 既然人体和死物没有区别,那么内力寄存其中,想要什么时候引发,都等同于真人亲临一击。 燕南天有此境地,的的确确是超迈了任我行一个档次。 这位魔教教主沉寂十年,既被东方不败吓破了胆子,又遭到了朱无视的压制,再被燕南天所挫败,可见江湖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舞台,但凡前进的步伐停驻片刻,即有无数的后起之秀相继崛起,各领风骚。 上官海棠动作刚起,一只手已按在了肩头,“不要动,上官兄。任我行此贼未除,不可妄自消耗体力,这些人虽极是可怜,但事有轻重,但望明察。” 语气甚急,上官海棠回头一看,正是脸色苍白无比的岳不群。 上官海棠倒不是无知之人,“这……这话是有道理,但……”回头一看,惨状实多,仍然露出不忍神色。 岳不群见她不动,心下稍安。 那些人死伤了也就是死伤了,他心中虽不免有些怜悯,但若非亲眼见到了任我行的尸首,他决不允许己方战力再有任何缺损。 这不是为了什么正道——狗屁的正道! 他,岳不群,华山掌门,未来要光复华山派之人性命,这才是当下或者说在任何情况下都最最最重要的! 又回过头来看向江枫,“江兄莫要自责,你若不释放出令兄神剑,任魔头更是无所顾忌,当下魔头未除,重任仍在!” 江枫一听,顿时神色肃穆,“岳掌门不愧是岳掌门——我有书童江琴,常常提及你来,言语间甚有崇敬,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倒是在下矫情了。” 江琴,那是谁?什么阿猫阿狗也来套近乎了么? 岳不群礼貌性恭维两句,再回头看向另一边。 莫大、刘正风、曲阳、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也挣扎着起身,远处的薛冰功力虽是最低,但离得极远,反倒是众人中最无大碍的一人。 这几位高手在岳不群的号召下,聚集在了一起。 恰在此时,忽地一声巨响,众人心头一跳,警惕地看向来处,各自已经凝聚真力。 结果废墟之中却只冒出了个白白胖胖的大手来,“呸呸呸,他吗的,这任我行的武功怎么比传言中更进一步,这天上来的神剑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之间,一个光头渐渐从废墟中爬了出来,过程中不住呕血,满脸的横肉挤成了痛苦而虚弱的模样。 原来是不戒和尚。 岳不群一见不戒和尚虽受了重创,却也算生龙活虎,无碍性命,立刻心头一突,心想这不戒和尚适才所在,除了任我行、李忘尘、李莫愁三人,便是距离爆炸最近。 这和尚竟然都能无碍,那岂非说明任我行也…… 岳不群本来是觉得,以任我行武功再高,也决计不可能在这样一场惊天动地、波及方圆数百米的爆炸之中活下来,就算能活下来,也再不复之前勇武了。 在那一刻,岳不群就立下主意,要起来稳定人心,亲手摘下任我行的人头。 但现在他却不免迟疑了起来,不戒武功之高,的确超乎他的想象,一个人能抬着近万斤的铜钟站在屋顶,却又不发出一丝一毫声响,这要求的不只是内力,更是对劲力流转运用上有着超绝理解。光是这手功夫,即便是莫大也做不到——这位衡山掌门长于剑法变化,体能和内力都非优势。 而就是这样一个大高手,和任我行一比起来,却简直像是个孩子。现在他都能够无碍,任我行的伤势情况,只怕不能太过乐观。 幸好,这结果虽不算好,却也在岳不群的算计之中。 岳不群神色不变,招呼两手,让人去接不戒和尚。 脚下却悄然间往后踱了几步。 江枫最是热心,一个翻身已来到了不戒身旁,满脸歉意,“抱歉,这都是我……” “你什么你,别废话了,先别管我,快去看那李小子!”不戒趴在地上抬头叫嚷,一边叫嚷一边大口大口地呕血,血水不要钱一般从他口鼻之间涌出,整个下巴连同胸口都一片血污,他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大吵大闹,“他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他要是死了,我怎么有脸去面对仪琳啊!” 江枫愣了一愣,便按着这话走了两步,心想不戒虽惨,但到底还活着,而且还好像挺有精神的,李忘尘李莫愁两人则悄无声息,好像确实更值得注意…… 他只走了两步,便停了下来。 不只是身子停了下来,思想和表情也停了下来,或者说僵住了。 仿佛一个很有活力的东西,忽然被冰封住了。 不戒仍自叫嚷着,“你干嘛,继续啊,继续找啊,你到了这时候还嫌弃泥巴瓦片石头脏吗?我知道你英俊,英俊得我都想把女儿嫁给你了,但你也不必这么娇……” 他的话语也忽然间停了下来。 也好像被冰封住了。 两个人之间的诡异表现,让在场所有人为之一愣。岳不群却已经乘着这个时候,悄然间来到了众人之中最后的位置,没有人注意到这君子剑的动作。 咔,咔。 是掘开泥瓦的声音。 声音来自于江枫的脚下,原来是不知何时,有一只发黑发焦发烟的手掌,已经死死握住了江枫的脚踝。 江枫的瞳孔放大,牙齿打颤,恐惧在心头积蓄,忽然想起了周边惨叫的众人,终于化作了怒吼,“任我行!” 他真气一动,双手齐动,连续十指凌空点向面前的空处。 “——正是本座!” 一声尖啸,江枫的身子一歪,地下已冒出一个黑影。 十道接连而至的凌空真气打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水融入水一般,激荡起一阵涟漪便罢,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地下男子狂笑一声,正是衣衫褴褛的任我行,但见他披头散发,浑身上下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半截头发都掉了,肌肤也大面积地呈现出焦臭状态,一些地方的肌肤糜烂而淌血,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个被野狗咬了十天十夜半死不活的乞丐,足见燕南天这一剑让他实在受得艰难。 但这反而更显得出他的武功之高,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能一招秒杀江枫。 眼看他抓住右脚,自己被信手提起,江枫面前已天旋地转,立刻怒喝一声,既然凌空真气对吸星大法无用,他就以近身肉搏——一伸手,两指分开,直刺任我行双眼。 任我行轻蔑一哼,抬手一拍,咔嚓,江枫的手指已经被打得扭折过去。 而他面不改色,手掌紧握江枫脚踝,手臂在微微颤动之间,已通体再度变幻成了那迷离、污浊、混乱的色相。 正是要以吸星大法,汲取江枫体内功力,以弥补自己伤势。 “放下江兄!” “贼子你敢!” “住手!” 所有人都在这时候动了,包括本来躺在地上只能动动嘴的不戒,也包括武功最为低微的薛冰,七道身影一起冲向了江枫,准确来说是冲向了将江枫倒提的黑影任我行。 唯有岳不群是一个人倒飞而去,往与任我行相反的方向逃走。即使到了此时此刻,他的表情仍然是正气凛然的,眉毛笔直,嘴唇紧抿,两眼若有光,令任何人看了都觉得一定是在除魔卫道,而绝非是临阵逃窜。 不,连他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是在逃窜。 “我只不过是……我只不过是……保留最后的火种!”岳不群在心头对自己说,“没错,我和他们不一样,泰山派人丁兴旺,尚有诸多玉字辈前人坐镇,天门道人死了无妨;恒山派定逸师太不过是三定之一,并不是门派重要人物,又何须惜命;上官海棠是朝廷中人,职责便是以命守护大明黎民百姓,自然不必多说……” 只电光火石之间,他就在脑中为众人找了足够理由:薛冰这样一个少年,这时候不冲上去一辈子后悔,莫大早活够了,没了挂碍,正该以身殉道,刘正风和曲阳这魔教中人成了好友,有欠于五岳剑派,自然要为了道义而死……所有人都有死的理由,他们壮烈。 ——但我不一样。 我岳不群,身负华山派复兴之重任,怎么能、怎么可以、怎么应该死在这里!? 我不是贪生怕死,只是责任让我必须活下来。 没错,我是为了责任而苟活,这岂非比单纯送死更加可贵!? 就在岳不群说服自己的时候,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狂笑,笑声之中七名高手已经飞了出来。 又是一招秒杀! 不管是高如莫大先生、不戒和尚这样的人物,还是薛冰这样的小年轻,都在此刻一视同仁,被任我行袖袍一挥,就有一股庞然大力扑面而来,甩飞出去十五六丈,重重砸在了地面上,都是难以动弹。 这一切变化太快,任我行吸引了一切注意,甚至都没有人发现岳不群并未参战。 “你们一个一个,接下来想死都难。”任我行哈哈大笑,他实在没料到今日一战能有这样艰难,一番大喜大悲,大急大缓,到现在总算放下心来,“都是本教主的内力养料,只待我将你们尽数吸干!” 正说话间,却还在寻思着李忘尘、李莫愁去了哪里,是死是活。 糟糕!以他们两人武功,那个距离其实并无生命危险,但被自己点了穴道的话,只怕无法自保……任我行一念及此,笑容微敛,已放开了感知,去四处搜寻周遭生命迹象。 他独走“精、气”两道,目标是和燕南天一致的“精气·先天罡气”境界,若能成功,方有机会面对东方不败这一级数的人物。 相对来说,“神”上的修行稍微次之。 尤其是受困十年,更是令他横生心魔,看似冷静正常,实则心中对东方不败有了极大的怨意、恨意、仇意、杀意……无数的负面情绪,几乎难以自控。 正常来说的小三合先天高手,就算不主修神力,也至少能在眼耳鼻舌身五识达到巅峰,进而触摸“意”这个心识,也就是传说中的“第六感”。 不入先天,尤胜九品。 而任我行心性缺憾,只能有个八九品的神力修为,勉强过目不忘、听声辩位,仔细催动心意,才能感知到方圆半里左右的风吹草动。 李莫愁,找到了,在三丈外被埋着,奄奄一息,但无生命大碍…… 李忘尘……没有声息,难道死了? 倒也无妨,只剩下一人也是足够,哼哼,这小子天纵奇才,终究还是死在我的手中…… 任我行放下心来,眼睛微闭,站立不动,已开始汲取江枫的内力。 江枫在他手中,只稍微挣扎,便也没了知觉。 远处的岳不群本来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可就在这时,耳边听到了一个声音,“这人使用吸星大法的时候,好像无法动作……” 哪来的声音? 岳不群左看右看,周围并无他人,这声音好像也不是传音入密,但这话说来的确有理,难道是自己的幻觉? 他顾不得许多,遥遥看向任我行,脑中立刻有了一丝极为冒险,极为疯狂,但又极为有吸引力的想法…… 岳不群捡了柄剑,收敛声息,绕过任我行的正面,来到了身后。 慢慢地靠近,一步一步地靠近,终于来到了一丈之内。 岳不群聚精会神地看过去,忽地缓缓伸出长剑,却并未用上真力,连半点风声都无,但只任我行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他立刻弃剑而去。 长剑距离任我行不到一寸,任我行竟仍然沉浸在汲取内力之中,并未有分毫察觉。 岳不群面色大喜,面上紫气一现,全身真力推动着长剑一送。 也就在这一刻,任我行转身,抬手,并指,截剑。刺啦,岳不群猝不及防,长剑直入任我行指尖,那双手指立刻迸发出奇幻迷离的色彩。 岳不群只觉得自己一身紫霞神功的真气,循着这柄长剑狂泄而去,而自己则慢慢四肢无力。 他的脸色渐苦、白、惨、颓。 “你当我不会防着你?”任我行狞笑道,“我一看你,就知晓你天生是个卑鄙无耻、喜暗算、惜生命的胚子,若无甚大把握,你绝不会前来送死。我探得你状态完好之后,却故作不知,以运转大法之姿态诱你而来——什么人!” 他忽然一下厉声大喝,松开长剑,想要回身。 却已经来不及了。 在任我行的背后,忽然不知从哪里流泻出一连串的剑光,像是夜空的流星闪烁着戳破幽暗天幕,像是远山上的冰雪反射日光直刺苍穹,剑起而剑收。 李忘尘喘着粗气颓然收剑,一屁股栽倒。 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 wap. /132/132250/30893641.html 第三十八章 破绽 【消耗一枚青铜令牌,获得白银级武功‘龟壳神功’,是否放弃以提高下一次武学抽取的品质?】 这就是当任我行抵御神剑诀时,李忘尘从初见任我行所获得的奖励中所得的武功——出自《武林外传》之中,海龟道人专修,公孙乌龙独善,专克葵花点穴手的“龟壳神功”! 同时也是一门极重防御、万物难破的护体神功。 在这一刻获得这样一门功法,李忘尘几乎怀疑江湖令系统能够检测自己的情况,又或者此前放弃的许多次武功抽取,已积累到了现在,化作了一门最适合解决当下困境的武功! 但无论如何,这结果只好不坏,李忘尘立刻接受。 若要说有分毫不爽,那就是自己一身神功,怎么越来越像乌龟靠拢? 龟壳神功也是一门心法,并无内力,按说就算其中记载的解穴方法再妙,没有内力也无法冲破点穴。万幸李忘尘仍有“心随意传”,一身三位数的精力值转化为七成内力,纯净无害的生命能量转在四肢百骸流转,转瞬间连破十八手点穴手法。 他再转玄武定心法,整个人隐藏在了暗处,观察着这一切的发展。 刚才撺掇岳不群动手的,自然也是李忘尘。 若非有岳不群,他现在也难以得手。 ——但是,真的得手了吗? 李忘尘屁股坐在地上,手中的剑发出咔咔声响,竟然寸寸断裂开来。 任我行的背后,却只是衣衫出现几道细而长的破损痕迹,肌肤上几道浅浅的血痕,似乎无甚大影响。 “李忘尘,以这姓岳的为饵,你果然是个人物,但你高估了自己的剑法武功。”任我行转过头来,哈哈大笑之中,带着一丝怒意和欣赏,“我早已金刚不坏,岂是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能够动摇!?” 说话间,他已撒手放开江枫、岳不群,身姿消瘦,衣发飞舞,双眸发亮,如同一只山中豺狼,一步一步朝着李忘尘前来。 李忘尘看着慢慢靠近的任我行,忽然也哈哈大笑起来。 任我行顿住了步伐,“你笑什么?” 李忘尘挣扎着爬起身来,“我笑你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非得装作掌握一切的模样,实在是可笑了。” 任我行万万没想到李忘尘会说出这番话,他自己仿佛都觉得听错了,“你说什么?我是强弩之末?可笑可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难道是个瞎子,看不出你那伙同伴的样子,他们任何一人都不下于你,却又被我一招所败,这也算是强弩之末?” 李忘尘道,“你就是强弩之末,我现在已更加确定了这一点,从一开始到现在,你身上的破绽实在太多太多。” 任我行道,“哦?” 他居然并没有很愤怒,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这是静静地看着李忘尘。 但这样的安静,反而有一种骇人的意味在其中。 李忘尘道,“第一点就是你的动手时机,我和李莫愁来到衡山城已久,你一直都没有动手,这足以说明你的确顾忌着把事情闹大,那你到底在顾忌谁呢?我想也只有这在场的众多高手了,你顾忌他们,所以不愿意将事情闹大。” 任我行转过头去,环顾四周倒下的众人,发出冷笑,“高手,高手?我会顾忌他们,哼哼……” 但凡被他目光所触,无论天门道人、定逸师太,还是不戒和尚上官海棠,都露出了自惭形秽的神色,低下了脑袋。他们这一群人在江湖之中,一向也享有盛誉,不可一世,可今日却在任我行面前,几乎不堪一击。 在这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李忘尘的话语何其可笑,在场诸人没有一个觉得自傲,甚至都感觉到一阵刺耳。 到了现在,他们都认为,任我行之所以没有继续出手,就是李忘尘话语太过荒谬,实在让任何人想听他能胡说八道到什么时候,其实他们也包括在内。 死前能见到这样一段荒唐可笑的话,也不算亏。 李忘尘却还是很认真,“没错,你就是顾忌他们,而林仙儿的出现,更是佐证了这一点,她被我擒拿之后,笃定掌握你的弱点,起码能够保我离开。虽然至死她也没有说出来那弱点是什么,但至少存在这样一个东西。” 任我行摇了摇头,话语中带了几分怜悯和笑意,“你居然会相信林仙儿的话?难怪,难怪,我看你已接受不得现实,完全地疯掉了。小子,她不过是在哄骗你而已。” 李忘尘笑道,“林仙儿的话自然不能全信,但若你真正毫无瑕疵,又何须让林仙儿窥伺于我?更何况,林仙儿说你面临重大关隘行将突破,而你果然也返老还童,既有一能对,自然能对其二。” 他看着任我行道,“而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弱点从未改变,就是那一身吸星大法所带来的内力反噬!” 任我行面色如常,背负双手,“可惜可惜,我既已返老还童,吸星大法的种种缺憾,也被我一一弥补,哪里来的内力反噬!” 李忘尘的脸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任我行,你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你何以找上我和姑姑,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这就是第二个疑点。” 任我行找上两人,冒着被李寻欢、东方不败同时追杀的风险,所为的无非是北冥神功。如果他真能够抵御内力反噬,自然不需要此功,还不如就此隐藏蛰伏,等待神功大成的一日。 他既然找上李忘尘,就说明他有破绽。 他没有了破绽,就根本没必要找上李忘尘。 任我行听闻此处,哈哈大笑,“我所求的武学境界,你自不懂。” 李忘尘继续道,“其实我知道你不敢对我动手,你看似是觉得我说话可笑,想要以此为乐,实际上你早已经心乱如麻,所以只好强装镇定,意图驳斥我的理由,让我分心。” 任我行面带嘲弄道,“我的所有举措,你仿佛都能找到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这让我如何是好?现在就算我当场杀了你,你只怕也觉得我武功有失,强提真气,以防这群土鸡瓦狗看出不测了吧?” 李忘尘继续道,“是也不是,拭目以待即可。任我行,你的第三个疑点,就是你迄今为止‘打人不用第二招’的恐怖表现。” 任我行眯起了眼,别说是他,连其他几人都觉得李忘尘这话太搞笑了。 本来有一些机灵聪慧的,如上官海棠、岳不群,虽不知道任我行找上李忘尘是为了北冥神功,却也觉得李忘尘所言或有百分之一是真,但这一刻也真真正正相信李忘尘是疯掉了。 打人不用第二招,这样的武功还有得质疑吗? 这非但不是有力的质疑,反而更像是佐证其武功之强的重要消息才对。 李忘尘却继续道,“打人不用第二招,重点不在于不用第二招这件事情,反而在‘打’——你为什么只是打,而不是杀?” 他看着任我行,一字一字道,“老家伙,你迄今为止,一个人都没有杀啊。” 这段话语宛若画龙点睛,又似惊雷一般,炸在了众人心头。 所有人一瞬间,又想起了之前种种,果然,就算任我行神功再强,威风再大,他也未杀一人。众人联手,虽不是他一合之敌,却也没有一个人真正有生命危险。 这样说来…… 他们一起回头,几道目光,牢牢锁定了旁边的任我行。 任我行仍然心平气和,轻蔑一笑,“你这话语,看来似乎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吸星大法若有问题,我则更该加紧破于一点,在极短时间之内,杀死尔等一人,削弱你辈力量才对,哪有如此雨露均沾的?” 李忘尘道,“这看似矛盾,实则内有道理,盖因吸星大法的反噬并非威力有损,你的武功的的确确是我们再增十倍也甘拜下风的,可是前提是你能一直如此发挥——因为吸星大法的真正反噬,其实来自于你体内的内力造反自乱,一旦全力久战,便要自受其乱,对手武功无需和你对等,正如不戒大师的推断,只需要十个六品高手即可。而你若杀死我们任何一人,其余众人立刻同仇敌忾,与你拼死一战,你不免就要拖长战线,又不能杀了我和姑姑,自然有一定风险。而你自知道了林仙儿失踪,立即明白我会布下埋伏,又有如此顾忌,于是干脆直接前来,展现威风,虚张声势,威慑众人,你这魔头都未杀人,他们自然更不敢拼命了,他们不敢拼命,只是三招两式试探,你的吸星大法更绝不会反噬!” 他这一番话语说完,又笑道,“你的确是心思高妙,拿捏到了人心深处,我都一时被你所蒙骗,还真以为你自返老还童之后,已经无虑吸星大法之忧。可惜燕神剑将你打至如此境地,你居然还对众人留手,这一点着实露出破绽……现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在场众人一听,立即跃跃欲试,看向任我行的目光极不友好。 而任我行听完了这一切,仍然面色不改地笑道,“看来你为了自己的性命,果然已经疯狂了,你无非是编个了瞎话蒙骗众人,想要借他们围攻我的时候私自逃走罢了。” 这话一出,众人的意动又立刻消失,怀疑地看向了李忘尘。在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上官海棠,她虽与李忘尘相知,却并未相熟。 只有不戒和尚,并未看了过来。 李忘尘毫不在意,只笑了笑,甚至还忍不住鼓了鼓掌,“任我行果然是任我行,到了这个境地还想要反将一军……可惜可惜,谎言始终是谎言,我只需要一个方法就能破除你的诡计。” 话音未落,他身形如箭,一去远射,竟直接朝着任我行冲了上去,“只要我第一个拔剑就行!” ——既然是第一个上的,自然不是想要诱骗众人逃命的那个。 ——但这同时,也几乎是要在极短时间内,与任我行单挑。 拔剑,剑在何处? 我的手就是剑。 但见李忘尘身影一闪,动作如电,已来到了任我行的面前,他五指并拢,以手为剑,肘推臂送,掌锋锐利,正是追魂夺命剑! 而任我行冷笑一声,挥手一打,一股劲风已砸向李忘尘面门。 他几经消耗受损遭创,又要顾及接下来的内力作乱,这一招只用了三成功力,却也自诩七品以下的高手,绝对无人能够无伤硬抗。 但是李忘尘伸手一档,啪嗒,手掌忽地涨大一圈,又变成了铁青色,恰恰挡住这一股劲风,震了一震,随即无事。 他一身体魄,已在诸多次的奖励点数堆叠之下,渐渐迈过了五品的关隘,达到了六品,而一朝接连催动天生神力、铁布衫神功、龟壳神功,终于在防御层面跃升一个层次,达到了七品水平! 而另一边,掌剑迅捷,仍继续以追魂夺命剑之杀招出手。 “怎么这样硬朗!”任我行心头一惊,五指一动,化掌为钩,连忙伸手去扣住李忘尘的掌剑。 他武功太高,动作太快,虽是后发却能先至,但只捉拿李忘尘的手掌,立即就要催动吸星大法。 即使以任我行的眼光,也实在看不出李忘尘到底有没有内力,按说是没有的,却又能够冲开穴道,令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有无内力,吸星大法都可形成一股牵扯的力道,足以将那万斤重的铜钟都扯碎撕裂,更遑论李忘尘的血肉之躯。 偏僻就在这关键时刻,李忘尘动作突然加速变招,仿佛手肘部位有人猛力推助一把,五指并拢而出的掌剑融汇了饿虎扑食的意境,更成一道流光,直刺而去,竟然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任我行的一捉,来到了任我行中门大开之处。 ——正是二星江湖令·空蓝剑客的效果。 李忘尘从始至终,都隐藏着这一个效果,就是为了在类似场合,打一个出其不意。 其实以任我行的武功,就算李忘尘速度再快一倍,也绝不会超过他的反应极限,但他这等高手早已习惯将每一招每一式的出力计算到了最精准的状态,李忘尘这忽然一下极不合理的加速,大大出乎他的预料,也终于令得他再度失手。 以天生神力、铁布衫、龟壳神功挡住劲风,用齐物论、追魂夺命剑、饿虎扑食、空蓝剑客躲过擒拿,李忘尘几乎将压箱底的全部功夫都拿了出来! 砰地一声,流光顿停。 李忘尘终于以一招饿虎扑食推动的掌剑,狠狠戳中了任我行的胸膛! 但还不算胜利,一股如狂风海啸般的巨力反震回来,赫然是“精力先天·金刚不坏”境界。 ——任我行的底牌也足够多,或者说武功足够高。 在这股反震之巨力下,自身体魄的力道眨眼用尽,眼看遭到反扑,李忘尘在心头默念“心随意传”,体内竟又升出一股纯澈洁净的生命能量,随着掌剑变拳,狠狠灌注在任我行的体内。 体魄的力道虽一时用尽,但在“心随意传”的判定之中,精力值的数值不变,相当于在转瞬间后平白无故给李忘尘七成气力值。 这一门心随意传的神功,几乎被李忘尘开发出了一种卡bug的运用方式。一股体能,一股内力,两两相合,一加零点七,远远超过了三的水平! 两个人力量就这么一撞! 旁观众人无不屏气凝神,观看这边。 而任我行也终于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低头看了李忘尘一眼。 “他妈的!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武功!” 心中骂道,身子一震,面色青白交加,忽然呕出一口鲜血,已脱身后撤。 这还是他此战之中,第一次吐血,第一次后撤。 这其实并非是金刚不坏被破,任我行虽前所未有之衰弱,李忘尘虽有心随意传开发而出的“精气二叠击”,但两人也只是将将打一个平手罢了。 只是,这个平手的后果,却也终于引发了李忘尘所一直期待的——吸星大法反噬! 这一个动作,就好像是一个信号,在场的其他众人立刻面带喜色,围杀上来,可是他们动作还是慢了,任我行一把抓住了旁边倒下的岳不群,身影如电般逃离。 到了如此处境,他已不得不放弃了捉拿李忘尘的想法。 至于随便抓住一个岳不群,也是为了汲取内力,平复吸星大法造成的反噬罢了。 天门道人等人眼看着魔头一走,登时都松了口气,心道此事总算了结。他们也各有伤势,本身又是以弱战强,自然不好再追过去。 然后他们感觉到了一阵劲风从身旁刮过。 “照顾好我姑姑!” 赫然是李忘尘! 他虽不会轻功,但每一步踏出,都跃得极高极远,一落地又深深蹲下,地面震颤不止,却又再次推动他一跃而飞起,动作如此大开大合,纯靠肌肉力量的反弹,却反而有一种大鹏展翅恨天低般的恢弘气魄。 任我行,你想要抓我就抓我,想要放弃就放弃? 现在,该轮到我来追杀你了! wap. /132/132250/30893642.html 第三十九章 从害怕之中找到变强 白马过隙的瞬间,一道身影像是飞燕一般掠过街头巷尾,其形容外貌难以看清细节。只能见他一去似箭,衣发飘飘,发出哗啦啦的声响,甚是飘逸大气。 忽然间,这身影一顿,停在了一处屋脊,伸手用力按在胸口,狂喘几口气来。 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发出失望的声音。 因为此人并非是个想象中风采过人的世外高人,而是一位头发枯焦、衣衫褴褛、一身半数有血,如遭了雷击的青年,甚至在他的肩头,还如抗麻袋一般扛着另一名男子,却是个相貌堂堂的好男儿,只是现在被背在身上,以至于看来可怜,而这令青年更显猥琐可怖。 一些人议论起来,有的人笃定地说,近些日子听说万里独行田伯光这个淫贼来到了衡山城,此人轻功如此之高,行事如此鬼祟,自然该是本人无疑,不过兴趣怎么换成了男人…… “任我行!” 似平地炸开了个雷一般,在场人都是身子一震。这声音竟然是从天上来的,而同样随着声音而来的,却是一个灰尘扑扑、目光明亮的少年。 少年从天而降! 轰隆一声,他像是一枚炮弹般砸落到街道中央,溅起无数尘埃,双脚踩地,顿时在地面上砸出两个圆坑,龟裂的纹路四下扩散,足有四五寸方圆。 那疑似田伯光的青年一见这少年,脸上立即闪现了一抹极复杂的神色。 惊讶,愤怒,耻辱,杀意…… 情绪一闪而过,又被一股涌上来的奇异青白之色盖过,青年身子一颤,似乎有几分难言的虚弱。 忽地转头,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已飞掠划空,宽袍大袖带起猎猎风声,眨眼间已来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屋脊。 少年抬头捕捉到青年的背影,又运足了气力,大喝一声,“你逃不掉!” 轰隆隆,这声音一传出来,登时炸在半空,以至于气浪翻滚,久久不息,简直像是少年的体内酝酿着千百道雷霆,这下子一经激发,威势无匹。 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只觉得扑面打来一阵狂风,脑袋也嗡嗡作响,好几个离得近了的,踉踉跄跄几步,被吓得狼狈跌倒。 这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竟有如此神威!? 少年也不管这些人怎么样了,伴随着这一声大喝,已屈腿再跺脚,两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在他这里却仿佛有一种别样的魅力,有一种单纯而直接的力量感。 砰一声,他身子一动,脚下大坑又猛地下沉扩大几分,人已斜飞而起,继续追击前方那青年去了。 而类似这样一个过程,已不止一次发生在今日的衡山城。 那疑似田伯光的男子,当然不可能是田伯光,他是任我行。 后面的除了李忘尘又有何人。 任我行已扛着被点了穴道的岳不群,在衡山城疯狂地奔逃许久了。 其实他虽外有神剑诀伤势,内有吸星大法作乱,但在轻功一途,也还能够保持七八品的水平。按理来说,以李忘尘那甚至难以称之为轻功的跑法,是绝难追得上的。 但偏偏吸星大法时而反噬,任我行甚至连这样的速度都难以长时间维持,一旦多走了几步,身影就要顿一顿,歇一歇,以觅得回气机会。 再加上他形迹可疑,动静不小,远远听得到几声惊呼,跟过去绝对无错。 如此一来,李忘尘虽追得吃力一些,却还勉强能够追得上。 两人就这么一追一逃,不多时已接近了衡山城的城门。 这城门虽不如bj城三十丈高,却也有十七八丈,远远看去便似雄踞一方的天之壁垒,而城楼下的人如同蚂蚁一般,大小对比十分强烈。 “若我未有此乱,倒能够越过如此城楼。但现在……”任我行回头一看,刚才歇息了一次,李忘尘已紧追不舍,两人相隔只在五六丈了。 他心头一狠,“现在只能硬闯了!” 刚念及此,李忘尘忽地一下加速,再度拉近距离。 任我行只觉得身后一阵气势逼人的劲风袭来,回头就是一掌打了过去,啪一声! 两个人身子都是一震。 然后任我行却飞了出去,直撞入了城门前的甬道口子上,刚站起来又不稳地半跪在地,大口大口地呕出鲜血。 刚才那一掌,李忘尘并没有讨到便宜,但任我行被逼的运用内力,所受的伤势远比李忘尘更大。 此时城门前正检察着来往行人,却忽见到任我行扛着岳不群被撞入人群之中,领头的将士见他形迹如此怪异,一身是血,顿觉不妙,话也不问,“众人拔刀!” 抬手按住刀柄。 但朴刀只拔刀一半,半跪于地的任我行看也不看,伸出一只手来,已点在了他的额头。 领头的将士摇晃了一下身子,已无了声息软软倒下,任我行则长舒一口气,其他将士才反应过来发出尖叫时,他已站直了身子展开了身法,再掠过了三人,尖叫声戛然而止,只是倒下的尸体又多了三具。 而这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任我行一手扛人,一手杀人,甚至还有时间回头看向李忘尘,而步伐始终不停,只一眨眼便杀了至少五六人。 在这一眨眼之间,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平民百姓们哭闹起来,将士们有的冲了上来,有的吓得呆傻,有的直接逃跑,而任我行也不管多的,只杀死挡在自己路边上的人。 他只管一件事情:杀出一条血路! 果然是一条血路。 李忘尘被那一掌震得气血翻涌,只慢了片刻砸落下来,眼前的出城甬道内就已横七竖八躺下二十多条性命,热而亮的鲜血流淌、激射、泼洒,或是在路人身上,或是在墙壁上,或是在尸体自身,让这条甬道几乎完全被人体内涌现而出的生命力充盈涂抹。 “好家伙……”连李忘尘都被这场面给惊了一惊。 在他迄今为止所见的人里,李莫愁已经是动辄杀人的杀星了,可和这个前任魔教教主而言,她简直乖巧得应该回学校拿小红花。 在任我行眼中,别人的性命简直比狗都不如。 “你他吗该死。”李忘尘再一踏步,身影一闪,已冲过了甬道,朝着远处踉跄狂奔的任我行追去,“我要打你一千拳!” 再追就到了城外。 衡山城外,自然就是衡山。 远处的衡山在太阳下犹如一头黝黑的野兽,俊奇雄伟的山势投影出一道无比巨大的阴影,而任我行的身影便朝着阴影之中逃去。 李忘尘如此一见,顿时明白他的意思。 任我行要去山中。 这荒郊野外,本是天大地大,极有可能跟丢,而且地形复杂,容易埋伏反攻,所谓逢林莫入,便是先人的明智警告。 但李忘尘步伐并不停下,仍然固执地追了上去。 任我行罪行罄竹难书,现在的状态也是浑身淌血,内力作乱,不管外伤内患,都在不断恶化,只会越来越差,今日不除,更待何时!? 老实说,李忘尘并无十成把握成功,甚至连自己都没有把握都不知道。 但没有把握,那就找理由吧。 而任我行该死的理由是…… 他妈的,十成! 衡山看来极近,实则也有一段距离,两人再跑几里地,终于才是靠近。 任我行忽地大叫一声,“有胆的便来!” 步子一转,撤离了官道,已一头扎进了旁边的深山老林之中,身形如影步伐如蛇,发出簌簌几下声响,随即隐藏了起来,再无声息。 轰隆一声,李忘尘随后降临,一具娇小而精悍的肉身再次在地面上砸出坑洞,站起来时,脸上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自然也听到了任我行的叫嚣挑衅。 “有胆?”李忘尘冷笑道,“赵子龙人称小李忘尘,只怕你并不知道。” 又把步子一缓,由刚转柔,足尖轻点,动作灵巧,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一头小猫般蹿进了丛林之中。 他是坚定了杀任我行的把握,却反而更加小心了。 虽然这样小心,极有可能让任我行逃走,但李忘尘想任我行已经不可能逃走了。 原因很简单,任我行即使状态再差、形势再危,也并未放开过岳不群。但纵然他神功再高,一个一百多斤的正常中年男人在身上背着,也绝对是不小的阻碍。 如果任我行愿意安心逃走,放开岳不群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放弃岳不群,正是要岳不群体内的内力,做自己最后的武器,为此宁可多费体力。 这就正如一个老兵即使再累再疲,也决不能丢下手中的枪一般。 而现在,就是他开枪的时候了。 一进入了丛林,李忘尘觉得自己的血液、心跳、呼吸,仿佛都和周围的环境一样,变得静谧平和起来。 在那一番追逐战中,他们虽只交手一合,但彼此之间能咬得如此之紧,都是在激发甚至是透支自己身体里最根本的力量。其实任我行固然是遭受内忧外患,李忘尘又何尝是完好无缺的状态? 他激烈得就好像是一团火在冲天燃烧,虽能绽放出最激情热烈的能量,却无疑也会让自己燃烧的时间变短。 而现在,这团火却收了起来,敛了起来,所有的光与热都浓缩成一处亮晶晶、红闪闪的红点。但体内的大小力量,一切生机,却又都蕴藏在了其中。 在热血上头之后恢复了冷静,这样的冷静反而好像比平日更加真切,李忘尘忽然盘腿坐下。 他闭目,凝神,在脑中想到了一只乌龟和一条蛇。 乌龟沉溺在水中,蛇游走在水面,两者都无比静谧,以某种奇特的方式结合。但在结合之后,彼此的静谧便显现出了差异,乌龟的静谧拥有生机,而蛇的静谧则隐藏着杀机。生与死或者说阴与阳的对比呈现在李忘尘的心灵之中,就好像一轮旋转的八卦鱼,尽显难言的妙处。 先怎么样?李忘尘问自己,然后回答:先去死吧。 他果然体会到了死,那是一种无比巨大无比静谧无比空洞无法形容的东西,一口将自己给吃了。然后李忘尘的脑中闪过了一个任我行一掌打死自己的画面,画面中李忘尘倒在地上的样子像一条野狗,他的面孔不断放大放大再放大,最后连毛孔也清晰可见,却唯独见不到生机。 可怕。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的死。 什么智慧什么技巧什么勇气什么花言巧语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就好像美丽的女孩子见到了狰狞的野兽,尖叫和惊吓之后,过于纤细精巧的结构的分崩离析是如此自然。 李忘尘被蛇咬了一口,他死了,尸体沉入了水中。 骄傲的蛇摆着身子离开了。 接着是长时间的害怕,一种并不惊动任何人却唯独只有自己能够感觉到的独属于死的害怕,尸体在水中被冲刷,被腐蚀,被分解,被消化,一点一点的残缺,一点一点的面目全非,什么都在逝去,什么都在离开,自己正逐渐一无所有。 最后剩下了什么? 最后剩下了什么! 是害怕。 害怕。 没错,当勇气、智慧、技巧、语言……这一切种种全都没有用的时候,人只有用害怕连面对死亡。但是害怕也是一种活动,也是充满生机的。 从畏惧死亡之中寻找生机。 李忘尘睁开了眼,乌龟慢慢浮上了水面,一步一步走到岸上,龟壳上面载着一具完好无损的尸体,尸体上一尘不染。李忘尘睁开了眼。 我怕死,所以我变强。 这就是道家吗? 【自行修行顿悟,领会玄武定心法第二重心境“潜息境界”】 【效果:提升“神”三十点】 【自行修行顿悟,领会玄武定心法第三重境界“真定境界”】 【效果:提升“神”五十点】 足足八十点的奖励点数! 再算上第一重境界“潜心境”所给予的十点属性,李忘尘依靠着这一门功法,其“神力”便直达九十点大关,几乎追上他一直以来苦心孤诣加点的“精力”! 原来玄武定四重境界中,第二重境界就是死,第三重境界就是生。 李忘尘站了起来,朝着东边走了三十步,枯黄的叶子在地上铺了一层一层,有一颗极大极大的树。 他看着这棵树不动,忽然伸手一拳,打在了树身上。 砰的一声,但声音有点奇怪,有点发闷,就好像……树身之内是中空的。 咔,咔,咔。 几个微小而刺耳的声音之后,那巨树的树身忽然被“打开”了,好像此前不过是拼凑起来的玩具一般,树干分成了四份,朝着东南西北裂开,露出了其中的树芯。 但并不存在树芯,存在的只有一个在地上盘腿而坐的男人,手里提着另一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几乎不成人形的男人。 任我行睁开眼睛,眼球中有血丝,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阴恻恻看向了李忘尘,过了许久才叹气道,“你……好天分,好悟性。” 他竟然无声无息间就挖空了一座大树,自我屏气凝神藏身其中,就在里面吸收岳不群的功力。可没想到的是,李忘尘这看似莽撞的货色,竟能察觉到这其中微小的呼吸,堪破了他的隐藏。而任我行是何等武学修为,一眼就能看出,李忘尘适才经历了怎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李忘尘咧嘴一笑,用拇指指着自己,“没错,我就是天分奇高,悟性奇佳,天生就要去了江湖,将你们这种虫豸一扫而空的人!” 这句话很狂。 任我行忽然扬天大笑,再笑声一收,猛地看向李忘尘,“你以为你吃定我了?我虽并未完全吸收他的内力,就现在吸收的这份内力,已足够料理你这个小辈!” 说话之间,伸手一丢,将岳不群丢向了李忘尘,风声呼呼之中,人紧随其后出手。 他这一下突如其来,就是要李忘尘因岳不群而耽搁半分,自己可稳稳占据先机。这样的手段本不该对后辈用,但任我行此时此刻,哪里敢小看李忘尘半分? 而李忘尘不为所动,抬手一掌就打在岳不群的身上。 岳不群身子一滚,回砸向了任我行。 wap. /132/132250/30893643.html 第四十章 结束 岳不群只觉得头昏脑涨,又冰又凉,被折磨得几欲先死。 他自一开始被任我行拿住,即去了小半内力,幸得李忘尘的偷袭解围,方才不至于转瞬间化作干尸。 可是任我行心细如发,不给岳不群丝毫机会,脱手间点了他浑身上下十几处大穴,令他不能有丝毫动弹的机会。 之后任我行被李忘尘戳破伪装,他也对这个年轻人的洞察力暗暗惊讶,这才知道众人若一开始便怀死志拼战,兴许还真有点机会,却是被任我行唬住了,才搞到现在这个地步。 不过他固不期待任我行能够得胜,也不愿瞧见李忘尘胜过任我行,只因李忘尘言语之间透露其全程旁观,自然知道自己临阵而逃的丢人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君子剑顷刻间身败名裂。 所以岳不群暗忖:最好这两人两败俱伤,这姓李的身死,其他人自难发现我的丑态,我冲破穴道上去一剑了解了任我行,君子剑之名头更稳之余,而再掌握了那李姓姑娘,探听任我行欲求的所谓神功消息,不知道与辟邪剑法相比如何?若能兼而得之,何愁不能光复华山? 他素怀大志,虽身在险境,仍不忘败中求胜、绝处寻生。 可惜任我行不愧是一代枭雄,说战能战,说跑能跑,一旦被李忘尘戳破一切伪装,立刻不顾脸面,远遁而去。 而且还顺手抓住了岳不群。 这一抓,岳不群不仅坐收渔翁之利的美梦破碎,自身更是受了好大苦头。 他这一路,跌宕起伏,险象环生,任我行慌不择路,让他撞头撞尾,一身起码三四处淤青、五六处磕破,更是摇摇晃晃,整得人晕头转向,脑袋几乎成了一团浆糊。 到了此处,又被任我行强塞进了树干之中,和这老魔头挤在闷热温湿的狭小空间内,再尽享吸星大法从体内扯动内力、生命力、精力的虚弱感,短短时间,已被折腾得半死不活,意识都模糊不清了。 直到此刻,任我行忽然袭击,将他抛了过去。 李忘尘却回手一掌,又将岳不群打了回去。 啪一声闷响,岳不群浑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七窍都溢出鲜血,刚才他还是半死半活,奄奄一息,现在却已是九死一生了。 他身子带起强烈劲风,已翻滚着砸向了任我行。 任我行也是一惊,没想到李忘尘这样果决,他本以为李忘尘身为正道子弟,再怎么也要顾忌同伴性命,没想到自己对岳不群下手都仿佛不如此人狠辣。 同时感觉到大地一震,风动气流,任我行眼睛一跳,已知道在岳不群之后,就是李忘尘的杀招。 他本想要乘着岳不群砸向李忘尘的机会对李忘尘袭击,但现在却全然反了过来。变成了另一种势态:他若不接住岳不群,岳不群就要砸中他;他若接住了岳不群,李忘尘的杀招就紧随而来。 一时间竟已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怎么办? 答案还在岳不群身上。 任我行一手探出,五指如钩,铁钳般牢牢锁住了岳不群,运力一扭,岳不群身子旋转,由横飞至站立。而任我行身子一缩,已紧紧靠在了任我行的身后,赫然是将岳不群当做了自己的盾牌。 李忘尘的拳头果然来了,砰一声,任我行移转“盾牌”,已狠狠击中了岳不群。 岳不群再呕一口鲜血。 但这反而是好事,能呕血就代表着还活着,还活着就代表着李忘尘的力量并未尽数灌注在他身上。 这是隔山打牛。 真正降临到岳不群身上的力量不过一成,途中再浪费一成,剩下起码八成力道,都通过了岳不群的身体,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一股一股如海浪地震向其后的任我行。 任我行按在岳不群身后的手掌却忽然一揉,一撑。 岳不群只觉得体内的真气忽地沸腾、炸裂,像是自己全力催动下的“紫霞神功”,却又比“紫霞神功”最巅峰时期都要剧烈十倍不止。 这剧烈的真气虽在他的体内,却仿佛全由任我行随心所欲,岳不群全身大大小小数十条经脉,都在这超负荷的真气运转之下,又胀又痛,又冷又热。 “不,不要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我会没命……”他很想要嚎叫出声,可任凭心念再强,外表还是难动分毫。 借此内力一助,拳力被截住在岳不群体内,宛若泥牛入海。 李忘尘一拳击中,也不停歇,霎时间双手起落如同狂风暴雨,数十道攻势接连不断地倾泻到了岳不群的身上。这些攻势无一不想要饶过岳不群,均被任我行所察觉,以岳不群的肉身轻轻一动抵挡,其余拳劲则照单全收。 “好小子。” 但任我行还是脸色微变,他立即明白,李忘尘已经看破了自己的伎俩。 他现在所用可并非吸星大法,而是另一门盖世奇功——名为乾坤大挪移,当年明教的镇教大法是也! 此法乃是天下运转内劲外劲的至高法门。 只可恨明教最后一任教主、日月神教第一任教主张无忌之所以东移教址,改头换面,意在大明既成,明教理当远庙堂、归江湖,甚至也应当褪去其外来宗教的身份,成为大明江湖中无数门派的一份子。 故而他虽一身神功盖世,传下来的却多有斟酌。 其中太极拳剑乃是武当张真人所授,自不能外传;圣火令出自波斯明教,向来只传教主,日月神教要脱离明教,更应断绝干系;乾坤大挪移虽也是波斯总教传来,却又几经汉人教主修缮,故传得下半套来;九阳神功倒是全须全尾地传了下来,却又几经风雨,已残缺有损,不能修炼。 一套用不了的九阳,半套乾坤大挪移,这就是张无忌为日月神教留下的东西。 若非如此,也不至于任我行去寻了这一门吸星大法,苦心孤诣地修行,走火入魔,被一个小辈逼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境地。 而他所知的半套乾坤大挪移,比起林仙儿所知亦不算多,而现下施展的便是其中“牵引气力”的法门,以手接触,操控一人内力,使得其做出种种举动,一应如心,几乎等同于传说中的身外化身一般。 这样一来,看似无碍,避开了任我行自己体内的吸星大法内乱,却终究不是完美无缺的应对方法。 其缺憾就在于,到底是隔着一人躯壳,念头生灭到具体动作之间,总有那么一丝丝的凝滞停顿。 如此一来,面对频率极快的攻势,自然难以为继,怎么也跟不上。 而这正是被李忘尘所看破的地方。 几十拳下来,任我行终于手忙脚乱,难以操控岳不群体内的内力了。 噗嗤一声,岳不群再挨一拳,终于是难以支撑,他体内内力,也再无法抵挡李忘尘,身后的任我行脸色一变,只觉得手中一震,一股沛然掌力袭来,犹如大坝破开,大股大股汹涌的洪水急冲,手臂咔咔作响,只承载这般万斤之力片刻,几乎面临崩溃的境地。 “没用的东西。” 任我行怒视岳不群的背影,倒也不慌,只轻踩地面,噗嗤——旁边五尺之外的大地忽地轰然一声,方圆尺许方位的泥尘如同内部埋藏了炸药,竟一下子全部坍塌下来,形成好一个大洞。 这好似任我行下了什么咒法,将自己所受一切力道,全部搬运到了此处,令其代过。 而这一踩之间,任我行已悄然急退数丈,背脊靠上一棵大树,身上的力道立刻由水平转为垂直,整个人已贴着大树滑了上去。 簌簌几声,他已闪电般穿过树冠,脚下轻轻一踩,飘然而去。 这撤手、卸力、退身、上树的功夫,江湖上就没有几个人做得到的。这当然还是乾坤大挪移的本领。 李忘尘当然也做不到。 他也不必做到。 李忘尘眼见任我行欲去,根本没有追击的意思,而是就这么站在原地,拳化爪势,一把抓住岳不群的领子,这百来斤的男子在他手中如同一只小鸡。 李忘尘昂首,挑眸,单手抓着岳不群,往后举起,如同天神举起长矛。他人身虽小,可身体弯曲到了极限,肌肉拉伸到了极限,整个人就仿佛一张大弓,已蓄势待发,充满了力量。 蹭! 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啸,林中的鸟儿惊飞而起。 岳不群也惊飞而起,一掷而出。 ——李忘尘竟要用岳不群去撞下任我行! 这抓人拿人掷人的功夫,没有半点巧妙,只有满满的蛮力,但有时候,蛮力恰恰最是有用。 半空之中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 任我行身在半空,眼见岳不群身子砸来,不得不回手一掌,打落岳不群的同时,也截断自己的退路。 轰隆一声,不远处的林子中央,岳不群被砸落在地,同样落下来的还有任我行。他面色难看,落下的时候还踉跄两步,一口气难提上来。 李忘尘却已经急奔至前。 而五指并拢、肘推肩送,结合了饿虎扑**要、再以追魂夺命剑招法所推动,宛若流光的一记“掌剑”,也跟着他的人,一起到了任我行的面前。 任我行半是压制体内真气,半是看准李忘尘破绽,二指并拢,斜斜一刺,正是要以自己的“指剑”,破去李忘尘的“掌剑”。 他天纵奇才,无论掌法指法拳法腿法剑法刀法,都是一绝,世人但学了其中一手两手,皆可以纵横披靡。而此时此刻,李忘尘心神如镜,映照一切,忽地明白了任我行如此全才的根本缘由。 仍是乾坤大挪移!这次是洞悉对手破绽的法门。 明明只是两根手指,可是李忘尘却好像生怕沾上了一般,忽地变招为爪,绕过那两根手指,一把抓住了任我行的手腕。 任我行手腕一麻,又不愿意以内力震开李忘尘,这样反而更令自己伤势恶化,顿时使不出劲。但他不慌不忙,手腕一扭,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劲力,肌肤一下子柔得像是条滑溜的泥鳅,从李忘尘铁钳般的指间逃脱。 抬手一拳,如蛇蹿出,中指指骨突出,乃是日月神教中一门极为狠辣的“透骨拳”,狠狠朝着李忘尘胸口砸去。 另一只手如长鞭般柔软,轻轻一抖,已到了李忘尘的肋骨侧面,此乃日月神教的“无影鞭手”。 透骨拳力透全身骨骼,若修炼得当,以其中蕴含的莫大震力,足以将一个人全身上下三百多块骨头悉数震得裂开。 无影鞭手则不针对全身,但却足以将自己所鞭挞的那一块骨骼、血肉、皮囊打得彻底失去知觉,仿佛身子彻底失去了那一块一般。 面对两式辣手,李忘尘眼准手快,上身猛地后仰,躲过“透骨拳”,手如穿花蝴蝶,诡异而曼妙地自肋下升腾而来,又将将挡住了“无影鞭手”。 他反手一抓,扯住“无影鞭手”指骨,往自己这边一拉。脚下顺势一踢,自下而上,乃是一记撩阴腿。 任我行左腿一抬,以膝盖抵住撩阴腿,两个人闪电般一碰又闪电般分开。李忘尘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落在了三丈之外。 这几下交手,李忘尘四肢发麻,甩甩手掌笑道,“你就算不用内力,单用招式也惊天动地,但身心俱疲,大半心力又要镇压体内吸星大法的隐患,一身功力不到一成,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任我行怒喝一声,却又踉跄几步,忽然脸色青白色一闪,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李忘尘顿觉全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阵危机感传来,他撒手,翻身,后撤,灵活如狐。下一刻就感到了一阵来势汹汹的凌空力道,将原来所在的地面给炸出一道坑洞。 紧随其后,气流涌动,一股一股无形而有质的力量,铺天盖地朝自己挤压过来。 他面临如此危机,不悲反笑,“吸星大法!?好,再来!” 任我行却不说话,只是眼睛越发明亮,遥遥朝着李忘尘一抓,五指发力,喉咙却有鼓起上下滑动,脸上五官眼耳口鼻都开始慢慢溢出小蛇一样的鲜血。 他终于再引动了吸星大法。 自伊始任我行扑杀刘府,紧接着是李忘尘众人商量下的陷阱,到后来江枫激发神剑诀,再到后来任我行已残躯威吓众人,然后便是两人之间的追逐战,接着又是任我行隐藏在树干之中的埋伏战,紧随其后的则是刚才的招式拆解…… 这一战一路过来,形势何其多变,直如风起云涌、难以预测,李忘尘固然是见招拆招,却也有设下埋伏,任我行固然是老奸巨猾,却还是渐入绝境。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要和李忘尘这个孩童、少年、男人、对手战斗,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越是不想要付出代价,就越会陷入被动。 ——那么,就拼命吧! 巨大的压力裹挟着空气呼啸而来,空气挤压着空气,形成一层一层肉眼可见的无形气浪,任我行猛地一掌打来,李忘尘立刻脸色一变,猛地踏步就要冲上前去。 为今之计,只有迅速靠近任我行。 可拿出真正实力的任我行何其恐怖,李忘尘只迈出半步,空中轰隆一下,这道雄伟壮大的凌空真气就已来在了他的胸口,其中无坚不摧之意,顿时带给李忘尘巨大的威胁感。 危急关头,李忘尘大喝一声,左手竖掌如剑,肌肤下的青筋一根一根冒了起来,如巨蟒缠身,肌肤更泛起铁青色泽,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人手,狠狠刺了过去。 砰! 空中仿佛有一枚无形的炸弹在炸开,巨大的能量轰然扩散,连正下方的地面都承受不住,猛地下沉寸许。李忘尘的左手一震,巨大的力量渗透骨髓血肉,整条手臂都在顷刻间被震得畸形断裂。 噗嗤! 抬头一看,远处的任我行又猛地身子一颤,大吐一口鲜血,手掌却稳定无比,又朝着李忘尘凌空一送。 “你想和我拼命!?”李忘尘叫道,“好,来!” 他怒喝一声,就站在原地,再全力施展出龟壳神功、铁布衫、天生神力,全身的肌肤硬如钢铁,左手废了就上右手,李忘尘又乘势迈出一步,一拳狠狠打了过去。 又是一声巨响,两个人又各有损伤。 李忘尘右手再震,跟着废掉,双手如同两条面团,挂在躯干两边,身子摇晃一阵,咬牙切齿地支撑下来。 而任我行也绝不好受,连手都仿佛抬不起来了,那张年轻而潇洒、意气而桀骜的青年面孔,也不知何时爬满了皱纹,一头乌黑的长发现在已半数苍白,而自眼耳口鼻之中流淌下的鲜血,更是布满全身上下,看来恐怖得如同恶鬼。 但他的眼睛还是亮着的,亮得吓人,亮得刺人,亮得能杀人。 这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看着李忘尘。 李忘尘即便双臂已废,并不怯场,还是大喝一声,“再来!” 踏出一步。 任我行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双眸更亮,本来垂下的手臂似乎受到某种刺激,无力的指尖又微微一抬。 再是一道凌空真气,面对这一道凌空真气,李忘尘抬脚就踢,腿如弯刀。 砰一声,他的左脚也断了,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先惨叫了一声,又怒骂了一声。 可这两声后,他还是摇摇脑袋,并不放弃。既然全身四肢有三处不能用,只用最后一只脚不断往后蹬,像是一条毛毛虫一般,朝着任我行慢慢移动过来。 这样的李忘尘,别说是之前那份威风了,简直连普通的同龄孩子也不如。 任我行的眼睛越来越亮。 接下来,只要再来一道凌空真气,甚至都不需要之前的水平,只需要之前的一半,乃至于三分之一,对准脑袋,就能够轻松干掉李忘尘。 没错,只需要这么简单,就能够把这个难缠的小鬼干掉了。 当然,现在自己的脑袋有点不清晰,但这无碍。 眼睛看得很模糊,还是无碍。 心脏有点痛,无碍。 经脉如火烧,无碍。 全身无力,无碍。 无碍,无碍,无碍,我绝对无碍。 任我行眼睛放光,痴迷地想:没错,终究还是我赢了,这不过是我东山再起的第一步罢了,这一步很辛苦但也很成功,正该有这一步才对,只有这一步才配得上我,也只有这一步才配得上东方不败这个对手,只有这一…… 李忘尘一下一下移动,靠近了任我行三尺之内。 从始至终,任我行还是没有打出第四道凌空真气,李忘尘靠近了他,才从这衣衫褴褛、披头散发、恢复老人模样的前任魔教教主口中,听到了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 “东方……东方……东……” 任我行的双眸灰白,喃喃自语,这时他的手忽然垂了下来,风一吹,身子摇晃不止,似乎就要倒下。 李忘尘腿猛地一动,上半身弹射而起。 砰,他像是一条飞出去的柱子,狠狠撞在了任我行的胸膛。一个清晰的咔声,进入了李忘尘的耳中,那是任我行的胸口碎裂的声响。 一个身子轰然倒下,并且再也站不起来。 然后李忘尘也跟着翻滚跌落下来,滚在五尺外的草地之上,忽地瞪大了眼睛,仰头看天。 茂林掩映之中,苍穹高远,如一天幕,白云的白和蓝天的蓝在上面肆意纠缠,延绵万里,波澜壮阔,分不清谁胜谁负。看了一会儿,一线金光在这时候传了过来,被树叶切成零碎的光斑,在李忘尘的脸上大大小小地散落着,很耀眼。 李忘尘闭眼滚了一滚,侧身撞到了一团泥巴,他把口鼻埋在泥巴里面,像是在享受很可能再也无法享受的美味。 呵,真香呢。 【以弱胜强,搏杀小三合境界武者“任我行”,获得五十点奖励点数,一枚黄金级令牌】 【获得二星江湖令-任我独行:啥杀人越多,内力越高,最高可提升三成。】 wap. /132/132250/30893644.html 第四十一章 大奖 李忘尘躺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不太对劲,他的皮肤温度有些变化。 抬起头来,一个人正站在面前。 “小李兄弟,任我行这老贼……真被你给……” 岳不群的声音。 他终于是以一身紫霞神功的真力,冲破了穴道,重返自由。 这个在交战过程中几经折磨的男人,到现在居然还能够正常说话,而且除了身子佝偻一些,气势萎靡一些,气色虚弱一些,便也无甚大的问题。 说到底,他遭遇的一切虽倒霉可笑,但磕头碰尾、头昏脑涨的不算,真正伤筋动骨的也不过是任我行汲取了部分内力,兼之李忘尘那几十拳而已。 更不提那几十拳招,要么是隔山打牛,要么是被任我行以乾坤大挪移化解,就算真正伤到他的,也十不存一了。 他的状态,比之拼上性命搏杀的李忘尘、任我行二人,自算是好之又好了。 李忘尘眸子动了动,仍躺在地上不动,笑道,“自然,他死的不能再死了。” 岳不群道,“恭喜恭喜,小李兄弟诛杀此贼,功劳显赫,不日就要成为当下江湖炙手可热的新星了。哎,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李忘尘笑道,“但此战若非有岳掌门鼎力相助,焉有如此战果?小子行走江湖,到底是后进末学,少不了岳不群这样的前辈高手襄助……” 岳不群哈哈笑道,“比如现在,是吗?” 他说着,已伸出了手,好像要拉李忘尘一把,将其搀扶起来。 可他好像并不知道,李忘尘只有一只脚能够站立,所以并未蹲下,这一只手伸得再长,也拉不起躺在地上的李忘尘。 于是他维持着这个动作,疑惑地看着李忘尘,“小李兄弟?” 李忘尘苦笑道,“有劳岳掌门,非是下有心失礼,实是此番苦战,在下的双臂兼一腿,都已经被任我行那恶贼所折,实在是有心无力……” 岳不群露出担忧表情,“果真?” 李忘尘道,“果真。” 岳不群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这就来救你。”说话间已蹲了下来,朝着李忘尘伸手相助过去。 忽然之间,一个猛地加速。 李忘尘猝不及防,终于被岳不群一下抓住,像是拖麻袋一般抓起来,大惊失色道,“岳、岳掌门,你……” 岳不群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他平静得甚至有些冷静,冷静得甚至有些冷酷,“不用叫我岳掌门了,岳某实在担待不起。” 李忘尘仓皇道,“啊,岳掌门何出此言,在下……” 岳不群冷声道,“你不用装了,我为何这个态度,你心里只怕清楚得很。从一开始,那段引我去杀任我行的话,就是你编造出来的,你已看到了我逃跑时的模样,是不是!?” 说到最后,手中一紧,眼睛一瞪,十分骇人。 李忘尘眼中露出惊惧神色,连声道,“岳掌门息怒,岳掌门息怒,在下看到的一切,保证不会外传出去。” 岳不群冷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聪明,难怪能胜了这老贼。只可惜,你既已深知我的不堪模样,我今日饶你性命,他日难免为你所制,此非智者所为啊。” 说话间,脸上已蕴满了一层一层的紫气,看上去甚是威严。 李忘尘尖叫起来,“岳不群,你自诩名门正派,怎能如此滥杀无辜!” 岳不群面上紫气愈浓,杀意愈重,到这时候反而心平气和,微笑了起来,“名门正派?哈哈,我告诉你什么叫做名门正派,你李忘尘一路追杀任我行,拼死搏杀,以命争之,总算在死前将我岳不群穴道解开,我心念你死,怒不可遏,奋力一搏,险险将任我行这恶贼击杀——这才叫名门正派!” 李忘尘恍然大悟,“哦,原来这叫做名门正派啊。” 话应刚落,岳不群立即感觉到不对劲,可是李忘尘已经动了。 他唯一能动的那只腿斜斜点出,岳不群本来心头一紧,但见这一腿竟虚浮无力,全没有李忘尘之前一身横练功法,立刻放下心来,随手一探,就要抓住。 眼看就要抓住这李忘尘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肢体时。这脚忽地加速,竟轻轻碰在了岳不群的手背,然后晃荡晃荡,就这么垂了下来。 这一脚没什么力道,手背上自然也没有穴道可点。 岳不群愣了一愣,额头上汗水刷地流了下来,喃喃道,“万幸、万幸……” 李忘尘笑道,“万幸什么?” 岳不群哈哈大笑道,“自然万幸是你这一招回光返照,绝命反击,毕竟力有未逮,没能点中我的穴道。”忽地脸色一变,恶狠狠道,“你这臭小子,真是诡计多端。” 李忘尘却还是笑道,“真没点中吗?” 岳不群道,“不要再耍花招了,给我去死——”说话间,就要抬手,却只觉得手脚酥软,大惊失色的同时,已经跌倒下来。 而李忘尘却一个翻身,单脚一踩,落在了远处,斜斜靠在一棵树旁,虽两臂一腿残疾,却仍然面带掌控全局的微笑,“岳掌门,你这话可说的实在没错,我李忘尘诡计太多了。” 岳不群瘫软在地,怒道,“你这臭小子,到底刷了什么花招……怎么我的一身功力虽能运转,却毫无作用,又像是中了毒,又像是被点了穴……” 李忘尘道,“这当然不是点穴,也并非中毒,而是截脉——天旋地转移穴截脉法,此种神功,以岳掌门的身份,这辈子别说是见过,只怕听都没有听说过,也可以谅解。” 他说话间,笑意已实在是止不住了。 这是一种非常欠揍,非常恶心,非常可恨,非常惹人讨厌的笑容——只有当一个人在抽奖的时候,得到了最大最好的那个奖项时,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这个奖的名字就是:《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残篇):书中藏于七种这世上最可怕最邪门的武功,传说此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写下此书的人也在写下最后一个字时吐血而死。此功是大宋阿修罗魔教秘传宝典,而自百年前阿修罗魔教被韦青青青、逍遥子、燕狂徒三人联手所灭,已失传。】 【描述1:本有七门神功,此次抽奖获得其中三门,分别为天旋地转·移穴截脉法、天成地授·嚼铁铸兵术、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 【描述2:所缺为天绝地灭·搜魂紫阳手、天翻地覆·跨海飞天步、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天愁地惨·极乐大悲咒。可分别使用三枚白银令牌补全手、步、气三门神功,使用一枚黄金令牌补全极乐大悲咒。】 【天旋地转·移穴截脉法:分移穴、截脉两部分,移穴至多可移开全身穴道一寸;截脉用于气血而非穴道,须得计算全身血液流经的关键一‘窍’,再以真气戳中其‘窍’,至此阻碍全身,若无金刚不坏之体质搬运气血,将无法可避,全身酥软半响,若再点气血一次,此人立死神仙难救。】 【天成地授·嚼铁铸兵术:分嚼铁、铸兵两部分,嚼铁大法乃是锻炼五脏六腑,能生吃金铁,增长根基,为修炼大有好处;铸兵术则以嚼铁大法为根基,用体内金铁之气勾连外物,锻造魔兵胚胎,胚胎杀人饮血而成真正魔兵,世上只能有一柄魔兵,前一柄魔兵为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 【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分化龙、无相两部分,化龙大法乃是增强体魄的至高锻炼法门,以猎杀野兽、茹毛饮血,夺其智、勇、狠、灵、巧等一应神意而跃龙门;无相大法则能锁骨拉骨,改头换面,随心所欲,无相无形。二者合一,直指金刚不坏之至境。】 (关于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原作没有这么厉害,那个传说应该就是传说,只有搜魂手、紫阳手、移穴法三门,而这个是综武世界加强版,这个传说就是曾经发生的事情,所以我将搜魂手和紫阳手二合一,移穴法加上了恶人谷的截脉法,跨海飞天步、夺灵摄元气和极乐大悲咒为我自己想的,化龙无相功来自于以牙还牙、神龙无相大法,嚼铁铸兵术则综合了嚼铁大法和魔刀小楼一夜听春雨——不过显然不包括神刀斩就是了。) 没错,李忘尘这下用的,便是天旋地转·移穴截脉法的截脉术。 在岳不群看过来的第一时间,李忘尘就直接将杀死任我行的那一枚黄金令牌使用了。 而他后来之所以费那么多话,伪装成色厉内荏的模样,就是要等到岳不群全身血液的‘窍’流经手背的时候,再一脚点过去,运用起移穴截脉法解困,他虽已没了力气,却有空蓝剑客的加成效果,仍能够猛地一下加速,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结合了以上种种,这才有现在的战果。 至于那剩下五十点点数,李忘尘本在第一时间,想要继续加点在精上,让自己筋强骨健,至少能够活动手脚,面对岳不群更有保障。 可是在看到《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时候,心中一动,立刻停下了这个想法。因为《大悲赋》之中,有一门强大的内功,正是“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 李忘尘一路打打杀杀,至此仍无内功,以拳脚体魄搏斗,其实并不是想要强行装杯,实在是老天不给面子,从未抽到好用内功。 而此番大悲赋三门武功中,也没有内功。 但若有一枚白银级令牌,即可以补全大悲赋的方式,获得“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 而且杀死任我行后获得的江湖令也是用于内功的。 既然有了获得内功的机会,李忘尘便不愿将点数全部浪费于精力一值上。 尤其是他还掌握了一门“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此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邪派横练功夫,光是猎杀动物、茹毛饮血就能够增长体能,可谓直指金刚不坏之境界,而自己也不过才十三岁出头,有大把大把时间参悟其中精妙。 如此一来,若再浪费点数在精力一值上,便是太浪费了。 李忘尘心中想着,动作却不乱,他虽单脚站立,但是平衡性极佳,拖着另一只脚,慢慢靠近了岳不群。 岳不群躺在地上,看着李忘尘逼近,实在不清楚李忘尘所说的移穴截脉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满头大汗,慌乱无比,正以体内真力四处冲脉。 但是李忘尘截取的是气血,而非经脉窍穴,他再怎么运转内力也是无用功的。 不过岳不群居然没有开口求饶,倒也是条汉子。 “岳掌门,你刚才所说的着实不错,只是我要略加修改。” 李忘尘一边拖曳着残腿逼近,一边微笑道,“什么叫做名门正派来着?好像是我一路追了过来,拼死搏斗,以命争之,却还是敌不过任我行这魔头,正巧岳不群岳掌门以紫霞神功冲破穴道,替我挡下致命一击,我适时反击,终于重创魔头。而岳掌门也就此仙逝,呜呼哀哉——岳掌门,你说这故事好不好?” 他说话间,已来到了岳不群身前。 岳不群眼珠子转了一转,道一声,“且慢……” “不慢!” 李忘尘已浑身跳起,然后一脚自上而下地戳出,他只有一只脚可以用,所以只能这样截脉,脚尖精准无误,戳到了岳不群的背脊上——而那正是他此时此刻,全身气血之关窍。 岳不群话音未落,浑身气血与气血相互挤压,登时浑身一震,眼睛已经彻底涣散了,然后脑袋一摆,当场气绝身亡。 【击杀岳不群,获得五点奖励点数,一枚黑铁令牌。】 李忘尘愣了一愣,“啧,还有经验惩罚机制。” 他注意到,这次的提示之中,没有了以弱胜强四个字。 这应该是奖励减少的关键,此前两次击杀,一次是四品对唐玉八品,一次是六品上下对任我行小三合境界,都获得极大增益。至于林仙儿,人虽弱小,但却有江湖令身份加成。 以现在李忘尘的功力,又获得了大悲赋其中神功,和岳不群比较起来,尤有胜场,自然算不得以弱胜强,也自然没有了奖励增益。 李忘尘叹了口气,“算了,蚊子腿好歹也是肉。” 剩下的六十点奖励点数不动,黑铁令牌随手一抽,嚯,黑铁级武功“松风剑法”。 到底也是青城派的精要,应该不会怎么差吧? 李忘尘点头接受,站在原地体会了半天,最终无言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种吃到屎的表情。 他转身,拖着单脚,朝着官道上去,过得好一会儿,才终于等到了一位路过的拉货车夫。 车夫自然惊慌失措不止,但是李忘尘诚恳无比、几番请求,将自己全身上下所有银两交出之后,终于引得了一些要钱不要命的贪欲,再加上距离衡山城不远,便同意带着李忘尘和两具尸体,一同回城。 wap. /132/132250/30893645.html 第四十二章 句号 衡山城内,被损坏的刘府内,那些被巨石坑埋压下的无辜者,都已被收拾送走,刚才围攻任我行的一群人围拢在了一起,商议接下来怎么料理。 李莫愁也躺在一旁,薛冰为她推拿一番,才悠悠醒来,问答了几句,得知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一跃而起,当场勃然大怒,“你们说李忘尘那臭小子去追任我行了?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任由他胡来,以他三脚猫的功夫,这不是送死吗?” 在李莫愁心中,李忘尘还是那个和田伯光五五开的水平,不管任我行多么虚弱,只怕都能一招将其轻松秒杀。 莫大也默认李忘尘死了,只叹了口气,“这也实在无法,当时我们都身受重创,实在是拦不住……” 旁边的不戒和尚、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等人也无一不羞愧地低下了头。 李莫愁咒骂道,“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说话间,已随手从地上提了一柄剑——死去的江湖人士太多,这东西没人认领,处处都是。 她这就准备要冲了出去。 一个声音却适时响起,“你说什么?小辈安敢放肆!” 光是这番话,李莫愁是绝不会停下来的,但偏偏这个人说了这番话,还出了手。 一剑寒光。 松风剑法。 出手的正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 作为第一个被任我行所袭击者,他反而受损最小,损伤部分内力而已,而花白的头发、皱巴巴的肌肤,则随着时间过去,又慢慢恢复了原样,只是略显憔悴罢了。 也正因此,他并未真正察觉到任我行的恐怖,相比起其余人对任我行的心有余悸,余沧海则是怒大于惧。 哼,若非本掌门一时不察,被他的吸星大法贴近身来,焉能如此狼狈? 因着如此想法细细想了下去,便更觉自己败得冤枉,小小一个李忘尘都能够追着这邪道巨擘,若当时自己尚有战力,岂非更是大显神威,一剑斩去其人头? 而李莫愁一句话开了个地图炮,顿时引起了这份愤怒。 余沧海本就不太看得起这些小辈,又对自己第一个倒下耿耿于怀,生怕他人小看了自己,一时出招袭击,既有挽回形象的考虑,又有施加小小惩戒的意味。 而这一出手,却是谁也未曾预料到的。 李莫愁行到一半,耳朵微动,足尖轻点,古墓派的轻功施展出来果然不凡,居然就这么能硬生生止住去势。 与此同时,埋身弓腰伏身,手中按着剑鞘轻轻一挑,呼呼呼风声呼啸之中,长剑旋转起来,手掌带着旋转长剑往后背腰位置一抖,沧浪一声,长剑已出鞘半寸,寒光闪烁间飞射而起,正巧横在李莫愁的背脊上。 砰一声,余沧海的剑锋一掠而过,却将将碰上了李莫愁背后飞出的剑身,两柄剑同时一颤,李莫愁那柄剑已被击飞到了天上去。 余沧海后退两步,李莫愁回身一转,长剑适时落下。 她看也不看,信手接过,长剑在手,顺势舞动剑花一朵,余力未去,剑尖颤抖不止,直指余沧海。 “好啊,你这个废物。”李莫愁柳眉倒竖,眼中杀机隐现,“还敢对我出手,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不要命了!?” 她年纪轻轻,六品功力,本就是天之骄子,而且性格凶戾,易走极端,余沧海惹上了她,实在是找错了对象 要知道,李莫愁能对李忘尘几番忍耐,一是林诗音荐她去了古墓派,有一定恩德与面子;二来李忘尘这小子本事不小,她见了有几分敬意。就算如此,也要狠狠揍了李忘尘一顿,还以颜色,否则绝不甘愿罢休。 现在余沧海将她当做小辈呼来喝去,还暗自偷袭,她怎能不怒? 余沧海一怔,冷笑道,“老夫的胆子大不大我不知道,你这小女娃的口气倒是大得很。罢了罢了,本想给你小小惩戒,你若要自取其……” 话音未落,嗖嗖嗖嗖细细风声不止,余沧海忽地退后了一步,手上的长剑一闪,舞成一片剑影,最后横在了胸前。 叮叮叮叮叮,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击的声音,几乎连成了一片。 再看余沧海的脸色,已经满头是汗,瞳孔收缩,满满都是惊怒。 而几根银针,则已滴滴答答地落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上。 正是冰魄银针。 原来,就在余沧海废话的时机,李莫愁就已经出手,直指余沧海面门咽喉胸口三处,下手毒辣,几要将其置于死地。 若非李莫愁刚刚苏醒过来,手上劲力不准,光着一下就能要了余沧海的命。 余沧海还未来得及震怒,抬头一看,李莫愁身影倏忽而来,琼鼻轻轻一声,手中的长剑一抖,幻化成三道剑气,真幻难辨,每一剑之快准狠辣,都令余沧海头皮发麻。 他慌乱之下,后撤一步、两步、三步,三步拉开距离之余,手中长剑已连续格挡两下,均被骗过扑空,而最后一剑已来不及抵挡,正要刺他眉心。 危急关头,只得脚下一屈,行了个半跪的姿态,然后就地倾倒,顺势一个懒驴打滚,狼狈无比地躲过此招。 饶是如此,头顶仍有一股凉风挥洒,原来是李莫愁一剑打落了他头上发冠,一头长发随他一滚散落开来,杂乱无章,甚是不雅。 周围众人均为高手,眼见这一招凶险之处,都传来惊呼。 余沧海误认为这是众人嘲笑,心头一急,暗忖自己出了大丑,日后若要在江湖立足,此战非赢不可,这女娃子剑法精妙,动作更快我七……五……嗯,三分,似乎出自名门,但她年纪轻轻,怎能比我四十年精纯内功,我与她比拼掌力试试? 青城一脉剑掌双绝,剑是松风剑法,掌是摧心掌。 这一念头前后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余沧海滚地而跃起,动作行云流水,抬手就是一剑刺去。 李莫愁将将追击至他身前,眼见此剑,轻蔑一笑,一剑破去,却觉手感不对,抬头一看,长剑后根本没有旁人,余沧海一缩身已欺近自身。 原来余沧海自那双剑交击的瞬间,便弃剑而急冲。 现下他一步闯入李莫愁三尺之内,右手暗运真力,已是一掌打来。 这个距离对剑客而言极为尴尬,长剑难以施展,足见余沧海到底是一代掌门,有一些战斗智慧,知道扬长避短。 ——但可惜的是,李莫愁是样样都比他长,全无比他短处。 李莫愁并不慌张,左手一掌击出,轻轻松松随随便便,正对上余沧海的手掌。 余沧海心中一喜,可临近接触时提前感到对方内力激荡澎湃,又猛地一惊。 他自然不知古墓派寒玉床的功效,李莫愁自幼栖身此床,修炼内功向来是事半功倍,内功自然不能够与同辈等而视之。她一发力,丹田内八成内力猛地涌现出来,如同排山倒海,一泄而去,有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在里面。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双掌一对,发出巨响。 旁人一看,便知道他们到了比拼内力的时候,人们窃窃私语,都认为以年龄记,李莫愁只怕要吃亏了。 但这推论在短短数个呼吸之间就被推翻,但见李莫愁面色如常,甚至还带着一丝嘲弄惬意的微笑;而另一边的余沧海却面色僵硬,似乎常人口鼻不能呼吸一般,死死憋着一口气,憋得脸都发红了。 李莫愁叫了一声,“去。” 手臂一送,内力再增一分。 余沧海终于支撑不住,大叫一声,被一股澎湃力量推飞三丈来远,狠狠砸在一块半破不破的石壁上,只听轰隆一声,石壁竟被他一头撞毁,上面的一截直飞了出去。 登时石屑纷飞,尘埃遍布,他整个人也被反弹力道重重砸落地面,趴着挣扎片刻,却始终站不起身,看来甚是可怜。 到了此时,有眼睛的人皆知,余沧海是败无可败,一塌糊涂了。 李莫愁击出如此一掌,哈哈娇笑,“我说你们是脓包卵蛋,你们还不相信!” 她一身武功在之前围攻任我行时,看来也是不堪一击,此时才真正尽显自己本领,一时之间在场众人除去莫大和不戒之外,竟都无必胜把握。 再加上她此番是关切自己爱侄,说些过分话语,着实情有可原。天门道人和定逸师太虽有暴躁脾气,也只能撇撇嘴,并不搭理她。 不过天门道人眼见余沧海一派掌门,居然也落得如此下场,当下也是长叹一口气,飞身上前想要将其搀扶。 过了一会儿,忽然发出一声惊异,回头怒视李莫愁,“李姑娘,此乃一时口角,你何以用毒!” 李莫愁冷哼道,“我可不是故意的,这是五毒神掌……”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环顾四周,面露喜色,“对了,你们快跟我去救李忘尘,若不愿意,你们一人一掌,没有我的解药,都得给我小侄子陪葬!” 她语气嚣张,气焰霸道,竟好像将周围几大掌门视作玩物一般,可以轻松搓圆捏扁。 这本来是不戒和尚以前做的事情,人类向来双标,他自然极为看不惯,但是一念及李忘尘生死未卜,的确有自己一份责任,只好拍拍自己的光头,叹一口气,缩在了原地不动。 而另一边,刘正风和曲阳两人均为李莫愁所救,但他俩又一心退隐江湖,既不愿意与李莫愁为敌,又不愿意跟着李莫愁去找任我行送死,只好装聋作哑,远眺这刘府基业所铸就的废墟,似乎能从里面看出点音律妙理一般。 除此之外的众人,莫大、天门道人、定逸师太,乃至于上官海棠、江枫、薛冰,一听此话,都是脸色一变。 到这地步,他们才终于瞧出点不对劲来。 ——这李忘尘还算少年英才,知书达理,说话好听,有勇有谋,怎么他的姑姑却这般性情?她今次的举止行事,简直跟日月神教的人物如出一辙,甚至都更为过分! 天门道人放下余沧海,长身而起,冷声道,“李姑娘这样霸道,在下不是不愿意救李兄弟,只不愿意为人所胁迫——请了!” 说话间,脚尖一踢,也踢起近处的一柄宝剑,宝剑飞起,落在手中。 名门正派弟子也要讲究江湖道义规矩,天门道人站了出来,其他人虽有意动手,却还是缩了回去。 李莫愁则冷笑道,“怕了便是怕了,哪里来得这样多理由。此一战怎么也要有个赌注,你若输了,供我驱策一次,我带你去杀任我行,怎么样?” 余沧海一搅和,她倒也想通了,李忘尘去了这么久还没个声息,多半已死得不能再死。 一想到此,李莫愁心里还莫名有些空落落的,眼睛也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味道。 哎,这小子虽然古灵精怪,但为人还算赤诚,对自己也实在不错,抛开武功不谈,和自家陆郎的差距已快速缩减到了两三倍以内,可算是个千载难逢的好男儿了。 而此一役好歹也是共患难过,怎么也要为他报仇才对,但任我行武功太高,自己二三十年内只怕都不是对手,非得需要强援不…… 正想着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连串敲锣打鼓喇叭唢呐的声音,嘈嘈切切,叽叽喳喳,喜庆之余,不免吵闹。 在场许多高手的眉头都皱了起来,心想这边高手对决呢,能不能把气氛搞得正常一些。再不济你看看这边废墟一片,死伤无数,唢呐能不能不要那么喜庆? 李莫愁怒道,“吵什么吵!”足尖一点,飞身而去,已来到了刘府的门口——或者说本来的门口,现在早被神剑诀和吸星大法震塌,距离他们之前所在的地方,也就几堵残垣断壁罢了。 其他人一见她出去,生怕此女一时兴起,殃及无辜,也各自施展轻功跟了出去。 唯有天门道人心善,还把余沧海搀扶着带了出去,余沧海则已说不出话来了,一张嘴就是冒出黑血。 但是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李莫愁来到了门口,居然并未大开杀戒,甚至连骂都没有骂上一句。 她只是呆了一呆,静静地看着前方。 不远处人群甚多,但却都围绕着一个担架。担架上面,李忘尘脸上仍带着那可恶而熟悉的笑容,正半躺着,而左右两边还有两处担架,上面各自是一具尸体。 其他跟来的几人看到了这一幕,便也跟着呆住了。 而周围的敲敲打打,唢呐喇叭,则依然响彻个不停,离得近了才听见有人大叫,“少年英雄李忘尘,这就是杀了魔教教主任我行的少年英雄……” 杀了任我行!? 话音刚落,李莫愁身子一缩,快进几步,已经来到了李忘尘的身前,吓了其他人一大跳。她却细细端详着李忘尘,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看旁边的任我行,看了一会儿再回过头来看李忘尘,就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你……”她说,都有些结巴了,“你,他……你……” 指了指旁边的任我行,似乎都不敢提及此人的名字。她虽然心高气傲,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但任我行的身手,还是深深镌刻在脑中,挥之不去。 至于岳不群,没人关注他。 李忘尘苦笑道,“我什么我,你若要问周围的几位搞音乐的仁兄是怎么回事,我只能说是在进城的时候,有些江湖人士认出了岳不群,知道是我杀了任我行,大家便四下宣扬,跟来起哄的人越来越多,有些还会乐器,就这么顺势弹唱起来……哎,他们以为这样很威风吗?可我都快羞死了。” 李莫愁听着听着,不禁莞尔,“你还会害羞啊。”说话间摸了摸李忘尘的脸颊,才发现上面有污泥、尘土、汗水和伤痕,除开这一切的面孔还显得稚嫩。 她不知不觉间呆呆看了许久,才发现李忘尘居然有几分帅气。 这家伙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但不过是个孩子的他,却已经完成了天大的伟业啊。 真了不起呢。 李忘尘抬头看了看那边,又说,“姑姑,你刚才和这群人在交手么?其实任我行已死,在这衡山城里,咱们是天不怕地不怕了,但是杀人还得有理有据,我已经让人通知了林家一行过来,你这就去杀了余沧海吧。” 他虽还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但说起话来却小视群雄,在场也有掌门、密探、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却都没人放在他的眼中。 李莫愁点点头,笑了,“这话我爱听。”正要转身,忽然想到了刚见面的时候,回头道,“你这下子不怪我抢你‘人头’了?” 李忘尘笑道,“咱们见面这么久,我还没送过礼物呢,这次的我送你了。” “谁要你送。” 李莫愁冷着脸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才露出笑容,径直走到天门道人身旁。 天门道人没听到两人对话内容,还疑惑地看了过来,心想李忘尘年纪虽小,却是个忠厚人,应该劝解了这狂妄自大的李姑娘,你看看她,笑得多开心了…… 直到李莫愁伸手拔剑,心头一紧,却已经来不及了。 剑光闪烁间,余沧海人头落地。 ——衡山城的故事,就此画上句号。 wap. /132/132250/30893646.html 第四十三章 笑傲江湖 李莫愁如此杀了余沧海,这自然惹得一阵是非,天门道人怒不可遏,浑身发抖,正要与这行事偏激杀性奇大的女子斗一斗,而李莫愁也不怕他。 一时气氛针锋相对,但不多时,林家一门三口已经被请了过来。 他们一来,立即讲清楚福威镖局遭了何等横祸、自家一家如何被找了麻烦、林震南夫妻一路上又被何等折磨等等事情,一字一句皆自真心,闻者无不深感情真意切。 其中尤以林平之少年气盛,得知余沧海已死,竟哈哈大笑,还尚嫌不解恨一般,忽地抢过天门道人手中长剑,反复刺戳那无头尸首,一边刺一边大口咒骂。 天门道人等人见此子疯魔,也只好呆了一呆,便不做多说。 一方面来说,余沧海为了辟邪剑谱如此丧心病狂,逼得人家家破人亡,这孩子看来行为冲动,但反而更令人体会到他心中悲切,这样看来,余沧海真真死不足惜。 另一方面则说得难听一些:在李忘尘击杀任我行这等惊天动地的大事面前,区区一个余沧海死了,实在是小之又小、不值一提的。 他们很快便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一群人围拢了李忘尘和两具尸体。 自然免不了反复询问起李忘尘个中细节,李忘尘则应对得当,如之前所想,匀给岳不群偌大功劳,说成了两人配合,岳不群为救他丧命,他也为岳不群报仇而杀任我行云云。 “哎,岳掌门对我实在是……实在是……哎,我恨不得自杀以谢天下!” 说话时神情悲切怅然,望向岳不群的眼神更饱含歉意、敬佩、崇拜之意,而岳不群竟愿为救他而死,最终致使击败了任我行这一魔头,也实在不失“君子剑”这一美誉,更令旁人也无不肃然起敬。 一时之间,这一场“李忘尘岳不群恶斗任我行”,俨然已成了武林之中前辈后生之间继承正道、弘扬侠义精神之典范。 周围那些起哄的江湖人士,也是才听到了李忘尘第一手口述消息,一时一传十、十传百地传了出去,令无数人得知了这一场经典案例。 而在这之中,唯有莫大脸色微妙,深深看了李忘尘一眼,李忘尘也偷偷看了他一眼,面带微笑。 莫大是通达之人,早看出了岳不群本性自私,绝非什么君子剑,李忘尘所讲述的只怕并未有那么美好。但他只点了点头,闭口不言,万事点到为止即好,深挖不美。 除去莫大之外,其余众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莫大行事低调,不戒方外之士,上官海棠身穿官场,天门道人便是众人中的领头羊,当下先遣人将尸体送去华山派,询问大师兄令狐冲意见。 自己则代表众人搀扶起了李忘尘,脸带敬佩道,“好,小李兄弟,你实在很好。遇强敌而不气馁,承前志而成侠义,今日以后,大明江湖庙堂上下,都该知晓你‘铁拳神童’的名号了!” “铁……铁拳神童!?” 李忘尘本来笑嘻嘻的,一听这话,一下子脸色一变。 “怎么样,贫道取的名号还好吧?”天门道人呵呵一笑,轻抚自己胸前长须,脸上露出得意神色,“江湖上许许多多的年轻人里,如你这般能让贫道亲取称号的,只怕实在不多。说起来,小兄弟诛杀恶贼,有此高义,但一身伤势也不可耽搁,贫道愿请动泰山派内的高人,为小兄弟治伤……” 话音未落,李莫愁一下子挤开了他,天门道人猝不及防,手上一松,李忘尘已被李莫愁抢了过去。 “和臭道士废话什么?”李莫愁双手抱着李忘尘肩腿,轻轻一跃,如飞燕腾空、凤凰展翅,来到不远处的高楼之上,转身俯瞰众人,尽显傲然,“什么铁拳神童,难听死了。要我说来,李忘尘的称号应当叫‘赤练小侄’,无比合适。” 喂,人家那个属于难听,你这属于蹭热度了!还带拉踩的! 李莫愁刚志得意满地说完了,忽地察觉不对,一下埋头,一道劲风扫过她原来脑袋的位置。 而她这一埋头,双目却正好和李忘尘对视起来,两张面孔只相隔半寸,彼此肌肤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温度。李莫愁瞳孔收缩、眼眶放大,两个人对视片刻,李忘尘苦笑不说,她脸色也猛地一下,染上红霞。 就这么怔了一怔的功夫,李莫愁只觉得手中一空,李忘尘竟然又被人抢走了。 这次抢走他的人是不戒和尚。 不戒和尚抱着李忘尘,身影一展,宽袍大袖呼呼作响,大步大摇地跑到了十多丈外的街道上,哈哈大笑,“可笑,可笑,老道士和凶女人一般可笑,这小子救了我家仪琳,那是仪琳的大恩公,他日后称号分明应该由仪琳来取才对!哈哈哈,小李啊小李,有你这层关系,以后天下再没人敢欺负仪琳了!” 嗖的一声。 寒光一闪,快到了极点,不戒和尚猛地停住了步伐。 但见他面前的地砖忽然诡异地飞起,咔咔咔,三个声音之后,便碎成了无比齐整的三块,然后无声无息、如三块豆腐般落在了地面上。 面前不知道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老头儿。 衡山莫大。 莫大佝偻着身子,神色平静,指了指地面,“这是衡山城。”又指了指自己,“我是衡山派掌门。” 便只微笑看向李忘尘,却不多说其他话语。 可他的意思,简直谁也懂了。 “非也非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衡山城也好,衡山派也好,也都是朝廷的一家人。”这时候,又有一个温文儒雅的声音传来,却是上官海棠带着江枫,也跟了过来。 她摇曳折扇,风姿绰约,微微一笑,“其实我们护龙山庄,对小李公子早有意向,那天地玄黄的最后一位‘黄字第一号’,正是为他而设的。他本就是从京城出来,正该送回了京城才对。” “你错了,这糊涂和尚说得对。”定逸师太一个轻功,翻身而来。 她是个不善言辞的老尼姑,这时候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只知道不戒和尚要令李忘尘和仪琳扯上关系,那就等于和恒山派扯上了关系,便涨红着脸强行道,“他……他就是说得对,老尼支持他。” 她刚说完,李莫愁和天门道人也跟了过来,几个人围成一团,互相对视,谁也不敢先动。 忽然间,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冒了出来,“要我说……” 几道目光齐刷刷过来了,原来是薛冰。 她武功最差,来得也最晚,却也听到了前面众人说相声般的声音,也跟着起哄。却没料到这么一句话就被几个前辈高人们死死盯着,也算是生平仅见,简直比面对任我行的时候压力还大。 干巴巴一笑,双手举起了起来,整个异国他乡的礼仪,“我……我没什么好说的,我来看热闹罢了,呵呵。” 一时之间,除去刘正风和曲阳两人,其他人都来到了此地,为李忘尘而反目。 李忘尘翻了个白眼,心想你们这群货色,打任我行的时候没见着多厉害,现在开始八仙过海了? 他清楚,这些人争执这么多,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声望。 任何一个人杀了任我行,若非张三丰这般高人,都会引起他们这般的争夺。 当然,人非圣贤,有所私心倒也能够理解。 而且硬要说的话,这里面最有私心非李莫愁莫属,其他人不是为了门派就是为了家人,唯独她是为了出名,而且拿自己当垫脚石,哼哼,十分可恶! 但这一番闹剧该如何解决呢? 老实说,这一干人等的人品其实都算不错,他们的目的也无非是结交一下李忘尘,可一旦真进入到了势力漩涡之中,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怕他们自己也说不准了。 不戒和尚本来可靠,可是他在治疗伤势这一块的造诣,实在是有“前科”的,而且他现在也算是和恒山派捆绑了。 李莫愁其实也算不错,但她给自己的名号只怕是…… 正当此事,李忘尘听到了一个声音,“师傅、师傅、师傅!” 一个矫健的身影疯狂地奔跑过来,几大掌门本来还以为是为了李忘尘而来,都紧张无比,朝着李忘尘靠近了两步。 直到那人走得近来,才发现根本未看这边半眼,而是朝着刘府的废墟原址而去,脸上已流满了泪水,痛苦凄惨无比,令人一看就极为揪心。 令狐冲。 好啊,就是这个。 李忘尘忽然大叫一声,“别争了,我去华山派养伤!” 华山派? 众人一怔。 不戒一拍脑袋,左看右看,喃喃道,“怎么了,岳不群复活了吗?没有在周围啊。” 李忘尘严肃道,“自不是岳掌门邀我的,而是即将接任的下一任华山派掌门令狐冲要我去的——就算他不邀请我,我也要去,岳掌门以性命救我,我非得去华山派看着令狐掌门接任不可,如此方能慰藉岳掌门之英灵!” 这话一下把岳不群搬出来了,死者为大,其他人虽不情愿,却也不好多说,一时间收剑的收剑,收手的收手。 接着一行人重回刘府,却远远瞧见令狐冲跪倒在岳不群身前,磕头不止,流泪不停,大叫师傅,声音尖利凄惨,喉咙都似乎喊破了。 此情此景,旁人见了无不惊骇。 旁边的林氏夫妻因一路受了青城派折磨,有了内伤,不能久在外边,已被送回客栈。而林平之虐完了余沧海的尸体,正站在一旁,静静看令狐冲哭丧,眼中有些好奇,又有些震撼。 忽见到令狐冲仰天怒叫一声,竟呕出一口鲜血,当场昏死过去。林平之也生出恻隐之心,连忙跟了上去,将其搀扶起来。 刘正风和曲阳两人则站在一旁交流。 曲阳道,“任教……任我行死在小李兄弟的手中,在当下格局,左冷禅野心勃勃,致力于合并五岳剑派,其势难挡,小李兄弟有此功劳,地位身份便大为不同,有若三国时的献帝,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刘正风点头道,“没错,所以各位师兄师弟师妹在内,都去争他夺他,谁也不愿意放手。因为一旦拿他在手,左冷禅五岳合并的谋划在自家一派就要止步,他的威望想要压过此子,非得去宰了东方不败才行。” 曲阳看向了令狐冲一眼,低声道,“岳掌门为救李忘尘而逝,其实这位令狐冲侠士若愿意出言,旁人实在难以争夺。” 刘正风道,“没错。” 曲阳道,“可是他不争。” 刘正风看了看昏迷中的令狐冲,“也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一旦知道,也许便跟着争了。” 曲阳摇摇头,“不,我总有种感觉,他就算知道此事,或许也不愿争——刘兄也应该知晓,我一向看人很准。” 刘正风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回忆,“没错,当年你我狭路相逢,我受制于侠义之道,与曲兄相争本来骑虎难下,若非曲兄看出弟的性子,以乐理相谈,化解恩怨,你我岂有今日……” 说话间,又看了看令狐冲,若有所思一会儿,“他若真不愿意争,或许能继承我等的东西。” 曲阳神色一动,“刘兄是说?” 正适时,李忘尘一行回来,刘正风顿时上前,先朝着救命恩人李莫愁抱拳,后又朝着师兄莫大抱拳。 最后来到了李忘尘身前,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殷切道,“小李兄弟,此谱可为我……” “带给令狐冲么?”李忘尘接过话茬,“我知道的,放我怀中吧。” 刘正风愣了一愣,苦笑道,“听李姑娘说,传来嵩山派众人消息的也是小李兄弟,难道世上真有未卜先知者?” 李忘尘不答不语,打了个哈哈,刘正风也不追问。 再向其余众人抱拳,“诸位,自那任我行道出曲兄身份之后,大家便再未与我搭话,其实我也知晓诸位心头疑虑,我不得不坦白,曲兄确是魔教长老,可平生素不为恶,也厌倦魔教中的尔虞我诈。今日毕竟是金盆洗手会,我愿与曲兄退隐江湖,过些清淡日子,但望诸位师兄师妹怜我谅我,今日之后,江湖的诸多纷争,尽皆离我兄弟二人远去。” 其他几人面色难看,对视一眼,毕竟是生死一战过的战友,而且又兼刘正风以金盆洗过手,按照江湖规矩,是什么冤仇也不该追究的。 最后由天门道人长叹一声,一甩手,脑袋侧过去,也不说话。 这是默认了。 刘正风哈哈一笑,已转身甩袖,走向了曲阳。 两人会和之后,互相点了点头,心中落下一块大石,顿生出无限欢喜。而自明确了要在此地对任我行后,刘正风也早把家眷送走,便也不在乎此地本是自家废墟,两人一唱一和,相伴远去。 历经一日起起伏伏,到了此时,金乌下垂,残阳如血。 在这昏黄垂暮之时,影子拖着极细长,声音传得极悠远,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听着那远远的歌声,心中有种特别的感觉。 许久之后,不戒和尚忽然伸手从李忘尘怀中一掏,“他俩到底给了什么武功秘籍?你可别乱练,他们武功不太好。” 李忘尘摇头道,“不是武功秘籍。” “哈哈,你还想瞒了我,我才不信,额……” 不戒和尚自信一笑,都没看书名便翻开一看,但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头晕目眩,大叫不合情理,“这是什么玩意儿?” 合上书籍,上书四个大字。 正是《笑傲江湖》! wap. /132/132250/30893647.html 第四十四章 武当!武当!武当! 衡山一役,只不到五日,便已传遍了整个大明朝江湖。 所有听罢此传言的人,起码都会有三次震惊——第一,是任我行居然重出江湖;第二,是任我行居然死了;第三,任我行居然死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孩子手中。 李忘尘这个名字,一下就好像流星一般,划过了大江南北。 bj城内,护龙山庄,一处偏殿内,站着好几个人。 分别是朱无视,李寻欢,段天涯,归海一刀。 李寻欢一听这消息,先是一阵欢喜,又是一阵后怕。 因为这消息本是传至林诗音手中,最初目标该是自己,而李忘尘此去衡山城,却是为自己代为受过,若是有个好歹,真不知道怎么给黄泉之下的老哥交代了。 同时暗暗疑惑,朱无视没有和任我行一同出手,上官海棠也险些死在当场,代表这应当是任我行自作主张,而非护龙山庄的意思。朱无视无法约束任我行,也应当不是令任我行脱困之人,那救下任我行的人到底是…… 他心下里一个呼吸便是一个念头,转得奇快,但表面上却平静无比。 朱无视看着手中的消息,也忍不住抖了抖眉,然后呵呵笑了笑,看上去很和蔼的样子,“寻欢,你的侄儿着实不凡,以你的飞刀绝技,尚未能名扬天下,他却先一步成了天下的大英雄啊。” 李寻欢闻言一笑。 虽然已和李忘尘“决裂”,但他也不会特意做出与其势不两立的样子,那是李忘尘这个孩子应有的作态,而以他一向的性格,太激烈的态度反而刻意而突兀。 “他是个闹腾的孩子,我是个闲散的浪人。他做他的英雄,我做我的浪子。” 段天涯道,“义父,小李兄弟应该仍藏有不少秘密,在此一役之中,他起码展现出了五品气力,六品的剑法,七品的铁布衫,还有一些诡异的特点,比如饿虎扑食这一招的演绎,一些隐藏气息的特征,有可能拥有极为玄妙的心法……” 他说话间,将一张帖子呈上去,上面是一些上官海棠事后总结此战,观察到的李忘尘武功特点。其中观察之深,连玄武定、齐物论的存在,似乎都能揣测出来。 李寻欢坐在一旁,也适时挑了挑眉,露出“惊讶”神色。 虽然他的确是很惊讶的。 归海一刀皱眉深思,“这小子是此前隐藏了武功,还是真的就在这段时间有所长进?” 朱无视看了帖子,也疑惑道,“如果追求速成,世上武功,莫过于本侯的吸功大法、任我行此魔的吸星大法、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三者,但看李忘尘这孩子,并无深厚内功之表现,一身武功全赖体魄之强力,这向来是难以一蹴而就的。” 没错,内功深厚虽难,但这是有先例的,许许多多武功都能做到。 可是体魄要陡然提升,这就有些违背常理了,再是天赋奇才的人物,肌肉、皮膜、骨髓等处的成长,也得一步一步来,这是自然定论。 可李忘尘的表现,却好像打破了这定论。 在场几人都是当世高手,最差最差的段天涯和归海一刀,也有九品实力,足可以与武当冲虚道长、嵩山左冷禅一较高下了,他们的眼界视野,均非寻常,可也对此难题苦思冥想不通。 最后朱无视也只好叹了口气,“只可惜海棠未能将其劝动回来,否则大可当面问他……”看了两眼李寻欢,没发现有几分异样。 看来和逍遥派没什么关系…… 朱无视点点头,散开会议,各令三人前去执行彼此任务。而他则独自一人,匆匆来到了bj城内的天牢深处,寻找一位故人。 “古三通,莫非是你的传人?世上能速成体魄之武功虽难成,却也有那么一两项,大明近五十年来,亦只有你的金刚不坏神功了!难道你违背诺言,偷偷出了天牢,来坏我的好事?” “你最好不要这样做,我的好兄弟,你最好不要逼我杀你……” 武当山太和峰。 梅道人练完了一套太极剑法,旁边有人为他斟茶,也有人送来了消息。 “哦,任我行死了……李忘尘……十三岁吗……哦……” 梅道人喝茶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好像这并不是很大不了的消息,“任我行这恶贼,死了也就是死了……不过他好像是明教教主……啊呀!” 他想到此节,倒吸一口冷气,挑眉,缩瞳,手一用力,瓷碗被捏得粉碎,滚烫的茶水落满了手,却动也不动。 梅道人毕竟还是武当掌门,虽远不如冲虚道长等众多长老,却也有八品左右的实力,这点茶水还是无碍的。 旁边有人提醒,“掌教师尊,现在是日月神教了。” 梅道人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已低下了头,来回来地踱步走,一边走一边盘算着,“不不不,就是明教,就是明教,岂不闻史书上昔日三丰祖师爷和无忌尊教主共助洪武大帝的旧事,武当明教该犹如兄弟姊妹一般……啊呀,不行,明教教主死了,我得有反应,对,我得有反应才行!” 他擦擦汗,一挥手,“去敲太和钟。” 在武当山上有九等钟,有早课、御敌、大会……等等效用。其中只有太和钟是最严重的,这代表着掌教要请动一切可以请动的重要人物。 但这样的大钟,几乎已有百年未曾敲响。 须知自三国初立迄今,历经数百年时光洗刷,当年存在的门派大多十不存一,即使有,也如或明教一样要改头换面为日月神教,即使有东方不败这等人物横空出世,终究大不如前,或如慈航静斋一样归隐山林,避世逃人,不为世人所知。 而仍能有昔日荣光,甚至再进一步的,几乎如煌煌大日、永恒不变的,也就只有少林武当两家了! 如此家大业大,自然有揽尽了天下的英杰、雄才。 再加之武功一道,深不可测,若臻至小三合境界,自可以返老还童,长生久视。 如是经年积累,武当山中的高手早已是卧虎藏龙、数不胜数。 而现下太和钟一经敲响,顿时群雄响应,群山惊动。 哗啦啦! 武当山的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各大山野老林之间,前后飞腾起落近百道飘逸霸气、灵动迅捷的身影,齐齐朝向最高处的太和宫而去! 他们并不走修好的山道,而是直接踩山攀岩,如履平地。 传说中武当派最难修炼、最为飘逸,光是入门都需要十五年苦工的“梯云纵”,人人都能使用,而且轻松自如,皆是最高境界,随心所欲。 但见那崎岖峻岭的山林之间,一个一个的黑点相继飞起,只是一跃而去,便跨过足足数十丈宽的距离,如御风踩空、踏云行天。直到走得近了,才发现那一个一个黑点,竟然都是一个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 一些人哈哈大笑,对着彼此打招呼,张口便是“三十年未见”云云。 另有一些人物,长发飘飘,一边朝着太和宫进发,一边随手抛开腰间葫芦而去,互换美酒品尝,潇洒之至,真如仙人一般。 还有的仿若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掌对撞,轰隆一下震塌了旁边半截山峰,便又哈哈大笑,被他人劝去喝酒高歌之类。 这番景象,看得一旁官道之上的两个扫地道童吓得目瞪口呆,连扫把掉在了地上都未曾发现。 许久之后,一个年幼一些的才道,“师、师兄……若我没看错的话,这一位位前辈,每个人的武功,都接近冲虚师叔祖了……” 另一个见识更盛一些的则苦笑道,“依我看来,只怕不是不下于冲虚师叔祖,而是……而是没有一个人的武功比冲虚师叔祖低啊……” “……原来我们武当这么厉害吗?” 太和宫上,梅道人已来到了金碧辉煌、空旷巨大的广场,等到了这一个一个前辈高人前来,旁边的亲传弟子石雁全身冷汗涔涔,拿出了一本老旧的花名册,为这些汇聚而来的武当长老们一个一个点名。 “木道人、愚茶道人、冲虚道人、紫阳真人、铁骑长老、银瓶长老……大风道人、长风道人、金风道人、太禅道人、九疑道人、九生道人、九死道人、守阙道人、大永道人、卓非凡长老……燕冲天长老、云飞扬长老、俞莲舟小祖师……” 这些不过是其中一小半的名字,或是当代人物,或是当年都在江湖上各自留下了各自的名号。 而另一大半的名号,则连梅道人自己都没有听过,他们一些是从未下山,只是钻研武艺,因而名声不显。另一些则根本就是时代太早,又未曾到张三丰那般流芳百世的位置,于是被历史遗忘。 待到人数集结完毕,梅道人便大叫道,“诸位长老,在下梅道人,乃是二十七代掌教。” 没成想这一句话,却引起轩然大波。 “什么,这就是我武当掌教?哈哈,我武当无人了!?” “为什么不是旁边这个,他的武功极高。” “这人当掌教,简直是狗屎,狗臭屁,狗撒尿!” “他妈的,干脆让老道做个恶人,一掌把他打死算了,换个人吧。” “没错,他死在自家人手中,总比死在外人手中要好。” 长老们一阵嘈杂,这里武功最低一人,都有小三合境界,梅道人八品修为,在他们眼中实在惹眼得紧。相比起来,一旁的木道人虽隐藏了一身修为,也有小三合境界,足以算得上他们的同辈人物,更得人心一些。 “说什么混账话。”忽然,一个人站了出来,“你们要大逆不道不成?” 这人一出现,诸人就停了下来。 原因很简单,他的名字是俞莲舟。 张三丰亲传这份地位独一无二,在场或有些后起之秀,武功是比他高,但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自然无人不服。 俞莲舟也早已返老还童,却是个不怒自威、气势如虎、体壮如牛的中年男子,俗家打扮,看上去像是武夫更胜过道人,先朝着梅道人行了个礼,“掌教,请问召集我等何事?” “小祖师,只怕是少林来攻了!” 铁骑长老没停歇片刻,又忍不住大叫一声,“要我说,正是个好机会,当年我被方正老秃驴的易筋经打得好惨,又冲不破三渡的金刚伏魔圈,可经年之后,老道的‘纯阳无极功’兼‘先天无上罡气’早已大成浑圆无懈可击,正要以道压佛,破了他的鸟功不可!” 这个铁骑,和自己的兄弟银瓶两人,实在是武林之中少有的奇才。 这两人十三岁的时候尚未入得武当,已在市井之中练成十三太保横练。二十岁时,已大成了童子功,打通了奇经八脉,在江湖上有了偌大名气。而等到入得武当,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情,至此苦修各项奇功绝艺,如鱼得水,在一百七八十年前,已通了周身脉络,任督二脉,臻至周天不息的气力先天境界。 到了一百二十年前,更有进境,练成了金刚不坏的精力先天境界。 而最近几十年来,银瓶、铁骑无聊,又去少林偷得了“大般若禅功”“一指禅”“拈花指”“燃木刀法”等等七十二绝技,因而得罪了少林,被一干高手好一阵追杀才能摆脱,却也武艺更加精进,六识通感,居然真的达到了精气神均达先天“三花聚顶”的境界! 不过,他们到底年岁大了,终究难以走到精气勾连、精神勾连、气神勾连的大三合,只是小三合的巅峰——但许许多多的大三合,如朱无视这般,只是两道小三合的勾连,剩下一道没有打磨圆满,真打起来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而他的兄弟银瓶长老一听,顿时哈哈大笑,“真是厚颜无耻、大放厥词,你的‘纯阳无极功’和‘先天无上罡气’,都是阳刚之极的武功,可论及阳刚,天下哪里有人比得过少林空见‘金刚不坏体’?几十年前那个叫做古三通的小辈仗着‘金刚不坏神功’前来武当山叫嚣,打败了冲虚小徒孙,自号什么‘不败顽童’,却不知道真正的‘金刚不坏体’威能之高,更强十倍不止。要我说,还是老道我的‘弱水柔易九转功’最能发挥我镇派神功‘太极拳’的威能,到时候以柔克刚,少林寺不过土鸡瓦犬耳。” 冲虚站在一旁,没想到话题还能引到自己身上,一时脸色微红起来。不过他的天资武功,在这群人中算是最低,在江湖上是人人皆知的“武当门面冲虚道长”,但这次在场,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得。 而铁骑银瓶两人武功高,威望足,爱闹事,这一说话,一下子引起了诸多长老们的共鸣。 “对对对,祖师传下的太极拳威风无限,老道我最近体悟甚深,等下诸位师兄弟、师叔伯、师祖宗、徒子徒孙们切莫争先,让老道先上阵,自不能对付绝顶高手,但找个玄字辈的即可……” “非也非也,太极拳自然是天下一绝,但须知武道到了极高境界,都是阴阳相济、太极混一的,什么阴柔阳刚,都是武功未成之辈的言辞。我观道兄所言,对付玄苦玄难玄慈玄悲便算勉强,若冒出个二十三绝僧玄澄来,恐要落败……” “什么!你敢说老道武功未成,是不是!?” “嘿嘿,贫道可没那个意思,贫道只是说你武功不够高而已……” 一时之间,众多长老们又闹腾了起来,几乎就要有大混战的样子。 就在这时,俞莲舟运足了内力,大喝一声,“住嘴!听掌教说话!” 轰隆,这一声如雷震、如天惊,但见远天上的云层都似乎震了一震,声音传播极远,到远处的群山回荡不休,太和宫的广场登时一扫嘈杂,那些年纪颇大的长老们,都怔了一怔,随即规规矩矩,闭口不言。 不过俞莲舟也是自知自事,自己辈分高,但武功不是最高,这群武当长老之中,如铁骑银瓶这样的人物不在少数,这手内力在他们看来儿戏一般,压得住一时,压不住一世。 他朝着梅道人使了个眼色。 梅道人赶紧道,“前辈莫急,不是少林寺,不是少林寺……” 他倒豆子般赶忙把理由说了。 这下连俞岱岩都皱了皱眉,“那个什么……什么任我行死了?死了便死了,又如何了?” 这下反而没人起哄了,因为所有人都看向了梅道人,脑子里都在想,是啊,他死了又如何了? 梅道人被众人围观,倒还是泰然自若道,“他是明教的前任教主。” “什么,明教的人!还是教主?教主居然都能死了?” “不过居然敢杀明教的教主,不知道明教和我们武当的关系吗?” “呵呵,今日就敢杀明教的教主,他日还要做什么贫道都不敢想了,岂非要对我们武当掌教下手了?” “其实那倒是好事来着。” “不,不能这么说,这掌教死了,下一步岂非到了你我头上?杀完了你我,只怕就要对祖师爷动手了!” “原来如此,有理有理!不行,先下手为强,老道即刻下山。” “道兄且慢,明教教主身负九阳神功兼乾坤大挪移,此人能将其杀害,不知道是大三合几重的大高手,不宜一人面对,咱们也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上吧。” “没错,咱们七八十人一起上,再次的也是先天境界,若非祖师亲临、达摩复生,天下之大,怎能有人抵挡得住?” “此法万全。” 眼见这些道士脸厚心黑,梅道人连忙阻止,“不不不,那人武功没那么高,不过小三合两重先天……那个,而已。并且修的是吸星大法,内功有所缺憾,此次是被个十三岁的六七品小孩儿害了。” 这话又让人群一阵哗然。 木道人站了出来,说出更多消息,如明教变日月神教,如九阳神功早已失传,如任我行早已不再掌权—— 终于有人说了那句话,“这算什么?一个邪派二流人物死了,什么屁事也配扰我辈清修,掌教,批教,呸!” 说完,也不管太多,便拂袖而去。 有人开了个头,其他人自然有样学样,有的人还礼貌一些,行了行礼才走,有的人对梅道人狠狠看了两眼再背身而去,还有的已经运足了真力准备出手,若非俞莲舟看出来了踏前一步守在前面,梅道人已经惨遭其害。 那人笑了笑,也离开了。俞莲舟更做不了什么,这一个个武当长老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纵横江湖的人物,别人尊重自己是情分,只有武当掌门才能号令众人。可是梅道人活得这样迷糊,又哪里来的威信? 到了最后,连俞莲舟也看了看梅道人,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哎……” 转身便已离开。 太和宫广场顿时空空如也,只剩下了当代的梅道人、木道人、冲虚道长,以及梅道人的弟子石雁。 不过,仍有两名长老在场,正是铁骑银瓶。 他们虽已到了返老还童的境地,但没有催动功力去逆反相貌,还是白胡子白头发的老道士造型。 铁骑乐呵呵道,“这群人俗不可耐,已在深山老林修道修成了傻子,掌教说的自有道理,我这就去擒了那小子,看看是什么武学奇才。” 他说话时眼睛一转,和旁边的银瓶对视一眼,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银瓶也赶忙道,“没错没错,明教和武当有祖师那一层关系,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这个叫任我行的小子——嘿,这小子武功这么差,名字怎么这么狂——死在了外人手中,咱们自然要去过问一下。” 梅道人本来失望无比,眼见这二人还留下来,顿时无限感动,深深握住了两人的手,“多谢二位长老,多谢多谢……” 铁骑一下子抽出了手,朝着兄弟挤眉弄眼,银瓶一咧嘴也笑了,顺势抽出了手,两人再不看梅道人半眼。 这下连瞎子也能看出,这两人就是为了下山玩玩,并不是为了李忘尘的事情。 不过梅道人好像真的连瞎子也不如,仍认为两位长老十分识大体,是两个良人。 木道人叹了口气,也孤身回到自己殿里去了。 而铁骑银瓶下了山,来到了武当山山脚,下山的这条路,他两还是走过来的,各自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绷着脸。 但是刚一下山,就都绷不住了。 “下山了?” “下山了!” 于是他们开始笑,哈哈大笑,一个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打滚,另一个则眼泪也流出来了。 他们的笑声更大,比俞岱岩之间的大喝都要响五倍、强六倍、宏大七倍、壮烈八倍。 一个人只在东边笑了几声,轰隆隆,东边山峰上好几十颗树都被震倒,那是从左到右地被震倒,像是有个无形的机械一路摧枯拉朽地推了过去。 另一个人转头朝西方哈哈大笑了两声,西边的一排茅舍摇晃一阵,忽地坍塌下来,落下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粉碎,像是被天神用极为巨大的拳头砸过。 两人笑够了一扭头,又转瞬间都会和起来,两人对视,大眼瞪小眼。 铁骑道,“先不找那个李忘尘。” 银瓶道,“没错,去游戏人间,挑战天下高手。” 铁骑道,“少不得会一会少林派。” 银瓶道,“打秃驴,打秃驴。” 他们相视,起身,哈哈一笑,双臂一碰,笑声相合,就在这一碰一合,两个人体内数百年的内力一碰,几乎像是两道雷霆劈在了一起,两人中间的大地咔咔作响,一下裂开,天上的云层也无声无息地分开,像是被剑斩断。 两人就此转身,相伴而去。 而身后一座山峰,也在此时轰然倒塌。 wap. /132/132250/30893648.html 第四十五章 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黑木崖,朝阳峰。 此地高耸入云,拔地而起,宛若大地朝着天空上神祇深处的一只手掌,峰顶之上矗立着一座汉白玉的高大牌楼,待到日出东方时站在牌楼正面,太阳正巧从牌楼后冉冉而起,令得整座楼都闪闪发光,当真是浑然天成一般。 这就是天下闻名的日月神教总坛。 在这总坛之中,就是近十年来崛起,自号日出东方、唯我不败,隐隐有大明江湖上第一高手之称的“东方不败”其人! 此人从前自然不是叫这个名字的,但他自暗算了任我行,开始修行了那《葵花宝典》,神功大成,性情扭曲,以至于改名换姓。 而天下之大,向来是卧虎藏龙,能人辈出,许许多多的人物一听这样的称号,哪里能够忍受?一时之间,前来挑战的自然是络绎不绝,其中不乏有成名多年的耆宿、身经百战的宗师、出身名门的高手,但却无一能胜过东方不败的。 自此以后,东方不败固然名扬天下,日月神教自然重振威势,而葵花宝典四个字,终于也成了江湖人梦寐以求的神功宝典。 而今日,任我行被李忘尘所杀的信息,也传到了这里。 平静的黑木崖上,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嚣。 那是一个少女的脚步。 她手持长鞭,冲了刀阵,闯了枪阵,携着一阵狂猛的气势,接连打倒了上百人,终于来到了最深处的宫殿之中。 但见这宫殿阔不过三十来尺,纵深却有三百来尺,长端彼端高设一座,上面空无一人,本来却是东方不败的位置。殿中无窗,殿口点着明晃晃的蜡烛,空空的作为旁却只点着两盏油灯,两朵火焰忽明忽暗,相距既远,火光又暗,令整座宫殿都幽暗神秘。 “东方教主,东方教主!” 那女子年纪轻轻,容貌秀美,看上去如一位大家闺秀一般,可武功居然不弱,若放到了江湖之中,也有六品修为,足可以纵横睥睨了,但她一进入宫殿之中,当即就跪倒了下去,“盈盈有要事相告,请求教主一见!” 此女正是任我行的女儿,任盈盈。 哗啦啦—— 在任盈盈身后,一大群披甲执锐的武士已包围了整座宫殿,他们人数众多,经过严苛训练,只是任盈盈一人身份奇高,无人敢伤,这才杀出来了。 武士们包围了这座宫殿,却忌惮东方不败的威风,没有一个人敢进来。 “退下吧。”忽然,一个浩大威严的男声传了出来,“日后任大小姐出入,你们不必阻拦。” 说话间,自宫殿堂后,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满脸虬髯,形貌极为雄壮威武的男子。但见他三十不到的年纪,不怒自威,目光有神,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有些阴恻恻、柔绵绵,难以形容的鬼气妖气。 那些武士们听了这声音,没有一个不面目肃然的,一下子如潮水般褪去。 而任盈盈一路冲到这里,也将真力用尽,一见此人,苍白虚弱的脸色立即露出了笑容,“教主,您可算愿意见见侄女了!” 东方不败背负双手,面色如常,走到了宫殿最深处的座位之上,“任大小姐,咱们叔侄之间,何以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吧。” 坐下之后,似乎和这座位融为了一体,周围火光跳跃,让他那张极为男人的面孔扭曲变化。 任盈盈仍跪着,像是膝盖下生了根似的道,“盈盈乃神教中人,若见了教主,本该俯首称臣,以示尊崇。” 东方不败道,“可自任教主失踪以来,你便从未对我磕过头、行过礼,也只称呼我为代教主。你可知道,因你这般顽固的态度,多少教中兄弟仍然不服,令我头疼许久?” “盈盈错了,请教主责罚,请教主责罚,请教主责罚……” 任盈盈听到这里,浑身一颤,忽然猛力磕起头来,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用力无比,直磕得乓乓作响,声音响彻在整个空旷开阔的宫殿之中,来回荡漾。 只在第三下的时候,任盈盈的脑袋就已经破了,满头是血,鲜血顺着头发一滴一滴流淌下来,在黑石砖的地板上点点滴滴地涂抹着。她却还是恍若未觉,继续磕头。 而在第十三下的时候,东方不败忽然挥了挥手,“好了,任大大小姐何必如此,停下吧,我原谅你了。” 任盈盈还想要继续磕头,可一股气劲已伴随着这一挥手之间,来到她额头之前,宛若气垫一般,柔弱软绵,极为舒坦。任盈盈一头栽了进去,甚至能感觉到一种痒痒的、凉凉的感觉,钻进了自己头顶的创口处。 她想要动,东方不败轻声道,“不动,我给你治伤。” 任盈盈果然不能动了,她的全身上下,都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给禁锢制服,似乎是被点了穴,可浑身上下真气转了一圈,并未有任何穴道被制住。 而且东方不败距离她起码有二三十丈,什么凌空点穴能有这番功力!? 任盈盈心下骇然,她到底是小看了东方不败的武功。 与此同时,心底也升起某种嗜血的欢欣,东方不败虽然是她的大仇人,但此时却是武功越高越好。 不过,她还是很不明白,东方不败所说的治伤是怎么回事? 过了片刻,任盈盈只感觉头上的奇特感觉消失了。 东方不败笑道,“你摸摸看。” 说话间,那股囚禁桎梏任盈盈的神奇力量也消失了,任盈盈伸手摸摸脑袋,大惊失色,“这……” 只因这一摸之间,刚才磕破的伤口,竟然消失了,其中皮肉平整、完好无损,除去一些流淌出来的鲜血,全无半点受过伤的样子。 东方不败站了起来,“小侄女,你不懂,武功的最高境界,绝非单纯的打打杀杀,而是天人化生、滋养万物的道理。我也是最近几年才领会到,当年对任教主所做的事情,的确是我错了,十分之抱歉。” 他一边说,一边跨出一步,说来奇怪,他跨出那一步的时候,双手已经伸了出来,做了个扶人的动作,可他身前明明空无一物,这实在让任盈盈摸不着头脑。 而下一个呼吸,她就明白了。 因为就在东方不败做完这个动作之后,眼见一花,一双手已经到了身前,搀扶起了自己。 任盈盈呆了一呆,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力足可以堪比飞鹰,可仍然无法跟上东方不败的足迹。更可怕的是,这绝非速度太快,因为速度越快,声势越大,这是常理,可东方不败却无声无息之间跨越三十多丈,宛若真的只是走了一步。 那种轻功,甚至都不像是在移动,而是跨越了空间。 东方不败搀扶起任盈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道,“咱们许多年没见了。” 任盈盈道,“是盈盈无礼,避开了教主。” 东方不败道,“我知道你对我只是虚与委蛇,你已听说了任教主之死讯,是么?” 任盈盈身子一颤,双眼一红,再也克制不住,厉声道,“是,是!盈盈恳求教主,为我父亲报仇!我要杀了那个叫做李忘尘的小子,我还要灭了整个华山派满门!” 东方不败叹了口气,“任教主雄才大略,英雄人物,却练就了邪功,以至于被一后生所杀,实在可惜可叹。他脱困之初,也带上了向左使和十几二十名高手,找了我一次,被我杀退,我念及旧情,饶了他俩一命,希望他们带着你退隐江湖,却没料到他还是执念过深啊……” 他的话语,在任盈盈听来,甚是刺耳,犹如猫哭耗子一般。 她忍不住心想:你东方不败武功是天下无敌,可彼时那一次刺杀,有青龙会相助,十来名武功和我爹爹相当的人物,你又怎能掌控全局,还饶我爹爹一命?我爹爹能逃,是他的本事。他现在死了,你没了威胁,足以坐稳江山,心中欢喜无限也就罢了,还自吹自擂,粉饰自己,真是无耻! 这当然是合理的推论,但任盈盈转念一想,又想到刚才东方不败制住自己、治疗伤势、一步破空,种种表现,好像真和他所说的相称,又忍不住半信半疑。 她又紧接着道,“教主若能答应,属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东方不败若有所思,“任大小姐,我虽不赞同你的复仇想法,但要说请你帮助,确有其事,只是一直不好开口。” 任盈盈道,“教主但说无妨。” 她说话时声音已颤抖了,因为此时此刻,她所拥有的筹码也无非两样东西:一样是日月神教的正统性;另一样就是她长成如今这般年纪的青春肉体。 但到了此时,她心中只有复仇,已下定决心,为此宁肯付出自己最珍贵的一切。 东方不败看了她两眼,笑了笑,“任大小姐,你跟我来。” 说罢,他转过身去,任盈盈立刻跟了上去。 一路上,东方不败居然还很有闲心地聊了聊天,他看起来是个彪形大汉,实则说起话来细声细气,好像很温柔、很和蔼,“任大小姐,我的称号是什么?” 任盈盈扯了两下嘴角,笑着奉承道,“自然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东方不败教主。” 她说话已尽量想要热切,可仍有一些讽刺的味道。 东方不败浑不在意地笑道,“那你可知道我在此之前的本名?” 任盈盈愣了一愣,她还真不知道这个,在她极小年纪的时候,东方不败只不过是风雷堂的副香主,人微言轻,根本未入得任盈盈眼中。等到她稍大一些,懂得事了,东方不败又已经篡权夺位,将任我行暗算,然后改名换姓,自然更没人提起之前的名字了。 东方不败道,“你不知道?我俗家姓杨,我以前的名字,是杨莲亭三个字,你伸出手来,我写给你。” 任盈盈心惊胆战,忍着恶心伸出手去,只觉得东方不败手指在掌中写字,立刻全身一阵肉麻。 东方不败写完之后,似乎有些感叹,“你记住了吗?希望你能一直记住,这世上还有杨莲亭这个人。杨莲亭是东方不败,东方不败却不是杨莲亭。” 这话莫名其妙,任盈盈又一愣。 但还没来得及问,两人已穿过了暗道,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天光堂堂的所在,竟然是一处花园。但见四周红梅绿竹,青松翠柏,布置得极具匠心,池塘中莲花朵朵,池旁有四只白鹤,中央一座精致的小舍。 忽然,小舍内传来了一个女童的声音,“杨莲亭,你来了?” 任盈盈吃了一惊,这地方怎么会有个女童? 没等她细想,东方不败已笑道,“是啊,小东方,我又来了。”说话间,已带着任盈盈走进了小舍。 房内花团锦簇,一张小床,一套桌椅,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儿坐在椅子上,正拿着一根竹炭画画。 她抬头一看,对着东方不败笑道,“杨莲亭,你好呀,杨莲亭。” 又看了一眼任盈盈,“她是谁?” 任盈盈愣了一愣,她本以为这女童是东方不败所疼爱的后辈,只是不为人所知。但女童一口一个杨莲亭,似乎东方不败同辈论交一般,这又是何解? 东方不败道,“这是你任姐姐,是咱们日月神教前任任教主的女儿。” 女童点点头,对任盈盈道,“原来如此,任姐姐好,咱们神教日后统一天下,少不了你我相互扶持。杨莲亭死后,我继任教主,我封你当我的光明左使,为我开疆拓土。” 任盈盈听着又是好笑,又是惊骇,一来这女孩儿说话固然老气横秋,但自带一股稚嫩幼稚的味道,把一切都看得十分简单,的确是孩子思维,反而显得可爱;二来却是一下听闻“杨莲亭死后”几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涌,直透到天灵盖上,整个人僵直不动,只看着旁边的东方不败,一句话也不敢说。 东方不败却还是笑着,好像没有听到一般。 女童看她没有回答,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原来是个傻子,这怎么做得了我的光明左使者?” 东方不败笑道,“她只是摄于你的威严。” 女童想了想,点头道,“没错没错,我是东方不败,人们怕我也是应当的。” 说完了也不管任盈盈,自己继续作画。 任盈盈头昏脑涨,迷迷糊糊,被东方不败拉出小舍。 两个人来到了远处,她这才苦笑道,“教主,这、这到底是……” 东方不败道,“我说过,杨莲亭是东方不败,但东方不败不是杨莲亭——里面的那位,才是真正的东方不败。”他说完之后自己也笑了,“你一定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其实和葵花宝典有关。” 或许是任我行已死,而凶手又不是对方,或许是对方的态度一直很和气,又或许是迄今为止所受的惊吓太多太多,任盈盈和东方不败这大仇人相处久了,居然也不是很怕了,叹了口气道,“如此复杂,我怎能明白……” 东方不败道,“我慢慢解释给你听,你可知道我日月神教的前身?” 任盈盈道,“这自然是天下皆知的,那就是昔日襄助洪武天子,建立当今大明的明教。据闻当时的明教教主不过二十岁年纪,武功却已经是惊天动地、震古烁今,东方教主虽称不败,若遇上了他,只怕也不能不败。” 她自幼观看教中记载,对张无忌其人非常崇拜,此时说到他时,双眼都在放光,更说出了不当言论。 东方不败竟还点了点头,承认此事,“没错,以我现在的功力,只怕还不是当年张教主的敌手,更遑论今日的张教主了——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因为葵花宝典的根源,本就是张教主的‘九阳神功’。” 任盈盈愣了一愣,一句话脱口而出,“葵花向阳。” 东方不败笑道,“任大小姐果然聪慧,正是葵花向阳的道理。咱们先讲张教主的九阳神功,此功乃是天道运转,无人所创,自成秘籍,虽阴阳相济,却要以纯阳至阳为根基出发——而这根基所在嘛,女人是没有的,只有男人有。” 任盈盈闻言一愣,脸色一红,眼睛朝着东方不败的下身看去,“啊,我想……我想我已明白了。” 东方不败倒一点不害臊,“但这天成神功,阳力何其澎湃恐怖,世上凡俗之辈,无人能够抵御,任你是何等天纵奇才,都是一练即死,一练而焚。饶是如此,也让江湖中人好一番争夺,引起腥风血雨,后来被张三丰真人收集得到,他虽是个惊天动地的人物,却也未练成这九阳神功,便演化成了纯阳无极功,虽能给世人自如修行,却也威力大减,饶是如此,也已是武当山上压箱底的几门功夫之一了。” 任盈盈疑惑道,“那张无忌教主的九阳神功……” 东方不败道,“张教主自小受了玄冥神掌之寒毒,毒入骨髓,几乎是个寒体,因而能修成九阳神功,抵御其中的热力,苦修数年,终于武功大成。” 任盈盈惊道,“就这么简单?” 东方不败笑道,“世上道理往往都是这么简单,但事后有人想要复制此法,却发现玄冥神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张真人这样的绝代大宗师经年护持不息,将玄冥神掌的寒毒融入骨髓经脉丹田之中,几乎和张教主自身化作一体。玄冥二老这样的高手好找,玄冥神掌这样的掌法也不少,但古往今来,张三丰又有几个?” 任盈盈叹了口气,“一个也嫌多。” 东方不败道,“后来大明既成,明教改名,张教主思量自己一生绝学,便只传下了全套九阳神功和半套乾坤大挪移,这你也是知道的,但历代明教教主,又有谁能有张教主昔年得天独厚的条件,自然无人练成。” 任盈盈醒悟道,“难怪我爹爹去练了吸星大法,以至于走火入魔,被奸人所害!”她说到一半时心惊胆战,因为她本来指的是李忘尘,可东方不败好像也能算。 东方不败像是没听出来,道,“但神功宝典具在而无法练成,这实在让本教前辈无不愤慨,尤其是自大明成立,本教因昔日因缘,颇受朝廷‘照顾’,以至于处处掣肘,每况愈下,最衰弱时候,日月神教只能算是江湖二流门派,甚至连黑木崖都被人占了去,真可谓是奇耻大辱!任大小姐,你说在这种情况下,身为神教中人,应当如何?” 任盈盈道,“自然是加紧练功,在江湖上占得一席之地了。” 东方不败点头道,“没错,这就是前辈们所想的办法——于是葵花宝典应运而生。葵花宝典,就是我们日月神教的人练不成九阳神功,于是选了另一条道路,去强行练成九阳神功的办法!” 任盈盈疑惑道,“另一条道路?” 她更疑惑的是:真有这所谓前辈们想出来的另一条道路,爹爹怎么不用。 东方不败苦笑一声,比划了一个手势,“那就是……切掉。” 任盈盈愣了一愣,眼睛逐渐下移,好半会儿了才惊叫一声,“切掉!?”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她又道,“是那里!?” 东方不败又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竟然取下来一片,“这个是沾上来的。” 一时沉默了许久许久。 任盈盈目瞪口呆,似乎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东方不败干脆也不管她,继续说了下去,“此法虽然别出心裁、剑走偏锋,但其实暗合道理。九阳神功修炼之时,阳力自人体至阳之处迸发,瞬息遍布全身,令其自焚而死,但若没有这个‘至阳之处’,自然会削弱阳力,人体也能够受得住了。” 任盈盈摇了摇头,“这武功……这武功,真不知道是怎么想出来的……” 她刚才还在疑惑自己的父亲为何不练,现在只庆幸自己的父亲没有练。 东方不败笑道,“这门武功的创造也是偶然,乃是本教昔年一位前辈,西去大唐少林寺拜访相知,那少林寺中有一位和尚,之所以遁入空门,就是下身受了伤,两人探讨武功的时候,偶然发现了有此一着。那位高僧的徒弟是个叫做渡元和尚的,暗中偷听了我教前辈一些诀窍,便自己也切了下身还俗回家,竟然也是个大明人,便是那林远图,葵花宝典也就演化成了辟邪剑法。” 任盈盈也听说过辟邪剑法的大名,当下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名鼎鼎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也……但这和里面那位‘东方不败’又有什么关系?” 东方不败沉声道,“这全是因为葵花宝典的重大缺憾!” 任盈盈吓了一跳,道,“这武功有什么缺憾?” 其实她想问的是,还能有什么缺憾?之前那个缺憾已经够吓人的了。 东方不败道,“那些前辈们仿造九阳神功,自创了葵花宝典,自以为解决了问题,实际上还是不够。盖因九阳神功虽然阳力惊人,实则到了大成的地步,反而是要阴阳相济、水火合一的,也就是说,九阳神功后面的境界会生出相应的‘阴气’,这阴气之重,甚至能与最初的阳力抗衡——可葵花宝典自断根基,哪里来的阳力!?” 任盈盈恍然大悟,“所以说,这武功解决了阳气的危机,却又要面临阴气的反扑?” 她说话时看了东方不败两眼,心想此人确实是阴气十足。 东方不败点了点头,“葵花虽能向阳,终究不是真正的太阳!” 任盈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如此前仆后继,到最后还是一场空。” 东方不败却又笑了,“我练到了后来,已发现了这个局面。当时也是老天眷顾,居然有个年轻人上山挑战我,给了我很大启发。” 任盈盈挑了挑眉,“年轻人?能给你启发?”她惊讶万分,就好像听到了什么神话,以东方不败的武功,居然能有人给他任何启发?还是个年轻人? 东方不败点头道,“没错,他是我自练了葵花宝典之后所遇到的最强一人,那一战我们谁也没输,谁也没胜,算是平手,也没有辱没了我东方不败的名号。而他所练的内功,名为‘嫁衣神功’,和‘九阳神功’颇为类似,也是内力燥热,难以承受,最后须得将全身功力,转注给他人,取得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我突发奇想,或许这招对葵花宝典也有用,于是请他传授。” 任盈盈终于明白了,“原来是燕南天?” 东方不败目光闪烁,言语间透露出佩服的神色,“正是燕神剑。” 这还是任盈盈首次从他的脸上,看见这样一种神色。即使是张三丰张无忌,也只是口头上佩服,到底没有见过真人,东方不败提及的时候,也并无如此反应。 东方不败继续道,“我说出此话,也没想过他会拿出秘籍,却没想到他真的拿出来了,只是要求我接下来不要再杀人作恶。我自然先答应了下来,取得了这门秘诀,两两对照,才发现两门武功根基大不相同,毕竟不能够照搬使用。” 任盈盈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带入东方不败,失望无比,“岂非又是白费功夫。” 东方不败道,“但这到底给了我一点希望,不能照搬那就改善,我苦思冥想数年,终于找到了一个方法——那就是将全身阴气,逐渐转注给一个女子,令这女子得到我一身功力、武学,她得了这一身精纯的阴气之后,等同于男人得了阳气的状态,接下来自然能够从自身生出阳力,达到阴阳相济的至高境界。” 任盈盈疑惑道,“那你呢?” 东方不败转过头,看向了小舍之中,忽然脸上绽放出了苦笑,“我?我自然是功力尽去,油尽灯枯,死于非命了。” 任盈盈今日已经惊讶了太多次,但这还是她最惊讶的一次,“什么!?” 这个为了权力篡位暗算自己父亲的阴谋家,为了武功而自断根本的野心家,现在竟然要“为他人做嫁衣”,而且做的比“嫁衣神功”原版都要绝! 东方不败看也不看任盈盈,背负双手,“你不明白,我自修成了葵花宝典,又答应了燕南天不再杀人害人,日夜体会到体内的阴气运转,对外界的欲望大大减少,反而更想要追寻武道之中至高至极的境界了。” 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可惜我走错一步,失了根本,没有生出阳力的方法,未来已踏足不前了。而燕南天还在变强,天下之大还有各种强人,所谓东方不败终有一日会败,与其到时候贻笑大方,不如现在就当断则断——你看。” 任盈盈随着他目光看去,发现小舍的帘子被风吹开,那女童手中画卷也被吹起。任盈盈目力绝佳,远远望去,看见一幅江山雪景,虽只是炭笔勾勒,却颇有大师气象。 旁边一行大字: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画卷飞起,女童神色不变,信手一取,截住画卷,就好像是把天下、风云、江湖、岁月……等等一切全都握在手中,视若等闲一般。 她长吟一声,“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呼一声,帘子落下,里面的一切已看不清了。 东方不败脸上露出温柔神色,忽然回过头来,对着任盈盈道,“她是我遍寻大明,所找到的资质最好,心智最强,意志最佳的女孩,正是最好的东方不败了。我答应了燕南天不再杀人,这话我不愿食言。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会逐步将全身功力传给了她,到时候她继任了教主位置,你就带着她去为你爹爹报仇吧。” 原来如此,要等上几年么……倒也不差。 任盈盈点点头,“那教主您所说的要我做的事情是?” 她到现在,这句教主叫得最是真心实意。 东方不败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又转过头,呆呆看了那小舍一会儿,小舍的帘子又打开了,里面的小女童画了一会儿画,觉察到这边的目光,便朝着东方不败招招手。 他也笑着招招手回去,低声道,“当我死后,代我照顾好她。” wap. /132/132250/30893649.html 第四十六章 华山上 长剑一晃,如蛇摆头,飘忽不定,幻化出道道剑影,忽然一抖,收束唯一。 令狐冲前踏一步,刺出一剑。 这一剑凝练真切,迅如风雷,比之两个月前在衡山城对抗田伯光时的剑啸剑光剑气横生,虽看上去质朴许多,其实反而达到更高境界,威力不可同日而语。 宁中则轻叱一声,手腕一颤,也一剑对刺而来,她手中剑玲珑巧致,此时如飞来的燕子般轻灵,又好似风雨中电光般迅捷,直直对着令狐冲手中长剑而去。 两人长剑一交,内力碰撞,令狐冲只觉得浑身酥麻,长剑当即被荡开了,后退两步,脚下已深深按在地面,发出沉闷响声。同时剑花一绕,已来到了宁中则的侧身袭扰。 宁中则信手抵挡,步步紧逼,势猛剑利,接连几招都是以内力之强取胜,一时打得令狐冲溃不成军。 宁中则厉声道,“冲儿,还不用紫霞神功!?” 说话间剑不停歇,剑势凌厉绝伦,如同长虹一般,发出嗤嗤响声,内力汹涌而去,笼罩令狐冲周身上下。 令狐冲听令运劲,面色紫气一现,抬手一剑抵挡,砰一声,可仍敌不过宁中则这一招“无双无对、宁氏一剑”的内力贯穿凝结突刺力量,立刻手腕吃痛,持不稳剑柄,叮一声,长剑旋转着落在了一旁。 周围顿时响起如雷掌声,大叫师娘赢了。 宁中则露出愁色,“冲儿,你接任掌门职责,修炼紫霞神功已有月余,可这内功还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言。 令狐冲面露惭愧神色,知道自己不是修炼内功的料子,又一想到自己肩负的职责,不免心生自暴自弃自怜自艾的想法,只觉得华山复兴无望。 难道我真是废物不成?那华山怎么办?师傅的在天之灵怎么办? 忽地想到了李忘尘曾说过自己适合以剑法精妙取胜,一心想要证明自己,也来不及多想,便大喝一声,冲上前来,“师娘,再来!” 宁中则朗声喝道,“好,那就再来。” 未曾想令狐冲居然不去持剑,而是闷头闷脑欺近了身子施展拳脚,胡乱朝着宁中则打过去。 有一身初练的紫霞神功加持,令狐冲动作极快,只一眨眼就是三掌、四指、七拳、五腿,一起迸发,身前起了阵阵幻影,十分模糊。 而若深谙华山派武功,就会发现他这十来招拳掌腿指,其实全都是华山派剑招之中的精要,被他化为了掌剑、指剑、拳剑、腿剑。 这一下突如其来,打宁中则一个措手不及。 但她到底是老江湖了,这距离在两尺之内,长剑不好发挥,手腕便顺势一扭,收起锋芒,倒提长剑紧贴于自己小臂,仅以剑柄回击,抵、拿、撞、砸、压,就如同手上提了一个小小匕首,真与令狐冲拼起了招式。 可是令狐冲早已非吴下阿蒙,若比拼内力,他初练紫霞神功,自然不是宁中则的对手,可在单纯剑招比划、进退得失的时候,自从被李忘尘传授了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就好像打开了个全新天地,交手时脑子里天然出现了个三维坐标体系,一招一式的轨迹如何来如何去,都巨细皆知、纤洪具现。 令狐冲的双眼之中,剑影清晰,清晰之中蕴含着喜色。 这一招能破,这一招能破,这一招还能破! 师娘的招式,我都能破! 我令狐冲不是废物啦。 电光火石之间交手十来招,宁中则本以为令狐冲就算以手脚使剑,终究不是自己对手,没想到对方剑路一变,整个人好像也变了,短短几下变招快、出招奇、截招果断、杀招凶狠,给自己压力大增。 嗤,一时不察,被令狐冲戳中肩头穴道,踉跄几步,连连后退,手中长剑啪嗒一声,已落在了地上。 令狐冲一招逼退了宁中则,似乎才想到自己做了什么,面色一怔,慌张跪下,“师娘,是弟子无礼了。” 周围华山派的师兄师弟眼见此举,都是大惊失色,左右对视,没成想这一次下山之后,不仅师傅没了,师兄的武功也是大增。 “哪里失礼了,冲儿武功越高,师娘越是高兴。起来起来,你身为掌门,动辄下跪,成何体统。” 宁中则虽是女子,却有豪侠风采,只揉揉肩颈,不甚在意。但她仍若有所思,忍不住说,“不过这打法……这是剑宗的打法,冲儿,是谁教你的?” 令狐冲站了起来,茫然无比,“什么剑宗?” 宁中则心下一安,知道令狐冲一向坦诚,自小从未欺瞒自己,既然他说并未和剑宗众人交往,那应该无碍。 又转头看去,四下里观战的弟子也似有疑惑,于是伸手招呼众多弟子前来,如劳德诺、陆大有、梁发、施戴子、高根明、岳灵珊等辈…… 待到大家围成了一团,宁中则才开始讲述华山派的往事,当年的剑气之争。 原来当年的五岳剑派之中,本来以华山派居首,却分作剑气二宗。 这二宗特点不同,若两人分学两脉,剑宗往往前十年进展极快,远胜气宗,再过十年,二者就相差无几并驾齐驱,再过十年,剑宗不能望气宗之项背。 因此,剑宗觉得气宗枉顾了剑派的名号,气宗觉得剑宗抄近路走邪途,双方都容不下对方,互相争斗不休,最终竟至于同室操戈、自相残杀,自此一役,华山元气大伤,才成了今日的阿猫阿狗两三只。 讲述完了之后,众人恍然大悟,都怀疑般看向令狐冲。 岳灵珊忍不住道,“师兄,你难不成为求继承爹爹遗志,走上了这条抄近路、求速成的邪途?” 令狐冲面露惊色,冷汗涔涔,心道小李兄弟虽是一番好意,但这可害了我了。 “这可并非邪路。”忽然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却是一个木制的轮椅,李忘尘就在轮椅上坐着,林平之在身后推着轮椅,渐渐移动过来。 众多华山派下一代弟子见了这小孩儿模样的少年,都露出尊敬神色,包括娇生惯养的岳灵珊也十分规矩,一起叫了一声,“李大侠!” “我说了,诸位都是哥哥姐姐,叫我大侠实在担待不起,称呼小李就是。”李忘尘苦笑一声,又转头看向宁中则,“宁女侠,小子身上还有重伤,不能行礼了,勿要见怪。” 他这一身伤势太重,前一个月基本上是不能动弹的,这个月了才能坐上轮椅,由林平之推着。 宁中则微微一笑,“李兄弟何须多礼,外子与你并肩作战,彼此托付生死,这般情谊世人皆知,兄弟虽非我华山派的,却可视作灵珊等人长辈一般。” 然后她脸色一沉,“但一码归一码,李兄弟适才所说话语,我却不可不问。” 嗯嗯嗯,我和岳不群确实是“托付生死”,我生他死那种。 李忘尘看了看宁中则,发现令狐冲虽成了掌门,但华山派大小事宜,还是得看这位女中豪杰宁女侠的。 他笑道,“我说剑气之争,殊无必要。” 宁中则叹了口气,“哎,李兄弟是外人,自然不知道华山派内务,昔日在玉女峰上,剑气二宗之间,到底发生了怎样一场惨烈的大战……”说话间抬头远眺,目光悠长,似乎已回到了几十年前。 她正要长篇大论,李忘尘赶紧止住,“宁女侠无须再谈,其实个中细节,岳掌门早已对我说过了。” 宁中则一愣,“什么?” 李忘尘脸色变也不变,信口胡说道,“那是在岳掌门仙逝前的片刻告诉我的,他杀身成仁、拼死一击,与我合力杀死了任我行后,说在生死之间的须臾,已看破了从前种种,发现华山剑气之争,都是痴人执愚,并非正路。” 他这一番话语说来神色如常,言之凿凿,没有半点脸红心跳,估计就是岳不群复生听了,也得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说过这些话了。 宁中则、岳灵珊、令狐冲等人都脸色惆怅,心中想起丈夫/爹爹/师傅往日的音容笑貌,无比怀念,眼睛纷纷红了。 李忘尘偷偷瞧了他们两眼,笑道,“岳掌门知道令狐少侠天性灵动,不喜安静,不是个练内功的料子,却正合适了剑宗的路子。于是就托我告知宁女侠,不要执着于门户之见,当下最重要的莫过于复兴华山而已,须知孔子也因材施教,万物万人天性不同,所长不同,所行不同,唯需秉持一心,即是同路人也。” 这番话虽然托岳不群的言论,实则是李忘尘的肺腑之言,自然大有道理。 在这个内功可达先天,武学可臻至法有元灵境界的世界,讲什么剑气二分,这不有病吗?真正的高手宗师,哪个不是内外双修,三花圆满的? 宁中则听得浑身一震,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转头看了看令狐冲,面露惭愧神色,“冲儿,你……刚才师娘心胸狭隘,着实是冤枉了你,师娘真是十分对你不起!” 说话间就要跪下。 别别别,你可比岳不群要心胸开阔得多……两种意义上。 李忘尘眼见这一幕,也有些佩服宁中则,觉得自己错了就立马道歉,比某些嘴硬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心中也反思起来,自己以前有没有错了不认账的…… 哈哈,怎么全都是! 令狐冲连忙搀扶起了宁中则,“哪里的事,师娘如我再生父母一般,莫说只是言语苛责,就是要了冲儿的命也是应当。更何况师娘所说,确有道理,只是冲儿无用,确实是无法大成紫霞神功……” 李忘尘道,“其实令狐老哥的天赋绝佳,若是习练剑宗早能成才,只是华山派遭逢大难,所以失了传承。不过小子恰有些许三脚猫的功夫,自不量力,愿为令狐老哥的剑法添砖加瓦,交流往来,不知宁女侠能否应允?” 宁女侠大喜过望,她所习得的“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其实也就是一种运劲法门,一剑凌厉绝伦,剑势笼罩敌人,剑法本身没有什么出奇的,威力大小全看内功火候。 这时候心中虽接受了令狐冲走上剑宗道路,却正愁怎么教学呢。 李忘尘所言的虽然是交流往来,但以他的武功之高,衡山城一战诸多掌门都推崇有加,谁听不出是要教导令狐冲的意思?只是令狐冲毕竟是华山掌门,说出去实在不好听,是以换了个说法,保全华山面子。 想来令狐冲一旦接受,必然武功进步神速。 对此她自然难以拒绝,但接受的话语到了嘴边,终于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李忘尘疑惑道,“宁女侠?” 宁中则忽然一咬牙,“李兄弟盛情,华山派无以为报!” 忽然一转身,又朝着令狐冲拜倒,“令狐掌门,弟子中则不肖,为报李兄弟大恩,请求借阅《紫霞神功》一书,此举干系甚大,欺师灭祖,不管有如何后患,都是弟子一人承担,绝非掌门之责。” ——却原来是觉得李忘尘恩德太大,又传授武功又把传授说为交流的,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便要将紫霞神功借阅给李忘尘观看。 哎哎哎,我可看不上你们这紫霞神功…… 李忘尘正要继续回绝,却听闻令狐冲已热泪盈眶看着自己,重重地一点头,“师娘所言甚是,但有一点错误,那就是此举绝非与我令狐冲无关,而是我与师娘共同决定!” 说话间环顾四周,“他日有任何祸事,我俩共同承担!” 岳灵珊忽然叫道,“还有我,我也同意,我也愿意承担职责,华山派后人若要骂的话,也把我岳灵珊骂进去吧!” 一时间,陆大有、梁发等弟子也跟着大声叫道,都是一般言语,劳德诺眼见情势,也跟着喊了两句。众人声音重叠,如山洪海啸一般回荡山野不止,极为激昂热血,个个看向了李忘尘,都饱含情义。 李忘尘一时都不知道说啥了,只是嘴角微微扯动,心想岳不群这深沉的家伙死后,怎么这华山派有点圣斗士的味道了…… …… 散会之后,李忘尘和令狐冲定下日子,等到自己伤势好了能够走动,便相伴去“思过崖”修行。 他为的自然不是什么岳不群,而是令狐冲身上的三星任务。 当日上了华山,李莫愁本来也要跟着,却听闻了华山派的祖师名头叫做“郝大通”——她顿时脸色一变,盖因这郝大通乃是全真教的全真七子之一。 全真教也是历经数百年的大教,祖师王重阳武功盖世,素来和武当张三丰、逍遥派逍遥子齐名,称之为道家三仙真。 不过和人才辈出的武当不同,全真教后进弟子差劲许多,一代不如一代,全真七子没有一个进入到先天境界,更不能返老还童,长生久视,于是便相继而逝,王重阳因此而心生寥落,避世隐居,全真教顿时衰落了下去,短短数十年就无了当年武林圣地、泰山北斗的声势。 而郝大通自全真败落,便来到华山,创立华山派,坐化于此,成了华山派祖师。 全真教和古墓派乃是天生的死对头,李莫愁谨记祖师林朝英的教诲,见了全真教的都得杀死,她到底是顾着李忘尘的面子,没有立即动手,却也不能久待。 李忘尘还十分好奇,“林朝英只是我们的姑婆的辈分,郝大通已经是数百年前的前辈了,王重阳自然更往前算,他们相差只怕有数百来岁,怎么……” 李莫愁摊开手道,“这有什么办法,谁让他们看对了眼了呢?到他们这个境界,几百来岁也算不得什么。” 这也很有道理。 李莫愁不上华山,便劝李忘尘跟着自己去古墓派,可这一路舟车劳顿,李忘尘哪里肯答应。她便作势离开,说是去寻自己千好万好、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陆展元陆郎去了。 她这么说了一通,李忘尘还念着原作剧情,挺担忧的,说让她莫要得意忘形,男人不可靠之类的,这本来是古墓派的师门要义,结果李莫愁听了却大怒,还给了他一拳,好歹没用五毒神掌,也打得李忘尘头昏脑涨的,打完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才回来,扭扭捏捏说既然李忘尘不让她回去,她也可以留在华山脚下。 李忘尘又劝她回去,毕竟原作剧情再怎么也要面对的。于是她再次大怒,这次都不打拳了,就这么直接离去,反而比之前更让李忘尘觉得不妙。 李莫愁一去,没人照看李忘尘,林平之干脆毛遂自荐,以报恩为由告别父母跟了上来。 李忘尘本来也还挺喜欢这个小侄子的,林平之却直接戳破他的谎言,说问了父母,算了辈分,李忘尘根本不是叔伯,其实是他的表弟,便小弟小弟地叫着,得意无比,李忘尘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但似乎真有什么运气守恒一般,连续两件倒霉事后,好运就来了。 那一日,李忘尘躺在担架上,参与了令狐冲就任于华山掌门的仪式,眼看着令狐冲接过了宁中则手中紫霞神功的秘籍,江湖令系统便又有了变化。 【触发三星任务‘华山复兴’,帮助令狐冲成为八品以上高手,名动江湖,振兴华山一派】 【任务奖励:二十点奖励点数,白银令牌一枚,将二星江湖令·空蓝剑客升级为三星江湖令·空蓝剑客】 【三星江湖令·空蓝剑客:以五品内功为界限,内力越低,出手越快。】 【可升级为四星江湖令·空蓝剑客:以七品内功为界限,内力越低,出手越快。】 其余的都可以不管,唯独一样东西吸引了李忘尘的双眸。 白银令牌一枚! 有此令牌,岂非可以直接兑换出天诛地灭·夺灵摄元气?我终于能有内功了!? 李忘尘本来来到华山派,只是想要避开五岳剑派的权力斗争,以免自己被当做枪使,原本想着伤势一好,立刻离开此地,继续前往大宋,去瞅瞅。 可在这一刻,他已经暗下决心,我爱华山,华山爱我,天地之大,谁也无法将自己和华山分离。 至少在任务完成之前是这样子。 wap. /132/132250/30893650.html 第四十七章 思过崖上的少年 一个月后,李忘尘渐渐能够动作,提出去思过崖,令狐冲自然少不了,林平之则提出了下山。 “我毕竟是外人,咱们是一伙儿,这华山的是一伙儿。”林平之说,“我和他们处不惯。小弟,咱们就此分别吧。” 他说话的时候,面上略带有些许的讥诮,又有几分雄才。 这是因为他认出了岳灵珊、劳德诺两人,曾经在福威镖局之外,伪装成一对爷孙。 原作中的林平之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以至于拜入岳不群门下,但今日的林震南夫妇未死,他们行走江湖多年,武功虽低,唯独脑子算是清楚,临别之前告知林平之,莫要相信除了李忘尘李莫愁之外的任何人。 林平之念及此事,又旁敲侧击李忘尘,岳不群是否真的如人们所说的那样是个真正赤诚君子,李忘尘眼见四处无人,对他古怪地笑了三声。 这下子,林平之对华山一门上下都有了提防和警惕。 自上了山以来,岳灵珊因令狐冲成了掌门,事务繁忙,见林平之乃是同龄,又不似李忘尘一般武功卓绝、身份崇高、有一股光环,便几次三番过来找他玩,却都被林平之的冷漠态度拒之门外。 “这女人实在混账,父亲惨死,竟然还跟没事人一样。一个任我行虽死,但这世上岂非处处都是任我行、余沧海这样的大恶人?”林平之看得惹眼,暗中还对李忘尘吐槽,“如果是我爹娘去世,我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杀尽世间一切的恶人贼寇,绝不让此种悲剧再次上演!” 你的确是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的人。 李忘尘耸耸肩,“你别多嘴,她自小和令狐老哥长大,有什么责任让令狐老哥担待着便是,自己自然不用多想。” 林平之愤慨道,“这正是我最看不惯的地方,那一日见到岳不群去世时令狐冲的表现,的确是至情至性的汉子,而自来到华山以来,每每见他都寡言少语,满心想着剑法精进,担当华山派大业,可谓是励精图治、发愤图强了。我虽然不太喜欢华山派的人,但我佩服他,可这女人怎么把给属于自己的责任全部抛给他人……哼哼。” 李忘尘拍拍脑袋,有些纠结地看着林平之,心想小林子你还没切呢,怎么比原著还厌女了? 不过他却大概能猜到林平之的态度激烈,从何而来。 离开衡山的时候,林平之与父母单独出去了片刻,只怕已经得到了辟邪剑法的消息。他没把这事儿告诉李忘尘,自然也有几分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李忘尘自知自己不是君子,若那里所藏的不是辟邪剑谱,而是战神图录,他说什么也不当君子。 所以林平之的防备也不算错,而且他愿意上华山服侍李忘尘三个月报恩,终归是有始有终。 现在李忘尘已经可以动作,林平之自然是寻借口下山。 他经历这样一番大起大落,心中满腔怒意热血,正如口中所说一般,想要杀尽世间一切恶人贼寇。而这狂言的根据,自然就是老宅中岳不群、余沧海梦寐以求的辟邪剑法剑谱。 越临近李忘尘身子好的日子,林平之脸上的笑容就越多,想来他的幻想之中,自己已要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高手,继承祖师林远图的威名了。 道别的前夜,残夜清风,孤月高悬,李忘尘在屋子里体会玄武定心境的时候,砰的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居然是林平之,他手中提着酒坛,步伐踉跄,大醉酩酊,对李忘尘高声道,“小弟,明日一别,他日再见面时,我一定叫你刮目相看!你、你相信我,我林平之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这三个月的侍奉并不足以还你恩情,只是我现在没用,我实在没用啊,可待我神功大成,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陪你,哈哈,我都陪你……” 说话间,又摇摇摆摆地走了出去,走不出三步,扑通一下,已栽倒了地上。 李忘尘看得好笑又可怜,去将其搀扶到了床上,却心知他会收获失望,并不点破,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才能完成蜕变,正如李莫愁一般。 次日一别,李忘尘和令狐冲结伴上了思过崖。 思过崖本来是华山派弟子面壁思过、静心受罚的地点,按理说应当孤身一人前来,风餐露宿,苦心练剑,定期有人送饭,但李忘尘和令狐冲来到此地,却并非有任何过错。 所以他们带上了大大小小的家用物品,如床褥被子、换洗衣裳、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当然还有就是铁剑,很多很多的铁剑……大大小小的家伙汇集好大一包,全由令狐冲扛着。 李忘尘严肃道,“这是第一步磨砺。” 到了思过崖上,他先去山洞内部四处摸索,却没有摸到任何好似有中空的地方,伸手按在石壁上,玄武定触发,默默发劲,毫无内功属性的纯净五十点气力一股一股传递过去,但细细体会其中的反馈,也都是实心的。 李忘尘微微失望,但并不意外。 盖因他早对宁中则旁敲侧击,数十年前是否有过日月神教十大长老齐上华山的事迹,可宁中则似乎从不知道此事。 综武世界,复杂莫测,和自己前世所知有大大小小的不匹配处,尚在意料之内。问题就在于,为什么偏偏是这一点不匹配前世所知,而非其他地方。 就李忘尘所知,昔日魔教十大长老齐上华山,为的正是华山派所藏的“葵花宝典”。 葵花宝典一书,本来源起自莆田少林寺,华山派的前辈岳肃、蔡子峰偷得此书,一人得了内功,一人得了招式,彼此分歧,变化为剑气二宗之争。 他们此举,又引了少林弟子渡元和尚凡心大动,也偷听到葵花宝典的秘密,自此偷跑还俗,成了名震天下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林远图。 后来日月神教得知此事,十大长老亲上华山,固然夺取去了剑气二派所藏的两部分“葵花宝典”,却反而被五岳剑派所埋伏,最终由炸药轰塌山壁,埋藏在了山岩之中,而他们葬身之处,正在思过崖的后方。 十大长老临死之前,对五岳剑派的卑鄙手段十分愤慨,各自以最后一段生命,破尽了五岳剑派的剑招,留在石壁之上,偶然被令狐冲打破石壁,尽得五岳剑派和魔教招法的精髓,为以后习得独孤九剑做了铺垫。 但现在看来,此事在这个世界,似乎并没有发生。 李忘尘有些愕然。 因为这段旧事看似只是令狐冲的奇遇,其实却牵扯两个极重要的点。 一点是:此事是葵花宝典的来源,葵花宝典本来是少林寺的,后来传到了华山和林家,日月神教的典籍则是从华山抢来的,最终落到了东方不败手中。 若无此事,那日月神教的葵花宝典又是哪里来的? 第二点是:此事也是华山剑气二宗分歧的根源,都是因为岳肃、蔡子峰只能理解葵花宝典的某个侧面,方有一方修炼内功,一方修炼剑法的争执所在。 若无此事,天下各宗各派,哪一家没有内功外功,怎么就华山才有剑气之争呢? 李忘尘沉思片刻,觉得这两件事情,在这个世界,或许分别有两种另外的解释。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令狐冲的一大奇遇没有了。 万幸思过崖上,本应还有一处奇遇,五岳剑招和魔教招式只是买一送一的添头而已,令狐冲想要达到八品之上,只依靠前者就绝对足够。这个人应该没什么理由凭空消失吧,就是不知道怎么引他出来…… 李忘尘一时也没什么头绪,便先和令狐冲放下家伙,布置了一下山洞。 这一处是卧室,那一处是厨房,旁边那一处是饭厅,当然还有厕所,李忘尘的在左边的某处,离地高三百尺,令狐冲的在右边的某处,离地高两百尺。 然后他们开始练剑。 令狐冲脱离了师弟师妹,似乎也再无了掌门职责,脸上重新有了那洒脱懒散,满不在乎的笑容,哈哈大笑道,“李兄弟,请了!” 剑法一动,似乎都比在宁中则交手时轻灵随性许多。 剑光罩身,离体三尺的时候,李忘尘还在扭动筋骨,他大伤初愈,许久没有动过手了,现在拿起剑来,还有些滞碍,但要对付令狐冲嘛—— 叮! 剑光越近,眼看袭身。李忘尘忽地抬手一剑,上下翻飞,已接剑再挑剑,“小菜一碟!” 手腕一抖,踏前一步,追魂夺命剑发出嗤嗤尖啸,笼罩了令狐冲周身上下。 令狐冲大笑道,“好剑法!” 错身闪避,反手拆招破招再进招。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两人一个以华山剑法,另一个以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打得不可开交。 令狐冲的天赋果然绝佳,一旦打开以招为主的思路,运用起同样的华山剑法,都远比以前以劲为主的时候强力许多。 现在的他若再次面对田伯光,虽仍然处于下风,但已有了一搏之力。 不过他进步快,李忘尘进步只会更快。 自与田伯光交手以来,他已提升了大约三四十点的精力点数,体能更增,登堂入室,又接连突破玄武定两重境界,耳聪目明,心若镜湖,对任何细微劲力感知都洞若观火,体内又蕴藏了五十点纯净内力,再加上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法由系统灌顶,精纯熟练,等若无尘道人亲临……如此一来,早已稳稳坐住六品战力。 而若要爆发杀招,拿出底牌,如天生神力、齐物论、铁布衫、龟壳神功、玄武定、心随意传、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等等奇功,就算是七八品的大高手,也要随时担心,被李忘尘拿下。 两人虽是收着力交手,也在大约三十多招,就分出了胜负。 砰,两剑一碰,李忘尘大喝一声,手臂忽地膨胀,指骨青筋暴突,猛力一压。咔咔咔,令狐冲只觉得一股巨力不住涌来,手中长剑急颤不止,而那股传递过来的巨力却又几经变化,变成了一种绞杀扭动的力量。 只听铿锵一声,令狐冲手中长剑受不住大力,顿时四下裂开,碎片滴滴答答,落了满地。 令狐冲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撑在腰后。 先呆了一呆,随后哈哈大笑,“你这一剑……佩服,佩服!” “看来这一剑的奥妙,你已经懂了?”李忘尘倒提剑柄,收剑在臂,道,“这一招运力于剑,乃是七十二路追魂夺命剑的杀招,将力道潜藏移转,震碎敌人兵刃。根据敌方兵器材质不同,运劲手法也有变化,碎铁碎布碎木碎拂尘等等,甚至更进一步,连敌人的头骨肌肤、盔甲硬功,莫不是一种‘材质’,一剑过去,锋芒受阻,以震力杀人。” 令狐冲听得两眼放光,忽然不怀好意地看了看李忘尘,“嘿嘿,不知道李兄弟的铁布衫该怎么碎?” 李忘尘伸手一投,嗖一声,手中剑猛地飞射,已如电闪流星,直插到了令狐冲裤裆中间,距离要害不过三寸。令狐冲吓得浑身一抖,额头上滴下来冷汗。 李忘尘只微笑道,“只怕是破不得吧。” 令狐冲干笑道,“是是是,自然是破不得,破不得。” 李忘尘让他自行体会此招,自己却去拿了块小布,收拾了那残剑的碎片,说是要拿去丢掉。 等到远离了令狐冲体会招式的地方,李忘尘才摊开那块小布,里面的铁片堆积成一座小山,适时日色正佳,闪闪发光着呢。 李忘尘定定看着那碎片许久,犹豫了一会儿,才拿出其中一片,然后像是吃糕点般,放入了嘴中。 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咀嚼。 他一边咀嚼,一边已经施展起“天成地授·嚼铁铸兵术”的嚼铁大法,运转体内五脏六腑的气息,将这一块铁片的金铁铿锵之气,尽数提取磨砺。 这既能锻炼五脏六腑,也是为嚼铁铸兵术的另一部分“铸兵神术”做准备。 这也是李忘尘要令狐冲带上诸多铁剑的原因。 在这思过崖上,他每天起码要吃一柄剑。 “世上只能有一柄魔兵吗?若有第二柄魔兵出世,就要与前者一争高下。”李忘尘一边继续吃铁,一边低头看了看手中剑,回想着嚼铁铸兵术的描述,“这样一个小家伙,以后真能够和‘小楼一夜听春雨’碰碰高低?” 这柄剑是华山派藏兵阁内的一柄利器,是柄短剑,长二尺三分,重三斤三两,正适合李忘尘现在的体量,他有要求,宁中则自然无有不给,李忘尘将其取名‘斩铁草’。 虽是草芥,却可大放光芒,斩尽世间一切神兵。 嘎吱,嘎吱,嘎吱。 令人牙酸耳鸣的声音传来,吃铁之余,李忘尘能感觉到体内金铁之气慢慢汇集,只待达到一个阈值,就能凝神静气,静心养息,转注到兵刃之上,增加其中的灵性。 嚼铁铸兵术分作三法三部,三法是为“嚼铁”“注气”“屠戮”,三部则是“身部”“心部”“魔部”,每一部都有三法,要求逐步升高,比如身部嚼铁只需要普通金铁,心部嚼铁所要求的则是玄铁、灵兵,如是轮回三次,方能成就魔兵。 而要魔部嚼铁,则需要世上另一柄魔兵作养料,方能萃取出世上最佳的金铁精气。 也就是说,李忘尘若想要走到最高境界,非得去找到销声匿迹的阿修罗魔教,或者等待那位相貌平平的丁鹏出世,夺了他手中的小楼一夜听春雨不可。 ……哈,这也太遥远了,李忘尘对此暂时不予考虑。 接下来的几日,他每天用各种招式,毁去令狐冲一柄铁剑,然后三顿饭每顿掺上一点,还真别说,每天早上起来就这么一出,嗨,那可真是越吃越上瘾,真叫一个地道儿。 三四日后,在一个月圆之夜,李忘尘盘腿而坐,斩铁草横剑在膝。经过一番运功,将体内满满当当的金铁之气,尽数专注给了斩铁草,睁开眼睛一看,但见此剑剑锋散发出微微红光,映照着月光盈盈,融汇成了一种妖异而明锐、柔亮而清澈的光泽来,忽地无风自动,震了一震。 李忘尘摸到剑柄,心中浮现起一个字,“杀!” “杀你吗,才养了多久就想操控你爹了。” 他拍了拍剑身,起身前往远方寂静无人处,隔着三五丈,对一颗大树挥剑一斩。 与其说是挥剑,不如说是心念一动,剑锋自己带动了他的身体,那是一种无比顺滑、无比自在的感觉,人与剑合而为一,有一样的困境一样的囚笼一样的阻碍一样的羁绊,最后一样地斩去。 剑是手的延续,人是剑的载体。 一种难言的快感,顿时袭上李忘尘的心头,像是在大暑酷热天气之下,喝下去的第一口可乐,天上地下什么东西也比不过那一瞬间的快感。 伴随这一快感,体内的内力汹涌而去,如人去楼空,一道血红色的剑气凝聚成型,呼啦一下,已将大树拦腰斩断。 这一击,似乎已能与昔日江南四友黄钟公的“七弦无形剑”相提并论。 杀,杀,杀,杀……脑子里又浮现出几个血色字样。 此番运用代价也不小,李忘尘体内内力尽去,脸色苍白地咧咧嘴,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剑,“你这个不守妇道的骚东西,把老子都给掏空了。” 这话一出,斩铁草上的红光亮了一亮,李忘尘脑子里的杀一下子都消失了,似乎是给它整不会了。 又过了三日,再一次嚼铁注气后。次日一早,李忘尘又毁去了一柄长剑,正要收拾碎片,耳朵一动,但觉有人前来,心中一喜,心想风清扬你总算……等等,若是风清扬,我怎能发现? 过了一会儿,林平之带着行李,站在了李忘尘面前。 今日的他,低着头,垂着脸,全没有了离开时意气风发、大放狂言的样子,而是一幅好似踩到了屎又吃了屎,吃了屎又拉不出屎的倒霉神情。 李忘尘看了他一会儿,主要看了看下身,看出根还在,心下一安。 他对林平之身上发生的事情,大概已经知道了三分,估计是被辟邪剑法给吓着了,根本不敢练,便又灰溜溜回来了。于是抢先道,“林表哥,你还想要杀尽世间一切恶人,是吧?” 林平之脸色红了一红,嚅嗫道,“我……我自己已做不成这事儿了,我家里的武功也……” 李忘尘笑道,“没问题,我帮你啊。” 林平之愣了一愣,他本来上山就是想要学武,可又唯恐李忘尘嘲笑,因而脸色苍白神情紧张,走一步都停三步,好半天才走到了这里。 没想到李忘尘毫不介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心中一时有太多太多的东西,他甚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最终,只是深深看了李忘尘一眼,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令狐冲看林平之来了,大叫两声,他热情好客,也不多问,高声打了个招呼,当天又去山林间打了两只野兔,为林平之的到来接风洗尘。 他甚至还找这借口,偷下了山,去买了两壶酒来。 当天夜晚,篝火热烈,令狐冲兴头上来,一跃而起,竟然开始舞剑,仪态潇洒,姿态优美。 林平之本来不放得开,几杯酒下肚,眼放光,脸发红,声音放大,拿着两根树枝敲打瓷碗,为令狐冲助兴。 李忘尘笑着看火花招摇,两人舞剑击乐,也胃口大好,多啃了几截铁片。 忽地灵光一闪,他让令狐冲拿出《笑傲江湖》,三人停下来研究一阵,各自不懂,胡乱拿着枯枝木头敲了一敲,似而非是,却胜在意境。 李忘尘哈哈大笑,已自称和曲阳刘正风五五开了。 林平之大声赞同,尤其认为自己的那一段最佳。 令狐冲虽觉不妥,但心中也觉得笑傲江湖再好,没有自己的剑舞相伴,怎能称得上佳? 他们只一边高歌剑舞,一边大谈天下,谈大唐,谈大宋,谈大明,谈东方不败,谈三丰真人,谈正谈邪。他们的声音传得极远极远,远得声震不息,传遍山涧。 李忘尘是个孩童,却也是少年,令狐冲二十七八,却还是少年。 林平之就是最最少年的少年! 少年的声音传得极远极远,四下里深山老林,一片黑暗。忽然有一个身影,慢慢从远处的阴影走了出来,背负双手,侧耳倾听一阵,摇头道,“狗屁不通,狗屁不通。” 又听了一阵,点头道,“好听,好听。” 这也是个少年。 wap. /132/132250/30893651.html 第四十八章 风清扬 高歌一夜自然痛快,但后遗症也十分严重。即使并没有喝酒。 李忘尘次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咙像是被火烧了,那是他吼得,日色照在脸上形成了光斑,刺眼灼目。 他侧过脑袋,埋在阴影处,然后用手揉按自己的太阳穴。 “你醒来了?” 一个声音让他动作一停,瞬间清明了些许。 以李忘尘现在的武功,常人靠近了他周身十丈,都会有所感应,除非……武功高绝! 一念及此,脑中浮现出玄武定的心法来,脑袋顿时清明。 李忘尘转头起身,看到了一个身材削瘦高挑的老头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侧面对着自己,背负双手,脚下是两百尺的高空,却视若无睹,只被晨曦的威风吹起发丝衣袂。 普通老人身材或多或少都会佝偻一些,他的背脊却挺直如剑,仿佛精气神都集中到了脊椎的部分,成了一条自上而下不可动摇的直线。而其他浑身上下的血肉肌肤骨骼发丝等等,则都是随风而成、因风而化的。 真是个既飘逸,又雅致的老人家。 你总算来了。 老人看向李忘尘,点点头,“不错,不错,三人里你年纪最小,但定力修为最佳——听说你能杀了任我行,我本来不信,但似乎有些可能了。” 李忘尘说,“老人家,你站在令狐老哥平日撒尿的地方了。” 老人黑一黑脸,看了看脚下,连忙往后面退了两步,脸上露出似怒非怒、无处发泄的表现。 李忘尘吐吐舌头,赶紧伸手拍了两下,左边的令狐冲抱怨,右边的林平之惊叫,都只是扭扭身子,没有搭理他。 于是他只好又重重拍了好几下,动作急促而有力,两个人这才察觉到不对劲,跟着爬了起来。两人酒力缠身,但一看李忘尘正襟危坐的模样,也都跟着甩甩脑袋,规规矩矩地站了起来。 李忘尘说,“前辈好。” 令狐冲和林平之愣了一愣,虽不知道这老头儿是谁,也只好一起尊尊敬敬地说,“前辈好。” 老人家走到了李忘尘的身前,很奇怪地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李忘尘笑道,“你是风清扬老前辈,乃是华山派名宿,按辈分还在岳前掌门、宁女侠之上,是他们的师叔。令狐老哥虽成了掌门,也应当叫你一声风师叔祖才对。” 他也无意不懂装懂,反正原作连田伯光都知道风清扬的存在,足见在江湖上混得久了一些,知晓这个名号并不出奇。 令狐冲眨眨眼睛,他人很机灵,立马跟着叫了一声,“风师叔祖。” 风清扬更奇怪了,皱着眉头审视着李忘尘,“你还知道多少?” 李忘尘道,“我还听说风老前辈剑法精妙,乃是华山剑宗近百年来最强的剑法天才,以剑入道,以剑成道,竟脱离了九品桎梏,因神而入剑……” 风清扬听着听着,虽久在江湖之外,早已看淡名利,更不喜阿谀奉承之语,但李忘尘说话绝无半点修饰,只因他本身就足够传奇,听得一旁令狐冲和林平之都露出敬佩目光,也不禁飘飘然起来,轻抚自己的三缕长须,静静等待李忘尘继续说下去。 李忘尘果然继续说了下去,“当年华山两宗火并之时,风老前辈刚好在外地娶亲,得讯之后赶回华山,剑宗好手已然伤亡殆尽,一败涂地。否则以他剑法之精,倘若参与斗剑,气宗无论如何不能占到上风。老前辈随后发觉,外地娶亲云云,原来是好大一场骗局,他那岳丈暗中受了华山气宗之托,买了个妓女来冒充小姐,将他羁绊在外地。等到他重回彼处,他的假岳丈全家早已逃得不知去向……” 随着这话语,令狐冲和林平之看向风清扬的目光,便渐渐由敬佩变得古怪起来。 风清扬断声道,“闭嘴!” 脸上已如火烧一般发红,双目露出恼怒羞愧的神色来。 李忘尘果然闭嘴,只微笑着看向风清扬。风清扬气急恼怒地看他许久,心道这小子有些邪门。 他当年能为娶妻而弃剑气二宗决战于不顾,自然也是性情中人,虽年近八十,却还是少年志气不短。昨夜见闻了三人高歌剑舞,谈天说地的景象,因而有所触动,暗忖自己虽能长生久视,可立誓退隐江湖,活得再久也相当于死了,一身武艺总不能就此埋于青山,该找个传人了。 这一下,才总算放弃自己隐居避世的决心,不吝见人一面。 不过风清扬何等身份、何等武功,他愿意亲见这些年岁小、武功弱、辈分低的后生,自然是对方大大的荣幸。 按照他所预想,自己的态度仍然应该是倨傲的、是不情愿的,而对方则一听自己的名号,也自然就当是礼待有加的、尊崇无比的。 甚至,他们心中万分想要学习自己的武功,但是又生怕激怒自己,于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自己八风不动、心知肚明,施施然设下几道考验的手法,将这群年轻人折腾得要死要活、半死不活、九死一生,最后才稍稍赏赐下剑术中的些许精华,他们自然也已经要受用无穷、感激不尽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标准的武林故事:前辈现身、考验、传功、托志,自然能成为江湖上的一段佳话。 ——尤其是最后的托志环节,一定要飘逸潇洒,背身而去,根本不回头看,但身后三个人却已经涕泗横流、跪倒磕头不止,加一起起码要磕十八个头,少了一个都不完美。 可没想到的是,和李忘尘见面只短短几句话,他就把自己的人生最大黑历史揭露出来了。 在这一刻,风清扬幻想中的一切崩溃了,因为显然没人会觉得一个这么急着想要娶老婆的人值得尊敬。 令狐冲和林平之虽没有明说什么,但却好像有了一些不以为然。 这还怎么考验传功托志? 风清扬忽然冷笑起来,“我道怎么忽然有这么多人上思过崖,你对我如此了解,只怕早已在等着我了,你所为的,无非是为了这一身剑术。哼哼,小小年纪,一身机心算计,图谋不轨,以为老夫看不出来!” 说到这里,脸色鄙夷,一拂袖就要离开。 李忘尘点头道,“对啊,我就是窥伺你的剑术。” 他这一下说完,转头拍拍令狐冲的肩背,“你看这位令狐老哥,身为华山掌门,剑法天赋高超,相貌堂堂,心性豁达,不论人才禀赋、出身地位,都是世上一流,你那一身剑术不传给他,又能传给谁呢?” 这话说出来时,李忘尘神色如常,没半点不好意思,令狐冲虽露出几分羞耻,但还是下意识直起了腰,挺了挺胸。 “他?就他?”风清扬身子一顿,转头看了看令狐冲,就好像是看到了一条小狗在装狮子,忽地嗤笑一声,“二十七八,武功糟糕,行事糊涂,被你这年岁一半的小屁娃娃牵着脑袋跑——嘿嘿,果然不愧是岳不群教出来的好徒儿。我那剑法,就是传给狗也不传给他。” 自己被辱骂还能理解,师傅被辱骂可算要了令狐冲的命了,他马上踏前一步,怒道,“你……” “哎,令狐老哥,别和老人家一般见识。” 李忘尘赶紧拉住了他,和风清扬打打嘴炮就行了,真要动起手了,此人武功比任我行只高不低,又没有吸星大法的缺憾,一百个令狐冲上去都只是送去砍瓜切菜的。 他笑道,“以风老前辈剑术精妙,看我们的武功自然如观儿戏。但他小觑你的天赋才情,你大可以放手展示给他去看,兄弟我坚信你绝对有资格接任他的剑法。” 令狐冲一愣,“这……李兄弟,展示武功世人皆知,但天赋该如何展示?我实在不知。” 其实一旁的风清扬也对这个问题有相同疑惑,也是看了过来,只是以他身份地位,也不屑相问。 李忘尘道,“既然是天赋,自然是学习领悟的能力,学习领悟,自然有一定目标……风老前辈,小子愿请尊驾传授令狐老哥一门剑法,自己心里定个时日,写下一张纸条放置,再看令狐兄多久学会学精,到时候咱们拿出纸条,比较日子,令狐兄是否有资格传承你的剑法,自是一目了然。” 风清扬冷笑起来,“哦,我明白了。就算这小子蠢笨如猪,只需记住剑法,就可以日后继续学习——你是想要偷学老夫的神剑!” 李忘尘哈哈一笑道,“风老前辈剑法超群,自然少不了精通各门各派的剑法,也无需拿出压箱底的剑法。前辈用一两套令狐兄不会的普通剑法一试即知,小子绝非胡说八道之辈,而是有的放矢。” 这一番话语说来,风清扬愣了一愣,他压箱底的剑法,自然是独孤九剑无疑,这一门剑法是天下奇珍,但却不是华山派所嫡传,而是风清扬自个儿机缘巧合之下学会的。 除此之外,他也的确如李忘尘所言,精通其他大大小小数十套剑法,其中一些是华山派剑宗的招数,另一些却是江湖上较为大众的剑法。这些传给令狐冲,自然也无碍,毕竟令狐冲也算是华山掌门。 如此一看,李忘尘所言的东西,好似十分可行。 但风清扬还是皱着眉,深深看着李忘尘,“你真的只是为了让他学剑法?” 李忘尘笑道,“老前辈传授武学的时候,我可以下山。若令狐老兄将老前辈传下的任何一门剑法教我,愿天打雷轰,不得好死。” 他这段话,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几乎把自己一切牟利的机会都给断绝了。 而这一下,风清扬方才真正双眼放光,正视李忘尘起来。 许久之后,才道,“若此番授剑途中,没发现你有任何钻空子的行为,这傻小子又的确有那么一些天赋,便算是老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到时候老夫绝对给你道歉!” 他倒也是对错分明,眼中揉不得沙子的性格,虽有极高的辈分,却也不拘泥于身份地位。 李忘尘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令狐冲,“嘿嘿,令狐老哥,我的清白可全靠你了。” 令狐冲苦笑道,“我自当努力,但若不能成,也是我无用,可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他到现在还没有真正发现自己是个剑法天才,颇没有自信呢。 就这样,李忘尘陪同林平之下了山。 林平之道,“小弟,你真这样相信令狐冲嘛?” 李忘尘低头走在山道上,仍在沉思,随口回答道,“没错,令狐冲毕竟是令狐冲。” 林平之哼了一哼,“我虽不觉得令狐冲是个讨厌鬼,但也没你所说的那么厉害吧,你何必这么看重他。” 李忘尘笑道,“林表哥,这事儿咱们大可以拭目以待。倒是你,你既然要学武,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的几套功夫,虽能传你一些,但只怕不太适用。” 他的所学武功里,齐物论太过高妙,李寻欢那种教法李忘尘根本没办法复制;玄武定倒是可以传授,但这对战力其实没有太大作用;而其余的横练功夫之流,更是需要以时间磨练出来的。 而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目前看来,除了移穴截脉法之外的武功都太邪气,以林平之那脆弱敏感的心绪去修行,只怕比原作更加走了歪路。 林平之也愣了一愣,也深感迷茫,叹了口气,“我……” 李忘尘道,“要不你拜入华山派吧,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刚才对风清扬发誓,只是不让令狐老兄外传武功给我自己,而没有说你。他被我唬住了,居然没能注意,你若拜入了华山派门下,自然……” 林平之断声拒绝,“不,我才不要叫那个令狐冲当掌门!” 他真是和令狐冲别上苗头了,但这是为啥啊,之前在衡山城不是还照顾过哭晕的令狐冲了么?这世界他又对岳灵珊没兴趣,难道这就是人物命运的惯性? 李忘尘只好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林平之神色稍缓,想了想将怀中一本秘籍掏出来给了李忘尘,“总之,小弟,我先跟你学了那追魂夺命剑吧,之后再行走江湖,找找机缘。而这东西……这东西我没让你练,你也别练,但我害怕我练了,你先帮我收着。” 李忘尘接过秘籍一看,两腿之间的位置紧了一紧。 正是《辟邪剑法》四个大字! wap. /132/132250/30893652.html 第四十九章 华山往事,今朝 就这样,林平之下山了,而令狐冲在山上。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李忘尘一边以齐物论来体会追魂夺命剑的意境,意图将这门剑法提升到更高境界,另一边则定期上山,每隔三日,为令狐冲送酒,送食,聊天,切磋。 在前两次他没有见到风清扬。 两个人交接物资的时候,令狐冲说起风清扬来,“……风师叔祖不愿意见你,说你小子啊……”他摇头晃脑,模仿起风清扬的神态,“哼哼,实在心机太多,人太媚俗,难登那个,大雅之堂啊……” 又好奇地问,“哎,李兄啊,你真是为了他而上山的么?” 李忘尘点了点头,“没错,我就是为他而来的啊,谁让他这么蠢,一钓鱼就上钩了。” 他刚说完,就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清亮的声响,高山极顶遥远之巅的一处绝壁上,忽地绽放出一道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极亮极大的光来,惊得两人一起回头。 但见那光芒自大地而起,一经发出便直冲九霄,简直欲与穹苍之上的日色争辉。 光芒散去,那十七八丈高的绝壁便忽然咔一声,居然就这么断开了,上面的好大一截石块缓缓滑落,断面光滑无比,如剑斩刀削后的豆腐一般。 轰隆隆,千万斤重的石块一下倾斜过去,带着呼啦啦的风声,直坠到茫茫云海包裹的深渊之中,许久之后才爆发出一声空空荡荡、极远极重的闷响,在山涧之中回荡不息。 令狐冲脸色一变,李忘尘却笑着拍手鼓掌,“好剑法,小弟怕怕,这便去了。” 到第三次,李忘尘再上山时,风清扬却愿意见他了。 而且是向他道歉。 “我错了,臭小子。”风清扬臭着一张脸也冷着一张脸,僵着一双眼也硬着一双眼,“你说的没错,这家伙是个剑法天才,岳不群居然把他教成了这么个臭样,让我没看出来,这也是个和你一般的混账,此其一也。我昨日削石斩峰,意在恐吓,你居然也不怕我,今天还敢到这里来,我反而是怕了你了,此其二也。我心中渴望好徒儿,但却装模作样拿腔作势,差点错失这么个好传人,若非有你帮我,险些酿成大错,此其三也——如此一来,我是连错三次,错上加错,大错特错。” 他说罢,抬手,躬身,深深向李忘尘行了一礼,二礼,三礼。 李忘尘哈哈一笑,毫不在意,提起手中的盒子,“这是华山脚下小镇之中,号称数一数二的烧鸡,尝一尝?” 风清扬愣了一愣,脸还是冷臭,眼还是僵硬,却伸出了手,“酒!” 令狐冲左看了看风清扬,又看了看李忘尘,高声笑道,“自然有酒!” 有酒,就成了朋友。 不过李忘尘是不喝酒的,上次三人齐聚的时候他也没有喝酒,但人不喝酒,有醉意即可。 他只是蹲在一旁,看着两人喝酒吃肉,忽然问道,“风老前辈,却不知道你如何评价令狐兄的剑法天赋?” 风清扬人虽老迈,酒力仍高,好几坛酒下肚,脸色只微红,“这小子……” 指了指旁边的令狐冲,令狐冲喝到了极处,放浪形骸,正在倒立耍剑。风清扬看他这样子,虽是冷哼一声,却反而面带笑意。 其实他正喜欢这样的一任自然、不拘泥于礼法的性子,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李忘尘看得分明,暗叫一声傲娇别扭老头。 风清扬开口道,“我传他夺命三仙连环剑、玉女剑十九式、六合剑法三门,料想我当年学时尚且用了半月,就给了他足足一个月时间。结果他学第一门用了三日,学第二门就只两日,学第三门时,我只教了一遍,他就演练了八成,这让我怎么教得下去?” 令狐冲听到这里,仍倒立着耍剑,刷刷刷几下,银光闪烁,如游龙如云涌,正好在风清扬说到什么剑法的时候,就耍出什么剑法,快而轻灵,变化莫测,看得李忘尘也暗暗心惊。 到最后的六合剑法时,却收剑转头,“风师叔祖,对啊,你怎么只教了八成,接下来的二成呢?” 风清扬一摆手,“不学了,已不用学了,这样的剑法学与不学都差不多。”他目光一闪,讳莫如深偏又意气风发,以一种好像有着极大秘密,却又恨不得世界上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的态度大声道,“我明日传你——天下第一剑法!” 天下第一剑法! 这名字让令狐冲愣了一愣,扑通一下,竟就这么跌倒下来。眼看着就要脸着地,忽然伸手一撑地面,身子一扭,又立刻弹起。 这一系列动作潇洒灵动,落地,转身,惊喜地对李忘尘说道,“天下第一剑法?” 单手抬起,刷刷几下,刺在空处,发出嗖嗖风声,“天下第一,天下第一——真是天下第一么!?” 似乎更相信李忘尘的判断,而非风清扬的自吹自擂。 风清扬本来期待着令狐冲感激自己,这下一看怎么好像令狐冲更看中李忘尘了,赶忙吹胡子瞪眼,转过头看向李忘尘说,“你答应过我,不能偷学!” 李忘尘道,“好,那我不学。” 令狐冲愣了一愣,忽然意兴阑珊,把长剑一丢,看向风清扬道,“那我也不学了!” 直接开摆。 风清扬怒视李忘尘,李忘尘无辜地摊开手,对令狐冲说,“我发过誓,你就别勉强风前辈了。” 令狐冲坚持道,“我自然不勉强他,他也别想勉强我学。” 这话说到了尽处绝处,李忘尘也只有苦笑摇头,却也深感令狐冲义气深重。 风清扬只好长叹一声,“你们真是……”他看了看两人,咬牙道,“这样,令狐小子学全部的,李小子只学总纲剑理,不学剑诀部分,也不算违背了誓言。” 李忘尘挑挑眉,令狐冲则嘟囔着捡起了剑,“好吧……”风清扬正缓了口气,他又道,“真小气。” 风清扬怒叫一声,身子一闪,两人只觉得面门一阵风扫过,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令狐冲不明所以,“哎,风师叔祖呢?” 李忘尘想了一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忽然伸出双手,捂在了耳朵上,然后对着令狐冲点点头,“快!” 令狐冲更加疑惑了,但他现在已经全然相信李忘尘,还是马上抬手捂住耳朵——这个动作刚完成,远处的天空上就闪烁出一道电光,紧接着一阵天惊地动的震撼。 华山众多绝巅,今日便又少了一座。 接下来是第四次见面,第五次见面,第六次见面……转眼间一个月过去,风清扬果然向两人传授起独孤九剑,这门剑法比此前的三门剑法复杂千百倍有余,李忘尘和令狐冲都需要许多时日才能学精学尽。 【已开始学习黄金级剑法‘独孤九剑’(总纲),学习进度百分之一】 【效果:加深天下剑法理解,看出对手招式破绽】 【若愿意付出八枚白银级令牌,可依次补充破剑式等八式】 三个人相处日久,彼此之间认识也渐渐深了。 令狐冲本来觉得李忘尘年少武功高,明明年岁比自己小了一半,但却比自己还要成熟得多,十分佩服。可在相处之中,才发现他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也有一些爱吹牛、爱撒泼的性子,却更显真诚。 李忘尘本来觉得令狐冲还是原作中那个江湖糊涂蛋儿,被一众大佬推来捏去的打手,可这个令狐冲似乎是因为成了提前华山掌门的原因,为人处世虽还是那般,但却自有一股宗师的气派。 风清扬则发现,李忘尘这明明奸猾又心机的小子,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是个城府深的混账,事实上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居然也很对自己的胃口。 至于李忘尘和令狐冲两个人,也渐渐看明白了,风清扬人虽老了,志气未短,心中仍有一腔热血,梦想着鲜衣怒马行走江湖。只是他当年做过的事情太荒唐太可笑,因一心娶老婆而害了剑宗同僚,对他这样骄傲的人而言何其羞恼,自此才有了不入江湖的誓言。 有一天夜晚,李忘尘和令狐冲还看见风清扬哭了。 那是孤月高悬、晚雾朦胧、寒风凛冽的一夜,三人谈到了此事,风清扬大度地表示毫不在意,两人就越说越起劲了,都把这种事情当做笑料,大谈特谈起来。 说着说着,风清扬面色不变,忽然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轻轻用袖子揩拭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石头上。 这还是李忘尘先发现的,他用手肘顶了顶令狐冲,两个人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寂静无比。 过了许久许久,风清扬才说,“见笑了。” 回过头来,仍然是那个潇洒雅致,背脊如剑直的白发老人。 老人站起身子,远眺夜穹,遍揽繁星,长叹一声,“我有此糊涂行事,便遁入山林三十年,也实在活该……嘿嘿,三十年,人生能有多少个三十年啊。” 令狐冲道,“风师叔祖,以您一身武艺,现在下山,建功立业、成名江湖,也并不晚!” 风清扬呵斥道,“胡说,我铸下大错,立下誓言,怎可违背!” 李忘尘道,“他一定很后悔。” 风清扬脸色一变。 李忘尘又道,“但后悔也要坚持,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风清扬脸色又缓和,笑道,“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指了指李忘尘,“你懂我。”他说着说着,又摇了摇头,“更何况,我也并非空度时光,我这三十年来,一直都在等一个人,她……” 咦,有八卦? 李忘尘竖起耳朵,风清扬却忽然闭口不言,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音乐。 原来是令狐冲眼见气氛沉闷,忽然灵机一动,又拿起了树枝,敲打起笑傲江湖来了,李忘尘无语地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 “什么鬼曲子。” 风清扬听着听着,一踢石子,打在他的脑袋上,令狐冲哎呦一声。 他已伸手一抬,掏出一根玉萧,傲然道,“听我的。” 放在嘴边,但见风起远山,吹得他衣袂飘飘,发丝轻扬,悠悠扬扬的箫声远去,竟赫然是笑傲江湖的曲调,渐渐充斥在山林之间。 李忘尘听着箫声,渐渐有了困意,仰面一躺,抬头观星。 令狐冲笑嘻嘻地凑了上来,拿着一坛子酒,“喝一点嘛。” 李忘尘摆手,“不喝,不喝。”他痴痴一笑,“人未饮,心大醉矣。” 令狐冲大笑道,“好、好、好,好一个人未饮,心大醉……”高高举起坛子,咕噜咕噜,畅饮好大一口,“我陪李兄大醉!” 李忘尘点点头,闭上了眼,心神沉醉于风清扬的箫声之中,沉沉到了梦中去。 笑傲江湖,真是笑傲江湖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已有这样多的好朋友了,洒脱好酒热情大方的令狐冲,扭捏自尊敏感重义的林平之,稳重幽默随时都最可靠的李寻欢,喜欢装逼但又有错就认担当十足的风清扬…… 还有那个李莫愁,脾气不好但又好关心我,好关心我但又很会生气,很会生气但生气的时候好美的李莫愁…… 在这个很长很长的夜晚,李忘尘想到了很多人。 他最后想:不知道,李莫愁在大宋怎么样了? 他忽然好想好想李莫愁。 …… 在这段时间,李忘尘也翻开了辟邪剑谱看一看——重申一遍,他只是好奇而已,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辟邪剑谱上,除了著名的“欲练此功,必先自宫”之外,还记载了当年的渡元和尚,后来的林远图的自述。 但这些自述,都是林远图的视角。受限于个人经历,林平之其实看不太懂,而到了熟知原作的李忘尘手中,就一下子明白了一些谜团。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葵花宝典的来源,居然是九阳神功! 葵花既然向阳,日月神教又是明教的后继,这联系说来神奇,但在这个世界居然成立。 难怪没有日月神教十大长老攻打华山的旧事。 ——不过,既然华山未曾拥有葵花宝典的秘籍,那又如何会划分为剑气二宗,以至于相互厮杀呢? 李忘尘心中好奇,而最能解惑的人,莫过于亲身参与剑气二宗分裂的风清扬了。 风清扬一听这事儿,先一拍掌,“你是问对了人了。” 然后就是破口大骂气宗的卑鄙无耻小人行径老奸巨猾龌龊可恨下作狡诈阴险至极不三不四蝇营狗苟……大约骂了有半个时辰,从气宗的祖宗岳肃开始,一直骂道当代的岳不群,到了令狐冲甚至都还不解气,多骂了他几句天天酗酒心无大志之类的。 令狐冲在听到骂岳不群的时候,已经苦笑着走开,他既不愿意烦扰风师叔祖,又不愿意听师傅的坏话。 不过他这么一走,李忘尘倒是来劲了,跟着风清扬一起痛骂。 两个人骂了一会儿,风清扬奇怪道,“你骂什么?你和气宗有仇?” 李忘尘说,“我哄你开心啊。” 风清扬愣了一愣,笑骂一声,才说,“当年华山剑宗气宗分离,却是你所想的,有外力影响。须知华山的起源,实则是大宋的全真教七子郝大通祖师,但说实话,郝大通祖师的武功嘛……” 他说到这儿,也摇了摇头,瘪瘪嘴,做了个不太咋地的表情。 其实别说是郝大通一人了,就算是全真七子复生,以天罡北斗镇围攻风清扬,他也未必惧怕。这人虽然是他的祖师,却不被风清扬看在眼里。 风清扬继续道,“所以华山的武功,虽来自于郝大通祖师,实则在几百年的发展之中,却寻到了另外一位比郝大通祖师更早就隐居在华山的前辈高人的秘籍,他的武功比郝大通祖师高了十倍百倍不止,也被奉为华山派祖师,其传下来的武功被后进子弟岳肃、蔡子峰两人所得,两人见识有限,各自只看到了其中的部分,所悟得的武功居然背道而驰,便斥责对方走了邪路,这才有了剑、气之分。” 这倒是和原作差不多,只是引发分歧的不是葵花宝典,而是什么前辈高人的秘籍…… 李忘尘道,“不知这位前辈是?” 风清扬高声道,“这位前辈姓陈——当年华山还未入得大明手中时,此地为大宋领土,而就是这位陈抟老祖,与宋太祖在华山下棋而胜,令宋太祖将整座华山输给了他!” 李忘尘震了一震,心中暗惊。 陈抟老祖,按说该是和张三丰、王重阳地位一般的人物了,他竟然也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他一下猛地又想起了小李飞刀的来源“齐物论”,那也是昔年大贤庄周的手稿,同样是历史人物…… 在这个世界,一个一个历史人物,似乎也并未因各类武侠人物的出现,而丧失掉自己的光芒,甚至可能还要比那些武侠人物更加了不起! 说完了这些八卦,风清扬却又想到了什么,颓然道,“其实……其实要说气宗全然是一些王八蛋,却也未必。起码有一个人,的确是不错的,非常不错,特别不错。” 李忘尘哦了一声,心道以风清扬的嘴硬程度,居然肯承认一个人不错,那这个人肯定是真的不错了,“不知道他是谁?” 风清扬道,“当年华山最盛时门下弟子多达七百余人,但传到饮雨大师的时候,弟子就只有七个了。这个饮雨大师我刚才提过,她是个待人苛刻,冷漠无情的混账,择徒极严,将师门的荣誉看得极重……不过在气宗历代混账里面,算好的了。” 李忘尘心想这个名字怎么没听过,“就是她?” 风清扬摇头,“当然不是她,而是她的弟子‘枯梅大师’。” 李忘尘觉得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了,“这是……” 风清扬继续讲述当年的故事。 在枯梅大师少女时候,她为了要投入华山门下,曾在华山之颠冒着凛冽大雪长跪了四天四夜,等到饮雨大师答应那时,她全身都已被埋在雪中,几乎返魂无术。 那时她才十三岁。 七年后,饮雨大师远赴南海,枯梅留守华山,江湖上的“太阴四剑”为了报昔年一掌之仇,大举来犯,扬言要火焚玉女峰,尽歼华山派。 当时剑宗无人帮助,枯梅大师的六位师兄弟姐妹逃走,唯她独战四人,身受轻重伤三十九处,还是浴血苦战不懈,到最后太阴四剑竟没有一人能活着下山。 自此一役后,武林中人都将枯梅大师称为“铁仙姑”。 又五年后,大唐西方罗刹教长老“冷面罗刹”不知从何处知晓,华山深藏了陈抟老祖所传的武功,特意送来战书,要和饮雨大师决战,饮雨若败了,华山派使得投为罗刹帮的门下。 这一役事关华山派成败存亡,但饮雨大师却偏偏在此时走火入魔,华山既不能避而不战,枯梅就只有代师出战。 她也知道自己绝非冷面罗刹敌手,去时已抱定必死之心,要和冷面罗刹同归于尽。 冷面罗刹自然也根本没有将这小辈放在眼里,便让她出题目划道儿,枯梅大师竟以大火燃起一锅沸油,从容将手探入油中,带着笑说:“只要冷面罗刹也敢这么做,华山就认败服输。” 冷面罗刹立即变色,跺脚而去,从此足迹再未踏入大明一步,但枯梅大师的一只左手,也已被沸油烧成焦骨。 这也就是“枯梅”两字的由来。 自此一役后,“铁仙姑”枯梅大师更是名动江湖,是以二十九时便已接掌华山门户,气宗自此气势大盛,压了剑宗一筹。 甚至更早左冷禅三十年,完成了“五岳合并”的壮举,成为初代五岳剑派的总盟主。 李忘尘听着听着,脑子里忽然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 枯梅大师,枯梅大师! 风清扬的双眼似乎能穿过时光,他悠悠然道,“枯梅这个人,我也是要骂她的。我不骂其他,唯独骂她将自己的一切付出给了华山派,既没有体会到自己的青春年华,也没有真正感受过自然万物的美好,糊涂得不行。但她既没有以权谋私,也没有任人唯亲,任何人都得佩服她。说实在的,我当年被剑宗那伙子混账培养起来,就是为了对付此人,可我纵然再是苦练剑法,还是屡屡败于她手,我明明早已经是剑宗第一高手,可不管挑战她多少次,最终还是不如她的‘清风十三式’……” “啊,我知道了,是楚留香。” 李忘尘终于想起了枯梅是谁,兴奋道,“是……哎哟!” 风清扬愤怒地敲了敲他的脑袋,“楚什么留香,我在和你谈正事!” 李忘尘连忙正襟危坐。 接下来,李忘尘才明白后续。 当年的风清扬居然是剑宗苦心孤诣培养起来的天才,就为了打败一个枯梅。可饶是他天纵奇才,苦练神功,年少便已精通了剑宗数十门最精深的剑法,却还不是枯梅大师的对手,屡败屡战,始终不能为剑宗取得丝毫优势,一直被气宗压了一头。 别说是剑宗了,就连其他四岳,连同日月神教,都不如当时如日中天的华山派。 但是后来枯梅大师莫名其妙失踪,她一失踪,立即天下大乱。 先是五岳剑派分裂,后来则是剑宗立刻找到机会,通知了风清扬要求夺权,风清扬因为被骗去娶妻而未去参战,双方便在华山之巅两败俱伤,死伤无数。 而当时年少的岳不群和宁中则则在那一场战斗中装死避祸,后来生还下来,便继承了华山派。 风清扬最后叹了口气,“人人都说我是因娶妻的事情而心灰意冷,实则这样的事情固然烦心。但同时一起困扰我三十年的还是那个女人,她是我一辈子的指望,我学剑本来就是为了打败她,我失败了多少次,可我还是矢志不渝,我还是励精图治,我觉得我已经一点一点接近她了,我觉得打败她是一件多有意思的事情啊。可她就这么失踪了,那剑宗压过气宗也好,气宗压过剑宗也罢,这其实都和我没有了关系,他们都是混账,混账,天大的混账。”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露出一种又有些疑惑,又有些烦躁的表情,“她到底去了哪里——枯梅,你这个老女人,你到底去了哪里!!!!” 说话之间,忽地长身而起。 李忘尘感觉到一阵凌厉无比的剑光,从面前的老头身体里面四散而出,他猛地后跳十丈之余,可剑光比他的身法更快了十倍,万幸这剑光没有朝着他刺来。 只听轰隆一声,李忘尘刚落地的时候,百丈外的一块绝壁,已再次被切了下来,深深砸落深远云海之中。 李忘尘擦了一把汗,抬头一看,风清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 而此时此刻,华山脚下的客栈里,已经来了很多很多人。 在这其中,有许久未见的林平之,他换了一身华服,趾高气昂,身旁跟着几个动作很齐整很有序的人。 还有段天涯、归海一刀,以及上官海棠三人,秘密打扮,入了此地。 也有一群身穿嵩山派服饰的人,结伴而来。 当然,还有两个人来到了一家客栈。 这两个人里,坐着的那个是个老道姑,手持拂尘,左手戴着一截银丝手套,遮住了手掌全貌,面色冷漠疏离。 而在她的身旁,则站着个妙龄少女,似乎是老道姑的孙女,她有一双极有灵气的大眼睛,却又斯斯文文,秀秀气气的样子。她一来到客栈,人虽然站着规矩,可眼睛却左看右看,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那样的好奇,可又好像胆子很小,害羞地站在原地,不敢做任何事情。 最后是四个人进了城,一个喜欢摸鼻子,一个有四条眉毛,除此之外便是两个瞎子,一个喜欢笑,另一个也喜欢笑。 wap. /132/132250/30893653.html 第五十章 东厂来人 在与风清扬相处的时候,李忘尘也没忘了修行。 他住在山中。 既远离了思过崖的风清扬、令狐冲,也远离了玉女峰的宁中则、岳灵珊。 李忘尘深居山野,结草庐,扎木篱,种花树,铺碎石,布成了一片小而巧精,巧而细致,细而梦幻,梦而深幽的庭院。 而他就在这庭院里嚼铁,习剑,铸兵,练功。 甚至还狩猎野兽。 先从兔子开始,后来是山鸡,再后来是野猪、豺狼、花豹乃至于猛虎。 在庭院之中的空地上,安置了一口大锅,下面有及其旺盛的火焰炽烤,按时添柴,经久不息。李忘尘每次猎杀一头野兽,就将其放血在大锅之中熬煮,其中的比例、分量、种类,都要丝毫不差。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只是三天,血红色的液体就被煮得冒起了泡沫,那泡沫也是血红色的,腥臭味布满了整间庭院,中人欲呕。而等到时日久了,那液体就会变得粘稠、浓糊,好像是一大盆被煮烂了的糖水,最终形成了糖浆。 之后则需要加入各种药材,其中有灵芝,雪莲,人参,冬虫,夏草……若非有华山派作为支撑,李忘尘是绝无福气享用如此多又如此贵重的补品的。 于是再过四天,在第七天的时候,大锅里面的腥臭味就消失了,粘稠的质感也顿去,变成了一种黝黑之中带着一丝清澈的液体。 像是墨汁一样。 李忘尘就用一杆药杵沾取这些液体,赤身裸体,然后在自己的肩、胸、腰、臂、肘等等部位,进行涂抹。 他涂抹的每个位置,都是一处窍穴。 世人皆以为只有内家气功才需要运转窍穴,殊不知有些外家横练的武功,之所以能够展现出通天彻地的神能,正在于皮、骨、肉、筋之后的“窍”。 ——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正是一门通过锻炼窍穴,来挖掘身体潜能的奇妙外功。 涂抹浑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处窍穴之后,李忘尘只身着短裤,便离了房舍,去往荒郊野外,他顺着一处瀑布自山腰游到山脚半个时辰,又背着重物从山脚往山峰一个时辰,再从山峰寻找一处百尺高的悬崖一跃而下,重重撞击在了地面。 这当然不能不受伤,但就是要受伤,才能激发那“墨汁”里的药力,而只有激发了其中的药力,才能够进一步带动其中所蕴藏着的野兽气血。 等到这一番磨砺,挥汗如雨,四肢酸疼,墨汁反而能融入了李忘尘的体内,在浑身上下,留下三百六十五处绯红色的印记。 如果细看,就会发现这印记在他周身上下,若一一连线,竟能拼凑出了一张青面獠牙、狰狞恐怖的面孔。常人若一眼看去,立即头晕眼花,被肌肉的蠕动、骨骼的起伏、毛孔的开合而吸引,能见恶鬼狞笑,能闻受刑惨呼。 这就是化龙无相功的第一阶段“十八层地狱黄泉路”,乃是进行十八天生死之间极为严苛的锻炼,给予体魄庞大的精气。 接下来还有“一百零八病去如抽丝”“二十四节春去秋来岁”“四大部洲须弥山上坐”。 分别是“生老病死”四个阶段反了过来,成了“死病老生”。 死字诀需要十八天,病字诀需要一百零八日,老字诀需要二十四个月,生字诀则需要四年之多的时间。 虽然总共加起来的时间,也不到五年,相比起诸如龙象般若功而言的武功,要友好得多。但在这五年内,李忘尘所要经历的折磨绝对不少,而且最终的成就也相对有限,仅止步于精力一项初入先天的“金刚不坏”而已。 毕竟这门武功也不过是白银级而已。 同时,他也日常和令狐冲比剑互斗,除去对独孤九剑的领悟更加精深之外,也努力破剑、毁剑、折剑,再食金嚼铁,以五脏六腑磨砺金铁之气,以助“斩铁草”的成长。 除了如是逐步修行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天成地授·嚼铁铸兵术之外,李忘尘也开始审视其他几门武功。 随着穿越迄今,一路危情险境杀了过来,尤其是在面对任我行的时候顿悟了玄武定两重心法为止,李忘尘已经发现自己的一个极大问题:那就是他所学太多、所有太杂,多而无章,杂而不精。 大量的功夫、技能,都只停留在最初的阶段,并未真正深入挖掘,缺乏沉淀。 这番感悟,其实全赖与任我行的那一战。 虽然最后胜利,但回顾全局,委实是太过凶险也太过幸运了,一有燕南天赐下的武道神兵,二有任我行走火入魔的内伤,三有李忘尘靠着江湖令系统数度激增战力……如此种种因素结合,才能造就出这奇迹般的一战。 但这样的战斗能重复几次? 答案不言自明。 所以李忘尘更需要今日的沉淀。 就这样,在很长一段时间,他白天去思过崖学习独孤九剑,与令狐冲比剑互斗,取了金铁碎片,入夜了便猎杀野兽、熬煮“墨汁”、打熬体魄、嚼铁消化、铸造魔剑……几乎每天都过得充实无比,没有半点休息的时候。 而效果也是惊人的。 这段时日的收获,大抵可分为四个方面。 首先是精力值的飞速提升,在以十八天完成了“十八层地狱黄泉路”之后,李忘尘的精力值又猛地提升五十点,他筋强体健,骨硬皮紧,比之前更加壮实有力一半有余。 其次,则是独孤九剑的领悟程度,令狐冲虽剑法天赋胜过李忘尘不少,但他所学的是九剑全部内容,而李忘尘只需要专注于其中的总诀式,两个人的进度居然也差不多,能够斗一个旗鼓相当,双双渐近百分之三十的大关。 风清扬也不由赞赏,李忘尘所学虽少,但都是精华,而所用的心力不过是令狐冲的一半不到,能有此成就,也已经是天下少有的剑法天才了。 第三处,则是“斩铁草”的成长,它汲取金铁之气良多,每日夜里反射着月光,都会无风而动,发出啸叫,如豺狼野狗。若将此剑放在野外,那么机敏一点的动物们便纷纷对此处方圆十丈都避之不及,而有一次一只好像有点笨的野兔冲了进来,只走了两三步,便噗通一下,晕倒了过去。 李忘尘只好笑纳加餐了。 第四处,则是“天生神力”,竟然完成了突破! 李忘尘现在回顾,才发现自己的运气果然好,第一次抽奖,就抽到了这样一门白银级的武功。 天生神力,全称为天滋地养生息神壮勇力大法,一共分为五层。 白银级武功,听来一般,实则一相比较,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六门武功,都是白银级,独孤九剑的八大剑式,也不过是白银。 玄武定、辟邪剑法,仍然是白银级。 由此可见,白银级的武功,其实就已经称得上是一大门派的镇派之宝,足够相助天赋不差之辈,直指先天境界精气神三花之中任意一门成就了。 天生神力第一层,只是提升李忘尘十五点精力值,这在当日是救命稻草,可现在的李忘尘武功之高,已渐渐不太需要这十五点精力值了。 随着化龙无相功提升体质,他着力挖掘这门神功的下一层,几经周旋,总算完成了突破。 天滋地养生息神壮勇力大法(第二层)。 白银级武功。 效果:在半刻钟内,可获得常人十倍的体魄强度(三十点精),半刻钟内体能倍增,不知疲倦。 描述:天生神力,精神十足,就算一晚上杀光戚家一十三口,也能那啥那啥…… 一见如此,李忘尘顿时心喜。 前面的体魄强度倍增,自然已经不差,而后续体能倍增、不知疲倦的效果,更是神乎其神。 单说使用轻功的时候,大量武林人士往往无法全力奔袭,而是发七分力、收三分力,如此方能长久运转。而李忘尘一旦进入天生神力的状态,却大可全速推动,发力狂飙,就算他半点不擅长轻功,也能甩开许多内家轻功卓绝之辈。 更不提在决战之时,一个人若在半刻钟内不知疲倦,能使出多少奇招,创造多少可能了。 这看似普通,实则对战力的增加,几乎难以用数字来比拟。 也就在这时,玉女峰传来了消息,林平之上山了。 有人要求见自己。 …… 见面的地点,定在了华山派待客所用的偏厅。 李忘尘被人带路,尚未进入其中,耳朵一动,就能听见几个微小绵密的呼吸声,似有若无,间隔极长,似乎有极高明的内家功夫。以他玄武定第三重境界的功夫,自然耳聪目明,一时听得出除去华山派的和林平之,有三个外来的陌生人,武功大致在七八品左右。 李忘尘暗暗一惊:七八品武功……五岳剑派的掌门都难以企及,该是日月神教十大长老的级数了,林表哥怎么找来的这样多高手? 他走进了屋子,目光一扫,除去气质大变、锦衣华服、面带自信的林平之外,便是三个身罩黑袍,面色惨白的男子。 他看向那三个男子的时候,三人脸色一动,也都抬头看向了他。 四人的目光在空气之中撞了一撞。 “许久未见了,小弟。”林平之一看李忘尘,立即笑眯眯地站起身来,“这边给你带来一桩天大的好事。” 李忘尘挑了挑眉,“哦?” 林平之迟疑片刻,“此事极为机密。” 李忘尘走了两步,上得座位,挥了挥手,让左右两边华山派的人都下去,然后问,“林表哥,这三位是……” 林平之道,“我来为您介绍,这三位来自东厂,分别是大档头,二档头,三档头。” 李忘尘恍然大悟,“哦,难怪。” 谁也不知道他在难怪什么,但好像谁也都能够听得出来。 三名东厂的档头一挑眉,似乎就要发作,林平之赶忙先一步说,“东厂曹公公仰慕小表弟衡山城一役,常常赞许你是少年英雄,特地遣了三位档头,前来问候小弟你。” 曹正淳么…… 李忘尘神色如常,不急不缓,看起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举手投足间却别有一番气派,手指在椅子上轻轻敲着,“我也对曹公公早有耳闻,听说大明诸般内功,若论内家阴柔之力,当属武当第一,而在内力之刚猛凌厉无俦处有所建树者,则怎么也绕不开曹公公的天罡童子功。” 三位档头神色一缓。 林平之道,“正是如此,曹公公此番遣我等来此,却是为了请求小弟,帮忙做一件大事。此事虽为曹公公效力,但对于小弟却也大有好处。” 李忘尘哦了一声,现在连三个档头都暗暗交换神色,佩服这小子沉得住气了,“但说无妨。” 林平之道,“只求小弟帮忙杀一个人。” 他说出杀人的时候,神态平和自若,恍惚之间,似乎和两个月前大叫要杀尽世间一切恶人贼寇的林平之,成了两个人一般。 李忘尘忍不住皱眉,“杀人……谁!?” 林平之一字一字道,“枯梅大师。” 李忘尘茫然道,“那是谁?” 林平之见他不知,立刻解释起来。先是一大通枯梅的来历身份,李忘尘自是知晓,只是此刻应该不懂装懂,方能示敌以弱,而等林平之讲完这些,大致上也和李忘尘所知差不多。 说完之后,林平之又深吸一口气,很慎重地说,“……而最近,枯梅大师重出江湖,自东海上岸以来,一路前往华山。瞧那模样,似有重掌华山的意思。” 李忘尘道,“而你们却要杀她。” 林平之苦笑一声,“恰逢华山衰落,她又年迈老去,今日正是最好的机会,昔年她掌握华山的时候,此派如日中天,而这正是曹公公的眼中钉、肉中刺,此情此景绝不能再现。” 李忘尘疑惑道,“我实在不知,枯梅大师和曹公公敢情还有什么过节?” 林平之道,“他俩虽是同时代的人物,却毫无交际。” 李忘尘道,“那这是……” 林平之却忽然站了起来,朝着李忘尘挤了挤眼,“但华山却挡了一伙人的路。” 李忘尘则眨眨眼睛,神秘地笑了,“原来如此……曹公公是嵩山派背后的靠山呐,左冷禅左掌门想要合并五岳剑派,但若枯梅大师重掌华山,以她的威望、武功、身份、地位,势必是左掌门所难以对敌的,他想要动手,自然在所难免。” 林平之问,“小弟的意思是……” 李忘尘站了起来,若有所思地走了两步,忽地断声道,“不、不行,我绝不做助纣为虐的事情,四位请回吧。” 没有任何人回复他。 林平之垂下了头,后退了两步,面孔埋在了阴影里。 李忘尘道,“林表哥,你什么意思……” 三个档头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其中的大档头阴恻恻打断他,“抱歉了,李少侠,林少侠识时务者为俊杰,可不是你这般的顽石朽木。我们也不会就这么回去的,我们三位弟兄早在过来之前就想好了,起码要办成两件事情之中的任何一件,才能回去。” 二档头说,“一件事情,当然就是成功说服了你,一起对付枯梅老道姑。” 三当头补充,“另一件事情则是,如果你不答应,我们也一并了结了你——毕竟,以你的年龄和战绩,未来对左掌门也是巨大的威胁。” 说话间,三个人同时踏出了一步。 李忘尘却忽然笑了,“其实我一进这厅子,也想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如果你们三个人动手,我该怎么杀光你们。” 三人一怔,为首的大档头哈哈一笑,“你小子太会开玩笑了,你到底年少,虽战绩吓人,但双拳怎能……”他刚说到这,喉咙里面的字便咽了下去,脸色猛地一变,因为李忘尘已经动了。 这少年一动起来,居然能这样快! 只一步就来到了他的面前,风似乎都难以跟得上李忘尘的速度,抬手一挥,一道寒光就从李忘尘袖间飞射而出,那是一柄袖珍而短、玲珑而小的短剑。 短剑从袖间飞出,李忘尘轻轻一握,五指已经握住了剑柄。而与此同时,一道剑光像是捏碎的雪,又像是破裂的风,风雪的凌冽已经扑面而来。 而大档头脸色一变,是因为这一剑不好对付,但并不只是因为如此,而是有另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是,他的背后闪现出了一阵阴风。 林平之一匕首捅到了他的腰子上。 wap. /132/132250/30893654.html 第五十一章 独孤九剑初显威 三名东厂的干事,绝对想不到带路的林平之居然这样有勇气。 更绝对想不到林平之会这样骂他们。 “恶心的太监!”林平之一边捅出匕首,一边阴狠狠道,“我早想杀了你们了!” 一匕首猛地扎进了大档头的腰窝子,一阵剧痛像是冬天里一块冰破碎般迅速地袭上心头,大档头身子一歪,而李忘尘的剑恰恰来到了他的眉心,他根本无力反击。 这一剑,并不是刺。 而是打。 明明是剑尖出去,可在李忘尘的手中,这柄短剑好像收了自己的锋芒,变成了钝器。 它以那散发着妖异红光的剑尖猛地一点大档头额头,巨大的力量如同山洪爆发天崩地裂,一发不可收拾地倾泻过去,大档头的脑袋咔嚓一声响,甚至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头骨便已像是鸡蛋壳般给李忘尘敲碎了。 他双眼无神,面色惨白,额头处一丝丝殷红带着几块骨头血肉一起飘飞,而剩余的力量已击飞他的脑袋,他的脑袋又携带着他的尸体,一起飞撞而去。 这一飞,正是为了撞走旁边的两位档头。 ——只因为旁边的两人,一发现了林平之的举措,就立刻要对林平之动手。但他们刚拔出了刀,抽出了剑,自己同伴的尸体立刻横扫而来,风声呼呼,去势不凡,登时将两人动作逼停。 乘此时机,林平之如同一只偷到了香油的小老鼠,身子一缩,已经从那大档头的尸体下边儿滚了过来,再站起身的时候,便躲在了李忘尘的身后。 他拍拍胸膛,松了口气,“小弟,多谢你救我。” 李忘尘只模仿他的话,“表哥,多谢你帮我。”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笑容。 而就在这一笑之间,前方有刀光剑光并闪,紧接着传来如裂锦之声,大档头飞去的尸体在半空中就被肢解分离,本来携带的冲势骤然一变,朝着两边飞砸而去,露出了中央持刀握剑的两个档头。 他们抬头,怒喝,“林平之!你居然敢……” 李忘尘也在这时候回头看向他们,长剑一振,横在林平之身前,“他当然敢。因为我说过,我见到你们的第一面,就在想要怎么杀了你们三个了。” 林平之露出嘲弄的笑容,抱着双臂道,“令狐冲对我实在不错,小弟救过我一家性命,你们把我林平之当做什么人了?我会陪着你们害他们?你们利用我来施展阴谋,只怕志得意满,殊不知你们不男不**阳怪气,不止切了下面,连上面的脑子也跟着没有了!哈哈!” 李忘尘听到这里,也不禁莞尔,却猜得到林平之大抵是因辟邪剑谱,对太监实在有点反应过激了。 他和善地对两人说,“其实林表哥以前没这么有攻击性,骂你们实在是有别的原因。” 两个档头被气得浑身颤抖,“我杀了你们!” 怒吼声中,他们已经冲了上来。李忘尘不慌不忙地伸手一推,打在林平之身上,“出去。” 林平之猝不及防,迷迷糊糊,只觉得一股柔和软绵的力量推动了身体,整个人毫发无损地横飞而去,已一屁股坐在了房间外的院子里。 刚触碰到了地面,耳边立即听到了铿锵两声脆响。 他脸色一变,站起身子,不知道李忘尘能不能应付对手。 其实林平之自己一向是死则死矣,绝不会妥协半分的,但这些人于李忘尘、令狐冲两人有害,他是万万不能够坐视他们过来害人的。 所以他答应“弃暗投明”,为东厂效命。 林平之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华山有人真认为自己坏了心智,对自己失望无比,那就一定要沉得住气,要受得住冤,千万千万不能一时脑热,坏了大事。 他从小也看过许许多多的江湖故事,里面有很多了不起的人,虽能够忍辱负重,可一旦被人误会,又立即支撑不了,于是功亏一篑。误会人的自然羞愧难当,忍辱负重的又岂非白忍白负了? 而另外有一些人,则能够心怀大义,坚持到最后,虽死无悔,名垂千古。 林平之立志做后者,而非前者。 他甚至都想好了如何用最低劣最恶心的语言去攻击李忘尘——而面对令狐冲嘛,只需要说出自己本来心中所想就足够了。 但在看到李忘尘的第一眼,两个人还没有说任何一句话,李忘尘就好像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思。 李忘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像在用眼睛告诉他:不用装,不用怕,你来到我的面前,做什么都可以,他们动不了我,更动不了你。 这当然不是李忘尘真的能用眼睛说话,也不是李忘尘拥有了传说中心心相印的武功,甚至也不太可能真是李忘尘当时心中所想,但确确实实是李忘尘的意思所在。 可是林平之不信,他觉得李忘尘根本不知道这三个东厂太监有多厉害,所以他还多装了一会儿,希望能够尽量传达更多的消息,让李忘尘找个办法。而李忘尘无法,也只有跟了几句,可到了最后还是懒得装了下去,直接向三名档头摊牌。 于是林平之也只能够先下手为强,对其中一人施加偷袭。 所以说,林平之其实是对李忘尘的武功不自信的,又或者说,他太怕三名档头的武功了。 虽然口上说这几个档头是蠢货,但林平之若非知道了他们的武功,以他骄傲的性子,又怎么会愿意放下尊严虚与委蛇。更何况,这些人还是他最厌恶的太监。 三人之所以能给他如此深的印象,自然不是没有理由。 林平之自小习武,本以为自己的父母已经是当世高手,结果余沧海远远胜过了他的父母,他又以为余沧海是一派宗师,但那衡山一战之中,人人胜过了余沧海,李莫愁杀余沧海如杀鸡一般。 而自离开华山,行走江湖,遇到了这三名档头,却又发现他们三人中的最弱者,似乎都能比拟衡山城内最强的莫大先生。 李忘尘虽然少年成名,但林平之本不信他能面对其中任何一人。 ——但现在,他是不得不信。 ——因为李忘尘的的确确,以一敌二,甚至还稍占上风。 在林平之目瞪口呆之间,李忘尘一人一剑,已强势压制了两名档头。 他的剑有时候快得像流光,一闪即逝,看都看不清晰,甚至让人感觉他都没有挥剑,只在半空中传来一个风在撕裂空气在被刺穿耳朵在被震撼的悠扬剑音。 而有的时候,又慢得如同蝴蝶,轻轻巧巧,让人看得分明清楚,只嗖嗖两声就到了一个看似和敌人无关的位置,敌人却难受无比,动作受制,想要变招之前,李忘尘却又立刻收剑,令人变也不是,不变也不是。 本来二档头的刀宽、厚、大、重,三档头的剑轻、灵、迅、疾,各自成了一派,若非身在禁宫,又有残缺,本可在江湖之中占据一席之地,等同一方掌门。 可是现在,李忘尘的快剑迅如奔雷,尤胜了二档头的厚重,李忘尘的慢剑精妙绝伦,更克制着三档头的轻灵。 在刚出手的时候,两位档头预想在十招携怒击毙李忘尘后,再追击林平之,以泄其愤。 可是十招转瞬即过,李忘尘不仅不败,反而是东一剑,西一剑,肆意挥洒,看似不着调不合理,却往往能料敌先机,将他们的刀法剑法都逼得乱作一团,根本没办法放手施展。 他们立刻心中一凛,知道这江湖中传闻击败了任我行的小子,毕竟不是好对付的,一时间不敢再有丝毫小觑的心思,刀光更浊,剑法更轻,配合了起来,杀力横增了数分。料想以他们刀剑配合,招招相杀,李忘尘绝非对手。 可李忘尘又撑过了十招,而且这十招似乎仍然没有到李忘尘的极限,他们却因为加紧了攻势,一时快要难以回气了,两人暗暗觉得不对劲。 再过了十招之后,他们就不只是觉得不对劲了。 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想要逃了。 可是李忘尘哈哈一笑,剑光一卷,他们逃去的方向,想要逃的方向,甚至可以逃却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想到的方向,全部都给李忘尘封锁封闭了起来。 “给我回来!” 两人逃不得,只有回头。 这一回头,他们被李忘尘的杀势一迫,登时精神一紧,生死压力之下,又提起了剑,挥舞着刀,将自己的剑法、刀法之精髓,全部迫发了出来。 再接下来的十招,他们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剑法和刀法竟然好像在这压力之下,施展得前所未有,惊艳绝伦。 这并非功力的增长,也绝非技艺更加娴熟,而是在长时间的交战之中,李忘尘几乎破尽了他们的一招一式,为了一线生机,他们便不能不苦思冥想新的变化与运用,更上一层楼。 可新的变化运用,又在转瞬间被李忘尘所破。 李忘尘竟然要引动他们的武功施展得更加酣畅淋漓,而又将这更强的剑法刀法毫不留情地破去! 这是什么剑法?这是什么招数? 两个人心中升起了惊骇的情绪。 他们当然不知道这就是独孤九剑! 李忘尘以一敌二,战到第八十招,终于将两人的潜力挖尽掘干,总算第一次实战中运用独孤九剑,其实这两个人的武功极高,若论硬性条件,的确不逊色于李忘尘,但李忘尘有齐物论结合独孤九剑,单轮招法的变化几乎是年轻一辈的第一人,两人一刀一剑虽强,也不过被他玩弄而已。 这下小试牛刀,心中满意万分,忽然长啸一声,手中的剑法也跟着一变。 短剑一刺。 这一刺并非剑法,反而像是拳法。短促,有力,汇集了全身的一股子劲,化作了一道流光。 像是饿虎扑食。 这一刺,对着那持刀的二档头扑去,二档头怒喝一声,横刀抵挡,那又宽又厚又重又大的长刀简直像是能够架起一片天,浑身上下内力和体力共同布成一片、浑然一体,整个人霎时间身如顽石,心如木铁,风吹雨打皆不动。 但只听咔嚓一声,那厚重的大刀像是落在地上的琉璃般碎掉了,他整个人也飞了出去,五脏六腑都被一道凌厉无匹刚猛无俦的拳劲打得分崩离析,呕出来的鲜血泼洒了一地。 是的,拳劲。 这虽是一柄短剑,但李忘尘以剑用拳,以剑身发拳劲,其上的锋芒仿佛都因此而全数收敛了,竟然好像从一柄锋利的短剑变成了一柄敲人的钝器。 但这也更能汇聚力量。 正如攻击盾牌,用剑刺只能刺出一个孔,或者是划出白痕,但若用铁锤砸,盾牌多半是要被砸烂,就算盾牌不烂,盾牌后的人也绝对难以幸免。 这正是刚才击飞大档头,以营救林平之的奇招。现在再度施展,比刚才更加纯熟。 二档头一飞出去,就撞在了房间的墙壁上,然后只听得咔咔声接连响动。居然是二档头身后的整面墙壁,都随着李忘尘这一击打过去而受到震动,以一个点为中心,慢慢裂开一道又一道蛛网般的痕迹。 噗通。 二档头一落在地面,脑袋一歪,就已经去世。 与此同时,李忘尘的左手则五指并拢,化作掌剑,一剑朝着三档头切了过去。 三档头尖啸一声,手腕一抖,手中长剑破风斩空,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共四剑,已经笼罩李忘尘整条手臂大小诸般穴道。 李忘尘手掌抬、按、横、削、斩、刺,眨眼间施展出六道变化。 嗖嗖作响,长剑本来颤抖不止,变化莫测,发出如蜂鸣般的啸叫。可李忘尘连续六道变化,彻底阻碍剑法的施展,终于将其逼到了一个逃不脱、去不得、离不开的位置。 嗖——嗡! 声音猛地一收,这下轮到三档头自己的手颤抖了,因为李忘尘的五指已经一把握住了他手中的剑。李忘尘嘿嘿一笑,劲力通达,随心如意,纤细修长的五指猛地一按,刹那间五指似乎遍布铁青色,又转瞬敛去。 铿!锵! 而就在这铁青色泽一闪一去之间,长剑已经被捏得支离破碎。 嗖嗖嗖,李忘尘信手一甩,四散的碎片顿时被一股大力卷动,如飞镖暗器,铺天盖地的打在三档头脸上。 三档头惨叫一声,身上传来噗嗤声响,整张脸已经布满了铁剑碎片。李忘尘站立不动,掌剑再起,眯着一只眼睛估量距离,凌空隔着五尺轻轻一比划。 他收剑。 三档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房间充满了安静。安静之中,他整个人忽然转身看向门外,门外的阳光照在他那因布满了铁片而鲜血淋漓血肉模糊的脸上,更显得其狰狞万分,他做了个逃跑的姿态。 他走了两步,轰然倒下。 房间彻底安静了下来。 李忘尘拍拍手,转头走出了房间,来到了林平之的身前,笑嘻嘻道,“解决了。” 林平之摸了摸他的脸,喃喃道,“你是妖怪变的么?” “嘿!” 李忘尘把笑容收了,拍下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 三名东厂太监的尸体被收了之后,李忘尘喊来了宁中则,让林平之说明情况。之后又亲自上山见了风清扬和令狐冲,把枯梅大师重出江湖这件事情说了清楚。 风清扬本来觉得李忘尘大惊小怪,可是一听到这样一件事情,一听到这样一个名字,整个人的眼睛都开始放光了。 但随即,他又皱眉,“可我怎能违背誓言下山……” 眼中的光仿佛黯淡下去。 李忘尘也不怪他迂腐,转头对着令狐冲说,“把剑带上,我们即可下山,去把枯梅大师请到思过崖来。” 转头对风清扬说,“你不用纠结,世上若没有两全的法子,我们练武做什么?三十年前那一战没了,而今日这一战会有的,从现在开始,你想想法子如何大胜而归就行,其他的交给我们。” 风清扬听到这里,摸摸胡子,忽然手头一扬,不知道什么时候,掌中已有了一柄古剑。 这好像是一柄,三十年都未曾出过鞘的剑。 他静静地看着这柄剑许久,忽然又抬头,对李忘尘抱拳,郑重道,“多谢,多谢。” “何必,何必。” 李忘尘拱一拱手,却侧过身子,只受了半礼,然后带着令狐冲下山了。 wap. /132/132250/30893655.html 第五十二章 陆小凤、楚留香、花满楼、原随云 华山脚下的这座镇子,名字就叫华山镇。 因神州武风极盛,而华山乃是方今大明江湖中正道支柱五岳剑派中之一,自然颇有名望,更兼华山风景奇骏险恶兼备,早是天下闻名,脚下的镇子虽非重镇,却也有几分繁华。 李忘尘、令狐冲、林平之连带着宁中则四人,一路下了华山,来到镇上。 他们兵贵神速,一路下山之余,也和林平之交流信息。 据林平之说,这三名档头只是先头部队,以三人功力自然对付不了昔日名震天下的枯梅大师。东厂意在先说服了华山上的众人,后续才再有人跟进,嵩山派和东厂的真正高手都在其中。 “嵩山派那边,据闻是十三太保齐出。”林平之道,“不过据说十三太保少了三人,现在只有十人。” 宁中则惊叫,“竟是这群师兄弟,他们的武功……” “这些人不足为虑。”李忘尘打断了宁中则,死死盯着林平之看,“挑重点的讲。” 林平之涩声道,“——而东厂那边紧跟着来的,据说是曹公公座下的曹少钦,西厂督主雨化田,以及‘转轮王’。” 宁中则本来对李忘尘的态度十分有意见,她自身的武功亦不过与十三太保相若,李忘尘怎能对这十人如此轻看? 她还以为是李忘尘杀了任我行后自视甚高、居功自傲,已认不清自己的斤两,登时有些前辈的忧虑。这少年虽是天纵奇才,但也不能如此走上歪路,正想要教育提点两句,便听到曹少钦、雨化田、转轮三人的名字。 霎时间如见妖鬼夜叉,神色猛变,贝齿咬唇,步伐停驻,手一动,已下意识按住了腰间剑鞘。 可随即又好像醒悟到根本无用,宁中则风韵犹存的面容上,忽地露出几分惨白,纤细素手无力而绝望地松开剑柄。 “这三人……这三人……” 这好像是三个有魔力的字眼,宁中则分明是名动江湖好几十年的女侠了,可是在这一刻却微微抬头,直望华山上的天光,日色微洒,照在她那张小女孩儿迷路般的茫然面容上。 这位素来自比男儿的宁女侠,此时此刻那满腔的豪气侠气,也似乎就这么泄上一泄、短上一短。 这不是她胆小怯懦,只因这三个名字代表的人,实在太可怕也太危险了。 曹少钦,曹正淳手下第一大将,虽然是身残而阴柔的太监,但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横刺纵劈,势不可挡,刚猛凌厉,比世上九成男人都更强势。 自被东厂曹正淳督主提拔以来,总览东厂前后三十余年的人才里,除去曹正淳本人,就属他为第一了。 据说在东厂与护龙山庄间的明争暗斗之中,朱无视和曹正淳两人坐镇中央,未能轻动,各自麾下强人猛士之中,便尤以曹少钦和段天涯、归海一刀三人最为出彩,成了双方势力中的大将。 不过曹少钦剑法虽高,但也只能和段天涯不相伯仲,并不能以一敌二。 只是护龙山庄始终不能够收拾掉曹少钦,便因他们仍有另外的对手,那就是西厂。 西厂的督主雨化田,年纪轻轻,却能异军突起,独霸一方,不必听命于曹正淳手下,也不受制于朱无视的号令。大体来讲,他仍然以朱无视为主要敌人。 原因简单,西厂虽本是大明皇家用以制衡东厂的组织,但东厂势大之余,又有护龙山庄桎梏着他们这些奸佞宦官,东西厂之间互斗,旨在争权夺利,护龙山庄却要令他们无权可争、无利可夺,雨化田如何能够忍受这点? 是以经年以来,他和曹正淳、朱无视三人之间,虽无纸面合同,却早已达成某种无言的默契。 当护龙山庄的段天涯、归海一刀要对曹少钦下死手的时候,雨化田就要出手相助东厂了。 但若曹正淳要求与雨化田联手对付护龙山庄,雨化田又能找出诸多理由回绝,并不愿意将朱无视朱铁胆此人得罪狠了。 他既维持着护龙山庄和东厂之间的平衡,也在寻找着西厂崛起的时机。 此人喜怒无常,武功高绝,也臻至后天境界的顶点,是个令江湖众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但要说可怕、恐怖、危险,转轮王也不输给雨化田。 十年前,江湖上极负盛名的杀手组织“黑石”,其首领就是转轮王,他手下有极多武功极高的人物,专干杀人的买卖,这一组织在江湖上搅风搅雨,令人闻风丧胆。 不过燕南天燕神剑的出道之战,就是将这一干杀人越货的杀手们一锅端了,转轮王武功再高,人才再多,在那一身刚猛无俦的嫁衣神功面前,仍然是无用的。 到了最后,他组织之中,好一些的退隐,恶一些的被杀,他自己也被燕南天追杀一通,终于销声匿迹,远遁江湖,十年不出山。 谁也不知道,他竟暗中被曹正淳保住。 虽有这丢人战绩,可转轮王到底是转轮王,据说他的武功,也接近先天境界。 这三个人在宁中则眼中,每一个都是大魔王,恐怖到了极限。 可现在的结果却是,三头魔王一起来到了华山。 她登时只觉得万念俱灰,脸色惨白,手软脚软,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了,脑中一时思量一件事情:整个华山一起上,面对其中一人,却不知道有没有一线生机? 这时候,她却无意间瞧见,旁边的李忘尘点了点头,喃喃自语,“嗯,这还差不多,不过三个九品高手嘛……比想象中要好一些。走吧,宁女侠。” 这话一出,登时气得宁中则扭头看去,饶是她脾气再好,也几乎要破口大骂李忘尘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是刚刚转头看去,李忘尘双眼澄清,面带自信,哪里有半点傲慢狂妄的模样。 宁中则愣了半响,忽地伸手拍拍脸颊,苦笑道,“也是,左冷禅和曹正淳没有亲来,已是大幸……”忽然神色一动,“若枯梅掌门这三十年来未丢下武功,这三人倒也不难对付……”说着说着,有些安心。 枯梅大师当年执掌华山的时候,她尚是二八年华的少女,对枯梅大师自是憧憬无限,现在一时脱口而出,竟然也是枯梅掌门四个字,仿若回到了三十年前一般。 她说完之后,方才醒悟,看向令狐冲,“哎,只是冲儿你……” 原来是想到了一桩事情,若将枯梅迎回华山,令狐冲这位子就百分百要丢去了。 令狐冲却笑道,“师娘不必多想,枯梅大师德高望重,她若重出江湖,实乃华山派天大的福气。我这一个小辈正该倒履相迎、扫径以待才是。” 宁中则终于安下心来,不过这一番心情大起大落,伸手摸摸脸颊,发现脸温滚烫,她苦笑道,“自你师傅去后,我大抵也终于是老了累了,经不起江湖的折腾了。这风霜满地、瑰丽精彩的世界,是你们年轻人的了。” 四人下了山,按照林平之的消息,其实枯梅大师已经来到了镇子上,东厂众人动作极快,抢先一步上山,只是为了说服李忘尘,布置对付枯梅大师的陷阱罢了。 在这个过程中,李忘尘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段枯梅的故事。 他或许比天下九成九的人,包括风清扬、宁中则这等华山派门下,都更了解这个女人。 枯梅大师,是故事《楚留香传奇》中的华山掌门,其中前半生的事迹,和风清扬所讲述的差不多,是一个意志坚强、做事够狠、天赋武功极高的英明掌门形象。 大约等于是加强版又不魔怔的灭绝师太。 但在书中的枯梅大师,最终却是反面角色。 她偷盗了华山派不传之秘“清风十三式”,将其送给海外蝙蝠岛上的“蝙蝠公子”原随云,这位明面上大公无私、唯才是举、手腕强悍的正道支柱,暗地里却全力支持着草菅人命、密谋江湖的原随云。 她当然不是为了权力,她的权力已经足够大了。 她当然也不是为了钱财,华山派财库丰厚,李忘尘近日修行“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的时候,也颇耗资源,宁中则却眉头也不皱一下。 那她是为了什么帮助原随云呢? 关于二人的关系,书中并未明言,李忘尘曾经有些猜测,觉得他们或许是母子。 原随云是天之骄子,他文武双全,温良醇厚,是同辈中少数能令楚留香也自惭形秽而又心向往之的绝世人物,但他三岁的时候双眼失明,成了个瞎子。 任何一个人成了瞎子,都注定这个人的性格、处事、人生,一定会发生惊天动地的改变。 而原随云的改变,无疑是往坏处发展的。 而任何一个母亲,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成了瞎子,也都一定会尽力去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现在枯梅大师既已重出江湖,那原随云呢? 这位发出“要绝对黑暗”的命令的蝙蝠公子,现在在哪里!? 疑问在心头荡漾,如同暮鼓晨钟,时刻提醒着李忘尘这次事件的不凡。但他的动作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四人分头行动,搜寻调查,银钱开道之下,很快得到了枯梅大师的踪迹。 就在镇子中央的一家客栈之中。 四人汇合,其他人还来不及动作,李忘尘头一个上了楼,来到老板所讲述的房间之外。他一到二楼,耳朵忽然一动,感觉到门内的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不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恰恰是因为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他的动作本来又快又急,可是这一下立刻变得又轻又软,又柔又绵,无声无息。 他皱着眉,脑袋紧贴到房门上。 嘎吱,门开了。 李忘尘动作一顿,抬起头,面前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正微笑着看向他,“朋友既然来了,何必这样鬼鬼祟祟呢?” 李忘尘起身笑道,“公子是?” 他刚问完,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 因为他抬头一看,已发现那人双眼涣散,毫无神采,竟然是个盲人。李忘尘定定看着这个瞎子,心中不知道翻起了多少道风浪。 一个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场合出现的盲人…… 那盲公子微微一笑,让了一步,“在下花满楼,请进来吧,朋友。” 果然是……等等,花满楼!? 李忘尘本来僵硬的笑容忽然好像遇到了春风的花朵,摇摇曳曳,随后一场雨下来,一切便化去了,他半信半疑地看了看那人,“花满楼?是花家的七公子么?” 不管是不是,他都只能进去了。在花满楼开门的时候,他的玄武定心法竟然没有丝毫觉察,对方武功之高,他根本拒绝不了。 “没错,是花家的七公子,你猜对了。”房间里居然还有三个男人。 现在这个说话的嘴唇上有两撇胡子,修建得很齐整,好像是他的宝贝一般。 他现在坐在椅子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架住上半身子,弓腰看过来,他似乎很喜欢笑,笑得有些贱兮兮的,又有些可爱,“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打了个赌。我和老臭虫赌你一定就是两个月前,在衡山城一役击败任我行的少年英雄,李忘尘。” 他一袭红袍,而被他称作“老臭虫”的男人则一袭蓝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此时摸了摸鼻子。 相比起红袍男人,这个蓝衣男人的神态似乎雅致许多,也微笑道,“其实我也赌你是李忘尘,但望没有人输。” 还有一个男人,背负双手,站在窗前,似乎在远眺华山景致。 他听到这里,转身过来,双眼竟然和之前的花满楼一般,也是涣散无神的,“你当然就是李忘尘。” “花家七童花满楼,四条眉毛陆小凤,盗帅楚留香,还有……”李忘尘看向那站在窗前的盲人,眉头跳了一跳,“这位兄台是?” 盲人的神态自若,“我叫原随云,无名之辈原随云。” …… 令狐冲、宁中则、林平之三人一起上来的时候,李忘尘正在和四人一起吹牛打屁,哈哈大笑,大讲关于衡山城一役发生的故事。 陆小凤和楚留香健谈,也对他讲起来四人的来往。 从对话中,李忘尘才知晓四人也是为了枯梅大师而来。 陆小凤和楚留香不必多说,都是江湖中近几年冒出来的极了不起的年少侠士。他们听闻了嵩山派和东西厂联手对付枯梅大师的事情,便火速赶来,只为了救下前辈性命。 这其中,陆小凤和西门吹雪、花满楼、老实和尚、木道人相交甚笃,他的机智、武功、酒量、脸皮之厚和好色都是很少有人能比得上的,据说一对“灵犀一指”,到现在还没有什么刀剑暗器是他夹不住的。 “其实我成名之处,并不只在一对灵犀一指,如果今日你独自见我,至少会提一提我的轻功。”陆小凤遗憾地摇摇头,“可惜可惜,有老臭虫在场,便没有人可以自夸轻功了得。” 楚留香在一旁笑了笑,摸了摸鼻子,他的鼻子从小就有一些毛病,所以就有摸鼻子的习惯。他一向是个很谦逊的人,但此时此刻却没有说话。 因为他知道,一个人谦逊过了头,那就是虚伪了。 楚留香不愿意虚伪,但也不愿意自夸,在这时候自然就只能够沉默了。 除此之外,花满楼是陆小凤的好友,出身自豪门世家“花家”。另一边的原随云则是武林世家“无争山庄”的嫡子,他在路上遇到了楚留香,两人一见如故,一起来到了这里,与陆花二人相遇。 花满楼和原随云遇上了,两个人几乎有着相似的人生,原随云在三岁的时候失明,花满楼在七岁那年成了瞎子,可是他们都没有放弃对生命的希望,也没有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连陆小凤都忍不住咂舌,“这世上怎能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你们俩干脆结拜为异姓兄弟算了。” 楚留香也极力撮合此事。 不过花满楼却回绝了,原随云也淡淡一笑,一语不发,好像兴致不大。陆小凤觉得有些尴尬,就学着楚留香摸摸鼻子,楚留香一向体贴人心,为他斟满了一杯酒缓解尴尬,陆小凤立刻觉得大为感动,倒有些想要和楚留香结拜了。 这是四人的初次相遇。 次日,他们就一起找上了枯梅大师,并且害怕东西厂和嵩山派有变,于是力邀枯梅大师离开此地,而他们则占据了这里,等待着贼人送上门来。 却没有料到,没等到东西厂的番子,却等到了华山派上的李忘尘一行。 一番交流后,李忘尘知道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他们也从林平之口中得到了东西厂的消息。 十大太保,曹少钦,雨化田,转轮王。 面对这些让宁中则花容失色的强敌,陆小凤只是嘿嘿一笑,回头看向三位好友,“花满楼,你对付得了曹少钦,我就能对付雨化田。” 花满楼皱了皱眉,像是个很爱干净的人遇到了脏水,“听说这人杀气很重,为恶太多。” 原随云忽然道,“三个人的杀气都不少,这世上本就没有那么多干净的人。” 花满楼却不搭理他,楚留香又摸摸鼻子,对原随云道,“陆小鸡安排了前两位,看来那转轮王,不是你来收拾,就是我上阵了。” 原随云毫不在意花满楼的排斥,微笑道,“若是你对付转轮王,我就去会一会十大太保。” 宁中则一听,本来见这楚陆花原四人,一个赛一个的风姿绰约、英俊潇洒,堪称是美男聚集,心里生出了些许好感,也一下子全败光了。 心道这四人固然有些名气(原随云是全然没有),也颇为热心,千里而来相助,但小小年纪,怎么能尽知那三人的恐怖?这下大放厥词,比李少侠还狂了几分呢。 不过她久在江湖混迹,知道明说无益,只暗暗感叹,觉得现在的武林后辈太浮躁,太浮夸,每个人都天老大我老二的样子,实在可笑,一时下定决心,自己这个前辈一定护持着众人。 既然误会解除,大家自然是其乐融融。 令狐冲本来就好结交朋友,现在这四人各自风采,无一不令他好生仰慕,当即先向每人敬酒三杯。 四人也似乎对豪气的令狐冲十分有好感,纷纷回敬。 林平之不愿意让令狐冲出风头,也跟着上去敬酒三杯,却酒量不足,又喝得太急,呛住了嘴,惹得众人一阵善意的笑。 而李忘尘不喝酒,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他知道原随云的感知灵敏,刻意避开了此人,但所在意的无不是这人。他在暗中思考是否可以直接戳穿原随云的真面目,有楚、陆、花三人联手,就算原随云武功再高也逃不了,可是既无理由,也无证据,连对方做什么都不知道,又怎能说服楚、陆、花三人呢? 宁中则不忘问道,“请问四位少侠,我派枯梅前掌门现在何处?” 陆小凤和楚留香对视一眼,很得意道,“放心,放心,我们将其安置得极好。那个地方除去天知地知,就只有我们四人知晓了,等下带你们过去,一定把枯梅大师送回华山,接任掌门。” 半刻钟之后,他们一同前去之前说好的地方。 那里空无一人。 陆小凤的脸,就好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红。 wap. /132/132250/30893656.html 第五十三章 青龙会的阴影 这地方是华山镇边缘的一座小屋子,现在却空无一人。 陆小凤真的在打自己巴掌,而且已经连续打了好几个,楚留香在一旁低着头数蚂蚁,花满楼一脸忧虑,原随云看似一脸忧虑。 令狐冲、林平之两人急得来回打转。 当这群小辈愁眉苦脸的时候,身为前辈的宁中则却站了出来,自信满满地安抚众人,稳定军心,“放心,以枯梅掌门的功力,不管什么鬼蜮奸邪,对她只怕无效,应当是她闲着无聊去了周遭……” “可我们点了前辈的穴道。”陆小凤苦笑道,“前辈当时不愿避开贼人,于是我们四人联手偷袭制住了她,点了她的穴道。” 宁中则脸色微变,心想枯梅掌门武功变弱了? 楚留香也跟着叹了口气,“以前辈的功力,若是手法轻了,只怕等闲间就被解穴,我们非得拿出了十成功力不可。如此一来,她要动一下脑袋,起码都得三日以上。” 宁中则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已经确定了,真变弱了。 花满楼皱眉道,“而且老前辈身旁有位女弟子,应该是这些年私下里收的。我们拜托她照料老前辈的生活起居,她没有被点穴,也一起不在了。” 原随云最后做总结道,“就是有人劫走了老前辈。” 他好像很喜欢用陈述句,而无任何疑问、推测,以至于看起来文质彬彬、以礼待人,实则有一种不容他人质疑的霸气。 众人一听到这句话,都神色剧变,这下宁中则也流汗了。 唯有李忘尘面色如常,他在听闻了只有四人知道枯梅大师所在,就料到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虽然四人没有提及这想法是谁建议的,但李忘尘也猜测和原随云有关。 甚至他敢大胆地推测:枯梅大师就在原随云的手中。 这三十年来枯梅大师形迹不定,现在她一出来,原随云也接着出来,两者又本有联系,原随云的出山只怕是为了枯梅大师。 嗯,原随云应该和嵩山派、东西厂的目的不同,这伙人是要杀了枯梅大师。而枯梅大师和原随云却算是一伙儿的,他肯定不会杀害枯梅大师,但又要制住枯梅大师才行,两人想法似乎有悖?那他的目的到底是?或者说枯梅大师为何隐居多年又在近日重出江湖…… 李忘尘心中飘荡着想法念头,并不下判断,也不多嘴。 他知道这位蝙蝠公子武功高、下手狠,能因自己失明而将大量武林人士的双眼缝上,让别人也来体会自己的感受,心理变态到了极点。偏偏外表又温文儒雅,出身也高贵显赫,单纯地指正其身份用心毫无作用,只会引来麻烦。 既然如此,那就静观其变。 他干脆打开了江湖令系统,果然弹出来一些提示,是遇上了这伙“重量级”的四人组的奖励。 但准确来说,只有三人的分量,即作为主角的楚留香、陆小凤,作为反派的原随云。 花满楼没有被认可为江湖令人物。 三人若论“派头”,以楚留香最高,二十点奖励点数,一枚青铜令牌,而原随云、陆小凤则都是十五点奖励点数,一枚青铜令牌。 这数值应当和武功高低无关,而是一人未来的成就或者说……嗯,咖位大小? 一共五十点点数,三枚青铜令牌。 暂且拿着不用,等李忘尘关闭了江湖令系统,陆小凤和楚留香已经搜捡了一番屋子,却终于发现了一道奇怪的泥尘。 那是一撮红土。 两个人一左一右,在同时发现了这一撮桌脚下的痕迹,不分先后地蹲下去细看,忽然察觉到了对方的脑袋,两个人抬头对目,相视一笑。 “英雄所见略同。”陆小凤得意道,“抓住了。”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笑得很好看的样子,“英雄不敢当,只是个偷儿罢了。” 陆小凤哈哈笑道,“那就是偷儿惜偷儿。” 伸手抓了一把红土,伸到鼻子上闻了闻。 他还得闻一闻,楚留香则只是一模,细细搓了一把,就已经点了点头,“是这个。” 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陆小凤回头对众人展示手中的泥尘,“劫走枯梅大师的人,应该来自于不远处的大野庄园上。花满楼,原兄,我们一路过来,该记得那一处吧?” 花满楼和原随云愣了一愣,同时恍然大悟。 其他人不明所以,花满楼便解释道:原来他们四人邂逅相遇,一路来到了华山,路上曾经遇到过一处庄园,好客的主人爱花惜草好树,种了满院子的奇花异草,五彩缤纷、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在园子游览的时候,有一种奇树“五瓣梅”生长得极好,招摇一片,其花瓣色泽红中透粉,艳丽绚烂,因花开五瓣而成名,能耐寒受燥,一年四季花开不停。 只是须得用一种南方湿红土栽培才能活,这土疏松透气,湿润温暖,并非华山本地的土质,而是庄园主花了好大功夫从云南运来的。 庄园主甚至自信满满,说整个大明境内,也就只有他会这般栽种“五瓣梅”的手法,乃是独家。 既然如此,那这红土自然是来自于那庄园。 令狐冲怒道,“是那庄园主下的手?” 陆小凤摇摇头,“应该不是,那庄园主是个六十来岁白发苍苍的老人,而且绝无武功……或许是他府中卧虎藏龙?” “这样一看,应当是此人暗中跟踪了我们,知晓了枯梅大师藏身于此。”楚留香纳闷道,“这人不被我们所觉察,武功自然极高,但他掳走枯梅大师意欲何为?” 原随云微笑道,“既然有了线索,那么去看看即知。” 众人点头,正要动身,李忘尘忽然高声说,“等一下,我有件事情要说。” 他也不等人疑惑,立马说,“我想提醒你们,这红土有可能是刻意留下来的。此人之所以留下红土,或许不是因为此人来自于那‘大野山庄’,而是他知道你们去过‘大野山庄’,所以要以这红土引你们过去。要不然怎么这么巧?你们去过那里,他也去过那里,你们知道了整个大明境内都没有的红土,他也果然留下了红土的足迹。” 这话一出,陆小凤眨了眨眼,楚留香情不自禁说了一句,“是有此种可能。” 原随云仍然笑着,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是一种转瞬即逝,笑中带狠,狠中带煞的表情。 李忘尘继续道,“如果这么看来,他们的目标或许根本不是枯梅大师,而是在场诸位。陆兄、楚兄、花兄、原兄,你们四位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物?” 陆小凤、楚留香、花满楼齐声道,“青龙会!” 李忘尘却忽然看向了原随云,“原兄怎么是个例外!?” 原随云笑了,不慌不忙道,“我久居山野,足不出户,不为外人所知,青龙会听都没听过我,自然更不会找上门来。” 啧,没有套出来…… 李忘尘正是想要借这个机会吓一吓原随云的,看看能不能让他露出破绽,却没想到他应对得如此之好。不过另一方面,他也才知晓了,陆小凤、楚留香、花满楼三人,居然都被青龙会找上去过! 青龙会。 饶是李忘尘最近自信很足,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也一下升起了一种脑袋被放到鳄鱼嘴巴里的莫名恐惧。 这个名字他听过,既是前世所知,也是李寻欢告诉过他——“这世界很大,高手很多,但我游历三国,一向也没有怕过谁,但唯独这个青龙会……你若遇上了,躲得远一些。” 李忘尘问他,“你也怕了?” 李寻欢摇头,“我不是怕,我只是……”他想了一会儿,慎重地说一个词,“忌惮。” 说出这个词的时候,李寻欢那双修长、干燥的手忽然握成了拳头,眼中放出了一种奇妙的光。李忘尘一看那光,就知道他心中除了忌惮,还有雄心。 一种屠龙的雄心壮志! 可既是雄心壮志,那就说明现在他根本不够看。 从那以后,李忘尘就深深记住了青龙会,也记住了李寻欢的那句话,那时候他是真的想着要躲着青龙会远远的。 但自华山这一段旅程下来,他却觉得如果遇上了青龙会,自己或许可以不用躲那么远了,至少可以看一两眼,尤其是在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的陪同下。 再过一段日子,自己或许可以走近一点,去摸一摸这头龙的胡须。 再过一段日子呢? 李忘尘被青龙会三个字激起了许多遐想,令狐冲却完全没听过这名字,好奇道,“青龙会是什么?” 楚留香苦笑道,“令狐掌门可知,武当少林是泰山北斗,逍遥派自在门并称于世,日月神教雄踞东方,灵鹫宫、神水宫和移花宫并称世外三宫,西方罗刹魔教是公认天底下最可怕最恐怖的巨擘——但真正能够横跨大明、大宋、大唐的组织,唯有‘青龙会’!” 陆小凤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青龙会,无人知何时、何地、何人统率、何时渗入江湖。它以一月到十二月划分分舵,由十二青龙统帅,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作为三百六十五个一流高手的代号,据说它们已暗中渗透到了大小门派教内帮中,若是汇聚成一股力量,足以成为第四国还有余。” 令狐冲慢慢瞪大了眼睛,在他的概念里根本不存在什么青龙会,甚至连整个大明江湖,也简单地划分为五岳剑派和武当峨眉所代表的正道,以及日月神教所代表的邪派,楚陆二人的话语简直闻所未闻。 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宁中则,宁中则也迷迷糊糊道,“以前我师傅似乎也谈过这个组织……” 倒是林平之,他自福威镖局出来,早已习惯了世界观被扩充。老爹老娘打不过余沧海,余沧海打不过岳不群,十个岳不群被任我行打得凄惨无比,任我行又被李忘尘所杀……反正从头到尾他都是最菜的,搞得他都麻木了。 花满楼深吸了一口气,“前些日子,青龙会给我、陆小凤、香帅还有西门吹雪送上了请帖,邀请我们加入其中,接替八月初一等位置——看来他们经历过了某些事件,以至于组织内的高手空缺,亟待补充。” 即使到现在,对青龙会令狐冲还是没有实感,但是一说到西门吹雪,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是那位万梅山庄庄主‘小剑神’西门吹雪?啊,我想起来了,西门吹雪有个好友就叫陆小凤,哎呀呀,就是陆兄啊……” 恍然大悟地看向了陆小凤,陆小凤瞪大了眼睛,深吸一口气,但对着令狐冲热诚的眼神还是没办法说什么,只好干巴巴笑了两声,“对啊对啊,我陆小凤就是西门大剑神的小跟班而已,呵呵。” 最后翻了个白眼。 自从他行走江湖以来,这还是头次被人以“某某某的朋友”而认知,一时气得够呛。 陆小凤脸色烂,宁中则脸色也不好,她自恃前辈身份,不太听闻江湖中近年来崛起的人物,一听到“小剑神”的名号,又一见令狐冲这样态度,心中多了几分不喜,心想冲儿可别学了这样浮夸的风气…… 猜出了和青龙会有关,众人本来迫切的形势就缓了下来,因为这下他们才是目标,枯梅大师反而不会遭到威胁,也就不用着急去救人了。 花满楼似乎能眼观陆小凤的窘迫,忍不住笑了笑,为众人解释,“我们三人只是将信件撕了,不给回应,西门吹雪则沐浴更衣应约而去,却不是为了加入,而是为了杀人。但他遇上了三名十分难缠的先天高手,最终一人未杀,令对方逃去,他也受伤不轻,修养了许久。” 宁中则怀疑自己听错了,左右看了看,希望大家哈哈一笑,说你在开玩笑吧。 三名先天高手面对这什么西门吹雪,竟然只能逃去? 众人只遗憾地叹了口气,似乎觉得西门吹雪失手了是一件很少见的事情。 宁中则脸色古怪,后退了两步,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掐了掐自己的手背,心想这是梦吗?答案自然不是,然后她又重新走上原位,故作无恙状。 李忘尘顺嘴提了一句,“不是我说,叶孤城来全杀了。” 陆小凤怪叫了一声,“嘿,小李子,你什么意思呢,这我可不能当没听见。” 他和李忘尘性子一拍即合,又爱给人取外号——除了对西门吹雪,是以不太客气地直呼李忘尘“小李子”。 楚留香咳咳两声,“两位别扯远了。” 盗帅发话,两人都很服气他,立刻闭嘴,只是陆小凤仍对着李忘尘做鬼脸,李忘尘则拿着根筷子凌空对着陆小凤戳了两下,嘴里咻咻咻叫着,无声地比划“天外飞仙”四个字。 摇了摇头,楚留香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继续说正事,“李兄弟对这件事情的猜测很有道理,应该是青龙会被西门吹雪所重创,又知晓了我们的态度,所以要设计对付我们。” 他忽然回顾众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大野山庄’必然已经步下了天罗地网,成了龙潭虎穴,我们还去不去?” 李忘尘直接道,“去。” 陆小凤点头道,“当然去。” 令狐冲高声道,“不得不去!” 花满楼和原随云齐声道,“我们也去。” 宁中则也被他们的气势所感染,跟着道,“我当然要去!” 林平之却在这时候说,“我不去了。” 他看向众人,尤其是对李忘尘笑了笑,“反正我去了也是累赘。”笑容有些落寞。 众人心中也确实是这想法,没想到他自己提了出来,现在看他神色,心疼之余,也不好说什么。 李忘尘却走了上去,直接给了他一拳,“表哥,你还要去干嘛?你带回东西厂和嵩山派的消息,已然是立大功了!若你再去了,那我们可没表现机会了。咱们这次一定能顺利迎回枯梅大师的,你现在就回去张罗宴席吧!” 林平之愣了一愣,又笑了笑,脸上落寞之色尽去,嗯了一声,转头离开。 其余众人,一起朝着“大野山庄”而去。 wap. /132/132250/30893657.html 第五十四章 两个盲人 众人走在路上,并没有使用轻功,气氛有些沉重。 这次毕竟是主动入虎穴狼窝,而且这虎穴狼窝的背后还是横跨三国、拥有颠覆天下势力的青龙会。任何人和青龙会三个字沾上了边,都得考虑一下能活多久的问题。 就算是楚留香、花满楼、陆小凤、令狐冲这样的人,心里也得沉重几分。 不过陆小凤就算再正经还是那个陆小凤,他走了一会儿,忽然主动凑到了李忘尘身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李忘尘。 他有些赞赏的意思,“小李子,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这次红土的事情,我和老臭虫都没第一时间想到问题所在,却被你给抓住了脉络。若不是你的提点,我们险些中计。” 李忘尘谦虚了两句,这是很少见的,一般他会对赞美照单全收。 但这次不一样。 能看出红土的问题所在,并非是他比楚留香、陆小凤这样公认的武中柯南、侠者福尔摩斯聪明,而是李忘尘深知枯梅和原随云两人的底细,从一开始对这件事情就抱有不一样的看法。 打个比方,若楚留香、陆小凤看三国演义,便只是看里面的故事情节,为其感动热血而已。 李忘尘则绝对不同,他是天然的阴谋论重症患者,深信刘备携民渡江是为了当挡箭牌的那种,他早有成见,超级敏感,风吹草动都会忍不住坏处想。 而幸好,这样的态度或许品不了什么名著,但起码在原随云这本“书”上,的的确确是怎么用阴谋论怎么风声鹤唳怎么草木皆兵都不为过的。 见李忘尘谦虚客套,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陆小凤哈哈一笑,忽然又神色一正,“你的观察力很敏锐,武功也不错,脑子灵活,本来我不信你能杀掉任我行的,但现在看来起码也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虽然这还是很奇迹。不过不管如何,我都得尊重你的判断,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李忘尘看他难得认真的样子,也点头,“请问。” 陆小凤垂下了眼帘,“西门吹雪是我的朋友,我和叶城主也有一面之缘,他们两……他们两是很像。江湖素来有所传闻,他们终有一日会一战,你似乎对剑法也有一些独道的理解,你觉得叶城主比西门更强?” 李忘尘愣了一愣,这才明白陆小凤把刚才自己的玩笑话当真了。 他本来想调笑两句,戏弄过去,但是看见陆小凤双眉紧皱,嘴角抿起,连唇上的两条眉毛也弄成了个愁苦的八字样,一张脸四条眉毛全都苦兮兮的,实在是这个乐天派浪子少有的模样。 一时之间,也难以敷衍了。 李忘尘深吸一口气,“我所学的剑法,推崇无招胜有招,后发先至,以快打慢,以攻代守。其中最核心的地方在于,洞悉敌人招式之间的破绽,可我却听说叶城主的‘天外飞仙’,是江湖上公认最完美、最无暇、最圆满的一招剑式。” 陆小凤苦涩地点点头,“正是此招,它的确是毫无破绽。其实这一招我也有幸遇到过……呵呵,可笑灵犀一指已在江湖小有名气,但若非叶城主有心留手,陆小凤已经成了陆死鸡了。” 李忘尘道,“我的倾向是,西门庄主的剑法,尚且没有此等境界。如果现在的二人决战,只怕是西门庄主略输一筹,而武道输人一等,打起来就输上了天,他必死无疑。” 陆小凤呆了一呆,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魂魄,许久之后才勉强挂上了笑容,“多谢你讲了实话,没有骗我。” 李忘尘看着不忍,又道,“如果陆小鸡你真的不愿意此战发生,可以尽力阻止。” “谈何容易。”陆小凤摇头叹气,“要改变西门的想法,简直比登天还难,比登天还难……” 一边说一边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花满楼走了过来,第一句话是问,“李小弟,陆小凤是不是问了你对西门吹雪、叶孤城一战的看法?” 李忘尘眨眨眼,“啊?你怎么知道?” 花满楼说,“因为他也问过我,我看好叶孤城。” 说完就走了,过了一会儿,楚留香靠近了,第一句话是问,“陆小鸡一定问了你对西门庄主、叶城主一战的看法。” 李忘尘心想这话怎么有点熟,“啊,你怎么知道。” 楚留香叹了口气,“因为他也问过我,我看好叶城主。” 说完就走了,过了一会儿,令狐冲靠近了,第一句话是,“陆大侠一定问了你对西门剑神、叶孤城一战的看法。” 李忘尘叹了口气,“我想他一定问过你,而且你看好叶孤城。” 令狐冲愣了一愣,“啊,你怎么知道?不过我不看好叶孤城,我觉得西门剑神肯定更加厉害!嘿嘿,我支持他!”说话之余,眼睛里闪闪发光。 李忘尘看了看一脸迷弟样的令狐冲,再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陆小凤,心想难怪他问过令狐冲后,气色更差了。 只有纯粉丝才能看好西门吹雪,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大约行了两三个时辰,总算到了之前所说的“大野山庄”。 陆小凤是个乐观向上,豁达开朗的人,其实这问题他早已问过很多人了,甚至他自己的武功就比很多所问的人高,只是连他自己也觉得叶孤城更厉害,所以期望别人给一个不一样的答案罢了。李忘尘的态度并未和他人有差异,令得一时感伤,但感伤完了也就过去了。 他又一袭红袍,面带微笑,当头来到了那荒郊野外的庄园前,但见大门居然是紧闭的。 转过头看向楚留香,现在在这个团队里,陆小凤是大将,而楚留香才是元帅。 当然,唯有宁中则觉得自己作为前辈才是元帅,这个不提。 楚留香脸色微变,向前走了几步,“有血腥味。” 只有极少数的人如李忘尘才知道,楚留香的鼻子有些天然的毛病,但是他却练就了一身用皮肤呼吸的功夫,这固然令他对嗅闻类的毒药迷香近乎百毒不侵,也让他施展轻功的时候不必换气停留,远超同级数的高手。 但李忘尘并不知道的是,在这个高武世界,楚留香的呼吸神功还有另一项功能,就是能够用肌肤去“嗅闻”。 其实这不是嗅闻,而是用肌肤察觉到每一种味道的感触,然后将这样的感触记载为香,那样的记载为鲜,另一些的记载就是臭,如此自己有自己的一套密码,翻译之后便和常人对味道的觉察无异。 甚至能远比常人“嗅”得更远。 李忘尘全力催动玄武定,也能够增长五感六识,感应周遭十余丈方圆的风吹草动,现在却只能感觉到面前的山庄一片寂静,如一座蛰伏的山一般沉默。 而楚留香比他嗅得更远,闻得更多。 “我们不要分开,小心落单。”楚留香道,“有劳花兄和原兄两位,你们有倾听之能,我们绕着庄子走一圈,确定一下情况,以两位的听力加上我的‘嗅觉’,应该可以把这座庄子探查得七七八八。” 花满楼和原随云一起点头。 李忘尘注意到原随云的神色有异,看来楚留香的措施有一定效果,戳中了他的死穴。 果然,绕着山庄,走了一圈,大有收获。 “庄子里面很寂静,除了两个静谧悠长,应该是修行过道家内功的呼吸外,其他人应该都被杀光了——他们怎么能这样!?” 花满楼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通红,连牙都要咬碎了,气得胸口一阵起伏。 旁边的陆小凤宽慰他好半会儿,他才深吸一口气,“除此之外,还有三个位置守在枯梅大师和她的弟子身旁。其实他们武功都很高,也没有显露出呼吸上的破绽,唯有一点——刚才有一群大雁飞过,它们组成了人字形,覆盖了很大一片面积,其中有三只大雁顿了一顿,应该是被下方凝聚的杀气所激,说明青龙会的来者有三人,只怕就是西门吹雪所击退的三人。” 他这套分析很有道理,楚留香和陆小凤连连点头。 相比起激动的花满楼,原随云显得更冷静一些,面色沉静如水,此时此刻,他大概也没有心情装好人了,“我的发现和花兄一致,不过我另有看法,里面若是有水,便极可能还有高手藏在水中,这样杀气内蕴,连大雁也发现不了,所以是至少有三人,但可能是四人、五人、六人——李小弟,你觉得呢?” 他忽然凑到了李忘尘面前,面带奇异神色,似乎也察觉到了李忘尘的几次关注和防备。 李忘尘面色如常笑道,“我对原兄的深思熟虑感到佩服。” 原随云也笑了笑,“惭愧,惭愧。” 深思熟虑个屁。 原随云这句话其实是废话,根本没办法帮助到团队,甚至还会让楚留香等人留意其他地方而分心,其实是起反作用的,但偏偏听起来是在为了团队考虑。 现在李忘尘对原随云都有些服气了。 这个原随云应该在急切地思索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通知里面的同僚目标有了防备……可在这样大的压力面前,居然还是能够不露出破绽,而且思虑出这么精妙的话语,实在难得。 如果原随云完全复制花满楼来个加一以敷衍的话,李忘尘本来是决定要发难了。 可这家伙没有露出破绽,李忘尘也只能忍住。 确定了里面的情况,楚留香决定由一些人从正面进去,吸引他人,其余几人从墙壁翻进去,暗中埋伏。 从正面进去的人,自然要武功高,才能吸引别人的注意,也能够承受第一波的袭击。 武功低的则去蛰伏,以进行偷袭,这样既安全,也能发挥最大作用。 宁中则当先第一个举手,她毕竟是前辈长辈,其他人只好同意,然后是陆小凤、楚留香和花满楼,三人也自然是义不容辞。 原随云则不愿意去,他道,“我也随着他们翻墙绕后,为李小弟、令狐掌门感应敌人的位置。” 草,这家伙一定想宰了我! 李忘尘立刻头皮发麻,笑道,“若需要有人指出位置,我看还是花兄跟着我们比较好。” 原随云忽然转过头,用一双涣散无神的双眼定定看着李忘尘,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妙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李小弟很怕在下。” 李忘尘哈哈大笑,心中却升起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渗人感觉,“哪里哪里,我只是认为原兄的武功比花兄高,去往正面更加有益罢了……哈哈,但望花兄不怪我心直口快。” 花满楼愣了一愣,微笑道,“我的武功是不如原兄,你说的颇有道理,我怎么会责怪?” 原随云忽然悠悠道,“花兄高洁人品,真能行偷袭之举?” 花满楼似乎也才想到这点,犹豫踌躇起来,他的确是不会偷袭更不愿偷袭的人。陆小凤和楚留香也齐齐看向了他,意思是都尊重他的意见。 这下李忘尘也不好说什么了,脸色一僵,心中骂了原随云七八次,心想草他妈的,干脆摊牌算了。 正在这时,花满楼却忽然道,“不,我愿意偷袭。” 他露出一种愤慨而悲怆的神色,双眼却已经红了,“那位老伯伯前几日还与我炫耀他种下的梅花,现在却死了,还有那扫地除草的朋友,我记得他喜欢瓷器上的花纹,跟我说以后要去学这门技艺,还有那东边厢房的三名丫鬟,厨房里的师傅,看门的老爷子……他们都死了,我绝对原谅不了青龙会这群人,我们一定要赢才行!” 原随云挑了挑眉,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像是什么事情功亏一篑一般。 李忘尘却喜上眉梢,“对,对,对,花兄说得是极了。” 楚留香和陆小凤都是聪明人,隐隐也察觉到了一些氛围上的不对。但可惜他们再如何聪明,也绝对想不到李忘尘和原随云之间的一系列明争暗斗,只是疑惑地往这边看了看,心中仍然念着接下来的大战。 于是,由楚留香、陆小凤、原随云、宁中则走正面。 而花满楼、李忘尘、令狐冲绕后。 七人算准时间,各自开始了行动。因为顾及到高手的敏锐感知,李忘尘三人先要等那边打起来后,由花满楼带着进去,然后偷偷潜伏,才能伺机偷袭。 但李忘尘脱离了那边,立即对花满楼悄声说,“我想改变一下计划,花兄。” 如果按照计划,那边一旦开打,原随云大可以立刻告知青龙会的同僚,李忘尘这一伙人根本起不到偷袭的作用。 花满楼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原随云有问题。” 李忘尘愣了一愣,“你怎么……” 他没料到花满楼会这么简单就同意,还以为自己要费尽唇舌才能说服此人。 花满楼笑道,“我虽不像你们这样聪明,但我却是个盲人,我很懂盲人。原随云似乎和我是一类人,但也只是似乎而已,他伪装得再像,也成不了真的。” 他神色一沉,“我从与其结交以来,一直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我一直以为是我嫉妒他,同样失明,他比我武功更高,他比我态度更风雅,他比我家世更卓越——我毕竟不是独子,而他是。我很苦恼我这样的心态,一直觉得是我的问题,也避免和他交谈,害怕冒犯到他。但直到刚才我才确定我没问题,是他的问题……他也听到了山庄内的寂静,那是一种死一样的寂静,那就是死亡本身。而他对那些死者的态度,却是完完全全的不在乎,这是谁也不懂的,只有我能看出来的东西,那就是他内心中的黑暗。” 花满楼涣散着双眼,伸手抓了一把空气,然后摊开手掌细细看着。 他强调,“比我这个瞎子所看到的,还要黑。” wap. /132/132250/30893658.html 第五十五章 薛笑人,霍休,金九龄,原随云 “不过,虽然我知道原随云有问题,但我不想揭穿他,我有把握让陆小凤和楚留香相信我。可如果这边出了乱子,也一定会让里面有所反应,枯梅大师和她弟子的性命可能不保。” 花满楼诚挚地对李忘尘说,“我看出你很想要联合大家一起对付他,这样是很保险,但我不能这样做。这是我的私心,也是我的贪心——我只想要尽可能多地救人。” 李忘尘抓抓脑袋,恍然大悟,“啊,没错没错,这确实是我没料到的地方,以原随云的武功,就算你、楚留香、陆小凤三人联手,他也能撑过十招,足够他通知里面了。我答应了风清扬带回枯梅,怎么能让枯梅置身险境,哎,我怎么一开始没想到这点?” 他颇为懊悔,因为一路上来为了抓住原随云的破绽,李忘尘也几乎是耗尽了心力,时时刻刻都想着如何先把此人拿下,却忽略了其他。 相较之下,花满楼的选择更为稳妥。 令狐冲在一旁听得脑袋发晕,到现在才知晓了离去的原随云竟然就是青龙会中人,不由咋舌,“你们平日里都这么多弯弯绕的心思啊?” 李忘尘笑道,“你既然成了掌门,日后只怕也得学会这点。” 令狐冲苦笑道,“我是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花满楼却摇头,“其实我不是聪明人,我只是看得比李小弟多一些,却比李小弟愚笨。而这正如李小弟看得比香帅、陆小凤多一些一般,其实我们之中最聪明的是他们二人,可最聪明的两个人却迄今还被蒙在鼓里——最强的一点,恰恰会受到敌人最大的照顾。” 他是个瞎子,可却说自己看得比别人多,这话若给外人听了,只怕引得哄堂大笑,但李忘尘却深为认同。 “是这个道理。” ——不过他内心想:我没有楚留香、陆小凤聪明吗?哼。 花满楼道,“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具体计划还是看李小弟你的部署。” 李忘尘道,“我的计划是,继续分兵:你们两人一组,我单人一组。” 花满楼和令狐冲同时发出哦的一声,却都露出不解神色。 李忘尘解释道,“刚才原随云提到了‘可能有水底,水底可能有高手’的信息,但如果水底真有高手,他应该会竭力隐瞒此事,反而说明青龙会应该只有三人,他不得不故布疑阵,企图分散香帅、陆小鸡的注意力。但另一方面,也证明了一件事情:在那个地方一定有水!” 这道理简单明了,若陆小凤、楚留香过去一看,此地无水,自然注意力不会被吸引转移。 花满楼和令狐冲同时点了点头,表示能够理解,花满楼甚至直言道,“那地方是有一处湖泊。”他们一行四人都是去过那地方的,所以原随云并未遮掩自己知道有湖泊的事情。 令狐冲又发出疑问,“那地方有水,又如何了?” 李忘尘一字一字道,“我去水中。” 霎时间,两人齐齐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 花满楼自然不提,其实令狐冲也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以弱战强,一度和田伯光打得难分难解。 他立刻醒悟,“那位原公子只知道我们这一路人,又是瞎……这个有眼疾,只要我们发出攻击时令他以为是三人出手,已经大局已定。而等到他们防备下我们这一路,你再从水中乘机杀出,便可以成为最后的伏兵,打一个出其不意!” 李忘尘点头道,“正是此意,但有一点要求,两位的偷袭必要势若奔雷横空,石破天惊,不求有得,只求令原随云和青龙会众人都认为这就是我们三人一同的攻势,而不会虑得再有后患即可。” 令狐冲点头不止。 花满楼却忽然问道,“还有一点问题,为什么是你?我的武功比你高,为什么不是我去?” 李忘尘毫不让步,干脆直接,“第一,我愿偷袭,会杀人;第二点,我剑好,是天下利器,杀伤力高;第三点,我会泅水。” 其实也不算是泅水,而是潜水。 他的玄武定在第一重时,就能够长时间憋气闭气了,更遑论现在已然堪破死生境地的第三重境界。 这几个缘由有理有据,李忘尘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显现出他踌躇满志、自信充沛的心理状态。 花满楼被他气势一摄,登时说不出话来。 令狐冲在一旁双眼发光,摩拳擦掌,“最开始是青龙会想要埋伏我们,后来是香帅要反埋伏他们,接着是原随云会通知他们防备我们,到了最后,我们就再多一轮连原随云也不知道的埋伏——啧啧啧,李兄,真是精彩又刺激啊。” 李忘尘却不答话,只是看向了花满楼,低声问了两句。 花满楼对他指了个位置,他也不多话,已握着斩铁草转身离开。 令狐冲被晾在一旁,没人搭理,抓抓脑袋。正在这时,花满楼拍拍他的背,“走吧,令狐掌门,咱们去商议如何以两人之功力,打出三人的声势。” “他怎么了?”令狐冲看了李忘尘的背影,有些纳闷,“难道我刚才的话冒犯到了他?” 花满楼道,“不,他根本没听你在说什么,这就是承担最后那一个职责的人应有的态度,他明白他如果做不到,就会把我们此前的一切毁于一旦,所以在那一刻之后心神已经全部投入了其中。这也是我要争夺这个位置的缘故,你只看得到他的脸色,我却听得到他的心声。” 说话间,花满楼微微俯身,侧过头,双眼无神而专注地看着前方,脸上却慢慢露出了敬重的神色,“听,他心中已在磨剑呢。” 剑如龙吟。 斩铁草,安静一点,安静,安静。李忘尘狠狠地握住剑柄,用力得让指骨都发白了:只有蛰伏才能杀人,只有会忍耐,才能见到血,你明白吗?你明白吗!!! 心中嗜血的念头渐渐散去,李忘尘的眼睛更亮。 剑的杀气回到了剑中,他本心中的杀气却更加浓烈、更加凝聚,也更加隐藏到心的深处。 李忘尘最后向花满楼询问的位置,就是枯梅大师所关押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绕着那个位置在山庄外的周围四处探查,最终发现了一处草地的根茎比其他地方湿润。 他掘开草地,开始挖洞,一尺,两尺,果然越到下面就越湿润。再继续下去,应该和山庄里的湖泊联系在一起。 但不能再挖了,再挖恐怕会动摇到湖泊的根基。 也不需要再挖。 他一路挖开一两尺深的路途,循着地下水脉的痕迹而去,最终来到了山庄的一处高墙外,足尖一点,飞身而起,待到去势已尽,仍然差了高墙边缘数寸,再伸手一按一拍,整个人身形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将越过了高墙的边缘。 视线越过高墙,下方杂草丛生,高及人膝,正是这极大的“大野山庄”一个极不容他人觉察的角落。 而在大约五六丈外,就是一处湖泊,湖泊占地颇大,上空水汽弥漫,湖泊的东边则是一处孤亭矗立,周边有几处花丛,几处高树,几具死尸。 而远远看去,只见亭子内部隐隐约约之间,坐着两个人影。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这是惊鸿一瞥所看到的信息,李忘尘默默记住,也不多想。他全程都启用玄武定心法,浑身上下生命的迹象全数隐藏,落下时在地面上一滚,这一滚就半丈有余。 他滚完了就再一扑。 这一扑又有两丈远。 电光火石完成了两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只是草丛被风晃了一晃。而李忘尘已藏在草地之中,像是一条死蛇般埋伏,他屏住呼吸,接下来反而不急,身子一下一下向前蠕动,目标正是不远处的湖泊。 之前那一滚一扑,在刹那间完成,走了一半距离。 而另一半距离,则耗费了他一盏茶时间。 李忘尘以惊人的耐心,慢慢从陆地的边缘没入了湖底,他进入湖中之前深深呼吸一口气,自忖以玄武定心法的能耐,降低身体代谢,这一口气应当可以消耗半个时辰之久。 而一进入了湖底,他立刻快速靠近了那远处的亭子,并且在那里潜伏。 从李忘尘这个位置,能够透过水色看到,亭子里是两个女人,一个老道姑,是被点了穴道的样子,不仅动弹不得,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另一边却是个年轻女子,也被点了穴道,坐在不远处的一旁。 “这应该是枯梅的弟子,香帅和陆小鸡他们没有点中她的穴道,是指望她照料枯梅大师,但现在她还是动弹不得,应该是青龙会那帮人做的。” 李忘尘暗暗点头,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儿,楚留香、陆小凤、原随云和宁中则一行人往这边来了。 远远的,陆小凤一眼看到了枯梅,大叫一声,“那不正是枯梅大师!?” 宁中则脸色一喜,这位枯梅大师是他们华山百年难得一出的人物,她昔年还是个小弟子的时候就一直仰慕无比,只是人微言轻,终究难得正式见了一面。 现在有了机会,哪里慢得了步子,当下施展轻功。 所谓轻功按理来说,便是念头一动,丹田力的内力立刻随意而动,再流转到四肢百骸,各处经脉窍穴,驱动着人体做出种种超常的行为——但宁中则还只不过是念头一动的阶段。 丹田里的内力还只是冒了个头。 她只觉得耳旁传来一阵强烈无比的风,两道身影已如长了翅膀一般飞纵而去。 其中一道身着红衣,不仅快速而且轻灵,真如同一只凤凰般堂皇煊赫。而另一道身影则像是一道模糊的影子,影子一闪便跨越十多二十丈距离,并不比前者慢上分毫。 宁中则愣了一愣,“这!” 脚下忍不住止步,而当她“这”字出口的时候,才发现远在这两道身影到达之前,另有一个蓝衣身影,已无声无息之间,早在那里等候他们两人了。 谁也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到达了那里。 两道身影也跟着一停,红色的自然是陆小凤,那模糊的影子清晰稳定下来,赫然是原随云。 陆小凤转头看向原随云,脸上露出几分震惊,“血影人的轻功!?” 这位血影人,曾是大明江湖上知名的左道高手,行事百无禁忌,轻功独步天下。“万里独行”田伯光在他面前,不管是为恶手段还是轻功高低,都像个小孩子一样。 不过此人后来却被绰号“血衣人”的薛衣人以绰号犯冲的理由所杀。 难道神秘莫测的原随云竟然是血影人的传人? 原随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却并未继续搭理陆小凤,而是侧头道,“楚留香,楚香帅,盗帅……好,很好,非常好,我的轻功的确不如你。” 他一连换了三个称呼,又一连用了三个好字,只是为了赞赏楚留香的轻功。 说话间,原随云悄然走了上去,和楚留香并肩。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疑惑道,“原兄的轻功来历到底是?” 原随云道,“这其中颇有一番周折,我只告诉你一人,陆大侠若想知道,还请轻功胜过我的时候再问……”他一边说,一边靠近了楚留香。 与此同时,楚留香和陆小凤的耳边却传来了原随云的声音,“我们借此卖个破绽,引诱那些青龙会的人上钩。” 是传音入密的手法。 陆小凤心领神会,挑了挑眉,“呵呵,我可也没输。”往外走了两步,似乎很生气的样子。 楚留香则微微一笑,“原兄愿意相告,楚某人绝不——你!” 面色一变,只因就在这说话的空档,他听到了一阵风声。 而袭击却比风还快,还轻,还急。 原随云骤然发力,以全身真力灌注的流云飞袖轻柔如舞女的缎带打出,这一招突如其来,快又隐蔽,眼看就要打在楚留香的腰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留香足尖一点,身影如鬼魅般暴退三寸。 这三寸的距离,简直像是鬼神在搬动他的身体,任谁也没有想到他能在这么短的距离,这么突然的偷袭下,还能移动这样一个距离。 可是暴风疾雨般的攻势又来,原随云步步紧逼,猛攻不止,刹那间出手三十三招,而且他的武功居然和世上的武林人士大有不同。 那些人出手的时候总有自己的风格,学掌法的总觉得用拳法发力不对,学指法的总喜欢用指劲而胜过用爪法,学双手功夫的自然不会轻易动自己的双腿——可原随云一旦进攻起来,就是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无一处不可以施展武功,无一处不是炉火纯青的造诣! 东瀛甲贺客的大拍手、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黄教密宗的大手印、失传已久的朱砂掌、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手法、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少林派的降龙伏虎罗汉拳、武当派的流云飞袖…… 这些武功,无一不是天下一流高手、知名门派的压箱底功夫,可是原随云施展它们的时候,却好像是施展自己的家传功夫一般自如,而且充分利用,绝无任何短板。 他的招式之丰富,变化之莫测,几乎已经达到了传说中“有招”的巅峰。 在须臾之间,楚留香已身影闪烁不停,连续后撤后退,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三十招,可任他的轻功再高,在这样一个可怖又可怕的对手的偷袭下,还是稳稳落入了下风,最后几下躲闪力有未逮,终于足一顿,步一停。 原随云的剩下三招,拳劲、指劲、腿劲眼看就要打中他的身体。 陆小凤察觉不对,猛然回头怒吼,“你竟然敢——” 说话间身影一动,已伸出手指,凌空疾点。 世上人总觉得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能应对一切暗器刀剑,殊不知这也是世上一等一的凌空打穴的武功。 原随云不得已收回招式,回头应付陆小凤。 楚留香则歇了半口气——之所以说是半口,是因为他刚长长舒出一口气,身后立刻又冒出了三道惊天动地、玉石俱焚般恐怖的攻势。 发出这三道攻势的,一个来自于亭子旁边的树,一个来自于亭子旁边的花丛,还有一个则来自于亭子旁边的尸体。他们的武功之高,竟然也丝毫不逊色于楚留香。 旁边看到这一幕的陆小凤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的位置,他为此分心,甚至多挨了一记大手印,多接了一下大拍手,整个人面色白了一白,退后了两步。 轰隆一声,他一脚踩在水中,水中忽地沸腾翻滚,震起一条八九丈长、一丈来宽的水墙。 而陆小凤还看向楚留香,他紧张楚留香。 ——而楚留香毕竟是楚留香。 如果他没有休息那半口气,就是再来一个楚留香也要死在那三道攻击手下,但那半口气一出,他的身形立刻重新变得灵动,重新变得迅捷,变得好像天上地下任何一个地方,他只要想去就立刻能去的地步。 他身子一闪,已避开了三人的攻击。 甚至不只如此,他躲开攻势之余,甚至还立刻加入到了陆小凤和原随云的战局中,一伸手逼退了原随云,一抬手抓住了陆小凤,再一动。 他已经回到了宁中则的身旁。 而此处距离那亭子的位置,起码有三十丈。 三个人攻势落空,也自知追击不及,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原随云面色冷漠而疏离,站在三人之首,他那涣散无神的双眼渐渐变了,变成了一种黝黑而邪异的色泽,像是能吞噬一切的墨玉,其色浓重,浓烈,浓厚无比。 他长袖一震,虽仍是那个盲人公子,却在举手投足之间,拥有了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霸气。 原随云不急不慢道,“他们早有防备,花满楼从侧面进入,带着两个小贼埋伏在了周围,准备偷袭。不要着急,楚留香的轻功虽高,但他舍不得陆小凤和那累赘女人,我们不用担心任何人逃跑。” 三人点点头,依次来到了原随云的身后。 第一个人,他的外形看上去很滑稽,竟然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头子,头发和胡子梳洗得很亮,上面还像是涂了刨花油,再加上一脸花粉胭脂,看来倒真有几分像是彩衣相亲的老傻子。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活宝一样的人,他刚才发起的突袭却是剑光一闪,既比飞絮更无声无息,更比奔雷更猛烈,辛辣而迅疾,犹如一条毒蛇的心灵栽种到一截惊电上般危险。 什么五岳剑派,什么辟邪剑法,什么夺命追魂剑,和他手中一柄细剑相比,都和狗屎差不多。 陆小凤露出忌惮的神色,低声道,“我知道这人,西门吹雪说过青龙会的三人中,有一个人的剑法尚可,似乎和薛家庄薛衣人一脉相承。” 楚留香的脸色并不好看,但居然还能开一个玩笑,“看他的样子,不能是薛庄主的弟子,也不是薛庄子的老子。” 他们这一番话,让这看起来滑稽可笑的老头子黄豆般的眼睛一挤,里面释放出了一种恶毒而狠辣的神色。他看起来有点疯疯傻傻,可实际上的性子却冷傲孤僻,桀骜乖张。 他冷哼一声,“我是薛笑人,十一月十九。” “原来是薛衣人前辈的亲弟弟。” 陆小凤愣了一愣,却又看了另外两人两眼,忽然叹了口气,“据说此人也是剑道天才,却被哥哥压制了光芒,一生无所成就,因此疯疯傻傻……现在看来,他恐怕是装疯卖傻。香帅,这位我不过是听说,但另外两位我都认识。” 楚留香愣了一愣,“你倒是见多识广。” 陆小凤认真道,“不只是认识,他们还算我的朋友呢。”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任谁有了这样两个朋友,只怕都得叹这样一口气。 楚留香听罢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陆小凤的脸色就在这笑容中变得窘迫,他笑了好半会儿才从容道,“这样看来,你似乎也应该加入青龙会啊。” 陆小凤只苦笑一声。 第二人也哈哈笑了起来,这人也是个老头,他花白的头发,脸上的皱纹不少,可一身上下的行头却无一不是天下最名贵的,而且并不俗气,反而有种内蕴的华贵感。 他拱手道,“好一个楚留香,这时候也能不慌不忙,从容不迫。老夫霍休,也可称呼为三月初九,真是佩服、佩服。” 楚留香挑了挑眉,霍休是五十年前横空出世的商界豪杰,据说他一个人的财富,几可抵御半个大明朝,若非近年来又出现了个万三千万大官人,他大明第一富豪的名头实在是毋庸置疑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应该颐养天年的富豪,刚才却以一身浑厚无比的内力,朝着楚留香扑杀过来。 就算是一栋酒楼被他这么一撞,都得直接地动山摇,就此倒塌。 第三人则是一个中年人,他的行头也并不比霍休低调,其质料永远最高贵,式样永远最时新,手工永远最精致,他手里的那柄折扇,也是价值千金的精品。在紧要的关头,比如刚才偷袭楚留香的时候,还可以当作武器。 他的折扇打穴认穴的功夫,也是当世一流的。 他微微一笑,笑起来的样子像是个声色犬马的富家公子,态度居然还很和蔼,仿佛刚才自己并没有施加偷袭一般,“我是金九龄,四月四金九龄。陆兄,真是许久许久不见了,近来可好啊?” 神捕金九龄。 六扇门中第一高手,一生办案无数,平生与人交手从来没有败过。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光鲜亮丽的人物,竟然也是青龙会的一员。 薛笑人,霍休,金九龄。 十一月十九,三月初九,四月四。 最后是原随云。 他盲着双眼,却抬头望天。 许久许久之后才低下头,“花满楼还不准备出来吗?还有那个姓李的小子。” 楚留香笑道,“谁知道他们怎么了,兴许跑了也不一定。咱们还是谈自己的吧,原兄这样深的算计,实在叫我佩服。你为何不也自报姓名,让我知晓是青龙会的哪位高手?” 原随云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楚留香的确不应该死不瞑目,我是元月十五。” 元月十五,蝙蝠公子。 原随云。 wap. /132/132250/30893659.html 第五十六章 混战 当湖面上产生惊变的时候,李忘尘在湖底发现了一件奇事。 为了毕其功于一役,确保接下来的偷袭万无一失,李忘尘将相遇楚留香、陆小凤、原随云三人的奖励点数,再次尽数投入到精力一项当中。 这三人加起来,一共五十点点数。 这五十点点数加上之前完成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的第一重“十八层地狱黄泉路”所得的五十点,加诸于李忘尘的身体之上,顿时令他的精力一项,在不运用任何手段的情况下,远迈两百点! 两百点精力值,也就是常人体能的六十倍以上。 呼! 李忘尘坐在湖底,猛然间双目大睁,浑身上下的筋骨皮肉都一起发出微微的颤抖,让周围的湖水如滚烫的开水一般翻腾起伏,无声无息间生出了大大小小的漩涡。 这无数漩涡围绕着李忘尘,宛若厚云荡漾舒张卷动,围绕着一尊光耀大千、称尊苍穹的大日。 幸好湖深水厚,漩涡极小,这动静才不为外人所知。 他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处微微暗红色的窍穴,也在这一刻齐齐发亮,形成了狰狞恐怖的恶鬼面庞。 李忘尘少年稚嫩的面容在水中忽明忽暗,似乎也有几分恶鬼的模样。 杀,杀,杀! 手中的长剑“斩铁草”似乎也被这气势所引动,忽地自行出鞘,剑光一动,快如闪电奔雷,即如游鱼般朝着上空刺去。李忘尘猛然抬头信手一追,斩铁草是闪电,他却是将闪电截住的日光。 后发先至,猛地抓住剑柄。 给我停下! 嘎吱—— 五指紧握剑柄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发力,剑柄立刻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李忘尘的心头出现了好似一头幼兽磕头求饶的画面。 屡教不改,该罚! 他冷哼一声,信手一斩,剑锋在水中挥过竟似毫无窒碍,过处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真空,无声无息地分开了两边光滑如镜面的水幕,然后渐渐恢复原状。 但这不过是余波,李忘尘所用大半力道仍在剑上,这看似平平无奇的挥砍过后,剑柄稳稳握在手中,剑身却一阵颤抖摇曳,最极限时朝着两边弯折至九十度,竟如变成了面团,几乎要分崩离析一般,好半会儿才恢复原状。 这下子斩铁草连磕头求饶的劲头都没有了,几乎如死了一般。 教训完了斩铁草,李忘尘则继续观看江湖令系统的光幕。在陆地上这光幕是水色的,而到了水中却又自动变成了花岗岩一般的色泽质地,真是相当人性化的设计。 在刚才,他得到了一项提示,现在才细细看去。 【精气神超过三百,触发并完成任务‘登堂入室’】 【获得全新功能:令牌合成】 【五枚黑铁令牌,可合成一枚青铜令牌;五枚青铜令牌,可合成一枚白银令牌;五枚白银令牌,可合成一枚黄金令牌。】 【第一次使用,可用三枚低级令牌完成合成高一级令牌。】 还带优惠打折的? 李忘尘大喜过望,因为他手中正巧有楚、陆、原三人所带来的三枚青铜令牌,这东西虽可多次救他于危难间,但随机性过大,而且即便抽取到极佳武功,也往往难以当场施展——须知就算是白银级的天生神力,仅仅是第一层的状态,对他而言已没有了大用。 可等下就有惊天大战,如果不用又未免可惜。一来一去,这三枚青铜令牌几乎变成了鸡肋。 而这一项全新功能,却可根本上解决这一项问题。 而且…… “一枚白银级令牌,正好可以补全‘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的残缺部分之一。”李忘尘立刻开始思索,“我应该用哪一项?是内功,还是轻功步法,还是拳掌招式?” 作为总纲的大悲赋是黄金级,暂时不能列入考虑中。 心念至此,李忘尘忽然抬头。 原来是湖面上已开始了龙争虎斗,陆小凤分心受了原随云那一拳一掌,踩在湖面上形成的水墙正在这时炸开,水花涌动,一股暗流也激荡着打在了李忘尘的身体上。 李忘尘看着这一幕,一颗心直到楚留香解救了陆小凤才落下来。 兵贵神速,耽误不得。 大约三个呼吸后,他选择了补全内功——他手中有斩铁草,又有追魂夺命剑和独孤九剑,接下来自然是能用剑不用拳掌的。而轻功步法虽利于以弱战强,进行纠缠,但自己偏偏是一招偷袭、不成功便成仁的打法,轻功步法有一定作用,却并非最优解。 既然如此,内功自然是最全面的选择。 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 确定的那一刻,李忘尘第一次接触到了内功,他还甚为紧张,期待这门内功能够有用。 霎时间大脑灌入了大量的信息,李忘尘仰头挺身,瞪大了双眼,无意识地看向半空。眼中眼白的部分,竟然闪烁起了一连串文字来,从左到右快速地飞了过去,而瞳孔却发出了幽幽紫光。 那些文字赫然是——紫!霞!神!功! …… “我就是元月十五。” 原随云刚说完这番话,青龙会的四人忽然一起发动攻势。 他们之中仅有金九龄一人稍弱,一身九品武功,而霍休、薛笑人则都是小三合三花得一的成就,以原随云最强,达到了小三合三花得二的水平。 霍休是精力先天,薛笑人是神力先天,原随云则是神力、气力先天。 霍休的攻势十分简单,他就是一晃身,呼呼呼呼,忽然出现了四个霍休,分别来到那亭子的四根柱子旁,伸手在柱子的最下方轻轻一点。 那种点法并不多么用心,而是漫不经心、信手拈来的,可是四根碗口大的石头柱子却应声而裂,在霍休这老头的手中,脆得就好像是豆腐一般。 轰隆隆巨响中,整个亭子的上半截被打破了平衡,这数千斤重的亭顶,似乎就要倾倒下来。 就在这时,四个霍休中的三个忽然消失了,东角的霍休信手一抓,亭顶连同四根亭柱一下子止住了倾溃去势,就这么定在了半空,像是凭空凝固住了一般。 ——它竟是被霍休单臂的力量,牢牢抓在半空的! 这其实是一个看上去相当滑稽也相当危险的画面,有一根柱子的底脚就在枯梅大师那年轻可人的弟子头上,那女孩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近在两三寸外的柱子,看得出是害怕极了。 若霍休稍有不稳的趋势,它就立刻砸下来,恐怕直接能将那女子砸死。 但霍休握着这东西,却再稳不过。 他甚至还有余力,将这东西高高举起。这老人完成这样一个动作,其脸上身上,竟似看不出半点勉强,花白头发下面皮肤的皱纹包围了浑浊的双眼。 但那双眼中的浑浊慢慢酝酿,如风起云涌、闷雷滚滚,忽地石破天惊。 霍休转过头来,双眸中有一种亮得无法形容的光爆发而出,狠狠锁定住了楚留香、陆小凤、宁中则三人——就如一头翱翔在九天的神禽,骤然间瞧见了自己的猎物。 反手就是一掷! 轰隆隆! 这一件巨大硕大沉重无比的物什,就好像拉满了的弓箭蓄势待发良久之后终于一箭飞射,只在刹那之间,空气之中登时划过了一道又快又重又疾又猛的宽大白色气流痕迹,而当那痕迹出现之后,众人的耳边才响起了一阵刺耳沉重得像是天雷炸裂般的鸣啸。 重达数千斤的亭顶,刹那间划破了中间的三十丈距离,所用时间还不到十分只一个呼吸。 霍休这一系列动作,取下亭顶,抓住亭顶,投掷亭顶,如行云流水,在一瞬间完成,快得超乎想象。而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量、精度也无一不差。 这正是昔日西域大金鹏国的皇室亲传神功“大金鹏神力”! 轰隆一声,土地一震,巨大的亭柱已携带着泰山压顶、雷霆万钧的声势狠狠砸在地面。刹那间无数石泥翻飞升腾,剧烈的碰撞让地面宛若产生了一场小型地震,亭顶落地后去势未止,又犁开数丈来远,才停下不动,却已有泰半斜斜埋入地面,只留下外边的一半,竟也有一丈来高。 可纵然这一招再快再猛,甚至打破了声音的速度,此刻也落了个空。 当它砸落地面的时候,楚留香早已带着陆小凤、宁中则,来到了五六丈外。 谁也不知道他怎么躲到这里的,他只是身子一闪一动,了不起了一纵一跃,就好像能够去往视线所及的任何地方。 以他的轻功,就算霍休臂力再强十倍,也不能够将他如何。 但偏偏青龙会不只是有霍休。 楚留香刚刚落地,立刻感觉到了一阵“黑暗”扑上了自己的双眼前,他分明是个视力正常的人,在这一刻却骤然有一种失明的恐惧。 是原随云到了。 他出现,出手,双眸有浓浓的黑暗扩散出来,笼罩他的全身尤其是四肢。这位蝙蝠公子仿佛有某种魔力,明明是各门各派的武功,到了他的手中却染上了一层黑暗的光,有一种摄人心魄、宛若魔幻般的力量。 楚留香失察中招,登时茫然了刹那。 就在这一个刹那,原随云起码用了五十招出来。他的拳脚指腿快如幻影,偏又无声无息,就好像一切都身处黑暗之中,将这天光堂堂的山庄渲染得如同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 无法视物,无法听声,该如何应对? 陆小凤给出了答案:他闭眼,凝神,静气,问心。 心有灵犀一点通。 当楚留香茫然的这一刹那,陆小凤已经扑了出去,为他抵挡住了原随云。陆小凤闭着眼睛,耳朵也没有动,他纯靠心灵的力量去感觉原随云的所在。 红色的身影上下翻飞,与黑色的模糊影子纠缠在一起。 这一动手之间,原随云的“黑暗”竟然对他毫无效用,不管是大手印、大拍手,还是降龙伏虎少林罗汉拳、流云飞袖……这五十招起码用了二十种江湖上的绝技奇功,却一招不少,全给陆小凤吃了下去! 而陆小凤只用一招,灵犀一指。 他的灵犀一指能夹住天下一切攻势,现在看来果然非同凡响。 但招式上能应对,内力上到底有一份差距。 原随云冷哼一声,五十招一停下来,忽然发丝飞舞,并指如剑,凌空出手,左一划,右一点,上一挑,下一按,内力汹涌而出。 陆小凤心中警铃大作,忽然睁开双眼,左右看去。 但见天上地下,六合八荒,无数细若银丝的光芒围绕着自己周遭闪烁,时间在这一刻像是静止了,然后剧烈的剑气剑网剑光骤然间像是破碎的玻璃一般炸裂开来。 华山派气宗第一剑法——清风十三式! 陆小凤头皮发麻,登时大喝一声身影一纵,他的轻功也绝对不差,年轻一辈高手中仅次于楚留香,和原随云、西门吹雪、司空摘星等人在仿佛之间,此刻尤在生命危机存亡的关头,更是迫发出一股潜力,间不容发地擦着几条闪烁的银色丝线滚到一边。 狼狈滚了两圈,一身红袍已经染尘,陆小凤刚刚抬起头来又是一颓倒下,单手按在地上不住呕血——纵然只是擦着那银线而去,但他的左腰已经一阵焦臭,而右肩则被削去了一段血肉,一道剑气在四肢百骸奇经八脉四处乱窜。 “花满楼还不出来吗?”原随云一步踏出,已经来到了陆小凤的身前,“那个瞎子是你最好的朋友,可现在却看着你受辱身死。” 说话间,又是三拳六掌十一腿打了过来。 “花满楼绝情寡意,弃我而去,简直气死我了。”陆小凤大叫一声,翻身而起,人如螺旋一般,身在半空出手如电,应付原随云的追击,“他若再做一百桩这样的事情,就差不多能比得上你的卑鄙无——噗。” 一落地,已中了一拳,整个人飞了出去,又呕出一口鲜血。 背脊刚刚触摸地面,立刻伸手狠狠一拍身后,已起身转头飞奔而去。 而原随云紧随其后,步步紧逼,如同一团黑暗凝聚而成的异妖般扑来。 陆小凤被原随云追杀之中,另一边的楚留香也不好受。 当他刚刚从那原随云所带来的“黑暗”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金九龄、薛笑人已经到了。 长剑闪烁,折扇打穴,楚留香身形连续九变,刚刚躲过前面几下突袭。但两人到底没有原随云的实力,楚留香躲避之中忽然瞅准破绽,信手一抓,已在闪烁的剑光中精准地抓住金九龄的折扇,发力一震,金九龄如遭雷击,整个人摔了出去。 “这人武功最差。” 楚留香目光如电,身形一闪,既脱离了薛笑人,又追上了金九龄。 眼看他以一敌二,却能首得战果,令金九龄失去战斗力——楚留香虽是盗贼,却尊法重法,一向是不杀人的。 可是忽然间,楚留香停下了手,忽然一躲。 原来霍休已经飞扑而来。 他只踏出一步,整个人如攻城炮弹般跨越三十丈距离而来,在半空的时候背脊上的肌肉高高隆起,宛若翅膀一般舒展扩张,双臂一震,一股凶狠凛冽的气势笼罩在楚留香的全身上下,宛若灭顶之灾将至。 轰隆一声,楚留香躲过飞扑,霍休落在了地上,双腿如踩豆腐一般深入地面三尺,然后轻松拔了出来,转头狰狞地看向楚留香。 而薛笑人也立即人剑合一,剑气呼啸间跟了上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单论硬实力都不在楚留香之下。不得已之下,楚留香又陷入以轻功躲闪的时候。 而他偶然间一瞥,远处的陆小凤已被原随云追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而更令人心急如焚的,则是金九龄旁观一阵,自知参与不了战局,竟然调转了目标。 他摇曳着折扇,已经风度翩翩地来到了宁中则的面前,“宁女侠,请。” 宁中则被这一系列变化给惊呆了,此时才反应过来,咬贝齿,手按剑,忽然叹了口气,“林家小弟尚有自知之明,我却成了大家的累赘,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该来的。” 金九龄上下打量她的丰腴身子,像是一个猎人在欣赏自己的猎物。他眯着眼,眼中露出一种只有男人才懂的奇妙光芒,“不不不,女侠绝非累赘,嘿嘿,你全身上下简直连一点赘肉都……” 话音未落,宁中则已气得满脸通红,沧浪一声,愤然拔剑。 金九龄本不在乎,他面对楚留香不是对手,可宁中则却又远远不及他了。可是下一瞬间,他脸色却猛地一变。 因为宁中则拔剑,不在对敌。 她自杀。 wap. /132/132250/30893660.html 第五十七章 偷袭与无法偷袭 宁中则这一个选择,令金九龄大惊。 他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的性子居然能如此刚烈。 但大惊之后,他马上大喜。 金九龄喜欢的正是这样刚烈的女子,最好再带上一些骄傲、矜持、端庄、神圣,越是如此,便越有玷污凌辱的价值。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德高望重的朝廷六扇门第一神捕,早在暗地里无恶不作了。他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藏着的正是满腹污秽龌龊之至的心思,酒、色、财、气,他一向是一个不缺,一样无少。 偏偏他这样的人,还有一身好武功。 或许世上真没什么天理吧。 眼看宁中则剑横脖颈,金九龄立刻出手。 这一次出手不是折扇,而是屈指一弹,一枚绣花针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他武功已入化境,举重若轻也好,举轻若重也罢,皆任意自如,不管是大铁椎还是绣花针,不管是折扇还是拳脚,在他手中随心所欲,全都一般巨大的威力。 只听叮的一声,宁中则手腕刚动,立刻剧颤,宛遭雷击,长剑已经被一枚绣花针击落。 只是一枚绣花针而已? 她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身在五岳剑派之中,从未想过有如此的武功境地。 与此同时,金九龄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嗖嗖两下出手,已点中她的穴道,宁中则应声而倒,软软落在他怀中。金九龄嘿嘿一笑,再伸手去抚摸她的面容,“我的美人儿……” 忽然眉头一皱,话音一顿。 有剑光一闪。 金九龄眉头一皱的时候,一道闪电般的剑光忽然从他身后亮了出来。金九龄顾不得怀中的宁中则,立马回身、拿扇、抬手一抵,砰一声响,折扇的顶部正对上了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 宝剑来势虽猛,但在这一刻却进犯不得,被金九龄以一柄折扇抵住,剑尖也一下弯折极大的弧度。金九龄露出了轻蔑的微笑,这一剑虽有几分气势,但内力太弱。 “师娘!” 手持长剑的正是令狐冲,他看了金九龄身后倒下的宁中则一眼,随后对着金九龄怒喝一声,双眼中充满了愤怒。 长剑一抖,忽地笔直弹出,擦过折扇,如毒蛇出洞一般,疾刺金九龄的面门。金九龄手一抹,折扇哗啦一下,如孔雀开屏般大开,自下而上去截住剑尖。 这一招变化妙不可言,金九龄心中大为得意,大凡他这样的高手,一旦掌握对手水平高低,立即在脑中演练接下来的交手。而以令狐冲所展现的武功来看,金九龄自诩足可以在五招内杀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 先截住长剑,以内力将其震断,震断的铁片炸在他的面门,自己跟上前去,三拳两脚便将其了账…… 可这脑中的预演,在第一步便不能继续。 面对折扇截击,令狐冲手腕一扭,如地龙翻身,大蟒缠树,忽然以长剑剑身与折扇扇面错身而去,如同以折扇擦拭剑身一般,甚至还摩擦出点点火星。 火星点点跳跃之中,长剑划了一个圆,奇快无比又精准无比,已莫名其妙、神乎其神地来到金九龄的左肩位置。 一丝寒气透过肌肤,金九龄脸上笑容一僵,猝不及防,折扇临时一拍剑锋,这一下只用到不足两成真力。而令狐冲脸上紫气一闪,竟以全力而发的紫霞神功占得上风,金九龄手中折扇一歪,竟握不住掉了下去,剑锋继续闪过,他猛地一侧身子,跳开两丈外,惊讶无比地看向令狐冲。 “你小子……” 没等金九龄细思刚才那一剑,令狐冲乘胜追击,踏出一步,又是嗖嗖嗖几剑,变幻莫测地刺向金九龄全身要害,剑如追风逐电,既快又准。 金九龄失了折扇,赤手空拳,左挡右格,一时竟被压制得节节败退,额头上满是汗水。 他发现这小子虽武功平平,唯独剑法却高妙至不可思议的境地,无论自己出何招式,总能被寻觅到那最为难受的一处破绽,任何一招出到一半就进退两难,继续出招也不是,不继续出招更不是,一身功力十成发挥不到三四成。 “这是什么鬼剑法?还有这人,听刚才说话,这是华山派上岳不群的徒儿?他一直潜伏在暗处!”金九龄忽然想起了适才原随云所说的话,“是了,还有花满楼!” 他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生机在酝酿。 就好像刚好有一朵花,花骨朵儿羞羞答答地包裹着花蕊,正值含苞待放的好时节,忽然一下绽放舒展开来。 然后,那一刻的生机竟变成了一种死亡的象征。 金九龄心中阴霾大盛,怒叫一声,“花满楼!” 嗤一声,他一时分心,不避不闪,胸口已中了一剑,可剑锋尚未抽出便被其伸手狠狠握住,五指按在剑锋处入肉三分,鲜血横流,却也牢固无比。 令狐冲拔剑无果,已知道不妙,想要撒手弃剑,却终究抽身不及。 金九龄抬手便是一拳。 砰一声,令狐冲已被击飞五六丈远,像沙袋般重重落在地上。 ——他虽已将独孤九剑领悟得七七八八,但面对金九龄这等高手,也只能在招法上打一个措手不及,只要金九龄愿意付出一定代价,就能轻松将其击败。 但这一系列举动,也已经让金九龄来不及回头。 当令狐冲飞扑倒下的时候,一道又轻又柔的布料,也已打在了他背脊要穴之上。 这布料柔如云轻似雾,却又能在关键的时候变成一道铁做的鞭子雷霆凝就的链子,金九龄身子一震,惨叫一声,竟然也被打得向前扑倒。 这正是武当派的流云飞袖。 金九龄倒下之后,露出其身后的花满楼,花满楼的双手罩在袖子里,但他的神色并无丝毫放松,反而凝重无比。 因为黑暗已经降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花满楼忽然转头出袖,流云飞袖对上流云飞袖,两股内力炸在半空,空气一震然后狂涌如波涛肆虐,无数的气浪四下泄去,炸得周围泥翻石飞,大地朝着下方坍塌了一寸有余。 花满楼猛退了两三步,嘴角溢血,沾湿了白衣。 而面前同样失明的由黑暗凝聚而成的男人,却在悄然间前踏数步,浅笑道,“你真的学会了偷袭。” 原随云竟放弃了陆小凤,来到了这边的战场。 但这并非是主动留情,陆小凤毕竟不是那么好杀的一个男人。 再加上原随云时刻惦记着花满楼、李忘尘、令狐冲三人,当宁中则受辱而令狐冲按捺不住时,他便立刻对陆小凤撒手不管,来到了这边,正赶上花满楼偷袭金九龄的时候。 原随云背负双手,止步倾听,皱眉凝神,“李忘尘没有出来?” 忽然舒展了眉毛,他在转瞬之间想明白了,“他果然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改变了计划,准备在我防备下你们偷袭而心神松懈时,进行第二次偷袭,是不是?” 花满楼沉默不语,只是慢慢后退,来到令狐冲身旁,摸索着将其搀扶起来。 宁中则也来到了身旁。 令狐冲大口喘息,嘴角溢血,手中拿着断剑,勉力靠在花满楼身旁,脸色惨白中带着愧疚,“抱、抱歉,我实在忍受不了他对师娘……” 花满楼毫不在意,还笑着安慰他,“无事,我本来也想要在这时候出手。” 令狐冲当然知道这是慰藉之语,一时更是惭愧万分。 他们本该在最关键的时候进行偷袭,以掩护李忘尘的第二次偷袭,这样连环爆发最需极快极短,不能给人思考空间,因为连原随云这个瞎子也能很快分辨出,偷袭的人是两个,而非三个。 是以,这一番偷袭最好用在最强者,也就是原随云的身上。 可令狐冲却对着青龙会中最弱的金九龄出手,可以说是浪费了最好的机会。 幸好,花满楼虽被他带着出手,可李忘尘却还沉得住气。 旁边的宁中则瞧见两人的模样,也很不是滋味,忽然将手中长剑递给了令狐冲,“冲儿,绝非你的错误,而是师娘不是,你武功已比师娘高了许多,更……更已成了个男子汉了,你比我更需要这柄剑。” 神色黯然了一些,又抢过令狐冲手中的剑,“但不管你做什么,师娘都陪着你。” 令狐冲按住剑柄,听着师娘话语,一时豪气风发,“好,就算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为大家开路。” 他们这边演绎亲情师恩,原随云也并没有继续做什么,只是伸手凌空一点。 嗖一声,一股指劲猛地点中了旁边的金九龄,金九龄大叫一声,忽然翻身而起,浑身衣服已经湿透,全都是汗水。 他连忙对着原随云抱拳,“多谢。” 就在刚才,花满楼的内力经由流云飞袖打入他的穴道,紧接着流通奇经八脉,折磨得他全身发冷发热,半死不活,偏偏又动弹不得。若非原随云以临空指力解穴,金九龄只怕要受尽折磨而死。 饶是如此,他也前身受剑创,背脊受重伤,这位片刻之前还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的六扇门第一神捕,现在已经是衣衫褴褛、浑身鲜血汗水,看上去狼狈得如同在垃圾堆打滚十天的乞丐。 一念及此,金九龄转头狠狠看向令狐冲、花满楼两人,眼神恶毒无比。 忽然一道身影斜斜飞来,如燕子般轻盈,比麻雀要灵巧,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怀抱着另一个红衣的身影。 在场众人之中,有这样一份轻功的,只有楚留香了。 楚留香见原随云撇开陆小凤,便自己也立刻追上陆小凤,两人合力杀退了薛笑人、霍休之后,跟着和大部队会合。 但就是这最后几招,也已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小凤终于倒下了,他从一开始心忧楚留香而被原随云打中,后来又接了数招清风十三式,再被原随云一路追杀,现在身上的伤势任何人看了都得心惊胆战一阵。 只见他的左手已彻底废掉,如面团般软软垂在肩下,腰间一片血肉模糊,隐隐可见白骨,肩膀有数道剑痕,胸口则有几处肉眼可见的拳劲凹陷,再加上一身鲜血淋漓,几乎半身成了血色,唯独一张面孔是虚弱无力的惨白,看来甚是骇人。 但他还是那个陆小凤,甚至连四条眉毛都没有受损分毫。 一看到众人,还笑了笑。 然后忽怒道:“花满楼,你居然这么久了不来帮我,你见死不救,毫无良心。现在又功亏一篑,大家最后的希望都被你葬送了,你真是个大大的害人精!” 声音中气十足,同时却朝着其他人挤眉弄眼。 花满楼却叹了口气,伸手摸向陆小凤那软塌塌的右臂,只轻轻一触,他的双手便颤抖得像是其中的痛苦传达到了自己身上,双眼已发红了,声音更加更咽,“陆小凤,你何必气我?你身受重伤,已走不得了,你想要为我们断后,又怕我留下送命,所以要气走我是不是?可我怎会被你所骗!我怎么会!” 他说一个字,陆小凤那故作的怒意就怯了一分,最后低下了头,长叹一口气,话也不说了。 即便乐观如他,也愁眉苦脸起来。 这时候,原随云那边也慢慢走来了两个人,一个是看起来装束滑稽,但是目光怨毒狠辣仿佛世界都对不起自己的薛笑人,另一个则是乐呵呵,有花白的头发,一身绫罗绸缎华服贵装的霍休。 而原随云正背负双手,慢条斯理,不急不缓,侧头对金九龄、霍休、薛笑人三人道:“……这就是他们的性子了,他们本有机会逃走一两人,但只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其他人也都会留在这里。一个人受了伤,其他人都得死……” 他好像并不着急,已吃定了众人。 但只有原随云自己知道,他之所以不发出攻击,主要是在细细探查周围的动静,试图发现李忘尘的端倪。 这个小子武功尚可,更兼心思敏捷,从一开始就关注自己,这让原随云非常在意。之后潜伏至今,他到底在谋划什么,是逃跑了还是积蓄某种威力甚大的绝招还是在等待什么时机,这都是不可不查的。 他以听声辩位之能,遍照周遭一切,如地下、树丛、树上、死尸……等等一切位置,这本是青龙会屠杀了大野山庄之后第一时间检察的地方。 忽然思维一动,想到了那湖水之中。 李忘尘会不会藏在里面? 不过,这不需要过去证实,过去反而给了机会。 以李忘尘的内力,尚未臻至气力·周天不息的境界,无法完成内呼吸,在水中埋伏,或能靠着奇妙心法撑过一时,终究不能太久。 那就等一会儿。 原随云暗忖:越是到了这样的时候,就越应该耐心。 蝙蝠最有耐心。 陆小凤听到这里,倒吸一口凉气,忽然转头问道:“香帅,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绝境?” 楚留香却只眯着眼睛看向原随云,道:“我从不认为人生中有什么绝境。” 陆小凤苦笑又佩服道:“你性子一向比我坚韧,这是我不如你的地方。” 楚留香却低头看着陆小凤笑道:“不,这恰恰是我不如你的地方。你多情善感,一想到他人遭难,便揪住了自己的心去痛苦,我听说你从小练功的时候和别人打斗,宁愿故意失败也想看看别人的笑脸,我却是总有点胜负心的,于是你可以受挫,而我不愿意失败。这或许就是你朋友多,而我朋友少的缘故。” 陆小凤惨白着脸笑道:“可我的朋友,已有两个站在了对面来杀我们了。而香帅的朋友虽不多,却是真心真诚的知己,不是吗?” 楚留香愣了一愣,抬头看了看远处的金九龄和霍休,忽然冷声道,“他们身为朋友却来杀你,那自然是他们的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等下死战一番,我们最该对付的就是这两个不仁不义之辈!” 他目光如电,扫视过处,霍休、金九龄两人的肌肤都犹如针扎电刺一般。 霍休脸上的笑容,忽然收了一收。 金九龄则更后退了两步,之后才仿佛觉得会被人小瞧一般,又狠狠回了两眼。 楚留香却不看他们分毫,而是怀抱着陆小凤,忽然抬头远眺,他的眉如远山,目如星光,此时深深看向远方,犹若能穿越时空的限制,看到千万里外的朋友。 这是因陆小凤刚才的知己二字,忽有所感。 他想:花疯子,死公鸡,你们在哪里? 楚留香嘴上说并未绝境,实际上是因为他好强好胜,不肯服输。但面对原随云等人,谁能真正不将这一切当做绝境? 又有谁能改变他们败亡的结局? ………… 安静。 场面上安静了许久,忽然轰隆一声巨响。 湖心猛地炸开冲天的水花,足有数十钧水重扑向两边岸上,众人的目光同时锁定过去,但见水幕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漫步而出。 “真有你的,原随云,我用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找到偷袭你的机会,那一大口空气却用完了。” 李忘尘双目闪闪发光,忽然抬起了手中长剑,“既然如此,那就正面打吧!” wap. /132/132250/30893661.html 第五十八章 捉对厮杀 “好。”原随云深深“看”了李忘尘一眼,拍了拍手掌,“现在应该什么意外都没有了。” 他第一个冲了出去,“杀了他们。” 他的目标是楚留香——他是己方最强,而楚留香是对方最强,自然是责无旁贷,以王对王。 而且轻功超群者,向来能在这种战端中起到巨大作用,楚留香的武功其实和薛笑人、霍休在伯仲之间,但若无人牵制,穿梭战场,造成临时的以众凌寡,绝对能搅乱战局,起到远比他武功更高的作用。 尤其是现在陆小凤已受重创,他只需要牵制住楚留香即可。 楚留香却第一时间做了另一件事情。 他手如闪电,极快地点了陆小凤身上好几重穴道,将其丢在宁中则怀中,“麻烦女侠照顾他!” 话音未落,已飞身迎敌,也找上了原随云。 正如原随云找上他是责无旁贷一样,他找上原随云也是责无旁贷的。 原随云害怕楚留香搅乱战局,楚留香又何尝不惧原随云对其他人下手? 是以,在迎上原随云的刹那,楚留香甚至下了很重决心:那是杀人的决心。 他本来是从不杀人的,即使刚才有机会对金九龄下手的时候,他也只是准备制服而非杀死。但到了现在,他不得不杀人,现在不杀人,死的将不只是他自己一人。 这番决心,这对于楚留香而言,也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 他只希望不是最后一遭。 “好快!” 原随云耳朵一动,已感觉楚留香来到了自己面前。 这描述起来,和他来到楚留香面前,好似并无什么巨大的差别,只不过是字句之间调换了位置。 但就是这么一点微小的差别,在他们的战斗中却尤为重要。 那就是谁先出手的问题! 原随云的武功是比楚留香高,可当他先看准了楚留香而动,然后楚留香则在点了陆小凤穴道,叮嘱了宁中则之后才迎上他——居然还是楚留香先出手。 这就足见楚留香的轻功有多么恐怖了。 可是原随云并不慌张,他那对失神而黝黑,仿佛有无穷无尽的黑雾时刻酝酿翻滚的双眸内,在这时忽然亮了一亮。 楚留香的动作一顿。 刹那之间,那失神的感觉,又一下子浮现心头。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本来走在夜路上又被一个人用麻袋罩住了头,黑上加黑,什么也看不清。任谁初次遭受了这样的异状,心神都不免会慌张。 而这一瞬的慌张,往往便是原随云的机会。 原随云已抢出三招 幸好楚留香也并非初次遭遇此招,他早已做好了准备,连续躲过三招,心中暗忖,“这就是原随云的‘第六识’?” 招式一收,身形一卷,猛然转向,朝着下方折去。 原随云长啸一声,紧随其后扑来。 所谓第六识,是一个人精神修为逐深,最终臻至神力·六识通感的先天境界之后,终于以凌驾于眼耳口鼻舌之上的“第六识”发出的,干涉现实的某种“异力”。 这种“异力”发自于武功,更根植于人性,由不同的人心,不同的武功,造就不同的“异力”。 据说世上越是称霸当世、自成一派的神功秘籍,越等于是一种创造者的“自性”在其中,没有任何后人能够动摇其根基,故而最终所得的“异力”也与创功者相差无几。 这样的神功名字如雷贯耳,如长生诀、道心种魔大法、九阴真经、九阳神功等,千人练一功,也很难有所差异。 不过原随云这一项第六识,自不是什么自有自性的神功秘籍,所以与他自身经历相关甚大。而就仅在小三合阶段而言,这类异力往往难以动摇战斗的本质,只是辅助作用,真正的战斗仍是由内力、体魄、招式、应变等作为基本的胜负手组成部分。 只有成就精神、气神勾连等两种成就,这等异力效用才会进一步增大。 而楚留香此番猜测无错,这交手刹那浮上心头的“黑暗临头”感觉,正是原随云的第六识·难知如阴。 这位无争山庄的少主人,自小就受尽了失明的苦痛,同为自小失明者,当花满楼因失明而更能体会到生命美好,去听雪花落在屋顶上的声音、去感受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的生命里、去嗅闻秋风从远山上吹来时所携带的木叶清香时——原随云却走上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花满楼爱,而他开始恨。 他首先恨自己的身体,怎么是个残疾。 他再恨自己的父母,为何将自己生了下来。 他最恨这个世界,怎么人人都能瞧见,为什么不都是和自己一般的瞎子。 从那时起,原随云的一生就唯有两个愿景:第一,他要恢复光明;第二,他要别人都同他一样失明。 原随云身上的三十三门武功,都是他暗中驱策旁人,从大江南北、神州三国之中,遍寻了高手人物的把柄和秘密,先是引到了自己的蝙蝠岛上,再暗中施害,一一关入牢中严刑拷打,才最终学到的。 他第一次玩弄这种把戏的时候,才不过十四岁年纪。 而每学到了一门武功,当那一个又一个自诩不凡的江湖高手以为终于能逃脱时,他却又下令将那些人的双眼用针线缝上,这样才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而直至今日,原随云总算不必使用那样“粗笨”的法子。 ——他已能用自己的心去扭曲这个世界! 这就是第六识·难知如阴。 “这就是你么?我似乎到这时才真正明白你是怎样一个人。” 忽然之间,楚留香身影一停。 他此时此刻,已奔逃到了湖心水上,却忽然像是不准备逃下去了。 只见楚留香一双鞋却踩在水上,水波不兴,鞋底与水面相触大约半寸距离,竟能拖住他身形不动,一身蓝衣飘飘,轻功已高妙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如同凭虚御风的仙人一般。 他侧身,回头,面色平静,似乎已无惧生死,抛开一切。 原随云身影一折,已落在了水面上。 但这位蝙蝠公子的轻功,却不够楚留香高妙,虽能够站稳,落下来的时候却溅起两朵小小的浪花,而且等到稳固下来的时候,鞋底却进入了水面一寸之中,比楚留香更深了半寸。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点,不由得叹了口气,“你的轻功,若真想逃,再来十个我也拦不住你。” 楚留香笑道,“幸好我没那么聪明。” 原随云却摇了摇头,“不,你很聪明……这水面上是你的主场,我的轻功不如你,要踩水而斗,我起码耗费三分心力,你却最多耗费一分。你特意引我过来,正是因此地最利于你发挥。” 被看破了心思,楚留香脸色一沉,“但你的第六识却在何时何地,都能令我陷入最不利的境地!” “只不过是短暂失明而已,就叫不利吗?我如何与你们战斗,你们就如何与我战斗。”原随云却摊开手,微微一笑,“这难道不是世上最公平的一件事情吗?” 楚留香沉思片刻,忽然摸了摸鼻子,笑道,“倒也没错。” 只听刺啦一声,他竟已扯下自己的长袖一截碎布,抬手绑在双眼处,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结,牢牢遮住自己的双眼,“这样就更加公平了。” 原随云的脸色却冷了下来,“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 自遮双眼,这看似愚蠢举动,可实为楚留香反败为胜的关键。 其实原随云的“难知如阴”虽能令人断绝视觉,但对任意小三合高手乃至于许多八九品高手而言,听风辨位也不在话下。 “难知如阴”真正难缠的地方,还是在于能让人的视线在光明与黑暗之中进行切换,而且切换的主动权全在原随云手中,要你看得清你就看得清,要你看不清你就看不清。 瞎子固然在战斗中不利,但一个人时明时瞎,突如其来变化无端,却又要比瞎子还要难受十倍不止了。 与其这样受制于人,反倒不如一开始就遮住自己的双眼,先习惯了黑暗。 原随云也想不到,楚留香只受了两次这样的招式,竟已堪破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失明者自然比不上双眼健全者,但这是天灾而非人祸。世上偏偏有一个人,妄图掌握他人眼前的光明黑暗,这反而成了一切灾祸的根源,比让人失明的老天更可恶上百倍。” 楚留香忽然道,“从这点足可以看出,你并没有给人公平。” 他说:“从来没有。” “闭嘴!” 原随云剑眉一轩,长袖一震,流云飞袖已到。 …… 若将时间往回调整,当楚留香迎上原随云的时候,被抛下的陆小凤面露焦急神色,对着宁中则疯狂眨眼睛,却又口不能言。 宁中则苦笑道,“陆大侠,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要参战……但抱歉,我实在不愿拖后腿了。” 她一把抱起了陆小凤,朝着一边的寒亭跑去。 宁中则觉得,这应当是目之所及最安全的地方了,而且她还抱有期望,能够为枯梅大师解穴,以这位华山派的前辈高人镇一镇场子。 可惜她刚走了两步,眼前的大地就震动了一下,像是有一块陨石落了下来,重重砸落到了面前,登时烟尘四起。 宁中则被震得身子一颤,差点把陆小凤都丢了出去。 烟尘散去,却是霍休到了。 “把陆小凤留下来。”霍休眯着眼道,陆小凤如此虚弱,他自然第一个将其瞄准,“他是我的好友,我非得好好招待他不可。” 宁中则怒道,“休想!” 霍休正想要说什么,忽然一侧头,“哦,花家七童?” 原来是花满楼已出现在宁中则身旁,“宁女侠,你先去吧,此人交给我。” 宁中则点头,抱着陆小凤朝寒亭走了两步,这两步还有些犹豫,在确定霍休没有追击之后,才真正开始施展轻功全力而去。 霍休则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看着花满楼,“你准备拦我?” 花满楼道,“岂止拦你,我还要……我还要败你!” 他其实本想说要杀你,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花满楼,嘿嘿,你也使流云飞袖,元月十五也使流云飞袖,你也是个盲人,他也是个盲人。” 霍休双眸一动,忽然讥讽地道,“但你的武功却比他差了太多,你的流云飞袖也不比他的纯正——毕竟你是以花家重金聘请的武当道士传授,而元月十五却是武当门人在将死而未死的绝境中传授的技艺,用钱买来的武功自然要藏一手,用命换来的武功,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 他想要打击花满楼,以激起花满楼的嫉妒自惭之心。 却不料花满楼只是皱眉,“这样行事,武功虽高,又能真的快活吗?” 他妈的,这小子在关注什么? 霍休道,“让我来告诉你——” 他猛地一下冲了上来,“那真是快活极了!” 而另一边,金九龄也想要追上宁中则,却只刚走了两步,便皱眉看着眼前的敌人。 令狐冲已持着一柄剑站在了他的身前,虽面无血色,却还是笑着,“刚才你那一拳让我好痛,可惜此时没有酒来止疼。” 金九龄自这小子出现之后,才变成现在这副狼狈模样,印象十分不好,怒道,“就凭你的武功,也敢拦我?” 令狐冲居然点头承认道,“对,对极了——若非我本事不济,你本也不配让祖师的剑法出手。” 说话间,踏前一步,剑尖长颤,身随剑动,已瞬间来到了金九龄的面前,刷刷刷便是五六剑刺了过去,力量之大,破风声入耳极响,速度之快,更形成了一片模糊的剑影。 金九龄口中不屑,实际上却怕极了令狐冲这诡异、精准、迅捷的剑法,大脑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令狐冲一动,他也立即跟着动,往后一撤。 不过金九龄乃是六扇门神捕,一路爬到此等地位,既未依附护龙山庄,又没有栖身于东西厂门下,自然是身经百战,捉拿什么要犯也视作等闲,经验丰富无比。 他深知令狐冲剑法精妙绝伦,甚至神乎其神,能够后发而先至,但本身内力体魄却远远不如,只在六品不到。真正要斗败这小子,只需从长剑上下功夫即可。 令狐冲一剑刺空,自然追击。金九龄看似躲避,实则看准机会,已迎上令狐冲的剑锋。 他只待剑锋入体,稍有停滞,立刻握住长剑,将其震碎。而若令狐冲稍有撤退不及,金九龄贴近身体,三招就能将他给了了账。 可令狐冲却忽然剑锋一转,斜斜指向另一个地方,一送一收。金九龄呆了一呆,动作尚未停止,大腿部分已中了一剑,鲜血彪飞而出,根本来不及握住剑锋,令狐冲收剑后撤,站在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想要受伤握剑,这便也是一招。你这招已用过一次,我如何破不得?”令狐冲嘲笑道,“您莫要以为别人都是笨蛋,只有自己才是聪明人。” 金九龄愣了一愣,怒吼一声,“我杀了你!” 抬手一掌,速度之快,令狐冲虽能窥见至少三处破绽,却来不及闪避。 只听砰一声,他中了一掌,呕血同时,一剑回刺,也戳中了金九龄的腰腹。 金九龄闷哼一声,伸手去拿剑锋,令狐冲面上紫气一现,速度加快,险之又险地收回长剑。 原随云与楚留香水上决战,霍休被花满楼拦住,金九龄与令狐冲血战,最后能处理宁中则的也就是薛笑人了。 薛笑人却站着不动,忽然转过了头。 李忘尘已走到他身旁,侧头看他,“来吧?” 薛笑人则面色不改,只看向李忘尘手中的剑,道:“你也用剑?” 李忘尘笑容一收,肃然道:“我当然用剑。” 薛笑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模样,“你今年多大?” 李忘尘道:“已过了十三,只怕尚未到十四。” 薛笑人沉默了一会儿,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天才。” 他眼中忽然射出怨毒的光,尖叫道,“就是你这样的人让我出不了头!” 话音未落,手中一翻,长剑出手。 剑如毒蛇吐信,倏然一窜,已跨越两人中间的距离,来到李忘尘身前两寸。 wap. /132/132250/30893662.html 第五十九章 血战 李忘尘瞳孔亮了一亮,面上紫气一现,身形忽然暴退两尺有余,抬手挥剑上挑。 嗡! 斩铁草发出兴奋无比的尖啸,剑刃上竟然流转出极为妖异的红光,随着李忘尘手上动作,忽地一下在半空中留下红光的残影,残影一抹一拉,即成了一面绯色的光幕。 光幕绕着李忘尘手腕一转。 砰,爆射出一道火花。 “紫霞神功?”薛笑人先眼见那一丝紫气,愣了一愣,来不及细想,两人长剑一碰,一股奇特而无形的力量自斩铁草内传递过来。 他顿觉神迷色晕,几乎不能自已。 正是魔剑·斩铁草的杀气影响。 以嚼铁铸兵术锤锻之后的魔兵,也会有类似第六识的效果。 在身部时便与小三合的第六识水平相当,到心部即等同于成就了大三合武道元神或是天人合一的第六识异力,而若是臻至魔部,则远迈大三合两种境界,达到了一种万魔同心、众生沉沦的地步。 当然,李忘尘现在尚未真正完成身部铸兵,也算不得小三合水平。 饶是如此,薛笑人被这杀气一激,也稍微有了一丝迷惑。 不过,他与原随云乃是同僚,青龙会四人中,虽然现在是隐隐以原随云为首,但这绝非他们这一干“善男信女”讲究什么礼让残疾,而是原随云以实力打出来的。 在战斗过程中,原随云自少不了以【难知如阴】出手。 虽然到现在,薛笑人仍然无法完全应付这一招,却已受了不少次的折磨,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抵抗力,绝非毫无还手之力。 而相比起陆小凤以自己的【第六识·心有灵犀】洞悉【难知如阴】、楚留香干脆自断退路自遮双眼置之死地而后生两种方式,薛笑人所使用的方式更为“奇特”一些。 他双眼迷离,但是手上动作不停,忽然收剑回撤,叮一声,已挡住了李忘尘紧随其后的一剑。 动作不停,反手一刺,李忘尘猝不及防,狼狈躲过,已被他刺穿了肩上的衣服。 ——竟是以自己千锤百炼、杀人无数的肉体本能,替代自己的思维,思维被迷,肉体本能便自主招架还击! 一招得手,薛笑人双目陡然清明,长啸一声,“着!” 刷刷刷剑光闪烁不停,第一剑击出的时候,已让李忘尘大惊失色,一个懒驴打滚勉强躲过。 尔后又来一剑,李忘尘抬手回剑勉强戳向破绽,薛笑人稍稍变招,两剑相撞,李忘尘浑身被震得发麻,后撤两三步。 第三剑追光而来,不给人丝毫喘息机会,李忘尘勉力一荡,闷哼一声,右手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出,左手探出接过,挡住了第四剑,整个人已踉跄着后退,差点跌倒。 眼见没了那奇异幻惑之后,居然还能接过自己四剑,薛笑人双目中骤然闪现出认真,狂热,兴奋,怨毒,嫉恨,杀机等等复杂情绪。 “好剑法——你剑法凭什么这么好!” 他蓦然怒吼一声,整个人仿佛是一团火,经由之前的斗剑而泼上一捧热油,骤然间炽意大盛,踏前一步,剑光再至。 迷离的双眼倒映着剑光,也倒映着薛笑人的过去。 薛笑人,薛家庄薛衣人的弟弟。 在三十年前,大明第一剑应当是木道人。 在近十年来,大明第一剑自然是燕南天。 而在未来十年,大明第一剑该由西门吹雪、叶孤城同燕南天竞争。 但在二十年前的上一代中,这个前承木道人,后继燕南天的十年间,朝堂江湖之上公认的大明第一剑其实正是薛衣人! 纵然被各种各样的天才、传奇所挤压,甚至初出江湖即被不败顽童古三通所败,但他仍在这之后励精图治、披荆斩棘、激流勇进,杀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十年来! 血衣人的名头之盛,甚至在大唐、大宋,都大有人耳闻。 虽成名之路略显坎坷,但薛衣人无疑也是天才。 可是薛笑人呢? 谁知道——有谁知道薛笑人? 有谁能知道薛衣人有一个弟弟,有一个和他同样爱剑而痴剑,痴剑而迷剑的天才剑客弟弟,薛笑人呢? ——根本,就没有,人,知道,我! 薛笑人的剑就好像是在嘶吼。 无论他做了任何事情,都得不到应有的赞誉,别人只看他是薛衣人的弟弟,便道是寻常应当的。 而倘若他做错了一件事,练错了一招剑法,输给了一个人,就又会变得罪大恶极,所有的声音都会对他口诛笔伐,叫他是丢了薛衣人的人。 薛笑人也是个人,他也是个有自尊的骄傲的人,他怎能忍受这样的生活! 怎能忍受!? 他先想要胜过自己的哥哥。 可是他耗费了十年时间才绝望地发现,自己根本胜不过薛衣人。 他不仅胜不过薛衣人,就算胜过了薛衣人,还有燕南天,西门吹雪,叶孤城——这一个一个的年轻人,每一个都比他剑法更高,也更加年轻,就像一座又一座的高山,根本翻不过,越不了,跨不完。 从那一刻起,薛笑人开始讨厌天才了。 若是别人,只怕会因此意志消沉,就此自暴自弃,可薛笑人并不是一个肯认输的人。不能胜过别人,他便总想要用一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所在,成不了世上最好的剑客,那就走别的路子。 于是薛笑人先是装疯卖傻,成天浓妆艳抹,穿着花花绿绿的衣裳,令薛衣人对自己失望,而暗地里却开始当起了杀手。 别人当杀手是为了钱、财、活着,薛笑人当杀手,却只不过是为了“权力”“地位”以及“尊严”。 ——掌握别人性命的权力。 ——大明第一杀手的地位。 ——得到他人畏惧的尊严。 果然,他轻易之间,就成为了大明第一杀手,甚至当他退隐江湖,觉得“玩腻了”时候随意教出来的学生“中原一点红”,竟然也能成为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但这终究没有分量。 ——杀的都是什么人啊?这边的富豪,那边的高官,这边的将军,那边的书生,不成体统,难登大雅之堂! 一封书信送到了他的手上,老头顽童般的脸上瞪大了眼睛,然后笑了。 当天他重出江湖,连杀五人,半夜提着五个人的头,在山月下狂奔高歌,呼喊长啸。 青龙会是吗?好,我这就加入,好,我这就加入,好,我一定加入你们,好,我一定帮你们杀,好,什么人我都敢杀,我杀,我杀,我杀杀杀!来吧来吧来吧来吧来吧,天下人,都来听我的剑吧!都来知道我是谁吧! 我的名字是,薛笑人! “我叫薛笑人!” 薛笑人忽然尖叫起来,那叫声像是发疯的猴子,又像是清晨的公鸡,又如同烧开了的水壶,刺耳得甚至能穿过他的剑啸声,“我叫薛笑人!我叫薛笑人!我叫薛笑人!我叫薛笑人!” 叫声不停,剑气不止。 接下来又是一剑,再来一剑,每说一句“我是薛笑人”就发出一剑,竟然是一剑快似一剑,一剑猛过一剑,剑势如霜而剑气如雨,声声尖锐音爆啸叫之中,已笼罩在李忘尘周身上下。 而剑光就这样一道一道叠加起来,越盛而越浓,竟好似真从虚幻的影子成了实质,又好似已从挥洒的气凝成了液体,渐渐有一捧乳白色中带着微微亮色的光芒包裹着李忘尘弥漫开来,那光芒分明是柔和的白色,可隐约间却有比直视正午烈日更加刺眼灼目的亮色在其中闪现。 那亮色是薛笑人手中的真剑,而乳白色则是挥洒而出尚未四散的剑气。 乳白色的剑气宛若大量光的烟雾,那是因为薛笑人的出剑太快而剑气太强,一剑刺出之后剑气尚未散去第二剑就已经到了,如此反复十多剑下来,便有了如此一片光幕。 此刻但见光幕扩散,只消片刻就笼罩了方圆数丈的距离,但凡掠过的地面无论草茎木石、奇花异树,全在剑气的尖啸中被切碎斩断,刚刚划分为细小碎裂的部分,又被接着继续分化斩碎,反复粉碎到连如此细密的剑气都无法将其斩碎的不分彼此的细小齑粉为止。 而在剑气纵横之间,唯有一抹红光起伏转动,勉力支撑。 李忘尘瞪大了双眸,以几乎不可喘息的专注在剑光中险之又险地躲闪穿梭,提剑左挡右击,只有招架之功,几乎没有一下停歇的间隙,只听得滴滴当当连成一片,打得他浑身骨头酥麻,全身发汗,狼狈不堪。 若非独孤九剑洞悉万招万式,若非斩铁草神兵利器,若非精力值高达两百点筋骨体魄强健,他早已在刹那间被剑气撕碎成比面粉更细碎的肉末了。 斩铁草本来气势极盛,红光耀眼刺目之至,可惜被这薛笑人狂风骤雨般的剑势席卷在内,仿佛海边沙滩受尽了一浪又一浪的摧残,一时也如霜打的茄子一般,红光渐渐衰落,萎靡不振。 跑路跑路跑路跑路…… “他妈的,平日要杀是你,今日遇到硬手就跑的也是你?”李忘尘都给这欺软怕硬的烂剑气死了,“真是一点不配你爹我的英雄气概!” 是该拿出拼命的本事了。 李忘尘再次支开薛笑人的一剑,瞳孔忽然止不住地发亮,瞳仁之外却又开始闪烁起一篇一篇极细极小极密的文字,脸上不住地涌现紫气,氤氲如紫云朦胧,铺天盖地而去。 这正是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的效用。 夺灵法,指的是夺取“灵性”,也就是一门内功之中最精华奥妙的部分。 这门内功的效果,竟然有点类似于逍遥派的小无相功,可以运用天下武功,却又有两点不同。 第一,小无相功主要应用于外功招式,夺灵法却只可用在内功。 第二,无相二字本有无虚无相,真我不动之意,小无相功所模拟的武功都是镜中虚幻水中倒影,一擦即去,一拭即无,自然天下武功无所不包,因为根本未触及真实的部分,全都是虚幻的,正邪刀剑佛道妖魔皆可驾驭。 而夺灵法则带有一个夺字,乃是真真正正将武功的灵性萃取出来,以加入自己的内力体系之中,也就是要搜集天下神功秘籍亲自参悟,造不得假。甚至其武功修行过程及成就,也是全看所夺取的内功之灵性高低。 但另一方面,一旦确定了第一门内功,之后所能够“夺灵”的内功路线也都受限。 如李忘尘现在手头没货,只能选择紫霞神功秘籍,他虽不练,却也早就背熟,直接以夺灵法萃取即可。这门“华山九功紫霞第一”的内功间杂道家、儒家道理,令之后李忘尘却不可选择邪道、魔门的武功。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限制,有些魔功本就可怕无比,不学也罢。 而在夺灵之后,便是摄元气。 大凡内功,都分作积蓄搬运、运功发力两部分,也就是练法、打法,夺灵法是练法,摄元气就是这门武功的打法。 摄元气顾名思义,就是摄来所有夺来的“灵”中的元气,将其有序勾连排列,贯通一气,最终形成“一元真炁”以御敌。 这也是夺灵越多,威力越大的一种法门。 这部分其实很类似于独孤九剑,讲得大凡天下内功中的彼此关系,从经脉到丹田,从发力到收回,从运转到疗伤……等等等原理性内容,意在从根本上总览万法。而修行者平日则是每夺灵一次,便得自行更新一次摄元气的运转方法,全靠自己的悟性自创对应的“一元真炁”。 此时此刻对李忘尘而言,虽只有“紫霞”一灵,按说只用其自身的运劲法门即可,但摄元气所化的“一元真炁”之原理更加高屋建瓴,效果远比原版更好。 而他在湖心水底的短短时间,已将“紫霞之灵”的“一元真炁”给参悟了。 现在他终于摄来此“元”! 而薛笑人虽已战到性起,疯疯傻傻,却尚未见过有人瞳孔里能冒字的,被李忘尘这异象骇了一跳,手上剑光停了一停。 乘着这一下停歇,李忘尘又抬手点了自己好几处穴道,脸色一白,呕出一口鲜血。 这正是移穴截脉法。 天旋地转·移穴截脉法,不仅能对他人使用,也能对自己使用,以受损作为代价迫发生命之中的潜力,犹如天魔解体大法一般。 天生神力也给我全开! 还有你——李忘尘手上一抖,握紧了掌中“斩铁草”,一身的杀气、杀力、杀机、杀意,尽数朝着这被打怕了的魔兵涌现而去。 “你是我崽,我不想杀就不准杀!”李忘尘怒道,“我是你爹,我要你杀你就得杀!” 跑路跑路跑路跑路不准跑不准跑不准跑跑杀跑杀跑杀杀杀…… 剑上红光再起,耀目刺眼而灼人。 到得此刻,他浑身上下的力量已经凝聚到了极点,运足了紫霞神功的内力,摄来的“一元真炁”,天生神力所暴涨的体魄,再加上斩铁草重整旗鼓光芒大盛……所有的一切酝酿得蓄势待发,反而不能轻动。 薛笑人已反应过来,再次一剑刺来,“我叫薛笑人!” 剑气长啸,这一剑快到了极点也凶狠到了极点,乃是薛笑人剑法最精妙处,如同将身后的天光云影一切万物众生都携带到了剑中,一剑有半个世界的重量、质量与力量。 就是这一剑! 如泰山压顶的一剑扑面而来,恰恰引发了李忘尘体内所有力量的平衡。 他想也不想,抬手一剑,斩铁草隐有龙吟声起,正对着薛笑人剑尖而去。 在一声惊天动地如闷雷炸裂的巨响中,两人长剑剑尖相撞,大地登时一颤,以两人交手的地方为中心猛地裂开一条数丈长数丈深寸许宽的裂缝,而剑气直冲霄汉,竟将天上的云层一斩而碎,露出清朗苍穹,浩荡大日。 日光洒落,两个人动作凝固。 忽然间,薛笑人大叫一声,“我叫薛笑人!” 他手中长剑砰一声,已支离破碎分崩离析爆射成无数碎片。 薛笑人身子一颤,凶光四射地抬起头来,“可恶!” 他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受了不轻伤势。 他还只不过是不轻伤势而已,李忘尘却已脸色煞白半死不活地口吐鲜血,一下子飞出去好几十丈,砰一声砸落在了湖东边的寒亭上了。 这一砸力量之大去势之重,甚至令他整个人的脑袋都撞进了一旁的石柱中,直接埋进去一半,身体还维持着之前出剑的动作不能动弹,像一具死尸一般。 “李侠士!” 一声紧张无比的娇喝中,一双手将他满脸灰尘的脑袋扒拉了出来。 抬头一看,正瞧见了抱着陆小凤的宁中则救下了自己。原来他们打得虽然激烈万分凶险无比,实际上也不过三十招以内就分出了胜负,宁中则才刚跑到寒亭呢。 由此看来,李忘尘距离小三合还是差得远了。 “他妈的……这,这都还不够啊,这老头儿也太变态了……”李忘尘脸色惨白地抬起头,全身上下的汗水血水都混作一团,分不清晰了,他傻傻地笑,“陆小鸡,你现在比我还狼狈哈哈哈……” 陆小凤朝着他快速眨眼睛,眼中有祈求之意。 李忘尘迅速反应了过来,“你让我解开你的穴道,你还能打?” 说话间伸手点了上去。 虽然楚留香点穴手法精妙,但仓促之间也没有对枯梅大师那般用心,李忘尘所学的移穴截脉法虽然是移穴、截脉,但这两门技艺也要基础的点穴作为打底,所以解穴不难。 宁中则看李忘尘解穴,生怕陆小凤送死,忍不住要阻止,“你不要……”却又感觉到一股惊人杀气,猛地回头,花容失色。 正是手中无剑的薛笑人来了。 然后她怀中的陆小凤长身而起,抢过李忘尘手中的斩铁草。 他的第一句话说,“我确实不能打了。” 他的第二句话说,“幸好你的剑还有力气。” 他的第三句话说,“正好我还会一招只要有力气就能杀人的剑法。” 陆小凤转身,持剑,看向飞身而来的薛笑人。 他好像很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动作敷衍力度柔软,接着松开手,自己就虚弱无力地栽倒了下去。 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无人手持斩铁草,此剑却自己停留在了半空之中,并且无风自动,颤抖不止。 似乎是错觉,明明是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李忘尘忽然感觉到天上有很亮很亮的东西,忽然闪烁了一下,有一瞬间简直比太阳更亮。 他一抬头,什么也没有发现,再一低头。 ——仙人就在这时候飞了出来。 wap. /132/132250/30893663.html 上架感言 大家好,我是苍龙纤月轩。 发出这章,也就意味着拙作就要上架了,拜谢诸位长期以来的鼎力支持,拜谢编辑大大,拜谢我的三位四位五位六位或许七八九十位密友的帮助。 回往本书的过去,太惨。 好,我便看本书的未来,哎呀呀,原来也不甚乐观。 幸好我走在当下。 幸好我最近的反馈都很正面。 我也不期待什么,只希望这本书的每一个当下,都是上扬而非下降,都是开心而非伤心,都是让朋友欢喜而非让大家失望。 而其余的太多东西如推演,合理,格局,伏笔,新意等等,我已自顾不暇,难见全貌,最终斟酌轻重,权衡厉害,我只愿意写我的武侠读者热血,而非网文作者的风情爽朗,但若侥幸一举成功,既成武侠读者,亦为网文作者,自然不胜欣喜,为我一大愿景。 这书有许多缺陷,不可避免,希望大家谅解,谅解不了的理解,理解不了的和解,和解不简单的我愿化解。最后去的不是敌人,留下的绝对是朋友。 元旦将至,闲话不提,我们虽未谋面,以文为酒,大醉一场,庆祝新年! 2022,你好! 《综武侠:从小李飞刀侄子开始》上架感言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wap. /132/132250/30893664.html 第六十章 天外飞仙一剑出 无数的光在这一刻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无数的地方涌现,电光火石间就以无法形容无法捕捉的速度凝聚起来,成为一个白衣飘飘的身影。 这身影面目模糊,衣角四肢甚至难有明确的轮廓,似乎是风凝聚的、云捏成的、光化成的、影汇集的,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神采,“他”手持斩铁草,然后做出了和刚才陆小凤一样的姿势,持剑对准了远处的薛笑人。 说来奇怪,陆小凤做出这样的姿势,就好像是一只野鸡把屁股翘得好高好高,有一种东施效颦、 第六十一章 金九龄之死 相对于霍休、原随云二人的激烈交战,金九龄其实尚算是压力较小的,他虽因各种因素而拿不下令狐冲,但就是再来一个令狐冲,也绝不可能奈何得了他。 故而在交手之余,他也留了好几分心力关心周遭诸事。 这其中就包括薛笑人之死的全过程。 霍休和原随云只能就近观察到最后的天外飞仙,金九龄却连之前李忘尘、薛笑人的交手也一并尽收眼底。 当时金九龄就暗暗惊讶于李忘尘的剑法之高、内功之强、体魄之健,远远超过所有十三四岁的同龄小孩,三者合一,绝对有能耐对自己发起远比令狐冲更高的威胁,面对令狐冲时他就如同面对一个棘手的刺猬,须得纠缠一会儿想想如何下手才不伤自己,但李忘尘却是头凶残精悍的野豹,若与其交战,随时可能叼走自己的性命。 可现在两人却有合力的可能。 这岂非手里拿着个刺猬面对一头野豹? 眼见李忘尘有意合击,金九龄动作立即加快,好几招都已不再顾忌自己的身躯是否完好,只求先掌毙了令狐冲,然后撤身逃去,和原随云那边汇合。 令狐冲顿觉压力大增。 但他一手独孤九剑,正是遇强越强、遇猛更猛的高妙剑法,只是令狐冲到底才学过此剑法两个月,一开始剑法运转之间还有一些窒碍,不能尽显其中十成十的威力。 若当时金九龄就全力猛攻,不顾代价,只需付出手腕、眼球几处可能会造成终身残疾的伤势即可胜过令狐冲,但迄今和令狐冲磨磨蹭蹭纠缠许久,这么个九品大高手等同于是喂招对招,如何不让令狐冲将独孤九剑运转至圆满纯熟? 现在金九龄愿意付出代价速胜了,令狐冲却不再给他机会。 刷刷刷几剑,这几剑根本不做攻击势态,甚至都未出令狐冲身周五尺距离,旁人看来,只是莫名其妙的东指西点、南戳北引,一下子仿若从激烈凶险的战斗中脱身而出,变成了奇妙而莫名的舞蹈。 偏偏金九龄面对这样的招式,却脸色突变。 他蓦然发现,就是这样看似胡闹的几招,却令自己击出的每一招都受限于未发出时,一旦继续发出,立刻以最大弱点对敌长处,此消彼长之下,等若用自己一份功力打对手十成功力,金九龄固然远远胜过了令狐冲那初学乍会的紫霞神功,却又怎能十倍之差距? 也就在这几招未将令狐冲拿下,金九龄正待重振旗鼓,身后忽有剑气掠过,竟是透体生寒,令他根根汗毛立起,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起来大半。 “这小子!竟然敢偷袭!” 金九龄没有听闻丝毫风声,明白李忘尘以某种极为特殊的玄妙刻意隐去声息,发起偷袭,一时又惊又怒。 他头也不回怒喝一声,屈指一弹,一枚绣花针已倒飞而去,破空呼啸之声如金铁交击,迎上了李忘尘的剑法。 这也是金九龄的绝技之一,若无青龙会邀请,金九龄他日金银耗尽,就会以这“绣花针”之技弄出“绣花大盗”之名声,最终目的仍是陷害栽赃陆小凤这个好朋友。 刚才不对令狐冲用,也是面子思想严重。 毕竟这边一共三名小三合,一名九品,而另外一边只有两名小三合,还有一堆杂鱼,谁胜谁负其实是想也不想一目了然的事情。 既已稳操胜券,那么自然要得寸进尺,想想怎么赢得漂亮光彩一些。 可现在他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输”这个词汇。 绣花针虽小,力可达千钧之巨,电闪而来,李忘尘连忙变招回转。 呼呼呼,斩铁草红光透体,隐现白芒,抹出来的剑影停留片刻才会消失,现在在李忘尘掌中一转,嗖嗖嗖风声不停,已化作了一轮绯红色的光镜护在身前,煞是好看。 叮一声,红色光镜中忽然一声脆响,银针已被化解打飞,插入旁边的一颗树身,须臾间已从左到右透体而出,再一路嗡嗡嗡穿梭,连续洞穿十三颗树木之后砰一声撞在湖上假山,又是深入了五六尺才停下来。 李忘尘手一停,光镜还原为一道绯色剑影,轻轻踏出一步,歪歪斜斜的一剑对准金九龄刺出。 金九龄怒喝一声,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十种应付的方法,其中起码有五六种都能在这一招前大占优势,却又被他一一排除。 只因在李忘尘之外,尚有一个令狐冲虎视眈眈。 他只能退,避实就虚,以让锋芒。 面对李忘尘退,却不代表着面对令狐冲同样退。 相反,他进。 金九龄身影一闪,躲开李忘尘攻势的同时,已来到了令狐冲身前,手一抖,一枚绣花针飞去,同时伸手猛去抓长剑。 两害相较取其轻。 现在的金九龄已放开了任何的心理负担,什么高手身份什么爱惜身体都丢在一旁,手段尽出,他只期望能够活着,为此就算丢掉两三条腿也绝无关系,更遑论令狐冲功力有限,长剑亦非神兵,始终只能危及他的眼、耳、口、鼻、手指等细小器官。 令狐冲只觉得面前什么东西闪了一闪,长剑动了一动,还未反应过来,膝盖上已中了绣花针,闷哼一声,整个人跌足跪下。 可是临跪下前,他神色仍然专注,目光仍紧紧锁住金九龄的动作,忽然瞅准破绽一剑递出,到了一个金九龄最为难受的位置。 这一剑自下而上,犹如毒蛇吐信,突如其来,灵动无比也辛辣无比。 金九龄却双手猛地合掌按剑,动作之快,仿佛早就想到了令狐冲此番变化。 令狐冲是自下而上跪倒出剑,剑如毒蛇蹿出跳跃。 金九龄则是飞扑而来居高临下合掌,如同僧人礼拜众生。 这一刻是和尚与毒蛇之间的较量。 令狐冲临到头时,面上紫气一现,强行扭动手腕,将长剑横了起来,体内的紫霞真气疯狂地涌入其中,剑刃上闪烁着紫光。 而金九龄已顾不得许多,双掌强势按住令狐冲手中长剑,只听得咔咔两声,一柄长剑被他双手劲力覆盖,里面的紫霞真气尚未动作,已被他扭动拉扯牵引绞杀,一瞬间诸多变化,剑身一震,下一瞬间已粉碎成无数的碎片。 当然,金九龄也付出极重代价,双手各自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鲜血流出,痛苦钻心。 但他到底摧毁了令狐冲的武器,以令狐冲的武功偏科程度,若是无剑便也就等于是没这个人了。 金九龄信手挥袍,卷动满袖的长剑碎片朝着令狐冲劈头盖脸打砸过去,嗤嗤嗤嗤风声不停,眼看令狐冲就要命丧当场。 就在此时,一柄剑忽然从旁边引出,剑光一闪幻化出十多道剑影,已瞬间将所有飞射而来的铁片挡下。 正是李忘尘。 “我就知道你回来救他!” 令狐冲未死,金九龄不仅毫不失望,更是喜上眉梢。 一个令狐冲死不死,他根本不在意。之所以做此事态,只为了引来李忘尘。 其实李忘尘在他身后,令狐冲在他身前,此为夹击之势,他却头也不回,这本是兵家大忌。 但他深知自己只要先威胁到令狐冲性命,李忘尘绝不会继续专注于自己,而是会绕到身前救下令狐冲,这浑然天成的夹击之势不攻自破。 ——金九龄到底是六扇门第一神捕,一生不知道遇到过多少要案重犯,看破了多少诡计贼人,不是笨蛋,而是个聪明人。 他一下子又扑杀上来,心道这下虽用了绣花针,但前后情况大为不同,之前不管高手的质量数量皆稳操胜券,而自薛笑人死后便不好说了,现在自己以一敌二将这两名天才人物搏杀之后,又能空出手去帮助霍休与原随云,等若是令局势重稳、奠定胜局的一步,漂亮,真是漂亮极了! 李忘尘却忽然一震长剑,做了个很奇妙的姿势。 就是这个姿势,让金九龄面色猛地变化,岂止是金九龄,就连一旁的原随云和霍休都一瞬间将许多精力朝着这边牵扯。 因为这姿势太让他们熟悉了。 这正是刚刚才被陆小凤使来杀了薛笑人(虽然不是直接杀死)的“天外飞仙”。 难道李忘尘是学剑天才,只看了一眼,便通晓了天外飞仙的要诀? 金九龄惊疑不定,却无暇所想,只能止步,撤身,静观其变。 一眼学会天外飞仙,这本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李忘尘不过十三四岁,却能搏杀薛笑人这剑道巨擘,怎能不令金九龄对他万分看中? 定睛一看,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忘尘笑了笑,“假的。” 说到“假”字时已冲了上去,嗖嗖嗖三剑依次刺出,自上而下地瞄准金九龄的眉心、咽喉、心脏。 “的”字刚冒出来,就被另一声怒吼猛地扑灭吞噬压制。 金九龄面色狰狞,哪里不明白自己被耍了,本来乘着李忘尘救下令狐冲,已是最好制住这小子的机会,却被他反过来占据先机,如何能够心平气和? 怒吼声中,他并指如剑,指尖一晃,同样也是三剑点出,自下而上依次迎上李忘尘的三剑。 砰砰砰,空中有三道几乎难分先后的爆破声响了起来,乃是金九龄以血肉之躯对上斩铁草神兵利器的结果。 金九龄退后两步,手麻脚麻,一时暗惊李忘尘的能耐。 他是捕快出身,一交手就本能地把对方的优势劣势,分析得清清楚楚:这小子的内力和那华山派的似乎同出一脉,虽是道家正宗真力,成就却不高不低,不足为虑,唯独一身筋骨强得不像话一般,乃是相较于那华山派剑客更有力的砝码,又因天外飞仙之威吓而占据了先机,手中奇剑更有令人昏眩迷乱之异能,一时竟能不落下风,实在可怕。 不过他之前和薛笑人老头拼个你死我活,现在虽不知道为何恢复得极快,但还是伤残之体,而自己不过是和华山派那剑法奇高的家伙纠缠了一会儿,失了些体力罢了,双方状态大不相同,打下去自然是此长彼消,胜算已在七八分以上。 金九龄一番思索,心下大定,忽然抬头一看,只见李忘尘一震长剑,大喝一声,“天外飞仙!” 还来这一招? 金九龄心中嘲笑,暗想你真当我是蠢货不成? 根本不加防备,继续出手,忽然心头警铃大作,猛一住手。 一道辉煌灿烂的剑光闪了一闪,从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有光忽地凝聚,朝自己飞射而来。 其中气势威严,竟和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剑丝毫不差。 金九龄大惊失色,立刻升起退避三舍的念头,转身一去十来丈,但他动作刚止,李忘尘紧随其后,一剑刺中他的背心,却只能刺进背脊三寸便停驻不前。 鲜血四溅。 “天外飞仙怎么这么弱?”金九龄尚未来得及痛,已被这所谓的“天外飞仙”给惊住了,这一招他本不必闪避的,完全能够招架得住。 他偏偏一见了天外飞仙的气势就怕得没了魂,转身把破绽留给敌人。 这念头刚闪过,金九龄还来不及回头,李忘尘长剑不停,斩铁草变刺为横,刺啦一声,在他背后拉出一条极大的血痕。 斩铁草杀人饮血,剑上红光更盛。 金九龄惨叫一声,回头勉强过了几招,但脊椎被伤,此虽不及心脏大脑两处要害,却也差不了多少,乃是四肢百骸的中枢,一旦伤及,动作自然已变了形。 而李忘尘乘胜追击,剑光闪烁,与金九龄拳招腿式化作一团影子,变化拼斗二十招有余。 忽地一切影子消失,李忘尘拨开金九龄最后的防守,一剑落在金九龄的咽喉之上,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到这时候,他总算才是松了口气。 金九龄虽比薛笑人好对付得太多,总归也是个九品大高手,要耗费太多功夫才能够制服。 两个人停在原地,平静如从未战斗过。 金九龄脸上肌肉跳动不止,但还是尽量想让自己表现得从容,“我输了……只有一件事情弄不明白!” 李忘尘明白他想要问什么,抖了抖手中长剑,上面有若隐若现的一道白光,“不是我学会了天外飞仙,而是我手中的长剑记住了那一瞬间的气势和感觉,陆小凤学了天外飞仙的三成,它却记下了陆小凤的三成——天外飞仙虽是天下剑招中最完满无暇的一式,但威力十不存一的情况下,也只能够吓唬一下人了。” 金九龄恍然大悟,“所以你心知这根本是个空壳子,于是第一下并不立即使用此招,而是先骗我一骗。第二次才真正用了天外飞仙,如此先假再真,我的注意力全在此招的真伪上,待到我确认真伪之后,自然魂飞魄散,无暇顾及其中威力大小了。” 他说完之后,终于叹了口气,“我是心服口服了。” 李忘尘谦虚道,“这得感谢小谢老师,说出题思路就是这样,要先给同学们一个陷阱……哎,看来你是听不懂我说的什么了。” 说罢手中一动。 金九龄目光闪烁,忽然大喝一声,“且慢!” 李忘尘恍若未闻一般,长剑刺出不停,金九龄神色一凝,长剑带着一丝血祭拔出,他整个人也轰然倒下。 【以弱胜强,杀死金九龄,获得十点奖励点数,一枚黑铁令牌】 李忘尘摇了摇头,“你说这么多,什么这弄不明白那边佩服的,其实就是想要拖时间想法子脱身而已,这谁不知道啊?要不是我想要炫耀炫耀,早给你一剑杀了。” wap. /132/132250/30893666.html 第六十二章 枯梅,华真真 薛笑人死后,金九龄也步了后尘!? 霍休看得固然心惊肉跳。另一边的原随云虽是个瞎子,却又怎会不知这一切是谁做的好事? “李忘尘……”他无神的双眸低了一低,自语道,“原来如此,我小瞧了的是你!” “我们都小瞧了他。”楚留香反而笑了起来,“连我都要到绝望的时候了,他却改变了局势。” 他心知接下来的情形大为不同,只要李忘尘再联合花满楼胜了霍休,花满楼再与自己合力对付原随云,原随云的【难知如阴】纵然厉害,可又如何面对两个“盲人”起作用? 不管最终能否留下霍休和原随云,今日青龙会的行动总算是功亏一篑了。 而到了这时候,楚留香也才愿意承认自己刚才绝望了。 正因为他已看得到希望了,方能如此从容道出这点。他这样的人,真正绝望的时候,反而要咬着牙怎么也不能认输的。 “局势变了么……” 原随云一挑眉,居然也并不慌张,骤然长啸一声,“那就再由我给变回来吧!” 说话间足尖忽地一点湖面,涟漪微微扩散,原随云身子一闪,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已飞扑数十丈,来到了李忘尘身后,一爪抓去。 这一抓劲力充沛,快如电闪,尚未临体时无声无息,靠近三寸的时候才触动了玄武定,一股令李忘尘心头大震的危险之意汹涌而起。 但他已来不及转身回头,因为一股黑暗的意志在那之前罩住双眸,突如其来的意志令他心神大乱,有了一瞬间的茫然。 蝙蝠公子原随云——到这时候李忘尘才真正体会了这个一路明争暗斗的对手的武功之高。 陆小凤被他数十招打得半死不活,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李忘尘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觉得自己连他一招也接不住。 而且原随云除去武功极高,还有决断之快、意志之坚,这就和薛笑人、金九龄、霍休等人更是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他深知现在的李忘尘就是关键,只要杀了这个似乎可以一直战斗下来又一直造成惊喜的小子,接下来的局面还是五五之数,全由自己和楚留香、霍休和花满楼做主,仍不失胜算。 于是只一瞬间,原随云就过来杀死李忘尘。 他的思考、决策、动手能力,远不是自重身份觉得稳赢而被令狐冲纠缠的金九龄所能比拟,更不是一心只有剑和满腹牢骚情绪的疯魔薛笑人可以望尘,而若霍休能跟得上他半点思维,现在其实也应该抛下花满楼过来合力杀死李忘尘了。 霍休虽没来,有一个人却来了。 李忘尘双眼失明,鼻子却嗅到了一阵很好闻的郁金花香气味,这气味好像有某种魔力,他本来不安颤抖的心,忽然间安稳无比。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能让人安心。 “你变不回来。”楚留香像是原随云的影子,当原随云出现在李忘尘身后的时候,他也早在这里等候了,一伸手,按住原随云的右手,阻截原随云的一抓,令他不能进犯分毫。 原随云一挑眉,抓向楚留香,楚留香手一缩,指点原随云的手腕,原随云手一翻动,手背撞在楚留香的指头上……闪电般交手几招,两个人忽然同时伸出手指,猛地扣住对方的脉门。 就在这方寸之间,两个人已比拼起内力来了。 李忘尘须臾之间回头,回头的刹那也已经恢复光明,却见两个人已站在身后僵持起来,额头上都纷纷冒出细汗。虽然一个如伊利丹般双眼缠绕破布,另一个则是天生的盲人,但他们仍下意识以眼睛的部位“对视”起来。 他们的双手搭在一起,周围的空气被蒸发成一缕缕上升旋绕的高温白烟,李忘尘隔着数寸也有种热力扑面蒸腾的感觉,若常人在他这个位置,恐怕就要被那热量灼伤甚至烧死。 “不能动他们……” 李忘尘知道现在上去对楚留香也有害,因此并不妄动,只是退后了两步,小心地看着。 其实若单论内力,楚留香并不输给原随云,原随云只是胜在异力、感应、招式、运劲等等方面,两人这一下拼起了内力,竟然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的。 原随云忽然冷哼一声,双手一开,已挣脱了楚留香的钳制。 呼呼呼,长袖一挥,如大风大雨,流云飞袖连环打出,楚留香接了数招,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虚招。飞袖中嗖地射出一枚寒星,已瞄准了李忘尘,而原随云轻功一点,却是转头寻找远处寒亭旁的陆小凤、宁中则去了。 他思维太快,抉择果断,既然拿不下李忘尘,不如尽快转换目标。 在场众人,除了花满楼、楚留香都能撑得住他的辣手外,其他如李忘尘、令狐冲、陆小凤、宁中则四个,他都是以【难知如阴】当头一罩,信手一招便能杀死。 当然,这其中能对局势产生影响的唯独李忘尘而已,但其他人却可以做人质,对楚留香这样的对手而言,效果说不定更佳。 除此之外,他也没忘了用最后的机会杀死李忘尘,临走之前还发射了一枚暗器。 原随云所习得的三十三门一流武功中,正有唐门的暗器手法。 可惜李忘尘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当日被唐玉的暗器吓得屁滚尿流的小人物了,长剑一晃,红色的光影如流泻奔腾的秋水,一动一止,斩铁草已横在喉前。 叮当一声,长剑剧震不止,他整个人身子一震,如遭雷击,踉跄几步,一屁股啪嗒坐在了地上。 却终究没有伤及要害。 楚留香看得暗暗摇头,知道原随云虽生得一副好皮囊,又有满腹才华一身武功,再加上意志坚定得几乎从不动摇,连自己也因他双眼失明而暗骂老天,可是其心思里却见不得丝毫良善,而是满载着卑鄙龌龊、残忍血腥。 但他轻功始终比原随云高上一筹,怎会给原随云作恶的机会? 当原随云现身的时候,楚留香已再次出现在了原随云的身后,阻截了他对宁中则、陆小凤的出手。他的武功分明比原随云低,但不知为何,自交手以来,就是能够让原随云欲求的一切事情,没有一件能成。 面对这样难缠的对手,连原随云也似乎是十分无奈,无声地叹了口气。 李忘尘坐在原地,观看这两人的招式对拼,忽然发现有些不对。 “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人质,原随云是要……” 他想到了某件事情,脸色一变,猛然间长身而起,朝着两人而去。 而另一边,两个人快速无比地交手几招,原随云又挥袖震开摆脱楚留香,转身另寻他处。 ——而这一次,他竟然是直取寒亭! “枯梅大师!” 楚留香神色一紧,本来他见局势大好,脸上还多了几分笑容,现在这笑容却一并敛去。 枯梅大师可不比李忘尘、宁中则,后两人武功再低,始终是活着的,原随云一出手他们虽跑不掉,可那是原随云一招提前笼罩了两人的躲避空间,这样的一招酝酿时间,已足够楚留香紧随其后,阻截出手了。 但枯梅大师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原随云想也不想信手一招,都可要了她的性命。短短时间,如何能够阻碍? 楚留香长身一震,赶紧紧随其后而去。 果然,原随云一个翻身,已经来到了寒亭之中,这亭子的上半截被霍休拿去了当武器,现在其中的一切暴露在湖水之上,已弥散了满满当当的水汽,远远看去朦朦胧胧,如同笼罩了一层水色的轻纱。 而枯梅大师和她的弟子,仍端坐在寒亭之中,大眼瞪小眼。 而他刚刚落地,楚留香也跟着过来,但这次他刚刚落地,原随云一动,手已经按在了枯梅大师的身上。 楚留香大声道,“住手!”踏出一步,想要靠近两人。 “出来,香帅!” 就在这时,外边儿传来了一声大叫,“枯梅是原随云的人!!!” 是李忘尘的声音。 枯梅是原随云的人!? 楚留香骤然听到这样一句话,饶是他聪慧过人,远胜天下九成九的人,一时竟也无法思考其中的逻辑关系。但万幸他总是相信朋友的,根本无暇多思考,下意识便停下了步伐——然后一道银光忽然朝着他的面门逼射而来。 银光之后就是一道黑光。 这银光黑光,竟然是两道师出同门的剑光! 楚留香后仰,撤身,旋转,落地,四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已退开二三十丈。 他落地之后,胸前的大片衣衫都已被摧毁了,露出他的胸口,包括胸口上的两道浅浅血色痕迹。 以他的轻功,在那突兀无比的时候,两大高手的夹击之中,竟然也不能完好无损。甚至若非李忘尘的提醒,令他仓促间有了防备,刚才的楚留香是绝对死定了。 楚留香面露不可思议神色,抬头看向寒亭那边,涩声道,“这……枯梅大师,您怎么……” 原随云和枯梅两人相伴,一起走了下来,面色无比平静。 如此惊变,竟然连旁边的霍休和花满楼都停下了手,关注这边的局势。 枯梅大师冷冷道,“因为我是随云的娘亲。”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珠子。他们的惊讶,一则是两人竟然有这样一份关系,二则是枯梅大师竟然结婚生子! 她可不是岳不群那样的俗家掌门,而是出家人!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原来如此,这才是你丢下华山派掌门位置的缘由。” 他之前还对枯梅大师用“您”来称呼,现在却换成了“你”。 一旁的宁中则呆呆看着面前的枯梅大师,身子一颤,“枯梅掌门……” 声音如泣如诉,似乎信仰崩塌一般。 可枯梅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原随云冷笑道,“她一辈子为了华山辛苦操劳,几乎没有自己的人生,人人都叫她铁仙姑,却好像真以为她是铁打的,而忘掉了她也是个女人。” 枯梅大师低了低头,“随云,不必再说了。” 楚留香却已经明白了,他本就是世界上最明白女人的几个男人,点点头,“原来如此,这也的确不能怪了仙姑您。您性格刚烈,敢爱敢恨,若与原随云的父亲坠入爱河,自然是天崩地裂、什么也顾不得的。” 他忽然又将“您”给重新加了回来。 因为楚留香觉得,枯梅大师仍然能够得到他的尊重。 “而您离开了华山派,以至于华山派剑气二宗大打出手,杀得血流成河,虽您是起因,但真正造成杀戮的还是贪恋权势地位的人们自己,其实也怪不得您多少——甚至,您离开华山,也许也是因为知道剑气二宗的斗争早已深入骨髓,缓和不得,这令您深感疲惫,难以为继。” 楚留香悠然道,“也许您也曾在这方面做过许多努力,想要令剑宗气宗合一,但最终收效甚微。以您好强的性子,必然会深感挫败不止,急需有人为自己提供鼓励、支持,可惜您是天下知名的铁仙姑,人人都把您当做钢铁,谁会认为钢铁有柔软之处呢?” 说到这里,楚留香脸上便不由带上了笑容,“到这时候,您便遇上了原随云的父亲,他或许是极少数能友善真诚温柔待您的男子,于是你们两人……” 枯梅大师忽然冷冷道,“闭嘴。” 原随云却笑了,“楚留香,你果然是天下最明白女人的男人,你讲的多半是真的。其实我很愿意听你讲故事,因为我父母的事情我很少知道。” 最后却收敛了笑容,淡淡道,“可惜的是,你却要死了。” 说话之间,甚至都带了一丝丝悲伤,只因楚留香这样的人,就算是作为对手也是非常让人不舍而珍惜的。 除了悲伤之外,便是极满的自信,就好像这是一件已经证实的事情。 因为枯梅大师的武功,赫然也是小三合得二的水平,与她的儿子原随云相当。 光是一个原随云,已经让人头疼无比了,更何况是两个。而且看枯梅刚才那一剑“清风十三式”的威力,只会比原随云高,而绝不会比原随云低。 楚留香却道,“我看未必。” 原随云饶有兴致地笑道,“哦,你还有什么法子?” 楚留香摇了摇头,“不是我,我确实已经没法子了,是李忘尘小兄弟——我刚才说的那段话,就是为了给他拖时间的。” 他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法子,但他既然已经创作过那么多次奇迹,我宁愿相信他再来一次。” 原随云一怔,忽然反应了过来:李忘尘去了哪里!? 他听声辩位,已经形成了本能,没有听到的声音,就相当于无人存在。可是从寒亭出来之后,兴许是觉得大局已定,原随云居然也有些大意,没有记住每个人声音的位置。 而再注意的时候,李忘尘居然就消失了。 原随云心下奇怪:能够躲过我的声音……在水中!?但是即使在水中又能如何,偷袭我们吗?他的武功就算再高一倍,也绝不可能对我们两个偷袭得手! 枯梅却脸色一变,“难道是……他怎么知道的?” 骤然转身,两个人的耳边,同时听到了一个水声,李忘尘从水中上了寒亭,伸手一点。 正点在那个看上去是枯梅弟子的年轻女人身上,为她解穴。 “你是不是叫华真真??”李忘尘无比焦急地问,“你一定要是华真真啊。”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华真真啊。”少女站了起来,她的神情居然不是慌乱恐惧惊吓,而是很疑惑,疑惑中带着一种威严,威严中渐渐有了一丝愤怒。 她也不等回答,忽然转过头,就用威严和愤怒,正对上前方来的枯梅的目光。 少女叹了口气,“枯梅,你可知罪!!” wap. /132/132250/30893667.html 第六十三章 来龙去脉 华真真。 果然是她。 李忘尘长吁一口气,表情放松神色平静,就好像一个急迫着要解手的人终于来到了厕所。 这绝对是生命中最解脱最幸福的一刻。 在《楚留香传奇》中,原随云步下了蝙蝠岛销金窝的疑阵,开始自己掌握全江湖的计划,中途却等到了楚留香这位好管闲事的小偷儿降临。 枯梅本是他的帮凶,却以调查此事的姿态一同上岛,两人里应外合,一明一暗,楚留香理应毫无生机。 但事情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枯梅死了。 杀死她的就是华真真。 ——中华山派第四代掌门“华凤琼”的玄侄孙女,华山掌门的监督者。 这位在原作之中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女剑客的少女,看起来柔柔弱弱,实际剑法之高,当世只在薛衣人之下,更真正得到了华山派清风十三式的精髓,是华山派一切武功的最终真传。 她在剧情中能将枯梅大师逼至圆寂,曾在三招之间让楚留香冷汗直流直呼是生平最可怕的对手,是楚留香在原作中破局的关键。 现在也将成为李忘尘生还的唯一希望。 李忘尘之所以从始至终,没有想到华真真,是因为风清扬口述剑气二宗的历史,从未有过“华凤琼”之说,所以他理所应当地认为这综武世界不存在这样一个武功高绝的少女。 即使刚才临时有个念头电闪而过,致使他潜水绕后解穴,但直到少女亲口承认之前,他都心怀忐忑,抱有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 可他最终还是赌对了! 现在的局势微妙了起来,所有人不敢发出大的呼吸,山庄安静得一根针落下都清晰可闻。 霍休悄然间来到了枯梅、原随云的身旁。而原随云皱着眉头,似乎并未想到华真真会有什么问题,更不明白向来杀伐果断的母亲为何被一个少女给喝住。 楚留香、宁中则、令狐冲、花满楼等几人则聚在一起,静观其变。 最后是枯梅和华真真的对视。 枯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知罪。” 她的声音也像是铁打造的。 这话让所有人无关敌友阵营地心头一紧,因为无人在此前会想到,一个看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妙龄少女,竟能令枯梅大师这样的老江湖服软认错。 华真真瞪大了眼睛,严肃地看向枯梅,“你犯下了什么罪!?” 口气坚决严厉,竟好像是个升堂的大官,而枯梅却是个跪下的囚犯。 枯梅却让开了目光,不愿与华真真相争,“我未经允许,将门派秘籍‘清风十三式’外传给我儿随云。我私自下山,逃避责任,致使门中剑气二脉再起纷争,门派至此衰落。我尚未还俗,却嫁人生子,有辱道家修行人的门风。” 她说话是一条一条,清晰无比,话语间并无丝毫内疚惭愧。 但若非内疚惭愧,如何能记得这般清楚?在场了解她旧闻的都知道,她是性子天生要强冷漠,其实已是内疚惭愧、深感罪责,只是不愿表露情绪,现在说出来竟给人一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华真真笑了,“好,你知道就好。” 转过头看向了原随云,拱手道,“青龙会,蝙蝠公子,元月十五?你的点穴手法好厉害,我冲了许久也实在冲不开。” 瞧她模样,彬彬有礼,大气自在,一下子冲淡了战局中本来肃杀紧张的氛围。 原随云沉皱眉沉默了一阵,他一向不喜欢被他人掌控局势的感觉,尤其这个女人还对自己的母亲呼来喝去,颐指气使,但他偏又难以揣度此女的深浅。 只好同样客气道,“姑娘竟深藏不露,看来原随云非但眼瞎,心也是瞎的。” 华真真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原随云已发现她独断而无礼的问话风格,他这辈子尚未被人如此对待,心中杀意悄然凝聚,面上仍平静万分,“姑娘但说无妨。” 华真真昂首道,“昔年华山派的祖师,虽是全真教的郝大通,但一派武功相承迄今,也有另一股更为源远流长的传承加入其中——那就是仙人陈抟留下的陈抟秘籍,而我的祖先华凤琼娘娘,便是陈抟秘籍的真正传人。” 她说到这时,却转头微笑看向宁中则、令狐冲,“岳肃和蔡子峰两人得到陈抟秘籍,却因各自所学太浅,悟性太低,均觉对方走了岔路,才有了如今剑气二宗。但当时华山还有我们华氏一脉,虽非掌门,也观看了陈抟秘籍,自觉剑气二分均有差池不足,故而隐居华山深处多年,终于真正参透了陈抟秘籍,达到剑气合一、气剑不分的武学境界。” 宁中则和令狐冲对视一眼,喃喃自语道,“剑气合一、气剑不分……” 这是他们闻所未闻的说法,宁中则自然觉得万法归一,内力是一切根基,而令狐冲自从衡山与李忘尘相遇,便按着自己性子学习,觉得剑法高起来也不错,可华真真所说的却是他们从未想过的东西。 没等两人细想,华真真已继续说了下去,“华凤琼娘娘参透了这门秘籍的根本,本以为可说服同门,没想到再一出世,已有三十余年。剑气二脉在这三十余年明争暗斗不休,虽是同门,却有如陌路,华凤琼娘娘本想从中调节,可她能统合武学见解上的差异,却已无法改变多年的仇恨。” 她说着说着,目光悠远,仿佛回到了那个时代,“剑宗的弟子有人被气宗的挑破了手筋,气宗的弟子也有被剑宗的打碎了气海,经年下来,谁都不是无辜者,谁也都是受害人。若要追溯源头,最早发难的一人当是剑宗或气宗其中一员,但这已经毫无意义,因为所有人都已扭曲、畸形、狰狞、恐怖,仇恨在华山内蔓延,一切起源于武功,却非武功所能解决,只能有一方彻底灭绝为止。” 众人听她言论,遥想那个时代,同门之间竟能如此敌视,均觉得毛骨悚然。 尤其以宁中则、令狐冲感受最深,宁中则年轻时经历过最近一次的剑气二宗比武,直杀得全门派只剩下她与岳不群两人,那一日的情景历历在目,令她现在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而令狐冲听过风清扬的过往,此时听着华真真言语,竟想起了风清扬那一夜蹲在山岗上背身拭泪的孤寂模样,登时心有戚戚,长叹一声。 枯梅则面无表情,她好像是个铁人,从来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现。 唯有霍休撇了撇嘴,不甚在意。而原随云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耐烦。 华真真道,“经过一番绝对曲折但又白费功夫的努力,华凤琼娘娘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此毫无办法,她无法化解仇恨,只能远离这一切,于是又回到了家乡,那是个没有谁知道的小山村,她以一身武功,意外救下了自己的同姓族兄,兄长愿意为她报恩,于是发誓自己世代子弟,学习陈抟秘籍,又不能去沾染华山掌门的位置,只为了令华娘娘解去心结——每一任华山掌门接任时,这一家便要去亲自会面,辅佐其完成合并剑气二宗的使命。” 《仙木奇缘》 忽然摊开了手,朝着众人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至于结果,大家都清楚了,华山剑气二宗延绵百年迄今,尚未有结束的时候呢。这一百多年来有七八位掌门,有时是剑宗的,有时是气宗的,他们能够上位,一方面是自己一派得势,另一方是对方失势,竟无一方愿意合并二派,反而死命打压,只是加深了隔阂。” 枯梅在这时候忽然接过了话茬,“直到你的父亲找上了贫道。” 她的声音冷而涩,如一块石头,“他教会了贫道很多,是贫道亦师亦友的存在。” 华真真点头道,“外人所知的每一次华山危机,其实都是爹爹与枯梅你共同度过,他将功劳送到了你的手中,自己却隐居幕后。他帮助您上位成为掌门,是为了什么,你可知道?” 枯梅木然道,“我当然知道,他让我合并剑气二宗。” 这话一出,大出在场众人意料,李忘尘这才知道,原来枯梅的成名过程还有这样一番曲折的幕后,难怪这女人三十年前耀眼得如同当代主角一般,连风清扬也视她为毕生目标、念念不忘。 华真真挑了挑眉,“你是做了,可惜你做得不够。” 她叹了口气,“你私自离任,导致华山内乱,数百年的荣耀毁于一旦,剑宗二派的弟子更十不存一,我父亲常年独居家乡务农,来不及知道此事。等到他得知之后,终于一病不起,在床榻上深受折磨十多年后,因心中内疚悲愤难去,大哭一夜,撞死在华凤琼娘娘灵柩之前,当时我还在我娘亲的肚子里呢。” 楚留香花满楼令狐冲等人听了,莫不是低声叹了口气。 枯梅也深深皱起了眉,低头说了五个字,“这是我不对。”便闭口不言。 华真真的双眼忽然变得悠远起来,仿佛能随着时光逆旅,看到往昔的岁月,“父亲死后,我的娘亲单独带我离开了村子,她天生有病,练不得武功,但却深知我们华氏的使命,将陈抟秘籍上的武功一项一项教给了我,一边教导我,一边寻找你……那真是一段艰难的日子,也是一段美好的日子。” 宁中则这才明白,为何华真真的父亲或她没找上岳不群。 华真真仰起头,双目泛红,声音很轻,“我们几乎走遍了整个大明,一路帮工,要饭,求人,我仍能记得她在最酷热的夏日里唇干舌燥地背着我行走山野,一路与我描述从未谋面的父亲的眉眼、胡须和脸上的梨涡。我也记得她在冰天雪地中抱着我睡觉,我睡得安眠,醒来时却发现她的背脊已满是冰渣,我足足叫了她一个时辰她才应我一声……” 李忘尘忍不住道,“你父亲如此一死是洒脱了,可你的母亲的人生之中,却满是悲痛,这值得吗?” 华真真转头看他,露出奇怪的神色,凝重而严肃地说,“这当然值得了。” 李忘尘愣了一愣,露出无法理解的神色,他是现代人,深受精致利己的想法干扰。虽然穿越迄今,一路热血举动,却始终还是顺手为之,未曾有过损己利人的行为,更无法理解这种献上一辈子的义举。 楚留香却道,“华姑娘,李兄弟的意思是,此事是否你们本心所愿,本心所想?这其实是相当重要的考量,若你母亲只为了所谓爱情与责任便束缚自己一生,听来相当可悲愚蠢,甚至不只是你的父母,还是你的祖先、你的父亲,都同样可悲愚蠢的地方——” 华真真听到这里,脸上稍带怒气,但又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忘尘正听得连连点头,忽然楚留香却转过头看他,话锋一转,道,“但李兄弟莫忘,古有荆轲、豫让、聂政前事,刚烈勇猛,义之所在,命之所在,不倾于权,不顾其利,此乃大勇——或许,你所谓的幸福美好,种种一切,对于一个在乡野间种地的家族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 楚留香最后道,“他们也许就是想要一生务农,平安而祥和地度过,若是欠了别人一点东西,便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受了别人的大恩,一定要拿出所有回报,受到痛苦的时候,绝不会想到谁导致了这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想法,这就是他们的活法。这样的朴实性子,咱们或许无法理解,却大可敬而远之,不必攻讦。” 李忘尘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我还是无法理解,但香帅说得没错,我的确不应该多嘴的。” 他看了看华真真,很真诚地说,“抱歉。” 华真真情不自禁点点头,然后忽然转头,呆呆看向楚留香,“你……你……”红了红脸,“你倒是很会理解人呢。” 楚留香微微一笑,李忘尘心中大叫段位之高,自己竟成了人家泡妹的工具人。 霍休忽然不耐烦道,“说正事!” 他舔了舔嘴唇,“好啊,小姑娘,你的故事我已明白了,接下来呢?你学成了武功,找到了枯梅大师,却又要如何了?” 这也正是原随云想要问的。 华真真眼睛一红,如泣如诉,“还没有讲到哪里,我们先讲我小时候的故事。之后,之后,我,我母亲便死在了路上……” 霍休怒道,“然后呢!?啰嗦这些有什么用,你怎么和枯梅大师混成了一团,之前我们竟完全没有发现你的底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指使你的,快——” “说”字尚未出口,一道流光闪过半空 霍休忽然瞳孔收缩,脑袋下埋,肩头拱起,全身蜷缩,如同背脊上的两处肌肉变成了翅膀,骨头、筋膜、皮肉连成一片,猛力一震,这个动作在电光火石间完成,已带着他身子一晃,横挪五六丈的距离。 而原来所站立的地方已被一道剑光所斩开。 那道剑光明亮而长,锋利而凶,将大地给分开个截长五六丈、宽三四寸的深深沟壑,断面光滑如镜。 华真真已出现在这个位置,一手持剑一手持鞘。 她的脸上露出怒意。 霍休惊魂未定,可他出言不逊,怎能至此结束。 刚刚落定,尚未站稳,站在之前位置的华真真身影消失,霍休的瞳孔里有一抹剑光忽然闪了一闪,透体生寒,长剑到此,令他躲避不及。 华真真的轻功居然也如此之高,令旁边的原随云都大吃一惊,一时难以相助。 长剑由动到静,轻轻一点,落在霍休的眉心,只待划拉半尺距离,即可令霍休魂归西天,却适时被一只戴着银丝手套的手轻轻阻截。长剑去势一止,化作流光收回。 只听沧浪一声,华真真已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放剑回鞘,动作洒脱自如,昂首俯瞰霍休,或者说霍休身旁的枯梅,怒道,“枯梅,你不识好歹!你已败在我的手中,答应我回到华山认错,此刻还有脸与我一战么!?” 此言一出,除去李忘尘之外的众人惊讶万分。 他们终于明白了一切源头——所谓的枯梅大师重出江湖,竟是被华真真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儿,从不知道哪里找到揪出、打服,一路带到了华山! 背后绝无其他任何势力、人物、利益、诡计。 她的武功竟然高到了这样一种地步!? 这若光是听来,就算是楚留香也不愿相信,只会觉得可笑无比。但若亲眼见到刚才华真真的剑法有多快速,只怕无人会不相信她的言语。 更何况,枯梅也无一句多嘴,对此持默认的态度。 原随云更是恍然大悟,因为由始至终他也十分无辜,这本不是他想象中蝙蝠公子应行走江湖主动作恶的时候,只是计划中一大助力枯梅大师意外失踪,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山。 此行目的,一是想要夺回枯梅,二来也完成青龙会的任务,袭杀不识抬举的楚留香等人。 而这一切缘由根本,竟然就是这个黄毛丫头的胡闹作为! 现在回想起来,他所知的一些疑点,终于也有了解释——他本不愿意用现在埋伏的计划,而是宁愿在见到枯梅的第一时间,就与其联手偷袭,杀死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任意一人,接下来以二对二,其余人自然手到擒来。 偏偏那时枯梅毫无出手的意思,他不得已之下,只能够坐视陆小凤和楚留香将枯梅点倒,洋洋得意地让华真真照料。 ——原来当时的枯梅,正是顾忌着旁边华真真的存在。 而后来,原随云想到自己偷偷将枯梅、华真真带到大野山庄一事,更加冷汗直流,只怕当时是华真真根本不知道原随云瞒着楚留香、陆小凤等人作祟,还以为他是好人,所以并未出手。若是她当时忽然出剑,原随云竟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去。 一旦到了大野山庄,等到这女子察觉不对时,此处又已有金九龄、霍休、薛笑人三大助力,华真真也不敢造次了。 原随云不愿意令自己与枯梅的关系为青龙会所知,所以他也没有当面解开枯梅的穴道,询问她之前为何不直接出手,而是想要等到事后再问。 于是直到刚才为止,原随云也不知道枯梅为何离开蝙蝠岛,更始终不知道一旁的华真真就是一切的幕后指使,他还以为自己母亲是责任心复发,才会回到华山,没成想却是被逼的。 而华真真也莫名其妙身陷这伙高手之中,只能和枯梅一起被点了穴道,心知肚明而又憋屈无比地看着一切发展。 若无李忘尘忽然去解开她的穴道,谁能想到此处能够破局? 原随云想通这一切的时候,楚留香、李忘尘皆已想通。 然后他们所有人都动了。 wap. /132/132250/30893668.html 第六十四章 胜负 原随云似乎已能看出大势已去,他的决断仍然远远比同僚聪明、果敢。 霍休尚未动作,蝙蝠公子大袖一挥,大地上震起了一圈烟尘,直升起半丈来高,遮人耳目。而他脚一踩,飞身腾空,衣袂飘飘间,已远纵过湖心,脚踩丈高的围墙。 他一只脚刚踩到围墙立住,另一人的脚已踩了过来。 “楚留香!”原随云抬头,大喝,“你真是难缠!” 说话间脚反踩墙头,啪嗒一声数道瓦片飞射,原随云翻身旋转,再度落在湖心。 楚留香根本未曾被阻碍分毫,身如轻烟,抬手翻掌,近身跟步,大量的瓦片从他的身体表面滑过,仿佛周围的空气对他而言已成了水下,而他却是一条身姿优美的游鱼。 一同入了湖心,空气忽然震动了起来,四面八方腥风血雨一般的杀气汹涌而来,冲入楚留香的口鼻间。 迎来的却是原随云的反击。 他看似退步,引楚留香入湖心,适时再发反击。只因知晓楚留香轻功再高,自上而下的时候仍然不能转向挪空,乃是个大大的活靶子。 这正是最好的机会。 原随云踩水湖面,发丝狂舞,衣袂飘飘,全身内力凝聚一体,失神的双眼中闪烁无名光泽,双掌一抬,如巨人托天一般轰出。 轰出时分,五指骤然涨大,并发红发黑,一根根如大萝卜般膨胀畸形,周围的空气宛若为之一止一凝,尽皆化作了固态而被这一掌推动,看上去就如同原随云托举着周围无形而有质的一切,如空气、湖水、气势、意境等等一切,朝着楚留香砸了过去! 正是大明江湖上失传已久的绝技“赤砂掌”! 楚留香心里升起一抹阴霾,却顺势一扭,忽然倒转身体,头下脚上,伸手一指,整个人真劲内力凝结如一,有若化作了一柄锋芒毕露、绝世无双的神剑,自天而落,有劈开一座顽石的气势。 剑锋所指,劲力两分,正虚虚对上原随云双掌之间虎口之下的两个常人极不容易察觉的穴道。 ——而这竟恰恰是赤砂掌的破绽所在! 这本是江湖上失传甚久的武功绝技,可楚留香却像是早就知道其中的底细,所攻处正是它的要害! 楚留香的武学根底到底是什么? 自此人出名以来,便身怀无数谜团,这几乎是江湖人士心中最常出现的一个,现在竟又一次地浮现在原随云的心头。 但原随云来不及细思,千钧一发之际他再次变招转式,赤砂掌那雄浑奇古、凶狠狂猛的掌力尚未催发,已给他纯熟无比地转为另一股力量。 这股力量洒脱、自然、清爽、辛辣,也是一柄剑。 原随云双手闪电般一分,以左手化剑,霎时间催发出七七四十九剑,剑气弥漫,宛若电蛇,布满虚空,瞬间有无数的光交织错落,编织了一道铺天盖地的剑网。 正是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 但在清风十三式之外,他的右手更隐藏在剑网之下,斜斜一切,虚虚一斩,轻轻一刺,偷偷一点,连续四招变化轻巧灵动,难以觉察,剑气剑劲更连成无坚不摧的一片。 这也是一门惊天动地的剑法,巴山顾道人赖以成名的“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 原随云以清风十三式和七七四十九式回风舞柳剑齐攻楚留香! 而当楚留香拦住了原随云的时候,霍休也怒吼一声,乘着烟尘升腾,转身一踩地面,只听轰隆一声,炸地而起,远撞向另一个方向的围墙。 他眼见了华真真一剑威风,再加上枯梅见了此女便畏手畏脚,也知道打不下去,心中正犹豫着逃跑,才发现原随云动得比自己更快。 霍休自知不能和原随云一同逃去,所以选择分散逃跑,这既可保证对方兵力分散,也可令人一时不止追谁,争取时间一举两得,谁能逃走则全看听天由命,更不会责怪对方分毫。 可惜他虽有决断,却失了反应,刚刚一动,半空中一道又柔又轻的长袖已携带着周围大量风声,宛若卷动风云一般挥打而来。 霍休怒声喝道,“又是你这难缠的瞎子!” 他一身武功,刚猛无俦,金刚不坏,自从大金鹏国到中原以来数十年间,都少有对手。但偏偏碰上了花满楼这个气力先天的年轻人,打定主意了以柔克刚,竟将武当派的绝学发挥到了淋漓尽致,从刚交手到现在为止,他竟没有一刻不是憋屈的。 霍休那老朽的身子猛然发力,竟硬生生止住去势,停留在半空片刻。 划拉,流云飞袖打在他的身前空处,他却闪电般伸手一抓,已握住了那一截布匹。那看似腐朽、老迈的身躯,在这一刻爆发出惊人神力,五指一握之下,数十万斤乃至上百万斤的力量挤压,甚至连空气都宛若固体,被他五指之间的力量给捏得炸裂而出,形成一股一股白气尖啸着射出去,打在一旁,形成五六道肉眼可见的波动白痕。 若是身无武功的常人,即便稍稍挨得近了,被这股气流打中,都得当场身死。 花满楼眉头一挑,犹如身在海潮之中,被漩涡所俘获身子几乎就要被拉扯过去,投入霍休怀中。 但他手腕一震,已悄然间将长袖震碎,破碎布匹中身子翻身而起,足尖自下而上地一点,点向霍休的眉心额头,身姿曼妙,变化自然,令人目不暇接之余,却又毫无突兀之感,已化解霍休攻势,并且完成反击。 《最初进化》 三人之中,原随云被楚留香截住,霍休被花满楼纠缠,枯梅却站在原地没动。 她压根儿没有跑。 这位大名鼎鼎的铁仙姑,即便在华真真现身之后,仍然是在场中占据最大焦点的人。而她目光平静,眼神淡漠,仿佛仍当做是三十年前,为华山派崛起而立下的大大小小血战中的一场。 她的儿子要逃,可她从来不逃。 华真真悄然间来到她的对面,两人对视。少女对老妪,同为华山派出身的绝顶高手,一时对立起来,竟给人以一种奇妙荒诞的感觉。 人人都知道,此战局到底是胜是负,仍然看她们二人。 当然,李忘尘持剑站在一边,他是在场六大先天高手之外,唯一有能力参与到战场的一人,正在侧目观察,到底哪个战场最需要自己。 他虽功力普通,但在此前一应战役之中表现出彩,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出何须大事,更会留心相待。 华真真看了看枯梅,慢慢拔出长剑。 枯梅一抬手,已握住了掌中长剑。 两人慢慢靠近,直到相距三尺。 忽然出手,剑光电闪。 这一动手,便如世上任何一家门派自相残杀一般,略过了一切试探虚实的环节,直接开始最凶险、最直接、最简单、最粗暴的生死对拼环节。 枯梅一剑刺穿了华真真的肩头。 华真真还手一剑,已同时刺中了枯梅的胸口。 这就是两个人战斗的第一招,她们对彼此的招式都太过太过熟悉,根本骗不了对方。更兼彼此都是坚韧凶悍的性子,一出手就是生死拼杀! 第三招的时候,枯梅的衣衫已被血染透了,她那只残手也被华真真一剑削去一半,一声闷哼。而华真真则被枯梅一剑戳中腹部,血流如注,面露痛苦。 可她们都没有停手,别说是停手,甚至还只进不退,只攻不守,以伤换伤,以血战血。 两个人沉默不语,继续比斗,剑法快速,流光溢彩。 这场决战是沉默的,也是看似平凡的,却也是最激烈的,周围的所有人看着看着,竟话也不敢说。甚至就连远处的原随云、楚留香、霍休、花满楼四人,也渐渐停了下来,同时往这边看来,因为这一战的光彩已胜过他们所有的武学发挥。 他们都是武者,都知道这两人虽无什么大起大落的惊险之处,实则是因为她们已将所有的凶险、危机,全都化在武学中的一招一式之中。 其余人中武功最高的原随云细细觉察一二,额头上慢慢生出冷汗,他前两年在切磋时打败了自己的娘亲,自以为枯梅不是自己对手,可现在才知道枯梅真正出手,自己最多有三分胜算。 她不过是在让着自己而已。 而看到这里,李忘尘恍然大悟,其实华真真并非真正能碾压枯梅。 她虽是江湖上年轻一辈的顶尖高手,但距离西门吹雪、叶孤城这样的级数,尚差了一步。而相对于燕南天这等公认的第一神剑来说,更是远远不及。 不过她面对枯梅,有一项极为重大的优势,那就是她的武功招式路数,全都出自于华凤琼领悟的陈抟秘籍中最深奥的一部分。 而枯梅则只是气宗掌门,只会气宗那一方面的武功,差了部分奥妙。 残缺的碰上了完整的,自然是后者克制前者。 但见清风十三式剑法变化到了极点,忽然同时剑气长啸一声,如同彼此争鸣、不让分毫。 周围浮现出剑气的罗网,两道不分彼此的光芒横竖交织错落如棋盘,两道棋盘重叠碰撞激荡,将方圆数丈的距离内的一切都给遮掩盖过,最终齐声爆炸断裂,剑光冲天而起,激起了大量的乱石纷飞、烟尘四起。 爆炸声中,枯梅与华真真蓦然同时弃剑脱手,动作难分快慢地前进一步,嗖嗖两声,两人伸手互相搏杀,并指为剑,指劲爆射相撞,霎时间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四周的地面沉下数寸有余,足见其威力之大! 两个华山剑派武学的极高成就者,竟然此刻都将长剑放下,用指法对决起来。 而且那指法玄妙,一招一式,细细观来,竟然都是倒转使用的“清风十三式”。只是枯梅手中的生疏一些,而华真真手中的熟练了一些。 令狐冲剑法高妙,忽然恍悟起来:莫非这就是华凤琼所领悟的“剑气合一、气剑不分”的境界? 将清风十三式倒转起来,以内力驱使,以指使剑! 枯梅毕竟残了一只手掌,再加上招数生疏,一时处处受制,招式逐缓,气息不畅。五六十招后,终于被华真真一指点中胸膛,应声倒地。 此结局下,宁中则、令狐冲、李忘尘等人,则无不心下松了口气。 华真真全身是血,脸色惨白,却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上次决战,你不知道‘清风十三式’的奥妙,被我十多招点倒,但现在你还未习练纯熟,只知道其中奥妙,临时使用,已经和我拼到了现在,果然不愧是‘铁仙姑’。” 枯梅躺在地面,呆呆地看着天空许久。 忽然间,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一口气居然并无任何气馁、怨恨、可惜,而是只有满满的解脱意味。 仿佛连她自己也知道,这三十年来,实在过了一段荒唐的幸福日子,今日却终于到了该结束的时候。 而另一边,李忘尘、华真真眼见枯梅伏诸,对视一眼,眼带笑意,忽然扑出,也已经和花满楼合力,一同在十招内将霍休给制服。 霍休的大金鹏神力一旦施展,几乎是天崩地裂,但碰上三人联手,实在是运去英雄不自由,终于被点中穴道,哀嚎着倒下。 李忘尘本想偷偷给霍休来上一剑,夺得点数——说到这点他就有点憋屈,华真真这经历、这武功,竟然不是江湖令人物!? 理所当然,见到了她并无任何奖励。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那我营养这一块怎么办? 花满楼阻止了李忘尘的动作,叮嘱他青龙会要犯重要,不可以轻动,李忘尘也只有遗憾地收剑。 最后就是楚留香和原随云一战。 楚留香明言无需他人帮助,只要单打独斗。 这一战打得太久太久,几乎有五六百招,但终于还是原随云输了。 直到最后一个动作,楚留香接连破了原随云十三门武学,以小三合得一的水平胜过小三合得二,终于令原随云停下手来。 他脸色苍白,双手垂下,“看来就算你我单打独斗,你也绝对能够赢我。” 楚留香只微笑道,“或许。” 原随云疑惑道,“你到底有什么根底?” 楚留香笑容神秘,“这点实在没办法外传。” 原随云只得长叹一声,“我输了。” 说话声中,楚留香已点了原随云的穴道。 到了此时此刻,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 陆小凤悠悠醒来时,已到了华山之上。 他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吵大闹,顿感不平,大呼可惜。 而有了原随云,霍休便被李忘尘补上一剑,得了二十点奖励和一枚白银令牌。 原随云却在华山地牢之间,自缢而死,并未暴露出青龙会的丝毫秘密。 另一方面,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三人养伤,李忘尘和令狐冲请求华真真借用枯梅一用,四人一同上了思过崖。 wap. /132/132250/30893669.html 第六十五章 风清扬的离去 一下山,一上山,不过一日一夜,思过崖自然不变。 荒草还是那处荒草,石壁仍是那座石壁,风吹而树动,日照而光洒,一路走来,李忘尘的心境却大有不同。 此次下山,他是大有收获。 这里的收获,既是指终于领悟的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当然还有接连杀死薛笑人、霍休、金九龄所得的两枚青铜令牌、一枚黑铁令牌——但真正让李忘尘受益匪浅的,却是整个战局本身。 从开始到结束,这场乱局牵扯了陆小凤、楚留香、花满楼、霍休、原随云、薛笑人、枯梅、华真真,八大先天高手。 其中武功最高的枯梅、华真真、原随云,都是任我行那一级数的人物,而且还无任我行的吸星大法之忧患,实际战力只会更高。 他们打成一团,自然是一招一式都成普通江湖人不敢想、不敢为的精华,光是李忘尘观看的一场场战斗中精彩纷呈之处,已足够珍贵,更遑论他还亲自与薛笑人一战,虽然最后是陆小凤的天外飞仙奠定胜局,但李忘尘一人仗剑,也几乎拼掉了先天境界薛笑人的一半真力。 与薛笑人的这一战,现在都在李忘尘脑中回响激荡,历历在目,其中许许多多的感悟,都抽象而离奇,一时难以言喻。 李忘尘知道,若将其全盘消化接纳,彻底吃透,对自己的剑法、武道,都大有好处。 令狐冲似乎也有这样的感受,呆呆站在一旁若有所思,时而抬手以指代剑,轻划摆弄。 华真真听闻了风清扬的存在,颇感兴趣,也一同上山,身旁站着受制的枯梅。忽然之间,她抬头四顾,轻轻一喝,“哈!” 她束音成线,这声音初听来极为宏大响亮,一下子扩散出去,但到了后半截便骤然引入无声境地,超出常人所能够感应的范畴。 山林寂静,只远处山上大树飒飒作响,掀起一阵阵碧绿色的树浪。 “有高手!” 一道身影忽然从山壁之下飞腾而上,此人手持长剑,身材消瘦,却不是风清扬是谁? 他一现身,立刻皱着眉看向华真真。 目光一动,忽然移动到一旁的枯梅身上,立刻身子一震,脸上露出喜色,“枯梅掌门!” 嘿,这句话就漏了馅儿。 李忘尘暗笑一声,他可知道风清扬实是天下最傲娇的老头儿之一,一百分喜欢就要说成八十分喜欢,八十分喜欢就要说成不喜欢。 他叫骂华山气宗的历代掌门时,未必是心中真正厌恶这些人。而难为夸赞了枯梅几句,更可谓对此人尊之敬之了。 枯梅抬头看了一眼风清扬,表情并无丝毫动摇,随即低头不语。 风清扬这个故人,对她而言,仿佛真是一股风,一缕烟,得不到丝毫重视。 风清扬愣了一愣,“这……” 这显然和他想象中两人见面的场景大不一样。 李忘尘和令狐冲将他拉到一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掰扯清楚。 这前面的一大帮子事情,事关什么青龙会、原随云、楚留香、陆小凤等等,对风清扬这个一生单纯的老头儿而言,实在有些超乎想象。他的一辈子就是练剑,结婚,被骗,隐居,哪里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到了枯梅的消息时,才听得尤为入神。 听到枯梅离开华山派,是跟着男人跑了,结婚生子,相夫教人,不由得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显然这并非他心中枯梅应做的事情;听到枯梅有了个孩子,天生失明,竟成如此阴狠恐怖的人物,更是惊叹不已。 直等听到枯梅为了这个孩子,竟然外传华山派功法,更数度谋害侠义之人,更直接断声大喝,“不,我不相信!” 抬头看向枯梅,“枯梅,你绝不可能是这样一个人!” 神色期待万分。 枯梅木然道,“我本来就是这样子的,世人都以为了解我,以为我是个了不得的圣人,实则我心中有许多自私柔软的地方,并不像你们所想的那般伟大。现在随云已死,我心也死,我一身罪孽深重,你们随意处置我吧。” 她已六十多岁,白发苍苍,几乎和手中的拂尘一般颜色,此时说出这番话来,平静如水,冷漠似冬,生命中竟仿佛已被一种大淡然给充斥。 她不仇恨李忘尘等人杀了原随云,也不羞愧于这么多年所干下的事情。天上地下,仿佛什么事情也动摇不了她的心性。 华真真背手摇头,“我与她私下聊过许多次,她是明知故犯,为了那宝贝儿子,跟疯魔了一样,这些年帮助原随云杀了不少好人,原随云一身武功,有她出力不少。风清扬前辈,你与枯梅一战之后,不管胜负,我都得带她去认罪伏法,此前的功功过过,一并评说。” 风清扬的眉毛纠缠得像是毛线团,却并不搭理华真真。 他看了枯梅许久,终于才慢慢舒眉缓颜,“好,我也不管你现在什么样子,你既然回来了,那就与我比一比剑。这是三十年前,剑气二宗争斗的延续,今日非要完成不可!” 华真真听到此言,摇了摇头,轻轻蹙眉,对风清扬的话大为不同意:她们华氏一族的天命,便是极力阻碍华山派剑气二宗的分裂,一听类似剑气二宗斗争的话就觉得刺耳。 她一看风清扬的言语行为,便知剑气二宗的隔阂,早已在他心头根深蒂固,不是可托付华山派的对象。 “要说最好的人选,还得是令狐冲……” 华真真侧头看向旁边的令狐冲,打量了一阵,“就是武功差了一些,不知是否能够继承‘清风十三式’。” “清风十三式”是气宗剑法,和宁中则的“无双无对宁氏一剑”差不多,剑招好记,简单无比,运劲发力的手法才是其中精妙绝伦之处。 而华凤琼倒转使用清风十三式,化指为剑的手法,对内力要求只会更高。 她在这边思量着门派大事,风清扬已抬手发劲,剑鞘凌空虚点数下,嗖嗖声中便解开枯梅的穴道,令狐冲走上前去,为枯梅送上了她的长剑。 枯梅自然知道自己过来的目的,她倒也无可无不可,以完好的右手握住了这柄长剑,沉思片刻,忽地抬头,“我想起你来了。” 风清扬胡子一飞,瞪大眼睛,“你现在才想起来!” 枯梅道,“一直记得,忘了名字。” 风清扬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似乎是他的巨大耻辱,可他打从心底却又并不愤怒,只好摇了摇头,“手下败将,能被胜者记得,实在荣幸之至。” 枯梅却好像终于愿意多说一些话了,她目光闪烁,缓缓道,“我之所以不告而别,就是因为有你接任掌门,令我放心,我如何记不得你?” 此话一出,风清扬如遭雷击,愣了一愣,“你让我接任掌门——你为何不早说!?” 枯梅道,“气宗的掌门,如何能把位置传给剑宗的后起之秀?我那个位置,实在不能说出这样的话。但料想我一旦离开,以你当时武功,气宗自然没有人能挡住,那位置该是你的。” 这一下三个人都看向了风清扬,华真真还不知道这回事,赶紧偷偷去问李忘尘。 李忘尘叽咕叽咕说了,尽管声音放得极小极小,可在场除了令狐冲都是内家高手,哪怕是细若蚊蝇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如在耳边低语,便是风清扬当年被算计的丑事。 华真真听完了,“啊”了一声抬头,瞪大了眼睛,怪异地看向风清扬。 风清扬老脸一红,羞愧道,“我……我……” 枯梅反而毫不在意,只淡淡道,“和我一样,你做得很好。” 这是在场中唯一一个不但觉得他没有错,反而觉得他做得对的人。 风清扬忽地目光电闪,看向了枯梅。 枯梅神态自然,平静地看向了他。 两人相看许久许久。 风清扬点点头,轻声道,“没错,自己做过的事情,也实在没什么不好意思——该比剑了,你莫要手下留情。” 枯梅一言不发,剑尖对准了风清扬。 战斗开始。 然后结束。 枯梅手腕一动,甚至连百分之一个呼吸也不到,风清扬整个人连同一把剑已经来到她的面前。 那真是电光甫闪的一剑,风清扬拔剑的声音、踏步的声音、剑撕裂空气的声音,都因为过快过短促而汇合成了一个声音。 一声轻吟。 然后是巨大的啸叫! 那是枯梅手中的长剑被震飞出去发出的声音,宏大尖锐响亮充实,长剑如白虹贯日般在山涧里划过百丈的距离,拖着一条长长的音爆尾痕,狠狠插在远处的石壁上,剑柄仍颤抖不止。 这都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 枯梅动手,风清扬出剑,枯梅长剑震飞,划空来到百丈外的石壁上,整个过程只够一个人呼吸半口气的。 枯梅固然是惊讶地看着风清扬,令狐冲和华真真的眼中也满满是震惊神色。 他们根本未曾想到,年轻时屡次败在枯梅手中的风清扬,在阔别三十年后的再次交手后,竟然是直截了当的秒杀。 李忘尘虽然也惊讶于这个结果,却比另外几人平静许多。因为他亲眼看过风清扬剑气飞射,弥散百丈,削石斩峰,有若呼吸般简单的场面。 同样是在大野山庄之中,华真真和枯梅一战固然也精彩动人,一招一式远超他的想象,但绝非风清扬那边接近改变自然环境的境地。 是以他早有猜想,或许风清扬将枯梅视作强敌,却并不知道自己已逐渐超过了枯梅,风清扬摩拳擦掌期待三十年的这一战,实在是没有任何必要的一战。 许久许久之后,华真真才涩声道,“精、气、神皆达先天,小三合三花聚顶!” 风清扬的精、气、神三大体系,竟然都修行到了先天阶段,成就了小三合的巅峰圆满境地:三花聚顶! 达到“三花聚顶”之后,便要自然而然“五气朝元”,攫取自然界金木水火土五行五气,最终以五行五气作为媒介,架起精气、气神、精神三者的桥梁,三者互相勾连,便能通达“先天罡气”“天人合一”“武道元神”三种大三合成就。 看风清扬的状态,似乎尚未有机会触摸大三合,但已绝非小三合得一、得二水平的人能够力敌。 因为一旦触摸五行五气,武者立即超凡入圣,褪尘去俗,开始走向另一个全新的世界中去。据说这样的人,已能不食不休、御风而行,等若神仙一般。 如楚留香这种应变极快、见识广博、智慧极高、轻功突出的小三合得一者,能在水上省力、蒙眼躲第六识、大局已定的优势下勉强胜过原随云,但若换成了风清扬易地而处,莫说三项劣势,便是十三项劣势,也不可能输给楚留香。 小三合得一得二,彼此间还有一争之力。 如西门吹雪叶孤城二人,应该是小三合得二中的佼佼者,比华真真、枯梅、原随云三人更胜一筹,但西门吹雪遭受青龙会围攻,以一敌三,尚是平手。 而小三合先天圆满一旦出手,青龙会的几名得力干将只怕都得死在那里。 一招败下昔日难以逾越的强敌,风清扬的脸上居然并没有兴奋的神色,反而是露出了茫然。 他茫然地看了枯梅许久,才道,“我赢了?” 似乎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枯梅慢慢收回惊讶的目光,点头道,“你的武功进步好多。你赢了,咱们间的纠葛也结束了。” 她转头看向华真真,“走吧,给予我最后的审判与制裁。” 风清扬踏前一步,“这能算?” 他脸色一阵变化,怒道,“这怎么能算?你三十多年来,武功怎么只进步了这么一点儿!你到底有没有日日勤练剑法!?” 枯梅摇摇头,“这三十多年,我过得实在比单纯练功好一百倍不止。” 已不再搭理他了。 华真真暗叹一口气,领着枯梅转身下山。 风清扬呆呆看着他们的背影渐渐变小,消失在山路之上,手掌握着剑柄,几次握紧又几次松开。 其实以他的武功,想要阻截二人,轻松无比。 但是阻截之后呢? 风清扬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他一生实在没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去做,仇恨是有过,但仇人已死,恩人有过,但恩人不需报恩,当年的劲敌被自己一剑击败,可对方心中自己这一身武功却是不值一提的,而那三十年的人生反而是值得一切的。 他茫然无比地转过头,看向令狐冲、李忘尘二人,忽然涩声问,“我这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啊?” 这个问题,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风清扬长叹一声,挥挥手,送走了两人。 李忘尘和令狐冲次日上山的时候,已不管如何叫喊,都寻不到风清扬了。 他或许重出了江湖,或许只是单纯地避开了华山,或许如同枯梅一般,去寻找武功、华山、剑法之外的生命意义……他这样一个性格别扭、古怪又倔强的老头子要做什么,真是谁也不知道的。 李忘尘和令狐冲只在思过崖内发现了风清扬的临别留信和那柄佩剑。 这个名字如风一般清逸、如云一般飞扬的老人,现在也如华山上悬崖峭壁间的清风、华山顶浩瀚苍穹中的白云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wap. /132/132250/30893670.html 第六十六章 华山篇的结束,新篇章的开始 风清扬留下了三封信件,一柄长剑。 三封信件分别是送给李忘尘、令狐冲和林平之的。 对于这点,林平之还有点意外,因为相比起李忘尘、令狐冲二人,他和风清扬也就是点头之交,一面之缘,并不算是如何熟悉。 这位前辈高人,居然还有信件留给自己? 三人来到玉女峰上的书房,一起打开了信件观看。 一打开,李忘尘啊了一声,令狐冲挑了挑眉,而林平之则脱口而出,“好烂的字啊。” 原来,在三人的信封上,龙飞凤舞着风清扬的字迹,粗略一看,似乎十分飞扬飘逸,但细细观之,才能瞧出一些关节运转之处生涩滞碍的意味,最后的效果也是细处可嘉,纵览全局便一塌糊涂、难看无比。 “其实底子很好,只是风老前辈恐怕多年未曾执笔了。”李忘尘目光一扫,提醒两人,“下面他转了笔锋,似乎是以笔为剑,立时行云流水,好了许多。” 两人跟着看去,只觉得果然如此。 他们心中皆想:风清扬老前辈/师叔祖武功虽高,但这三十年多年来荒废人生,连书信文墨的笔法也如此糟糕,须得以剑法运转,实在也不知道是否值得。 抛开此节不谈,三人细细观看内容。 李忘尘的书信上,是风清扬将那柄长剑赠送给了他——原来李忘尘虽隐藏着自己嚼铁铸兵的事情,但风清扬何等武功,如何发现不了? 只是从来不说罢了。 信上说李忘尘性子和他最像,故而能得此剑。 李忘尘看到这一句话时,侧眼看了看旁边两人,挺了挺胸,直了直腰,自觉有些不同了。 此剑名为“奇枝”,自风清扬入门之初与其相伴,从小小剑童到如今的绝顶高手,有五六十年时光,几乎等于是风清扬的过往种种的象征。 现在他将此剑送于李忘尘,让李忘尘随意处置,看来是真的放下了从前,做好准备展望自己的全新生活了。 李忘尘拿过奇枝,体察一番,只觉得此剑虽然锻造手法用铁粗劣,但是跟随绝世剑客数十年来,早已隐有灵性,比之现在的斩铁草不差分毫,这正是斩铁草要晋升的一大美餐。 对李忘尘是送了一柄剑,对令狐冲却是一番言语。 ——内容居然是劝他莫要与岳灵珊结婚。 李忘尘和林平之只看了这开头,剩下的大体内容便絮絮叨叨,占据了三人信件中的最大篇幅,密密麻麻好几张纸,可见全都是肺腑之言。 具体为何有此判断,似乎是和当年风清扬的经历有所相关。他能为了娶亲而舍弃剑气斗争,足见其也是性情中人,对令狐冲的情事有些触动,也理所应当。 李忘尘和林平之对岳灵珊印象都不太好,倒是举双手赞成。 只是能说出这话而让令狐冲听进去的,也只有风清扬了。 一封信件,看得令狐冲又是细思,又是惆怅,又是空落落的,又是不愿相信,一个人蹲坐在一旁,看一会儿信,又想一会儿事,神色变化剧烈,肉眼可见。 李忘尘也不打扰,便去看林平之的信。 在林平之的信件内,居然又附赠了一些其他信件,上面写着“少林方生大师亲启”“武当冲虚道长亲启”等等字样。 而林平之所能看到的内容倒是简单:风清扬虽然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是心知他也是可造之材,只恨武功低劣,又不愿意入身华山而身居令狐冲之下,便想着法子推荐他去天下门派中求学问武。 风清扬虽身在华山三十多年,但当年也很有几个好友,遍布天下各门各派,自诩都是贤良之辈,足以培养林平之成材。 李忘尘看到上面写了一段儿说: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林平之是和他最像的那个人。 皱了皱眉。 林平之看到此处,也长叹一声,远眺思过崖上的清风白云,惆然若失,“他对我倒是不错。” 李忘尘笑道,“老人家说过,你是咱们三人里曲子最好听的。他虽和你没说过几句话,但以曲识人,便知道你性格刚强,印象不错。” 林平之苦笑道,“这点我没怎么看得出来。” 李忘尘道,“无他,只害羞耳。” 林平之愣了一愣,回想当日初见,风清扬一副清高冷傲的模样,只对令狐冲李忘尘说话,原以为对自己不屑一顾,没想到竟是害羞缘故? 他摇头失笑。 令狐冲那边站了起来,好好收起了信件,走上前来。 李忘尘只问了一句,“风前辈是不是说,咱们三人之中,你和他性子最像?” 令狐冲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李忘尘让林平之拿出信件,自己的再拿了出来,令狐冲犹豫一阵,遮遮掩掩只亮出一截字迹。 但见三个人三封信,上面都有一句相似的话:你的性子和我最像,所以我把我最宝贵的宝剑/朋友/经历传给你…… 嘿! 三个人对视一眼,忽然齐声哈哈大笑:这老头儿! …… 对枯梅师太的处罚并不苛责,华真真翻看了一番门派典籍,编排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最温柔的条款来:就只是让枯梅发誓此生不能用清风十三式,并且下辈子做一百桩好事,以还清害苦的江湖人士罢了。 “活着毕竟比死去好。”华真真笑道,“你虽有罪,可若不挽回,就此一死,怎么能成?” 可是枯梅师太却做得比典籍上还要狠毒十倍:她支开了华真真,先是自己废掉了自己的武功,然后再对着华山派祖先牌位磕头一百,最终在房间里自尽。 一声尖叫划破了华山派上空。 那尖叫是华真真的。 她武功虽高,其实这辈子未曾杀过人害过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漂亮村姑罢了,发现尸体的时候实在被吓了一跳,一时语无伦次、又哭又闹。 还是楚留香站出来解释,“当原随云死去的时候,枯梅大师应该就心怀死志了,只是她身为华山弟子,不能够逃避责任,所以待到完成风清扬前辈的夙愿,又承担了自己应有的责罚,之后才选择自尽。她生的或许不太明白,但死的却清清楚楚。” 对了,说话的时候华真真脑袋埋在楚留香怀里。 李忘尘只好给楚留香比划一个大拇指了。 同时,林平之也离开华山,带着风清扬的数封信件,四处求学问武。 而林平之刚去,华山派上却来了三个李忘尘熟悉的人拜访。 正是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三大密探。 李忘尘、令狐冲、华真真,再加上受伤较轻的花满楼出席相见,陆小凤仍然重伤未愈,而楚留香身份尴尬,作为盗帅的他实在不好见公家的人——更何况他好像还招惹过上官海棠,便也和陆小凤下棋解闷不来。 宁中则自那一战之后,已发现令狐冲的武功超过自己,安心无比地退居二线,只稍微照顾指点刚入门的弟子,自然也不再话事。 一进了屋子,首先站起来的就是归海一刀。 “好久不见,你做了好多大事。”归海一刀说话还是那么直截了当,看了看李忘尘,双眼发光,“你的精气神大变,武功似乎极有进展?” 李忘尘笑道,“没有你高。” 归海一刀摇了摇头,“我可杀不死任我行。” 这话在这儿可就到头了,你这家伙怎么还是不会聊天啊……李忘尘碰了一鼻子灰,翻了个白眼。 上官海棠去扯了扯归海一刀的袖子,归海一刀倾心于这位同门,顿时有些手忙脚乱,收起锋芒,退后一步。 而段天涯适时走了出来,他的话题就比较官方了,“令狐掌门,花公子,李兄弟,还有这位是?” 李忘尘提醒了一句,他点头道,“哦,华姑娘。” 接下来才开始说正事。 原来还是关于枯梅的事情。 相比起青龙会的原随云丢掉了亲妈枯梅,于是因势利导,反而拿这点作为诱饵来袭击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三人,却又引出华山派三十年前的内部纠葛云云,江湖朝堂上的普罗大众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则更加简单一点。 那就是五岳剑派内部之争。 五岳剑派的初代总盟主,就是枯梅大师。 枯梅的消失,则让华山元气大伤,岌岌可危,终于也让五岳剑派的合并一去不返。 尤其以东方不败率领着日月神教奋起的今朝,终于使得道消魔长,江湖上微妙的局势已绷紧酝酿到了极致,随时有惊天动地的变化。 越是乱局,越有英雄,左冷禅似乎就想要成为这样的英雄。 经过他多年经营,嵩山已有了他和十三太保,再加上客卿“嵩阳铁剑”郭嵩阳,实力雄厚,此外又勾结了华山剑宗残党、泰山派玉字辈师叔,联系了东西厂作为后盾,更亟待对刘正风、恒山三定下手,一切行为,阴谋诡计,合纵连横,都是为了五岳并派,坐上盟主宝座。 所以他绝不允许枯梅大师重出江湖。 为解决此人,左冷禅甚至不惜出动十大太保,乃至于请动东西厂的曹少钦、雨化田、轮转王三位九品高手齐齐动作。 他们并未将华山派放在眼中,这一大股力量,只是为了枯梅师太一人而来。 而对此事,护龙山庄自然也有所察觉。 护龙山庄致力于维持江湖庙堂的平衡,自然不能容许嵩山派称王称霸,打破某种平衡。他们当然更得支持枯梅师太,是以也派遣出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前来相助。 他们上山就是为了相助此事。 李忘尘听到这里,暗暗摇头,心想曹正淳也未免将此事看得太简单了。 别说前有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华真真四人,后有护龙山庄的三位密探,就算是原随云这样的青龙会反派,也只会相助自己的亲妈,而枯梅本身的武功之高,更无需任何帮助,便足以横扫群敌。 正派反派都为了枯梅打了个稀里哗啦了,这什么十大太保、三大高手等一棒子龙套才登场。 但这也是理所应当的。 武林并非是平铺直叙的平面世界,而是表面一层,中间一层,内部一层,立体而丰富、复杂而神秘。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田伯光岳不群这等人已是高手。 而在东西厂、护龙山庄的高手眼中,他们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 但到了真正的一流人物,如楚留香陆小凤这些人的眼界下,东西厂、护龙山庄等人的争斗,则又令他们不屑一顾了。 再进一步,风清扬、薛衣人这样的前辈怪物出手,楚留香陆小凤等人就又成了小辈。 而真正能够纵横天下、独霸一方的人物,自然非东方不败、燕南天不可了。 左冷禅判断失误的根源,仍是从未亲眼见过枯梅,低估了天下英雄,自以为能轻易解决此事。 他自己都未达到先天,眼界便也始终只限于后天阶段。 令狐冲在一日之前,听到这三人名字,只会心中暗惊。但自从大野山庄一战,若非先天高手,也实在动摇不得他的心智。 当下抱拳叹息,“可惜枯梅大师已逝世圆寂,多谢三位密探高义,实在是小子无能为力,令三位好意落空。” 枯梅已死? 段天涯和上官海棠对视一眼,惊讶万分。 段天涯更是激动道,“枯梅大师怎会死了?难道是曹正淳那老阉狗亲自出手?” 李忘尘走上前去,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这是直言不讳,直接将青龙会的信息告诉了过去。 只因李忘尘还记得青龙会和楚陆花三人的冲突根源,就是因为人力匮乏,似乎是大部分战力,都因某件极为危险的任务而消耗了,亟需补充高手,故而才找上了楚陆花西门等人。 现在枯梅一役,相继折损了金九龄、霍休、原随云、薛笑人,对青龙会更是雪上加霜,只怕其势力在大明境内就算不是油尽灯枯,也已经大为削弱了。 这时候正应该落井下石,自己没石头,那就给有的人。 护龙山庄就是这样的人。 更重要的是,这是李忘尘“应该”知道的信息,就算朱无视不愿意和青龙会相争,段天涯这群密探却是热血青年,一定会多少有些调查。 而不会惹上李忘尘自身。 当然,以护龙山庄的情报,除去某些“读者视角专有”的信息,朱无视一定比李忘尘所知更多,这样更能从护龙山庄的行动探听到青龙会的虚实。 若朱无视对青龙会有动作,就说明这条青龙真的很虚弱了。而若朱无视视而不见,闭而不战,那就说明青龙会仍然势力雄厚,自己就得小心了。 当然,还有朱无视与青龙会合作的可能,那样一定是稍作对抗的姿态,立刻以一方示弱结束,具体如何情势,仍看自己的判断…… 但不管如何,都一定有所反应,李忘尘要看的只是这个。 朱无视这个人最大而且唯二的弱点,一个是素心,另一个就是他将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这三个义子教得太好了。 果然,一听到青龙会三个字,段天涯神色一动,身子一震,已揭过此事,“既然如此,还请节哀。” 李忘尘道,“要我说,枯梅大师既死,便更不能给嵩山派可乘之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咱们一起下了山,杀了东西厂的阉党,擒拿了嵩山派的十大太保,一起上嵩山问罪左冷禅是什么意思!” 他这一个提议说出来,段天涯和上官海棠都吓了一跳。 令狐冲却已有大将之风,只是目光闪烁,“此事若成,嵩山派吃了好大一个亏,我更可告慰师傅的英灵。” 归海一刀更直接站起身子,伸手按住刀柄,“兵贵神速,我们上山的踪迹显眼,不能掩人耳目,他们一旦得知,立刻逃离。所以最好当机立断,立即下山去突袭!” 令狐冲点了点头,情不自禁赞同道,“正该如此。” 段天涯也慢慢恢复了冷静,道,“本来我们觉得敌人难缠,但花公子既然在,那就无虑了。我能敌住曹少钦,一刀能敌住雨化田,剩下还有轮转王和十大太保,这就要指望花公子、李少侠、令狐掌门了。” 李忘尘却转过头,对着华真真笑问,“你上不上?” 三大密探大为惊讶,不知道问这少女是什么意思。 华真真咬咬唇,眼睛侧看一旁,不敢与人直视,“我、我只怕……” 李忘尘问,“害怕见死人了?” 华真真极为无辜地点点头,大眼睛水灵灵的,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仿佛被人丢弃的小猫小狗,柔弱而可怜。 只是周围的李忘尘、令狐冲、花满楼却都知晓,这看似小猫小狗的女孩子,实则武功之高,在年轻一辈无人能挡,放眼天下也是大高手一枚。 但她从小练功只为了天然的使命,除去苦修陈抟秘籍之外,和一般的农家女孩儿并无任何区别。 自见了枯梅死状,华真真似乎对江湖残忍,已有了一些初步的认知,实在是既怕也厌。 他们一家,或许真有某种质朴的基因,和这个江湖格格不入,她在华山上呆不了多久。 只有家乡田野之间的相处,才是她最安心的归宿。 李忘尘低声道,“华姑娘,你有没有兴趣帮我做一件事情?” 说完之后低声说了些什么。 华真真惊讶地看了看他,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朝他挤挤眼睛,“你可真坏啊。” 李忘尘嘻嘻笑道,“有香帅坏吗?” 华真真用手指点点他的鼻头,“这句话就更坏了。” 最终华真真也没有下山,只由段天涯、归海一刀、上官海棠、李忘尘、令狐冲、花满楼六人,一起来到了华山镇上。 结果自然是大获全胜。 花满楼以流云飞袖全程牵制了十大太保,段天涯发动幻剑斩杀了曹少钦,李忘尘、令狐冲则联手击杀了转轮王,唯有归海一刀失手,令雨化田看准机会逃开。 花满楼毕竟不爱杀人,便没有追击,甚至连十大太保也一个不伤。 又过了几日,陆小凤养好了伤势,和花满楼、楚留香相继而去,楚留香临走之际,和华真真怀抱而吻,但仅仅一吻而已。 李忘尘问华真真,“你不跟着他浪迹江湖吗?” 华真真摇摇头,“那不是我喜欢的生活,爱情虽是大部分女人的一切,但我却有其他的追求。男人固然不应该为女人而失魂落魄,女人也不应该为男人而失去自我,他没有阻止我而是尊重我,我只会更爱他,我不会无理取闹改变他,他也只会更爱我。” 她说到这里,双手背在身后,笑盈盈转身而去,“这不就已经足够了吗?” 李忘尘站在山道中间,看着楚留香下山,是一道潇洒的背影,又回头,华真真上山的背影竟也同样潇洒。 好半天了,才摇头失笑,“这就叫相忘于江湖吗?” 半月之后,令狐冲学得了清风十三式全部招式,由华真真相伴,带着被点了穴道的十大太保上了嵩山,问左冷禅一个说法。 小三合境界的郭嵩阳虽有心动手,却被华真真所牵制。 这就是李忘尘要求华真真做的事情。 而令狐冲单人单剑,以清风十三式与独孤九剑相合,敌过九品高手左冷禅五十余招,不落下风,飘然而去。 ——终于天下闻名! 【完成任务‘独孤九剑’,帮助令狐冲成为八品以上高手,名动江湖,振兴华山一派】 【任务奖励:二十点奖励点数,白银令牌一枚,将二星江湖令·空蓝剑客升级为三星江湖令·空蓝剑客】 【三星江湖令·空蓝剑客:以五品内功为界限,内力越低,出手越快。】 【可升级为四星江湖令·空蓝剑客:以七品内功为界限,内力越低,出手越快。】 (华山篇,结束) …… 又得了一枚白银令牌。 李忘尘到此为止,虽处理了任我行之事,解了一危,但几番大事,似乎更要被朱无视所关注,还惹上了青龙会这么个庞然大物。 他一等令狐冲完成任务,立刻下定决心,要离开大明,前往大宋和林诗音相会了。 但在这之前,又有一个人上了华山,这个人李忘尘没见过,但听过。 江琴。 江枫的书童。 他来报告一件事情,这消息却让李忘尘心头一沉——江枫这位天下第一美男子,不知为何,惹上了江湖上臭名昭著的十二星相,正在被追杀中! wap. /132/132250/30893671.html 第六十七章 江枫的奇妙冒险 其实若非江枫的书童,江琴本该有许多值得关注的地方。 比方说,他的容貌不错。 再比方说,他的武功也不错。 最后,他在面对近日来江湖上最炙手可热的李忘尘时,居然也并不犯怵。就算是仅有的一些慌乱紧张,也是对江枫的遭遇,而和李忘尘无关。 从这就可以看出,他大概打从心底并不认为自己比李忘尘低一等。 他自信。 自信当然不是什么坏事,李忘尘很喜欢自信的人,他也是一直自信着走到现在的。 一个在世人眼中低贱卑微的书童拥有自信,于是自然而然地去寻找脱离书童身份的机会,这是一个很励志也很让他喜欢的故事——可惜,江琴的做法太过了一些。 从江琴口中,李忘尘得知了自从衡山一别之后,江枫的一些遭遇。 在衡山城的一战,江枫也是身受重伤,几乎不逊色于李忘尘多少。上官海棠本来将其带到了天下第一庄照顾,却碰上了枯梅这一档子事情,被紧急召唤回到了护龙山庄。 江枫静极思动,就带着江琴去附近游玩。 然后他碰上了危险,而危险的名字则恐怖得让李忘尘也暗暗吸了一口气——一位是称霸苗疆的大欢喜菩萨,另一位则是塞北的霸主石观音。 如果说天下武功最高的女人,是邀月怜星、天山童姥、水母阴姬,或许还再加上不为世人所知的古墓派林朝英、逍遥派李秋水、唐门唐老太太这七人。 那么在这七人之下,公认武功次一级的女人,就要数得上是苗疆大欢喜菩萨、塞北石观音、小寒山寺红袖神尼、权力帮赵师容、大唐御前剑器舞师公孙大娘、近日重出江湖的枯梅大师等等人物了。 在这其中,最霸道的是天山童姥,最高深的是水母阴姬,最神秘的是唐老太太,但若论最恐怖——大欢喜菩萨和石观音两人几乎不分上下。 大欢喜菩萨是天下少数在横练外功上有所成就,达到金刚不坏境地的女性,她是个有七八百斤重、两三人叠起来高,像是头魔王肉山一般的胖女人。 同时,她的内功也早已臻至周天不息的先天境界,精气二重先天加持之下,大欢喜菩萨看似一身柔软肥肉,实则是世上最难杀死的高手之一。 据说有人曾用足以炸塌一座山的炸药来埋伏她,她最终还是毫发无损地走了出来,只是用手指一按,就将那人给变成了肉酱。 她这样一个女人,称霸苗疆,几乎是没有人敢违逆的。 而大欢喜菩萨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她只不过是喜欢养一养男宠罢了。 据说整个苗疆里的美男子,一旦成年之后,都要被送到大欢喜菩萨的魔殿之中去为奴为婢,她的地位虽远不及大唐的则天武后,却过着和武瞾一般逍遥快活的皇帝日子。 而石观音和大欢喜菩萨有着一样的爱好。 相较于大欢喜菩萨,石观音给人的“冲击力”就要小一些了,她的容颜身材等等当然绝世无双,但任何人见过了大欢喜菩萨,都将能以平常心对待石观音。 不过要说起内心的变态、可怕,石观音其实不逊色于大欢喜菩萨,甚至犹有过之。 她有三个特点,第一是奴役美男。 第二是毁去世上一切容貌胜过自己女子的容颜,再令对方生不如死。 第三,就是无比的自恋。 据说她曾经综合天下武功,创建了一套“男人见不得”,相比起大欢喜菩萨那山洪凝聚天雷轰就的蛮荒暴力,石观音的武功路数则走飘逸、轻灵、变化、玄妙的路数,轻蔑地认为武当的武功不过是清水豆腐,少林的武功也只算是大块肥肉,一个过于无味,另一个油腻作呕。 这自然是一方宗师才能有的狂态。 据说大宋“水上龙王、陆上天王”的朱大天王也曾综合少林武当绝学,创立了一套“少武真经”,武功臻至不可思议的层次。 但可惜的是,朱大天王打出如此旗号,尚未有任何人质疑过他的能力。而石观音同样宣称自己的武功破解了少林武当的玄妙,不久后就被一名神秘道人亲自找上门来,她自此从大明江湖上消失,远遁西域而去。 此经历虽略显狼狈,但到了最后,她也终于在当地称王称霸许久,不可一世到了极点。 这两位女中魔头同时来到了大明中原,为的正是声名鹊起、美名日隆的“玉郎”江枫。 在她们二位面前,别说江枫本来就是重伤未愈,就是忽然伤势全好,再暴涨十倍功力,只怕仍是束手就擒,被当做男奴的命运。 幸运的是,这两人也不是一伙,江枫只有一个,她们各自又向来是唯我独尊、说一不二、目空一切的性子,再加上两人名号犯冲——菩萨遇上了观音。 于是彼此先行冲突,打得惊天动地,便给了江枫空子。 江枫一路逃跑,江琴却被他留下,因其相貌算不得绝世,反而无碍。江枫身后不像菩萨的菩萨和不像观音的观音则一路互斗兼追杀跟来。 之后的事情,则是许久之后,江枫以书信传唤江琴,告诉他的。 原来被一路追杀,慌不择路之下,江枫竟然一头闯入一座山谷,引出来两位天仙神女般的女子。 “这就是邀月怜星?”李忘尘听到这里,大概已知道了后面发生的事情,“那座山谷,只怕就是传说中移花宫所在的秀玉谷了?” 江琴点头,继续讲述故事。 大欢喜菩萨和石观音跟着闯入谷中,大吵大闹,惹得邀月怜星两人出手。 先是那脸色仍待稚气,语气灵巧活泼,而左手左脚却是畸形的怜星,她看起来不过是大欢喜菩萨的五分之一,但却轻松压制了大欢喜菩萨,之后石观音见势不对,与大欢喜菩萨联手对付怜星,居然仍被怜星击败。 她们这才反应了到两人的身份,但两人有截然不同的选择。 石观音曾被神秘道人教育过,又见识过水母阴姬的武功,生平最怕这二人。 她自然是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以她一身本领,足以纵横捭阖,何曾不想留在中原三国之中作威作福,奈何本事对不上口气,少年时说出去一句狂话,武当少林怎么也容不下她。 现在一见怜星本事,只怕不在生平两位最惧怕的人之下,立刻转身就逃,狼狈却逃出了性命。 大欢喜菩萨则更加狂妄一些,她偏居一隅独霸一方,乃是因为本就出身苗疆,一向小视中原武林,而非像石观音一般被赶走,这下子一旦受挫,脑袋发热,竟然未曾多想,就要和怜星死磕。 ——于是邀月就出手了。 接下来江枫晕了过去,发生的事情尚未亲眼得见,只能描述移花宫侍女们的转述:整个天空都嚎叫着一头野兽的怒吼,在怒吼声中云层被劈开,山谷被砸碎,山脉上耸起的地方被磨平,大片大片的花朵被砸得乱飞,大约数十个呼吸之后,怒吼声渐熄渐去,人们看到了山谷中央升腾起一团大火,炙烤一具山一样的尸体。 邀月怜星解决江枫的危机,本亟待令其离开移花宫,偏偏江枫晕了过去,只得等到他慢慢养伤。 就在这段过程中,邀月竟然对江枫一见倾心,细心照料,令自己的奴婢“花月奴”照看。 李忘尘听到这里,点点头,“哦,后来呢?” 江琴道,“后来,枫哥儿便在私下里传唤我,说他竟辜负了邀月宫主的盛情,爱上了照料自己的婢女花月奴,两人和邀月怜星说了,被其放走……” 就在这时,李忘尘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哦,是这样?” 不知为何,江琴总觉得李忘尘的表情和话语有种其他的意思,他心头跳了一跳,然后继续道,“两人离开不久,竟发现自己被十二星相给盯住了,现在身处险境,听闻两位有生死之交,我特来找上李兄……” 李忘尘又挑了挑眉,打断江琴的话,“哦,原来是这样。” 他静静地看着江琴,眼神玩味,竟颇有压力感。 江琴在到来之前,绝对未想过这十三四岁的小孩儿,居然能给予他这样巨大的压力,他暗暗后悔为何要找上李忘尘了。 但又能找谁呢? 江枫的朋友太多了,他的容貌气节就能吸引一半,而另一半则是因他的义兄而来。为了减少风险,他已经选择其中年纪最轻的一位了,可现在看来这小子比世上太多的成年人都还要难以琢磨。 偏偏他又不能不找,因为任谁都知道江枫惹上麻烦之后,没有理由不通知他。 江琴想要江枫死,但是又不能让人怀疑自己。 所以他只能够找上最弱,最不能够帮助到江枫的那人——其实李忘尘大概能猜到这点。 嘿,真是被小看了。 李忘尘忽然道,“为什么不找燕神剑呢?” 江琴忙不迭道,“十二星相在江湖上虽恶名昭彰,却不必惊动燕神剑的清修,小人料想以李兄近日来所做的数件大事,应当能够处理。” 他又看了看李忘尘,小心翼翼地说,“不过,若李兄觉得棘手,小人也可以联系上燕南天。” 李忘尘点点头,自语道,“原来如此,你不怕联系上燕南天……因为你有自信,燕南天一个人挡不住邀月怜星两人。” 江琴抬头茫然道,“什么?” 说话间就要起身飞退,可惜在那之前李忘尘已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 江琴神色间茫然尚未褪去,已挑眉轻和抬手,切向他的手腕,五指并拢如刀,内蕴真力锋利,可惜却碰上了钢筋铁骨。 砰的一声,自己手麻筋软,不能动作。 李忘尘咧嘴一笑,牙齿颗颗白皙圆润,和他手掌上显露的“铁布衫”青黑色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猛地一掼,砸向地面! 江琴的身子就好像是个破麻袋,毫无还手之力地和地面亲密接触,甚至还反弹飞起数寸。 大地重重颤抖了一下,江琴惨叫一声,几颗带着鲜血的牙齿飞上了半空。 李忘尘松开了手,站起身子,在这一掼一砸之间,他已用一手抖劲,震散了江琴筋骨,这小子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 他笑道,“我知道你隐瞒了我,江枫真正让你求救所要对付的不是十二星相,而是邀月怜星。因为邀月怜星,根本就没有放任他们离开,邀月唯我独尊惯了,怎会如此豁达大度。” 若说李忘尘的忽然出手,武功之高,令自己毫无还手之力,这只让江琴痛苦愤怒仇恨而未绝望。 那么这番话就是真正让他摒弃了一切杂乱负面情绪,心中只有惊惧二字的开端。 江琴一时连身上的痛苦都忘了,惊骇万分地抬起头,“你怎么!” “我什么我?我为何知道这么多,嘿嘿,我知道得更多。” 李忘尘一脚狠狠踩在江琴的背上,让他像一只王八一样趴着,“我还知道,其实你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你早就嫉恨江枫,巴不得江枫去死。江枫和花月奴私奔离开,知道邀月怜星必然震怒而追杀,只有燕南天能够救他。你接到了他的密信求救,却起了歪心思,将这两人的消息卖给了十二星相,惹来这群贼寇围住江枫。” “这样做有两件好处,一来邀月怜星到底是心系江枫,说不定江枫到时候求饶,反而不死,这就大大不妙了;二来,世人皆知你是江枫的书童,江枫被人追杀,一定找你求救,但若你传出去的追杀者是邀月怜星,立刻天下震动,说不得会有大量的力量相助,配合上燕南天的神威,真能救下江枫也不一定;但现在追杀江枫的不过是十二星相而已,出动去救下江枫的力量自然也大大减弱,并且绝无人会怀疑到你头上……哼哼,好算计啊。” 这一番话语说出来,令江琴心中震动之大,几乎是翻江倒海一般,李忘尘说一个字,他就惊骇一分,李忘尘说完了之后,他一时心绪起伏,足以堪比开天辟地。 “我说对了,是吗?” 李忘尘抬起头,肯定地说,“哦,看来是的。” 他面前,水蓝色的光幕闪烁了一阵,忽然扩散成一片涟漪。 【触发任务‘绝代双骄’】 【花月奴已有三个月身孕,保护江枫与其妻子花月奴的双胞胎孩子】 【奖励:二十点奖励点,两枚青铜令牌。二星江湖令·漏网之鱼;二星江湖令·无缺公子。】 【二星江湖令·漏网之鱼:害得一百人哭笑不得,获得招式正向加成。】 【二星江湖令·无缺公子:改善自身一个缺点,获得内力正向加成。】 李忘尘扫了一眼,这两枚江湖令似乎有些作用,二星江湖令的加成大约在十分之三左右。 不过漏网之鱼好达成,无缺公子却是个很无稽的东西,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改善缺点何曾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我哪里有缺点了? 李忘尘心想。 相较起来,还是较为朴实的二十点奖励点数和两枚青铜令牌,更得他的口味。 昨日刚刚得到了令狐冲任务的白银令牌,李忘尘尚未使用,犹豫着从“天绝地灭·搜魂紫阳手”“天翻地覆跨海飞天步”中二选一。 但若加上了这两枚青铜令牌,再加上此前杀死薛笑人、霍休的两枚,距离兑换白银令牌就只差一枚青铜令牌了。 若有两枚白银令牌,李忘尘就大可不必做选择题,直接补全大悲赋的六门白银级武功,只剩下黄金级的总纲“天愁地惨极乐大悲咒”。有此六门武功,将足够支撑着李忘尘剩下的武学体系,起码达到精、气、神先天的任何一条路,都是没有问题的。 “再说了,江枫和我是生死之交,这么帅的小哥,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李忘尘目露精光,斗志昂扬,“这任务我接了。” 而任务的关键嘛……李忘尘目光下移,锁定在脚下的江琴身上。 就是这小子。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这枚白银令牌选择什么,就很简单了——阿修罗魔教中最能折磨人的手法,莫过于是“天绝地灭·搜魂紫阳手”。 在大约十个时辰的折磨中,李忘尘从江琴的口中,不太满意地得到了三个消息。 好看的言情 第一,江枫所逃跑的位置、时间,不能给予自己呼朋引伴的机会,叫上什么李寻欢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之类,甚至连令狐冲都还在嵩山,都帮不了忙。自己最好是今天或明日出发,才能够赶得上、来得及,这几乎只能孑然一身——总不能让宁中则跟来吧? 第二,燕南天不在大明。 第三,邀月怜星二人的武功境界是……小三合圆满,大三合得一! 这该何解? wap. /132/132250/30893672.html 第六十八章 李莫愁的归来 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中七门武功,除去总纲部分的“天愁地惨·极乐大悲咒”和轻功身法“天翻地覆·跨海飞天步”尚不明确、神秘莫测之外,李忘尘已知悉掌握其中的五门。 作为点穴截脉法的天旋地转·移穴截脉法、锻造魔兵的天成地授·嚼铁铸兵术、内功法门要诀天塌地陷·夺灵摄元气、挖掘身体潜能的天诛地灭·化龙无相功。 以及现在才获得的,作为外功招式的天绝地灭·搜魂紫阳手。 和之前的四门绝学一般,这门武功分作两个部分。 即搜魂手、紫阳手。 其中的搜魂手是当年阿修罗魔教刑罚叛逆罪责之人的专用武功,有三十三种擒拿手,既可以在短距离拿人筋骨、拆招解式,更可以让世上任何硬骨头吐露出心中所言。 而紫阳手之名意指“紫气东来、阳光普照”,是一门看似浩大雄浑、气象万千的掌法。 之所以说是看似,乃是因为这毕竟是天下最恶毒的天地阴阳大悲赋中的武功。 在浩大雄浑的掌力之下,实则隐藏了阴毒狠辣、绵里藏针的道家真力,其中招式越是堂皇正大,越有凶狠毒辣的暗劲,一手出正招,一手出反招,足以颠倒乾坤、动荡阴阳、倒行逆施、调转水火。 这门掌法本身使用部分虽已出彩,但其中的武学理念更令李忘尘大开眼界:紫气乃是圣人象征,阳乃是天地正道,可圣人正道亦有阴邪恶损之处,人所未见阳光下的黑暗,便不足以见到世界真景。 但见到了“阴”便是真理吗? 不,掌法的真正大境界,是正反合一,乾坤合一,阴阳合一,水火合一。 以此作为总纲,任何两门掌法、招式,皆可以根据紫阳手的心法作为根基驾驭,两门掌法一正一反,一阴一阳,须得品级相似,两两相合,迸发更多生机。 这门武功,竟然有类似于夺灵法的驾驭其他功夫,以总览要诀的效果。 这让李忘尘想到了“天山折梅手”,乃是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手,却蕴含了爪法、诸般兵刃的绝学,悟性不同所领悟的东西便有所不同,变化繁复、精微奥妙,可将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化入其中,是一门永远学不全的武功。 不过天山折梅手毕竟是黄金级,而天绝地灭紫阳掌只有白银级,天山折梅手可融入天下武功,而紫阳手却只在两门武功中选择。 这个现在自然不急,李忘尘只需对着江琴使用搜魂手,得知江枫给他传信中的实情便好。 基本上和李忘尘所想的差不多:前半截被追杀是真,但当江枫和花月奴两情相悦,与邀月讲述实情之后,邀月却不是放任二人离开,而是大发雷霆,不准两人相见。 万幸她修炼的明玉功有一处破绽,定期需要闭关修行,这给予了花月奴和江枫脱逃的机会。 他们一路逃出,江枫立刻发出信鸽,传信江琴。 江琴则反拿他逃跑的路径,卖给了十二星相,得了一大笔钱财之余,还反将一军,要害死江枫。 这是李忘尘所注意到的一大要点:也就是说,营救江枫虽一时时间紧急,令自己无法有操作余地,只能立即出发,但只有十二星相得到了江琴的情报,邀月怜星却不知道江枫逃跑的路径,只能够一路跟踪,两拨人之中有了斡旋的空间。 第一波敌人不是邀月怜星,只不过是十二星相罢了。 这样一想,似乎能安心许多,十二星相算是和十大恶人匹敌的组织,但大部分星相其实上不得台面,原作中被十大恶人不屑一顾,而其中武功最强的“鼠”魏无牙、“龙”四灵之首两人却又能令十大恶人畏惧胆寒,乃是以二带十的典范。 魏无牙曾自命不凡求婚邀月,却反被打断了双腿,自此再不在江湖上现身,已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 李忘尘还听过这事儿,大家都说魏无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更深信这头怪老鼠已心灰意冷退隐江湖。 只有李忘尘这前知者知晓,魏无牙并未被邀月怜星挫败心智,反而更加苦练武功,暗中创建了“无牙门”,一生矢志设局复仇之余,还养成了个气质与邀月相似的小姑娘“苏樱”。 能让他如此励精图治奋发图强,已不是因爱生恨,而是尊严被践踏后的恼羞成怒。 也难怪魏无牙苦心孤诣二十年创造了一座地宫困住邀月,为的不过是观看邀月受饥忍饿、大解小解等等场景,以破解这位无暇神女身上的光环——他要的不只是让邀月死去,而且要死得卑贱无比,这象征着自己这头卑贱肮脏的老鼠终于能将天上的神女也拉入人间甚至地狱。 这其中的情感复杂,非常人所能想象。 当然,以这个世界邀月武功看来,就是用一座山将其埋住,她也绝对轻松脱困,却不知道智计无双的魏无牙又能有什么诡计了? 反正这位应当不会出场,李忘尘也就将其略过不想。 而“四灵之首”龙的话,原作并未出场,武功不宜小瞧,但十二星相向来以魏无牙为首,这位“四灵之首”再怎么也高不到哪里去。 其余众人,应当大体和江枫差不多,武功高的如虎“白山君”,能接住日后江湖公认一流高手的花无缺的移花接玉,该有八品上下;而武功低的如“碧蛇神君”,全程靠毒伤人,怕只有六品不到。 这伙人就算倾巢而出,对李忘尘而言只算有难度的挑战,但并不能令人绝望。 事实上,李忘尘已在思考打败十二星相之后的事情了。 香槟还得半场开。 思虑片刻,他已下定决心。 正在这时,这座远离了华山派建筑群的独居之外,居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李忘尘耳朵一动,点了江琴穴道,拿上斩铁草来到门后,静静听了一会儿。 待他听出是谁时,愣了一愣,松开斩铁草,几乎不敢相信地打开房门。 “……姑姑?”李忘尘看向门外的少女,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你不是说不上华山吗?” …… 李莫愁仍然是以前的李莫愁,但又似乎有了些极为特别的变化。 她仍是以前那般靓丽动人,一袭杏黄色道袍包裹着婀娜身姿,举手投足间有高傲而清冷的气质,却又不拒人千里之外,而是如一团火般吸引他人目光。 “不上华山,是不见那群全真教的后生晚辈,这好山好水哪里不能见了?” 李莫愁微微一笑,踏前走进了房间,“小李子,听闻你做成好大事情,现在江湖上已有你的称号‘快剑小李血玲珑’。怎么,成了名便嚣张,姑姑还不能见见你了?” 快剑小李血玲珑……李忘尘挑了挑眉,第一时间还未明白,等低头看到掌中二尺来长的斩铁草,才有了反应:斩铁草大出风头的时候,浑身赤异,加之是袖珍剑配上小个人,称之为“血色玲珑”并不过分。 倒是不俗,就是有点小气。 李忘尘喃喃自语,“再过几年相比就会换掉吧……” 说话间,李莫愁已进了房间,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江琴。 一皱眉,“这是谁?” 李忘尘耸肩道,“一位敌人。” 李莫愁哦了一声,“还有没有用?” 李忘尘顺口道,“确实已无用了,他口中的消息我都已经撬了出来,现在正烦着该如何处——你做什么!” 说话到一半,眼前光芒一闪,忽然反应过来。 李莫愁已冷眼横眉,噌一声抽出长剑,手臂一抖,一剑刺向了地上的江琴。 李忘尘踏前一步,以带鞘的斩铁草一扫一截,后发先至,来到了李莫愁掌中长剑必经之处。 李莫愁娇哼一声,“果真是威风了,还敢阻碍姑姑我?” 长剑一颤,剑尖窜动,以古墓派的玉女剑法划了个半圆,绕开斩铁草的同时,剑柄敲打李忘尘手臂上的穴道,剑尖直指江琴的脖颈,轻划而去。 这一招变化精妙绝伦,既阻止李忘尘接下来的招数,又能继续杀死江琴。若非在对付自己时使用,李忘尘几乎就要给她拍手叫好。 就这一招看来,李莫愁的武功似乎又有精进,达到了七品。 但她的进步虽已足够高,李忘尘却更是夸张。 手腕一扭,内力涌现,斩铁草前半截骤然出鞘半尺,飞射而出的部分化作了一道晶亮赤芒,砰一声撞在李莫愁长剑之上,又紧接着缩回鞘内。 就这一撞,李莫愁霎时间只觉有阵无可抵挡的巨力涌来,惊叫一声,手臂剧烈震动之际,剑难自制,飞射跃空。 哗哗哗,长剑在半空中翻转了好几圈才落下。 李忘尘伸手一抓,已握住剑柄,踏出一步来,笑盈盈地反手递给李莫愁。 李莫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并未接剑,圆润而大的双眸中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三个月前,李忘尘还得装一顿好才能以偷袭手法点中她的穴道,须得靠着皮糙肉厚才能参加围攻任我行的战斗,可今时今日,他却已能在三招两式之间夺过李莫愁的掌中长剑。 她露出狐疑神色,警惕万分地退后两步,“你真是李忘尘?” 李忘尘满以为自己装了一阵好逼,起码能够得点赞许,没成想来了这么一句,当下怒道,“嘿,你在说什么屁话?” 李莫愁愣了一愣,喃喃道,“若是别人易容,一定不会学得你这样无礼……” 李忘尘嘿嘿笑道,“其实我就是别人易容,此举正是要打你一个反心理,只因刚才被你这般聪明万分的人儿给发现了,我现在心里正吓得发抖呢。” 李莫愁白了一眼,这下知道彻底是李忘尘本人无疑了,他人绝无这般贱兮兮的口吻。不过李忘尘若知道了她心中想法,一定会介绍他认识一下陆小凤,那老小子乃是此道前辈。 李莫愁接过手中长剑,一想到李忘尘武功进步如此,从此远远超过自己,再无追上希望,不由郁闷无比,“你的武功怎么进展这么快?” 李忘尘不好说自己开了大挂,敷衍一番,“生死搏杀而已。” 紧接着转移话题,指了指地上的江琴,“你杀他做什么?你和他有仇?” 李莫愁的回答让李忘尘瞠目结舌,“不认识。” 然后李莫愁的眼神煞了一煞,狠了一狠,从刚见面李忘尘就发现了这位姑姑身上有些许不同,现在才看清楚,她的神情中比以前多了些冷煞、清狠,“既然你说他是你的敌人,那就该杀。你看他油头粉面的男人,我一见了就恶心,这样的男人专骗女人也专害女人,怎么不该杀!?” 该发生的终究发生了…… 李忘尘小心翼翼地问,“这一路上你杀了多少人?” 心中已在想着,接下来如何为李莫愁赎罪。 李莫愁没好气看他一眼,敲敲李忘尘的脑袋,“嘿,你当我是什么魔头,我哪里那么滥杀。刚才也就只是想吓吓这小子而已,我这一路是教训了不少男人,但迄今未杀一人,至多只是伤了几个,折磨几个……” 这一敲,她才发现李忘尘的脑袋仍是过去一般顺手,并未因自己的经历变化、对方的武功提升,而有丝毫不同。敲起来砰砰直响,好像里面的聪明劲头都因自己的粗手粗脚而跃动一般。 李莫愁神色一定,收起小手,露出浅浅笑容。 姑姑仍是姑姑,侄子仍是侄子。 这三个月本是她生命中极不愉快的时候,唯有今日发现的这点令人心喜万分,轻松无比。 万幸万幸,没杀人就好。 而另一边的李忘尘则松了一口气,不过也腹议吐槽:你现在随手伤人折磨人,已自觉不是魔头,这不就是日后成为大魔头的种子? 人家花好月圆的一对,你见了不喜欢就要成亡命鸳鸯;人家船上有个“沅”字,你想起了情敌名字,立即就焚烧了别人全船。到时候你只怕也自我解释:我送他们一起下了地府,未曾让两人分开去死,怎能算是魔头? 李莫愁收剑回鞘,疑惑地看向李忘尘,“你怎么不奇怪我为何变成这样?” 李忘尘苦笑道,“你一定是受了情伤。” 李莫愁神色一黯,“没错,你当时说的那几句话,果然有先见之明——” 忽然目光一动,锐利明亮地看向李忘尘,“哼,你一定在嘲笑我对不对?我没有听你劝告,现在被陆展元那混账拒绝,出了大丑,你心里只怕是高兴极了!” 三个月前还是天下无双举世无二的大丈夫陆展元,现在就成了“那混账”么? 李忘尘心中暗叹女人,同时劝慰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姑姑,你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呗?” 李莫愁脸色一红,却是怒意之盛,而无半点女孩子应有的羞怯,“那混账说根本和我没有什么爱情,全是我一厢情愿。我让他拿出昔日的手帕证明,他说惧怕我的武功,所以才接受了。我说那些山盟海誓,他说全都是误会了,只是礼貌关心,我却自个儿想男人想得发痴——这话是当着好多人面说的,我,我,我真是气死了!!!” 说到最后,浑身发抖,咬住一口银牙,握住掌中长剑,手掌里咔咔发响。 李忘尘听得想笑,却又只能憋住,一脸有些微妙的正经表情,心道果然如此。 原作中,李莫愁和陆展元的这段情感并未直接描述,读者所知信息从头到尾都是李莫愁自己独白,而陆展元从未有所回应。 李莫愁将自己的感情说得缠绵悱恻,但她的个性独断霸道,自私自利,实在是个自我中心主义者,这种人通常会将自己摆在受害者位置,令人极为怀疑其中所言真实。 最大的问题则是,李莫愁至死也是处子之身,守宫砂未去,其实比小龙女更为冰清玉洁。 即便陆展元真是渣男,与李莫愁有过一段恋情,最后也最多是移情别恋的情感纠纷,她却杀人全家波及无辜,李忘尘虽然与李莫愁更亲更近,这事儿也只有帮里不帮亲了。 《仙木奇缘》 李忘尘想着想着,忽然愣了一愣,苦笑出来。 嘿,这事儿怎么和江枫邀月那边的戏码仿佛是一出啊!? 刚想到这里,李莫愁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对了,你跟我去大宋,陆混账这么说我,我本想当场大闹一番。可是宴会上有个天龙寺本字辈和尚阻碍了我,他武功很高,我一个人不是对手,正好你武功大进,一定要帮我打败他。” 哦,还是有不同的,以邀月的武功,世上能阻碍她的和尚,数目应该不超过一只手上的手指。 李忘尘笑着挣脱李莫愁的手,“就算赢了又如何,感情的事情毕竟勉强不来。” 李莫愁大怒,“我又何曾要勉强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现在的陆展元在我面前与尘土无异,他拒绝我我本来不生气,反而有种轻松感,可能我确实不是爱他,只是需要爱情。只是他……他竟公然说出这番话,实在让我丢了大脸,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李忘尘静静地看着李莫愁,忽然后撤两步,举起了斩铁草,“拔剑吧,姑姑,看来我要让你冷静一下。” 李莫愁愣了一愣,更加勃然大怒,“你疯了,为了这样一个外人,竟然对我动手!?” 李忘尘笑道,“陆展元对我而言也是尘土,但你对我万分重要。正因如此,我不能看着你逐步偏执,此战正是为你而打。正好我接下来要大战两个同样扭曲的女人,拿你试试手。” 说话间踏出一步,剑光一闪。 李莫愁耳朵一竖,敏感万分,“什么女人?” 已后撤一步,长剑出鞘,玉女剑法轻灵奇巧,剑光如雨而起。 wap. /132/132250/30893673.html 第六十九章 并肩作战 当令狐冲学习清风十三式和陈抟秘籍,并将独孤九剑磨练得更加熟练时,李忘尘也未闲着。 不得不承认令狐冲是主角天命,一旦有了际遇便打开窍门、一飞冲天,几乎有不可阻挡的气势。 连华真真都被令狐冲的天资惊讶,短短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就能将清风十三式背记纯熟,并以紫霞神功施展出其中一两成的威力。 可别小看这一两成的威力,令狐冲刚刚学会,就在江湖令系统之上,拥有了八品的判定。 ——这应当是原作之中令狐冲学会了吸星大法、化解异种真气之后的级别,能单纯在剑法变化上胜过冲虚道长的太极剑法,却不被真正的高手放在眼中,左冷禅、向问天、冲虚与他真正动起手,皆有极大把握大获全胜。 但把握是把握,想要轻而易举胜过也不简单。所以李忘尘才放心请他前往嵩山,无需真能对抗左冷禅,只要在左冷禅手中撑过数十来招,以他的年纪即可名扬天下,完成任务。 令狐冲便能有此成长,李忘尘自然更高一层。 他于杀死任我行后,几乎就有七品战力,之后在华山上苦修两个月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于精神二项各有增长,再加上大野山庄一役获得内功,夺去“紫霞神功”之灵,之后相继和薛笑人、金九龄苦战一番,一路收获颇多,只待静心消化。 当令狐冲苦修华山秘藏时,李忘尘也终于在一月内消化积累,果真大有成长。 现在的他是货真价实的九品战力,称得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精力超过两百点,气力超过一百点,神力超过一百点,若激发了天生神力、玄武定、紫霞神功,各自还有增长,甚至在某时某刻某地练功,李忘尘竟触摸到某种奇特境界。 那是一种“抵达”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长久以来走在黑暗道路之中,只因从未见过光明,未有过丝毫觉知,懵懵懂懂,自得其乐。 忽然一日,竟触摸到了一面大门,门后有微光透出,初初刺眼而盲目,尔后逐渐熟悉习惯,便能洞悉其光彩动人的一面,而这不过是门后风景的冰山一角。 李忘尘终于恍然大悟:世间竟有如此瑰丽美好的所在。 回头再一看,只见得回路上有无边的黑暗,如死的寂静,生机毫无,变化难有,一切都那样令人索然无味、百无聊赖,真不知以前是如何忍受下来的。 这便是先天与后天的差异。 一旦触碰,眼耳口鼻舌,都有不同触感,此前的一切种种与之比较,高下立判,任何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李忘尘心知自己战力全开,在各种奇功异法的支撑下,已逐步接近了传说中先天境界的界限,若能跨过一步,打开那座有难言辉光的大门,将能真正登堂入室,进入天下高手的舞台之上。 但这一步说来简单,却难死了无数天纵奇才。 就比如李忘尘现在面前的李莫愁,她也是令主角杨过头疼不已的大反派人物,却多年为情所困,一辈子未能踏足先天,只能在八九品左右晃荡。 那位五绝之一东邪黄药师的女儿,女中诸葛黄蓉自然也是一样。 也少不了现在就要去解救的江枫的两位孩子,十多年后的小鱼儿与花无缺虽号称是绝代双骄,但一路艰险磨难许久,直到全书结尾也绝未抵达先天境界。 当然还有诸多例子,如左冷禅、冲虚、向问天、公孙止、瑛姑、灭绝师太、金九龄、解风等辈,虽非主角式人物,也都独霸一方,称尊多年,终究还是受困于天赋才情,未能踏出这关键一步。 可以想见,这一步天造地设的门槛,将同样是李忘尘的囚笼大牢,足以困他许久许久。 不过此时此刻,李忘尘却不想太多,只愿意打醒李莫愁,千万莫进入邀月一般的状态,成为前世作恶多端的“赤练仙子”。 赤红的剑光闪烁吞吐,猛然大盛,但两人长剑一碰,红光立刻收了回去,意兴阑珊,锋芒尽去。 一碰就知,面前雌性绝非“它”所想要的强劲对手。 李莫愁被李忘尘内力一震,手臂酥麻,再次知晓李忘尘今非昔比的功力,内外皆修,均已达到普通江湖人士望尘莫及的水平。 接下来李忘尘步伐不停,乘胜追击,一手背在身后,单手持剑相争。 刷刷刷,又是数剑划去,虚空顿有气浪荡漾,华光四射,艳丽无比。李忘尘一改从前轻巧灵动迅捷的风格,只走势大力沉、一力降十会的路子,也能打得李莫愁溃不成军,连连后退。 她连忙转换策略,剑法幻化出百十道剑影,比拼招式。 李莫愁的玉女剑法的确是天下精妙剑法,足见那位林朝英姑婆确有与举世无双的宗师级高手相争的资本,以独孤九剑观之,破绽一闪即逝,居然和印象中另一门剑法的破绽似能互为补充。 那就是华山剑法。 李忘尘一边进逼,一边暗暗奇怪这是为何。 待三五个呼吸便想了清楚:这是华山剑法脱胎于全真剑法的缘故,两者脉络其实暗合,只是华山剑法经过华山派后代修改,略凶略险几分,而全真剑法出自王重阳之手,更加中正平和。 玉女剑法源头是林朝英创立以和王重阳切磋的剑法,一招一式都克制了全真剑法。 但两门剑法其实别有乾坤,若能获得玉女剑法进阶的“玉女素心剑”心法,就会发现两门剑法其实可以互相联合,威力大增,达到几乎没有破绽的圆融无碍状态,往往能打退武功更高数倍的敌手。 李忘尘剑招不停,心中暗笑:林朝英姑婆真是个妙人,既要用自己的剑法胜过王重阳的剑法,又偏偏要以自己的剑法能够和王重阳的剑法配合,就如同在说我能伤你也能爱你一般。 这实在是世间最深情的告白,等若前世编程高手把情话用无数密码掩藏一般,初听来觉得可笑可爱,细想下来便体会到其中的可怜可悲。 李忘尘心中一动,若与李莫愁以玉女剑法、华山剑法联手,不知能否对敌…… 不,不行! 或许能对敌小三合高手,但若面对邀月怜星的任何一人,想要以招数变化而胜,都绝对是以卵击石。对方内力一呼,如山崩地裂,仍然不能考虑力敌,那太过不着调了。 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在战斗时有如此余力了,忍不住东想西想,乱七八糟,实在是李莫愁给予自己的压力太小。 嗖嗖嗖,风声猎猎,李忘尘几步躲过飞袭乱窜的剑光,欺近身子,抬手一剑,剑光在李莫愁脸上一晃,已刺下她一缕额发。 再一收,叮的一声,绕着身子一缠,已挡住袭击而来的剑光。 最后往下一刺,剑光停在李莫愁的脚尖前三寸的位置,剑气一止一收,李莫愁缩了缩脚,身子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房间的座椅上。 再抬起头时,满头是汗,眼睛瞪圆。 原来她不知不觉间,已被逼退到了房间的尽头,李忘尘出剑一逼,下意识躲避招式,立刻坐下,剑光收敛。 我怎么被打得这么惨! 李莫愁柳眉一竖,更怒更急,就要站起身来再打。 可李忘尘抢先踏步冲来,伸手一拂,点中穴道。李莫愁惊叫一声,手上酥麻,长剑已嗖一声掉落下去。 尚在半空之时,李忘尘顺手抄起剑柄,动作如行云流水,起身直接倒转剑柄,竟如江湖卖艺杂耍的吞剑一般,朝着自己嘴巴送去。 只听咔咔两声,他小小的嘴巴像是个黑暗的山洞,白皙圆润的牙齿如同贝壳与玉石间杂,而寒光闪闪的长剑进入其中,被李忘尘一口一口嚼碎咽下。 这好铁锻成的长剑粉碎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是嚼碎砂糖一般清脆,甚至听来还有些可口。 李莫愁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李忘尘今日给她的惊喜或者说惊吓实在太多太多。 而一旁的江琴从头看到尾来,心中肠子都已悔青,知道自己给江枫选择的救助者实在神通广大,说不定真能救下江枫。 一时心灰意冷,再无任何多余的想法。 不一会儿功夫,李忘尘将一柄长剑吃了干净,信手一丢,剑柄落入李莫愁的手中。 李莫愁手忙脚乱地接过去,接完了才反应过来,怒道,“你在羞辱我!” 说话时低头一看,看到手中一截木手柄,越看越气,双眼发红,隐隐有泪珠闪烁。忽然大叫一声,将手柄一丢,咚的一声,砸中了旁边江琴的脑袋。 李忘尘知道她的性子,笑道,“哪里,给您看看‘赤练小侄’的本事而已。” 李莫愁猛然抬头看他,本来随挫败感而来的陌生感被一个玩笑击碎,忽然破涕为笑,拿脚去踢李忘尘,“哼,你这臭小子!” 李忘尘本已做好挨踢准备,但李莫愁一脚行到一半,忽然又踩在地上,似乎不愿意踢李忘尘。 她状若无事般长身而起,轻轻巧巧地背过身去,却无意间露馅,忘了自己的双手在背后纠缠着衣角,“你真不愿意跟我回大宋。” 大宋么? 李忘尘若有所思,“或许不是。” 李莫愁虽已背过去身子,但听她语气,任何人都能想见她脸上的大大问号,“啊,这什么意思?你们男人总是喜欢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 李忘尘皱着眉头,一时不好回答。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李莫愁关于江枫邀月的事情,这不止在于此事危险万分,要面对史无前例的大三合级数高手的围剿——其实他更怕的却是,李莫愁和邀月生出同病相怜的感情,将江枫当做了陆展元的替身,持剑斩之。 这听来是无稽之谈,实则极有可能。 李莫愁觉察到李忘尘的沉默,忽然转身,“和刚才所说的女人有关吗?你不是沾花惹草的人,但哪来那么厉害的女人,能够和你动手?” 这傻大姐何时这般敏感了,李忘尘一时语塞。 李莫愁赶紧上前几步,一把抓住李忘尘的肩膀,大眼睛幽幽看来,担忧道,“咱们相交虽不久,但我深深了解你的个性,你从来没有这样为难过,是很危险的事情吧?” 声音竟前所未有的柔和。 李忘尘惊讶万分,心道哪里是自己没有这样为难过,而是你从未这样细心体贴过。 爱情对于女人而言难道真是某种天予的试炼,只要经历过了便会成熟起来? 李莫愁距离太近,身上有种莫名的香气传来,他偷偷闻了几口,一时有些莫名的慌乱,平日里机灵的脑袋空白中带着浑浊,乱成一片浆糊,“额,我要去救江枫,可是邀月怜星厉害得很,你让我一个人去就行了,燕南天就在大宋。” 真是前言不搭后语。 李莫愁倒是没在意他的紧张,只是点了点头,转身低头沉思,踱步了两三圈,尽力以自己的大脑去联系这样几句话语,“江枫是那次衡山城起到关键作用的帅小伙儿吧?邀月怜星……那不是你们大宋移花宫的两位宫主吗。哦,原来是她们威胁了江枫的性命,你却要去救他……我明白了,你要带着江枫去大宋找他义兄!?没错,以他那柄小剑观之,燕南天的神剑确实是天下第一流,也是你我的唯一救星!” 说到最后,面露喜色,回头看来,大声道,“没错,就该去找燕南天,顺势进了大宋,帮我去天龙寺报仇!” 李忘尘发现自己的武功固然有极大进步,李莫愁的脑子怎么也忽然好像打通了几窍,居然能从自己雪泥鸿爪般的几句话推理出全部内容。 顺便还顺理成章地加入自己。 他摇摇头,“错了,你说的大错特错。” 李莫愁上前一步,她体量高挑,李忘尘这三个月长高不少,还是比她稍矮。 女冠自上而下,脸上带神秘微笑,仿佛看穿了李忘尘一切心思,“嘿嘿,你怕我受伤,想要保护我。乖乖小侄子,你真够孝顺!世上男人若都像你一样,那怎么也没有女孩子伤心了。” 拍拍李忘尘的小脸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晃了一晃,神情得意,“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李忘尘不爽地拿开李莫愁的手,再细细一看那玉佩,挑了挑眉,“这是……” 李莫愁琼鼻一哼,“林祖师知道我的遭遇,大大地发怒一番,还把我关在古墓里闭关精修。可她自己天天照样去找王重阳比剑,怎么还管得了别人?我私下溜了出来,正好想起了江枫那一日大显神威,便拿了她这枚同样寄宿了‘先天罡气’的玉佩,管她什么移花宫宫主,居然敢号称世上武功最高的女人,该就让她见识见识‘玉女心经’的威力!” 李忘尘哦了一声,看着那玉佩,眼睛发光,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好啊,你偷得好啊!” 李莫愁咳咳两声,强调道,“不是偷,是拿。” 李忘尘连连点头,情不自禁接过了那玉佩,握在手中,只觉得触手温凉,其中隐隐有如水灵光流淌。李莫愁其实对这玩意儿万分珍惜,平素不愿给人摸上一下,此刻却丝毫不愿阻拦,反而面带笑容。 只因她知道,当李忘尘接过这东西的时候,也代表着他同意了自己加入队伍。 终于又能并肩作战了! wap. /132/132250/30893674.html 第七十章 青龙会之灾 兵贵神速,李忘尘没有时间和李莫愁过多纠缠,只能带起那枚“古墓寒玉”,挑选了两匹好马,告别了华山派宁中则,一同前往江枫预先确定的逃跑必经之处。 地点的名字是丁家集。 那里靠近大宋大明的边境,乃是一处地图上也找不着的荒凉小镇,汇集了两国各自的一些居民百姓,因彼此都是汉家子弟,其实并无生活习性、语言风俗上的差异,生活得其乐融融。 确定了地点,李忘尘再次思考了一下计划。 作为意外之喜,一枚“古墓寒玉”只是增加些许筹码底牌,难以成为奠定胜局的根基。 真正能够抵抗邀月怜星的力量不在此处。 在离开之前,李忘尘拜托了宁中则将此事内幕传遍天下,请人来到丁家集相助。 这样做也有坏处,等同于向邀月怜星通风报信,令她们无需四处追寻江枫踪迹,加快赶来速度。 但李忘尘别无其他方法,邀月怜星的恐怖,实非人力所能抗衡。他只能如此孤注一掷,赌在江枫及燕南天的威名声势,以及现今大明江湖人士的“良心”上了。 “其实仍不容乐观,实力不够的人就算来了也不是邀月怜星的对手,而实力足够的自然知道邀月怜星的恐怖之处,形成了彼此矛盾的悖论。” 李忘尘苦笑着对李莫愁解释,“我们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害得一群有志之士前来送死。” 李莫愁忧虑道,“那要不我们不去了?” 李忘尘毫不犹豫地摇头,“那不行,我们被任我行设局陷害时,江枫也帮过我,现在正该投桃报李。” 他话语不停,但心里也忍不住询问自己:是啊,我和江枫也就一面之缘,好像确实没有必要去救,哎呀呀,我怎么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即便心中这么想,但嘴上并未说出半个“不”字。 不知为何,李忘尘想起了三月之前被迫离开李寻欢一事。 当时李忘尘武功孱弱,只能逃遁,虽到现在也未真正离开大明,但他自知是避免了诸多麻烦万分的纷争,这一切皆由李寻欢代为承受,任我行很可能只是其中一股威胁。 现在武功小成,李忘尘竟忽然有一种冲动,立刻回到李寻欢的身旁,叔侄俩齐心协力,共同抵抗一切外敌。 而穿越之初的李忘尘绝无此种想法。 他这才恍悟:不知不觉间,我已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前世镌刻在体内独属于现代人的种种算计精细的本能一概被磨平抛弃,反而是某种令人快然自足、不顾后果的血勇刺激,时刻涌上心头,令我沉醉其中而不可自拔。 这自然是衡山华山两场战役带来的改变,也是李忘尘本性的释放。 他最开始深陷向问天、唐玉、林仙儿陷阱时的感受再次得到极为正确的验证——自己真是天生的江湖人,喜爱冒险,期待挑战。 随着和李寻欢、不戒和尚、天门道人、定逸师太、江枫、上官海棠、楚留香、陆小凤、花满楼……如此多人的并肩作战,又接连胜过唐玉、林仙儿、任我行、金九龄、薛笑人……等诸多对手,李忘尘已逐渐熟悉了此种斗智斗勇、精彩纷呈、有无限可能的生活,甚至在华山上练功的平静时候充满期待,只为了未来不知哪位与自己刀剑相向的强敌。 这次去救江枫,也无关任何利益计算衡量,只是“我愿意”三字而已。 李忘尘实在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但不管结果如何,他绝不愿意用冰冷的得失思维去强行改变自己的本性,那只会变成木头人而已。 面对李忘尘决绝的态度,李莫愁无法可依。不过她本不是大明中人,其实也并不如何畏惧移花宫的威名,打就打了,古墓派天下第一。 李忘尘又叹了口气,“可惜朱无视最近忙活得很,要不以江枫与燕南天的关系,又有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他绝不会缺席这场网罗人心、交好神剑的盛会。” 李莫愁疑惑道,“朱无视在忙什么?” 即使是她也听过这位铁胆神侯的威名,知道对方是大明朝廷内等同于大宋朝六五神侯诸葛正我的人物。 李忘尘苦笑起来,“说起来,这还是我自己种下的苦果。我和一群朋友把青龙会的分舵弄得元气大伤,又把这消息给了护龙山庄,期待他们做点什么,好让青龙会更加焦头烂额。最近江湖传来消息,护龙山庄果有大动作,而且还联合了东西厂等朝廷力量,加上峨眉、丐帮等处,一同对青龙会下手,只怕实在没机会管理我们这边。” 李莫愁美目闪烁,羡慕万分,“这三个月来你一定过得极为精彩。” “我一路上说给你听。” 李忘尘信手一剑,已刺死江琴祭旗。 正在这时,眼前传来始料未及的提示。 【杀死江南大侠江别鹤,获得奖励点数十点】 李忘尘到这时方才想起江琴多少也算是个人物,只是现在还未成长起来,武功太低,奖励也聊胜于无。 他顺手加了点数,和李莫愁相视一笑。 两人鲜衣怒马,迎着落日绝尘而去。 只留下依稀远去的对话。 “这三个月发生了什么,快说给我听,快说给我听呀。”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哈哈,姑姑可知道,令狐冲那小子已经比你厉害了……” …… 李忘尘所讲的确是事实,护龙山庄最近着实忙活得很。 这全赖李忘尘当日对段天涯的顺口一提。 朱无视绝想不到李忘尘这个被自己放弃的小子竟能屡屡制造“惊喜”,先是杀了任我行,后来还招惹上青龙会,一时真令他分不清楚是李忘尘潜力过大,还是自己高估了任我行和青龙会的能耐。 当段天涯回到护龙山庄之后,立马报告了此事。 三大密探自然早就知道青龙会这一邪恶存在,只是苦于对手神秘,手脚干净,一直难有下手机会。 殊不知其实正是朱无视屡屡为青龙会擦屁股,心中极不愿意招惹这庞然大物,才让护龙山庄一直在某些地方让步,抓不住丝毫线索。 但这一切仅能在暗处维持,若象征律法与正义的铁胆神侯已知晓了青龙会在大明的分部元气大伤,又怎应该继续避其锋芒? 有时候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连朱无视也得被迫做出自己并不想做的事情。 他暗叹一声,当机立断,并且摒弃前嫌地联系上曹正淳、雨化田、南王世子等朝廷一方的势力——南王世子名不见经传,但他手下却有个天下知名的新秀剑客,正是白云城主叶孤城。 再加上峨眉、丐帮、武当,各自派出一股力量来,由朱无视、曹正淳、叶孤城、独孤一鹤四位先天高手领头,对青龙会追查到底,赶尽杀绝。 众人本来已做好了腥风血雨的准备。 但青龙会早在相助任我行攻占黑木崖一役,已于东方不败手中丧失了七八成成力量,后来又在大野山庄一役,四名成员再次大败而去,实力终于十不存一,正处于前所未有的虚弱状态之中。 这下给打了个猝不及防,立刻撕开一道口子,被揭破数处秘密分舵,更暴露出其中的大量金银财宝、失传秘籍、各大江湖人物的秘密把柄。 连朱无视也被势如破竹的成功给震惊到了。 他立刻醒悟,青龙会果然已不是想象中那样壮大,这正是痛打落水狗、大分蛋糕的好时候,本来还藏着掖着,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现在立刻一跃而成为联盟中最卖力者。 最终他们的联盟闯入青龙会最机密处,与五路头戴面罩相会的高手狭路相逢。 那是一个月冷风轻的夜晚,目标全在某座小镇内的一处密室,四大高手以提前商议好的顺序进入其中。 朱无视一马当先,吸功大法的千年内力汹涌而去,轰隆隆,两边的铁门发出嘎吱哀鸣,像是距离了火焰五六寸的白纸一样,尚未被朱无视真正触碰,已先一步扭曲垮塌,这是纯被那澎湃无比的真气给融化消磨。 长袖一震,一股如风暴般的真气怒浪奔涌一般挥出,打在密室中央。 霎时间天崩地裂,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后,整座埋在地下的房间里无数大大小小精巧万分的机关支离破碎,五道身影破土而出,无需沟通多嘴,闪电般向四周分别逃跑。 朱无视足一动,人已拦下一道身影,凌空一道真气又打向另一个影子。 他抬手,出拳,面前的人已呕血倒下,浑身上下传来清脆的骨骼破碎声响。 连同倒下的还有那人身后的十座八座房屋,一连串爆破气劲波及近百丈距离,直捣毁了一整座街之远,万幸周围早已清场,并无人员损伤。 另一道身影身影腾挪,变幻无方,躲过凌空真气,在月光下飞射而逃,一掠便是三四十丈距离,轻功高得远超任何后天高手想象。 朱无视站在原地,忽然抬头怒喝! 轰隆隆!!!! 这一声怒吼,纯由他一身浩瀚无穷刚猛无俦的真气推动,经心肺、过喉舌、炸在虚空,汇集了千年以上的功力,骤然呼出! 霎时间天惊地动风云四起,震震震震震,天在震动地在震动,像是朱无视身后的整个世界,夜幕月光、山川树木、地风水火,一切森罗万物的力量都为朱无视一声巨吼所摄取折服,化作朱无视的走狗鹰犬,汇集在一道呼啸而去的真气狂风之中,铺天盖地的打了过去。 空气之中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周围的气流翻滚沸腾,那气浪数丈来宽,夸张无比,如一头水中巨鲸无形扑袭而来,快得难以反应! 力量未至,气势已扑面而来。远处那身影如遭雷击,全身一顿,已做不出任何躲闪可能。 下一刻狂风一掠,呼啸吞没他整个人。纵然此人撑开一身先天真力,也闷哼一声,嗡嗡嗡,勉力支撑片刻,忽然一声怒吼。 噗嗤,他全身爆裂,血肉四溅,只一颗头颅落在一旁的草地上,就地滚了一滚。 朱无视面色阴狠,背负双手走了过去。 他一拳打死一人,一吼震死一人,眨眼间杀死两位先天高手,但还不满意。因为这全赖于他的功力之深厚,而控制力却欠佳,否则杀前面一人不用毁去房屋,杀后面那人也能留下性命。 当他击杀这两人的时候,其余同僚并未闲着。 五道身影中的两道刚刚死去,其中一道眨眼间奔出半里的身影,却也跟着猛地止步停驻,大袖猎猎,如鸟儿般落在瓦片上。 盖因前方月光之下,屋脊上转身而来,面色和善,似笑非笑的玄服老人,正是东厂督头,曹正淳。 逃跑者绝非弱者,深知天罡童子功的内力已透体而出,布满所有虚空,自己不能进步分毫,否则立刻就要被那真气挤压,捏成肉泥。 “哪里跑啊?”曹正淳的声音如任何太监一般纤细柔和,不紧不慢。 但他的动作却快似闪电,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双眼一挑,有光闪过。 砰! 那逃跑者反应已足够快了,但还是只来得及朝着左边闪出一步。他原本的位置骤然炸开,范围很小,但飞射的瓦片朝着他打了过来,速度之快超迈声音,曹正淳早想到他的应对。 逃跑者侧头闪过,正待继续动作,忽然身子一僵。曹正淳已来到他的身前,一掌不知何时,印在他的胸口。 这一掌看起来很轻很柔,但逃跑者却犹如遭受了天下最大力量的轰击,全身剧震。 曹正淳收起手,逃跑者定在原地,过了许久摇晃两下,七窍缓缓流下鲜血,踉踉跄跄走出几步,跌足落在墙院之下。 只一眨眼,朱无视、曹正淳便已击毙青龙会三员大将。 他们各自上前揭开面罩一看,竟都有名有姓的人物,依次是黄山古松居士、巴山小顾道人、天禽门霍天青。 前一人是著名的前辈耆宿,而后两位则是年轻有为的一代掌门。别说曹正淳挑了挑眉,连朱无视都看得惊讶万分,对青龙会的渗透力更是大加警惕。 他们没去管另外两位逃跑者,这是某种潜在规则,每一方势力须得有汤喝,不能令一人独揽大功。 峨眉派掌门独孤一鹤拦住了想要逃跑的一人。 但在动手之前,这场仗已先由西峨眉的灭绝师太孤身上阵,乃是看出对方同为九品,她虽只有八品,却向来能以当年魏武帝珍藏的神兵利器“倚天剑”占得先机,并不惧怕一般九品。 逃跑者冷笑一声,手在身后一抹,解开两处长条状的包裹,已是一柄金刀、一柄黑剑滚出,双手探出,刀剑在手。 他的招式怪异,竟然是刀用剑法,剑用刀法,大为不合武学常理,偏偏又总能起到奇效,一时刀剑齐用,搅动风云,刀气剑气纵横,数招间如切豆腐般斩开面前一座屋子。 灭绝师太纵有神兵在手,竟然也短时间内奈何不了对手,三十多招后,被一刀逼退,对方正要逃跑。 “奇淫巧技,并未臻至刀剑至高境界!” 独孤一鹤忽然长啸一声,一跃而起,只听锵锵两声,他拔剑抽刀。 半空中似乎有两道光芒闪过,接着是接连一阵刀剑碰撞的脆响,火花四射。 手持金刀黑剑之人发出凄厉一声怒喝,如狼碰上了老虎,满腹的凶残狂妄无处发泄。 正是以刀剑对刀剑,“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只使得不到十招,独孤一鹤已横刀在那人脖颈之上,两人维持不动的姿态飘然落下,战斗就此结束。 灭绝师太走上前去,解开那人的面罩,露出绝情谷谷主公孙止的一张面孔。 这也是今夜青龙会中唯一留下的活口。 因为最后一人遇上了叶孤城。 这一人其实也并没有逃跑,而是自飞身而起,便落在了旁边一处屋脊之上,就此站定而抱剑不动,似乎在等待着谁。 一个白衣飘飘,头戴木冠,英俊无比,手持长剑的男人,悄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白衣人的到来,就好像是君王走到了自己的殿堂,又好像是天上的仙人落入凡间。 这世间能有如此雍容华贵气度的剑客,也只有叶孤城了。 这正如西门吹雪的孤绝清冷一般,他们两人虽然有极大极多的相似之处,却又有骨子里根本的区别,根本不会令任何人认错。 “我早在等你了,也只有你配做我的对手。” 这人眼见大势已去,直截了当地解开面罩,露出一张伤痕累累、模糊扭曲的面容,但面容之上的一双明目,却闪闪发光、熠熠生辉,令任何人不敢小觑。 他说话时,脚下发力,有一道一道锋利笔直如剑的裂纹,朝着四周蔓延,每说一个字,便无声无息细细蔓延一寸出去。 一句话说完,整间屋子的房顶已布满了剑痕,密密麻麻数十来道,以中心放射状四散而去,被切开的部分簌簌而落,露出下方的景致。 神奇无比的一幕就在此时发生,数十道剑气分明已切碎了屋脊,但偏偏屋脊并也不坍塌,仿佛他的身体、剑气、屋脊之间,已经构成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和谐状态,互相粘粘在了一起,不可分离。 叶孤城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知悉此人的功力、剑气已经和周围环境构成一个不容任何外人外力干涉的整体,这不仅需要功力深厚至先天境界,更需要奇妙的第六识作用。 气力、神力皆成先天,小三合得二。 叶孤城挑了挑眉,淡淡道,“你也确实配做我的对手,请通报姓名?” 那人道,“四月初九,勾魂使者。” 叶孤城一语点破道,“你是石鹤!” 石鹤道人,正是木道人的弟子,同时也是五六年前,武当最受人期许、最前途无量的年轻一代人物。 那人瞳孔一缩,勉强笑道,“石鹤不过是个练功走火入魔的后辈,他师傅木道人的武功也及不上我,你怎会将我联想成他?” 叶孤城悠然道,“你当年并未走火入魔,而是隐藏下来,成为了青龙会的四月初九。我当年曾看过你使剑,我一旦看过一个人的剑气,此生绝不会忘记。” 勾魂使者愣了一愣,这番话内蕴含义之深,只有同为剑者之人能够体会一二,忍不住叹了口气,“叶孤城果然是叶孤城。” 这番回应,实在已默认了自己的身份,勾魂使者正是当年走火入魔、遁入山林的石鹤无疑。 而且石鹤并未走火入魔,反而武功之深,同为小三合得二的剑客,放在江湖之中,绝对能与叶孤城、西门吹雪一争长短。 2k 若算上他的武当出身,其声势或可比两位野路子更高一筹。 可是这样前景光明的人物,又怎会甘愿隐藏自己的身份,加入到青龙会中呢?甚至看那一张面容,也是自己划伤,自行毁容? 连叶孤城也对此万分好奇。 但相比起这些事情,他更好奇的是石鹤的剑法。 无需多言,两人心念在某个刹那忽然达到同步,已知晓这是最适合交手的一刻。 两人同时一动,人在碰撞,剑光如电芒迅闪,同样碰撞。 石鹤的剑法名副其实,对武当太极剑法、两仪剑法的运用达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地,甚至柔极而生刚,阴极而成阳。 他的剑非但不是武当的后发先至、缓慢巧妙,反而是快到了极致。 可惜他遇上的是叶孤城。 当天外飞仙一出,连朱无视、曹正淳、独孤一鹤这三大高手都沉浸在那一剑的风情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形容那一剑的速度和辉煌。 剑光一闪,石鹤动作一顿。 他的这一剑才只到一半,叶孤城已洞穿了他的心脏。石鹤瞪大了眼睛,转而变成一种释然。 这一剑解决了一切,却也将一切秘密埋葬。 或许石鹤正是知晓了叶孤城的剑法绝不留情,所以才主动找上这位剑客,只求一死;又或者他已深知自己绝无生还机会,只愿在生命的最后一战,见识传说中剑法的巅峰之作,天外飞仙。 不管如何,石鹤都达到了他的目的,他的尸体上永远留着一丝笑意。 经此一役,青龙会在大明部分的力量,终于全灭。 ……或许? wap. /132/132250/30893675.html 第七十一章 江湖再无木道人 确实是或许。 朱无视并非蠢货,相反他思维之缜密、疑心之严重,在多年的明争暗斗、自我伪装中,已达到常人不可想象的地步。 同为伪君子的岳不群,和他一比,简直像个孩子。 这次临时联盟之中,除却曹正淳外,并无人的政治智慧能与他相抗衡。 而曹少钦、转轮王相继死后,曹正淳暂时已无可以和他抗衡的资本,只能避其锋芒。他虽察觉到了什么不对,但连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不得不说,这还得多谢李忘尘。 而朱无视只需放出些许边角利益,坐看众人厮杀争夺,真正的好东西却落入他手。 瓜分青龙会遗产的会议结束之后,朱无视的案几上已摆上了诸多不为人知的信息和情报,公孙止也压入他的大牢。 相比起那些浮于表面的财富、秘籍、把柄,这才是青龙会真正珍贵的地方。 ——这些都是青龙会内部传递信息的信件。 古松居士、小顾道人、霍天青、公孙止、石鹤,这五人之所以齐聚于此,正是为了将其销毁。 当朱无视一马当先进入密室的时候,他首先关注到的就是这桌上的一应资料情报。 那一股掌劲看似炸碎了整个密室,其实是刻意而为之,有两个作用:一来他让场地毁灭,他人不可进入,无人得知五人是为了这点;二来他以掌劲发力,惊天动地,没人会觉得密室中能留下任何东西。 为了加强后者的信服力,朱无视之后杀一人而毁街道也好,炸死一人只剩头颅,甚至还为自己对内劲的掌控不满……而这一切都不过是演技罢了。 须知他朱无视就算对内力掌控微差,也是与同级别高手相对而言,绝不会差到如此境地。 但只要他人留有如此印象,便无人会想象他能在密室留下任何东西。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朱无视在进入密室之后,电光火石之间,脑子里所过的一切。 他的计策果然成功,真正瞒天过海。 而收获之佳,更令朱无视深感一切谋算的值得。 “十二青龙,十二青龙……很好,我总算明白了青龙会的大体构造。” 朱无视目光神闪,似乎能穿过护龙山庄大殿中金碧辉煌的装饰,去往遥远处某个神秘的所在,那里是十二位头戴面具的绝顶高手。 青龙会的十二青龙。 每一位掌握一年的一月,十二位青龙龙首便掌握天下三百六十五位先天高手。 这的确是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的庞大力量。 不过这一切显然只是设想阶段,在书信和公孙止的口供之中可知,十二位龙首并未全部归位,三百六十五位高手中也常有九品浑水摸鱼。 青龙会虽已足够可怕,但并不是遥不可及的神话。 而在大明境内,更只有一位龙首而已。 此人总领一切,却又神秘莫测,高高深入云端,只与两位头目相联系,普通的青龙会骨干并不知晓其身份如何。 这结果令朱无视大感振奋欣慰,他常年来与这组织虚与委蛇,只因为想要探听虚实,现在总算才有了一些成效,未知方是这世上最可怕的。 同时也暗暗警惕,因为目前为止,这位青龙龙首尚无显露的痕迹。而两位能与其联系的头目,便是原随云、石鹤两位小三合得二的高手,现下皆已死去,朱无视再无任何探知此人身份的方法。 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这位龙首会不会也是这样? 他到底是谁? 朱无视眯着眼睛想:他一定仍隐藏在暗处,他一定深为得意,他一定满足于这一场弃卒保帅的设计,他一定如我一般老谋深算,他一定是我在大明的最大敌手。 朱无视紧接着想:他一定可以借此继续蛰伏,他一定会积蓄实力,他也一定会暗中盯着我,他一定会伺机复仇。 朱无视最后下了结论:从此以后,我要小心了。 消息很快传了出来。 青龙会的龙首之一,自我暴露了。 …… 武当山今日小雨,春寒时节的风吹走了薄云,远处的青山绿水在雨中交织成模糊离奇的景致,烟雨朦胧,料峭微冷,山势雨势风势联成了一片。 木道人得知了远处传来的消息,叹了一口气,拖着老迈的身子,一路前往天柱峰太和宫真武殿。 这殿堂高而大,辉煌而神圣,木道人从山下很远很远的地方极目看去,就能瞧见它高高的飞檐,在迷离细雨冲刷之中,如一尊永不动摇的天宫。 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仰望着这座宫殿,那是心中最美好的所在,和当时的他一般美好。小道士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听着传奇中的传奇伟大中的伟大三丰祖师的故事,心中想着成为下一个这样传奇伟大的道士。 现在想起彼时的童心天真幼稚,木道人仍忍不住露出微笑。 但是随着年岁越大,此处越是扎眼。 是老道士自己坏了,还是武当坏了?木道人有时候会试着思考,最后他得出答案:原来是都坏了。 笃笃,笃笃。 木道人宽袍大袖踩着积水上了山,太和殿前的广场孤寂而清冷,只几位新入门的闲散道士来回踱步,他们对木道人一一行礼作揖,木道人习惯性地回以微笑。 等木道人走远之后,他才偷听到众人的窃窃私语: 原来他就是木道人。 哇。 原来他就是三十年前的大明第一剑。 哦? 原来他就是那个私德有亏,被三丰祖师爷亲自惩罚的道人。 真的吗? 原来他就是那个本可以做掌门而做不了掌门,以至于醉心享乐,荒废武功的前辈。 是这样啊? 原来他就是那个拥有着武当当代最优秀弟子,本也可以名扬四海,却被他所拖累而不为武当所容,最后走火入魔的烂鬼师傅。 真是个可恶的师傅! 木道人神色不变,虚怀若谷,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 他进了太和宫真武殿正殿,越过三清祖师和真武大帝的雕塑,来到了旁边的议事待客厅,通知了几位道童,过了一会儿梅道人忙碌地走了过来。 梅道人的态度很恭敬,“师兄,今日有什么事情,您平日可不常来太和殿?” 木道人平静地说,“石鹤死了。” 梅道人大惊失色,但他实在和石鹤没什么感情,尽力才挤出了点悲伤,“请师兄节哀。” 木道人又说,“我不哀。”他摆荡着道袍的长袖,移步越过了梅道人,梅道人身后的墙壁上挂着一柄剑,剑柄有一枚太极双鱼图案。 木道人伸手将其取下,细细端详,“只是愤怒。” 梅道人义愤填膺道,“愤怒?对对对,是该愤怒!是谁杀害了我的师侄!?” 木道人摇头道,“何必装傻充愣呢,师弟?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愤怒,我得不到掌门的位置,本来想要让石鹤得到,结果现在石鹤去了,我们这一脉已经没希望了,你其实万分得意。” 梅道人假笑道,“哪、哪里的话……” 他斜眼看木道人拔剑的样子,微微后退了两步,悄然无声之间,伸手按住了旁边木椅子上的扶手。 木道人却像是浑不在意,喃喃自语般道,“师弟,你果然厉害,到这时候仍能伪装下去。这么多年来,你在伪装,我也在伪装,你只为了瞒过我,我则为了瞒过张三丰。但现在看来,论装傻的功夫,做师兄的确不如你。” 木道人说话间,他的背后,茫然失措的神色慢慢从梅道人脸上消失,这个公认平庸普通的武当掌门,居然在此刻渐渐有了一些令人敬畏的威严。 他仍紧握手中的木扶手,一字一字平静道,“师兄,你到底要做什么?” 木道人道,“很简单,我累了,也败了。三十年的筹备今次功亏一篑,我本欲借青龙会的势力逼迫张三丰把武当给我,但老天就是不让我执掌武当,我已等不到下一个三十年了……既然如此,我就退而求其次,杀了你吧。”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 梅道人目光一瞪,厉声道,“师兄,且放下七星剑,速速出殿下山,我便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否则你大祸将至!” 七星剑,这本是武当派掌门所有之物。 木道人曾也是公认的武当掌门候选人,可到最后登上位置的竟是梅道人。据说他就此一蹶不振,分明三十年前已是小三合得二境界,可这么多年来竟然丝毫没有进展。 他和木道人天差地别,这决议本应无人信服。但若做出决定的是张三丰,无人信服也就成了无人反对。 没错,三十年前取缔木道人的,正是武当派祖师张三丰。 “大祸将至?错,是大祸已至。” 木道人道,“——我就是祸!” 刹那间有光闪过,木道人转身拔剑出鞘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最后刺出一剑,剑锋直指梅道人。 这一剑之快之猛,真如同是雷霆震怒、闪电生威。 空气被远迈三百倍声音的速度撕碎,光是狂猛的外力余波已构成一道无与伦比的剑罡飓风狂飙而起,整座房间的结构墙壁天花板地面连同内部一切桌椅板凳在刹那间四分五裂,同时汇聚在一起,如同潮起浪涌般朝着这一剑的方向奔流而去。 这一剑当然不只是小三合得二的境界,甚至不是大三合得一的境界。 而是更进一步……大三合得二! ——真真正正超过了燕南天、邀月、怜星、东方不败、朱无视等人的境界。 ——原来三十年前的大明第一剑,今日仍是第一! 梅道人自然是躲不过这一剑的,也从未想过躲开这一剑。 在剑尖触碰之前,他已发出猛力,将木扶手捏碎。 梅道人体内一股无法忽视的太极真力爆发出来,脚下的砖石立时碎为齑粉,整张木椅子也应声而裂。 光看这一瞬间的反应、发力、出手,竟大大推翻世人对梅道人的认知:他绝非只有八品实力,而是至少小三合得一的水平! 这在木道人面前,自然孱弱如幼童,但要争取点点时间,完全能够做到。 木扶手中则在碎裂刹那,传来一股真力涌入他的体内,就好像一股江海灌入了鱼塘,源源不断、汩汩不绝,形成最大也最有力的后盾。 梅道人抬头,挥袖,一掌打去。 这一掌的仪态完全是轻飘飘的、毫无力气的,可这一掌的五根手指像是每一根手指上,都系上了联系天地万物的丝线。梅道人一掌打出,便等同于带动了天地间所有存在的一起动作。 “张三丰留下的先天罡气?”木道人目光一动,已有觉察。 刹那之间,似乎是面前的天空朝着自己移动了一寸,大地朝着自己移动了一寸,无形的光同时朝着自己射来,无质的影子化作了攻击自己的样态。天地万物,皆以自己为敌,整个世界,全部朝着自己“撞”了过来。 这绝非错觉,而是货真价实,引动天地伟力的一击。 木道人轻松自如地收剑,划出一个圆弧,护住自己的身形。 他留下的剑气则迎上梅道人的掌风。 那一刻的变化无声无息,木道人所激发的剑气像是潺潺流去的溪水碰上了千百万丈的瀑布,那并非对抗而是融入,所有本来汹涌澎湃不可阻碍摧枯拉朽的去势都在这一刻齐整地消弭。 ——然后转头化作了更加夸张百倍的呼啸。 到这时候,才有声音发出。 一声全武当山都听得清清楚楚,好像是整个天地共同轰鸣的巨响彻底而完全地炸裂开了,接着整座天柱峰都狠狠摇曳了一下,恢弘磅礴无法形容的力量在太和殿上无度宣泄而去,整座建筑被炸上了天空,变成了彻底的废墟。 但这不过是刹那之间奔腾而去的力量的余波,真正的力量形成了一道肉眼可见的气浪长龙,呼啸而出的瞬间穿梭数百来丈,重重打在另一头的山峰上,所过之处的一切物质尽数被蒸发为肉眼所不能见的极小微粒。 只听轰隆巨响不绝于耳,再次响彻,那旁边的一整座山峰遭受如此巨大力道,咔一声,登时从中断绝,整个儿都已摇曳倒下,山石倾溃,分崩离析。 《青葫剑仙》 这一幕是何等的恐怖? 要知道,这种山峰绝非昔日铁骑银瓶等武当长老波及的数丈来高的山头,而是货真价实一座上下数百丈、雄踞一方、穷极险峻的山峰。 其中所需要的力道,又岂止是铁骑银瓶的百倍、千倍、万倍! 而在爆炸声中,一道身影已从天柱峰顶端飞奔而下,只一步便数十多丈。 这身影一边溃逃,一边大喊,“诸位长老护我!” 正是梅道人。 张三丰的掌力虽威能无俦,已近乎天罚,但一座木椅子仅能藏匿一击之力,而谁也不敢肯定这一击能否杀死木道人。 梅道人有此一招,亦只能够争取短暂逃跑机会。 另一边,天柱峰上,烟尘渐渐散去,但见昔日的太和殿已彻底夷为平地,一切辉煌灿烂的过去毁于一旦,变成如今的满地尘土。 而雄浑刚猛之至的罡气过处,更在天柱峰上形成了一道半弧形状、深十多丈、宽上百丈的巨大痕迹,那痕迹就如同手指按在粉面堆上所留下的一般,只不过更大了百倍千倍也不止。 风吹过,木道人就静静站在这巨大痕迹最中央的地方。 他看上去好像还无大碍,手上的七星剑也平平无奇,甚至连一身道袍都一尘不染,只是站了许久却不动,神色木然,眼神空洞,面色惨白。 过了好一会儿,才噗嗤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口鲜血吐出,木道人的眼眸反而才慢慢有了神采,忽然仰头,放声大笑,声冲九霄,震动风云,“张三丰,我没有死,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这般狂放大笑,对他一生而言简直是绝无仅有的。 但能在张三丰手中活下,绝对是这世上最值得大笑的一件事情。 说话间纵身一跃,已从这巨大得堪称奇景的痕迹之中猛射而出,来到了天柱峰的南端悬崖。 木道人自上而下,放眼一观。 但见云雾水汽笼罩之下,山山水水、秀丽风林之中,大大小小的黑点已朝着一个方向汇聚,每个黑点都是一位绝顶高手。 以木道人目力运极,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武当派大大小小的长老们,已听到了梅道人的呼唤,紧随梅道人而去,护在他的身旁,询问情况。 “师弟啊,你找错了人。张三丰不在,武当的老怪物虽多,焉能拦我?” 木道人目光越来越亮,嘴角却渐渐露出了笑容,忽然高高举起手中的七星剑,自上而下,隔着数百丈的距离就是一斩。 “——他们焉能拦我!?” 是役,武当长老死十三人,重伤二十七人,昏迷五十三人。 青龙会的十二青龙龙首杀梅道人,断七星剑,孤身闯下武当山来,飘然而去。 从此以后,江湖上再无“木道人”,只有“老刀把子”! wap. /132/132250/3089367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