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 Overture 「偶像也会想打炮啊！狠狠地被填满那无尽的空虚。」 源田美彩子学姊按下手机扩音键后发出怒吼，震慑在场所有眾人，接着使劲甩上练舞室的大门扬长而去。 我第一次在大庭广眾之下听见赤裸裸却张力十足的不雅用语，然而那时的我彷彿见到美彩子学姊呕出囚禁体内多时的灵魂─无比真实又令人心碎的美丽。 『单恋不是一种爱。我们的爱，却都只是一种单恋。』 美彩子学姊的灵魂在歌声中独自漫舞，那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梦想」之中。 A面曲1 春雪纷飞的山丘：B with You（1） 洞穴外的空气竟然比里头还要沉滞闷热，有股看不见的力量沉甸甸地洒在空气中的粒子，压得我几乎无法喘息。 数不清这是我第几次佇立在荒原与洞口的交界处。 我有气无力倚着佈满青苔的洞口，望向眼前一片漆黑的无垠荒原，努力打起精神的我勉强能看见荒原的些许轮廓，然而那也只不过是光秃秃且断断续续的线条罢了，失去绿茵草皮的荒原上早已空无一物，存在其中的只有充满重力的「空」。 如果问我为何在黑漆漆的夜晚中还能知晓眼前空无一物？ 某次，我曾在黎明破晓之际站在这里发呆。 当接近无限透明的蓝色天空发出第一道曙光划破灰黑布幕，猛力打入这个空间时，我短暂看清眼下景象：一片荒凉旱漠映入眼帘。仔细一瞧，可以发现地表植被曾被某种生物无情啃食殆尽，仅馀下些许再也无法成长的墨绿色印记，彷彿对着清晨阳光吐露无奈。 荒漠远方有一株力图让枝枒新生的巨大樱树，我的心中一阵惊喜：原来这片虚无之境还有所谓的生命。 虽然位处远方，那株孤独樱树努力想抽出新芽的本能，透过自己摇摆的树枝让我感受到不可思议的力量。荒原上的空气始终停滞不前，根本没有一缕清风拂过，因此我确定是樱树试图以自己微薄力量以撼动这个空间的静寂。 那道曙光刺痛视神经的剎那，眼前所有景象连同我自己旋即消失在洞穴与荒原交接处。在那之后，我屡次站在此处都是静悄悄的黑夜时分，这一次也不例外。 我伸出左手试着扰动周遭空气，接着瞪大双眼望向那株神秘樱树所在方向，却没能看见丝毫树木的轮廓。 我首次鼓起勇气准备踏入那片令我心生畏惧的荒漠时，洞穴里传来震天吼声：「偶像也会想打炮啊！狠狠地填满（ハメる）空虚！」 吶喊的声线使劲敲打我的耳膜，已然踏出右脚的我，再一次消失在虚无荒漠与洞穴交接处，可是双肩感觉正被轻轻摇晃着。 「小茜、小茜，你还好吗？」 「阿卡酱、阿卡酱（あかちゃん，akachan）！」脑中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呼喊声，意识尚不甚清楚的我，下一瞬间旋即起身并打直身躯，下意识地喊出：「是的，我明白了！」随后才勉力睁开惺忪双眼。 「小茜，你终于清醒了。」 眼前的伊达里奈不禁噗哧一笑，她的柔嫩左手轻放在我脸颊上，恰到好处的温度，不疾不徐缓缓流入我的体内，初春凌晨的寒意顿时消散无踪。 房内墙上石英鐘显示凌晨两点五十分，我才入睡一个小时而已。身上的疲惫与几小时前的震撼感仍旧像麦芽糖一般黏腻，牢牢吸附在气空力竭的身躯之上。 「里奈，只穿这样不会冷嘛？」我不自觉打了个哆嗦后，急忙用这个问题试图化解眼下尷尬。 她身穿一件藕芋色丝质睡衣，可以看出睡衣质感相当轻柔又亲肤，胸前美好形状隐约可见却性感不俗艳，恰如其分衬托出一颗夜晚的璀璨明珠。反观我自己则是穿着知名搞笑卡通图案的厚重睡衣，儘可能把自己包裹得紧紧的，宛若藉由这种形式来让自己感到安心。 里奈摇摇头：「一点也不，我的老家可是比东京还要冷上许多，这里的初春天气对我来说刚刚好呢！」语毕，她轻轻拉了一下这件我第一次见到的高级丝质睡衣，平日夜晚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棉质灰色菱格纹睡衣，有时乾脆就穿简单的合身深色短t恤或内衣式上衣（bra-top）。 窗外飘下皑皑细雪，映着仍然持续发亮的霓虹灯，丝毫感受不到冬尽春来的氛围。时序即将进入三月初春，没想到东京竟然在昨晚开始下雪，生性非常怕冷的我，只好穿上厚重睡衣才能入眠。 伊达里奈，今年20岁，来自「知床半岛」。在认识她之前，我压根不清楚「知床」在哪儿？虽说现在也仅限于知道位处北海道极东北之境，距离东京竟然有一千三百公里之遥。 「我的老家只有三座红绿灯哟，可是风景『粉美丽』！」掛着甜美笑容的里奈用左手比出3的手势─最后她用北海道方言”わや”（发音：waya）称讚家乡美景。这是当初她在甄选会上的自我介绍部分内容。 留着一头娇俏鲍伯头短发的伊达里奈容貌姣好、笑容可掬，肌肤如雪一般白皙柔嫩，在纯然「无邪气」氛围中略带一股难以言喻的性感。在同期入团学员中，我对伊达里奈第一眼印象最为深刻，一起入团学习已超过半年多，直到最近两个月才开始逐渐熟稔这位来自「知床半岛」的东北靚女孩。 我想知道更多关于里奈家乡的趣事与生长背景，可是她总有意无意避开相关话题；目前只知她相当喜欢看电影、阅读书籍，还有她原本的志愿是想成为一位「公务员」─这一点却是看某知名a时装杂志所刊登的专访介绍才得知，我曾在出外景的交通车上确认这点真偽，她拿下耳机后以严肃表情对我说：「梦想只出现在舞台上，后台存在的只有现实。」耳机内传来低沉的贝斯声搭配规律鼓点。 那时的我不明所以，里奈年纪只比我大一岁，但是她在各方面都比我要成熟世故许多，宛如一个成熟的大姊姊。我必须赶紧加快脚步才行，毕竟眼前也有属于我的舞台。 窗外虽下起细雪，但是体内还残留着刚才佇立在荒原时的闷滞气息感，口乾舌燥的我转身面对褐色床头柜，小心翼翼拿起一瓶印有”soma”草写字样的漂亮瓶装气泡水，轻轻扭开瓶盖后便直接饮下，悦耳声音随着呼嚕嚕的气泡水奔驰在我体内的每个乾涸细胞之中。 「真好喝耶！」我露出满意微笑。 「相马市（soma）的水？」 「是也不是，好像是谐音双关语。这是今天…不对，是昨天早上握手会时，一位远从相马市来的歌迷送给我的礼物。老实说，我原本不知道相马市在哪里。」我将另一瓶气泡水递给里奈，示意要她也喝喝看。「那位歌迷说这是家里经营餐厅特製的气泡水，请我务必嚐嚐看，如果有机会的话，想请我当代言人呢！」瓶中气泡水犹如可见到我开心的微笑倒影。 里奈接过气泡水后开口：「真的要给我吗？」 我微笑点点头：「等我当上代言人之后，要喝多少就有多少。早上就去告诉春菜姊，她应该会帮忙？」今井春菜小姐是我们的经纪人之一。 里奈与我相视而笑，旋即呼嚕呼嚕灌下好几口微酸气泡水：「这瓶好像是葡萄柚口味的！」 成为偶像团体”bwithyou”团员至今八个多月，昨天是第一次举办「歌迷握手会」活动。在活动会场上，经纪公司也正式向歌迷宣布在3月3日「女儿节」（ひな祭り）的隔天将举办首场bwithyou二期生演唱会，地点就在都内某知名棒球场。 那座球场乃偶像团体bwithyou的演唱会圣地。当我尚未通过甄试成为学员之前，便曾被同学与学姊邀约一起在夏季去看了演唱会。虽然现场歌迷超过八成都是男性，甚至有不少「大叔」，不过欣赏完整场演唱会后，女孩们也会相当开心及感动。 「小茜，要不要去报名试试看？」那时同行的学姊口出惊人之语。 「我不行啦！况且我还是个…」我当下立刻回绝，体内却涌出莫名的衝动，脑中不停播放演唱会的安可曲旋律。 「其实学姊已经偷偷帮你报名二期生甄选了，bwithyou这两年窜起速度很快，我和学姊都相当看好，也一致认为你很有机会入选。」好友在一旁敲边鼓时，吐出更令我讶异的话语。 「啥物（siánn-mih）？」 当时紧握手中的铝罐汽水瓶差点被我直接捏爆─或许这可以当作甄选会上的特殊才艺？ 「对了，小茜…」里奈的声音把我从气泡水倒影回忆中拉出来。「你还好吗？刚才你…」可惜这气泡水并非「孟婆汤」，没想到她依然记得方才的事，我好像不小心说出了奇怪梦话。 一时之间，我不知该如何妥适回应。 「刚才你好像说了『想打炮』？」里奈直接复製了我的不雅梦话。 我羞怯怯点头，可以感受到自己双颊瞬间泛红，滚烫感驱走身上残存寒意。 「可是…不是里奈所想的那样。」我急忙为自己缓颊辩解：「这是因为…」 她似乎无意聆听我的解释：「小茜，你被上过了吗？」 双人房内骤然鸦雀无声，彷彿连春雪落下的声音都能被听见一般安静。 「我…」这个问题太过敏感尖锐，加上里奈的用词竟是如此直接，左支右絀的我欲言又止。 突然一阵手机震动的低频声响划破这个难为情的结界。原来是她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发出讯息提示的震动。 『好烦吶！睡不着，可以过去你们那里嘛？』 同为二期团员的伊坂美玲传了讯息给里奈，她俩感情十分要好，在我「介入」之前，凡是需要在饭店外宿时，她们总是会分配到同一个房间，倘若是三人房时，里奈便会把我也一起拉进来。 「这是你在握手会上收到的最新款手机嘛？」我望着床头柜闪闪发亮的全新限量版手机发问。如果要在此刻入手，若无特殊管道的话，必须排上三天三夜才能顺利购入。 里奈犹豫两秒后回答：「是也不是，不过确实是在握手会上收到的。」她拋出和我一模一样的回答，却带有深深的曖昧不明。 通过甄选后，首先要进行三个月的基本培训期。「练习生」们不但没有支薪，还必须先额外支付三十万日币。这笔款项说多不多，说少也不算少，有经济困难的人所在多有。据说一期生当红的「御三家」（日文：三巨头之意）其中一位学姊，当初因为凑不出这笔钱而万分焦急，多亏她们的专属经纪人佐藤真广小姐「慧眼识良驹」，先行代垫这笔费用，否则公司很可能现在就少了一隻超级金鸡母。 当练习生训练期满且合格者，会加计十万日币退还。若中途退出或未达及格标准者，则不予发还，且需另外签订一年期的「保密协定」与「竞业禁止条款」：未继续参与经纪公司活动的练习生们在未来一年之内，不得另外参加其他经纪公司的选拔或工作，当初所有练习的内容也必须严格保密，未得经纪公司书面许可下，皆不得对外公开。 「啊啦啦！感觉好像上了海贼船。」来自冲绳的伊坂美玲当初拿到说明书时，忐忑不安地坐在我身旁嘟嚷着，开朗活泼、天生少根筋的她好像丝毫不介意前方的”bigboss”很可能会听到她的抱怨。 bigboss是一、二期生给营销企划部总监─馆山一平先生的「共同暱称」。在公司里，除了总製作人荻原老师之外，总是一副扑克牌脸、看不出情绪起伏的的馆山先生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同时也身兼我们的「头号经纪人」，倘若没有经纪人护身，偶像本身等同在艺能界走投无路，根本无法生存。坦白说，大家都对馆山先生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因为某件事而感到畏惧厌恶，可是没人敢得罪或顶撞他的意见。 「果真人如其名，脸孔与表情完全是平的！」伊坂美玲曾在宿舍开了馆山先生的玩笑。 原则上，馆山先生只听命于荻原老师和「实质的社长」；偶尔也会提出和荻原老师不同的主张。虽说馆山先生有点令人讨厌，他却对公司事务鞠躬尽瘁，好几次我和里奈、伊坂美玲一起自愿待在练舞室到深夜，馆山先生的办公室灯光仍旧明亮，他时常外出应酬后又再度返回公司加班─应酬对象似乎也有诸多政界高层，许多次都是神祕黑头车来接送馆山先生。 某次深夜甚至看见他独自泡了团员代言的杯麵来果腹。坐在交谊厅黑色沙发上的他，任由杯麵飘出的白色雾气掩盖住金框眼镜镜面，那个模样着实有点滑稽，雾气消散后的眼神透出一丝愁绪。 算一算年纪，馆山先生此刻应该在家陪伴正需要父母关爱的孩子才是，然而他就如同大多数过劳的日本白领上班族一样，每天超时工作、追寻着不为人道的梦想─假如这项「东西」还存在于大人体内的话。 话说回来，我其实根本不知馆山先生是否已经结婚生子？ 那一夜，我鼓起勇气缓步走向他：「馆山先生，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个给您。」我从紫色后背包中取出一包饼乾和罐装饮料：「这是台湾颇受欢迎的零嘴和奶茶，请您嚐嚐看。」我毕恭毕敬用双手将零食交给他，一开始的语气显然有些颤抖。 「多谢（to-siā）！」馆山先生对我露出至今仅见过一次的微笑，并且说出让我惊讶的语言。 「咦？不客气。我们先告退了。」 我和站在远处观望的里奈对他微微鞠躬后，赶紧碎步跑离交谊厅，以步行方式返回宿舍。 「饮料里头有记得下毒吗？」 「里奈你很坏耶，我才没有呢！」 在辛苦练了一整天的首张单曲舞蹈后，那一夜用这种方式结尾让我感到无比喜悦，远处东京铁塔的灯光宛如夜空星星对我笑嘻嘻闪烁着。 再回到手机的话题，那时也出现了让我眼睛为之一亮的团员。 从练习生晋升为正式学员后，经纪公司会配发每个人一部手机且规定不准关机，但不会严格禁止大家另外使用自己的手机。公司派发手机所拍录下或内存于其中的所有文字影像等等，都属于公司的「资產或营业秘密」，不得擅自传送给非相关人士，即便是传送给自己亲人或好友，原则上也在禁止之列。 「阿勒？什么嘛！好多奇怪的规定，领取新手机的期待感一点都没有。」伊坂美玲仍然嘟着嘴不断低声嚷嚷，抱怨哪来这么多的特殊规矩。 大家也在当下签了许多根本看不太懂的契约。在场所有学员一边小声埋怨却又一边迅速签完桌面上一张又一张的合约，唯独最年长的我妻直美认真看完所有契约条款，甚至向两位经纪人与「士大夫」（工作人员”staff”的中文谐音暱称）提出诸多疑问，让他们无法招架，差点让bigboss与公司法务亲自出马沟通。 我妻直美的家世渊源颇有来头─练习生大多是十多岁的女孩，一开始当然无法「望文生义」。因为直美的姓氏十分特殊，早在甄选会时便引起瞩目，稍有智识的「大人们」一眼就猜出她的家世出处。我妻直美乃出身日本法律名门世家，本身也是知名大学法律系毕业的优等生，在参加甄选之前便已考取律师资格，经纪公司之后也计画打出「我的偶像是律师」口号，作为直美的特殊宣传噱头。 假若有人刻意「酸」她是凭藉家世背景而得以入团，那就大错特错。日本社会不若想像中开明，尤其是有特殊家世传承背景的家族或人士，往往身不由己，为了「传承」一词而葬送许多不同发展可能性或是牺牲自己想过的人生。 我妻一氏几乎就注定要走上法律（学）一途，且对其声名极其注重。直美的双亲与家族长辈都反对她进入演艺圈，他们不想这个具有高度识别性与象徵意义的姓氏出现法政界之外，况且还是五光十色的艺能界大染缸。 我妻直美根本不缺钱，更不缺工作机会与摆在面前的大好前程，实在没必要让自己如此辛苦，正式出道后又得面对眾人的品头论足甚至心有邪念的「意淫」。除此之外，直美在甄选时业已23岁，以偶像活跃的年龄而言算是偏大，这一点反倒顺理成章变成家人给予她的阻力，然而直美勇敢选择走上自己想要的道路。 「法律制度和我渺小的力量能够改变的又有多少？」直美双眼发出锐利光芒直刺我的双瞳。就在那一瞬间，我好比受到阴阳师的咒术影响，完全无法动弹、无法言语。 五个月之前，我在发音练习课程的休憩空档，趁机询问她为何要参加选拔？直美坚定眼神与简短回答，使我看见偶像所能发出的不同风采以及社会中残留的希望之光─虽然我还不明白她究竟想改变什么？ 正当我的好奇心像顽皮猫咪想追逐里奈新手机来路时，「说直美，直美就到」。敲门声规律响了三下，每一拍间隔都十分精准，发出的音频也一模一样。 里奈紧握金色手机，披上蓝色薄外套前去应门：「娜欧敏（なおみん，naomin）也来了。」 由于我妻直美年纪稍长，大家不太敢称呼她「娜酱」（なちゃん，nachan），就连一期生学姊们也都如此，或许和她天生散发出的一种特殊气场有关。 「大家叫我直美或娜欧敏就可以了。」她露出自信笑容向大家做简单自我介绍时如是说。 当下大家都有如释重负的感觉，连当时另一位经纪人金妍静小姐也有类似感受。 附带一提，金妍静小姐是韩日混血儿，在首尔出生长大，高中毕业后随同家人搬迁至东京。一副娃娃脸的她看不出已有40岁了！由于公司打算朝韩国拓点并且推销bwithyou，此前特地找了她来担任经纪人。虽然和今井春菜小姐没有上下隶属之分，不过彼此其实处于实质竞争关係之中。 「二位打扰了，蕾伊酱（れいちゃん，reichan）一直抝我也一起过来，这时间大家都还没入睡，肯定是下午『那件事』的”aftermath”。」直美有点无奈又没好气地抱怨。事实上，她相当照顾和我一样是18岁的伊坂美玲，动不动就会喊着美玲（みれい，mirei）的暱称「小玲」，也就是「蕾伊酱」。 「才不是，我是因为太紧张而睡不着。明天…啊，是今天要上的节目让我没办法睡觉。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上节目，你们不紧张嘛？」个性大而化之的伊坂美玲居然会有紧张失眠的困扰。 伊坂美玲所指的是二期生握手会之后，公司紧接着安排一个谈话性节目做为演唱会宣传，该谈话性节目製播已有很长一段时间，远超我和里奈的年龄相加，主持人地位更是具有绝对份量，很难藉由耍笨搞笑或插科打諢而蒙混过关。说实话，我也紧张不已，若非下午的「突发事件」似乎有「负负得正」的奇特效果，方才即使再累可能也睡不着。 听到直美两人的话语后，里奈不禁露出一抹贼笑：「有人一点也不紧张，早就已经先睡过一轮，而且还来了一段特殊模仿秀！」 「什么？什么？我错过好戏了嘛？」伊坂美玲无厘头的发言和平日没两样。 双颊滚烫感再度袭来，我急忙伸出右手轻轻抓住里奈左臂，示意她别再说下去。 「让我猜猜看，是不是『模仿』美彩子学姊在下午的震撼性宣言？」直美推了一下脸上的红色胶框眼镜。在场四人除了伊坂美玲外，大家都有或深或浅的近视，直美近视度数最深，卸妆后就会换上这副很有质感的眼镜，有时甚至觉得脂粉未施的她戴上胶框眼镜更加迷人。 「不愧是敏锐度最高的bwithyou专属侦探，短短三秒就『瞬杀』谜题。」 「都是你故意提示的太明显。」我松开右手后不禁哀叹。 「天吶！看不出来小茜竟然敢模仿这个绝对会是经典的桥段？」伊坂美玲显然尚未进入状况。「可以再来一次嘛？霸託霸託！」她双手合十，故意用娃娃音来恳求。 「唉，真的很强人所难。」我握着手中印有soma字样的气泡水答道。 直美和伊坂美玲一副认真神情看向我，待我深呼吸后，不得不说出我在梦境中的遭遇和最后洞穴里传来的那句话─其实是自己在睡梦中所不小心喊出口。 关于洞穴、荒原之间的关联，以及我经常进入这个奇特梦境等情状，并没有详述太多，尤其是那株不知是否存在的樱树以及洞穴之中到底有谁？ 「太刺激了，直接说出『我想打炮』，下午突发事件的影响力比单独上节目的压力还强。」伊坂美玲摀嘴轻笑。 「我反而对小茜所述说的整体梦境比较有兴趣。」载着眼镜的直美眉间微微轻蹙，彷彿在思考这个难以解释的梦境。 「刚才不小心脱口而出的梦话，在法律上不算是『行为』吧？」我慌忙向高材生直美求援，虽然听起来是个荒唐的问题。 「根据德国学者汉兹.魏采尔（hanswelzel）的『目的行为论』来看，确实不算是可评价的行为；然而我们不是在法院或校园。小茜，我们已经踏上残酷舞台的阶梯，一举一动都会受到放大审视，舞台上的聚光灯能让你更美、更受人瞩目，可是搭配高解析度摄影机却也让你的毛细孔无所遁形。」 直美煞有其事地严肃回答我慌张下的提问。 「啥？会不会太严重了？只是不小心说出来的梦话而已。」伊坂美玲搔着头回应，一旁的里奈则是静默不语。 「这叫做『举轻以明重』，从现在开始凡事都得更加谨慎才行。你们瞧！假如那个还开着且正在运作呢？」直美左手指向房内小圆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如果那个小小的摄影镜头正对准床上的里奈和小茜拍摄呢？」 笔记型电脑的电源键此刻确实是亮着而且并没有将萤幕面板闔上。 「讨厌！娜欧敏是认真的嘛？」伊坂美玲差点惊呼出声。 打蛇随棍上的直美继续她的縝密述说：「每两位团员就共同分配使用一部笔电，所以也算是公司资產。我们才刚拿到没过多久，不确定里头是否有什么特殊程式？」直美暗指其中是否被安装了我们所不知道的「木马程式」。 「太可怕了，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把我们当成小偷或犯人嘛？尤其是经歷『那件事』之后…还有当初也草率签下那么多合约，都没仔细看耶！好像只有娜欧敏认真看过一遍。」伊坂美玲发出一种肯定的语气来指摘公司不是，却忘了一切还未证实与当初自己忽略审阅契约的事实。 「倒也不能这样说，未成年团员当初签那些契约时，都已经有法定代理人同意书，这点算是公司投机取巧，不过契约本身在于合理分配风险与让社会运作更有效率，并非基于不信任彼此。至于我的假设嘛…即使电脑被安装不明程式也很难说公司的不是，换作是你，恐怕也会如此。这是一种对我们的规训手段，如同眼前这个社会一样。」 「啥？什么举足轻重又是教训的，都把我弄糊涂了。」伊坂美玲的双眼开始出现呆滞，里奈则是持续陷入沉思，犹如想起自己的陈年往事。 我急忙跳下床查看电脑有无异状：「电脑的确没有关机，只是让它进入休眠状态。一般扫毒软体可以找出『假设性』安装的木马程式吗？」 直美回答：「如果公司有意安装，一般扫毒软体恐怕是没办法；就算可以，我们也最好不要任意移除，暂时装作不知情就好。」 我点点头：「果真是高材生，我明白了。」 「为什么不要移除？」伊坂美玲的困惑益渐加深。老是「直线思考」的她一时之间应该很难理解。 「之后我再对你解释。对了，小茜刚才用电脑做什么呢？」 我放下手中的气泡水后回答：「明天轮到我缴交部落格日记，刚刚洗完澡后先写了作业，然后寄给今井小姐，一时疏忽就忘了关机。」 bwithyou的官方网站每天会更新一篇「日记」，由每位团员轮流亲自撰写，再交给经纪人与网站管理科课长审阅，经过双重检视，确定没有问题后才会上架。万一团员过于忙碌或有事无法撰写作业，就会请企划部同仁代笔，这种例外状况不能太多，毕竟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会被列入「评比」来决定演出机会的频率，每位团员最重视的就是新单曲站位及出镜与否─也就是歌迷口中的「福神选拔」。任凭外表再美丽可爱，如果不能站上舞台或是最前列的位置，一切都是枉然。 「比起美貌或才华，荻原和森田老师更注重的是偶像工作态度。」今井小姐在大家正式晋升团员时，曾如此谆谆告诫。 她口中的森田老师曾是红极一时的实力派偶像，和总製作人荻原老师本就是师徒关係，后来听说身体出了一点状况，不得不转向幕后发展。荻原老师和业界人士都曾大力夸讚森田老师是天生註定吃这行饭的天才！许多团员均以森田老师之成就为目标而前进。 「原来如此，接下就轮到我了，听娜欧敏这么一讲，让我有点害怕用公司的电脑。」伊坂美玲紧皱眉头。 「蕾伊酱，请放千百万个心，基本上不要在电脑前宽衣解带就行了，然后用彩色胶带把镜头封起来，需要使用时再拆下来。此外，尽量避免用电脑传送私人电子邮件或讯息，这样差不多就非常安全了。」聪颖的直美冷静地提出中肯建议，有条不紊又富有逻辑。 伊坂美玲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应允。 「你们来这里不只是为了当侦探而已吧？」里奈放下金色手机后开口。 「对、对！小茜还没重现经典模仿吶！」 我露出为难的神情，直美顺势帮我缓颊：「蕾伊酱，先别逗她了。小茜应该不是压抑太久才迸出惊天之语？」 「当…当然，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单纯受到美彩子学姊的震撼发言影响。」 「这么说来，已经满18岁的小茜都有好好适当紓压囉？」傻乎乎的伊坂美玲此时突然变得牙尖嘴利。 「蕾伊酱，别再逗小茜了。」直美对伊坂美玲的吓阻再次拯救了我。 里奈一脸严肃地说道：「源田美彩子的演艺生涯大概玩完了？她的钮釦真的全部松开了！」她的语气中透出冷峻，与其说拋出疑问句，更像是伸出一双无情的手，把美彩子学姊送上艺能界的断头台。 「钮釦松开？好像在哪里听过？」伊坂美玲摸了摸自己厚重睡衣的装饰性釦子。 「这就是美丽与丑陋一起出现的同步性真相？」直美不似对着我们说话。 房里暂时一片静默。 窗外的细雪纷飞，丝毫没有止歇跡象。 A面曲1 春雪纷飞的山丘：B with You（2） 源田美彩子，今年23岁，bwithyou的创团成员之一。虽然尚未站上过团员梦寐以求的「中心位置」（center），然而在已发行的十张单曲中，全数通过福神选拔。在歌迷中的受欢迎程度相当高，仅次于「御三家」地位。 她出版过两本写真集、演出两部电影与三部连续剧，目前手头上有一个广播节目、某时尚杂志签约专属模特儿，正在洽谈第三部电影的演出，据说这次有机会担纲第二女主角，不再是以往花瓶或是无关紧要的角色。 整体而言，演艺路途相当稳定顺遂，总製作人荻原老师也十分喜欢美彩子学姊，打算在下一张迷你专辑（ep）让她带领二期生来出演第二主打歌，并且尝试不一样的表演风格。基于这层缘故，二期生和美彩子学姊最近交流变得较为频繁，下午大家也一同在练舞室里排演。 bwithyou在这三年多来得以迅速崛起，除了整体形象及表演风格吸引大批男性粉丝关注之外，某些别具个人魅力特色的团员可以「男女通吃、老少咸宜」，更是成功的关键因素。 「女子偶像团体必须做到让女生也愿意掏钱买单，才是真正的成功，否则也只是一群被异性恋男人意淫的漂亮布偶。」金妍静小姐在第一次二期生合格团员餐叙时，说出让大家颇感讶异的从业心得，桌上的餐具彷彿闻声颤抖。 「当个快乐的美丽娃娃又不会怎样。」伊坂美玲喝下一口柳橙汁后，低声向身旁的直美抱怨，恰好被我给听见。 「之后你会慢慢理解金妍静小姐的话意。」我妻直美当下对伊坂美玲的回应不似敷衍之词，伊达里奈在一旁点头附和。 当时我心中暗忖：bwithyou目前的四大人气团员，约莫有两位算得上是金妍静小姐所指称的形象，将来的我呢？究竟会变成如何模样？ 果汁中看不见自己未来的模样，我只能努力往前奔跑。我默默地喝下眼前的奇异果汁。 「假如能当个让所有男人打从心底认为『啊！这个女人就像全身上下的钮扣都松开了呢！』似乎也不错。只要可以宰制男性，就等于处在所有位阶的顶峰。」南野萌在席间发出狂语：「日本从来没出现过女性首相，就连东京都知事才在去年诞生第一位女性，所以小萌认为让男性倾倒，就等于让女性得到力量，只要成为独一无二的偶像就能办得到。」 「独一无二？那妹妹怎么办？」金妍静小姐笑了出来。一旁的南野芽则是娇滴滴微笑不语。 南野萌，刚满20岁，是我心中认为在外貌及智识和我妻直美不分轩輊的团员。人如其名，南野萌的外貌不但甜美迷人，笑容天真烂漫，又有着绝佳好身材，完美詮释娇羞可爱及恰如其分的性感，露出笑容时，右脸颊下方的梨涡宛若可把人无声无息给催眠。 南野萌本身已具有一股无法形容的妍丽与魅力，她居然还有一位双胞胎妹妹─南野芽，同卵双生的双胞胎姊妹长得一模一样，连梨涡位置也相同─唯独南野芽左嘴角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痣，不细看的话根本难以辨别。这对美丽双姝联手，不知能将她们的「天赋」发挥至何种地步？ 为了让大家一开始易于分辨，南野芽绑着娇俏的双马尾；南野萌则是简单的马尾造型。 「刚才小萌所引用的是『子宫作家』瀨户内寂听老师的作品吗？」博学多闻的直美立刻有所回应。 南野萌有意识地嘟起樱桃小嘴回答：「哎！果然是高材生直美，连这个也知道。」 伊坂美玲低头看着杯中柳橙汁低声喃喃自语：「釦子都松掉的话，那乾脆去当av女优不是更好？」 我不禁掩嘴轻笑，里奈不约而同也努力强忍笑意。 「姊姊其实是想夸讚美彩子学姊吧？我们还没加入时，姊姊就非常欣赏美彩子学姊呢！学姊的两本写真集销售量非常好，不是吗？」南野芽的鶯声燕语在席间流转。 南野萌听闻后迫不及待地大力点头：「没错！况且我们主要竞争对手的写真集不是也卖得比专辑还要好？这就是一个例子。」 「不过…」今井春菜小姐啜饮一口pi?acolada调酒后，说出餐叙上唯一的一句话：「美丽与丑陋两者一同出现时，引起注目的永远都是后者。」 在场眾团员都难解其意，转而继续思考南野姊妹的对话。 南野芽的詮释好像有点牵强，平心而论，美彩子学姊确实配得上刚才小萌的「褒奖」─如果那是一种独特的魅力优点。 源田美彩子虽无法「男女通吃、老少咸宜」，却极受男性喜爱。她的眼神和举手投足间散发出难以抵挡的女性魅力，似乎不自觉随时随地都在「放电」，不少男性工作人员与工作上往来的男性，私下都有些耳语或倾慕之情，甚至是绘声绘影的谣言。 「美彩子好像对我有点意思耶！她真是维纳斯女神的化身。」 「怎么可能？她才是对我有不能说出口的好感。对了，性感女神是阿芙萝戴蒂，才不是维纳斯。」 「欸！你有瞧见美彩子刚刚看我的眼神吗？进行这次访谈时也特别花心思打扮，下次约她吃晚餐试试看。」 「你别傻了，有这种想法的人像『樱吹雪』一样多，某编剧和导演已经预约好了，你慢慢等吧！」 在公司或其他工作场合时常会「不小心」听见这些从男性口中冒出的话语或妄想，美彩子本人应该有所察觉，但是她总是不以为意，经纪人或馆山先生也从未对她进行告诫。若硬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就是美彩子平日喜欢穿短裙，在接受杂志特约摄影时，也会遵照摄影师或编辑要求，穿上较为清凉或性感的服饰，不会因为偶像包袱而婉拒，当然经纪人事先会与对方沟通，不符形象或「写真集限定」卖点的服装都会被打回票。 某知名时尚杂志曾评选「这双美腿了不起！」美彩子荣获第三名殊荣，而交由眾多男女粉丝网路投票的「女偶像只看脸蛋」年度票选活动，美彩子更是连续三年都排进前五名，显见她深受业界与男性粉丝的高度肯定。 如果源田美彩子更有野心的话，应该可以成为团内的御三家之一；弔诡的是，由于美彩子太会放电，竟然產生「掉粉」效应，这点反倒成为她自己担忧之处。持平而论，她全身上下的钮扣「松得恰到好处」。 然而美彩子并未刻意利用此些「优势」去替自己争取更多工作机会或好处，相反地，她总是战战兢兢完成公司交代的工作，孜孜矻矻做好自己份内事务，也相当照顾新进的二期生学妹们。 偶像团体的重点话题之一就是：恋爱禁止！ 晋升为正式团员后，不得谈恋爱、更不能结婚，一旦被发现违反规定，严重者会被直接予以退团处分。如果团员决定结婚，那就是当然的「自愿」退团或毕业。然而，有时为了炒作话题，各经纪公司旗下的艺人彼此间会合力操作传出假緋闻或曖昧关係，简直就是「要马儿勤奋跑，又要马儿不能偷吃草」。 更夸张的事例乃竞争团体的pv（promotionvideo）几乎从未出现过男性，万一剧情需要，也必须把男性设计成要蒙面现身，简直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只因早期pv曾拍过一段若有似无的青春学院恋爱风格剧情，被歌迷不断嘲讽与嫌弃，甚至发起拒买单曲活动，自此之后，男人影像成为该团禁忌。 bwithyou歷来的pv虽然没有做到这种地步，但也差不了多少。女子偶像团体不论在台下与台上都必须成为绝对的「男性绝缘体」。 「恋爱禁止」根本就违反「男女僱用机会均等法」（相当于台湾的「性别工作平等法」），却老是在公开场合被提起或当作採访要点，完全不把现行法律当作一回事。毋须法律高材生我妻直美进行批判，就连头脑不甚灵光的伊坂美玲也知道失当之处。 「要我们唱出许多甜美可人或感人肺腑的情歌，却不让我们谈恋爱，这是要如何演绎出歌曲精髓？这比演戏要困难许多了。」 某次在肢体语言表演课空档时，伊达里奈笑着回应：「蕾伊酱，这就是『我们』存在的理由呀，况且你是要当偶像或是歌手？」 「咦？」伊坂美玲难以理解里奈的回答。 「如果做不到，很多人会哭哭！」当时南野萌凑过来说道，妹妹南野芽则是极其自然地做出伤心哭泣的神情及手势，假如有路人无意间经过，肯定会十分怜惜。 「左手摆在这里，然后嘴角弧度再往下拉一点点。」松村讲师立刻抓住机会教育。「喏，这样更自然生动，妹妹小芽也请试试看！」 「松村老师，她就是妹妹，我才是姊姊小萌。」反应奇快的南野萌举一反三，立刻依照松村讲师方才指导做出伤心哭泣又略带无奈生气的「加码表演」。 伊坂美玲并未特地理会南野姊妹搭话，她皱着眉头继续轻声述说：「里奈，这三年来学姊们真的都没有谈恋爱？」 里奈望着投影布幕正播放一期生上各种节目时的剪接画面，松村讲师利用这些影像替大家做肢体和表情的应用指导，好比足球教练替球员讲解战术一般鉅细靡遗且十分管用，尤其是注意摄影机拍摄的技巧。 「只有公司高层和《週刊文秋》知道。」数秒鐘之后，里奈拋回一个谜般的肯定句解答，她的语气并没有飘出任何疑问或不满，眼神流转间却不自觉投射出莫名哀伤。 「什么？连当事人自己都不晓得？还有…《saturday》也不知道？」 里奈与伊坂美玲口中的杂志乃日本着名八卦刊物，尤以《週刊文秋》具有相当影响力，时常爆出事后求证为真的猛料，而《saturday》也不遑多让。 「当事人最好不要知道比较好。」我妻直美意有所指地补上一句。 「你们两个的回答好奇怪。」伊坂美玲看了我一眼后，决定暂时放下这个疑问。 此时，投影布幕上正放映bwithyou参加一个老牌知名音乐节目，总是戴墨镜的权威主持人访问着下一组演唱来宾，其他准备的艺人则依序坐在一旁或主持人身后，画面不偏不倚停格在后排的美彩子学姊脸部表情特写。 松村老师开口：「大家仔细看这里，源田小姐没有意识到三号摄影机正捕捉她的神情，可是她专心听来宾发言的表情十分吸引人，甚至比平日主动对摄影机微笑更迷人，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美彩子学姊的表情没有一丝笑容，她正专心倾听受访的视觉系摇滚乐团主唱述说表演歌曲的主旨─绝望且死去的恋情。 听见创作灵感及歌词演绎方式后，不自觉眼露忧伤，恰好被导播与摄影机捕捉到这一瞬间；相较于此，美彩子身旁的另一位团员似乎没仔细聆听来宾说些什么，眼神呆滞地职业性频频点头。 那首歌曲的旋律万分哀戚，歌词充满对往昔恋情的依依不捨，但是主角却已经死去。编曲和乐器编制相当繁复，需要一定演奏技巧，尤其是间奏贝斯的指法迅速又横跨好几个音阶，颇有难度。该乐团在欧美金属乐界更是受到追捧及歌迷喜爱。 此种类型歌曲绝不可能出现在bwithyou专辑之中，并非不能演唱悲伤抒情曲，而是那种瀰漫无限绝望感、毫无一丝希望生机的词曲，如同「恋爱禁止」一样，不能光明正大出现在偶像身上；况且难度太高的歌曲对于偶像团体来说根本表演不来，只会造成自曝其短的窘状罢了。 这就是伊达里奈所说：你想要成为偶像或是歌手的涵义。 「源田的神情充分散发出真诚。」松村老师神情为之一歛：「以往偶像的本身或环绕其周遭的一切，是真或假不是那么重要，你只要全力以赴当一个『偶像』就行了，但是现在可不一样。日本经济泡沫化的失落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不断侵蚀这个社会，八九零年代那一套的偶像行销已经行不通，偶像必须让粉丝感到既遥远又亲近，如梦似幻又真实存在，在喜欢之中最好还能带点小小怨恨感，所以真诚就显得格外重要，尤其是在非特意演出状态下的情感流露，最是难能可贵啊！」 大家屏气凝神，专心聆听松村老师的详细解说，除了我妻直美、伊达里奈和南野姊妹之外，其馀学员都露出迷惘眼神、似懂非懂的困惑表情。 松村老师见状后用力拍拍双手：「大家先记住这一点，还有机会慢慢调整及学习。对了，我曾询问源田那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她说什么也没想，只是单纯倾听那位主唱的述说与思考歌词情境，不知不觉就感到很悲伤。」松村老师唯妙唯肖模仿起投影布幕上美彩子的神情：「这时千万不能有任何手势小动作或刻意情绪表露，认真神情自然会呈现最真实的状态，这个瞬间最为宝贵。源田神情是不是有一种无可名状的美丽？」 大家一致点点头，美彩子学姊的美丽神情无可否认。 松村老师满意地继续解释：「她还说之后于其他节目再次遇见那个乐团，她鼓起勇气独自到对方休息室，只为了想跟乐团表达很喜欢那首歌曲，尤其是贝斯的独奏部分，为此还买了单曲和现场表演的dvd。」大家的惊呼声此起彼落。 「没想到看起来很冷酷又离经叛道的乐团成员竟然和蔼可亲，不但送给她吉他手和贝斯手的pick，还与她一起合照留念呢！」 此刻，投影片切换成该乐团和美彩子的合照。只见一群「黑死金属」（blackamp;deathmetal）装扮的团员比出”666”摇滚手势，露出亲切笑容和右手也比出恶魔手势的娇羞美彩子一起欢笑合影，不协调中有一种衝突性的美感。 「有机会的话，将来可以合作试看看。」戴着银色唇环的主唱当时对美彩子如是提议。 「bwithyou有个子企划团体”bawake”，定调是泡泡糖摇滚的甜美庞克风，由源田担任贝斯手。她说就是那次合照及歌曲给出的契机。在那之后她一直很想弹奏贝斯，所以当荻原老师有这个企划构想时，她自愿担任不起眼又困难的贝斯演奏，目前还在持续苦练当中，毕竟她的节奏感其实不是太好，这也是一种真诚的展现。」松村老师做出最后补充：「请先记住，万一你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时，请用偶像的身分去作自己。当年森田老师的走红也和这点有关喔！」大家不约而同用微笑结束那次的课程讲授。 然而，源田美彩子这次的「真诚作自己」彻底踩到公司的马奇诺防线： 真的和工作上往来的摄影师擦出恋爱火花，而且被噬血的八卦週刊拍到两人街头亲暱互动照片，甚至不止一次进入男方家中和高级饭店过夜。根本不需要文字叙述，张张照片所洩漏的讯息已不言而喻。 公司和前述两家权威八卦刊物有一定巧妙互动关係，平日会「餵养」资讯给这两家杂志，呈现一种「鱼帮水、水帮鱼」的状态，就像许多国会议员在质询时针锋相对，很可能下台后便一起去高级私人招待所把酒言欢。 这次却是第三家八卦娱乐刊物先行发出消息，且没有事先知会公司，使得高层大为光火，也十分纳闷情报网广大的《週刊文秋》为何会在这次爆料行动落后甚多？ 大家下午一起在练舞室排演之际，一期生的第三位经纪人高山秀之先生气冲冲步入练舞室，口中不时发出嘖嘖声响。 当初一期生审查时海选了28位学员，原则上有四位经纪人再加上七位女性助理。佐藤真广和清水志乃小姐是负责主要事务的两大经纪人，高山先生算是负责交办事项的内勤和必要应酬时的「挡酒武者」。 「美彩子，我们被突袭了，你知道吗？为什么没先向馆山先生或是佐藤小姐报告？你…」正在排舞的大家都面面相覷。 高山先生语气焦躁不安，原本想责备美彩子却临阵退缩。一位助理匆匆忙忙拿着刊有此次緋闻爆料封面的杂志随后跑了进来。 高山先生的犹疑不决或许和担心自己工作饭碗有关：一期生海选28位成员一方面是现场演唱会的场面壮观美丽，一来也想从其中挖掘璞玉或明珠。如今三年半已过，起初被认为会最早毕业或退团的源田美彩子不但撑了过来，甚至成为”ace”有力候补。 如今二期生已正式加入，公司打算淘汰部份一期生并开始转型，于是就不需要这么多的经纪人与助理。虽然bwithyou替公司赚进不少钞票，「开源节流」永远是最基本的商业模式。 高山先生或许自觉地位尚不及可以当面斥责源田美彩子，更担忧万一她之后还续留在bwithyou的话，惹怒王牌候补可能会让自己提早失去饭碗─偶像的影响力绝对不能等间视之。 见到风雨欲来的景象，我原先轻搭在美彩子学姊肩上的左手赶紧缩回，学姊则若无其事般持续跳着新编的舞蹈。 「源田小姐，你有听见我刚才说的吗？这不仅仅对你发生影响，而是会对整个…」高山先生话语未竟，练舞室里的音乐恰好播毕。 顿了一拍的美彩子学姊并未停歇，在曼妙舞姿中缓缓开口：「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就像不断改变前进方向的区域风暴一样。你想要避开而改变脚步，结果风暴也好像在配合似的改变脚步。你再次改变脚步，于是风暴也同样地再度改变脚步。好几次又好几次，简直就像黎明前和死神所跳的不祥舞步一样，不断地重复又重复。你要问为什么吗？」 她的脚步规律横向往復挪移，宛如在风中灵巧踏步漫舞，那是我从未见过的自由舞动。 「因为那风暴并不是从某个远方吹来与你无关的什么。换句话说，那就是你自己。就是你心中的什么。」美彩子高举双手后快速旋转身躯，周身犹如捲起强烈风暴，四面八方袭向在场眾人的内心。 高山先生一脸茫然：「你…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事态严重性？还有心情唱新歌？」他显然抑制不住即将爆发的脾气，再度不满地发出「嘖」的一声，助理在一旁只能眼巴巴乾着急，手中那本八卦杂志都快被她给捏烂了。 「失去自由不会因为难以被发现而被粉饰。」美彩子再度说出意味不明的话语。 霎时，高山的深色西装内袋发出规律震动，他赶紧取出萤幕发出绿光的手机：「来的正好，清水小姐打电话来了，你自己先对她解释，佐藤小姐与馆山先生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高山欲把手机递给美彩子，只见她停止具有张力的舞蹈后，按下手机扩音键大喊：「偶像也会想打炮啊！狠狠地被填满那无尽的空虚。」 练舞室被震慑成虚无之境，时空犹如冻结在美彩子的怒吼声之中。 面色铁青的高山一脸错愕，泫然欲泣的助理不慎将手中八卦刊物掉落地面，些微声响瞬间击碎当下冻结的时空。 我和里奈同时瞥见地板上的杂志封面是美彩子学姊和一位男性在高级房车里拥吻的画面，目瞪口呆的我恐怕是和助理一样慌张而不知所措。 数秒鐘之后，bwithyou队长与头号王牌─黑石莉央学姊神情严峻走入练舞室，正当她想伸手挽住美彩子时，两人目光错开，美彩子如疾风一般甩上练舞室大门，扬长而去，徒留真实怒吼后的震撼。 『单恋不是一种爱。我们的爱，却都只是一种单恋。』 练舞室里音乐声再度响起，bwithyou尚未正式发行的最新单曲母带歌声流泻而出，温柔又略带哀伤的旋律包裹着高山以外的眾人。 这两句恰好是莉央和美彩子的共同合唱。 A面曲1 春雪纷飞的山丘：B with You（3） 下午的景象歷歷在目，好比一张张幻灯片重新在脑海中投放，同时也勾起过去这几个月的重要片段回忆。 里奈曾告诉我：「梦想仅出现在舞台上，后台存在的只有现实。」 如今是否就是那座现实的冰冷高墙冷不防地矗立在眼前，美彩子学姊撕心裂肺的怒吼唤醒我去认真瞧一瞧？然而我才正要步上属于自己的舞台，轻柔地触摸自己的梦想。 直美暂时摘下红色胶框眼镜，似乎不想看清眼前的世界。她望着窗外雪夜开口：「这就是美丽与丑陋同时出现的真相？美彩子学姊全身上下的钮釦真的全部松掉了？可是…」 「可是那样真的好美。」我擅自接续直美的话语。 「为什么学姊会突然冒出这么直接又鲁莽的话？和她平日的柔美气质一点都不相称。」伊坂美玲再次皱起眉头：「那会是我们将来的最佳写照吗？」 她似乎紧张过度，一不小心把自己睡衣上的粉红钮釦给拽下来，况且使用「最佳」一词也不太妥当。 里奈语重心长开口说：「钮釦总会有松掉的一天，在那之前必须『自己』先把衣服裙子给穿好，千万别被卡夫卡的风暴给吹掉了。」 「什么？卡夫的风？」 「美彩子学姊下午对高山先生的回应是引用村上春树《海边的卡夫卡》里面的句子。」直美解答了伊坂美玲的困惑。 《海边的卡夫卡》我还没读完，不过倒是知道这段句子，虽然还无法彻底理解其中涵义─村上春树的许多作品对我而言还太过艰涩。 「总之今天的风真的好大，把大家都吹乱了。晚上也变得好冷，一点都感觉不到这是要进入初春的步调。」来自南方的伊坂美玲比我更加无法忍受寒冷气候。 春寒料峭，窗外细雪逐渐减缓落下速度。当清晨曙光划破暗夜时，这场雪应该就会停了。 「不知美彩子学姊打算如何处理眼前的命运风暴？」我不禁把心中疑惑说出口。 下午所见到的美丽灵魂，是否正在这个寒夜独自啜泣？那位緋闻中的男子是不是会敞开臂膀给予她温暖？ 「现在恐怕不是学姊能自己作主了。」直美重新戴上眼镜，恢復以往的睿智神情。 伊坂美玲把不小心拽下的钮扣放进口袋后说：「现在好像也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突然觉得好冷喔！」 「蕾伊酱，刚刚就是你自己兴致勃勃说要过来的。」里奈念了一下老是观前不顾后的美玲。「我们还是赶紧休息，好好备战今天的录影和杂志访谈工作。」 伊坂美玲吐了吐舌头，以表歉意。 「提醒我唷，改天再请小茜说一次惊人的梦中话。」里奈还是不忘调侃我一下。 我鼓起双颊表达心中的不满，大家却相视而笑。 就在两人欲离开房间之际，直美眼角馀光瞥见我放在床头柜上的气泡水：「那个『索麻水』有用嘛？」 「索麻？」直美的提问让我隐约想起歌迷所说的「谐音双关语」。 「那个不是相马水（soma）嘛？」伊坂美玲抢先一步回答：「别看我好像很呆，社会学科我可是相当拿手。”soma”就是位在福岛县的相马市。」她指着床头柜上的气泡水得意地答道。 「不管有没有用，先给我喝一口。」难得见到直美如此直率豪气。 「娜欧敏，先等一下，那瓶我刚刚已经喝过了，之后再给你全新的。」 直美毫不犹疑拿起气泡水后直接喝下。 里奈灵光乍现说：「我想起来了，『索麻』就是《美丽新世界》这本书中出现的神奇药物，专门用来维持快乐的情绪。」 我第一次听闻《美丽新世界》这本书，原来”soma”（相马/索麻）双关语的典故出自此处。 正饮下「索麻水」的直美用那双会笑的水汪汪大眼对里奈示意后说：「真好喝耶，心情似乎也变好了一些，体内好像窜出一股暖流，莫非真的加了『索麻』在里头。」 「说不定真的掺了呢！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里奈赶紧再喝下一口气泡水。 「娜欧敏啊，那个福岛的水…可以喝嘛？」伊坂美玲冒失地吐出一句警告。 2011年「311东日本大地震」时，位在福岛的核电厂发生「核辐射」外泄重大事故，导致周遭地区陷入核灾污染危机，甚至在2014年时，东京电力公司被证实排放核污水进入海中，地下水也有被污染的可能性。日本政府遂发布「原子力灾害对策特别措置法」，针对福岛四县：群马、櫪木、茨城与千叶县的食物產品做出严格的限制规范，更扩大地区到附近的12个地区，以确保全民健康和贸易关係。 虽然在2016年时已确认这些地区的食品及农渔產品安全无虞，相关单位也不断做监测检验，可是依旧有不明事理之人「凭直觉」认为福岛地区的东西不能食用，特别是有明显政治意识形态的某些地区政党鼓吹造谣，包括南韩与台湾。 「笨蛋，早就都没问题了。凡事都要有自己的理性判断力，千万不要人云亦云。」直美做出扼要说明后，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咬着下嘴唇的伊坂美玲额头─除了南野姊妹之外，伊坂美玲应该是二期生中表情最生动多样的成员。 「哎唷，人家知道了啦！」伊坂美玲摸摸自己有着剪齐瀏海的额头后再度道歉。 「唉，这就是法律制度的侷限性。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之后能帮福岛的农產品代言。」 直美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想成为偶像的初衷。 「抱歉，小茜，全被我给喝光了。」剩下的气泡水被她一饮而尽。 「没关係，说不定我很快就有喝不完的soma气泡水。」 「我们该回自己房间了。记得再刷一次牙，偶像的每个地方都不能忽略，那就是我们的『钮扣』。」直美犹如大姊姊照顾妹妹一般，细心提醒我和里奈。 正要踏出房门之际，直美敏锐的目光再度留意到里奈的新手机，欲言又止的她，这次被伊坂美玲从背后给推回自己的房间。 饭店房里再度剩下我和里奈两人，她也将气泡水一滴不剩地喝光。 《美丽新世界》所描绘的世界，究竟是如何引人入胜或是一个虚假的蜃景？正当我揣测没阅读过的书籍内容时，里奈低头看着手机对我说： 「小茜，其实伊坂美玲之前还传了另一则讯息。」 「蕾伊酱写了些什么？」 里奈没有直接回应，而是把讯息转寄给我。 『我想演奏贝斯，等到源田美彩子被退团之后，我想争取bawake的那个位置。』 伊坂美玲的讯息内容不再使用「敬语」，结尾附有一个代表「加油及力量」的贴图符号。 「大家好像都很有衝劲与规划。」我随口敷衍里奈转传的讯息，实际上却惴惴不安。 我并非对于竞争感到害怕，而是源于自己始终欠缺对于现实的体认。打从参加选拔开始，自己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不论是甘是苦，尽情享受每个当下。心中当然有憧憬与梦想，可是自己却未能配上汲汲营营的脚步和现实一起迈进。 「小茜，你会觉得害怕吗？」里奈起身步向浴室准备再次刷牙。 「我目前只对今天预订的节目录影感到惶恐不安。」 我先把真正的恐惧掩埋在心底深处，跟在里奈后头进入浴室。 「里奈，你的背怎么了？」我无意间发现她的背部有些许抓痕血丝。 她下意识地转头却无法瞧个清楚，我用食指比出血丝所在位置。 「大概是练舞时不小心弄到的。帮我再看看哪里还有类似伤痕，好吗？」不等我应允，里奈已轻巧褪下高级睡衣，全身仅着一条紫色丁字裤。她双手捧胸，很有技巧遮住敏感两点却掩不住饱满双峰。 眼前美丽胴体好似发出微微光芒，我一时看的目瞪口呆。 「别发呆呀，这样可是会冷的。」 「里奈身材真好。」 「小茜的也不差，bwithyou团员基本上都有好身材，当初其实都经过细心挑选。还有性爱也会让身材与皮肤状况变好喔！」里奈左手食指比了个噤声手势，仅用右手遮住敏感部位，姿势变换相当熟练。我好比高速摄影机镜头，专心扫视她几近全裸的背部。 「啊…这里也有一点点，而且还有一小块瘀青。」我指向里奈漂亮结实的蜜桃臀。 她不悦地发出「嘖」的一声后开口：「幸好离写真集开拍还有一段时间，之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拍摄写真集？」 「还来不及告诉你，我要出版个人写真集了。」她的语气掩不住内心喜悦─可以巧妙遮住敏感两点，却遮盖不住真实的狂喜。「我也是晚上才得知这项消息，之后得更小心才行，也要努力保养身材和肌肤了。」满脸笑容的里奈转过身来面对我。 「恭喜里奈，没想到进展这么快。」 我的内心万分诧异，团员们拍摄写真集算是稀松平常，但是二期生严格来说出道没多久，而里奈却已经洽谈好写真拍摄工作，比我预期快上许多。 「放心，很快就会轮到小茜。」嫣然一笑的里奈迅速穿上睡衣后开始仔细刷牙。 我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胸部：「我真的可以嘛？」其实自己内心对于拍摄大尺度写真有些抗拒。 「嗯哼。」镜中倒影的里奈一边刷牙一边对我点点头。 不知不觉已逼近凌晨三点十五分。我盖好被子侧躺在床，却依然欠缺足够睡意。 「小茜…」里奈呈现大字型躺在饭店舒适的床上。「你还记得松村讲师曾提到美彩子学姊和摇滚乐团合照的事吗？」 「嗯，我印象很深刻，也记得学姊上节目的专注神情，怎么了？」 「你知道让美彩子学姊深受感动的那首歌曲吗？我想听听看。」 我伸手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一会儿，里奈的新手机发出震动，我直接把那首歌的现场演唱影音网址传给她。 约莫一分鐘过后，耳边传来细微簌簌声响。 “枯萎的花朵只要一次就好 希望能如同当时那样美丽地绽放 这个夜晚我的心与理想 全都融入黑暗之中 至少今晚可以在你身旁” 伊达里奈颤抖的歌声轻轻縈绕在凌晨没有灯光的房内。 「这首歌曲真难听！」 窗外的春雪止歇。 我静静闭起双眼，转身背对着里奈，让她此刻独自默默流泪。 「请用偶像的身分去作自己。」 松村老师的话语和美彩子学姊那时的神情同时浮现在黑暗之中。 B面曲1 有着蝴蝶翅膀的子弹（1） 洞穴里的空气始终是如此令人难以呼吸，纵使身心健康的人在里头待久了也会生病，好想彻底逃离这个昏暗洞穴，然而我又能逃向何方？我该何去何从？ 「春菜，怎么了？」荻原老师将手掌放在我的左肩之上，原来我不小心掉入梦的引诱。 我急忙从原本的趴睡姿势站立起身。 荻原老师看了我两秒后再度开口：「没关係的，坐着就好。你的额头沁出不少冷汗，是不是又做了那个被困在洞穴的怪梦？」他递给我一杯热咖啡。 「嗯，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做这个梦了。」 这次的「洞穴怪梦」多了一位新主角：一隻右脚绑着银色鍊子的小鸟。 由于脚上绑了细链，使得鸟儿飞行有点困难，毕竟牠的体型不大。 我不知道鸟儿的名称，飞鸟的肩背部为栗褐色，翅膀末端羽毛有些许金色及黄绿色，模样非常可爱。鸟儿飞到我的面前，没有发出任何鸣叫，眼珠不停转动地张望着我，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最后牠轻轻鸣叫了几声，可惜我听不懂牠的语言。鸟儿眼露哀伤，旋即再度吃力起飞，消失在洞穴黑暗深处。 我曾想阅读佛洛伊德、荣格或拉冈的相关着作来理解自己的梦境，却迟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害怕、胆怯、逃避…也许自己早已知道答案却不敢面对？ 「母亲最近好吗？」荻原老师问道。 我面无表情看着热气蒸腾的咖啡，接着喝下一口后回答：「与其在”bwithyou”大楼这里问我，不如自己抽空带一束花去拜访她。」我特地加强”bwithyou”的语气。 「嗯？bwithyou吗？你知道…」荻原老师欲言又止，一向有话直说的他这次只吐出半句话后便不再开口，转而在寂静会议室里整理手边资料。不久之后，本次与会人士纷纷进入这个空间内坐定。 会议室中瀰漫一股紧张气氛，堪比当初”bwithyou”的出道演唱筹备会议。 我迅速扫视一遍，本次与会者有：荻原老师、馆山先生、董事会秘书山崎小姐、一期生经纪人佐藤真广小姐与高山秀之先生；反而没见到负责更多主要事务的清水志乃小姐，让我有点纳闷，二期生的另一位经纪人金妍静小姐也未现身。至于森田老师并不负责行政类事务，当然不会参加这次的紧急会议。 「抱歉，我来晚了，迟了五分鐘。」一位陌生男子匆匆步入会议室。 如今已是深夜时分，他仍旧西装笔挺，看得出来那是一套质地良好的高级西装，白色衬衫系上印有经典花纹的名牌枣红色领带，手上腕表也价值不斐。这位男子显然十分重视外在形象。 馆山先生起身迎接并向大家介绍：「各位同仁，这位是大山广辅先生，他是岸田直道议员的特别助理，也受邀参加本次会议。」 「大家好，我是大山广辅，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之后或许和大家有许多见面或餐叙机会，还请多多关照。」看起来大约35岁左右的大山先生露出爽朗笑容向大家打招呼；那个笑容过于职业化，他可能需要上一下「演技表情控制课程」。不过以他外在所给人的年轻活力感，暗示他应该具有一定能力，才有办法担任重要职位，不过这也只是乍看之下的初步印象。 「对了，我姪子是”bwithyou”的粉丝，他最喜欢黑石莉央，还加入了后援会。」大山先生想利用这层关係来拉近初次见面的距离感，经验算是颇为老道，不愧是国会议员的特别助理，总会设法和手中握有选票的人套关係。 「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和他保持一定距离才是上策。」我在心中如是告诫自己。 岸田直道议员是中生代政治人物中的实力分子，年纪将近45岁而已，从政歷练已相当丰富，原本有望角逐东京都知事却刻意让贤，实际上乃以退为进、「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熟稔右派政党的人士，对于岸田议员的选举和媒体民调操作必定不陌生，岸田议员其实把强烈企图心摆在更高的层级。 岸田直道虽身处右派政党且渐渐具有一定派系影响力，然而对于「日中关係」及「台日友好」政策的表态却显得有些曖昧模糊；在日美互动上也倾向听从「老大哥」的态势。某些较为激进的右翼团体多次要求他参拜靖国神社，均遭到岸田议员婉拒。此外，他和商界、媒体关係过于密切也为人詬病。这两点是他目前最大的罩门，屡屡受到政敌抨击。 可是这些并不能怪他，毕竟他的父亲乃自行创业而大获成功的实业家，母亲则是出身媒体界，此两层因素让他从政仕途更为顺遂。以岸田议员父亲为首的商会同盟团体更是具有票仓吸纳的作用。 「选举最重要的就是钱。选举时需要很多钱，选完之后要思考如何回收更是重要。」母亲在我国中时如此告诫，那时正和她一起看相关的选举新闻报导。「你以后交男朋友千万别找和政客有关的啊！」 母亲的话使我想起今天在学校收到的生平第一封情书。 明天该怎么回覆那位男同学呢？这种事目前也无法找母亲商量。 「可是透过选举后从政，不就是可以最有效、最快进行改革的方式嘛？」我把心思暂时放在眼前的选举开票结果，小泉纯一郎率领的政党在参议院议员选举大胜。那时我不太了解政治和政治人物，不过对小泉首相算是有一点好感，因为他很喜欢摇滚乐，况且他甚至是xjapan的歌迷！ 「可惜不是这样。」母亲立刻反驳我的看法：「重要的改革与制度改变在日本从来都不是由体制内发动或进行，除非国家战败或大和民族面临生死存亡关键，迂腐体制才会由内进行破坏性的重生。」 1854年美国「黑船培里」的来航，让长达将近700年的幕府制度產生质变崩解，锁国的日本被逼着做出改变，那些持刀的英勇武士们呢？即使会「无刀取」，也对付不了长枪大砲。 1936年，二次大战爆发前夕，帝国海军的三本五十六将军力阻海军自身建造人类史上最大的「大和号」（やまと，yamato）战舰，諫言把目光放在新型航空母舰与战斗机，却被保守又无知的同僚嘲笑与排挤。那时大日本海军还沉浸在「日俄战争」的胜利喜悦之中，认为军舰越大越好，美国的飞机与大砲再怎么强，也无法击沉的战舰才是称霸海上的绝对关键─这不是将近一百年前的黑船歷史嘛？ 过度自信的期待往往事与愿违，当军舰大和在「坊之岬海战」被美军无情击沉，举国上下哀嚎遍野时，整体军事战略才进行为时已晚的改革。帝国海军的思维竟然停留在百年前的「黑船」之上，着实可笑又悲哀。 「培里将军的灵魂大概会站在大和号的甲板上訕笑吧？」母亲彷彿曾亲眼见到培里佇立在军舰上，无奈地说出这段歷史演变。 无情的艾诺拉.盖伊（enolagay）轰炸机在广岛上方投下举世震惊的「小男孩」（littleboy），人间炼狱的景象彻底把大和民族的自尊及最高信仰给轰垮。几日后，天皇的「玉音播送」宣告终战，美国正式成为日本的老大哥，在国际社会上，日本变成唯唯诺诺的小老弟─只会欺负住在北海道的「先住民」爱努族（アイヌ，ainu，此为爱努语「人」的意思，爱努人反倒希望大家称呼他们为「乌塔力」，乃伙伴的意思）。 日本于1945年宣布终战到1959年的《日米安保条约》签订，整个社会累积了吐不出的怨气，导致出现大规模抗争的「安保斗争」学运。那时被称为「昭和妖怪」的首相岸信介和美国合作，一起打压国内左派分子，甚至在进行镇压抗争时，有黑帮攻击学生团体，协助具有军国主义色彩的岸信介政权。 「安保斗争都闹出人命了，结果呢？」母亲脸色露出淡淡忧伤：「什么体制也没能改变…」 爱好歷史及文学的母亲就是在「后安保斗争时期」出生的世代。 「看看我们隔壁的台湾和南韩，人家可就大不相同。有着近似的社会氛围，原本民主政治发展远远落后给日本，可是台湾有『野百合学运』等等衝撞体制的民主化运动，甚至有人为了言论自由而自焚死諫！南韩则有『朴正熙总统暗杀事件』与之后『光州事件』，加速了去独裁化的民主进程。你能想像一群计程车司机竟然是推动民主体制的重要功臣吗？」 母亲所说的乃是「光州事件」爆发时，在全罗南道光州市奋勇救助抗争学生的计程车司机们，他们毫不畏惧前来镇压的军队战车，不断穿梭在枪林弹雨中拯救伤者与设法传递讯息。这两段歷史在后来都拍成了电影，让人民瞭解自己国家歷史上究竟发生什么事？ 「再回过头来看看我们自己呢？改变有许多方式，不一定要靠体制内的既定秩序去矫正，如果定性不够，很可能自己会先被同化。」 新闻画面正巧播出小泉纯一郎和眾多当选者一起举手欢呼的画面。母亲并不讨厌小泉，当时也把选票投给他所领导的政党。 「春菜，任何秩序最终都会进化成强大的妖怪，一不小心就会被牠给吞噬喔！」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后发问：「用什么方式去进行改革或改变不好的现状会比较适当？」 母亲苦笑后回答：「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但是政客们肯定无法信赖。如果真要提出建议的话，女子偶像或是科学家吧？」 「偶像也行？科学家该发明什么东西呢？」我满脸疑惑继续追问。 「你认为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连结工具是什么？」 今天收到的情书忽然闪过脑海。「啊…是文字语言嘛？」 母亲笑瞇瞇地说：「挺聪明的嘛，外表跟脑袋应该是遗传到我的基因了。」 母亲是位漂亮又聪颖的美人，这点令我有些得意，这些基因似乎也都顺利遗传到我的体内。 「正确来说，应该是透过文字语言的沟通，而且这种沟通具有『未来期待性』。其他生物之所以无法达到人类的高度文明成就，就是缺少文字以及彼此沟通所带来的未来期待感。说穿了，这种未来期待感就是『谎言』！懂得说谎反而为人类带来了文明与进步。」 「怎么会有这种事？」我下意识地转动眼珠，脑中加速思考母亲的阐述。 有研究报告指出，动物之所以无法形成人类一般的文明成就，很大一部分是欠缺语言的必要力量，更重要的是：动物不太会说谎而且无法对同伴提出「未来愿景」，那些愿景大多都是被操弄的语言。因此适时说谎反而变成人类主宰世界的强大力量。 「恰好政客们是这方面的箇中好手呢！」母亲意有所指地用这句话做结尾。 「原来如此。那科学家该发明什么呢？『诚实豆沙包』嘛？」我好想釐清这些问题。 「我想大概是能够促进沟通，然后把人类重新连结起来的东西吧？例如新型手机或是相关的服务内容。我也不是很瞭解，要是能有时光机就好了。」 该时仅是2001年，距离如今市占率龙头的第一支智慧型手机正式问世还有六年之久。 「那么女子偶像又是怎么一回事？」 「春菜，你不觉得偶像团体具有凝聚情感共识及沟通的特殊能力吗？尤其是女子偶像团体，她们也会带给粉丝相当程度的未来期待感，却和政客的操弄语言大不相同。假如她们可以摆脱钞票的桎梏，说不定能翻转许多陈旧或不公的体制。」 我再度点点头后，将桌上的草莓蛋糕一分为二和母亲一同分享：「这个给妈妈，我们一起吃。」 「这可是你最爱的草莓蛋糕耶！」妈妈笑得十分灿烂。 「和喜欢的人一起吃喜欢的东西会更好吃，我可不是在说谎哟！」我模仿偶像露出甜甜的笑容。 即使促进人类社会的进步基石中，掺杂有语言所產生的「未来期待感」─也就是谎言，我将来的小小爱情世界里绝对不能有谎言。那里不需要科技的进步也毋庸有着能流传百世的罗曼史，只要能够和喜欢的人一起手牵手在夜樱之下散步，一起听着摇滚乐，一边吃草莓蛋糕，然后亲吻我嘴角不小心沾到的奶油…这样就足够了。 「明天就用『未来期待感』回覆今天告白的那位男同学。」 我吃下一口蛋糕后于心中做下决定。 母亲露出开心满足的笑容，暂时扫除方才的阴鬱及万千感慨，接着她把频道转到歌唱节目。 记得当时在电视上表演的是一组当红四人女子偶像团体，能歌善舞，四位团员都别具个人特色，合力留下一首又一首膾炙人口的动感歌曲。然而相当讽刺的是：其中一位团员在日后竟然跑去从政，并且顺利当选议员，这和母亲当时吐露的心声形成强烈鲜明的对比。 「咳咳…这间会议室够安全吗？与会人士是否有点多？」大山特助的乾咳与唐突发问声把我从回忆漩涡给中拉出。 阶级意识与权力的傲慢开始从他身上向四面八方蔓延。将来他一定会在岸田议员协助下进军议会或竞逐民选首长，作为岸田自己的魁儡。 馆山先生不时和政界商会人士应酬，早已看多这类的场面。虽然我不明白有些交际和公司旗下艺人发展无关，为何需要特地参加？ 司空见惯的他从容不迫回答：「请放心，这间会议室仅限公司高层人士使用，每天会做例行检查，确保没有被窃听或监视。」 「倘若您认为与会人士过多，我和高山先生应该不用特地参加，有佐藤小姐就够了。」我面不改色回覆大山特助的疑问，并擅自帮高山秀之先生表态。 高山看起来有些惊愕，当他想表达自己意见时，荻原老师严肃开口：「这栋大楼有岸田议员的间接注资，才顺利催生出”13与你合同会社”，可是他们都是一起胼手胝足努力撑过来的伙伴，是必要的与会人员。行销企划课长和二期生另外一位经纪人临时去首尔出差，因此才未出席。现在面临的问题不仅攸关岸田议员的计画，更和”bwithyou”的现在与未来息息相关。」荻原老师把话说到这里为止；我竟然不知金妍静小姐和课长去韩国首尔出差。 大山广辅特助并非不识大体之人，他先是看了一下高山，接着仔细瞧了我一眼。 我正面迎接他意味不明的目光，反倒使他的视线稍稍退缩。 「既然荻原老师都这样说，那么我当然就客随主便囉。」 高山先生松了一口气，我则是略显无奈，原本想藉势撤退，一来是已接近午夜时分；再者「源田美彩子事件」相当棘手，非一时半刻能解决，况且当事人也没有出席。在这次事件中，我并不想主动站出来提出任何意见，只要找出双方能够接受的共识裁决，然后告知我”bwithyou”的下一步规划即可。荻原老师和馆山先生早已不是业界菜鸟，他们有能力妥适处理。倒是突然冒出一位重量级国会议员的特助与会，使我感到不安，不祥预兆浮现在脑海之中。 「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能否请各位把手机与平板电脑放在桌面并调成静音，谢谢大家的配合。」大山特助率先把自己手机置于面前。 方才还嚷嚷客随主便，结果却是特殊要求一大堆。 与会人士纷纷把随身手机放在眼前的桌上，大家几乎都携有两支以上的手机。有时候觉得科技过于进步，反而造成许多不便。手机从一开始主打的轻薄短小，逐渐变得比钱包或手掌还大，而且有了许多使用者根本不知道或鲜少用到的功能，手机越智慧，人类越显得愚笨。 人称「股神」的巴菲特先生据说不使用智慧手机，当年美国「雷曼兄弟」将要倒闭之际，曾试图联系巴菲特，可惜拨通了他根本不亲自接的手机，错失黄金救命时机，假如当初是拨打室内有线电话，接通电话的应该就是巴菲特本人，后来的金融风暴歷史或许就会被这通有线电话改写了。 「感谢大家配合，那么会议正式开始。首先，必须强调我是代表岸田议员的父亲以实质股东身分与会，主要目的是为了处理这次”bwithyou”的公关形象危机。」 大山特助的声明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之举，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在场眾人除了馆山先生、荻原老师和董事会秘书之外，恐怕无人知晓公司的出资者和岸田直道议员有密切关係。 因为是採取「合同会社l.l.c.」形式（类似台湾的「有限公司」），所以例行股东大会或董事会就简单方便许多，也使得与会人员变得神秘，甚至年度法定会议流于形式化。 大山特助继续引导会议进行：「这次源田美彩子所引发的效应该如何处置？直接把给她踢掉吗？」 B面曲1 有着蝴蝶翅膀的子弹（2） 听到大山特助轻描淡写般的惩处提议后，董事会秘书山崎女士轻轻点头，佐藤真广小姐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 从大山特助的言论听来，似乎早有定见，更可见微知着：政客秉持的价值至上主义与无情，就是植基于他们体内的dna；没有永久的敌人，更无一世的朋友。除此之外，也彰显出他对娱乐事业经营的知识匱乏至极。也许他与会目的根本不在意源田美彩子的人生以及bwithyou未来规划，目前都只是开胃菜或场面话─这碟开胃小菜已让董事会立场昭然若揭。 不待大家提出意见进行讨论，大山特助旋即从随身枣红色公事包中取出一叠照片分发给眾人。看起来像是八卦杂志刊有美彩子緋闻的封面照，但是照片角度更多、更清晰，应该不是把单纯已公开的杂志照片翻印放大而已，似乎是直接取得「生写真」底片而冲印，果真是无处不在的政商势力。 有研究指出，这个社会仅被3%的人所掌控，弹指之间就能瞬间改变眼前人事物，可是诸多改变却不是考量整个社会的福利极大化。 荻原老师叹气后摘下眼镜开口：「美丽飞鸟终究难以终日囚在笼中独舞。」 「老师，现在不是填词的时候，应该认真考虑填上圈或是打叉的关键时刻。」大山特助高声发出提醒。 「难道不能是选择题吗？」高山先生有意帮老师解围，馆山先生则点头附和。 我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苦涩咖啡，静静等待大山特助的「下一道菜」。 大山特助刻意皱了一下眉头后抿嘴思考；他的演技实在需要加强，之后应该请秘书帮他安排「商演经验及心理强化」课程当作「回报」，他的肢体动作不知不觉间早已洩漏许多资讯，或许是打从心底瞧不起我们这些与会人士─荻原老师除外，不过可以推知岸田议员需要我们的帮助，否则不会在此刻派贴身特助亲自过来演一齣拙劣的午夜剧。 大山特助伸手准备挑出一张照片：「嗯…我想公司和bwithyou的前程还是比较重要，交给专业经理人和老师来处理也比较妥当。」他的语气转趋柔和，镜片下的眼神依然锐利，下一步他就要说出岸田议员的「交换条件」。 突然一道熟悉旋律从他的西装内袋传出。 「抱歉，这支手机24小时都得跟在我身边，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号码，听这音乐就知道是岸田议员的来电。」大山特助急忙掏出一支漂亮的金色手机，匆忙之间不小心掉落桌面，那是某知名品牌的最新款限量版手机。 「这旋律…是”1979”！」我不禁脱口而出。 「啊！春菜小姐竟然知道这首歌曲。」 「这是thesmashingpumpkins（非凡人物）的”1979”。」 耳熟旋律伴随手机在桌面的震动，縈绕在充满跋扈权力的会议室内，再度挑动起我的回忆神经。 「今井同学，你…」昨天下午递给我情书的服部大地同学此时羞怯地站在我面前。「那封信你看了嘛？那封字写得有点丑的信。」这个年纪的男生碍于面子，不敢说出「我爱你」或是情书等敏感字眼。 「嗯哼，看了三遍。」我故意装可爱在脸颊旁比出3的手势。 想要告白的服部同学脸色比我还娇羞，低头看着自己的白色球鞋，搞不懂现在到底是谁该勇敢告白？ 印象中的他算是开朗活泼，有时会对其他男生做出无伤大雅的小小恶作剧。有一次他勇敢阻止霸凌事件，这点让他有加分作用，除此之外，我对他没有特别印象了。 「那…那今井同学的想法？」他偷瞄我一眼之后，再度低头望着自己全新的鞋子，看来服部同学是特地换穿这双球鞋。 「喂，抬起头来呀！」 听见我不知是斥喝抑或打气的话语，他终于正面迎向我的目光。 「我的回答是…」我轻声地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出答覆：「你听摇滚乐吗？」 「啊？」服部同学满脸问号的模样相当逗趣。 我把昨晚母亲提到的语言沟通「未来期待感」，作为答覆的前提要件。 「你听摇滚乐嘛，服部同学？」 「这个啊…该怎么说才好？」他紧张兮兮开始搔头。 「你有手机吧？里头储存些什么音乐呢？」我顺势帮他解围。 他不好意思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后回答：「偶像团体的快节奏歌曲算摇滚乐吗？」接着他按下自己的来电铃声，那是一首当红南韩女子偶像团体的快歌。 我噗哧一笑，随即拿出准备好的手机与粉红色耳机：「你听听看这个。」 服部同学将耳机塞入双耳之中。一开始，他的右脚随着音乐前奏律动打拍子，过了大约50秒进入歌曲主旋律后，他脸色逐渐转沉，等到歌曲中段时，他不小心大喊：「哇！这什么鬼东西？好难听的歌。」 我大笑出声并收回自己的耳机：「这是摇滚乐，这就是我的答覆。」 「啥？告白跟摇滚乐…这个…」他完全不知所措，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恋爱，必须要有真实的未来期待感。」我对他认真说出心底话后转身而去。 「等一下，我们可以…不对，从明天开始我会听摇滚乐。那个…」 我再次轻巧转身，对他做出双手交叉的否定手势。 「欸…给我一次机会。」颓丧的他低声说出只有地上蚂蚁才听得见的恳求。 我微笑地对无计可施的服部大地同学挥挥手。 挥手所代表的意味有很多，我和他能共同抓住多少呢？ 「春菜同学，那首很难听的…啊，那首摇滚乐的名字是什么？」 我大声回应：「thesmashingpumpkins的”bulletwithbutterflywings”（有着蝴蝶翅膀的子弹）。」双手顺势做出对他开枪的俏皮动作。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心窝，宛若遭到强烈电击般疼痛。 「这世界是个吸血鬼…」 「春菜，你没事吧？」荻原老师起身看着我，神情略显担忧。 我不自觉唸出”bulletwithbutterflywings”的第一句歌词。 ”1979”就是收录在这首1995年经典另类摇滚歌曲同张专辑之中，也是主打歌之一，曲风轻快悠间，就算不听摇滚乐的人应该也会喜欢，和”bulletwithbutterflywings”的沉重嘶吼表达方式迥然不同。 ”1979”讲述团员们荒诞不经的年轻往事，主唱billycorgan神经质的歌声搭配抒情旋律，反而更能勾起聆听者心中怀旧之情，因此发行超过二十多年依然动听。大学时，和法律系男友做爱后总喜欢静静聆听这首歌，依偎在他的温暖怀中，然后不知不觉又做了第二、第三次……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 「真是有趣的春菜小姐，我的出生年份恰好是1979，所以碰巧选用这首歌当作来电铃声。等等，我得先赶紧接听议员来电。」大山特助对我眨了一下左眼，让我感到有点不太舒服。 大山特助并无步出会议室，仅是快步走到落地窗前，抬头望着不远处的东京铁塔后按下接听键：「是的，议员，我正在处理当中。」眼前唯唯诺诺的他或许才是最真实的个体。 窗外开始飘下难得的东京初春细雪。 「抱歉，今天的状态似乎不太好，不过现在没事了。」我向大家致歉与解释。 「春菜，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不能怪你。」馆山先生替我缓颊，虽然他还是板着那张无表情的脸孔。 目前时间是午夜过后又三十分。 荻原老师的秘书敲门后匆匆进入会议室，替大家送上迟来的茶水与咖啡，一瓶瓶印有”soma”草写字样的漂亮瓶装气泡水放在大家面前。 「这个是相马市的水？」高山先生问道。 「好像不是。」秘书露出不辞辛劳疲倦的笑容回答：「一位歌迷下午用快递送来好几箱，接着来电说有意合作代言或联名，还特地指名二期生伊达里奈呢！那位粉丝在握手会上已经亲自送上这些小礼物了。歌迷说来自北海道，可以算是伊达小姐的同乡，所以应该不是福岛相马市。」 「二期生目前的人气回响出奇的好，已经有合作找上门了，真不简单。虽然只是赚不到什么代言费的气泡水。一期生的前辈们也得多加把劲才行。」 高山先生想为自己打气也趁机展现工作上的企图心，然而那股酸酸的语气让我有点不太开心。以偶像出道年纪来说，二期生的年龄已经略显偏大，当然必须加紧脚步往前奔跑。 「真好喝！」他率先扭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好几口，宛如在降下白雪的深夜独自酌饮烧酒解闷，十分符合他的「挡酒武者」形象。 「可能是赫胥黎的小说《美丽新世界》中提到的『索麻』，一种用来產生快乐情绪的控制性药物。那样的世界与『索麻』…真的美丽无暇吗？」荻原老师端详眼前柠檬口味的soma气泡水，彷彿对着瓶中水自言自语。 我喝下一口微酸又微甜气泡水，恰好是最喜欢的草莓口味。颓靡精神瞬间一振，好像真有特殊魔力似的。刚才尚未仔细检视大山特助分发的照片，现在仔细一瞧，果然和杂志上见到的有所差异。 八卦週刊聚焦于源田美彩子和緋闻男主角在车内与樱花树下的拥吻画面。对粉丝而言，週刊封面照片具有毁灭性破坏力；然而週刊内页照片数量、角度与解析度都不及大山特助所分发的照片。 据我所知，这家八卦杂志多半是由freelancer（独立工作者）摄影师提供照片，那些独立作业的狗仔摄影师有时也会转向被拍到的主角进行「条件交换」。 桌上照片的拍摄角度、清晰度十分细緻且具有张力，简直足以当成电影或唱片封面照。再仔细与週刊比对的话，可发现这些照片的焦点除了緋闻男女主角外，更着重在男女主角的周遭，有好几组背景是饭店大厅与高级餐厅。照片右下角有小小的编码，目前所看到的照片缺了几张，显然被刻意隐藏起来。 岸田议员究竟是如何取得这些照片？难道是… 「啊…这张照片有拍到驾驶，偷偷幽会竟然还请司机！」高山先生忍不住发出惊呼。 就在眾人欲提出疑问之际，大山特助在细雪纷飞的落地窗边说出更令人惊讶的话语：「什么？自杀未遂？消失了？」他垂下拿着手机的左手，岸田议员责难聒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 雪落无声。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宛如可以听见忘川的水流声。 自杀未遂？消失？ 我的脑袋呈现混沌状态，不连贯的画面影像一帧又一帧闪过脑中：开心跳舞的美彩子、荻原老师拿着草莓蛋糕出现在家门口、和大一时的男友在”1979”旋律中尽情释放爱意、母亲看着新闻报导而感慨叹息…最后是服部同学大声说出「这什么鬼？好难听！」 “despiteallmyrage,iamstilljustaratinacage someonewillsay,quot;whatislostcanneverbesaved.quot; despiteallmyrage,iamstilljustaratinacage” 脑中被勾起的记忆神经自动播放”bulletwithbutterflywings”最有名的一段歌词，jamesiha（井叶吉伸）的吉他噪音音墙和billycorgan的怒吼反覆敲打我的耳膜。 「儘管发出我所有的愤怒，我仍旧只是一隻笼中鼠。」 冥河渡船人卡戎彷彿也在耳边不停哼唱这句歌词。 A面曲2 手捲菸：命运风暴（1） 清晨六点左右，离手机设定的闹鐘响起时间还有一个半小时。 我一向浅眠又多梦，今天凌晨确实也没办法睡好。我戴上黑色毛线帽，穿上自己的厚重咖啡色羽绒外套与保暖裤准备偷偷外出。 其实公司有配发一整套的”bwithyou”羽绒外套及裤子、帽子等等，某些特定公开场合或拍照时必须穿上，这些都是用钱所堆砌出来的赞助─偶像身上的每个地方都有价格。 躡手躡脚步出安静的早晨房间，我独自前往这家饭店的「秘密基地」：饭店的顶楼。第一次入住时，无意间听到饭店员工的相关对话，才知道这个好地方。由于这间知名饭店并未顺势设计超高的观景台作为观光行销，顶楼一隅反倒变成一处可以「和自己重新做朋友」的地方。 入住这家饭店所费不貲，因为饭店和公司有合作关係，同时公司的「实质社长」也拥有这家饭店部分股权，我们才能以优惠价位在必要之时住宿。 我轻轻推开顶楼一道没有上锁的通道便门，冷冽空气迎面扑来。 「啊…好舒服。」怕冷的我反倒因为呼吸到新鲜空气而感觉舒坦不少。 顶楼可以看见湛蓝天空，从围墙缝隙望出去，可以鸟瞰整个六本木之丘，天气好的话，眺望远方也可见到富士山。 即将步入三月初春，破晓的天际呈现一片接近无限透明的蓝。 「自由，才是最珍贵的礼物。」我不自觉说出当下感受，用力将双手朝天际伸直。 彷彿想抓住眼前「自由」的我，忍不住轻轻哼唱出一首自己很喜欢的歌曲： “thissugarcane,thislemonade thishurricane,i'mnotafraid comeon,comeon,noonecanseemecry thislightningstorm,thistidalwave thisavalanche,i'mnotafraid comeon,comeon,noonecanseemecry” 自己所哼唱的旋律之中倏忽窜入一道熟悉的声音：「才刚开始而已，就已经难以喘气了吗？如此渴望自由？」 令人感到困窘的话语暂时打断我的随兴哼唱，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人竟是经纪人今井春菜小姐。 「啊…是今井小姐。唔，不是这样的，我…」每当遇到突发性的对话或让我难以招架的问题，支支吾吾变成了我的致命伤。不够大气、沟通上的「慢半拍」及反应不够灵敏算是我的缺点，但愿出道之后能改善这些交际上的毛病。 「今井小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至少这一次我顺利转移了话题。 「身为你们的经纪人兼褓姆，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发问才对。」今井小姐面露倦容却依然微笑以对，看起来也无意追问方才的问题。「之前曾经和竹渆老师来这里勘景，之后会把这里当作pv或拍照取材的地点也说不定。」她口中的竹渆老师是bwithyou歌曲表演的主要编舞者。 公司和好几家舞团或工作室都有合作关係，不一定每首歌曲均由竹渆秀悟老师的工作室进行编舞，可是荻原老师很喜欢竹渆老师的创意及耐心，多半会諮询他的相关意见。 「我们之后会在这里拍pv吗？」我半是好奇半是兴奋地发问。 「荻原老师和馆山先生还没正式确定，不过机率应该相当高。」今井小姐环顾四週后，也抬头望向湛蓝天空。「正确来说是bawake乐团进行拍摄工作，而不是bwithyou。」 「咦？」 「这是最新的活动企画。老师打算让bawake正式出道，不只是作为演唱会或节目表演题材而已。老实说，这家饭店的入住率有所下滑，藉由双方进一步合作，可以设法相互拉抬与行销，不过目前还有许多问题需要克服。」 果然偶像所踏出的每一步都有钞票铺在底下，哪里有钞票，就是偶像前进的道路。难道这就是现实高墙的「基座」？ 今井小姐的左手夹着细长白色物体，仔细一瞧，是一根没有点燃的香菸。我有点讶异她有抽菸的习惯，平日未曾见过她吸菸，身上也没有二手菸的臭味。 发现我的目光所在后，她再度开口：「感到奇怪吗？」 我轻轻点头。 今井小姐优雅地从深蓝色牛角扣大衣内里拿出一只漂亮打火机，「叮」的一声，清脆声响后，银色打火机窜出青红焰舌，顷刻之间点燃那支菸。 那支菸并没有如同一般香菸冒出难闻气味与明显的白烟。 「要来一根吗？」今井小姐口出惊人话语之际，若无其事般把一根没有点燃的香菸递给我。 我用力摇摇头：「不用了，谢谢。我还没到可以吸菸的年纪。」即便再过两年后可以抽菸，我也不想碰那玩意儿，纯粹是因为讨厌那股难闻的气味。 在2022年时，日本的法定成年年龄将正式下修到18岁，饮酒、吸菸、博弈等等行为，仍旧维持20岁的限制，就连举办重要的「成年礼」在多数地方也维持20岁的传统。可是只要年满13岁就可以合法「做爱」，这一点显得相当奇怪。 「很好，小茜果然是乖宝宝。现在懂得适时拒绝很重要。」嫣然一笑的今井小姐似乎意有所指。「以后吸菸倒是没关係，但是毒品绝对不能碰。不过现在既非评比也暂时不用管法律，喏，拿看看！」 我胆怯伸出右手接下她所递出的那支菸，一股说不出的「重量」驀然衝击内心。定睛一看，这支菸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并不是那么笔直滑顺，反而有点粗糙感。我用鼻子凑近一闻：「有草莓的味道！」 今井小姐噗哧一笑：「我其实也讨厌香菸。这是手捲菸，你手上那支捲得不太好。这是我的奇怪癖好，我只捲不抽，只闻不吸。这支是薄荷口味的呢！」 「真的耶，闻起来蛮特别的。」 「小茜，以后私底下可以叫我春菜，不需要特别使用敬语。」 我把右手上没有点燃的「草莓菸」放在鼻下吸了吸后点头。 原来春菜姊的前男友有抽菸习惯，为了帮他改掉这个坏习惯，当初便和他一起做「手捲菸」─虽然本体上还是菸草的一种。 「凡事都得循序渐进嘛，戒菸就先从这一步开始。」春菜姊那时对男友如是说。 虽然我看不出这样的戒菸起头有什么实质助益，我却闻到了浓浓的爱被捲在那些「特殊口味」的菸草里头。 「刚好一年半。结果菸没戒掉，爱已消逝。我自己却染上了做手捲菸的癮头。每当觉得烦闷时，就会把菸给点燃，让自己挑选的气味慢慢飘散。由于使用非助燃纸张来捲菸，所以无形之味远较有形之烟更为清晰具体。」春菜姊左手散发出的薄荷味似有灵魂般围绕在我俩周身。 「为什么不用精油或香氛蜡烛之类的？」我想起bwithyou有个香氛蜡烛周边產品，据说是团员亲自挑选的香味配方。 「这个比较特殊又方便，有时在应酬场合还可以借花献佛，当作特殊的见面礼或交际工具。小茜，你是不是想起”bcandle”，就是一期生团员的周边商品？」 我用微笑代替正面回答。 「那个蜡烛卖得烂透了，销售量连黑石莉央写真集的零头都不到。粉丝们想要的是团员的『体香』，而不是和她们沾不上边的蜡烛，还不如推出团员特製体香包或奈米科技体香剂比较实在。」 首次发现春菜姊的意见表达竟是如此锐利，让我再次感到讶异，不过她的要求可能太高了一点。 毕竟黑石莉央学姊的写真集大受好评，销量逼近四十万本，她一个人的写真集销量就足以和bwithyou的首张单曲总销售数字比拚。「御三家」另外两位学姊分别也有三十万本；美彩子学姊的写真集同样也有这个数字。与其说bwithyou是靠卖唱片获利，实际上不如说是藉由一张张的清凉照片来换取钞票和缓步攀升的公司股价，更重要的是支撑起上百位员工身后的家庭。由此观之，高山先生对美彩子学姊的抱怨也不无道理。 也许是发现我被压力所笼罩，春菜姊以「人生导师」的态势继续投出快速直球：「手拿违禁品是否会让你感受到更为具体的现实感？」 我皱眉看了看这支草莓菸后回答：「重量、气味以及昨天的那声怒吼，好像都让我瞬间成长了不少。这样算是循序渐进嘛？」我刻意忽略掉怒吼声的主词─源田美彩子学姊。 春菜姊再次发出迷人笑声，对于那道怒吼声她暂时无意多谈。 「危险及绝望都能把所谓的现实感更加具体化，好比气球一样。」 「气球？」 「气球里头不论是装填一般空气或氢气，往往都会被人忽略。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如同知道抽菸容易得肺癌，可是没看见死神对你亲切招手，就不愿开始戒菸。等到死神镰刀已经架在脖子上时，无法挽回的现实感就像癌细胞一般扩散到全身细胞了。」春菜姊手上的薄荷菸兀自发出淡淡气味及烟雾，里头见不到死神的影像。 「春菜姊的比喻真特别，手拿香菸的人居然用肺癌做例子，好像没啥说服力。」 「这就是现实感，通常没什么说服力，往往却在关键之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再用力狠狠咬你一口。如果做好防备，被咬的时候也比较不会那么疼。」 「可是依旧会被咬啊！」 「没有不被现实给咬伤的人生。」她神情凝重地眺望远方天际，这句话好似说给自己听。 源田美彩子学姊使尽全力把气球给戳破，却被躲在里头的邪蛇给咬伤？ 天际划过一道航向远处的飞机，看似自由自在翱翔蓝天的飞机，实际上被固定航道给紧紧束缚，这不啻也是一种看不见的现实─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的最佳写照之一。 将来需要具备何种资格才能顺利搭上「飞往自由的末班机」？美彩子学姊现在肯定非常想知道答案。 我努力把这些忠告牢记心中，并且暗自祈祷被咬的时候可千万别太疼。 「对了，小茜刚才唱得很不错，远超乎我原先的预期呢！」 「春菜姊是夸讚或是在损我？好像我平日唱得很差？」其实我对自己培训时的歌唱与舞蹈一点信心也没有，甚至一度以为很快会被刷掉。 「坦白说，我还没仔细听过你们的歌唱能力，新单曲母带我也还没时间好好聆听。可是…」春菜姊手上的薄荷菸尚未燃尽就熄了，她把「菸蒂」收进随身携带的菸灰盒之中，犹如把自己的秘密再度藏起来。 「现在有几个偶像唱出的歌声能听？」 耳边话语宛如锐利锋刃在无形中割伤我的右手。 听见春菜姊的回应后，我不慎将手中草莓菸掉落地面。 「小茜，现在就被咬伤了吗？」 乾咳一声后，我急忙将手捲菸拾起。 假如菸酒甚或是恋爱，对我来说属于重大违禁品，身为偶像经纪人却公然批判偶像的重大缺失，似乎更加不可饶恕？ 平心而论，如此犀利的言词并无不妥，如同把「眼前天空是蓝色的」做出事实陈述般正确又简单，只是鲜少人敢如此直截了当，两三下就用话语戳破偶像的华美衣裳。 「荻原老师其实也如此认为，这些暂时先别说出去喔。」春菜姊伸出右手食指，做出「嘘」的手势：「因此我是真心称讚小茜，再多加练习的话，之后肯定会更棒！」 现在的偶像特质早已和八九零年代的当红偶像大不相同。 审美观会随着社群道德甚至经济发展而慢慢转变，偶像行销也是如此。业界越来越讲究专业分工：偶像、模特儿、歌手及演员，都有不同门槛或是范本设定，许多要求如果坦白说出来，甚至会让一般人感到诧异。 假如以前的当红偶像是「接近技能满分」均衡五角形，现下恐难找到此种类型的偶像，几乎是凤毛麟角般稀少。当时即便是谦称「我不是实力派偶像」，并以此为同名单曲闯江湖的知名偶像，不论是歌唱舞蹈、演戏、拍摄写真甚至是亲自演奏乐器等等，都难不倒「非实力派」偶像。 如今已年满五十岁，身材脸蛋依旧保养得宜，一双招牌修长美腿更是令所有女孩称羡。人气不减之外，还可以开巡回演唱会、重返「武道馆」以饗歌迷。 在现今诸多跨年代的偶像票选中，诸多八九零年代的偶像仍旧有办法排在榜单前列，未被时代洪流给无情吞噬。或许人们怀念过往「经济泡沫化」初期那些偶像所带来的慰藉；未曾亲身体验过的新世代则是憧憬单打独斗、技能接近满点的美丽偶像典范。 反观现今的职业偶像们，不但先以人多取胜─人数越多，就越能分散粉丝注意力进而掩饰自身短处，各种闯荡艺能界的必备技能也逊于前辈们。倘若有「技能接近满点」的均衡五角形偶像出现，那个五角形可能也变得缩小许多。将无情现实摆在眼前对比，宛若是「鼯鼠五技而穷」一般，然而这种鼯鼠偶像却已能够得到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尤其是歌唱技能，完全无法相比。现在太多『小孩子』的歌声，根本不堪入耳。现在许多歌曲旋律和pv拍摄手法，纷纷向八九零年代復古风潮取经，除了向前辈偶像致敬外，更多的企图是想把泡沫经济时期的荣光再利用。可惜多数偶像歌唱技巧实在太差，听过几遍之后，便发觉东施效顰的缺憾。」春菜姊娓娓道出内心的感慨。她不过是将届而立之年，这些细腻观察和喟叹好似从一位年过五十的长者口中说出一般。 「之前当红女团在例行週年生日演唱会上，由新生代王牌担纲安可曲的独唱演出，不知是否当下情绪过于激动，竟然一开口就眼眶噙泪，频频走音不说，甚至连前三句都唱不下去，一个人在台上慌张无比，台下观眾却不吝嗇给予打气加油的欢呼。谁知这一段竟然意外变成卖点，还成为生诞祭dvd的宣传影片主轴。」春菜姊忍不住再度叹了一口气。 我对这段演出印象深刻，一来是该团体乃bwithyou的强力竞争对手之一，再者，那位新生代王牌人气超绝，而且算是极少数的均衡五角形偶像，本身也相当有才艺，倘若正常发挥，在舞台上的举手投足间充满了魅力及活力。身为女生的我，也十分喜爱那位刚满22岁的偶像。 「她已经算是该团新生代中的绝对主唱，却犯下这种以往绝对不可饶恕的错误。那时我觉得颇为荒唐，可是啊…」春菜姊把目光移到我的身上。「事后我再度思考，出糗却意外成为卖点不就证明那是现在偶像的使命之一吗？」 「什么？出糗与偶像的使命？」 眼见我在朗朗晴空下的神情显得有些落寞与困惑，她所丢出的连续快速直球终于暂时停止。 「不过现在的偶像也有前辈难以企及的长处，例如舞蹈的多样性就比以前要赏心悦目，更厉害的是『搞笑技能』。以往当红女星及偶像碍于气质形象，很难在综艺节目或演唱会上搞笑甚至被恶整、吐槽，这些多半交给『女丑』搞笑艺人负责，自己只要适时陪笑与搭话即可。现在可不一样了，『庶民偶像』风潮当道，偶像必须懂得如何搞笑，尤其是不计形象卖力搞笑最受欢迎，毕竟观眾喜欢看高反差效果，越漂亮的艺人发自内心的真实搞笑越能博得好感。不少搞笑艺人纷纷抱怨备感威胁，新生代偶像都快把他们的饭碗给抢走了。」 我睁大双眼聆听着春菜姊的说明，同时忆起松村老师的细心提点：用偶像身分去做自己，就像当年的森田老师那样。 「似真似假，既要夸张做作又得真实贴近生活，这点也确实难为现在的偶像。对了，松村讲师应该提过以前的森田老师吧？」 我点点头后回答：「嗯，她提过以前的森田老师搞笑功力一流，可是森田老师根本没有故意出糗或搞笑，只是单纯表现自己。」 「没错，只要呈现出观眾认可的特质，厂商自然会看在眼底。森田老师曾在节目的烹飪企划中犯下难以理解的荒谬错误，成为综艺史上的一页经典，反倒意外接到了知名美食烹飪杂志的专栏写作呢！」 那段烹飪趣闻陈年影片太过经典，我在尚未进入团体之前便已看过。 「啥啊？一个料理白痴可以写美食烹飪专栏？啊！我…」发现自己用语太过鲁莽直接，我赶紧止住相关话题。 「她不会介意你这样形容，森田老师就是具有这种难以言喻的特质，才会受到广大欢迎。你知道森田老师的父亲当年如何形容她吗？」 我一脸兴致昂然，示意她赶紧说下去。 「我女儿是个爱好音乐但欠缺生活知识的怪人！」 我和春菜姊忍不住一同哈哈大笑。 「然而过与不及都会產生问题。」她彷彿咀嚼久远前的宝贵回忆，夹杂许多情绪继续述说：「那时候森田老师的伙伴很憧憬超级偶像山口百惠小姐，不论是歌唱方式或演出时神情等等，都十分有韵味，可是她实在太会在节目中搞笑，不知不觉下，被眾人当成不折不扣的搞笑偶像，结果一副好歌喉与足以成为顶级写真偶像的好身材全都被掩盖过去，十分可惜。」 今井春菜的观察及分析头头是道，远超出一般普通经纪人的能力范畴。 「你究竟是经纪人还是音乐製作人呀？」我试着把话题导回自己正面临的难题，藉机从她的人生经歷中挖出熠熠生辉的经验宝石。 「小茜认为呢？」春菜姊转头望着我微笑却无正面回答问题。 「目前看起来比较像是我们的製作人。」我打铁趁热般吹捧春菜姊后，继续说出自己的苦恼：「若要说可以成为偶像的优点，大概就是受父母影响而听过许多歌曲，以及还算可以的歌声？」我小声地说出自己认为尚可的技能。「只是…」 春菜姊再度打断我的话语：「只是欠缺必要自信。新人有自知很好，但是从内心散发而出的自信也同等重要。」 「可是…」 「可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欸，这句话可以这样接嘛，春菜姊？」 「公司有很多前辈、讲师可以带领你们；可是千万别问森田老师关于厨房或料理的任何问题，她到现在连瓦斯炉都不会使用。」春菜姊故意挑眉贼笑。 「目前荻原老师很少和你们有所互动，等到一切上紧发条、准备衝刺时，你们就会亲身体验他的可怕了。现在首要任务就是按部就班，快点让自己步入轨道之上，就像决心要戒菸而迈出第一步那样。只要勇敢踏出第一步，接着第二、第三与第四步就会自然而然拖着自己身体前进。」春菜姊把左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一股暖流好似透过厚重的羽绒外套直达我的内心。「请务必相信你们的经纪人，至少我不会让你们自生自灭或者变成被丝线紧缠的洋娃娃。」 露出会心一笑的我也大胆地说出内心话：「现在大家都唱得那么烂，该如何是好？」 「小茜，你先努力把歌喉练好，我会特别嘱咐讲师来指导，也会找适当时机在森田和荻原老师面前拉你一把。至于大家唱得很差这件事嘛…」春菜姊难得皱起眉头后答道：「反正在演唱会上几乎都是对嘴，而且其他竞争团体也唱得不怎样啊！」说完之后，春菜姊有模有样学起方才提到的当红女团王牌在演唱会上「凸槌」的样子。 我俩再度在青空下同声大笑。 A面曲2 手捲菸：命运风暴（2） 「小茜，你知道『涩谷系』」摇滚吗？」 我点头微笑后扼要说明自己所瞭解的「涩谷系」音乐。 在八九零年代除了很厉害的女子偶像之外，日本乐坛同时颳起「视觉系」摇滚（visualrock）和「涩谷系」旋风，两股势力乃一时瑜亮。透过视觉系摇滚乐团x（后来更名为xjapan）的鬼才吉他手hide牵线，二者开始有所交流与相互截长补短；hide自身的唱片品牌也签下不少具有涩谷系摇滚特色的地下乐团，好好加以栽培。 涩谷系摇滚以电子音乐为基底，配合轻快摇滚节奏或是繁复、多重的乐器演奏编制─尤其是某些乐团带动的”ska”曲风，辅以特殊有趣的歌词，成功吸引另一群不听「重口味」金属摇滚乐的音乐爱好者。 「涩谷系」以pizzicatofive、小山田圭吾（cornelius）、细野晴臣、小西康阳等人为先驱，在欧美有不少拥护者及高度好评，引领出的次文化艺术潮流也深深影响至今。此后，有部分年轻乐团把电子、合成乐器演奏的比重降低，导入放克、acidjazz或抒情民歌等要素，发展出新的涩谷系音乐。 附带一提，细野晴臣的祖父─细野正文先生─乃1912年「铁达尼号沉船事故」中唯一的日籍乘客，而且顺利逃过死神在冰冷海中的呼唤。 「真不简单，一二期团员之中，应该就属小茜对流行音乐史的瞭解最多，说不定比一些年轻音乐创作人知道的更多。不愧是被大家称为音乐小百科的人体行动点唱机。」 我脸色羞赧地回应：「爸爸妈妈很喜欢听音乐，从小跟着他们哼哼唱唱，一起听音乐，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一点皮毛。现在很希望自己的歌唱技巧能有更多的进步。」 「只要肯努力至少会有『一半』的回报。」 「只有一半？」我不禁感到失望。 然而在许多年过后我才愕然发现： 在这个社会之中，埋头努力不一定会有相对应的报酬；有一半回报已经可算是莫大福气。最直接的反馈回报与感动，莫过于是演唱会中感受到台下疯狂歌迷挥舞属于自己顏色的应援萤光棒与声嘶力竭吶喊的”call”！ 「小茜，再回到涩谷系音乐的话题，其实有不少涩谷系音乐创作者本身不太会唱歌，于是找了客座主唱或知名艺人做临时企划搭档。如果找来的主唱是职业歌手就不用担心歌唱品质，但是为了创造话题与最重要的『钞票』，往往被唱片公司要求找一些也不太会唱歌的艺人或偶像来合作，真是伤透脑筋。」 专心聆听的我不禁露出担忧神情后脱口而出：「你是说小山田先生？」 「我可没打算要得罪天王级製作人吶！」春菜姊发出笑声。 我赶紧做出摀嘴姿势表示歉意。 「假设就是他好了，这样举例你比较容易明白。他的乐团就出过不少这样的作品，这也算是涩谷系特色之一。台湾以前有位很漂亮的女偶像不也仿效与翻唱过相关作品？」春菜姊自己哼起了那首歌曲的旋律，我的脑海立刻浮现那首曲子。 我听过春菜姊说的台湾女偶像翻唱曲，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那位女偶像后来早早退出歌坛，帮中国身价百亿的富商生下四个小孩却迟迟没结婚登记，后来富商还陷入洗钱与破產危机，导致豪门梦碎。 「春菜姊，这和我们目前唱得很烂有什么关联？」 春菜姊从容不迫地回答：「现在当红女团的头号王牌之前也被邀请为客座主唱，可是她明明就不会唱歌呀！」 「啊…所以那首歌曲才特地加强电音部分，而且使用变声效果器。声音后製方面也做得很到位，pv拍得很唯美又具有特色，充分掩饰原本歌唱技巧上的瑕疵。」 「bingo！答对了。双方都顺利达到合作设定的目标，原先没有交集的歌迷群体也因为话题性合作而有了交流，尤其是该头号王牌因而拓展出新的事业领域，也圈了一批新粉丝，她也会被现实逼着持续进步。」春菜姊稍稍停顿几秒鐘后说：「先对受话者使用『咒术』，然后让自己变得更厉害，假如已经无法再锻鍊自己，那就继续施用或改变咒术，一样可以顺利达到目的。现在偶像的真实身分只有两种，对内是『变形虫』；对外则是『阴阳师』。」她藉机比出”ya”也是2的手势。 春菜姊的回答已然完全超出我现阶段理解范畴，我并无具备我妻直美或南野姊妹一般的敏锐反应及过人的理解能力。 「小茜，你知道日本的阴阳师吗？」 「老实说，只有一知半解的程度，我并不是很清楚，当然更没亲眼见过。」我的脑海中仅仅浮现曾在电影中饰演传奇阴阳师安倍晴明的男主角脸孔。 「某程度来说，现在的偶像就好比阴阳师一样。如果没有受话者─不论是妖怪或人类，阴阳师等同一般凡人；假如没有热情粉丝，偶像也等于不存在。先有妖怪或占卜需求才有阴阳师；先有粉丝才诞生出一位又一位的偶像。」 我瞪大双眼望向春菜姊，无法置信听见似乎有悖于逻辑的「咒语」。 「等等…这逻辑上好像怪怪的。」 倏然，一道陌生的咒语声音闯入当下的结界之中。 「嘿！非常抱歉，这里禁止一般房客进入。」 「糟糕，我们被饭店保全人员给发现了。」我的语气中透出慌张感。 春菜姊举起左手打招呼：「嗨，小诚！」她仍然气定神间向保全搭话，气度和高山秀之先生截然不同。 「原来是春菜姊，又来这里勘景？这次怎么只有你们两个，而且…」 「而且这个女孩真漂亮又有点眼熟，是吗？」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春菜姊，光是这样就能知道我的心声，简直和平安时期的阴阳师没啥两样嘛！」保全人员的双颊有些许泛红。 原来她们彼此早已认识，因此保全人员并未斥责或驱赶我们。 「身为专业经纪人绝对不可以眼高手低或瞧不起身边任何人事物，任何契机都有用到的时刻。同时，这也是做人的基本原则。」春菜姊在事后曾如是告诫我。 「看来你已经中了草野茜小姐的咒术。上週人力派遣公司推出的新广告中就有她，想起来了吗？你不就是透过那家派遣公司才能到这里巡逻？」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有关足球的广告，拍得俏皮又可爱。她是bwithyou的二期生新成员吗？」 保全人员有点不自在地恭敬对我说：「你好，我是吉川诚，今年25岁，将来想成为职业乐团的鼓手。呃…贝斯手或词曲创作者也行，只要和音乐沾上边的，我都非常愿意尝试。」吉川诚先生礼貌性对我伸出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 啪的一声！ 经纪人兼褓姆今井小姐开玩笑地拍掉他的右手。 「欸欸，吉川先生，你不知道和偶像握手要花钱吗？得先乖乖去买『握手券』然后跟大家一起排队。她们昨天上午才举办过首次团体握手会，女儿节当天会举办首次的二期生演唱会，还不快点去买票。」 吉川诚先生显然有点难为情，眼神藏不住深深的失落。 我善意伸出右手，主动和他握手：「你好，我是草野茜，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瞧！我们家的小茜就是如此亲切可人。」 我继续保持微笑，却非那种培训时被教导的职业性笑容。 「没问题，我一定会去应援。」吉川先生的手仍旧紧握住我的右手。 「好了、好了，握太久了。花钱与花时间的歌迷都没办法握这么久。」春菜姊主动解开他的手。 心不甘情不愿的吉川先生发出不满的小小抱怨：「这是国际礼仪嘛！」。 「吉川先生，方才您说想成为职业乐团鼓手或是相关的音乐人，平常有练习吗？」对于现在肯怀抱梦想的人，其实相当值得尊敬。 「以后叫我小诚就可以了。」他急急忙忙从制服上衣内里取出两张纸条后说：「这个请收下，请草野茜小姐务必赏光。」 就在我接下两张纸券准备仔细一瞧时，今井小姐抢先一步将纸券给取走。 「拜託，亏你刚刚还敢大言不惭说礼仪，这种东西不是应该由经纪人转交吗？」 吉川诚满头雾水：「这…会不会太严格？」 「偶像界的未来之星必须要好好保护才行，况且这也是业界常识，你得多学着点。」 原来是一张livehouse演唱会入场券和吉川诚先生的个人名片。 「小诚倒是很积极嘛！」春菜姊的话语明显带着双关语：「竟然反客为主把自己乐团的表演门票先丢出来。然后这张是什么？这你就没办法捷足先登了。」她轻轻晃了晃那张印有吉川诚联络资料与简介的名片。 吉川诚脸色比刚才更加羞涩红润，从这些细微变化可推知他应该不是个厚脸皮或城府极深之人。 我尝试帮他解围：「没想到吉川先生已经有公开表演了。」顺手将春菜姊手中的入场券给拿了过来。入场券上头印着：”lightfromcave”（洞穴之光）首次公开演出。 「乐团名称很特别，吉川先生是鼓手吗？」我不禁想到经常梦见的那个「洞穴」。 春菜姊瞧了一眼后开口：「乐团名称又变了，我记得之前叫做”hello!light”？」 「啊？你怎么会知道？」吉川诚面部肌肉似乎轻微抽搐着。 「小茜，不用特地浪费宝贵时间，这小子和乐团的演出不值得一看。虽然是玩英伦摇滚（brit-pop），小诚打鼓的力道稍嫌不足，鼓点有时也相当杂乱，音都糊掉了。至于主唱可是比现在偶像唱得还糟糕！」春菜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原来我们半年前的首次演出你有来看，怎么没打声招呼？那是livehouse的pa（音控）没调好啦！」吉川诚眼神有点飘移不安。 「我这个人绝不敷衍，言出必行。虽然事前知道只是暖场团，我还是花时间去看了，也顺便考察你们和当天主要演出乐团的能力，说不定有机会可以签约，没想到都烂透了。」 今天早晨的春菜姊显然火力全开，犹如想一吐平日压抑的怨气一般，任何批评毫不留情面。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真实总比客套虚偽的包装要好多了─面具戴得太久，反而会忘了自己原本的容貌。 「不、不，我保证这次大不相同，不但团名改变，连主唱也不一样了。」难得吉川先生眼神露出一丝丝的自信。 「那么吉川先生还是鼓手吗？」我好奇地发问。 「这个嘛…鼓手暂时由其他人担任，我现在是贝斯手兼打击乐器（percussion），反正都是很讲究节奏准确性的任务。」 「我看应该是能力不足被迫更换吧！」敏锐的春菜姊似乎再度刺中真相核心。 「我本来也有玩贝斯，现在团员之间的任务配置与互动十分良好，专注在贝斯与电子打击乐器之上也不赖，况且我也负责部分词曲的创作。」 虽然尚未听过他的作品，此刻，吉川先生眉宇之间散发出比刚才更多的骄傲及果敢。 「看这里！」他指向自己名片上的网址连结后说：「影音网站上有几首我们的作品，曲风走向和以往不同，可以先听看看。」 「我就是对这张特别有意见。」春菜姊把名片迅速收进牛角扣大衣的口袋。「拿入场券就好了，为什么还特地丢这张给小茜？上头还有你的联络方式，难道你妄想搭訕bwithyou次世代王牌？你可知道一不小心，小茜就会成为『文秋砲』的目标。」 被八卦杂志《週刊文秋》锁定然后挖出具有煽动性消息而报导，通常戏謔性地被称为遭受「文秋砲」袭击。偶像团体的成员一旦被文秋砲击，严重的话会就此消失演艺圈；轻者会暂时被经纪公司给冷冻。 吉川先生肯定无法招架射出锐利目光的春菜姊，于是我再度率先回答：「我想应该不至于是搭訕，只是顺道礼貌性地做进一步自我介绍。」 「没错，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小茜，我就是这个意思。」 「才怪咧！无知少女才会相信你的说词。」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的春菜姊看向我。「小茜，当初勘景时就是他主动搭訕我，而且分明是个『御姊控』。」 「因为今井小姐有很特别的韵味，而且大家都从事音乐相关工作嘛！」吉川先生果然不太会用语言来包装自己或掩饰情绪。 为了化解眼前尷尬，一样不擅临场应变的我再度试着打圆场：「春菜姊，应该没关係才是。收下初次见面之人所给的名片也是一种礼貌。吉川诚先生应该没有恶意，把那张名片给我吧，我会妥适处理的，毕竟经纪人以后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身边。」我故作撒娇状，把手伸入春菜姊的大衣口袋内取出那张名片，随后凑近她的耳边：「等一下回到饭店房里，我立刻把名片给揉掉。」我刻意发出让吉川先生也能听见的音量。 「草野茜小姐，你…」吉川先生脸色变得铁青。 我背对着春菜姊，偷偷朝吉川先生做了个「演技表情控制课」学到的淘气眨眼鬼脸。 吉川先生忽然一本正经地说：「我也得恪尽职守才行，请两位赶紧离开这里，以免被长官看见。」 「知道了，吉川诚大人。明明几秒鐘之前才假公济私而已。」 春菜姊没好气地拉着我准备下楼。 「小茜，别忘了方才聊的内容，对外先成为一个阴阳师，让粉丝们进入自己的世界，暂时隔绝所有俗世的纷扰，你就已经成功一半了。对内则是当隻变形虫，绝对不能变成『弱虫』（日文胆小鬼的意思）。偶像也有职业使命，即便『器用贫乏』，一样可以达成重要目标。剩下的部分可以找我妻直美聊一聊。」 春菜姊有条不紊做出属于我俩的「晨会」总结，我乖乖地点点头附和。 「没错，绝对不能变成现实生活中的弱虫。无论如何都要全力奋战到底。」吉川先生双手好似打出阴阳师口诵咒语「九字箴言」时的手势。 「喂！你自己先加油。还有…」春菜姊挽着我对吉川先生喊道：「入场券下次记得多给几张，只给一张也未免太不周到了。」 我瞧见吉川先生懊悔地用捶胸顿足。 「春菜姊其实并不讨厌他，只是想让吉川先生更精明一点？」和春菜姊一起步向房间所在楼层时，我把刚才的观察给说出口。 「小茜果然聪明。那个傢伙就是欠缺磨练，现在想要靠音乐吃饭已经不是努力或光有天分就行了。岁月不待人，他拥有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们二期生也一样吗？」 「现在社会中每个人所拥有的时间一样多却也一样少。」 我不自觉感到悲伤而叹了一口气。 时间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小茜，你真的会乖乖把名片揉掉吗？」 「会呀，我要向春菜姊学习，言出必行囉！」我做出握拳加油的手势。「可是揉掉之后我会再捡起来。」 我们在铺着地毯的走廊相视轻声而笑。 「对了，这个差点忘记还你。」我把那支一直没有点燃的草莓菸交给春菜姊。 「送给小茜当作这次开会的纪念品。」 我不假思索地将草莓菸放入外套口袋后再度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关于春菜姊的前男友…」 「他是个业馀的骗子。」 「咦，骗子？」 「当年r.e.m.来日本东京开演唱会时所认识，是个不成材的业馀作家兼乐团主唱。作家村上春树曾说过小说家是可以公然说谎的职业骗子，所以业馀又很失败的作家岂不就是业馀骗子？」 春菜姊宛如精通占卜预测的阴阳师，轻易看穿我的心思，两三句话便解答我内心的疑惑。 「难怪你对那首歌这么熟悉。」 就在此刻，命运的风暴骤然出现，挡在我和春菜姊的眼前。 「讨厌，别在这里摸！会被人看见。」一位化着精緻妆容的美艳女郎在走廊上发出娇嗔，显然和身旁的型男在夜店里彻夜狂欢，现在才打算共度永不嫌晚的春宵。 「先暖场一下，我迫不及待了。」男子无惧走廊上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其他房客或服务人员，不安分地伸手抚摸女子性感蜜桃臀，根本无视在前方五六尺的我们。 态度轻浮的男子突然哼唱出熟悉曲调，而且身上飘送出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youwantthegreatestthing thegreatestthingsincebreadcamesliced you'vegotitall,you'vegotitsized” 「还是我唱得比较好听，对吧？等一会儿『你会得到尺寸最棒的东西』！」 男子竟然唱出r.e.m.的”imitationoflife”，但是却不怎么悦耳动听，并且擅自改译歌词做为性挑逗之用。 我接着轻声唱出歌曲剩下的部份；春菜姊则是若有所思，佇立原地不动。 美丽女子似乎受到惊吓，左手匆匆拍掉男子的急躁欲念。 「欸，你看！前面有人，而且那位妹妹好像唱得更好。」 「嘖嘖，怎有可能唱得比我好？你肯定是刚才喝太多龙舌兰。」 男子终于肯压抑心中欲火，正视前方发出歌声之处，他驀然一怔：「春…春菜，怎么会是你？」 命运的风暴躲不掉时，只能挺身勇敢闯入其中，哪怕会遍体鳞伤。 「你还是都用这招『骗炮』吗？」春菜姊用词粗鲁直接，语气十分冷淡，彷彿可瞬间将走廊上所有摆饰与盆栽给冰冻。 我恍然大悟且心领神会：「甚至连女友的闺蜜也敢偷吃，现在你到底脚踏几条船？这个代替我的好友还给你，前天你骗炮时留在我们宿舍的！」我迅速踏前把外套口袋内的「草莓菸」递给眼前男子。 「咦？这位女孩怎么会有这支手捲菸？」女子一脸狐疑把草莓菸给抢了过去，放在鼻下不断嗅闻─此时或许闻到的是嫉妒与不信任的气味。「这和刚才你在夜店给我的菸是一样的味道，而且这位女孩好像有点眼熟。」美艳女子的语气相当不满。 方才眼前男子身上飘散出手捲菸的气味，由于味道相当独特，具有一定辨识度，加上一位高大粗獷的型男不太可能擦过于中性甚或偏女性的淡香精，因此我猜想他和春菜姊可能有某程度的关係。 「平良太郎，你究竟还要骗多少女人？」义愤填膺的春菜姊再补上一句：「真的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完全愧对平良这个姓氏。」 打铁果真要趁热，落井下石更重要，我如同「日本剑圣」之一的柳生十兵卫再狠狠捅下一刀：「这位美丽的小姐，千万别被骗了，《週刊文秋》已经锁定他，这男人想诱骗我的伙伴。平良先生是不是说自己是作家兼主唱，可是他刚刚唱的能听嘛？他是不是连一本正式小说也没能出版？」 眼前男子的神情带有明显愤怒感，然而更多的是不知所措的慌张与诧异。 无情的命运风暴猛烈袭向他，然而却无处可逃，避无可避。 美丽女子思索数秒之后开口：「啊！你…你是不是bwithyou的新团员之一？喂！刚刚在夜店所看的杂志封面不就是这位女孩，好像叫什么茜的？」 「您好，我是草野茜，bwithyou二期生新团员。您说的应该是某c开头的服装时尚杂志，封面上还有另一位成员是伊达里奈。」面对女子的疑问，我回答的语气坚定无比。 「对对，你说得没错。难道我真的差点被骗？」女子将眼神投向身旁男子，一股不信任感取代原先的性感，从她的低胸细肩带洋装中窜出─平良先生甭想亲手褪下这件桃色洋装了。 「那支草莓香味的手捲菸和我方才哼唱的歌曲就是证明。手作的捲菸且是草莓口味的太稀少，那首”imitationoflife”和我的年代相差太远，不是吗？」我顺道用上节目时自我介绍刚满18岁的俏皮手势加以辅助。「后方走过来的保全人员也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这样还不足以相信吗？」吉川诚的身影此时从我们背后现身。 「女性偶像没必要对女生说谎，反而是你这个大骗子！唱几首歌、请抽几支手捲菸和酒，就想打免费的炮？实在太过份了。」语毕，女子用脚上的昂贵名牌高跟鞋使劲朝男子脚背蹬下。「你没出版过的小说可以把这剧情加进去，肯定会更精采。」女子发洩完怒气后扬长而去。 「小彩，等一下！她们联合起来说谎，给我五分鐘解释。」男子强忍疼痛，试图挽留差点到手的床伴。 数秒鐘之后，女子已然消失在走廊转角处；徒留命运风暴的气流与平良先生的无限愕然。 「喂，我不是早就告诫你要戒菸嘛！结果你始终只走了『第一步』。」春菜姊面无表情走过男子身边，左手拍了一下他的左肩，犹如释放出压抑许久的情绪重量。 「这家饭店的住宿费不便宜，千万别浪费了唷！」我对男子露出职业性六齿微笑后比出手指爱心：「你自己快去r.e.m.吧！」 r.e.m.原意及正式名称乃”rapideyemovement”，意指人类与动物进入睡眠时的「快速动眼期」，通常也会伴随一段时间的夜间勃起（npt）。 男子一动也不动呆立在风暴中央，我和春菜姊离开数公尺后，她忽然转头喊道：「一直忘记对你说实话…」 男子不发一语，眼神呆滞地转头望向我们。 「你唱的”imitationoflife”真难听！」 离开风暴气旋后，我和春菜姊并肩而行，她的双颊缓缓滑落无声泪珠。 我不擅言词也无意安慰，只对她开口说：「可以再给我一根草莓菸吗？」 春菜姊默默从大衣内里取出一支全新的手捲菸，在打算交给我之际，她临时改变心意：「我的戒菸第二步也是最后一步，再也不碰菸了。」她把整盒手捲菸扔进电梯旁的漂亮垃圾桶之内。 我闻到春菜姊身上飘散出一股迷人清新的香味，接着轻轻唱出”imitationoflife”的最后一段： “that'ssugarcanethattastedgood that'swhoyouare,that'swhatyoucould comeon,comeon,noonecanseeyoucry” 在经纪人的亲身引导下，我第一次体会到偶像的使命感。 A面曲3 今夜微风轻吹：希望的幻影（1） bwithyou二期生新晋团员：草野茜。 今年18岁，出生于台湾，父亲是日本人，母亲则是台湾人。在台湾就读至小学四年级时，举家搬迁至大阪一年，后来又因父亲工作之故，迁往横滨定居。 兴趣是听音乐、唱歌与阅读，喜欢吃布丁、巧克力，喜欢的动物是兔子、猫咪和北极熊，小时候曾和妈妈一起照顾超过十多隻的流浪猫，非常有爱心。 讨厌随便轻浮的男生，不擅长快节奏的舞蹈动作，目前还在努力练习中。 因为曾和高中学姊一起看bwithyou演唱会，之后学姊偷偷帮她报名参与二期生甄选。 最喜欢bwithyou的歌曲是”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 目前最想对粉丝说的话： 「希望可以带给大家在难过时產生微笑的力量！」 我在休息室里低头看着最新一期知名漫画週刊上对「草野茜」的简介，觉得有些许陌生： 这真的是我吗？ 虽然内文确实是当初的访问对谈，封面则是特别拍摄的水手服造型写真。bigboss和今井小姐都说现在就能登上这本漫画週刊封面相当不简单，毕竟二期生正式公开活动不多，而且这次是对方主动邀约拍摄封面照；对于此种成就，我则是欠缺那种可以抓在手中的「现实感」。不过漫画週刊怎么偷偷写上我是d罩杯？其实目前只有c而已。 诚如伊达里奈所言，二期生团员除了面貌姣好，身材也都十分吸引人，宛如在甄选时便已设下一定基本门槛，如同某当红偶像团体成员的嘴角上都有一颗痣一样，不论明显与否，反正要有「痣」才能入团，那位王牌製作人多年来的评选标准真的始终如一、有痣一同。 「小茜，你在想什么？很紧张吗？」直美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顺手拿起那本漫画週刊阅读。 「娜欧敏，今天大家都很紧张，难道你不会嘛？」伊坂美玲抢先答话。「万一表现不好的话，bigboss恐怕会很不高兴，毕竟这个节目和主持人相当德高望重。欸…这句成语我没用错吧？」 直美对她露出微笑回答：「你没用错，不过今天放轻松就行了。小茜，下次带你去吃美味的手工布丁。」直美一派轻松，神情自若的模样让我好生羡慕。 幸好今天有成熟稳重的直美随同，否则一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情，我肯定会因为过于紧张而说不出话来。 刚才「迷路」而走错休息室的佐佐木由纪接着说：「幸好今天不会被询问有关美彩子学姊的事，那些跑娱乐线的记者碍于主持人威望，也不敢追问到这里，真是好险。」她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气，接着拿起休息室里的瓶装水后说：「欸？相马市的水？」佐佐木由纪手中竟然拿着印有”soma”的瓶装气泡水。 「哇！这里竟然也有，简直如影随形，太不可思议了。」伊坂美玲瞪大双眼。 「蕾伊酱，你知道这瓶水？」 伊坂美玲点点头，准备好好解释她的讶异何来时，今井小姐的助理走进休息室后开口：「大家把『台本』都看熟了吗？服装和自己的妆容请再检查一遍。」 今天节目的脚本也只是列上进行顺序与主持人将询问的公式性问题。 今天原本预定由源田美彩子率领四位二期生团员上节目：我妻直美、伊坂美玲、佐佐木由纪与我；今井小姐则带我们和节目製作人与主持人打招呼。因为昨日的「美彩子緋闻事件」且今井小姐突然也表示身体不适，只好临时改由助理中村小姐代劳；美彩子学姊当然暂时不会出现，队长黑石莉央已另有既定行程，改为「御三家」之一也是副队长的斋藤圣来临时陪同，可是圣来学姊较不擅言词，馆山先生最后决定让我们二期生四人上场即可。 关于今井小姐的缺席让我有些担心，莫非是一大早在饭店巧遇花心前男友的衝击过大？之后她送我回到客房，自己则是迅速离开饭店不知前往何处，仅仅传给大家打气加油的讯息后，便再无音讯。 后来我才知道：今早在蓝天下的对谈与之后遇见前男友的衝击，反倒是今井小姐紧绷精神状态的紓压宣洩渠道─在笼中的老鼠哭泣后得到再次愤怒的力量。 对于美彩子学姊的处置，公司仅在官方部落格公告「源田美彩子暂停所有活动一个月」。此点也颇不寻常，不若一般经纪公司会做出的暂时性声明。 「虽然有节目脚本，主持人白柳幸子女士有时会临场发挥，顺势提问一些关于个人立场的问题或要求即兴演出，这点请大家务必多多注意，假如不知该如何回答或是过于尖锐敏感，只要模糊带过就好，我会在底下打暗号。」中村小姐耳提面命，这已是她第三次提醒。bigboss反而要我们放轻松应对，有礼貌且态度大方就好。 「直美，你的小提琴我会帮你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中村的额头不断冒出汗水。 「中村小姐，既然台本上没有要求小提琴演奏，先把琴给藏起来不是更好吗？万一白柳幸子女士看到小提琴，反而一时兴起…」露出苦笑的直美思绪依旧清晰，能够有她在场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我有个小小计划，可以请您赶紧向导播与製作人说明吗？」直美凑近中村助理耳旁窃窃私语。 「天啊！这…实在太大胆了吧？」她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既然机会难得，要干的话就做大一点！棒球比赛的第一棒打者在第一球就击出全垒打，不是很令人振奋吗？我们就试试看。」 中村踌躇不前，直美在她背后缓缓推着：「再不快一点的话，节目要开始了，成功的话，馆山先生肯定会对你刮目相看。此刻也很需要士气的鼓舞，不是吗？」直美特地加强「此刻」一词的语气。 中村助理握拳后快步跑出休息室。 「娜欧敏，你刚才提议了什么？」伊坂美玲好奇地问道。 「蕾伊酱，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是否真的能夯出全垒打？」直美再度展现出自信又迷人的笑容。 这次通告係节目製作方主动所敲定，过去一期生出道至巔峰状态时，御三家也不曾上过这个节目。这次製作小组特别指定直美和我一定要出席，另外两位成员则由经纪公司自行决定便可。若说指定直美出席乃意料之中，指名我也要上通告就有点令人费解，唯一特殊的地方就是「日台混血儿」的话题。 至于公司推派佐佐木由纪「参战」，乃因一个月后将公布拍摄大尺度写真集消息，以此预作暖身。伊坂美玲则是亲和力十足，只要不说错话、表错意，各层面的粉丝多少都能吸收一点，符合这个节目的收视群与特性。 「今天的重头戏应该就是直美和小茜，拜託你们两位仙女了！」高山秀之先生在我们搭车前往电视台之前，突然出现在地下室停车场出口，对直美与我深情恳求，犹如一个需要选票抢救的候选人。 白柳幸子女士的节目虽不是综艺歌唱节目，但是节目品质有口皆碑，具有相当公信力，各类型来宾都有，访谈方式可以轻松也能严肃，收视层面相当广泛，对于提升知名度与形象具有正向效应。 「这个节目安排的正是时候，表现精采的话，很有可能化危机为转机。你们务必成为bwithyou的救星。」在大家搭上黑色保母车之后，高山甚至微微鞠躬送别。 约莫十分鐘之后，中村和导播助理一起步入休息室。 「ok！请直美现在先去白柳女士的休息室，大家十分鐘之后准备上台。」中村仍然非常紧张，对比之下，导播助理显得兴致昂然。 「各位伙伴，十分鐘之后见。」直美迈出自信步伐，随助理前往会见主持人。 「来，准备囉，cue秒倒数计时3、2…」导播助理的指示开展了我们第一次单独上现场直播节目的序曲，同时也拉开属于我们自己舞台的布幕。 节目现场一片漆黑，一阵悠扬小提琴声在黑暗中窜出，耀眼聚光灯突然打开。我妻直美闭上双眼，优雅地拉动琴弓，左手指轻巧揉弦，手腕与小臂不停颤动。在她迷人姿态中，高亢又温柔的动人女高音在琴音趋弱下缓缓包覆在场所有人，主持人白柳幸子女士犹如阿芙萝戴蒂女神般引吭高歌─那是莫札特《费加洛婚礼》中的「今夜微风轻吹」。主持人雍容华贵的姿态及馀韵不断的歌声，在直美恰到好处的小提琴改编乐音衬托下，使得在场眾人与电视机前的观眾陶醉不已。 白柳幸子女士出身古典音乐世家，本身爱好歌剧声乐，年轻时也表演过音乐剧和歌剧，歌唱底子相当雄厚。原来我妻直美早已先做过功课，她表示自己从三岁开始学习小提琴，而且曾和白柳女士有过一面之缘：「幸子阿姨，您还记得我吗？在您父亲八十大寿的宴会上，家父曾要我拉一首乐曲助兴，您那时还唱了舒伯特的《圣母颂》。」 「真的是你，直美？我曾想过这个姓氏很特殊，或许就是我认识的人，果然没错。那时你好可爱，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标緻美人了。」 我妻家族和白柳家族乃为旧识，只是直美家人始终反对她进入演艺圈，所以本次上节目前也无先打声招呼。 「阿姨，今天开场我有个小小提议，请您先听听看。」于是直美把这段临时加码演出告诉主持人白柳女士。 「好像非常有趣，对我来说也是个临时测验，你这脑袋灵光的小女孩真不能小看。没问题，我们就来试试看！」 莫札特的《费加洛婚礼》非常有名，即使没听过歌剧也会知道这部作品。 然而使直美印象深刻的原因在于电影《刺激1995》（theshawshankredemption，鯊堡的救赎）的一幕，主角安迪趁机在监狱的广播室偷偷播放这张黑胶唱片，电影该幕便是擷取「今夜微风轻吹」。 鯊堡监狱中失去自由与希望的所有受刑者听不懂歌词，但是全都感受到丧失已久的自由，正不停用力敲开内心枷锁，回归到没有自主权的身体。随后典狱长率领狱卒现身，命令安迪把象徵自由的音乐关掉，没想到主角安迪冒着被毒打一顿的风险将自由之声越开越大。 据说这是演员神来一笔的加码演出，导演并未如此指示，原着剧本里也没有这一幕，想必那时他深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及自由。 白柳幸子女士一脸满足唱完最后一句时，直美巧妙转换琴音旋律，拉出改编版的bwithyou成名曲之一：想见你的rainyday。 琴音停止之际，我们一同做出bwithyou的出场介绍手势：「大家好，我们是bwithyou。」接着依序做出简单自我介绍。 今天的节目正式开始。 面对方才特殊的创意开场，主持人轻轻鼓掌后说：「这些女孩真不简单，可不只是漂亮的娃娃而已，刚才的开场演出就是今日来宾之一我妻直美小姐的临时构想，希望大家都还满意我和她的共同演出。我们欢迎特别来宾─目前当红的偶像团体bwithyou蒞临本节目。」 我们四人穿着改良学院式短裙制服与及膝白色长袜，端坐在主持人对面的长沙发，所谓的「绝对领域」─裙子与长袜间的白皙大腿部分─若隐若现。 「谢谢主持人不嫌弃，希望日后还有一起表演的机会。」直美落落大方地回应。中村助理在底下十分得意，一副「果真击出首打席全垒打」的表情。 「太棒了，没想到会有这招，既能讨好主持人也能提升自身形象，网路上已经有即时好评了。」高山先生喜出望外，在公司里与其他同仁看着电视机额手称庆：「果然还是这种才艺管用，这可比跑马拉松、打麻将或剑道要实用多了。」 「欸！你这样说会得罪其他团员和艺人。」森田老师与其他助理也在一旁观看转播。森田老师以前伙伴与好友的特殊才艺就是剑道，学妹后辈则是参加过十分有名的「箱根驛传」马拉松大赛（正式名称：东京箱根间往復大学驛传竞走）。 「抱歉、抱歉，不过仔细一瞧，我妻直美颇有老师您当年的样子。」高山急忙转换话题。 「所以她也是个怪人？」森田老师不按牌理出牌式的认真回答最让人头痛。 高山与其他助理们只能透过沉默予以回应。 「哈哈，我喜欢这孩子。我们就期待直美有更精采的表现。」森田老师自己率先笑了出来。爽朗笑声勾起大家对她当年惊人综艺搞笑才华的记忆。 此时，在东京都某处的高画质电视机前，陡然浮现一股浓厚恶意。 「死贱货，上这种节目还穿得那么骚，果然婊子的同伴也是婊子。可是绝对领域还真他马的性感，如果用这个在上面划几下肯定更加美丽，光是想像就兴奋不已。」 一把锐利短刃在悦耳破风声中，咻地插入桌上的苹果。 「啊…最旁边那个佐佐木由纪的奶子真大，包这么紧还是遮掩不住。网路上流传下个月她要拍摄写真集，真是有够低级。这些二期生分明连专属pv都还没拍过，也没担纲任何歌曲的主唱，竟然要先出版写真集，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想把奶子当金子？」 一位身形略胖的黑衣男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张大双眼盯着电视机上的我妻直美却沉默不语。 「刚才那像鬼吼的高音真难听，到底是在唱啥鬼，那首歌曲真难听！我妻直美，今年23岁，出身名门、家境富裕的婊子，入团前便已考取律师资格，从小到大已经掌握这么多资源为什么还不知足？当个黑心律师不就好了，竟然跑来当偶像？我一定会在计画完成之后顺便让你『爽一下』，让你了解真正的社会现实。喂！没错吧？当初答应你的。」 黑衣男子暂时没有理会眼前问题，可是他想起半年前夜晚的景象。 一位身材纤细但拥有漂亮傲人美胸的女子全裸俯趴在他面前，他用自己巨大粗硬的下体不断往女子的私处急速抽送，时间不知不觉已超过二十分鐘，整个过程几乎没有停止动作。 「啊呀！可以了吗？快点射，拔出来再射，快一点！」双颊发红发烫的女子左手不断拍打枕头，一对雪白胸部前后晃动不停，好几次身体不听使唤而颤动，最后他忍受不住快感，全部爆发在女子体内。那时他觉得好温暖舒服，源源不绝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喂，听见没？好好努力配合，到时候绝对会让你爽上直美，能够干到这种货色，也算是人生重大成就了。」 莫名的恶意使人不寒而慄，插入苹果的利刃隐隐发出寒光，电视机持续播放主持人与来宾的对谈。 A面曲3 今夜微风轻吹：希望的幻影（2） 「莫札特的《费加洛婚礼》很有名，可是为何会挑选『今夜微风轻吹』？」主持人询问出主意的我妻直美。 「当初受到电影《刺激1995》的啟发，我自己非常喜欢这一段，而且象徵了希望与自由。」直美坦率说出内心想法。 「原来如此，那部电影我也很喜欢呢。这么说来，直美会觉得现今日本社会缺乏希望或自由吗？千禧年世代究竟是怎么看待的？我们这些老人其实很有兴趣。」主持人顺势追问下去。 「千万别这样说，您还很年轻，况且银发世代传授给年轻人许多宝贵经验。不过…」直美稍微顿了一下后继续述说：「这些经验确实有苦有甜。」 「牙败（やばい，日文：不妙的发音）！传说中的『白柳变化球』丢出来了。」中村助理差点说出心中低语，急忙向台上的直美打暗号，要她设法转换话题。 然而直美根本没瞧见，我则是思考该不该提醒一下直美？ 我的脑中忽然浮现松村讲师和今井小姐的话语：用偶像的身分去做自己。况且今井小姐还说「没有不被现实给咬伤的人生」，既是如此，就让直美在还没被咬伤之前尽情做自己，全力施展自己的「阴阳术」。 我故意撇过头去，假装没看见中村助理的慌张手势。 「有苦有甜？是指经济泡沫后的『失落十年、廿年』相当苦闷吗？」 「现在恐怕步入失落的三十年了。」佐佐木由纪在旁先补上一刀。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小孩，虽然只有少数人记得。这是《小王子》里头很有名的一句话。」直美打算向主持人的变化球做出挥击：「可是我有不同詮释，严格来说，倒不是经济失落的问题，毕竟那已是所有世代的『共业』，如果强硬区分每个世代的差异与优劣性，有可能会适得其反。」 「喔？怎么说？」主持人的兴致越来越高昂，fd（现场指导）先后给了直美和白柳女士特写，之后切换成远镜头，想要捕捉其他团员的表情变化。 「不论如何，我们现在的国家与社会相当需要一个『想像的共同体』，去分担彼此的苦痛忧愁。所有大人都忘了自己曾当过小孩子，成长过程的断裂性太严重，大家都一样在这种环境中成长，但是长大后遇到不如意之际，屡屡拿失落十到三十年当藉口也不是办法，如此一来，只会让政客们更称心如意，只要继续操弄这个语言性问题，就可以把真正的经济困境拋诸脑后，先拿到选票再说。不论是左右派政党，面对这个问题都在打迷糊仗。」 中村助理在台下呈现恍惚状态，脸色一片惨白。 主持人白柳幸子示意直美继续说下去，fd再度指示将镜头扫视在场团员，随后特写神情既严肃又妍丽的我妻直美。 「直美真的是怪人耶！」森田老师开怀大笑：「看来我终于找到衣钵传人了。」 「老师，请别笑了，现在真的不太妙，刚才一开场的射门得分，马上就要变成『乌龙球』了。」高山先生显然比较喜欢足球，他神色紧张地拿出手机想要传讯息给中村助理阻止我妻直美的自摆乌龙。 「直美大小姐，拜託你别再说下去了。导播怎么还不快点进广告？」在高山先生身旁的另外一位助理心急如焚。 公司里的超大萤幕电视机无视眾人的忧心忡忡，兀自播放直美的陈述。 作家村上龙在《希望之国》里提到：「这里什么五花八门的都有，就是没有…希望。」作为安保斗争学运时期產物的他，一次又一次精准命中日本社会的变迁趋势，尖锐地写出各个世代的困境和心声。在《昭和歌谣大全》中，最后甚至用超现实的笔法让眾多主角「自己」去改变、復仇或毁灭眼前的世界。 因为政府不论是採取「新自由主义」（neoliberalism）或仿效积极有为的小罗斯福「新政时期」（newdeal），通通无法适切解决问题。如果呈现半放弃状态时，就会欲盖弥彰地表示：「欸…我们是採取个人意志优先的”libertarianism”喔！千万别指摘我们都没在做事。」 实际上，很多政治人物可能连「新自由主义」和「自由放任主义」的差别都不知道吧？ 可是许多政治人物都有相关领域的博士或海外硕士学位，学生时期不就是熟读这些理论和经典，然后期待将来能够经世济民吗？这种「从政断裂性」也相当严重。当「非典型就业」成为许多年轻人的常态时，「存有希望」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品。对偶像团体来说，其实也具有派遣和非典型就业特徵；同时，「裙襬指数」（hemlineindex）也早已必须跟着一起修正了。 「社会体制压抑一个人的力量，远比我们想像中的要强多了。我们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老鼠、囚禁在边沁与傅柯所说的『圆形监狱』之中，逐渐丧失主体性，被体制给彻底规训而失去追求希望的动力。更具体地说，我们好似鯊堡监狱里的受刑人，在今夜微风轻吹之下，才有短暂的自由与希望。」直美暂时以这句话作为第一段访谈的结论，她慧黠明亮的双眼透出自信光采。 「来自冲绳的伊坂美玲小姐，你怎么看呢？」主持人把目标转向呆萌的伊坂美玲。 「我认为直美说的很棒，我自己则是觉得只要活着，就永远会有希望。」 白柳小姐微笑示意，她并不打算继续发言。 主持人与导播十分有默契，选在此刻将画面切为广告。 始终保持沉默的黑衣人此时对自己的同伴开口说话。 「直美真是厉害，聪明伶俐反应快之外，胆识也相当过人，而且她的双手好软、好滑嫩！昨天的握手会上…」黑衣男再度陷入甜美回忆漩涡：「我忍不住对直美说我想上你！结果她笑着说：『将来想上我的课，只能旁听喔，因为你不乖。』反应真是快。」 「死变态！我不是叫你去排那个『贱货』，怎么会变成握到我妻直美的手？」 「照做了，我之后又排第二次队伍，犹豫要选直美还是奥川佳织？果然选直美是对的。可是我太过紧张，第一次握手时忘记把话转达给那个贱货了。」黑衣人此刻才吐出真相并露出懊恼神情。 「成事不足败事有馀的死肥宅，平常办点小事很牢靠，重要时刻却给我出紕漏，竟然还敢跑去排第二次？你真的把自己当作宅男粉丝？」 「对不起，但是不要污名化宅男粉丝。我好像渐渐可以体会粉丝的心情。」 「她们不是偶像，只是一群爱钱想被干的骚货婊子！说什么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分享希望与自由给整个社会，不要活在希望的幻影之中…看看我现在的样子，每天都生不如死，希望只不过是被丢在厕所垃圾桶里的卫生棉或保险套。」 黑衣男深深吐了一口气，彷彿想吐出不知遗落在体内何处的「希望」。 两人看着电视所播放出的广告片段，心中各有所思。 慷慨激昂的直美宛若做完期末论文口头报告似的，原本紧握的双掌霎时放松。 我对她投以崇拜欣羡的目光，伊坂美玲和佐佐木由纪则是目瞪口呆，台下的中村助理已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妇科？边庆祝？圆形饭店那些到底是什么？」在台下的中村助理，脑袋里不停浮现在奢华高级饭店开庆功宴的景象，可是里头的每个人都垂头丧气，有气无力。 「直美表现太好了！」主持人白柳女士对她轻轻鼓掌。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直美神情认真地看向白柳女士。 「这是民主的社会，我们节目本身没有预设立场，你能展现年轻世代的魄力与想法，我们乐观其成。我们的节目收视群及主题非常广泛，可是这类议题由偶像团体探讨还是第一次。」稳重的主持人露出和蔼微笑。 现场化妆师一个箭步上台帮直美补妆与整理发型。当中村助理回过神来，想衝上台去阻止她继续畅所欲言时，导播助理已再次吆喝cue秒倒数。 「我完蛋了，肯定会被bigboss开除。」哭丧着脸的中村助理不小心跟着说出团员们给馆山一平先生取的绰号。 「刚才bwithyou才貌兼备的我妻直美小姐陈述太精彩了，和她的精湛琴艺不相上下。有些论点或许需要进一步商榷，可是能够听见千禧年世代的意见，确实相当宝贵。沉默，不代表没有想法。电视机前的政治人物们，请再看一次本节目的重播，仔细思辨直美小姐关于自由与希望的想法。人民绝不是鯊堡监狱中的受刑人。」 主持人接续直美的意见做为广告后的开场白，我们四人同时点头表示赞同。 主持人继续已脱离台本的访问：「今天的节目好像会特别有趣，让我也跟着兴奋起来。对了，刚刚直美小姐提到偶像团体与裙襬指数，开场到现在都还没好好向观眾介绍你们，毕竟还是有极少数的观眾对bwithyou不太熟悉，可以请佐佐木由纪小姐介绍一下你们的团名由来吗？」 太好了，主持人自动把主题导回台本大纲。说不定还有救。 中村助理和高山先生分处不同地点，心中想法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的饭碗很可能就掌握在直美与由纪身上。 听见主持人突然点名，佐佐木由纪不由自主正襟危坐，开始解释这个必考题。 女子偶像团体bwithyou正式成军于平成26年（2014年）8月13日。 正式成员共13人，其馀为undermembers，英文字母b的大写看起来就像1和3的组合。总製作人荻原宏老师在每次发表单曲时，皆从所有编制团员中选择13人作为正式代表成员，于舞台上演出时，13人也是画面最好看的配置组合。 bwithyou就是英文「与你在一起」（bewithyou）的谐音，每次都有13人与粉丝同在，一起努力向前。今年3月3日「女儿节」后的週六，我们二期生团员将举办首次演唱会，这是第一次全员出动的正式演出，将安排不少惊喜与特殊的表演桥段，请大家务必来和我们一起同乐，享受无拘无束的自由，拥抱快乐与幸福的希望唷！ 佐佐木由纪以充满魅力的甜美笑容扼要介绍bwithyou；最后并没有比出自己的招牌「眨眼爱心光束」可爱手势，她的临场应变可算是相当得宜，这一次总算没有「迷路」。 「谁敢说胸大无脑，胸小很烦恼！最后还不忘替演唱会做宣传，聪明的由纪这一脚自由球踢得太漂亮。」高山显得雀跃无比。 「呼！差点被直美给吓死，什么圆形牢笼、妇科的…除了《刺激1995》之外，其他完全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另一位助理在一旁鼓掌附和。 「高山先生不是最喜欢圣来小姐？现在移情别恋啦？其实直美小姐表现非常好，她的看法鞭辟入里，说法非常有说服力，乾脆下次找她来一起填词。」森田老师看着电视上的直美发出讚叹：「既然是怪人一个，等一下或许还有可期待的地方哟！还有啊…你刚刚是说胸大无脑吗？」 森田老师当年是团体内着名的「隐乳系」美女，直到推出大尺度写真集时，所有人才发现她的身材和搞笑天赋一样惊为天人，当年的写真集创下空前销售纪录，至今仍未被打破。 「老师，你的乌鸦…呃，沉默是金，你的金口可以暂时先休息吗？」 「高山先生，我们来打个赌，等一下主持人和直美一定会再擦出火花，输的人请二期生和士大夫吃那家有名点心午茶店的马卡龙，我记得你的由纪小姐非常喜欢那家的点心。」 高山不自觉摸了摸放皮夹的口袋：「一言为定，如果老师你输了，外加请我一顿居酒屋宵夜如何？」 森田老师比出ok手势后说：「那么你得替在场的大家讲解何谓『圆形监狱』？」 森田惠理香虽已年届36岁但目前单身，而且魅力不会输给当今任何一位偶像，如果再度推出写真集，销量也不会输给bwithyou团员。此外，更特殊的是：森田老师从年轻时就有「越晚越嗨」的怪癖，高山先生显然想趁机占便宜。 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再次转回第二阶段的节目之上，电视机持续恪尽它的职责。 「原来b可以拆解成1跟3变成13呀！难怪每次主打歌都由13位团员共同演绎。」主持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是的，为了能够成为13福神之一，前辈们都相当努力，现在二期生加入之后竞争会更激烈，也代表整体水平更加提升，请大家拭目以待。」佐佐木由纪把平日训练的基本应对有条不紊地说出口。 就在她回答主持人问题时，摄影机依照fd的指示，把佐佐木由纪从头到脚慢慢扫过一遍，她的身材果然很容易吸引目光。 「我特别注意到公司正式名称是”13与你合同会社”，怎么不是株式会社或所属的a唱片公司？」主持人瞄了一下手上资料后皱眉提出疑惑。 「大大不妙！白柳女士的变化球又丢出来了，这次是更厉害的『蝴蝶球』，摆明只有直美能够回答。」喃喃自语的中村助理在台下差点没晕倒；远在公司里的高山先生早已瘫软跌坐在地。 主持人将眼神投向我妻直美，导播和fd也给了她一个由远到近的特写镜头。 「所以刚才我提到现在的偶像团体成员可能也变成非典型就业的另类派遣小妹。」直美坚毅眼神使人不得不专注在她接下来的论述。 所谓的「合同会社（l.l.c.）」乃仿效美国的有限公司制度，在2006年正式纳入日本公司法之中，最常见的「株式会社」即是股份有限公司。 因为法律规定股东的「责任有限」，设立登记合同会社的门槛较低与程序简便，无须在银行开户存款，相当适合作为空壳公司（papercompany）之用，优点乃是方便外国人创设公司与国民灵活运用该制度进行营运。 近年来，许多大型娱乐事业公司纷纷採用这种便于管理又易于逃避「直接责任」的合同会社来推新企划团体。一旦企划不顺或财务出现问题，可以直接宣布倒闭破產、拍拍屁股走人，和不直接注资的母公司一点关係也没有。 隶属其中的新进艺人或团体恐怕就是直接受害者，他们很难直接主张其实是经纪公司背后的母唱片公司艺人，在体制下沦为另一种「派遣公司」式的赌博或拋弃式商品。除此之外，这类型公司也可用作其他游走法律边缘的媒介。利弊得失到底如何，还有待时间与更多实证研究来验证。 直美毫不犹豫也毫不留情对于此种经营型态进行批判，宛如学识渊博、经验丰富的法律学者在修法公听会上提出建言。其实之前直美早已对二期生们提醒过这点，多数团员都只是一知半解，甚至压根不在意，毕竟资方都这么做的话，不论你加入哪个团体或经纪公司，碰到的都会是「合同会社」，除非你已在艺能界闯出名堂。 社会永远都是资方的市场，任由他们操弄的场域。 「原来有这种新制度，我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却不知道详细的情况及运作方式。我的经纪公司该不会也改成合同会社？」主持人听的津津有味却也十分忧心：「这么说来，不就可能对许多受雇者甚至是债权人的保障略显不足？」 「没错，至少我是如此认为。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直美用左手食指比了一下自己的美丽双眼：「人们习以为常的事物最危险，如果明知可能会带来伤害，却让它无声无息不断在生活中恣意而行，那么大家岂不都是共犯？不但是受害者同时也是不作为的加害者。久而久之，可能比鯊堡中的受刑人更糟，变成『柏拉图洞穴里的囚犯』─没有自由、无法接受真相，活在被控制的虚幻真实之中。如此一来，洞穴中的囚犯连什么是希望都不知道了呢！请让我借用石原慎太郎先生的《国家的幻影》作转喻，现下许多人们活在希望的幻影之中而手足无措。」 源田美彩子学姊长久以来是否不自由地活在希望的幻影之中？ 漂亮的娃娃却被关在幽暗洞穴里？ 直美一席话让我突然想起和緋闻男友在车内拥吻的美彩子学姊。 现场突然静默三秒，经验丰富的主持人陷入沉思，fd与导播一时之间也不知所措，只好把镜头对准神采奕奕的我妻直美。 A面曲3 今夜微风轻吹：希望的幻影（3） 「一切都完了！」助理搀扶起高山先生，随后他整个人再度瘫软在沙发上。「为什么直美认识那么多人？去过那么多地方？先是去了圆形监狱，现在又是啥洞穴的？连柏拉图、前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也认识？」 「这妹子比我想像中的还要怪！」森田老师反倒是鼓掌叫好。 「直美发言的杀伤力比昨日突发事件还要强，主持人怎么不给她一张红牌？公司也该给她红牌后的『活动自肃』才对。她这番话不就摆明是针对公司嘛？」高山先生打赌输了之后，心情更加恶劣。 「那倒未必！直美可没说是我们公司，何况她说出口的不是真话吗？还有别忘了准备好信用卡，等一下可以订餐了。」 高山秀之已经放弃和森田老师争辩，只能乖乖掏出卡片，甚至准备要填写申请失业救济金表格。 刚拍摄完「白色情人节」限定版生写真的南野萌和奥川佳织，她们站在离电视机与眾人聚集处有些距离的地方，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宛如想隔开一条防火巷。 「真是自以为是的笨蛋。」摆出厌世脸的奥川佳织口吻极为冷淡。 「天才与笨蛋仅有一线之隔。」南野萌则是露出蜜糖般的笑容。 公司本次慢工出细活选拔而出的二期生，不但有意取代某些碌碌无为的一期生，更想培养出次世代新ace。除了秘密武器南野姊妹，奥川佳织也在公司的培养计画之内。 她的外型属于孤高冷艳，一般而言，并不太适合团体型的偶像路线。公司特地拔擢她是为了製造与甜美形象的高反差效果，吸引更多目光及话题。奥川佳织有平面模特儿经验，目前已经接了不少拍照工作，属于即战力的新团员。若是以外型及身材而论，绝不会输给南野姊妹和我妻直美，甚至有过之而不及，而且舞蹈本身是她的强项，简直是如虎添翼，只是奥川佳织不说话与面无表情时，属于彻底的「厌世脸」，因此在亲民的偶像定位中属于一把「双面刃」。 就在高山先生与助理呈现绝望之际，荻原老师缓步走了进来：「一切都在预期之中，不是吗？」 随后踏入的是一期生经纪人佐藤真广小姐，她悠哉地说：「当初节目方主动敲我们通告，并且指定我妻直美和草野茜，我们就应该要知道『真正的台本』内容。荻原老师及馆山先生答应让她们上节目，应该就已预见会有现在这种状况。」 荻原老师转头对佐藤小姐露出一丝微笑。自昨天突发事件以来，荻原老师首度恢復笑容。 「老师是否有给她们两位锦囊妙计？」高山眼神闪出一丝丝希望。 「完全没有。」荻原老师摇摇头。 高山先生的希望立即成为直美口中的幻影。 「看吧！荻原老师选择相信怪美眉我妻直美和那位还没开口的草野茜。」森田惠理香显然十分有自信。 「高山，你看一下母公司在日经指数的股价。」荻原老师拋下这句话后快步走入自己的办公室。 诚如我妻直美所言，唱片公司和「13和你合同会社」并无控制隶属关係，可是大家都知道bwithyou实际上就是大型唱片公司的偶像团体。母公司股价在日经早盘受到源田美彩子事件影响和投机客放空摜压，跌幅颇重，如今接近尾盘却呈现跌幅收敛且急速攀升的态势。 高山先生眼中再度燃起希望之光；大家相继把目光移回特写的我妻直美身上。 「今天好像变成政论节目，可是获益良多。」主持人白柳女士笑了出来：「现在的偶像确实不一样了。假设真如直美小姐所言，那么你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如此说来，”13和你合同会社”不就是…」 直美此时甜滋滋的笑靨与她刚才言论形成强烈对比。 「灵魂，只有在希望之中才能生存下去。即便是在幻影之中，只要努力活下去，就有机会打破蜃象，爬出柏拉图洞穴或鯊堡监狱。」我不知不觉中说出今日第一句访谈对答。「这是法国存在主义学者加布里埃尔.马塞尔（gabrielmarcel）的名言。虽然我还没能确实掌握或体会，可是我很喜欢这句话，先跟大家分享。」我的双手微微颤抖。 「我也很喜欢草野茜小姐引用的这句话。」直美顺势附和：「我胆敢那么直白地把这些说出来，怎么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况且二期生在女儿节后的演唱会才算是正式出道，现实高墙无处不在，前面提到的各种控制手段也无处不存，我们只能先认清眼前的状况，把属于自己的希望先找回来，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她的双眼凝视镜头，彷彿罗马神话的幸运女神─福尔图娜（fortuna）。 东京涩谷街头的人潮熙来攘往，不知多少人的心中仍存有真正的希望？ 吉川诚在保全工作下岗后，马不停蹄前往练团室，准备一步一步迈向他的梦想，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已然不多。 「欸？这不是小茜吗？」他经过某3c店家前时，被橱窗内电视节目的影像给吸引。「早上才在饭店顶楼碰面，没想到下午就在电视上见到，感觉有些不太真实。经过精緻发妆造型打扮后，小茜看起来更漂亮，旁边的团员也都各具特色。」 他停下脚步，紧盯橱窗内的电视节目，另一台电视正转播职棒春训热身赛，有机会挑战美国大联盟的超级好手击出全垒打，却完全引不起吉川诚的兴趣。 「自己必须先拥有希望，才能把心中的爱与自由和整个社会一同分享。因此我才选择加入bwithyou，我认为现在的偶像承载更多的使命。除此之外，大家必须懂得自我思辨，除了刚才我所说的讯息之外，假如观眾能自行找更多资讯，予以消化吸收和思考，这样不是更好？越多人懂得这样做，将来政客就无法用政治语言，轻易把该解决的问题给搪塞过去。」 在场所有团员与台下的fd都大力点头表示赞同直美的即时回应。 面露欣喜的主持人开口：「偶像使命感？听起来很有趣，可以请草野茜小姐解释一下吗？」 被主持人突然点名，一时之间反而吐不出话来，我紧张地看了直美一眼。 「这点请容许我们先保密，请大家多多支持二期生，期待可以来参加演唱会，我们会在表演中解答疑惑。白柳女士不嫌弃的话，也欢迎和工作人员一起来。」直美迅捷的反应拯救了我。 伊坂美玲赶紧起身，毕恭毕敬向主持人递出一个印有bwithyou草写的粉红色信封，里头装有一叠二期生专属演唱会门票，原来直美已交代好「邀请」时机。 「哎呀！这是小礼物吗？谢谢你们的邀请。」 直美再度开口：「事物都有它的一体两面，现在就是合同会社的优点之一，便于动用庞大资金作为营运管理之用，可以省去一堆程序或会议，能迅速反应商场上的变化。在知名棒球场替没没无闻的二期生举办盛大演唱会，投入的成本与风险其实相当高，我们好怕装不满一半的观眾，请大家一定要来唷！」 主持人笑容满面地说：「请大家多多给努力的新人一些鼓励。让我们再休息一下，等一下还有更精采的访谈。」导播将画面再次切到广告。 「小茜身旁的这位美女真不简单，落落大方和主持人对谈，还说出一堆没听过的大道理与想法，她真的是偶像吗？」吉川诚目瞪口呆，完全被我妻直美的风范给折服。「小茜和这位美女我该选哪位？还是最旁边那位身材最好的女孩？春菜骂的没错，入场券只给一张真的是大大失策。」吉川诚不由得烦恼了起来，假如今井春菜在场，肯定会朝他的后脑用力搥下去。 他的身边开始驻足了几位路过的民眾，一同望向散发出无比魅力的电视节目。 「糟了，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明天晚上有一场暖身表演，是主唱团长透过关係帮大伙安排，而且还要发新的团服，千万不能搞砸。据说是高档夜店，可是那奇怪的店名我始终念不出来，什么”f”开头…管他的，有表演机会就得好好把握，我必须赶紧追上小茜和直美的脚步才行。」 天真的吉川诚喃喃自语后，快马加鞭跑步前往练团室。 锋利短刃再次笔直飞出，正中眼前布娃娃的额间─那是贴有bwithyou某位团员海报的可爱布偶。 电视机前的强烈恶意随同短刃一起射出愤怒：「贱人就是矫情！少在那里谈什么使命感的屁话。一年前，有位一期生万年安得儿团员被拍到和有钱男生幽会，结果双手对着镜头比中指，这种骚货能有什么责任感？」 「这种东西很危险，不要随便乱扔。」黑衣人把刀子收进刀鞘，慎重地摆回桌上。 「去你的！你也是个矫情贱人，死肥宅！」 「欸…我只是比较胖，并不是宅男，请不要同时污名化胖子和宅男。还有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任意说其他人是肥宅；即便是肥宅也是有自尊与人权的。」 「左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叫做好看？囉嗦的白痴，读过一点书就了不起？还不是个被认定有暴力倾向的反社会边缘人。安静一点，继续看节目。」 黑衣人犹如骨鲠在喉，继续不吐不快：「还有那个安得儿团员其实很无奈，她有这种偏差行为，经纪公司要负上最大责任，公司有义务妥善规划每位团员的未来，尤其是团员的终生大事，毕竟你禁止人家谈恋爱嘛，等到七老八老被迫退团时，叫一个『恋爱经验零』的处女怎么在婚姻市场上竞争？即使当作商品，也有责任把团员卖个好价钱与好地方。」 「吵死了，你怎么不去应徵bwithyou的营运管理职缺？还有你真以为那些骚婊子是处女？」 「当然不可能，年满13岁在日本就可以做爱了。我只是做个极端比喻，总之在这种状况下，经纪公司既然要玩『偶像机海战术』来捞钱，就有必要帮每支手机找个好归宿，尤其是採取我妻直美所批判的这种合同会社经营形式。」 「你躁鬱症发作吗？快去吞一颗xanax。讲了这么多屁话口也渴了，顺便喝点水。对了，日本政府有好好照顾像你我这种人吗？」 黑衣人耸耸肩后难过地说：「当然没有，政府从二战前就不再关心人民，之后虽然明仁天皇对待百姓很好，但是他根本没有实权。我不是军国主义或极端右翼分子，但是我真心觉得天皇或君主立宪制度还是有它的优点。欸…听过《绝歌》吗？」 「我真后悔最后多嘴问你一句，还没听过啦，总之这首歌曲肯定很难听。」 「好吧！早知道就跟《绝歌》的作者一样，随心所欲干一票大的，不但由政府照顾十几年还家喻户晓，大大出名…」 「够了够了，可以先安静看电视吗？下次再唱《绝歌》给我听。请记住，天皇、大和民族、三本五十六与日本社会都遗弃了你，迷上这群婊子的下场会更惨，只有你的灵魂可以拯救自己，即使已经是残破不堪、必须吃药度日的灵魂。」 电视上正播出伊坂美玲将粉红色信封递给主持人白柳女士，邀请她和工作人员参加二期生演唱会。 黑衣人及其伙伴的灵魂早已被无情的现实给吞噬。 「每个人都有维护自我本体存在的权利，直美凭什么替我们大家发言？」奥川佳织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发出比刚才更为冷酷的寒气。 「其实娜喔敏也没恶意，她相当尽责做到演唱会宣传任务。不过…」南野萌再次露出阳光般笑容，瞬间融化差点被冰冻的空间。「她所提的偶像使命让她自己去解决，我们可没义务陪她一起跳水。」 刚完成生写真拍摄工作的伊达里奈，缓步进入奥川佳织设下的冰冷结界空间。 「佳织想成为偶像的原因是什么呢？」身穿一袭水蓝色露肩小礼服的里奈问道。 奥川佳织转头望着里奈：「你呢？」 尚未回答问题却反过来质问对方，十分符合冰山美人的形象。 「我喔…大概符合娜喔敏在节目前半段的叙述，我想逃避既有的过往人生，找寻希望和自由。」里奈的答案颇出人意料且带有弦外之音。 听完伊达里奈的回答后，奥川佳织难得掩嘴轻笑，此时的她特别美丽动人，她紧接着追问：「这就是你留短发的原因吗？」 伊达里奈摸着自己瀏海下方的一道浅浅疤痕，笑而不语。 「骑在我身上的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完成我的心愿就够了。」 南野萌惊人之语让伊达里奈脸色铁青，奥川佳织则是紧皱眉头，严肃地看着可爱俏丽的双胞胎姊姊。 「直美确实不简单，充满自信又果敢，好像又把情势给翻转了。」 中村助理在摄影棚内低语，她的心情宛如坐云霄飞车一般，现在依旧惊魂未定。 fd和主持人交头接耳后，对我们四人开口：「等一下要进行今天最后一段访谈，可以麻烦我妻小姐移到最外侧，让草野小姐坐在最靠近主持人的位置吗？」 fd的特别指示等同把直美「放在」我视线所无法看见的位置，而且等一下将特别针对我做访问。 直美用眼神向我发出「加油」的打气讯息后，逕自移到沙发最外侧；导播助理cue秒倒数，忐忑不安的我先闭上双眼，节目正式开始时，聚光灯打在我和主持人身上，我睁开双眼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挑战。 「今天的节目从开头到现在完全出乎意料，相信观眾看得相当过癮，偶像们展现出真实一面，并且给了我们许多弥足珍贵的想法。」微笑的主持人对着镜头做出最后开场白：「接下来是本日压轴，今天几乎都没有说话的草野茜小姐要让她好好发挥。」 听到主持人特别点名，我的手心开始沁出紧张汗水，左手抓了一下裙襬。 「看了一下基本资料，草野茜小姐的双亲是异国恋情，令堂好像是台湾人？可以再介绍自己多一点吗？」 幸好这段没有逸脱台本，我露出职业性微笑：「大家好，我的名字是草野茜。母亲是台湾人，双亲当初因为工作之故而结识交往，后来在台湾结婚，然后我也在台湾出现了！之后时常往返日台之间，直到小学四年级时，全家正式搬到大阪一年，后来又因父亲工作调动而迁至横滨定居。」 正当我想继续介绍自己兴趣甚至谈谈北极熊时，主持人迅雷不及掩耳提出下一个问题：「这么说来，草野小姐今年18岁并且拥有日台『双重国籍』，是吗？」 我感到自己心跳速度好快，迟疑两三秒后开口回答：「是的。」 「惨了，是越位陷阱。」 高山先生对于直美在第二段节目尾声自行扑救下一颗12码点球雀跃不已，开心掏出信用卡吩咐助理点餐，谁知五分鐘过后，期待再度变成泡影，双手掩面朝地毯抱怨：「今天的节目根本就是四年一度的世界盃决赛，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让青年军参赛。主持人方才和直美的对谈或许杀伤力远不及现在的双重国籍敏感议题。」 「真是太有趣了，聪明怪美眉之后轮到害羞清纯小女生，我们要对她们有信心。」森田老师拍了一下高山先生的肩膀。 日本採取单一国籍主义，不允许成年人拥有双重国籍。如果在20岁或入籍日本国籍之前，合法拥有他国的国籍，必须在20至22岁之间择一，倘若未予决定及办理，日本政府有权註销本国国籍。以草野茜为例，由于在20岁之前属于合法拥有日本及台湾国籍，至迟必须在年满22岁时放弃其中一国的国籍。 有美国运动员因持有中国护照，在某届冬季奥运表现出色，获得大量金钱与商业赞助，便在无明显证据下宣称自己已放弃美国国籍，只为了博得中国人民好感而多捞一点钱。 当外媒记者询问她「究竟是哪一国人？」，她避重就轻回答：「我在美国时，是美国人；在中国就是中国人。」让人啼笑皆非。 更有许多网友质疑她在中国大赚人民币，却跑回美国享受自由及挥霍，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插标卖首」的美国商人，心中根本没有党与五星旗的存在。 更有某国民选元首被发现长期偷偷拥有美国「绿卡」未依法办理放弃註销─而且全家大小都有美国国籍，他仅仅宣称「绿卡会自动失效」，更让人匪夷所思，而相信其荒谬说辞的人民，更是民主制度下的悲哀產物。 在民族主义盛行的国家，原则上均奉行单一国籍主义，日本有此种制度并不使人感到意外。然而在全球化浪潮之下，是否仍有必要做此坚持，则是有待商榷。况且日本在过去一、二十年来，非常有体系地让外国运动员合法取得本国国籍，进而培养出同等优秀的下一代或是归化球员，篮球场上甚至可以排出五张和传统认知不同的西洋面孔，却都是拥有菊花纹封面护照的日本公民。 已有日本国民针对可否拥有双重国籍提起宪法诉讼，诉请最高裁判所─相当于美国最高法院、台湾以前的司法院大法官、如今的宪法法院与德国的联邦宪法法院─对日本限制双重国籍是否合宪做出裁判，保守的最高裁判所认为政府立法限制双重国籍并不违反日本国宪法。 就在草野茜点头应答之后，现场陷入今日第二次的静默。 主持人赶紧追问：「草野小姐，将来会选择捧住庄重祥和的菊花或是想摘下清秀的寒梅呢？」 日本国花乃代表皇室的菊花，并非大家印象中的春日粉樱；台湾国花则是冷冽寒冬中的白梅。 终极的必然问题如同说好似的命运风暴挡在正前方，躲也躲不了，无处可避。 摄影棚内的聚光灯没有一丝的光明通透感。 洞穴外的空气果然比较沉闷滞碍呢！ 纵使洞穴外的空气沉重，眼前一片无止尽的荒漠，说不定我最后能顺利找到那株充满生命力的樱树。 主持人凝视着草野茜，静静等待她的关键回答。 「喂！阿宅，你猜猜看草野茜会选哪一边？已经迷失方向的大和民族或是被玩到没有根的台湾人？」 黑衣人有一瞬间彷彿见到草野茜眼中发出的光芒：「她哪边都不选，她会唱出自己的《绝歌》。」 现场眾人屏气凝神，静待我审慎的二择一回答。 我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露出右脸颊的梨涡后缓缓开口。 「我想…」 B面曲2 寂寞国里的美丽偶像：我恨摇滚乐 源田美彩子房内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本八卦杂志，上头并非是她自己和森下胜彦摄影师闹出满城风雨的封面照；那是一本不入流、专门蒐罗各种未经证实小道消息的低俗刊物。 正所谓「坏掉的鐘一天也会准两次」，里头有些绘声绘影的消息会变成「预言」，因此身为相关业界人士的我也会迅速瀏览。 『骑在我身上的是谁并不重要，只要他有权有钱就好！』 封面是一位年轻偶像的震撼性宣言。 这本是过期的杂志，印象中是一位甫出道不久的知名偶像团体成员私下对话被公开。才刚满20岁的她，参加偶像选拔目的就是为了找个有权有势的人「骑」在她身上，听她发出无止尽的呻吟，然后满足她的物质需求。 每个人都怀有自己的希望与理想，每位偶像对自己的期待与使命均不相同，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谁也无法对他人的愿望进行指摘斥责，况且她相当诚实呢！bwithyou之中也有抱着类似期待的团员存在。 九零年代的「援助交际」随时代进行升级，现在变成「乾爹文化」（パパ活），只不过是把名称换得好听一点，或是刻意说明和乾爹之间是纯情的互助关係，不一定会涉及肉体上的交缠，更多的是心灵上的相互扶持─可是必须要付钱吶！ 天下没有白骑的马，更没有免费的女人─假如有的话，绝对是最危险的礼物。 日本近年来供过于求，和乾爹「交心」的价码不断下修，好比经济產业省公布的经济成长率一般。 有能力的女孩或是艺人，纷纷转去香港与台湾，听闻不少偶像甚至av女优相当喜欢台湾的富商乾爹们，因为可以深入谈心，给出的报酬也相当可观，二线的偶像具有一夜五百万日币的「抽佣后价格」，交缠后的谈心更能让身心灵成长，对彼此均有益无害。 「金钱真的一点都不重要，那只是附带的一部分而已，批评的大人都不懂啦！」一些穿上昂贵衣裳的乾女儿们手拿新款名牌包发出不满的抱怨。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他马的要找有钱的乾爹？」 村上龙在《寂寞国杀人》里，对那些高中女孩们的访谈内容肯定很想在最后加上这句话？ 可惜他并没有以大叔的口吻训斥那些「成长断裂感」严重的女孩，反而长篇大论，从日本战败后的社群共同意志消失开始谈起。 「他马的！」当时我在咖啡厅掛上耳机听着thejesusandmarychain的”ihaterock'n'roll”与”iloverock'n'roll”两首充满嘲讽意味的后庞克摇滚组曲，一边啜饮香草拿铁一边阅读村上龙的文章和那本八卦刊物时，不小心爆了粗口。 女服务生讶异看了我一眼：「抱歉，请问是这杯咖啡有问题吗？」 「哎…对不起。」我急忙拿下耳机向服务生为自己的失态致歉：「我是指村上龙。」耳机发出的音量似乎有点大，刷破的吉他噪音音墙轰隆隆作响。 「那个言词很犀利的作家吗？你是不是在看《接近无限透明的蓝》？」兴致昂然的服务生与我简短交谈：「学校里的本国近代史教授竟然要我们读这本小说，而且下週还得缴出心得报告。」她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模样反倒有点可爱。 我将身子倚向她的耳边，轻声细语开口：「嗑药、恍惚、插入与疯狂打炮。引发『安保斗争』的政客事实上就是这副德行，心得这样写就行了。」 青年们在美国掌控的新秩序下不知该何去何从？日本社会变成男人自慰射精后的惆悵。这段话我偷偷藏在心底，说不定照实写上去的话，可以获得高分。 服务生噗哧笑了出来：「对对对，剧情好像都是这样，完全不懂他在写些什么？」她的制服上名牌写着平假名的「はるな」（haruna），发音和我的名字一模一样，不知汉字是否也写作「春菜」？ 「不过女生在公开场合说出『打炮』这个字眼适当嘛？」 「美国有位骯脏写实主义作家叫做查尔斯.布考斯基（charlesbukowski），他在接受採访时给新进作家的建议就是…」我再度凑近她的耳边：「多抽菸、多喝酒与多打炮！他很受到欧美名流的追捧，被称为『地狱海明威』。」 日本有「颓废堕落派」的太宰治与坂口安吾，美国在二战之后也有所谓的「崩世代」（beatgeneration）文学时期，可是都远比不上最骯脏的布考斯基。 此时，娇俏可人的服务生瞪大双眼看着我。 布考斯基很有名的一首诗〈我独自，与每个人在一起〉部分内容是： 没有人找得到 灵魂伴侣 但谁不是 一边跟人睡 一边 寻找？ 我唸出这首收录在《爱是来自地狱的狗》当中的作品部分内容，可爱服务生的下巴差点脱臼。 「哇！这样也行？」 「现在是性别平等的时代，所以我们女生当然也可以，是不是？美国哈佛大学有位德高望重的法学教授凯瑟琳.麦金儂（catharinemackinnon），她直接在法学论文中使用『干』（fuck）这个字眼，你说呢？」 这些都是大学时第二个男朋友告诉我的，他就读同校的法律系，也喜欢摇滚乐和文学，眉宇之间有一股特殊的忧鬱。 服务生似懂非懂点点头后，有点迟疑地开口：「可以请问你找到灵魂伴侣了吗？」 「可惜我『睡』得还不够多。」我老实回答服务生的问题。 她再度不小心笑出声，幸好该时店内的顾客不多。 「我也是。」她偷偷在左脸颊比了个”ya”的手势，其实是代表2的意思。 「はるな，你还很年轻，往后机会多的是。」我亲暱地喊出服务生姓名，好像在对自己说话。 「真有趣，今天老闆不在，等等给漂亮姊姊免费续杯。」 我对服务生微笑致意，正当她准备离去时，店内音响播放出一首发行不久的流行歌曲。 「抱歉，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服务生转头对我眨眨双眼。 我开口说：「你觉得这首歌曲怎么样？」 她的右手食指先在嘴唇下摸了摸：「老实说，这首歌曲真难听；可是我们老闆很喜欢。」 我的笑容更加灿烂，那是bwithyou竞争对手新单曲，听到潜在顾客给与竞争对手批评，心情瞬间好多了。 「漂亮姊姊，你是不是在听thejesusandmarychain的歌曲？」服务生指向桌上的耳机。 「真抱歉，音量太大了。はるな好厉害，这样也能知道？」失真吉他噪音再次猛烈窜出。 「我很喜欢这个乐团的歌曲，有一次我和男友在爱爱时，一边听一边随节奏摆动身体，整体律动感和节奏非常棒，曲子营造出一种如梦似幻的情境，可是他说只想听见我的叫声，让我觉得好失望，于是很快就分手了，可惜他『那方面』还挺不错的！」 「空洞的心灵製造出最嘈杂的噪音。你一定可以遇见和你一起听摇滚乐然后做爱的好男人。来！这个给你。」我把自己的名片附带两张bwithyou生日演唱会门票递给服务生：「下个月要甄选二期生，你可以来报名试试看。」我挺喜欢这位直爽可爱的女孩。 「啊！姊姊是那个当红bwithyou的经纪人而且也叫はるな，我前男友很爱源田美彩子。」 我点点头后准备结帐离去。 「对了，如果通过书面审查进行第二阶段面试时，要记得说自己还没『睡』过哦！」我模仿服务生刚才比出”ya”的手势，她笑得十分靦腆羞赧。 步出咖啡厅后，我望着灰濛濛的天空再次骂出脏话。 被丢在寂寞国里，连感到空虚想做爱都得撒谎或无法依照自己喜欢的方式来进行，真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即便如此，还是必须在内心安插一个希望，否则该怎么活下去？ 看着桌上过期八卦杂志的封面震撼性宣言，我把当初所发生的趣事一五一十告诉眼前的源田美彩子。 「今井小姐也会在公眾场合说出那个词？」美彩子笑出声音却不敢再说出敏感词汇。 「连布考斯基和哈佛法学教授都敢这样说了，何况是我们？」 我并非为了化解尷尬或安慰美彩子，纯粹是自然而然说出那次在咖啡厅的趣闻。 不知那位服务生后来是否有报名参加二期生选拔？ 这次的任务异常艰困。 午夜开完紧急会议后，我逕自跑去二期生外宿的高级饭店顶楼透透气，思考一下该如何进行下一步？孰料碰见了草野茜，之后更是遇上衝击内心的强大风暴，然而在小茜的机智反应下，原本可能是击溃自己的风暴，反倒成了吹走心中阴霾的沁脾微风。 更重要的是：我正式戒菸了。 现在必须在有限时间内，让源田美彩子卸下心防，说出真心话与心中秘密，决定她以及bwithyou的未来。 我原本是一期生的经纪人，因为年纪较为接近，能以姊姊的身分和她们打交道，协助无任何演艺经验的女孩们适应「特殊洞穴」内的重力与空气。 佐藤真广小姐在当时则是负责对外联系，想办法推销还是新人的bwithyou与洽谈工作，等到逐渐上轨道后，我再接续加入，最后在考量选拔二期生事务时，正式让清水志乃小姐接下我在一期生的经纪棒子，持续和大家往前奔跑，这是一场不断接力的超级马拉松赛事，无人知晓终点究竟在哪儿？ 一年半前，源田美彩子正式搬离公司提供的宿舍，独自一人在外租屋。 如果团员在「东京都23区」没有置產或与家人同住，除了提供宿舍之外，公司会给予每位团员租赁或交通津贴─依照走红程度配发；以草野茜为例，她老家在横滨市，离东京市中心并不远，但依旧可选择宿舍或住在老家而领取交通津贴，或是在23区内租屋而受有补助。有时因为工作方便之故，经纪人也会选择让团员入住那家高级饭店。 要让马儿快点跑，粮草不用自己找。 在照顾团员基本生活方面，公司算是做的相当好，每个月也有固定的伙食费和治装美容费，表现优异的话，可以领到一笔休憩娱乐奖金，这笔钱被团员笑称是「恋爱禁止」补贴。 倘若有「整形维修」需求，经过开会讨论后另外议处，公司有配合的专属医疗美容诊所，以确保消息不会走漏。 bwithyou团员大多天生丽质，基本的齿列矫正之外，目前一期生无人动过微调手术，即使长得不好看，想要动刀变美也会被公司劝诫阻止，毕竟当初就是故意选上「你的不好看」。仅有几位团员做了「罩杯升级」工程，将来会从写真集版税中回收费用。 这批二期生都是精挑细选，面貌姣好，身材穠纤合度，除了几位需要齿列矫正外，几乎不用再做任何调整。因此光是以外在来说，二期生的正式报到使得一期生的边缘人物纷纷感到惶恐。 长期的「安得儿」（undermembers）心中戒慎恐惧，”under”成员就是每次发行单曲、拍摄pv与打歌时，均无法正式参与的团员，就是13位成员之外的二军成员，说的直白一点，就是「落选团员」。 某些经纪公司会特地安排under'slive，换言之，就是「落选者演唱会」，甚至是落选者单曲、落选者握手会，也会打出under'sace─落选者的王牌！不论如何努力，永远都是undermembers。当初通过甄选和培训课程，目的就是成为团体中的「永远落选者」？ 「站在很难被看见的第三排，总比在舞台下偷哭来的好！」 一位长期的安得儿成员曾在部落格日记写下这句话。 那时我望着电脑萤幕许久，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位团员的伤悲。 某些团体的安得儿成员数量过多，有时上节目甚至要自己负责发妆造型，显得十分狼狈。比较好的经纪或唱片公司会特地举办”undermembers”演唱会，让她们有正式露脸当主角的机会和体验，同时也藉此调整待遇薪资，不过依然是落选者的地位。 长期处于二军集团的安得儿收入偏低，简直和一般非典型就业的「打工妹」差不多，迫使有些女孩不得不走上私自接客的「乾爹交心」之路。以源田美彩子的条件及努力，竟然在初期也有好几次落选bwithyou的13福神，沦落到安得儿成员，有一次在节目上公布选拔结果时，得知落选的她还当场难过落泪。 然而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这只是间小小的公寓套房，但是位处都内高级精华地段，出入隐密安全，生活机能绝佳，当初是我拜託朋友帮忙，才顺利找到这个好地方。 大山广辅特助原先坚持要一起过来，被我和荻原老师给婉拒。一位素未谋面的议员特助突然现身，肯定无法见到源田美彩子，仅会适得其反。于是我和草野茜道别后，匆匆离开饭店，和荻原老师一同驱车前来美彩子的住处。她拒绝接见荻原老师，只愿意和我碰面。把老师独自留在房外的小客厅也没有任何裨益，所以老师帮我们叫了一些外卖餐点后便先行返回公司。 从打开大门领我进到她的闺房，美彩子直到方才都不曾与我对话，也没向荻原老师打招呼，气氛如预期般沉重。 我必须先设法再进一步松懈美彩子的防御系统才行。 「我想不起来上一次激情做爱是何时？」我吐出真心话，体内灵魂好像失落地摇晃颤抖着，感觉身体与灵魂彼此间的连结越来越薄弱。 「啊…今井小姐很喜欢性爱吗？」美彩子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吓着，立刻又恢復镇静，不愧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偶像。 「美彩子不喜欢吗？」 「该怎么说才好呢？紧握男人硬挺的那里，让我感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奔放力量，充满源源不绝的生命力，进入自己体内后，彷彿也能体验到自由自在的奔驰感。」美彩子形容的十分生动，那幅画面栩栩如生。 「嗯…所以美彩子喜欢类似瑜珈动作的三角后背式？」 「啊！好厉害，怎么可以猜的这么准？今井小姐也喜欢吗？」 「非常喜欢哦！」 美彩子双颊泛红点头，娇滴滴模样真使人怜爱，不过她的一连串回答更耐人寻味。 房内圆桌上除了那本过期八卦刊物外，还有一台笔电、一张光碟片与自己代言的杯麵。衣橱外特地掛着最近上节目要穿的宣传服，看起来像是刚刚整烫过。宣传服旁则是恭敬地摆放着一把白色的fenderprecisionbass─美彩子目前还是bawake的贝斯手。 那张光碟片的外壳印有简易的bwithyou最新单曲样品字样，内容是”紫阳花下saygoodbye”这首新歌，其中有一小段简单的贝斯独奏，就是由她所亲自演奏。 分发给团员的样品版本中，还有舞蹈部分的慢动作前后分镜影片、pv拍摄的排演走位、舞蹈改编动作示范影像。一首完整歌曲的產出，动员的相关工作人员与专业人士非常多，製作偶像专门商品不若一般人想像中容易，尤其是偶像团体成为一块足以吸睛（金）的招牌时，个人成败也攸关团体的存续与发展，甚至在日本既有秩序下，足以类比成国家荣辱和个人生存之间的拉扯关係。 「倘若美彩子依然在意这些工作相关事项，是否代表内心渴望继续在舞台上散发魅力？」我内心如是暗忖。 「关于那首布考斯基写的诗，那个…请问今井小姐找到了吗？」 「你是说灵魂伴侣？」 美彩子轻轻点头后顺便收拾圆桌上的杯麵。把印有自己美丽肖像的特製纸杯及杯盖给使劲用力揉烂，不知是什么感觉？ 我并不急着回答，放下随身包包后，脱下身上牛角扣外套，适应房间的整体气息。美彩子非常有礼貌地接过我的外套将之吊掛起来。我深呼吸后，在房内圆桌前以正坐姿态面对美彩子。 「今井小姐，请不要如此严肃，放轻松就好，这样我会更紧张；而且…」美彩子语气有些害羞：「我不能也不会正坐。」 美彩子竟然不会日本传统的「正坐」。 源田美彩子出身岐阜县，那里是个祥和恬静的好地方。安居乐业的人们在大自然洗礼中没有太多的外在诱惑，生活步调缓慢悠间。 美彩子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在居住的小镇之间颇有名气，她的双亲便从小展开「偶像养成」十年计画，除了让她学习才艺之外，为了保持双腿与膝盖的美丽弧线，特别规定她不许正坐、跪坐或其他不良姿势，在确保体态完美发育之下，美彩子双亲可说是费尽心思，也同时在她心中埋下反抗叛逆的种子。 就在美彩子获得知名杂志girlmagazine举办的47个都道府县中学美少女选拔第一名后，她决心提早上京求学与发展，然而主要目的是为了摆脱父母的实质控制。 洞穴里的空气果然会让人生病，一切只不过是从另一个洞穴匍匐前进到另一个更幽暗沉闷的洞穴罢了！ 我倾听美彩子述说种种奇怪的生活规定，脑中浮现自己和她在洞穴里爬行的交错影像─除了父母和就读法律系的男朋友之外，我从未对其他人说过关于被困在洞穴的怪梦。 「很无奈，对吧？」美彩子语气显得十分无助，犹如被捞上岸的鱼儿无力挣扎。 能获得「这双美腿了不起！」前三名殊荣的代价真不小。我右手撑着地板起身，不再用正坐姿势面对她。 「今井小姐还没回答刚才的问题喔？」 「美彩子，私底下不必对我用敬语，叫我春菜姊就可以了。」 美彩子点头回应：「抱歉，房内没有椅子，没想到这里会有访客。春菜姊请随意坐，我觉得那张床最舒服了。」 美彩子身穿居家湖水绿超短裤，舒适地在圆桌前坐下，毫不在意白色蕾丝内裤就这样被坐在床边的我瞧得一清二楚。 发现我的目光视线后，她笑了出来：「春菜姊在自己房内应该不会穿着胸罩吧？偶像也是人呀！现在这样很舒服，我一点也不会在意，不过是条内裤而已，拍写真集时，可是要全裸的！而且『那里』还必须刮得非常乾净，才不会出现走光不雅照；矛盾的是，当你打算拍摄真正的全裸写真时，那里却又不能刮乾净。不打算要让人品头论足时，要刮的相当乾净；当你被迫要给人欣赏时，却又必须保留那些毛发，不是相当矛盾？」美彩子的说明很大器可是又带有不满与气愤。 她先前出版的两本写真集销量都非常好，当然也被迫大开拍摄尺度，和bwithyou的形象截然不同，但是目前她不可能拍摄露点写真集，除非要退出演艺圈。 「真搞不懂一条粉肉色的缝和一些毛发到底有什么吸引人？」美彩子顿了两三秒后自己说出具有深远含意的答案：「全裸写真卖的不是自己的胴体与私处，而是自己的珍贵自由意志。」 果然小小年纪出道的当红偶像都会被迫成长，美彩子的体内肯定囚禁着一位可爱的小女孩─从未被人瞧见过的开朗美少女。 「对不起，没能好好照顾你。」我坐在床沿郑重向美彩子致歉。 「春菜姊怎么突然道歉？现在该谢罪的人是我才对，其他团员肯定都气疯了！」 「既然如此，美彩子愿意帮我和bwithyou一点忙吗？」 美彩子如宝石般的瞳孔闪出一丝犹疑，她的左手突然握得相当紧，不留一点空间馀地。 我赶紧再岔开话题，现在必须小心翼翼应对：「对了，差点忘记回答你刚刚的问题。我『睡』得还是不够多，所以还没找到呢！」 「那…那我怎么办？」美彩子的左手再度松开，房内气流彷彿和她紧密结合，一举一动皆会產生些微变化。 「灵魂伴侣为何那么重要？」我慎重对她提出这个鲜少被思考的问题。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难道肉体伴侣不好？能确实抱在自己怀中的不是比较好？很多人根本没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布考斯基就是抓准这点，然后不停『睡女人』，其实这个酒鬼老早就发现真正的答案了。」我从床沿站起身，用力伸了一下懒腰后继续述说：「因为看不见，所以被认为很重要。人类就是如此犯贱，往往忽略看不见却存在的事物，却又因为肉眼无法瞧见，而把某样东西看得无比重要。」 「好像真的是这样。」漂亮的宝石在美彩子眼眶之中转了半圈。 「假如大家看得见灵魂，或许灵魂伴侣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我走到她身旁坐下：「哎唷…你的灵魂缺了左手臂。看！这里好像在发炎？如果灵魂状态可以被详细观察，那么灵魂本身才是被人们关注的重心，至于灵魂伴侣恐怕就乏人问津，毕竟有肉体伴侣就够了，不够的话，社会体制里还有宗教呢！人类，到头来永远都是利己优先。」 美彩子拿起身旁的bwithyou抱枕后双手托腮，呈现若有所思的迷人模样。 「一个人只有用心，才能看到真实。事情真相只用眼睛是看不见的。这是《小王子》里头的名言之一，你读过这本书吗？」 美彩子无奈摇摇头，随即双手在笔电键盘上迅速敲打，小王子和狐狸的桌布图案浮现在电脑萤幕上。 我接着把当年母亲阐述的「动物人类文明差异论」详细地告诉美彩子，重点当然就是「语言的可操弄性」和「未来期待感」。 「怎么可能？说谎竟然是人类进步的主要原因。偶像真的具有改变现状的能力？不过春菜姊的妈妈好聪明，也把这基因遗传给你了。春菜姊的妈妈肯定也很漂亮。」美彩子看着我说道。 我朝美彩子发出真心微笑。 这段往事回溯让我想起当年的服部同学，不知中学毕业之后他过得好吗？会不会开始懂得欣赏难听的摇滚乐？ 自从那次告白回覆事件后，服部同学变得有些彆扭，有意无意会避开我，本就很少交谈的我们于是日趋渐远。在毕业典礼那天，他当面递给我第二封信，那是一张祝福的卡片。上头画着一颗有大大蝴蝶翅膀的子弹，疾速往天空远处飞去。卡片里没有任何文字，当然也无第二次的告白。 「灵魂伴侣会不会真的也属于一种未来期待感式的谎言？」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会跟《小王子》一起再想想，不过你刚才说布考斯基已经知道答案了？」 「嗯哼，是啊！」 美彩子转头面对我，瞪大双眼眨呀眨，让我差点心动。这招肯定就是她的「必杀技」。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知道答案。」 「可惜布考斯基没『睡过我』，所以我也没能从他口中证实。」 美彩子用左拳搥了我一下。 此时，她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嚕声。 「偶像也会肚子饿喔？餐点刚好送到，让我们看看荻原老师叫了些什么？这位专门打造少女偶像的製作人是否真的懂女人呢？」我故意露出不屑的神情，美彩子忍俊不禁。 其实那是我发自内心的情绪反应：他根本不懂女人！ 正当我准备离去向大楼公寓管家领取外送餐点时，突然回头开口：「欸…美彩子看过『飞弹防御系统』吗？保护日本领空不受潜在敌人飞弹攻击的系统，就像是一个透明的网子。」我对她做出「手指望远镜」的舞姿，那是bwithyou强力竞争对手的着名high歌之一。 电脑萤幕上的小王子和狐狸好似看见美彩子眼中闪过的一丝犹豫和惊讶。 B面曲3 自由如鸟：啣着飞弹的金翅雀（1） 「飞弹防御系统？」美彩子无辜的语气让人不忍追问，然而这是她高超的演技展现。 我把餐点拿进房内，好不容易创设出的结界，必须妥善利用才行。 节奏必须要慢条斯理，气氛不能弄得僵硬突兀，才能顺利达到目的。 此刻的我好比想诱骗自己心仪的女孩上床一般如履薄冰，序曲已然吹响，下一步就是让她卸下心防─脑中浮现高中时自己第一次半推半就「献身」的情景，最后却是捨不得让对方离开自己的体内。 「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然而因为看不见，所以特别重要。美彩子，你知道打造最厉害的飞弹防御系统需要的是什么吗？」我取出餐点的同时丢出了试探性问题。 荻原老师点了有名早午餐咖啡店的食物，管家帮我们送来燻鸡培根可颂、牛肉薄饼捲、两杯热拿铁和香草、草莓蛋糕各一份，还有两碗「海带味噌汤」。没料到不懂女人的荻原老师还记得这家店的味噌汤和草莓蛋糕。我心中感到一丝安慰。 「这家店最特别的就是每日限量味增汤，没想到老师竟然知道。」在美彩子回答之前，我抢先一步用食物尝试软化她的防御系统：「美彩子，你先喝喝看，味道很特别。」 美彩子双手接下味噌汤，打开汤盖的瞬间，香气四溢，温暖气味扑鼻而来，彷彿可以嗅到夏日海边的气息。她噘起弧度美好的嘴唇，小口地喝下这股温暖。 「真好喝！每次去那家店都没能喝到。上次和圣来、莉央一起去，也已经是半年多前的事了。」美彩子瞇起双眼，任由味噌汤发出的白雾遮掩视线。 最近半年以来，bwithyou的工作量相当大，个别人气团员的额外工作也特别多。偶像的赏味期限不长，必须趁当红的时候多帮自己和公司挣钱，打下日后单飞的基础或「遇到好人家」后就此引退。 经纪人就像拿着鞭子的骑师，用力抽打坐骑，引导正确方向及速度；绝对不能心软，否则就前功尽弃，因此艺人和经纪人的关係有时会相当紧绷。 我曾经看过部分团员疲累至极，在休息室刷牙刷到一半睡着，或是上自家特别节目时不小心打瞌睡被粉丝发现，反而成为亮点─因为打瞌睡的模样太可爱，然而可爱的背后是没时间能好好睡觉的辛酸。 当红团体一年平均要发行三张单曲，每张单曲尚有二至三首收录曲，意味每次都得新练至少一到两首歌曲的舞步，假如是安得儿成员，几乎都要学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偏偏她们又是公司最不重视的团员，收入也较低；此外，大家还得因应单曲推出而上节目宣传、举办迷你演唱会、全国例行演唱会、握手会，加上个人「外务」工作，导致身心不堪负荷。 许多在正选团员及安得儿之间上上下下的团员，年纪轻轻便出现健康问题而不得不休止活动，然而偶像曝光率一旦减少，就代表事业滑落走下坡，于是就被经纪公司给踢掉，或是自己决定永久退出演艺圈，不少有潜力资质的美少女偶像就这样消失在萤光幕前，暗自在黑夜中啜泣。反正怀抱偶想梦想的女孩多的是，经纪公司永远不怕没有弹药！端看你是一般子弹或是核弹级威力的女孩？ 美彩子可是「洲际飞弹」等级的偶像─二次战后日本自卫队被禁止使用的导弹，无论如何都得妥善处理这次的危机。 倘若是绝对王牌「卒业」，经纪公司除了会订製毕业专属单曲外，也会举办至少一到两场的毕业演场会，留给团员和歌迷永远的回忆，说穿了，其实是给经纪公司最后的一份大礼；二线当红团员多半也会有专属歌曲配合一场毕业演唱会，替自己挣入最后一笔收入，很可能也是人生中唯一一担纲主角的机会，而且即便之后继续在演艺圈打滚，恐怕也没办法再拿起麦克风尽情歌唱了─森田惠理香老师乃百年一遇的天才偶像，毕业之后还能举办个人演唱会，实属例外。 假如是一般安得儿成员且待在团体时间够长，多半仅有一场安得儿专属演唱会或握手会与收录曲作为纪念，许多则是直接消失或决意退出这个令她们疲惫的艺能界。 以源田美彩子的实力与资歷，假如真的要退出bwithyou，绝对配得上录製发行毕业专属单曲和担纲主角的演唱会，甚至会被要求再推出一本大尺度写真集。 「美彩子，你渴望的未来到底是什么呢？」我看着喝下热汤的她在自己内心思忖。 「春菜姊，你也嚐嚐看，真的很好喝耶！」她瞇起笑眼说道。 我打起精神后说：「草莓蛋糕也是人气商品，等一下我们一起吃喔！这个不能全部给你，因为我也很喜欢。」鲜艳欲滴的草莓在蛋糕上对我招手。「我小时候的愿望是吃遍全日本最好吃的草莓蛋糕。」 「春菜姊的愿望好蠢，我的愿望是可以在泥巴里打滚，就算大腿可能被弄伤也没有人会骂我。」 「你的愿望比较白痴吧？还敢说我。」我没好气地反讥美彩子。 「后来倒是真的实现了，在我们自己的节目中接受惩罚时的滚泥巴游戏。那次惩罚是我最开心的一次，完全不介意自己变得很丑或脏兮兮，因为那时太过高兴，还被导播给碎碎念。」 「如果没有看不见的飞弹防御系统，你我的愿望就只能是泡影，成千上万的歌迷也没办法尽情在演唱会中吶喊，虽然浅白却是相当实际的考量，所以方才问题的答案是…」我顺势射出了一枚导弹。 美彩子放下汤品后开口：「最先进的军事科技吗？」 「是这个！」我的右手比出钱的手势。 2007年底，日本海上自卫队于夏威夷考艾岛附近海域首次试射海基拦截飞弹成功，象徵飞弹防御系统又往前迈进一大步，更多的军事整备计画及预算不断由内阁送往国会审议。 军事国防预算是个无底洞，犹如贪婪人心，怎样都填不满。许多政客也把国防整备和军国主义绑在一起，煽动自己的支持者或「理盲」民眾去反对这些预算。最近这几年「新安保法」与和平宪法的修正案，更是闹得沸沸扬扬，撇开立场不论，其中政客们彼此角力、尔虞我诈的状况层出不穷。在利己主义当道下，必须有只做事不说话的人，包括面对「老大哥」的威胁，只能含泪默默吞下来，赶紧把交办事情完成，才能保有继续失落的二十年或三十年。 「于是各个国家都衍生出一些不能说出口又光怪陆离的做法，尤其是军事外交这块领域，简单来说，就是可以动用不经议会审议的税金或做出利益交换、买卖。」我把问题核心直接摊在聚光灯下。「民主体制有时会变成妖怪，不…正确来说，是每一种体制在『人』的操作下，必定会变成某种妖怪，任何阴阳师、武士甚至是神明都无法击溃牠，在走投无路下，只好藉由妖怪来打妖怪，这是逼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我可以理解，不过这些和我有什么关係？」美彩子将牛肉捲饼一分为二，咬下自己手中的那份，鲜美肉汁在口中散开。 「你正站在其中一隻妖怪的掌心中跳舞。」 「我？」 「正因为你是当红偶像，才能避免被妖怪一口吃掉，换作是其他人，早就人间蒸发或变成海边消波块。美彩子知道日本每年有超过八万的失踪人口吗？你想想看，好比两场演唱会的粉丝一夕之间失联，生死未卜。这个数字多可怕，现今科技如此发达，到处都有监视器，手机电脑更是生活所必需，可是失踪人口却逐年增加，不论是自愿或非自愿都一样，活生生的人一夜过后就彻底消失，再也找不到了。从1960年代开始，自愿消失者越来越多，当然『被消失者』也不少，甚至出现了帮你消失的公司。」我的语气越来越激动：「都怪这个王八蛋政府，现在连年轻人都不做爱了！」 如果布考斯基还在世，不知道他有何妙方可以拯救日本社会？ 美彩子继续咀嚼口中的牛肉捲饼，接着捧起热拿铁却无意啜饮。沉默几秒后，她嚥下口中食物后说：「当红的名人或偶像也可以自愿失踪吗？」 「别闹了，美彩子。我相信你很明白自己的处境，甚至…」我的右手不知不觉中抓住美彩子肩膀：「甚至你是故意佇立在妖怪掌心，用自己的魅力去阻止可能的危机，然而这终究不是办法，面对数百亿日圆的利益，绝大数人都会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物，牠们没有『未来期待感』，只有眼下利益对牠们產生吸引力。」 「春菜姊，你把我弄糊涂了，今天不是来找我谈緋闻的吗？怎么岔开到其他不太相干的话题？」 「那位狗仔摄影师昨天午夜被消失了！」 第一枚导弹残忍地命中目标。我听见美彩子心中堡垒被炸裂的崩塌声，同时感受到她的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还有六成五的尾款还没向你们…不对，是向森下先生请领，八卦週刊也尚未拨款给他，不可能一夜彻底消失。」狗仔摄影师看重的就是钱与每次展现的偷拍实力。「更可怕的是他已分居的太太也被发现开瓦斯自杀未遂，目前还在急救中，状况非常不乐观。」 美彩子手中咖啡杯差点滑落，第一枚导弹威力已足够重新省思自己防御系统是否够坚强？我就像鞭策坐骑往前奔驰的冷血骑师，继续发出第二枚飞弹。 「森下胜彦先生肯定没有对你完全吐实，他确实在妖怪掌心中而痛苦不堪，但是他早已和妖怪血脉相连，想要解开束缚并非一蹴可几。你知道岸田直道议员吗？去年你和莉央、圣来一起参加某谈话节目时，岸田议员也受邀在列。那天谈论的主题是『青年世代的认同危机』，记得吗？」 偶像艺人向来极力避免和政治沾上边，经纪人有义务挡掉那些可能引起议论的同台通告，那次却是公司的特意安排，原因无他，就是岸田议员指示馆山务必安排三位当红艺人出席。 允诺岸田议员的当晚，馆山应酬返回公司后，彻夜未眠也没回家。我因为忘了拿重要文件而在午夜去了一趟公司，发现他独自吃着杯麵和一包没见过的零食饼乾，背影显得十分憔悴，而且在四下无人时偷偷哼起不知是哪国语言的歌谣？他唱得很难听却令人感慨万千。 「岸田议员和森下先生是年纪差了十岁、同父异母的兄弟，森下胜彦先生乃岸田直道父亲在外的私生子。假如仅仅是商界的势力争夺问题，公司或许还有办法协助解决，让你顺利脱身，可是一旦涉及到政治且利益庞大的争议时，就连首相自己都会头痛！」 第二枚导弹尚未击中目标时，美彩子的防御系统似乎已自行关闭。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美彩子眼神有些迷茫。 「千真万确，暂时先别管这个问题，岸田议员他们想知道森下先生恋人的去处和留下的蛛丝马跡讯息。这关係到岸田议员及其家族正在做的事，也就是前面所提到檯面下的军事外交行为，甚至是整个家族的前途。」 讲出不能说出口秘密的我，彷彿犯罪行为人被逮捕后一样羞愧。为了避免增加美彩子心理压力，我暂时保留bwithyou前途也被莫名绑架的威胁性。 「恋人？」美彩子打起精神望向我：「我就在这房间里啊，他们想知道关于我的什么事？」 不愧是受过专业课程训练的偶像，村松讲师倘若知情，肯定会十分引以为傲。 我神情严肃准备射出最后一枚足以歼灭眼前所有事物的飞弹。 「田中千寻先生，也就是摄影助理兼司机，他才是森下先生真正的恋人，那应该是假名，并非他的本名。」 「啊？」 「森下胜彦该不会男女通吃，竟然假戏真做，把你也给生吞活剥？」我不留给美彩子辩驳机会，现在仅有是非题的选项。 美彩子如释重负用力吐出一口气后，拿起蛋糕上的鲜红大草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口将之咬入口中。 「啊！我的草莓…」 「人生有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刻。」美彩子津津有味地吞下我的草莓。「他们应该还不知道内情才是，春菜姊究竟是如何发现破绽？」 「接吻。」我先故佈疑阵而不直接说出答案，都怪美彩子偷吃掉我的草莓。 「kiss吗？哪里出错呢？」 「布考斯基的建议或多或少还是很实际管用，因为你的炮打得不够多。」 美彩子露出又气又好笑的神情，但是她无法否认这一点─虽然我也只比她多了一点点经验罢了。 我把事先准备好的bwithyou限定版随身碟插入笔电的usb插槽，手指轻点几下，一连串照片映入眼帘。 「好厉害！这就是妖怪的能力？怎有办法取得那么多照片，好几张我和森下先生都没看过。」 我熟练地用手指操作电脑，将几张照片轮流点出后说：「妖怪能力远超你的想像；森下先生太不应该了，不能让你…」 「别怪他，是我自愿帮忙的，我早知道他并没有说出困境的全部样貌。」善良的美彩子打断我的责骂。 我无奈叹息后说：「你恐怕还不瞭解事态严重性。来，先看这些吧！」 我接连让美彩子看了几张她和森下先生在车内与樱树下拥吻的照片。 当事人之一的美彩子毫不羞怯，宛如和製作人或摄影师商量要挑选哪几张做为写真集内容。 「首先，你现在的反应就很不自然，哪有当事人如此气定神间？」 「抱歉、抱歉，我想说既然已经被揭穿，就没有必要再演了。」 「再来，你确实非常投入，可是对手的戏演得真够差。森下先生毕竟不是专业演员或偶像，而且还是个gay！」我先把视角切换在一张路边拥吻的全身照片。 「在夜樱下接吻，真是好浪漫呀，女主角还轻轻踮脚，含情脉脉抬头轻吻男主角，简直就是春季浪漫爱情日剧的宣传照，构图是他或是你所提出的呢？」 美彩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夜樱系列是森下先生的主意。他原本就想拍十分俗气的作品。因为现场不能打光，还特地选了光线充足的地方。」 职业摄影师的本能反应造就了完美的破绽。 「从这系列照片来看，你们应该是正要去赏夜樱，而非要驱车离去；但是半个多月前的夜晚气温偏低，你们身上的衣物却十分单薄，尤其你还穿着细肩带小洋装搭配高跟鞋，是否暗示拍完照片后就匆匆离开现场？对比当天下午森下先生开车接你时的照片，你身上还刻意穿着bwithyou的羽绒外套，显然十分矛盾，何况穿上那件外套是怕无法被辨识吗？此时赞助商不知该高兴或难过？」 据我所知，团员私下都不穿这件外套，一来怕被粉丝认出，二来是整体设计过丑。公司打算向赞助商反应，下次推出联名商品时，由团员提供部分设计意见，把市场也拓展到女性潜在消费者，毕竟提到买衣服还是得抓住女人的心才行。 「春菜姊的推理好厉害，完全命中。」 「再来是最致命的地方。车内拥吻系列照片最多，日期区间分布最广。照理来说，应该最能取信于人，可是却成了最大败笔。」 「但是这一系列没有脚本没有构图，只求尽可能让狗仔摄影师拍得清晰，我也吻得很投入很认真。」 「就是太认真，反而有问题，先看这一张。」我把档案移到一张美彩子左手将自己秀发拨至耳后接吻的照片。「每张都可以发现你吻得很投入，可是为何要自己拨弄头发？这个部份是男方很爱且相当重要的性挑逗环节耶！」 我伸出左手将美彩子一头飘逸长发拨至肩后，掌心轻轻贴在她的漂亮脸颊，仅用四根手指拨弄鬓角和耳梢旁的柔软发丝，用眼神示意她闔上双眼。 「你最可爱！我说出口时来不及思考，仔细思索后，我还是想这样说。春菜，你知道接吻是性爱的开端吗？」 我露出娇羞神情后摇摇头。 就读法律系的大学男友总喜欢在做爱时释放甜言蜜语，他会特地挑选知名作家或诗人作品在我耳边低声朗诵─这次是俄国爱情诗人普希金的诗句。 他的鼻息和着为我朗读的爱意在耳旁窜动，指尖轻抚我的脸庞及发丝，已让我身心颤动不已，涓涓细流从体内不断涌出，在恰到好处的时机给我一个深深的吻，在一段高潮之上拍打出更高的浪花。 忽然，带有草莓气味的柔嫩双唇贴在我的嘴唇之上。 我从短暂失神的回忆浪花中跌落而出─超过36小时没有入眠真的难以维持百分之百的精神专注。 「这样对吗？」美彩子不知不觉中轻吻了我。 「呃…是没错啦！」 「刚才气氛很好，很让人心动，我一度以为春菜姊要吻我呢！」 我低头默默不语，好久没有接吻，可是万万没想到是被当红偶像给偷吻了。 「春菜姊很会嘛，哪有经验不足的问题。」 「品质也很重要，不是次数够多就好。」 我索性把刚才的招数来源以及法律系男友的事情扼要地告诉美彩子。 「好令人羡慕的校园青春恋情，你们后来为何分手？」她露出欣羡的目光。 「他说自己生病了，无法维持对我一心专念的爱。」 「咦？」 「他得了忧鬱症。分手不久后也毕业了，在茫然的社会新鲜人生活中，彼此未曾再联络，后来辗转得知他似乎一直在身心煎熬中挣扎度过每一天，而且在交往期间就已罹患忧鬱症，我却从头至尾没能帮上他一点忙。」 「他现在过得好吗？」 「毕业两年后，他选择自杀终结自己的苦痛。」 B面曲3 自由如鸟：啣着飞弹的金翅雀（2） 「啊…」听闻我说出噩耗，美彩子发出愕然的叹息声。 我的眼眶已噙着泪水，美彩子双手放在我的左手掌心，分享她的温柔体贴。 「如果交往时，我细心一点，说不定可以…」 「千万别如此自责，他一定是个很温暖又善解人意的男生，不想让把忧鬱分给你，而选择默默承受；春菜姊给他的爱恋应该是他那时的百忧解。」美彩子抽出印有bwithyou浮水印的面纸递给我。「说不定那时藉由彼此的紧密结合，他把难以说出口的白色忧鬱彻底灌注到你的体内，无形之中你已替他悄悄分担与缓解痛苦。」 我深呼吸后回答：「因此我想儘可能帮助身边的人。人生即使充满无限痛苦，只要有快乐的瞬间，也许就足以再吸纳更多忧愁，直到走完属于自己的崎嶇道路为止，所以现在轮到你了，美彩子。」 美彩子对我露出欣慰的笑容。 「请先用力拍一下我的背，美彩子。」 「啊？什么？」 我用手臂示意她朝我的背部拍下去。 啪！美彩子瞬间使劲拍了我的背。 「哎唷…还真用力，一点都不留情。以后遇到危险时，也要像这样往坏人的下巴打过去，或是用力踹对方小腿骨，明白吗？」美彩子打醒精神萎靡的我之后，顺便教她简单的防身自保之道。 美彩子的「飞弹防御系统」还没拆解完，我继续向她说明：「歌迷见到这一系列照片肯定气疯，根本不可能细看，可是如果有心人仔细端详，就会发现事有蹊蹺。从车内拥吻系列来看，男方不够投入而你太深入。这一系列照片时间跨序最长，应当是从相恋期进入火烫热恋期，可是每张都像样板画，连接吻角度几乎都相同，最大破绽在于男方的手！」 世界上容易失去理智又最不安份的生物有三种：北韩领导人金正恩、碰上购物季的女人以及男人的贱手。尤其是恋爱中的异性恋男人，动不动就喜欢抚摸对方敏感部位，堪称是最不安份的典范。 「在热恋期接吻而自然抚摸胸部是天经地义的事，然而这一系列照片的男主角从头到尾都没有在接吻时摸你的胸部。即使性无能，也不可能面对当红性感偶像而不起欲念。」你的性感可是无人能挡。这句话我偷偷埋在心底。 「啊…原来是这样。」美彩子下意识轻捧自己的d罩杯胸部。 一个是性经验匱乏的偶像，一个是被操控的同性恋，两人要合演一场热恋爱情实境剧，实在太过强人所难。 「另一个关键就是田中千寻先生。为什么后来的照片会出现他？热恋的两人世界容不下一粒沙，何况是个活生生局外人？」我把档案换成一张偶然出现田中先生的车内照片，那张照片仅有驾驶座的后照镜不小心拍到田中先生的双眼，因为拍得太过细緻，使得他的眼神在镜中反射中一览无遗。 「真的耶，这张照片可以看到驾驶座有人。」 「基本上，你们在后座亲热又没有火辣举动就已不合理。」假如不幸失业，说不定我可以从事侦探相关工作；我继续解说破绽：「嫉妒与不安，让他主动要求在爱情剧中客串司机一角。」 「有几次确实是他主动要接送我和森下先生。如果不小心入镜，在挑选给週刊的照片时再剔除便可。」 「美彩子，你的吻功太入戏、太认真，加上眾人皆知的魅力，使得他不得不担忧森下胜彦会心动，甚至假戏真做。仔细看这张照片后视镜所反射出的眼神，充满焦躁不安与冷淡的嫉妒。」我用食指轻敲触控板两下以放大照片。 「哇！春菜姊简直是写真集的总编辑，未免看的太仔细了。」 「美彩子，这张照片可是高山先生发现的。」 「那位办事不牢靠、只会碎碎念的高山秀之吗？」美彩子说完后逕自笑了出来。 我喝下一口冷掉的咖啡后，走到舒服床边顺势躺下后说：「当然已有事先调查过森下先生的过往女性关係，最重要的是亲生父亲极不情愿的同性恋肯定证词，才能推知你并非他的情人。以上就是这齣不成熟爱情戏的三大破绽。」或许就是因为同性恋之故，森山胜彦的生父才不愿正式承认亲子关係，动用各种势力保密了三十多年；至于让岸田直道知悉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是同性恋，则是逼不得已下的妥协。 妖怪，到处都有扭曲人性的妖怪。 「你们去过的饭店、最近两个月住家的垃圾袋，里头都没有用过的保险套，不排除热恋期『直接上』，可是也没有擦拭过精液的卫生纸，一切都太不自然。至于田中千寻住处的垃圾更奇特，垃圾量不但少得惊人，与其说是不要的垃圾，不如称之为『后现代行动装置艺术品』，里头物品都经过挑选才丢弃，完全推论不出屋里的人到底过怎样的生活。」 「你们连这些都做了？太不可思议。」 「不是『我们』，我可没那么变态；是可怕的妖怪，这个社会比你想像中的要变态又张狂。」 美彩子的床真是舒服，这一点她倒是没骗人，害我此刻好想和这张床谈恋爱─永远不会背叛你的只有房间内的那张床。 「我要打败妖怪。岸田议员就是妖怪吗？」美彩子信誓旦旦发出豪语。 我躺在床上发出笑声：「现在只有妖怪能击败妖怪，况且目前妖怪不止一隻，否则就不需要我在这里了。岸田直道未必是妖怪，他只是一直做他该做的事。」我大胆解掉身上胸罩的背釦；岸田派系大胆地收取高额回扣与利润则是被我先藏了起来。 「啊…好舒服！虽然我反战、反核，这几年也曾和『sealds』（シールズ：studentsemergencyactionforliberaldemocracy-s）以及许多『京大有志』的学生一起在街头抗议新安保法相关修正与增加国防预算，可是又能改变什么？岸田议员位高权重，如果他愿意，也许能一时挡下关键法案，然而虎视眈眈准备扳倒他的人多的是，死了一隻妖怪，在尸骸中又诞生更强壮的妖怪。」 这几年，我逐渐理解母亲提过偶像可以改变社会的说法，或许这是日本体制沉痾的暂时性药方。 看看邻居台湾的「太阳花学运」、香港「雨伞运动」，甚至是南韩青瓦台前抗议总统下台的声浪，一波又一波，即便一时未能改变什么，却造成社会氛围的转变，人民开始懂得思辨或酝酿下一波的制度改变契机。 反观日本呢？ 从对付「昭和妖怪」岸信介的安保斗争至今，当年参加学运的青年都已变成五六十岁的长辈，正式掌舵这艘大和号，可是日本依旧迷航在潮流之中，胜利者永远只有政客和马力欧兄弟！岸信介的外孙安倍晋三还当了史上任期最长的首相。 当红偶像演唱会上强力动员的狂热歌迷们，才有办法合力推倒妖怪吧？ 脑海中闪过我妻直美和其他二期生影像，不知她们现在独自上节目表现得如何？ 我用双手轻拍自己脸颊：「先从妖怪手中逃出来，努力平安活下去才是现在的首要任务。现在换美彩子小姐简单叙述你们的『三角关係』吧！」 失望的美彩子面露忧心地说：「不但无法击溃妖怪，而且那么快就被全盘发现，这样『自由计画』还能达成吗？」 「美彩子，你的手中握有两隻妖怪想要的『东西』，说不定我们还有机会。」 就在我要求美彩子开始说明时，倏然嗅到床上有股熟悉又使我抗拒的味道。 「请等一下，你最近去过夜店或是有人进到这里吗？」就我所知，美彩子的日常生活非常单纯，不喜应酬也鲜少涉足夜店或类似场所。 「怎么了吗？前天晚上我和森下、田中先生一起去了”filostrato”，春菜姊知道那家夜店吗？那天我被田中先生的客人搭訕还不小心喝醉，森下先生扶我回到房间。」 ”filostrato”是义大利南部的佛罗伦斯语，意思乃「被爱情击倒的人」，取自文艺復兴三杰之薄伽丘的同名着作。我去过那家夜店三、四次，一次是去勘景，另外都是逼不得已的应酬。filostrato属高级消费却低调奢华的路线，整体装潢与气氛都很不错。夜店採年费会员制，因此不是阿猫阿狗均能轻易入内，里头有不少阔少爷富家女，也有不少艺人喜欢开包厢在里面”嗨”！缺点是里面掺了不少高级援交女，有钱、有酒、有好色男的地方，永远少不了无止尽的「性」。 「田中的客人？怎么不是森下胜彦的？而且就这样？他就让你直接躺在这张床上睡觉？」我纳闷地询问。 美彩子脸颊泛红：「是…是呀。」 「我还以为他会帮美彩子把衣服脱下，然后换上平日睡衣。」 「春菜姊都知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係了，而且他真的对女生一点兴趣也没有。」我的心中浮现不好预感却说不上来，只好示意美彩子开始详述。 年约35岁的森下胜彦乃近两年窜起的新锐摄影师，起初以拍不起眼建筑物并写专栏介绍闻名，后来开始接一些歌手或乐团的唱片封面与内页拍照工作，风格虽不受歌迷青睞，却十分受到业界肯定。 「有时候必须餵养给粉丝喜好相反的事物，来刺激他们感受，以搏得更多关注甚至调整他们的胃口，就像调整药物配方与剂量。」馆山先生某次如是回答我的疑惑。 森下先生在一年前接下bwithyou的年度形象照工作，下个月也将进行佐佐木由纪的写真拍摄任务，因此我、美彩子和他在公司有过数面之缘。 他最特殊的一点就是：只接自己有兴趣的工作，如果兴趣缺缺，再多钱都请不动他。有位当红写真女星打算出版首本「全裸」写真，许多业界摄影师都减价请缨上阵，那时对方主动商谈合作的摄影师就是森下胜彦，他只冷淡回覆：「我拍不出她身体的美丽，丑陋的东西还是用布遮住的好。」 对方气到在工作室里大声咆啸还砸毁一个百万日圆的花瓶，两三家经纪公司自此把他封杀出局，但是他根本不以为意，依然我行我素。 森下胜彦的工作量不多，生活却相当富裕，另外经营一间艺廊却几乎没什么实质动静，买卖的画作或摄影作品都名不经传，也没签下任何艺术工作者。 「老子不缺钱，我只缺穿着美丽衣服让我拍的美乳写真偶像。」 这是业界给他的最新註解。 在拍摄bwithyou年度形象照时，森下胜彦对美彩子说：「请解开锁链后尽情地跳舞。」明明是穿着学院风的优雅制服拍摄静态照片却要美彩子跳舞？而且哪来的「锁链」？ 正当美彩子撩起裙子，打算踏出舞步时，他却皱起眉头说：「意境！我是说自在跳舞的意境，把它展现在你的眼神与面部表情。」 更扯的是，森下居然对头号王牌黑石莉央指示：「请脱掉你的二分之一罩杯紫色内衣。」莉央瞪大双眼后吓得花容失色。幸好在拍摄之前，美彩子已有提醒这个摄影师怪怪的，拍照时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而呈现跳跃式思考。莉央才意会到是要求想像自己正在宽衣解带的情景，但是「怪怪摄影师」怎会知道莉央今天是穿二分之一罩杯紫色胸罩？ 森下胜彦很少和同行或业主进行交际应酬，业界对他的了解和他的工作量差不多。不过他竟然和编舞的竹渆秀悟老师为旧识，竹渆老师曾在德国法兰克福进修舞蹈好一阵子，森下胜彦则是在欧洲各国旅行，以寻找具有特色的建物进行拍摄工作。因缘际会下，两人在全世界最大型的电子音乐派对”loveparade”的举办圣地柏林结识，回国后也保持联络。 某日下午，美彩子在竹渆老师的工作室”traum”里练舞时，森下胜彦突然来访，一时兴起的他在练舞室外观察美彩子的动作与表情变化。 「抱歉，打扰了。」 美彩子当时不太想理会这位怪怪摄影师，碍于礼节只好点头致意：「您好，先前拍照时承蒙照顾与指导。」 黑石莉央在那次拍摄工作后曾打趣说：「之后如果再遇见怪叔叔的话，你偷偷问他为何知道我内衣的款式和顏色？」 森下胜彦忽然对美彩子开口说：「源田小姐的脚踝被鍊子给拴住，刚才那一拍跳不起来，应该要更轻快、俐落地踢出去才对。」 美彩子认真看着森下，当下好似被说中心思。除了竹渆老师和其他舞蹈专业人士之外，目前尚未有人给过她任何舞蹈上建议。 「森下先生，你看得见？」神情严肃的美彩子问道。 森下胜彦笑着说：「我有时候可以看见一般人所看不见的东西。」 美彩子下意识双手遮胸，她突然想起黑石莉央想知道的答案。 「肉眼之所以无法透视乃因光线是直线前进，假如有办法操控光线行进方式，就有可能做到透视。」森下胜彦故作严肃姿态说道。 「你真的可以看见拍摄形象照那天莉央所穿的内衣款式？」美彩子双臂霎时浮出鸡皮疙瘩。 「不止如此，我还能见到人们脑中思考的画面。人类的思考体系非常微妙，我们平时看不见自己，一旦开始进行思考或回想，只要出现『我』这个意识，脑海立刻就会浮现出自己的形象。我能够见到这些脑内影像的具体化，就像看电影一样，那天要求黑石莉央小姐想像自己脱下胸罩的景象…」他露出让人厌恶的贼笑：「等于看的一清二楚、栩栩如生啊！」 「你这个变…」美彩子打算当场测谎再给予责骂：「森下先生，那么我现在穿的胸罩是什么顏色？」 森下胜彦收起笑容后回答：「源田小姐现在并没有穿胸罩。」 「讨厌，你这个变态摄影师。」 「哈哈，实在太有趣了，偶像都是这样没脑袋吗？真的胸大无脑？某个当红偶像团体在自己节目上做了三次中学程度的基本学科测验，多年来团员平均成绩竟然只有43分，还比团名里的数字少3分！看来不是节目效果，是货真价实的笨蛋。」 「喂，请尊重女性，你这个变态。你说话都如此尖酸刻薄吗？而且人家是因为年少出道，没时间好好念书与思考。」美彩子自己也是国中毕业后就闯入艺能界。 「抱歉，是我玩笑开过头。源田小姐的反射动作已经告诉我答案。身为bwithyou四大王牌之一，看过太多大场面也拍过两本写真集。我想你被迫衣不蔽体的情况已太多，可能早已麻木，只剩下没有露点而已，但是源田小姐的第一动作是双手遮胸，如果有穿胸罩应该不会急着如此反应，加上长时间激烈练舞，或许不太可能穿上胸罩，所以我大胆作此推论。」 美彩子收起怨气，改将双手叉腰：「有道理。你又是怎么知道莉央那天穿的内衣款式与顏色？」 「黑石小姐拍了两支知名内衣广告，分别身穿桃色与紫色内衣入镜。那天拍摄的妆容与服装比较适合艷丽的色彩，晚上她要出席某品牌的公开晚宴，必须换上红色低胸礼服，以她受过专业模特儿的训练来说，应该会很自然地挑选紫色内衣，加上紫色与宝蓝色都是她喜爱的顏色，她的演唱会专属应援萤光棒也是紫色。至于源田小姐则是喜欢白、绿和粉红色，我没记错吧？」 「你未免知道的太清楚了？」 「因为我的case很少，针对拍摄主体会认真做功课，这不是应该的吗？不过我还是不太喜欢拍人，毕竟太麻烦而且要做的事前准备工作太多。那次拍摄bwithyou的事前准备就耗费不少时间，光是黑石莉央小姐出道以来拍的所有广告我就看了三遍，源田小姐的写真集我也翻了两遍。」 美彩子豁然开朗点点头：「既然工作量这么少，为什么工作室还请了两位助理、一位行政人员和一位化妆师？」 「我是帮忙贯彻内阁提出的就业提升对策嘛！而且专业摄影工作室本来就要有这些基本配置。既然决心要做，就要做的专业，丝毫都不能马虎。」 美彩子宛若检察官，逐一对森下胜彦提出问题：「关于那个…」 「你想问关于我的『都会传说』？为何拒绝那次拍摄知名写真偶像的邀约？」 美彩子不小心笑出声音：「你很有自知之明。」 「怪人就必须要有自知。很多艺人都问过这问题，我只告诉你真相。那位偶像刚做完隆乳手术，但是她没有仔细按摩，因此胸部形状不自然，需要再好好处理，延一段时间再拍写真的话，整体成果一定会更好。」 整形隆乳这种事无法当面对偶像说出口，怪人摄影师又没兴趣接拍，只好用尖酸言语戳破双方的合作关係。 美彩子惊讶地张大美丽双眼，右手不禁摀嘴：「啊…这就是真相，难怪她的那么大又挺。可是你真的知道太多，连女星隆乳如此私密的事情也清楚，到底如何办到？难道你真的有透视和意识具象化能力？」 「嘿嘿…营业秘密，这件事请务必保密。总而言之，对于要拍摄的人事物必须掌握透彻，我有这方面的偏执。」 「关于你刚刚所说脚踝上的鍊子…」美彩子不知不觉之中已不再使用敬语。 「我的脚上也有一条，所以能感应美彩子小姐所受到的束缚。」森下胜彦首度露出洩气神情：「你看过《金翅雀》这部小说或画作吗？」 B面曲3 自由如鸟：啣着飞弹的金翅雀（3） 《金翅雀》这幅名画有部同名小说，就是以画作《金翅雀》贯穿全篇故事，而且作者故意让书中男主角和画作有相同命运：歷经爆炸却大难不死。画作《金翅雀》完成于1654年，曾经和它的创造者歷经一场大爆炸，画家卡尔.法布里蒂乌斯（carelfabritius）因而亡故，画作却神奇地毫发未伤被保存下来。 《金翅雀》本身利用高超「欺眼手法」（trompe-l'?il）来描绘一隻被豢养的美丽红额金翅雀。仔细审视该画作，鸟儿的其中一隻脚被金属环给扣住，站立在固定于墙壁食槽上部的金属环。 「跃然纸上的高超画技与欺眼手法是欣赏重点，可是我却在海牙的莫瑞泰斯美术馆（mauritshuis）里听见牠的悲鸣，看见眼神中的无限落寞。」 「你不但有幻视，还有幻听啊？」 森下胜彦不理会美彩子的冷笑话，兀自继续他的记忆悲鸣：「牠脚上的细鍊假如不细看的话很难被发现，然而失去自由不会因为难以被发现而被粉饰；欺得了眼，无法瞒过心。」他取出手机，立刻上网搜寻这张画作。 「失去自由不会因为难以被发现而被粉饰…」美彩子若有所思地复诵一次森下胜彦那时的悲鸣。 森下胜彦把手机递给美彩子，她目不转睛直视那幅充满哀戚鸣叫声的欺眼画作。 「源田小姐，可惜这幅画无法买卖，否则我好想买下它，然后还给这隻金翅雀完整自由─把画作给烧成灰！也许牠早该在1654年就和主人一起在火焰中奔向永恆。」 呈现画作的网站播放出一首颇有年代的歌曲及其黑白pv，一开头是电吉他的distortion（失真破音），接着是略带沧桑飘渺的嗓音与合声。该网站巧妙地把那隻金翅雀以动画方式剪接入歌曲的pv之中，字幕缓缓打出”freeasabird”（自由如鸟）。 「这是披头四（thebeatles）的歌曲”freeasabird”。」森下胜彦面无表情告诉美彩子，这是年轻的美彩子首次听到名闻遐邇的披头四歌曲。 美彩子捧着手机再次凝视画作，发现自己宛如化身成能听懂鸟语的「公冶长」，那隻失去自由的金翅雀对她倾诉：「那首歌曲真难听！」接着发出只有她能听见的低声哀鸣。 「源田小姐，你知道这家舞蹈工作室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不等美彩子回答，森下胜彦便自己说出答案：「dertraum是德文，乃『梦或梦想』的意思。竹渆秀悟老师期待这里能够舞出希望与梦想，然而被锁链束缚的你，该如何跳出自己的希望？」 美彩子把那首难听的「自由如鸟」再听一遍后说：「现在只有胸部是自由的。」 森下胜彦发出笑声：「我和你很投缘，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同性恋。」 美彩子不为所动，毕竟之前有不少想接近或追求她的人也用过同样手法；可是从那次怪诞交谈之后，美彩子和森下胜彦逐渐熟络，不时会到他的摄影工作室参观─虽然几乎没有任何客户或摄影工作在进行。美彩子在那里学了一些摄影技巧或表演上的建议，同时也结识一样是怪人的田中千寻。 「你就是脚踝上有鍊子的源田小姐？」田中千寻在首次见面时冒出这句话。 很少有40岁以下的异性恋男子不知晓bwithyou的源田美彩子，所以她推论田中可能也是同性恋。 「嘿！」身穿及膝百褶裙的美彩子不顾裙下美景完全曝光，突然做出芭蕾舞式的”i”型抬腿动作：「没错，这里有一条很漂亮的脚鍊。」她的右脚踝系有一条典雅设计的四叶草银色脚链，发出耀眼夺目的火光，上头还有一颗祖母绿翡翠。 「果然如同森下所说，是个内心住着小小美少女的偶像。」 「谢谢森下先生提前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这条水晶脚链，其他团员也说非常适合我。」美彩子赶紧将美腿放下。 田中千寻笑说：「那些是鑽石，不是一般普通水晶，是我和森下一起去银座挑选的款式，很高兴你会喜欢。」 「啊…鑽石？这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美彩子姿态优雅地弯下腰，准备把脚链取下。 「不用客气，反正都是森下必须花掉的钱。」田中千寻的语气彷彿是自己所掏钱购买。 「田中，不是喔，这次不一样，这是之前帮bwithyou拍摄形象照所获得酬劳换来的，是我难得辛苦工作换取的礼物，意义非凡吶！」 他们的逗趣对话中似乎暗藏玄机。 「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请问森下先生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森下和田中互望一眼后开口：「可惜要等到明年。」 「咦？」 「美彩子，很不巧，我的生日是2月29日，所以2018年才有我的生日，但是我不介意你在半年之后提前送我生日礼物。」森下胜彦的笑容中带有一丝严肃感。 美彩子生日是8月12日，在那天经纪公司照例举办了歌迷庆生演唱会，目的当然是为了赚钱。 之后的半年期间，调性与频率接近的三人成为好友，或许是三人的脚上都绑了一般人所见不到的锁链之故；美彩子也渐渐发觉森下与田中之间好似有莫名的情愫。 「田中千寻的真正身分其实是『间谍』。」 差点睡着的我，听见关键字后立刻爬起身，松开的内衣也随之滑落，我乾脆将水蓝色胸罩从衬衫内拉出。bwithyou成立一週年时，我曾和团员在休假时一起去泡汤，已有裸裎相见的经验，但是那次美彩子临时有工作而未能一起随行。 「春菜姊的身材很好，至少有c+哟！完全可以当写真偶像了。」 我笑了一下：「可惜我想玩的是摇滚乐。」 我在高中毕业后当过短暂的偶像，也跟随那时的团体出过一张单曲。这段往事我并未对一二期生述说。 「咦？什么意思？」 「请美彩子继续说下去。」我再次伸了一下懒腰，试图驱走黏腻疲惫感与睡意─如果可以像脱下胸罩束缚那样容易该有多好？ 长相斯文的田中千寻通晓多国语言与文化，记忆力绝佳，精通3c產品之外，也略懂软体程式等等，对时事相当关注，不时会和森下胜彦讨论时政与国际情势，做事则是谨慎小心，可是对摄影方面的喜好似乎很一般，也拍不出什么好照片，美其名是专业摄影助理，反而比较像是秘书。 「在框架中的艺术，无法达到登峰造极。人也一样，在侷限之中生活，无法感受到自由的疯与风。」 当初他就是靠这段叙述通过森下胜彦的面试。那时不知是说给森下胜彦抑或自己听？ 森下胜彦工作量少但从不缺钱，出手十分阔绰。原因无他，这些金钱都来自生父赞助，可是必须协助把一些不能直接搬上檯面的金钱给「洗乾净」，包括以工作室做为运送金钱的转运站。 岸田议员和相关有力人士透过一定管道游说，帮父亲取得某些特定军火商的私下接洽权和自家集团的政府採购标案─绑定规格与搭售，其中更包括知名的美国某大型军火公司。该公司曾在50到70年代持续贿赂日本政府官员而声名狼藉，甚且导致首相田中角荣入狱服刑─但是罪名并非收贿，然而军事科技这类寡头事业又有多少人玩得起？如果阳光下交易或老套的贿赂手段行不通，只好化整为零、掛羊头卖狗肉也是一种方式。 森下时常周游列国，表面上是旅游，其实多半是与地下掮客碰面，好几次也真的进行实际拍摄部分军事武器的工作。 森下胜彦乃同性恋一事反因祸得福，他的父亲至少不用担心儿子兼工作助手会被美色诱惑，一旦金权在握，剩下的就是无人能过的美人关了。异性恋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温柔乡散发出的费洛蒙攻势。岸田议员的政敌或竞争对手即使发现攻击目标其实是森下胜彦，多半也不会想到对方是同性恋。 在日本社会里，只要你想得到，任何人事物都有市场与行情。 为了掩人耳目与成功製造假象，森下胜彦多次透过高级公关公司约了高级应召女伴游，甚至为了平息相关耳语，也曾和某经纪公司有协议，出借某二线写真偶像给森下胜彦当「出租女友」。 万一不幸找上bwithyou，馆山先生打算出借安得儿成员，一方面可维持与岸田家族的良好关係，持续取得资金的挹注，同时也可炒作话题，更能实际给予安得儿成员经济上的帮助。许多「万年安得儿」收入仅比一般粉领族好一点，表面看似光鲜亮丽，生活多采多姿又华丽，实际上月薪可能连四十万日币都不到。 谁知岸田议员非但没帮同父异母的同性恋弟弟找出租女友，反而假公济私，要求当红成员上节目帮他拉抬声势与加分，趁机拉拢年轻群体的选票。 森下胜彦利用艺术品买卖与工作室帮父亲处理金钱，耐心接洽外国客户都得心应手，有几次碰上对方想黑吃黑或是投机骗子，森下在紧要关头都能及时识破，犹如具有看穿对方心思的第六感能力，因此颇受父亲信赖，最大缺憾就是他的性向问题。在保守的日本社会中，同性恋永远都是禁忌话题，仅能藉由艺文、漫画创作等等来找寻宣洩出口。也因为这层因素，他的亲生父亲才会重点栽培同父异母的兄长岸田直道。 日本政治权力长期以来被自由民主党把持，自民党堪称无敌军神。 虽然党内派系林立，但是人民向来只认「自民党招牌」，不论在野联合党团如何改组或进行成员更迭，甚至加入不和其他政党合作的日本共產党，均难以和自民党相抗衡，导致体制内的改革寸步难行或龟速前进；长达39年的「五五体制」同属改革阻力─「安保斗争」就是发生在五五体制开展的第四年。 「改革，象徵部分选票的必定流失，何必要和自己的利益过不去？」 一位守旧派政客在觥筹交错的私人晚宴上谈话被揭露，虽然使得他自己选区的选票流失而败选，却依旧难以撼动自民党整体势力。 岸田议员搭着自民党战舰而顺风顺水，不论是萤光幕前的风光或檯面下利益，皆不断遭人覬覦。「人怕出名，猪怕肥。」岸田直道深諳箇中道理，因此适时收敛锋芒以及雨露均霑地分配利益是他能稳健向上的关键要素。 他的主要政敌片山二郎议员其实就是自己党内同志─标准的「敌人就在本能寺」。片山议员多次想藉由挖墙脚来松动对手势力，可惜事与愿违，利益共同体也代表某程度的恐怖平衡，据说「党三役」（三个党内要职：干事长、总务会长与政务调查会长）可能参与其中，因此要侧面突击岸田派系十分不易，必须抓到足以使岸田直道主动瓦解结盟与党三役退出的把柄，才能有效击溃政敌；此外，片山二郎曾考虑过真正的「本能寺之变」：利用驱虎吞狼之计，引入左翼势力刻意讨好岸田派系，藉机窝里反或针对他的模糊「对中政策」进行渲染。然而这招太过危险，非必要时刻将不予採用。 片山二郎动用各种关係以长期跟监、追踪岸田直道，当然也用过美人计。岸田直道对异性关係非常谨慎，虽是贪好渔色，但是据说他只玩二线女艺人，因为最不容易被设陷阱，又能得到高品质的服务及虚荣感，传闻他也花大钱上过台港的艺人或模特儿，即使一夜要价数百万甚至上千万日币，对他来说只是九牛一毛，重点是能否玩到心中想要的艺人或偶像？ 片山的「挖田计画」始终无法查到蛛丝马跡，不是屡屡碰到探查断点，就是白费功夫。幕僚认为岸田父子既是实际操控者也属影武者，让敌人在假假真真中迷失攻击方向，背后肯定有亲信在处理黑暗中的底片，不让真实影像曝光。 「你们这群饭桶，既然知道的话，为何不赶紧处理？难道是在审议预算吗？」片山议员气得把桌上的无用跟监资料撕掉。奢华办公室内的大尺寸电视正播映某知名杂志和电视台合作的年度票选活动公布节目。 「这双美腿了不起！这是啥鬼子年度评选活动？都是这些什么躺平族的次文化搞得社会停滞不前，经济毫无起色。现在连年轻人不打炮也要怪政治人物，实在太过份！英国记者调查年轻人有无做爱是跟你们一样吃饱太间？」片山二郎把怒气都宣洩在电视节目的企划；可是好几位幕僚的视线紧盯萤幕不放，恰好播出源田美彩子当选年度第三名的报导画面。 「看这么仔细做啥？要你们找出对方把柄就没这么认真。」片山二郎也分心看了几眼美彩子的美腿影像特集。「他马的，这些偶像真是社会的寄生虫！」 「报告议员，去年有一位退役偶像当选参议员，而且还是我们的同党同志。32岁的她据说会被延揽入阁。」一位只懂认真工作却无法察言观色的幕僚汤川哲哉提醒片山二郎。 「你脑残（ノータリン）啊，同属一个政党也不一定就是同志。为什么没有杂志举办『这位政治人物了不起』票选？」片山索性把电视机给关了。 被辱骂的汤川哲哉再次好心提醒：「议员，您刚刚说的”ノータリン”（n?tarin，智障、脑残）是『放送禁止语』，一个知名乐团的名曲当年就因为这个字眼被禁，请您务必要注意。」 「智…白痴，这点我当然知道，那首歌曲我也会唱。」 「还有…」泫然欲泣的他欲言又止：「虽然没有『这位政治人物了不起』票选，但是有办过『这位政客烂透了』的调查，岸田直道位居第十名，理由是看起来做了很多事情，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做。」 片山击掌叫好：「终于有像样一点的时政评论了。」 「可是…」汤川不知该不该说出口，他心中老早就打算辞职回老家种田，于是他勇敢开口：「议员您是第三名，理由是…」 「够了够了，你给我滚开。中田弌大原先的任务应该结束了，把他给我叫来。」 「您是指田中千寻先生吗？」 「废话，在我面前不需要用他的业界假名。」 幕僚汤川哲哉恭敬告退，他握紧左拳后在内心发出低鸣：「这是我最后一次向这种脑满肠肥的政客鞠躬，明天之后我就要回到富山县老家的山里耕田，再也不投票。对了，还要跟爱抱怨却不做爱的老婆离婚，一个人静静看着偶像写真也可以过得很好。『这双美腿了不起』前十名的写真集和dvd我要一次买齐！我要跟山里的鸟儿一样，展翅自由飞翔。」 老爸两年前在山中竟然「捡尸成功」─正确来说，是发现一位登山失足却迟迟未被寻获的年轻登山女客，说不定我能受到上苍眷顾而捡到一位仙女！ 儿时富山县老家山上的清风迎面而来，一隻看不见却自由翱翔的金翅雀不断围绕着汤川，对他哼唱出轻快乐曲。 A面曲4 黑石莉央的指叉球（1） 我和直美在饭店门口准备搭乘大山广辅特助派来的轿车，前往都内的知名棒球场，该处也是bwithyou二期生演唱会的预定地点。 「两位美女，请务必代我替青木选手加油。」大山特助临去前还不忘要我们帮球员打气。 球赛开始时间是下午三点，距离开打还有十五分鐘。黑石莉央学姊站在约好的地方朝我们用力挥手。原本伊达里奈也要随同过来，可是她打电话告知临时有工作必须进行，难得短暂假期就这样泡汤了。 「你们两个是约好一起招摇还是笨蛋姊妹花？」莉央学姊双手插腰，故作不满姿态说道。 我和直美因为在饭店过夜，加上受到学姊邀约看球赛，来不及回宿舍或老家换衣服，约好一起穿上bwithyou的粉红色棒球外套，这是为了团员拍摄广告所製作的特别版外套，十分合身也相当好看。 「莉央学姊，我们来看棒球赛所以穿上棒球外套，初春温度穿这外套也挺舒服的。」我转了一圈向莉央学姊展示棒球外套，里头是一件蓝白条纹短t，恰好配合主队的顏色。 「学姊，我们两人都没有主队的球衣或外套，等一下再买吧！」直美补上一句。 「看来你们真的是生活白痴耶，森田老师和今井小姐果然说得没错。」 「欸？」我发出疑惑语气。 「你们昨天的表现已经引起超人气话题，现在是职棒热身赛期间，球迷还不算踊跃进场，结果你俩不约而同穿上bwithyou的粉红色外套，是想在场内引起骚动嘛？」 「对耶！怎么没想到？」直美难得发出可爱呆萌的语气。 身旁不断经过准备入场的球迷，似乎有不少位认出直美与我，朝我们这里窃窃私语或露出微笑。 反观莉央学姊扎起马尾，戴上主队的棒球帽与后背包，简单的格纹七分袖衬衫、轻薄连帽外套搭配洗旧感紧身牛仔裤，修长美腿曲线毕露，不过整体而言十分低调。 「先把这个口罩戴上，等会儿入场坐定之后再拿下。」莉央学姊递给我们两副口罩，上头印着小小的”b”。「这是新的周边產品，公司让我先试用看看。还强调是经过特别研发的產品，可是这种东西要怎么卖？只有艺人或名人比较需要吧？」莉央学姊无奈地甩了甩口罩，自己也准备戴上。 殊不知两年后全世界爆发史无前例的超大规模「武汉病毒」（covid-19），彻底改变人类生活模式。某段期间内，口罩变成稀世珍宝，在日本甚至一罩难求，当初这项被嫌弃的周边產品霎时成了热门商品，供不应求。 正当我们要戴上口罩之际，一对学生情侣跑了过来：「非常抱歉，请问你们是bwithyou的黑石、草野及我妻小姐吗？可以和你们拍一张合照吗？万分感谢。」 莉央学姊见对方彬彬有礼，于是便答应让大家一起合照。我和直美是首度与粉丝合照─之前的握手会上不许拍照。 「我妻和草野小姐昨天在节目上好厉害，请继续加油唷！」女生做出握拳打气的手势。 一旁的男友则开口：「希望我妻直美小姐将来可以出来参选议员，我们全家肯定都会投给你，你是年轻次世代的救星，国会里需要像您这样的人才，年轻人才看得见希望。」 直美露出尷尬笑容，深觉自己昨天在节目上的表现稍嫌过火了一点。 「对了，请问黑石小姐，你认为今天的热身赛哪一队会赢？」男生看着莉央头上的帽子提问，显然是有做功课的粉丝，知道莉央对棒球颇有研究。 「我觉得大概是客队会赢2分？」说出意料之外答案的莉央学姊轻轻挥手，示意就此道别。果真是头号王牌兼队长，懂得满足粉丝需求也兼顾个人隐私生活。 「莉央学姊不是支持主队吗？」直美年纪比莉央大一岁，依旧喊她一声学姊。 「支持的队伍不可能一直赢，今天客队赢面比较高，而且我支持的是家乡的队伍。」 黑石莉央出身千叶县南房总市，支持球队可想而知。她在中学时曾是垒球校队成员，也非常喜欢棒球，至今帮同一支球队开过三次球，可惜家乡队伍还没找上她，日后开球价码恐怕会水涨船高。有传闻莉央正在和职棒球星交往，公司之前也偷偷安排好几位人气球员和她见面，更使谣言不脛而走。 我们三人坐定之后，眼前映入外野草皮上的主队选手做最后传球练习画面；来自名古屋的客队先攻，已经有打者处在挥棒练习区准备上场。外野记分板上的大银幕正放映本赛季主队的宣传影片。莉央学姊帮我们安排在客队休息室上方的内野席，也就是三垒这一侧，因为主场球迷多半会选择坐在一垒的主队内野席，如此一来，我们这里的球迷相对较少。 我和直美都显得很兴奋，这是我们第一次以球迷身分踏入这座球场，它是仅次于甲子园的第二古老球场，歷史非常悠久，可是仅能容纳大约31,000位球迷，举办演唱会的话可以吸纳约4万名左右的歌迷。 「你们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看球赛吗？」 「我和爸妈住在横滨这么久却从没去看过地主队的比赛，也不曾踏入东京都内的其他球场。小时候在台湾曾和爸爸去看过一场职棒比赛，那时年纪太小，已经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场边啦啦队员很漂亮也很会跳舞，球迷加油十分热情，场边的景象好像比场上更引人注目。」 「哎！说来惭愧，我连东京巨蛋也没去过。」直美露出万分愧疚的表情。 据说直美一天的行程非常简单：家里、学校教室与图书馆、学校食堂或咖啡店，接着回家；直到甄选进入bwithyou后才开始转变。 直美的家人向来反对她进入演艺圈，纵使她不提姓氏背后的荣光，也会被许多人当作卖点与话题来讨论。然而她的双亲在直美不知情下，曾偷偷拜访过所有一期生团员与经纪人─包括bigboss在内，希望大家可以多多照顾我妻直美。 直美的父亲坦白地说：「直美非常聪明，很会念书又擅长逻辑分析，个性爽朗却强硬，和柔美外表其实不太相衬，最令人担心的一点是她在日常生活中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欠缺许多生活必要常识，连烧开水、煮泡麵、磨豆子冲咖啡都不会，洗衣机也不会操作，甚至不太会使用自动提款机，真是伤脑筋。希望大家可以体谅她某些地方的疏忽或无意间的冒犯。」语毕，直美双亲向大家深深一鞠躬。 反对女儿踏入演艺圈染缸，最后却用九十度鞠躬请託大家多多包涵与照顾自家爱女，外冷内热下的浓厚亲子之情不言而喻。 「今明两天是主队最后两场的春训热身赛，接下来休息一周半后，漫长的球季正式开打，所以今天赛事越来越有例行赛公式战的气氛，场边也有知名的鸟类吉祥物在跳舞加油，内外野观眾席也坐了大约一万多名球迷。」莉央学姊帮我们做简单的解说：「球队准备开幕战的这段期间，就是让我们举办演唱会哟！」 站在本垒板后方的主审右手一比，球赛正式开始。 「从内野观眾席向外野看过去，突然发现这座球场好大，我们的演唱会能够装满一半嘛？」 我对此一直很担心，万一舞台底下空荡荡不但是重大打击，还会损了bwithyou的招牌。身旁的直美一样忧心忡忡，左手食指不停抠着自己的白皙左大腿。 「两位可爱妹妹，这点不用担心，要对bwithyou招牌和自己有信心，握手会不是来了不少粉丝嘛？」莉央学姊从后背包拿出名牌钱包和手机。「你们上一下6ch网站讨论区看一下，我去买饮料，这里的主队特调饮料很有名。」 「莉央学姊，我去买就好。」直美的话还没说完，拿起手机就往贩卖部衝去。 莉央想起直美父亲的请託，于是决定「放手」让这个大女孩独立去完成这件事。 「strike！」主队先发投手连续投出好球，主审喊声十分清楚地传到我们耳中。 莉央学姊把手机萤幕转向我：「你们也投出了好球，看看这分布图。」 萤幕显示这次演唱会的预售票分布图，几乎已经卖出九成，空白的地方相当少。心中大石顿时放下，我不禁露出安心的笑容。 「高山先生说昨天下午之后也陆续接到不少工作邀约与节目访谈，你们有得忙了。」莉央学姊持续低头滑着手机。 内野观眾纷纷发出欢呼声，主队先发投手连续三振两位打者，整体状态极佳。 我也拿起自己手机点入那个知名的讨论网站，一下子就找到”bwithyou”的讨论群组板。 “bwithyou的二期生们看来很值得期待，有胆识又漂亮性感！” “果然是我妻，我的老婆直美实在太棒囉！娜喔敏，我爱你！” “欸…不要随便拿『我妻』姓氏开玩笑，小心惹祸上身。” “大老婆莉央、小老婆娜喔敏、外遇情人奥川佳织、妹妹阿咖酱（小茜）。” “少了一夜情对象：佐佐木由纪！” “二期生最高！演唱会门票已买（爱心符号）” “bwithyou好像要推出保险套？嘿嘿…会有什么特别的吗？” “为何恋爱禁止的偶像会推出套套商品？” “由纪的奶真大！制服都快被撑破了。我要买她的写真集，一定很适合打手枪！” “佐佐木由纪只有奶可以，其他都不行啦！说不定连在床上都会『迷路』。” “草野茜的也不小哟！这批二期生似乎都有精挑细选？” “全力支持我妻直美参选议员，电爆那些死政客！” “草野茜到底是日本人还是台湾人？” “如果其他二期生也这么优秀，某些蹲着茅坑拉不出屎的一期生要滚蛋囉！” “放心，势利又冷血的bigboss和荻原肯定会把她们推出去拍大胆写真集，全身榨乾再『卒业』（毕业）。” “没人注意到阿咖酱唱歌很好听？有机会成为b团的新一代歌姬。” “强者我朋友说我妻直美有一位交往一年的男友？我朋友是直美的同校同学。” “有图有真相！但是不要上传自己和娜喔敏的合成照。” “有人看过《国家的幻影》吗？那到底是谁的写真书？” “源田美彩子呢？怎么没人讨论她？” “请去另一个讨论串，美彩子基本上已经没有价值了。神推我老婆娜欧敏！” 心跳持续加速的我很快瀏览过相关留言，大多数是对直美的夸奖称讚，其次是肯定我们昨天在节目上的整体表现。 「小茜，怎么样？能够习惯嘛？就算短时间内不能，将来也势必要消化这些东西。」莉央学姊说完后用力鼓掌，主队中心打者率先敲出二垒安打站上得点圈，接下来轮到第四棒攻击。 「这个网站有很多流言蜚语，有时会出现神准『预言』，所以公司同仁都会固定巡视。面对粉丝各式各样的批评，我们不能选择变成鸵鸟，除了那些单纯恶意攻訐的言论之外，假如想当一个成功偶像就必须要好好吸纳。」 莉央学姊突然站起身，我也随着起立但注意力都放在她所说的话语之上。 「两好三坏，满球数。」莉央学姊紧盯着场上局势，球迷纷纷站立后鼓譟加油。 客队投手向捕手点头，表示同意配球策略，下一秒，他流畅地高抬左腿与双手，准备将球投出。 「一开始，我十分不习惯面对这些批评或挑衅，甚至是对我的侮辱。某次，我看见有人将精液喷在我写真集的照片后上传，我简直要气哭了；刚出道上其他节目时，不小心在休息室外听见主持人和助理说：『那个器用贫乏的黑石莉央真骚，真想在休息室里揉她的奶，然后掀起裙子和她打炮！』当下难过的不想录影，我立刻把这件事告诉那时的经纪人今井小姐。」 听到莉央学姊的告白，我讶异地用手遮住无意间张大的嘴。 观眾不约而同发出震天叹息声，一颗滑球画出漂亮曲线让第四棒挥棒落空而三振出局。 「今井小姐那时怎么回答？」我问道。 莉央学姊回忆起当时的对话，转述今井小姐的答覆。 「那位主持人声势正旺，手上资源也很丰富，有一些人藉着他而上位，方法当然是你知道的…他就是故意说给你听。假如你愿意，我可以帮忙安排，但是『器用贫乏』可能会像口香糖一样一直黏着你，很会做爱也是一种才能啦，就看自己如何看待偶像这份工作与目标。只要不犯法，在这里面打滚没有好坏对错，就算是资深裁判也有误判坏球或出局的时候，何况是身陷其中的当事人？可是…」今井小姐缓慢凑近我的身躯：「努力当个让人看得到却上不到的性感小骚货，更是一种难得成就！在纸上或嘴上被人强暴，远比赤裸裸被这个社会强暴来得好。如果让男人不再对你有非分之想，你差不多也可以退役了。清楚抓住现实的界线，然后在跌出去前跳出自己的骚货之舞！」 今井小姐右手悄悄伸入我的裙底，捏了一下我的小屁屁。 莉央学姊一字不漏转述那时今井小姐的答覆。 「果然很有今井小姐的风格，乍听之下很无情却又非常兼顾现实层面的要求。」 「在我上台表演之前，今井小姐再度对我说：『现在尽情当个舞台上的骚货，记得对主持人拋媚眼哟！』我努力打起精神，完成那一次的演出，在副歌的时候，回身深情看向主持人，偷偷眨了一下右眼，今井小姐果然在当天就接到电话邀约。」 「什么？」 「今井小姐向对方表明我已经被某更大牌的主持人带去高级餐厅用餐了，麻烦下次请早。于是对方透过关係又帮我安排一些工作，想要更进一步亲近我，但是今井小姐连续礼貌性婉拒他两次，却又把他捧得很高，使他有飘飘然的感觉。然后…」 球场内发出木棒清脆的声响，客队主力打者也回敬一支深远的二垒安打。 那位志得意满的色狼主持人因「性爱毒趴」被警方当场在自家逮捕，狼狈不堪；据说是遭人设局并检举。他不断被捧上云端，行事越来越大胆嚣张，惹怒不少人。于是在这个知名的讨论网站开始出现他性骚扰偶像的传闻，接着传出他藉药物助性的谣言，最后竟然出现明确时间地点和参与人物的性爱毒品派对预告，警方也接获检举，一夜之间，他便从云端跌落地狱而鋃鐺入狱。 假如那位色狼主持人能稍稍警觉一点，经纪人懂得忤逆他或给予提点，也许还能继续嚣张。 「小茜，他忘了任何事物都有界线，尤其是自己的欲望。今井小姐在事发时如此告诉我。」莉央学姊对我露出微笑。 「在网路上散播消息与检举的人该不会是…」我灵光乍现向莉央学姊提出疑问。 她笑瞇瞇回答：「我不知道。我从没问过今井小姐，可是那时她的另类做法倒是拉了我一把，所以我很感谢她。」 观眾席再度发出鼓譟，下一棒接续敲出右外野安打，顺利送回二垒上的跑者，客队先驰得点。在我们后方大约五六排的一位男性球迷发出嘖嘖的不满声。 「偶像在现实中的位置与功能界线，到现在我还捉摸不清。那时我还曾对今井小姐抱怨有变态粉丝在我的写真集上射精且拍照上传网路。小茜，你知道她如何给我安慰吗？」 我轻轻摇摇头，如同站在投手丘上的投手一般，一直对捕手比出的暗号做出否决。 「莉央，那个人可是喷了『两亿』在你照片上耶！至少他花钱买了你的写真，这就是最实际的支持。版权在出版社，但是所有权是他的，你至少让他有所满足而且减少潜在犯罪，这样不好吗？有一次我搭乘电车被资深痴汉给偷摸了，我回头瞄了一眼，竟然是个发苍视茫、年过六十的长辈。我叹一口气后，就这样默默让他偷摸了翘臀几把，当作日行一善的牺牲。谁知下车后他竟然跟了过来，于是我回头对他微笑，老先生胆敢开口说要去开房间！我用力蹬了他的脚背，再赏他的小腿脛骨一脚。界线啊，现实的界线很重要，活到这么老还不知道的话，就只好吃一顿教训。」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一位身穿主队球衣的男子回头瞪了我一眼，原来先发投手陷入控球麻烦，连续保送两位打者，目前形成满垒的紧张态势。 「听到今井小姐遭遇后，我释怀许多了。那时真的是又气又好笑，心想怎么会有这种偶像经纪人，还是位年轻大姊姊！但是只要偶像和粉丝都能抓清楚那现实界线，彼此都会很快乐，千万不要想越过粉丝心中的那道结界，迷上偶像的原因不一而足；阴阳师不是万能，最重要的功能在于帮助人们和妖怪恢復身心平衡。今井小姐应该跟你提过偶像就好比是阴阳师？」莉央学姊竟然随手打出一个手印。 「小茜，这是我特地学的，就只会这个『独鈷印』而已。独鈷印搭配『金刚萨埵心咒』就是让被施术者能保持身心平衡的咒印。」 我倒是认为莉央学姊的迷人笑靨就是最强法术。 主队率先喊了暂停，投手教练、投捕手与所有内野手均聚集在投手丘，先发投手用手套遮住自己嘴部，避免被对手透过「读唇语」来破解战术与球路。 「经纪公司如果有良心的话，当红偶像团体的次要王牌年收入推估至少也有九千万到一亿日币左右，可是承受的压力很难明确形容。这就是相对的代价。」 据说莉央学姊光是靠两本写真集的分润收入就在都内高级住宅区买了间精緻小套房；上週她上传一段素顏后上妆的影片，短短几天就吸引超过两百万次瀏览─赞助商当然乐不可支。如果次要的王牌就有如此高的收入，莉央学姊所获得的报酬肯定更可观。一直有传言其他经纪公司想要挖角她。 「我们公司算是有良心吗？」我顺势丢出一颗软绵绵的直球。 「小茜，真聪明、反应好快，勉强算是有吧？不过你知道为何我现在没有涂指甲油或配戴任何戒指饰品嘛？」莉央学姊伸出漂亮纤细的双手手指。 「难道是在等赞助商？」 莉央学姊点点头：「没错，上一个赞助到期还没续约，现在还在洽谈。我们全身上下都有价钱的，之后你可能也没办法戴上自己喜欢的配件，连发型、发色都必须听公司的指示。」 投手丘上的小型会议结束，满头大汗的主队先发投手面无表情，向捕手点点头后全力投出一球。清脆木棒声再度击碎主队球迷的心，一支中左外野的安打轻松打回两分，比数0-3落后，主队在二局就陷入苦战。 「废物烂投！一年领二亿多日币，丢这什么烂球！热身赛就开始打假球吗？」刚才在我们身后发出不满声音的球迷现在音量更大了，听到眼前投手的年薪后，我吓了一跳。 「其实职棒球星某程度来说也是背着偶像的包袱在场上奔跑或投球呢！」莉央学姊一度想替先发投手辩解，可是想到自己的身分只好作罢。 「职棒球星的薪水好吓人！」 「可是也有很悲惨的投手，被球团过度使用导致手臂有职业伤害，却被球队无情割捨。转队寻求东山再起，曇花一现后又欲振乏力，短短几年，年薪从三亿变成仅有三千多万，就像过气或毫无表现的偶像一样。」 就在莉央学姊惋惜之际，放在座椅上的手机倏忽响起。 「喂？莉央学姊吗？我是直美，快来贩售部救我，我…我忘记带钱包了！」 A面曲4 黑石莉央的指叉球（2） 没想到我妻直美果真如她父亲所言，彻头彻尾是个生活白痴。 莉央学姊赶紧拿起皮夹，匆忙奔向贩售部救援受困的直美。不到五分鐘，直美露出尷尬笑容拿着饮料和学姊一同回到座位。 「好丢脸，我竟然买东西付不出钱，差点又变成诈欺未遂。」后来我得知这已不是直美第一次购物没带钱，每年总会发生许多起她所说的「诈欺未遂」，甚至用餐后忘记结帐便大摇大摆走出餐厅。 「幸好有位热情歌迷帮我结帐，该不会差点因为这种事而上了八卦刊物。」 「直美，请你放心，『文秋炮』野心没这么小，这点小事还不够格，下次干点大的，好吗？」莉央学姊没好气地念了直美。 正当学姊碎碎念的时候，一位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跑了过来：「抱歉，请问您是我妻直美小姐吗？这是你刚才放在收银柜檯的手机。」贩售部的工作人员将手机递给直美，她的双颊红得像是烤熟的鲜虾。 直美起身向对方鞠躬致谢，工作人员离去时再度开口：「昨天的节目很精采，我们贩售部的同仁都有看了，请直美小姐将来务必出来参选，这个社会需要你的智慧与能力！」工作人员毕恭毕敬说出请求后便迅速返回自己岗位。 「我的天啊，直美竟然把手机给忘了！手机是偶像的第二生命，以后千万不能和你拍照，实在太可怕了。小茜，你最好也离她远一点，以策安全。」莉央学姊真的毫不留情指责糊涂的直美。「我看你现在除了歌唱的正统发音、气息训练课程之外，更需要上一下日常生活常识课吧？」 「对不起，刚刚一时付不出钱，实在太紧张了，才会…」 「直美，你昨天在节目上拉小提琴之后又滔滔不绝发表演讲，难道就不紧张？」 观眾席发出欢呼声，主队打者敲出一支穿越游击区的滚地安打。 「就像那样！」直美起身指着站在一垒上的跑者：「那就是他的工作，所以不会紧张。」直美似乎还处在惊吓阶段，说话有点没头没尾。 「幸好手机离开身边的时间不长，以后真的要多多注意，我会提醒娜欧敏的。」我试图帮直美解围。 「对了，差点忘记。」直美除了将饮料分给大家之外，还从购物袋内取出两顶可爱的粉红色主队球帽。「刚才就是为了买这两顶帽子而付不出钱，身上现金不够可是又被认出是bwithyou成员，所以才骑虎难下。」 直美在购买饮料和餐点时，顺便逛了纪念品专区，发现新推出的春季女版球帽很漂亮，于是便选了两顶，赫然察觉钱包中的纸钞不够，打算使用电子支付又想不起自己设定的密码─有人说现代人设定各式各样的密码是为了对付自己而非骇客，永远只有骇客才会清楚你所设下各种密码。看来用在直美身上完全无违和感。 就在她拨完求救电话后，一位身形略胖、头戴主队棒球帽身穿黑色长袖t恤的男子上前主动帮她结帐：「我…我妻直美小姐吗？我…我是你的粉丝，让我来就好。」直美不断婉拒，对方当下语气十分诚恳，进退维谷下，直美只好让对方先行结帐，等待莉央到来再还给对方。 谁知粉丝结帐后说：「演唱会表演”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时，请向b-2区两点鐘方向做出猫抓手势再比出爱心，可以吗？」男子说出请求后便匆匆离去，不顾直美的呼喊。 「bwithyou的粉丝好热情。」我戴上粉红色的棒球帽，整体造型显得更为俏丽可爱。 「那位歌迷似乎有点眼熟，好像有来参加握手会。可是为什么我会被认出来？明明戴上口罩了。」扎起马尾、戴上帽子的直美蹙眉露出疑惑神情。 莉央学姊翻了白眼后回答：「我说直美大小姐呀，你现在穿的可是拍广告的bwithyou特製版棒球外套，背面印着水蓝色的”naomi”（直美），口罩右上方也有小小草写b。重点是你穿着超合身短裤，一双超长美腿绝对是吸睛焦点，加上昨天的华丽演出，不被认出来才怪！我差不多可交接在圈内的名号给你了。」 直美取下口罩喝了一口特调乳酸饮料后回应：「学姊在圈内的名号是什么？」 「骚货偶像。」莉央学姊叹了一口气。 直美差点喷出口中饮料：「欸…怎么这样！其实我在学校私下被传的绰号也是这个，一些女同学偷偷喊我『骚货天才』。」 我掩嘴偷偷笑出声音，直美转头瞪了我一眼。 「不知是褒是贬？不过只要抓住那条现实的界线，就会有属于自己的方向。」莉央学姊意有所指搬出方才的讨论话题。 直美无奈地点点头，看来天资聪颖的她很快就衔接上莉央的思维。 球场的广播系统忽然响起热门音乐，我和直美不约而同望向场内。 「这不是我们竞争对手的最新歌曲吗？」我满腹狐疑为何球场会放出这首歌。 「有些球员出场时，会播放属于自己的应援曲来增加气势，带动现场气氛，不过和我们一样，许多时候是异业合作的商业行为。」莉央学姊的解说点到为止。「那支位在东北的球队是bwithyou主要赞助商，下个月他们的王牌救援投手登场时会播放”紫阳花下saygoodbye”，恰好也是紫阳花的花季开始。」 “紫阳花下saygoodbye”乃bwithyou的新歌，是斋藤圣来学姊搭配奥川佳织的wcenter（双中心）中板歌曲，副歌时却有快节奏的变化与难度不小的舞蹈动作。若以旋律来说，似乎有点不适合在紧张时刻播放。我摸了摸帽簷，模仿场上投手的小动作。 「小茜，如同刚才说的，许多时候并不是我们可以做主，那些流着汗水、领着上亿年薪的选手也是如此，他们也有专属经纪公司负责薪资谈判、转队与接洽代言。对了，到时候佳织和圣来会一起去球场开球。」 莉央学姊再次伸出自己的左手，看着自己待价而沽的美丽手指。 一垒侧休息区外的鸟类吉祥物有模有样跳着竞争对手的舞蹈，卖力替本方选手加油。出于本能的竞争意识，我竟然双手合十暗自祈祷主队打者被对方三振。 「喂！肥宅，你怎么去那么久？」球场一垒观眾席传出那股充满憎恨恶意的不满声。 「我说过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我只是姓氏为三宅，因为生病所不太常出门，可是我不是宅男…」 「好了、好了…真囉嗦。难得出门看球赛，你怎么还是穿黑色衣服？」 「黑色显瘦啊！」 「你的胖已经不是靠黑色可以修饰了。」 「我是因为吃抗忧鬱的药才变成这样，不是贪吃或不运动，况且有些人的体内有肥胖基因（ob），即使喝水呼吸都会变胖…」 「够了够了，我收回刚才的问题，你的话和体重成正比。欸，我们的午餐呢？怎么只有两杯小小的饮料？」 「对不起，可以再给我两千元嘛？我把钱拿去买两顶球帽了。」 「啥？那我们的帽子在哪里？」 身形微胖的黑衣男把刚才替我妻直美结帐的偶遇一五一十告诉质问者，球场广播系统正播放某知名偶像团体的新歌。 「马的，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吗？把辛辛苦苦打工赚来的钱就这样花掉？而且还真有缘，竟然这样也让你给当面遇见，虽然我们本来就是来监看她们的。」 「娜欧敏的腿真美，如果可以『上』到她，刚才所花的钱就不算什么了。对不起，可以再给我钱嘛？我的肚子好饿。」 「拿去拿去，拜託你别再乱花钱。欸…b-2区不就是演唱会时我所在的地方？还有今天那个贱婊子为啥没有一起跟来？」 「对不起，我搞错时间，把日期提前一天，所以她临时去工作了。」 「你这个脑残白痴，为什么跟那婊子有关的事总是办不好？算了，反正明天本来预定是小试牛刀。不过你怎么知道她们今天要和黑石莉央一起来看球？」 「那个6ch网站上头什么资讯都有，我作了简单的程式可以抓出有用的讯息，没想到她们真的来了。对了，刚刚我在直美手机里头装了木马程式，所以幸运之神福尔图娜是站在我们肩膀上的。」 黑衣男趁直美分心之际，迅捷地把自己手机连接到她的手机，用传输线直接埋下定位与窃听程式。 「真是狗屎运。搞不懂你到底是白痴还是天才？拜託你以后用心一点，真正要行动时，没有出错馀地。」 「天才与白痴有时仅在一线之隔，重点是能抓住那条现实的界线。例如…」 「好了、够了，你快去快回好吗？快点试试看刚才的窃听程式。」 观眾席发出叹息声，在偶像团体歌声加持下，没想到客队投手只花三球就把打者给三振出局。 「活该，谁教你要选这么难听的应援曲。」充满不屑的訕笑声彷彿响遍整座球场。 接下来的球赛节奏加快，双方维持0-3的局势直到第七局。客队再度形成满垒，先发投手气喘吁吁，球队总教练亲自喊暂停后走上投手丘，拍了拍先发投手的屁股后将他换下。一位洋面孔的投手吐了口气后，快步跑上投手丘，球场广播系统播放出一首轻快的摇滚乐歌曲。 「竟然还有西洋歌曲耶！歌词还提到了『猫王』elvis。」天生吃不胖的直美吃着莉央带来的洋芋片。她一时间没办法跟着哼唱，但是高学歷、音准又好的直美已经能够轻哼出副歌部分。 “nowandy,didyouhearaboutthisone? tellme,areyoulockedinthepunch? andandyareyougoofingonelvis? heybaby,areyouhavingfun? ifyoubelievedtheyputamanonthemoon manonthemoon ifyoubelievethere'snothinguphissleeve thennothingiscool” 「哎！这是r.e.m.在1992年发行的『月亮上的男人』（manonthemoon），好古老的歌曲喔！」我凭藉记忆中的旋律，说出这首歌的歌名。爸妈很喜欢这首歌曲，耳濡目染的我也能跟着哼唱起副歌。 「小茜不愧是音乐小百科，大家口中的人体行动点唱机。」莉央学姊对我鼓鼓掌。 「这首歌的歌词有点怪怪的，小茜知道它在说些什么吗？」直美用右手拍打自己的大腿向我提出疑问。 “manonthemoon”在1992年发行并且在1999年改编成同名电影，由喜剧天王金凯瑞主演。r.e.m.主唱michaelstipe藉由这首歌向美国已故的喜剧明星安迪考夫曼（andykaufman）致敬，因为他生前喜欢恶作剧或精心设计诡计放在表演之中，不少人认为他在35岁过世根本就是一场大骗局，犹如当初美国太空总署nasa的「阿波罗登月计画」，其实是齣登陆月球的阴谋戏剧，故取名为「月亮上的男人」。这首歌和安迪考夫曼的短暂绚烂一生被引申为娱乐大眾的完美骗局！ 「草野茜好厉害！竟然知道这首歌曲的缘由。」黑衣人拿着自己的手机开啟窃听程式后发出讚叹。 「虽然她们是个婊子团体，不过昨天节目最后的结尾真是出乎意料精彩。」 「对吼，我那时因为临时要打工，没能看到草野茜的最后抉择。」 「一边窃听一边光明正大用望远镜窥视，真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发出笑声的黑衣人同伴正用高倍数望眼镜查看坐在对面三垒的草野茜三人。 主队救援投手热身完毕，炯炯有神看着捕手打出的暗号，摇了三次头之后终于点头。 「学姊，你知道这位投手擅长的球种是什么吗？」 「他是本季新加盟的选手，据说球速可以达到将近160公里，这速度对人类肉眼来说已经是极限，只有不到0.2秒的时间可以做出反应，所以他应该会用速球硬拚吧？可是他也有『指叉球』这项危险武器。」 「指叉球？」这次换直美兴致高昂问道。 莉央学姊从背包中拿出一颗全新的棒球，亲自示范给我们看。原来是只用食指和中指叉开夹住球，拇指在球的下方轻轻扣住。莉央学姊的手太小，没办法完全作出精确示范。 「球丢出去后会让打击者误以为是快速直球，但是在本垒板前会急速下坠，那时打者已经出棒来不及修正或收棒了哦！」学姊作势投出指叉球。「日本第二位进军美国大联盟的超级投手野茂英雄，当年就是用这颗球加上龙捲风式的投球姿势，骗倒不少强打者。」 「好厉害的变化球，为什么现在不丢呢？」 「现实的那条界线真的很重要，指叉球威力虽强，可是容易暴投也难以控球，万一没有旋转或是掉下来，对手很轻易就能敲出长打，现在是满垒状态，要是暴投或失投就完蛋了！他是新投手又有超快速球，为了让教练信任他，肯定不会在此刻丢出指叉球。打者和他正在做心理战，准备打他的快速球。」莉央学姊的分析很有道理，解说清晰又深入，简直可以当专业球评。 「不，他选这首歌曲本身就是心理战，他连摇三次头，一定是想拚指叉球，一切都是骗局与假象。」就在我信誓旦旦说完之后，洋投猛然出手，一颗漂亮的指叉球急速在本垒板前下坠，打者反应不及，勉强出棒打到球的上半部，形成软弱无力的投手前滚地球，投手迅速下丘捡起球后先拋给捕手，捕手再用力传向一垒，漂亮的双杀守备化解危机。投手振臂一呼，右手指向天空，彷彿向安迪考夫曼致敬。 直美和莉央学姊起身喝采，全场观眾也报以热烈掌声。在攻守交替之际，球场再度响起歌声，这次是bwithyou一年前发行的”才不要变成cinderella”，同时球场大萤幕竟然映出我们三人起身加油的画面。 「糟糕，被发现了。快点面对镜头跳一段这首歌曲的舞蹈，然后做出bwithyou出场手势。」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头号王牌兼队长，莉央学姊临危不乱做出指示。 我们三人随着歌曲简单跳了一段舞蹈，动作整齐划一，最后一起比出属于bwithyou的手势后对镜头挥手与比出手指爱心。现场掌声如雷，宛如超迷你演唱会。 「该闪人了。」莉央学姊拿起手机拨给场外的保母车；我和直美收拾物品后赶紧先行步向球场出口。 「春菜姊，这就是我所能给她们的礼物，希望她们还喜欢。现实的界线有很多，说不定半年之后，我就再也无法给她们任何东西了。」 莉央回头望了一眼球场观眾后，昂首阔步离开三垒观眾席。 半年之后，黑石莉央宣布正式从bwithyou「卒业」，并且加入新的经纪公司，展开自己的单飞人生，也顺利帮家乡球队在隔年开幕战开球，替自己丢出漂亮的一球。 「她们要先离开了，我们咧？」黑衣人看着望远镜对直美的离去显得依依不捨。 「阿宅，我们的目标不在而且有窃听程式就更方便，随她们去吧！看完这场假球再走，顺便思考计画的周延性。喂，这个拿去！」 「这是昨天节目草野茜的访谈高潮耶！」黑衣人显得喜出望外。 「记得要戴上耳机，因为等一下会有很难听的歌曲。把你的手机给我，让我听听她们的对话。」 黑衣人戴上耳机，默默交出自己手机后，全神贯注在手上萤幕的画面之中。 A面曲5 草野茜手中的雨夜花 白柳主持人认真地询问：「草野小姐，将来会选择捧住庄重祥和的菊花或是想摘下清秀的寒梅呢？」 面对日本与台湾的双重国籍问题，刚满18岁的草野茜该作何抉择？ 现场眾人屏气凝神，静待草野茜审慎的二择一回答。 只见草野茜轻抿嘴唇，露出左脸颊的迷人梨涡后开口。 「我想…我想清唱一首歌。」 「嗯？」 不待主持人应允，草野茜开嗓歌唱，一开始的歌声略微颤抖，之后犹如黄鶯出谷般的空灵歌声使人心情感到寧静祥和，飘渺歌声中带有一股说不出的强力劲道。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 无人看见，每日怨慼，花谢落涂不再回。” 直美反应机灵，双手轻轻打拍子，其他团员纷纷跟随节奏轻拍双掌。大家万万没想到草野茜忽然开口唱出一首台语歌曲。 喜好歌唱的主持人白柳女士对这首经典歌曲印象深刻，草野茜唱了第一段之后，顺势巧妙转为日文版本，并示意请主持人接续演唱。今天兴致欲罢不能的白柳女士以其声乐式唱腔接着演唱日文版本的”雨の夜の花”（雨夜之花）。 原作quot;雨夜花quot;乃台湾音乐歌谣之父邓雨贤于1933年谱曲并在隔年由周添旺重填词的经典台语歌曲。叙述该时一位纯情女孩北上工作遇上爱人，却被对方劈腿、移情别恋，痛苦不堪之际沦落至酒家服务的悲惨遭遇，隐喻一朵在黑夜里被无情风雨吹落的花朵，离枝断叶，不幸失去一切、无法返回原乡也难以在新天地好好生活的忧伤境遇。 邓雨贤乃赴日学习音乐理论，初出茅庐的创作自然带有浓厚日式风味，这首「雨夜花」就是相当标准的和式风格小品，曲调朗朗上口；可是大战在即─山本五十六将军明知大日本帝国无法战胜，却也无力阻止顢頇的帝国海军向美军挑衅，为了鼓励日治时期下的台湾人民勇敢从军，日本政府遂将本曲在1938年改为quot;荣誉的军夫quot;（誉れの军夫），由粟原白也填上带有军国主义色彩的新词，并交由当红歌手雾岛昇演唱。 “红色彩带，荣誉军夫，多么兴奋，日本男儿。 献予天皇，我的生命，为着国家，不会怜惜。 如要凋谢，必做樱花，我的父亲，荣誉军夫。” 改编的军国主义版本完全颠覆原曲既有的涵义与调性，邓雨贤悲愤至极。 在1944年时，邓雨贤不幸因病骤逝，享年仅37岁。 “雨夜花”在1942年再度被改编成同名歌曲”雨の夜の花”，由当时政府眼中钉的渡边滨子女士演唱。她是日本的传奇女歌手，一生灌录1800多首歌曲，二战时期演唱许多不被日本帝国接受的歌曲而一直遭到刁难甚或查禁，她却仍勇敢传唱反而在终战之后获得日本政府颁发「紫綬褒章」─用以表彰在学术、艺术和体育有卓越贡献之人。 八零年代初期，由台湾知名歌手邓丽君在日本再度灌录台、日语版本而再度走红。邓丽君当时在日本颇有名气，因此让战后新一代的日本人认识到这首经典歌曲。 然而当日本帝国于战败后撤出台湾，反而来了一批更独裁的中国国民党，一样是在中国彻底战败，却带着子弹枪炮「转进」福尔摩沙，佔领这块本该重新拥抱自由的美丽土地。 蒋介石和蒋经国统领的中国国民党残酷冷血，一个是好色军阀，一位是冷酷情报特务头子，短短五十多年，中国国民党从败战破產军队变成全世界最富有的政党，党產从零变成四千多亿台币！政党高层及其后代个个富可敌国，可悲的是，竟然还有许多信徒相信中国国民党能替台湾带来希望。 蒋经国外遇偷生下的后代孙子人生第一份工作就是立法委员，第二份工作就是躺着当选台北市长，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毫无任何人生歷练与工作经验，却凭藉被塑造的蒋氏光环与帅气外表再登龙门，实属举世罕见的奇蹟。 「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要消灭他们的语言。」纳粹头子希特勒如是说。 蒋介石在败掉中国江山之前，曾多次求助于希特勒，中国国民党尽得二战时期的纳粹主义精华，在台湾实施严厉的语言及思想管制，力道与密度更甚日本帝国。 独裁统治下的台湾笼罩一片白色恐怖，仅仅因为”雨夜花”这首歌曾被改编成日本军歌，便遭到中国国民党查禁，连带使得”望春风”、”月夜愁”和”四季红”三首经典台语歌曲列为禁歌，这四首歌曲乃邓雨贤着名的「四月望雨」大作。直到中国国民党被人民不断抗争而被迫解严，此些被查禁歌曲或书籍文化才得以重见天日。 「原来这首歌曲背后藏着这么多故事，而且某家台湾航空公司从2015年起，当飞机落地时，就会在机舱内播放『雨夜花』和『望春风』耶！」黑衣男子好奇之下，查询歌曲的由来。「那个中国国民党简直比黑手党、山口组还要可怕，而且二战时竟然还向希特勒求援，岂不是把纳粹当成自己的好伙伴吗？」 「日本鬼政府也没多好，都怪人民连自己的心和自尊都随同经济一起失落了。」 「下次去卡拉ok我也要唱这首歌。」黑衣男子信誓旦旦说道。 「宅宅，你会唱歌？」 「不会啊，今天晚上回家开始练唱。」 「求求你饶了我！快点继续看下去。」 白柳女士兴之所至把歌曲剩下部份一口气唱完，小茜则是轻轻和声，一曲唱毕，团员再度给予主持人热烈掌声。 「草野小姐怎么没有回答问题，反而唱起这首老歌？」和蔼的主持人并未因草野茜暂时忽略问题而动怒。 「我想知道这首歌到底是属于台湾歌谣还是日本歌曲呢？」 「这个嘛…」主持人皱起眉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邓雨贤先生当初如果没有来日本学习音乐，就写不出这样的曲风，但这首歌曲却又是描写那时台湾的社会现象，经过歷史上无法抵挡的洪流衝击过后，由渡边滨子和邓丽君女士再度改唱，更赋予歌曲新的时代意义，现在日本和台湾人都相当喜欢这首歌，可是已经没有人去追问它的终极归属了。」小茜用话术避掉了敏感的「军国主义」一词。 她继续述说：「我记得被誉为最接近诺贝尔文学奖的作家安部公房曾提过自己的处遇，好比『做为场所的悲哀』，曾经迷惘在中国东北满州国长大的他，回到日本后陷入身分认同的矛盾，身心感到被囚禁般的苦痛，然而…」小茜顿了一下：「假设安部先生是回到一座只有自己的孤岛，也许会感到无比自由。」 主持人露出心领神会的微笑，白柳女士深深明白小茜的话意： 是这个社会给予安部公房那种忧愁的认同矛盾感，明明是日本人却在无法抵御的歷史洪流中被吞噬掉自己的身分认同。 「现在东京已经是世界首屈一指的大城市之一，每天吞吐着各式各样的人，在这里勇敢筑梦或找寻希望，甚至是重新展开自己的人生。日本製的商品与各种流行文化也散播到世界各地─包括我的出生地台湾。和製大砲已经用另一种形式征服世界，却没能征服自己人。」 「喔？怎么说呢？」 「村上龙在《寂寞国杀人》里提到的国人欠缺认同自觉，我想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小茜没有把话说得斩钉截铁，实际上已经点出癥结所在。用两位知名作家替自己背书，更是一道安全护身符。 「自觉呀？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现场fd把镜头拉近，特写草野茜所崭露的自信神情。 「我喜欢台湾也深深喜欢日本，可是我更爱这个世界和北极熊！」 主持人和其他团员同时发出笑声，伊坂美玲甚至忍不住用力击掌。 「坦白说，我还没准备好抉择，不过是这个社会选择我，而非我能选择这个社会。在台湾并没有『爱抖露』（idol，アイドル的日文发音）这个专门职业，少了一项志业就代表缺了一种使命感，倘若能以职业偶像的角度去做选择，把日本的偶像文化传递给台湾，应该也能算是一种深爱日本的表现？不论如何，我都是bwithyou的一分子，用偶像身分带给大家在难过时微笑的力量，去找寻希望与自觉！」 fd示意节目已近尾声，主持人礼貌性地看了四位团员后，直视前方镜头：「今天非常感谢bwithyou的新成员来到节目里畅谈年轻世代的想法，还表演了小提琴与现场演唱的功力，非常不简单呀！希望大家可以给新人多多鼓励和支持。」 佐佐木由纪负责结尾的发言：「感谢大家，请记得来看我们的演唱会唷！」 她不忘对特写镜头拋出媚眼，粉红色爱心顿时盈满整个摄影棚。 中村助理用力吐出一口气，她的酷刑终于在佐佐木由纪的装可爱模样中结束。 一旁的导播助理兴奋地对她开口：「今天真不赖，节目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你们看起来好像没准备却带来一个又一个的惊奇。」 「没准备？不好意思，可以让我看一下你手上的台本吗？」中村助理早就知道主持人访谈有丢出变化球的惯例，然而今天的状况未免太超乎预期。 导播助理不明就里，顺手将台本递给中村助理。 「阿勒？这份台本为什么和我们所收到的不太一样？」 中村助理尚未将台本不一样的状况向馆山先生报告，公司隔天一大早已经收到许多给草野茜的北极熊娃娃，花店也送来不少给我妻直美的花束或加油花篮，彷彿她即将成立竞选总部投入大选。 「太刺激了，没想到她们如此勇敢，竟然用这么多另类的回答方式，要是换成我早就结巴而说不出话来。」黑衣男子取下耳机后不断讚叹。 「你是在夸讚个屁？那些是套好招的，就像球赛一样。」 「可是这次看起来不太像。」黑衣男子搔了一下自己的后脑。 球赛不知不觉已进行到九局下半两出局，主队依旧0-3落后且掛蛋，现场已有不少球迷满是失望准备离场，有少数球迷甚至发出不满嘘声。 「宅宅，要不要先测试一下？演唱会不是都有彩排预演，才会进行『本番』演出，我们的计画也该来个预演，否则临时出错该怎么办？现在就是大好时机。」不怀好意的声音夹杂在嘘声之中扩散。 「现在吗？不太好吧？况且也不知道要用什么画面？」黑衣男子听到要求后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现在观眾已不到五千人，到时候可是有至少三万人以上，乾脆就用草野茜的唱歌画面。」 黑衣男子半推半就下，从灰色大背包中取出类似通讯设备的小型机器和一台笔记型电脑，接着动作灵活地操作这些设备，眼神发出难得的自信光芒，犹如进入属于自己的王国，而自己就是掌控一切的君主。 猝然，球场大萤幕播出草野茜清唱的节目片段。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 无人看见，每日怨慼，花谢落涂不再回。” 在场眾人莫不发出惊呼，由于比赛正在进行之中，客队「关门投手」一时失神，投出一颗没有尾劲的失投直球，被主队第四棒逮个正着，被惊呼声掩盖的木棒敲击声只有打者和捕手听见，白球消失在右外野看台深处，五千多位球迷的惊呼声转为庆贺欢呼。 客队投手教练立刻衝向主审，左手指向外野大萤幕，口中念念有词，投捕手也不断向主审抗议。主审依然高举右手臂，伸出食指朝天空画圈─代表全垒打的裁决手势。 有两位工作人员急忙从球场工作室奔出，频频向裁判与客队教练致歉。由于是热身赛性质，双方争执并未持续下去，救援投手把注意放在第五棒─但愿是最后一位打者。 「马的，那首歌曲真难听！」投手教练离开内野红土区时，回头望了一下大萤幕，发出不满的抱怨：「不过那位女孩真可爱。」 第五棒打者面对第一球就出棒，击成一颗二垒上方软弱飞球被轻松接杀出局，比赛最终1-3结束，客队不多不少正好赢两分，如同赛前黑石莉央的预测。 在黑石莉央专属的保母车上，直美忽然发出尖叫：「学姊，来自名古屋的球队真的只赢两分，你果真是女神无误。今天真的好刺激又有趣，演唱会结束后，我们再一起去摘草莓好吗？我从来没去过草莓树园摘过呢！」 我强忍笑意但右手不断敲打自己的腿部，莉央学姊无可奈何叹气：「小茜和我一样也没摘过树上的草莓。如果排得出行程，找圣来一起去福冈採草莓。她是福冈出身，而且福冈草莓非常有名。万一不行的话，来个节目企划顺便去玩也可以。」莉央心想，一定得让这位「骚货偶像」名号继承人的生活白痴亲眼一瞧草莓到底生长在什么环境？ 就在我即将哈哈大笑之前，外套里的手机发出震动，竟然是今井小姐来电，今天是难得的休假日，怎么会突然拨来？ 「喂？小茜，今天晚上九点之后有安排行程吗？」今井小姐语气有些焦虑。 「今天是我们的休假日，晚上倒是没有任何行程。」 事实上，那时候应该已经回到宿舍。隔天下午安插有简短的杂志专访工作，紧接着是一连串演唱会定装预备工作，算是十分紧凑，很可能要工作到午夜过后。 「太好了，可以帮我…不，是帮公司和bwithyou一个忙吗？也和美彩子有关。」 「美彩子学姊？」我讶异地提高了声调。 听到关键字后，莉央学姊与直美一起肃然地看着我，屏息以待接下来的对话。 我掛掉手机后不久，保母车在前方路口违规回转，驶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今晚过后，bwithyou和美彩子学姊是否也将各自奔向属于自己的道路？ 车内音响轻声流泻出萧邦的e大调练习曲作品10之3，这首曲子又名《离别曲》。 B面曲4 月亮上的美彩子（1） 千寻和弌大在日文的平假名写法都是”ちひろ”（chihiro），田中千寻的本名是中田弌大，艺高人胆大的他，使用的假名和本名发音一模一样，关键原因是：不论喊出千寻或弌大，他都会立刻有回应。如此一来，便不会因一时疏忽而露馅，身为优秀间谍最重要的基本条件就是自然的态度。 片山二郎派系原先的幕僚长很早便提出具有远见的另类人才培育方案：每年透过内部关係取得「特殊问题少年」的犯罪档案，接着在其中挖掘璞玉。 鉴于民族性和社会制度所形成的框架，许多被认定是行为偏差的青少年很早就被正统体制给放弃或刻意忽略。 台湾出了一个史上最年轻的跨性别行政院政务委员，本身就是所谓的偏差反社会青少年，作为一个中輟生、高智商电脑骇客又是跨性别者，如果身在日本，早就被霸凌到自杀或被社会所打压，很可能走上绝路或真的从事见不得光的工作，哪有机会被延揽入阁并成为最年轻政务委员，进而统领整个国家的科技资通讯政策？ 这件事在日本网路引起热烈讨论，该政务委员在日本被称为「天才it大臣」。 反观曾经有位日本科技大臣是将近80岁的长辈，连网路会不会使用都被网友不断质疑。没有科技专业背景，反而大力奉行纸本公文的文化，还身兼「印章文化维持协会」的会长。 之前甚至有「网络资安战略大臣」表示自己不会上网与从来没使用过电脑！可是他却只要盖下一个印章就能引发「网路战争」。 显见保守沉痾的日本体制扼杀了许多潜在人才，因此从犯罪青少年之中寻找千里马加以培训，未尝不是一种另类人才养成方法。 这正是片山二郎拔擢并利用中田弌大的契机。 「你是好莱坞电影看太多还是把我们当成慈善事业？」片山二郎抽着高级雪茄对该时的幕僚长提出质疑。 幕僚长原本想仿效电影「x战警」（x-men）的查尔斯教授，建立一个小型的x学院，专门培育这些有问题却有未来潜力的青少年男女。然而刚愎自用、短视近利的片山二郎最终否决这个计划，与其花这么多金钱与心力，他寧可培育一堆青春美少女供他享用。因此仅让幕僚长挑选其中四五位进行栽培，年度挑选计划也只维持二年便告终。 单亲家庭长大的中田弌大是个不折不扣的中輟生，长相斯文秀气又不喜与人交际，小学时，常在学校被霸凌，索性自我放逐于体制之外。虽不像电影里时常出现的超夸张天才少年，中田弌大的确具有优异逻辑能力，无师自通而十分擅长it方面的知识与操作，喜欢阅读文学、爱好音乐。 这位问题少年长期住在网咖，某次新宿警方执行临检盘查勤务时，正在补眠的中田弌大来不及逃离，被带回生活安全部的少年事件课暂时留置。 警方赫然发现他的随身背包中有不少支手机、两台笔电和一本安部公房的《箱男》，一度曾怀疑他进行偷窃或其他不法行为，原来他利用wi-fi热点和自製木马程式入侵他人手机，以窃取电子钱包或信用卡卡号供自己消费，甚至在中小型银行的提款机前盗录提款卡晶片，进行小额转帐或提款。 相当特别的一点是：被害者皆经过挑选，有不少是地痞流氓、吸毒的援交女、从事诈骗的不良分子或是针对诈骗集团所使用的帐户进行窃取，反而使得该帐户被冻结。更有许多笔小额转帐是转给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士，查询过后才发现是贫苦老人或中年失业人士。 「在框架中生活，处处是漏洞，但是人类却怎样也鑽不出去。」 面对警方的公式化讯问，中田弌大冷淡地回覆这句话后便保持缄默。警方端详那本《箱男》甚久，却没有一位曾阅读过该本小说。 安部公房或许或会躲在箱子里头哭泣。 慧眼识良驹的片山派系幕僚长遂将中田弌大纳入重点栽培对象，并且视如己出。中田弌大虽获得短暂类似亲情与友情的慰藉，却也如同自己在侦讯时所言：鑽不出框架洞穴，只不过从一个幽暗洞穴被迫迁徙至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窟。 中田弌大未满18岁前便被片山和其他几位「伙伴」送出国深造，辗转于第三或第四国取得他国合法护照暨证件，从此有了第二或第三身分，田中千寻也诞生于此时─日本与智利的混血儿。 这个社会肯定你的存在并非你亲自出现在眼前；而是一张又一张的信用审核、纳税资料或出入境纪录，如果政府认定你不存在，任凭你在官员面前喊破喉咙，也没有人看得见你。 中田弌大与田中千寻到底哪个才是真实自我？ 无解问题至今仍困扰着被关在洞穴里的那个「他」，直至此次任务遇见森下胜彦。 由于幕僚建议转向攻击，于是从岸田直道的年轻特助大山广辅下手。长期跟监下，某次碰巧发现大山和森下胜彦有所接触，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理应毫无交集，岸田直道为何会与森下胜彦进行联系？森下更未曾帮岸田拍摄形象照或竞选照片。 这个答案终于在中田弌大介入后浮出水面。 中田弌大将自己待在森下身边半年多来的观察向片山二郎报告，并取得几笔森下和国外掮客金钱往来的资料。 「中田，你认为如何处理比较好？」片山二郎若有所思摸着自己的银白色蓄鬍。 「报告议员，加入同盟后要求岸田议员分一杯羹，有肉大家一起吃。」 「为什么不彻底击垮对手？」 「已有建构妥善的利益体系，为何不直接进入拿取好处？这个架构得来不易，也不是两三下就能重新构筑，好比发现一档股票的内线情报，只要稍微加以投资，便能获得丰厚报酬，何乐不为？」 俗话说「人心不足蛇吞象」。 片山二郎不理会中田弌大的中肯建议，他打算「整碗捧去」，决定要把岸田直道与他父亲打造的获利架构整个吞下。首要任务就是让岸田派系的合作对象彻底失去信任感再趁虚而入，并且在「本能寺策动造反」；假如无法遂其心愿，次要目标乃促使岸田的同志对他失去信心，在东窗事发之前瓦解政治利益同盟，只要片山二郎能够扩大权势，金钱自然会源源不绝走进家门。 中田弌大揹着说不尽的无奈，缓步走出片山二郎的办公室，再度迈入黑暗之中。 「春菜姊，他们都累了，就像无垠沙漠渴望降下甘霖解渴。」这次换美彩子站起身后，伸了懒腰。「中田弌大也就是田中先生认为他替片山议员效力超过15年，累积的利益应已足够偿还知遇之恩。森下胜彦则是厌倦自己老爸用亲情作为束缚，逼迫他从事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这种压力非常人所能想像。有一段时间，森下的父亲甚至聘僱知名的『黑水国际』（blackwaterworldwide）作为保鑣，以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连黑水国际都出动了，足证那时情势必定十分险峻，一个不小心，森下胜彦的生命安全就像被飞弹击中后的目标，转瞬灰飞湮灭。 「春菜姊，你是否曾经遇见会让自己想说出心底话的对象？不一定是恋人，却会让自己想把心中苦楚或秘密告诉对方，即便是被规定不能说出口的重大秘密？」 我想了几秒后回答：「或许就是刚刚提及的那位法律系男友，不过一夜情的床伴可能会是好对象。」 「你有过一夜情经验？」美彩子的语气十分惊讶。 「可惜还没遇见适合的对象。」我笑着摇摇头后再度以大字形躺下，对着房间天花板接续美彩子述说未竟的故事：「见不到光线的两人在黑暗中相遇，忍不住倾诉彼此压抑在心中不为人知的苦楚，相濡以沫的两人激发出超越友谊的情愫。」 「你怎么可能一无所有，你永远有昨天与已经死掉的时间。」美彩子突然说出含意深远的话语。「森下曾对田中先生表示其实自己根本一无所有，看似真正一无所有的田中先生反倒用这句话安慰对方。」 「这哪算是安慰？根本是落井下石嘛！但是意境却相当深远。」我望着天花板想像一座古老大鐘的鐘摆突然停止摆动，接着开始风化成无数粒子。 时间会死亡吗？时间是否有尽头？ 好想询问母亲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句话触动双方心弦，合奏出一首又一首哀伤小夜曲，反覆回响在只有彼此的飞弹防御系统之中，所以两人决意走出『飞弹防御系统』，彻底拋弃过往，努力展开属于自己的新人生。」美彩子的语气相当坚定。 我发出不知是过去24小时内第几次的叹息：大家都是愤怒的笼中老鼠吗？ 「据传首相将在2017年下半年提前解散眾议院进行改选，而且可靠情报网指出北韩可能会在八、九月进行第六次核试验，在内忧外患下，政客们势必疲于奔命，这个时机最有利逃离原先枷锁，而我就是那把解开牢笼的钥匙。」 源田美彩子肯定是倾尽全力想帮助这对亡命鸳鸯，这些国际情势资讯和分析在当红年轻偶像口中说出，犹如天方夜谭般让人不敢置信。 今井春菜内心其实相当震惊，殊不知此刻在东京都内的知名电视台摄影棚内，她旗下的新进艺人正滔滔不绝针砭时政，并提出偶像使命感的期望，宛若即将大刀阔斧进行政坛改革的超新星般发出耀眼光芒。 源田美彩子的解说非常有逻辑，条理分明，一切都符合心中预先的推理过程，她的说明也能确实解答心中既有的疑惑部分，然而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后头又有岸田议员和惹人厌的大山特助不停追赶。 「目前疲于奔命的人是我啊！」我在内心对自己大喊。 我打起精神对美彩子说出午夜突发的另一个变素：「美彩子，你知道午夜过后，田中千寻消失了吗？」 「消失？田中先生消失了？」美彩子轻声惊呼。 听见我说出田中千寻在午夜时消失的讯息，美彩子神情显得十分讶异。 「田中千寻和狗仔摄影师从昨天上午开始就被岸田那方派人跟监，午夜过后突然失去田中的讯息，彻底在天罗地网中消失无踪。他们质问过森下先生，同样一无所获，而且森下胜彦竟然通过三次测谎检验，说谎的可能性非常低。至于你和田中到底知道多少内幕？森下表明你几乎不知情，是被他给骗进来演出一场假的爱情戏；至于田中方面则是保持沉默。」 森下显然非常信任田中千寻的自保能力。 「如果连森下胜彦都不知情，我怎么可能会知道田中先生的下落？」 「他们利用权势调了通联记录且一直对田中进行非法窃听，田中消失前拨了两通电话给你，可是都没有接听。」 「因为心情不好，所以那时我在洗澡，花了不少时间，还用了据说是我挑选配方的bwithyou美彩子限定版香氛蜡烛，难闻死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看来那个香氛蜡烛的评价确实很差，营运行销部如果推出团员体香包附赠生写真的效果可能会好上一万倍。 美彩子走向小型维多利亚式风格的梳妆台，在自己代言的粉底液旁拿起手机后，走向坐在床边的我。 「春菜姊，真的有两通未接来电。」 为了避免错过任何线索，我也凑近她身旁一同观看手机。萤幕显示两通未接来电，还有一则未读讯息。美彩子把未接来电的通知点除，我发现她的手机萤幕桌布相当特别：一望无际的荒原却在某处绽放出鲜艳紫色花海，没有经过任何修图或后製处理，看起来像是直接用手机所拍摄下来。 手机上的传讯者写着”ちひろ”（chihiro），不知是代表千寻抑或弌大？ 「可以把讯息点开吗？」我要求美彩子当面把讯息打开。 她纤细漂亮的食指轻轻点开那则令人紧张万分的讯息： “layoutdone!go!（眨眼符号）” 没想到是一则英文短讯而且意味不明。 ”layout”有许多意思，有佈局、设计、安排的意思，难道一个词把所有想表达的意思给全包了？至于”go”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为什么田中要向美彩子说go？莫非是告别？ 「美彩子，你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吗？」 她纯真的双眼对我眨了几下：「我完全不知田中先生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正当我思索其中涵义之际，不小心打了个呵欠。 「春菜姊，你肯定很累了，彻夜未眠又不断东奔西跑，要不要在这里洗个澡然后休息一下？在你沐浴的时候，我来想想看田中先生可能会躲哪里？」 美彩子真是体贴至极，马上看穿我的心思。此时真的好想冲一下舒服热水澡再小憩片刻，如果可以喝杯调酒再温柔做爱，不知该有多好？ 雾气繚绕的热水不断从莲蓬头流泻而出，在我眼中宛如「露德之泉」般珍稀。疲惫感一点一滴随着身上的沐浴乳缓缓流逝。 「春菜姊，需要我帮你刷背吗？」 「啊…不用了，谢谢。」虽然我很想说声「好」，可是毕竟会有点害羞，况且刚刚还不小心被美彩子给吻了。 我把精神再度集中到整个事件的脉络之上，重新爬梳整理一番。 森下胜彦所布下的是高超险棋： 岸田直道如果先斩后奏，一口气把三个人都给「失踪」，就省事多了。可是在情报不充足下，贸然对田中千寻出手可能会有问题；当红偶像因为緋闻缠身而一夜消失更会引起话题，转而让大家深究男主角森下胜彦的身家背景，反而对岸田派系不利。 森下胜彦更进一步认定「虎毒不食子」，在绝对保密的前提下，自己的生父应该不可能对他痛下无情杀手；藉由和美彩子的「假恋情」引起一定公眾瞩目，在这段期间内，可以确保双方安全，同时有意无意洩漏身边还有一位陌生的田中千寻，让岸田直道和父亲自行去调查，兼顾田中和自己父兄的利益。 此外，岸田直道更必须考量到美彩子和田中千寻到底知道多少秘辛？ 在我踏入这间偶像闺房之前，试图亡羊补牢的他们绝对没料想到美彩子竟然知道这么多资讯。 在最坏的情况下，森下胜彦认为受过专业训练的田中有能力足以自保，倘若父亲和兄长决定要对他不利，恐怕也得考虑田中背后势力的反扑。至于源田美彩子方面，就是靠偶像魅力本身作为防护罩，这一点也是她愿意勇敢挺身而出的要素，美彩子对自己的偶像魅力有高度信心。bwithyou在某程度下也属于岸田派系势力掌控范畴，不需要对美彩子有所不利─除非覬覦她的美色。 可是对片山议员那方面也必须有所交代，否则「中田弌大」会被两方人马彻底追杀。追根究柢，如果手上欠缺可以制衡两边人马的具体物品，计画都将功亏一簣。 「到底可以取得什么东西来做为保命符呢？」 「春菜姊，你说什么？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浴室玻璃门外传来美彩子甜美的声音。 B面曲4 月亮上的美彩子（2） 我在沐浴时的自言自语不知不觉发出声音，可是隔着毛玻璃无法完整传到美彩子的耳中。 「没事，现在这样很好。美彩子，你知道田中先生有什么嗜好吗？」 浴室毛玻璃后沉默了数秒后发出娇柔的声音：「他喜欢看旅游书籍和听奇怪的音乐，田中先生曾对森下说想在沙漠中骑着骆驼放摇滚乐。他还说特别欣赏djshadow这个音乐人，可是我完全没听过djshadow的音乐。对了，他曾提到最喜欢安部公房的《箱男》。」 「在沙漠中骑着骆驼放摇滚乐」真是奇怪的愿望，和我想吃遍全日本草莓蛋糕相比，这才是诡异呢！ 田中千寻特别欣赏djshadow，我倒是不太熟悉。 喜欢摇滚乐却最欣赏电子乐的先驱？看来要请教「音乐小百科」草野茜。至于安部公房的小说《箱男》，我竟然没看过，想来真是羞愧至极。安部公房可谓是最接近诺贝尔文学奖的日本作家之一。 「春菜姊，我想起来了，关于那张不小心拍到田中先生嫉妒眼神的照片，那时候他在车里放了一首怪怪的摇滚乐，从头到尾没有一句歌词，只有乐器演奏，一开始的电吉他声响很温柔，曲调还蛮好听悦耳，中段过后变成像失真噪音一样，不停反覆几小节相同的演奏，直到尾声才再度恢復正常，重点是整首乐曲的旋律都很接近，大概只有九、十节而已，记得贝斯老师说这叫”riff”，可是一般来说，riff多半会使用在快节奏的编曲之中，尤其是重金属摇滚，那首曲子却不疾不徐。我还想这种音乐怎么卖得出去？于是我询问田中先生那是什么？」 我把莲蓬头热水暂时关掉，静待美彩子的转述。 「田中先生说『这很像我的人生，不是吗？』之后他说出乐团名称和曲名。」美彩子语气透出些许困惑：「我的英文不好，上次节目的”头no王”企划（日文的头脑王和笨蛋的头no王发音接近），我的英文只有可耻的1分。我只记得团名是什么『天狗』的？」 「天狗？传说中的妖怪？」我舀了一盆热水从自己的胸部倒下去。 「是发音接近，不是妖怪啦。我先去帮春菜姊准备睡衣唷！」 我可以想像毛玻璃后美彩子的吐舌可爱表情。 我压出美彩子的名牌卸妆油洗脸，随后拿起帮我准备的毛巾充分沾湿热水后擦净脸部。又是bwithyou限定商品毛巾，八成只剩下保险套还没纳入周边商品？这条毛巾设计十分特别，具有电影《骇客任务》的风格，充满了电路与回路设计、程式码等等。 我想起这条限量版毛巾和我所使用的随身碟，都是因应半年前的电脑展所推出，bwithyou也和电脑厂商有联名合作，加上粉丝是男性居多，这种基本策略是正确方向，可是毛巾实在太丑，所以那时我并没有拿取。 layout…设计…啊，难道是设计图？ 在我搭乘大山特助派遣的车子来此地时，那台房车的侧边印有小幅公司广告，好像是和it產业有关。 「难道是…」我必须上网查询才能知道答案。 全身犹如触电的我，赶紧冲洗乾净，抓起一旁印有美彩子照片的bwithyou浴巾裹着身体步出浴室。 大楼底下突然出现好几辆消防车的鸣笛声，远方也传来急促警笛声。 「美彩子？」 房内没有任何回应。 「你在哪里？」除了警笛声之外，房间内保持一片寂静，美彩子甜美的声音犹如被黑洞所吸蚀。 我的心跳猛然加速。 layout…设计图、布局、规划。这真的是一语双关！ 我、岸田议员和中田弌大的背后势力，全都被田中给规划入一场精心布局，我们都是设计图中的程式码，一个接着触发下一个，最终构成飞弹发射的控制晶片。 房内圆桌上的摆设好像不一样了。我定睛一看，美彩子的随身笔电和她一起消失。 桌上放有两颗小小的黑色方形物体，底下压着一张便笺纸：『黏在大衣衣领和袖笼。』 原来我被大山广辅给窃听了。 窃听器旁边放了一盒全新保险套，上头印着许多粉红爱心，并且以马赛克拼贴方式写着”bwithyou”。 「没想到还真的出了联名商品。」 保险套旁放着一盒吃过的避孕药，底下也压了一张字跡工整的信纸。 “春菜姊， 我的演技进步很多了吧？ 谁教你成了二期生经纪人，没能及时发现我的成长，可是『头no王』企划测验结果倒是真的。 很抱歉把你和bwithyou拖下水，我会补偿你们。 我要go了哟！不过我们应该还会再见最后一次面。 源田美彩子 p.s.你确实「睡」得不够多，田中先生眼神散发的嫉妒是吃醋我吻得太认真！” 啊！ 原来美彩子和中田弌大才是真正的恋人。 裹在身上的浴巾似乎同感讶异而掉了下来，我暂时无意再次围上，反正房里此刻也没其他人。 床头柜忽然传来陌生男子声音，害我吓了一大跳。床头柜上还有一颗窃听器，我光着身子走了过去。 「源田美彩子人咧？这双美腿了不起的第三名呢？」 「马的，你们这群蠢蛋，竟然活生生让人给跑了，她第几名却记得那么清楚。」 这是大山广辅特助气喘吁吁的声音。 「特助，刚才来了好几台消防车，隔壁栋大楼似乎发生火灾，场面变得相当混乱，也有一位外送员与我们发生衝突，说什么我们乱停车。这栋大楼的秘密通道那里也来了警车，口口声声说我们开的车是赃车，而且正在进行毒品交易。」一位男子声音发抖向大山进行报告。 「智障，你们不会主动报出岸田议员的名号吗？」 「可是我们的车辆一时间真的变成赃车，更不妙的是，一位同事身上真的有大麻！」 「你们这群…算了！房内也没动静了吗？春菜小姐在做什么？」 「好像在洗澡。」 「洗澡？」 大山的语气有些激昂，难不成他想要「睡我」？我想起他午夜在会议室里曾露出的诡异眼神。 「讯号始终断断续续，我们根本听不见重要讯息，好像被人刻意操纵似的，只能听见无关紧要的对话。」 「把耳机拿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音，索性拿起圆桌上的窃听器大喊：「我洗好了！看得见画面吗？」 大山特助和窃听男同时吓得发出叫声。 「今井…今井小姐，你怎么听得见我们的对话？」 我灵机一动：「你摸摸看自己的西装后领。」 大山伸出左手往后一抓，赫然摸到一颗窃听器；他的部下忍不住也笑出声音─有什么样的主管，就会带出什么样的部属。 「可恶，竟然被反窃听。」我好似听见他的理智线断裂声。 我放下窃听器后发现床头柜上有我的手机和一杯清澈透明的饮料，杯缘还放了几片薄荷叶，鼻子凑近一闻，杯里飘散出莱姆和略微刺鼻的气味。 「是vodkalime（伏特加莱姆）！」我开心地喊出声音。 床上放了一件看起来非常舒服的bratop和内裤，这是一套名牌的内衣，终于不再是bwithyou周边商品。 上头有一张深蓝色小卡写着：giftforharuna（给春菜的礼物）。那并非是美彩子的字跡，应该是中田弌大的亲笔字。 仔细一看，小卡乃经过刻意挑选，底部有烫金的”filostrato”浮水印，这应该是她们留给我的线索。 我的手机陡然发出声音与震动却非我所设定的来电铃声，那是一首相当耳熟的旋律。我暂时无意接听电话，反而在脑海中搜寻这首歌曲。 这是r.e.m.的”manonthemoon”（月亮上的男人）。我放下美彩子特调的伏特加莱姆后忍不住击掌叫好，一切布局实在太精美。假如能瞭解r.e.m.主唱michaelstipe在1992年写出「月亮上男人」的歌词及其背后含意，肯定会向这对「亡命鸳鸯」鼓掌致敬。 我拿起手机，发现底下又有一张便条纸：『记得录音。』 童心未泯的淘气美彩子玩侦探解谜游戏上癮了吗？ 「喂？今井小姐吗？源田真的不在房内？她到底知道多少讯息？她…」 「急什么？你们居然窃听我！」 「万分抱歉，这是紧急事态，所以必须採取非常手段。」 「美彩子展翅高飞，房里没有其他人，不信的话可以上来看看。」我看着房内全身镜中一丝不掛的自己，顿时发现自己说错话。「不行，等一下，等本小姐睡饱之后，你们再上来检查。」 「睡觉？」 「本小姐已经超过34小时没有闔眼，现在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止我在这张舒服的床上补眠。」 「这…我很难向岸田议员交代，不如请馆山和荻原老师来…」 「不用拿他们来压我。」我拿起伏特加莱姆啜饮后继续宣洩：「我知道你们想找的晶片设计图失窃线索，就算要找也必须等到夜幕低垂。」 手机另一端似因讶异而沉默数秒后才有回应：「你知道飞弹控制晶片设计图被偷？」 我藉着酒意大胆地回应：「笨蛋！你们这群笨蛋，被人家反窃听，又开赃车交易毒品被警方盯上，要是被岸田直道议员知情，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山特助，你说是不是？」我特意加强语气，让录音档内容更有震撼性。 电话另一头只能有无止尽的沉默。 「千万不要小看当红偶像团体的经纪人，『天之楯科技株式会社』向国外军火商取得的飞弹控制晶片设计图失窃，这种小事我当然知道，我还能帮助岸田议员设法取回，让你们的良心事业继续发展，你说呢？」我的语气显得胸有成竹；对比无计可施的大山特助，他也只能选择乖乖听话。 电话另一端呈现交头接耳的纷乱状态。 「是的，今井小姐，我们全都明白了，您需要吃些美酒佳餚后再休息吗？」大山特助语气骤然丕变，面对毕恭毕敬的态度还真不习惯，果真是标准的政客哈巴狗。 「谢谢特助好意，现在我只想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还得继续作战呢！等到事成之后，我们再一起去”marigold”喝一杯，不过你要请客。」不论何时，刚柔并济和威吓利诱同时进行才是确保「控制」成功的不二法门。marigold是东京颇负盛名的俱乐部，至今只随荻原老师造访过一次，那里并非光有钱就能进入消费。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我刚好有marigold的会员证。」 想当然那张要价不斐的会员证是岸田议员给他的方便。 「对了，既然现在盛情难却，不如帮忙完成三件事。」 「是，吾等绝对使命必达，请今井小姐好好休息。」大山特助的语气显得信心满满。 这群笨蛋与憨慢内阁一样无法信赖，我请大山派人去接今天上节目的四位团员，并且请她们吃一顿高级料理后，再送她们入住那家和bwithyou合作的饭店。最重要的是：赶紧告知岸田议员晶片失窃的资讯可能也被片山二郎所得知，请务必设法筑下资讯防火墙或是让国外供应商安心，切勿让他们失去信赖感。 既然片山二郎有可能同时知道中田弌大「断讯消失」，我身上有关键资讯的消息应该也会被知晓，所以我央请大山特助另外派一组人马驻扎在大楼底下与秘密通道，切莫让任何人打扰我的美梦。 相同的资讯利用不同处理方式，就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资讯的妥适处理，乃事业成功的关键要素。这是我成为偶像经纪人第一年所学到的教训。 「今井小姐，为什么不当面和森下胜彦谈一谈？说不定问题很快迎刃而解。」大山拋出最后一个疑惑。 「现在森下胜彦打死都不会吐出一个字，况且他很可能除了协助让晶片设计图被窃之外，其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美彩子勇敢以身相许的礼物，他会想办法收下。」 「源田美彩子献身给gay？怎有可能？」 「总之，先请照我刚才的指示去做，一定会设法让你与岸田议员满意。」 我翻了白眼后切掉手机，裸着身体再度呈现大字型躺在舒服床上。右手摸着自己的水滴状左乳房，色泽依旧漂亮、饱满富有弹性，形状却好像有点下垂。早知道应该要先向美彩子询问如何做日常保养？ 「算了，改天再请教黑石莉央或是佐佐木由纪。」我自言自语后起身穿上整套bratop内衣裤，盘坐在小圆桌前把所有线索一一写下。 前天美彩子三人一同去了filostrato，房里又出现夜店内的搭訕小卡，中田弌大肯定想诱导我前去该处，但是他和美彩子究竟想要我做些什么？按图索驥找回晶片设计图？或是有其他用意？ 目前难题是：进入filostrato之后，该如何踏出下一步？下一位被纳入这场布局设计的又是谁？ 我再度躺回床上，刚才那股熟悉又令我抗拒的味道再次隐隐浮现，我撑起半个身子，把伏特加莱姆一口气喝光：「美彩子什么时候学会调酒？伏特加莱姆看似简单，可是要调出俐落乾净又爽口的感觉非常不容易，公司预定要开设的bwithyou咖啡店不如改为pub更好？」 讚叹之馀，我发现房内的整体摆设好像有些许不同。 不见了！ 美彩子的打歌服和那把fender白色贝斯不翼而飞。既然选择逃亡、退出演艺圈，为什么要带走笨重物品，难不成是作为纪念？ 衣橱木门被打开了一半，美彩子留下的最后线索十分明显，我方才竟然没察觉，八成是太过疲累。衣橱里的服装整理吊掛的非常整齐，不过数量很多，真正的线索究竟藏在哪儿？ 我凭直觉先伸向那件bwithyou羽绒外套口袋。 「yes！有了！」 我摸到一张纸条后急忙取出一观：『这件外套丑死了！请行销课的同仁向厂商反映。』 她在filostrato的搭訕小卡上亲笔写下心声。 美彩子果然压抑很久，囚禁体内的小女孩本性全然爆发，不停和我玩着侦探解谜游戏。 我记得前天行程是团员预录「春季约会私服」企划，每位团员要穿自己所准备的服装，那时我帮小茜、南野萌和伊达里奈拍合照，美彩子突然「乱入」，变成一张逗趣照片。我匆忙拿起手机查阅相簿档案，美彩子穿的是一件湖水绿针织衫外套，内搭一件白色丝质衬衫，下半身是鹅黄色及膝百褶裙，整体显得相当有质感又散发无限的青春气息，重点是招牌的笔直雪白美腿更显美丽。 那天的企划她获得专业造型师给予第二名的殊荣，第一名是南野萌的「小心机可爱」（アザトカワイイ），隐隐约约露出胸口的菱格缕空洋装博得嫉妒与羡慕，毕竟主题也包含「约会」，这个致命吸引力完全符合企划。 录完节目后，除了「御三家」另有工作之外，所有团员就地解散。美彩子便是那时被森下胜彦给偷偷接走了。 这次我的目标伸向那件湖水绿针织衫，针织衫外套有两个装饰用的小口袋，勉强可放下小卡或纸条。 「有了！咦？」摸起来的触感并非字卡便笺，而是有点熟悉的细长、略微不规则的纸状物体。「唉！马的…」 我把东西取出放在灯光下端详，终于发现熟悉气味何来。 我翻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内袋，拿出那只银色打火机，听见清脆声响后，原先放在美彩子针织衫小口袋中的「草莓菸」缓缓燃烧。 宣告戒菸的当天就破戒，真的是被爱情所击败的人。 脑海中不断反覆出现”filostrato”的意思就是「被爱情击倒的人」。 我偷偷吸了一口手捲菸，匀匀吐出那口闷在胸中许久的回忆。 床头柜倏然再次发出声音：「搞屁啊！车内音乐怎么变成这鬼东西？」 隐约可以听见大山特助车内音响正播放女声版的”manonthemoon”。 「哎…那是美彩子的歌声。」我不禁发出诧异声。 「报告特助，其实蛮不错听，好像是美彩子的歌声吶！」一位男子用方言称讚美彩子的翻唱版本。 「你怎么他马的那么清楚？你是她的粉丝啊？」狼狈无比的大山特助语气中仍带有不满。 「嘿啊！我去过她的握手会也买了两本写真集和dvd，副队长斋藤圣来也很不错。」 「一群饭桶！她们的经纪人比较漂亮迷人，懂吗？」 我关掉床头柜上的窃听器后发出大笑。 “nowmashida（岸田）,didyouhearaboutthisone? tellme,areyoulockedinthepunch? andmashidaareyougoofingonkatayama（片山）? heybaby,areyouhavingfun? ifyoubelievedtheyputawomanonthemoon womanonthemoon ifyoubelievethere'snothinguphersleeve thennothingiscool” 美彩子把歌词中的人名巧妙换成岸田和片山，并且将manonthemoon变换成woman（女人），连同下一句的”his”（他的）也顺势换成”her”（她的）以符合文法。 「美彩子颇有作词天分的嘛！而且英文进步很多了，真的要退出演艺圈？」 我将草莓手捲菸捻熄后，全身顺从地心引力而躺下，用手机低声播放原版的「月亮上男人」，在michaelstipe的歌声中呼呼大睡─希望在梦中能飞翔到月球，而且那里要有美味的草莓蛋糕与大学时的法律系男友─我非常想躺在他的怀中享受无尽温暖。 B面曲5 悲伤会痛：子宫悲鸣 即使曾来过附近的高级百货公司不少次，草野茜步入全是高档国际精品区的经验却是「零」。 接获今井小姐来电后，黑石莉央并未过问太多，直接将草野茜及我妻直美一同送至指定地点，下车后迎面而来的竟是森下胜彦摄影工作室的造型师筒井薰小姐，之前拍摄bwithyou形象照时有过一面之缘。 「欢迎二位美女。真是太好了，在二月的最后一天终于有工作。好久没来这里逛逛，一些柜姐都快忘记我了。」即便这个月和一月份一样全然无工作，她的薪资依然会一毛不减地准时发放，甚至包括全勤奖金，可是人活着就是要有劳动，才会有真实的存在感─政客除外。 「筒井小姐，请问我们来这里是要作什么呀？」直美的提问显然有点愚笨。 「直美仙女，我们当然是要努力血拼，可惜时间只有一个半小时，而且我还得帮你们上妆。」 放眼望去，这里都是国际高级精品专柜，每间专柜都经过特殊设计，光是从门外向里头瞧，便可得知每样单品价值不斐。此时这个区域空无一人，仅有亲切柜姐站在自家专柜的门口，希望我们三人能光顾。 我妻直美出身名门，物质生活无匱乏之虞，却也未曾踏入全是国际精品的百货专区；事实上，她本来就对金钱数字没什么实际概念。 「我们可以尽情逛不用担心被打扰，这里已经被岸田议员给暂时包下了。森下先生说一定要把你们打扮美美的，这点根本不用担心，二位天生丽质，就算穿的很质朴也难掩绝美姿色，但是我的工作就是要凸显你们的特色。」筒井小姐语气十分得意而且很有干劲，迫不及待想要展现自己的实力。 今井小姐在电话中说今晚要带我们去高档夜店见识一番，交代我们务必要好好装扮，展现出个人特色魅力。详细情形等见面时再予以告知，同时必须把我妻直美一起带来。 直美是个生活白痴，然而一旦提到逻辑推理、法学和一般学识，她可就拥有超凡能力与洞悉力，所以春菜姊要求她出席肯定别有用意。 「筒井小姐，我们去隔壁区的专柜就可以了，那里的服饰我和直美应该比较熟悉。」我微微皱眉说道。 「二位不用担心结帐问题，虽然还是有点少，我想应该也够了。」 「请问我们的预算有多少？」我和直美不约而同好奇地询问。 「一个人是150万日币，森下先生额外赞助50万，所以每位『只有』200万元。」筒井小姐对口袋中的预算显然未臻满意，如同内阁各部会总想办法多挖一点预算供自己尽情挥霍，尤其是军事国防预算。 「什么？这么多呀！」直美再度发出惊呼。 「直美小姐，金钱在这里就像你昨天在节目上所说的，根本就是幻影一般，很容易一下子就没囉。」 200万日币几乎等于我五、六年的治装费，没想到一个夜晚就得花掉这么多，看来现实界线似乎还难以捉摸；直美的感受和我差不多。 「小姐们，我们得快一点，时间不太够了。今天filostrato的主题是”retronight”復古之夜，dresscode想当然耳就是八九零年代的復古风格。」 「被爱情击倒的人？」直美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真的是名不虚传的高材生偶像，竟然知道这个义大文的意思。」筒井小姐眼露钦佩神情。 传闻直美有位交往一年半的男友，我一直不敢向她证实这条消息。 暂时被包场的精品区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特殊气息。 我和直美就像初次上京的乡下小女孩一样，对各式各样设计精美的高质感服饰、配件等惊叹连连，价格更是令人咋舌。 过去二十年以来，即便全世界经歷亚洲金融风暴、网路泡沫化甚至是2008年的雷曼兄弟倒闭、次贷倒债所引发的全球金融危机，各国政府与央行大力推行qe（quantitativeeasing货币量化宽松政策），日本则是「安倍三箭」经济政策，结果却是进一步扩大贫富差距。诸多经济政策变成「劫贫济富」的工具；财富确实经过重分配，只不过是把穷困之人的口袋进一步掏空，补给因投机损失的富豪与华尔街的贪狼们。 日本越来越多「无缘死」（むえんし）与居无定所的游民，每到夜幕低垂时，群聚在某段东京都内的地下道内过夜，那里不仅仅是塞满了贫困街友，更充斥着满满的绝望及无奈，没有人明白属于自己的明天究竟在哪里？ 存在主义文儒沙特曾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并非为了享乐，而是为了还债。」 这种形而上的说法竟然成真，绝大多数的人都被各种债务追着跑，逃离不了这种秩序的掌控。 相对于此，国际精品集团的财报数字越来越漂亮，营收日益增加，股价涨幅更是可观，不断在世界各地的大都会区展店，举办奢华派对与时尚大秀。 根据经济学者所做的相关研究，过去一百多年来，社会贫富差距日趋严重，塑造出新的阶级制度与歧视。讽刺的是，令人不愿回想起的一战及二战期间，竟然是整体社会贫富差距最小、资源分配最公平的时刻。 「难道要引发战争才有实现公平与缩小贫富差距的可能？不，这实在太荒谬。」 事后从直美口中获知这些资讯的草野茜，心中宛如遭到飞弹袭击，躲回梦中的那个洞穴里似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茜，这件波卡圆点及膝丝质洋装蛮适合你的。」筒井小姐呼唤着我，她手上拎着一套driesvannoten可爱又优雅的洋装对我比划，洋装整体色调是一种接近无限透明的蓝，上头有淡黄色圆点，裙襬点缀金色与红色交织的刺绣与小小的珍珠。 「草野小姐，这件洋装你穿起来绝对气质满点。」柜姐露出灿烂甜笑，一旁的直美则是同意地大力点头。 一小时过后，我身穿这套洋装披上gg浮水印薄针织外套，头上戴着黑白配色的双clogo发箍，腰间系有h字样的红色皮带，脚踩薰衣草色的漆皮包头娃娃鞋，手上拿着咖啡色的小编织包。 直美则是套上鲜红色的荷叶边丝质衬衫，纯白色的膝上裤裙搭配一条dglogo蛇皮纹腰带。用白色山茶花发圈扎起俏丽马尾，脚踩木质厚底鞋，鞋面有可爱的水蓝色蝴蝶结，肩上揹着和蝴蝶结搭配的水蓝色针织棉质双c包包。宛如知名时尚杂志所力推的模特儿，穿上最新款的春装向世人展示春天最美的装扮。 「两位天使仙女美呆了！这是我半年来的最佳作品。记住，千万别被里头的男生搭訕，他们会递出一张深蓝色小卡，收下之后全部撕烂就对了。」筒井小姐帮我们上完最新的妆容后不禁讚叹与提点我们注意事项。 筒井小姐坚持要把预算全部花完，森下先生特别交代这是今晚夜店之行的礼物，此外，花光四百万购物金也让她获得短暂快感。因此我和直美各自又带了两件jilsander极简风衬衫和便鞋，外加martinmargiela春季牛仔七分裤、碎花及膝裙与粉色羊皮小肩包。 直美轻摸马尾上的典雅白色山茶花发圈开口：「没想到200万就这样花光了，这可是很多打工族一年的薪资。」 我抿嘴不发一语，静静看着筒井小姐在专门店里兴高采烈地结帐，店内播放一首非常轻快悦耳的英伦摇滚歌曲，主唱的唱腔很有识别性，我的脑海立刻浮现出曲名。 「号称音乐小百科的草野茜小姐，你听过现在播放的这首歌曲吗？」直美左脚随鼓点轻轻踏着拍子。 “it'samazeforratstotry it'sarace,araceforrats araceforratstodie sickandtiredofmaggie'sfarm she'sabitch,withbrokenarmstowave yourworries,andcares,goodbye” 「这是英格兰乐团placebo的”slavetothewage”。」我小声地回答，歌词里还提到了”bitch”。 「placebo不就是百忧解？曲名却是『作为薪水的奴隶』，此刻真是讽刺无比，现在突然觉得这首歌曲好难听！」直美随节奏踏拍子的心情戛然而止。 柜姐满脸笑容用双手收下筒井小姐递出的黑色信用卡，顺便写了感谢小卡给我和直美。 由于bwithyou採取月薪制，加上行销策略之故，过去这段时间二期生几乎没有活动与工作，所以目前领到的报酬少得可怜。二月份工作量陡然增加，三月份行程满档又有专属演唱会，预计会有较为丰厚的第一笔收入。 「娜欧敏，领到二月份的薪水后，你打算怎么用？」我好奇询问直美，截至目前为止，她没有打过工也没当过家教。 「我想捐出一部分给”311大地震復兴”的相关机构，然后再带爸妈去吃法式料理，小茜呢？」 「捐款算我一份哦！我想买双舒适好穿的皮鞋给爸爸，他跑业务相当辛苦，然后我要买股票。」 「小茜，你知道怎么操作股票？为什么想要买股呢？」 「娜欧敏，将来我想要带家人去夏威夷旅游，肯定得花不少钱，用钱滚钱不是最快的吗？巴菲特好像说如果你在睡觉的时候也有收入，你才有机会脱离死薪水的贫困人生。」 「很有道里却也相当无情，这就是现实所带来的紧勒感吧？你想买哪家公司的股票？」 「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怎么买股票。公司里应该会有不少内线消息，到时候再请教今井小姐。」 直美噗哧一笑后轻推我的左手臂：「小茜这时就变得十分精明。」 不久之后，一辆黑色进口高级车前来接我们去一家餐厅与今井小姐会合。 这家餐厅位于filostrato附近，用餐完毕后步行五分鐘便可抵达目的地。出于紧张缘故，草野茜及我妻直美好像没什么胃口，两人只点了鮭鱼义大利麵和黑咖啡、蔓越莓汁。 「两位真的美若天仙，各有不同的魅力风采，开始有ace的架势了。」我先夸讚小茜与直美来降低此刻的紧张感：「避免引人侧目，你们先戴上一般的眼镜。」 岸田议员已经透过买通国外合作伙伴的员工，暂时压下晶片设计图失窃的消息并且取得85%的设计图复本，现在正交由工程师设法拼凑出最后部分。然而终究仅是权宜之计，必须赶紧取回原图，完成该实体晶片，同时要避免片山二郎拿到设计图并发布失窃消息，才能确保岸田议员父子对内与对外的信赖关係。 原本预计昨天晚上立刻直捣黄龙，孰料filostrato竟然公休。岸田议员方面十分焦急，我只好安抚他们的焦躁不安：「议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既然中田弌大刻意留下讯息，想必也把夜店公休纳入布局之中，根本无庸担心。现在只要留意片山方面是否有大动作即可。」 大山特助点头如捣蒜，想必他并没有把美彩子如何消失眼前的细节告知他的老闆。 「春菜姊今晚打扮得很性感，甜美中有难以抵挡的女人味，比我和小茜更加迷人嫵媚。」直美取出手机想帮我拍照，我急忙伸出双手表示婉拒。自从当年退出偶像团体之后，始终无法好好面对镜头，宛如鑽入自己的梦中洞穴之内。虽然洞穴里气息沉滞，足以隔绝一切的安心感却也油然而生。 我穿上白色丝质透肤衬衫，里头故意搭配桃红色的内衣，在灯光照射下，胸型和内衣若隐若现。衬衫外搭配藕芋色骑士风春季皮衣，下半身难得穿着及膝粉裸色百褶裙与米白色长袜，营造出一种娇美中带有叛逆的感觉。 「我们三人可以另组团体了。」小茜打趣地附和：「不过我知道春菜姊想玩摇滚乐团。」 「乐团吗？今天的復古之夜还特地请了一支乐队来演出，应该会相当有意思。」我的心思根本不在filostrato所安排的节目与主题之夜，「那个人」应该会出现吧？该怎么面对他？ 我的左手食指不断敲打桌面，直美伸出双手握住我的左手：「春菜姊，如同小茜所言，我们现在是一个团体，不论发生什么事，大家都会并肩站在一起。」小茜也对我投以坚定的眼神。 两位年轻妹妹还不知发生什么事，却展现出勇敢自信神态，如同昨天在节目上的精采表现，她们将来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我们今天晚上到底要帮忙些什么呢？」戴着红色胶框眼镜的直美，开始擘划心中的工作蓝图。 我从皮衣内袋取出一根细长状的白色物体放在咖啡杯之前。 「这是手捲菸。」小茜摘下没有度数的眼镜后说：「春菜姊昨天不是戒菸了？」 「是的，所以这不是菸；这是飞弹，同时也是一把钥匙。」桌上的飞弹飘散出淡淡的草莓气味。 「啥物？（siánn-mih）」小茜不自觉冒出了一句台语。 直美从粉蓝色昂贵名牌包内取出印有双c商标的便条纸和笔，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双眼认真直视着我。 「喂？明知道老子正在爽，还敢打来吵我！」片山二郎议员正在东京都内的一家私人招待所内享乐，一位美艳中带有清秀质感的写真偶像熟练地趴在他的双腿之间，不停逗弄吸吮眼前坚硬的温热物体。 「我们找到中田弌大的下落。」电话另一头的语气比片山更为兴奋。「他今天深夜可能会出现在filostrato这家夜店，我们必须带两位专业电脑程式设计师过去。」 「为什么不是带我们的干员而是工程师？啊…」写真偶像的功力超凡、效率极佳，片山几乎难以抵挡，很快便缴械投降。 「呃…其实是我们收到中田弌大的指示，而且filostrato今晚有特殊活动，无法派大批人马进驻。」 「还不快点找两位最顶尖的工程师，其他人守在店外头接应，必要的时候，就去请託辖下的警察前往临检。」 中田弌大突然失联让片山二郎忧心不已，如今他明白爱将可能会送给他一项大礼，心中突感一阵欣慰。片山深深明白自己爱将中田弌大的能力，遂不再为难下属，他也想赶紧掛掉电话以便继续翻云覆雨。 「宝贝，你刚才说自己职业是什么？」 妙龄女子用面纸擦拭双唇后依偎在片山的身上：「我是出道两年的『凹版爱抖露』（gravureidol）。」 「什么凹版爱抖露，根本就是超凸板！」片山色瞇瞇看着眼前美女的身材，用食指戳了戳她丰满的胸部。 「就像国会民意代表分成参议员和眾议员，偶像也有许多分类呢！」 「谁敢说胸大无脑，宝贝知道挺多的嘛！写真偶像倒底有什么不一样？」 「议员，写真偶像不唱歌也不跳舞，偶尔会做cos.play（角色扮演），我们只出版写真集与dvd，接受杂志访问后再拍摄清凉照片，我们因为胸部太大还有定位问题，很难成为时尚杂志专属模特儿。」 女子左手顺势拉下右半边胸罩，露出整颗极具弹性又美丽的圆润乳房，片山目不转睛，犹如中了阴阳术一般。 「写真偶像运气好的话，可以演出电视剧或电影的三线角色来增加知名度，发展不顺或运气不好就跑去拍av。我们是全凭脸蛋和『身体』取胜的偶像类型。」她特意加强「身体」一词的语气。 「宝贝啊！乳不巨，何以聚人心？胸大才是王道。靠一对漂亮大奶来翻转人生，从此成为人生胜利组，几乎不用再努力，这样很好啊！」片山赤裸裸说出残酷却真实的社会定律。 连我的名字叫「铃香」都记不住，只会一律喊「宝贝」，真的是把身边女人都当成应召女或付费炮友？我一定会让你永远记住这个名字。 女子拉起片山议员右手，示意帮她解下整件胸罩与丁字裤。双唇早已不停在片山脸颊旁耳鬓廝磨：「议员可以让我翻转人生吗？还有…」她轻咬片山二郎的耳垂：「写真偶像的功夫比那些偶像要好太多，议员干过那些偶像吗？」 女子刻意用粗鄙字眼来增强片山的雄性欲望及征服快感。 「你的功力的确没话说，我们再来一次。等等，让我先吞一颗药。」片山心有馀力不足，此时需要借助药物的力量才能重振雄风。 「您坐好哦，让我来替议员服务。」 女子光着身子走向房内檜木桌，从桌上药盒取出一颗药物吞入口中并喝了一口气泡水，望向椅子上橘色名牌包，拍了一下自己保养得宜的翘臀后走回议员身边，慢条斯理按下床头柜的音响键，给予片山一个深情之吻，含在口中的药物及水也随之灌入片山体内。 「宝贝，你太厉害了，我会让你彻底翻转人生的。」片山双手不停揉捏眼前的诱惑与柔软。 女子掛上笑顏后娇滴滴说：「说好了哦！千万不许反悔。」语毕，她即刻主动进入欲望深渊，不停上下扭动腰臀，犹如扭出富有韵律的偶像式舞蹈。片山二郎则是不停发出低鸣，被动地享受这场绝妙性爱之舞。 片山议员老是不戴保险套，这次果然也一样─现在正是危险期。假如我能「不小心」怀了他的小孩，就能彻底翻转人生。用身体取胜不是只有漂亮的奶子，还有男人始终看不见的「子宫」啊！ 女人的第二性徵制约男人，然而女性才是真正被统制的对象。 片山二郎议员，您可曾听过子宫的呻吟？ 「我死后不会烧成灰的地方大概只剩下子宫吧！」 女子想起自己在念短大时读过「子宫作家」瀨户内寂听的作品，此时心中已作出翻转阶级的决定。 「啊嘶…等等，慢一点，我快不行了！这首歌曲是…」片山左手扶住女子腰部示意放缓节奏，右手仍眷恋闪着温柔光芒的柔嫩乳房及敏感部位。 「啊…我也快到了！」女子故意发出高昂叫声，左手举起片山右手托在她的乳房下缘，继续加快上下抽送速度，事实上她离高潮还很遥远。 「这首歌曲是『悲伤会痛』（悲しみが痛いよ），九零年代初期的经典歌曲。」女子发出更高分贝的叫声。 「慢…慢一点，我还想再享受一下你的体温。歌曲的主唱是不是后来因不明原因，无法再发声唱歌的那位？」 女子咬唇点头，她的演技相当了得：「我很喜欢听老歌，这首歌曲刚好是泡沫经济最后一年发行的单曲，之后日本就陷入失落的二十年，人家好想生活在那段黄金岁月。」 歌曲仅播放了四分之三，片山便忍不住把所有白色欲望全部灌注到女子体内。 「放心，一切交给我们，这次的财政战略绝对可以翻转目前的经济。」片山说完后放声哈哈大笑，瘫软在沙发床上。 假装心满意足的女子缓缓起身，下体沿着大腿流出白色液体却无意擦拭。她再次走向檜木桌旁的椅子，从名牌包内取出一根棒状物。 只有白痴才会对政客的话深信不疑，这些平庸的傢伙只会中饱私囊，想着如何和更多美女或偶像明星打炮，日本社会就是被这些政客的混浊精液给涂得看不清未来。 「好哦！人家会好好跟着议员的脚步。」女子转身面对片山微笑后回答：「我们今晚再来点刺激的，就像内阁部会刺激社会经济那样。」她点燃手中蜡烛后，以模特儿姿态优雅地走回片山身旁。 「你这可爱又性感的小骚货。」 「骚货干起来是不是特别爽？待会从背后进入，让我自己来动会更爽，保证让你欲仙欲死。」 女子再度口出秽语激发片山潜藏的欲望及能力。 「干完之后就要你彻底付出代价，不然怎么叫做骚货？」她把最后这句话套在心底。 不仅悲伤会痛，有时做爱会更疼痛！ 自己前后摆动身躯的女子摸了一下心窝，想起自己为了出版写真而第一次被迫献身的那晚，原本说好只让总编辑一人享受，没想到却来了三个人，碍于情势所逼，她只好忍住万般苦楚而答应要求。三人竟然还比赛看谁能做最多次？于是一个接一个，轮流进入她的体内，整个晚上毫无停歇。她看着下体不断流出的白色液体，内心不停啜泣。 那时好痛好痛… 今晚过后，我一定要彻底翻转人生，进入属于自己的黄金岁月。 就用这副绝美身体和子宫取胜，今后再也不要感到疼痛，再也不要和讨厌的人做爱，努力撑过今天晚上就好。 「骚货宝贝，现在这首摇滚歌曲很轻快动听，你可真会挑歌曲。」片山以站立姿态被动地进入女子体内。 女子露出脸颊上的迷人酒窝后说：「老歌最棒了，这首歌特别适合现在呢！」 「喔？歌名是…？」片山很快就忍受不住，把白色液体全都喷在女子漂亮的雪白臀部之上。 写真偶像再一次装出高潮的表情后说：「”loveloveshow”，这个乐团也是在九零年代中期大红大紫。」 女子拿起床头柜上的威士忌，喝下一口以冲淡内心与子宫的疼痛，准备再进行一场激情之秀。 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自己内心深处沉痛的啜泣─那里什么也没有，仅有一位可爱的小女孩不停哭泣。 B面曲6 完美世界的午夜：笼中老鼠 我将手捲菸放在两位美女眼前，以坚定的眼神看着她们。 「这不是手捲菸而是一颗飞弹，同时更是一把钥匙？」小茜满是疑惑低声复诵一遍我的话语。 直美在发出淡淡香味的纸上写下quot;missilequot;，也就是飞弹。 我扼要向她们说明整个事件经过─包括昨天一大早和小茜于饭店遇见前男友的惨事。我已先向岸田议员报备，不会说出有关檯面下金钱操作的相关事务，也会特别嘱咐她们必须守口如瓶。岸田议员同时嘱咐馆山先生与荻原老师暂时勿介入或过问，方能确保bwithyou和公司的前锦。 「太刺激了，只有电影或小说中才会出现的剧情，活生生在我们身旁发生，而且还是很老套的间谍故事。」小茜听完叙述后不禁嘖嘖称奇。 「间谍情节一点也不老套，现在各国的情报特务系统依然活跃，商业间谍案例更是层出不穷。」我露出严肃神情，直美在一旁频频点头。 这家简餐店犹如和filostrato约好似的，店内正播放一连串九零年代耳熟能详的日本摇滚歌曲─刚刚播毕我很喜欢的quot;悲伤会痛quot;。店内好几桌的客人显然是不久之后会随同进入夜店的男女，几位男生开始把目光放在直美和小茜身上。 「美彩子学姊打算退出演艺圈和森下先生携手私奔，并带走重要晶片设计图作为保命符却又故意留下线索？是拖延时间或故佈疑阵？总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直美看着自己所做笔记提出疑问。 看来她的确很适合当检察官或法官。 「春菜姊，昨天我把那本八卦週刊又仔细看了一遍，发现几处不是很自然的地方。」直美打开手机秀出几张翻拍照片后说：「美彩子学姊的恋人或许并非森下胜彦，而是另有其人，真正的男主角可能当时也在车子里。除此之外，森下胜彦更不可能料想到我和小茜会涉入其中，进一步预先帮我们留下治装费，邀请我们进入他在filostrato设下的结界。」 我和小茜同时大吃一惊，直美接着把我对源田美彩子的「解谜」几乎完整重述一遍。没想到她手上线索如此之少，却能在短时间内窥出端倪，轻易瓦解我不周延的飞弹防御系统─自己果然还是不适合说谎，假如政客说谎功力或给予人民「未来期待感」的能力可以分一点给我，不知该有多好？ 我只好把事件详述予我妻直美和草野茜，仅仅保留两方势力人马的真实身分与省略部分政经情势分析，并再三要求必须绝对保密，否则恐有危及家人安全之虞。 「岸田直道议员仗着和『党三役』关係良好，导致行事太粗心也太过高调。」直美拿起桌上的蔓越莓汁喝下几口。 「咦？」 「筒井造型师刚才已经不小心说溜嘴了。」小茜帮忙补充。 「岸田议员的政敌应该就是『这位政客烂透了』排名第三的片山二郎。」直美露出不屑的眼神：「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傢伙。」 果真是出身法政名门世家的高材生千金，立刻明白现今的局势分布。 「所以今天晚上我是来向平良先生谢罪的？」机灵的小茜也提出肯定式疑问。 我露出靦腆笑容回答：「是我们要一起并肩作战，哪有什么赔不赔罪？我可是你们的经纪人。虽然没有赔罪这回事，不过可能要『陪』一下那个不要脸的男人。」 已经不在人世的前法律系男友曾说：「世界上最危险的生物只有一种，就是分手的前男友。万一我们将来没能继续在一起，千万别和我连络。」 那时我吻着他的唇，不让他再说下去。没想到就算现在想拨通电话听听他的声音，也无法再连络了。然而我却要和分手三年的负心前男友见面─短短两天便相见两次的孽缘。 「我绝不能被爱情击倒！」 在内心低吼之后，我牵起小茜和直美的手，一同踏入未知的结界。 经由接待人员引导进入后，眼前一片宫灯夜明、曇华正盛的纸醉金迷景象，此际不过是华灯初上时刻，虽不至于摩肩接踵，聚集的人潮却超出我的预期。 大山特助原本又打算一起赴汤蹈火，却再度遭到我的婉拒：「请在外面守候，最重要的是防止片山议员的势力在此刻介入，万一有状况的话，请岸田议员动用警方来临检，这时就看双方谁的力量比较强了？」 「请春菜小姐放心，这一点议员绝对比对手强多了。」大山特助拍胸脯保证。 就我的观察，他面对身分不对等之人所说出的话都必须要打个六折。 今天復古之夜採预约制且未满20岁不得入场。幸好岸田议员确实够力，顺利把我们三人送入夜店之内。 身旁的两位漂亮妹妹似乎有点兴奋又紧张。 「这就是高档夜店？整体装潢好像拍摄pv的场所。」小茜的声音有点亢奋。 「里面的氛围有种说不出的欢愉却欠缺必要的真实。」直美则是不停四处张望。 夜店内有不少俊男美女，我们三人低调进入后依然引起不少关爱与注目眼神，甚至有几位好似认出直美与小茜的偶像身分。四、五位男士已开始低头书写「搭訕小卡」而跃跃欲试，目标就是把我们拐至后面包厢或附近高级宾馆里共赴巫山云雨，享受极乐性爱。 一位帅气的服务人员将我们领至靠近吧檯的小圆桌，此处算是外场vip桌席，不但接近酒吧方便点酒，视野能环顾全场，并且能清楚看见前方特製的表演舞台，舞台后方就是dj席。今晚另外安排一支乐队前来表演，小舞台上已经架设好相关设备，而且还有自己的简单djset。 「等一下进行乐团表演时，请女士们在手腕戴上这个。」服务生交给我们三个金色手环。「今晚男生是红色，女士们则是配戴金色。」 「如果是同性恋呢？」直美一脸认真地询问服务生。 「我们会给他两个，让贵宾自己选择。饮料决定好之后，请按下桌上触控面板点餐即可。」服务生露出阳光笑容后即告退。 前方小舞池有不少男女正扭腰摆臀磨蹭热舞，dj正播放九零年代的acidhouse与techno舞曲，幸好不是太俗气的电音，否则我实在很难接受这类型的音乐。 「春菜姊，那个…」小茜偷偷伸出左手指向小舞池地板说：「地板是特製镜面，站在上面的女孩如果穿短裙，全都会春光外洩。」 「应该是故意设计的吧？刻意割断日常现实的界线，让进来这里的人拋弃外头的制约与内心束缚。」直美低头看着触控面板上的菜单，头也不抬地回答小茜的疑惑。 我接续说明：「没错，敢站上去的女生都是有所准备，就是故意让人瞧见她们的裙底风光。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人生。富家女或名门闺秀的背后也有许多不为人道的无奈。对了，这里平日会有一些高级援交女，不过今天一律禁止进入。」 「我想来一杯柯梦波丹（cosmopolitan），恰好符合復古主题，也和身上红色衬衫很搭。」直美露出魅力微笑，马尾上的白色山茶花发圈宛若跟着摇曳生姿，光是看着她的笑容，已有几分微醺醉意。 「没想到娜欧敏这么懂调酒，我还未满20所以不能喝酒，我来一杯『长岛冰茶』好了。」 我和直美笑出声音并双手鼓掌。 「小茜，那杯茶你可能喝一口就不省人事了。」 原来长岛冰茶不是茶饮，而是非常浓烈的调酒，酒量不够强的女性一不小心在酒吧或夜店可能就因此而「失身」。 「今晚破戒让你尝试一下超越界线的感觉，帮你点一杯蓝色夏威夷（bluehawaii），算是酒精浓度最低的调酒，也和你身上洋装颇为搭配，但是千万不能说出去喔。」我做出噤声手势提醒小茜；未成年偶像违规喝酒可不是什么好事，何况她的身边还有一位年轻律师─我妻直美小姐。 服务生将三杯调酒和一盘法式烤田螺送上，我依然只喝pi?acolada。 一连串的techno衔接bigbeat的电音轰炸整个舞池，dj的品味和功力只能说是普通，灯光较为昏暗的地方有男女开始情不自禁拥吻。 「春菜姊，你看一下那桌的顾客，八成就是片山议员派来的人。」敏锐的直美立刻发现「间谍」的存在。 同样位处vip桌席不远之处，有两位非常斯文戴着一般眼镜的中年男子，除了欣赏其他正妹外，眼光不时会望向我们这里。他们穿着质地良好的深色高级西装，神情略显紧张，桌上放着一般啤酒，整体感觉和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 「怎么不是电影中常见的俐落特务或坏蛋干员？看起来非常普通，更像是某种专业人士。」小茜捧着蓝色夏威夷，不断打量着那两位男子。 无巧不巧，两位斯文男子目光正好和小茜与直美对上。 「阿咖酱，来捉弄他们一下如何？用那首歌的endingpose唷！」 小茜心领神会：「好喔，one,two,three…」 数到三之后，两人同时笔直伸出右手做出”iloveyou”手势后，旋即缩回手臂放在右眼旁，以手背比出”ya”手势后，裁剪出超可爱的魅力，嘟起双唇后迷人的右眼顺势用力一眨！两人整齐划一的俐落动作让现场群眾发出小小鼓躁声，有人拍手叫好，更多的是想办法递出「搭訕小卡」的男生。 两位斯文男子剎那间脸红心跳不已，完全不知所措，只好拿起眼前酒杯直灌啤酒。 那是bwithyou上一张单曲”boy'sorder”的结尾动作，非常受到粉丝的喜爱。 「真佩服竹渆老师，怎么有办法编出如此可爱的舞蹈动作？简直比女人更瞭解女人。」我对两位美女以及身在”traum”工作室的竹渆老师深表敬佩。 “traum”就是德文的梦想，处在「被爱情击倒」结界里的眾人，究竟有多少人依然怀抱着最初的梦想而努力前行？ 我捧起小茜的蓝色夏威夷后偷偷啜饮一口。 蓝色夏威夷问世恰好60年，当年喝下它的人们，如今是否都已实现自己的梦想？ 音乐氛围倏然转变，一样是techno却带出截然不同的味道。 夜店的dj似乎换人了，现在正播放出aphextwin的ambienttechno復古舞曲”analoguebubblebath”，适合慢慢摇摆身躯或坐下来好好品尝调酒以放松身心，更适合在包厢里努力「製造爱情」的男女。 接着是djshadow的”midnightinaperfectworld”和几首出自他1995年跨时代首张专辑”endtroducing.....”的曲子。该张经典专辑用最少的音乐设备却做出最广泛的音乐情境氛围，很难归类到底属于哪个范畴？ 最别出心裁的创作特点是：djshadow犹如是一位「音乐拾荒者」，他曾耗费许多时间埋首于陈旧的黑胶唱片之中，在那些被人弃之如敝屣的黑胶中寻找天籟之音，哪怕只有一句歌声或短短几秒鐘的旋律。 首张专辑”endtroducing.....”有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超大量取样（sample）片段及重新解构（destruction），全都是出自被人遗弃的音乐之中。他就像是对那些处在黑暗中的社会边缘人伸出双手的天使，给予他们重见天日的希望。 「现在的音乐很舒服很特别，可是这好像不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直美啜饮一口和鲜红衬衫十分匹配的柯梦波丹。 「这杯调酒真好喝，搭着现在播放的abstracttrip-hop曲子让人感到飘飘然…这首曲子是”完美世界中的午夜”（midnightinaperfectworld），如果真能处在那个午夜时分，不知该有多好？」小茜不自觉加快了饮酒的速度。 「小茜，别喝太快，浅嚐就好。你没有喝酒经验，后劲会十分强大。」直美像是大姊姊般细心提点小茜。 第二位dj有意识地安排downtempo乐曲来缓和大家情绪，以便酝酿下一波高潮，其后是他自己混音的爵士歌曲加上电子管絃乐，小喇叭与合成器的管弦乐声线彷彿具有生命力一般，不疾不徐缠绕在艾灵顿公爵（dukeellington）演奏的钢琴声之中。 不时有目光投向我们这里，可惜并非那该死的负心汉甚或中田弌大本人，全都是想搭訕直美和小茜的男生。有本事的人已经透过服务生递来几张搭訕小卡─果然是直美最受欢迎，里头竟然也有想认识我的男子，真是令我喜出望外。 「精心把我妻直美打扮得如此美丽摆在这里，就不信那傢伙看不见。」我在内心低声咒骂。 「平良先生真会出现吗？这里会有晶片设计图的线索？」小茜吃了一颗烤田螺后纳闷提问。 「中田弌大的布局相当縝密，晚一点肯定会有惊奇。」直美显然比我更有信心，替我暂时安抚小茜的情绪。 「我去一下化妆室。」小茜起身后说道。 「需要陪你去吗？」 「不用了，春菜姊和直美在这里守株待兔，我很快就回来。」小茜用双手在头顶做出兔子耳的可爱模样。 就在小茜独自前去化妆间之际，现场灯光逐渐趋暗，dj播放一连串取样的八九零年代欧美重金属乐团经典吉他独奏片段，在英格兰乐团「铁娘子」（ironmaiden）着名的”fearofthedark”双吉他互飆后，可以听见现场吉他与贝斯音箱发出更有临场感的声响，今天预定要表演的乐团正式登场，乐团调整音箱和效果器后，准备开始现场演出。 「哇，没想到鼓手竟然是位女生。」直美望向眼前的表演小舞台。 一位身穿白色紧身短t、黑色蕾丝裙，头发刻意染成粉红色的女孩打了简单的四拍过门（fill-in），迅速踩下脚踏鼓来习惯现场鼓组的设置。眼前鼓手女子有点眼熟，一时间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耍帅的主唱则是戴着墨镜登场，紧接着是揹上黑色拋光吉他的酷酷长发吉他手，最后是披着连帽外套、看不清脸部的贝斯手。全体团员都身穿一致的白色短t，我定睛一看：衣服上印着一颗有大大蝴蝶翅膀的子弹，往天空远处疾速飞去。 画工相当拙劣却很有真实感，勾起我心中莫名的情绪，短t上的图样似曾相识。 我拼命在回忆中搜寻这张图像时，乐团主唱以歇斯底里的歌声唱出：”theworldisavampire（这世界是个吸血鬼）…”，接着是脚踏鼓的韵律感与吉他和弦，紧接而来的是贝斯的低声躁动和吉他刷破音墙。现场男女发出亢奋叫声，人潮一步步往小舞台聚集，小茜的身影淹没在人群和喧闹声之中。 「这是”bulletwithbutterflywings”（有着蝴蝶翅膀的子弹），那个图案是…」我诧异地自言自语。 「女鼓手好厉害，比我们bawake要强太多；贝斯就不怎样，音都糊掉了，美彩子学姊弹得还比较好。」直美不禁发出讚叹也精准点出乐团的弱项。 直美也是新bawake的成员之一，担任键盘手与电子小提琴。 草野茜谨慎地穿过人群，背后爆发出吉他噪音音墙与主唱略带神经质的歌声，用力嘶吼出：”despiteallmyrageiamstilljustaratinacage”… 「喔耶，没想到会有另类庞克歌曲，这首歌曲已经发行超过20年了。」 正当小茜暗自惊喜之际，一道熟悉的艳丽身影匆匆走过她的身前。 「奥川佳织！」她来不及喊出口，熟悉身影步入一间高级包厢。 包厢大门打开的那一剎那，小茜瞥见更令人震惊的画面： 穿着蓝白色碎花短裙的伊达里奈趴在一位男子大腿之间，以极其熟练的姿势舞动自己双手接着伸出粉舌舔舐吸吮，不一会儿功夫后，她跃身跨坐在男子大腿之间，以绝佳角度摆动身躯，她上半身的粉色细肩带洋装被扯下一半。男子飘飘然神情令草野茜十分厌恶；那位中年男子左手用力捏着伊达里奈的坚挺饱满胸部，正准备解下碍眼的白色蕾丝胸罩。 小茜想进一步观看时，壮硕的保全立刻挺身而出挡住视线，并且示意她离开这个区域。 耳边再度传来”despiteallmyrageiamstilljustaratinacage”这句歌词。 B面曲7 前男友是最危险的生物 「包厢内的女孩真的是奥川佳织和伊达里奈吗？」草野茜独自进入化妆间后不停质问自己。 由于平时和伊达里奈相处时间较长，自然对她產生较深刻的熟悉感。印象中，小茜的确见过刚才女孩所穿的那条蓝白色碎花丝质小短裙，况且伊达里奈的俏丽鲍伯头短发是招牌发型，应该不至于会认错人。 「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小茜望着化妆间华丽镜中的自己，感觉似乎有点陌生。 「alice想和谁上床是她的自由，谁也管不着，不是吗？」化妆室内的一扇门后传出讲电话的声音。 确实如此，只要不犯法，想和谁发生关係又碍着谁？ 即使身为偶像，体内所具有的七情六慾和日常生活种种需求，也和一般人没有太大的差别。源田美彩子学姊前天才发出内心积压许久的怒吼，我又能用什么典则去质疑里奈或是佳织？ 「不过今晚老闆可就爽了，居然可以上到当红偶像团体成员。这两位真的好美，身材超棒，难怪可以成为当红偶像，不过她们应该早就被自家公司老闆给上过了？话虽如此，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现在是r小姐在努力干，等一下应该就换k小姐热情服务。那位r小姐好厉害！三两下就让二老闆瘫软在地，简直神乎其技，不愧是专业人士。」女子对自己说出双关语笑话十分得意，发出咯咯笑声。 草野茜心头一惊，双手不自觉微微颤抖。门后女子似乎要出来了，她急忙躲进其中一间厕所。 r小姐该不会就是rina（里奈）的代称？k小姐恰好也是kaori（佳织）简称。 虽然是化妆间却丝毫没有一丝异味，反而相当乾净清洁，散发出一股淡淡清香。此处附设有座位可以让喝醉女士休息补妆。这里也听不见前方舞池的任何音乐，隔音设备堪称一流，樑柱上的音箱播放出轻柔古典乐，配合季节转换，此刻流泻出韦瓦第（antoniovivaldi）的《四季小提琴协奏曲─春》。 草野茜忆起前天深夜瞧见里奈背部与臀部抓痕和无声的啜泣。 我该不该告诉春菜姊？还是找机会偷偷询问里奈？ 小茜内心无比挣扎与担忧，对于刚才所见所闻后的下一步完全没有丝毫头绪。 「果然还是要来这里才能感受到自由。」 「就是说嘛，我妈烦死了，不停管东管西的，我都已经21岁了，连决定自己房间佈置的自由都没有。我爸在外面偷吃女人，她却闷不吭声，这不是很矛盾？」 「我家状况也差不多，之前在左手臂上刺了这个小小粉红爱心，我爸妈气炸了，一直要我去弄掉。烦死了！爸妈老是用钱来压我，却也只会塞钱给我当作关心的替代品。」一位女子哀怨叹出一口气：「如果把我逼急了，乾脆就去做援交，彻底涂掉现实的界线。」 「别做傻事呀，大财团副总裁的女儿当援交女，可是会闹出人命的，『文秋炮』也不会放过你爸妈。」另外一位女生的语气有些紧张，似乎很瞭解发出叹息声女孩的个性。 「先别提这个了。珠美，刚才搭訕你的那个男生如何？」 「蛮风趣健谈也懂很多音乐和文学，可惜不够帅，不过他暗示那方面挺厉害的，最后目标肯定也是那个吧？」 「珠美，你要直接在这里和他打炮吗？」 「欸，你是名门闺秀又是名校的学生，措辞注意一点好吗？」 「来这里就是要丢掉肩膀上包袱，没有爱情的交欢本来就是打炮。还有你看…我今天没穿内裤和内衣，感觉好舒畅。」 「你好大胆，不过穿这套衣服本来就是不穿内裤才会性感好看。」 韦瓦第的《春》播毕之后，是舒伯特（franzschubert）的《鱒鱼五重奏》（forellenquintett），一首非常有春夏气息的曲子，彷彿可听见潺潺溪水流经身旁，曲调轻快愉悦，充分让人感到心情平静。 「哎呀，好久没爱爱，今天晚上真的好想做哦！」 「你才两个月没做就忍不住？看来你的压力很大。我已经半年没和男人上床了。」 「不如…」压力颇大的女孩似乎想出个鬼主意。 「你想便宜那个男生，让他今晚一次干两个？」名叫珠美的女孩也跟着兴奋大胆了起来。 「果然还是你最瞭解我，就当作提早送他的白色情人节礼物，希望他那里又粗又硬，这样做起来我会更喜欢也更满足。」 「不然你在这里先验货啊？」 「不用啦，能同时满足我跟你就真的非常棒了，看起来应该不会太差。对了，珠美的口交技术不太好，这次让我好好指导你。我和那个男生来场比赛，假如五分鐘之内他没缴械投降，我就让他不戴套直接射在里面外加给他五万元。」女子豪迈作风令人咋舌。 「谁说我口交技术不好？那是我现在戴牙套的缘故。不过你也玩太大了，短短五分鐘你怎么可能赢？不管如何，实在太便宜对方，你对前男友都没这么好。可是万一他输了呢？」 「我前男友大概可支撑4分30秒。如果那个男生输了，就请他明天带我们去海边兜风，但是要另外附赠一位帅哥。」 「你打算明天蹺课？那我只好奉陪到底，你可千万不能输。」 「我们不是正在学女性主义？我可是身体力行来场大学的修学旅行。」 「宰制论说我们女人都是被男人干（fucked）的耶！你这样不就…」 「珠美，假如我们採取『唯心论』看法，你怎么知道不是我上了那些男人？情欲自主和身体自主权应当先从个体出发，而非直接拉升到整个体制层面。毕竟打炮还是属于很私密的事情，不是吗？」 「你可真敢讲，上课时你敢这样和教授对谈就好了，同学们一定也很期待能擦出火花。」 《鱒鱼五重奏》进入了最为人熟悉的第四章主奏钢琴快速弹奏部分，眼前宛如跳出一条又一条充满活力的鱒鱼。 「别提了，上週我穿白色短裙上课，故意装做不小心把双腿给张开，教授忍不住看了好几次我的蕾丝内裤，到底是谁宰制谁？」 「最后是他打分数，你不可能脱离被宰制的命运。」珠美难得机灵地回答。 「珠美，那可不一定，我下次挑战里面什么都不穿，然后下课去研究室挑逗教授。」 「你这个可怕的『肉食女』，越来越大胆。」 「珠美，先别说了，我那里已经开始湿了啦！」可以听见女子抽出面纸后擦拭的声音。 「你好夸张耶，我们快点出去，否则这里恐怕要闹水灾。」 「这首《鱒鱼五重奏》早就让这里氾滥成灾了。」 「亏你还记得这首曲子，不愧是从小学琴但长大后变成性欲怪兽的名门千金。」 「假如有男人用这种高超指法在我那里弹奏，肯定会高潮不断，一次又一次让我衝破身体的禁錮，直达极乐境界。」豪迈的女子先是故意低声吟叫，接着发出爽朗笑声。 珠美拍了一下没穿内衣裤女子的臀部，发出一道清脆的悦耳声响。 两位拋却束缚的女孩补妆完毕后，再度欢欣地踏进属于她们的自由乐土。 草野茜无意间听到如此大胆的对话后反而不再感到讶异。 「这是扭曲的自由吗？」 小茜决定对今井小姐暂时保密，自己先行默默观察里奈和佳织的一举一动。 她深呼吸一口气，把双clogo发箍取下后重新戴上，并且轻拍自己双颊：「微笑、微笑！松村老师说偶像要随时保持甜美笑容。务必先帮春菜姊完成今晚的任务再说。」 草野茜步出化妆室，迅速经过方才那间神祕高级包厢，里头或许正发出扭曲自由的浪叫声。 前方舞池再次爆出猛烈的吉他刷chord声，接着是鏗鏘有力的鼓点与低音贝斯音墙，可惜贝斯音准和效果器都没拿捏好。 主唱用飘渺又具有力道的声音詮释重金属庞克乐队deftones（盲音乐团）的”knifeparty”，歌曲最特别的地方是中段有女声飆唱出一道忧鬱高音，此部分则由女鼓手代劳，乐团的女鼓手不但打得很好也颇具唱功，飆出不刺耳却充满感情的高亢吟唱声。 「以前心情不好就会翻出老爸的这张cd听这首歌曲发洩鬱闷，怎么今晚觉得这首歌好难听！大概是贝斯弹不好加上效果器没用好的缘故。」小茜轻蹙眉头。 「bwithyou的草野茜小姐，不…应该称呼你爱说谎的小木偶皮诺丘（pinocchio），你打算如何弥补自己的过错？」后方忽然窜出有点熟悉的声音。 小茜轻巧转身一看：「是平良太郎先生。」 我必须要保持可爱的微笑：「抱歉、抱歉，都是一时误会，前天那个庸脂俗粉不要也罢，今天晚上会好好弥补您。」 小茜露出可人笑容，旋即对平良先生做出抱歉的嘟嘴表情和手势，俏皮可爱度绝对满分。 「你倒是说说看要如何补偿？先说好，本人可不是萝莉控。」平良先生一本正经看待装可爱满点的草野茜。 「请您放心，今天晚上绝对包君满意。小心您的脚步，请跟我来。」怎么搞得好像皮条客一样？小茜心中浮现出一个可笑的问号。 草野茜故意伸出右手小指圈住平良太郎左手小指，她可以感受到对方怦然心动的颤抖。戏剧肢体语言课程的学习果然没有白费。此举也可以避免被其他男生搭訕，可说是一举两得的伎俩。 「爱抖露」可不是只有外表而已呢！小茜心中有些得意。 此时，乐团表演风格陡然丕变，冒出以抒情曲为基调，再辅以快速鼓点行进节奏的brit-pop歌曲，再炒热气氛之后，用这种曲风来缓和情绪并且进一步吸引观眾注意力确实很高明─贝斯手总该可以弹得好一点了吧？ 「音乐之神有时和爱情之神一样，都喜欢捉弄人。」小茜对平良说道。 「音乐之神？」 「应该是神话中的奥菲斯（?pφe??），他是个典型高富帅又有无人能及的音乐才华，更重要的是他非常专情。」草野茜特意含情脉脉地望向平良太郎。 当初奥菲斯为了拯救被毒蛇咬死的妻子尤丽蒂丝，孤身勇闯冥界地狱，靠着手上七弦琴化消所有眼前阻碍，一路弹进地狱冥府见到冥王黑帝斯并成功带回心爱发妻。就在即将重返人界的时刻，祂既兴奋又紧张，一时忘记遵守与黑帝斯的诺言─路上绝对不能回头看妻子，奥菲斯不小心回首看了尤丽蒂丝一眼，使得妻子亡魂再度被拉回黑暗的冥界深处。 奥菲斯伤心回到人世后依然被许多女子倒追，深爱妻子至死不渝的祂，从此再也没爱上其他女人，也不愿为其他女子演奏独一无二的天籟神音。所以传闻奥菲斯后来变成双性恋，如果是真的话，那祂就是第一个双性恋的神。可是也因此惹怒太多女孩，导致祂的头颅最后被砍下丢入河中，漂流到「诗歌之岛」列士波斯岛。 听闻这段凄美爱情故事后，平良先生的心绪波动从小指传递到草野茜心中─她始终紧紧勾着对方的小指。 「轰轰烈烈的爱，必须勇往直前。」从未谈过恋爱的小茜此刻彷彿化身爱情专家。「平良先生知道现在演唱的这首歌曲吗？」 平良太郎神情漠然，目光直视卖力歌唱与敲着轻快鼓点的主唱和鼓手。 「这是来自威尔斯的『立体音响乐队』（stereophonics）主唱写给前情人的歌曲”dakota”，昔日恋人并不叫达珂塔。严格来说，这首还不算是復古歌曲，不过到2017年为止也有12年歷史。这首轻快曲风摇滚的歌词十分简单，朗朗上口，是他们最受欢迎的歌曲。歌词重点在最后两段，当初不知何故被甩的男主角期待和分手情人的久别重逢…」 平良太郎双眼一亮，不自觉甩掉小茜勾住的手指。 由于曲风轻快悦耳，歌词简单易记，很快就撩起现场观眾第二波更热烈的回应与哼唱。 「所以说音乐之神也很爱恶作剧，对吧？」小茜意有所指，她同时伸出双手，推着平良太郎前进，犹如撑过命运风暴袭击后的船隻，缓航在一片汪洋之中，无形之下被导引至一座未知的孤岛。 “idon'tknowwherewearegoin'now wakeupcallcoffeeandjuice rememberin'you whathappenedtoyou? iwonderifwe'llmeetagain talkaboutlifesincethen talkaboutwhydiditend sotakealookatmenow” 主唱英文发音相当标准，吉他的cleantone或中段时的延迟音效果器使用恰到好处，最令人惊艳的依然是女鼓手精采表现，鼓点落下十分精准，脚踏鼓的速度不输给男性鼓手，重摇滚或这类型的轻快摇滚曲风都能得心应手，而且她的表情十分投入陶醉，不时露出清新可人的笑容；若是硬要挑毛病，大概就是力道有点不足，这点算是女性鼓手难以逃避的癥结。乐团最大缺憾还是那位贝斯手，连这首难度不高的曲子也弹得异常艰辛。 眼前人群稍多导致草野茜一时无法顺畅地把平良太郎推向目的地，只能缓慢前进，如今距离二次命运风暴地点仅有不到三四公尺了。 乐团连唱三首歌后，主唱摘下墨镜后首度开口说话：「各位好，很高兴今天受邀来filostrato为大家助兴献唱，这是我们”lightfromcave”（洞穴之光）首度公开演出。」 底下观眾纷纷报以热烈掌声及欢呼，吉他手刷chord助阵，鼓手有节奏地轻轻敲了几下筒鼓和碎音鈸。 「其实第一首歌曲原先不在我们的演出清单之中，这是为了今晚的一位嘉宾所特别加演。啊，对了，我在高中之前根本不听摇滚乐，第一首歌曲是我初恋对象所介绍给我，那时我竟然对她说这是啥鬼东西？当然就被她给甩了。」 夜店内的观眾不约而同发出爆笑声与掌声。 乐团贝斯手终于把连帽外套给脱掉，在聚光灯下，清楚看见他的庐山真面目。 「洞穴之光？那个图像…啊，贝斯手是吉川诚！初恋对象…难道主唱是服部大地同学？」我诧异地仔细盯着主唱，他上了一点点哥德摇滚风（goth-rock）的烟燻妆，让我无法对上久远记忆中的服部同学面孔，况且已有十四年没见面，可是整体轮廓和声音有种熟悉感；短t上的图样确实和毕业时他给我的卡片几乎一模一样。 眼前的贝斯手吉川诚凑到主唱身旁窃窃私语。 「歹势，我太兴奋只顾着说自己的故事，忘记先介绍团员。我是主唱兼合成乐器erde（艾尔德）、吉他手直树与贝斯手吉川诚，还有我们最厉害的女鼓手─はるな（haruna）！」介绍到鼓手时，全场欢呼声与口哨声不断。她站在黑色的鼓椅上，高举双手鼓掌向眾人致意，并且刻意把目光射向我这里，接着用左手在脸颊旁比出”ya”然后又偷偷变成”3”的手势。 「春菜姊，鼓手是不是认识你？而且她也叫作はるな。」 「はるな？我想起来了，她又多『睡』了一个人。」我轻摀自己微张的嘴部。 女鼓手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我在咖啡厅里读《寂寞国杀人》和八卦刊物时所遇见的服务生，之后又去了几次却再也没见过她。原来她没参加bwithyou二期生选拔，反倒跑去搞乐团，竟然还担任十分吃力的鼓手角色。 「多睡一个人？」直美不明白我和鼓手はるな之间的秘密。 「延续刚刚的话题，我们乐团的发展才刚起步，然而如果没有那位初恋女孩让我接触摇滚乐，今晚『洞穴之光』就无法与大家一起同欢。此刻她也在这里。十四年过去，不知她是否还记得当年那个根本不听摇滚乐的小子？」 主唱erde的话还没说完，台下观眾喊出：「把她追回来！」类似的吶喊声此起彼落，吉他手相当配合地刷chord，鼓手也忍不住来了一次过门。 名叫erde的主唱双眼直视着我，目光使我的双颊持续感到一股莫名燥热。 「”erde”好像是德文，意思乃『大地』。」法律系高材生直美当然略懂法学重要发源地的德文。 我惊讶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接下来让我们继续high！各位请别忘记戴上手环，等一下将会有一连串惊喜。」 服部大地的架势和中学时截然不同，果真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人」。 「春菜姊，主唱口中喊的初恋对象该不会就是指你？」 直美察言观色与推理能力确实不容小覷。 我轻轻点头后目光放在前方小舞台。 主唱erde操作身前的简易djset，鼓手高举双手将鼓棒交击打拍子，万分熟悉的一段电子合成管絃乐音旋律从音箱中徐步而出，走向在场每位观眾的心中。 就在此刻，一身復古俏丽打扮的草野茜终于挤过人群，顺利把今晚目标平良太郎推至桌前。 「爱情之神与音乐之神好像都喜欢恶作剧。」直美喝下一口气泡水后说：「一位是当初被甩却念念不忘初恋女孩的乐团主唱；一位是交往时偷吃女友闺密，让女友痛彻心扉的负心前男友。现在竟然一起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两颗飞弹同一时间发射，我们迷人的轻熟女今井春菜该如何应对？」 “well,i'veneverprayedbuttonighti'monmyknees,yeah ineedtohearsomesoundsthatrecognizethepaininme,yeah” 熟悉的旋律和歌词悄悄地跑入我的内心。 B面曲8 无限循环的爱恋与寂寞 层次分明又动听的弦乐旋律围绕着我。 我回过神来，面无表情把视线从乐团转移到眼前的负心汉身上。 「嗨！好久不见。」穿着米白色条纹猎装外套的平良太郎故做轻松开口，似乎对于会在此时此刻在这里见到我丝毫不感讶异。 东京不是亚洲第一大城吗？明明前天才倒楣不期而遇，竟然又再度重逢。我拿起直美的柯梦波丹，轻轻搅拌后喝下一口。 洞穴之光所表演的是神韵乐团（theverve）经典歌曲”bittersweetsymphony”，这首是英伦摇滚的「国歌」之一，即使很少听摇滚乐或不瞭解brit-pop的人，应该也听过歌曲前奏与不断反覆的开场旋律。从1997年作品发行之后，大受全球乐迷欢迎，已有不知多少人翻唱或重新混音成各类型舞曲，甚至在2015年的义大利切塞纳足球场组织了一场千人乐队的超大型合唱表演活动。 然而这首歌曲颇具争议：一开头的管絃乐部分乃取样自「滚石乐团」（therollingstones）在1965年的”thelasttime”，短短不断重复的「4秒旋律」导致滚石和神韵主唱richardashcroft之间缠讼多年，截至2017年仍在法庭外进行和解程序─2019年5月滚石乐团方面让步，将所有版权让给ashcroft，但是创作者姓名必须并列。 ashcroft当天还酸说：「这是滚石乐团的主唱mickjagger二十年来写过最棒的一首歌曲！」 持平而论，取样部分不只4秒旋律，拆成三大部分的话，大约有11秒左右，可是ashcroft做了更繁复的乐器编制工作，让整体旋律更多样饱满，层次分明，具有更高可听性，使得这首歌曲变成殿堂等级的英伦摇滚歌曲。至于到底有无抄袭？各方专家与乐迷都各持不同见解，共同的结论就是：”bittersweetsymphony”是一首伟大的歌曲。 因为作曲部分引发出极大争议，导致具有深意的歌词往往被人所忽略。主唱ashcroft写出一种具有「唯物论」主义观点的宿命论，感叹被社会与命运所控制的人生。音乐宣传带的拍摄手法也饶富趣味，人高手长的ashcroft在东伦敦的hoxton人行道上呈直线不断前进，口中不停唱着”bittersweetsymphony”，面对熙来攘往的人群毫不闪避退让，撞倒不少路人，甚至在经过路口时直接踩上眼前汽车引擎盖，引起许多路人侧目与咒骂，最后一幕则是神韵其馀四位团员从后跟上的画面。 「一首旷世歌曲的背后竟纠葛这么多故事，而且还缠讼超过20年。如此看来，还真有点像是剪不清理还乱的爱情。」直美配合这「取样旋律」轻轻摇晃身躯。 草野茜把平良太郎带至席间后，喝了口蓝色夏威夷压压惊，随后告诉身旁的直美关于这首歌曲的故事。其实是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对今井小姐说些什么？更不适宜说出瞥见包厢内疑似出现奥川佳织与伊达里奈身影的突发事件。 「轰轰烈烈的爱有时必须横衝直撞，勇敢前行，至少人生应该有一次这样的恋爱。」 草野茜不敢直视平良太郎，把目光焦点转到舞台上的表演。灯光再次变换转暗，台下观眾挥舞双手，发出一片金色与红色交错的萤光海。 「小茜，你是说眼前这一对还是美彩子学姊？」直美问道。 「呃…他们不是三年前分手了吗？我记得春菜姊曾说过前男友是地球上最危险的生物。」 我没好气地瞪了小茜一眼。 平良太郎打招呼后逕自坐下，服务生随即送上一杯波本威士忌，他好像是这里的常客。在美国，波本威士忌总共被联邦政府分类成41种之多。 我让音乐窜入自己耳中，继续保持沉默，暂时无意对平良太郎开口。 面对小茜的问题，直美微笑回答：「不，除了高大帅气的平良先生之外，还有另外一对哟！」直美凑近小茜耳旁窃窃私语。平良太郎瞬间瞪大双眼，似乎也颇有兴趣。 我也转头瞪了直美一眼。 「太不可思议了，竟然还有这种情节？难怪你刚才会说爱神恶作剧。」小茜听完直美说明后瞠目结舌，再次仔细往舞台上瞧。「哎呀，那个贝斯手是吉川诚先生。」 「没错，你终于可以明白为何表演歌曲都有缺陷的主因了吧？」我对小茜拋出肯定式的疑问句。 小茜大力点头表示赞同，看来乐团的害群之马就是始终跃跃欲试又勇气可嘉的吉川诚。 以现场表演来说，吉他手和主唱负责激起观眾情绪；贝斯手与鼓手则是进一步稳定整团的演出以及撩起观眾灵魂，随着歌曲一起律动，尤其是歌曲旋律或编曲并不复杂时，贝斯声线角色就十分吃重。 「吉川诚好像真的不太行，就像这傢伙一样，演奏和写作技巧一样差。」我间接对前男友开口。 「可是床上技巧非常棒，对吧？」 没想到这不要脸的傢伙如此大言不惭。「喂！别在清纯偶像面前说这种限制级对话。」我正视前方负心汉，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的功夫与技巧确实很诱人，尤其是前戏爱抚很温柔且十分到位，时常尚未进入便已让我达到第一次高潮。 「真的很厉害嘛？」发出鶯声燕语的直美用双手托腮，眨眨瑰丽双眼后深情望着平良太郎，右脚偷偷在桌下轻踢对面的负心汉，简直是接近满分的挑逗。 「呃…」色鬼负心汉的眼神飘忽，内心肯定是大象乱撞，脑袋呈现六神无主状态。面对直美的简单伎俩已经把持不住，何况是电力超强的源田美彩子？ 「你想都别想！几天前果然是你在这里搭訕源田美彩子？」 我一边讯问一边从皮衣内袋取出那颗飞弹与打开心结的钥匙─今早我重新製作的草莓手捲菸。 「没想到从第一根手捲菸开始已经过了四年半，你还留着这个习惯。」平良太郎拿起那颗飞弹端详，接着放在鼻下嗅闻。 「别岔开话题，我现在时间有限。美彩子说你是田中千寻的客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田中弌大（chihiro）？小春是说中田弌大先生吗？」交往时，平良太郎总是喊我”はるちゃん”（haruchan）也就是小春。 原来中田先生在这里并无使用田中千寻这个假名，真是太大胆了。 「别叫的那么亲密。你死性不改，竟然敢搭訕当红偶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美彩子的粉丝一人吐一口口水，就可以把你在浴缸里淹死。」 直美与小茜忍不住笑出声音。 「平良先生，可以请你说说如何认识中田弌大以及为什么今晚『真的』出现在这里嘛？」直美伸出右手放在负心汉左手之上，温柔地开口询问。小茜贴心帮他的威士忌加了几颗冰块与递上热毛巾；倘若是南野萌在场，肯定会有更多特殊小动作。 我十分纳闷公司安排的戏剧课程以及节目的「粉丝妄想企划」有教这些吗？ 平良太郎凝视我的双眼，轻摇威士忌酒杯，开始诉说他邂逅中田弌大的故事。 中田弌大的兴趣是走访一些特殊夜店或pub，自己一个人静静坐在吧檯光明正大偷听其他顾客的谈话。这是他长期从事间谍任务所培养出的怪嗜好，后来他竟然开始兼职业馀dj，没想到颇受好评，于是一年前开始不定期在filostrato和其他三四家pub担任dj，这一点连片山二郎都不知情，毕竟片山非常信赖中田弌大，很少过问他的私事。 一年前，中田和平良在此相遇。平良努力谋求小说出版却屡遭退稿，心灰意冷之下跑来这里买醉，因缘际会下，他把自己构想的小说内容告诉中田，中田觉得非常有趣，遂翻了翻他的作品草稿《只想住在哈德逊湾》与《死后的第二次初恋》，发现平良的口语表达能力远胜文笔，于是中田请了平良太郎一杯酒，也替他量身打造放了几首乐曲。 「你再说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我就再请你一杯酒。」当时中田弌大如是提议。 于是平良太郎开始用故事换酒，顺理成章变成了中田弌大的「顾客」。 「洞穴里的寂寞真的会把一个人给彻底扭曲。」小茜突然冒出一句感想─为何她会提到洞穴呢？ 「是啊，我也一样。」平良太郎喝下一口威士忌后答道。 「听你放屁！你这个爱搭訕女孩的色鬼会寂寞？」 「做爱无法填补寂寞，村上龙错了。况且我…哎…先听我把故事给说完。」平良太郎提到的应该是《寂寞国杀人》里的叙述。 由于平良太郎的说书题材已经匱乏，他便将自己从高中开始交往的每段恋情叙述给中田聆听。平良太郎记忆力超绝，许多细节依旧宛如昨日般清晰，其中花最多心力描述的就是他和今井春菜的交往过程。这一段最能引起中田弌大兴趣，据他调查后发现今井春菜是当红偶像团体的经纪人，甚至在高中毕业后曾经参与某偶像团体的活动。 「你竟然把我跟你的事告诉中田弌大？」由此推论，美彩子想必也全都知情。 「抱歉，这是我最难忘的一段恋情。叙说这段往事时，正巧播放这首歌的原曲和混音版本，其中有一段是中田弌大自己所混音，他神来一笔加入了华尔滋舞曲的要素。」 “'causeit'sabittersweetsymphony,that'slife trynamakeendsmeet,trynafindsomebodythenyoudie i'lltakeyoudowntheonlyroadi'veeverbeendown youknowtheonethattakesyoutotheplaceswherealltheveinsmeet,yeah” 服部大地专注唱出这段歌词，取样4秒旋律彷彿围绕在他身旁。吉他手按弦的左手套上「金属滑棒」弹奏，技巧十分熟稔。至于贝斯手…不提也罢，幸好这首歌曲的贝斯部分不太重要。 「人生真的就好像这首歌所描写的那样。」年纪轻轻的直美发出不识愁滋味的感叹。 「嗯…虽然这首歌曲唱的真难听，不过事实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命运确实无可抵御。」平良太郎摇晃手上的酒杯后说：「而且我还说了小春所不知道的部分，或许这就是我今晚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笑死人，怎么可能会有我不知道的部分？」 「就是当年分手的原因与真相。」 我暂时默不作声，静静看着桌上的那根手捲菸。 「当年不就是你偷吃春菜姊好友才导致双方分手？你胆敢搭訕美彩子学姊，然后前天晚上也在这里想骗炮，不是吗？证明你的本性就是那样。」怒气腾腾的小茜一改之前的温柔以待，代替我发出质疑与怒气。 「或许真的另有隐情，平良先生外型不差，如果真的很想要女人，只要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美女或身分特殊，一夜情应该不难到手。」直美语出惊人，宛若知晓当年分手的实际原因。 平良太郎的双眼一亮，犹如千里马碰到伯乐：「没错，就是直美说的那样。我承认是趁玩游戏时搭訕美彩子，而前天的搭訕却是中田弌大所请託，实际上，我已经超过两年半没有那个了。」 「超过两年半没做爱，这怎有可能！」我的用词竟然比渣男更直接大胆。「搭訕女人是中田弌大所示意？这种小说情节也编的太粗糙。」 舞池灯光骤然转换，金色光芒瞬间消失，只馀红色手环发出耀眼光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大写的”b”在暗夜中闪烁。 「中田弌大说那位女子身上有重要讯息，可是没办法靠自己取得，需要我的协助。女子知道一位名叫汤川哲哉男子的下落，只要我能问出详细地点，他就能帮我在某文学杂志上刊出作品。这条件比和美女发生关係更诱人，我怎能不心动？况且那天我也只打算到三垒而已，因为…」平良太郎突然起身靠近我想说悄悄话，一时之间我很想用力推开他。 几秒过后，我双手击掌发出震天笑声。 「有礼貌一点可以吗？所以本人很久没那个了。」 依我对平良太郎的瞭解，此刻坦承和我分手后他忽然患上勃起功能障碍，应该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他一向有话直说，如今却吞吞吐吐、难以啟齿，加上他很自豪自己的床上功夫，不太可能连这种事都要欺瞒我。 「什么、什么？人家也想知道。」小茜急忙询问。 「喂！千万不准说，刚刚小春不是答应了？」 「我方才什么也没答应啊。」 直美再度深情望向负心汉，接着将双手放在他的左手：「男人不敢说出口的只有三件事，第一是外遇偷吃；第二是在床上以外对女生大声说出我爱你；最后就是性功能障碍。」 「你…」平良太郎迅速抽回被直美触摸的左手。 「我可是什么都没说。」我噗哧一笑。 我对直美万分拜服，如此敏锐又聪颖的她，为什么偏偏会是个生活白痴？ 这首歌曲的取样「4秒旋律」忽然融入了华尔滋舞曲的小提琴琴音，台下观眾十分陶醉，纷纷随旋律摇摆身躯，甚至有男女跳起华尔滋。出入此处的多是家境富裕或身家背景不俗之人，国际社交舞蹈难不倒一些需要和父母出席应酬场合的男女。 「总之我就是中田先生的客人，他请我今天晚上务必到这里，还刻意提醒我今晚你和两位美女会一起在场。」平良太郎神情忽然转为严肃：「幸好最后中田先生依然取得想要的资讯，虽然没能帮我刊出作品，安排我和你重逢或许是最后饯别礼。乐团方才不是演唱”dakota”？很有可能是送给我的曲子。」 「这么说来，当年你被春菜姊给甩了，却是死得不明不白？」小茜依照”dakota”歌词的词意试图推敲事情原委。 「小茜，你别乱猜。」我不禁抓着小茜右手臂做出回应。 「我推测中田先生听完故事之后，想让我们和解。更精确来说是分别与自己和解。」 平良太郎拿起酒杯摇晃却无意饮酒，在华尔滋混音乐声陪衬下，准备娓娓道来。倏然，所有灯光再度转变，原本失去光芒的金色手环再次发出光彩，上头竟然闪着”with”字样，舞台上主唱身后立刻打出斗大的”you”。 「让我们欢迎今晚的specialguest（特别嘉宾）：bwithyou！」主唱服部大地突然发出震慑我们三人的声音。 「小茜，let’sgo！」胆大的直美拉着小茜的臂膀。 「可是…」 「中田弌大都请君入瓮了，我们不接招嘛？」直美显得冷静又果敢。 其实直美的另外一个用意是想让我和平良太郎能单独谈一谈，遂努力把小茜给支开。 落落大方的我妻直美兴高采烈高举右手挥舞，草野茜则是害羞跟在身后。观眾鼓譟声音越来越大，连片山议员派来的两位工程师也忍不住起身张望与打拍子。 直美先是随旋律跳了一段简单的单人独舞，一名陌生男子突然牵起小茜的柔嫩左手，随节奏舞出双人华尔滋，小茜在昏暗灯光下无法看清对方面孔，却能感受到一股安心感，于是便不再排斥。约莫30秒过后，该名男子转身离去，却迅速取出三把復古式麦克风放在舞台正前方。 洞穴之光乐团结束”bittersweetsymphony”的翻唱表演后，一道熟悉身影出现在三把復古麦克风的中间，优雅高举左手后，开始用右手敲打左臂大喊：「one,two,three,four！」鼓手十分有默契地落下鼓点与双鈸，透过pa调整乐器的音量与人声比例。 眼前居然出现源田美彩子身穿华丽舞台装，引导直美和小茜表演一首向前辈偶像团体致敬的翻唱曲”heavyrotation”，bwithyou本身也曾翻唱过这首歌曲，这次演唱会预定由美彩子带领二期生一同演出，如今计画有变，只好就此作罢。 直美和小茜同时发出诧异惊呼声，美彩子用眼神示意：「快点唷，歌曲开始了。」 由于两人与美彩子排演过许多次，直美和小茜下意识就定位后紧握麦克风，开始这场意外的演出。 ”heavyrotation”的编曲基调属于七零年代的「泡泡糖摇滚」（bubblegumrock），曲调和歌词都很简单，旋律十分轻快，很容易朗朗上口。舞蹈动作仅着重在腰部以上的手部动作和脸部表情，可以说是男女老少咸宜的带动唱high歌。 ”heavyrotation”曲名本意是电台不断反覆播放一首歌曲，歌词引申为对一个人產生无限循环的爱恋感。 若是平日三人如此进行表演的话，肯定会被经纪公司严厉处罚，现在是非常状态，又有今井小姐在场，只要能顺利达成任务，就先暂时撇开所有现实上设下的界线。小茜在心中暗忖：「唱歌与跳舞能带给我现实中的自由！」 她配合美彩子的动作，用復古麦克风发出一声”wow”尖叫：「大家一起来！」 美彩子转头对小茜露出甜美微笑，接着做出「弹奏空气吉他」动作，之后便是这首歌曲最困难的单人街舞地板动作，美彩子毫不费力地流畅完成前奏舞蹈。 现场观眾尖叫声不断，气氛越趋热络，大家都加入这场别出心裁的演出。 「珠美，快一点，我们也来跳。」一位身穿宝蓝色紧身礼服的女子发出让小茜感觉熟悉的声音。女子的礼服腰际两侧大幅挖空，扩及了部分蜜桃臀上缘，根本无法穿上底裤。女子面容姣好，身材凹凸有緻；名叫珠美的女孩身穿米白色花苞裙洋装，则是属于气质可人的清纯类型，笑起来的眼神特别嫵媚动人。 这首歌曲非常适合全场观眾和声轮唱，美彩子三人加大舞蹈的手部动作，让大家得以看清并跟着一起舞动。观眾配戴的金红色手环闪着”bwith”，舞台灯光持续映出”you”。 一曲奏毕后，美彩子对着现场观眾大喊：「请大家跟着再来一次！」 全场观眾一起齐声大喊：「one,two,three,four！」 鼓手露出开心率真笑容，用力敲下鼓棒，贝斯手吉川诚终于不再出错，可是他的视线始终紧盯可爱的直美与小茜。 这首歌曲旋律和舞蹈动作非常「洗脑」，第二次表演时，几乎形成全体动员状态，尤其是中段的右手双指在左手臂上拟人行走的招牌动作，大家的舞蹈动作整齐划一，现场气氛达到最高潮。 「珠美，这次真好玩，这首歌曲好有趣。」 正好那位「唯心论之性爱主宰」女子就在小茜眼前，她暂时甩开麦克风，边跳着舞蹈边对那位女子说：「五分鐘以内真的可以让对方投降嘛？」 女子颇感惊讶，旋即镇静地对小茜比出”3”的手势：「三分鐘内真剑胜负。」两人不约而同笑出声音。 「我还会让对方带我和珠美去看你们的演唱会，一起加油哦！」女子调皮地对小茜眨眼后答道。 “iwantyou！ineedyou！iloveyou！” 大家齐声配合美彩子与直美反覆唱出这段歌词，也没忘记同时做出简单的手部舞蹈动作。 舞台上主唱轻声唱和，神情十分满足，目光不时扫向今井春菜所在的那一端。 「小春，当年你不告而别，使我感到万分愧疚也相当心痛。」 「你瞒着我和真夏发生关係且交往，那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吧？」我怒目直视平良太郎。 我发现此刻亲口唱出”heavyrotation”的人，竟是之前瞬间消失的美彩子，小茜与直美则在一旁伴舞，现场变成bwithyou和洞穴之光的联合演唱会。 平良太郎叹出一口气，右手不停抚摸自己额头，目光焦点放在桌上的威士忌，这是他焦躁不知所措时的小动作。 「悲伤果真会痛。小春，我对不起你。但是那时你早就已经不爱我，并且打算放弃这段恋情，没错吧？」 heavyrotation的歌声縈绕在我和他的周遭，一遍又一遍。 B面曲9 为何雨总是打在我身上？ 平良太郎当年碰到人生瓶颈，写作之路始终不顺遂，业馀的摇滚乐团发展也不如己意，距离令人生畏的三十岁大关已没剩下多少时间，于是他向乐团成员辞别，白天在出版社工作，晚上则努力写作。 坦白说，他在出版社的工作正是今井春菜所介绍。春菜的好友篠原真夏是该出版社社长的宝贝女儿，透过这层关係，把他推进了出版社当编辑，并独立负责撰写音乐专栏文章。 平良太郎虽不算是美男子，但是相当有型，谈吐风趣，很会讨女孩欢心，加上玩乐团之故，颇具有女生缘。真夏和这对情侣时常一起吃饭或出游，不知不觉中已悄悄恋上一事无成的平良太郎。 平良太郎发现自己和今井春菜的恋情发展遇上撞墙期，然而彼此个性都十分倔强。两人虽然都是不婚主义者，可是对共同的未来期许却有差异。春菜希望平良太郎能够更务实一点，专心在出版社的编辑工作，暂时放下作家梦，但是平良始终不肯妥协，那时春菜正是bwithyou的经纪人，bwithyou的知名度和声势正扶摇直上，她的工作相当忙碌却很有成就感。职场上也有不少人对外型亮眼的春菜释出好感，这些事情平良太郎皆相当不是滋味地看在眼里。 「小春，在这个扭曲的社会里，倘若连抱持希望及梦想都是一种奢望的话，我们的灵魂会大声哭泣的！」 「你可以尝试改变梦想与希望。」 你可曾听见我在深夜里的哭泣声？那并非因为寂寞伤心而流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自我疏离感。 当时春菜把剩下的话语埋藏在心中洞穴里。 「希望与梦想就像是指南针，永远指着一定的方向。如果轻易就被改变的话，谈得上是梦想吗？况且…况且要把希望改成什么？」平良太郎的语气有些愤怒及不甘。 「不知变通或无法看清现实的话，根本寸步难行。改变希望吗？比如…」春菜的反应也显得有些浮躁不安：「比如遇见更好的女人或是富家女。」 双方不时发生小争执，碰到无法解决的重大歧见或困扰时，总是用一次又一次的激情性爱来化消。平良太郎的技巧足以让那时的春菜缓解工作压力。然而诚如平良自己所言：「再多性爱也填补不了真正的寂寞。」 春菜却在一次酣畅淋漓的性爱后躲在淋浴间偷偷哭泣，下体依然能感受到缠绵时的馀温。 绚丽夺目的舞台灯光效果、几近疯狂的歌迷吶喊声、团员们挥汗如雨的精彩舞蹈演出、母亲为她编织发辫的情景、服部同学递出情书的胆怯模样以及方才激烈的性爱交缠…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交错，最后是她全裸趴在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洞穴里啜泣的画面。 某个准备步入初秋的九月下午，篠原真夏主动邀约春菜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真夏把一根手捲菸放在桌上，春菜一眼就认出那是平良太郎亲手做的草莓手捲菸。平良太郎曾说他只为心爱的女人做手捲菸，就像亲自下厨一样，虽然比喻有点奇怪，那时春菜听了相当窝心感动。 「春菜，真的很对不起，我和太郎让你伤心了。」真夏猝不及防冒出这句话，接着把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推向春菜，示意她点开手机中的一段影片。 手机萤幕播放着篠原真夏半裸上身紧抱平良太郎的画面，他的左手托住真夏的右乳，背景则是平良太郎的住处，仔细一看，甚至能见到春菜留在那里的藕芋色丝质睡衣。 冷静的春菜不发一语，用左手食指点掉手机上的影片。 「其实春菜早就不爱他了，没错吧？我们交往三个多月，我想该是时候让你知道。」真夏眨着无辜双眼说道。 「舒服吗？」 「咦？」 「我是说和平良太郎爱爱…很棒吧？」 真夏故作害臊地点点头：「会让人无法思考，脑中一片空白，可是感觉非常棒。」 咖啡厅里正播放u2的经典歌曲”withorwithoutyou”现场演唱版本，当主唱bono唱到”yougiveyourselfaway”时，春菜差点忍不住落下无助的眼泪。 「春菜，其实平良太郎当初会与你交往，是想藉助你父亲的地位与力量，来让自己的乐团或作品…」 「他喜欢上真夏的哪一点？」春菜不让篠原真夏把话说完，便提出关键问题堵上她亲吻过平良太良的嘴。 真夏先是露出疑惑表情，过了数秒后回答：「眼神。他说喜欢我充满希望的眼神。」 春菜那时反而露出欣慰笑容，在”withorwithoutyou”的旋律中转身离去。 踏出咖啡厅的那一刻，灰濛濛的初秋天空落下午后细雨，她不顾旁人眼光，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在街道上用力踩水跳舞，一位面容姣好的美丽女孩站在街角专注地看着她。 数秒后，春菜抬头望向飘雨的天空，接着轻轻唱出： “whydoesitalwaysrainonme? isitbecauseiliedwheniwasseventeen? whydoesitalwaysrainonme?” 这是来自苏格兰格拉斯哥的travis乐团代表作的”whydoesitalwaysrainonme?”（为何雨总是打在我身上？）。 主唱fran表示自己家乡在秋冬总是飘着寒冷的雨，他很想试试看无雨的暖冬气候，于是便在以色列写下这首歌。孰料，当乐团初次在1999年的glastonburyfestival演唱会上表演这曲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倏然下起小雨，神奇的是，当乐团表演完毕后，在现场的雨神也跟着离去，再度把晴天还给所有人。fran打趣说：「看吧！我就很想问为什么雨老是打在我身上？」 春菜双脚踏下小小水漥，随即纵身跃起，任凭午后的雨水恣意拍打她的全身。 这场雨不知何时会停？ 「小春，老实说，在分手之前我根本不知令尊是谁？我明白真夏对我有好感，可是始终和她保持距离。在你不告而别的前一天晚上，真夏忽然跑来找我，她说你心情不好，约她一起喝酒讨论我们的恋情与未来，结果半途你和一位陌生男子一同离开，不知去向。只留下一道口讯─我们的爱，都只是一种单恋。」平良太郎犹如奋力想逃离命运风暴的袭击，闭起双眼后说出那道悲呛的口讯。 「真夏信誓旦旦说你再也不会回来了。于是半醉的她，迅速脱掉自己上衣，里头根本没穿内衣，那晚最后我们什么也没做，不论你是否相信。半夜时，真夏独自离开还偷偷取走一根手捲菸。至于真夏所说喜欢上她的那一点…」 「是你烂小说里的主角台词，而且受话者的原型就是当初相遇时的我。」 没用的平良太郎差点哭了出来，他从随身包包中取出一个小礼盒递给我。此时现场欢呼声再起，舞台方向传来第二遍的”heavyrotation”旋律。 我望着小礼盒，眼眶忍不住逐渐湿润。 「那夜过后，小春就真的这样不见了，也不愿接听我的电话。这是你当初所留下的睡衣，我知道你很喜欢，所以一直好好保存着。当初没寄还给你，是我『希望』彼此还能有重逢的时刻。」平良太郎加强了希望一词的语气。 在那夜过后，平良太郎毅然决然辞掉篠原真夏父亲经营的出版社工作，并且开始认真戒菸。至于和真夏之间的关係也变得云淡风轻，几乎很少再联络。 「所谓的希望与梦想，不就是令堂说过的『未来期待感』吗？终究必须要透过社群中的语言及沟通过程，才有真实的存在意义。一个人的世界根本不需要任何梦想或希望。」 没想到平良太郎仍记得母亲所说过的话─我曾把妈妈说的这段话转述予他。 「你是在埋怨我没有善尽沟通之责吗？」事实上，那时的我确实逃避沟通，毕竟屡次沟通的结果都变成床上的交流与放声吟叫。 「不，不是这样的，你提早放弃恋情我却没发现，或是说不敢面对现实与你妥善沟通，天真地妄想靠性爱来解决问题，结果却适得其反。」 两位漂亮女孩不在身边，平良太郎终于敢直接说出敏感词汇。 他难得露出羞怯神情，低头看着礼盒中的那件睡衣，犹如勾起昔日美好的温存回忆。 「那夜过后的半年起，我就再也没做过爱了，因为…」 「因为不明因素导致的勃起障碍？」 「拜託，请小声一点。」 舞池和舞台所发出的音量使我俩的对话像蚂蚁间的沟通一般。 放弃恋情的三年之间，我也未曾享受过鱼水之欢；有次应酬差点被「捡尸」，自此之后，需要喝酒应酬时，都会派高山秀之先生出来挡酒。 「说不定和戒菸有关，那夜过后我只抽过一根菸和那天为了履行中田先生交代的任务所不得不为，所以我早就多走好几步了，只剩下点燃手捲菸的乐趣来解闷。不相信的话，你等一下可以问中田弌大。」平良太郎忽然伸出双手握住我的手：「小春，你可以还给我嘛？」 「啊？什么东西？」 「我好像把性能力彻底遗留在你体内了。」 我立刻抽出双手：「先生，你现在是想骗女人上床吗？」 「小春，我是认真的，不求能即刻復合，但我的梦想是之后能再度牵起你的手，一起走在夜樱底下唱歌。那首”imitationoflife”我唱的绝对比小茜更好听。」 「别闹了，首先，草野茜是二期生的新歌姬，你的歌喉远比不上她；第二，你以为我现在没有对象吗？」 「怎有可能？我是说你现在应该没有对象，中田弌大与美彩子有详细调查过了。」平良太郎显得十分紧张。 「就在乐团表演之后，突然就有了哦！」我缓慢地将目光移到舞台之上。 「啥？难道是…」平良太郎回头瞪着洞穴之光的主唱后说：「可恶，我忽然觉得这首歌曲好难听！」 舞台上的热情表演持续进行着。 「喂，负心太郎，你刚才说我可以亲自问中田弌大，莫非他现在也在这里？」 「春菜小姐，请先收回那个称号。」平良太郎双手抱胸，略显不满地回答：「你们还没进来之前，他和美彩子就已在这里准备了。第一个dj是美彩子客串，第二位就是他本人，中田弌大刚才还拉了草野茜一起跳华尔滋，你都没发现？」 我心头一惊，目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都怪我把做战焦点放在负心汉身上，反而错过了真正的主角。这首歌曲第二遍演唱即将进入尾声，我赶紧起身往人群中硬挤向舞台前方。 「中田弌大，你给的礼物应该不只如此，等等我！」 草野茜和我妻直美非常卖力配合演出，平日辛苦练习并没有白费，全场观眾都被bwithyou三人和乐团逗得十分开心─隔音绝佳的高级包厢内，也有人被bwithyou团员逗弄的乐不思蜀，犹如置身极乐之境。 美彩子在表演即将结束时，塞了一张filostrato搭訕小卡给小茜。小茜来不及搭话，美彩子便提前消失在光影交错之中。 意犹未尽的观眾热烈鼓掌与吶喊，有少数男士高喊：「直美，我爱你。请参选国会议员！」 直美挥手微笑以对：「请大家务必来看我们的演唱会。」 小茜与直美非常优雅地向大家鞠躬答礼，再次获得绝佳好评。 就在我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时，扼腕地发现美彩子再度消失无踪。舞台上的服部大地认真看了我一眼，示意团员演出最后一首曲子，他转身揹起ibanez仿空心电吉他并且再度戴上墨镜。filostrato里头灯光再次变换，金红色手环上的b和with同时消失。 吉他手直树轻轻拨弦、踩下效果器，清脆悦耳的弦音响彻整个filostrato。只有几小节的旋律却如此动听，舞台上两把吉他刷着简单的riff，鼓手踏着大鼓，敲打出规律的节奏做为衬底，贝斯不急不徐勾勒出属于它的重低音场域。 这是一首演奏曲，没有任何一句歌词。 表演至中段时，吉他手加快左手指按弦与刷弦速度，并且踩下失真效果器，猛力刷出一片白色噪音音墙，服部大地则是重头到尾都刷着一样的和弦。 转眼间，大家佩戴的手环纷纷浮现不同纹路的绿色光芒。 身在舞台最后方的两位片山议员部属忍不住喊出声：「啊！是程式设计图。」其中一位随即拿起手机摄影但效果着实不佳，另一位赶紧拨通电话，显然店外还有其他伙伴待命。 「对了，中田弌大要我转达『你要的东西就在这首曲子里』，我就只负责帮他转传这句话。」平良太郎从人群中窜出并轻拍我的肩膀后说道。 「这首曲子？」难道就是美彩子在我洗澡时所说的那首怪怪乐曲？ 我顾不得演奏尚未结束，开口朝服部大地扯嗓询问：「大地，这首曲子是谁的作品？曲名又是什么？」 服部大地很有职业道德，他竖起食指示意我先稍安勿躁，等乐团表演结束再说。鼓手身后的dj席尚有动静，疑似中田弌大的男子对我露出一抹笑容。 曲子尾段再度恢復如同前奏般清新悦耳，此时，店里忽然衝进一批警察，要大家配合临检并缴出所佩戴的手环。正当我想通知在外头的大山特助时，他竟然也率领一批警力衝了进来，双方人马顿时僵持不下，可是里头的顾客开始鼓譟并发出嘘声。 「违法临检啦！」、「这里有我妻直美律师喔！」 「我爸是参议员，你们小心一点。」名叫珠美的女孩不落人后大声喊道。 filostrato里全是有头有脸人物的宝贝子女，他们自然不会乖乖束手就擒，于是集结眾人之力开始反抗临检，当然更拒绝缴出手环─不论对方是大山特助或是片山议员人马。 人群开始往警方所在位置移动，想把他们都给推出去。场面一时变得非常混乱，我回头望向dj席，中田弌大早已趁乱离去。不自觉下，我用力跺脚洩愤，口中差点骂出脏话。 「小茜，你知道刚刚那首演奏曲吗？」无计可施的我只能求助人体点唱机兼音乐小百科了。 「从曲风和表演方式来看，应该是yolatengo（优拉糖果）的作品，但是曲名我还不清楚。」 果然是人体行动点唱机，确实知晓曲子的来源，恰好tengo发音就是美彩子所说的「天狗」。 「各位，请尽情欣赏今晚最后一首歌曲”anarchyinjapan”！」 「喔耶，日本无政府！」、「内阁无能、警方滥权。」 台下观眾再次发出震天鼓譟。 片山二郎的核心幕僚在震天吶喊声中抱怨：「马的，这首歌曲真难听！要是真的无政府，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紈裤子弟哪能过这种爽日子？」 这是庞克始祖乐团「性手枪」（sexpistols）在1977年发行的名曲「英国无政府」（anarchyinuk）。之后传唱到各地，便会把英国（uk）替换成各地所在的国家名称或城市。 「假如日本真的呈现无政府状态，说不定会是一连串改革的契机。」直美煞有其事地说道。 「那是回到幕府时代吗？」小茜低声发出疑问。 「不，应该是指消灭目前看不见的阶级体制和促进阶级间的流动。」平良太郎首度认真回话。 「左翼分子的构想从来都不受日本民眾垂青，导致选举时也难以取得相当席次以进行改革，政权长期被右派牢牢把持，这种状况在世界各地均十分罕见。」 直美解下头上的白色山茶花发圈，甩了一下乌黑秀发，散发出阵阵清香与让人想无限循环爱恋的魅力。 「我妻直美小姐，可以请您慎重考虑出来参选议员吗？」平良太郎竟然对直美使用敬语。 主唱服部大地声嘶力竭吶喊”anarchyinjapan”，其他团员忘情甩头演奏。吉他噪音的音墙笼罩整间filostrato。 好个日本无政府！ 但是我可不想在此刻躲回那个黑暗洞穴，好不容易跑到这个阶段，我必须追到眼前的那颗飞弹不可。 “anarchyforjapan” it'scomingsometimeandmaybe” 服部大地的嘶吼声加剧了三方人马的对峙与衝突。 混乱之中，我好似见到人群中出现奥川佳织和伊达里奈的身影。 暂时不管那么多了，我自己还处在风暴之中：被误解的前男友与初次被告白的对象同一时间望着我… 无法逃避的命运风暴脚步始终紧紧跟随着我。 A面曲6 史宾诺莎的哀伤：4分33秒 「哇塞！我们好像偷听到不得了的机密，要爆出猛料吗？还是要卖给《週刊文秋》？」黑衣男透过窃听程式，获悉了今井春菜正在追查的整起事件而兴奋不已。 「宅宅，你想死啊？用点猪脑好吗？这种事情爆出去的话，我们就见不到明天的月亮。你以为八卦杂志会不知情？有些事情只能看却不能说。」 「好像很有道理，可是为什么不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我们都是阿宅，除了今天下午去看球赛之外，白天哪会出门？太阳对我们而言有意义吗？」 阳光或许早已消逝在心中─没有希望的人生，只有无法自己发光的月亮在暗夜中叹息。 身形微胖的黑衣男叹道：「小时候最期待五月黄金週，爸妈会带我出去玩。我好喜欢在温暖阳光下，喝着汽水在上野动物园里看那隻北极熊发呆。妈妈温柔地摸着我的头，询问我有关将来的梦想？」 「你也有梦想？」 「每个小孩不论是健康或生病，一定都有梦想。我那时告诉妈妈将来想成为工程师。」 「你小时候就立志成为电脑it工程师？太了不起。」 「不…不是，是在工地里跑来跑去，被汗水弄湿衬衫的那种工程师。我想盖出充满人性与公平的建筑物。英国的边沁和直美在节目中说的傅柯，他们提出『圆形监狱』理论…」 「够了够了…停！」 眼前的窃听手机突然改为发出嘈杂声响，根本无法收听到任何清楚话语。黑衣人索性点掉手机的窃听程式。 「自从我生病之后，再也没去看过那隻北极熊，也没办法成为工程师了。」 「别老是提自己生病，难怪那个该死的心理学家阿德勒会称之『疾病既得利益者』，整个社会都病了，活在里头的每个人都他马的有病！《小王子》的作者说过：『希望，是人类最后所染上最严重的疾病。』果真一点都没错。」 黑衣男吞吞吐吐回答：「枫…也生病了，而且都不按时吃药。」 黑衣男的伙伴一巴掌拍掉放在桌上的soma瓶装气泡水。 「少囉嗦，我才没生病，是那个贱婊子弄伤我。」 黑衣男神情悲伤地捡起瓶装水，并将之放回原处，好比把自己再次摆回命运的既定轨道之上。 「枫的梦想是什么？」 「我没有任何梦想，只想让那个贱人生不如死。」 为了缓和眼前紧张气氛，黑衣人兀自说道：「我现在的梦想是和直美去上野动物园约会。」 「笑死我了，你去吃屎比较快！肥宅，赶紧去洗洗睡，我们动手的日子到了，这就是实现我梦想的第一步。」 黑衣男发出无声叹息后缓步走入狭小浴室，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偷偷说：「人类最严重的疾病是破坏欲，这个社会彻底摧毁好多人的希望与梦想。」 浴室内的老旧莲蓬头洒出没有希望的温水。 折腾一夜后，终于在凌晨一点与直美一起回到宿舍，心中却感到无比充实，虽然伊达里奈和奥川佳织出现在高级包厢内的画面依然使我惴惴不安。 里奈的房间一片漆黑，看来她尚未回到宿舍；反而是奥川佳织似乎已早一步回到房间，她的房内传出十分忧伤的钢琴协奏曲。 我换下driesvannoten洋装与整套行头，穿上休间便服佇足在佳织房间门口，犹豫到底要不要敲门？ 停顿几秒后，我蹲坐在门口细细聆听房内正播放的拉赫曼尼诺夫（sergeirachmaninoff）《第三号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被誉为「世界上最困难的钢琴协奏曲」，拉赫曼尼诺夫本人也亲承：「我把它写的像大象一样。」 对比一样是非常难弹奏的萧邦《第一号钢琴协奏曲》，这首曲子竟然有30,254个音符！比前者的17,099个音符多出一万多个。演奏所需要的体力及专注力可想而知，更别提需要极为高超的钢琴弹奏技巧。 这首乐曲代表现在佳织的心情吗？ 我放弃敲门的念头，静静隔着门板聆听乐曲，眼前的宿舍小庭院洒满银白色月光。 「你在这里做什么？」佳织忽然打开房门低头看着我。 「啊…对不起，佳织。」我一时语塞，只能频频向佳织道歉。 她用眼神示意我进入房间，今晚我第二次忐忑不安步入另一个未知的结界。 奥川佳织身穿粉紫色短裤与象牙色合身短袖上衣，藏不住丰挺饱满的胸型，一双超长美腿更是让女人欣羡，然而左大腿后侧却有轻微的抓痕。 她的宿舍房间佈置非常简单：一张咖啡色的小沙发与茶几，和我房内一样的梳妆台，简易书柜上放上一台小音响，单人床铺着深灰色床单的，床头柜上放着bwithyou限量笔记型电脑与三本书，分别是《依几何次序所证伦理学》、《性史》（histoiredelasexualité）与《二十一世纪资本论》，艰涩的书名让我讶异万分，那本《性史》更是让我面红耳赤，但是我根本没看过书中内容。 佳织让我坐在沙发上，自己则是站立在房内的小落地窗前。 为了缓解方才的尷尬，我先主动开口：「佳织很喜欢这首钢琴协奏曲吗？」 这是我和她一起加入bwithyou以来首度单独谈话，想来相当不可思议。 「拉赫曼尼诺夫的作品可以让我感到平静。」 「第三号钢琴协奏曲非常忧伤呢！」 「每个人所获得的精神性感受都不同。」佳织的回答简短有力。 随后她打开房内小冰箱，取出两瓶水果啤酒，将其中一罐水蜜桃口味的啤酒轻拋给我。 「佳织，我未满20岁，所以还不能喝酒。」 「你今晚在filostrato不就喝了酒精浓度更高的调酒？」 我吃惊地张大双眼后回应：「你都看见了？」 「你和我妻直美行事太高调，不想注意到也太困难了。以后别再这样，bwithyou可不是你们的。」 「对不起。」 「算了，你们和美彩子学姊表演得非常好，应该会有许多正面反馈。」 奥川佳织外型艳丽亮眼，五官深邃立体精緻，但是平日孤高冷艳，使得我多次想找她攀谈都因之却步。她此刻正指责我和直美，语气却十分温柔平和。 在协奏曲乐音中，我和她同时拉开啤酒环─短短几小时内便第二次违规。 「小茜，你有什么看法？」 佳织冒出的问号让我不知所措，难以理解她所指称的是哪件事？虽然我内心有底却不敢直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于现实界线的理解，只要不去伤害别人就好。」坦白说，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你果然十分天真又善良。」佳织不禁笑了出来，她的自然笑容极其性感又柔美，和时尚杂志上的「厌世脸」美照迥然不同。 佳织喝下一口葡萄口味啤酒后再度开口：「假如是自我伤害呢？」 「有人会这样吗？」 「许多人每天都在做这种事。」 「咦？怎么可能啊？」 「《小王子》里的酒鬼不正是这样吗？古典自由主义下的自伤行为是最愚蠢的疗伤方式，例如喝酒、抽菸…甚至是吸毒就是一种自伤行为。」佳织再度灌下一口啤酒 「这倒也是。」我偷偷喝了一口水蜜桃啤酒，说不出的甜涩感在嘴中扩散，接着是酒精衝击内心的强烈力道。无论如何，我发誓自己将来绝对不要变成「酒鬼」。 奥川佳织很早即立志朝模特儿与偶像这条道路迈进，然而她并没有放弃进修学习，目前21岁的她就读都内某大学的哲学系，据说是她的兴趣使然。 「小茜，倘若人生的现实界线是由一道数学公式所构成，代入任何参数竟然均得到相同的答案，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改变，那么你又该如何面对？」 「不可能呀，我的数学不是很好，但是参数就是方程式中的变数，代入不一样参数必然会改变最终答案。」 「数学与哲学的世界中，没有『必然』这个词的存在，连1+1=2都经过千辛万苦的证明；即便是人必然会死，哲学上也有不同詮释。以数学界的七大难题quot;p≠npquot;的证明式来说，n代入任何数值都会使得这方程式结果不变，好像是一种唯物论下的宿命观点。」 奥川佳织借用了数学界尚未被证明的方程式，这也是「克雷数学研究所」高额悬赏的七个千禧年难题之一。 我想起那位在化妆间说出「唯心论」的女子，不知她是否已在五分鐘之内赢下极为大胆又困难的赌注？ 「好像有点道理。我不懂什么唯心或唯物论，只要努力的话，多少可以改变眼前困境吧？」我再喝下一口啤酒试图冲淡内心疑惑。 「假如可以改变现状的参数是『自伤行为』呢？」佳织放下啤酒后直视我的双眼。 「这…」佳织提出的问题太过艰难，我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可能是一种『黑格尔式的悲剧』，也就是两种善的衝突，确实教人十分为难。」 拉赫曼尼诺夫的《第三号钢琴协奏曲》兀自在悲伤中结束3万多个音符的演奏。 佳织似乎一步一步指引我进入她的隐喻问题，我仍然不敢直接问出那个敏感问题：你和里奈今晚是不是以bwithyou团员身分在filostrato替某权贵提供性服务？ 「小茜，你知道奇怪的哲学家史宾诺莎（benedictusdespinoza）吗？」佳织走向房内的小型音响，准备播放下一首曲子。 我摇摇头后把没喝光的啤酒放在小沙发前的茶几上。 出生于1632年的史宾诺莎，是理性主义代表人物之一，然而他对信仰万分虔诚，上帝的至高存在深刻影响他的思想体系建构。最妙的地方是：他的鉅着《依几何次序所证伦理学》（ethicaordinegeometricodemonstrata，后世简称《伦理学》）一开始是用数学方程式来起头，非常特别地使用阿基米德的几何学作为论述起点，书中也使用诸多数学公式和定理来阐明自己的理念。 比起后来的「悲观主义」叔本华思想，史宾诺莎虽是个「决定论者」却不怎么悲观─他和叔本华的许多基本哲理主张颇为类似，史宾诺莎主张「一个人受制于外在的影响，那么他就是处于奴役状态」，但是并非没有解决的数学几何公式。 他主张自由是人类有能力知道我们已经「被决定」，并且知道为什么我们会如此前进？准此，自由并不是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说「不」的想像可能性，而是指涉人们说「是」且理解为什么事情将「必须那样发生」的可能。 除此之外，史宾诺莎认为世间万物都会尽全力维护自己的存有本质，这种自我保存的努力特徵是万物本性的天生倾向，准此，极力保存自我存在就是万物最强大的本能。 「佳织，这些对我来说好像有点难懂。」我不自觉皱了眉头。。 「简单来说，理解现实、顺从被决定的事项并努力保存自我，进一步去实践被赋予在这个世界上的使命。」此刻，佳织解释的神情显得兴味昂然。 「尽全力保存自我却又要顺从？而且还不能被外在客观事物所奴役？」有点睏意的我更加难以理解这位怪叔叔的思想体系。 「你可以理解成两种意念的暂时性衝突，之后会有一道几何学公式帮你解答，当下儘可能去探究现状究竟如何被构成，进而在不违背自己存在的原则去贯彻。」 佳织彷彿在替里奈与自己做出理性主义的哲学式辩解？ 「更怪的是他的彆扭个性，史宾诺莎明明可凭藉自己渊博学识以搏取名声和财富，但是他寧可穷死、病死，也不愿违背自己原则去接受赞助或教职，一辈子就帮人『磨镜片』维生而死于吸入大量粉尘。」佳织说着便笑了出来─她的梨涡十分迷人。 我好想开口询问佳织：「你会是bwithyou的史宾诺莎吗？」 然而我始终没有勇气顺从命运而开口。 落地窗外的银白月光随时间推移，洒入奥川佳织此际充满哲学思辨的房内。 「人生就像在搭电扶梯，即使自己佇立不动，不知不觉还是会前进。一搭上电扶梯就不断向前，目的地早已决定，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终点迈进。不过大家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以为只有自己不在电扶梯上。」我突然想起作家伊坂幸太郎在《奥杜邦的祈祷》中的这段句子。 「小茜被称为『行动音乐小百科』，那么此刻我们就来个小小测验。」佳织再度面向书柜上的小音响，并且将我从「电扶梯」中拉出来。 「很不好意思，我没那么厉害，那是大家哄我开心的。」 我万分好奇接在拉赫曼尼诺夫之后，佳织会播放出什么曲子？ 「音乐已经开始了喔！我可是把音量调到最大了。」她难得露出带有恶作剧式的淘气贼笑，很多人应该尚未见识过这个面向的奥川佳织。 我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已过20秒，窗外远处传着初春时的夜鶯啼叫，衬着草丛中的隐约虫鸣，房内音响却没有出现任何声响。 心中的标准化时间又过了大约30秒。 灵光乍现的我雀跃地开口：「这是1952年johncage所製作及演奏的『4分33秒』（4'33quot;），这首是ambient（情境音乐）的特殊经典曲子。重头到尾johncage除了曲子开始时，把钢琴盖给闔上后，就坐在钢琴前一动也不动，宛如一座装置艺术品，等时间过了4分33秒后，他就接受听眾掌声而下台一鞠躬。虽然仅有4分33秒，可是却有三个乐章呢！」 「小茜果然就像今井小姐所说的冰雪聪明。这首乐曲可以算是史宾诺莎式的创作吗？」佳织作势暂时切掉音响。 「我好像可以瞭解一点点了。」我用右手拇指与食指比出「一咪咪」的手势。 佳织把剩下的葡萄啤酒一饮而尽。 「总之今天晚上『所有』的事情请先暂时别说去，好吗？包括你…」 我赶紧对佳织做出「嘘」的俏皮动作─这样算是「史宾诺莎式」的一晚？ 美彩子学姊和中田先生的逃亡计划也是吗？ 「小茜，可以再帮我一个忙吗？」佳织从梳妆台上取出一条药膏递给我之后，迅速背对我脱掉自己上衣，左手轻掩双乳，浑圆坚挺的侧乳在月光映照下更显瑰丽之姿。 我赫然发现佳织的左背上有明显抓痕。 「帮我用去疤软膏均匀抹在有抓痕的地方。」 我遵照她的指示用食指轻轻涂抹，这些微小抓痕似乎远比不上「被决定」之后内心所受到的抓伤？ 「佳织，左大腿的后侧也有。」 「嘖…」她发出无奈的不满后索性连短裤也褪下，只剩下黑色丁字裤。「请帮我看一下后面还有痕跡吗？」 在佳织视线死角的左臀下方也浮现一条血红，我伸出颤抖右手轻轻地涂抹。 「谢谢你，小茜。我胡乱解释史宾诺莎的思想后，心情好多了。」 佳织俐落穿上衣服后再次对我报以平日难以见到的微笑。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起床后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尤其是演唱会的排演与定装工作。」我向她表示自己该离开了，待办事项在起床后将如樱吹雪一样多。 佳织亲切帮我打开房门，目送我踏出房间后忽然开口：「当心灵想像自己缺乏力量时，它会为此感到悲伤。这是史宾诺莎的名言。今晚在filostrato包厢里的『4分33秒』真难听！」 吐出今晚最后一句对话后，她悄然无声关上自己房门；但愿佳织不要连自己心扉也紧紧闭锁。 心灵缺乏力量？ 这该用什么几何公式去解决？史宾诺莎你倒是出来说说看！ 我望着夜空即将消失在建筑物后的月亮发问。 无法自己发光的月亮，恐怕也需要索取解答。 由于偷喝了酒精类饮料，我很快进入梦乡且难得没有作梦。 九点起床时，我发现直美已经先去学校一趟，中午才会直奔竹渆老师的舞蹈工作室报到。工作如此忙碌之下，她竟然还想继续进修，因此跑去和教授商谈相关事宜。 我简单吃过宿舍工作人员备妥的早餐后，便隻身步行至公司，在路上时，我把关于yolatengo演奏曲的相关讯息传给春菜姊，但愿今天她能顺利完成所有任务。 甫进到公司交谊厅，急性子的伊坂美玲朝我飞奔过来：「啊啦啦，不得了，有惊人消息吶！」 我心中一惊，深怕是昨晚夜店的事件被传出去。 「蕾伊酱，到底发生什么大事？」 「今井小姐好多天不见人影，刚才佐藤真广小姐代替我们的经纪人发布伊达里奈将拍摄个人写真集。」 这条独家消息我之前已在里奈口中获得证实。 「还有更惊人的吗？」我抓住伊坂美玲的左手问道。 「伊达里奈将成为二期生首位推出个人pv的团员，接下来才是娜欧敏；南野姊妹和那个臭脸佳织被挤掉了！还有喔…人力派遣公司的第二支广告本来预定由臭脸美人担纲主演，今早突然宣布她被换掉，也是由里奈所取代，奥川佳织和某c时尚杂志签约专属模特儿的事也暂缓，这下子臭脸美人嚣张不起来了唄？」 听闻一连串最新消息后，我不由得发出惊呼：「怎么会这样？」 一切发展全都出乎意料之外。 「还有最后一条消息。」伊坂美玲故意吊我胃口。「前天晚上我们喝的soma气泡水决定打铁趁热，将邀请里奈担任代言人，今天傍晚就要去洽谈相关事宜。」 最后一条消息犹如晴天霹靂，一道从宇宙深处发出的闪电瞬间劈中我的内心。 「啊！怎么可能？」 「阿勒？这样不好嘛？」 伊坂美玲还不知道那天在握手会上，粉丝激动地亲口告诉我，不久之后，将会请我代言soma气泡水。 伊达里奈和其他三四位团员站在不远处有说有笑，她忽然转头望着我，满脸笑意向我比出”ya”─代表胜利的手势。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到底出了什么重大差错？ 我佇立在原地，想像bwithyou大楼的交谊厅中正播放出3万多个音符的拉赫曼尼诺夫《第三号钢琴协奏曲》，激昂的演奏能彻底掩盖在filostrato包厢里的「4分33秒」─那首令我感到十分难以入耳的特殊乐曲。 A面曲7 奥川佳织顺从的自由 站在不远处的伊达里奈对我露出得意的清新笑容，她的双眼闪着名为希望的光芒。 我气力全消，瘫坐在交谊厅的沙发上沉思。努力尝试深呼吸一口气，发现此刻空气如同洞穴荒漠之梦里的气息一样沉滞。 我犹如在地球上见到沉重铁鎚和猎鹰的羽毛竟然能够在同一时间落地。 那些外在因素反倒是变成一种特殊的助力？ 假如我的小小代言不值一哂，何况也尚未正式确定，很可能是粉丝临时变心而取消，但是奥川佳织的工作事项和行销宣传策略早已拟妥，有些企划已经开始进行，临时发生变卦就显得不太寻常。 佳织目前人在哪里呢？ 所有二期生除了直美以外，都已抵达公司开始准备今天漫长的工作，为何没见到佳织身影？ 「嗨，小茜早安！」神采飞扬的伊达里奈愉快地走过来对我打招呼。 「小茜，你怎么有气无力？是不是昨天放假，所以晚上玩疯了？」 「我…我昨天『那个』来，有点不太舒服。」我非常好奇「做」了一整晚的里奈为何如此精神奕奕？ 「我的柜子里有止痛药，你要吃吗？。」里奈一如往常地关心我。 「我吃过了，谢谢。已经好很多，等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今天有很多待办事项，不振作一点可不行，就算紧咬牙根也要撑下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人力派遣公司的第二支广告有五位团员入选，除了圣来学姊之外，二期生有我、南野姊妹和小茜。今天广告製作公司也会一同来定装，演唱会结束后就要开拍，接下来都没时间可以休息，我们要努力grabchance（紧抓机会）！」 她唱出bwithyou歷来畅销歌曲中的一句英文歌词后开心转了一圈，短裙裙襬随风飘曳。 「谢谢。」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莫名地向她道谢。 「干嘛说谢谢，这是你自己努力争取来的机会。广告主题曲也是你和我一起配唱，想必是厂商也听到你在节目上的优美嗓音了。」 我差点再次露出诧异神情，原本已得知会由二期生另一位「歌姬竞争者」久保栞（しおり，shiori，汉文发音同「刊」，日文多会写成平假名）与我一同负责配唱，没想到连久保栞也被拉下了。 「请南野姊妹、伊达里奈、全芝嬛和草野茜到二号会议室，其馀团员先去试穿剩下的六套服装与鞋子，大家动作快一点！今天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中村助理大声吆喝着。全芝嬛乃日韩混血儿，也是二期生的卖点之一，可是她很早就已确定入籍日本。 「我去拿个资料，随后就到会议室。」 我望着翩然离去的里奈，她的身影好似重叠着昨晚在filostrato包厢内的伊达里奈。 进入会议室后，发现奥川佳织早已坐在荻原老师对面，神情异常凝重，昨晚蜜糖般的笑容宛如梦中残像般不真实。bigboss馆山一平则是坐在老师隔壁。我和其他团员围绕着佳织而坐，深紫色的椭圆形长桌上摆着soma，那些气泡水此时好像罐装硫酸，使我產生心悸不适感。 「假如可以改变现状的参数是『自伤行为』呢？」昨晚佳织的这句话彷彿全都灌入那些气泡水之中。 「抱歉，我来晚了，这个先请大家嚐嚐看。」里奈姍姍来迟，手中捧着一堆金色的小盒子。她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下一个盒子。 「里奈昨晚和谁约会啊？」荻原老师猝不及防拋出问题。 里奈神情好似在千分之一秒内转为诧异，旋即恢復开朗笑容：「和自己呀！寂寞，是和自己重新做朋友。」 「里奈说的是尚–保罗.沙特（jean-paulsartre）的名言吧？」荻原老师拆开盒子，取出一颗酒渍樱桃巧克力放入口中。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荻原老师。」 「老师应该是看到这个唷？」南野萌指着盒上法文”rendezvous”。「那是『约会』的意思。」她和妹妹同时吃了一颗巧克力。 「里奈提前收到白色情人节巧克力吗？」全芝嬛吃着入口即化的高级巧克力问道。连bigboss也不禁吃了一颗，只有我和佳织将巧克力原封不动。 里奈面对全芝嬛的问题再次以笑容代替回答。 「二期生演唱会即将登场，有些小插曲现在要解决，因此请各位在进行今天繁重工作之前先来这里开会商讨。」荻原老师做了开场白。 「各位和我妻直美都是这次演唱会的重点露出对象，前天在白柳女士的节目已经成功打出一支全垒打，现在要趁胜追击。偶像界的竞争超乎想像激烈，各位眼前有一期生学姊的成就要超越，对外还有彼此瓜分市场的团体虎视眈眈，所以我们除了像智慧型手机一样推陈出新之外，更要像变形虫，立即做出对外在环境的应变。」bigboss的语气战战兢兢；春菜姊也提过偶像变形虫理论。 「我们绝对会全力以赴，不负所託。」南野萌做出双手握拳的加油手势，接着转头望向绑着双马尾的南野芽。 「这场演唱会后，除了例行的夏天全国演唱会之外，有可能会发表首度海外巡回演唱会，全国巡回的地点和场次也有可能增加。」荻原老师脸上看不出欣喜。 「说实际一点，这场演唱会成功与否和回响，会影响赞助商和金主的意愿，尤其是南韩、中国与台湾方面。金妍静小姐在演唱会当天会将南韩金主带来现场。」 bigboss仍然提出最现实的问题─金钱。 「现在各国经济情况普遍不佳，地缘政治风险持续干扰金融体系与经济发展，各位其实肩负復甦经济和刺激消费的责任；可千万不能小看偶像带来的各种直接与递延效应。」荻原老师勉强露出一丝丝微笑，随即示意bigboss接续所谓的「小插曲」说明。 此时，无法赶来的直美透过视讯的方式在大学里与会，不过只开了十分鐘得知大概状况后，理解力极佳的直美便匆忙赶回公司。 四十分鐘后，大家神情凝重地步出会议室，即使有关于我的好消息，一时间也开心不起来。 「怎么啦？快给我打起精神，能被两大老闆叫进去开会，绝对是肯定你们的能力。蜘蛛人第一集的片尾不是有提到责任越大，能力越大吗？」高山秀之先生对着大家鼓舞打气。 「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南野萌毫不留情地指正错误。 「高山先生，请问您的责任是大或小呢？」妹妹南野芽模仿蜘蛛人手腕发射蜘蛛丝的动作，想用这个问题堵住高山先生的嘴。 「这…我的责任就是让你们都能赚大钱，showmethemoney！」 南野姊妹面面相覷，无法理解状似无厘头的回答。 该句英文乃出自一部知名电影的台词。 这是一部讲述汤姆.克鲁斯（tomcruise）饰演运动经纪人如何从纸醉金迷到自我觉醒后，打从心底认真对待工作与客户，重新开啟新人生的电影─《征服情海》（jerrymaguire）。上映时间为1996年，这群年轻小女孩才刚出生甚至还在妈妈肚子里，几乎不知这部电影或经典台词quot;showmethemoneyquot;。 草野茜虽看过此部电影，心情杂乱的她于此时则无意说明。 同样与男主角身为经纪人的高山秀之，不知是有感而发抑或脱口而出？ 电影在一开始时，男主角于大半夜写了一封文情并茂的「使命宣言」（missionstatement）寄给任职运动经纪公司的所有人。他在标题为「thethingswethinkanddonotsay」（我们心中所想却不敢说的事情）的信中提及大家好像忘了职业运动的本质，导致原来的使命开始產生质变，这么多年过去，他觉得运动產业的未来发展必须仰赖大家的职业道德与责任，应该少接一些客户，少赚一点钱，专注在当初让自己投入这份事业的理念之上。想当然耳，奉行金钱至上主义的经纪公司便把男主角给开除了。 过去这段偶像团体如雨后春笋冒出的期间，各大经纪公司也趁势捞钱，罔顾旗下艺人的权益，一旦发现赚不了钱，就弃用冷冻，反正年轻貌美、各式各样的女孩任君挑选，简直像上网找援交妹或打工族一般，甚至有超知名的偶像团体成员多达一百多位！製作人恐怕连团员姓名都喊不出来。 我妻直美已在节目上抨击过此种现象，「非典型就业」模式已悄悄恶意入侵偶像界，假如连知名经纪公司旗下的偶像艺人都像打工族，又怎能期许她们发挥使命感，去带给粉丝欢乐希望甚至是社会氛围的改变？ 《征服情海》里男主角的真情告白以及那封信，确实也能套用在偶像业界，甚至更能发人省思。 眼前始终沉默不语的奥川佳织突然开口：「高山先生，谢谢你，我们会好好努力。」 面对冰山美人难得的回应，高山反而不知如何反应，连忙鞠躬说：「辛苦你了。」 正当我想与佳织攀谈时，中村助理再次喊道：「麻烦刚才开会的团员先去试装一下，今天晚上要把所有服饰配件全部搞定。对了，还有人力派遣公司的广告服装，千万别忘了！现在起要跟时间赛跑，佐佐木由纪因为拍写真集需要，已经去会场取景拍照，大家全都要跟上脚步。」 「今天肯定会十分漫长，定装过程好麻烦，而且还多了一套广告服装。」南野芽低声埋怨却又故意加强「广告服装」一词。 「至少比没办法『试穿』广告服装的好呀，是不是？」南野萌的回答显然意有所指。 「干！」我生平第一次在内心骂出脏话。 下一秒，我差点衝上前去要南野萌注意团队精神与应有礼貌，却遭奥川佳织拦阻，她对我摇摇头示意稍安勿躁。就在昨天之前，南野姊妹还对佳织频频示好，之前也传言她们想与佳织组成二期生的「新御三家」。 「最煎熬的还是录音配唱，得耗上许多额外时间。对了，还有某人真大牌，竟然没亲自来开会。」南野萌转头对妹妹抱怨。 「都怪某人的好友在节目上不按台本进行，自己兴致一来，忽然唱出什么台语歌？连带我们也得跟着唱上几句没学过的台语。」 「幸好演唱会上超过八成的歌曲都是对嘴，现在先努力撑过去，之后就不用受苦了。」全芝嬛也忍不住附和。 「不止喔，别忘了我们还得在有限时间内把舞步学起来，更何况到时候还是得要背歌词，至少嘴型不能错。真是古老的歌曲，”雨夜之花”是我爷爷奶奶时代的曲子，真的会有粉丝想听？还要劳驾莉央与圣来学姐一起伴舞，面子可真大！」南野萌气嘟嘟模样十分可爱，说出的话却长满看不见的锐利尖刺。 由于我妻直美和草野茜在白柳幸子女士的节目表现出色，不但网路上出现「希望在演唱会上看到相关演出」的回响，就连韩国与台湾的赞助商也想看看这批二期生究竟能耐如何？为何犹抱琵琶半遮面，公司迟迟不赶紧正式推出这批强打？ 基于此些因素，荻原老师决定临场加演”雨夜之花”的双语歌曲表演，以及我妻直美的小提琴演出，这在製作严谨的日本演唱会流程来说确实非常罕见。然而就如同馆山一平所云的「变形虫」理论，现今偶像必须随时做好应变准备，况且日本的偶像惨输南韩偶像团体的一点：欠缺现场演唱会边跳边唱的功力！ 就连对嘴后的舞蹈华丽程度也远比不上对手，导致k-pop席捲欧美的同时，日本偶像们只能作壁上观，一毛钱都捞不到，甚至跨不出东南亚区域。 在加码演出的部分，先由我妻直美演奏小提琴拉开序曲，接着让草野茜来一段独唱，再加入其他入选团员的日台语和声及伴舞。製作人安排人气团员黑石莉央与斋藤圣来替草野茜伴舞，完完全全给足面子，想必能再次掀起一波话题，无怪乎南野姊妹颇有微词。 bwithyou二期生演唱会重头戏之一是正式曝光祕密武器─超级美少女双胞胎南野姊妹。目前已进行为数不多的活动之中，仅有姊姊南野萌现身，公司彻底把南野芽给先藏起来，网路上有少许传言南野萌有个漂亮妹妹也是新进团员，但始终只听楼梯响，不见美人走出来，更不知南野芽和姊姊为双胞胎。一旦在演唱会上突袭性成功造势，先前备妥的广告与採访写真等等，均会在短时间内倾巢而出，把握绝对的「黄金赏味期间」。 更特殊的设计是：南野芽的登场将採用「魔术表演」的酷炫方式，绝对是吸睛与焦点话题。姊妹俩光是想像就已兴奋不已，万分期待演出时刻的到来。 由于源田美彩子事件带来的影响，荻原老师原本打算删除bawake演出部分，可是草野茜在会议上勇敢建言保留演出：「bawake虽然是子团体，不过预定之后会正式出道，如今大家也已经练习相当一段时间，就这样删掉演出十分可惜，能否保留两首歌曲？」 「美彩子学姊负责的贝斯该怎么办？」南野萌提出抗议式疑问。 「可以让直美负责，在上课时，她一直偷偷跟着学呢！直美聪明伶俐，音乐底子非常好，我想她应该会很乐意接受挑战。至于她原先负责的电子琴部分，可以让佳织试试看。」 坐在草野茜身旁的奥川佳织难得脸部出现表情。 「喔？佳织会弹钢琴或keyboard？」荻原老师推了一下眼镜。 「嗯，小时候学了三年钢琴，最近则是自学将近一年半的电子琴。」她在桌底下用左手偷偷戳了草野茜的大腿。 于是bawake的演出得以保留两首歌曲，出道乐团团员也正式定调。 此时，黑石莉央与斋藤圣来学姊刚从录音室完成”雨夜之花”配唱，恰好听见南野姊妹的嘟嚷，于是相偕走到她们面前。 「要有诱人的双唇，请说善意的言语；要有一双美丽的双眼，请懂得看见他人的优点；要有优美的姿态，请与知识同行不要落单。」莉央学姊以队长身分向南野萌严肃地开口。 「这是…」妹妹南野芽愣了一下。 「奥黛丽赫本的名言。」莉央学姊的自信与气势让人无法回嘴，她明白南野姊妹绝对不笨。「请快点去试装，今天行程满档，然后也别让森田老师在录音室等太久。」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 无人看见，每日怨慼，花谢落涂不再回。” 一旁的圣来学姊忽然唱出”雨夜之花”台语版开头后说：「台语版蛮好听的耶，而且这几句歌词和发音都很美。对了，森田老师要我转达二位，等一下也要重新配唱”紫阳花下saygoodbye”唷！」 「啊呀？什么？」 「前几天配唱时，口水音太多，影响音准与清晰度，可能是平常说太多话了。」 语毕，两位学姊朝我和佳织浅浅一笑，便往下一个工作地点继续前进─成功的当红偶像没有一刻能停下步伐。 在南野姊妹身后的全芝嬛顿时不知所措，她犹豫此时是否该偷偷表态选边靠拢？ 南野芽趁学姊们离去之后，偷偷做了吐舌鬼脸。 南野萌则是用夸张嘴型无声地说出：那首歌曲真难听！ 「大家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呀？今天必须把一分鐘当成两分鐘来用。」直美不一会儿功夫便已抵达公司，并且已经试了第二套服装，然而她不知道方才这里所发生的事。 南野姊妹对她露出笑容：「知道啦，直美姊姊！我们现在就去试穿。」 「这几套肯定非常适合你们姊妹，穿起来一定超可爱。」直美报以亲切微笑。 我似乎能明白她双亲取名为「直美」并非是「正直又美丽」，而是「直接的美好」。 复杂的社会，要用简单的方式去生活，永保直接又美好的态度去面对眼前困难。 A面曲8 鱒鱼五重奏：欺瞒的人性 「希望可以带给大家在难过时產生微笑的力量！」 我看着直美的从容不迫与天真直率，脑中浮现知名漫画週刊上写着我想对粉丝说的话。如果连自己都办不到，怎么有可能把这股力量传递给其他人？ 我心念一转，牵起奥川佳织柔嫩光滑的左手：「let’sgo，我们也得快跟上脚步才行。」 佳织面对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及举动，显得有些不适应，被我拉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一起快步向前。 「在我长大以后，除了男朋友之外，从没人会主动拉起我的手。」她在我的耳边偷偷说道。 「咦？男朋友？」 「小茜没有吗？」 「啊…」我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佳织说的是过去式或未来式？」 奥川佳织差点笑了出来：「现在的我们只有未来式可言。」 一语双关，奥川佳织真的很聪颖慧黠。 直美见到我竟然拉着佳织一同奔向更衣间，讶异张开她的粉嫩樱桃小嘴。 「娜欧敏，你自己也别发呆。」我转头对直美露出率真笑容。 由于大家有许多套服装要试，时间紧迫下，只好在练舞室临时隔出三个间更衣室，每间可以让二到三个人一起换穿衣物，也方便造型师进入协助定装。大家仅身着内衣裤，几乎是裸裎相见的状态。 伊达里奈动作非常迅速，早已完成三套定装，毕竟今天傍晚多了个行程：洽谈气泡水的代言事宜。 「怎么了，小茜？」里奈注意到我眼角馀光落在她的身上。 「没…没事。只是觉得第一套復刻版的打歌服里奈穿起来特别美。」 「其他几套就不美了吗？」里奈故意抓出我的语病，她私底下老爱这样逗弄我。 我发现她似乎穿着和昨晚在包厢内一模一样的内衣，背部及诱人翘臀多了两条细微抓痕血丝─那是属于里奈的现实界线吗？ 伊达里奈一着装完毕，即刻出去让造型师检查并拍照，今天接连不断的好消息，促使她工作更有干劲。 奥川佳织则是背对我和里奈，十分安静与镇定地接连换装。她身穿灰色无钢圈胸罩与同款丁字裤，见到她的内衣款式我才发现这就是专业的表现：佳织很清楚今天的工作是定装与排舞，内衣的选择会影响到整体工作的进展效率与效能，不愧是有过专业模特儿经验的ace候补─只是如今ace候补出现了一道阴影。 凌晨所见到的抓痕血丝已如春雪尽融而不见踪影。 好厉害的去疤软膏，我也要多准备个几条；然而佳织内心的伤痕是不是也能那么快癒合？ 「你动作太慢，今天千万别给大家添麻烦，定装时也要顺便拍生写真与演唱会dvd的特典别册。」佳织背对我说道。 「抱歉，我会加快速度。」 连演唱会定装也要拍摄生写真赚钱，爱抖露真的无时无刻都必须帮公司带来收益。 换穿完第一套服装的我，有气无力站在定点让摄影师拍照，造型师之一的小林先生帮我稍微梳整发妆与调整服装。 「今天的笑容怎么一点魅力都没有？」皱眉的摄影师菊地先生无法按下快门。 我抿了一下嘴，努力回想松村讲师的谆谆教诲：爱抖露要时时刻刻保持微笑，甜美微笑就是你的第一张名片。 「小茜等一下再拍好了，先让佳织来示范。」小林先生打圆场的同时，也指挥拍照换装次序，确保工作能按既定时程进行。 佳织穿上bwithyou的首套打歌服站在定点，简单摆了一个左手插腰姿势，双眼炯炯有神凝视镜头，但是脸上没有任何笑容。 「nice！非常好。」菊地摄影师竖起拇指。 佳织点头后没有多馀动作和言语，直奔临时更衣间继续换穿下一套服装。 「阿勒？佳织根本没有露出笑容啊？」下一位拍照的伊坂美玲身穿小礼服发出疑惑，我耸耸肩表示赞同。 「怎么没有？佳织的笑容婉约典雅，完全恰到好处，只是你们没瞧见。」菊地摄影师示意助理调整光线后说出极富哲理的话语。 公司请来的摄影师个性与脾气都怪里怪气，之前的森下胜彦先生乃「怪中之王」，这位曾经合作两次的菊地先生一样很特殊。除了许多摄影师在拍照时会播放音乐的习性之外，菊地先生特别注重拍照时的眼神及表情；可是现在焦点应该放在服装与团员搭配度才是，终究是针对演唱会发行的生写真与dvd写真别册。 「恰好美玲现在穿这套拍照不用甜笑，只需展现出温润可爱氛围就好，请伸出左手食指放在左脸侧，轻轻噘嘴。」 伊坂美玲遵照指示照做，清新娇羞中带有典雅柔美感，小礼服胸口处隐约可见到玉脂凝香的吸引力。 「刚才已经说过不需要笑得太甜，如同一缕轻烟的淡淡微笑即可。你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摄影师再度紧锁双眉。 「啥？我根本没笑呀！」 一旁等候的久保栞见状后，心情更加低落。 我真想瞧瞧南野姊妹亲自上场示范，不知菊地先生会给出什么建言？ 摄影师亲自走到音响电源处按下播放键，一段熟悉的小鼓节奏开头，愉悦又磅礡交响乐随之而来，音量却又陡然转小，只徒留小提琴微微拉弓，然而下一秒是阵阵用力的鼓掌声。 「这是老约翰史特劳斯（johannstrauss）的《拉德兹基进行曲》（radetzkymarsch）现场收录版本。」我跟着轻轻鼓掌说出曲名。 「什么乐天司机？」伊坂美玲一头雾水。 「传闻中的bwithyou音乐小百科果然名不虚传。」菊地先生也跟随拍子鼓掌。 此际，在另一间临时更衣室里的南野芽对姊姊说：「谁在外面鼓掌啊？那首曲子有够难听，吵死了。」 约翰史特劳斯父子的《拉德兹基进行曲》和《蓝色多瑙河》乃是奥地利音乐外交最成功的典范，尤其是后者被列为是奥地利第二国歌，老约翰的《拉德兹基进行曲》盛名也不遑多让。 古典乐起初乃为宗教及皇室所服务，尔后才慢慢普及至民间，但许多乐曲的创作仍脱离不了献给上帝与君权神授的范畴。这两首约翰史特劳斯父子流传百世的经典巨作，却有着不同理念：鼓舞人民以及为国牺牲的士兵将领，特别是《蓝色多瑙河》问世于普奥战争失利之际，举国上下一遍哀戚，此曲一出后则大大鼓舞人民士气，连当时法皇拿破崙三世也亲临现场讚叹。 老约翰的《拉德兹基进行曲》一开始乃献给奥国军队，曲调及编制充满果敢欢乐前进的氛围，连带使得奥国人民备受鼓舞。这首进行曲最特别的是交响乐团、指挥和台下观眾的互动：台上指挥会随着乐曲进行而转身引导观眾鼓掌！ 每位指挥都与台下观眾有不同的互动方式及指挥风格，甚至有指挥在此刻穿梭在整个乐团之间向团员致谢本次的卖力演出，另一方面又同时指挥观眾鼓掌，不论适合种风格，总能逗得所有人十分开心。 每年的维也纳新年音乐会时，这两首曲子是现场与全球观眾最喜爱的曲子。 每当《拉德兹基进行曲》的小鼓节奏响起时，大家就知道新年音乐会已至尾声，准备用愉悦的心情迎接新的一年。 「很棒的解说！可以知道我选这首曲子的原因了吧？」菊地先生夸讚我后立即拋出重点问题。 「互动吗？」士气低迷的久保栞似乎被《拉德兹基进行曲》给提振精神。 「没错。」菊地先生示意先换久保栞拍照，并且拿起一颗价值不斐的镜头装上相机：「现在你们看到什么？」 「镜头啊！」伊坂美玲毫不犹豫地抢先回答。 「粉丝的眼睛？」久保栞的语气有些惴惴不安。 「嗯…很接近正确答案。」 我果敢对菊地先生回答：「摄影师的眼睛和粉丝的心。」 「完全正解。佳织的眼神在拍照一瞬间变得很柔和嫵媚，她充分理解穿那套服装时所处的表演情境，更知道粉丝在翻到这张照片时期待些什么，一剎那的心境透过眼神和些微表情变化，散发出个人独特气质传到我的双眼，同时也和粉丝做了看不见的互动，所以她笑得很美。很多人说要和镜头谈恋爱，假若不理解镜头后的心思，那也只过不是虚情假意罢了！现在修图软体这么发达，但是有些东西是修不出来的。」菊地先生翻出刚才佳织的照片回味不已。 「果然也是个怪怪摄影师。」伊坂美玲撇头偷偷对我低声嘟嚷。 的确很奇特怪异，但是他的说法挺有道理，只是对我们三人来说，恐怕还需要时间揣摩与练习。 「各位美女，互动有分纵向与横向，刚才说的是和粉丝的纵向互动，更进一步就是横向的团员间互动也能在拍照时显现出来，特别是合照的时候。这就有待你们去学习。动作快一点，现在兴致和气氛正好，一鼓作气在《拉德兹基进行曲》下完成。」菊地先生的情绪十分高涨，鼓舞大家一气呵成当下的拍照作业。 音响中传出的观眾鼓掌声好似替大家喝采，这一阶段的拍摄工作转瞬之间业已完成，紧接着是《蓝色多瑙河》的旋律在耳边缓缓流过。 我赶忙再次步入更衣室，脱下身上服装后却忍不住思考方才菊地先生所说的「互动涵义」，横向互动说不定才是目前最困难的一部份。 临时更衣室的黑色布幕乍然被拉开，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旧害我吓了一跳。果然是造型师小林先生─他非常的勇敢，多年前已公开出柜，表明自己是同性恋。 「小茜小姐，你实在太龟速了，别忘记还得去录音室配唱。」小林先生声声催促让我加快速度换装。「第一次发现你的身材居然这么好，拥雪成峰的美态会让那些直男口水流不停！之后会帮你做更适合的造型与服装。」 面对小林先生的过度夸讚，我随即害臊脸红了起来。相较我的缓慢动作与扭捏，佳织居然把内衣给脱下，仅有肤色胸贴遮住重点部位，原来下一套是无法穿一般胸罩的小礼服，演唱会时只能穿低胸贴身小可爱，可是三位造型师都强烈建议穿上隐形胸罩甚至用胸贴即可，毕竟美感十分重要，况且穿这套服装时并没有大动作的舞蹈动作，应该没有走光风险。 「佳织的身材体态依然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简直就是『粉着兰胸雪压梅』一般美丽，就连gay看了也会心动，是我见过最完美的胸型及体态。」小林先生的称讚绝不夸张。佳织的身材穠纤合度，没有一丝多馀曲线，水滴状又丰满的胸部更是让人羡慕不已。 「拥有完美的胸部，不如拥有快乐的人生。」胸前几乎毫无遮掩的佳织拎起试装小礼服说道。 「就看你愿不愿意交换了？佳织，之前那件事考虑得如何？」 「小林先生，现在恐怕已经不是我一个人就能作主，还得看两位老闆脸色。」佳织一边回应一边套上小礼服。 「说的也是，那时没答应有点可惜，现在可能没那么容易，因为你的身体已经不再属于你的了！」 佳织此刻没有答话，戴上相关发饰配件后便走出去拍照定装。 后来我才得知小林先生早在一年半前就和尚未入团的佳织有过合作经验，那时有出版社开出几乎是二线女星的超高价码，要求佳织拍摄全裸写真集，该出版社看准初出茅庐的佳织未来潜力无穷，不如先投资签约两本写真集工作。 「女人的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男人的欲望里，永远少一位美女。投资美女的身体，比炒作股票更有价值。」 该出版社老闆的精闢见解，替他赚进好几间位在世田谷的高级住宅。 奥川佳织与我妻直美都是天生丽质的美人，两人的生活及家境却如同光谱的两端。 奥川佳织在北陆的秋田县出生，据说是传奇美人「小野小町」的后代。姑且不论真假，她的外貌与身材绝对不会输给小町。 孩提时期的奥川佳织原本过着富裕生活，靠网路与相关投资致富的父亲在「网路泡沫化」的2000年没能躲过最后大劫，过度信用扩张使得所有家当几乎一夕成空。父母为了躲债而办理假离婚，甚至双双离家出走，成为日本每年八万失踪人口之二。 奥川佳织后来搬迁至大阪附近的兵库县，由外公外婆扶养长大。家道中落的她，整体生活品质顿时变得十分不好，导致无法继续学习钢琴。 当初偶然中接触业馀模特儿工作，据说是她不愿下海当援交女或被包养，为了节省日常支出而开始兼职，因为在拍照时可以吃免费便当，有时也可以拿厂商提供的衣物配件或其他物品，她一路从中学开始省吃俭用直到上京发展为止。 奥川佳织选择走上专业模特儿与偶像之路，是想和自己的过去有所连结。 她想闯出一番天地以寻回自己的双亲，重新开啟他们的下半生并且让他们骄傲地说：「快看，电视上那位爱抖露是我家宝贝女儿！」 小林先生叹了口气走出更衣室，不一会儿，佳织再度步入临时更衣间，灵巧迅捷地换下小礼服，接下来是大红色泡泡袖的飘逸洋装，她索性不穿内衣便直接套下衣服。 「我看你八成没准备隐形胸罩或胸贴吧？」佳织双手插腰，盯着犹豫要不要将胸罩脱下的我。 我羞怯点点头后说：「其实我连胸贴或隐形胸罩都没有。」 「你等我三分鐘。」佳织的气势让我佇立原地不动。 没过多久，佳织已完成拍照走入更衣室，真不愧是菊地先生欣赏的拍照对象。 「小茜，你敢不敢现在真空上阵？反正现场都是工作人员而且礼服应该不会走光。」 我低头沉默不语；没想到她把红色洋装脱下后，竟把敏感部位的胸贴给撕下，上半身毫无任何遮掩地站在我面前─美丽的春樱花瓣在我眼前涂上一抹胭脂粉红。 「理解、顺从与保存自我，这就是『史宾诺莎式』的自由，不是吗？」佳织露出今天第一次的微笑。 「其实佳织笑起来很柔媚，我很喜欢你的美丽笑容。」 即使裸着上半身，她依然双手插腰：「可是我的人物设定与卖点就是不爱笑与这副身材，这两点迟早会被卖出去。」佳织居然用右手捏起自己的重点部位。 「佳织，昨天晚上在包厢里…」我终于把哽在喉头许久问题吐了出来。 佳织摇摇头后笑说：「如果真的要被卖掉，我也要光明正大的卖。」 听到她如是回答，如释重负的我也跟着笑了出来。 「小茜，那么南野姊妹和我的笑容谁比较美？」 「南野姊妹！」我不假思索说出答案。「可是人家最喜欢你和直美的笑靨。」 「你还真老实又狡猾，你刚才用了最高级，所以只能选一个。」 「这个问题太难了，所以答案是…」我鼓起勇气迅速脱下内衣，仅用双手捧胸：「我自己的笑容。」 「你真的是老奸巨猾。」佳织故意搔了我的腰部，害我差点在她面前走光。 随后她从背包中取出一副隐形胸罩。 「这个先拿去穿，尺寸可能会有一点点大。等一下再请小林先生上网帮你买胸贴和隐形胸罩，他可是非常在行，比女人更瞭解女人。」 「唉…」我再度面红耳赤：「坦白说，我连怎么穿都不知道。」 佳织无奈耸肩后，用力扒开我捧住酥胸的双手，使我不得不就范，乖乖依照她指导的方式穿上隐形胸罩。 「没想到竟然刚好，那里的形状顏色也非常漂亮呢，小茜的身材绝对也会让男人垂涎三尺，差不多可以卖了。」 「欸…以后真的非卖不可？」 「你认为呢？」这次佳织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接着她又取出一副胸贴：「你拿去给直美，我猜想她应该也没准备。」 「佳织，你太瞭解直美了，谢谢你。」我赶紧套上小礼服后完成定装，并且拯救了困在更衣室内的直美，她就剩下这最后一套的试装。 把胸贴交给直美后，我忽然想起在filostrato化妆间听见的「性、宰制、权力与阶级」论点。那位豪迈女子及其友人珠美或许只是开玩笑，但其所言不无道理。倘若除去外在干扰因素，铁鎚和羽毛可在同一时间抵达地表；除去性别阶级的不公与剥削后，是否就不需要胸贴、隐形胸罩？甚至将来也不用被「卖」？ 不，不可能！ 连牛顿和伽利略都只能提出在地球上无法实现的「定律」，我的「假想」怎么可能在地球上被实现？ 理解后去顺从，接着努力保持自我本质最纯粹的部分，即使全身被看光光也是一种自由？这种决定论观点未免太豁达。如果真是这样，要如何去进行改革或撼动沉痾体制？ 我打算改天再请教直美协助解决我的困惑。 「小茜，你还不快点回来完成最后的试装。」佳织已换回自己的便服，站在更衣室前呼唤我。 暂时没办法想这么多，先努力让胸部抵抗牛顿发现的地心引力要紧，果然看不见的东西最重要。 「草野茜，请不要在那里摸自己的大胸部！」佳织再次大喊把我拉回地表现实。 小林先生与久保栞不约而同转头打量我的怪异举止。 昨夜filostrato化妆间播放的《鱒鱼五重奏》第四乐章，此际在定装摄影地点响起，并隐约在我脑海中岔开一条潺潺河流，小提琴六连音彷彿小小鱒鱼潜游溪底，在第三变奏当中，钢琴快速弹奏出一连串上下翻滚的32分音符，犹如电吉他的速弹与点弦，一条条生气蓬勃的大鱒鱼跃出水面，享受属于牠们的自由。 「我就知道你还在发呆。」佳织偷偷拉开布幕瞪着发楞的我。 我脱下礼服后转身提问：「深山溪流里的鱒鱼是否会比被卖掉的人类快乐？」 佳织愣了几秒后说：「傻孩子，你是不是听到这首曲子有感而发？」 舒伯特的《鱒鱼五重奏》进入到第三变奏尾段部分。 「音乐小百科也有需要勘误的时候。」佳织继续说道：「小茜，你误会这首曲子了。」 法兰茨.舒伯特（franzschubert）当初乃受德国文人舒巴特（christianfriedrichdanielschubart）所写的《鱒鱼》一诗所啟发，灵光乍现把诗作变成艺术歌曲，再改写成室内乐。然而舒巴特因为针砭时政之故，被当时的政府给反覆抓进囚牢，一共坐了十年黑牢。这首诗作便是在狱中所完成，寓意自由鱒鱼被渔夫无情欺瞒而一一捉捕上岸，任人鱼肉。 即便从字面上解释，原本作品最后一节也把原意完整呈现─正值青春年华的美丽女子，必须要用心提防好色之徒的设计欺骗。从这个层面来看，颇有和”雨夜花”遥相呼应之处。 「在第四变奏部分，钢琴与小提琴一开始和许多地方都出现连续激昂强音，接着是缓慢沉寂的曲调，尤其是第五变奏的大提琴主奏部分，这里就是描写鱒鱼受骗被捕的过程与落网后的挣扎哀伤…你知道filostrato化妆室每隔一小时就会播放一次这首曲子吗？店家用意的不言而喻。」佳织进入更衣室后将布幕拉上，纠正我的错误理解。 「原来在filostrato化妆间刻意播放这首曲子别有用意。」 「“filostrato”就是『被爱情击倒的人』，可是它希望上门的顾客都能享受自由，不论是身体或意志上皆能全然自由。假如你很渴望一位美丽女孩的身体，也请你尊重对方的自由意志，用正当方法努力去得到那副胴体，千万不要使用不法手段。」佳织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你们在讨论什么自由？」笑盈盈的直美从布幕外探进一个头：「解放上空的自由吗？」她看着上半身几乎全裸的我露出可爱贼笑。 脑海中的潺潺溪流顿时化为一片红色荒漠。 算了，我还是当必须穿胸罩和衣服的女人好了；但愿将来要被卖掉的时候，能保有些许自由意志。 听完佳织解说后，我打起精神，就这样上半身「真空」走出更衣室，随后自己发出一声尖叫！ 《鱒鱼》渔网中奄奄一息的鱒鱼彷彿在一瞬间活了过来。 B面曲10 羽毛和铁鎚同时落下的结果（1） 春季清晨的阳光努力穿透米色窗帘，温暖地打在我半裸的身上。 一股宿醉感盘旋脑中，我睁开睡眼惺忪的双眼后，才发现自己再次犯下坏习惯：喝醉后睡觉会自行脱光上半身所有衣物。在大学某次联谊时，才惊觉自己有此种特殊怪癖，幸好当时的密友朋美与真夏机灵地帮我遮盖好窘态，并迅速将我带离，否则极有可能铸下悔恨终身的大错。 我伸手往棉被里触摸，下半身的桃红色丁字裤还在─私处也无发生过性爱的跡象，接着检视自己上半身，漂亮的水滴状胸部与其他部位也无咬痕或亲吻跡象。我伸了一下懒腰，以半裸之姿走向宽敞明亮的浴室。垃圾桶里也没有使用过的保险套，这下子才全然安心。事实上，三天前月事刚走，这个时候性欲正强，内心万分渴望一场如春雨般温柔的性爱。 这可不能怪我呀！这是人类的基因和原始欲望所诱发的本能。况且三年没有性爱滋润，简直会把一位年轻女子给逼疯，此前曾尝试过一夜情约会，在尚未见到对方时，我便吓得落荒而逃，纵使非常想来一场激情性爱缓解自己的压力，却对一夜情望之却步。 工作场合上有不少男性频频对我示好，当中也有让我心动的男人，可是「只做不爱」容易造成流言蜚语，对于工作推进会造成阻力─这也是身为知名团体经纪人的困扰之一。倘若昨晚阴错阳差，直接和服部大地发生关係，说不定是一件好事呢！此时我反倒是对还穿在身上的丁字裤颇有微词；我脱下桃红色丁字裤，使劲甩在卧室的床上，在洁净浴室内扭开莲蓬头，试图冲刷掉身上的宿醉及性欲。 在和煦春阳洒落的早晨，我正身处于服部大地的公寓里，但是他却不见踪影。 昨晚在警方和顾客相互僵持的状况下，我向大山特助提议先带离临检的警力，毕竟我已掌握到下一步线索，没有必要製造更大骚动或衝突。片山议员的人马见状后，只能悻悻然跟着离去，毕竟要所有人乖乖缴出手环于法不合，倘若是针对一般夜店酒吧或许还有机会一搏，但是在filostrato里的紈裤子弟或富家千金个个都惹不起。 「如此一来，更能确定片山二郎得知晶片设计图被窃的讯息，但是他们无法掌握中田弌大行踪和设计图下落，请岸田议员再次加强防堵讯息外洩到国外合作机构即可，同时转移党三役和其他盟友的焦点，这两天我会设法赶紧取回中田握在手中的宝物。」 这次我用大山特助手机亲自与岸田议员对话，安抚他的焦躁不安。 我妻直美在离去之前，再次握紧復古麦克风开口：「今晚是为大家准备的特别演出，请各位型男正妹们务必保密，千万不要外洩相关画面或消息哦！」 台下观眾再次鼓掌致敬与应声说好。孰料，filostrato里的bwithyou表演竟然全无外洩，大家一致守口如瓶，令人不禁怀疑这位「爱抖露」的魅力到何种境界？几年后，说不定真的可以出来参选议员，然而一个生活白痴要如何掌握民生议题？ 「服部同学，你知道刚才那首演奏曲的原作是谁和曲名是什么吗？」人群散去后，洞穴之光团员与我们三人聚在吧檯前。我先询问平良太郎一两个问题之后，便催促他和观眾一同离去，再三保证会再与他联系。 「十四年不见，一劈头就丢问题给我，依然还是很有今井春菜的风格。」 服部大地低头看着自己眼前的生啤酒。 「嗨！春菜姊，还记得我吗？那家咖啡厅的服务生はるな，汉字写作阳菜。」鼓手抢在服部回覆问题之前答话。 「阳菜那么开朗可爱，当然记得，但是在那天之后，就不曾再遇见你。」 「小茜，我们的表演很不赖吧？我的贝斯弹得如何？」吉川诚迫不及待向心心念念的草野茜吐露溢于言表的爱慕之情。 小茜脸上掛着「尷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替代回答。 「这里没有人记得要回答春菜小姐的问题吗？」直美冷不防丢出一颗直球，她始终保持执行任务般的镇静。 酷酷长发吉他手终于开口：「说来十分丢脸，我们根本不知那曲子的原创及曲名。」他喝了一口柳橙汁后继续说道：「今晚表演曲目除了第一首歌曲是团长的主意之外，剩下都是中田先生的安排，那首演奏曲也是他把乐谱分给大家练习，我们只听过他拷贝的cd。」 我瞥了一下吉他手所喝的柳橙汁。 「春菜姊，直树滴酒不沾，很令人意外吧？」 我笑盈盈地看向阳菜，接着喝下一口威士忌。 「今井同学，最后的『日本无政府』也在中田先生的计画之中，演奏时机真的恰到好处。」服部大地举起生啤酒畅快饮下。 「那个…那首曲子应该是yolatengo的演奏曲，刷chord和riff的编曲以及白色噪音的音墙很像是他们惯有风格；也有可能是mogwai（毛怪乐团）的曲子，不过听起来更像优拉糖果。印象中，我家似乎有收藏这张专辑。」小茜怯羞羞说出看法，眾人眼睛为之一亮，我则是显得相当得意─我家的草野茜可是「人体行动点唱机」呢！ 「草野小姐好厉害。」鼓手阳菜眼露欣羡之情：「廿年之后，肯定也能像森田老师一样转到幕后继续音乐工作。真好啊！」 「廿年之后，草野茜小姐依然会是当红偶像。」我自信发出豪语后直接喝光方才平良太郎的威士忌。 或许是掌握了更多线索，加上那颗「草莓菸飞弹」击碎三年来的心中枷锁，紧绷情绪霎时放松不少，我顺手又拉开一罐啤酒。 「喂！服部大地，你怎么会和中田弌大扯在一起？」 「今井同学喝酒之后似乎会变得更爽朗豪迈？」服部大地双眼凝视着我。 「今井小姐就连喝咖啡后也相当豪迈爽快。」阳菜故意在脸颊旁比出”ya”也是”2”的手势。 「你干嘛又比ya？刚才团员介绍时也是，平常都没见到你如此调皮的模样。」服部十分纳闷阳菜和我之间的秘密暗号。 「小阳菜，你乾脆退团加入bwithyou，不要浪费才能与时间在黑暗洞穴里。只有吉他手还不差，主唱勉勉强强，至于贝斯嘛…根本就是拖累整团的寄生虫。」 酷酷吉他手听见我毫不留情的批评后，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春菜，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刚才小茜还肯定我的弹奏技巧。」吉川诚不服气地回嘴。 小茜明显感到不好意思，紧忙转身去吧檯拿了一罐汽水。 「贝斯手吉川诚先生，你应该知道radiohead（电台司令）？他们的吉他手johnnygreenwood刚加入乐团时负责演奏键盘，结果…」 「结果怎样？」 「请我们可爱的小茜原音重现继续说下去。」我用眼神示意bwithyou的音乐小百科接续述说。 小茜口中汽水差点没喷出来，她相当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啊…真的要原音重现？」 我用力点点头：「松村老师不是说偶像要大胆去表演，上自家节目时要拋开一切包袱，现在给你一个绝佳练习机会。」 「那时radiohead团名还是”onafriday”，吉他手后来亲自坦承，那时自己根本不会弹keyboard，在练团时不是心虚故意弹得很小声就是乾脆关掉声音，假装自己很陶醉地弹琴。主唱thomyorke还夸讚我演奏很棒，适时加入简单乐音很到位，整体氛围变得相当不错。可是我他马的根本就没有弹啊！」 小茜说完后全场爆出哄堂大笑。 「小诚，你弹的贝斯真难听！所以贝斯声量小一点甚至不要弹，整体表演或许会更好。」我举起啤酒向吉川诚致意。 「真是太过份了！阳菜、小茜，千万不要理她。」吉川诚灌下一口闷酒。 「春菜姊，可惜我和服部老闆签了三年约，目前还有两年合约要走。」阳菜可爱地托腮嘟嘴。 「服部先生尚未回答春菜小姐方才的提问。」全场只有直美依然保持高度专注力，好比课堂上最认真的学生。 服部大地突然正襟危坐，面对直美回答：「说来奇妙，中田弌大来我家偷东西，所以我们就这样认识了。」 「偷东西？你和上门来的小偷打交道？窃盗可不是告诉乃论罪耶！」 直美的严肃认真态度使人想发笑又不敢出声，然而服部的回答也让人摸不着头绪。 我一直不晓得服部家是有名的三大人力派遣公司之一，还经营许多海外不动產业务或相关保全副业，可以说是标准的家大业大，其父和政界关係良好，许多政要的保鑣都出自服部企业─当然也协助部分政客从事见不得人的特殊工作。 中田弌大两年前奉命至服部企业偷取重要讯息，他先佯装应徵集团电脑工程师，之后再伺机而动。 「田中千寻先生，你其实是间谍或小偷吧？」担任父亲特助的服部大地在面试时边打呵欠一边冒出无厘头的问题。 服部大地始终不务正业，更不愿就这样接棒服部集团的管理阶层职位。 「反正还有能干的姊姊嘛！」他总是如此搪塞父亲的劝诫。 服部大地担任集团总裁的特助几乎只是掛名不办事，所有重要事项均交办给父亲秘书蜷川亚沙美处理，他多半窝在练团室或自己开设的咖啡厅里打混。由于咖啡厅地点绝佳、店里挑选播放的歌曲和精心烘焙的豆子均颇受好评，加上请来的服务生个个漂亮可爱又健谈，生意竟然相当不错。 面试田中千寻本来也是亚沙美秘书的工作，但是那天她难得请了事假。事后追根究柢，根本就是中田弌大搞的鬼，在逼不得已下服部大地只好亲自上阵。 服部大地的先祖可以追溯到德川家康时期的忍术大将「服部半藏」，据说服部一氏直到现在依然传承高深的忍术和阴阳术。此点我从未向服部大地亲自证实。 「怎么办？看来我还没说话就被特助给看穿。」假名为田中千寻的男人答道。 「你也太乾脆了，这是我第一次面试员工，如果拒绝对方，就太没礼貌了。看在你如此诚实的份上，恭喜你录取了，中田先生。」 「你连我的真正姓氏都知道？」 「啊…抱歉，我有点宿醉，不小心把田中（tanaka）念成中田（nakata），不好意思啊。」 于是在两人尷尬笑声中，中田弌大顺利进入服部企业，而服部大地也成功面试第一位职员，双方都达成第一步任务，可说是皆大欢喜。隔天下班之后，中田弌大光临服部大地的咖啡店”erde”─德文的「大地」。 「你可真厉害，竟然知道本特助真正的办公室在这里。」 「特助，您不问我潜入服部企业想偷什么吗？」中田弌大带来一瓶高级红酒。 「我老爸的公司有啥我也不清楚，反正都是一些没价值的东西，真正值钱的你还偷不走。」 「例如什么？」 「自由、才华与智慧。」服部大地指着自己的脑袋。 中田弌大不发一语，逕自走到咖啡厅内场，熟练做了一杯手冲咖啡给服部大地后开口：「特助，那么我就不客气了。」 「你儘管去做。哎呀，这杯咖啡真好喝。可以教教我的可爱服务生怎么冲出来的嘛？这就是交换条件。」 数日之后，中田弌大再度前来咖啡店指导服务生，那时阳菜也在现场，她担任副店长兼服务生队长的工作。 「没错，那次是我第一次见到中田先生，他还对我说出有点曖昧的话。」阳菜抓出记忆中的丝线而接话。 「请问中田先生说了什么？」直美问道。 「你的律动和节奏很美妙。」 「阳菜，是你自己想歪了吧？可是万万没想到服部大地变得这么开朗外向？」我露出真正的曖昧微笑。 「春菜姊，老闆一直都是这样漫不经心又粗线条，若非有我认真打理咖啡店事务，生意再好也会关门大吉。还有…」阳菜忽然把音量降低：「今晚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么胆怯害羞，平常他可不是这样。」 「咳咳…」服部大地乾咳几声后说：「中田弌大偷走某政客的行贿名单，藉此让片山二郎斗垮对方，反正我本来就不喜欢那些旁门左道的事，这样也算帮老爸积阴德。之后中田弌大不时会来咖啡店里坐坐，他非常喜欢听故事，店里年轻美眉的生活故事也不放过，一两位服务生还以为中田弌大想『把』」她们咧！所以…」服部大地脸色突然变得红润，可是那并非酒精的催化作用。 「所以你就把当年觉得摇滚乐超难听的故事偷偷告诉他？」我瞪了一眼服部大地，为何这些男人的嘴巴如此不牢靠？ 男人的嘴只有四大作用：吃饭、说谎、吹嘘和吸吮女人的胸部。 看来中田弌大喜欢藉由听他人故事来填补心中空虚，毕竟他的过去已经被迫变成一片空白，如同荒漠一般了无生机，这就是间谍的人生决定论。 「中田先生偶尔会来看我们练团，也给予我们许多宝贵建议，这次演出机会就是老闆和他的安排。」阳菜说出后续藉以缓和气氛。此时，一杯马丁尼出现在眼前诱惑着我。 「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献给春菜姊的礼物，美彩子学姊和中田先生设想的十分周到。」再度扎起俏丽马尾的直美说道。「听完所有故事后，中田先生同时送上两个男人给春菜姊，在命运之神的巧妙安排下，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的爱情故事于焉诞生。」 酷酷吉他手直树拨了一下自己的飘逸长发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直美马尾上的白色山茶花发圈好似发出淡淡清香。 「直美，我可没那么随便，中田弌大送来的礼物我未必要收下呢！」我睥睨地望着羞赧的服部大地。 阳菜兴致勃勃，睁大杏眼，准备欣赏眼前的爱情戏剧。此时，小茜忽然开口：「春菜姊，美彩子学姊临走之前，偷偷塞给我一张小卡片。」小茜神情略显紧张。我很想请她放下心中大石，美彩子已经决定步上她想走的道路，任何人业已无法阻挡─13与你合同会社的「洲际飞弹」已经发射了。 「小卡里面写了些什么？」直美问道。 小茜谨慎地打开美彩子所写的filostrato深蓝色搭訕小卡：一起喝柳橙汁的早晨。 「这代表什么意思？」有点醉意的我发出疑问。 没想到吉他手直树起身拿起空心吉他，旋即弹奏出一段似曾相识的旋律。 「这是bwithyou附属团体bawake的歌曲之一。」吉他手边弹边回答我的蠢问题。 我顿时好想躲回那个黑暗洞穴，身为bwithyou经纪人的我竟然不知道这首歌，实在是丢脸至极。 「我…我其实是bwithyou的粉丝而且有加入后援会。」洞穴之光的其馀团员诧异望着他们的吉他手。 「太棒了，帅气的直树你『推』谁？」我匆忙回话来转移焦点。 「斋藤圣来，不过现在想『换推』了。」他放下吉他，眼神偷偷望了直美一眼。 「美彩子学姊留下这讯息想要进一步表达什么呢？」直美自言自语地蹙眉思考。 「这次演唱会bawake本来要表演这首歌曲，如今恐怕…」小茜若有所思地回答直美，过了几秒之后她忽然再次开口：「我知道了，中田先生又想偷东西了！」 她凑近直美的耳际窃窃私语，直美水汪汪大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之后大家便正式结束晚上的所有行动，小茜偕同直美一起搭计程车回到宿舍。 「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会在这里？」 浴室莲蓬头洒落的水滴声，无法唤醒我失去的记忆。 B面曲10 羽毛和铁鎚同时落下的结果（2） 眼前洁净浴室和淋浴设备是我全然陌生的环境，莲蓬头洒出温热水滴，而我的记忆却宛如绿洲突然流失水分一般，变得无比乾涸。 「为什么我现在会在这里？」 我在淋浴时回想昨晚种种，最后储存的记忆却断裂在自己和阳菜、服部大地坐上服部企业的派遣车辆。 「哎，以后千万不能再酩酊大醉，幸好这次没意外失身。」但是现在的性欲却万分强烈。我偷偷在莲蓬头洒出的温水下，伸出左手抚摸自己如花苞紧缩开口的私处，温暖湿润的入口传来触电般的酥麻感受。我张开双腿，大胆伸入双指后，按压有着八千多条神经的敏感部位，右手不停搓揉自己的胸部，忍不住发出阵阵娇柔嗲叫声。 繁重工作之下，我甚至想不起来上一次自我抚慰是何时？当初在害羞状况下所购入的电动按摩棒也只用了三次而已，第一次使用时，感到非常不习惯。 就在我差点达到高潮时，浴室外忽然传来门铃声响。 惨了，服部大地回来了。 脸颊发烫红润的我已来不及穿上正式衣服，只好赶紧裹上浴袍对自己说：「他想『上』我的话，昨晚早可以就做了，所以现在应该很安全。」或许顺水推舟「失身」一次也未尝不可，我的内心浮现出极为大胆的念头。 「嗨！春菜姊，早安。」应门后，出现眼前的是露出阳光笑容的阳菜。 「已经十点多，不早了。」我故作镇静，试图缓和刚才在浴室内的衝动与渴望，仅穿着浴袍便转身走回舒适的床边。 「这是早餐还有一套外出便服和全新内衣裤。」 「呃…服部怎会知道我的衣服尺寸？难道…」 「春菜姊，看来你不记得昨晚后来发生的事？」淘气的阳菜再度比出”ya”的手势。 我只能无奈叹气：「确实不记得了，坐上车子后的记忆一片空白。」 阳菜把一套全新白色内衣裤放在床上，接着是一件浅绿色格纹七分袖衬衫和一条刷旧牛仔裤，最后是一双粉红色漆皮包头娃娃鞋，看得出来价值不斐。 「我们三人一起坐上车子之后，春菜姊突然像个闹脾气的小孩，一直嚷嚷不想回到空荡荡的家、好讨厌爸爸、很害怕掉入黑暗洞穴…老闆勉为其难只好把你带来这里。这是老闆的三十岁生日礼物。」阳菜拍拍高质感的枣红色牛皮沙发后继续述说：「真好啊！当有钱人家的孩子真棒。维持七百年的幕府时代早已结束，可是阶级制度似乎一直没能被改变。『富不过三代』这句俗谚根本就是为了避免阶级流动的谎言。」 阳菜帮我把早餐从纸袋内取出，细心地摆在沙发前的高质感长桌上。 我转身翻看内衣的尺寸表，确实是我的胸罩尺寸无误。 阶级制度或许是人类社会中，永远无法被改变的现象─不像女人的罩杯已随科技进步可升级或自愿缩水。 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毕竟此时我正享受着这种现象所带来的好处。 「这间高级小套房是老闆的生日礼物，特地选在咖啡厅附近，上个月才刚刚装潢好，家具和一些基本物品都是我帮他选购。目前为止，老闆根本没入住过几次。」阳菜继续补充说道。 我的确可以嗅到家具和整间屋子飘散出一股全新的气味。 「阳菜，你们该不会正在交往？」我的浴袍不经意稍微松脱，隐约露出乳沟。 阳菜发出大笑后拍掌：「才没有呢！我们根本不来电，而且我不是老闆喜欢的类型。老闆特别喜欢胸部大的！」阳菜忽然把目光投射在我身上：「好羡慕春菜姊有32d好身材，精明干练也很有女人味，不愧是前偶像团员，难怪昨晚还有一位型男一直缠着你。」 我露出娇羞的笑容回应。 若要说作为一个魅力偶像的小缺点，阳菜也许就是胸部稍微小了点。 「请春菜姊放心，下车后是我带你来这里过夜。你一进入房内就迫不及待先把衣服给全脱了，真是吓我一大跳，不过春菜姊身材的确货真价实。」她对我竖起大拇指。 此时的我简直无地自容，既然已经被看光了，如今也没啥好遮掩。我索性背对阳菜把浴袍褪下，先套上白色蕾丝内裤后再拿起胸罩准备穿上。 「可是最令人惊讶的不是喝醉后脱衣的行为，而是你突然大喊…」阳菜顿了一下，犹豫该不该原音重现？ 往前倾的我正把让阳菜羡慕的饱满乳房全部塞入罩杯中，只好尷尬低声询问：「我还说了些什么？」 「我现在好想尽情做爱，真的好想被用力填满！」阳菜有点害羞地重述。 倏然，没仔细扣紧背釦的白色胸罩掉落在床上。 「咦，内衣尺寸买错了吗？罩杯太小所以塞不进去？不会吧？」阳菜眼露羡慕之情。 「我真的用这么粗俗又直接的字眼？」 「嘿呀！春菜姊好像压抑非常久，之后便自己滚入床上，然后又说不想回到洞穴。真庆幸是我带你进房，否则老闆绝对乐不可支，而且这里还没准备保险套，看来我得先多买几盒才行，春菜姊有习惯用的品牌吗？」 我穿好全套白色内衣后，哭丧着脸坐在床沿说：「选那个看起来像奶精盒包装的品牌001系列，谢谢你。」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哎！那个简直像没戴一样，超舒服、好不可思议。可惜尺寸有点偏小。偷偷告诉你，老闆的那里挺粗长，那个系列套不下，你之后可别吓到了。」 「阳菜怎么会这么清楚？」 她的回答引发我进一步的好奇心。 「有一次练团之后，我们差点情不自禁发生关係，那时身边只有那个系列的套子，紧要关头时，我赫然发现老闆那里很粗大，小尺寸套子根本罩不住，我那时已经呈现无法思考的状态，只想快点获得满足快感，我不断抚摸自己的私处，俯趴抬高臀部后，示意他可以直接进来，不需要任何犹豫，越快越好。他用力进入后开始快速抽送，力道很强，速度又快又深，但是一分鐘后突然就自己终止了。让我有点失望。」阳菜的说明十分大胆又直接，完全不害臊，反而我的双颊及耳根开始发烫。 「欸？一分鐘就忍不住了？」我有点小小失落。虽然男人在做爱时很快射精才是常态，但是我喜欢享受更多更久的性爱。 「还没唷，那时我好讶异，自己只差一点点就高潮了，可是他却忽然停止动作，因为太过舒服，我还忍不住自己前后摆动身体却被他阻止，倒不是因为没戴套的缘故，老闆觉得不应该对自己的员工下手，所以就停止了。其实那时他已经不小心渗了一点点精液在我的体内，根本不需要顾忌了，突然停止动作反而让双方都难受耶！不如好好努力做完，让双方都很快乐。」阳菜的记忆回溯使人脸红心跳。 「我后来问了咖啡店其他女孩，老闆到底有没有对她们下手？其中一位很可爱、胸部又特别大的女孩曾主动诱惑老闆。老闆不高也不帅，那位女孩只想加薪且看上他的家世背景，没想到老闆竟然不为所动，那可是他很喜欢的类型呀！之后他发给那位女孩加倍的资遣费，就请她另谋高就。我曾以服务生队长的身分询问老闆为何不和那位女孩做？他只说老闆不应对员工下手；但是员工也不能对老闆动手啊！这样才是公平的。不过老闆又补上一句，如果可以在其他地方遇见那位可爱女生就太好了！」 我不禁发出笑声，没想到服部大地真的是「忍者」，紧要关头竟然还能及时停止，而且坚决不对员工下手。 「假如你们真的发生关係，之后会正式交往吗？」 「应该还是不会。那时我觉得只是单纯性爱并没有关係，因为两个人都有需求且是出于自愿，谁也没强迫对方，彼此有这方面的强烈渴求，就像一起吃饭一样，做完后依然可以保持原先关係。倘若之后情投意合下又发生关係，我也觉得没有问题。啊…我后来还曾经帮老闆洗澡好几天呢！有次他粗心烫伤双手，我只好勉为其难帮他洗澡，毕竟曾经可以直接发生性爱却自愿停止，就觉得帮他洗澡好像也变得没什么了。不过那几天他依旧起了强烈生理反应，哎唷！硬梆梆的也比较方便清洗，没错吧？他还不小心流出几滴精液，让我有点得意。」 「啊？」我不禁张大了嘴。 「春菜姊，如果健康男人对你一点反应都没有，究竟该哭还是该笑？所以我后来也在这间浴室洗澡了喔，而且洗好后一丝不掛在房内走来走去。一开始，老闆偶尔会有生理反应，后来也习以为常，我们还是什么也没发生，老闆也不觉得我在诱惑他。双方认为这样十分自然，甚至还会讨论乐团表演的细节与规划。我觉得这样挺自由自在的，有哪个男人会让你全身光溜溜在屋子走来走去却没有非分之想？就算是自己男友，到最后还是会忍不住把你抱到床上吃掉吧？有一次我要求老闆进来浴室帮我刷背，他也一口允诺而没有怨言，因为这样才算是公平嘛！」 「啥？这样算是公平？面临强大欲望时，也会把公平纳入考量？说不定他只是有色无胆。国中时，他可是一个连当面告白都无法说出口的人。」 我讶异现在年轻女孩都如此开放？然而仔细一想，阳菜的说法其实颇为成熟开明，虽然言谈豪爽开放，实际体验人数不过3.5人而已─服部大地可以算是半个。 据我所知，bwithyou一期生有团员才20岁却已有超过30个以上的体验数目，还不包括用身体换工作的统计人数，令我相当惊讶。 眼前的阳菜如此开明，且对于性爱欲望的处理方式使我感到讶异，或许不扭捏、正视自己与他人的心意想法，才能有一个平衡又良善的互动吧？我忽然想起那位曾经放话想「上」黑石莉央的好色主持人，与其用不正当的权势利诱，不如认真追求莉央。你情我愿，情投意合下的性爱更为美妙呢！ 人类的欲望如果不妥适处理，终究会变成一隻妖怪。 「有色无胆吗？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至少我不这么认为。我的胸部虽然比较小，不过自己还算有一点魅力，不可能有男人已经进入女人体内，几乎快要高潮还能紧急煞车，就算再胆小也会享受完当下无与伦比的快感，事后再找各种藉口搪塞就好，这是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但是老闆并没有这么做。昨晚去的夜店filostrato，好像是一本书的名字，我只知道叫做『被爱情击倒的人』，很多人直觉认为是失恋或者痛失爱人后的凄美咏叹，我倒认为是指『没有办法好好享受爱情的人』，包含无法面对自己欲望的男女。假如一个人面临自己强烈欲望时，还能考虑到公平，那个人绝对是好人。春菜姊，将来你亲身试试看就知道了。」 阳菜一脸正经地分享她的特殊经验谈，窗外吹来一阵晨风，抚动落地窗上的米色窗帘。 「谢谢你，我会好好试试看的。可爱又体贴的阳菜根本就是超完美秘书。不对、不对，我在说什么？根本不需要帮我准备套子，我也不会光着身子在这里走来走去。」我害羞地摸着发烫双颊否认，脑中浮现“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这首歌曲；可是关于欲望及公平的说法的确很能打动人心，即便在当今的社群道德下好像显得有点过于激进。 「没关係，我能体会春菜姊的感受。撇除那次和老闆做到一半不算，在和你碰面之后我虽然多『睡』了一个，然而那次是在夜店酒精催发下的一夜情，后来只感到更加空虚，即使不久后交了新男友，却连爱也没做就悄然分手，现在想起来真的非常讽刺。」 阳菜露出失望的苦笑后，起身把大片落地窗窗帘全部打开，轻轻推开窗户后却露出浅浅微笑，邀请徐徐春风进入房内。 「我不讨厌性爱也没特别喜欢，但是身体和灵魂有时会受到寂寞猛烈袭击，好像两者被强迫分离，那时就会特别想做爱，在高潮瞬间拉回自己的灵魂，在脑海一片空白之际，宛如躲入一座安全的防空洞，使我能确实感到安心。可是和自己心爱的人做才是最棒的，老闆大概也是基于这项因素才停止吧？」 我对阳菜微笑点点头。 「对了，偷偷告诉春菜姊，我曾经和同校学姊发生关係，学姊的爱抚与调情功力比起男人更厉害，短短十多分鐘，我已不知连续高潮几次了？全身不停颤抖，几乎完全无法呼吸，那时我还想要更多、更棒的快乐体验。然而我事后思考许久，发现自己还是比较喜欢男人，尤其是和男人紧密结合，好像自己的身体吸入了某种能量。发生性爱时，女孩看起来是被男人给猛力插入，迎合男性的抽送，有人说是被阳具给宰制，可是在你情我愿的性爱当下，何尝不是一种欲望的互补？根本没有谁宰制谁的问题，那些都是阶级制度既有的问题，和单纯享受性爱无关吧？谁知道是不是我吞噬掉男人的阴茎，感受一股难以形容的奔放活力？」 阳菜在春光下展现清新可人的笑容；没想到服部大地居然可以忍住不对如此可爱又开明聪慧的女孩下手。 阳菜的大胆告白让我想起美彩子的亲身感受：日本女性在各方面都被压抑过多过久，甚至是自我原始欲望也被打压的喘不过气，「基进女性主义法学」观点或许在日本社会必须做出相对应微调，否则年轻人真的会如同bbc所做的社会观察研究一般，连爱都不做了─尤其是女人！ 日本社会需要给女人更多的空间与时间。 女子偶像也许真的是被意淫的漂亮布娃娃，然而在这个缺乏梦想实现管道的社会之中，何尝不是一种实现自我的方式？ 当美彩子背着经纪公司偷偷握住男人硬挺的欲望，随后张开修长美丽的白皙双腿，缓缓接收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进入时，当下所感受的自由奔放震撼力，恐怕已远超任何文字语言的形容极限；接着怀抱兴奋又害怕的心情，开始和心爱之人交欢，刺痛又舒爽的感觉，使得她自然地发出悦耳吟叫声。 当她第一次嗅闻到浓稠精液所散发的特殊气味，一股炙热感从自己下体汩汩流出时，所受到的感官震撼绝对不亚于初次上台表演，而且那是独属于她的「自由」。 「美彩子，对不起，公司和我没能代替父母好好照顾你。」我突然好想抱着她，说出这些未曾吐露的心声，可惜今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早晨窗外微风温度恰好好处，柔和轻抚我的全身，感觉十分舒服。我慢慢思考着阳菜的性爱欲望哲学观，脑中闪过一丝对美彩子的愧疚，希望这批二期生能够受到不一样的对待。 「中田先生曾说这是人类维护自我存在的本能，不需要大惊小怪，就像美女也会放屁和大便一样。」 「你把这档事也告诉中田弌大？他真的如此回答？」 「嘿呀，他似乎有种会让人不知不觉吐出心底事的特殊能力；不过放屁跟大便是我自己添加的。」阳菜笑嘻嘻转头看着我：「总而言之，他说努力保存自我本质是万物的生存倾向，每个人透过的方式手段都不同，最直接的就是透过生物性本能─吃东西、睡觉或性爱。所以春菜姊昨晚的吶喊，对我来说完全可以体会，但是老闆当下如果在场，绝对会把你吃了好几遍呢！」 就在我细细咀嚼阳菜所转述的话语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出”manonthemoon”旋律及歌声。 糟糕，我忘记把美彩子的恶作剧给消掉，手机铃声尚未恢復正常。 「这首歌曲真好听。对了，那双鞋子是老闆提前送你的白色情人节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老闆和他老爸去奈良的东大寺，预定一週后才会回来。他多发给我二月份奖金和副店长机要费，交代我一定好好招待春菜姊，这里可让你暂时借住到四月中旬。当然囉，如果你愿意和老闆交往的话，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床单跟浴袍也可以换成自己喜欢的顏色或品牌。这里就会变成爱的洞穴了。」阳菜不怀好意地说道。「请放心，我之后再也不会一丝不掛在这房间走动或洗澡了。」 鬼灵精怪又开明的阳菜在桌上留下erde咖啡店的名片：「春菜姊，有事没事都可以来这里找我。快接电话吧，可能是很重要的事情。」 阳菜放下大门感应晶片卡后缓步离去，双手自然地随旋律拍打自己纤细大腿后说：「真好啊…真好啊！我会帮你准备好002特大号系列，应该可以符合你们的需求。」 那似乎是阳菜的口头禪，至于她的好意，我则是暂时敬谢不敏。 此时，我第一次觉得「月亮上男人」好难听，真希望午夜上车后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假的，就像歌词所描述nasa登月计画或安迪考夫曼之死，都是一场精心策画的世纪骗局。 坐在服部大地新床上的我拾起手机，发现来电者是平良太郎。 「喂，春菜吗？早安，地点终于被我找到了。」对话另一头的语气明显相当兴奋。 只穿着内衣裤的我迅速跑至沙发前的长桌，在落地窗前蹲下身听取平良的叙述而记下重点。 「终于有件希望可以成真的事，出现在今天早上了。」 我缓缓起身后自言自语，惊觉落地窗外不远处即是对面栋大楼，一位正在阳台偷抽菸的中年男子睁大双眼，一直盯着我的妍丽胴体─难道阳菜刚才是对他露出浅浅微笑？ 「真希望一切都是假的！」 我丧气摸着额头步向落地窗，就在和那位男子四目相交时，我故意迅速扯下右半边胸罩，露出整颗浑圆雪白的右乳后，旋即拉上窗帘。隐约可见中年男子如同被「梅杜莎之眼」给石化，站在对面阳台无法动弹。 不论当初登月计画是真或假？安迪考夫曼是否尚在人世？ 一连串的糊涂事发生在我身上乃千真万确的事实。 我乾脆顺势脱下白色胸罩与内裤后，光溜溜地再度躺回床上，打开自己手机搜寻”一起喝柳橙汁的早晨”。 欲望，真是一种好奇特的情感，可以让世界爆发死伤惨重的战争，也能製造出浪漫美好的相处模式─更可以让人瞬间动弹不得。我轻摸自己的胸部后发出笑声。 ”一起喝柳橙汁的早晨”一开头是源田美彩子弹奏的重低音贝斯，那道充满生命律动的声线彷彿在询问我：「之后会和谁一起在早晨喝着柳橙汁呢？」 曾经一起碰上撞墙期的平良太郎？或是已开始听摇滚乐的正经傻男孩服部大地？也许另有其人？ 歌曲中段开始「混搭」奥黛丽赫本（audreyhepburn）于1961年在《第凡内早餐》中演唱的”moonriver”旋律及哼唱。 「不管如何，别再回到幽暗洞穴，去月亮上吧！月球重力只有地球的六分之一，你会过得比较轻松，在那里羽毛和铁鎚会同时落地，是个非常公平的世界。」 已经不在人世的法律系前男友彷彿在月球上透过旋律对我柔情诉说。 我闔上双眼，裸身徜徉在温暖的月河之中，想像本该轻飘的羽毛与沉甸甸的铁鎚同时落在月球表面的景象。 我伸出手想抓住那根飘落的白色羽毛─以及逝去恋人的双手。 A面曲9 杀戮前的寧静：无用的低音共鸣区 「宅宅，准备妥当了没？动手时刻就要来临，只有那么一次机会，我们没有任何出错空间，时间只有105分鐘。」 「放心，我已经演练过很多次，连台词都背好了。」 「你白痴啊，准备台词做啥？」 「我想要有气势一点，每次到了重要时刻，话都说不出来，之前很多次面试机会就这样白白浪费掉，这次必须要成功不可。」 「看在你如此有决心的份上，不要说我对你不好，这次还特地帮你约了我妻直美，一次解决，一石二鸟。」 身形略胖的男子穿上体面的直条纹铁灰色高级西装，煞有其事打上金色领带搭配黑色衬衫。 「阿宅，你怎么突然脸红？马的，你不是在握手会上对直美说想『上』她？今天晚上就让你实现愿望，你可是千千万万粉丝里雀屏中选的幸运儿，这也是之前答应你的附带条件。」 「我…我需要准备保险套吗？」 「不用哦，她们绝对不会也不敢报警，这也是故意挑我妻直美的理由，怎么样？的确是梦寐以求的机会吧？」始终带有强烈恶意和愤怒的语气如今反而变得沉着许多，但是字字句句却散发更多使人不寒而慄的危机感。 「肥宅，丑话先说在前，计划必须按步骤进行，先对付那婊子之后才附带让你爽上直美，只有计划顺利完成，我们才能安全脱身，你也才能干直美，明白吗？然后千万不能心软，这是你最大弱点。当你心软时，请想想看我们过去被迫生活在比洞穴更深、更黑暗之处的痛苦，这些到底是谁造成的？」 「可是…直美好像没有错？」身穿西装的微胖男子暂时松开领带说道。 「长期攫取大量资源的既得利益者本身就揹负原罪，何况还选择当偶像捞钱，粉丝花再多钱，是能够上到这些贱货吗？最后还不是变成在富豪或紈裤子弟床上被钞票贴满的死鱒鱼。」 「但是直美说想要和粉丝一起努力进行改革，让这个社会在幻影蜃象中再次充满希望。」 「脑残啊！哪个政客不是在选前或谢罪时这样说？最后到底改变了什么？连你敬佩的山本五十六将军最后都让『大和号』被美军击沉了，只有奶子与外表的直美是能够做出什么大事。算了，要换对象的话，剩下三十分鐘可以考虑，但是只有草野茜是最后人选。」 「明白了，我会努力协助完成所有任务。」 「不光是努力，而是『必定』完成，你目前为止的人生曾有破釜沉舟一定要完成的事嘛，三宅？」 身穿西装的男子听见自己姓氏被喊出时，就代表眼前状况非同小可。 「有！只有那么一次，就是亲手杀死我继父的那个下雨天。」 他望着自己的双手，宛如上头沾满了艳红的无限悲戚及愤怒。 「气象预报指出至少今晚不是下雨天，而且动手过程会让你欲仙欲死。加油，你和我都必须要在自己的人生中赢一次！」 气象预报仅供参考，就像赶时间的时候永远会碰上塞车。 三宅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直美声音：「阿啦啦！小茜怎么几乎全裸就跑出来？你试穿了『公主的新衣』吗？」 当初在棒球场贩售部趁机安装的窃听程式，仍旧使命必达完成它的既定任务。 「听见没？都是一群骚货，大群广眾之下还裸体跑来跑去！」 三宅脱下西装外套，切掉手机应用程式，默默走入临时办公室中处理最后相关事宜，他的背影不再透着孤寂。「我的人生也要赢一次！」心中的吶喊鼓舞着他的士气。 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一切真的是糟糕透顶，一连串倒楣事发生在我身上。 我想起正在独自执行最后任务的春菜姊，希望她能早点顺利解决所有问题回归到bwithyou；我也十分好奇春菜姊究竟会选择前男友或是重生的服部大地？ 由于直美不用参与”雨夜花”歌唱演出，她揹着小提琴盒直接和荻原老师碰面，省略录音配唱部分的工作。 奥川佳织似已暂时拋却昨晚至今的所有打击，恢復往常冷静的专业工作态度，直奔竹渆老师的工作室排舞─距离公司大约仅有10到15分鐘车程，在”雨夜花”开场时，佳织将表演一段现代舞的独舞。 再度经过公司内部练舞室时，见到部分一期生学姊正在辛苦綵歌曲舞蹈，她们几乎都是属于安得儿成员，这次演唱会将负责部分串场时的演出，好让二期生主力团员有休息换装与准备下一段表演的时间。 「站在没有人看见的第三排位置，即使单曲音源的歌词只有三四句，也总比成为万年安得儿的王牌要好！」这句话再次敲打着我的记忆神经。 我的内心不免有些感慨：安得儿学姊好比被误解的《鱒鱼五重奏》，在台上与台下都苦苦挣扎着。万一之后我也变成其中一分子，届时该怎么调适？美彩子学姊当初为何会被下放到安得儿军团？ 录音室隔壁的练唱教室中，歌唱及语言指导老师正教导南野姊妹等人练唱”雨夜花”台日版本的部分歌词。全芝嬛的眼神依然迷茫，南野萌则是面无表情瞧了我一眼，旋即对老师们恢復亲切的笑容；里头没见到伊达里奈的身影。 「真希望南野姊妹也能听见菊地摄影师的『拍照互动沟通论』，这个时候特别需要横向互动。」我隔着练唱室的隔音玻璃说出内心话。 「草野茜小姐，今天真的要加快动作，你还得去竹渆老师工作室与大家会合，千万别忘了约定时间。森田老师已经在录音室等你了。」西装笔挺的高山秀之先生拎着正式公事包，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好的，我明白了。」 「今天傍晚我难得有要事需要独自处理。」欠缺自信又急需业绩来稳固自己工作的高山先生充满干劲。 金妍静小姐明天才会归国，春菜姊又必须处理「外务」，于是bigboss便把这次的地区性代言工作让他独立作业，藉此增加他的工作成就感。 「辛苦您了，希望带回好消息喔！」我向他鞠躬后便赶紧踏入录音室，暂时把失去气泡水代言机会的沮丧，留在方才的更衣尖叫声中。 每间专业录音室都有不同风格，录製出的声音都不一样，所以许多小型录音间能够在国外屹立数十年，就是凭藉优良音质和好口碑，甚至要提前一年多预约，才有办法排到录製两星期的时间。 唱片所预计製作的音乐曲风也是挑选录音室的重点，bwithyou公司内部的录音间还称不上是专业录音室，多半是录製非唱片类的音源才会使用。其实就算拿来录製正式单曲或专辑，似乎也不会影响销量，毕竟很少人会认真聆听偶像团体的专辑或歌声，很多偶像属于「录音间歌手」，一旦进行现场演出还是得要对嘴。 「爱抖露的唱片是用看的，而不是用听的。」春菜姊在很早之前便提出这项真理。希望她能在yolatengo的”iheardyoulooking”之中觅得最后答案。 我推开录音室大门，悠扬悦耳的电子琴旋律从森田惠理香老师的美丽指尖传出。她尝试用三种不同节奏与合成效果器重新演绎”雨夜花”，自己还清唱一小段日文版本曲。 自从转入幕后音乐工作，森田老师不断自我研修，丝毫没有松懈，不但学习基本的录音工程，更尝试创作新的音乐曲风给偶像团体，儘可能让粉丝得到视觉与听觉的双重饗宴。 「草野茜小姐，请快点过来，这里不是厨房，请你放心。」森田老师笑脸迎人，先用自我解嘲方式来舒缓我的紧绷情绪─这是我第一次和她单独相处。 「老师，您刚刚唱的真好听。」 这绝非恭维之词，当年森田老师所属团体在火红巔峰时期的团员将近四十位，一位接一位毕业后，却只有她能继续拿着麦克风引吭高歌，剩馀团员连对嘴机会也没有，甚至有superace级团员因单飞不顺，不断被游说拍摄超大尺度写真或电影来挽救事业，反而从正统偶像变成写真偶像或陪衬的搞笑艺人。 「刚才那三段不同节奏旋律，你比较喜欢哪一种？让我听听音乐小百科兼行动点唱机的看法。」她大大的明亮双眼仍旧十分动人。 「嗯…」 「我知道小茜最喜欢摇滚乐，可惜这次来不及用band-sound方式来製作。」 我会心一笑后回答：「谢谢森田老师。我觉得这三段各有所长，无法在这种状态下做比较。」 「欸？为什么无法比较？」 「我觉得还必须考量歌曲的互动情境；之前在节目上唱这首歌曲时，我不用特别考虑粉丝想法，当下只需专注在与白柳女士的互动，以及如何真正呈现我的内心想法，现在不太一样了，作为演唱会上表演曲目，就要思考哪种编曲或表演方式才能达到最平衡的互动。」 「我们餵养给粉丝什么，他们买票进场照吞就是了。」森田老师表情变得严肃。 「如此一来，就和骗选票的政客没什么两样，甚至是磨耗bwithyou辛苦建立起来的口碑，那个”you”很快就会被二期生给耗光了。90年代中期的house风格歌曲及舞蹈团体虽风靡一时，不过很快就消失无踪，即使过了将近二十年，也没能復甦，和日本的经济差不了多少呢！」 「你跟怪美眉都很聪明有趣。」森田老师发出爽朗的笑声。 森田老师口中的「怪美眉」应该就是直美，但是她自己在十多年前也差不多是一个样。 「互动平衡不仅仅是和歌迷，应该还要包括和团员间的互动、整场演唱会setlist的顺序，三者之间都能达到平衡互动的话，肯定就是最棒的演出，所有粉丝开心满足，表演者和幕后工作人员也会有高度成就感。」 我将摄影师菊地先生的「互动论」现学现卖，套用在整体演出和歌曲演绎方式之上。 「荻原老师果然没看走眼，如此看来，将这首歌曲安插进去本场演唱会我就放心了。」这是森田老师首度担任演唱会副总监一职，求好心切的她十分注重本次二期生的整体表现，本次也将挖掘次世代ace作为「御三家」和美彩子学姊的接棒者。 森田老师走至录音控制台前，轮番按下三个播放键。 「你先听听看其他人的合声与配唱。」 三道声轨分别是直美的小提琴、莉央与圣来学姊的台语和声与其他二期生团员的配唱。森田老师先将小提琴音抽掉，接着把两道声轨依序混音在一起。 「小茜，怎么样？知道该如何互动来取得平衡了吗？」 「嗯…我想应该可以掌握七八成了。」我思忖着繚绕脑中的旋律。 「由于小茜必须现场演唱，所以本次配唱是收录在dvd特典里的demo版本，作为给粉丝的另一个惊喜。」 这次森田老师走到她最熟悉的钢琴前坐下，彼此用眼神交流后，十分有默契地完成初次配合练唱，接着便是正式录音。不一会儿功夫，便以一气呵成的方式完成配唱录音工作。 做自己喜欢的事果然有效率多了。这次我终于不用揹上「龟速小茜」的暱称。 「小茜詮释得非常好，不过分突出也恰如其分展现自己特点，馀韵不绝下，留有让其他人表现的空间。」森田老师对我的配唱相当满意，可是她的眼神透出一丝忧虑。 她再次走到钢琴之前对我说：「小茜知道钢琴有多少个黑白琴键吗？」 「总共有88个。」 「没错。」森田老师伸出右手在钢琴左半边低音区弹了一次「滑音」，坦白说，不是很悦耳动听，甚至觉得好难听！ 「是不是很难听？」 我露出难为情的笑容后点点头。 「虽然有88个琴键，左半边的低音共鸣区几乎不会用到，在一般人眼中根本就是多馀的装饰品。」 森田老师坐下后，随即快手弹奏萧邦的《小狗圆舞曲》（waltzop.64,no.1quot;minutequot;），这首着名圆舞曲特色在于熟练的指法将轻快曲风崭露无遗，如果能在一分半鐘内弹完，简直是神速无比，不过曲子本身并不复杂，难度也不高。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我轻轻按下左半边低音共鸣区的琴键，共振下的低音好似繚绕在录音室内，久久不散。 「钢琴与其他乐器就像是人的身体，会產生疲劳、会失调，更会因为环境因素而產生不适应等问题。生病了就要看医生，钢琴就是透过调音来让它恢復正常或适应不同环境。」 森田老师按下正中央的”la”后继续述说：「88个琴键左右两两对称，调音工作从la的440hz音频开始，调整与分配剩下的87个琴键。低音共鸣区的琴键在调音上，就具有相当重要的地位。除此之外，空间、时间、乾湿度变化都会影响琴键按下的力道与羊毛琴槌敲在钢弦上的声音。如果这些没能调好，演奏者空有高超技巧也没办法弹奏出最适合的音色。请记得是『最适合』的音色，而不是最美妙、最棒或最…唉，我辞穷了。总之，每个琴键都有它的作用。很多时候，看不见的东西比实际能见到的更加重要。」 森田老师话语未毕，再度扬手弹起bwithyou的”没有fa的doremi”副歌旋律─刻意忽略所有的”fa”，顿时听起来颇为怪异。 「只要这88个黑白琴键都正常发挥功用，在有限的琴键下，可以变化出无限可能的旋律。以有限来创造无限，不就是人类最厉害的地方吗？」 森田老师脸上充满光彩，宛如世界上的快乐音符都围绕在她身边跳舞。 森田老师并没有把内心所有的话一次说出，但是我已明瞭她的弦外之音。 「虽然从团体毕业后只有我还在歌唱，不代表其他有实力的伙伴失去演唱资格。如果那时没有相互扶持又竞争的团员，我可能就是刚刚被忽略的”fa”。」森田老师瞇起笑眼。 「老师，您忒谦了。」 「啥？跟我说话不需要使用太艰涩的词汇，我会很难理解的，就像厨房里面的厨具和东西这么多，哪能每项都清楚啊？」 果真很有传闻中「怪咖天才惠理香」的个人特色；我很想偷偷问老师现在会烧开水煮泡麵了吗？ 「谢谢老师指点，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她起身后对我露出标准六齿微笑，森田老师的开朗笑容具有无比魅力，当年写真集大热卖恐怕不只是惊为天人的傲人身材而已。 「你知道吗？荻原老师当初把源田美彩子刻意放在undermembers，确实别有用意，并非她实力不符，而是在取捨下的权衡作法。」 「请问这是基于什么原因？」我用右手三指弹奏起贝多芬的《给爱丽丝》（furelise）的前奏。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钢琴低音共鸣区的功用。某些安得儿见到连具备拥有成为ace等级的源田美彩子都会被下放，反而提拔外貌与表演实力都不及的团员成为福神，心中多少会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同时燃起竞争希望，更能确保bwithyou成立初期的稳定性和成长性。」森田老师接续弹完整首《给爱丽丝》。 「人数眾多的偶像团体最怕初期的流动性过多，现在女孩们又缺乏耐性，所以团员大抵上固定的bwithyou能站稳脚步，提供充足的特色团员摆放在各项表演领域，接着迅速崛起窜红，不至于浪费公司和团员的成本，除了檯面上的御三家和人气团员外，早期的源田美彩子和其他耐心等候机会的安德儿其实功劳很大呢！这些是一般人看不见的地方，也很难真正去理解；虽然安德儿制度存续确实有争议，可是就像资本主义和新自由主义，或许都是一种必要之恶。」 从森田老师口中听见资本主义与新自由主义比亲眼见她烹飪更使人讶异！ 我想起森田老师当年熬了九张单曲，直到第十张单曲才首度担任center位置。 「认为自己一个人就够强大的傢伙，没有强大的资格。」森田老师突然握拳说道。 「唔…有点耳熟的句子，这是谁说的啊？」 「住在琦玉县的野原广志先生，也就是两个孩子的爸，有一个脾气不好的太太，更惨的是还有32年房贷要缴的中年大叔。」 我不禁发出大笑，原来很少看动漫的森田老师竟然知道《蜡笔小新》。 「我应该向美彩子学姊和佳织多多学习。」我露出微笑后在内心低语。 告别森田老师后，心中阴霾逐渐散去。 离两间录音室不远处就是练团室，吉他老师甫从里头走了出来，好奇心驱使我步向那扇刚关起来的咖啡色大门。 「小茜…」练团室里仅有久保栞一人，她端坐在高脚椅上抱着空心吉他刷着简单和弦，见到我出现不感意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酷波酱（くぼちゃん，kubochan）…」大家经常喊她的姓氏暱称。「你怎么还没去竹渆老师的工作室？」 「名为”traum”『梦想』的舞蹈工作室吗？」她的语气显然丧失了梦想。「中村助理说可以慢一点再过去，今天下午到傍晚分成两批彩排，而且我在等你和南野姊妹、全芝嬛一同搭车过去，所以就先在这里练习。」 一想到必须和甜美又多刺的南野姊妹一起搭乘保母车过去工作室，内心就充满挣扎。 「谢谢小茜提议保留bawake在演唱会上的演出。」 我走近久保栞身边后，揹起一把红色贝斯，上头写着：wakeup,girls!（觉醒吧，女孩们！） 「大家持续努力这么久，不到最后一刻千万不能轻言放弃。」我将右手拇指放在贝斯的指架上，忽然想起留有指甲而无法弹奏，改用右手拇指拍弦（slap）弹出几个低音。 bawake二代成员原本是：美彩子学姊负责贝斯、直美弹奏电子琴、我担任主唱、二期生里有过一年半爵士鼓经验的井上葵打鼓，最后就是久保栞的主奏吉他与和声部分。随着美彩子学姊的展翅高飞，奥川佳织临时入替电子琴演奏后，bawake3.0定调为二期生专属团体。 与我年纪相同的久保栞，一直被其他团员或许多学姊认定是竞争二期生领唱的对手，现今看来好像我已大幅度领先，可是自己却不这么认为，尤其是在听完森田老师的人生经验谈之后。 久保栞拥有邻家女孩般的清纯气质，一头乌黑秀发让她更显清丽，牛仔裤下的一双美腿也是意外卖点。她的歌声属于嘹亮中气十足的类型，转音与颤音技巧还不太够，但是音域很广，音准非常好，所以被荻原老师认为是美声璞玉。 我把贝斯放下后说：「可惜只有两首歌曲。」 这次演唱会上，大家都万分渴望极力展现自己，哪怕是多一秒露脸机会也好。当下我尚未告诉久保栞实际演出时，bawake3.0可能会是陪衬角色。 「恭喜小茜获得那支广告的配唱。」 「酷波酱，你不会感到难过嘛？毕竟你本来也是人选之一。」这次我选择单刀直入。 「现实，不是为了承认而存在；是为了『改变』而发生在眼前。面对自己现实人生，千万不要太客气，那会成为绊脚石。」 「咦？这是什么意思，酷波酱？」 「这是里奈私下曾对我说过的一段话，那时我觉得好像很有道理，于是就牢记在心，没想到…」久保栞的神情依然有气无力。 「酷波酱，你会不会因此而讨厌伊达里奈？」 久保栞抱着吉他保持沉默。 「看不见就以为可能不存在；说不定里奈做出许多我们看不见的努力。」 「嗯？」面对久保栞的疑惑眼神，我无意继续详细说明。 「我可以把广告配唱与演出机会让给酷波酱。」 「小茜，真的可以吗？」 「可是我不想！」 「唉，我就知道。」她的神情从开心再度转为沮丧。 我微笑对她说：「如果我找到一百条失败方法，那就表示我离成功的那条路越来越近。这是我送给酷波酱的话。靠自己摘到的果实最甜美，何况我们才正要迈步向前而已。」 接着我把方才森田老师所阐述的「琴键功能论」一五一十转知给久保栞，即便她的领悟力稍低，也能明白箇中最基本的道理。 「原来如此，那时还没加入团体，自己和男同学纷纷替美彩子学姊打抱不平。」 「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好比先进行钢琴的调音工作。等到演奏者也就是製作人或厂商按下对应于我们的琴键时，必须发出最适合的音色。」 久保栞终于对我露出清新可爱笑容，经过调音的她应该已释怀许多。 「对了，直美的小提琴排演部分大功告成，她要我转达气泡水厂商临时把她一同约了过去，一结束洽谈，就会和里奈赶去舞蹈工作室。」 久保栞说完后便将吉他摆回原处，恢復以往轻快脚步先一步离去。 纳闷的我佇立在练团室里，总觉得某些地方似乎不太寻常？ 对方是小厂商又是地区性代言，照理说应该亲自来公司洽谈，毕竟bwithyou已经颇有名气，即便是代言对象是正要起步的二期生。 高山先生曾转告bigboss说对方来东京有诸多要事待办，目前正值展店重要时期，这次除了代言事宜外，更重要的是与金主洽商注资条件，时间紧迫下，逼不得已请团员和经纪人前往金主的办公室大楼商谈。网路上对于该餐厅在北海道的经营多为好评，气泡水也是热门商品，就连日前白柳女士节目休息室里也有该瓶装水的现身。 「这么多疑的话，就没办法做生意了，向来只有艺人代言的广告夸大不实，还真的很少见到厂商对艺人夸大不实的？」 最后这句话特别有说服力，所以bigboss便放手让他去处理，两小时内务必结束洽谈并顺利带回合约。 现在只能把不太可靠高山秀之当成直美与里奈的暂时调音师，希望可以在厂商面前展现出最适合的音色。 我拋下失去气泡水代言机会的疙瘩，捡起一枚被遗落在练团室内的深紫色pick，在公司内部播送新曲”紫阳花下saygoodbye”的钢琴版旋律中，打起精神迈向下一个目的地。 公司交谊厅内相当热闹，一位小女孩非常开心和莉央学姊跳出简单的bwithyou热门单曲舞步，几位安得儿成员在一旁欢呼加油、炒热气氛，甚至也加入舞蹈行列。小女孩戴着特殊造型的可爱眼镜，身旁年纪稍长的女性应该是她的母亲，眼角泛出泪光，看着自己宝贝女儿与当红爱抖露们同欢，甚是欣慰感动。 「这是今井小姐临时安排的小小歌迷见面会，那位小女孩名叫晴美，她的双眼暂时失去视力，独力扶养女儿的年轻妈咪相当吃力，于是今井小姐送给母女俩演唱会门票与一个草莓蛋糕，黑石莉央小姐本来要去下一个工作地点，听到这件事后，立刻和小女孩粉丝相见欢，并且赠送额外礼物。」负责接待的铃木小姐凑近我的身旁说道。 安得儿成员抱起小女孩后纷纷改唱起儿歌”鬱金香”（チューリップ），久保栞甚至大方邀请小女孩母亲一同欢唱，莉央学姊则是不停鼓掌打拍子。 「每个琴键都有它的作用，爱抖露的使命就是带给人们看不见眼前道路时的希望，但愿小女孩可以永远记得现在这个时刻。」 「咦？」铃木小姐不明白我的话意。 “紫阳花下saygoodbye”的琴音轻柔围绕着那对母女；看不见东西的小女孩彷彿对我露出最可爱纯真的微笑。 B面曲11 寂寞热带鱼：今井春菜的反思（1） 脱下束缚的我，不知不觉在moonriver的混搭旋律中睡了回笼觉，直到下午三点才慵懒起床。精神饱满的我起身换上阳菜准备的轻便春季服装，试穿提前收到的白色情人节礼物，感觉舒适不咬脚且便于行走。这双名牌鞋肯定是阳菜所挑选，再由老闆出钱买单，傻小子服部大地绝不可能瞭解该选哪双才好？ 踩着舒服漂亮的新鞋，我不禁露出开心笑顏。 中田弌大的居所早已人去楼空，几乎没有留下物品；美彩子的租赁公寓也无任何唱片或其他有用的资料。如今就只剩下平良太郎所转告的中田口讯是唯一线索。 平良太郎离去后立刻展开调查，资讯一到手，便在手机里告知我关于中田弌大的兼差地点消息；贴心的小茜一大早也传来简讯：iheardyoulooking，还附上音乐联结网址，确实是昨晚洞穴之光所演奏的曲子。 该曲收录在1993年的”painful”（痛苦的）专辑收尾曲。乐团成军30周年恰好也是该专辑发行10周年时，他们重新录製乐曲并加收好几首未发表的demo曲，将专辑取名为”extrapainful”（特别痛苦的），果真是个奇特的乐团─人生越前进，能做的选择就越少，无怪乎会特别痛苦！ 我穿上新鞋踱步在春日午后阳光下，摆脱早上的窘态，认真思考至今所有资讯线索。这双鞋子真美也很好穿，我不自觉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女人穿上漂亮新鞋总会特别高兴。 「我听见你正在看！好奇怪的曲名。」我用手机上网搜寻这张专辑的相关资讯。 演奏曲的前一首为主打歌”bigdaycoming”，专辑的第一首歌曲也是同名主打歌却有两种快慢节奏不同的版本，果然是个奇特乐团，更巧妙的是：中田弌大连这个排序也计算在内，在「重要的日子来临前」把线索丢给我。 女儿节隔天就是bwithyou的二期生演唱会，对于新进团员是不折不扣的重大日子。名义上是二期生演唱会，不过也将安排部分一期生登场助阵，除了「御三家」必定出席，源田美彩子原本也预定共演三首歌曲，外加以bawake的贝斯手身分一起表演两首曲子。 依此推论，中田弌大想让我在女儿节当天取得设计图？ 正当我准备收起手机时，它忽然在手掌中发出强烈震动，彷彿一条活生生的鱒鱼。 「春菜小姐吗？」是大山特助的来电。 「是的。」其实当下我真想回答：「您拨错号码了」。 「事情突然有点棘手，本以为片山二郎那方断了线索，我方可以慢条斯理进行，但是不知哪个混蛋把晶片设计图疑似失窃的消息传给法国合作方，甚至附上部分设计图，使得合作伙伴提高警戒，目前已派专员前来，如果週五…也就是后天女儿节晚上没办法找回设计图，恐怕就…」没用的大山特助此刻变得更加胆怯。 「ok，我知道了，目前已经更一步接近最终目标，顺利的话，女儿节当天可以到手。」 「今井小姐没办法在今天拿到吗？」 「特助，事件的行进步骤似乎已经被决定了，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来，就像史宾诺莎所说的那样。」 「什么间谍莎莎？」 「算了，当我没提。请您转知岸田议员，我明白大家的处境，包含bwithyou的未来，别忘了bwithyou在女儿节隔天要举办三万人的演唱会，我可不想让它成为解散卒业演唱会。」 手机另一端沉默数秒后开口：「明白了，我会请议员尽量拖延时间。此外，请注意安全，片山那方面似乎已派人跟踪春菜小姐。」 我差点忘记片山二郎也是阴险老狐狸：「我早就知道啦，你们千万别偷偷跟踪我，我可以自己处理，况且现在有好几名忍者保护我。」 「忍者？」 「现在还有阴阳师与法师的存在，难道就不能有忍者？忍者才是我们日本的代表吧？」 半信半疑的大山特助终于掛断通话。 我只是单纯不想被那群笨蛋给打扰，随口说出善意谎言，然而心中不免担心自己被片山议员的下属跟踪甚至受到生命威胁。 「服部大地，你这个呆瓜！假若服部一氏还有忍者的话，要记得派人保护我，派阴阳师也可以。必须在今天取得设计图吗？恐怕还需要更多的好运才行。」我喃喃自语，转身欲将手机收入背包时，差点不小心踉蹌绊倒自己。 「哎唷！」 「啊…小心。」左前方发出年轻女子的提醒声，我似乎差点撞到人─是位戴着造型眼镜的小女孩。 「对不起，是我自己恍惚所以没注意到前方有人。」我连忙赔不是并蹲下关心小女孩状况。 「妈咪，我刚刚很厉害吧？马上就躲开了，没有被大姊姊撞到。这样可以带我去看演唱会嘛？」 分明是我差点不慎撞到小女孩，她却反过来担心我。真是个乖巧的小妹妹，可是她的眼睛似乎有异状。 「小妹妹，真的很对不起，大姊姊差点撞到你，还好吗？」 小女孩微笑说：「我很好，一点事都没有喔！」 「抱歉，她这里暂时有点不舒服。」小女孩的母亲悄悄用左手比向自己双眼。 小女孩视力好像出了问题，无法看见眼前人事物。那副可爱造型眼镜单纯是装饰用，让小女孩和妈妈一起在外行走不至于引起侧目，更重要的是让小女孩不要承受异样眼光带来的莫名压力。 明明没做错事，许多身心障碍人士在社会中生活却得躲躲闪闪，到底是谁真正生病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晴美，今年七岁。」 「你刚才说想要看什么演唱会？」 晴美小妹妹略微侧身，伸出右手比向她的右后方。 失去视力反而使得其他感官必须更为敏锐，我没发现左前方商业大楼悬掛的液晶萤幕正播出bwithyou演唱会宣传短片，熟悉旋律竟然无法打入我的心中。 「可是妈妈买不到票，今天早上已经全部卖光了。」 晴美的妈妈似乎只比我年长几岁，神情与外貌却显得有些疲惫与老态。 我灵机一动从名片盒中取出一张名片，写下自己名字以及「给晴美母女」后，用双手递给年轻的妈妈。 「小姐，你…你是bwithyou的经纪人？」 我点点头回答：「请你们到bwithyou大楼的接待柜台，铃木女士会替你们处理门票问题，还会给晴美小礼物哟！」 「晴美好高兴，谢谢大姊姊！」 「晴美，女儿节过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演唱会，真是太好了。」 「我长大以后也想穿很漂亮，像黑石莉央姊姊一样开心跳舞，然后向草野茜姊姊学唱歌。」 看来小女孩「听」了小茜上节目的歌唱片段。 「没问题的，晴美会比莉央姊姊更漂亮。记住喔，看不见的东西最重要。」我心血来潮向晴美说出超越她年龄可理解的深奥话语。 「这是什么意思？」 「就像爸爸和妈妈对你的爱一样，眼睛看不到，可是会让晴美在难过的时候感到开心或是在生日时买蛋糕给晴美吃，这个就很重要啊！」 「可是…」晴美露出忧伤神情：「妈咪说爸爸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要很久以后才能回来，所以我还没听过爸爸的声音，也没有抱过爸爸。」 晴美的母亲低头望向人行道上的导盲砖，露出比忧伤更悲伤的神情。 我从没想过导盲砖最后会把视障朋友带至何处？可以将晴美带到她父亲的身边吗？ 自觉说错话的我，急忙用眼神向晴美的妈妈深深致歉。 「没关係，妈妈会带晴美去看bwithyou演唱会，这次会很精采！等一下去拿门票的时候还会有好吃的蛋糕，晴美喜欢什么口味？」 「我最喜欢草莓蛋糕。」 「大姊姊也是，小时候最喜欢和妈咪一起看歌唱节目一起吃草莓蛋糕。」 告别晴美母女后，我拨了通电话给接待人员铃木女士，请她先准备好两张门票与纪念品，然后赶紧预定一个草莓蛋糕给这对母女。 独自照顾视力出问题的女儿肯定万分辛苦，方才晴美的妈妈说「暂时」出问题，表示日后晴美有机会恢復视力，但愿导盲砖能将她们带向光明的所在─晴美将来一定可以见到晴朗美丽的天空。 我抬头仰望湛蓝天空，几隻杜鹃从不远处的公园里飞出。 这个残酷社会至少必须让孩子们拥有希望与梦想，即便到了中学阶段就会发现全都是谎言与幻影。 平良太郎早上所给的资讯非常实用，真是无巧不巧，其中一家pub恰好叫做「天狗」，发音接近tengo。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假如中田弌大要让我在重大日子来临之前『听见』设计图的样貌，今明两天是最后时限。天狗酒吧营业时间特别早，居然五点半就开始让人喝酒，这个社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独自坐在公园一隅，思索进入酒吧后的试探策略。 风娇日暖的天气下，身旁缓慢飞过两三隻悠间的白蝶。 听说这座公园在晚上十分特别，吸引不少爱侣来这里释放彼此的浓烈爱意。有张石桌被称为「舞台」，宛若被施下奇特魔法，只要爱侣在夜晚灯光直接照射下的舞台激情演出，一辈子都能获得性爱方面的满足幸福。 「如果都市传说是真的话，好想来这里试试看。」我大胆说出内心压抑的欲望。「可是拜託现在请先给我魔法的力量好吗？」 离「天狗」营业时间还有一小时，我该先准备哪种阴阳术咒语才好？ 「乾脆向老闆坦言我是源义经的后代子孙，行行好！让我找出中田弌大所留下的物品，这样可以吧？」 我向其中一隻蝴蝶开口询问，翩翩飞舞的牠尽情享受短暂春光，无暇理会我的疑惑。 天狗一开始的形象乃有着长长红色鼻子与红脸的妖怪，随身配戴一口武士刀，会拐骗在森林中迷路的小孩，古时候发生孩童失踪事件会被称为「神隐」，便是基于天狗的传说。后来天狗的故事及形象开始发生转变，到了室町幕府时代，祂摇身一变，从妖怪突然变成神明，并且在深山中指导知名武将源义经的刀法，助他报父之仇成功，从此天狗被视为神明之一的「山神」传说不脛而走。 「所有的神，都是被人类所创造出来。因此人类地位远远超越神。」 我忽然想起这句不知是谁曾说过的话，可是应该还有人类无法操控的神明存在？例如…命运之神。 短短数日，命运之神骤然把我从黑暗洞穴里拉出，然而洞穴外一片荒芜，使我不知该何去何从？祂好像忘了帮我设置导盲砖，只安排每隔几小时放下一块石板，让我逐步随祂的规划前进。 如同”bittersweetsymphony”歌词所描述，在体制及命运中奋力衝撞，真能改变自己的人生抑或不断重复「4秒旋律」？ 「在现实主义者身上，并不是奇蹟產生信仰，而是信仰產生奇蹟。」俄国作家杜斯妥也夫斯基在《卡拉马助夫兄弟们》中如是说道。只要人们愿意去相信并努力，便有可能发生屠格涅夫所说的奇蹟：「伟大的神啊，请让二乘二不等于四吧！」 假如我已无法改变步伐，但愿美彩子、直美与小茜今后能绽放属于自己的春日之花。对了，请神明也别忘了给予暂时失明的晴美最大的生命奇蹟。 霎时，眼前随风飘落几朵细小的樱花瓣和落叶，失神的我伸手想抓住花瓣。 据说樱花落下速度为每秒5公分，此时叶子抵达地面的速度远快于花瓣。如果去除空气阻力等干扰因素，根据伽利略的理论和牛顿第二运动定律，二者应该会在同一时间落地。我再次想起法律系前男友提过美国太空人在月球做了实验─羽毛和铁鎚真的会同时落地。 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看得见也未必能够理解或发现真相。 天狗的形象与传说不也如此？ 人类的各种情感和史宾诺莎所言的「决定论」不也相同？ 不论命运是否能被窥见，目前的我仅能按部就班地往前行走。 包包里的手机发出震动与提示音，先前所设定的闹鐘准时响起。我从公园长椅起身后用力吸入一口春日气息，匀匀调整呼吸后，步出那座有着夜间传说的奇特公园，一对情侣甜蜜搂着彼此步入公园之内。我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在天色即将转暗的同时，他们步向公园内的一座小凉亭。 我露出他们看不见的微笑，在路边招了一台计程车朝天狗出发；至少酒吧不是位处深山密林之内，我望着窗外不断向后奔跑的景象而暗自庆幸。 B面曲11 寂寞热带鱼：今井春菜的反思（2） 天狗酒吧位处某住商混合大楼的地下室，通往地下室门口的楼梯特地铺上木板却因年久失修而略显破旧。 中田弌大为什么会选择在此处兼差？这里看起来也不需要额外的dj。 「啊！不会吧？」酒吧门口还真的掛上天狗最早的「红脸长鼻」形象面具。我用力推开铜製大门，红酒的浓醇果香扑鼻而来，随后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沉滞气息。 天狗之内的陈设出乎意料地整齐乾净，以九零年代怀旧风格作为整体佈置主题，还有一套简单的爵士鼓作为装饰之用，鼓组旁边有一台復古美式点唱机，不时闪出霓虹灯光。点唱机背后则是一整面美国大联盟各球队的队徽与纪念球蒐集墙。 原以为店内理应播放西洋老歌或爵士乐，此刻却是日本演歌的旋律在耳边环绕。 依我推测，晶片设计图很可能就在点唱机里头；我的目光紧盯着那台復古点唱机。 一位身穿三件式西装，年约六十出头的长者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座位上品尝红酒与帕马森起司（parmesan）。 眼前的他看起来具有绅士风和高级感，可是才六点就开始喝酒，也未免太有间情逸致甚至是堕落。 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少病灶？ 假装看不清眼前道路，不假思索直接归咎于决定论的顺从，一味随着美国外交战略指令而载沉载浮，陶醉在高度物质成就中而让少数人及掌权者沾沾自喜。这就是日本如今所不愿面对的「幻影」。 之前我妻直美在节目上的激昂陈述画面闪过我的脑海。 不明就里的顺从才是人生最大的可悲，而非被决定的命运。 源田美彩子与中田弌大的相遇，激盪出彼此探究命运的动力，进而决定一起奔向理解后的自由。 「这位美丽的小姐，你太严格了，若是当你的下属，绝对会非常辛苦。」一位显然快要喝醉的中年男子前来攀谈。男子下巴与脖子上缘的鬍渣让我有点排斥与他谈话，不过他似乎可以看穿我的心思。 「因为你的神色与细微肢体动作已经透露出心中想法，我的先祖是阴阳师，专长是『覆射之术』也就是占卜预测。」男子凑近我的耳旁说出悄悄话。 「喔？请问你知道我今天穿什么顏色的胸罩？」 「哎，真是风趣的美女，等一下我就会知道你的『秘密』了。」男子说完后发出莫名难听的笑声。 「抱歉，本小姐今天根本没穿内衣。」我拨了一下头发，颈部散发出鳶尾花及白麝香混合的淡香精气味，搅动天狗内部略微闷滞的空气。 「别理他，那傢伙一直靠相同技俩把妞，大约两个月才会成功一次，而且还是得付钱的『爸爸活』（パパ活）。」貌似年约六旬的长者摇晃手中晶莹剔透的红酒杯，如宝石般的红酒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长者犹如想摇出泡沫经济那段辉煌岁月的记忆。 「小姐，你又猜对了，藤原老先生有轻微失智症，老是以为现在依然是那个靠炒外匯与房地產就能挥金如土的年代，殊不知『安倍三箭』早就已经被折断了，结果啥也没能射中。」 鬍渣男的观察力异常敏锐，居然再度猜中此刻我心中所想。 「去你的，你才有早发性帕金森氏症与妄想症。小姐，瞧瞧他的左手，时不时就会轻微颤抖个不停。」长者没好气地回嘴反击。 这位鬍渣男八成是酗酒成癮，导致不早点喝酒便会產生手抖症状。 「欢迎光临！抱歉，招待不週还请见谅。」一位身穿女僕装的妙龄女子急忙从内场步出后迎向我。 「alice，我们已经先替你招呼新顾客，等一下别忘记请我们喝啤酒。」鬍渣男自鸣得意向女僕邀功后走回自己座位。 名叫alice的服务生长相清秀可人，右眼角与左嘴角上方都有一颗小小的痣，剪齐的瀏海让她更显清丽娇俏，只是我十分好奇为何她会穿上「女僕咖啡厅」服务生所特有的女僕装？ 「您好，这是本店的菜单，请您先过目。」笑容可掬的服务生引领我就座后，送上套有牛皮封套的菜单。我本来想直接坐在吧檯，但服务生似乎刻意不让我挑选该处座位。 环顾天狗酒吧内部，除了我们三位客人之外，暂时尚无其他顾客。 「我想来一份欧姆蛋包饭、毛豆和比利时草莓啤酒，谢谢。」 「哎！老闆现在外出，再过20分鐘才会回来，我做的蛋包饭可能不是很美味，所以…」 没想到女僕alice如此诚实，我也不好意思因而拒绝。原来这里是由老闆亲自烹煮食物，那么这位俏女僕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没关係，就给我来一份欧姆蛋包饭。」 「小姐，你可真有勇气。以前有位超级人气偶像叫啥森田理香的，什么都很棒，人美身材又好，很会唱歌跳舞，可是看了综艺节目后才知道她连电磁炉都不会用！煮出来的东西更是…总而言之，alice的功力绝不输给她，请你务必再考虑一下。」一脸嫌恶的鬍渣男隔了好几桌向我喊话。 我心中暗自窃笑，他所形容的正是森田老师呢！假如让森田老师单独进入厨房，恐怕会引发难以收拾的火灾。 「我说小爱啊，你明年就三十了，还不会煮饭做菜，这样要怎么嫁人？」坐在门边的长者难得附和鬍渣男。 「你们两位一搭一唱，实在太过分，我至少还会煮蛋和冲咖啡；况且谁说新时代女性一定要会做菜才有办法嫁人？现在只要会做爱就行了。」 没想到女僕年纪和我一样，看起来却仅有25岁左右，而且发言直爽豪放。 「alice，现场有新顾客，说话请含蓄一点。」 自己初次见面便对我开黄腔，此际又要女僕自制的鬍渣男，可说是一点公信力也没有。 「哎唷，女人家说话怎么如此豪迈大胆？想当年我准备加入『楯之会』时，交往六年的大学初恋女友哭哭啼啼，要我别做傻事，她会一直唱着”槐树的雨停时”等着我，那时我们还清清白白，什么都还没发生呢！时代真不一样了，整过日本都缺乏斗志，要如何和美国对抗？拿什么来续拚经济？」长者说完后逕自哼唱起西田佐知子的”槐树的雨停时”，可是却频频走音与忘词。 「老头，我就说你有失智症，别再提笋子或八零年代的黄金岁月。昭和时期早就结束，连明仁天皇都已宣布生前退位了。虽然你老归老，可是你并不认识三岛，好吗？而且你唱的这首歌曲还真难听！」 加入「楯之会」？一直唱着”槐树的雨停时”（アカシアの雨がやむとき）？ 脑中闪过这首歌曲的我怀疑自己听力是否有问题？ 「楯之会」是三岛由纪夫在1968年所创立的团体，而”槐树的雨停时”则是1960年所发行，具有特殊时代意义的歌曲。算算时间，眼前长者至少应该有八十岁了，看起来却像个六旬出头的长辈而已，莫非这里的时空乃非线性进行，时间也过得较为缓慢？ 演歌旋律结束后，是一连串八零年代末的日本流行歌曲，包括许多当时人气偶像团体的经典作品。 暂时沉浸在电子合成旋律中的我，情不自禁忆起童年往事：父亲与一位阿姨偶尔会在假日带我去探病，那时身体虚弱的妈妈会把我打扮得很漂亮，一起拍手唱着颇有年代的歌曲。 母亲看我随着旋律扭来扭去、又唱又跳，她倚坐在床上笑得十分开怀，然而我们总是错过拍照的时机，以至于现在留存的照片少之又少。父亲老是在医院外的吸菸区点燃一根又一根的菸；会让人致癌的菸，到底有啥好抽？或许在那时便已埋下厌恶香菸的情感种子，也同时喜欢上具有一定岁月记忆刻划的歌曲。 「您的餐点及饮料来了，请慢慢享用。」和我年纪相仿的女僕alice手脚相当俐落，很快便将欧姆蛋包饭、毛豆与草莓啤酒送上。 餐盘中的蛋包饭彷彿发出声音：「快点吃我、快点吃一口。」 alice灿烂笑容中透着一丝隐忧：「蛋包饭如果不合胃口请别勉强，就当作我请客。您是第一次光临本店，所以比利时草莓啤酒可以续杯一次，请好好品嚐。还有一件事要提醒，我们这里卖的是气氛、歌曲、回忆和老闆的忠告，与其他酒吧不太一样。一年半年前，这里还登上『这家酒吧真厉害！』第五名，可惜老闆太低调，拒绝受访也要求杂志撤下投票评比，否则生意会更好。」 神秘酒吧贩售回忆与老闆的忠告？确实是很特别的服务及商品。依此推论，现在正贩售给那位长者想要的音乐和回忆，不知稍后是否会播放”槐树的雨停时”？ 我喝下一口沁凉啤酒后低声询问：「请问贵店有一位兼职的中田先生吗？」 其他两位顾客耳力绝佳，不约而同望向我后又迅速撇开头。 「您是指小说家中田弌大先生？但是他并非兼职员工。半年前，中田先生自称业馀作家，偶尔会来这里听大家说故事以便寻找创作灵感，有时会依照顾客的回忆来播放相关音乐。他的手冲咖啡技术很好，有时会帮代替老闆冲上几杯，不过更重要的工作是卖唱片。」 「作家？卖唱片？」我鼓起勇气挖了一匙蛋包饭送往嘴里。 天狗酒吧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进来消费的顾客似乎也都不简单。 身为小偷与间谍的中田弌大所兼职的身分也未免太多，很好奇他每年缴的税金有多少？但愿中田弌大有诚实纳税，否则日本财政会更加困难。 政府的财政十分艰困，太多政客大开撒钱的政策支票，从未思考国债与税收问题，只求先骗到眼前的选票，简直和好色男人想骗炮差不多。 「老闆与顾客如果有想要的专辑唱片，可以委託中田先生协寻蒐购，他几乎都能满足需求，甚至连录音带都可以找得到！大部分还是cd居多，有时会带来没有唱片封面的cd给其他顾客，不知道里头是什么歌曲？您找他是…应该不是讨债吧？」女僕alice理所当然反过来询问我的目的。 「bingo！你猜对了，我是来讨债的。」口中的蛋包饭似乎没有任何味道。 「谁来这里讨债啊？」 身后的铜製大门不知何时已被悄然推开，一道温和又带着坚毅的声音穿过八零年代偶像团体wink的”寂寞热带鱼”（淋しい热帯鱼）歌声进入我的耳中。 ”寂寞热带鱼”是一首向七零年代中期英伦新罗曼蒂克、新浪潮取经的轻快电子舞曲，曾被台湾男子偶像团体「小虎队」翻唱。此类newwave、newromantic曲风的歌曲堪称是日本经济呈现爆炸性成长时期的代表。泡沫经济结束后，不少人依然沉浸在美好时光的歌曲旋律之中而悵然若失。 八零年代末期偶像团体wink的崛起和殞落极为快速，宛如是泡沫经济在偶像界的翻版。wink成功带起「萝莉塔」（lolita）服装造型和特殊手部舞蹈动作，则对日本次文化產生不小的影响。wink最大特色在于：在表演时，两位偶像都毫无表情！ “阵阵的疼痛，悲伤震颤的胸口 即使是幻觉也好，我是如此地想见你 heartonwave heartonwave 你却迟迟不来 别把我的思念之情当成笑话” 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士，身穿黑色镶珠亮片衬衫搭配高腰米白色丝质长裤，系上金色细腰鍊，十足復古装扮却不显俗艳老气，年纪看起来大约比母亲多出五六岁。她随着wink的”寂寞热带鱼”歌声朝往我身旁从容游来。 「这位美丽的小姐…」中年女士端详着我和桌上蛋包饭，犹疑两秒后继续开口：「是欧姆蛋包饭不合胃口所以讨债吗？」女士对我露出和蔼笑顏。 「不是的，蛋包饭味道还挺不错。」基于礼貌之故，我不得不说出违心之论。 「老闆，我就说自己厨艺已经有进步，之后可以安心让我负责这道餐点了。」女僕alice沾沾自喜答道。 假如女僕alice今后真的负责烹煮这项餐点，我得赶紧上网留下评论，以提醒想点餐的潜在顾客才行。 我放下餐匙后说：「可是我的确是来讨债的，债务人是中田弌大先生。」事到如今，我已无退路且必须赶紧抵达目的地，以免夜长梦多。万一中田弌大还有其他盘算，才有馀裕的时间能处理。 「很抱歉，我虽然认识中田先生，但两人非亲非故，我也不是他的连带保证人，所以你可能来错地方了。」酒吧老闆从容不迫应对我的进攻与试探。 「请问中田先生究竟欠你多少钱？」女僕在一旁插嘴。 「中田弌大说这里有他留下的东西可以抵债，他欠我…」我故作神秘拿起啤酒再度畅饮，可是今天可千万不能喝醉。 女僕alice的双眼睁大注视着我，犹如期待听见天文数字般的债务。 「他所欠下的是很难偿还的情债。」 「幸好我家老闆不是连带保证人！」鬼灵精怪的alice噗哧一笑 「情债分成很多种。敢问中田先生欠下的是爱情、友情或是患难中的协助之情？」不愧是气度雍容的神祕酒吧负责人，镇静地面对突如其来的意外访客。 「是爱情，世界上最难理解的情债。」我再度说出谎言。 “heartonwave heartonwave 即便我努力向前游 依然无法到达你的理想” wink唱出歌曲的最后一段歌词。 alice纳闷询问：「难道中田先生真正的恋爱对象是你？」 「现在已经不是了。」我神色忧伤叹出一口气：「地球上不可能出现完美的爱情，如同羽毛和铁鎚无法在同一时间落在地表。」 B面曲12 我听见你正在看：今井春菜的洞穴（ 爱情，从来就不是一种对等或等价关係，身在其中的当事人往往要求爱情天秤能始终保持平衡，忽略其中一方的手中必定拿着较重的砝码，导致可容许的失衡状态。 然而那个「砝码」极有可能是爱上他方的关键要素，你不可能要求对方丢掉那颗砝码以恢復平衡；一旦将砝码丢弃，也将同时丢弃你所企盼的爱情魅力。因此手上砝码较轻的一方，在「爱情会计学」上就会被记在帐户的右方，也就是代表「负债」。 「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许多人在爱情世界里变得盲目及迷惘，就是看不见自己负债却反过来要求债权人拋弃债权，等同亲手毁掉自己所希冀的爱情。」 我把在公园里思考的战略给说出来，必须不按牌理出牌，搅乱对方思维，尽快取得想要的东西后离开。 这段关于爱情的论述，其实是从自己过去的恋爱经验中所萃取。 「哇！太精闢了。我觉得你比中田弌大更像个作家。羽毛原本应该会和铁鎚同一时间落地？这实在是太神奇了。」alice露出钦佩的眼神后说：「所以你手上有中田弌大想要的砝码，然而你却已不是他的情人，又是为什么呢？」 「alice，你知道比爱情砝码更重的情感是什么吗？」 「性欲？」女僕alice的思维果真非常开放。 「是嫉妒。」我的语气十分坚定。 「哎！原来如此。」alice发出轻轻弹指声。 「中田弌大多年来苦恋着我。在这座天秤上，我努力试着欣赏他手上的砝码，后来被他所感动而產生这段恋情。个性坚强又不服输的他，犯下刚才我所提的毛病。他无法容许些微的失衡状态。他在感情负债的状况下，试图引入外部资金来达成损以平衡。」 「引入『外部资金』？你是指『小三』吗？」没想到alice反应相当迅捷，立刻明白我话中涵义。 「爱情就是如此难以理解才让人为之着迷。之前有一首流行歌曲”没有fa的doremi”，歌词描写少女情怀的恋爱观，不就是大家面对爱情时的态度吗？一种没来由的心动与被征服，一开始却在若有似无之间装作不在意，之后才发现深深陷入其中而无法自拔。」我偷偷借用bwithyou的歌曲作为比喻。 「可是万万没想到中田弌大偷吃了我的同事！狡獪地从天秤上逃跑，不…应该说同时站在两座天秤之上。我不甘心彼此经营许久的感情就这样被夺走，何况我原先还是债权人，忽然之间烟消云散、转眼成空，教人如何接受？是不是？」 「如果真是这样，的确十分可恶，我也有过类似经验，确实很不甘心。可是那个女孩很美又很会放电，长得很像某位偶像艺人。」同仇敌愾的alice不小心透露中田弌大曾和美彩子一同来过此处。 「alice，其实中田弌大依然偷偷爱着我，他无法理解爱情天秤的可容许性失衡，却洞悉我个性上弱点，也就是强烈嫉妒感。在欠缺彼此妥适沟通下，想藉由他方弱点来平衡双方，抵销彼此的爱情债权债务关係，到头来岂不是会伤害到那位漂亮正妹吗？所以我决定撤退，可是那股嫉妒感迟迟无法消除，毕竟我也是个容易受伤的女人…」 「所以你就前来讨债？」 「没错，就是这样。」我差点用力敲下餐桌。 一直默默不语的中年女士掩嘴轻笑后回答：「纵使如此，我倒是不知中田在我这里留下什么物品，足以抵销这种特殊情债？」天狗酒吧内部的气息似乎不再如此窒碍。 「一首歌！」说出这么多的谎言，我终于可以讲一句真话：「喜爱音乐的他在好几家夜店酒吧兼差dj，只有这里从未带我来过。中田弌大曾答应我一件事，只要我能找到这家神秘酒吧，并且指定播放一首歌曲，他终生不再听那首歌曲。他的自尊心极强，料想绝对不会违约。」 「中田弌大的确说过在其他地方兼差当dj，他最大兴趣就是听别人的故事和音乐，这种特殊还债方式对他来说不无可能。」女僕alice的附和让我暂时松了一口气。 「小爱，快点进去准备，不久之后客人陆陆续续会上门。」中年女士尚未继续追问便先将alice支开。面对老闆的指示女僕显得有点不情愿。 我将眼前的草莓啤酒一饮而尽，耐心等待老闆的回话。 她转身走进吧台后说：「请小姐过来这里坐，顺便让我帮你续杯啤酒。」 我拿起随身包包与酒杯走向吧台─欧姆蛋包饭非常抱歉，没能把你吃完，请上天原谅我这次浪费食物的行为。 「方才你所说的我都明白了，没想到你遗传了老爸的创作基因。可爱的今井春菜小姐，那么你现在打算想听哪首歌来抵债？」中年女士吐出的一字一句撼动天狗酒吧，时空好似再次缓慢前进。 为何她会知道我的名字与提到父亲？ 我暂时强忍心中悸动，认真回答吧台后方所提出的问题：「yolatengo的”iheardyoulooking”。」 「好的，我知道了。春菜果然长大了，竟然能够先忍住心中疑惑，小时候可是非常好动又是个标准的好奇宝宝。」她转入吧台后方的小房间，里头摆满各式各样不同音乐类型的唱片。 「请问您真的认识我？」 「春菜，你是忘记了，或是害怕想起来？我还曾经帮你洗澡呢！」中年女士的语气詼谐中带着严肃气息。她的左手拿着一张cd从小房间内走了出来，把优拉糖果的”painful”专辑放在我面前，接着她再度转身不知欲从后方小橱柜中取出什么宝物？ 在困住我的幽暗洞穴里，只有我和妈妈的「影子」。 儿时记忆在岁月流逝中不知不觉变得模糊碎裂，似乎被人选择性地用白色油漆涂掉，只留下和妈妈相处的片段回忆，以及在生日吃着草莓蛋糕却无法见到父亲的怨懟。 「还记得这个吗？」她从小橱柜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白色卡片信封与一颗棒球，轻轻放在唱片旁。 我伸出略微颤抖的右手打开卡片：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 这是出自马奎斯的《百年孤寂》名言，下方还有一颗用蜡笔画上的红色爱心，绘画技巧非常拙劣，我仔细端详字跡与那颗爱心。 「这是妈妈亲笔所写下的，红色爱心是…」 「是春菜在6岁时所画上去的。」 我努力爬梳接合断裂的儿时碎片记忆：「和我一起玩棒球的阿姨？是你吗？」 「终于想起来了吗？我是源秋子阿姨。」 正当我眼眶隐隐泛泪，躲在为数不多的孩提记忆暖流中时，放在桌上的唱片冷不防被用力抽走。 「亲爱的今井小姐，你一进门我就说等一下会知道你的『秘密』，不是吗？」疑似醉酒的鬍渣男摇着手上唱片，洋洋得意对我示威：「有了这玩意儿，想要多少正妹就有多少，谁还会在乎你今天有没有穿内衣？」 下一瞬间，鬍渣男卯足全力往铜製大门衝出。坐在门边的长者忽然伸出右脚，试图绊倒鬍渣男以报平日「老鼠冤」。孰料，醉酒鬍渣男演技了得，根本没有酒醉的他躲过眼前障碍后再推开大门：「老头，早就知道你很想找机会暗算我。嘿嘿！岸田直道和bwithyou可以一起开毕业演唱会了。我会去现场参战，请记得要表演”没有fa的doremi”，我最喜欢这首洗脑歌曲。一辈子的『喜欢』好像都用在你身上。现在这句歌词真的应验在今井小姐身上，谢啦！」 鬍渣男哼唱”没有fa的doremi”后迅速离去，半掩门扉之外可听见木製楼梯嘎吱作响，伴随他极为难听的歌声。数秒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服部家的忍者或阴阳师呢？ 山神天狗所佈下的森林迷宫在哪儿？ 如今所有的一切在瞬间化为云烟，辛辛苦苦努力到最后却只差一步。 就像过去每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顿时，觉得”没有fa的doremi”好难听！ 「秋子阿姨…」睽违二十三年，我再次喊出记忆中的名字。 「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看得见也未必能够理解。」语毕，秋子阿姨把三枚百元硬币放在棒球旁，接着轻摸棒球上的红色缝线。 「春菜，用那个试试看。」秋子阿姨示意我将硬币投入闪着微弱霓虹灯光的点唱机。 我拿着硬币缓步走向復古点唱机，彷彿变回小时候的好奇宝宝，期待投入硬币后的奇蹟。掷入硬币后，我小心谨慎操作点唱机，不出数秒，一道温润又乾净的吉他旋律从点唱出下方音箱缓缓流泻。 “iheardyoulooking”演奏曲再次轻柔地抚摸我的耳膜。 「“iheardyoulooking”这首曲子得用眼睛看，而非仅凭双耳聆听。」秋子阿姨在吧台内部按下一颗按钮，白色布幕自点唱机后方降下，随后点唱机投射出奇怪又复杂的影像，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晶片设计图！」我转头望向露出微笑的秋子阿姨。 「中田弌大确实『吃掉』你的同事，所以他打算用这个来抵债。」 我不禁喜出望外，差点瞬间转为喜极而泣。 秋子阿姨继续说道：「这只是利息，真正重要的还在后头。」 倏然，眼前布幕上的影像随乐曲第二次重奏而开始转变。 天狗酒吧、復古点唱机和白色投影布幕宛如构成「点、线、面」的三度空间，我从另一个时空坠入其中而漂浮着。 布幕上首先出现一张陈旧照片，一位小女孩拿着几乎和手掌一样大的棒球，姿势满分地准备将球丢出。一位轻熟女露出爽朗笑容抱着小女孩，左手还戴上棒球手套，两人的右手一同对着镜头比出胜利手势。 接下来几张幻灯片是小女孩手持玩具麦克风，陶醉地模仿电视上偶像唱歌的情景。一位表情愉悦的女子入镜，使劲抱起小女孩一起欢声歌唱，然而背景好像在医院的病房之中，女子手臂上有不少莫名的瘀青色块。 「那是妈妈…和我。」 小女孩头上的草莓造型发夹和脚上粉红蝴蝶结鞋子，唤醒我埋在黑暗洞穴中的记忆。那些记忆随一个又一个音符从心底深处慢慢爬上现实界线的边缘。“iheardyoulooking”的电吉他破音效果撕裂了自己所设下的结界。 画面背景骤然转换成一小段影片： 小女孩在录音室里逞强揹起一把esp白色电吉他，左手有模有样地按下琴弦，童稚脸孔装出冷酷表情，右手对准镜头比出”666”恶魔角的摇滚手势。就在小女孩快撑不住吉他重量时，先前待在病房的女子明显已精心打扮，赶紧从旁扶了一把。一位突然入镜的男子笑脸迎人，面对镜头调整角度，准备和母女一起合照，可是顽皮的小女孩在放下吉他后，用力朝男子的屁股甩了一记巴掌，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左手初次按下电吉他镍线的触感，从布幕影像连结到刻意被隐藏的记忆中枢，猛然敲碎封住黑暗洞穴入口的大石。 「春菜还记得第一次去爸爸工作室和录音室的情形吗？也是你们母女唯一一次去看爸爸工作的地方。」秋子阿姨比我更快掉下泪珠。 我隐忍即将落下的眼泪点点头：「那是我第一次摸到电吉他，似乎也是唯一一次摸到父亲的心。」 布幕上影像是父亲抱着我和妈妈在录音室外的合照。不知何故，我摆着一张臭脸撇开头，故意不看镜头也全然不想靠近父亲。 「那一次春菜的爸爸因为工作缘故，没办法帮你庆生，所以你特别生气，完全不想和爸爸合照，美樱一直想办法安抚你。」秋子阿姨轻轻拭泪后替我解答。 「原来我那时就已经特别会闹脾气？」我含泪露出苦笑。 印象中，我完全想不起父亲帮我庆生的画面，一次也没有。 我的父亲就是知名製作人荻原宏老师。 B面曲12 我听见你正在看：今井春菜的洞穴（ 知名偶像团体製作人荻原宏很早便已结婚，对象是影视界大亨的名门闺秀。业界不断谣传双方之间实际上根本没有爱，乃有名无实的婚姻，荻原宏单纯想藉此上位以发展自己事业，双方没有孩子也迟迟未办理离婚。 果不其然，数年之后，荻原发生外遇，对象就是我的母亲今井美樱。母亲在春天顺利生下我，因此取名为「春菜」。我和母亲都是在春天出生─象徵着新生与希望。 这一段不伦婚外情曾被某八卦杂志报导，由于荻原始终低调以对，加上欠缺足够话题性，没多久后便不了了之。 「为什么爸爸不能天天回家看我和弟弟？就像太阳公公每天都会下山一样。」我曾质问过妈妈这个难题。 「春菜，因为爸爸要让我们三人更幸福，所以必须要特别努力工作。下次一起去看爸爸工作的地方，好吗？」母亲摸着自己的大肚子勉强回答我的困惑，那时她肚里已怀有弟弟─没能呼吸到这个世界的空气便已消逝的弟弟。 「美樱在大学二年级之后，身体状况时好时坏。外貌原本就很标緻清丽的她，病美人的虚弱模样反而激起更多男同学爱慕之情，但是她嫌谈恋爱太麻烦，追求者一个接一个被拒绝，大学四年只交往过一位男友，把宝贵的处子之身献给对方，却换来无情的脚踏两条船。毕业之后，她在唱片公司担任行销企划工作，偶然机缘下结识你的父亲。」 妈妈从未对我提过自己学生时期的恋情，原来我缺少「看男人的眼光」，一样也是遗传自母亲。 源秋子阿姨是母亲的大学学姊也是鸟取县同乡，因为较晚入学，实际年龄要比母亲大上许多。秋子阿姨毕业后在广岛的职业棒球队公关部门任职，两人均在工作领域表现得可圈可点，但是工作忙碌和相距地点遥远，导致联络与见面次数越来越少。 在我4岁的时候，秋子阿姨和任职球队的王牌投手开始交往。两年后，该王牌投手准备挑战美国大联盟殿堂，秋子阿姨决定一同赴美，没想到一去就是十多年的岁月。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之间，你已经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秋子阿姨走至点唱机旁的大联盟队徽和纪念球蒐集墙，拿起洛杉磯某球队的纪念球。赴美几年后，她在洛杉磯决定和对方共结连理，度过未来的每一天。 「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这是她先生很常掛在嘴边的一句话。 身为控球型的王牌投手，他的指叉球和纵向滑球非常犀利，我记得他曾示范如何握球、借助缝线与气流来丢出漂亮变化球。年纪很小的我根本连球都握不好，怎么可能理解如此复杂的说明？但是那句话我却不断跟着复诵，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秋子阿姨继续说道：「去美国的半年前，空间时间突然变多了，于是自己便在东京和美樱把握难得相处时光。美樱的健康问题迫使她辞去工作，那时你父亲的事业正如日中天，他必须把握可能是人生唯一一次的巔峰期，加上那个原因，所以他很难天天回家，甚至一个月见不到你们母女一次面。」 秋子阿姨口中的「那个原因」指的就是婚外情。 此际，布幕上影像乃父亲在录音间专心工作的侧脸照，想必是那时母亲所偷偷拍摄。 「好讨厌那张一直待在录音室里的脸！」那时的我肯定在内心如是吶喊。 母亲的身体本就不好，又不小心怀了弟弟，对健康的负担更大。后来不幸流產，母亲万分自责，进一步导致身心状态每况愈下。患有「急性白血病」的她十分努力想要活下去，她说：「活着！只要努力认真活着就会有好事发生。」那不是疑问句，对母亲而言，是一种希望奇蹟发生的肯定句─管他什么屠格涅夫的。 母亲靠着意志力撑到我上了中学二年级，她决心离开医院返回住家和我共同生活。 「春菜，非常对不起你。妈妈害你以前都得一个人在家吃晚餐。从现在起，妈妈会好好陪着你，所以偷偷交男朋友要告诉妈妈哦！」 「你在乱说什么，我才中学二年级，对那个没兴趣啦！」我故意做出挖鼻孔的丑态。 没想到母亲竟然无视我的丑态，逕自兴高采烈哼唱出“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セーラー服を脱がさないで）： “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 现在还不行忍耐一下哟 不要脱下人家的水手服 讨厌啦不可以不要在这种地方啊 女孩子总是从对那种事经验很丰富的人嘴里（ミミドシマ） 每一天都专心地学习ah！ 虽然渴望比朋友更早 体验到h（性爱）的美好 却老是只到接吻就无法再继续下去 还是太胆小了 被找去约会了耶 一直保持是处女实在太无趣了 爸爸和妈妈都不知道 明天我要和他在外面过夜 非常想要像週刊上所描写的那样 尝尝h的快感 可是奉献出全部的话 还是有点捨不得… 才不给你咧！” “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乃大型偶像团体始祖「小猫俱乐部」的名曲之一。「小猫俱乐部」在1985年发行这首带有「十八禁」意味的单曲，正好是泡沫经济迈入巔峰之际，歌词内容相当大胆，却也是泡沫经济时期各行各业和所有人心的写照，一切都呈现蓬勃发展，犹如整个世界都操之在我。 用金钱堆砌出的不夜城里，男女在灯红酒绿下纵情声色，各个角落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激情戏码，做完了就换个对象继续做，反正钞票比春天的樱花还多，只要担心该怎么花钱就好。连带也影响许多艺文创作和娱乐事业的发展方向，当然也间接对青少年產生诸多影响。 歌词如此大胆表现出国、高中女孩对于性爱的强烈渴求，甚至侧面描写在公开场合被脱下水手服、希望快点早日「破处」，不禁令人瞠目结舌。过了三十年，几乎没有偶像甚或金属摇滚歌曲胆敢如此赤裸表述前揭情感；仅有该位填词兼知名製作人「新瓶装旧酒」，在2015年替自己操盘的当红偶像团体写了类似的歌词，鼓吹青春少女用性爱当作「变成大人」的捷径，讽刺的是，该偶像团体成员都受有恋爱禁止令约束，许多团员更是15、16岁便加入团体，倘若不能恋爱却能做爱，对象与目的究竟为何？相当耐人寻味，况且「转大人」也未必与性爱有绝对关联。 「你干嘛突然唱起这首歌啊？真的好难听！」 其实我早在小学时便听过这首带有情色意味的歌曲，还会表演和声部分的猫抓舞蹈和发出「娘！娘！」可爱拟猫叫声。然而那时对于h和所谓的”ミミドシマ”（mimidoshima）都属一知半解，直到上了中学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在厨房里一边准备晚餐一边歌唱后说：「这首歌曲很特别呀！算算年纪也差不多，在这个国家只要年满13岁就可以正大光明做爱了，春菜会用保险套了吗？」 「欸…家庭性教育是这样教的吗？你再说的话，我就不理你了，何况爸爸不就是没用保险套才会出现我吗？」 我那时心想，以后才不要和男人发生关係，为什么要用那么丑的姿势被男生「欺负」？而且还有不小心怀孕的风险。 直到高中尝过性爱美妙滋味后，才发现那些是人类最原始纯真又美丽的姿势之一。 “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 现在还不行忍耐一下哟 不要脱下人家的水手服 讨厌啦不可以不要在这种地方啊” 万万没想到那时真的被男生在教室里脱下水手服，掀起裙子与胸罩，在没有戴上保险套的状况下，接连做了三次。乳白色液体弄脏胸部、水手服及课桌椅的窘态至今仍印象深刻。在最后一次时，我用双腿紧紧扣住对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体内一分一毫，那时感觉好温暖、好舒服，一种说不出口的满足油然而生。 「希望春菜将来会比我更有看男人的眼光。」妈妈搅动锅中的咖哩，同时露出开朗笑容。 「挑到不好的男人，你还可以笑得这么开心？」咖哩冒出轻微烧焦的气味，而且妈妈忘记将胡萝卜切丁放进去。 「春菜，有时候选票没有投下去，不会知道自己的眼光差，毕竟政客不会坦承自己是骗子。」 「难怪有这么多人抢着要出来选举，因为至少可以骗一次！」帮忙母亲洗着青葱的我忿忿不平。父亲是那个长期执政的政党吗？不论如何都可以一直骗到票？我把这个疑问埋在心底。 妈妈笑嘻嘻转头看我。她不熟练地将青葱切碎，准备做不太拿手的味噌汤。 我做出”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里的猫抓舞蹈动作后说：「还是让我来好了。」 妈妈跟着做出「猫耳」的俏皮动作后说：「春菜只要帮忙摆好碗筷就可以了。」 我沉默地走回饭桌，只摆放了母亲和自己的碗筷，因为那个人根本不会回家吃晚饭。 点唱机播放的”iheardyoulooking”演奏曲，再一次来到吉他失真（distortion）破音的段落─英文distortion是扭曲的意思。如果政客的心早已被扭曲，难道被骗的选民也必须跟着扭曲而不愿意面对真相？又不是至死不渝的爱情！ 母亲在临终前没能把亲身体验的答案提早告诉我。 中学二年级下学期的深秋夜晚，母亲在卧房里安详过世，她的手中正编织一条粉红色格纹围巾，身边放有一条已经打好的咖啡色围巾。 「为什么妈咪要先织完那条丑丑的围巾？」我双手紧抓着尚未打好的粉红色围巾失去理智而嚎啕大哭。 在妈妈的守灵夜时，父亲突然牵起我的手，想带我一起向妈妈告别，父女相偕再见她最后一眼。我叛逆地甩掉他的手后说：「回去你的偶像身边，那里才有温暖与爱，说不定…」外公本想斥责我，却被和蔼的外婆所劝阻，我也没把更难听的发洩之词给说出来。万一说出口，妈妈肯定会生气地骂我。 父亲并没有立刻离去，而是走到灵柩旁对妈妈说了悄悄话。 翌日的告别式葬礼，父亲并无出现在家属答礼区，而是在灵堂后方守候─就如同他心心念念的幕后製作人工作一般。 「春菜，真的很抱歉，那时球队好不容易打入季后赛，也是我先生职业生涯最后一年，一时间我没办法赶回来见美樱的最后一面。」秋子阿姨此时的语气相当伤悲与愧疚自责。 「您千万别这样说。妈妈生前几乎没什么朋友，秋子阿姨已经给她和我许多温暖了。」我摇摇头答覆。 母亲的长眠地选在种有许多樱树的寧静墓园，该处正好有一株非常巨大的「一本樱」，每到冬末初春樱树抽芽时，便显得生意盎然。除了母亲「命日」之外，我每年会选在樱花盛开的「白色情人节」去和妈妈一起赏樱，告诉她过去一年所发生的事。 「那里真的很美，去年春季时我偷偷去过一次。美樱长眠在美丽的樱花树下，我想她一定十分欣慰。」秋子阿姨偷偷询问父亲有关妈妈的墓地所处位置，自己独自于多年之后才正式向母亲告别。 我的双颊已被泪水濡湿，秋子阿姨贴心递出柔嫩纸巾。 外公外婆曾打算接我一起同住，却遭到我的婉拒。妈妈和我与他们的往来并不密切，他们很难理解为何母亲要与知名偶像团体製作人发生不伦恋？加上不久后我即将上高中就学，已差不多是可以提前独立的时刻，没有必要特地麻烦长辈照顾。「而且爸爸也会照顾我，他其实很关心我。」那时我对他们撒了天大谎言。 没有这个父亲我也能过得好。 假如我在他拿手的领域有一番成就，等于是用另一种方式击败他的信念！ 抱持打败父亲的想法，我在高中毕业时，参加其他经纪公司所举办的偶像团体选拔会，幸运通过甄选而获得原始团员的身分，展开为期一年半的偶像与学生生活，那时没有人知道我是知名製作人荻原老师的私生女。偶像培训课程确实万分辛苦，因此我对后来bwithyou妹妹们的处境，特别能感同身受。 父亲并没有阻止我的叛逆甚至是愚蠢作为，那时他只询问：「这是你打从心底真正想做的事吗？」 不知道他是否真的理解自己的问题？ 我在咖啡厅吃下草莓蛋糕后对他点点头，巧合的是，店里头竟然播放我和其他团员的出道单曲”樱树下听月歌”。 「这首歌还蛮好听的，如果让我来重新填词会更好。」 「你少臭美，你写的词根本就糟透了！妈妈和我都这样认为，不如交给其他助理重填，掛上你的名就好，反正业界不都是如此？一个人就算24小时不停工作，也不可能写出这么多歌曲的词，何况还有戏剧脚本、节目企划内容、监製唱片、挖掘新人等等，只差没有参加国会预算审议而已，明眼人都知道是做假的！」 父亲露出难为情的苦笑。 「偶像除了灵魂之外，其他都是假的。」 拋出这句话之后，我起身离开播放着”樱树下听月歌”的咖啡店─那是我生平第一次没将草莓蛋糕吃完。 小时候的表演欲望十分强烈，长大后反而兴趣缺缺，最主要因素也许是妈妈已经无法见到我的歌唱及舞蹈演出。 一年之后，我所属的偶像团体经纪公司遭到併购，新东家不是别人，正是日后bwithyou背后的实质母公司，也就是父亲所属的唱片公司。父亲理所当然成为团体的「掛名」总製作人，大家那时显得相当雀跃，只有我意兴阑珊。 我不想受制于父亲的方针进行表演，若要进行商业演出，心中则是嚮往摇滚乐团方式的表演，于是我毅然退团，结束了短暂的爱抖露生涯。 向公司提出退团申请时，父亲以製作人身分再度询问：「这是你打从心底所做出的真心决定吗？」 我望了一眼高楼会议室的窗外蓝天，好希望妈妈能在天上帮我打气。 「是的，我自觉无法胜任专业偶像的工作。如果无法发自内心而微笑，就无法带给粉丝欢乐与悲伤时的鼓舞。您从业这么长的时间，认为那些掏钱的粉丝为何要如此关注他人的人生？」 我以即将退役的偶像身分向製作人提出疑惑。 製作人荻原老师皱了一下眉头后开始思索，如果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等他回家之后，我一定会宰了他！ 荻原老师从桌上的档案夹取出三张照片，小心翼翼放在我面前之后开口：「你从这三张照片里看到什么？」 眼前是新公司预计推出的新版限量成套生写真，来祝贺大家转换跑道，说穿了就是先捞一笔钱，粉丝凑满一整套就可以参加握手会。我即将从偶像界退役，不知我的这套限量生写真将来价格会成长多少？ 「谢谢，我明白了。」我起身向製作人深深鞠躬后步出会议室，心中不断咒骂：这傢伙肯定从没思考过这问题！ 听我述说过去几年往事的秋子阿姨问道。 「但是春菜目前依然在荻原老师麾下工作？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我打算亲手毁掉bwithyou！」我神情严肃地回答。 秋子阿姨和默默聆听的长者同时睁大双眼，一副无法置信的惊愕神情。 B面曲13 碎裂的洞穴：上吊小男孩的悔恨 妈妈其实很热爱她的工作，离开医院在家疗养的期间，不时会告诉我之前在职场上的甘苦谈。她述说时的神情十分欢欣喜悦，若非健康因素，妈妈应该会继续努力工作。 我打算继承母亲未完的任务，同时在耳濡目染下自己也很喜欢音乐，从事相关工作或多或少可以冲淡职场上对女性的不友善及苦闷。大学毕业后，我很快就找到经纪公司内的行销企划工作，凭藉过往的爱抖露经歷，起步顺遂也相对得心应手。 四年半前，「13与你合同会社」成立，并在筹备一组新的偶像团体”bwithyou”。我发现该公司正在招募经纪人，于是我打算转换跑道…不，精确来说，是以另一种身分来个「凤还巢」。 「没想到几年之后会再次遇见你，今井小姐。」面试官乃”bigboss”馆山一平先生。第一次被迫转换跑道时，恰巧馆山先生担任的是企划营运副委员长。 「然而这次不是团员选拔，而是团员的经纪人甄选。」我露出面试时该有礼貌微笑。 「今井小姐之前为何离开？大家那时都很看好你。你唯一一套的限定生写真炙手可热，即使蒐集成套也无法在握手会上见到你，但是粉丝依然尽全力蒐集。最后公司决定在握手会上摆出三个人形立牌，让粉丝至少可以和最后的偶像合影留念，竟然也吸引上千位歌迷到场排队。」 这段往事我毫不知情，心中不免有些感慨与悸动。 「纵使如此，我有自知无法成为ace。倘若只是万年安得儿中的ace，倒不如早早离去，重行规划自己的人生。」我说出面试时该有的必要谎言。 馆山先生吐出一口气后说：「这一次有信心成为ace经纪人吗？」 「不！不是有信心，而是必须以ace的心态成为真正ace团员的经纪人。」我展现出面试时必须装出的气势与信心。 「你变得更加有自信，这次可不能半途脱逃，假如发现真的不行，也得通知我一起跳船逃生。」馆山先生难得露出笑容。 前一份工作的良好表现以及爱抖露资歷帮我捞到现在的工作；事后馆山先生才得知我和荻原老师之间的关係，然而他从未多言，更未因此另眼看待。全公司仅有他和资深的佐藤真广小姐知晓这项秘辛。 附带一提，面试前我根本没有告知父亲，他在收到馆山先生送出的初审合格资料时，才赫然发现我又再一次擅自做了「真正想做的事」─这次是想摧毁他未来的心血结晶。 大一时，我曾经读过一篇课堂指定文章，着名的精神分析大师梅寧格（karlaugustusmenninger）在他的《生之挣扎》（managainsthimself）中举了一个例子：一位男孩被父亲责骂之后竟然上吊自杀。 男孩所企图杀害的其实是他的父亲，因为怀有对父亲的爱恨交错，无法妥当抒发那些情感，竟透过自縊而把潜意识里所认同的父亲给杀掉了。 这个例子所衍生的其他涵义和梅寧格分析应该更为重要，可惜那时我和玩乐团的男友耽溺于性爱而无法自拔─或许想藉由无止尽的性爱来否定父亲对妈妈的情感，导致老是错过早上的这门心理学课程，只记得这篇故事带来的震撼与啟发。 我要藉由认真工作来毁掉bwithyou，让父亲体会到命运摆弄后无能为力的痛苦，替妈妈狠狠出一口气，她把最神圣宝贵的一票投下去，却再也没有后悔的馀地！ 我打算和营运企划部门通力合作，先把bwithyou推向颠峰，就在她们即将踏上偶像之巔时，再让bwithyou分崩离析并带走王牌团员，让荻原老师成为不折不扣的「西西弗斯」─戮力推着巨石往山巔前进，在抵达峰顶之际，巨石再度无情滚落至山脚下。 然而当我越是努力工作、绞尽脑汁让草创的bwithyou获得更多资源与曝光机会时，越能体会到母亲以前工作时的成就感，此外，导致我后来踌躇不前的关键要素是：一期生团员年纪多半仅比我小六到七岁，就像我的妹妹们。看着她们从无到有，深夜时分依然挥汗练舞、真情流泪迎接所有的好与坏，私底下对我吐露心声或提出疑惑，艰辛地一步又一步前进时，梅寧格书中的那位小男孩彷彿从墓地爬出来对我说：「我杀掉了父亲，但是我的心也跟着彻底死亡。死后反而比活着更不自由！」 一缕幽魂说完死后感想旋即凭空消失在幽暗洞穴里。 我忆起自己当年也曾在练舞室里偷偷掉泪。 许多小妹妹们是和家人分离，隻身到东京打拼，把最宝贵的青春岁月奉献给bwithyou，心中怀有最难能可贵的「希望」。 荻原老师、馆山先生、我以及其他工作人员都带给她们「未来期待感」，倘若我真的按照计划使bwithyou彻底崩毁，瓦解所有未来期待感，我岂不是和妈妈最讨厌的政客没两样？ 在bwithyou首次举办”birthdaywithyoulive”生日演唱会时，台下狂热粉丝高举应援萤光棒，随旋律大喊团员暱称，声嘶力竭地quot;打callquot;，气势足以震慑天地。我在后台看着萤幕里卖力演出的她们而潸然泪下。 荻原老师轻轻摸着我的肩膀说：「当年你决心要离开时，在自己生写真中所见到的，是否和如今所看见的一样？」 「于是我放弃原先计划，即使成功毁掉荻原老师的企划，那只不过是他生涯的一个小小污点，可是却将摧毁很多女孩的一辈子。」我缓缓吐出一口气。 投影布幕上再度出现我在妈妈病房里的照片，我似乎玩得精疲力竭，体力不支而趴在床沿睡着了。母亲温柔抚摸我的脸庞与发丝，让我感到无比安心。这些不小心睡着的照片不止一张，然而拍照者是谁？会是那时的护理师吗？ 「小时候的春菜虽然会闹彆扭，可是一直是个善良的小女孩，看见路边的流浪小猫或是有受伤小鸟，总是会要求妈妈想办法帮忙，真的是一个乖巧善良的好孩子。」秋子阿姨再度抽出一张面纸拭泪，始终坐在门边聆听的长者早已老泪纵横。 「为什么大家都在哭？难不成是我做的蛋包饭是人间美味，好吃到黯然销魂会流泪？」不明就里的女僕alice从内场走出来见状说道。 此时，布幕上暂时没有任何画面，彷彿耐心等待最后的安可曲。点唱机原先所播放的音乐戛然而止，一道似曾相识的旋律缓步从音箱走入酒吧，中慢板的钢琴前奏从洞穴入口大石出现裂缝的鑽入幽暗之内，接着是一道温柔的歌声。 「那是母亲的轻柔歌声。」 点唱机播放bawake的”一起喝柳橙汁的早晨”，编曲、歌词和正式发行的收录曲均不相同。原本讲述同居热恋期的情侣在生活上小细节所產生的种种甜蜜，构筑出两人世界的短暂完美爱情，是一首充满泡泡糖摇滚风格的band-sound轻快歌曲；然而此时却由中慢板轻柔的钢琴弹奏带出前段旋律，跃动感的小提琴琴音紧跟在后，母亲唱出重新填词的歌曲前两句，接着是我童稚般的歌声： “走在前往动物园的路上牵着你的小手 有个大叔装扮成大野狼悄悄跟在后头 是小偷是小偷 北极熊跟着大喊有小偷 大叔脱下布偶装摸着额头 我是最爱你们的爸爸，让我们一起手牵手 手牵手不回头，直到世界的尽头…” 布幕上打出歌曲名称”一起去看北极熊的happyday”，荻原老师卸下製作人身份重新填词编曲，原先取样”moonriver”的部分改成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5号》（hungariandanceno.5），并且利用合成人声软体，一字一句擷取母亲与我童年时留存的声音，最后再加入自己的难听歌声，合成这首童谣风格的逗趣歌曲。 父亲曾答应要带我和妈妈一起去动物园看北极熊，这项承诺直到母亲辞世都未能兑现。 「妈妈，为什么那个人可以一天来回东京与札幌，却没办法带我们去动物园？」我在母亲的第一个冥诞时，佇立在墓园对她说出这个不满的疑惑。 那株高大的一本樱不断飘下粉色的樱花瓣。 「这首demo曲才是歌曲的原本真实样貌。你父亲很喜欢美樱的嗓音，许多歌曲在草创初期都会让美樱试唱几小段。因为聚少离多，只能用电话录音或是用手机把歌声与对话录下，后来製作这首歌曲时，在他所留存的声音资料库中，一个字、一个字抽出来调整，包括你小时候的童言童语和歌声。」秋子阿姨看着布幕上的歌词代替父亲对我解释。 我想起那支玩具麦克风其实有录音功能，我曾在家附近的小公园内唱歌给流浪猫听，再把录下的歌声播放给在病房内的母亲聆听。 「爸爸唱的部分真难听！」 一张又一张我未曾见过的照片接续投射在布幕之上，多半是我儿时在深夜熟睡的照片。其中一张是我睡眼惺忪吹熄蛋糕上蜡烛，脸上却无任何喜悦之情，爸爸故意用手指将奶油涂在我的鼻子，害我顿时睡意全失，赶紧抹掉奶油，朝爸爸的脸部做出反击，妈妈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 「那次他错过你的五岁生日，打算在隔天晚上帮你补庆生，谁知又被拉去应酬，赶回家时你已经入睡，只好和美樱一起把你给挖起来。其实荻原老师始终记得你的生日是3月14日白色情人节。」 在黑暗洞穴内的我与处在酒吧内的我，二者逐渐合而为一，双手不停颤抖。小时候的那个我，雀跃地拿着那支玩具麦克风奋力从黑暗深处奔出，敞开双臂大力拥抱现在的灵魂，在母亲的轻柔歌声下相拥痛哭。 长久以来，我把自己儿童时期的部分回忆给「神隐」，只要那段回忆不存在，母亲和我在那段过去的伤悲与忧愁应该也会跟着消失。过度天真的我忽略「现在」是由每一块「过去的拼图」所组成，每段记忆都形成不可消灭的自我存在，抹灭过去等同杀掉部分的自我。 被自己所「神隐」的记忆，如今反而藉由「天狗」而寻回，既属巧合又充满讽刺意味。 最后一幕乃四人在高级饭店交谊厅的合照：妈妈、秋子阿姨、我和一位摆出臭脸的大男孩，背后的墙上隐约可见到一幅红色荒漠的照片。 心中充满无限感慨的秋子阿姨开口：「所谓的防御系统是抵御外来的突袭攻击，万一破坏是来自内部，甚至是心灵自囚、自我伤害的行为，任凭佈下天罗地网的防御体系也无济于事。中田弌大这孩子非常能够体会你的心情，所以才会精心安排这一切。」她的眼神露出一股落寞。 「难道这张照片里的大男孩是中田弌大？」女僕alice在不知不觉中已梨花带雨，泪眼婆娑的她替我问出难以置信的问题。 照片中的大男孩此时彷彿睁大双眼环顾天狗酒吧内的一切。 「中田弌大是我和先生赴美前所收容照顾的孩子。他被这个体制认定是人格违常、行为偏差的问题少年，其实他聪明又体贴，只是体制没能给像他这样的问题少年一条正常道路。原本我们打算正式收养并一起去美国生活，却遭到他的婉拒。中田弌大只说有一天他要去骑骆驼。」秋子阿姨的情绪转趋平稳。 「那孩子在我们出发之前，做了一本小册子，里头是关于大联盟所有球场在不同月份与乾湿天气下对投手球种的影响，甚至附上球的位移模拟图，毕竟我先生是靠控球和变化球宰制场面，因此这本小册子非常实用。我们都很讶异问题少年中田弌大竟能做出这样的资讯分析。」 「千万不要在科罗拉多落磯山的高海拔主场投伸卡球与变速球。」 登机前他留下当年的最后一句话。 「我们一到美国安顿妥当后立即与他联络，发现中田弌大自此消失无踪，不过每年总会收到没有署名的新年贺卡，发信地点十分特殊，除了日本之外还有智利、巴西、墨西哥、俄罗斯与德国等地。转眼十多年过去，再次见面就是半年前在这儿了。」 岁月真的如同秋子阿姨先生丢出的四缝线快速球一样快。 「真是造化弄人，原来漂亮小姐早在小时候便和中田有过一面之缘，方才的故事实在太感人，我要把它写入我的剧本之中。」坐在门边的长者擦乾眼泪后举起红酒杯致意说道。 「今井小姐，老先生以前是位知名编剧，后来因为爱妻先走一步，他在伤心欲绝之下，精神状态开始变得有些恍惚不稳定。」alice悄悄对我说道。 「那么他常掛在嘴边的那些往事回忆？」 「谁知道是真是假？人生本就真真假假，只有能确切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最实在。」 「alice认为是什么呢？」 「性欲和金钱吧！」 我俩相视而笑，秋子阿姨看着没吃完的蛋包饭也跟着笑了出来。 天狗酒吧再度恢復往昔的神秘与平静。 我告别秋子阿姨后，带着童年的我一起步出天狗酒吧。 先拨通电话告知大山特助赶紧来此处打理相关后续事宜，可是我暂时保留鬍渣男盗走唱片的插曲，一切都在中田弌大的精密布局之内，那张唱片想必是留给片山二郎的「礼物」，政客的恩怨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 我毫不囉嗦地掛掉大山特助的电话后，佇立在无月之夜的街道上犹豫许久。 今天东京的夜空见不到月亮，但是我内心有温暖的月光。我再次打开手机，拨出一通连结现在与过往的电话。 「荻原老师吗？岸田议员方面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目前只剩下源田美彩子的问题，这件事请容我当面向您报告，接下来请专心准备演唱会事宜。然后你…」 「嗯？还有什么事吗？」 童年的我瞬间把手机给抢了过去：「爸爸，你唱的那首歌曲真难听！」 电话的另一端先是停顿几秒，随后发出许久未曾听过的笑声。 那道难听的笑声彷彿乘着春夜微风，迫不及待地吹送到母亲长眠的樱树下。 A面曲10 不可思议的转生：死神绝歌（1） 「阿宅，虽然称不上气派，这间位置很不错的全新办公室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这是我之前打工地方的出租物件，名称是小型商业办公室，整体装潢却很像电影里那种招待所，真不知老闆是在想什么？后头房间隔音很好，还有两张很舒服的大沙发椅。」 「分明就是房子却被称为『物件』，藉由不断转手来哄抬价格，这社会真他马的有病！房子不该是民生必需品吗？炒房炒地的人绝对不得好死。阿宅，这次你怎么不说话？」 身穿正式西装的三宅透过办公室的漂亮大片落地窗看着对面大楼。 「你在偷看对面的钢琴老师？」 「才不是咧！而且我的视力哪有这么好。」 临时办公室对面楼层恰好是音乐教室，外头掛上小小招牌：americanpie音乐教室。音乐教室中的钢琴老师有着一头飘逸长发，因为两栋建物间有点距离，无法仔细看清钢琴老师的面孔及表情，但是可发现老师正在耐心指导学习钢琴的孩子们。 「不晓得他们正在弹什么曲子？然后那位钢琴老师…」 「你该不会想说长的很像你母亲？」 「好厉害，猜对了！来这里取物件和准备相关作业时，我好像不小心遇见那位钢琴老师两次，真的很像妈妈年轻的时候。」 「肥宅，你今天是不是没按时吃药？你不是说没办法在这里看清楚？怎么又能确定碰见她两次？」 三宅不理会同伴的嘲讽，难得露出柔和神情继续述说：「小时候，我家里也有一台二手钢琴。我最喜欢在傍晚时趴在钢琴边看妈妈弹琴。虽然我不晓得那些是什么曲子，可是每一首都好好听。」 「当时为什么不问妈妈弹奏的曲子名称？」 「我打算等以后想知道的时候，再转头问妈妈就好了，谁知…」 三宅的伙伴难得不再挖苦他，伸出左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听他未竟的话语。 「我之后想去那里学钢琴，只要学帕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 帕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据说是最能让人感到舒缓与幸福的乐曲。这首乐曲曾在1977年被美国太空总署nasa随同一艘探索宇宙生物的太空船被送往银河系深处，目前仍可以透过nasa网站追踪这艘太空船，这是唯一一首超出地球范围的古典乐曲，乃名副其实的天使旋律。 三宅此际想像自己母亲如同未曾见过的白色天使般，再度紧紧拥抱着他。 「欸？这次怎么没有吐槽我？」 「因为我在思考你需要吃几颗药才能暂时恢復正常。肥宅，别傻了，你已经快30了，还想学个屁啊？我看你去『上』那位钢琴老师比较快！」 「我才28岁，还有…」三宅拉了一下西装转身面对自己弄来的新颖办公室：「人家才没有满脑子都是性。」 「我先进去准备，再过七分鐘之后，猎物就要上门，这里就交给你，没问题吧？」 「放心，我早已不知在心中排演过多少次了。」 「那就好！啊…对了，之后上对面钢琴老师时，记得在床上问她为什么音乐教室取名为美国派？」 三宅这次狠狠瞪了自己的伙伴一眼。 体制下的标准化时间在经过七分鐘后，办公室果真迎来了高山秀之与两位bwithyou预定代言人：伊达里奈及我妻直美。两人均身穿水蓝色七分袖衬衫，下半身搭配米白色及膝百褶裙与白色低跟鞋，充分展现年轻活力又散发典雅气质。 原本两人打算穿黑色丝质喇叭裤，却被高山先生给否决：「请重视爱抖露的卖点，请务必拿出自己的魅力卖点！能够用迅速方式解决对方，就无须浪费宝贵时间。」 高山的弦外之音很快就被两人理解并无奈接受，毕竟也是第一次拥有单独代言的机会，如果能够速战速决倒也不赖。 「欢迎三位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蓽生辉。」三宅不但穿上正式西装领带，戴上时下流行的银色金属框眼镜，连有点稀疏的头发也勉强梳了油头（undercut）。 真的是智障！办公室哪能说「寒舍」？国文程度实在有够差。 三宅的伙伴躲在后面房间透过监视器观看前方的一举一动，同时操作着预先由三宅准备好的笔记型电脑。 高山秀之恭敬递上bwithyou经纪人的名片，脸上发出喜悦的光芒，两位团员则是露出烂漫甜美笑容后同声说：「您好，请多多指教。」 我妻直美在与三宅对上目光之际，觉得好似曾在哪里见过他？三宅立即撇开视线。 「您们先请坐，家父临时有事先行外出，三十分鐘后就会回来，他全权交由我处理本次代言事宜。合作模式请参见桌上的企划书。」 黑色大理石桌上摆放着三本印製精美的企划书，亮漆皮黑色封面印有漂亮的烫金”soma”商标，底下便是两份正式契约书。 眼前景况倒是出乎三人的意料之外，没想到区域性小代言，在细节之处也做的如此尽善尽美。坐在牛皮沙发上的三人顿时感到有点愧疚，起初认为代言金额不会太多，抱持着三十分鐘内寒暄结束任务─顶多就是让两位美女主角给对方亲眼瞧瞧，之后再安排时间进行拍照工作即可。 伊达里奈始终保持微笑，优雅地翻阅精美企划书，我妻直美则是本性使然，认真审阅承揽契约。高山先生漫无边际地夸讚自家偶像与代言预期成果，却让三宅严肃地打断他的话语，开始仔细说明合作企划内容，可是三宅却不时偷瞄直美的「绝对领域」，使得裤档微微凸起，高山先生即使发现三宅的眼角馀光也丝毫不以为意，这种状况早已见怪不怪，因此他才提醒两位美女最好拿出自己的「卖点」，才能迅速达成任务。 这个死色胚！再忍耐一下就可以上她了，现在到底是在偷瞄什么？ 三宅的伙伴怒气衝天，赶紧按下笔电上的enter键。 不一会儿，高山西装内袋的手机传出振动及悦耳旋律。 「这是帕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三宅早知对方的手机会有反应，没料到竟会出现他喜欢的乐曲。 「抱歉、抱歉，是我的手机讯息提示音。」高山显得有些慌张。 「三宅先生喜欢古典乐吗？」直美抬起头好奇地询问。 「小时候很喜欢看家母弹钢琴，可是我只知道这首曲子。」三宅接着又把《d大调卡农》被送上太空的事情说了一遍，反而引起直美及里奈的兴趣，两人逐渐放松了起来，毕竟从一早开始就处于紧凑行程之中，精神状态始终十分紧绷。 「但是目前对我来说不是太幸福啊！」高山读完讯息后忧心忡忡说道。 他凑近直美和里奈交代事务，并说四十分鐘内就会回来，如果没问题且金额如同馆山先生提及的那样，顺势签约也无妨。交代完毕之后，他随手拿起一本企划书便匆匆离去，徒留两位偶像面面相覷。 高山秀之收到自己刷卡消费50万元的简讯通知，立刻又收到第二封20万的消费简讯，吓得赶紧前往银行办理相关止付事宜，恰好附近有家银行特别营业到晚上八点，他匆忙驱车直奔银行。 「非常抱歉，我们的经纪人竟然临时『落跑』了！」伊达里奈用北海道方言来让对方感到亲切之馀，也试着降低现场尷尬气氛。直美则是频频用微笑代替不中用的高山先生赔罪。 此时，一位身穿黑色套装的秘书用白色托盘捧着soma气泡水与茶点出现，她的身材苗条甚至有些过瘦，但是胸围非常傲人，鬓垂香颈间配戴一条银鍊红色四叶幸运草的名牌项鍊，上头镶有一颗小小鑽石。整体好身材让直美也忍不住多看一眼，秘书脸上则是戴着粉红色口罩。 「招待不周，现在才准备茶水，非常不好意思。」三宅习惯性地搔头说道。 「千万别这样说，我们才应该要感到抱歉。」里奈落落大方应对时，眼神不经意对上秘书，发现对方双眼有种难以形容的熟悉感，却又发出锐利的冷漠感。 「请问贵公司为何会想找我们进行区域性代言？」直美眼神十分诚恳又认真。 面对心仪偶像的垂询，三宅有条不紊地开始说明。 「希望。我们是从一家餐厅开始干起，招牌菜是『牡蠣薯条』及『红酒燉鸡』，目前已经有八家分店，之前曾经推出过手工布丁大受好评，可是我们想把北海道的好水给推广到全国。」 三宅提及的佳餚恰好是直美最爱的两道法式料理。 一旁的里奈不假思索拿起水蜜桃口味的气泡水，扭开瓶盖后相当自然地喝下好几口。 「家父和我从bwithyou的精神中见到这个社会所欠缺的希望，准备大张旗鼓出道的二期生不正是新希望的代称？”soma”代表的是完美世界中的欢乐，没有苦痛、没有嫉妒带来的仇恨，甚至没有多馀的性欲，那样的世界才会有公平。」 里奈笑得十分灿烂，直美若有所思后也表示赞同，她带着微笑开口：「”soma”出处应该是赫胥黎的《美丽新世界》，但是小说中的『索麻』似乎于控制情绪外，还别有用途和象徵意义？」直美说完后也打开哈哈密瓜口味的气泡水，接连灌下好几口，她感觉暖气空调似乎有点强，身体不由得渴求着甘甜水分。 里奈再次喝下一口气泡水，慵懒躺在沙发椅背上，双腿微微张开，一不小心底裤就要走光了。她轻拽直美衣袖，示意直美暂时打住敏感话题，这次只要让厂商满意地签约就好。 「果然是高材生偶像，你说的没错。可是採用罗兰.巴特的詮释学方式来看”soma”的意义，应该也可以独立于赫胥黎的原意主义观点，赋予在新文本网络中的新含义，例如这个文本就是『水』，日本社会就是整个脉络。」 三宅自己也拿起一瓶原味气泡水扭开后喝下，直美见状后也跟着再喝了好几口。 三宅表情肃然继续说道：「水，通常代表新生与希望。歷史上每座伟大城市都有一条流经其中的河流；然而东京都即便河流密度相当高，却没有一条代表性的河川，150年前的这里是一片汪洋，现在却没有真正的『水』，也就是透明澄澈又能冒出一颗一颗气泡的希望！」 直美被三宅极具说服力的解释给打动，心中暗自佩服眼前微胖之人的应对，没想到对方连詮释学及原意主义（originalism）都知晓。 「我明白了，谢谢您的详细说明。」直美笑得异常灿烂但神情有些不太正常。 上一次笑得如此开心是在棒球场的贩卖部，一位热心歌迷帮她解决身无分文的窘境却不求回报。 眼神逐渐变得迷茫的直美回应：「我…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为何会挑上我呢？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面？」她没有发现身旁的伊达里奈早已不醒人事。 「直美小姊姊，你忘了吗？我们在握手会、球场的贩售部都见过面。选择你的原因，就是我在握手会上表白的心声─我好想上你！」 「你是…那位好心帮我结帐的…」 直美的话还没说完，全身已如里奈一般，气力全无瘫软在沙发上，下一秒鐘，意识被拋入了深海之中。性感的绝对领域的防御系统霎时遭到突破，充满吸引力的白色蕾丝内裤一览无遗。 「”soma”目前只能带给我们希望，这句正解我还来不及说出口耶！」 三宅暂时卸下心中大石，吐出一口气后将西装外套脱下。 眼见目标纷纷落入陷阱之中，三宅的伙伴兴高采烈从后头房间走出。 「干得好，阿宅！我妻直美的怪问题未免也太多，超出我设计的台本之外，幸好这一次你的应对如流。你哪来这么多奇怪的知识？」 「之前被关在那里时，不是被逼着吃药睡觉就是只能看书，我什么书都看。」三宅解下价值不斐的领带，说不定日后还有机会用到。 「请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回去那个像是集中营的地方。算一算时间，你找的混混们应该正纠缠高山秀之吧？快给他一通安心电话。」 三宅立刻拿起手机，看着名片上的号码依序按下。 「高山先生吗？我是三宅。啊…你碰上恶意找砸的行车纠纷？真是伤脑筋！是这样的，我们相谈甚欢，两位偶像对企划十分满意，家父还额外提高了10%的代言费和5%的销售奖金喔！」 高山先生听到金钱数目后喜出望外，暂时忘记自己还深陷双重麻烦之中。 「等您那边妥善处理完毕后，拨通电话给我好吗？我们会在marigold用餐，再送她们去舞蹈工作室。」 高山秀之心想：真不简单，marigold可不是有钱就能进入消费的超高档场所。 「三宅先生，太感谢您了，敝公司两位宝贝偶像就先由您照顾了。」 电话另一端传来此起彼落的吆喝声，三宅即刻掛断手机。 「真是没用的傢伙，倒不如请我当经纪人。」 标准化时间看不见也不存在，却是中世纪之后箝制人类自由最强力的工具，彷彿基因序列里被埋下了时间控制晶片。 等待时间经过的三宅，独自站在办公室后的特殊房间靠窗处，不停滑着一台银色手机。他的伙伴则端坐在办公椅上，直视前方昏睡的我妻直美和伊达里奈。两人双手遭正面綑绑，嘴部并无被胶带或异物给封住，双腿也未被胶带或绳索缠绕，身上衣物却已全部被褪光，只剩下内衣裤。由于伊达里奈穿着性感丁字裤，此时几乎是一丝不掛的状态，完美体态引人遐想，但是三宅的同伴却连瞄也懒得瞄一眼。。 「安眠药药效经过多次试验与调配，她们至少还得要十分鐘才会清醒，有清醒脑袋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宅宅，你听见没？最后一句也是说给你听的。」 三宅的同伙拿起相机不断对昏睡的里奈及直美拍照。 孰料，此刻我妻直美已从昏睡状态中逐渐甦醒。 最近半年多来，她偶有服用安眠药助眠的习惯。看似乐观直爽的她，独自承受的心理压力之大，非一般人所能想像。以往压力过大且没有时间宣洩之际，便会藉由和男友的激情性爱来紓解身心压力，一次、两次、三次后，就能放松地安稳入睡，起床后又是容光焕发的天才美女。 八个月多前，男友和家人都不赞成她加入偶像团体，她和男友两人不时有所齟齬而渐行渐远，目前则是处在若即若离的状态。从那时开始，压力太大导致无法好好入睡时，就必须服用类似药物，因此对此类药物已有适应性甚至抗药性。 意识稍恢復的她，很快便明瞭自己和里奈身处不明危机的风暴之中，最好的方法就是务必保持安静，先试图瞭解自身拥有的筹码与对方所求为何，在双赢状态下力求安全脱身。惊慌地大呼小叫或露出害怕胆怯姿态，根本无济于事，甚且会招来更多麻烦与危机。 「哇！直美手机相簿里有好多其他漂亮团员的照片，竟然有一对超可爱的双胞胎，也有直美拉小提琴和弹钢琴的美照。」 对面的americanpie音乐教室如今只剩下长发钢琴教师独自练琴。 「三宅，你真的迷上偶像了？我问你，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花时间又掏钱出来去关注她人的生活？那可是别人的人生啊。」快门声再度出现在暂时寂静的空间。 「就是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不单是迷恋她们的笑容、气质魅力甚至是身体，而是在自己已经没有希望又无趣的生活之中，去发掘一丝丝光亮，哪怕那道光亮是偶像们自身的希望所发出，就像是soma气泡水一样。」三宅持续翻看直美手机内的照片及影片。 「这样你也心甘情愿？等一下，为何这里好像有不明杂音？」 「对不起，我忘记把自己手机的窃听程式给关掉了。」 原来当初在球场贩卖部，直美的手机离身不到一会儿，便已被安装上木马程式，此时直美着实惊讶不已。 「我没办法代表所有粉丝回答刚才的问题，我的确是发自内心这样想。偶像的希望可以替粉丝带来未来期待感。」 「死白痴，她们只不过是一群爱钱又势利的婊子骚货。」 三宅的同伴扯下伊达里奈右半边胸罩，拍下一张私密照后，再将内衣给拉上。一旁的我妻直美心中一惊：下一个该不会就轮到她？自己一定要保持镇静，目前还不能发出任何声音，必须继续观察眼前两人的微妙互动。 「或许有不少偶像真的是骚货婊子，可是应该也有真心为粉丝设想的才是。还有啊…也许就像直美和草野茜所说，即使自由与希望在现今社会中都是幻影假象，个人逐渐丧失主体性，但是无趣人生还是被时间给推着前进，这时就需要全新的『想像的共同体』，对很多已经失去真实乐趣的人来说，那个共同体就是青春无敌的可爱偶像团体。」平日不擅言词的三宅突然变的凌厉无比。 三宅的同伴发出一声嘲讽冷笑：「智障没药医。」 「我后来很快翻完直美在节目上提到的《国家的幻影》。」 直美心中又惊又喜，没想到绑架自己的人，竟然如此听从自己的意见，甚且可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崇拜爱恋。 「我发现这个国家和一些政党真的好可怕，根本就是用钱堆出来的殭尸！最可怕的还是麻木不仁的国民，竟然可以这样无动于衷超过六十年！如果山本五十六将军还在世，肯定会在军舰上嚎啕大哭吧？」 假装依然陷入昏睡的直美差点忍俊不禁。 三宅的同伴不再揶揄他的真情抒发，兀自走到窗边看向对面音乐教室练琴的长发老师。 「那位钢琴老师为何还不下班去约会？」 「或许她正在努力把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蒐集起来，用那些破碎来重新凝聚一个生活中的希望，不然该如何走下去？」三宅再次引述直美和草野茜于节目上的说法。「任务完成后，我们也来试试看。」三宅终于说出深藏内心许久的话语。 「蠢蛋，别傻了！我们是献给社会的供品；偶像是呈给权贵与资本主义的礼物。别忘了，你不是说过想唱出属于自己的『绝歌』？别说我很少关心你，那天球赛结束后，我立刻上网查询哪首歌曲叫作『绝歌』，没想到内容真是吓死我了！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情相比，那才是真正的变态！」 此时，这个囚禁着四个人的空间霎时静默数秒，安静程度连伊达里奈呼吸声都能听见，我妻直美内心发出强烈颤抖：绝歌？ 难不成他们说的是1997年震惊全国、惨绝人寰的「酒鬼蔷薇圣斗事件」？ 1997年发生在兵库县神户市须磨区的「酒鬼蔷薇圣斗事件」不止震惊日本，同时也敲响整个国际社会对少年犯罪心理学的研究警鐘。 该案件的犯嫌共杀害2名、重伤3位儿童，并且毁坏尸体、进行分尸、投书媒体，还向警方下了挑战书，犹如电视剧一般的情节活生生在民眾眼前上演，最后检警抽丝剥茧逮捕兇嫌，赫然发现竟是一位14岁的少年。 该少年兇嫌曾将一位被害少年的头部割下，放入事先准备好的塑胶袋中带走隐藏，并曾向遗体留下分泌物以及在脸部割开伤口饮血，同时留下一封挑战书： 『酒鬼蔷薇圣斗的游戏要开始了。各位愚钝的警察诸君，试着来阻止我。对于杀人，我感到非常愉快。好想看到人的死亡。用死亡来制裁骯脏的蔬菜吧！用流血来制裁我经年累月的怨恨吧！』 —shoollkill学校杀手酒鬼蔷薇 一开始，日本媒体曾将兇手名称「酒鬼蔷薇圣斗」误报为「鬼蔷薇」。这个错误彻底激怒兇手，他再度挑衅说：「从现在起，你们再唸错我的名字或再做使我愤怒的事，我将会在一个星期内弄烂三颗蔬菜。如果你们认为我只会杀害儿童，那真是大错特错的想法。」 「当我拿着求生刀和纺织用剪刀时，我的愤怒感就会减轻」。嫌犯落网后曾如此告白。 在他12岁的时候，他便开始到处虐待动物。例如在街上将青蛙排成一列后用单车把牠们辗死、切断猫的四肢、将鸽子斩首等等。 直美在课堂上曾与教授讨论这起案子，但实在太过血腥可怕，连她都不忍详细阅读所有事证与犯罪过程。该案的后续模仿效应似乎相当强烈，尤其是利用精神鑑定与特殊供词来逃避制裁的犯罪者及律师大有人在。在2004年时，这位少年犯真的出狱重获自由。 少年竟然在2015年6月出版新书，以该案件为背景进而写下《绝歌：神户连续儿童杀伤事件》剖析犯罪前的心理状态与自我心路歷程，摇身一变成为畅销作家，从变态杀人犯变成名利双收的「名人」，举国譁然。 社会原有的系统自我导正功能日渐丧失，教育体制的改革跟不上秩序运转的速度，成人与青少年的不连贯人格养成现象更为显明。然而各类型受害者却依旧不断增加，整体社会毫无作为可言。 「犯罪是对社会组织的不正常现象之抗议。」杜思妥也夫斯基在《罪与罚》中如是感叹。 那次讨论过后，直美写下入学以来最沉痛的课堂报告。 「但愿此歌仅一曲，世上再无此绝歌！」那时她的内心如此祈祷。 希望这次的危机千万不要有任何「绝歌」的音符出现。 再次听到「绝歌」一词后，三宅环顾整个房间后开口：「供品与礼物吗？我一定会努力做出超越绝歌的演出。」三宅的同伴对他露出莫名的微笑。 「我已经不见的家也有一台老旧钢琴，小时候我学了一年琴就因为懒惰而放弃。」三宅的同伴话锋一转，罕见谈起自己的往事。「阿宅，你知道钢琴有多少琴键吗？一共有88个黑白琴键，最左半边的低音共鸣区琴键几乎不会被弹奏，等于和废物没啥两样。」 「我猜一定还是有用处，就算一无是处，我们也不会是属于那些没用的琴键。」 「你今天果然没吃药。我们连无用琴键的地位都不如，但是我们可以利用你口中所说的『偶像希望』去改变自己的废物属性，不！是拿回自己应有的部分。」 三宅靦腆微笑点头后，翻出直美相簿最后几张照片。 「真好！可以和直美去上野动物园约会。」三宅向同伴展示一张照片，里头的直美笑得比平日要灿烂，左手臂搂着一位高大帅气的型男，背景则是那头北极熊。 「瞧！那不就是你的愿望？换做其他不同阶级的人，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罢了，说不定对方已经不想再碰直美的裸体，可是对你而言却比登陆月球还要困难。假如你能和直美约会，我就他马的相信你刚刚所说关于『希望』的屁话。」 「那我还是完成任务后呼呼大睡比较实际。」 「你终于想通了？放心，等一下会让你爽上直美，这样也非常不错了。请记得用力一点，你不是相当在行吗？一定要让直美欲仙欲死，让不停高潮而失去理智的她主动求你疯狂干她！」 倒卧的直美听闻后不禁感到无比害怕，恐惧感像是数之不尽的蜘蛛朝她美丽身体缓缓爬来，接着吐出无法扯断的白色丝线，紧紧缠绕她的身心。 「怎么办？到底该如何做才好？」直美再次试图稳定心绪，思考逃生之道与祈求一丝丝的希望之光。 房外陡然传来办公室大门的电铃声，命运之神好似听到直美的声声呼唤。 「谁啊？真会挑时间。该不会是那个蠢经纪人？穿上西装外套然后带着傢伙跟我来！」 三宅听见指示后，赶紧穿好西装并且乾咳几声，情绪显然有点紧张不安。 「记住，千万不要慌张。如果是那个经纪人，先交给我来应对，然后你再用电击棒对付他。」 三宅用力点点头后便跟着同伴一起步出房间。 A面曲10 不可思议的转生：死神绝歌（2） 我妻直美见机不可失，顾不得全身仅剩下内衣裤，急忙衝到窗边尝试求救。方才她听见对面音乐教室有位钢琴老师，说不定对方可以见到她的求救讯号。果不其然，对面americanpie音乐教室里，有位长发飘逸的钢琴老师。 命运之神再次站在直美肩膀上，那位钢琴老师恰好也望向直美所在的位置。 灵光乍现的直美呼气在落地窗之上，在雾气未消散之前用被綑绑的双手写上”sos”，对面的钢琴老师似乎心有灵犀，且视力绝佳而认出了我妻直美，急忙随手拿起白板麦克笔在窗上写下：b4th。 直美一时间难以理解究何所指，她再定睛一看后，觉得对面那位钢琴老师有点眼熟，对方拿着白板麦克笔作出唱歌的姿势，直美立刻明白并用力点点头。 原来对方指的是bwithyou的第4张单曲，单曲名称是”boom～boom！从天而降的恋情”是bwithyou少有的超快节奏歌曲。虽不知钢琴老师会如何做，我妻直美赶紧躺回原先的位置，静静等待援兵从天而降。 「居然是外送跑错地点还一直说是我们点餐，真是莫名其妙。喂！该不会是你偷偷点餐？」 「我才没有！今天要进行的任务重要性我可是非常明白而且谨慎以对。」三宅再次脱下西装外套，显然非常不适应正装穿着。 「算了！现在差不多该叫醒她们了，不晓得这段时间做了什么梦？睁开双眼时，真正的噩梦才要开始。」 三宅把我妻直美的银色手机放在桌上，接着拿起一瓶药水，放在伊达里奈和我妻直美鼻孔下方，刺激无比的味道使得两人醒了过来。由于直美早已甦醒，她顺势做出挣脱綑绑而掩胸的动作，并假装发出害怕的尖叫声。身旁的伊达里奈则是真的发出吶喊，死命地用力挣扎。 「两位爱抖露可以安静吗？这里隔音非常好，请把力气留着，还有许多待办事项要做，你们不是也得赶回去traum排舞？两位爱抖露无用的经纪人不会再回来，不用抱持任何不切实际的期待。」三宅的同伴放下手中相机后起身镇静说道。 直美坐起身子仔细一瞧，发现眼前之人就是刚才负责端送茶水的女秘书！ 眼前的秘书依然戴着口罩，她留着一头过肩长发，身材纤瘦但上围丰满，除了发型不同之外，整体感觉看起来和伊达里奈有几分神似。 瘫坐在地的里奈不再发出高声尖叫，反而变得十分安静，宛如等待宣判时刻的来临。 「你是忘记了，还是害怕想起来？三年半不见，还记得我的声音吗？可惜我还没死透，可是这声音是从地狱传出来找你的，亲爱的伊达里奈小姐！」 三宅在此刻按下摆在沙发茶几上的音响播放键。 「no！no！不对，我的脑袋被你给砸坏，名字都搞糊涂啦。我该称呼你是伊达枫，我才是伊达里奈！」 自称是伊达里奈的女子将脸上的口罩取下，清秀漂亮的脸蛋和直美身旁的里奈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女子左脸颊上有一道疤痕，即使经过多次医学美容手术，仍然留下一条无法消除的印记。 「这个国家每年有超过八万人失踪而下落不明，但是不代表全部都死了。好可惜，我正好就是那个被你从后脑重击又被石块毁容，自高峰山崖上跌落却没死的衰星，之后跳河自尽也没能成功。假如当时就那样死去，或许还比较快活。」 直美简直无法相信所见所闻，迅速在脑中把支离破碎的拼图线索一一组合，身旁的伊达里奈始终低头保持沉默，不敢正视正前方的女子。 房内突然传出「啪」的一声！ 三宅冷酷地走过去赏给坐在地上不敢抬头的里奈一巴掌，可是力道之轻也出乎直美和眼前女子的意料。 「靠！你是在打蚊子啊？等一下让你打炮时，你最好用力一点。」 三宅面有难色地坐回沙发之上。 「美丽又聪明的直美小姐，想必你一定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女子以睥睨姿态望向直美和假冒的伊达里奈。随后三宅拿出一把小椅子让直美坐上，并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直美身上。 「他马的，你是在演哪齣？刚才就是你脱光直美衣服，现在又惺惺作态？等一下要干她，还不是得要扒掉她的内衣裤。」女子挥手拍掉那件租来的西装外套，伸出左手戳了戳直美的丰满乳房。「直美的奶子与肌肤简直是极品，还不趁现在把握机会欣赏？只会在刚才不停偷瞄她的绝对领域，真是个偽君子肥宅！」 直美试图让自己镇静后开口回答：「坦白说，我并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我只想让在这里的四人都能平安无事离开，继续原有或因此改变自己的生活，至于你们是谁？我没有太大兴趣，大家都能在这场风暴中安然而退，才是我现在关注的焦点。」 自称伊达里奈的女子用力鼓掌称道：「真是太伟大的情操，简直就是仙女直美。相形之下，旁边那位就是如假包换的恶魔。对了，这在民法上是不是叫作必要之点的合意？真拗口，不过我们至少有初步共识，就是让此处的四个人都能无事离开。」 「你变了。」在直美身旁始终保持缄默的女子首度开口说话：「你的一切都变得好陌生。」 「终于肯面对我了？我的人生在坠崖后，就已彻底被改变，改变这一切的，就是你狠心的双手。」 现场四人屏息以待着眼前的丝毫变化，每个人的一举一动皆将牵动四人今后的人生─不论未来是否存有希望。 「以前的你好温柔可爱又体贴，虽然有时会任性，可是连一隻蚂蚁都不敢伤害，更未曾说过任何脏话…」 「你闭嘴！以前的我已经被你亲手杀死了。『真正的伊达里奈』已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既不是我，更非是你这个贱人。」 自称伊达里奈的女子使劲甩了直美身旁的女人一巴掌。 「小奈，你真的很喜欢这首歌曲。可是歌词好悲伤、好无助…」瘫坐在地上的女子嘴角渗出血丝却不以为意，她犹如在追寻久远之前的记忆，缓缓闭上泛出泪光的双眼。 惊魂甫定加上仍有些许恍惚，直美一时之间未能听出三宅按下音响键后的音乐，此时她终于能听清楚这首知名歌曲”numb”（麻痺）。直美不常听重摇滚曲风的歌曲，但是linkinpark掀起的流行版nu-metal风潮席捲全球，纵使不听摇滚乐的人也多半听过几首经典曲子而朗朗上口哼出几句。 细究其中歌词及乐团表演风格，充满对社会冷漠的批判与省思，疏离感加剧的社群网路时代更让个体与灵魂间感到空虚落寞。 「我是谁？我将被摆放至何处？」诸如此类的疑问摆盪在唯心论及唯物论的质疑之间。 三宅所播放的是2011年联合公园在麦迪逊广场花园的现场演唱版本。 “can'tyouseethatyou'resmotheringme holdingtootightly,afraidtolosecontrol? 'causeeverythingthatyouthoughtiwouldbe hasfallenapartrightinfrontofyou everystepthatitakeisanothermistaketoyou (caughtintheundertow,justcaughtintheundertow) andeverysecondiwasteismorethanicantake” 闭起双眼的女子，唱出标准的英文歌词，以轻柔低吟的颤抖歌声重新演绎主唱chester激昂嘶吼、具有爆发力的嗓音；直美眼眶忍不住流下泪水。 在场眾人万万没想到就在两个半月之后，linkinpark主唱chester的挚友chriscornell在自己所属乐团soundgarden演唱会前夕，选择在下榻饭店结束自己52年的生命；更令人悲痛的是：chester长年饱受忧鬱症所苦，痛失挚友的打击更让他感到迷惘失落，遂在两个月之后，选择在挚友7月20日生日当天，也以同样方式结束自己短暂又辉煌的一生。 「真不要脸，亏你还敢唱这首歌曲！」 「小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还记得2006年8月15日时，联合公园在仙台举办演唱会，我和高中同学一起带着小奈去看呢！小奈…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了，每年你生日时，总会偷偷唱这首歌曲想你。今年的生日将会很特别，bwithyou的眾多歌迷也会一起帮你庆生。」 「少假惺惺了，伊达里奈就是你亲手所扼杀。『昔日的玫瑰仅存其名』，假如连真正的名字也失去了，还有人会记得吗？世上已经不存那个天真无邪的伊达里奈。」 女子睁开双眼后转头对我妻直美说：「直美，伊达里奈并不是我的本名。我是伊达枫，今年已经快25岁。伊达并不是我的本姓，正确来说，我原本是个什么也没有的孤儿。」 女子的告白开场，犹如将整个时空拉回久远之前的世界。 chester嘶吼的歌声穿透时空而去… “i'vebecomesonumb ican'tfeelyouthere becomesotired somuchmoreaware i'mbecomingthis alliwanttodo isbemorelikeme andbelesslikeyouquot; 「啊勒？娜欧敏和里奈怎么还没回来？今天是娜欧敏最喜欢的便当和无糖珍珠奶茶吶！」伊坂美玲拿起餐盒与一杯饮料说道。 「蕾伊酱，她们可能是去吃好料了。小小盒餐已经无法填满直美姊姊现在的胃口。」南野萌罕见地主动回答有关直美的问题，话中依旧带刺。南野萌原本预计气泡水代言应该会是自己的囊中物，孰料对方临时约去的竟然是我妻直美。 奥川佳织拿起餐盒望向窗外，夜幕低垂的天空不知不觉中聚集灰濛濛的乌云。 我先喝了一口珍珠奶茶后说：「看来今晚会下大雨呢！假如演唱会那天下雨该怎么办？」 佳织回答：「不论是颳风下雨或烈日酷暑，我们都只能选择接受，除非你有办法绕道而行。」她转身走回座位，准备细嚼慢嚥自己的晚餐。注重身材的佳织不打算喝下极具诱惑力的珍珠奶茶，改为选择放在一旁的气泡水。 「真的有办法绕道而行？」 「有啊！」南野萌兴致勃勃加入我和佳织的对话。「小茜，只要把其他人眼前道路给抢过来就行了。」 不愧是聪明伶俐的南野萌，立刻明白佳织的弦外之音。 「可是也要付出极大代价，例如…」佳织夹起蔬菜天妇罗咬了一口。 「比如什么？」我打开盒餐后问道。 「与自我的连结。」南野萌代替佳织回答我的问题，接着挑出所有蔬菜天妇罗后说：「这个吃了会胖！」 一时半刻之间，我无法瞭解这个代价的意义。 「这条变胖之路可以让我来走吗？」佳织面露微笑说道。 「佳织，代价请自行承担哦。」南野萌把天妇罗全都给了佳织。 雨声逐渐从外头传进了休息室，traum舞蹈工作室被春夜之雨所笼罩。 气象预报再次失准，犹如无法预测的人生。 办公室窗户开始被豆大般的雨滴给敲击，宛如唱和chester的歌声。 伊达枫在春天夜雨声中继续她的罪愆告白。 枫和里奈打从知道这个世界的模样时，就已身在札幌的某孤儿院里。由于「枫」乃秋天时被人弃置在孤儿院门口，所以园长将她取名为「红叶」；「里奈」被人从车站置物柜里发现时还是个婴孩，在5岁时辗转送至该孤儿院，于是两人的命运交叉点就此展开。 年纪较里奈年长3岁的红叶十分照顾可爱乖巧的妹妹，难得受到上天眷顾的两人分别在11岁及8岁时，被位在函馆经营大眾食堂的善心夫妇所收养，自此改名为姊姊伊达枫、妹妹伊达里奈。伊达夫妇本身有不孕症，多年来求子不得，在因缘际会下，遇上聪颖独立的红叶和可爱讨人喜欢的里奈，于是决定办理收养。 夫妇两人对伊达姊妹甚是疼爱，每逢週日或公休时，总会带姊妹两人出游；碰上较长的假期，全家人会去登山健行。伊达先生在大学时乃登山社社员，曾立下征服日本百岳的目标，可惜只完成不到一半便难以再继续。一来是因为食堂生意无法放下，尤其是有了两位孩子，为人父母更必须有所牺牲；二者也是因为自己年事渐高，开始力不从心。 「男人一旦过了四十之后，就只剩下一张嘴了！」伊达太太老是如此揶揄自己丈夫。姊妹俩虽不解真义，也会跟着附和大笑，接着要求爸爸带姊妹俩去更多地方，攀爬更多的山岳，见识许多未曾看过的山林美景。 所谓的幸福生活，就是无欲无求以及内心的寧静自由。 然而就像铁鎚和羽毛无法在地球同一时间落地，幸福生活不是极为短暂，就是得建立在男欢女爱的官能世界，追寻剎那间的快感。 和乐融融的「新伊达一家人」在互动上开始有了些微差异。即便把两位养女视如己出，伊达夫妇对于年纪较小又漂亮讨喜的伊达里奈疼爱有加，相反地，伊达枫正踏入人生最徬徨的阶段─介于大人与孩童之间的青少年时期，虽也受到养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心灵上逐渐產生自我认同的困惑感。 姊妹俩除了都喜欢爬山之外，伊达里奈的兴趣是唱歌与模仿电视上的艺人；伊达枫则是喜欢阅读书籍，欣赏颇有年代的电影。一静一动的嗜好也会影响父母对于孩子的偏爱程度，即使只有那么一点点差异，心思细腻的孩子绝对可以察觉其中的差别，尤其是处于反抗青春期的青少年。 伊达夫妇平日忙于大眾食堂工作已耗去泰半时间，伊达枫和里奈在课馀之际也会帮忙食堂杂务，但是伊达夫妇总让年纪较小的里奈有豁免权；伊达枫万一不小心出错，却会挨上一顿骂，纵使那是伊达夫妇在工作紧凑下的无心之举，也逐渐在伊达枫心中累积一层又一层的阴影。 作为姊姊的伊达枫在孤儿院时本就对里奈相当照顾，使得伊达里奈不知不觉中认为「年纪大的人对我好是天经地义」，进入伊达家生活之后，里奈天真无邪的个性更让她体会到万般呵护的宠爱感；伊达枫却逐渐受到无心的冷落，犹如秋天过后的落叶红枫。 「你们家的里奈好会唱歌跳舞，实在好可爱唷！」 「小时候就这么漂亮可爱，说不定长大之后可以成为国民爱抖露。」 伊达家的邻居们不时夸奖里奈，伊达夫妇自然感到十分开心与骄傲。 「大家都说咱们北海道专出美人，再过八九年，里奈肯定会是不折不扣的美少女。」伊达先生充满自信拍胸脯保证。 在幸福结界里，短短三年的时间，伊达枫宛若铁鎚迅速坠地；伊达里奈依然像美丽白色羽毛般飘在温暖气流中。 嫉妒，是世界上最绝望的牢笼。 那是囚犯把自己关进去的牢狱；并不是被谁强行关进去，而是自己走了进去，接着从里面上锁，再把钥匙丢出铁栅之外。全世界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被幽禁在里面这件事。 伊达枫曾读到村上春树在《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的这段句子。伊达枫很想告诉村上春树他错了，嫉妒是人类最强大的情感，远胜亲情、友情甚至是…爱情。 嫉妒不可能如此悄然无声，日积月累下，最终它会发出最高亢尖锐的吼叫声。 伊达枫正值青春期，照理说应係「菽发初匀、隐约兰胸」的阶段，可是她的发育特别好，中学二年级的她已有c罩杯好身材。她在店里帮忙时，有时会受到好色男客的言语甚或肢体调戏，有一次客人假装醉酒，竟然直接用双手触摸她的胸部，一气之下，伊达枫给对方一巴掌却反而被伊达夫妇责备。 伊达枫强忍泪水，提早离开食堂后遁入家中浴室。她把身上衣物全都脱下，默默流下泪水照着镜子提出疑问：「是不是我比较不可爱，爸妈才会比较喜欢小奈？大胸部是原罪吗？假如当初只有单独收养我，一切是否会变得不一样？」她不断拍打自己胸部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心中痛觉已让她丧失肉体上的知觉。 「这个社会最看重的就是金钱！以前园长时常为钱烦恼，现在爸妈辛苦工作也是为了钱，只要有了钱，什么都不是问题。」伊达枫停止拍打已经红肿的胸部，转而轻柔抚摸自己的美胸后暗自做下决定。 隔天放学后，她在校园体育馆内把宝贵的处子之身献给暗恋的学长，只有痛感而毫无快感的体验让她得以麻痺自我，之后伊达枫开始从事援交并上网贩售贴身衣物。起初她为了避免被伊达夫妇发现，选择在週末前往札幌市内进行交易，后来逐渐把范围拓展到邻近城镇。 伊达枫虽非特别漂亮，一对浑白如银柔似雪的胸部却让她拥有不少老顾客与好口碑，加上她仅有14、15岁，特别能吸引某些群体的青睞。那段日子她咬牙苦撑，经常一个週末就接了超过15组客人。她平日省吃俭用，几乎没有花费到伊达夫妇给她的零用金。课馀时间则自学理财之道，一满18岁便正式投资股票基金与其他衍生性金融商品，甚至还搭上了首波比特币炒作浪潮，于是伊达枫很快便累积不少钱财。 某日，已经高中二年级的伊达枫在等待老顾客时选择在书店打发时间，无意间发现「酒鬼蔷薇圣斗事件」和其他相关报导书籍，使她备感愕然。由于内容太过惊悚骇人，她久久不能自已，原本已逐渐歪斜的内心大受震撼。 那一日，伊达枫临时取消「约会」，漫无目的穿梭在陌生巷道。她在一条暗巷见到一则鲜红色涂鸦，上头写着： 『丧失未来的幸福，比丧失已有的幸福更痛苦。』 「倘若眼前情况保持不变，我的未来根本不会有幸福可言。」墙上每个红色字体用力敲打着伊达枫的白浊灵魂。「也许我的未来根本没有幸福在那里等着我？假如真是如此，那该怎么做才好？」 无人可以商量的她，内心黑暗深处传出一道被压抑许久的声音：如果自己前方已无路可走，那就踏上别人的路途。 当日伊达枫下定决心，自己将不再进行援交─可是有必要再做最后一次。 接着她暗自决定拋弃过往与未来的人生，踏上一条崭新的未来之路。 「啊…所以你付出的代价是……」直美瞪大双眼，双唇微张，越来越不敢相信自己亲耳所听到的一切。 「亲爱的直美小姐，代价就是必须先『自杀』！如果伊达枫消失，原本铺在她面前的不幸道路也会跟着消失，但是自杀还不足以达到目的，必须再杀掉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能拥有幸福道路的伊达里奈！」 真正的伊达里奈在被大雨包围的办公室内吶喊出声。 A面曲11 死神的眼泪（1） 2011年联合公园在麦迪逊广场花园演唱的”numb”，最后别出心裁混音和剪辑出1965年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j.robertoppenheimer）着名演说片段：「我们知道世界就此之后不再一样。有的人笑、有些人哭泣，然而大部份的人却是沉默无言…现在的我已变成『死神』─世界的毁灭者。（nowiambecomedeath,thedestroyerofworlds.）」 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被称为「原子弹之父」，二战时，他主导美军「曼哈顿银盘计画」，准备以核武对付日本。美军轰炸广岛及长崎的「小男孩」与「胖子」原子弹均出自他的设计，人类史上首度的核试爆亦是由他所主导进行。 然而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本人相当后悔成为杀千万人于弹指之间的「死神」，他在战后致力于控制美国和苏联的核武竞备，多次公开懺悔科学进步不应该被用在杀人，此举使得他成为极度不受政治人物欢迎的科学家，但是一切为时已晚，化身为死神已属既定事实。 他在1965年于电视上发表的「死神论」演说，引用印度教「毗湿奴」（vishnu）经典传说故事，事实上，毗湿奴在多神教的印度教里，被认为是最慈悲的神，化身死神乃逼不得已。 同样地，即便伊达枫必须先「自杀」，可是对无辜的伊达里奈而言，狠心的伊达枫依然是不折不扣的冷血死神。纵使看似逼不得已，伊达枫当时并非没有选择馀地，她所作下的决定是「点与点之间最近的距离」，如同美军在二战时于广岛投下原子弹「小男孩」一般。 20岁代表自己必须为将来的一切负上全责，没有人会再同情悲悯你，社会将更加严厉对待你。伊达枫决定在自己迎来无人在乎的成年礼后，进行她的死神计划。 伊达先生之所以无法完成征服百岳的梦想，乃肇因于高血压与糖尿病，才中年的他早早被这两种病痛所折磨，情况越来越不佳，伊达一家人十分担心，这一点反成为伊达枫得以遂行计划的重要条件。 除此之外，真正的死神彷彿暗中伸出一臂之力：伊达里奈步入青春期后，她身形体态、声音和姊姊伊达枫越来越相像，也包括令人称羡的好身材，脸蛋五官也益发标緻漂亮，唯有此点是伊达枫明显无法跨越的差距。 高中毕业后，伊达枫选择进入短大进修，就在自己满20岁且要从短大毕业之际，她向伊达夫妇表明想以登山作为纪念。伊达枫和里奈从小便跟随爸妈爬过许多山岳，热爱登山健行自是理所当然。 「小枫，你想征服哪座山啊？」当时卧病在床的伊达先生问道。 「爸爸，我并没有要征服哪座山的意图，与大自然和平共存，体验每座山在日积月累下所形成的神圣氛围才是我的目的。」 伊达枫成熟又谦卑的回答让伊达先生十分满意。 「转眼之间，小枫真的长大了。」伊达太太难得露出欣慰神情 「姊，你到底打算去哪座山啊？」伊达里奈好奇问道。 「富山县的剑岳。」 「我也要去，人家也要去！」伊达枫一说完，里奈兴致昂然拉着姊姊的手要求一起跟去。 这点当然在伊达枫的预想之内。 伊达里奈很喜欢《狼的孩子雨和雪》这部动画片，导演细田守所取材的山林地点就是富山县的剑岳，该处也是日本百大山岳之一。伊达先生在大学时便已攀登过剑岳，对登山客来说难度适中，不算太过困难或有高度危险。 在他还能健步如飞时，带领过一家人攀爬过难度更高的山峰，那时姊妹俩的年纪更小、体力更弱，犹能一起登上山巔，现在两姊妹于准备充分下，携手攀登富山县的剑岳应该不成问题。 于是伊达先生爽快答应，伊达太太虽是担心，却抝不过里奈的撒娇：「我也快18岁了，有姊姊带领应该没问题，况且人家在学校还是田径社的成员呢！体力和运动能力都不成问题。」因为身材太过傲人，使得伊达里奈的短跑与跳远成绩始终不理想。 「妈，这次还有一位登山社的学长会一起陪同，他有过攀登剑岳的经验，有学长领路应该可以事半功倍。」伊达枫说出了计划中的谎言。 「学长该不会是姊姊的男朋友？那我岂不是成了电灯泡？」伊达里奈用手肘顶着姊姊的手臂，一副自己交了新男友的得意表情。事实上，里奈从中学开始便有许多的追求者，但是她从未交过男友，更未曾体验过性爱的美好与至高快感。 就在伊达枫满20岁那年的黄金週假期，姊妹俩一同奔赴死神所精心安排的终极旅程。伊达枫在抵达富山县后才告知妹妹本次登山仅有两人同行。 「小奈，学长临时有要事必须处理，所以没办法赶来，其实是他不小心让女友怀孕，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啊，我还以为他是姊的男朋友，原来真的是单纯的学长。」里奈嘟着嘴说道。 「如果我有小奈的美丽脸蛋，他就会是我的男友了。」 「姊也很可爱，个性善良又体贴，很会照顾身边的人，而且身材那么好，绝对是你太挑了。」 姊妹俩沿着登山步道缓缓前进，一边谈天说地，彷彿回到童年时期一般。 「假如能像动画中的狼一样，尽情驰骋在这片葱鬱山林里，好像也很不错。」里奈将双手伸直，宛如想抓住山中看不见的风与自由。 再过不久，你就可以永远长眠此处，说不定还会成为献给狼的祭品。伊达枫充满怨恨的心中如是盘算。 「姊，毕业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想要去东京吗？我印象中没有听过姊姊谈论梦想是什么？」里奈的问题让伊达枫感到困惑与纠葛。 事实上，她压根不想和里奈有过多交谈，尤其是谈论种种往事或未来，此举可能会激发出心中压抑的情感，万一心软而错过死神安排的陷阱，长久以来的精心策画及准备，便会在转瞬间付诸流水，下一次良机不知是何时？这次就是此生唯一一次死神附身的绝佳机会。 「我的梦想十分简单，工作两年后找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交往两三年就结婚，不管在哪座城市甚至是海岛也行，拥有自己的小窝，然后在舒服甜蜜的性爱后生出两个小宝宝，看着自己的孩子慢慢长大，与自己所爱之人一起携手变老，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语毕，伊达枫眼前好似出现一隻青鸟飞过。 两人之间暂时沉默数秒，但迈向「终点」的步伐未曾停歇。 「姊，那个要『舒服甜蜜』是不是很困难？」里奈的语气有些犹豫及困惑。 「嗯？」伊达枫脑中正复习要进行第二步骤的程序。 「就是你刚才说的，哎唷…就是男女之间抱在一起然后…」 难道出发前里奈已偷看到我留下的日记？ 「小奈是说打炮吗？」 由于伊达枫心不在焉，随口说出最直接的词汇。事实上，她的性经验全都建立在没有爱情的基础上，根本谈不上是充满甜蜜温存的性爱。在进行交易时，泰半也是说出这个简短有力的词汇来激发客人的潜藏欲望。 「姊姊好直接大胆。就是那个…人家到现在连一次经验也没有，刚刚你说希望有『舒服甜蜜』的爱爱后才生下宝宝，所以想听听你的宝贵经验。」 我的经验一点都不宝贵，但加总起来确实蛮贵的。 「小奈，千万不要轻易献出第一次，一定要给很喜欢你的人才行。他才会很温柔对待你，珍惜这个仅有一次的瞬间。」 「姊，你的第一次是…？」 「小奈，还记得我国二时暗恋一位学长吗？就在学校的体育馆之内，那时一点也不舒服，就只会一直用力揉我的胸部，不断吸吮敏感部位，弄得我很痛，他却以为那是我兴奋的模样，而且最后插入时也不愿戴套子，用力猛插不到两分鐘就全部射在里面，还要求我用嘴帮他清理乾净。」 「啥？竟然是他！」里奈犹豫着是否要说出那位学长休学两年后復学，因此在高中时乃同班同学，也属于她的眾多追求者之一。「姊，之后我来帮你『报仇』！」 姊妹俩此际似乎听见深山林中传来一声狼嚎。 「小奈，我的经验很少也不够愉悦开心，希望你这方面可以得到比我更好的体验，就像爸妈对你很好那样。」伊达枫决意要在下一个休息站进行计划的第二步骤。「也许我们的亲生父母感受不到性爱过程中所製造出来的爱，才会把我们都给捨弃？」伊达枫临时说出藏在心底许久的心声。 伊达里奈面对伤心话题时，总是採取沉默以对的态度，没有人知道她真正想法为何，连伊达夫妇想进一步探知也很难瞭解透彻。这是她保护他人与自己的方法之一。就这一方面而言，伊达里奈的贴心与自我忍耐力并不输给姊姊。 「姊，高中毕业后我想先去东京念大学，然后再实现我的梦想。」里奈用自问自答方式化消该时的尷尬气氛。 「实现梦想不一定要念大学，田中角荣不就是唯一一个没读过大学的首相？而且他每晚十点到家后，就开始自习直到两点才睡觉。很多人那时都认为新干线时速可达300公里根本是笑话，田中角荣主张绝非天方夜谭，甚至花上不少时间去研究呢！」 伊达枫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第二休息站就在前方900公尺处，届时完成第二步骤小睡片刻后就是决战来临─她只想赶紧搭上属于自己的「希望号列车」。那时伊达里奈也无所谓的梦想了，大学入学许可一点也不重要。 「那不一样啦，姊不问我未来的梦想是什么吗？」 「喔？让我猜猜看。」伊达枫忽然想起不能让里奈有所警戒，必须保持平日相处的模式，即便她此际已感到烦躁。 「你应该可以猜到。」笑盈盈的伊达里奈对自己的姊姊非常有信心。 「里奈将来想成为偶像？」 「bingo！答对了。从小开始我就喜欢唱歌跳舞，和钟情阅读的姊姊大不相同，虽然没有把握也欠缺自信，可是自从看了联合公园在仙台的演唱会之后，更让我下定决心要努力尝试看看。」伊达里奈的语气相当兴奋，犹如已经通过偶像团体选拔的初选。 不置可否的伊达枫暂时保持沉默，她心想：正因为从小就是这副装无辜的骚货样，才害我失去爸妈的宠爱，所有好处及疼爱都被你一人给独佔。别以为爸妈和几个邻居的夸讚就足以让你站在万人之上！ 凭你的本事很快就会被怂恿推去拍a片，外貌、身材和淫荡个性，都非常适合当个av女优，说不定能够成为天后级女优，这样也挺不错的。想成为一个成功偶像，绝非想像中容易。 伊达枫藉由一路上不断累积的恨意与怒气，将自己成为死神的力量不停推升至极限，等待最终的致命一击而全部释放。 「姊，趁现在偷偷告诉你一个连爸妈都不知道的秘密，其实…」伊达里奈突然走到姊姊前方：「其实男生和女生我都喜欢，现在好像稍稍喜欢男生多一点，我也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觉得车站前咖啡店里的那位服务生大姊姊好美，我很喜欢她呢！虽然在学校里也有不少男生想约我出去，但是人家现在只有三次约会经验，连初吻都没有，不过我会慢慢摸索。」 「嗯？」伊达枫听见这个意外的秘密也不禁诧异：「可以找个最帅的男生试试看约会与接吻吧！」 「咦？是这样啊？我很犹豫不决，所以才一直没有交男友，我不知道该如处理？千万不能告诉爸妈，来打勾勾！」 「戴着手套怎么打勾勾？而且这个社会不容许你心猿意马，或许有过美好性经验后，也许你就会彻底爱上男人了。」 「真的吗？我不管啦，这是属于我和姊姊的秘密。」 不久之后，秘密就会被死神带走，你在地狱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探索，「伊达里奈」也将成为被这个社会体制所容许的异性恋者，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心中不断咒骂的伊达枫勉为其难将手套脱下，和妹妹做下保密约定。 伊达枫早就知道妹妹很受男生欢迎，她自己在学校也有少数追求者，令她不悦的是每个男生都是覬覦她的大胸部而来，彷彿d罩杯乳房才是恋爱对象。眼看妹妹身材越来越好，唯一胜过她的上围也已被超越，更令伊达枫心中感到不是滋味。 伊达枫最厌恶妹妹在洗完澡后不穿内衣，甚至寸丝不掛在镜子前欣赏自己美丽身体，接着开始唱歌跳舞，脸上洋溢喜悦神情。「淫荡婊子，快点把衣服给穿上！」好几次伊达枫差点忍不住心中怒气而飆骂。 「姊，把藏在心中许久的秘密说出来真畅快。」伊达里奈深呼吸后朝对面山谷大喊：「呀吼！」 几秒之后传来细细回音。 「姊姊，你也试试看，很爽快舒服。来到深山之中就是要拋却所有束缚。」 「我才不要，这样不太好。前方两公里处还有其他登山客。」 「放心，山神天狗就是希望大家都这样做！」 「天狗？」 「对呀，最早的时候，大家说天狗会拐骗小孩，在山林中迷路失踪的孩童就被称为『神隐』事件，所以天狗被视作妖怪。其实天狗只是希望大家能亲近自然，不要害怕充满未知的大自然，如果在山林中迷路时，只要开心地大叫，天狗就会现身帮助迷路的孩童。」 「是这样吗？我还是等一下再做好了。」 伊达里奈嘟嘴鼓起腮帮子表达不满后再度对山谷大叫一声。 不知躲在林中深处的天狗是否真能听见她的呼唤？ 伊达里奈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梦想及秘密之后，接连轻轻哼唱联合公园的好几首歌曲，悲伤旋律与歌词却让伊达枫的愤怒情绪在一时间减缓不少。 就在里奈哼完名曲”intheend”后，伊达枫开口说：「小奈，唱点别的歌曲，这些曲子好悲伤，好像不太适合现在的气氛。」 「现在开放观眾点歌，首先是我最爱的姊姊伊达枫。」天真的里奈喜孜孜牵起姊姊的手，一起往休息站迈进。 「小奈，你这样漫不经心很危险，快点拿好自己的登山杖。」 「姊姊想听什么歌，最好是我会唱的哟！」里奈根本不理会姊姊的提醒。 「那我就选”年轻小鲜肉”（年下の男の子）这首歌，最近有不少偶像团体现场翻唱。」 “年轻小鲜肉”在1975年由三人女子团体「糖果合唱团」（candies）所演唱发表，旋律明快悦耳，歌词简单易记，听过几次后就朗朗上口，搭配相当简单的手部舞蹈动作，成为糖果合唱团最为人所知的畅销曲。在2005年时，也曾由涩谷系始祖之一的小西康阳重新製作翻唱，呈现出另一种不同的感觉。 “年轻小鲜肉”最特殊的地方在于：歌词乃由女性爱慕比自己年纪要小的男孩角度出发，描写处在姊弟恋中「姊姊」之心境。在男尊女卑且尚属保守时期的1975年社会算是相当罕见，女性从来就不被鼓励勇敢追爱，更何况是大胆表白出内心的热恋渴望。不论是当时或以现在音乐社会学评论的角度观之，十分有「自由主义的女性主义」（liberalfeminism）思想意味。 伊达里奈听到姊姊点歌后，乾咳几声调整嗓音，以温柔嘹亮歌声唱出这首轻快歌曲，搭配简单手部舞蹈，模样非常俏皮可爱。 两人还身处在札幌的孤儿院时，会听见园长独自轻哼此曲和”寂寞热带鱼”，耳濡目染之下，在孩提时期便已印象深刻。被伊达夫妇收养之后，发现伊达太太也很喜欢此曲─她正好比伊达先生大了4岁，所以全家一起去卡拉ok时，都会在最后点唱这首一同欢唱，伊达姊妹则负责和声及伴舞。 「小奈，注意一点，别跳得太开心了！」 你可千万不能摔死，现在你只能死在我的手上，否则所有布局都将付之一炬。 伊达里奈朝姊姊做了吐舌的鬼脸动作。 A面曲11 死神的眼泪（2） 「真没想到小枫会唱quot;年轻小鲜肉quot;这么俏皮淘气的歌曲，连可爱舞蹈都会，真想在忘年会时看小枫表演！还有之前很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双性恋。」听得入神的三宅不禁发出感叹，他一时间喊不出身旁女子的本名─伊达里奈。 「算了，就像肚子饿要吃东西、睏了会想睡觉，性欲无法排解会很痛苦，而且会对我的计划造成困扰。从我的遭遇来看，根本也不差你一个了。」真正的伊达里奈在莫可奈何的状况下，在半年前曾与三宅发生过一次关係。 「不过下次可以戴套子吗？不对，已经没有下一次了。等一下请把你所有性欲都发洩在我妻直美的体内，完全不需保留。对了，我们哪时有办过忘年会？」 「如果这次soma气泡水大卖就可以…」 「阿宅，你是入戏太深吗？等一下请眼前这两位爱抖露脱光来表演情色版”年轻小鲜肉”不是更好？请你先闭嘴，让死神继续说完她的恶魔回忆。就连魔鬼在她面前都会变成天使！」 窗外的雨势逐渐减弱，彷彿也想聆听事件的后续，即使是一段惨绝人寰的悲剧。 伊达枫那时心中突然很想听这首歌曲，不自觉便向妹妹点歌。 「小奈，你还记得在孤儿院的生活吗？」 抵达休息小屋时，伊达枫一边准备食物，一边开口询问伊达里奈。 「当然记得，如果没有园长和假日来帮忙的义工哥哥与姊姊，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惜园长好像一直为钱所烦恼，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可言。假如以后我顺利当上偶像，一定要为全国儿福机构代言，也要捐款给孤儿院。」里奈相当体贴地弄妥要下锅的特殊料理食材。 「我在18岁那年捐了18万元给我们的孤儿院。」 「姊姊好厉害！你不是没有打工，怎有那么多钱？」 伊达枫笑而不语，沉默看着眼前即将煮熟的食物。 「姊，假如可以重新选择，你会选择继续待在孤儿院或是被爸妈收养？」 伊达枫心头一惊，万万没想到里奈冷不防丢出这个敏感问题，她是不是察觉什么异样？ 「小奈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事。只是觉得过去六年之间，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一时半刻我也说不上来。」 伊达里奈宛如心事重重，吹了吹眼前的热汤后慢慢喝下。 「对了，抵达山顶时，会有一项惊喜给姊姊哟！」里奈瞬间转换话题，露出甜美笑靨。 可惜你永远抵达不了剑岳之巔，你将搭上前往地狱的直达车。 一路上伊达枫的内心备受煎熬，然而她咬牙苦撑至今，就是为了贯彻自己的死神计画，绝对不能在最后关头心软。 「喔，我也有一份惊喜要给小奈呢！」 「真的吗？姊姊对我太好了吧？是什么？是什么？」里奈的语气显得有些亢奋。 「现在告诉小奈的话，就不叫惊喜了。」 「爸妈和姊姊对人家最好了。假如重新抉择，即使我们没有被收养，我和姊姊在孤儿院里一定也可以过得很好，长大之后一起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伊达枫小声地回答：「输赢不重要，幸福才是终点。能够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才能称之为幸福。」 伊达里奈数分鐘后表示自己有点疲睏，想要小睡片刻，这当然是伊达枫安排好的计画之一。 伊达枫趁机将里奈身上足以作为身分识别的证件取出，放入自己身上，反而将她从黑市买来的证件放入里奈的外套里层：今年20岁，居住在静冈县的和田彩。静冈距离函馆有将近一千公里之遥。 伊达枫计画「杀人不弃尸」，万一尸体被发现，必定会进行认尸与相关解剖工作，届时很有可能东窗事发，所以用假证件赋予尸体新的身分，规避潜在的风险。住在静冈县的20岁和田彩确有其人，只是已失踪多年且父母双亡，家中没有其他兄弟姊妹。这种证件在黑市堪称上等品，等于有机会让一位年轻女孩重新获得一条新的生命，然而伊达枫却让它成为永远死亡的代称。 就在伊达枫进行替换证件之际，发现里奈身上有个方形浅墨绿色小盒。她一度好奇心作祟想打开一观，却因为担心妹妹提早醒来而作罢。 四十分鐘过后，伊达枫把里奈摇醒：「小奈，该起来了，我们还要赶路才能按照预定行程抵达山顶见到善良的山神天狗呢！」 伊达里奈睡脸浮出笑容，即使睡眼惺忪也即刻起身准备出发。 「这个给你，先喝一点。」伊达枫将一瓶饮料的瓶盖扭开后递给里奈。「这是最新上市的能量补给饮料，挺不错的喔！」自己也顺道打开一瓶后喝下几口。 「是气泡水耶，真好喝。」伊达里奈不疑有他，喝下了即将在15分鐘后发挥效力的饮料。 伊达姊妹俩重新着装完毕后，一同踏上死神最后所规划的不归路。 伊达枫对于接下来的路途不知已反覆研究过多少次，精准计算出最佳的自杀与谋杀地点，她甚至早在两个月前便已提前到此勘察地形。伊达枫深知机会仅有一次，绝不容许有任何差池，更重要的是必须坚定自己获得重生的心志。 「姊，我好像有点不太舒服，头有点晕…」伊达里奈勉强拄着登山杖，一副病懨懨模样。 「小奈，你怎么了？」惺惺作态之下是伊达枫包藏祸心的快感。「那里有块大石，先靠在那里休息一下。」 「对不起，可能是那个刚走，所以体力有点负荷不了。」伊达枫也把里奈的经期计算在内，趁她身心都属于较为疲弱的状态更好下手。 「姊，至今为止将近18年的人生，我好像都在受别人的照顾。」靠在大石上的虚弱里奈有感而发。 「小奈，如果要你牺牲而去照顾他人，你愿意吗？」伊达枫说出了死神挥动镰刀的讯号。 「这…这是什么意思？」伊达里奈全身无力却依旧睁大双眼问道。 面无表情的伊达枫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就是要给小奈的惊喜，你快点打开来看看！」 里奈接过信后神情严肃地开始阅读。 quot;亲爱的小奈， 大人们总说不要戴上虚偽的面具，然而，那副面具有时却是对自己的保护，让自己变得更坚强。我选择在14岁时戴上虚偽的面具，每逢週末便去札幌或其他城镇从事援交。 若要问我为何如此？答案相当简单，一切都是因为你！ 我们已经知道人生是一场悲剧，更悲哀的是，这场悲剧的主角还不是你，而是命运。每一个人都注定是旷野中的寂寞，都注定要面对生命本身的孤独，甚至还有人性中固有的恶。 这是我喜欢的美国作家瑞蒙.卡佛（raymondcarver）所写的句子。你和我都具有那无法隐藏的「恶」，你的罪恶便是那如同黑洞般的贪婪，把一切靠近你的人事物及美好全都给吞噬殆尽。 爸妈的爱，被你一人给独占，所有好处由你享尽，而我却得承担剩下的苦痛与寂寞。即使如此，你依然不知满足，仗恃自己的漂亮外表与身材，诱惑勾引我的男朋友，硬生生把他抢过去后又立刻拋弃，再度把旷野中的寂寞塞进我的内心。 如果当初我们没被收养或是仅有我被收养，不知该有多好？ 我恨伊达夫妇的偏心，更憎恨你与生俱来的虚偽─我尚需戴上面具才能有此虚偽；而你美丽的脸孔本身就是由虚假细胞所构成。 我藉由援助交际来麻痺自我，获取金钱的同时也希冀爸妈的关爱，然而你总是用尽各种方法来阻止。 我恨命运的无情捉弄，更痛恨你的虚情假意，尤其是你演唱”年轻小鲜肉”的模样，真是噁心至极。越是接近成年，演唱时的表情和眼神就越发淫荡！ 现实，不是为了承认而存在；是为了「改变」而发生在眼前。面对自己的现实人生，千万不要太客气，那会成为绊脚石。 这是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现在我将努力实践它。 这里是顶点也不错，我用一种下山的心情想。以后不需要再往上爬，只要思考如何往前走。 这次换我替你说出心声，你的固有之恶已达山巔，不用再虚偽过活，更毋庸思考往前走，接下来就长眠在你最喜欢的这座山岳吧！ 姊姊伊达枫笔quot; 「姊，这是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告诉我这不是你内心的真实…」万分诧异的伊达里奈将信读毕后开口，她的话语尚未说完，眼前倏然转为一片无尽漆黑，宛如被弃置在永不见天日的幽暗洞穴。 伊达枫拿起早已备妥的石块，在里奈读完信件后即刻用力从她的后脑砸下去，并且将信件再次收妥─那是即将「自杀」的伊达枫杀人动机证据。 原本伊达枫打算勒毙里奈，再製造坠崖的意外假象，怎奈临时下不了手。她看着里奈昏迷的脸，回想起过去点点滴滴以及方才一路上的姊妹谈话。 「小奈…她真的非死不可吗？」 最后关头时，伊达枫一度產生对计画的疑惑；可惜她并没有罗伯特.欧本海默博士的反思能力─即便是「原子弹死神」也会在1965年的电视演说上真情流露而掉下死神之泪！ 我已经没有回头馀地，我绝对不能患上『终点失忆症』（destinesia）。 这个字是英文的终点（destination）加上失忆（amnesia）而来。 就在伊达枫犹豫不决时，拥有强韧求生意志的里奈，似乎听见幽暗洞穴外有天狗发出的声音，霎时，她甦醒过来准备起身抵抗。伊达枫紧张之际，再次拿起石块往里奈漂亮的脸蛋砸过去并且用力一蹬，将她踢往绝命的山边悬崖。 千钧一发之际，伊达里奈出于求生本能瞬间用右手抓住自己姊姊的左脚踝：「姊！拜託拉我上去，我求求你！外套…外套里有爸妈和我要给你的惊喜，请你先看一下。」 里奈双眼所见世界逐渐变成一片鲜红。 「少骗人了！拉你上来就是我死。不对，现在正要坠崖的是『伊达枫』！伊达枫因心生嫉妒，计画在成年纪念的登山之旅中杀害妹妹伊达里奈，谁知死神站在伊达里奈那一方，命不该绝的伊达里奈在自保状况下，反倒使得杀人未遂的伊达枫不慎坠崖身亡。」 伊达里奈无法置信自己所听闻的骇人计画：「你要取代我？姊姊真的要变成我？」 「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亲爱的小奈，你刚刚说的梦想我会努力替你完成，你的祕密我不会说出去，而且不会让它成真。你听…山谷底下好像真的有狼在嚎叫。」 伊达枫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取出腰间小刀，割断了伊达里奈与自己最后的连结。绝望的伊达里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接下来只有一连串树枝折断与石头滚落山谷的声响，「杀人未遂的伊达枫」自此消失在这个社会之中。 把真正伊达里奈推下山崖之际，真正的伊达枫也随之消逝。 远方山谷传来数声狼嚎，犹如哀悼两人之死。 随后是更加不可思议的发展： 杀害妹妹的伊达枫走向相反方向的山谷，缓步往下前进，抵达预定地点之后，她取出自己写的亲笔信，使劲磨破自己身上的衣物，取出准备好的麻醉针剂，朝自己脸部与左脚踝处打了数针，最后竟然用铁鎚打断自己脚踝。纵使已经打了麻药，她依然痛得叫出声音。伊达枫把铁鎚丢弃在底下潺潺流水的溪谷后，拿起脚边的石块，不由分说地用力往自己脸上猛砸！一次又一次…… 要真正变成伊达里奈必须让「假的伊达枫」先死亡，方才伊达枫已坠落深不见底的山谷─她决定和死神对赌一把，如果真正的伊达里奈未死，一切很有可能前功尽弃。杀掉了「伊达枫」之后，就是设法让「被顶替的伊达里奈」获得重生。 由于姊妹俩身形体态近似，欲顶替妹妹的伊达枫早已学习里奈说话方式及各种小动作，剩下步骤的就是「换脸」。伊达枫仔细研究日新月异的医疗美容技术下，哪些部位可以毁伤？又该如何自我毁容却能担保整形后儘可能没有后遗症？她忍住万千疼痛，亲手杀掉已活在这个社会中20年的「伊达枫」。 大功告成之际，她发出求救讯号，在意识越趋模糊、即将失去所有神识时，伊达枫对「自己」说出真情告别：「谢谢你陪了我20年，可惜真正的爸妈从没见过你的模样，算了！这副不可爱的样貌，他们也不会喜欢。小枫，你听…底下山谷的溪流声是不是很悦耳？」 日夜永不止歇的淙淙溪水声像温柔摇篮曲，化作温暖怀抱，轻轻拥着即将告别人世的伊达枫，即将迎来全新的伊达里奈─拥有美好未来的崭新伊达里奈。 「你…你居然不惜用这种自我伤害的方式来达成目的？这绝对不是真的事实！」直美用力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她无法相信此刻所听见的骇人过程，竟是发生在眼前两人身上的真实故事。 心里虽然早已有数，首次听闻整个过程的三宅也不禁诧异地张大双眼，右手略微颤抖。 「姊，你简直比死神更像死神！不但在富山县剑岳杀死你和我，就连…」真正的伊达里奈不自觉摸着颈间的红色四叶幸运草项鍊，首度语带哽咽说：「就连养父母你也心狠手辣不放过他们。」 「不，小奈，请你听我说，那件事的确是意外，我没有杀害爸妈！我真的没有杀害他们！」直美身旁女子轻掀瀏海，抚摸额头上的一道疤痕而流泪。 窗外雨势再起，宛如以泪水悼念已不在人世的伊达夫妇。 自我毁容并假装跌落山谷的「冒牌伊达里奈」很快便获救，但是被指控杀人未遂的假伊达枫却始终未被寻获遗体或发现生还；冒牌伊达里奈向警方与搜救队说出相反的坠崖方向，当然无法找到任何蛛丝马跡。 伊达先生该时卧病在床，伊达太太心急如焚也无法及时赶去富山县的医院，幸好院方指出里奈除了脚踝骨折外并无大碍，可是脸部创伤严重，必须进行一连串的医学美容整形，才能恢復往日美貌。 伊达夫妇透过手机和脸部被纱布层层包裹的里奈视讯通话，听闻整个骇人过程双双泪眼潸潸，身体不断颤抖，犹如亲眼见证「银盘计画」第一颗原子弹被死神投放在广岛的人间炼狱惨状。 「爸妈，你们不必担心也不用赶过来，我不想让你们看见现在的可怕模样。」冒牌的里奈依然表现出坚毅体贴的个性。「我也想赶快离开这个伤心地，只是姊姊她…」甫从卡戎船上逃出阿刻戎河的里奈情绪仍未平復，泪眼婆娑更惹人怜惜。 「我们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伊达夫妇不断自责。 「爸妈，谁都没有错，甚至姊姊也没错，只是那个瞬间过路魔上身，一时鬼迷心窍才…姊姊平日也很认真生活，打从在孤儿院一起生活就对我很好，不是吗？她只是缺乏沟通与紓解压力的管道，从现在起，我会好好连她的份一起努力。」 伊达夫妇见到冒牌里奈遭逢人生巨变依然镇静乐观，于是两人安心不少。 三天后，伊达太太独自前往富山县探望爱女，同时在家中找到伊达枫亲笔写的日记与大笔金钱，里头详细记载过去几年来的援交地点、金额、对象与那时的独白心境，虽然被列为杀人嫌犯，但是任谁看到伊达枫的日记内容也会伤心掉泪。 不过日记中的寻芳客记载一栏，有一位顾客是伊达枫所刻意提前记录。 由于有日记和沾有血跡的亲笔信作为间接证据，警方明确朝向伊达枫杀人未遂方向侦办，但迟迟找不到伊达枫下落，仅能发布通缉与列为失踪人口。 赶赴医院的伊达太太在病房见到脸部包着纱布的里奈，便按捺不住情绪，再次激动拥抱爱女痛哭，殊不知怀中女子就是真正的杀人兇手─伊达枫。 「伊达女士，令嬡的外伤再过两週之后就可以痊癒，可是脸部…」主治医师欲言又止。 「医生，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负担，请务必让里奈恢復以往的漂亮外貌。」伊达太太打算用伊达枫留下的金钱来弥补过错，替妹妹里奈回復昔日美貌。 「我们这里的技术只能做最基本的处理，所幸苍天有眼，本院评估结果是令嬡若到东京接受最好的医美治疗，应该可以恢復到95%以上，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事不宜迟，拖得越久，恢復完整度也会跟着下降。」 伊达太太怀中的里奈紧紧握住母亲的双手，心想：当初忍耐万般苦楚被陌生男子玩弄身体，就是为了现在的医美整形疗程。用身体来换身体，不是很公平吗？上天与社会不可能公平对待你，只有自己才能对自己公平。 在接受外伤与心理创伤治疗的同时，自我毁容的冒牌里奈也接受初步脸部整形手术。就在办理出院当日，她在没有父母陪同下，终于搭上属于自己的「希望号列车」，奔往早已预订好的东京知名医美院所进行后续整形作业─新的人生也将进行最后的整形。 时值六月，已经成为50%冒牌的伊达里奈觉得自己好似幸福的六月新娘，嫁给了全新未来。她还趁隙搭了山手线转湘南新宿线电车，前往神奈川镰仓观赏美丽的紫阳花。 三个月过后，经过縝密及一次又一次复杂手术，伊达枫原本的半毁样貌，几乎已变成里奈原先的美丽可爱容顏。 她望着镜中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蛋：「简直太不可思议，现在整形手术竟然连酒窝都做得出来。」重生的伊达里奈喜上眉梢，开心地摸着脸颊上的可爱酒窝。 『无垠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后笑着飞离了。』 喜爱阅读的她，面对镜子唸出印度诗人泰戈尔在《漂鸟集》中的一首诗句。 「假如沙漠有钱的话，岂止一片绿叶？整座花园都能盖得出来，甚至北极熊也能住在里头！」 除了脸部手术之外，她额外进行部分体雕手术，连淡化乳晕雷射手术也做了，几乎是全面升级的改头换貌。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前额有一道约莫4公分浅浅伤疤无法復原，这是当初她的失策。「只好暂时用瀏海遮住这难看的疤痕。」她懊恼地抚摸那道记录着所有邪恶罪行的印记。 即使能暂时掩盖住疤痕，却无法隐藏妍丽面容下的人性之恶。 记录一切罪行的疤痕，犹如歷经沧桑的送行者，在哀戚不绝的伤痛下，对着伊达枫唱出难听的人性绝歌。 A面曲12 （1） 获得重生的崭新伊达里奈不急着回到养父母身边，她花了好几天在东京都内的重点区域间逛，独自探索以前很想去的店家或年轻人约会地点，甚至在涩谷与新宿街头被大学生搭訕，虽然也不巧碰上了游说拍a片的星探，然而这些不期而遇都让她感到开心，至少不论是自己或他人都能感受到伊达里奈的真实存在。 「如果新的《安保法》相关法案通过，将会撼动日本和平宪法的地位，只要美军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主动出兵，我们的孩子与青年就有可能要一起披上战袍而出征。日本自卫队将名存实亡，内阁总理大臣下令发射一枚飞弹，整个东亚没有一个地方可以置身事外！」 一位名叫岸田直道的年轻议员在群眾簇拥下，英姿焕发站在宣传车上和大批学生民眾抗议《新安保法》相关法案的修正与宪法第九条「和平宪法」存废议题。 「各位，摆在北九州松本清张纪念馆里的《日本之黑雾》您读过了吗？日本自终战与1960年《安保条约》后，确实过了一段美好日子，然而我们上空的黑雾始终盘旋不散，各种政治与国际关係上光怪陆离的现象层出不穷。现在就是拨云见日的时机。最后，让我引用京都大学『有志之会』声明的最后一段─为了维护和创造生存的场所、思考的自由。首先我们必须阻止权力的跋扈。让我们一起努力！」岸田议员的演说慷慨激昂，充分煽动现场抗议群眾情绪，大家纷纷报以热烈掌声。 伊达里奈看的目瞪口呆，以往只能在电视或书报上看到的人事物，总觉得离自己十分遥远，没想到「那颗飞弹」如今距离自己只有咫尺之遥。 她首度发现眼前世界是如此广大，充满许多未知的新鲜事物。前提是必须有时间与金钱才能好好享受其中之美好，否则东京犹如吸食人血的怪物牢笼，会让人无法喘息甚至失去所有自由。 杜斯妥也夫斯基说：「金钱是被铸造出来的自由。」 在这个社会里，金钱代表着「自由」。换句话说，用自由可以换取金钱，一班普通上班族不也如此？用自己的自由时间换取微薄金钱，许多年轻人因为低薪而变成「躺平族」，间接宣告「没有金钱等于失去自由」。 她一度想直接从操旧业，然而忆起当初「伊达枫」所受苦楚与牺牲，就是为了踏上另一条看得见未来幸福的道路，假如自己再次选择跳入深渊，一切不就转眼成空？伊达里奈为了避免重蹈覆辙，忍住眼前诱惑而另寻他法。 她得知一年后将有偶像团体”bwithyou”成立，四个月后将展开全国选拔活动，她想起真正的伊达里奈生前梦想是成为偶像，于是决定帮妹妹达成梦想，同时这是一条足以让自己斩断过去，开创璀璨未来的康庄大道─如果她能一炮而红的话。 不论将来需要做出什么牺牲，都远比不上死神命令我所进行的计画。我已经无路可退，只能死命带着妹妹的灵魂一起往前奔跑。 那天的午后天空忽然集结灰色云块，不待任何人的指示，兀自飘下细雨。 伊达里奈见到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脱掉高跟鞋，尽情在街道踩水跳舞，雨水打湿她的白色衬衫，彻底出卖她的桃色内衣与美丽胸型，轻声歌唱的年轻女子不顾躲雨路人的异样眼光，好似挣脱长久桎梏一般，用灵魂舞出最真切的自由风采。 “whydoesitalwaysrainonme? isitbecauseiliedwheniwasseventeen? whydoesitalwaysrainonme? evenwhenthesunisshiningican'tavoidthelightning” 女子的飘逸裙襬丝毫不受雨水沾湿影响，好像具有绵绵不断的生命力，一同和女子跃动出生命的无拘无束。 眼前此景感动了伊达里奈，虽然她只听得懂「为何雨水总是打在我身上」。 「在东京的大型牢笼里，也能享受无拘无束的真正自由吗？」伊达里奈在雨中喃喃自语：「我要和她一样跳出最美丽的舞蹈，但是我必须站在绚烂的舞台上，听着台下观眾最疯狂的吶喊。」 重生的伊达里奈转身离去，消失在细雨纷飞的初秋午后。 她打算暂别同时存有希望与绝望的东京，准备先行返回函馆。 那时她所见到的美丽女子，正是刚失恋而从爱情枷锁中挣脱的今井春菜。 坐在机舱里的她不时抚摸瀏海下的那道罪恶印记，整个旅途显得惴惴不安。 假冒妹妹的伊达枫终于要以伊达里奈身分返回家乡。原先翘首期盼伊达夫妇的关爱，如今反而感到空虚及悵然，身心已然转变的她，似乎不再那么需要养父母的爱；她所需要的是让未来遂其所愿前进的无穷力量。 伊达里奈想给养父母一个惊喜，在未提前告知的状况下，独自在九月中旬先搭机返回札幌，再回到已生活超过十年的函馆。整个行程都未与伊达夫妇联系，事实上，早在一个月前开始，她和养父母间的联络频率便已逐渐降低，这也是伊达里奈感到迷惘与惆悵的原因。 时值下午食堂备料时刻，伊达里奈先在车站准备了妈妈爱吃的蛋糕茶点，很自然地走到食堂附近后，拨通给爸妈的惊喜电话，孰料十多秒后，一声震天巨响几乎震碎自己的耳膜，随后是划破蓝色天空的火红巨焰。 伊达里奈面对眼前如火蛇吐信的场景，才发现自己再度身处在炼狱之中。 正确来说，她一直处在无法逃脱的无间奈落。熊熊烈火中，宛如可见藏身黑色斗篷下的死神，面无表情对她挥挥手说：「买一送二，乾脆全部带走，才能展开全新人生。」 「不得了，伊达食堂发生瓦斯气爆！」 接着是人群的惊恐叫声与消防救护车穿梭的声音。除了伊达里奈自己心中的死神之外，没有人发现她此刻正目睹所有幸福回忆在火焰中消逝… 几个小时之后，伊达里奈在警局做完报案笔录。 『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封号从此在这个村镇上开始迅速流传。 「幸好刚经歷过大劫的你还活着，肯定是上天庇佑，要你把他们未来的幸福一起努力！」护送伊达里奈回家的年轻女警安慰着她。 「这是死神和我的交换礼物游戏，是我亲手杀了全家人！」 「里奈，你千万别乱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来找姊姊或是到警局，明天公所的同仁会来协助处理相关后续，我也会再来喔，请务必打起精神。」女警递给她一张写有手机号码与租屋处住址的名片。 伊达里奈花了好几小时在已然陌生的旧居整理双亲和「自己」的遗物，心中却是异常平静。「一切只不过又回到当初我还是孤儿院里的红叶嘛！可是我现在是伊达里奈，拥有令人称羡的脸孔和身材，即使没有父母的疼爱，也能靠自己找到疼惜我的人。」她看着镜中人影而低语。 顿时无依无靠的她，不知不觉中走到已成废墟的「伊达食堂」，某些地方还冒着无情白烟，不得不随着皎洁月光的指引而裊裊升天。她无意间发现一张全家福照片，小心翼翼踏入废墟中拾起那张照片：上头仅有伊达夫妇和小奈的合照，被焰火烧掉的一角正是已经在社会中死去的伊达枫。 纵使再冷酷无情，此时的她也忍不住在月光下嚎啕大哭。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 一隻迷途漂鸟飞过废墟上空，彷彿对着伊达里奈吟唱出泰戈尔的诗句。 翌日下午，警方与公所的相关人员再次造访伊达里奈，除了慰问之外，也告知她尚有一些非办不可的法定手续。由于伊达里奈情绪不甚稳定，警方与社福机构向家事法院申请裁定，将她留置于相关疗养机构3个月，导致她错过bwithyou的一期生甄选报名。伊达里奈自觉身心状况不佳，参加选拔恐怕也会落选，只好暂时顺着命运溪流前进。 当天有位预计中的人物出现家中，不时对伊达里奈投以异样眼光，那位承办户政事务的上户勇纪先生就是伊达枫日记中内所「提前」记录的寻芳客。 虽然日记内容属侦查证据之一，理应不会外洩其中内容，然而秘密就是会被说出来才能算是「秘密」。 这座小镇上已有部分人士知晓上户先生与伊达枫的「特殊关係」─而且是镇上唯一一位援助过伊达枫的稀客。上户先生分明没有与伊达枫从事过性交易，甚且想不起来是否曾亲眼见过伊达枫，却无端捲入「爸爸活」风暴，差点引爆家庭革命，这次他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当眾人办妥相关事务准备离去时，伊达里奈眼角泛泪对他开口：「上户先生，非常抱歉，我还有一点事情想要请教您，能不能…」 上户表情显得有点错愕，一时语塞而不知该如何回答。 「上户，你这次就拿出真心帮忙人家吧！忙完后直接下班，不用回办公室了。」课长发出指示后快步离去。 「上户先生，您有听见课长的话了？请务必真心帮忙。」女警瞪了上户先生一眼后也跟着离开。 在伊达里奈准备茶水时，上户坐立难安，原本以为可改日当面询问为何被捲入援交疑云的真相，万万没想到此刻就得面对伊达里奈，而且被「反主为客」。 当伊达里奈将茶水端至面前时，上户先生开口：「谢谢。伊达小姐，我有一件事情相当纳闷，请问你和…」他不知此时提到已过世的伊达枫是否妥当？支支吾吾未能把话说完。 「上户先生，请叫我里奈就可以了。」 上户尚不及反应，伊达里奈竟主动扑向他的怀里。 「我好害怕，可以让我抱一下吗？姊姊说…她说上户先生是镇上除了爸妈以外，唯一可以信赖的大人，所以她才答应和你约会。现在大家都不在了，我不知该怎么办？可以请你陪我一下吗？」 上户根本摸不着头绪，眼前状况完全逸脱他有生以来想像力的总和。里奈越抱越紧，怀中无比柔软的触感和里奈梨花带雨之姿，激发他想要保护可爱女孩的欲望本能。 伊达里奈刻意吻了对方的脸颊：「姊姊说上户先生温柔又睿智，是一个可以商量烦恼的对象，你是吗？」 耳鬓廝磨下，伊达里奈柔嫩双唇已然贴上，完全不让上户有思考及回答馀地。拥吻之后，伊达里奈跨坐在上户的双腿之上，顺势脱下黑色上衣，露出晶莹剔透的肌肤与浑圆美胸，双手环抱上户的颈部。 「可以请你解下我的束缚，解除我现在的痛苦吗？我好难过，我需要有人可以真心相伴，给我源源不绝的温暖。」 伊达里奈的鶯声燕语使得上户几乎丧失理智，他心想：管他的！反正已经被那么多人给误会，况且这次是伊达里奈主动要求，谁都不能怪他。课长和女警不是要求我真心帮忙里奈吗？现在就当作弥补我之前的名誉权损失好了，而且我一定会努力用身体帮忙！ 于是上户先生不再压抑，飢渴地掉入伊达枫生前所记载的寻芳客名单记载之中。 「会发生的终究会发生。」发出娇喘声的伊达里奈咬着唇说道。 「里奈，你说什么？」上户不停吸吮里奈如银白月色般的丰满酥胸及粉色乳头，当他使尽全力进入里奈身体时，里奈再度喃喃自语：「小奈，你的秘密已经不再是秘密。」这是属于「伊达里奈」人生的第一次性爱经验。她用力张开双腿，臀部不自觉越抬越高，股间渗出透明液体，高潮接二连三袭来。 隔天深夜，他们在邻镇的汽车旅馆再次发生关係。两人缠绵之后，里奈依偎在上户的怀里。 「勇纪，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伊达里奈终于提出献出身体的代价。 伊达枫曾替养父母跑过几次公所办理户政事务，早就知道上户先生负责的事项，而且小小城镇根本没什么稽查制度，可是户政事项乃全国连线系统，只要动几下手指，就可以让一个人消失甚至死亡。 「你可以把我的年纪改为16岁，并且将出生地改成知床半岛的罗臼町吗？」伊达里奈用极为高超的技巧舔舐上户先生的私处。不一会儿功夫，上户的私处再次呈现生猛状态，随时可再进入欲望深渊享受最高的欢愉。 「啊…喔…为什么？」飘飘欲仙的上户即将再度失去理智。 「一段时间过后，我想报名参加偶像团体的甄选，年纪太大的话，第一关就会被刷掉，这是我重新获得幸福的机会，请上户先生务必帮忙。至于『知床』的意思就是『大地的尽头』，人家想在大地尽头获得新生，如此一来，命运之神再也无法把我给推到死角了。」脸颊泛红的伊达里奈使出最后绝招，快速吸吮逗弄眼前的硬物，上户原本打算再次享受里奈紧密私处的包覆温热感，但早已无力招架，里奈吐出一大口白色液体并且露出甜美满足的笑容。「休息一下，等一会儿再让你用力进入我的体内，越用力越好，我还想要更多，好吗？」她抓起上户的左手，揉捏自己极富弹性的美丽乳房。 就在伊达里奈迅速委託房仲处理掉伊达夫妇遗留的土地房子，以及取得少许保险理赔后，她即刻取得全新的户籍资料与身份证明。 然而，一个月之后，曾经享用过许多次伊达里奈绝美胴体的上户勇纪，被人发现手拿酒瓶，陈尸在大排水沟之中。检警相验尸体后，并无发现有滥用药物与其他外伤，但体内酒精浓度过高，且失足坠落大排水沟之前，曾有发生性行为的跡象，内裤上还沾有自己的少许精液，不过并无採集到任何女方的毛发或体液，最后以意外身亡而结案。上户勇纪的死亡，很快就被人所遗忘─当初伊达枫写下的「寻芳客名单」，变成了阎王的生死簿。 A面曲12 （2） 时间拉回伊达食堂发生爆炸案一週之后，灾害事故现场的鑑定报告出炉。 事故当日中午下了一场大雷雨，因此伊达夫妇在食堂内将门窗紧闭，接着开始准备傍晚时段的食材与熬煮汤头。 伊达食堂整体的生意不好也不坏，不过祖传牛肉汤远近驰名，吸引不少家庭主妇直接购买回家当晚餐汤品，每天傍晚的牛肉汤和小菜销售状况非常好，经常供不应求。 伊达先生的健康问题本就使人担忧，遭逢无法置信的巨变后，身心状况每况愈下。伊达太太则始终处于身心俱疲状态，没能获得充分休息。就在她代替先生熬煮汤品时，没发现瓦斯炉的火不知何故已经熄灭许久，先生在前厅椅子上休息，一时大意的伊达太太将老旧手机放在厨房角落充电─这是她第一次把手机放在厨房之内，自己则是跑去洗手间「方便」。她有长期排便不顺的问题，因此花了不少时间。 伊达先生和里奈多次提醒妈妈的手机该换了，而且绝对不能充电过久，以免手机电池过烫，有次伊达先生帮太太取下充电中的手机，差点因过烫而握不住手机。 就在伊达太太彻底「解放」的同时，返回故乡的伊达里奈忽然来电，让她措手不及，于是大喊伊达先生帮忙接听，来电铃声是特地设定的里奈专属音乐，然而伊达先生一时寻不着首次放在厨房角落充电的手机。 等到他发现老旧手机时，没警觉厨房内部已充满外洩的瓦斯，焦急万分的他欲拿起手机接听，尚不及按下接听键，再次被充电过度的手机给烫得握不住，一不小心使得手机从掌中滑落。此际，伊达太太从洗手间衝出来，没想到正好瞧见老旧手机摔落地面產生摩擦的细微火花，无情引燃所有厨房外洩的瓦斯。 下一瞬间，夫妇俩再也听不见设定的专属手机铃声─蓝色珊瑚礁（青い珊瑚礁）。 死神把伊达夫妇及手机铃声带走，留下无尽悲伤与疼痛，在里奈心海中的蓝色珊瑚礁之内。 「手机电磁波不会导致瓦斯气爆或是火灾，万一空气中瀰漫瓦斯或其他易燃气体，只要摩擦静电或產生些许火花，都会引发气爆火灾。所有的一切就是如此不幸的巧合串联。」女警看着伊达里奈把鑑定报告读完后开口安慰她。 伊达里奈流下无声眼泪，彷彿可在瞬间将鑑定报告燃烧殆尽。 「果然是你杀死爸妈还有无辜的上户先生！你这个死神的代言人。」真正的伊达里奈手中丢出一份鑑定报告影本，上头有萤光笔做下的记号。 伊达枫声泪俱下：「小奈…不，不是的。」瘫坐在地的伊达枫毫无一点生气，宛若一具骯脏的布娃娃。 「小枫，你的爸妈真的不是那个女人所杀害。」三宅依旧无法改口已经叫了超过三年的名字。 「小奈，我原本担心上户先生会食髓知味甚至对我威胁，可是我发现单亲家庭出身的他，年纪轻轻便娶妻成家，对于爱情和家庭的观念其实懵懵懂懂，导致和太太的关係也不是太好。上户先生确实很喜欢我的身体，每次都花很多时间在性爱过程，但是相处的时候好像个小孩子，渴求身心上的寂寞填补，只要满足他的性欲，他就像绵羊或兔子一样乖巧听话，甚至会将心底压抑许久的话语，一股脑儿都告诉我。用身体换取资料窜改的代价早已足够，上户先生也十分明白，那时只是彼此都需要慰藉，才会继续约会，用一次又一次的性爱来弥补身心的空虚。」伊达枫擦掉泪水后解释。 「他不幸过世的当天，的确先邀我去邻镇宾馆，但是被我给拒绝，那时我已经准备离开家乡，被迫入住在札幌的身心医疗院所，也打算彻底和他断绝往来，万一被威胁公开秘密，顶多是出身时地被回復原状，对我的整体计画并无太大影响。他透露曾到邻镇买春过三四次，因此我猜想被拒绝之后，他应该是按照之前的模式去邻镇寻欢，谁知就此一去不回。」伊达枫泛泪的眼神相当坚定，看不出丝毫的心虚与恐慌神情。 「不论如何，狠心的你杀害爸妈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伊达里奈情绪仍然十分激动，拿起地板上的鑑定报告影本后，再次甩向伊达枫的头部。 我妻直美本想从因果关係角度分析，但此时恐怕会激怒对方而作罢，当务之急还是让四个人都能安全脱身。同时，她对身旁之人所做所为也感到万分害怕。犹如被死神附身的伊达枫，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美丽的外表与身体全然被当成工具，异于常人的耐心等待与布局，任何细节都不放过，连户政人员也能在多年后算计在内，甚且不惜自残脸部来换取最高的犯罪成功机率，简直比唱出《绝歌》的作者更可怕，此种精神状态究竟是正常抑或违常？无法怀抱希望却拥有无穷欲望？这头扭曲的社会妖怪究竟豢养着多少像这样的人？国家又能对这些人付出些什么？ 「小奈，请相信我。后来我真的住进了札幌的疗养院，各种难以形容的忧愁痛苦不停侵蚀我的身心，那时的我感到非常痛苦，对于爸妈的意外过世，我真的感到非常自责。」 窗外雨势已完全停止，然而伊达姊妹心中的大雨始终未曾停歇。 直美等待的援兵迟迟未到，她如今反而希望那位钢琴老师就此作罢，尤其是千万不能报警，否则在场四个人和bwithyou的未来都将毁于一旦。 「贱人，知道当年我抓住你的脚踝苦苦哀求时，一心一意想给你看的惊喜到底是什么吗？你始终以为是谎言骗局。」三宅身旁的伊达里奈取下颈间项鍊，接着拿出一个浅墨绿色盒子，把项鍊谨慎地放进盒中。「这条名贵的四叶幸运草项鍊就是爸妈要给你的成年礼礼物！」 伊达枫直视眼前幸运草项鍊与那个眼熟的盒子，原来当初在外套搜到的盒子，里头所装的就是这条名贵项鍊。 已坠入物质欲望世界的她，非常清楚这条项鍊的有形价值，然而蕴藏其中的亲情是无法衡量的贵重─她精心布局下原先想得到的「东西」。 伊达里奈将盒子放在企图杀死自己的姊姊面前，并且从底部取出一张沾上血渍的小卡片： quot;给亲爱的枫， 20岁是人生重大转捩点，感谢你过去带给我们的欢乐，今后要缓步登上自己的幸福山巔，我们一家人都会在背后支持你。 父伊达公平 母伊达裕子quot; 如果当初的好奇心胜过嫉妒之心，或许满满的憎恨杀机将在养父母字里行间的祝福中渐渐被消弭。 伊达枫失神看着眼前卡片与项鍊而情绪溃堤，不停啜泣甚至用头部撞击地面，直美见状后，急忙轻挪身躯阻止伊达枫的自我伤害；瀏海下的那道伤疤好似再次渗出看不见的鲜红血丝。 「亲爱的姊姊，很可惜，死神或许不止一个，至少其中有一位站在我这边。」 伊达里奈整理纷杂情绪后，开始挖掘那段令人难以置信又备感伤痛的回忆。 真正的伊达里奈坠崖之后，彷彿奇蹟光芒笼罩全身，除了脑震盪、脸部受伤与脚踝、手臂部分骨折挫伤之外，并无出现致命伤，但是她跌落在人烟罕至的深山之中，暂时动弹不得的她只能任凭命运摆布。 伊达里奈实际上相当害怕眼前会突然出现平日很想见到的狼或熊。她一度放弃残存的求生意志，然而想到伤心欲绝的父母以及冷血无情的姊姊，便成为驱使她拼命活下去的动力。 经过黄金救援时间仍不见救难队或搜救人员现身，伊达里奈几乎心灰意冷，又饿又冷又渴的她，在奋力爬行寻找可供食用的东西时，忽然感到胸口一卡，原来怀中装有项鍊的盒子始终跟随着她，那是爸妈准备给伊达枫的祝福，如今反倒成为她生存在世的身分证明与努力活下去的羈绊，她发誓一定要让伊达枫亲眼见到自己所错过的幸福。 奄奄一息的她感到意识和身体已经不再属于自己，恍惚中，完全不知死神亲自挡在时间之流中将她捞起，仅凭一股求生意志力，伊达里奈撑过不可思议的每一分鐘。就在她即将于五月之雨把生命之火燃烧殆尽时，意识朦胧下，一道熟悉旋律随着溪水声缓缓流入耳中，她用尽最后气力抬头一望：「天狗…山神来救我了！」 温暖的双手轻抚她的脸颊，绵延不绝的暖流注入她早已失温的内心。 刺眼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搔着伊达里奈的视神经，不知已闭上多久的眼皮微微抽搐颤动后终于张开。眼前是陌生的白色房间，她甚至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身在此处？然而这里又是何处？ 「你终于清醒了，和田小姐。」一位看起来年逾七旬的老翁对她露出欣喜笑容。 她的手臂插满管子，全身无法动弹，双眼所见之处皆被纱布所包裹，此刻她正处在两位死神拔河的病房之中，而胜利的那位死神将宝贵生命与意识，双手奉还给躺在病床上的伊达里奈。 「看来真的有山神保佑你，有生之年竟能见证奇蹟。我去找医生，你先稍等一下。」老翁喜不自胜，急忙拄着手杖准备步出病房。 「等…等一下，老先生…」她发出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您可以先跟我聊聊吗？」 「可以啊，和田彩小姐。敝姓汤川，这次算是山神的使者吧！」 「和…和田？和田彩？」 「医生的判断果然没错，脑部创伤可能会造成短暂失忆或部分记忆丧失，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汤川老先生不自觉叹了一口气：「这一两天你有时会喊着小枫、小枫，这一点或许有助于你将来恢復记忆。喔…对了，还有这个…」汤川老先生按下掛在自己腰间的黑色物体，”年轻小鲜肉”的熟悉前奏盈满整个陌生的病房。 「我捡到你的时候，恰好广播节目正播放这首歌曲，你在奄奄一息的状况下，竟然可以跟着唱，所以我对医生说和田小姐一定可以恢復记忆。」汤川老先生指着腰间黑色物体说道。 那是一台古董级的卡式随身听（walkman），许多年轻人连cd随身听都没见过，更遑论曾经是跨时代发明的卡式随身听。 汤川老先生一辈子都住在富山县剑岳附近，汤川家世代务农，尤其是种植富山有名的酿酒白米，因此在剑岳山谷附近有不少田地。汤川老先生年事已高，实际年龄已届八十，但是身体依旧硬朗，整体健康状况并无太多问题，看起来至多仅有七十岁左右，在独生子不愿继承家业下，自己还是亲自下田耕种稻米。 「大自然是人类最好的朋友，人类却是大自然唯一的敌人。」汤川老先生时常对身边的人如此感叹，更让人感受到他对这片土地的爱。 汤川老先生每天傍晚都会掛着卡式随身听往山边散步，可是很少会过度深入山林之中，纵使他闭着眼睛也能在附近来去自如。那天冥冥之中似有指引，山林里传出无声呼唤，将他带往伊达里奈昏迷之处。 汤川老先生发现伊达里奈还有生命跡象后，默默向上苍祝祷，赶紧将她送医并报警处理。那时警方发现伊达里奈身上仅有「和田彩」的身份证明、一封遗书与一个浅墨绿色盒子。 伊达里奈勉强转头望着病床旁的小盒子，她想不起来底部暗藏了一张小卡。 「遗书？我居然写了遗书？」 「是啊，想不起来也好。不管遇上什么难题，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原来你已经失踪好一段时间，幸好有家乡的朋友前来找你了。」汤川老先生不禁叹出一口气。这片他所喜爱的山林，其实成为不少人的「终点站」。 「朋友？我的老家在哪里？」名叫和田彩的女子脑袋越来越痛。 「一位柴田史帆小姐从静冈县跑来找你，还向警方出示了你的照片。」汤川老先生言之凿凿。 「静冈？怎么会呢？我记得自己好像住在札幌。」面部包裹纱布的女子不停反覆思考此际所听见的一切，可是越听越糊涂，几乎陷入无法思考的状态。 就在此时，医生和柴田小姐一起走入病房。 来自静冈县的柴田史帆其实乃伊达枫后来的神来一笔，为了避免伊达里奈大难不死，特别安排柴田小姐登场救援─向警方出示的照片係修图过后的「和田彩」。伊达枫决定只要附近警局的网站一刊出失足登山客或和田彩被寻获消息，就立刻请柴田史帆小姐出动，以防计画露馅，当然所花费的金钱也不少。 柴田史帆的眼角隐隐泛出悲悯泪光。「小彩，你终于清醒，真是太好了！」柴田小姐兴奋拥抱暂时失去部分记忆的伊达里奈；她的记忆中完全没有柴田史帆的任何印象。 「我…我真的是和田彩吗？」 脑海中浮现出死神的影像对她说：「只要能活下去，究竟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警方起先以为寻获杀人未遂的伊达枫─也就是真正的伊达里奈，然而一切事证都将她导向「和田彩」，甚至第一时间有她的老家故友特地前来指认，身上也有和田彩的相关身分证件，加上面部一时受创难辨，且被汤川老先生发现的地点与报案供述内容南辕北辙，只好将她当成失踪多时欲自杀的和田彩处理。 类似和田彩此种类型的「问题少年男女」多不胜数，根本没有足够人力去辅导，法院的家事调查官与社福机构无力负荷，多数民眾也对这些社会边缘人敬而远之，「多一个不如少一个」的心态几乎毫不掩饰地飞绕在所谓的偏差少年身旁。伊达枫便是料准此种处理心态而买下和田彩的身分，以作为b计画之用。 虽然好心的汤川老先生允诺将负担所有医疗费用，可是「和田彩」曾于17岁在静冈县犯下好几起窃盗案与妨害公务，因此少年法院将其裁定须转往静冈县特定的疗养院所交予保护管束。于是被误当成和田彩的伊达里奈在富山的医院待了一个半月后，便不得不被移送至静冈，脸部创伤的復原疗程也因之受到影响。 「贱人，你知道吗？那里表面上是身心医疗照护机构，实际上根本就是软性监狱，在那里的第一个晚上，我就被人给强暴了！那是我生平第一次闻到精液的味道，甚至不知道是上了我？就这样连续被强暴三个夜晚，最后一个晚上，是好几个男人不断轮流粗暴地…」真正的伊达里奈泪流满面进行控诉：「之后我再也不吃镇定剂或相关药物了，第四个黑夜来临时，我紧握刀子等待恶魔的到来，结果是这个笨小子救了我。」她看了一下身旁的三宅。 三宅在关键时刻按下院内的火灾警示铃，并交给伊达里奈一个自製警报器。 「在这里只有自己能够保护自己。」三宅拋下这句话后就回到自己的「牢房」。即使在外头的世界，这句话依然是真理。 第五个夜晚，伊达里奈潜入一位侵犯她的男子房内，佯装想与他交好，却让他喷出鲜血取代原先的精液，自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和三宅。 身为「和田彩」的她把自身遭遇和仅存记忆一五一十告诉三宅，不断在记忆时空中挖掘自我的同时，伊达里奈逐渐寻回部分被死神暂时借走的记忆，然而却已找不回本性美好的自我。 天资聪明的三宅着手查询各种治疗短暂失忆症的方法，努力尝试把最后几块拼图还给伊达里奈。 「那位汤川老先生说捡到你时，几乎失去意识的你竟然还会唱歌？说不定音乐能够帮助你恢復记忆。」身形略胖的三宅好像职业钢琴家，熟练地敲打电脑键盘，一一蒐罗七零年代到九零年代初期的走红歌曲，并且剔除掉和”年轻小鲜肉”曲风差异过大的歌曲。 三宅根本不懂音乐，更不会演奏乐器，相貌更是平庸至极，但是他对那时身心受创的伊达里奈而言宛如「音乐之神」奥菲斯，手中的电脑好比奥菲斯的神奇七弦琴，在「大音希声、大雅无曲、大道无絃」之下，看不见的音符旋律安抚两人身心，更将和田彩逐渐变回伊达里奈。然而受到头部创伤后遗症与整起事件的影响，伊达里奈的心性改变甚大，已非当初那位天真烂漫的开朗迷人美少女。 三宅在网路上调查山难前后相关报导以及与北海道有交集的新闻，果不其然发现不少八卦小道消息，其中〈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的最为关键，该网路文章虽已遭删除，透过特定搜寻方式依旧能够復原。该篇报导记载诸多有用的资讯，尤其是有关伊达姊妹的叙述，对恢復伊达里奈的记忆甚有裨益，养父母因意外而辞世却也让她伤心欲绝。 「小彩，看来你很可能就是那位住在函馆的伊达里奈，很多描述也符合你的残存记忆。假如能够亲自去那里走一遭，说不定能有更多收穫。」三宅敲着键盘苦闷地说道：「逃出去其实不难，可是在外面生存好难喔！所以我才一直待在这里，每天不是吃药昏昏欲睡就是一直看书。」 冬天的气息逐渐转浓，忧鬱又寒冷的气氛开始随风从窗户缝隙鑽进房内。 「阿宅，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不过你必须有随时面临死亡的觉悟，而且我会比山本五十六更加严厉对待你。」 三宅非常敬佩山本五十六将军，伊达里奈在短短相处的时间内，便已充分明瞭这一点。 沉默数秒之后，三宅点点头说：「反正我现在和死了没两样。」 伊达里奈吐出一口气，接着对三宅做出简单指示，随后便无奈地走向管制室朝人力公司派遣来的保全搭话。管制室外开始落下夜雨，掩盖伊达里奈与保全人员在里头的激情吟叫，听在偷偷躲在管制室门口的三宅耳里，充满了无限悲戚。 极为讽刺的是：伊达姊妹为了改变现状与追求未来，一前一后相继走上援助交际的不堪之路。 「事后避孕药呢？在这种鬼地方会备有避孕药本身就是一种病态！」 「这样做…真的好吗？」三宅把药物和水一起交给伊达里奈。 「现在什么都是他马的派遣，生命也是上天派遣来这个世上受难，如今再把自己的身体给派遣出去，就只是为了下一秒能继续呼吸。想在这种社会生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伊达里奈深呼吸后把避孕药和无法治癒的苦痛一起吞了下去。 「欸！这里禁止说脏话。」 「少废话了，骯脏的环境就要有骯脏的生活方式。现在的我一无所有，连真实身分也没有，只剩下右半边漂亮脸蛋和这副让男人覬覦的身材，你说我能怎么做？做爱需要的是体力而不是爱，现在我也只有伤口和身体可以让人看了。」 伊达里奈抚摸左脸颊上的伤疤，隐隐发烫的印记提醒她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三宅一时之间难以做出适切回应，只能望着窗外落下的细雨叹息。 「宅宅，交待你的事办好了吗？」 「都弄好了，不过可以不要这样叫我嘛？」 「决定了，凌晨两点行动，重新展开我们的生活。」伊达里奈不理睬三宅的抗议。 下着细雨的初冬夜晚，两人藉着从派遣保全身上偷来的门禁卡，顺利从疗养院所取得相当数量的药物后，展开逃脱地狱的未知旅程。即便明知再怎么努力也无法逃出真正的地狱，他们依然试图在黑暗隧道中爬向自己的未来。 逃出戒护医疗中心后，伊达里奈利用和田彩的身分买了手机和大量储值通讯卡─这些费用都是三宅利用保全人员的手机支付系统所盗刷。之后已经流不出泪水的伊达里奈咬牙苦撑，硬是在短短一个下午到傍晚期间接了五个寻芳客，由于身材傲人又年轻貌美─只看右半边脸蛋的话，即使技巧不佳也相当受到欢迎，客人也多给了额外小费甚至还想预约下一次的约会。 「虽然不是很多，可是我还有妈妈留给我的一笔钱，大约有一百万日币左右。」三宅扒着眼前的牛丼饭说道。 「我知道了，那是我们的救命钱，逼不得已时才能动用。」伊达里奈把吃了一半的咖哩蛋包饭推给三宅：「这些给你吃。」 「你不饿嘛？」三宅看着只喝味噌汤的伊达里奈问道。 「你儘管吃就是了。」伊达里奈首度在三宅面前露出微笑。 「我第一次看见你笑耶，好漂亮！」 「我想起来自己也会在养父母开的食堂帮忙，每当见到顾客吃到美味食物或是酒足饭饱的愉悦神情，我也会跟着开心。吃到美食所露出的笑容绝对骗不了人。能够吃得饱，就是一种最简单的幸福。」 「那我会让你一直看见幸福笑容。」 「喂！你的食量还是节制一点吧！」伊达里奈再次露出微笑。 从另一个监狱换到更大监狱的第一个黑夜来临时，「和田彩」跳河自杀了！ 死神，始终待在伊达里奈的身边，默默跟随，未曾离去。 A面曲12 （3） 伊达里奈如法炮製姊姊的手法，用和田彩的身分留下一封遗书，刻意传了一封简讯给「密友」柴田史帆，请她至某个地方拿取遗书，更深一层之用意在于让她转告伊达枫这项「重大消息」。 同一时间，三宅在网路上不断发布假的目击消息，数百则见到和田彩跳入大井川自杀的讯息急速散播─这个年代网路资讯远比亲眼见证更具有可信力。警方获报后旋即展开搜索，却遍寻不着和田彩遗体。 和田彩原本就是问题青少女，在失踪且自杀未遂下突然被发现踪跡，短时间内二次寻死的案例在实务上并非罕见，这种「社会寄生虫」多半被人所轻视，彻底消失未必是件坏事。 二战之后，国际间对于纳粹主义的復辟相当忌惮，然而对于每个国家都存有这种过激的「扭曲社会达尔文主义」却鲜少人进行反思。 「和田彩真的消失了。」伊达里奈面无表情，低头望着手机萤幕喃喃低语。 伊达里奈和三宅站在警方围起的封锁线外观望；大井川的河水兀自向前奔流。 「你为什么要杀死和田彩？」三宅无法理解伊达里奈的做法。 「三宅，如果想要逃离社会的控制，唯有在社会上彻底消失。可是真正的我不能逃。」伊达里奈说出意味深远的话语，三宅根本无法理解。「不论真正的和田彩是否还活着，她都已经不在了，这就是社会的现实。」 伊达里奈再次望了大井川河水一眼后，便转身离去，准备踏上新的人生旅途─即便看不见任何希望。 离开静冈县后，下一站便是回家─回到那个已经什么都不存在的家乡。 伊达里奈记忆已恢復泰半，可是仍旧有许多人事物和谜题等着她去再次触摸与解决。触摸伤口很痛，选择视而不见只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一踏上阔别许久的故土，似曾相识的街道场景让伊达里奈心头一颤，迎面吹来北国的寒风，却让她忽然感到难以呼吸而差点昏厥。 「你都不按时吃药，现在赶紧吃一下吧？」三宅搀扶着虚弱的伊达里奈。 她用力推开三宅后说：「我他马的没病为何要吃药？我…」 伊达里奈尚未把话说完，便已昏厥过去，幸好手脚笨拙的三宅这次迅速扶住她。 当她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家熟悉的咖啡店里，窗外正下着寒冷细雨。心中五味杂陈的伊达里奈静静看着窗外的事物，三宅依然注视笔记型电脑的萤幕─这是伊达里奈送给他的重生礼物。 伊达里奈脱下口罩啜饮一口草莓拿铁后说：「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饮料？这家店是不是叫做”aurevoir”？」位在车站商店街的咖啡店aurevoir是法文，字面意思乃「直到重逢」也就是「再见」。 「因为人家喜欢喝草莓饮料，而且草莓咖啡是这家店的招牌。咖啡店名是”aurevoir”没错，你记得附近还有什么吗？」三宅尝试帮里奈回溯更多人生存在的证明。 「我记得咖啡店隔壁应该是一家服饰店，斜对面有一间小小的烤地瓜摊，现烤的地瓜非常好吃，接着是气泡果汁饮料专门店，那家的哈密瓜气泡饮最好喝了。」伊达里奈左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彷彿想从中抓出更多被掩盖的记忆。 「哇！真的吗？等一下我都要吃。」一提到食物三宅就显得十分雀跃。 伊达里奈想起自己曾和姊姊来过这家咖啡店三、四次，她觉得店内服务生大姊姊的神韵和偶像高冈早纪十分相似，是她喜欢的类型。姊姊那次也在服饰店买了一件颇为昂贵的粉红色碎花洋装给她，接着又买了她喜欢的果汁饮料及零食，让伊达里奈感觉被无比幸福所紧紧拥抱。 她一直捨不得穿那件洋装，仅在生日以及尝试和男生约会时穿过几次，不过经常会在洗完澡后，开心拿起洋装歪着头在镜子前比划一番。 「这里还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啊？」三宅眼神露出欣喜期待的光芒。 伊达里奈虽想责备三宅此刻过度开朗的态度，但是她皱眉仔细一想：她侥倖捡回一条命，却发现眼前世界竟是如此渺小。 以往都是园长、爸妈和姊姊帮她张罗一切，尤其是伊达枫对她照顾有加，假日会带她出去间逛甚至去看演唱会，直到姊姊上了国中三年级为止，例假日几乎不见踪影，很少带她一起出游，姊妹俩感情也在那一刻出现分歧点。 伊达里奈至今仍不敢相信对她最好的姊姊竟然狠心对自己痛下杀手。如今重返故乡，却不知该怎么介绍这片土地给身旁的宅男？晚餐应该在哪里解决也毫无头绪。 倘若过往是个温暖洞穴，伊达里奈会毫不犹豫爬回那个让她心安的所在。 店内正播放着bethorton名曲”iwishineversawthesunshine（iwouldn’tmindtherain）”，愿我未曾见过阳光，便不会在意下雨天。里奈对自己偷偷说出了这首悲伤歌曲的曲名。 伊达里奈轻拍自己双颊后说：「阿宅，我们是来办正事的。」 三宅面露难色说：「对不起。」 「等到事情办完，再一起去看夜景。」 三宅一想到能够看见三大知名夜景之一的函馆夜景，神情立刻变得兴奋无比，宛如一个天真小孩。 三宅辉明出生于福岛县相马市，在东京生活直到小学毕业后，随着母亲和继父一同搬迁到静冈。他在13岁时犯下「恶行重大的犯罪」，经过法院评估后，交予相关医疗照护院所进行教育感化及治疗。 三宅从小便有轻微口语表达能力不佳的问题，非常不擅与人沟通打交道，明显属于社会适应不良的弱势群体；然而他从小便对电脑it科技相当在行，甚至在中学一年级时偶然当起「白帽骇客」，当时还获得一笔小额奖金。后来即使受到感化教育的保护管束处分，他依然不断偷偷自学以精进自己的骇客技术。其实他非常聪明，只是欠缺所谓的正常良善管道来引导。 就在三宅仍处在幻想的喜悦阶段，伊达里奈将草莓拿铁一饮而尽，戴上口罩后走至柜台结帐。 「很抱歉，请问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位留着长发，外表很漂亮清秀的服务生，长得有点像偶像高冈早纪？」 「哎…我还以为您是观光客。」 「不，我们是观光客没错，两年前来过这里一次，对那位服务生印象深刻。」伊达里奈隔着口罩露出靦腆笑容。 「您是说铃香啊！她在这里的确很受欢迎，身材好、人长得美就是不一样。可惜她在一年半前辞职，独自前往东京发展，口口声声说想要成为偶像，也不知道目前状况如何？现在美女正妹这么多，光靠美貌恐怕还是不太够？」负责结帐的是年约四十多岁的老闆娘，眼神流露出万般不捨。 「谢谢您所提供的资讯，希望铃香小姐能够成功。」 老闆娘微笑回应：「门口有两把爱心伞，你们好像没带雨具，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儘管拿去用，离开这里时再归还就可以了。」 「连美丽的铃香姊姊都没办法，看来要成为偶像确实没那么容易，即使是一脱成名的写真偶像，如今也很难立刻脱颖而出。」伊达里奈在内心叹息，脑海中逐渐浮现铃香姊姊在店内准备餐点的景象。 伊达里奈撑着咖啡店提供的爱心伞在雨中漫步，踏上返家归途，她显得心事重重，步伐异常沉重。 「我们为什么不搭车？用走路的话，大约要花上50多分鐘。」三宅一边吃着热腾腾烤地瓜一边发问。 「你看看自己的肚子有多大？走一点路是会死吗？我想走一遍这条一辈子都没走过的路。」沿途景象一一勾起伊达里奈的回忆，习以为常的景象自己不曾在意，如今以不同心态用自己的双脚踩在上头，别有一番惆悵感触。 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亲眼见到「伊达食堂」变成一片荒芜废墟，伊达里奈的脑袋犹如被职业拳击手的连续勾拳重击，一片黑暗袭来，使得她差点瘫软在地。倘若时光可以倒流，此时正是许多家庭主妇上门购买牛肉汤品与小菜的忙碌时段。 伊达里奈的口罩被泪水给濡湿，她使劲踹倒插在食堂土地旁的「出售委託」看板。 「嘿！你们在做什么？」一位女警忽然从巷道中衝出。 三宅只要见到警察就会下意识想要逃跑，此时他被里奈用力一把抓住。 「抱歉，我们是触景伤情并非有意要破坏私人物品。」她示意三宅将看板重新插妥。 「请问你们是谁？来这里打算做什么？」 伊达里奈见过眼前年轻女警好几次，记得她的姓名是本田美波，个性十分爽朗热情。 下了一整天的雨终于在此时停歇，她和三宅一同收起雨伞。 「我是和田彩，这位是三宅辉明先生，我们是伊达枫在札幌市念短大时的社团同学。因为许久没有伊达枫的消息，所以特地前来拜访，没想到…」 语带哽咽的伊达里奈特地用手机秀出「自己」和伊达枫的合照。原本姊妹俩都各有自己的社群网站部落格，事发之后，双双遭到伊达枫删除，幸亏里奈曾利用云端硬碟备份一些照片，可惜独缺与养父母的合照。 「确实是伊达姊妹没错。」女警端详照片后回应：「我还以为你们是那些都市传说爱好者特地来这里猎奇，都是那篇的〈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胡乱报导，害我们之前疲于奔命，有不少无聊人士一直跑来此处，带给居民不少困扰。如果这么有间情逸致，为什么不去查一查政府高官有无贪污收黑钱？甚至是调查伊达枫的下落？」 年轻女警似乎发现自己说错话，不自觉做了吐舌的调皮动作。 三宅突然煞有其事地回答：「查缉贪污事件不就是检警法定任务吗？可惜这个国家从上到下、由里到外都腐败至极，当初三本五十六将军力阻帝国海军以欺骗内阁的舞弊手法建造大和舰，结果…」 伊达里奈用手肘顶了三宅的肚子，要他赶紧住嘴别再囉嗦。 「请问伊达枫…她…还好吗？」里奈故作疑惑问道。 「看来你们还不知〈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这篇报导和伊达枫的事？唉…说来话长又可悲。」女警带领他们走向伊达一家人的故居，一边说明她所知道的事件原委。 从食堂返家的路，伊达里奈就算闭上双眼也能顺利抵达；如今这条路走起来特别哀伤，寸步难行。 「目前伊达枫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恐怕是被死神给带走了。一个月前，妹妹里奈决定前往东京生活，不过她会先在札幌的医疗院所待上一阵子。如果你们认识的话，不妨可以去探望她，给她加油打气！」 听着女警本田美波娓娓道来，伊达里奈心想：我才是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需要慰藉的人是我才对！ 熟悉的旧屋影像映入眼帘，完全没有一丝生气，仅馀无限悲伤环绕着房子四周。 门口信箱居然有新的邮件，伊达里奈不假思索伸手拿起信件，信封上写的收件人竟是：伊达里奈小姐。 「啊…不可以…」女警出声吓阻想要拆开信件的「和田彩」，不过她仔细一想，现在这里也没人居住，不如请眼前之人转交给在医疗院所的「伊达里奈」。 伊达里奈真情流露，默默落下泪水，那是一封通过初选甄试的通知信。在四月中旬时，她瞒着全家人参加某偶像团体的新成员选拔审查，如今收到这封再也无法实现的梦想通知，不禁悲从中来。 「和田小姐与伊达枫感情很好喔？」女警纳闷问道。 「因为我们有着类似的成长与生活背景，伊达枫在国二至高中这段期间持续从事援助交际，我也全都知情。」 女警表情显得万分讶异，这段往事在她刚才的叙述中被刻意抽掉，那篇八卦报导也没有提到援交事宜。 伊达里奈佇立呆望着充满回忆的託售老屋子，彷彿听见从中传出的欢笑声。 女警不经意看了手上的便宜卡通图样腕錶。 不识相的三宅再度开口：「欸，天色变暗了，我们今晚怎么办？夜景呢？」 里奈狠狠瞪了他一眼，女警急忙打圆场说：「函馆夜景呀！我今天晚上不用执勤，也早已是下班时刻，来者是客，不如让我带你们去看夜景？」 「太好了！可是要先吃晚餐。」三宅不待里奈回覆便逕自答应。 「谢谢你，美波小姐。」 「咦？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本田美波露出带有疑惑的微笑。 用餐完毕的一个小时后，三人已处在一座宛若孤岛的海边大石之上，本田美波与三宅辉明两人面面相覷，伊达里奈面无表情，内心十分平静地望着眼前漆黑大海。 「这个好像不是函馆夜景？」生性怕冷的三宅不断搓着双手取暖。 「夜景，不就是看夜的景色吗？」伊达里奈将口罩取下说道。 「也是啦，和田小姐说的没错。」美波收起原本要给大家的啤酒，改从背包拿出热腾腾的罐装咖啡。 眼前一片漆黑，海浪不停拍打岩岸，远方灯塔规律地发出指引，不远处有三、四位海钓客的头盔发出光线，白天的细雨停歇之后，海边夜空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澄澈，距离地球434光年的北极星闪烁永远不变的光芒，却无法指引伊达里奈任何方向。 伊达先生在身体健康硬朗时，偶尔会带姊妹俩来此处海钓，虽然每次的收穫都不佳，父女三人却很享受在这里的时光。即使三人在此处沉默不语，各自看着不同方向而握着钓竿，静静聆听浪潮及海洋远方传来的声音，依然可以感受一股舒坦安心感。 伊达里奈始终坚持不肯钓鱼，所以她的钓竿没有鱼鉤。 这个「秘密基地」是她非常想再来看一次的特殊夜景。 「美波小姐，可以请问你的梦想是什么吗？」伊达里奈转头向本田美波发问。 「啊？好难回答的问题。如果我说世界和平、没有战争、没有犯罪又太矫情，可是这的确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所以才会当上警察」她按了一下手上的腕錶，忽然发出绿色闪光，上头亮着卡通《飞天小女警》的图案。 「然而基层警察就只能处理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总觉得很无奈，一旦碰上重大刑事案件，心情又很沉重不安，想说这不就是所谓的『重大犯罪』吗？」美波朝漆黑海中用力丢出一颗小石子。「当下感觉非常讽刺，一个希望没有犯罪的人却每天与犯罪为伍！」 「就像三本五十六将军一样，不希望发动战争却始终站在最前线。」三宅又拿出他的偶像作为说明范例。 「可是我的能耐就只有这样，也只能乖乖照表操课，命运之神摆在自己面前的菜不论好不好吃？喜不喜欢？为了生存就只能吃下去。我有一位很漂亮的学妹去了东京发展，想要一圆偶像梦，目前也是前途未卜。如果事事都能尽如人意，那就不叫做人生了。不过现在我也有小小的梦想。」 「那是什么呢？」伊达里奈拉开罐装咖啡，海浪气味伴随咖啡香味窜入鼻息。 「啊，说来有点害羞可耻，我在札幌念书时，有位关係曖昧的学长说将来会娶我，他说想成为作家兼乐团鼓手，后来也去了东京发展，目前一样是毫无下文，每个月我都会到书店的新书区看看有无出现他的名字呢！」 三宅忍不住发出咯咯笑声，伊达里奈突然很想把他给推下海。 「平良太郎学长，你快点给我滚回来！」美波忽然起身对着大海发出怒吼。「喊完之后好像畅快多了，好久没这样对着大海说话了。」 三人一同发出开心的笑声，穿透层层浪潮直达海的对岸。 A面曲12 （4） 「你们真的要搭夜车？我的宿舍虽小，还可以塞得下三个人，凭我的观察与职业能力判断，三宅先生也不像是有色心的坏人，况且应该没有人敢对警察乱来吧？」美波双手握着方向盘说道。 「放心，三宅是同性恋，只对帅哥有兴趣。」伊达里奈回答。 「喂…」 美波看了一下后照镜说：「啊啦啦，难怪一路上都没见到三宅牵你的手，起初我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虽然和田小姐一直戴着口罩，可是从双眼就可以看出来是位美女，而且身材那么好，真令人羡慕。」 「谢谢美波姊姊的称讚及好意，能把我们送到车站就是莫大的恩惠。」 此时美波的小型房车内正听着深夜广播节目，音响传出placebo乐团的”followthecopsbackhome”（跟警察回家）。 “andnowwe'restuckonrewind let'sfollowthecopsbackhome followthecopsbackhome let’sfollowthecopsbackhome androbtheirhouses” 「美波姊，你喜欢听音乐吗？」伊达里奈在抒情旋律下开口询问。 「欸，我没有特别研究，每种音乐都会听一点。现在这首歌挺好听的。」 「这首歌的曲名就是『跟警察回家』哦！」 「天呀！也未免太巧了？」美波发出开朗笑声，映衬着主唱brianmolko的清澈乾净嗓音。 伊达里奈并未把最后一句歌词「洗劫警察的家」给说出来。 辞别热心的女警本田美波之后，伊达里奈与三宅相偕站在函馆车站，准备朝下一个目标出发。 伊达里奈发现佈告栏上有张quot;bwithyou创始团员audition甄选活动quot;海报，她端详许久后，打开手机拍照功能，拍下那张象徵命运转捩点的海报。 两人随后搭上奔向未知的夜车。车窗外再度下起了十一月的寒雨。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直接去那家疗养院找伊达里奈吗？不对，是找你姊姊伊达枫。」三宅吃着超商饭糰发问。 「现在去找她一点屁用也没有，况且我们也未必能够顺利见到那个贱人。虚偽，永远不能凭藉它生长在权力中而变成真实。这是她最喜欢的《漂鸟集》中的一段话，可是我要让她变成真实，最后再毁掉这一切。我要亲手摧毁『自己』！我一定要毁掉伊达里奈的未来。」伊达里奈心中想起方才见到的那张甄选海报，她认为自己的姊姊一定会想方设法站上人人嚮往的舞台，替姊妹俩人实现不可能的梦想。 伊达里奈小心翼翼从背包中取出一个浅墨绿色盒子，口中念念有词，接着戴上那条红色四叶幸运草项鍊。 「从现在起，请称呼我为伊达枫，真正的伊达里奈已经死了，剩下那个该死的冒牌贱货。」 三宅的神情瞬间转为严肃：「小枫，我们要在哪里下车？妈妈在东京有留给我一间老旧小公寓，位在板桥区，离『赤塚公园』很近耶！房子本身值不了多少钱，当初差点被那个傢伙给卖掉，幸好妈妈豁尽生命也要保住那间房子。」 「我们要去琦玉，现在还不是去东京的时候。」 「为什么？至少在东京我们有地方可以住。」 「白痴啊，除了有地方可以住之外，我们负担得起东京物价吗？何况你那么会吃！我们没有一技之长，我也没有真正的身分，简直像是幽灵一般，就算从事援交，也必须考量黑道势力的威胁，现在去东京的话，还没进行復仇计画我们就会先饿死了。」 「对喔，你设想的真周到。」 「面临绝境会使人成长。阿宅，你一点长进也没有吗？」 三宅面有难色而沉默不语。 「阿宅，从此刻起，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学着成长，想要骯脏地活下去，就要理解各种骯脏的生存方法。我们是被社会拋弃的垃圾，必须学会如何在垃圾堆与下水道里生活。」 「我明白了。」三宅认真地看着化身为伊达枫的女子回答。 「我们先去琦玉！而且动感超人也住在琦玉，他是唯一不制裁犯罪的英雄啊！」 三宅笑出声音后说：「你也喜欢看《蜡笔小新》喔？」 「如果你打算跟着我，我们注定只能在黑夜下讨生活，如果你想见到白天的艳阳，可以在东京下车，或是回到静冈那个鬼监狱。」拋弃真实身分的伊达枫点点头后做出补充说明。 三宅不再开口说话，拿起瓶装汽水后，咕嚕咕嚕灌下属于他的现实。 两人之后便暂居琦玉市，三宅辉明到处辛苦打零工，总是被雇主嫌弃反应稍慢或行动迟钝。由于伊达里奈没有真实身分与一技之长，很难找到正职工作，倘若从事服务业，更不可能让她一直戴着口罩而服务顾客。于是她偷偷做着类似留学生违法打工的低薪黑工，更多的收入来源是接拍色情裸露照片的工作及援助交际。 因为她的漂亮雪白肌肤与绝美身材，使得接拍工作应接不暇，可惜她所预定的復仇计画与医美疗程需要大量金钱，即使不欲復仇，也必须在自己最精华的岁月儘可能地攒钱，所以她忍耐一切苦楚，咬牙苦撑，甚至也接受女性顾客的邀约，持续着被不停玩弄身体的援助交际工作。 倘若社会不存有性剥削及相对的宰制，伊达里奈可能难以存活至今，这才是矛盾又讽刺的体制问题。 「就在你享用晚宴美食的时候，我正在廉价宾馆的床上被男人使劲干呢！你现在明白这些日子以来，我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了吗？」伊达里奈把当初收到的甄选初试合格通知书揉成一团，用力朝伊达枫脸上丢去。 「小奈，我该如何赎罪？」停止哭泣的伊达枫正面抬头看着自己所假冒的人。 「何罪之有？目前为止你做得非常好，不是吗？出院后到了东京很努力学习舞蹈及歌唱，又念了一次短大来充实自我，接着顺利通过bwithyou二期生审查，现在正式出道成为偶像，简直就是无缝接轨我之前的人生，说不定我自己来做也没办法达到姊姊的成就呢！」伊达里奈发出令人感到恐惧的笑声。 「不论如何，让大家都能在这次事件中全身而退才是重点。」直美出声提醒情绪起伏过大的伊达里奈。 「天才骚货，目前还轮不到你说话，你只要等一下尽情发出叫春声就够了，而且你好像忘了自己是人质，需要我来提醒吗？」伊达里奈从桌上拿起一把折叠刀走向我妻直美。 三宅猛然伸出右手拦住伊达里奈，神情严肃地摇摇头后说：「对付那个贱货就好。」 伊达里奈一气之下将刀子射向直美身旁，刀刃笔直插入后方的装潢木质墙壁，闪出锐利寒光，直美吓得花容失色而发出尖叫。 伊达里奈走回沙发坐下后说：「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已被针孔摄影机拍下，这将是一部非常棒的纪录片。bwithyou二期生的伊达里奈，你有两条路可以选。第一，拿回自己伊达枫的身分，尝尝看我所受到的椎心之苦，让三宅在你的左脸划上一刀，然后被街头的小混混轮暴。请放心，我会帮你再度整型，啊…对了！还要吐出所有的钱，我会帮你全部捐给我们生长的孤儿院；第二，继续维持伊达里奈的偶像身分，努力歌唱跳舞成为顶尖王牌，但是我说过要『摧毁自己』，我会让你生不如死，让你每天活在恐惧之中。差点忘了，后天不就是正式出道演唱会吗？歌迷肯定万分期待bwithyou新成员带来的华丽演出，伊达里奈和她的团员们是否也会期待我所准备的礼物？或是之后在更棒的场合献出意外惊喜？」 真正的伊达里奈噘起双唇，比出手指爱心，那正是冒牌伊达里奈在演唱会宣传海报上所摆出的俏皮姿势，比对海报照片与伊达里奈本尊做出的姿势，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房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鸦雀无声的状况很快就被伊达枫的回应所打破。 「我…我选择第一条路，这是我所能做的赎罪极限，把现在的人生全部还给你。」伊达枫落下泪水，这次她努力抬起头后闭上双眼，一副引颈就戮的姿态。 三宅听见答案后，从桌上抽出另一把闪着骇人锋芒的小刀，缓步走向伊达枫面前。 「贱人姊姊，还记得你当初割断一切所使用的刀子吗？眼前这把刀就是同款式的喔！」伊达里奈伸出左手食指轻碰刀锋，旋即浮现一道浅浅艳红。 「等一下，千万不要这样做！现在不该是选择题，而是人生的是非题。」直美突然出声阻止眼前的悲剧发生。「这样做真的妥当吗？是正确决定吗？钢琴的88个琴键都有其作用，绝非废物或无用装饰品。我们或许是献给社会的供品，不过社会中存有的良善也将反馈给我们恩典。过去不能被改变，未来至少有多种选择可能性在等着我们。」 我妻直美以跪姿乞求的姿态继续述说：「好比说当时山本五十六将军明知无法和美国抗衡，依然发动突袭珍珠港，永远站在第一线领导所有将士。他绝非愚忠或以右翼心态拥护天皇，而是要唤醒被蒙蔽的大和民族。三宅先生，你知道大和号的设计创造者平贺让在野史中有另一种面貌吗？」 直美的诱导式说法引起持刀的三宅兴趣，使其暂时踌躇不前。 「据说他和山本将军一致认为日本打不赢美军，想要唤醒沉浸在日俄战争喜悦中的愚蠢人民和帝国海军，就必须让他们亲眼见证最伟大的挫败。平贺让选择最直接也是最残酷的方法，打造人类史上最大军舰，让美军新式的航母搭配战斗机战术彻底砲击。大和号在『坊之岬海战』中被无情击沉，举国上下哀鸿遍野，然而一切都在平贺让及山本五十六将军的预料之内，史上最强的军舰沉了，认清现实的大和民族却从海底爬了出来。绝望会诞生出希望！即使我们处在最黑暗的时刻，只要对自己的命运有所体悟，希望之手一定会拉我们一把。你们现在的计画就好比那时的大和号建造者，最终目标都是赎罪与唤醒希望，现在没有恶人、没有坏人，大家都是努力追寻梦想及希望的勇者！」 耳闻直美的深情喊话甚至提及山本五十六将军，三宅持刀的手开始颤抖，他停下脚步佇立原地不动。伊达枫仍旧紧闭双眼，无法感受到任何希望眷顾的泪水，缓缓从眼角渗出。 「雨水不会老是打在你们身上。没有不会停的雨，也没有迟迟等不到的希望，就连五十多年来，不曾降下一滴水的智利阿塔卡玛沙漠都会下雨而盛开出美丽花朵…」直美继续加强言语力量的强度，她深知是否能够得救，端看语言的「未来期待感」能否在此刻发挥积极作用。 「三宅！」伊达里奈大声斥喝：「你忘了最喜欢的《小王子》作者说过：『希望，是人类最后所染上最严重的疾病。』回想一下你我在过去这段时间的遭遇，再想想你的生父、继父如何对待你？这个社会曾施捨给你一丝丝希望吗？你的小小梦想可能会实现吗？」 天人交战的三宅辉明陷入内心搏斗的僵局。 如同伊达里奈的提醒，他的人生从不曾如同名字「光辉明亮」般充满希望及快乐。他使劲甩甩头，左手併同持刀的右手再度走向伊达枫，猝不及防挥出手中的利刃。 心急如焚的直美竟然奋不顾身用自己身体撞倒伊达枫，三宅挥出的锋芒差点划伤直美脸庞，倒地的伊达枫瞪大双眼后说：「直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多话又碍事的贱婊子，早知道应该选草野茜当见证人。」伊达里奈冷漠看着眼前转瞬之间的变化。 直美努力撑起身体后说：「现在还有第三条路可以选择，我和伊达枫一同赎罪。三宅先生，你…你『上』我吧！如果是我出于自愿，就不算是犯罪。」 三宅不敢相信直美口中吐出的字句，频频用左手拍打自己头部。 「三宅住手！」伊达里奈再次吓阻同伴，接着她伸出右手抚摸直美的滑嫩脸颊及一头秀发：「亲爱的直美，这个贱人值得你如此牺牲袒护吗？你可要想清楚，伊达枫双手沾满罪恶血腥，堪比《绝歌》的作者，况且又与你非亲非故，她退出bwithyou正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不，她和我已经是bwithyou的成员，如果突然少了她，一切都会瞬间崩解，我也将看不见自己所期盼的未来与希望。在事件之后，她非常努力经营自己和伊达里奈的共同人生，一步一步走上赎罪之途，假如现在半途而废，很多人的心血与希望也会随之破灭，与其如此，所以我…」直美语气虽然坚定却也忍不住开始哽咽。 「既然如此，直美小姐你得展现出诚意啊！」伊达里奈语出挑衅，扯了一下直美的胸罩肩带。 「三宅，我…」直美的语气开始颤抖：「我先帮你口…口交，然后求你再用力上我，狠狠地用力上我，好吗？」 始终被人性所玩弄的伊达里奈，此时反过来将人性黑暗面发挥得淋漓尽致。 「大声一点，用词要更激情更淫秽！你他马的再重复一次刚才所说的话。真心想要打炮就要有情感啊！」伊达里奈将插在墙上的刀刃取出后，俐落地割断缠绕直美双手的胶带。 「三宅，我先帮你温柔口交，再求你狠狠干我！让我们达到一次又一次的高潮，求求你满足我乾涸的身体与灵魂，现在全部都是你的，你想要怎样干都可以，求求你快点干我！」直美在哽咽中流下泪珠，双手准备解开自己的胸罩。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落地窗发出碎裂巨响，随后一道长发飘逸的身影从天而降，由大楼外飞进了纠葛人性的黑暗房间。 「哎…钢琴老师！不对，是吉他手直树。」直美所希冀的光芒照进了幽暗洞穴内部。「洞穴之光」的吉他手直树身上绑着绳索，从破碎的落地窗飞进了房内。 三宅与伊达里奈愣在原地，在縝密布局下，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从天而降的「钢琴老师」变数。以防万一，伊达里奈不得不暂时中止计画进行─她的心中也已备妥b计画作为因应。 「死肥宅，你不是说钢琴老师长得很像你母亲？像你妈啦！这下你连直美都没得上了！」 吓傻的三宅一时无法言语，手中利刃掉落在地，伊达里奈见状后赶紧将刀子与项鍊拾起收妥，并拉拽着三宅离去。 「亲爱的贱人姊姊，这代表你选择第二条路，那就请你和直美一起好好期待。」伊达里奈说完后便和三宅匆匆离去，只留下满室馀恨及一瓶气泡水。 直树本想追赶逃跑的嫌犯却被直美出声拦阻：「暂时别追过去，大家平安就好。」直美起身抓住直树手臂后说：「你衝进来的时候有报警吗？」 「没有，我想先别报警或许比较好。刚才那位女子是伊达里奈的双胞胎姊妹吗？两个人长得好像。」 「呃…不是，不过bwithyou二期生团员中确实有一对很漂亮的双胞胎。」直美不小心说溜嘴。 「耶？竟然有这种惊喜？」脸红的直树害羞地撇过头去后说：「你们两位还是快点先把衣服给穿上。」 直美这时猛然想起自己几乎光着身子，急忙双手掩胸转身，依然倒卧在地的冒牌伊达里奈更是呈现几乎露点状态。 直树原本是极限运动的攀岩职业选手，玩乐团只是兴趣使然。然而在一次喝酒闹事案件后被开除，才专心往乐团方向发展，为了糊口与兼顾梦想，他白天在音乐教室兼差钢琴教师，也能更精进自己的音乐能力。 当学员下课后，他独自留下练琴时发现平日对面大楼根本没有动静，为何今天如此热闹？一开始并不以为意，直到我妻直美光着身子出现在落地窗前，视力绝佳的他才发觉事有蹊蹺，虽然两栋大楼有相当距离，他一眼就认出才见过面的直美─何况在直美上节目与filostrato相遇后，他就被直美的迷人丰采所深深折服。 他瞧见对面大楼顶楼正在施工，灵机一动后打算故技重施，因此用麦克笔在窗上写下b4th回应直美的求救讯号，身为bwithyou的歌迷，对于每张单曲和收录曲自然十分熟稔，第四张单曲的曲名就是”boom～boom！从天而降的恋情”。 「好厉害！你的反应真快，而且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竟然一个人就办到了。」 穿妥上衣的直美对直树的英雄救美感到钦佩不已，一双笔直美腿依然让直树不敢直视。伊达里奈则是面无表情，瘫坐在沙发上。直树当然不知道眼前之人乃伊达枫，即便事后也只有今井小姐和荻原老师知道这次事件的真相。 「我透过阳菜取得今井小姐的手机号码并拨了电话给她，可惜被掛掉了。你们快点离开这里，等一下警察应该就会到了。」直树看着地板上的碎裂玻璃说道。 「你真是太好了！之后我一定会安排圣来学姊和我们一起吃饭，我知道你最喜欢她了。」直美完全没有察觉在filostrato时，直树早已「转推」了。 「可是你该怎么办呢？」保持沉默的伊达里奈终于发出虚弱的声音。 他拨开一头长发，从后背包里取出一罐啤酒和一把乌克丽丽琴，接着蹲坐在地看向直美：「阳菜说我滴酒不沾，其实并非如此，我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不能喝，一旦喝酒就会做出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傻事。当初被开除就是喝酒误事，现在只好再来一次了。」 直美好奇心作祟发问：「直树，请问你上次做了什么事？」 他拉开啤酒罐拉环后说：「嗯…那次喝醉之前，我不小心看了一段野山羊无视地心引力，奋力攀爬几乎垂直的水坝岩壁影片。心想才不会输给山羊，于是我就从五楼徒手爬到顶楼，然后再从天而降闯入一间办公室，接着不停弹琴唱歌，就和今天的状况差不多，所以警方应该见怪不怪了。」 「你一定是上天派遣来的天使！」直美面露欣喜，接着拉起伊达里奈欲离开这个幽暗洞穴。 「等一下，直美律师…」 「嗯？」 「别忘记你的手机。」直树伸出右手指着桌上的银色手机，直美差一点又忘了自己的手机。「对了，麻烦请阳菜稍后到地检署保我出来。」 我妻直美拿起自己手机后，笑嘻嘻对他比出ok手势便和伊达里奈匆匆离去。 「她是《灌篮高手》里的『赤木晴子』吗？唉…」 直树叹了一口气后喝下苦涩啤酒，用乌克丽丽弹起抒情版”boom～boom！从天而降的恋情”。 爱情的地心引力绝对无法被忽视，即便是野山羊也一样。 『无垠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后笑着飞离了。』 直树想起初恋女友离开他时所唸出的诗句。 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从破碎的窗外传进直树逐渐茫然的脑中… B面曲14 American Pie：片山二郎的困境 「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是一连串的姓名？」 片山二郎迫不及待在私人招待所内抢先翻阅鬍渣男盗取的唱片内页，一位幕僚则是急忙取出光碟片检视，犹如发现藏宝图，双眼闪耀着欣喜。 「报告议员，光碟片里并没有设计图相关资讯，不过倒是出现很有趣的东西。」幕僚将耳机取下向片山二郎报告。 「喔？直接让我看重点。」 写真偶像套上容易穿脱的米白色雪纺薄纱一字领洋装，衬托出如蚕丝般的雪白肌肤，令人垂涎的曼妙曲线一览无遗。她好整以暇坐在气喘吁吁的片山身边，再愚笨的幕僚也明白刚才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 为了说明取得资讯，幕僚将极乐天堂变成枯燥的会议室，熟练架上投影机后向议员秀出一长串数字及录音档。 「这是收受不当政治献金的明细和名单嘛！」写真偶像不屑地吐出光碟内秘密─这些就是政府腐败证据的冰山一角。 片山二郎眼睛一亮：「宝贝，你真的冰雪聪明，有奶又有脑，脸蛋也是极品，谁能娶到你真的是祖上积德。」 「可是你个这蠢蛋还是记不住我的名字。」 掛上职业微笑的写真偶像心中发出咒骂。 眼前是岸田直道过去两年所收受的不当政治献金明细，甚至有部分双方谈话内容。 「中田弌大的饯别礼真是贵重，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没有设计图也罢，这个更实用。」 「议员，我们的下一步该怎么做？」 「你们这些拿钱不办事的傢伙，这个问题应该是由我提出吧？」 写真偶像不小心发出一声冷笑后心想：你们这些参议员还不是一样愚昧，民主制度活生生被你们脱光衣服给强暴！经济才会持续三十年萎靡不振。 操作笔记型电脑的幕僚点出最后一个档案，忽然一首民谣风格的轻快歌曲响遍原本是性爱乐园的会议室。 「这又是啥鬼？旋律倒是有点熟悉。」片山二郎皱起眉头，显得相当急躁却又无力思考。 一位幕僚不经意跟随轻快旋律哼唱。 片山抱怨道：「吵死啦，你唱的真难听！」 “ican'trememberificried whenireadabouthiswidowedbride butsomethingtouchedmedeepinside thedaythemusicdied sobye-bye,missamericanpie” 「哎！这是donmclean经典名曲”americanpie”（美国派），天后玛丹娜也曾经翻唱过。」 「宝贝，你实在比这群饭桶能干多了！」片山痴笑的样子实在令写真偶像作呕。 「铃香说过最喜欢老歌，西洋老歌也很棒！」写真偶像发出娇嗲声音，故意一次又一次提醒片山二郎自己的姓名。 她想起自己曾经打工的咖啡店时常播放许多老歌。那段时光虽然钱赚得很少，但是生活简单朴实，许多追求爱慕者也都具有单纯老实的个性，不若现在充满算计与机心，甚至只想和她度过一夜春宵而已，从未思考过彼此的未来。 她的前男友曾说：「铃香，我很喜欢你的身体。我爱你会笑的双眼，我爱你的唇，我爱你的每一吋肌肤，可是我最喜欢听见到你因为我说爱你而发出的笑声。」那时的男友摸着她极富弹性的胸部，轻柔抚摸她的下体及柔顺毛发，她忍不住发出呻吟，隐约听见私密处好似发出踩水声。 「铃香，微小而确实存在的每一个小小幸福，我们一定可以牢牢紧抓。」当下她紧握男友坚挺的私处，塞入自己的欲望入口，填满每一吋缝隙，紧紧包覆真挚的温热情感，两人却一动也不动，单纯享受结合在一起的真实存在感，索取对方的热吻，男方始终没有摆动身体而抽送那股温热，她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及跃动力─她第一次因为享受性爱而流下开心的泪水。 数个月过后，她怀了对方的孩子。 前男友只是纯朴小镇的年轻公务员，没有办法真正填满「欲望」的每个缝隙─她梦想将来能够和心爱男人一起居住在东京的目黑区，于是她黯然地拿掉了孩子，毅然决然上京发展。没想到大都会本身就是个欲望无底洞，她奉献出身体与纯洁灵魂，什么也没能得到。她省吃俭用又拼命拍摄清凉写真，却只能住在目黑隔壁的低房价板桥区，距离目黑短短十五公里的距离，形成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微小而确实存在的每个小小幸福」已然成为过去式，随着”americanpie”的旋律消失无踪…… ”americanpie”这首1971年的经典歌曲长达将近9分鐘，一共分成6个小节，歌词相当长，犹如一首叙事长诗。歌曲问世如此长的时间，许多人试图想理解长篇歌词的涵义，可是donmclean始终拒绝说明，他採取一种罗兰.巴特式的「作者已死」论，让视听者自行詮释其义。 写真偶像在爬梳回忆中，缓缓说出她所知道的歌曲背景及蕴含意义。 「1971年啊…那时我才6岁。宝贝，你实在懂得太多，不如来当我的机要秘书。」片山二郎称讚女子时，当眾顺手捏了一把写真偶像的胸部，直接碰触到没有穿内衣的敏感部位，在无法控制的状况下，立即在薄纱洋装下呈现明显激凸状态，幕僚们看的目不转睛，女子迅速把片山的手给拍掉。 我可不是廉价应召女，双手请放尊重一点。要是真的当了机要祕书，我看整天都会在办公室或车子里头干！那实在太辛苦了。我要当你的唯一情妇，要你彻底付出代价。写真偶像心中暗忖，接着才说出场面话：「我在念短大时参加热门音乐社，而且很用功读书的，从来没有蹺课。」 「先按兵不动，静观其变。」操作笔电的幕僚将目光从写真偶像的激凸胸部移回电脑萤幕：「毕竟中田已经背叛我们，说不定这是他的诡计。」 「我们要制敌机先！武田信玄和《孙子兵法》不是说『疾如风』吗？」片山二郎引用战国时期军神武田信玄的「风林火山」，意思乃：疾如风，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最后一句的『不动如山』或许是现在的战略首选。」帮大家送上茶水咖啡的另位幕僚附和自己的同事。 片山摸着自己的下巴开口：「万一错过时机该怎么办？根据可靠消息，下半年总理大臣将会解散眾议院进行改选，势力重新洗牌必须提早布局，这是打垮岸田直道势力的好时机，更可以将党三役的支持力度转向，我们绝对不能错失良机。」 一旁的写真偶像实在不懂这些政客为何要费尽心思捉对廝杀？大家好歹都是属于同一个政党的同志。 她想起念短大时曾读到山本五十六将军说：「你无法入侵美国本土，因为每一片叶子后面，都有一支来福枪等着你。」不论山本五十六是否真有说过这句话，那时整个帝国海军将领脑袋清醒的仅有他一人。 假如那时帝国海军没有派系内斗，日本的社会现在会是什么模样？自己是否就不用在这里被一个有钱的富三代蠢蛋「上」？ 不，绝不可能！ 迂腐体制与轻视女性已经维持数百年之久，即便山本五十六成功阻止战争甚至打赢海战，她仍然会被这个社会体制给狠狠地干。她目前唯一的武器就只有身材加上清纯的漂亮脸蛋。她的心一横，刻意把自己的激凸部位弄得更明显清楚，并且对操作笔电的幕僚露出挑逗眼神，除了片山之外，其他人看得呆若木鸡。 写真偶像接着开口说：「假使中田是叛徒，他在送礼的同时突然夹带这首歌曲，背后用意是不是更应该注意？」大家不约而同把视线从胸部缓慢转移到女子秀丽脸庞之上。「我想应该不是单纯恶作剧，昨天深夜他不也在夜店搞了一手花招，让双方人仰马翻却一无所获？况且设计图也还在他手中甚至已经被对方偷偷找到了。」 「请问您怎知设计图被对方给找到？」一位幕僚好奇地发问。 「因为把资料送来的男子并没有被跟踪或是发现对方有进一步的动作，表示他们取得更重要的东西，而且不知道我方掌握他们的不法事证。」 会议内一片寂静，眾人打从心底敬佩眼前写真偶像的推论。此刻起，除了片山二郎之外，没有人敢再偷瞄她的e罩杯豪乳。 「趁对方毫无防备，我们不是更该早点採取行动？」片山蹺起二郎腿，准备点上一根高级雪茄却遭到写真偶像阻止。 「这是我们目前唯一武器也是最后底牌，只有确保一击必杀时才能使用，有必要设法探知岸田那方是不是也有防御的盾牌，甚至是让我们一枪毙命的武器？」操作笔电的幕僚难得露出自信神情答道。 他的视线和写真偶像对上，女子嘴角扬起角度美好的甜甜微笑。 「欸，你是说中田有可能也把我方的『某些东西』送给岸田？别开玩笑了，我可是栽培中田弌大超过十五年以上。」 明眼人都知道中田只是被利用的天才工具人，这种充满利益算计的养育之情不要也罢，如同此前被片山二郎上过两三次就不再宠幸的三线女星或模特儿─片山究竟记得多少位女人的全名？恐怕只有大山广辅手机中的寻芳联络簿知情。 「看不见的东西最重要；看得见也未必能够理解。」写真偶像喝下一口气泡水后说道：「我猜这是”americanpie”歌曲所隐含的寓意之一，歌词表面则是讲述美国六零年代流行文化发展以及对整个世界的影响，可是仅有如此的话，这四十多年来也不会引起那么多揣测及詮释了。所以那位先生…」 「敝姓早川。」方才发言的幕僚赶紧回应美丽的写真偶像，他后悔此前轻视眼前的漂亮女子。 「早川先生的想法未必没有价值，这份证据有什么是我们看过后无法理解，或是尚未看清的东西？这点要先仔细研究，也别忽略这份资料除了司法上打垮对手的效力之外，是否还有更多使用方法来发挥最大影响力？例如…」 「例如什么啊？」片山不耐地把高级雪茄给收起来。 「比如在『囚犯困境』（prisoner'sdilemma）下，作为与岸田直道谈判的重要筹码。」幕僚早川的视线再度与写真偶像对上，这次好似擦出暗夜中的火花。 「嘖！」片山二郎先是发出不满声音，接着急躁地开口：「我又不是他马的囚犯，哪有啥困境？好好，就先依照宝贝的建议去执行，给你们两天研究外加去查出对方有无获得什么有力资讯。这个社会谁要是掌握资讯，谁就握有钱与权。」 片山二郎右手一挥，示意除了写真偶像之外，其馀人等全都退出会议室，此处即将再次成为放荡不羈的性爱乐园。早川先生不捨地望了女子一眼，女子偷偷向他轻眨左眼，娇滴滴的可爱模样令人心醉神迷。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汤川会突然辞职了，这个贪杯好色的蠢货，连基本赛局理论都不知道，却可以…却…」早川已无力再为埋怨，其实乃不忍再述说下去。「看不见的东西最重要，听声音就知道把铃香弄得不舒服，真是个白痴，凡事都只会用力蛮干！」 片山二郎的至福乐土门扉故意留有一丝缝隙，写真偶像的高分贝叫春声浪一波接一波传出，早川忍不住朝里头偷瞄一眼。 片山二郎舒适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扶着女子纤细的腰部，将她的米白色雪纺洋装整个扯下至臀部，里头根本没有穿上内裤。女子发现门缝射出一道羡慕无比的欲望，她轻轻抿着嘴唇，故意将身体后仰，温柔地捧起自己明珠求瑕般的绝美右乳，咬着竖起的粉色乳头，让早川得以瞧见毫无保留的撩人姿态。 「还有谁想要我的身体？全都尽情来上！全部都可以给你，但是满足欲望是要付出代价的。」耳根发烫的写真偶像在假装达到高潮后，心中发出真正的喊叫。 尽情扭动自己身躯时，她想起和前男友性爱高潮的片段，耳畔传来远方低吟的：「我们可以抓住微小而确实存在的每个小小幸福。」 门缝外的早川悻悻然抱着笔电离去，可是幕府以来的阶级制度让他不知该何去何从？ 片山二郎的喘息声反倒压的早川无法喘气。 女子刻意发出的高分贝淫荡叫声，彷彿繚绕整个招待所，接着搭乘夜风而去。 B面曲14 American Pie：岸田直道的困境 在同一时间，东京都目黑区的另一处私人招待所内上演对应的「囚犯困境」─中田弌大再一次考验处在欲望深渊之中的人性极致。 「今井小姐您好，初次见面，我是岸田直道。非常抱歉，再次于深夜临时劳烦你。果然像大山所说，今井小姐十分美丽动人，一点都不输给当红偶像。」 在目黑区的高级招待所内，岸田直道议员礼貌性地对我寒暄并握手致意。 离开天狗酒吧后，我本想去”erde”咖啡厅找阳菜，顺道探听关于服部大地的事情，毕竟十四年未联络，对于当年那位不听摇滚乐的小伙子也想多瞭解一点。可惜天不从人愿，大山广辅特助突然来电，告知岸田议员有要事需当面商量，请我务必现在出席。 十五分鐘之后，我处在高级招待所会议室内，露出礼貌微笑与岸田议员握手。岸田直道虽然气宇轩昂，不过也是那种道貌岸然之人，表里不一的程度说不定远胜对手片山二郎。 大山广辅特助在会议室的檜木圆桌上摆放数道高级餐点与白、红酒，我却无意进食。 「今井小姐，这里餐厅所提供的餐点不合你的胃口吗？」岸田议员露出政客拉票时的笑容询问，特地加强了「这里」的语气。 在东京都23区之中，目黑区是个天堂与地狱并存的特殊场所。 目黑没有便宜的速食连锁店，充斥着许多没有店招牌又隐密的高级餐厅，标榜客製化又具有高度隐私的无菜单餐厅如春笋般冒出，政商名流与追求新颖流行的年轻人趋之若鶩。一切看似繁华又充满希望的地方，也是「无缘死」比例非常高的区域，犹如粉嫩樱花谢尽后的中目黑赏樱步道，徒留空虚与寂寥。 讽刺的是，下目黑有一家龟谷博士自1953年设立的「目黑寄生虫馆」，里头展示着各式各样的寄生虫，彷彿预告了目黑区将充满各种「社会寄生虫」。 母亲在世时，我们就居住在目黑的高级住宅；等到我上了高中，强烈要求父亲让我搬离这个让人难以喘息的地方。 「谢谢议员的好意，我刚用餐完毕，不过倒是可以来些甜点。」alice烹煮的蛋包饭我并没有吃完，可是我在今夜难得可以说出真心话─我现在想吃美味甜食。 「年轻女孩就是喜欢甜点，其实我也蛮喜欢的，今井小姐想吃什么呢？」岸田议员掛出爽朗笑容，同时刻意展示他无所不能的实力─任凭我点餐都能即刻送来。一旁的大山特助摩拳擦掌，准备完成主子和我的交代，目前看来，他也只有这项用处。 我说出某高级饭店的特製草莓蛋糕与中目黑一家无招牌餐厅的特调咖啡奶酒。 大山特助面露欣喜：「没问题，那家饭店的甜点主厨我很熟，现在虽是晚上九点，照样使命必达。」他拨了通电话，四十分鐘过后果真送来一个草莓蛋糕，上头还写着：forbeautifulharuna（给美丽的春菜）。当然连特调奶酒也出现在餐桌上，附带该餐厅的知名甜食。 我吃下一口美味蛋糕的同时，心想：大山都利用岸田议员的特权来把妹吗？ 在等待草莓蛋糕送达的四十分鐘期间，大山特助说明点唱机内还藏了一份大礼─过去两年片山二郎接受不当政治献金的明细与关说录音档案，最后也夹带了一首donmclean的”americanpie”。 「没想到中田弌大有情有义，竟然连本带利给我方这份丰厚大礼。」窗外突然大雨如注，然而岸田议员的欢喜之声硬是压过雨声。 包包里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发现是一通陌生来电后赶紧关掉手机并向议员致歉。事后才知道这是一通紧急的求救电话。 「议员，凡事有备无患。据我这几天辛苦奔波调查的结果，他确实很重情义，不会只给议员大礼，想必片山二郎一样会拥有对议员不利的资料，因此必须做好因应措施。」不愧是顶级饭店的草莓蛋糕，实在太好吃了。许久没尝到的特调奶酒也刺激着我的味蕾。 岸田与大山同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我大口吃下鲜嫩欲滴的草莓。至于”americanpie”的故事，我一併做出扼要说明。假如小茜和直美也在场，不知该有多好？如此一来，我的工作就省事多了，可惜她们正在竹渆老师的traum工作室排演与定装，至少得工作到午夜时分。 音乐是人类最美好的发明，没有音乐的生活实在难以想像。现场包括所有幕僚在内，竟无一人知晓这首经典歌曲，实在令人匪夷所思，难道这些人都不听音乐吗？服部大地的中学青涩样貌闪过我的脑海。 小茜曾说台湾选举很热闹，以前不少政客会在宣传车上引吭高唱”爱拚才会赢”这首台语歌，却唱得极其难听。宣传车辆不停穿梭大街小巷，宛如一场行动巡回演唱会，但是眾多候选人到底是想「拚什么」？连一个小小的村里长都要死命拚！ 「赢得选举后拚自己的财產，这是亙古不变的定律。」那时直美一针见血帮小茜解惑。政客唯二信仰只有钞票与选票，其他都无关紧要，放诸四海皆准。 岸田议员双手抱胸后说：「目前这些说法毕竟是今井小姐的臆测，我方必须制敌机先。」 「请议员相信我的推论，这几天我们已见识到中田弌大的巧妙布局，最后关头千万不能大意。不过这些都已和bwithyou无涉，我单纯是提出建议供参。」我刻意强调彼此的界线，初始交付任务已经完成，我实在没义务再淌浑水。 眼前的蛋糕与奶酒享用完毕之后，我就要离开这个充满铜臭味的地方。 岸田皮笑肉不笑地说：「请放心，我们只是想借重你的长才，目前把局势看得最透彻的就只有今井小姐。」 他明显在指桑骂槐，暗喻这批手下根本是群拿钱不办事的蠢货，也许连放在「目黑寄生虫馆」的资格也没有。 「请问议员知道『囚犯困境』吗？这是着名赛局理论的例子之一。」 「我们又不是囚犯，哪来的困境。」 「大山你给我闭嘴！」岸田议员首度露出威严神态后说：「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中田弌大想考验双方的人性与耐性？」 「与其说是考验，不如说是彻底玩弄人性，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死变态！」我推测中田弌大更想藉此博得更多逃亡时间与机会，可是我不能把真话给说出口，同时藉由贬抑中田来掩饰自己和这对亡命鸳鸯的实际关係。 「今井小姐，你认为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比较好？」岸田议员也吃了几口草莓蛋糕。 「你们派人单刀直入去谈判。进行必要的磋商谈判与合作，才能确保共同利益，藉由沟通来创造彼此的未来期待感。」我再次从言语上划清界线，现在可是你们的问题，和我一点关係也没有。 「未来期待感啊？」岸田议员彷彿想起久远前的回忆。 「这未免太过冒险，居然与虎谋皮。」大山特助显然颇不服气。 「特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在『囚犯困境』之下，谁得以洞悉人性，谁就是赢家。疑神疑鬼或是不懂得合作的一方，不仅自毁前程也会害了对方。中田这个变态想隔山观虎斗，难道你要顺遂他的心意吗？」 「不过这依然是今井小姐的臆测，没错吧？」岸田议员心中依旧抗拒我的推论。 「除了神和史宾诺莎之外，每个人几乎都在推测中过着下一秒。」我吃下一颗大草莓，嘴角不小心沾上了奶油。 「啥？又是什么莎莎的？」 大山广辅如果把抱怨的时间拿去读书，练习自我思辨与磨练个性，或许岸田议员的麾下会多出一员猛将。 「这蛋糕真美味，实在太好吃了！」我完全不理会大山的困惑及抱怨。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再斟酌。非常感谢今井小姐这几天不辞辛劳四处奔波。bwithyou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对了，今井小姐还想吃哪家的甜点吗？」岸田议员不愧是老狐狸，首先要能沉住气思考，才有可能化解眼前危机。 「议员的盛情难却，那我就不客气囉！」我又说出一家位在银座的高级甜点店的名称，一样是点了草莓蛋糕，请大山特助明天下午送至指定地点。 「今井小姐真的很喜欢草莓蛋糕。」岸田议员吃下一口蛋糕后说道。 「不瞒您说，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吃遍全日本好吃的草莓蛋糕。请问议员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呢？」窗外雨势暂歇，犹如想听听看这位高明政客的回答。 「小时候的梦想？」岸田议员宛如碰到对手提出艰困的问题，思考颇久后却难以回答。 我眨着水汪汪大眼，故意双手托腮看着他。 「小学四年级时，我在作文里写下将来想成为保家卫国的自卫队队员。」 「啊！真是崇高的梦想，好了不起。」我故意眼露敬佩神情。 结果这傢伙长大后却变成靠自卫队大赚黑心钱的混蛋，况且《新安保法》通过之后，日本在世界各地都有可能「主动」随美军一同出兵，不再是单纯的自我防卫性质。如此一来，国防预算绝对会增加，可以上下其手的地方也越来越多。 「抱歉，请问议员有小孩了吗？」我大胆提出疑问。 之前仅知道岸田已婚却依然不断在外玩女人，特别是锁定二三线女艺人及偶像─最好别想打bwithyou的主意。 「我和内人只有一位女儿，下半年就要升小学四年级。」 「明天是女儿节，议员可以带她去动物园看北极熊吗？」 「动物园和北极熊？」 「没错，议员请务必带她去哟！我刚刚点的蛋糕也请给她带上一份，令嬡应该会很高兴。」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你的诸多建议。最后还有一件事…」岸田难得欲言又止。 「请问是什么事呢？」我露出比草莓蛋糕还要甜的灿烂笑容，一旁的大山似乎已被我迷得晕头转向。 「我非常欣赏今井小姐的办事能力与逻辑思维，如果可以的话，请您务必考虑担任我的机要秘书，待遇方面绝对让您满意，很快就可以在『这里』买下房子。」 目黑区是年轻人最嚮往的住宅区，甚至比世田谷更令30岁世代神往。 岸田议员的邀约确实在我意料之外，我故意装出可爱的偶像姿态，将双手摆在头上做出猫耳后回答：「不过目前我还是比较喜欢和年轻漂亮的美眉们一起工作，看不见的东西最重要。」况且我才不要搬回令我难以呼吸的目黑呢！ 离开高级招待所后，我仍然无意回到自己的住处，选择搭上岸田议员派遣的车子返回服部大地的新居。 「司机先生，非常抱歉，可以请问您小时候的梦想是什么呢？」我一时兴起，把相同问题丢给眼前的司机。 面对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司机却显得十分镇静。 他从后照镜对我笑着说：「梦想啊…答案就是司机。」 「啊，现在是梦想成真吗？」 「今井小姐，可惜真正答案是驾驶军舰的司机。」他自己先笑了出来：「现在不是很流行ai吗？什么东西都要和它沾上边，说不定几年过后，真的研发出无人驾驶的ai安全房车，到时候我也失业了。整个社会都交给ai，自此不需要人类也不错。」 年约四十的司机先生透过后照镜看着我，我发自内心对他微笑，希望届时他不要失业─只有ai的社会肯定十分无趣。 根据研究报导与实测指出，已有ai机器人会得忧鬱症，甚至厌恶24小时不停工作而自杀，不知它们是不是也会喜欢偶像？我想像演唱会现场的观眾是满满ai机器人，用整齐划一的手势，发出音调一致的吶喊替台上劲歌热舞的ai偶像加油。ai经纪人在舞台后方的休息室内，感动地潸然泪下。 我拉下车窗，让气流搅动车内的铜臭味，轻轻哼唱”americanpie”。 「但愿未来生活不再有如此难解的课题与任务。」我对着儿时记忆中的熟悉街道祈祷。 糟糕！我忘记购买换洗衣物和一套新衣。 只有神和史宾诺莎不用过着推测的下一秒；我出门前忘了推测自己可能还会返回服部大地的「生日礼物」。 包包里遭到暂时关机命运对待的手机，也无法预测自己不能提醒主人远处有我妻直美发出的呼救讯号。 我朝「洞穴」外深呼吸后拉上车窗，这座城市再次下起春夜的滂沱大雨。 A面曲13 电车难题：古拉格群岛上死神和直美 traum练舞室塞满各种不同的纷杂情绪，共同之处就是挥之不去的黏腻疲惫感。 佐佐木由纪、井上葵、全芝嬛和另外两位团员直接趴在地板上呼呼大睡。南野萌趁机用手机将这幅画面给偷拍下来，准备将来上节目时可以使用，睡相难看的五个人浑然不觉。 「啊啦啦…要排演的舞蹈也未免太多了。」伊坂美玲趴在地板上偷偷抱怨：「还有未发表曲要练习，如果再加上往后要发行的单曲，真不敢想像明年该怎么办吶？酷波酱，可以帮我拿一瓶水吗？」 久保栞眼神呆滞瘫坐在地板上喝着运动饮料，感觉双腿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香汗淋漓的奥川佳织朝我走过来，递给我一瓶矿泉水：「还撑得住吗？」 “i'vebecomesonumb.”（我已经变得全然麻痺） 我有气无力哼唱部分linkinpark的名曲”numb”歌词代替口头回答。 擦掉汗水的佳织不禁笑了出来：「至少还能唱得出来。」她的笑容百看不厌，可惜卖点却是「惜笑如金」。 「为什么娜欧敏和里奈还没来这里？」我蹙眉担忧说道。 「先管好我们自己的步调，再去担心他人。」佳织捏了一下我的大腿。「小茜，託你的福，我还多了单人舞与bawake的键盘手工作，明天一大早还得加紧练习。」 「佳织，这叫做能者多劳，而且练团真的很好玩啊。」 「如果不用赶鸭子上架的话！」佳织补了一句。 中村助理从练舞室外走进来喊道：「各位该起来了！打起精神，剩下最后两首歌曲，先看走位影片再好好练习。」 睡眼惺忪的「爆睡五人组」勉强从地板爬起来，我准备走过去拉起伊坂美玲时，traum舞蹈工作室的工作人员跑到门口大喊：「草野茜小姐，有您的电话，是经纪人今井小姐打来的。」 「咦？春菜姊找我？」排演时我并没有将手机放在身边。 忐忑不安的我随工作人员前去接听电话，traum外头骤然下起大雨。 这场夜雨何时才会真正停歇？ 「春菜姊，我是小茜。」我拿起话筒后应声。 奔离令人不愿回想的炼狱后，我妻直美急忙先拨电话给今井春菜，幸好打了几次后，电话终于顺利被接通。在经纪人今井春菜指示下，三人暂时聚集在服部大地的新居套房，而「洞穴之光」鼓手兼服部大地秘书的阳菜则是直奔东京地检署。 在计程车上时，直美始终紧握伊达里奈的手，尽其可能给予她无言的安慰。 「我们不会也不要报警，刚刚发生的事情只告诉春菜姊，我相信她会同意我们的做法，等到演唱会过后，再一起想办法弥补过错，好吗？」 伊达里奈强忍眼泪点点头，直美发自内心的关怀温暖，从掌心传到她冰冷的内心。 「说不定我真的被死神给附身，在那起事件之后，不停带给周遭的人不幸。」 「才没这回事，里奈别胡思乱想，刚才不就是幸运女神福尔图娜站在我们身边，才会有从天而降的奇蹟吗？」直美哼出quot;boom～boom！从天而降的恋情quot;的旋律。 车窗上再次浮现出豆大般的水珠，今夜的春雨下下停停，我妻直美暗自祈祷bwithyou的暴风雨能赶紧停歇，一切雨过天晴。 由于伊达里奈惊魂甫定，让本人述说骇人惊悚过程也不妥适，便由直美代劳说明整个经过，包括伊达姊妹互换身分的不可思议往事─关于伊达枫年少时从事援助交际一事则略而未提。 「幸好大家都平安无事。」 我吐出好大一口气，原以为这几天为了追回设计图所发生的一切已经够匪夷所思，没想到自己期下新进艺人的故事才是真正惊人，简直可以拍成悬疑电影或写成推理小说；平良太郎的庸俗文笔绝对写不出这种高潮迭起、峰回路转的内容。 「真是伤脑筋，在整件事情暂时不能曝光前提下，首先要处理气泡水代言合约的事。」我突然好想点燃手捲菸来舒缓紧绷情绪，但是我已经正式戒菸了。 在直美面露愁容下，伊达里奈突然开口说：「我或许可以自费代言。」 「啥？这个合约规模虽然不大，至少也要2000万日币以上才能执行完毕，里奈竟然有这么多钱？」原来令我讶异的事情还没结束。听见里奈主张要自费代言，直美瞪大双眼，漂亮双唇迟迟无法合拢。 除此之外，为了想办法让事件圆满落幕，我们决定仍然称呼眼前之人为伊达里奈，毕竟目前她在法律上身分确实也是「伊达里奈」─这是个金钱与法律决定一切的社会，所谓的「事实」和天气预报都仅供参考。 「我很早就买进加密货币，没想到一夕之间暴涨这么多。加上我…我从小就很会存钱而且很早开始投资理财，现在可动用的资金大约有3000万左右。至于爸妈留下的遗產我不打算使用，因此没有计算在内。」 伊达里奈不敢说出自己利用援交攒钱的过往，她说完后用手机秀出加密货币的走势与价位，这种狂飆趋势真是吓死人，简直是泡沫经济时期的股价及房地產走势。倘若日本经济復甦力道如此，眼前的悲剧或许不会发生。 「天吶！里奈好厉害。我连200万日币都没有。」直美听见里奈说出的数字后瞠目结舌；然而前往filostrato时，全身上下的行头就超过200万日币。 现实的界线清楚地刻划在生活中的每一秒。 由此看来，伊达里奈是真心想要成为偶像，以她投资理财方式与精准眼光，根本不需要上班或是卖力工作。 「我再帮你们找一位赞助商。」我不假思索拨通电话给服部大地。「什么？参加奈良东大寺的『取水节』？这样正好，有一门和水有关的好生意来找你了！」我喜出望外地发出笑声。 服部一氏从数百年前开始，于每年三月初便会到奈良的东大寺参与「取水节」（又称「松明节」），该项仪式宣告春天正式来临，已有超过1200多年以上的歷史，年年举办，未曾中断。虽然服部大地年年参加的意愿都十分薄弱，碍于这是家族歷史传统也不得不跟老爸一起前往。 我扼要向他说明气泡水赞助商的企划事项，没想到在一旁的服部老爹竟然爽快答应，认为服部一氏长期受「水」的庇荫才有今日的家业─包括不务正业儿子所开设的咖啡店，于是马上应允还主动增加了契约规模。 「没想到这小子有这么能干又漂亮的女朋友，真是服部先祖们的保佑啊！」透过视讯通话，我首度见到服部老爹模样，电话那头的他笑得合不拢嘴。 「别乱说，人家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啦！」服部大地一脸尷尬，我则是双颊不自觉泛红。 「春菜小姐不是住在你那间套房吗？」服部老爹笑瞇瞇地回应：「等到你们结婚时，再换间大一点的房子。挑选位在目黑的房子，应该不错吧？现在年轻人不是都喜欢在那里买房吗？」 「啊，不不，我才不想住在目黑！还是选千代田或是文京区比较好，上班工作也很方便。」我急忙否定儿时住处的所在，却忘了连同否认尚未与服部大地交往─我都还没和他做过爱，直接跳到结婚是否太快了？ 「不愧是我的聪明媳妇，眼光独到，现在文京区的房子可是供不应求，上个月我们服部集团才买了土地打算要炒…要奉行政府的稳定开发政策呢！不过一旦结婚的话，春菜小姐就不需要工作了。婚期订在六月如何？越快越好。」 「啊…不是，我是说…」我放弃否认的选项，先把整件事处理完毕要紧。 看来今夜过后得先撤离这里才是上策，我可没答应要和服部大地交往，何况已有十四年未曾见面，双方的个性甚至是性爱互动到底适不适合还是个问号。 一旁听见赞助有望的直美赶紧跑来视讯通话凑热闹：「服部先生，感谢您的大力赞助哟！」她对着手机镜头比出手指爱心与”ya”的娇俏姿势。 「哎唷！是由这么美丽可爱的爱抖露代言吗？那真是太好了！」服部老爹见到直美的迷人神采后更是心花怒放。 切断视讯通话后，心中大石先放下一块。早知道就让佐佐木由纪也「参战」，她的「爱心光束」招牌动作肯定会让契约金额再向上攀升。 「看来平良太郎出局了。」直美做出棒球裁判判决出局的手势。 「少胡说，现在也不是必须二择一的选择题。」我打开冰箱取出三瓶饮料。 「春菜姊，前男友是最危险的生物。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会选择服部大地，外表虽然不够帅气，可是细心、真心与贴心，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直美，那我就大方让给你了，请好好享用。」 「真的吗？可惜人家爱的是你而不是我，而且爱抖露可以谈恋爱？」 「呃…先向经纪人报备，然后对方经过公司审查就可以。」我把三瓶果汁放在长桌之上。 「可恶！早知道就不跟男友分手了。」其实直美和男友分手原因并非基于偶像的「恋爱禁止」条款，而且双方目前保持若即若离的状态。 「你真的有传说中的男朋友？」 「我可以行使缄默权吗？这个年纪不能谈恋爱与做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根本毫无人性可言，春菜姊自己最能感同身受，不是吗？。阳菜都偷偷告诉我了，真的无法忍受呀！」 「太低级了，竟然把我的秘密给说出去。」 「欸，是你自己在男人房间大喊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真情告白耶！」直美嘟起双颊故作不满。 一旁听着我和直美斗嘴的伊达里奈终于露出许久不见的微笑。缓得了心情，才有办法进一步改变结果。至于直美究竟是神经大条的生活白痴抑或胆大心细？实在很难判断。 终于暂时解决当务之急后，我急忙打给高山秀之，转告他目前直美与里奈已在我身边，不需要再回去那间办公室。 「什么？赞助商换人？」高山语气充满疑惑：「不过合约到手就好，真是太棒了！」狼狈的他根本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或许这种人生也不错。 接下来是最重要的一通电话，我深呼吸一口气，准备打给最重要的人。在逼不得已状况下，我打算首度动用「特权」。 「爸…」自从母亲过世之后，我再也没有喊过荻原老师一声「爸爸」。 听到我对荻原老师的称呼，直美和里奈同时吓傻了。 我简要向荻原老师报告今天傍晚所发生的事，不过尚未把事件全盘托出，只求他暂时让我处理这一切，并保证演唱会能如期举行，我妻直美和伊达里奈也会参与演出。 荻原老师沉默数秒后允诺我的要求。 「我只有一项条件。」 「嗯？」 「春菜，请务必确保大家都平安无事，我的人生不想再有任何遗憾。」 我露出无声的笑容答应他的条件。 「对了，这次演唱会临时安插”一起去看北极熊的happyday”如何？」我的电话马上遭到荻原老师掛断。 「荻原老师他…是春菜姊的父亲？」直美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问道。 「嘘！这件事请帮我保密。全公司只有两个人知道，现在加上你们就是四个。每个人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相信直美也有，没错吧？」 直美似乎被我戳中心事，霎时眼露一丝哀愁，我此刻无意追问，随即再打了一通电话给草野茜，让她和其他团员能安心进行练舞彩排，以便顺利完成演唱会的所有准备工作。 我厚着脸皮再次请阳菜帮忙准备三套换洗衣物与一些食物，今天晚上不适宜再让两位女孩做任何移动了。 手脚俐落、办事牢靠的阳菜很快就把东西准备妥当后送来，难怪服部大地如此倚重她─说不定阳菜才是服部老爹最理想的媳妇。 「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可爱又聪明的阳菜。」我真心向她致谢，虽然她把我醉酒后的糗态偷偷外洩给直美知情。 「没办法吶，谁叫老闆已经额外给我奖金，而且不能怠慢服部集团未来的媳妇。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为何春菜姊和两位爱抖露身材都这么好？眼前真的是所谓的3d画面。」她似乎一直很在意自己的小胸部，十分欣羡房内的三位d罩杯女孩。 「谢谢你，不过这里才是最重要的。」我将右手食指戳入自己左边胸部。 「奶吗？看吧！果然还是胸部重要。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处理。」 我赫然发现她交给我的大型提袋中，居然有之前提到的两盒保险套。 阳菜不待我再次回应，逕自说着口头禪「真好啊！真好啊！」步入电梯之内。 放妥衣服与食物后，我请伊达里奈先去沐浴放松，她点点头后便独自走入浴室，莲蓬头水声中夹杂着哭泣声。直美与我都明白现在是让伊达里奈和「伊达枫」独处对话的时刻。 我看着直美吃下沙拉、培根三明治和英式热红茶，听着浴室内传来阵阵啜泣声，忽然想起不久前替岸田议员解释donmclean的”americanpie”歌曲涵义─看得见也未必能够理解，不就是「人」本身吗？ 人心，才是最难破解的谜题。 「春菜姊，我有个缓兵之计。」直美灵光乍现，将自己的银色手机从包包内取出后放在长桌之上。 此际，浴室内的水声与啜泣声同时戛然而止。 窗外再次落下春雨，三宅辉明已记不得这是今天傍晚起的第几场雨？气象预报老是失准。 「我们为什么不回去自己的公寓？」三宅坐在舒适床上发问。 「死脑筋！凡事都要做好万全准备与最坏的打算，万一她们打算玉石俱焚或牺牲那个贱人而报警怎么办？回去公寓就是自投罗网，在计画尚未完成以前，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就算要死，也得把那个贱货一起拉到地狱！」 真正的伊达里奈依然气愤难平，眼见復仇计画水到渠成，即将大功告成之际，却被从天而降的意外给粉碎。被迫离去之后，她带着三宅躲入一家宾馆「避难」。 这是三宅生平第一次来到「爱情旅馆」，对于里头的一切都感到无比新奇。 「小枫，这里的装潢好梦幻喔！」三宅还是无法改口，不过真正的伊达里奈在復仇计画完成之前也不打算恢復身分。 爱情旅馆每到假日前夕总是人满为患，即使明天是女儿节，这里仍旧一房难求，只剩下这间维多利亚式风格的梦幻房间。第一家quot;lovehotelquot;在1968年于大阪开始营业，五十年过去，全日本大约已有四万家的爱情旅馆。顾名思义，这些爱情宾馆主要目的还是提供夫妻、情侣一个适合「爱爱」的情趣空间。 在日本泡沫经济时期，爱情旅馆开始走向「主题房型化」的特殊经营模式，并且深刻影响了周边国家的旅馆营运与设计方式。到了二十一世纪初期，这些爱情旅馆不再是单纯让人满足性欲的场所，许多年轻人也会呼朋引伴到旅馆来开趴。毕竟社会上的单身独居人士越来越多，情侣们选择在自家爱爱的趋势不得不促使爱情旅馆做出对应的转型。然而，爱情旅馆至今依然是性爱约会和援助交际的最佳场所。 「这个社会的骯脏性欲和蟑螂一样多。」 「我肚子饿了，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食物才行。」三宅饥肠轆轆，肚子发出巨大咕嚕声响。 「马的，你这傢伙满脑子只有食欲。索忍尼辛说的没错，肚子是个忘恩负义的傢伙，它不曾记得过去的好处，到了明天它总是索取更多。可是你每隔三小时就会开始索取。那边的桌上有餐点单，自己去看。旁边有台遥控器，先把空调温度调高两度，顺便帮我点一份乌龙麵，其他按钮千万别乱碰。」 「小枫，你好清楚。」 真正的伊达里奈狠狠瞪了三宅：「这些宾馆就是我的工作场所，对于工作的地方，你会不熟悉吗？」 对于被迫成为「伊达枫」的她而言，城市里每间宾馆甚至是五星级高级酒店，就好比是索忍尼辛所描写的「古拉格群岛」：一座又一座的劳改集中营，在这些岛屿间漂泊的她，始终无法觅得归处；书中的古拉格囚禁许多高级知识分子，每天晚上轮流演讲不同领域的事物，而爱情宾馆里有着形形色色的顾客，轮流用不同方式在她的身上发洩性欲，在激情过后留下一抹白色混浊液体。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三宅从舒服的大床起身后致歉。 「肥宅，快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听听看那些贱货正打什么主意？」 三宅听到指示后，把自己的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自己则是兴致勃勃看着桌上餐点单。 手机扬声器传出我妻直美和今井春菜的交谈声。两人主要谈论暂时不要报警，直美主张对方其实本性不坏，甚至是需要被帮助的弱势，只是太执着于復仇的实行，不过此次突发事件目前已妥适处理，关于冒牌伊达里奈过往的一切只告知总製作人荻原老师，之后是否公开或向检警投案则再予以评估；演唱会将如期举行，至于伊达里奈会否参与演出，将在明日现场彩排后决定。 无法隐瞒身分的伊达枫对于所有决议都表示赞同，她的语气相当平静，并表示会承担所有法律与道义上的责任。 我妻直美再度开口：「像大地一样辽阔与长久的，只有痛苦。伊达枫就住在这片大地之上。」 「啊！和小枫所预想的一样，她们果然不会报警，而且认为我们是好人耶！直美说的这句话你好像也说过，我忘记是哪个作家说的？」 「阿宅别吵！乖乖吃你的饭。」 维多利亚式装潢风格的梦幻房间继续响着直美的声音。 这些日子以来，伊达枫明白自己铸下无法挽回的大错，她就像囚鸟一般，把自己关在名为赎罪的黑暗鸟笼；可是她却依然很努力完成妹妹的梦想，也不再做出伤害他人的坏事。如果把人生比喻成马拉松比赛，伊达枫不只是取代妹妹伊达里奈，而是一个人肩负起两个人的未来与梦想，非常艰辛地奋力往前奔跑。养父母意外身亡，让她身心更加煎熬痛苦。 她不曾动用分毫遗產，每个月也固定用伊达里奈名义捐款给生长的孤儿院，白天勤奋向学在短大念书，下课后则参加舞蹈与歌唱训练课程，为的就是能成为偶像。如果她是离经叛道、十恶不赦的坏人，根本不用如此辛苦度日，大可像一般时下年轻人那样玩乐啊！要通过bwithyou甄选有多么困难我非常明白，即使审查合格，还得参与魔鬼训练一般的培训课程，这些考验她都咬牙撑过来，但是那隻囚鸟依然… 「依然将自己困在无法自由翱翔的牢笼之中。」 直美语带哽咽，依稀可听见伊达枫在一旁低声啜泣。 沉默半晌后，今井春菜开口表示自己的看法：「纵使如此，我们也不能无视她的重大罪行，她即将正式成为偶像，必须接受高规格检视。偶像不单是带给人们快乐及希望，更是许多人的行为榜样，光是欺瞒这一点就会大受挞伐，何况她…唉…她是杀人未遂的嫌疑犯。直美，这一点的严重性你应该最瞭解。」 这次换直美暂时沉默不语，细细咀嚼今井春菜的批判─杀人未遂印记是永远摆脱不了的烙印。 A面曲13 电车难题：古拉格群岛上死神和直美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A面曲14 两个伊达里奈的挣扎与认同（1） 就在我依然反对直美提出的辩护说词后，她巧妙地故意切断手机电源，让对方无法继续窃听。 「你这个天才骚货，竟然想得出如此冒险的方法。」我讚叹着直美的敏捷反应。 「这样才不枉费女同学们给我的天才骚货封号呀！」直美开心地喝下果汁后说道。 我打从心底钦佩直美的机智及反应，更难能可贵的是她一度捨身相救眼前恶贯满盈的伊达枫。 照理来说，熟稔法律的直美应该是最不相信「人性本善」论点，她亦曾告诉我好几起惨绝人寰又难以置信的案件，没料到活生生的不可思议犯罪情节出现在身边时，直美犹能冷静分析并且甘冒自己受伤甚至毁容风险，去拯救非亲非故的「恶人」伊达枫。 「与其辩论性善或性恶论，不如更实际一点去看待人类本能欲望的形成原因以及如何妥善处理。二者间的落差通常就是故意犯罪產生的主因，假使能够弭平那个落差，也许能预防更多悲剧骨牌效应或弥补已犯下的罪愆。」之前直美趁着伊达枫与「伊达里奈」在浴室独处时，语重心长对我说出她的想法。「弭平落差的英文是”bridgethegap”，在间距上『架桥』，我很喜欢这种说法呢！从桥上走过的人，好像都会变得不一样，而且是往好的方向前进。」 「经纪人和製作人也能算是菜鸟偶像的架桥者吗？」我想像自己化身为工程师，挥汗如雨在工地间穿梭。 直美回答：「当然呀，而且是通往梦想实现的重要帮手；可是舞蹈动作能不能编得简单一点？」皱起眉头的她想必是苦恼”想见你的rainyday”当中的逗趣俏皮舞步，直美和小茜始终跳得不好。 对于目前的状况分析，直美始终强调对方本性良善，只要用心挖掘出她们被仇恨断垣残壁所掩埋的良知，尽可能协助其「架桥」，一定可以获得转机。原本大家只打算合演一齣「苦肉计」戏码，试图软化对方强硬态度，没想到直美说出口的全是真心话；伊达枫起初不打算配合，她认为自己不应再利用或欺骗妹妹。 直美神情严肃对她说：「我们并没有打算欺骗真正的伊达里奈，还记得松村讲师在课堂上说的话吗？当爱抖露面对问题不知道该怎么做时，只要努力拿出真诚态度，尽全力做真实的自己。」 用偶像身分去做自己，伊达枫想起确实听过松村讲师强调过这一点。然而当她亲手将妹妹伊达里奈送上黄泉不归路时，她已然迷失自我，所谓的「自己」究竟是伊达枫或者是被假冒的伊达里奈？ 「等一下除了春菜姊之外，我们只要做自己，说出想说的话，有任何反应就真实呈现，无须顾忌或演戏，这些是和他们的间接延迟对话，毕竟那时我们无法提出任何说明，而我也信任你早已有悔改之心。人们在情绪激动高涨之际，很难做出理性思考与判断，现在是给彼此冷静之后的一次重要对话机会。」 「欸，有语病喔！难道我就不能做自己吗？」 直美装出淘气的表情说：「这一点风险太大，春菜姊做自己的风格太另类，我和小茜都已经听过莉央学姊说的故事，万一突然暴走的话，说不定…」 我没好气地捏了一下直美的白皙大腿。 我不再回话，严肃地望着拥有双重身份的伊达里奈，她强忍眼泪答应这次的间接对话。 我的心中想起母亲说过的「语言未来期待感」，现在正是给很多人真实期待的重要时刻。母亲从未说过所有的未来期待感都是谎言，即便当初因未来期待感的谎言而不幸挑到不好的男人，她依旧深深爱着那个我难以真正原谅的人。 直美拟订的间接对话策略暂时大功告成之后，大家心中依然忐忑不安，毕竟真正的伊达里奈反应不得而知，一切只能随命运之神和死神的安排。直美贴心将一杯热伯爵茶和鮪鱼可颂递给尚未进食的伙伴，倘若眼前之人曾是万恶不赦的魔鬼，直美好比阿芙萝戴蒂女神给予正在赎罪恶魔最大慰藉。 「直美，你有几成的把握？」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哪怕原先只有万分之一，现在只要催化那一丝丝希望，就有可能让大家获得新生。」 「我的底线是确保bwithyou的最大利益，这次演唱会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我曾想亲手摧毁bwithyou，如今却说出想要捍卫bwithyou的誓言，真是无比讽刺。 「春菜姊，真正的伊达里奈只会针对自己的姊姊，其次才是bwithyou，所以观眾和其他人的安全无虞。」直美斩钉截铁说出自己的理性判断，然而bwithyou的未来发展才是真正令我担忧的问题。 「我还有资格当小奈的姊姊吗？」喝下一口热茶的伊达枫开口说道。 「那个资格得靠你自己重新去争取。首先，你必须要有站在舞台上的勇气，这次演唱会绝对不能缺席。」 若有所思的伊达枫面对直美的建议轻轻点头同意。 「天才骚货，该换你去洗澡了，顺便思考伊达里奈会如何『摧毁自己』和这次演唱会？我们也必须拟妥b计画。」我催促直美进入浴室，好让我和伊达枫能够有对话的时刻。 「知道了。」直美光着脚丫走至舒适大床边将所有衣物脱下。当全身只剩下一条蕾丝内裤时，她忽然用左手轻掩根本遮不住的丰满美胸，小跑步赶至桌前拿起手机，右手比出要大家安静的手势，重新开机背对我们走至房间的角落窃窃私语。 我依稀听见受话方是那位三宅辉明先生，至于详细内容则不得而知。 「这样应该可以了，至少能提高催化良善本性的机率。」直美右手拿着手机显然有些得意，不自觉转身面对我们并用左手比出”ya”的手势，霎时，妍丽绝美的春光尽收眼底。 惊觉自己早已脱下衣物的直美发出小小尖叫声，匆忙奔向浴室。 「光溜溜的直美，你刚才对三宅偷偷说了些什么？」我看着生活白痴的美丽背影提问。 「我在架另外一座桥！这是我和三宅之间的秘密，总之请你们相信我。」 「你怎能确定只有三宅听见？」 「人生有时需要赌一把，况且我现在是幸运女神福尔图娜！」 浴室内传来模糊的回答声，接着是莲蓬头洒落水滴的声音。 但愿直美这次真的能够扮演幸运女神来和死神抗衡。 「春菜姊，假如我有直美的性格，也许当初就不会犯下无可弥补的大错。」 「如果变成一个生活白痴也无所谓？」 如同洩气皮球的伊达枫难得露出笑容后回应：「其实我还做了一件卑劣的事，我利用这副身体换来新广告担纲主角的机会，也将首先开拍个人pv与写真集，挤掉了预定的奥川佳织。」她摸着自己右前额上的一道小小疤痕，平时都用瀏海遮盖那道印记。 「嗯…这些我都知道。」 「春菜姊知情？」 「身为你们的经纪人怎可能不知道？对方之前有先知会过bigboss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猴急。」 其实我根本一无所悉，广告公司的富二代执行长素有猎艳恶习，在业界是声名狼藉，没料到这次动作如此迅速，而且还跳过了经纪人，真是该死的王八蛋！ 「伴游陪睡、用身体换取更好的发展机会在业界很常见，只要当事人不反对，在安排妥善之下，公司多半不会阻止。讲白一点，一些三四线偶像在入团前从事援助交际，对比加入经纪公司后用身体去换工作，两者根本没有差别，重点在于是否对自己诚实。」我稍稍美化这种不正常交易，试图降低伊达枫的压力与罪恶感，让接下来的对话能顺利进行。 纵使在业界十分常见，并不代表这种情况可以频繁发生或是被容许，假如大家都默不作声，让这种异态现象正常化，不啻是出卖偶像及梦想的恶劣帮兇。我忆起当初妄想「吃掉」黑石莉央的那位色胚主持人，希望他在监狱里头一切安好。 「如果小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更加痛恨我。我只是想更快达到预设目标，好让她能注意到我或是感到欣慰，现在仔细回想之后，觉得自己真的愚蠢至极。」她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前额。 「你知道妹妹还在人世？」 「当初她落崖未死，化身为我所安排的『和田彩』时，我隐约觉得她能继续活下去。后来和田彩跳河自杀却遍寻不着遗体，我更加肯定小奈依然活着，躲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辛苦过活。我无法确定她是否会把所有蛛丝马跡一一拼凑，所以我想让她间接知道『伊达里奈』现况，努力完成她的梦想，甚至…甚至希望她能来找我，索取属于她的一切。」情绪起伏不定的伊达枫双手掩面：「我彻底错了！即使有了小奈的漂亮脸蛋与未来，我却无法產生自我认同感，希冀的幸福生活早在当初想取代她时灰飞烟灭。奥川佳织成为偶像是想找到未来与过去的连结；我却正好相反，一心想用全新的脸孔与身体斩断黑暗过去…」泪水在指缝中流出，同时肩负伊达枫和伊达里奈人生的她，已暂时无法言语。 只要生活在群体之中，「认同感」始终是不可欠缺的生存要素。从个人自我认同感出发，到民族、社会与国家认同，每一环都深刻影响人们的生活。不论是被塑造的想像共同体或存在主义下的自我认同，无非都是为了「活下去且追求更好的生活」。 人类以外的生物无法达成高度文明成就，除了欠缺被操弄的语言，也就是谎言及未来期待感之外，缺乏认同感也是主要因素。 欠缺自我认同感，绝对没有幸福可言─除非能完全脱离人类社会，甚至可以断言自我认同感越强，能感受的幸福强度越大。可是社会体制也将施加程度不一的整体认同感压力在个人身上，例如草野茜所面临的国籍认同问题。 「没有不被现实给咬伤的人生。」我的双手轻放在伊达枫的双肩之上。 浴室内传来直美哼唱轻快的”就算我变成了欧巴桑”（私がオバさんになっても）的动听歌声。 就算我妻直美将来变成欧巴桑，依然会是个充满迷人韵味的熟女，即便也可能保持着生活白痴的特质。 窗外的夜空已不再下雨，银白月色透过落地窗洒进这个充满悔恨又慢慢堆砌着希望的空间─不仅要帮眼前的伊达里奈架桥，更要帮助不知藏身何处的真正伊达里奈铺好道路，架设足以跨越復仇意志的希望之桥。 我在直美的歌声中，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 A面曲14 两个伊达里奈的挣扎与认同（2） 平日笨手笨脚的迟钝三宅，这一次在平价服饰店内很快完成採买任务，连伊达里奈交待的bratop款式及尺寸都正确无误地买齐。 「其实你像三本五十六将军一样勇敢。还记得我说过绝望会诞生出希望，五十年来，不曾降下一滴水的阿塔卡玛沙漠都会下雨而开出美丽花朵。现在你和里奈小姐足以让自己和大家的梦想实现，让荒芜大地绽放绚烂花朵，可以吗？底下的事情请你牢记在心，这样大家手中才会有一株紫阳花，也包括实现你的梦想。」 三宅的脑中反覆重播进入店内前直美传来的甜美呢喃，好比他相当喜欢bwithyou翻唱的”heavyrotation”这首歌曲的寓意。他把直美所述说的话语像雕刻一般，一字不漏全都用力鐫刻于自己心上。 「直美说我像山本将军，而且阿塔卡玛沙漠真的下了大雨而开出花朵。」三宅在便利商店内喃喃自语，滑着手机查询有关阿塔卡玛沙漠的资讯。 「那个贱人虽然可恶，但是好像开始真心懺悔，直美保证会监督她，还说小枫脸上疤痕有机会完全消除，我该相信她们吗？小枫和我一直过着辛苦生活至今，距离復仇成功就差一步，是不是该停下来了？」分心的三宅差点打破一瓶梅酒；这次他无法找真正的伊达里奈商量，必须自己独力做出决定。 步出便利商店后，雨停的春夜冒出一轮明月，他抬头望着月亮：「妈妈，我该怎么办才好？我的头好痛。」 月娘洒下一片银白却没有给出答案，犹豫不决的三宅默默踏上回房的归途。 「死肥宅，你的动作真慢，是不是在外面偷吃东西？」伊达里奈穿上浴袍用毛巾轻擦自己刚洗好的秀发。 「才没有咧！我的食欲也是有限度，哪有可能吃个不停？」三宅把买妥的衣物放在床上后逕自在沙发坐下。 「没想到你这次完全没出错，真令人意外。」伊达里奈翻着床上的新衣物说道。「这是什么？」她拿起一个红底白点的发箍质问三宅。 「店员说这个很适合搭配那些衣服，所以我就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了。」 这是伊达里奈首次收到三宅送的礼物，她心想：或许这傢伙开始认真长大了。 「笨蛋，美女和柜姐的话都不能相信，这是生存法则，懂吗？而且我这样戴发箍哪能看啊？」伊达里奈摸着脸上疤痕。平日她多半戴口罩或是用头发稍加掩饰，这道伤疤不但是仇恨印记，更是象徵无法与之和解的现实界线。 三宅瘫坐在沙发上叹息：「对不起。这里有麵包和草莓拿铁，快点来吃吧！」 「算了，以后别再乱花钱，我们赚钱很不容易。宅宅，你哪来的草莓拿铁？」 伊达里奈背对三宅脱下浴袍后，俐落套上全新的bratop和内裤。 「回来途中经过一家特别的咖啡店，上头写着”erde”好像是德文，乃『大地』的意思，他们准备打烊了，所以有蛋糕餐点和咖啡特价品，副店长はるな（haruna）好可爱，我就买了两杯草莓拿铁。」 「阿宅，你该不会又中了美人计？你真好骗，只要使出美色诱惑你，上钩机率就和用美食差不多。」伊达里奈拿起饮料喝下，的确相当好喝。 在味蕾散开的滋味，使她想起故乡车站前”aureviorquot;的草莓拿铁，当年的美丽服务生铃香姊姊在东京是否过的好呢？是不是在某个地方挥汗如雨练习舞蹈？但愿有朝一日可以见到她的演出。 她再度喝下一口拿铁，轻轻甩头后对自己说：「算了，自己都已无梦想与希望，何必在乎她人的愿望。」 三宅捧着拿铁无意啜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三宅鼓起勇气说：「如果小枫的脸…那个…有机会完全消失的话，要不要试试看？」三宅始终不敢说出「疤痕」这个词汇，如同他无法正视自己的不堪过往。 「你是被今天突发状况给吓傻了吗？谁会不愿意，你知道要花多少金钱和时间？况且也未必能完全消除。」医生曾告诉她伤口过深而且拖延了黄金治疗时间，要完全恢復原貌相当困难。金钱、时间都是必备要件，而且还需要幸运女神的「奇蹟面膜」。 「我很想让你恢復原来漂亮的样子，然后去参加偶像团体选拔。当初已经通过第一阶段甄选，我想第二、第三阶段也不成问题，冒牌的伊达里奈不就用你的脸蛋做到了？」三宅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伊达里奈暂时保持沉默，套上全新的粉红色衬衫与鹅黄色七分裤进行试穿，一股和煦温暖的柔嫩春风取代室内空调，悄然盈满整个宾馆房间。 「先在演唱会上完成整个计画才是最实际的成果，我们只有脚踏实地的份，没有神明会眷顾我们。快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应该可以继续听窃听她们的讨论了。」 「唉…那个坏掉了，好像是程式出问题，没办法继续收听她们的对话。」三宅耸耸肩表示无奈，这是他第一次对伊达里奈撒谎。 「算了，反正已经掌握八九成。虽然有小小变数，一切都还在掌握之中。我也不想再听见那个贱人矫作的哭泣声。」伊达里奈抓了抓额头发丝后说：「你快去洗澡，一身汗臭味实在很令人受不了。放心，我不会偷吃你的麵包和蛋糕。」 三宅很想说出直美偷偷告诉他的事，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右手食指不停抠着自己的双下巴。 「阿宅，你中邪吗？是不是有什么事偷偷瞒着我？」 「才没有。我…我很喜欢你，小枫。」 「看来要请阴阳师帮你驱邪，你是不是两天没吃镇定剂？」伊达里奈认真看着三宅辉明后说：「你现在是对我告白吗？」 「人家说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是类似很喜欢妈妈的那种感觉。」 「靠！再次强调，我比你少七岁。」伊达里奈心血来潮问道：「那么…阿宅，直美、我和山本五十六，你比较喜欢谁？」 三宅停止紧张的抠下巴动作，思索许久后仍无法回答─其实第一时间他差点说出「我妻直美」这个答案。 「这太难了，三种不一样的喜欢，我没办法回答，就好像要我立刻选择吃高档牛排还是寿司一样困难。」三宅彻底放弃思考，从沙发起身后走向浴室。「你这次先不要骂我，我是真心希望小枫可以重新获得幸福与希望，就像阿塔卡玛沙漠奇蹟下雨后突然开出紫阳花一样。」 「少骗我了，那里怎么可能会有紫阳花？」伊达里奈瞪了三宅一眼。 三宅露出羞赧微笑后关上淋浴间玻璃门，不久后传出bwithyou”紫阳花下saygoodbye”的超难听歌声。 三宅辉明洗好澡后很快就倒头呼呼大睡而不省人事，吃与睡是他最拿手的事，绝对不会出错。 爱情宾馆的房内音响低声流出已逝传奇歌手尾崎丰的名曲”iloveyou”的钢琴前奏： 伊达里奈穿上全新衣服面对房内的復古镜子，躡手躡脚拿起红底白点的发箍试戴，她对镜子勉强露出拍照式笑容对镜中人说：「姊姊是用我的脸蛋或自己努力不懈才获得他人的认同？」她抚摸左脸上的印记，试着打从心底发出真正笑容。 “iloveyou唯独此时不想再听伤悲的歌曲 iloveyou不断地逃啊逃好不容易才抵达这个房间 因为是不被见容的恋爱 使得我们两人像是被拋弃的流浪猫一般 这个房间犹如被落叶掩埋的空箱子 所以你发出像小猫那样的哭声 呜～呜～呜～” 她轻声唱出歌曲，接着像隻蜷缩的流浪小猫，双手抱膝侧躺在地：「我这隻没人要的流浪猫怎么可能会有希望在眼前等着？不被容许的恋情，为了能够相爱而必须不断逃啊逃，我捡回来的人生呢？是不是只能在暗夜中四处逃窜苟活？」 她闭上双眼，仔细回想直美刚才所述说的一切，伊达里奈并非想找出漏洞破绽，她尝试抓住其中的现实感丝线，试图绑住自己失落的过去、现在及未来。那些美好的过往影像，早已被愤恨与復仇火焰给烧成废墟，她始终不敢挖掘断垣残壁之下究竟还有些什么？ 「实在太可笑，几乎每天都要握住男人最重要的阴茎，却没办法理解自己手中到底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她像隻猫咪般伸懒腰后在地板上翻身低语。「如果在现实中翻身也如此容易就好了。」 纵使伊达里奈现在过着和以往相同的美满生活，甚至遂其所愿成为偶像新星，或许仍旧不知幸福温室内的自己拥有或曾失去些什么？ 直到丧失真实身分之前，她从未深思自我认同的问题。 打从一出生就被弃置在置物柜，到后来被送入孤儿院与红叶相遇，8岁时被伊达夫妇收养，生活中被养父母和姊姊照顾得无微不至，在学校被许多男生热烈追求，将满18岁之际却被姊姊给企图杀害，濒死之际被汤川老先生所发现，被死神从冥界入口给释放，为了活下去及实行復仇计画而被男人给用力插入…… 她所有的一切几乎都属于「被动式」。 至今感到最真实的存在，竟是紧抓姊姊脚踝即将坠崖丧命的瞬间！ 伊达里奈一跃而起，看着镜中的影像发出疑问：「我到底是谁？姊姊长期观察下对我的埋怨与厌恶，是否才是真正的我？」 镜中的人、准备在舞台上发光发热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伊达里奈？或是早已消失在这个世上？倘若真的早已消逝，是否可能在绝望中重新诞生？ 「喂！床上那头死猪，你知道我到底是谁吗？」 床上的三宅已然发出打呼声，根本无法听见伊达里奈的问题。 伊达里奈决定不再思考，目前的她还有未竟的工作必须完成。伊达里奈从包包取出随身携带的剪刀，面对镜子仔细修剪自己的过肩头发，宛如想剪去长久以来禁錮心灵的丝线。 「死神究竟如何决定一个人的生与死？」她不禁对镜中人再次发出疑问：「一心復仇的我终于成为死神了吗？」 一撮发丝从肩上缓缓飘落，犹如死神伸出看不见的手轻轻捧着仇恨及怨懟。 时间已逼近午夜，traum舞蹈工作室外头已不再下雨；练舞室内的眾人却是持续挥汗如雨。 「牙败（日文：不妙的发音）！我快不行了。」最后一首歌曲伊坂美玲排演至一个段落后直接瘫坐在地。 就连一向活力十足的南野姊妹也感到万分吃力，水汪汪的灵动大眼已无平日的魅力。 我和奥川佳织面露疲态，气喘吁吁，用双手撑着膝盖休息。 「好佩服可以连续开四天演唱会的团体喔！」发出讚叹后，佐佐木由纪再度坐在地板上闭目养神，没过多久便遁入梦乡之中，她的入睡功力也令人十分敬佩。 「打起精神，bigboss和荻原老师说接下来只要看完这段彩排走位影片，大家就可以下课啦！明天早上十点再集合。」中村助理不知疲惫地吆喝着，为了保住饭碗，她最近孜孜矻矻地认真工作。 大家有气无力望向排舞室内的投影布幕，上头正播放身穿印有团员姓名工作服的舞群卖力跳舞及走位的画面，舞台就是后天演唱会登场时的正式场地。 「她们的动作好乾净俐落，每一拍的力道都好精准，不愧是专业舞者。」从短暂睡眠中醒来的佐佐木由纪发出钦佩欣羡声。 「真的耶，和我们差好多。」伊坂美玲跟着附和。 「难道我们就不是专业的吗？」南野萌显然颇不服气；但是妹妹南野芽似乎认同由纪的观点。 在场眾人加上伊达里奈及我妻直美，恐怕只有奥川佳织能和竹渆老师旗下的专业舞群相比。精疲力竭的我不敢将真心话给说出口：爱抖露与专业舞者的差距仍显而易见。 中村助理扫视在场眾人后说：「为什么现在没见到伊达里奈？十五分鐘前才在休息室入口碰到她。」 中村助理的疑惑让我大吃一惊。 「阿勒？里奈终于来了？」伊坂美玲将气泡水一一发给大家，热心的久保栞也帮忙分发。 「咦？里奈及直美现在正和今井小姐在一起，她们两人今晚应该不会赶来了。」我回覆中村助理的疑问。 「怎么会呢？刚才我明明见到里奈穿着粉红色衬衫，提着黑色行李箱走入休息室，还用左手在脸颊旁对我比出”ya”！本人眼力很好，和看男人的眼光一样精准。」已经很多年没有男友的中村助理信誓旦旦说道。 「现在喝下这口气泡水真是舒爽！真心感谢里奈拿到的代言。」伊坂美玲喝着甜美的水后说道。 我不禁微微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疲惫感已使我难以聚精会神思考。 不论如何，舞台上都会保留一个位置给伊达里奈。 投影布幕上正映出一位穿有里奈姓名衣服舞者的独舞，专注神情和平日练舞时的她几乎如出一辙。 A面曲15 索多玛里的折翼天使：求生本能与极 穿上新衣的伊达里奈拖着一只黑色行李箱走回宾馆房间后，迅速脱下身上衣物，只馀bratop和内裤便鑽入舒服的大床。 「肥宅，睡过去一点，整张床都被你佔领了，你是冲绳的美军吗？」 「你刚才去哪里？」睡眼惺忪的三宅问道。 「去稍稍改变一下电车的轨道。」 被喊醒的三宅一时之间难以理解伊达里奈的隐喻式回答。 「小枫，你觉得我像山本五十六将军吗？」 「只有性别像。」 「你怎么这样说？性别根本就一样，勇气呢？」 「你的勇气早被你给吃光了？」 三宅用力踢了一下温暖的棉被后说：「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在公寓看的电影《哈比人：意外之旅》吗？」 「是那个和你一样一天要吃六餐的哈比人？」 醒过来的三宅气嘟嘟地继续述说：「当灰袍巫师甘道夫交给哈比人比尔博一把宝剑防身时，他说：『真正的勇气不在于提剑杀敌，而在于懂得宽恕你的敌人。宽恕比杀戮更需要勇气。』你记得吗？」 《魔戒》系列是三宅最喜欢的电影，每一集不知已反覆看过多少遍。 这一次，三宅很想鼓起勇气当个能够改变命运的人。 「麻烦你下次拿出勇气宽恕那些食物，可以吗？」 身旁的三宅发出嘖嘖抱怨声：「我想…唉，算了…」 伊达里奈其实对这段对白印象十分深刻，可是三宅究竟想表达什么？ 他很少用如此委婉方式传递自己的心声。三宅是个非常单纯的人，饿了就想吃饭，疲睏就想睡觉，想说什么就直接了当说出口，唯独对于性欲异常压抑，一种真实存在却难以面对的挣扎困境。 「欸，小枫，你的头发怎么变短了？这样就无法遮掩…」 「天气会逐渐变热，这样比较凉爽。」伊达里奈不让三宅把剩下的话给说完。 「今天晚上可以让我抱着你睡觉吗？」 伊达里奈没有正面回应也无拒绝三宅，这并非他第一次有如此特殊要求。三宅挪移微胖身躯，侧身抱着伊达里奈。 「死肥宅，你抱就抱，左手干嘛一直偷捏我的奶？男人都这个死样子，吃饱喝足后满脑子就只想打炮！」伊达里奈早就察觉三宅有了自然生理反应，她其实并不打算责怪，甚至预料到这天终究会来临─三宅辉明并不是真的笨蛋，他必须诚实面对自己最深层的欲望本能。 「对不起。」 「算了，你听好了，这是最后一次。」 伊达里奈在剪下自己秀发时，已决定在这次復仇计画施行后，不论成败与否都将离开三宅，放手让他一个人独立生活，真正重啟他的人生。 伊达里奈转身吻了三宅额头，帮他褪下衣裤后，轻柔含住眼前生气蓬勃的阴茎，舌尖不断灵巧滑转，顺势脱掉自己米白色bratop，露出雪白充满弹性的丰满双乳。 「不…不需要这样，只要让我抱着然后摸一下胸部就好了。」 「我已经没有花可以送你了。」 伊达里奈想起一首当红偶像团体的悲伤歌曲，假如把其中的情爱纠葛转换成其他情感羈绊，也不失去歌词原先想表达的寓意。 「什么意思？」 「你有办法面对最真实的自己吗？」伊达里奈不理会三宅提出的疑问。 「我…我不知道。」他伸手设法把自己硬挺的下体给遮住，却无法掩饰自己的欲望。 「麻烦请记住等一下的过程，之后勇敢去面对自己内心的恐惧及欲望，知道吗？」伊达里奈轻抚三宅不断变硬的温暖阴茎。 三宅害羞地点点头。 伊达里奈用力张开纤细的双腿，毫不扭捏地完全露出自己私密处，左手指着有八千多条神经的阴蒂上方，同时用双指轻抚湿润的阴道口前沿后说：「傻子，不能太用力吸女生的那里和乳头。这里的上方最能让女孩兴奋难耐却又非常舒服。」 伊达里奈循序渐进引导三宅进行整个过程，让他亲手脱下自己的内裤，教导他如何舔舐吸吮敏感地带，细心告知他拿捏力道与掌握正确部位。 阴蒂的英文乃”clitoris”源于古希腊文，含有「钥匙」的意义。她希望这把「钥匙」能让眼前的三宅重新打开属于自己的希望大门─首先必须克服内心的恐惧和长久以来逃避的欲望。伊达里奈也想让三宅理解性与爱的同等份量，瞭解如何真正对待自己将来心爱的女人。 三宅看得目不转睛，右手开始不停搓揉里奈像牛奶一般滑嫩雪白的胸部与臀部，随后埋入她的诱人双腿之间，嗅闻女人的神祕芬芳。 「要先从大腿内侧开始慢慢亲吻…」伊达里奈眼神逐渐迷茫，她把三宅头部移往自己双腿。 半年前，她和三宅也曾发生过关係。 那个夜晚三宅吃了安眠药却始终无法入睡，不停发出啜泣声。她将三宅搂在怀里给予安慰，发现三宅潜藏和压抑许久的性欲和压力难以抒发，无可奈何之下，伊达里奈主动脱下全身衣物后再次拥抱三宅，于是双方发生第一次的性关係。 憨呆又没有经验的三宅根本不知该如何进行，伊达里奈本身是双性恋，和男性交欢并不排斥，为了生存与復仇计画而进行援助交际亦属逼不得已，那时仍旧处于性向摸索期的她简单帮三宅口交后，便在没有防护措施下，俯趴在床沿，催促站立的三宅赶快进入自己体内，只希望快一点草草结束。 伊达里奈惊觉三宅勃起后的阴茎较一般男性为粗大有力，万分后悔在没有爱抚下让他直接塞入尚未湿润的私处，不断膨胀的状态完全填满扩张吸纳的欲望入口，竟然感觉里头一点缝隙也没有。伊达里奈生平首次感到如此匪夷所思的体验。 此时，插入她体内的或许不是雄伟坚硬的阴茎，而是三宅长久以来不知如何处理的惴惴不安。 他的龟头在里奈的体内感受到温暖无比的拥抱而偷偷落泪… 「啊…可以了吗？快点射！记得先拔出来再射。」伊达里奈忍不住强烈衝击，不停要求三宅赶紧把所有欲望释放。 三宅果然是靠蛮力横衝直撞，不停撞击里奈的结实臀部，完全不懂得控制节奏与享受性爱甜美。毫无性经验的他保持极快抽送速度，使尽全力衝刺将近二十分鐘之久。伊达里奈感受到强烈的跃动生命力与求生本能，然而其中透着一股找不到出口的伤悲。万分惊讶的伊达里奈没办法阻止毫无经验的三宅，甚至只能变换一次姿势，脑中不时呈现无法思考的空白状态，呼吸备感急促，左手不停用力拍打床上的枕头，三宅最后忍受不住快感而射在她的体内。 她以俯趴姿势看着三宅而不发一语。 三宅的本能欲望被压抑过久，导致出现失衡现象，性欲和对身心温暖的渴望恐怕远超过其他欲念；当初自己的求生本能绝对不输给三宅如今的状态，但是自己现在的復仇欲望与生存意志，是否也呈现失衡状况？ 伊达里奈在那时起开始思考这些问题。 完事之后的三宅安稳入睡，翌日一切又恢復正常。虽然偶有抱着伊达里奈一起睡觉的要求，却未曾再发生关係，她也耐心教导三宅如何适时缓解被自己囚禁的性欲─但是伊达里奈明白双方终究会再次发生性爱。 「以前继父时常这样欺负妈妈，她都说不要了，可是那个死傢伙竟然还…」 三宅有一次抱着伊达里奈睡觉时说出过往的不堪回忆，隔着薄薄的睡衣，他的左手罩住伊达里奈的一半左乳，手指不小心触摸敏感的乳头而使之竖立，伊达里奈并无责备他，三宅就像逗弄玩具不停抚摸竖起的粉色乳头，之后三宅就这样把左手压着她的胸部，感受她的心跳，伊达里奈则是静静听三宅诉说过往故事。 也许这个儿时回忆牢牢锁住三宅的性欲，加上逃离疗养院之后，两人主要生计来源係依靠伊达里奈的援助交际，更让三宅无法面对自己的本能欲望─在他内心深处始终认定性欲是骯脏低级的伤害行为。 所以那次诉说回忆时，即使三宅已经有强烈生理反应，至多也是不断抚摸她的胸部来获得慰藉。三宅并不是真的笨蛋，他明知如果再次提出要求，伊达里奈也会勉强答应，但是他始终保持沉默，最后是伊达里奈生理上已经快忍受不住，才请三宅停止动作。 「你要做什么？」停止抚摸胸部的三宅见到里奈起身走向小衣橱，接着背对他脱下白色内裤，上头有一大片的濡湿痕跡。 「换内裤啊，都是你害的！」换上新内裤的里奈再次回到床上。 三宅好像不知女生过于兴奋敏感时下体会非常湿润。 三宅感到非常抱歉而转过身去，几秒鐘之后，他起身拿着伊达里奈换下的内裤，走入浴室内好好清洗并晾乾。伊达里奈偷偷露出微笑。 「喂！为什么不在浴室自己解决？」 清洁好内裤的三宅保持硬挺状态回到床上，面对伊达里奈的提问，他转身不发一语却默默流下眼泪。 三宅辉明个性上的癥结在于无法认同自己的一切，他欠缺自我认同的所有面向。 小学时，生父带着妈妈辛苦存下的教育基金和其他女人跑了，彻底遗弃他和最爱的妈妈。于是他和在酒店上班的妈妈相依为命，之后为了保护长期被家暴的母亲，国中时持刀亲手杀死继父；妈妈因为长期陪酒且身体虚弱，不久后便与世长辞。 失去精神支柱的三宅，一度以为是妈妈痛恨他杀死继父才永远离开。他在自己与生活中每个环节都找不到可以获得认同的地方，甚且被邻居、同学嘲讽是胖子杀人兇手，使得原本就有社会适应不良的三宅更加难以面对眼前社会。除了食欲之外，他潜意识中拒绝承认其他本能欲望，毕竟三宅目睹其他欲望在他生命中所造成的严重破坏。欲望所產生的希望实现感与动力，三宅完全无法理解与体会。 伊达里奈希望这次特殊的官能体验，能让三宅亲手用钥匙打开囚禁自己的牢笼，诚实面对自己的本能欲望，进而认同部分的自我，先从这里踏出迈向自由的第一步，因此尽其可能让三宅在没有罪恶与羞愧感下来进行，不厌其烦把全部注意事项及步骤告知他。 给他鱼吃，不如给他钓竿和教他钓鱼方法，最后却乾脆连鱼儿也一併送他了。 「你知道该怎么戴上保险套吗？」伊达里奈的脸色已十分红润，如果让三宅继续亲吻爱抚，体质异常敏感的她即将达到高潮。此刻的她其实并无意享受这场性爱─伊达里奈再一次把自己的身体当作工具。 面对伊达里奈的提问，三宅面露难色摇摇头。 她从床头柜拿下一枚知名品牌的超薄保险套，教导三宅如何正确使用并贴心帮他套上。摸着三宅又粗又硬的阴茎，伊达里奈眉宇之间显得有些担忧，感觉手中握住的物体持续变长变粗，这枚超薄保险套快要被撑破了，只能勉强套住三分之二左右，她好奇地将阴茎含入口中吸吮，发现自己并无错觉，强烈的夸张膨胀感在双唇间不断扩散。 三宅极为壮实的勃起与强力衝击，让伊达里奈压抑不住刺激而发出自然吟叫声。 「节奏放慢一点，先慢慢全部进入到最深处，感觉顶到为止，然后再开始加速，一开始千万不要太快，可以用力顶住女生后紧紧贴合。」伊达里奈发现自己能够完全吸纳三宅下体，而且还没达到极限，她想让三宅一次瞭解透彻性的奥妙。 三宅首次听到里奈温柔的鶯声燕语，忍不住抱起她后猛力深入再深入，彷彿想挖掘藏在她体内的珍贵宝藏。长期以来，三宅只见到眼前女子充满復仇怨恨的黑暗姿态，内心一定藏有原先美好的那一面。 三宅不知这种结合姿势加上粗大阴茎的作用，将会完全摩擦女性身体最敏感的两个部位，让女方难以忍受。里奈早已率先达到高潮，她觉得相当难为情，本来是想让对方充分体验，但是自己极为敏感的身体反应却早一步抵挡不了。 「啊…不要停！哎…快点把我放下来，先停一下。」伊达里奈先是尖叫一声后突然有点语无伦次，伸出左手不停轻拍三宅背部。 三宅剎那间不知该如何进行。他依照自己的本能继续加速，数分鐘之后，里奈再次发出无法控制的呻吟，他才将怀中宝物轻轻放在床上。 「刚刚到底要停止还是继续？」 「笨蛋，那时要你停不是真心话，爱爱时要察言观色，那时女生因为太过兴奋而受不了，可是如果你继续努力做的话，会让女生达到另外一种境界，甚至会接二连三出现。」伊达里奈羞怯地不敢承认自己方才的二次高潮。 「现在你可以尽情释放了。把我的双腿抬高后放在你的肩膀上，再进来多一点、再用力一点，对！就是那样。」伊达里奈告诉三宅最能让女人感到刺激快感的方法：「左手扶着我的腰，右手握紧我的脚踝，速度再加快。」 张大双眼的三宅兴奋异常，右手轻握里奈纤细性感脚踝，听着自己的喘息声，随着指示而逐渐加强力度和深度，里奈的身体產生不规律颤抖，双颊如晚霞般瑰丽红润，不知不觉中再次飞上云端。 三宅的额头落下几滴汗水在里奈的淡粉红色乳晕之上，轻咬她的粉色可爱乳头。三宅抬起她的臀部后，直接使力插入到最深处继续律动。 「小枫，我好像顶到最深处了，好舒服，好想现在射出来。」 「还不够！这样还不行。先握好保险套拔出来，然后再用力插进来，这次一开始就直接使力，你可以想像我是直美，没有关係！」 缺乏经验的三宅在拔出过程中不小心弄掉不够大的套子，他满脑子只想强行再次进入，伊达里奈理智地及时伸出右手挡住不停流出透明液体的入口，硬是拒绝他的渴求，丝毫都不肯退让。 「现在还不行，你一定要戴好套子。乖乖听话，好吗？把我当成是直美一样呵护。」三宅这次很快便自己学会戴上新的保险套，虽然依旧无法完全覆盖又再次变长的下体，不过里奈已答应让他猛力滑进极为湿润的入口。 伊达里奈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腰部与上半身出现类似痉挛的颤动，发出最自然的呻吟，此时门外走廊也可听见高分贝的性感喊叫声。 「不要摸那里。」伊达里奈将三宅抚摸自己左脸颊疤痕的右手移到柔软双峰。 「我想感受那里的温度。」三宅用沾有里奈体液的右手触摸那道伤疤，放缓行进速度却加强力道，透明泪珠不听使唤地从里奈双颊滚落。 三宅轻吻那道伤疤后，加快腰部扭动速度。 伊达里奈轻咬嘴唇，闭起双眼，埋在内心大石底层的花朵种子好似在黑色火焰中慢慢绽芽。她全身每一根毛发及乳头都猛然竖起，可是却能感受到最真实的自己，一股失去已久的真实感从体内一点一滴復甦，温热感由下而上轻抚她的全身。 伊达里奈凭藉性爱本能从正面躺下迎合转为俯身趴下，尽全力张开双股并抬高臀部，让三宅毫不费力从后方天衣无缝地进入，接着被她紧实阴道所深深吸入，内部彷彿有许多小触手，牢牢抓着三宅的阴茎不停释放温暖露水，使得他感受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乐体验。 里奈双股间渗出的液体濡湿了白色床单。 这是让男人解放原始本能最简单又粗暴的做爱方式，不需要动脑也毋需费力，只要尽情享受征服式急速运动即可，整支被包覆的阴茎如帝王一般，拥有至高权力，不需做任何指挥，大多数男人很快就无法忍受而结束整个性爱过程。 三宅扶住伊达里奈的腰际开始行进，这次却忽快忽慢，时而轻柔，时而发劲加速，宛如演奏一首动听的奏鸣曲，她感到一阵飘飘然的快感。 「嗯啊…啊…你怎么不尽全力？」 「我觉得好舒服，原来也可以这样进行。」三宅双手完全放开伊达里奈，腰部保持不规律抽送速度，甚至懂得慢条斯理将阴茎抽出至龟头部分，仅用最前端挑逗伊达里奈的阴蒂与满足自己的官能感受。 三宅十分享受眼前的一切，仔细看着自己和伊达里奈下体的结合，以及每一次抽送时彼此私密处皮肤接合的细微变化。 伊达里奈顿时感到失策，没料到这个笨蛋在此时突然开窍。由于太过刺激难耐，她频频发出细柔叫声，听着自己下体发出如同踩水的悦耳声响，左手不时用力拍打枕头，这是她达到高潮时的习惯性小动作。她不得不承认整个过程充满难以言喻的舒畅感，倘若自制力不足，绝对会上癮甚至要求不要戴上套子。 「为什么这傢伙如此擅长做爱？」她裸身在浪潮之巔呻吟着。 三宅使劲往她体内灌输动力，速度越来越快，完全没有打算停止的跡象，难道这就是属于他的强韧生存本能？双颊发烫的伊达里奈，持续感受着属于三宅生命的强力跃动感；自己体内宛如有什么被长期紧绑的东西要衝出来似的，在每个细胞中不受控制地四处乱窜。 在床上铺好大浴巾后，双膝与臀部略有红肿的伊达里奈改让三宅正面躺下，自己正面跨坐在他微胖的身上，右手辅助仍旧硬实的阴茎进入自己体内，充满原始力量的动能霎时流透里奈全身。 她主动举起三宅左手托住自己饱满柔软的右乳，并要求他以极轻力道搓揉淡粉红色的乳头，右手则拍捏自己的臀部发出声响，伊达里奈转而加速上下摆动腰臀，房内繚绕着彼此的喘息与交缠撞击声。 这些日子以来，三宅任劳任怨跟着伊达里奈吃苦，究竟获得了什么？ 此刻坐在三宅身上摆动曼妙胴体的伊达里奈自己也不太清楚，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一股找不到出口的强大力量，现在藉由极致性爱过程不断释放在她的体内。 「我已经没有美丽的花朵可以送你了…」她在内心低吟那首悲伤歌曲。 「小枫，你真的是天使，这里好像有一对翅膀。」三宅抚摸她的背部，左肩颊骨附近有两道浅浅的疤痕。 「天使会和一个笨蛋疯狂爱爱吗？」不停上下摆动的伊达里奈气喘吁吁地回答，语气相当不屑，可是她的脸上露出可爱的愉悦笑容。 「很舒服的话就会喔！」 「你真是厚脸皮。」 可是真的好会做爱，但愿你将来可以找到心爱的女人和她一起分享。脸颊泛红的她把这句话给压在内心深处。 三宅闭起自己双眼，已然陷入完全享受至高快感的被动境界，不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高喊一声后骤然释放一切，双手扶着里奈的纤细腰部，一脸满足露出真心微笑，他觉得眼前的胴体闪着前所未见的耀眼光芒。 精疲力竭的伊达里奈俯躺在三宅身上，双乳在他胸前压出美好的侧边弧度。三宅伸出右手抚摸柔软又光滑的侧乳，十分满意的他发出笑声后说：「谢谢你。」 「死白痴，还没结束啊！」伊达里奈赶紧起身，自然晃动的美丽胸部让三宅无法保持清醒。 「欸…什么？」三宅显然不解其意。 伊达里奈谨慎小心地从浓密毛发中抽出三宅保持坚挺的阴茎后说：「在射完还没软掉之前就要自己先拔出来，千万不可以贪恋女生的温暖身体而继续留在体内，套子一定要检查有无破损？这个套子实在太小，根本套不住一半，以后要选超特大号，不过这个牌子的尺寸都偏小，完全不适合你，知道吗？」 「可是真的好舒服。」 「废话！套子那么小又超薄，简直像没戴一样。总而言之，这是保护女生和自己的方式，更是对女生的一种尊重。不管如何，一定要以女生的自由意愿为优先。」 她继续补充：「在女生没有同意之下，绝对不能射精在女方胸部、脸上、嘴里甚至体内，记住了吗？更不能有虐待女生的动粗行为，如果女生说不要，就是真的不愿意。」 她拎起装有超大量乳白色液体的套子对三宅详细解释，接着准备绑紧保险套，赫然发现保险套在释放欲望的途中已有破损，可是伊达里奈竟浑然不觉，她从来没有这样的粗心经验。 她静默看着自己的下体沿着左大腿内侧流出一道温热白色液体，精液的味道窜入鼻息之中，这一次伊达里奈不再伤心难过，也不觉得有以往的厌恶腥味，反而感到相当平静，充满无法形容的奇特成就感，她从未想过性欲和自己的婀娜身体可以成为帮助他人的重要关键。 这个社会很多问题是由性所引起，同时性也能解决许多问题。 心满意足的三宅辉明慵懒地穿上衣裤，准备继续在舒适大床上补眠。 「你真是个呆瓜，现在也还没结束！」伊达里奈再度发出叱责：「立刻去浴室拿热毛巾过来。」 她谆谆告诫三宅事后要温柔地帮女生擦拭身体，亲吻对方的额头、脸颊与胸部，甚至倒茶水给女方或是一起淋浴，等到女生露出甜美又安心的笑容，一切才算大功告成，丝毫都不能马虎。 「你这个蠢肥宅，做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双方製造爱情的重要过程，男生如果够温柔体贴，女生即使没有达到高潮也能感到甜蜜舒适。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尊重对方，让女生感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在做完爱后非常舒服地依偎在你怀中，这就是所谓『乾净的性欲』，瞭解吗？否则一切都只是打炮而已，单纯的打炮一点意义也没有！只是把你勃起后的阴茎强硬塞入女生阴道或口中，然后再粗暴地射精，这样有什么意思？你要吃美食填饱肚子或是吃餿水？」 三宅立刻明白里奈的话意，急忙前往浴室弄妥热毛巾。 她把热毛巾丢给三宅后，张开双腿示意要他帮忙擦拭依然温热的下体，修剪过的柔软黑色毛发透出微微光泽，每一根都宛如蚕丝般细嫩光滑。 「三宅，仔细听好了。我愿意接纳与认同你的一切，所以你之后也要认真对待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对自己诚实，才能找到对你也如此看待的人。」 「谢谢你，我会一直努力的！」 伊达里奈清新的发香如花朵芬芳流入他的鼻腔。 「现在需要我帮你洗澡和擦背吗？」 「不用啦！你这傢伙只是想继续光明正大摸我的奶吧？刚才还没揉够？麻烦请记住教你的一切，之后自己努力找个爱你的女孩再温柔对待她。」伊达里奈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电子鐘，时间正好经过一百分鐘。 三宅彷彿被说中内心想法，害臊地迅速鑽上床后用棉被盖住自己的头，却又调皮伸出右手偷摸里奈极富弹性的e罩杯美胸。 伊达里奈并没有生气，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之后，拿起白色大浴巾后走向淋浴间再次扭开莲蓬头。 「自己还没当成死神，却先成了另类性爱女神，我才不要当阿芙萝黛蒂！」 伊达里奈静静站在莲蓬头洒出的温水之下，双腿间流出最后残留的乳白色液体。 她张开双腿，伸出左手仔细清洁自己的私密处，看着从阴道内渗出的残存精液，她心想：将来只会让真正喜欢的男人深深进入她的体内。 她闔上双眼，淋浴在温水下，洗掉左手双指上的浓稠精液，试图冲洗心灵上的每一吋污秽。 沐浴完毕后，伊达里奈裹着浴巾走回房内。三宅早已再次进入梦乡，发出的打呼声比刚才还大声，然而白色棉被的下半部隆起一座小山丘，迟迟未能消失。 「这傢伙到底累积了多少？」伊达里奈摇摇头后低声抱怨：「幸好我妻直美不是他的女友，不然肯定当不成偶像，光是逃下床就有困难了。三宅这傢伙别说交女友，我看将来连跟女生约会都是种奢望。希望肥宅在梦中能遇见直美，然后靠自己解决欲望。」 看着眼前此景，伊达里奈索性将白色浴巾拿下，光着身子、歪着头面对房内的全身镜，再次拿起那件粉红色衬衫在身上比画。她原先打算请三宅购买一件当季粉红色碎花洋装，却没有勇气说出口，自己也不敢去服饰店选购。 自从决意復仇后，伊达里奈除了援交接客与打黑工时会穿上短裙或洋装，平时都以深色衣裤打扮为基调，而且口罩几乎不离身。假若穿上喜欢的服饰，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镜中之人究竟是伊达枫或伊达里奈？不论是何者，她打从内心都已经无法认同，况且左脸上还有那道难看的疤痕。 三宅辉明无法认同任何部份的自我，从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里奈也无法从容面对失去身分的自我，至今她没有任何正向的欲望，或是说不敢存有任何一丝欲念，只有强烈的復仇意志。 「真正的死神应该不会像我这样照镜子？」 她保持全裸状态，面对镜子跳了一段小时候最擅长的”年轻小鲜肉”和”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简单舞蹈，接着拿起桌上没有打开的麦克风轻声哼唱”折翼天使”（翼の折れたエンジェル）。 以前伊达夫妇总喜欢在下过雨的春天夜晚一起小酌几杯，对着外头小庭院唱起这首1985年由性感偶像歌手中村步美演唱的名曲。窝在一旁的里奈非常有天分，很快就学会这首充满英伦新罗曼蒂克（newromantic）要素的歌曲。 中村步美低沉有力的浑厚嗓音，恰如其分詮释带有淡淡忧伤的”折翼天使”歌词。 歌词一开始是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女主角坐在车内发现雨刷故障无法使用，在狂风暴雨中车辆无法前进，不禁回忆起情竇初开时的恋情。两人在14岁时相遇、16岁发生初吻、17岁献出自己宝贵的第一次、18岁时却对未来的恋情感到孤寂惆悵。男方曾说想要成为英雄，努力勇敢地保护女方，然而双方都是失去翅膀的折翼天使，那该怎么办才好呢？大家都是无法展翅翱翔青空的天使… 「希望你们姊妹俩以后都能遇到勇敢保护你们的天使，带你们一起展开双翼在天空飞翔喔！」伊达太太笑瞇瞇握住伊达姊妹双手。 “如果我能成为英雄的话 寂寞悲伤就无法再靠近你了… 即使他这样说我却依然感到绝望 我无法点头同意内心中只有孤寂 oh…折翼天使他也是折断羽翼的天使 大家都是无法再飞翔的折翼天使” 全裸的伊达里奈犹如失去羽翼光芒的天使般瞬间瘫坐在地，弓起身体将双膝併拢，把头部埋入双峰与大腿之间的缝隙，尚未完全擦乾的短发缓慢落下水滴。 折翼天使无法回到天堂，在混浊人世该如何存活？ 她伸出右手摸着自己背部低语：「翅膀断了，到底要如何做才能恢復？只能用双脚行走的天使，还能被认为是天使吗？」 伊达里奈抬起头后敏捷地起身走向全身镜，端详镜中的自己。左肩、腹部以及左大腿后侧都有大小不一的伤疤─背部连断折的羽翼也没有。她摸着脸上那道痛彻心扉的印记：「我妻直美，你大错特错！死神之所以被称为死神，就是祂只会带来毁灭及死亡；阿塔卡玛沙漠即使降雨而开出花朵，之后依然是寸草不生的荒漠，除了微生物之外，没有任何生物得以在其中存活，就连死亡本身都显得多馀。」 她打开房内的小冰箱，取出一罐水蜜桃啤酒后打开畅饮，沁凉气泡冲刷沾有荒砂闷滞感的喉头。 「死神稍微改变电车轨道就够了，该付出代价的人仍旧要站在另一条铁轨上接受惩罚。恶人绝不能就这样被轻易放过，否则这些时日以来，我和三宅熬下来的苦楚到底算什么？」 伊达里奈戴上红色白点的发箍走进浴室，拿起宾馆附赠的刮鬍刀及刮鬍膏，谨慎地把自己阴部毛发全部剃除。站在全身镜前的伊达里奈用力併拢双腿，直视前方镜中倒影，随后她套上舒适的bratop却没有穿上内裤。 「以后能这样舒坦自在的机会恐怕不多了哦！」她勉强对自己露出微笑，逕自走到桌上的笔记型电脑前方，坐在枣红色沙发上开始操作这台当初她送给三宅的逃亡礼物。 点开电脑桌面第一个档案是傍晚在办公室内假冒伊达里奈之人的哭泣影片。 她反覆播放这段影片并且放大哭泣主角的脸部特写。看着和自己面孔一模一样的影像不停啜泣，她疑惑到底是谁在伤心落泪？自己伤心欲绝之际，欲置她于死地的伊达枫是否也曾真心掉泪？ 脑海中，自己的影像重叠着假冒她的伊达枫哭泣脸孔。 心烦意乱的她暂时关掉影片档，却不小心开啟另一档案。那是一组以她为主角的幻灯片影像，背景音乐是bwithyou的”才不要变成cinderella”的钢琴演奏版。 档案以她去年耶诞夜特地下厨煮咖哩饭及味增汤的侧面照开头，照片中左脸颊的疤痕依然原封不动紧黏其上，但是她却难得露出微笑，接下来是吃新年蛋糕、看跨年歌唱节目的影像。 还有一张是她淋雨回家后赶紧脱下黑色衬衫仅剩胸罩的侧面回头偷拍照、在厕所坐上马桶拉下紫色内裤却没关门的生活照，一张她穿细肩带上衣在客厅做伸展动作，却不小心露出左乳的照片，其后有一张是她不知情的睡相照，因为只穿轻薄睡衣，照片依稀可见胸前激凸两点。每张照片共通点聚焦在她的不同情境笑容以及左脸颊，也就是里奈最在意的部位。 「原来过去这段期间我也有笑的时候？这个蠢蛋为什么老是拍那个角度？」伊达里奈眼眶隐约泛泪。 最后三张照片分别是当初在老家收到偶像团体第一阶段甄选合格的通知书、自己小时候和伊达夫妇、伊达枫的全家福照，最后是三宅和自己在动物园的合照，背景则是那头傻乎乎的北极熊。 她不知三宅如何取得那张全家福照片？至于最后一张则是三宅做出的合成照─上面的伊达里奈依然以左脸角度面对镜头，在晴朗艳阳下，脸颊上的疤痕似乎更为清晰。 「笨蛋，怎么可以秀出露点照片？三宅，这个社会能够接纳及认同我的一切吗？」伊达里奈重新播放幻灯片喃喃自语，三宅的难听鼾声不时传入她的耳中。「所谓的社会正义会站在哪一方？倘若不存公平正义，那就由我担任一次死神，反正我早已没有那对白色翅膀了。」 没有人要的流浪小猫、断折羽翼的天使、没有真实身分且脸上有伤疤的援交女…甚至连cinderella（灰姑娘）都不是─不可能有人愿意捧着那支玻璃舞鞋在未来等着我。 不论自己的復仇欲望与生存意志是否失衡，现在必须为自己企求的公平当一次死神！ 下定决心的伊达里奈迅速点开几个傍晚录下的影音档，俐落地进行相关作业，三宅辉明的打呼声仍然不绝于耳。 「我会好好努力完成的！」三宅突然冒出一句梦话。 伊达里奈早知他有说梦话的奇特习惯，多半是喊出「妈妈，我好想你。」 这次不知他在梦中答应谁要好好努力？又是要卖力做什么事呢？ A面曲15 索多玛里的折翼天使：求生本能与极 bwithyou演唱会圆满落幕后的第二天夜晚，我妻直美为了报答与实现当初对三宅的承诺，翩然出现在约定的高级爱情旅馆812号房内。严守信诺又爽快的直美二话不说，逕自褪下衬托好身材的米白色针织衫与红色菱格纹短裙，只剩下粉蓝色胸罩、蕾丝丁字裤与过膝透肤黑丝袜。 虽然此前已看过一次直美几乎全裸的模样，三宅辉明仍旧看的目不转睛，直美身体每一吋肌肤和曲线是如此令人目眩神迷。 「你喜欢这一套吗？」直美双手插腰，做出拍照的专业姿势。 「只要是直美身上穿的，我都很喜欢。」全身都不穿的话我更喜欢。变聪明的三宅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解下自己俏丽马尾上的白色山茶花发圈，甩头松开一头乌黑秀发，阵阵迷人香味充满整个房间。 直美深情款款凝视着三宅：「你今天穿着我最喜欢的粉蓝色马球衫耶！」 三宅害羞低头不语。直美慢慢走近他，以跳舞般的节奏绕着他转圈，发丝飘逸在三宅脸庞，接着帮他脱下那件马球衫及黑色牛仔裤。 三宅光是闻着直美发香，看着她几乎露出的水滴状美胸便已无法控制自己激动情绪。 「啊！这个…」深蹲的直美拉下三宅的全新内裤后发出惊呼，抬起头笑盈盈说：「amazing！实在太不可思议，怎么会如此粗长？看起来感觉非常不错，一定能让我释放压力。你知道印度教的『湿婆』吗？」讶异之馀的直美没忘记用右手与舌尖挑逗眼前巨物。 三宅低头看着我妻直美的深邃乳沟后摇摇头说：「湿婆是什么？」 擅长歌舞的湿婆在印度教中代表「毁灭」，然而该词本身也有「再生」的意思。湿婆在印度教中的地位爬升速度相当快，早期《吠陀经》并无祂的相关描述，不过在某次无意中展露出异于常神的「神伽」后，信徒数量陡然暴增，地位直逼另外两尊大神：毗湿奴与梵天─如今在印度境内，梵天几乎没有信徒了，反而变成是东南亚信眾颇多的「四面佛」。 「神伽」就是男性的阳具，在印度教里同样也是「再生」的象徵。湿婆那次的「惊天神举」，据说毗湿奴和梵天花了一千年都量不完那次湿婆勃起后的长度。 情色的意义并非阳具或超强的勃起本身，而是詮释它的人。 勃起本来就是很自然又健康的现象，如同克里特岛上的米诺斯文明，女性穿衣服时会展现乳房及露出两点，对她们来说非常自然正常，颠覆人们对服装作用的概念观。 「至于到底是不是情色或色情，端赖詮释者本身的角度。」博学多闻的直美做出扼要说明后，伸出灵巧粉嫩舌尖舔了一下「再生」的象徵，三宅不禁发出轻微叫声。 直美含情脉脉抬头对三宅说：「今天晚上的事千万不能说出去哟！因为你很勇敢，十分相信我的话，所以才会答应你。」三宅的下体刺激过度而再次变得粗壮，使得直美震惊不已，伸出拇指和食指竟然无法圈扣住。 我妻直美优雅起身背对三宅后说：「伸出你的双手放在我胸前，准备好了吗？」调皮的直美再次挑逗三宅，示意他在解下胸罩的瞬间必须用双手代替内衣捧罩住美胸。 「倒数3、2…」还没数到1时，顽皮的直美冷不防解下胸罩，三宅这次反应极快，双手及时捧住饱满双峰，一道柔嫩又有绝佳弹性的力道给予三宅强烈反馈。 每任男友总是在做爱后称讚直美的身体是极品中的珍品。 「摸起来舒服吗？」直美大胆地用双手压住三宅的手问道。 没想到可以这么大却又柔软无比，三宅以不停揉捏的肢体语言代替回答，完全沉醉在酥胸白似银的温柔之中。 「这是货真价实的美奶喔，好几位团员的胸部都是做的。」直美用右手加强三宅双手的力道。 三宅几乎要感动落泪，闭起双眼后享受无比的温暖。 「等一下爱爱时，你要温柔一点，人家有点担心你的太大而进不去，我那里真的非常紧。」直美转身凑近三宅耳际，柔软胸部紧贴着他，以气音发出诱人要求：「和我做爱时，绝对不能想其他女人。只能一直想我，只能吻我，只能插入我的体内，只能全心全意用力干我…」三宅越听越亢奋，体内欲望已然达到沸点，他没想到直美面对性爱时，会变得如此豪放爽朗。 三宅贪婪地吻遍躺在床上的直美全身，左手不停抚摸直美的右胸，故意轻捏她的粉色乳头，双颊逐渐发烫的直美忍不住发出娇嗲：「讨厌，有点疼，可是好舒服。你好会唷，再用力一点点！」累积许久的压力逐渐获得释放。「轻轻咬，慢慢来，啊…感觉好棒、好舒爽。」 直美转而搓揉自己的酥胸，接着指示三宅亲手脱下那条根本像没穿一样的丁字裤，全身只穿着黑色透肤丝袜。 她张开修长雪白双腿，双股间的甜美水分从细嫩毛发上滴落。三宅没有忘记要从大腿内侧开始亲吻爱抚，发出阵阵呻吟的直美禁不住挑逗，轻咬自己的下唇，右手忍不住按压湿润粉色阴蒂后说：「求求你快进来！我好想体验连续高潮。」直美鼓起发烫的泛红双颊撒娇。 「我会好好努力！」 三宅信誓旦旦保证可以让她体验前所未有的绝顶性爱感受。 正当三宅准备戴上保险套时，直美却开口说：「不用戴套没有关係，只要让我很舒服就好。」 三宅显得十分诧异：「直美，这样真的可以吗？」 「你的实在太大，根本套不上啊！反正之前我也很少让男人戴套，我喜欢直接进入后肌肤与肌肤相互贴合，而且会產生对身心很棒的stm益生菌。」 「可是…」三宅显得有些犹豫，不过stm到底是什么？他打算和直美做爱完后仔细研究一番。 「紧密的结合，才是真正的做爱。我喜欢看着精液从自己体内流出来，让我非常有成就感，自己可以让男人付出一切的感觉不是非常棒吗？咦？是不是又变粗了？」直美露出灿烂无比的甜笑，准备享受前所未有的体验。 三宅再度开口：「直美，我爱你。我要进去了。」 直美露出迷濛性感的挑逗眼神，抿唇咬着自己的食指后点点头。 三宅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和心爱的女人尽情享受被自我封闭的本能欲望。愿意毫不嫌弃地接受他的一切，直美的体温一点一滴缓缓传到他的身上。他抱起直美后用力一喝，彼此形成更加紧密的结合而不愿有丝毫分离，哪怕是一立方公分的空间也要奋力填满，感受处在其中的安心包覆感。 直美发出叫声后双手环抱三宅颈部，圆润白皙的乳房紧贴三宅胸膛，双腿已呈现大开姿态。直美身材高?且比例极佳，体重却十分轻盈，三宅捧着直美光滑又结实的蜜桃臀，轻易地便能往自己身上推送，速度越来越快，三宅不断猛力在直美体内释放自己的本能，她持续发出娇柔声浪，下体不停渗出液体，顺着三宅大腿在地毯上形成一片水渍，宛如无垠沙漠中的一方绿洲。 「啊…我快不行了…」直美身体產生无法控制的不自然抖动。 正当三宅触发直美连续高潮时，忽然感觉脸颊有点疼痛，但是他丝毫不以为意，继续努力把抱在身上的直美胴体前后推送，一次又一次推上更高的巔峰。 「绝对不可以停下来，我要你的全部。」直美在做爱时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直美，我忍不住了…」 她献给三宅一个深吻，示意可以尽情在自己的体内释放所有精力和愉悦，直美等不及想见到三宅努力的「最后成果」从欲望的入口流泻而出。 三宅发出舒爽呻吟后，大量白色液体从直美修长双腿间滴落，她满足地紧拥三宅不放：「亲爱的，你超棒！」直美轻轻咬了三宅的耳垂后用气音诉说：「我爱死你了！」 伊达里奈持续专注在眼前的工作之上，却听见打呼的三宅不停冒出梦话。 「这忘恩负义的死色胚真的梦见直美，还说会好好努力…等一下，怎么又说不用戴套？这傢伙明明才刚做完而且还花了不少时间。」 伊达里奈停止作业，急忙起身前往探视吐着梦话的三宅。 「糟了！」伊达里奈打了三宅一巴掌却无法唤醒。「这傢伙太沉醉了。不行，绝不能再弄脏棉被，否则会被额外收取一笔清洁费。刚才把毛巾和浴巾都用掉了，房内的面纸呢？」一向冷静的伊达里奈此刻十分慌张，遍寻不着房内的面纸。「来不及了，这傢伙真的要射了。」 无计可施之下，情急的伊达里奈迅速脱下三宅裤子，双手掩住他的欲望喷发，幸好这次只是渗出残留的精液，但是她的双手依旧沾染满满的乳白色液体。 「我上辈子到底欠这个死猪脑多少？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教他这么多，而且最后还是没戴套。能够梦见和直美激情做爱，三宅此生应该无憾了。」伊达里奈看着三宅露出满意笑容的睡脸而低声抱怨。 对某些人而言，梦境与现实相比，或许前者更令人嚮往。 伊达里奈弄妥热毛巾走回卧室，果不其然，三宅的下体还是呈现超强旺盛的能量，好似随时都能上场作战。她再度拍了拍三宅脸颊，宛如睡死的三宅一点反应也没有。无奈之下，她费了好大功夫才用毛巾擦拭乾净。 「我这个另类死神真是狼狈。」她蹲在床边端详三宅的阴茎与包皮特殊纹路色泽。「直到半年前，我才发现三宅下体的特殊状态，但是三宅跟在我身边已经三年多，详细记录我的日常、製作了投影片，笨拙地瞭解我的一切，被我辱骂也提醒我必须按时服药，甚至不惜牺牲自己拥有的东西也要协助我復仇，可是我对他的瞭解实在太少。」她轻触眼前的红润龟头缝隙：「你在笑我对吧？对我来说，和男人交欢已经变得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和三宅发生关係根本不算什么。躲在黑夜中生活的我们，或许都是断折羽翼的天使，可是三宅应该能够再度飞翔在充满阳光的天空，虽然他稍微过胖，没错吧？」 月亮已完全消失在这座城市的天际，在房内昏暗灯光下，伊达里奈站起身后看向熟睡的三宅。 「傻子，你到底还有什么故事想说？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要展现？我这个狼狈的死神就要离开了，因为死神无法照顾一个活人！」 躺在大床上的三宅再次说出梦话：「直美，你还想要？没问题喔！」 「这个白痴！」发出咒骂的伊达里奈心头一惊，赶紧蹲在床边备妥湿毛巾，发现部分床被单还是被两人的体液给弄湿，尤其是三宅过量的精液，棉被一角沾有明显的欲望痕跡。 这就是现实界线。 任凭性爱爱技巧如何高超或持久，没有男人可以忍受极度快感而不偷偷射精或渗洒出精液，许多男人甚至在一插入瞬间就已射出不少，这就是要戴保险套的主因之一。莫可奈何的她打算等早上起床后再次告诫三宅。 伊达里奈早已能分辨男方是否真的射精。在进行援助交际时，假如想射两次，就必须付两次费用，不戴套做就要付1.5倍费用，如果又想射精在体内就必须付三倍价钱。通常选择不戴套的寻芳客都会付出至少六倍以上的代价，伊达里奈的高超技巧与凹凸有致的身材，会让对方快速射在体内而忍不住想继续做第二次甚至第三次，这就是她的艰困求生法则。可是在初期却吃尽苦头，曾经碰过几次不想戴套做，却足以坚持超过两小时的客人，使得她苦不堪言。 然而万一对方在插入或抽送时渗漏一点点，伊达里奈会选择视而不见。 她认为交易必须公平，假如上天没办法公平对待她，她自己会选择公平对待其他人，因为她深知受到不平待遇的痛苦。 有一次，一位尚无性经验的男大生满心期待地邀约她，竟然在只看见里奈的裸体时就已先射精，她不但没有多收费用，反而主动延长时间，耐心教导对方如何享受性爱，男大生在没戴保险套进入后又立刻射精。他感到万分愧疚，频频向伊达里奈致歉。 「你看喔！这就是不戴套子的后果。」她故意在男大生面前张开双腿，用双指轻撑粉嫩阴唇，让对方看清楚从里面所流出的乳白色液体。「之后和你喜欢的女孩做爱，一定要戴上套子，好吗？」 她让对方再次进入且十分享受地连续射了两次在体内，最后却只收取对方说好的三倍费用，对方想多付费时却被她拒绝。 「只有人才能凭自我意志选择是否公平对待他人，这个社会和上天并不会如此。看不见就以为不存在；看得见也未必能够理解。所谓的公平好像也是这样。」伊达里奈帮对方清洁下体时说道：「这样对你才是公平的，没错吧？」 原本害羞的男大生发出爽朗笑声，不一会儿后他又再次勃起，里奈露出可人笑容后，再次张开自己的双唇…… 之后对方时常邀约她，生涩的性爱技巧也持续进步。伊达里奈发现男大生是发自内心喜欢和她发生关係，完全不介意她脸上的丑陋疤痕，极度渴求她的身体，不像其他顾客多半抱着发洩的态度来寻欢，彻底把她的身体当成工具；然而长期以来，她一直习惯把诱人的身体也当作工具，一旦有寻芳客真心欣赏及爱慕，反倒会造成她极大的困扰。 伊达里奈始终认为自己已无法再对爱情抱有任何奢望或期待。 她利用没有爱的性爱过程，把自己闭锁在绝望之中，戴上面具，不愿让人见到任何的真实，纵使绝望黑暗中仅存的火种有一丝丝点燃的契机–太久没有见到真正的火光，双眼反而会害怕那亮度的灼烫感。 伊达里奈深怕对方被性爱冲昏头而爱上她，或是沉迷性爱而荒废学业，在一次激情结合后，伊达里奈退还给对方费用后说：「用这些带我去附近餐厅吃饭，好吗？」 同时她也退还了那颗可能被点燃的火种，继续把自己囚在黑暗之中。 在用餐完毕后，血气方刚的男大生本能衝动又起，下定决心的伊达里奈在一起散步的公园暗处先拿下口罩，接着自己掀起及膝百褶裙，俯趴在小凉亭内的木头长椅上，示意男大生拨开黑色丁字裤后直接进入，一次、两次不够，就让他再来一次，直到对方完全满足为止。 用最原始又简单的方式直接进行，让他尽情享受性爱的纯粹极致快感，没想到前后总共做了六次之多，从晚上九点半进行到午夜为止，整座公园几乎都有他们交欢的足跡与叫声。 好几位在公园内散步民眾瞧见半裸的伊达里奈不停发出低声喘叫，甚至有一对年轻情侣在看见他们的性爱过程后，竟然在附近石桌上让女方躺下，大胆拉下女方粉紫色丝质细肩带洋装至腹部，用力扯掉她的无肩带胸罩，男子脱下裤子后便掀起洋装裙襬，把粉红色丁字裤拨开至旁便直接猛力插入，整个态势更为直接又原始，两人彻底释放出本能欲望，完全不在意他人是否会看见。 公园照明灯打在他们身上，女生的坚挺胸部在灯光下十分漂亮，下体毛发相当浓密，伊达里奈记得女生左手臂上有个粉红色爱心刺青。不久之后，壮硕的男方徒手撕裂女生的丁字裤，将她穿着紫色高跟鞋的双腿扒开后掛在自己肩上，女方丝毫不以为意且相当享受当下的结合过程，不停发出悦耳叫声与笑声。 男大生见状后，抽出自己湿滑阴茎甩打在伊达里奈的臀部与阴部，发出响亮声音，伊达里奈并未阻止，反而发出不知是开心还是痛苦的笑声，接着男大生再次把他的阴茎放进自己湿润无比的阴道，一股难以言喻的膨胀感像气球般顿时充满全身，加快速度抽送，让里奈发出无法抵挡的尖叫，透明体液夹杂些许白色精液不断从接合缝隙顺着大腿流出。 对面的男子露出得意笑容，轻轻放下女方的双腿，转而要求女子帮他口交。女子裸着上身蹲下后试图含入全部的阴茎，发现只是徒劳无功，发出咳嗽声后开始努力吸吮，男子双手轻轻压着女孩的头部，没多久后，男生忍不住把精液全射在女生丰满乳房之上，还差点喷到女方画着精緻妆容的美丽脸庞─粉紫色洋装早已被濡湿好大一片。 女孩与里奈对上眼后，两人不禁开心笑了出来。女孩笑容灿烂迷人，完全没有丝毫矫饰，是彻底发自内心的愉快笑顏，那时伊达里奈觉得美极了，宛如展出雪白双翼的天使对她微笑，对方的性爱过程让她也觉得很舒服。如果有魔法的话，她很想变成那位男子站在天使女孩的面前。 伊达里奈俏皮地对女生比出6的手势，随后女方要求男生赶紧再来一次，她转身俯趴在石桌之上，翘起充满诱惑的臀部，细肩带洋装几乎已被完全掀起而揉成一团，胸罩早已不知去向，女方形同全裸一般，全身只剩下忘记脱下的高跟鞋。男方立即用力插入保持硬挺的阴茎却完全没有抽送动作，任由女生自己前后摆动身躯，自由地掌握属于自己的节奏，女孩胸部不停前后晃动，沾满精液的双峰在灯光下显得晶莹剔透，散发诱人光泽。 男子细心体会眼前的美景与甜蜜接合，六七分鐘之后才开始在女生体内奋力前进，女孩无法抵挡强烈刺激而大叫一声，路过的两三位民眾见状后反而害羞离去，除了伊达里奈和男大生以外，没有人敢正眼欣赏他们的自然释放。 公园里充满了原始本能，没有其他杂念或多馀的欲望，只有夜晚的虫鸣鸟啼和爱侣真心性爱的愉悦声响，一切是如此简单又纯粹。动作直接俐落，彼此的感受及反应没有虚偽或掩饰。那时伊达里奈认为眼前是最自由又舒适的乐园，没有纷争嫉妒与纷杂欲念，所有的一切都十分美好，而且非常平等。 「这样不是很棒吗？而且也是一种公平。」 伊达里奈在达到不知第几次高潮后对自己如是说，那位女孩忽然同步发出高声吟叫，身体不停颤抖，几隻夜鶯配合叫声从树丛里飞出，直衝黑色天际。 女孩的叫声真好听，身体颤动韵律好像跳着优美舞蹈。伊达里奈也好想发出那样的自然叫声及律动。 「有时候公平对待看起来会十分残酷，只有等时间经过才能明白。」她看着从自己双腿间流至长椅上的乳白液体，轻声对扶着她腰际的男大生说道。 在那之后，她再也不接受那位男大生的邀约了。 睡梦中的三宅忽然开口：「谢谢你，我的天使。」回过神来的伊达里奈擦拭掉最后的残存液体，然而她不知道三宅方才的梦话究竟是对谁诉说？ 「终于恢復正常了，在一般状态下，居然比一般男人的要短小。」伊达里奈看着不再勃起的阴茎说道。她体贴地帮三宅穿上内裤与短裤。 「这傢伙的人生简直和他的阴茎一样嘛！平日畏畏缩缩、躲躲藏藏而被人瞧不起，却拥有最强的求生本能爆发力。」她不禁笑了出来：「人生不可能一直保持强力勃起的状态，所以你还是必须在释放本能之外，勇敢面对这个社会的既有运作系统，不能老是躲在幽暗下水道生活，那里也不会有我妻直美等着。」 遁入梦乡的三宅辉明根本听不见伊达里奈的教诲。 从傍晚计画多时的復仇行动开始至今，发生一连串超出生活常理的事件，一切是如此荒诞不经却又极度真实，在復仇计画尚未完成之前，伊达里奈始料未及会有如此强烈的转折插曲，好比她已经丧失的人生一般。 虽然復仇计画暂时功亏一簣，此刻她却感觉十分平静，剩下的步骤就是从折翼天使变成死神。即便是狼狈死神也具有毁灭性的力量，只要最后一击能够发挥力量便足矣。 精疲力竭的她躺在床上后很快便进入无梦深沉睡眠，发出浅浅的规律呼吸声，她没有发现体内竟然还残存着些许精液，趁她在睡梦中缓缓流出…… 熟睡中的伊达里奈被盥洗室内传出的噪音与哀号声给吵醒，三宅已经起床却待在厕所里发出痛苦低鸣。 不明就里的伊达里奈走到盥洗室内的厕所旁开口：「阿宅，你到底怎么了？」 「我刚刚喝了一瓶气泡水。」 伊达里奈走回房内的黑色行李箱旁，发现一瓶气泡水只剩下空瓶，里头一滴水也不剩。 「你这个脑残肥宅，这些气泡水都是你当初亲手加入泻药，怎么会笨到自己喝下去？」 「我不晓得那些水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应该都已经送去那间舞蹈工作室才对，因为口渴就拿来喝了。」厕所再度发出三宅的哀号与不堪入耳的腹泻声。 「喂！当初瓶盖口都有做记号，你忘了吗？」 「有…有吗？我不记得了。」 「蠢蛋，你现在只会吃饭跟做爱而已吗？拿出你的水母脑用一用，做爱时不是很会耍小聪明嘛？」 「可是水母好像没有脑？对不起，可以帮我拿些卫生纸或面纸吗？」 伊达里奈抓起床上的小抱枕使劲摔下，心想：我当初为何会选择带这个笨蛋一起逃亡？这种傢伙还是适合像蟑螂与老鼠一样，骯脏地生活在幽暗下水道。 百般无奈的她趴在床上，此时才发现自己双腿间有精液痕跡与气味。她伸手抚摸自己下体后笑了出来：「竟然还有！也未免太多了，这傢伙的求生本能连体液都感受到了。」 伊达里奈觉得可以放心让三宅独自重啟自己的人生。 她用双手撑起自己身体，拿着一包面纸走向盥洗室厕所递给三宅。 虽然淋浴间就在厕所隔壁，伊达里奈无意冲洗身体反而直接缓步走回房内，低声对那些瓶装气泡水说：「一切都结束了。我已经没有花可以送你，属于你的寧静与美好必须靠自己寻找。比蟑螂更强的生存本能会引导你继续前进的。」 她重新鑽回被窝并对三宅大喊：「喂！结束后赶紧出来办正事。」 「小枫，你确定我们还是要进行计画？」腹泻中的三宅语气突然变得严肃。 「当初『大和舰』不是也建造完成了吗？不论是平贺让或山本五十六，都让『大和舰』在预期之中被击沉。bwithyou演唱会舞台早就搭好，难道我们不登场将她们击垮吗？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死神的最后一击。」伊达里奈的回答，正式敲响三宅内心的警鐘。 「我明白了。」三宅不再发出任何声音或请求，如今他只能顺着命运轨道前进。 「阿宅，我把钱放在桌上了，出来后自己去买止泻药，再买两份便当回来，接着好好处理我放在桌上的待办事项。我还需要再睡一下，下午两点会正式退房。」伊达里奈再度恢復之前有条不紊的指挥态势。 被窝里的下体渗出最后些许液体，她掬了一点精液涂抹在自己胸部之上，告诉自己这些是过去这段日子以来的「伤痕印记」，没多久之后，她潜入只有自己的梦乡。 这一次，她梦见了自己在一座荒原上奔跑，一望无际、寸草不生的荒漠，竟然在远处有一株巨大的樱树，她很想仔细看看上头枝枒与新生的粉色花瓣，持续不停向前奔跑……她发现奔跑的身影逐渐变回当初那位可爱的8岁小里奈。 「非常抱歉，我们不小心弄脏床单与被单，地毯上也有一点…『那个』液体，真的万分抱歉。」 退房时，伊达里奈主动把弄脏床被单告知柜台接待小姐，一旁的三宅显得相当愧疚，眼神飘移不定。伊达里奈则是十分坚持公平这项原则。 左胸前掛着「金川」银色名牌的接待女士皱眉后，拨了通电话给房务人员，不久之后，接待小姐露出亲切笑容说：「没关係，您很诚实所以这次不额外收取清洁费。」金川小姐随后凑近伊达里奈耳边悄悄说：「我们柜台有贩售超特大号的保险套，之后可以先行选购。房内有一个竟然被撑破了呢！」 她感觉金川小姐似乎闻到自己下体与大腿发出的气味。伊达里奈穿着昨天的白色衬衫和黑色及膝裙，可是里头并未穿上内裤。 「那么我现在先买一盒，非常谢谢你。」由于没有被收取清洁费，伊达里奈只好购买一盒带有颗粒状的超特大号保险套作为弥补。 「年轻真好！」金川小姐的双眼好似闪着火花。「这个虽然是超特大号，可是也非常薄，现在科技真的让人讶异。」 人类的本能更强于所有科技！ 伊达里奈内心浮现这个想法。 如果关于欲望的资讯能够公开透明流通，不需用虚偽情感算计甚至是恶意包装，这个社会一定会更加美好和平。 这次换伊达里奈凑近年纪差不多的金川小姐耳际说出悄悄话。 金川听得面红耳赤后低声回答：「咦？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 伊达里奈笑着摇头，紧接着说出第二句悄悄话，然后在宾馆名片写下三宅的手机号码，连同刚才购入的保险套一起放在金川小姐的掌心后拉着三宅离去。 金川一时间不知所措，她出于职业本能开口：「谢谢光临，期待您再次蒞临。还有我很喜欢现在您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充满一股特殊的魅力呢！」 戴着红底白点发箍的伊达里奈回头对金川展现微笑─这次她并没有戴上口罩。在她有生之年，并没有再度踏入这家高级的爱情旅馆，甚至之后连东京都也未曾踏入。 爱情宾馆外的天空一片晴朗。 这个傢伙有朝一日能等到金川小姐的来电吗？伊达里奈不禁对着天空发出笑声。 「你刚才对那位小姐说什么？」三宅满腹疑惑问道。 「以后你可以亲自知道的话，那些悄悄话才有意义。」 三宅无法理解她的回答，转头看着伊达里奈左脸颊说：「你现在这样笑起来很好看。」 伊达里奈并没有回应三宅，反而加快步伐逕自走在前方，在青空之下开始清唱”折翼天使”： “如果我能成为英雄的话 寂寞悲伤就无法再靠近你了… oh…折翼天使他也是折断羽翼的天使 大家都是无法再飞翔的折翼天使” 三宅拖着黑色行李箱跟在后头，他发现伊达里奈的影子好像有些扭曲变形，一对断折翅膀出现后又骤然消失，接着黑暗死神的身影彷彿与之重叠，三宅暗自祈祷这些都是他的错觉。 A面曲16 大阪Lover的唐吉訶德（1） 终于在午夜过后结束今日预定的所有工作，大家早已疲惫不堪，就地在traum舞蹈工作室解散，今晚我妻直美及伊达里奈始终没有现身。 公司按规定有发放夜归交通津贴给每位团员，奥川佳织依然打算要步行回到宿舍。宿舍距离traum有一段距离，步行得花上大约40分鐘左右，万分疲惫的我其实很想劝服她合搭计程车，佳织揹上包包后说：「步行回去的话，其实可以缓解大腿疲劳，也能享受难得的静謐。」 「那就让我来保护你！」原本犹豫不决的我发出勇敢的骑士宣言，竟也随着佳织一起步行回去，万一出现突发状况，恐怕是她这位公主要挺身而出保护孱弱胆小的骑士。 下过雨后的夜空透出光芒，照亮整条夜归路途。 「小茜，你会害怕吗？」 「咦？现在不会啊，有你在我身边，感觉很安心。」此时我和佳织一起穿越一座寧静的公园。 「我是指週末的演唱会。」她从背包中取出一个红色哨子掛在胸前。从佳织的举动来看，她对于夜归的安全防范措施做得很周到。 「其实我真的好紧张，很怕自己一直出错而拖累大家。”想见你的rainyday”副歌的『查尔斯顿舞』老是跳不好，感觉脚踝都快扭断了，前几天还梦见自己被bigboss和竹渆老师的助理责骂。」 「没有不出错的舞蹈或演唱，小茜放轻松一点，何况那段舞蹈的确不太容易。」佳织虽是如此表示，她当场在公园小径上示范一次，可爱俏皮中带出无限的活力，自己显然完全比不上。好羡慕她总是能迅速把舞步学起来，甚至能够加以变化。 「查尔斯顿舞」（thecharlestondance）乃美国1920至30年代开始流行的摇摆舞脚步动作（swingdance），最早是在百老匯（broadway）演出时被运用，影响后来的街舞、嘻哈甚多。「查尔斯顿舞」以爵士乐的即兴演出为灵感，摇晃下半身后不停扭动摇摆或交叉双腿，甚或仅有小腿、脚踝在持续前进或后退时做出扭曲、左右交叉的动作。表演重点是整体的韵律及节奏感，脸上露出热情活泼笑容，但是跳不好的话可能会变成「醉酒活尸」的窘态。 如果大家动作流畅又整齐划一，穿着短裙现场演出时，整个舞台画面将充满可爱性感及无限的欢欣气氛，将受到粉丝疯狂吶喊的超热情待遇，这是蒞临演唱会的歌迷相当期待的歌曲之一。 「小茜，你知道这座公园偶尔会有那个…」故作神秘的佳织此时忽然放缓脚步，睁大十分会放电的漂亮双眼。 「哎！别吓我，我很怕那个。万一出现什么状况，你要保护我这个爱幻想的『唐吉訶德』呀！」 佳织笑说：「为什么你不是圆桌武士中的兰斯洛特呢？」 我抓着她的右手臂后摇摇头。 唐吉訶德（donquijote）乃17世纪初期西班牙着名的反骑士主义小说男主角。那时早就已经没了行侠仗义、果敢勇猛的骑士，反倒是出现不少做尽坏事的盗贼假骑士。自古以来，任何打着正义或效忠国家民族旗帜的职业，到头来都会变成牟求私利的贪狼。骑士、政客与律师，这三者就是最好的例子。 「骑士文学」一度风靡整个中古世纪欧洲，它具有传奇英雄色彩加上爱情罗曼史要素，具有独特魅力的骑士四处行侠仗义及打抱不平，使得在庄园制度下失去自由的平民嚮往不已。 骑士文学的另外两大特色在于：对人性尊严的重视，阐述「个人主义」的重要性─每个人都是重要的存在，个人不应当被当成奴役工具，并且把女性视为美丽及爱情在世间的象徵。准此，对于该时神学教条过度压抑性欲的态度有大刀阔斧改革的批判态势。 倘若性欲属于污秽不堪的原罪，何以「阿芙萝戴蒂圣庙」还备有男女「圣妓」供朝圣者享用？究竟是前往圣庙向神懺悔赎罪？还是寻找自己喜欢的圣妓来免费打炮洩欲？非常耐人寻味。当然同性恋者也可光明正大在圣庙释放性欲本能。 如果当时有骑士们愿意正视这个荒谬问题，性别平等与同性恋平权议题也许会进展得更为显明快速。 美好的人事物总是难以长久，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中世纪骑士精神到了17世纪早已荡然无存，于是西班牙作家塞凡提斯（migueldecervantessaavedra）写出了第一部现代小说《唐吉訶德》。 《唐吉訶德》的原文是”donquijotedelamancha”，don乃英文的”sir”或汉文的「先生」之意，而delamancha则是「来自曼查的」，所以正确翻译应该是「来自曼查的吉訶德大人」，一开始出版的书名为「来自曼查的聪明绝顶绅士吉訶德大人」，假如以加泰隆尼亚语直译的话，便是「尊敬的大腿盔甲先生」，讽刺意味十足。 这位大腿盔甲骑士最经典的生死决战就是手执生锈长矛，面对风车巨人的挑战！虽然他遍体鳞伤、失败而回，但是来自穷乡僻壤又脑残没药医的吉訶德大人，他勇敢衝撞现实牢笼，心中所秉持只有最初的纯粹骑士精神─正义─别无其他，啟发了不少在混浊世间打滚的人们。 喜欢阅读的佳织在解释完骑士文学后，故作神秘看着我。 「小茜，你误会了，我说的不是『那个』，现在请仔细听。」佳织降低声量并要我聆听周遭声响。 一阵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喘呻吟，从不远处凉亭内的长椅上传出，依稀可见一对男女正忘我地享受火辣激情，女生半裸上身跨坐在男方双腿之上，保持韵律不停地前后上下摆动。倘若更仔细看的话，甚至能看见女生雪白臀部与男方的部分下体。 我急忙羞怯地撇过头，拉着佳织准备加速离去。 「你为何这么害羞？如果真要感到不好意思，也应该是他们吧？既然他们都不感害羞，小茜当然也毋须羞愧。」 原来佳织时常穿越这座公园，对于眼前景象早已见怪不怪。 这座公园彷彿有股特殊魔力，每到夜晚时分，在许多角落时常有爱侣擦枪走火，不自觉迸发出无法遏止的激情，甚且產生「多米诺效应」：一对对爱侣接连开始发生关係，可是彼此互不干扰，也不会骚扰路过民眾，更不曾听过有变态人士出现，整座公园瀰漫幸福平和的氛围。一到白天又恢復正常，和一般普通公园殊无二致。 这座公园还有个「都市传说」，一张被照明灯直接投射的石桌被称为「舞台」，如果爱侣在舞台上发生关係的话，据说一辈子的性生活都会幸福美满。 我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女子俯趴在「舞台」，一位男子扶着她的纤细腰部开始实现爱的魔法，一次又一次。 「面对欲望时，自己要先拿出勇气。」佳织对我稍作解释后，眼神望向不远处的「舞台」，或许是因稍早前下了大雨，所以今晚的舞台才会空荡荡。 我停下脚步细思佳织补充的话语。 或许是我的错觉，此时凉亭内的激情声量好像被调高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你要不要阻止那对情侣？」 「他们未必是情侣哦，先入为主的观念会阻碍人类的思辨能力。」佳织毫不害羞地转头面向那对激情伴侣。「为什么要阻止他们？我倒觉得这样很美好，画面构图也挺不错的。」 对于佳织的直爽回答，我感到十分诧异。 「小茜，他们面对纯粹欲望拿出内心勇气去面对，光是这一点就值得嘉许。面对欲望有两种处理方式，吸纳化消或是抵抗。欲望也包括面临他人的欲念衝动，因此才会產生抵抗的想法，不论是用哪一种方式处理，都必须要有坚决的勇气才行，如同面对台下粉丝的期待，你必须要拿出勇气做好表演，这时爱抖露没有抵抗的馀地；同理来说，有强烈表演欲望时，也得激发自己的勇气站出来演出，才能顺利化消心头的渴望。」 没想到佳织面对突然出现眼前的公园性爱场景，也能帮我好好上了一课。 「假如反过来处理，是不是会造成伤害？」我开口询问。 「没错。面对自己的欲望单纯採取抵抗，却选择持续吸收他人欲念，都将对彼此造成伤害。但是也非一味地对他人欲望採取积极或消极抵抗态度，只有当自由意志及尊严被强烈扭曲侵犯时，才需要拿出勇气去抗衡。」 我点头后说：「佳织一直都很勇敢呢！」 佳织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才没这回事。第一次正式走秀时，上半身必须『真空』上阵，不能穿内衣或胸贴，我配发到的服装很贴身轻薄甚至透光，穿在身上一定会露点，而且我的胸部并不小，等于是在伸展台上直接展露自己的美胸，那时心中害怕又抗拒，这哪叫服装？根本就是逼人裸体走秀。我一度想拒绝演出，可是为了活下去与吃饱饭的欲望，我才鼓起勇气，逼自己走完整场秀。那段影片现在依然可在网路上见到，我事后知道有不少男人看着那段影片自慰，不断反覆重播胸部晃动和露点的特写镜头，心中又气又难过，但是那些男人的欲望并没有直接压迫我，所以只能选择自我吸纳化消。幸好公司之前已经想办法让那支影片无法播出了。」 佳织并没有将「间接压迫」的想法给说出口，欲望的间接压迫─尤其是性欲─造成了诸多难以改变或扭曲的社会体制与子系统。 在困境中生长本身就需要更多勇气，奥川佳织其实相当勇敢又早熟懂事。 「大多数状况下，我们会选择吸纳化消去面对自己或他人的欲望，但是每个人採用的实际方式都不一样，所以才会有各式各样的人生，不过首要任务就是拿出勇气去面对，况且欲望不全然都是负面或坏事。」 佳织的提醒再度碎裂我的刻板印象，受到宗教和教育体制的影响，以往直观认为欲望就是不好，然而这是人类本能，只要不伤害他人与自我，欲望本身未必是罪恶。真正罪恶在于人类实现自己欲望的非法手段，或是因此严重干扰他人的生活。 存在主义文儒沙特所说的「他人即地狱」伴随凉亭内声音回盪在我的脑中。 「欲望通常会呈现出最真实的自我，所以才需要极大勇气去处理，毕竟大多数的人都很难面对真实的自己。除此之外，宗教十分强调把自己全部交给神，加上许多欲望多半在不当处理方式下对他人造成伤害，因此出现诫条来压制欲望。如此一来，个人缺少了面对自我的机会及勇气，很容易造成精神层面的自我疏离感，万一神明出错了，那该怎么办才好？」 「神也会犯错？」我想起了骑士文学的精神与阿芙萝戴蒂圣庙的争议。 佳织伸出右手食指比着夜晚天际：「所有的神，都是被人类所创造出来的。犯错在所难免嘛！」 我噗哧一笑：「这些也是史宾诺莎说的吗？」 她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脯后说：「是本小姐自己的体悟。最常出错的可能就是爱神了！」 我抬头望向透出光芒的黑色夜空思考：死神，是否会犯错？ 每位神祇犯错后都应该有挽回补救的方法，唯独死神做错决定便无后悔馀地。 祂是唯一不能犯下错误的神。 「既然欲望不全是坏事或负面观感，眼前以勇气展现的爱欲不是很美吗？」佳织用双手做出相机拍照的手势。「更重要的一点，大多数的欲望不论如何妥适处理，或多或少依然会造成他人的困扰，就连最单纯的睡欲也是。」 我想起方才在练舞彩排时，佐佐木由纪在站立状态竟然也能睡着，害大家得重新再来一次，由纪的睡欲和身材一样傲人一等。 「小茜，简单来说，五花八门的欲望都是满足的一方从他方或社会挖过来一些东西给自己，属于单纯的加减法或零和规则，但是这样可能还不够，使得多数人陷入填满欲望的无限循环。例如当初为了双脚舒适而发明鞋子，发现只穿鞋子会痛，因此继续发明袜子，却让双脚的束缚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让女性很痛苦的高跟鞋、引发男人性欲的透肤或是网状丝袜，用文明成就或科技发展来包装这种过度的欲望，岂不是讽刺又太过复杂？」 佳织此际脚穿舒服的普通黑色慢跑鞋。我发现除了工作之外，在过去八个月期间，她始终维持低调朴素的装扮。 A面曲16 大阪Lover的唐吉訶德（2） 凉亭内的美丽画面持续在我和佳织的面前上演。 奥川佳织继续解释她口中的美好欲望：「只有性欲在妥善处理下，会產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力，没错吧？因此那对爱侣拿出勇气面对彼此性欲，真的是一种单纯之美，而且这里的气氛也很好。」 佳织房内那本傅柯所撰写的《性史》闪过我的脑海。 我歪着头认真一想，好像真的是如此，相较于其他欲望而言，性欲妥适处理后的确不是零和游戏，甚至比其他欲望更纯粹，宛若一种极简之美，然而却是最受到人类社会的箝制和异样眼光；人类自己无法妥善处理却认为是一种原罪？似乎是本末倒置的作法。 反观权力掌控欲望呢？反倒是变成一种备受尊崇的价值观。 权力欲望是在社会体制中所催生，最是复杂且充满无限算计与利益掠夺，甚且造成大量宝贵的生命消逝。 一个人权力私欲所爆发的力量可能远超死神！ 美国有位「反战妈妈」辛蒂.希恩（cindysheehan）也被称为「和平母亲」。她的儿子死于2003年开始的伊拉克战争，遂向当时美国总统小布希抗议并请愿希望会见总统，她期待小布希能就「为何发动伊拉克战争」与「牺牲性命于战场上之人所追寻之崇高目的为何」提供答案，进而误闯小布希的度假农庄而被逮捕，小布希本人也拒绝回答这些问题。 伤心欲绝的反战妈妈开始投入社会运动并主张：「伊拉克战争是为了石油、以色列和小布希朋友们的财富。我认为吾儿不值得为之战死。」事实证明，这项主张相当强而有力。 反战妈妈进一步提出分析：美国两党政治早已彻底腐化，发动战争可获得利益的集团用雨露均霑的分配模式操控了共和党及民主党，彼此狼狈为奸。原本反战的民主党因此早早对她发出人身攻击，更在2007年5月24日帮隶属共和党的小布希通过了1200亿美元的紧急战争拨款法案，而且不要求提供从伊拉克撤出的时间表。 「这个国家正由战争机器所控制，他们甚至企图控制我们的思想与言论。我心痛自己多年来所相信的这个体制。」 此发表一公佈后，反战妈妈宣布不再担任美国反战代言人并从第一线永远退下。 佳织感慨地告诉我最近所阅读到的一篇报导补充后说：「音乐与性爱能让社会和平安详又欢乐，不少反战歌手或乐团都高喊”makelove,notwar”做爱不要做战，大概就是基于这些因素，可惜大家都偷偷做，却不敢大声说出口。小茜，我没说错吧？」佳织明显用一语双关的譬喻作为结论。 仔细咀嚼佳织话语后，我再次羞赧撇过头去，顾左右而言他：「嗯，战争确实比『那个』还要可怕，《安保法》相关法案修正之后，很有可能导致日本随美国参战…然后…这座公园确实很特别，不过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佳织跳到我的面前，难得露出调皮笑容：「小茜，『那个』一点也不可怕喔，嗯？怎么没有回答刚才的问题？莫非…」 「对啦！人家没有交过男友，到现在也没有任何性爱经验。」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小茜小仙女可爱漂亮又聪明，竟然是白纸一张。」 倘若有恋爱与性爱经验，不知我的白纸会变成何种色彩或是被绘上何种图样？ 我不自觉伸出双手抚摸发热又红润的脸颊。 「现在这个模样更加迷人，好想拍下来唷！」佳织目前正在自学摄影。「小茜，难道你不想试试看？」 「佳织，既然你说得如此美好，你曾经在房间以外哪些地方享受过呢？」我直接拿出勇气遮掩自己的羞怯。 「嗯…」没料到佳织毫不闪躲并开始认真回想：「教室、游泳池、停车场、饭店阳台、百货公司更衣间、公园和火车上，只有这样而已。」 佳织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我的耳根开始滚烫，不禁用双手捏住自己耳朵：「啊…这样还能称作『只有』而已？竟然连百货公司更衣间和火车上也可以？」 「美好的事情不需隐瞒太多。啊…差点忘了还有大学图书馆。」 听到佳织曾经在图书馆内发生性爱，真的使我大吃一惊。 「性爱…真的很棒嘛？」我的双手不停搧着发热脸颊。 佳织点点头后说：「那种类似短暂窒息又像触电的酥麻感很舒服，身体不受控制而不自觉颤抖后，发现竟然还能超越原先的兴奋度，真的很特别又吸引人，好似把藏在最深处的自我给挖掘出来。」她的脸上不自觉露出甜蜜笑靨。「不能否认，我还蛮喜欢的，而且还可以维持身材及保持好心情。我一度在高中时非常沉迷，在打工时间外，几乎都和男友拼命做，那时感觉足以忘记所有悲伤及烦恼，还曾经打算要去遍『这家爱情宾馆真厉害』所列出的十家旅馆呢！」 因为父母离家出走，奥川佳织的青少年时期充塞着寂寞、无助与徬徨。 「小茜，有一次连续假期我和男友整整做了两天两夜，除了吃饭和补眠几小时外，毫无间断尝试各种姿势与方法。套子一开始就用光了，后来乾脆不作任何防护措施，结果不小心把精液喷得到处都是。之后我才慢慢懂得控制及化消体内的欲望，不再如此耽溺于性爱。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十分荒诞又疯狂。偷偷回答你早上的问题，其实我现在有一位男朋友，可是他一直都待在大阪。」 佳织抬头望着黑色夜空，犹如想藉着夜风传送此时浓郁的思念情怀。 凉亭内的娇喘呻吟始终没有停过，爱侣变换了交欢姿势，女孩裸着上身直接面对我和佳织，露出了娇羞却满足的纯真笑容。 十分鐘之前，胆大心细的我妻直美在德布西优美的《月光》旋律下已进入深深睡眠。此刻，直美、拥有双重身份的伊达里奈与我躺在舒适无比的大床上，房内音响正轻声播送柴可夫斯基的《睡美人圆舞曲》。 我在低分贝的音乐声中闭眼沉思。 如果把伊达里奈就此冷冻应该是最佳做法，之后再逼她主动退团也是业界惯用招数，不过这种做法对所有人都公平吗？一个人和一百个人的梦想，何者比较重要或可贵？一个人的梦想是否必须屈服于多数人的梦想？ 这个困境确实变成直美所提到的「电车难题」。 更关键的问题是：真正的伊达里奈会因为见到自己姊姊从高崖坠下而感到喜悦吗？仇恨焰火是否能被浇熄？ 我把心中的疑惑给说出口：「如果妹妹一直没有出现，你又打算如何？」我知道身旁之人尚未跟着直美一起入睡。 「春菜姊，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自己必须努力往上爬，即使小奈已经不在或不愿意来找我，我也不会停止脚步。」 「这样的人生有乐趣可言吗？」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拥有所谓的人生，但是在练习歌唱舞蹈时，让我感到愉悦和一种说不来的真实感，这里的『我』是那个犯下大错的伊达枫或被顶替的里奈，而是更小的『红叶』小女孩。」 红叶是伊达枫在孤儿院时的名字。 「对于爱情憧憬或者是将来结婚生子的规划呢？」我试图挖掘她的真实欲望及梦想。 「春菜姊，我…我至今都没有谈过恋爱，真的可笑又可悲，有很丰富的性经验却毫无恋爱体验。曾经想谈场恋爱，也对爱情抱有渴望，然而一旦想到男朋友吻的脸是小奈，想的也是小奈身影，我就不自觉停步而转身离去。」 一股悵然若失的愁绪繚绕在房内，久久无法散去。 「那么你在做爱的时候呢？可曾想过自己到底是谁？」 我忽然发觉自己提了个蠢问题，我在达到高潮时，经常会忘了自己是谁或身处何方？ 她沉默几秒后说：「那种状况似乎有点不太一样。每一次被插入都是有特殊目的，与其说是性爱过程，根本就只是单纯的抽插动作与喊叫，没有任何爱情成分。让对方尽情享受这副身体，然后把那里用力插入我的下体不停爽快抽送，直到对方心满意足愿意拔出来为止。我的高潮反应只是让他们获得成就感的工具，没有人在乎我是否真的快乐舒服。」 她的用词大胆又直接，那种粗暴感使我感到深深的悲哀。 理应是双方都很享受又美妙的性爱，却变得如此骯脏不堪。她的灵魂没有随同获得高潮与慰藉，孤独灵魂在做爱过程中被她自己和对方给完全抽离。假如她曾好好谈过恋爱，体会过真正的性爱，或许一切都将截然不同─伊达枫需要一位能够呵护她的骑士。 「可是男人阴茎插入的确实是属于你的身体吧？感受到强力温热抽送感也是你的本体，看着乳白色精液从下体缓慢流出也是你的双眼，不是吗？」我顺着她的大胆措辞，用极为直接的方式持续挖掘她的真实。 「唔…可是我依旧无法分辨真正的伊达枫现在到底是否存在？对方究竟是喜欢伊达里奈的脸孔身体而进入我，还是被我所吸引才渴望发生关係？」 有不少人藉由性爱来掌握与确认身体自主权，进一步获得难以形容的自我认同，寻得尊严和信心，但是拥有双重身分的伊达里奈却因此而失去自我分辨的能力。 「你可以决定是否让男人进入你的体内。不论出于何种目的，是否和对方发生关係，依然是你自身所做出的决定。此外，没有你持续努力不懈，发出引人注目的光芒，那些色胚要如何发现伊达里奈所散发的风采及魅力呢？」 她沉默不语，伸手摸着瀏海下的疤痕，接着朝天花板深深吐出一口气，伊达里奈的躯壳彷彿衝出一道正在哭泣的灵魂，随即又立刻被拉回无法逃脱的囹圄。 「欸…你们怎么一直讲到阴茎？在讨论阳具崇拜与权力宰制吗？」昏睡中的直美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们只是单纯讨论性爱而已。」我隔着伊达里奈随口敷衍直美。 「拜託，千万不要再说了，万一害我做春梦怎么办？我可不想弄湿床单。」 「你这天才骚货到底多久没做了？」 侧睡的直美伸出左手比出3的手势，让三年没有性生活的我突然很想起身骂她：「竟然才三个月没做就唉唉叫！」 「是三个星期！」 她的回答让我更加怒火高张。 「不论如何，一定要用自己身体去感受，一堆人说什么要用爱呀、用心体会啊…都是骗人没做过爱喔？身体没有真切感受，有一百颗真心都没用，根本体会不到快感与高潮。做爱就是要让双方都很舒爽，这样就会有真实感。拜託不要再说了，快点睡觉吧！」直美在半梦半醒间说完独特见解后便再度进入梦乡。 「直美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身旁的伊达里奈小声地回应，看来她的情绪确实稳定许多。方才不只是尝试碰触她的内心禁忌，更是和我自己的对话。 梦想不论是大或小，一个希望或是集结许多人的期待，都是存在于内心之中的真实，在这个充斥虚偽的社会中，只要是怀抱良善梦想的真实感都弥足珍贵，直美那时在节目上的说法很能打动人心─其实躲在伊达里奈躯壳下的伊达枫还拥有自己的梦想。 我压低音量开口询问：「你能拿出足够勇气站在舞台上吗？我说的是『你』，用伊达枫的灵魂。」 「我会为了大家和自己而努力。春菜姊，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转身对我说了悄悄话。 窗外月亮已消失在高大建筑物缝隙之间。 月亮本身无法自己发光，但是怀有梦想并努力不懈的人一定可以，哪怕只有一瞬间的火花。 我给她一个轻轻拥抱后，旋即起身拨了一通让bwithyou能在绝望中发出火光的电话。 奥川佳织生长的兵库县在大阪邻近地区，高中毕业后，怀抱梦想的她独自到东京谋求发展，寻找更宽广的舞台。高中毕业前夕，她在京都拍摄区域性广告时，认识了现在交往的男友，他就读于京都大学四年级。两人当时一见钟情，进展一日千里，很快便正式交往。由于男方家中事业正在大阪急速发展中，双亲也希望自己能干的儿子协助事业并在将来继承家业，所以从京大毕业后便一直留在大阪。 大阪到东京搭乘新干线只要2小时30分鐘，搭飞机的话仅需1个小时，但是男方始终不曾亲自到东京找心爱的佳织；只有跟着京大学生到东京和『sealds』（シールズ）一起抗议《新安保法》相关修正草案时来过一次，反倒是佳织经常独自匆忙往返两地之间，排解心中寂寞与满满的爱意。 时间对于工作量越来越多的佳织而言非常珍贵，加上自己持续进修，于是开始抽不出每週前往大阪的时间。 「我虽然在兵库县长大，也时常前往大阪市区工作，对于大阪很多观光或玩乐景点其实不熟悉，起初他会牵着我到处间逛参观与解说，在离开之前到饭店温存，那时感觉非常幸福。随着可用时间越来越少，我往返大阪的频率也降低许多，他却不曾来过东京找我。」佳织语气十分落寞，她朝凉亭内裸着上半身的女孩点头致意后拉着我继续往前走。 佳织沿着公园小径迈出步伐，开始轻声哼唱一首雷鬼曲风掺揉ramp;b但节奏稍快的歌曲： “『赶上末班车了快12点时会抵达』 见到来新大阪站接我的你 总是穿着那件运动衫今天也是直接回家啊？ 好久没看到万博公园的太阳之塔真想去看看 「也对齁…」这个回答是要去还是不去？ 虽然看起来很开心但是… 若不是因为你其实我也不会来 好像很近却又很远的大阪 来这里好几次了 「要不要搬来一起住？」这句话一直都没有说耶 看起来很开心内心其实好寂寞哦 我已经有觉悟想要被人家叫成『大阪大妈』 干嘛要笑成这样 这是人家一辈子一次的告白 真是令人爱恋却又讨厌的大阪” 绝妙歌词让我想起这是「美梦成真」（dreamscometrue）的”大阪lover”（osakalover），曲调十分轻快，主要用贝斯带出跃动节拍，现场演出时可配合简单调皮舞步与摆手动作增添乐趣，很受到歌迷欢迎，尤其是在演唱会时，表演者和观眾可以进行充分互动。 ”大阪lover”甫推出即大受欢迎，衍生出许多女性歌迷间不同版本的翻唱潮，纷纷改成远距离恋爱中对方所处的地点，比如quot;名古屋lover”、”广岛lover”等等，也顺道用「方言」介绍日本各地知名景点，取代原先歌词内的大阪通天阁、太阳之塔等等。 这首歌除了曲调旋律之外，最吸引人的重点在于主唱吉田美和亲自填的词，可爱俏皮地透露出一位东京熟女的爱恋心情，尤其是「人家想被叫成『大阪大妈』（大阪のおばちゃん）」，在歌迷之间引起热烈讨论。 另一个来自大阪的女子流行摇滚乐团也曾翻唱致敬，而且由带有甜美性感娃娃音的贝斯手担纲副主唱，演绎出不同风味及轻摇滚律动感的”大阪lover”，更令我喜爱。 我轻声唱和佳织此时的寂寥心情。 「佳织，你真的想这样变成大阪大妈？」我笑着对她说。 「这样就可以去看太阳之塔和通天阁了吗？」佳织眼神依然充满孤寂。「我后来能够停留在大阪的时间越来越短，还要低调躲避狗仔跟踪偷拍，结果行程就只剩下性爱而已，即使可以停留五小时，他却哪儿都不去，我的心情总是被他忽略。如果我没有美丽的外表和身体，他还会爱我吗？每次结束后抱着他，更强烈的寂寞感就会衝击内心。」 平日十分勇敢的佳织对我说出最赤裸的告白，她的内心一定万分难受。 在东京，她的热情追求者非常多，其中不乏政商名流的第三、四代，之前都被她一一拒绝，没想到佳织实际上得花许多时间往返东京与大阪，只为了让男友能够尽情享受她的身体。这已经不是”大阪lover”甜蜜中带有寂寞的心情了。 现今的大阪有许多地方原是沉在海中，经过长期填海造地而形成。如今奥川佳织内心的陆沉，彻底濡湿她的真实灵魂，站在大阪土地上却感觉漂流无所依，找不到一根浮木让她攀扶。心中好像遗失了什么而无法找回，如同当初万国博览会结束后「太阳之塔」所失落的「地底之太阳」。 平日坚强的奥川佳织也有温柔女孩的爱恋情愫，渴望一位真心爱她的骑士，拿出勇气面对彼此的欲望，温柔地吸纳缓解她的思念之情，亲吻她长久以来过于孤独的灵魂─即便是唐吉軻德也曾是个骑在瘦弱马匹上四处奔驰的骑士。 「不久之前，我和他一起在大阪看了『美梦成真』演唱会，从头到尾一直很安静的我，故意大声跟着唱”大阪lover”这首歌，非常卖力又唱又跳，那时还看了他好几眼，然而他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演唱会结束之后又是…」 「又是到饭店的房间里宣洩吗？」 泫然欲泣的佳织强忍眼泪点点头。 对佳织而言，大阪和东京的距离越来越远，令人爱恋却又讨厌的大阪终究将沉没在她的记忆深海。 这次换我牵起她的手继续往前走，缓缓哼出yolatengo的”tearsareinyoureyes”，一首节奏极为缓慢的轻柔悲伤抒情曲。 “tearsareinyoureyes...everynight althoughyoudon'tbelievemeyou'restrong darknessalwaysturnsintothedawn andyouwon'tevenrememberthisforlong... whenitendsalright” 「小茜，第一次觉得你唱的歌好难听！我…我是不是真的失恋了？」语带哽咽的佳织双颊流下无声泪水。 爱情太短，遗忘太长。 没有恋爱经验的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呢？ 「可爱的佳织，在你还没成为bwithyou的ace之前，绝对不能先变成『oo大妈』，不止是大阪而已哦！」 佳织抬头望着黑色夜空，我取出面纸轻拭她的泪痕。在她的孤寂眼神中，我见到闪耀希望的光芒。 「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位英勇骑士等着你，只是他现在可能在沙漠中骑着骆驼又没有你的手机号码，所以才会找不到佳织。」 「骑着骆驼哪能算是英勇骑士啊？」佳织转瞬破涕为笑，她的目光望向天际远方，犹如可以见到沙漠中的一方绿洲。 后方凉亭传来我们离开公园前所听见的最后一次激昂叫声。 「我们不是为了恋爱而活，但只要还有一口气，爱情就在呼吸。」 我偷偷对凉亭内的爱侣说出自己内心的期待。 B with You演唱会（1）：希望与梦想的组曲 「阿勒？我的右脚鞋子咧？怎么都是左脚？」慌张的伊坂美玲发出求救。 「在这里啦，我的两支都是右脚。」佐佐木由纪赶紧把脚边红色鞋子踢给伊坂美玲。 「哎唷！我的裙子在屁股这里破了一个小洞。」久保栞转身看着镜子皱眉。 「破洞和硬币差不多大小，没人会看见。」早已换好下一套服装的南野萌气定神间，甚至把露出双肩的上衣再往下拉，露出更多曲线漂亮的锁骨，倘若再多拉一点，更诱人的乳沟线条将呼之欲出。 妹妹南野芽与全芝嬛则是看着萤幕复习即将演出的歌曲，尤其是”想见你的rainyday”那段会扭到脚踝的查尔顿舞步。一旁的奥川佳织立刻流畅跳完副歌部分舞蹈，让两人既羡慕又嫉妒。 「大家动作快一点，再四首歌曲就可以暂时稍微歇息喘口气。」导播助理对大家喊道，其他「士大夫」（staff）们也加紧手边工作，为的就是让bwithyou演唱会能呈现出最佳的听觉与视觉饗宴。 「知道了、知道了。」直美在匆忙更衣之际，不小心把已绑好的俏丽马尾给弄歪，造型师小林先生急忙协助整理。 演唱会后台的更衣换装室内呈现兵荒马乱的状态，大家战战兢兢把握每一秒，努力完成眼前属于自己的工作─同时也是实现自己的梦想。 「各位，不要太紧张，当初我们也是在一片混乱之中完成初次演唱会。」bwithyou队长黑石莉央对大家信心喊话。南野萌露出招牌笑容，对她比出quot;yaquot;的手势。 接下来的歌曲是”紫阳花下saygoodbye”、”想见你的rainyday”、”没有fa的doremi”和”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虽然表演结束之后大家可暂时喘息，不过却是我担纲主唱的”雨夜之花”加演桥段，心中不安紧张感再次如海水般袭来，忽然觉得方才开场热唱八首歌曲的景象宛如做梦一般。 bwithyou演唱会固定的开头序曲音乐一下，全场三万多名歌迷旋即开始高声吶喊，气势足以撼动天地。原本昏暗的舞台灯光全力放送光芒，所有二期生团员穿上特製水手服以酷炫姿势站在炙热灯光下，迎接另一波更为亢奋激烈的喊叫浪潮。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本次演唱会开场第一首歌曲竟然是”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 此前由一期生的安得儿成员在收录曲翻唱这首歌曲，意外获得歌迷大力好评，演唱会上偶尔会安排特别演出，倘若由团员一致穿上水手服表演，强大「杀伤力」不言而喻。 “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 现在还不行忍耐一下哟 不要脱下人家的水手服 讨厌啦不可以不要在这种地方啊” 重新以acidhouse混合bigbeat风格的翻唱曲，一开场便带给所有粉丝高强度震撼，演唱会的特製水手服藏有机关，只要解下腰际钮扣，会变成另外一套迷你裙表演服─简直是自己褪下水手服，犹如变魔术般的视觉享受即刻炒热开场气氛。 初次登台表演的紧张感全然消散在粉丝的狂喊声中，卖力跟着大家又唱又跳，我无法看清台下歌迷脸孔，只看见不少人挥舞属于我的应援萤光棒大喊：「阿咖酱！阿咖酱！」歌迷的应援，刺激我的肾上腺素，有好几段的舞步都抢拍了；佐佐木由纪更是因为太过开心，其中一段舞步和大家截然不同，根本完全跳错，犹如是自己solo独舞，没想到反而引起粉丝的大声尖叫欢呼，鼓掌声与吆喝声此起彼落。 「啥？没想到这样也行？完全跳错舞步也可以获得高人气的欢呼。」在后台的高山秀之先生不禁击掌叫好。 「哎唷！今天最忙的就是小茜，等一下还要solo主唱”雨夜之花”（雨の夜の花），还有昨天彩排又加码的歌曲，不愧是二期生的歌姬担当。」南野萌发出高音调的讚叹，顺便递给我一瓶气泡水。由于南野萌等人配唱”雨夜之花”的效果不佳，荻原老师决定只由莉央和圣来学姊伴舞及和声副歌部分。 面对南野萌的「提篮假烧金」（ku??-na′-a`ke`-sio-kim），我也只能微笑点头表示感谢。事实上，开场三首歌曲过后，便是由南野萌、莉央与圣来学姊合力表演让南野芽正式登场的魔术秀，有少数歌迷已得知二期生还藏着一位超可爱漂亮的双胞胎─当然是公司自己在八卦网站上放出的消息来炒作话题，别出心裁的魔术秀依然引爆演唱会的第一波高潮。 台下所有歌迷不敢置信眼前两位长相一模一样、充满可爱性感魅力的女孩吊着钢丝从天而降，现场齐声高喊的声量，远超球场主队击出再见满贯全垒打时球迷的疯狂。 随后全体二期生在莉央学姊的辅助下，分别做出简单的自我介绍，舞台上超大萤幕陆续打出新晋团员简介及宣传照，从粉丝反应得以看出南野姊妹、直美、佳织和佐佐木由纪的人气最为旺盛。之后加入部分一期生安得儿团员一起完成五首快歌组曲，顺利带出第一波高潮后的欢愉氛围。 「希望可以带给大家在难过时產生微笑的力量！」 我拿出接受专访时给歌迷的一句话来鼓舞自己。 「小茜，别发呆，你的舞衣后面拉鍊忘记拉上了。」多亏佳织的提醒，否则我恐怕要出糗了。 「大家准备好了吗？ready,go！」导播助理吆喝大家准备再次登场。 所有经纪人和助理都待在舞台后方的休息室观看我们的演出，大批工作人员不停穿梭其中，这里飘散出许多人的期待与梦想。 以南野姊妹为wcenter（双中心）的”紫阳花下saygoodbye”获得粉丝高声喝采，不停朝南野姊妹”打call”─大声喊着「小萌！小芽！喔喔…超可爱！」震天声音整齐划一，接着跟随唱和，宛如是世界盃足球赛的各国狂热球迷。 “想见你的rainyday”中段查尔顿舞步大家动作一致，节拍精准，毫无偏差出错，舞台后方顺势先打出演场会的第一阶段小型烟火，歌迷纷纷爆出热烈掌声及讚叹。 随后演出”没有fa的doremi”与”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是把所有团员打散，各自朝舞台四面八方走去，一边对嘴一边做出简易舞蹈动作，在中慢板歌曲旋律之下，由直美和久保栞带头呼喊粉丝一起高歌。 「草野、久保，注意自己脚步，太过靠近舞台前沿了。」 「我妻直美，稍微拉一下自己的舞衣。」 「全芝嬛和佐佐木由纪一起拥抱，然后看旁边的三号摄影机。」 「井上葵和草野用左右手一起做出一个大爱心，然后对镜头送出飞吻。」 耳麦中不断传来导播助理的提醒与指示。 「草野，记得和底下粉丝热情互动。大方伸出你的手，用食指比向你的歌迷，随便哪个都行，尽量指出台下粉丝和他们眼神相交，能不能『圈粉』全看此时了。」我赶紧朝其中一位拿着「里奈应援毛巾」的歌迷眨眼并用双手打招呼，他忘情地挥舞毛巾并大声喝采！ 我老是忘记要和歌迷互动，反观南野姊妹热情对歌迷频送秋波，也不忘面对镜头做出许多迷人又夸张的可爱表情，果然是天生的职业爱抖露。 「直美，你有看见认识的朋友吗？」趁歌曲间奏时，我朝几位歌迷伸出食指并且露出喜悦的笑靨，顺便挨近直美身边。 「没有耶，好难分辨。」直美朝镜头伸出右手食指，轻眨左眼后假装用力抱着我。爸妈担忧我会太过紧张，因此没有事先告知我他们所在的位置。 昨天最后实地彩排十分忙碌，我并无过问直美与里奈究竟发生什么事情？如果她们或者春菜姊愿意说，自然会对我倾诉，有时候保持沉默反而是最佳语言。我在彩排前突然被告知将和伊达里奈、伊坂美玲及佐佐木由纪加码一首年代久远的翻唱歌曲。虽然只有短短不到五分鐘的表演时间，歌唱及舞蹈难度都不高，依然使我感到非常讶异。 从昨日最后彩排至今，里奈始终显得十分精神萎靡，毫无平日活力及风采，不禁使我有点担心，毕竟这是她心心念念的bwithyou二期生出道演唱会。她之前总是兴高采烈拉着我，诉说想像中我们站上舞台的情景，彷彿把我当成自己妹妹一般看待。 「直美，还记得下一首歌曾经对歌迷做出的承诺吗？」下一首歌曲正是”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 「当然记得，可是b-2区两点鐘方向到底在哪里啊？」 果真是个粗神经的天才。 「在那里！」我藉着和歌迷互动时指向b-2区两点鐘方向，一位手拿佐佐木由纪专属毛巾及应援棒的歌迷反而朝我大声呼喊，第一次清楚见到疯狂歌迷喜悦的模样，让我也备感开心，于是又对他比出手指爱心─说不定之后他会「改推」我呢！我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真挚笑顏。 当我走回主舞台时，故意用力拍了里奈的屁股，要她快点打起精神。此际，佳织走至身边故意搂着我，假装亲吻我的脸颊，我则是做出张大嘴的无辜夸张表情。现场歌迷被我们逗得开心不已，再一次发出尖叫与欢呼声。 「小茜，我看见前男友了。」 「真的吗？在哪里？」我双手摸着自己脸颊，顺势对着镜头做出洋溢幸福的表情。整场演唱会宛如是「肢体与表情控制课程」的期末考。 「他竟然举着自製的”大阪lover”牌子，实在好丢脸。不论如何，我都不会和他復合。」昨天彩排空档时，她亲口告诉我已和男友分手，那时她的神情相当平静坚定。 ”想变成你怀中的sweetcat”前奏响起时，二期生分成两组在主舞台与前方花道第二舞台共同演出。轻快曲风搭配甜蜜的歌词，很适合在春天的夜晚聆听。 「举起你们的手来！」南野萌依照彩排流程，高声要求歌迷挥手摆动，歌迷自动自发地挥舞双手并发出类似足球比赛时的吶喊加油声。 我在主舞台右前方发现一位年轻男子举着”大阪lover”的牌子，故意伸出食指比着他，然后做出”no”的手势，在他错愕之际，再附赠一个吐舌鬼脸，他身边的bwithyou粉丝们乐不可支，爆出热烈欢呼喊叫声。 进入副歌与较为繁复的舞蹈动作时，前方花道舞台的直美忽然朝b-2区两点鐘方向做出可爱「猫抓耳」手势再比出爱心，引起歌迷一阵欢呼骚动，主舞台上方喷出漫天银色彩带，每一条都代表工作人员的用心与歌迷的欢欣雀跃。 「没想到直美竟然记得对三宅的承诺，真是个白痴骚货！可惜死阿宅不在这里。」位处b-2区的真正伊达里奈戴上粉红色口罩佇立在台下，这次三宅辉明并未跟随在她的身旁。 bwithyou的人力派遣公司赞助商在这次演唱会特地举办「粉丝一日打工活动」，招募三十位粉丝充当工作人员参与实际幕后工作，既能打工赚钱又能接近偶像，使得不少人踊跃报名，本身就是歌迷的三宅也在报名之列，然而他的任务乃係协助伊达里奈进行復仇计画。 三宅利用自身高超的骇客技术让自己雀屏中选，演唱会当日除了处理现场工作人员交办事项，他已偷偷埋下啟动復仇计画第二阶段的火种─即便他百般不愿意。虽然他非常想听从直美的建议，一起和里奈当一次「搬动电车的死神」，让绝望沙漠能开出奇蹟希望的紫阳花，怎奈事与愿违，他只好继续听从伊达里奈的指示。 「我们要在哪个时段唱出『绝歌』啊？」在进入会场之前三宅对伊达里奈问道。 「先不用着急，从你偷到的演唱会表演歌单来看，选在bawake出场的第二首歌曲动手最好，刚好是第三段表演高潮，准备迎来最后一波，这时候歌迷意犹未尽，情绪也处在巔峰，来个双重打击最恰当不过。」 伊达里奈对三宅的指示及说明毫无犹豫，三宅则是不断皱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死肥宅，你在做爱的时候不是驍勇无比？现在的勇气比蚂蚁还小？」 「对不起，我知道了，我绝对不会辜负期待。」三宅三宅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后，握拳以示自己的决心。 「千万不要搞错时机，记得把手机带在身边，如果临时有变卦，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今天就是绝佳机会，万一不小心错过，我们三年来的心血就会付之一炬，明白了吗？死神绝对没有犯错的馀地！」 三宅没有即刻回应，他默默拿起背包走到「粉丝一日打工活动」报到处后突然回头大喊：「死神…祂可以製造不在场证明吗？」 伊达里奈不解其意，戴上口罩后便挥手要他快点随着人群进入执行死神任务的场域。 戴着口罩的伊达里奈抬头看着bwithyou在绚丽舞台上劲歌热舞，台下陷入疯狂粉丝热情的”call”声浪潮，使得她百感交集，尤其是听见歌迷齐声大喊「里奈！里奈超漂亮！」，她一度闭上双眼想像自己在舞台上的表演风采。 「那个死冒牌货到底在做什么？就算要死之前也有回光返照的时候，今天却一点活力也没有。当初亲手杀死我的勇气与力量跑哪儿去了？用尽心机不就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候吗？结果…」伊达里奈看着台上「自己」有气无力的表演，眼眶竟逐渐湿润：「如果你再不好好表现，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前方花道舞台上的「伊达里奈」目光扫过b-2区，她无法发现真正里奈的所在位置。 「主舞台的团员别忘记往花道舞台集合，动作加快一点，准备做出这阶段的谢幕。」 在歌曲进入尾声之际，导播助理再次发出提醒。 「珠美，奥川佳织朝我们这里走过来了！」一位左手臂有小小粉红爱心刺青的女孩拉着身旁朋友大声呼叫。 她和名叫珠美的女孩激动挥舞手上的自製看板，不断大喊佳织的名字。 伊达里奈处在她们的左后方，印象中见过那个粉红色爱心刺青图样。 「自己的同学变成爱抖露的感觉真奇特，臭脸美人今天的笑容特别多哦！」珠美兴奋地说道。 「啊！草野茜好像看到我了，我得向她报告那晚的彪炳战绩才行。」左手臂上有爱心刺青的女孩发出尖叫，朝台上的草野茜用力比出”3”的手势。 在我急忙奔向花道舞台之际，发现舞台边有两位热情女歌迷十分显眼，现场粉丝以男性居多，两位美丽女孩位处其中显得非常特别。 「咦？对我比出”3”的歌迷不就是在filostrato里遇见的豪放女孩吗？」 「小茜，我认出同学了，没想到她们会来帮我加油打气。」佳织开心地朝那两位女孩挥挥手，珠美的手上高举「佳织最棒」蓝色led看板。比起愚笨自私的前男友现身会场，平日互动不多的同学忽然出现眼前，替自己卖力加油，那种说不出的感动更让佳织打从心底感到充实满足。她对着自己同学挥舞双手，打从心底发出开心的笑容。 「各位表现实在太棒了，目前为止99分，请大家继续加油。」 导播助理及其他工作人员朝我们发出鼓舞掌声，荻原老师站在他身后露出微笑。bigboss则不见踪影，说不定已经在帮二期生规划新的工作。 演唱会紧接着将进入后半段表演，也是我最紧张的演出部分，除了”雨夜之花”与加码表演外，还有令人忐忑不安的bawake乐团特别出演部分。 我换上白色削肩典雅百褶裙小礼服，不停对着镜子调整发型及服装。 佳织身穿白色长洋装并脱下表演舞鞋与丝袜，露出漂亮白皙的双脚，简单摆动双臂与拉筋双腿；直美则是在一旁调整小提琴音色并与内场pa沟通；莉央和圣来学姊早已准备妥当，两人有说有笑地比划即将配合演出的舞蹈动作。南野姊妹和久保栞则是忙着拿起自己的手机，不断变换表情与姿势自拍，迫不及待在结束后上传至社群网站。 「小茜，不用紧张，你一定可以办到。」春菜姊走近我的身边打气。 「春菜姊，我看见洞穴之光的所有成员都到场，而且服部大地还举着特殊的自製应援物品。」我试着转移注意力来紓解眼前压力。 「喔？没想到他这么有心啊？」 「服部大地举着『春菜最美』的特製毛巾，阳菜也被迫跟着一起挥舞毛巾呢！」 「真是个蠢货！」 春菜姊翻了一下白眼却露出可爱微笑─感谢这个笑容让我暂时拉掉肩上的重压。 「小茜，接下来就是本场两段重头戏，也是整场演出最特别的桥段，关于你之前所提到的…」一向有话直说的春菜姊难得欲言又止。 「关于中田弌大又想偷东西吗？」我明白春菜姊的担忧来源。 她点点头后说：「他真的会来『偷东西』？演唱会截至目前为止都很顺利，绝对不能毁在最后阶段。」 「老实说，我也不能百之百确定，按照他之前的縝密安排，应该有非常高的机率。」 「要不要把你的推测告诉荻原老师？」春菜姊握紧我的左手。 我调皮地摇摇头：「如果他真的来『偷东西』，说不定反而是很棒的插曲，就像人生偶有出现的美好意外，恋爱不就是常常在意外时来临吗？」 「你这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女孩，拿这个当比喻真不恰当。」春菜姊发出笑声后转身准备离开，显然她愿意採纳我的意见，但愿我的推测无误。 「对了，之前小茜说很想看看我的母亲，演唱会圆满结束后，我们一起去探望她，妈妈待在很美的地方呢！现在很可能也正收看这场演唱会，她非常喜欢”雨夜之花”这首歌，所以小茜要加油喔！」春菜姊的目光投向远方，宛如穿透层层阻碍而见到她美丽的母亲。 「真的吗？我一定会好好表演这首歌曲。」 我朝春菜姊目光投射的远方展现自信的微笑。 B with You演唱会（2）：觉醒的死神舞步 『像大地一样辽阔与长久的─只有痛苦。 倘若如此，bwithyou将陪你用力拥抱苦痛， 最后在黑暗之中替你点亮希望的烛火。』 主舞台的超大led萤幕在灯光熄灭下浮现由我妻直美亲手写下的字句，随后响起贝多芬《月光奏鸣曲》的trip-hop电音版乐曲，原本黑漆漆的舞台瞬间打出一盏强力聚光灯照在奥川佳织身上，乾冰及灯光效果使得眼前飘出一道绚烂的蓝紫色烟雾。 独舞的佳织犹如混浊尘世中的纯洁天使，裸足舞出具有生命力的律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难以形容的魅力，令台下粉丝深深着迷而无法言语。 佳织微蹲后弓起身子，顿了几拍后，在舞台地板上起身，猛然朝夜空中一跃，双手用力一拍，第二盏强力镁光灯打在我妻直美所在位置，她闔上双眼露出自信神情，以小提琴优雅地拉出悠扬旋律的帕格尼尼《第24首随想曲》改编版，佳织在美妙琴音下，围绕着直美转为踏出轻快舞步，粉丝们看得如痴如醉。 据说琴艺无人能及的「魔鬼小提琴家」帕格尼尼（niccolopaganini）在6岁时曾罹患麻疹导致僵直性昏迷，当他的家人伤心欲绝准备要替他入殮之际，他不小心稍稍抽动了一下，才免于被活埋的死亡噩运。孰料，隔年7岁的他突然变得非常会拉小提琴─帕格尼尼是从死神手中逃过一次的魔鬼传闻便不脛而走。 直美精湛琴艺搭配佳织极为优美的现代舞演出，让台下粉丝看得目不转睛，醉心不已，努力挥舞蓝色及红色萤光棒─分属于两人应援代表色。 「那个…那个是我家女儿！」在b-2区里的伊达里奈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哽咽声，她偷偷转头回望，赫然发现是一对年约60岁的夫妻正相拥而泣。 台上的佳织踮脚后往前跳跃后漂亮转身落地，直美拉出的每个琴音宛若看不见的小天使，轻扶佳织身躯而飞翔，使得她的舞步轻盈而具有无穷朝气，挥洒自己的独有特色。 直美巧妙将《第24首随想曲》旋律接上在白柳女士节目中演出的”想见你的rainyday”前奏，两大王牌黑石莉央及斋藤圣来双双从升降小型舞台中登场，再次引爆粉丝震天吶喊声。 在小提琴音伴奏下，热舞的两位学姊和佳织一同拉起裙襬后再用力甩出，十分具有气势又不失柔美。就在她们合力演出歌曲的主要舞蹈动作时，我从主舞台后方萤幕下移动式大门中缓步而出，好几盏镁光灯同时聚焦在我身上，霎时感觉天空中有十颗太阳映照在身体般炎热，我的身体已沁出紧张汗水。 琴弓缓缓拉出颤音，小提琴音骤然转为”雨夜之花”前奏，支援乐团发出柔美竖琴琴音，台下三万多名歌迷齐声欢呼。 “雨夜花，雨夜花，受风雨吹落地 无人看见，每日怨慼，花谢落涂不再回” 台下顿时转化成一片绿色波浪光海，我握住眼前的直立式麦克风，轻声吟唱出台语版的”雨夜花”开头。 「三宅先生，你怎么在哭？」中村助理在后台见到一位男子配戴今日粉丝打工活动的通行证，上头写着「三宅辉明」，该位男子此时不停落泪，像个走失找不到母亲的小孩。 「草野茜唱得太好听了！」泪流满面的三宅独自蹲坐在地回答：「我想起已经不在的妈妈。」 草野茜的澄澈灵动歌声让人感受到一股祥和之气包围全身，珠圆玉润的歌声中带有一股温暖气流，触发现场观眾内心深处的情感。 唱至中段时，转为日文版的”雨夜之花”并加入黑石莉央、斋藤圣来及奥川佳织的和声，整体氛围更加轻柔温润，伴随春季夜晚的微风飘送─那朵花似乎不再感到无尽的悲伤。 “雨水滴，雨水滴，引阮入受难池 怎样予阮，离叶离枝，永远无人通看见” 台下的绿色光海衝出一波波热烈掌声，我唱完整首歌曲后，忍不住掉下眼泪。圣来学姊与直美相偕走至身旁，给予我最大的鼓励及温暖拥抱，莉央学姊则是对全场粉丝大喊：「小茜最棒，对不对？」 「阿咖酱、阿咖酱！大家的天使。」 挥舞属于我的绿色应援棒歌迷齐声大喊，撼动我的内心久久难以平復。 我们五位团员在台上手牵手，向所有歌迷深深一鞠躬，暂时结束这一阶段的演出。 前方舞台传来南野姊妹对歌迷的mc，姊妹两人默契绝佳，把歌迷逗得哈哈大笑，随后便是四首组曲的热情演出。 「小茜，接下来是临时加码演出的歌曲，演唱一结束，马上就是bawake登场，所以你得赶紧换装，知道了吗？」 好不容易可以喘息的我一边听着导播助理的提醒一边补充水分。休息室的墙上贴着最新的演出歌单，加码演出的歌曲旁写上：伊达、佐佐木、伊坂和草野。 里奈走到我身旁后说：「真的很抱歉，今天要特别麻烦小茜了。」这是今天她第一次向我搭话，眼前的她心事重重且犹豫不决，语气不若以往轻快。 「一点也不麻烦，我很开心呢！里奈，你还好吗？」 「可能因为感冒影响，今天状况不是很好，不过还可以撑下去，现在就剩下最后部分了。」 金妍静小姐朝我们走了过来，她今天可是费尽心力把南韩的金主给带至现场。 「大家再努力一下下，剩下部分顺利完成的话，那方面应该就ok了！」她指的是目前金主的反应良好，有很高机率能拿到赞助合约且远赴首尔开唱。 「对啊，别忘记那天开临时筹备会议后我对你们喊的”showmethemoney”，再多拿出一点动力！」高山秀之先生也来凑热闹。 「高山，现在不是喊这个的时机。」金妍静和佐藤真广小姐合力把他给架走。 「里奈，等一下加码演出的歌曲和mc…」春菜姊露出比刚才更为紧张的神色，犹如面对非过不可的期末考态势。 「如同直美先前所提到的，人生有时必须赌一把，我相信她也能将好运分享给我，毕竟如今的我什么也没有了。」里奈的眼神落寞却隐隐透出一丝坚毅。 「还有大家作为你的后盾喔。」我走向里奈后握紧她的右手说出真心话。 不论她之前做了什么，甚或取巧用身体换来工作与更多露出机会，此刻大家必须同舟共济，在bwithyou这艘船上毫无畏惧地乘风破浪往前航行。 「阿勒？为什么气氛这么凝重？」伊坂美玲着装完毕后蹦蹦跳跳出现在我们面前。「要散播阳光到别人心里，自己心中必须先有阳光。如果自己不先微笑的话，要怎么让粉丝们开心啊？由纪，你说对不对？」伊坂美玲难得对大家鼓舞士气；佐佐木由纪的服装也更换完毕，气定神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但是她的高跟鞋左右脚款式却明显不一样。 小型升降舞台载着我们四人缓缓上升，十秒之后便是再度登场演出加码歌曲。 「蕾伊酱，你的手好像在发抖？」佐佐木由纪看着伊坂美玲紧握復古麦克风的右手。 伊坂美玲的声音略微颤抖回答：「哪有？那是地震啦！」 主舞台灯光陡然变换，已可听见歌迷不知疲倦的吶喊声浪再度响彻云霄。在近乎失去理智的叫喊声浪中，我们四人以典雅復古造型登场，摆出娇滴滴的可爱姿势出现在所有粉丝面前。 「大家今天开心吗？」里奈对粉丝喊道，台下发出更大分贝的应和。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可以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如梦似幻，好像不是自己的人生一般。」她轻轻摸着瀏海下的疤痕。 伊坂美玲作势捏了里奈的左脸颊，提醒她一切都是真！台下歌迷发出笑声与尖叫。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演唱会表演曲目改变了？bawake是否会如期登台？ 站在台下的伊达里奈隔着口罩抚摸左脸颊上的疤痕，心中冒出一个又一个问号。 「死神，祢可别在此时开玩笑！」她紧握双拳对自己低声诉说。 舞台上的伊达里奈吐出心声：「坦白说，眼前一切不是我的人生，而是属于『伊达里奈』的人生。」台下歌迷以为里奈有感而发，纷纷报以热烈掌声。 我不禁皱起眉头，里奈此时的mc宛如是吐露出内心最真实的话语。 「晴美，你怎么在哭？」 在台下的伊达里奈见到自己右前方有位年轻妈妈安抚身边的女儿。演唱会开始前，她便发觉那对母女十分特别，年约六七岁的小女孩双眼好像看不见东西。 「因为我看见里奈姊姊在哭，我也很难过。」晴美小妹妹伸出右手，正确无误地指着佇立在舞台上的伊达里奈。 「晴美，里奈姊姊正在对歌迷说话，她没有哭呀！」 「她哭得很伤心。」 台下的伊达里奈同时看着台上的「自己」和眼前的晴美小妹妹，一时之间思绪纷杂。。 经验老道的演唱会导播立即发出提醒：「伊达，不要再说了，赶快指挥下音乐。」 里奈索性摘掉自己的耳麦，继续她的真情告白。 「如果有一天，你过着其他人的人生并且帮他实现梦想，自己内心是否也能感到无比的喜悦？」 现场突然鸦雀无声，少数粉丝开始窃窃私语。纳闷的我想伸出左手拉住似乎脱离现实界线的里奈。 「假如是自己最爱的人，一定可以哟！把爱说出口永远不嫌晚，接下来的歌曲献给我最爱的人，希望满潮时，可以在家乡最寧静的地方见到你。」 此刻，台下歌迷不停发出鼓譟声。 「bwithyou的歌声也将永远伴随大家追寻自己的梦想，把心中的爱分享给你最爱的人，每天都会有多一点爱，就像从不止息的浪潮！」我赶紧接替里奈的告白，一旁佐佐木由纪反应相当快，立刻对全场歌迷做出飞吻的手势，改变歌迷情绪，引爆粉丝的热情呼喊。 「请欣赏特地为大家准备的”年轻小鲜肉”唷！」我代替里奈说出曲名后，耳边旋即传来管乐队演奏与电吉他导入的前奏，这首加码的復古翻唱歌曲正式在bwithyou演唱会中登场。 本首歌曲由伊达里奈担纲主唱，我和其馀团员主要负责舞蹈及副歌部分。里奈的歌声一开始略显颤抖，双颊不知何故流下泪水。这首歌曲家喻户晓，轻快曲风及调皮歌词让不少偶像团体接连在各种场合演出，因此台下粉丝很快就能配合歌曲的第二和声部分，有不少歌迷一起做出生动逗趣的手部舞蹈动作。 「珠美，这首歌我也会跳，小时候常常和爸妈一起唱哦！」处在b-2区的伊达里奈右前方的女子对珠美亢奋地说道，接着开始哼唱并跳起流畅舞蹈。 珠美一时兴起双手插腰，随着歌声尽情摇摆身体。 然而珠美友人的脸颊不知不觉滴下了温热泪水，一边跟着载歌载舞却不停流泪。 「这个笨蛋，你到底在做什么？当着那么多粉丝的面说出曖昧不明的话，就算死神愿意放你一条生路，你也会把自己给摧毁殆尽…」台下的伊达里奈双眼不停冒出泪珠：「快点笑啊！偶像不是应该露出灿烂的笑容让大家快乐吗？你怎么偷偷落泪，而且这首歌唱得好难听！舞蹈动作一点也不可爱，在天上的爸妈看到了也不会感到高兴。」里奈脑海中浮现小时候和姊姊一起在伊达夫妇面前唱唱跳跳的景象，内心纠葛着復仇与昔日幸福交织的澎湃情绪，随着歌声一次又一次撞击她的内心。 台下的伊达里奈拿下被泪水弄湿的口罩，取出口袋中的手机─或许死神真的可以製造不在场证明。 舞台上的伊达里奈于歌曲进入副歌后情绪逐渐稳定，双手插腰和大家一起随旋律扭动曼妙身躯；佐佐木由纪再次不小心抢拍，不自觉做出吐舌表情，然而魅力超绝的她，只要是逗趣动作都能引起歌迷欢呼，即使跳错舞步或忘记跟随大家回到后台而「迷路」，在「可爱即真理」的圭臬下，变得一点都无关紧要。 在副歌间奏时，舞台上团员转身俩俩相视而笑，不约而同做出镜射般的舞蹈动作，整体画面相当可爱俏皮。 逃离三宅与妹妹伊达里奈挟持陷阱的当晚，伊达枫在直美二度入睡后，鼓起勇气偷偷向今井春菜请託：「春菜姊，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我想在演唱会上表演”年轻小鲜肉”。」 「咦？这个啊…可能有相当难度，毕竟setlist已经改过一次并且拍板定案。为什么突然想表演这首歌曲？」 「也许这首歌能召唤出幸运女神和死神共舞。」 今井春菜给身旁的伊达枫拥抱之后，便起身二度动用特权，告知荻原老师这项唐突的要求，没想到荻原老师非但没有过问原因，直接爽快答应且立刻着手安排加码演出的作业。 这首短短的復古歌曲带给现场歌迷数不尽的欢乐，就在我们四人用优雅的淑女谢幕姿势结束歌唱时，舞台正后方打出十多发的高空微笑烟火，奔上夜空的烟火散成一个又一个微笑的面容，漆黑夜空彷彿一同享受眼前的欢欣气氛。 音乐与笑容是这个世界的共通语言。 「谢谢你，小茜。」伊达里奈紧握我的双手。 「我咧？我咧？」伊坂美玲雀跃地喊道。 里奈转身抱住伊坂美玲和佐佐木由纪。我们回到后台之后，春菜姊也走过来拥抱里奈。 我露出满足笑容后，赶紧快步奔往更衣室换装，接下来就是我主动要求保留的bawake演出时段。bawake演出完毕，最后才是所有团员再次集结的三首谢幕组曲。 我换上具有透视感的白色衬衫，里头搭配粉红色豹纹内衣，下半身则是紧身黑色皮裤与铆钉短靴。化妆师动作俐落地帮我化上嫵媚冶艳烟燻妆，”bawake3.0”其馀团员的妆容及服装早已更换完毕，但是大家显得十分紧张。 鼓手井上葵不停旋转着特製红色鼓棒；主奏吉他久保栞反覆练习左手指法，深怕一不小心全盘皆错；就连始终老神在在的直美也因为临时接下美彩子学姊的贝斯手位置而露出严肃神情，反倒是临时被我拉入的佳织，对自己负责的电子琴部分颇有信心。 春菜姊神情紧绷站在不远处望着我，我对她比出”ok”手势，示意她可以放心，接着所有团员第二次围成「迷你円阵」，齐声喊出加油打气的口号后，一起步向属于我们的表演舞台。 「三宅这个白痴为什么不接电话？平常废话这么多，真正需要沟通时却连开口的机会也没有。这死傢伙该不会忘记把手机带在身边？」伊达里奈焦急地反覆按下拨话键并传送出讯息警示。在舞台内侧的三宅根本不知情况的跌宕演变。 三宅在后台已经准备就绪，然而他的内心及双手不停发抖。 「bawake就要登场了，真的非做不可吗？」他伸出左手搔着自己的后脑而自言自语，暗自祈祷可以接到伊达里奈的来电并取消復仇计画，但是他却把手机给遗忘在背包里而浑然不觉。 「直美，对不起，我还是必须听小枫的指示才行。」他口中的小枫便是在台下焦急拨出电话的伊达里奈。「小枫一直没有打来，这下真的没办法了，就连死神也没办法製造不在场证明。bawake一登场就立刻进行，我应该没记错吧？」粗心的三宅又把执行时机给记错了。 处在台下的伊达里奈原先计画在演唱会高潮时，截断现场转播讯号，透过舞台的超大萤幕播放冒牌伊达里奈身穿内衣懺悔自白的哭泣画面，一旁则是有我妻直美在场的佐证。只要顺利播出短短一分鐘便足以彻底摧毁「自己」─被冒牌伊达里奈夺走的人生，bwithyou也将随同陪葬，跌入万劫不復的黑暗深渊。沙漠里不会下雨，更不会绽放出花朵，只有无止无尽的绝望。 还有一首歌的时间，该怎么做才能让三宅知道计画临时终止？ 神色紧张的伊达里奈只能在台下乾着急，无计可施的她只能祈祷奇蹟出现。对比位处她右前方的佳织同学们显露出的期待神情，犹如天堂和地狱的极端差别。 「死神，请祢把那辆电台给拿起来吧！」伊达里奈在内心大喊。 舞台上的巨大萤幕缓缓浮现红色字体：”wakeup,everybody!” 蓄势待发的歌迷已等不及而狂喊”bawake、bawake”！ 万分紧张的三宅辉明不停喃喃自语：「乾脆打电话再确认一次。欸…我的手机呢？怎么不见了？」台下的欢呼声越来越大，三宅的心跳声却掩盖住所有外在的声响。 萤幕紧接着打出白色的”b”、”awake”，舞台音响发出特殊音效：”areyouready？” 台下歌迷的热情逐渐达到沸点，犹如可把整座冰山瞬间融化。 「不管了，万一错过时机一切就白费了，绝不能让这三年的心血付诸流水。该是唱出属于我们的『绝歌』了。」三宅发抖的右手食指朝笔记型电脑的”enter”伸去，他早已成功骇入现场转播系统，并切换成自製爆料影片，只要按下传送键，熊熊復仇烈火便会把整个演唱会变成bwithyou的无间炼狱。 万眾期待之下，bawake乐团在白炽灯光中登场，台下窜出高分贝的欢呼声衬托着所有团员。 三宅双眼用力一闭，按下引发烈焰的火种，霎时，舞台萤幕出现不明杂讯。 「啊…那个死白痴记错时间点了！」台下的伊达里奈发出心灰意冷的抱怨。 两秒杂讯过后，萤幕浮现冒牌伊达里奈的脸部特写，然而画面维持不到一秒旋即中断消失。顿感错愕的三万多名粉丝第二度发出鼓譟喧哗声。 「嗨！非常抱歉，我来晚了。我是bwithyou团员兼bawake贝斯手的源田美彩子。」 巨大萤幕上赫然映出美彩子身穿最新宣传服并揹上白色fenderprecisionbass的影像。她的身后竟然是当初引发学习贝斯动机的知名摇滚乐团，团员面无表情地对观眾比出“666”的摇滚手势。下一瞬间，主舞台前方接连喷出数道火焰。 全场三万多名粉丝发出前所未有的激动吶喊，所有人都料想不到演唱会竟有安排如此特殊的桥段。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演唱会导播室与台下的伊达里奈同时发出充满疑惑的声音。 数秒之后，美彩子拍弦弹奏贝斯，随后吉他f和弦的刷弦与精准鼓点声响遍整个会场，美彩子与摇滚乐团一同奏出”一起喝柳橙汁的早晨”前奏，正式开啟bawake的特别演出。 我紧握麦克风回头看着舞台萤幕后在内心低语：「中田弌大果然准时来偷东西了，分秒不差耶！」 其馀团员心中虽是讶异，可是仍然保持沉着，专心配合萤幕内的表演而同步演奏。早在登场之际，我便对她们说明等一下很可能会有令人拍案叫绝的突发状况。 「各位，万一真的出现意外状况，我们只要冷静配合就好。」 「小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久保栞满脸疑惑问道。 「酷波酱，史宾诺莎说只要确保自我的真实存在，坦然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就好。」佳织露出笑容拍了拍久保栞的肩膀，佳织的回答让她更加困惑。 美彩子学姊不但负责贝斯弹奏还兼负起主唱任务，相当不简单，我则是配合她一同欢唱，摇滚乐团的主唱仅仅负责和声部份。台下粉丝齐声朝萤幕中的美彩子学姊”打call”，高举属于她的紫色应援萤光棒，没有人预料她会以此种方式出现在这场演唱会─恐怕连死神也没做此预想。 正当外场pa将主舞台音量调低的同时，舞台上bawake成员也没忘记自己的本分，努力负责自己演奏的部分，衬托出美彩子学姊与摇滚乐团的精彩演出。 「快把画面和声音切掉。」导播发出不满斥责声，无法接受眼前骤然改变的演唱会流程。 「请等一下！」 製作人荻原宏、副总监森田惠理花老师和衝进导播室的今井春菜三人同一时间发出叫声。 「导播请take一下现场粉丝的表情，现在每个人都很兴高采烈，眼神充满希望，只要粉丝们开心满足，演唱会能顺利进行乃至完结，这样不就够了吗？达成目的不只有一种方法而已，早晨也未必要一起喝柳橙汁，改成去看北极熊也不错！」荻原老师看了一眼今井春菜，她难得在荻原老师面前露出笑顏。 「这实在太有趣了！」身为演唱会副总监的森田惠理花见到突发状况反而鼓掌开怀大笑。她也曾在演唱会表演时，不小心踢掉高跟鞋或完全跳错舞步被那时的团员制止。 源田美彩子和乐团接着演出摇滚版”踮起脚尖的kiss”及”boom～boom从天而降的恋情”，这两首原本是谢幕的演出曲目。森田惠理花老师及导播赶紧发出指示，请所有团员临时登场配合歌曲热舞，台上团员及台下所有粉丝的情绪已然超越沸点，台上与台下的共同愿望就是享受眼前的每一秒快乐。 「今天用这种方式出现真的万分抱歉，非常感谢我身后的『一日bawake』团员友情演出，许久之前，他们曾说将来或许有机会合作，没想到就是今天。」表演暂告一段落的美彩子感性说出心底话语，摇滚乐团成员难得纷纷比出”ya”的可爱手势。 「大家知道在地球上放下羽毛和铁鎚，两者并不会在同一时刻落地，但是在月球上就可以唷！可是啊…爱的力量也许能够办到呢！」戴着银色鼻环的贝斯手拿出准备好的羽毛及铁鎚，冷不防将二者同时放下。倏然，羽毛和铁鎚竟然瞬间同时抵达地表，现场歌迷的惊呼声此起彼落。 「接下来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首歌曲，述说一段至死不渝的爱情，纵使只剩下孤独灵魂，也将永恆守候这段爱。请大家听听看，同时心中想着你最爱的人。」美彩子用眼神示意节奏吉他手轻拨空心吉他琴弦，接着是长发鼓手的脚踏鼓声及震撼在场眾人的「双贝斯声线」。 “枯萎的花朵，只要一次就好 希望能如当时那样美丽绽放 这个夜晚，我的心与理想 全都融入黑暗中 至少今晚可以在你身旁…” 以双大鼓、cleantone吉他声和贝斯为基调的歌曲旋律哀戚至绝，美彩子认真弹奏贝斯并唱出歌曲的前半段，主唱用独特高亢的激昂嗓音轻轻和声。歌曲中段先由主奏吉他手以分解和弦的方式独奏，接着是最特殊与困难的贝斯独奏演出。间奏贝斯的指法十分迅速且横跨好几个音阶，现场演出时必须坐着或将贝斯放在右大腿之上，方能正确无误按下所有音符。 演奏中的美彩子优雅地往身后高脚椅一坐，顺势将贝斯置于白皙大腿之上，手掌不够大的她努力用左手按下指板上的镍线，每一个音符都扯动现场歌迷的心弦，久久不能自已。 美彩子和乐团表演完毕后，现场歌迷爆出如雷掌声与本日最大分贝的尖叫欢呼：「misa!misa！你是我的蒙娜丽莎！」misa就是「美彩」的发音，也是她在歌迷间的暱称。 美彩子将贝斯放下，露出招牌笑容：「非常感谢大家在这段日子以来的陪伴及爱护，今晚是我最后一次的正式演出。」台下发出惊愕叹息声。「希望大家祝福我勇敢追寻自己的幸福，你、你、还有你，千万不要忘记自己心中的梦想。」美彩子鼓起双颊后伸出漂亮的食指比着镜头，透过超大萤幕以无比可爱的表情对现场歌迷喊话。 「最后要感谢二期生成员给我这次演出机会，大家要一直支持bwithyou唷！byebye！」美彩子用双手对准镜头不停挥舞，大方送出性感飞吻及迷人笑容，巨大萤幕的画面最后浮现她亲手所写下的字卡：bwithyouforever！右下角画有一颗粉紫色的爱心。 「美彩子学姊真的好美！」 我和所有团员看着全力演出谢幕之作的美彩子学姊而发出讚叹。 夜空中打出预定是谢幕组曲演出完毕后的130发烟火─bwithyou的”b”乃1与3的组合，五顏六色的绚烂烟火照亮会场内所有歌迷，每个人脸上洋溢幸福满足的表情。 在台下的伊达里奈静静望着璀璨夜空，宛如见到好几位展翅天使在夜空穿梭翱翔，对着底下的歌迷洒下看不见的希望种子。她好似见到一位只有右边翅膀的天使，在空中明显重心不稳却拼命使劲朝她飞来。她缓缓伸出双手接住折翼天使拋下的物体，感受到一股灼热感在掌心翻腾。 一颗只有她能见到的金色种子落在掌心，熠熠生辉的种子在她的泪水灌溉下，开出伊达里奈未曾见过的美丽花朵。 B面曲15 Petrichor：死神种下的希望之花（1 「山里的空气真是清新无比，远比东京的乌烟瘴气要好上太多，尤其是塞满一堆偽君子的议会里头，只闻得到铜臭和无法说出口的屁味。」汤川哲哉擦拭额头汗水，看着远方的山陵线说道。 一年之前，辞掉片山二郎议员幕僚工作的汤川哲哉返回富山老家种田为生。农耕生活起初异常辛苦，可是在作息正常且持续劳动下，感觉自己身体状况逐渐变好了，欲望也变得不那么复杂。 汤川一氏长居富山县剑岳山下附近，辛勤耕种酿酒用的白米，品质颇受好评，汤川哲哉的父亲原本期待他继承衣钵，谁知他执意要前往东京发展。 「阿祖、阿公和你一辈子都守在这里，辛苦耕田根本赚不到什么钱，就连交往对象也只能在邻近镇内挑选，这种人生道路未免太狭窄。万一有飞弹打来日本，恐怕这里也毫不知情。我想去东京看看，人生只有一次，我不想终日和稻田为伍，这片山林原野也让人感到像沙漠一样无趣。」汤川哲哉对自己的父亲如是抱怨。 「大自然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这里永远等着你疲倦的时候回来。」他的父亲那时只说出这句话便让其自由选择眼前的道路。 高中毕业后，汤川哲哉独身前往东京就读大学，鑽入他所想像的多彩多姿新世界。毕业后，辗转进入国会议员幕僚的工作体系，误打误撞加入片山二郎议员的阵营。浑浑噩噩过了许多年，他被既有体制与太多藏在地底下的欲望妖怪压得喘不过气，尽是做一些狗屁倒灶的鸟事，甚至和律师一起想办法帮老闆鑽法律漏洞。 「书本内唯一真理就是现实和梦想永远隔着广大的太平洋，如果真的去追寻梦想，迟早会溺死！」某个夜晚，他在居酒屋里头对着同事中田弌大不断抱怨。 「至少你还能知道大海有多辽阔。」善解人意的中田弌大帮他斟满烧酒。 汤川哲哉和中田弌大一起在片山议员麾下共事五年，由于中田弌大工作性质特殊，能够如此在居酒屋或酒吧聊天相聚的场景并不常见。某次在他执行任务时，突然发生无法掌握的意外状况，汤川在机缘下意外伸出援手，拯救了陷入危机的他，自此之后，中田弌大罕见地多了一位朋友。 「唉，乾脆回富山老家种田算了，至少还能自由决定想种些什么？」 「那倒也不一定。」中田弌大知道汤川一氏长期以来只种植高品质的稻米。 「不如你跟我一起回老家，你不是很喜欢大自然吗？」 汤川略知中田弌大的坎坷身世，所以愿意和好友分享自己的故乡，汤川认为他是个很特殊有趣的人，可以在他身上学到许多东西，而且他的内心其实存有高度的正义感。 「我将来想去沙漠骑骆驼。」中田弌大喝下一口烧酒后回答。 「啥？在五光十色的大城市里『骑马子』不是更好？」汤川已经有些醉意了。中田与汤川其实大可利用职务之便或片山议员的势力尽情享受女色，但两人从未如此滥用权力。 「沙漠可以让人感到寧静祥和以及无拘无束的自由。」中田弌大不理会汤川说出口的黄腔。 「怎有可能？你酒喝多了吗？」 「也许你之后就会瞭解了。」 「中田啊，要是去了沙漠，可能就没有你最爱的音乐了。」 「假如可以带自己喜欢的女人一起去，就能听见最美妙的声音。」 「啊啦啦，结果到头来你还是在沙漠里骑马子啊！那的确是不折不扣的靡靡之音，欸…我有用错成语吗？」笑呵呵的汤川果然想歪了。 「我是指心爱女人说出的情话和歌唱的声音，那就是最棒的音乐。如果是位偶像歌手，不就是梦想成真？」中田弌大的神情显得十分认真。 居酒屋内的电视正播放国营电视台製作的各地沙漠特辑。 「看着这些沙漠让人更想喝啤酒，居酒屋老闆可真会挑节目。欸，老闆，可以看一下球赛吗？」汤川对老闆吆喝着。 两支东京都内的球队正为了季后赛资格而捉对廝杀，到九局上半维持1-1僵局。人气最旺的球队在九局上半由第四棒击出满贯全垒打，主场球迷纷纷发出绝望的叹息声。眼见1-5落后，不少球迷开始收拾随身物品准备离场。 「剩下三个出局数，刚才那发满贯砲彻底把主队从天空打到沙漠了。」汤川乐不可支，他正是人气球队的球迷，而主队的吉祥物正是一隻鸟类。 中田弌大并无特定支持的队伍，不过他喜欢替长期待在b段班或落后球队加油。汤川曾询问他为什么？他表示一直处于领先的人生太无趣，弱者努力求生的意志反而令人感动，而且欲望会变的很少─仅有单纯求胜的意念；反观强队或老是获胜的人，心中杂念会变得越来越多，对于胜利的喜悦感受逐渐降低，如同经济学的「边际效用递减」，而且情感会变的不纯粹，情感一旦变质，很多事物也会跟着改变，这就是人类最特殊的地方。 中田弌大喝下一口烧酒后说：「九局下半如果主队演出大逆转，肯定很振奋人心，就像沙漠忽然降下大雨一般。」 汤川狠狠瞪了他一眼：「现在可是生死关头，要是输掉比赛就没了季后赛资格，一整季的143场赛事就付之一炬了。」 「没有不能输的人生。」 「即使面临死亡也是吗？」汤川看着球赛转播回应，主队首位打者被三振出局，他握拳庆祝，只剩下最后两个出局数。 「至少死了也知道大海有多广阔！走啦，来去骑马子。」中田弌大突然口出惊人之语。 「啥？你都安排好了吗？真是太难得了！」汤川忽然变得兴致昂然。 汤川原本想在居酒屋看完球赛，在听见中田弌大终于忍不住欲望时便跟着离去。没想到中田只是拉他去附近公园里坐上卡通彩绘的马匹摇椅，顺便拋给他一罐啤酒。 「马的，真的是来骑马子。这就是你报答恩人的方法？」汤川嘟嚷后喝下一口啤酒，隐约听见公园某处有男女交欢的声音。 「放心，将来在你淹死之前，换我拉你一把。」 那场球赛后来主队无力反扑，九局下半，仅仅追回一分便以2-5输球也失去季后赛资格。 当初汤川哲哉辞职返乡十分匆促，加上中田弌大仍在执行任务，所以双方未能好好辞别，以至于没能告诉他自己老家的正确地点。 返乡后的汤川重头开始学起农耕知识，虽然小时候曾下田帮忙父母亲，一旦自己亲身投入才知道实际上有多么困难。父亲年事已高，却也尽其可能把所有知识及方法传授给他。半年之后，汤川老先生在某个寧静的夜晚安详离世。 临终的前几天，父亲突然语重心长特地交代他：「将来有一天，说不定会有个年轻女子前来这里，到时候给她一亩田和一间小房，让她足以栖身，不需要过问她的身世或来歷，就让她留在这里直到想离开为止。」父亲并未告知他那个可能前来的女人到底是谁？他根本也不以为意，心想：怎么可能会有年轻女子跑来穷乡僻壤的山林之中？又不是迷路的仙女！ 汤川花费不少时间才使农耕工作渐上轨道，至少目前糊口不成问题。宛如悼念父亲似的，他的居所没有电视、网路，依然保持父亲生前的原貌。他固定每週到镇上採购生活必需品与交付部分居民订购的蔬果白米，顺道买些书报杂志，概略瞭解这个不停运作与算计的社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包括他所支持球队的近况。 「欸？这不是曾获得『这双美腿了不起！』前三名的美彩子吗？」三月初时，他在一本报导体育艺能的杂志封面看到源田美彩子的相关新闻，当下他并没有细翻内页报导。「爱抖露终于也发生緋闻了啊？如果没有八卦才是真的奇怪。」 他想起房间内有一本美彩子的写真集─离开东京时他真的把「这双美腿了不起！」前十名的写真集一次蒐罗。某个寂寞夜晚差点忍不住衝动，痴痴看着美彩子写真集内一张背部全裸、露出水滴状侧乳却没露点的照片而自慰，就在快喷发时才突然停下。 三月上旬的深山里依然飘洒些许寒意，今天预定农忙工作较为简单，汤川很早便结束所有待办事项。午后时分，他拿起空心吉他蹲坐在田沟旁，刷起简单和弦后自弹自唱。 大学时参加民谣吉他社只是为了想把妹，使得他的弹奏技巧根本就和初学者差不多，仅能刷着基本和弦，唱出简单旋律的歌曲，结果吉他没学好，漂亮美眉一个也都没把到！工作几年后，糊里糊涂就娶了个太太，草率地结束了短暂的婚姻。 他一边刷着和弦一边自言自语：「没想到岸田直道竟然和片山二郎达成同盟协议，一个是道貌岸然的老狐狸，一个是好色自私蠢蛋，两个狼狈为奸的傢伙结盟不是一件好事。到底是谁促成两人和解？该不会是早川那傢伙吧？」没有好好调音的吉他让汤川的弹奏曲调更加难以入耳。 他想起前几天去镇上採购时看到的新闻报导，这简直是对议会秩序射出的一颗飞弹，不少人恐怕会遭到斗争清算，更多的国防预算也会被不断侵蚀搬运。 管他的，我已经逃离血腥地狱了。 他用力踢了田沟里不停流动的水，水流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好比长期待在片山身边，屡屡提出建言却从未被採纳。 「好想去海岛度假，比起沙漠与山林，我确实比较喜欢大海，就算可能会淹死也无所谓。」他仰望天空后而叹息低语。 农耕生活虽然已经过了一年，刚满36岁的汤川哲哉仍然无法完全适应山林田园生活。纵使从小就在这片山野田园生长，心性却较为嚮往浪涛不断的海洋。 「嘿！汤川先生，有你的包裹吶！」镇上唯一的宅配员小山先生忽然驾车闯入汤川的视线之内。 「真令我好奇，怎么会有要给我的包裹啊？」过去半年来，他鲜少收到包裹与信件，只有前妻曾写信来索取生活费。 「安啦，总不可能是炸弹。不过好像是从国外寄来的，不愧是曾在知名议员手下做事的核心幕僚。」 「才没这回事，现在只是个手脚笨拙的失婚农夫罢了。」陈述出事实的汤川将吉他放在脚边签收包裹。 「啊…对了，大概六、七分鐘之后，说不定要还有一个『包裹』要签收，而且…」不怀好意的小山故意用手肘顶了一下汤川：「绝对会让你等不及签收拆开！我得走啦，今天难得特别忙碌。」 汤川一时间不明白小山话中玄机，个性过度乐观的小山本来就有点不太正经，有时会不小心把玩笑开过头，然而却是大家眼中的开心果。 汤川直接端坐在地，谨慎拆开颇有重量的黑色包裹。撕掉厚厚的一层黑色外包装纸后，发现是一个特製铝盒，盒里有一台平板电脑和一封信件。信封飘出一股淡淡香味，上头属名─给汤川哲哉先生，字跡工整娟秀，他想不起来有哪位认识的女性友人会寄包裹给自己。当他取出信纸时，信封里忽然掉出一张照片。 「这是中田弌大！」他一眼认出照片中主角是昔日同僚。 中田弌大罕见地展现出爽朗笑容，牵着一头骆驼站在荒漠之中，无垠荒漠的一角竟然有盛开的花朵，骆驼上有位戴着墨镜、穿上粉绿色短裤的女子，秀丽脸庞虽被墨镜给稍微遮住，仍可看出是位瑰丽的绝色美女。他再仔细一瞧，赫然发现竟是源田美彩子─他从那双接近完美曲线的白皙美腿认出。 正当汤川哲哉惊讶不已时，不远处逐渐传来脚踏车行进的声音，一位头戴红色发箍的短发女孩朝他的方向接近，脚踏车前方置物篮放有镇上唯一麵包店的纸袋。女孩身穿极为合身的粉红色碎花洋装，佐着和煦春日阳光，女孩在田间小径上显得十分耀眼，紧身洋装描绘出丰满身材曲线。洋装看起来似乎有点太过合身，倘若女孩骑车的动作再大一点，裙底风光将会一览无遗。 女孩停下脚踏车，轻巧从座椅上跳下。 「您好，冒昧打扰，请问汤川先生在吗？」 「呃…你找我？我就是汤川…汤川哲哉。」 他发现女孩长相清秀妍丽，双眼下的卧蚕及嘴角上的酒窝很是迷人，身材轻盈纤瘦但上围非常傲人，紧身洋装胸口处依稀可见诱人的垂直线，唯一可惜之处就是左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疤痕。 「抱歉，我想找汤川隆夫先生。」 「汤川隆夫是先父，他在半年前已经离世了。」 「啊…非常对不起，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女孩流转眼神中露出一丝哀伤及迷惘。 「不要紧，请勿自责。先父走得十分安详，一点苦痛都没有。请问你是…？」 女孩看起来有些犹豫，吞吞吐吐开口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伊达里奈。」 阔别三年十个月，伊达里奈再次踏上富山县土地，抬头望去就是当初让她改变人生的那座高山─如今她已攀越过更艰难的山巔。 「不知道能否让我祭拜悼念汤川隆夫先生吗？」 「当然可以，请随我来。」 牵着脚踏车的伊达里奈露出礼貌的甜美微笑，汤川哲哉看得出神，不小心将手中照片掉落在地。伊达里奈弯下腰拾起照片，汤川无意间从洋装胸口缝隙中，瞧见雪白饱满双峰上半部，不自觉吞嚥下紧张情绪的口水，砰砰的心跳声瞬间加速。 她捡起照片后开口：「啊…这是阿塔卡玛沙漠！」 祭拜完汤川隆夫先生后，两人相偕走出屋外，漫步在祥和广阔的田野之间。 「伊达小姐知道那张照片里的地点？」汤川注视着她左脸上那道疤痕发问。 「之前有位朋友总是说那里会开出紫阳花，所以曾经搜寻相关资讯才会知道。对了，可以叫我里奈。」 「里奈，那里真的会开出紫阳花？」 里奈用右手在额前遮住阳光，望向远处山巔后笑呵呵地说：「怎么可能！」 汤川觉得里奈笑起来很可爱，那道伤疤在春日阳光轻抚下好似逐渐消失。 「可是却会开出比紫阳花更美、更特殊的花朵。」 「咦？那是什么？」 「死神亲自种下的希望之花。」 「啊？」 汤川哲哉凝视着伊达里奈的双眼。 B面曲15 Petrichor：死神种下的希望之花（2 伊达里奈不自觉踮脚眺望剑岳的山峰，心中不再充满恐惧不安。 她对汤川哲哉说：「我记得汤川隆夫先生提过大自然是人类最好的朋友，没有水分与生命跡象的沙漠也能成为人类的好友，只要有觅得一丝丝生机的时刻，或许就会伸出援手，冒出名为希望的美丽花朵。」 「里奈的回答真特别，很像我的一位老朋友，说不定他此刻就和心爱的人在那座沙漠里，真教人羡慕。」 「汤川先生，一个人能够拥有并掌握自己的人生才是令人羡慕呢！」伊达里奈意有所指说出意味深远的话语，更引起汤川的高度兴趣。 伊达里奈在微风中伸展双臂后说：「我们先去吃蛋糕，刚才我在镇上麵包店买的，脚踏车也是亲切老闆娘暂时借我的呢！这里的人们好亲切热情，难怪汤川老先生很喜欢这片土地。」 目前为止里奈的答话虽使汤川无法完全理解而且充满一种超龄沧桑感，但是句句透出真实情感，毫无任何虚假矫饰─在工作上见过太多虚情假意的应对，勾心斗角的场景每天都在上演。 汤川哲哉从小生活在这块土地之上，反而从未发现眼前女子所说的风土民情。好几位儿时玩伴分别上京发展或是到邻镇生活，自己却从东京黯然而归。 汤川暗自叹出一口气，抬头看着走在前方的伊达里奈逆光身影，每道步伐下彷彿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粉色蔷薇。 两人在享受美味蛋糕时，有说有笑，时间一分一秒似乎跑得比平日更快。 「天色再过不久好像就要变暗，我差不多该离开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的款待，非常遗憾没能再向令尊道谢。」里奈品尝完蓝莓起司蛋糕后，看了一下墙上的老旧鐘摆掛鐘，掛鐘的年纪应该比她大上许多。 鐘摆兀自摆动，完全不理睬所有人的注视。 「啊！剑岳这里的夕阳很美很特别…」汤川不知该怎么挽留伊达里奈，他很渴望和里奈能有更多相处与聊天的时光。过去这段时间他几乎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百般寂寥中突然冒出一位特别女子，让他备感欣喜。由于自己母亲早逝，真不知道父亲是如何一个人度过如此漫长岁月？ 「嗯，我知道夕阳很特别，我曾在天空中看过。」 「搭飞机时在天上看的吗？」 听见汤川的直接反应后，里奈不禁掩嘴发出笑声。她没想过再次踏上这块差点使她彻底殞命的土地，自己心境能如此平静甚且能发自内心微笑。 伊达里奈的神情显得犹豫不决：「但是时间真的不早了，要是看夕阳的话，我就…」 汤川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迫不及待开口：「星空也很美！我爸其实提过你可以住下来，直到你想离开为止。」 「汤川隆夫先生真的有留下这样的口信？」 当初伊达里奈离开医院将以「和田彩」身分被转送至静冈疗养院所时，央求戒护人员让她向救命恩人道别，该时汤川老先生曾说只要她愿意，将来这里可以让她居住，甚至待上一辈子。 「这里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所以会敞开双臂欢迎你，况且你曾把生命交付给这里，土地山林必须要给予你相当的回馈才是。」汤川老先生瞇起眼与她话别。 刚才面对初次见面的汤川哲哉，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事实上，如果今天离开此处，伊达里奈暂时不知该何去何从？心中的漂鸟将再次围绕着她缓慢飞翔，无依无靠。 「我老爸是个守信用的人，作为他的儿子当然也要信守诺言，这好像也是继承的一部分？」汤川靦腆地搔抓着没刮乾净的鬍渣。 伊达里奈佇立在客厅抿嘴思考后说：「打扰了，那就暂时先麻烦您了。」她弯腰微微鞠躬致谢。 墙上的鐘摆剎那间似乎暂时停摆了一秒鐘。 在主建物旁有一间老旧的小房舍，汤川隆夫先生原先计画给伊达里奈作为栖身之所─倘若她真的再次出现，然而汤川哲哉不理睬老爸的交代，根本未进行整理修缮，只好让她暂时住在小客房里。家中十分简朴，没什么多馀物品，可是汤川从没想过会有访客，因此客厅和小客房此时显得有些凌乱，伊达里奈的动作十分熟练，不一会儿功夫便整理妥适 「这个是…」里奈拿起一本书籍后开口。 不妙！那是源田美彩子写真集《zukunft：月亮敲敲门》。他竟然把这本写真集放在客厅显眼之处，幸好不是色情书刊。 「那个是…唉…」他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里奈笑说：「这很正常啊！这位爱抖露美丽又性感，而且勇于追寻自己的梦想，她很受男性粉丝欢迎，而且她的贝斯也弹得相当不错喔！」 「啊，里奈知道这位爱抖露呀？」汤川哲哉的脸颊不禁微微泛红。「zukunft是德文，意思乃『未来』。」 伊达里奈翻了一下写真集，一张美彩子身穿白色挖背雪纺纱短洋装在月光下漫舞的照片映入眼帘。她伸出左手摸了摸那张照片透出的美丽，思考自己究竟有无「未来」？如今孓然一身，眼前道路似乎更加孤寂与狭窄。 她闔上写真集后说：「我看过她的谢幕演出，表现得非常精彩且让人印象深刻，更重要的是美彩子具有很强大的勇气。」 「勇气吗？我以前连反对老闆错误意见的勇气也没有。」汤川哲哉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他也没有勇气说出：其实里奈也很漂亮可爱。 伊达里奈发出笑声：「没多少人会顶撞自己老闆吧？这个社会似乎太古板，所以才没办法大刀阔斧改变既有的体制。」他把「未来」写真集递给汤川。「美彩子急流勇退，拿出无比勇气去实现自己的梦想，和喜欢的人一起追求属于自己的未来，这一点已是难能可贵，现在有多少人敢衝撞体制或是背离常规去实践理想与希望呢？」 汤川哲哉收下写真集后默默不言，他从未顶撞过片山二郎，明知眼前决策会带给己方莫大伤害，也只能咬牙承受，相较于美彩子的果敢，他却只能躲在自己房间看着美彩子写真集而打手枪，真是令他感到万分羞愧─或许月娘真的跑来敲敲门，汤川也没有勇气应门。 「其实汤川先生也很勇敢啊，辞掉议员幕僚工作返回老家务农，光是辞职的勇气就很令人讚赏了。」 汤川哲哉的脸色变得更加红润，摸了摸自己毫无造型的后脑头发，他再次不经意盯着里奈左脸上的那道疤痕，或许承受他人异样眼光也需要无比勇气。 屋外传来傍晚归巢的倦鸟叫声，远处发出几声狗吠交相呼应。 「真的很抱歉，竟然要让贵客做这些事情。」 「千万别这么说，是我要劳烦你和在天上的汤川隆夫先生。」伊达里奈笑着摇头。 汤川坐在客厅看着里奈在厨房忙着烹煮晚餐，窗外橘红色晚霞映照在里奈身上，阵阵香味扑鼻而来，他的心无法分辨是食物香气或是从眼前女子身上所散发的特殊气息。 「汤川先生，坦白说，我的厨艺其实不太好，可能要多多包涵，希望还能合你的胃口。」里奈端出三道菜餚和豆腐海带味噌汤，帮他盛满自家的香喷喷白米饭。除了甜蜜新婚初期，汤川再也没有享受过如此待遇。 「白饭好香！而且带有恰到好处的甘甜。」笑瞇瞇的里奈先吃下一口米饭。 「我的阿公和老爸一辈子都跟这些稻米相处，所以现在它们卖了一点面子给我。」 里奈听见汤川的笑话后再次发出微笑，左脸颊上的疤痕也跟随着变换角度。 「里奈，这道燉牛肉真好吃。」汤川吃的津津有味。 「这是我父母拿手好菜之一，可惜我连一半精髓都没能掌握，准备时间如果够长，应该会更好吃。」 汤川期待之后「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他露出微笑后，很快便将所有菜餚一扫而空，这是他近几年嚐过最美味的晚餐。 伊达里奈坚持要清洗所有碗盘，于是悠哉的汤川拉开啤酒环后静静啜饮，听着碗盘轻轻在洗碗槽内敲击的清脆声响，顿时觉得这里不仅仅是间「房子」，逐渐浮现一种「家」的氛围。 「里奈，你的老家在哪里啊？」汤川灌下一口啤酒后询问。 伊达里奈停下洗碗动作，数秒后背对着回答：「我已经没有家了。」 没有家？ 这个意料之外的回答颇具深层涵义。 汤川发现自己好像太过粗心，老爸明明嘱咐千万不要过问女子的经歷与往事。 「里奈，从现在起，这里就是你的家，绝对没骗你。」汤川拍着自己的胸脯答道。 洗着碗盘的伊达里奈转身对汤川点头微笑：「在自己家里的话，我想作什么都可以吗？」 汤川默默喝下一口啤酒，耳根不知是因酒精催发抑或内心的期待而开始发红。 汤川顿时想起下午还签收了中田弌大寄来的包裹和「炫耀照片」，他尚未把信件内容看完，于是起身向里奈说：「请尽量放轻松，真的可以把这里当成是自己的家，明天我会开始整理旁边的那间小屋。对了，浴室还蛮乾净的，请你放心。我先进房处理一点小事，非常谢谢你准备的美味晚餐。」 里奈再次转身向他鞠躬致意。 汤川哲哉从冰箱拿出第二罐清凉啤酒，逕自朝充斥寂寞感的房内走去，没想到等在他前方的「未来」是颗威力强大的飞弹。 「我的天啊！小山竟然说对了，这包裹是颗炸弹吶！不…威力恐怕是好几颗飞弹。」汤川将信件内容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三遍，并且依照指示操作已然有点陌生的平板电脑。心中感到犹豫不决，万分焦虑下而喃喃自语，接着将啤酒大口大口灌入口中后躺在床上思索。 「中田弌大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展开全新人生之后也想拉我一把？他用之前三十多年的痛苦岁月换取往后的快乐人生，如此一想，上天的安排算是公平吗？只要遵照信中指示进行，我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但是要付出的代价也不小，必须要用这片山林土地换取自己梦想成真。虽然自己不太喜欢一直待在这里耕田，可是…」汤川起身推开窗户望向洒下一大片月光的田野。 「可是这里是老爸的好朋友啊！」心烦意乱的汤川从菸盒中取出一根菸，旋即又把菸给塞了回去。自从离开东京之后，他也努力戒菸，如今菸癮已非常低─汤川哲哉已不必靠吐出的白雾来确认自己的存在感。 由于晚餐喝了汤品和持续灌下啤酒，心神纷乱的汤川急感一阵尿意上衝，还在思索问题的他二话不说便匆忙往浴室洗手间奔去。 「哎呀！非常对不起。」心不在焉的他忘记屋里还有一位妙龄女子，伊达里奈此刻正好坐在沐浴矮凳上，侧身面对着汤川哲哉。 里奈双腿微张后舀起温水往自己身上倾洒，婀娜曲线、晶莹剔透的肌肤及美丽右乳尽收眼底，私密处毛发非常短却相当整齐。停顿两秒后，他才甚感惊慌将浴室的门关上。 汤川赶忙道歉：「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深怕里奈误会自己是色狼，雪上加霜的是自己下体竟有了强烈生理反应，汤川发现里奈的身材与美丽肌肤完全不输给源田美彩子。 可恶，为什么这种本能没办法抑制？ 没想到里奈从容不迫也未发出尖叫，反而隔着门板对他说：「没有关係，你现在可以进来了。」 「真的可以吗？」 汤川忐忑不安再次推开浴室木门，里奈背对他沉入浴缸之内，纤细身体仅露出肩颊骨以上部位。汤川见到里奈左肩后方也有两道清晰疤痕，内心不禁发出叹息。浴室内有一面小镜子，汤川有意无意从镜子里瞧见里奈的正面，深邃乳沟直通温热的水面，让他差点忘了进入洗手间的目的。 「一个人独自在这里生活很不容易吧？」里奈用小勺子舀起温水倒在双肩，轻轻抚摸自己的右肩与锁骨，镜子倒影可看见圆润白皙的美丽左乳─里奈的好身材不输给任何写真偶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孤独的路，就要瀟洒地走下去。」 「现在应该也很瀟洒？」沉在浴缸中的里奈竟然开起玩笑，她好似知道汤川有了生理反应，所以没办法顺利排解。里奈说完后转身面向汤川，富有弹性的胸部压在浴缸边缘，猝不及防的举动使得汤川急忙侧过身去，自己私处窘态差点就被瞧见，这下子反而更难顺利解放。 「真的非常抱歉，再一下子就好了。」 伊达里奈露出一抹贼笑：「需要帮忙吗？」 「啊？真的可以嘛？」汤川的语气不禁兴奋了起来。 「反正都要住在这里，好像也是迟早的事，没错吧？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呢？」里奈的大胆发问让汤川不小心在她面前露出硬挺的私处。 「这个啊…好久好久之前了。」他想起自己已经快两年没有性爱体验，不禁悲从中来，甚至发现自己的前妻在外头有男人。 里奈笑盈盈地说：「我是说帮忙每天清洁浴室洗手间一次。汤川先生，你以为是什么啊？」 汤川内心感到一阵强烈失落，自己果不其然想歪了。 「我都看到了，果然是年轻男人，状态非常不错哟！」里奈发出可爱笑声。 「啊呀…」汤川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己恢復成一般如厕方便的姿势。 「你刚才不是看见我的胸部了？现在是礼尚往来，这样才算公平嘛！这个社会和上天并不会公平对待每个人，只有人才能选择是否公平对待他人。」 汤川不知该如何回应，反而开始细思里奈颇具深意的说法。 这种状况能够算是公平吗？ 假如不以既存的性别阶级框架来看，她的说法好像挺有道理。 长期在片山二郎的身边工作，原以为自己所协助的事项就是为了实践社会公平，孰料，每件工作的「成果」却是助长不公不义的恶况。许多人都说时间对每个人最公平，每个人一天只有24小时，不分贫富贵贱或阶级，大家一律都在这种标准化时间内生活。 然而仔细观察与思考，会发现这根本是个完美骗局： 标准化时间本就是在中世纪时人为创造，当然也可藉由人类的力量去掌控改变─欧美的冬夏令时间也是个例子。有权有势的人在饮酒作乐后倒头大睡，身边拥着各式各样的美女时，很多人的睡眠时间却被那些傢伙给彻底操控，作为自身24小时的延伸，这么一来，还能大言不惭主张每个人拥有公平且相同的时间吗？ 「里奈的说法确实不无道理。」 陷入思考的汤川内心不禁发出赞同。 「你在想什么？真的在想『色色』的事吗？」里奈故意挑眉发问，左手做出猫抓耳可爱动作，左半边胸部差一点点就要走光。 「啊…对不起。」思绪纷乱的汤川只好红着脸道歉。 「你慢慢来，等一下我会清洁乾净，真的没有关係。」里奈再次发出悦耳的笑声，转身享受温热的蒸腾雾气繚绕全身。 汤川对于眼前女子超乎年龄的成熟与举止备感讶异，甚至反过来对他开了有点大胆的玩笑。他在片山的身边时，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拥有沉鱼落雁美貌、美若天仙的女人多不胜数，却未曾碰过像里奈如此特别的女人，令人惋惜的就是脸上那道疤痕。假如没有那道奇怪的明显伤疤，里奈绝对是个魅力十足的大美人。 汤川如厕完毕后说：「对了，你携带的衣物好像不是很多，不嫌弃的话，我高中时的衣服还可以勉强当作睡衣或居家休间服。」这样才是所谓的公平，他心中如是盘算。 「真的吗？那就再次感谢你哟！」喜出望外的里奈转过身背对汤川道谢，继续在剑岳山脚下的屋子里洗涤自己的灵魂。 她摸着自己的白嫩双峰，捏疼了粉色乳头，确认此刻的真实存在感，也许人生的道路更为狭隘，未来仍然混沌不明，但是她不用再继续贩售自己的肉体，或许那道疤痕的痛楚依旧，身心的痛苦好似在bwithyou演唱会谢幕时获得难以言喻的缓解，死神的舞步轻盈流畅，却带不走她的性命，冥冥之中彷彿真的丢下一颗希望的种子。 伊达里奈忍不住发出呜咽声，接着她整个人沉入了浴缸之中，将自己逼到换气极限才缓缓浮出水面。从浴缸中起身后，她鼓起勇气看着镜子，抚摸左脸颊上那道改变人生的印记。浴室内蒸腾的白雾在镜中彷彿抹去那道伤疤，剎那间，她见到了童年时期无忧无虑又可爱的小里奈，在镜中朝她微笑挥手。 关上浴室木门后，汤川吐出一口气后喃喃低语：「怎么把自己搞得像个处男高中生似的？明天去隔壁镇上买两盒保险套好了，哎，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他用力敲了自己的脑袋。 浴室木门之后传出舀水声与洗刷地板的声音，縈绕在汤川充塞各种想法的浑沌脑中。 约莫十多分鐘过后，汤川哲哉的房门发出规律三次敲门声，他一时之间无法会意过来。 伊达里奈梳洗完毕后站在房门口，发梢还带有些许湿润─汤川想起自己过于粗心，没有将吹风机交给眼前女子。里奈从旧衣中挑选一件尺寸最小的白色背心搭配自己的牛仔短裤，背心胸口处写着德文草写”zeit”，白色背心勉强合身但尺寸依旧略大，而且她并没有穿上内衣，一不小心胸部便会走光，然而她却不以为意，行为举止和神情相当自然，宛若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汤川先生，可以带我到附近散步吗？」 「当然没问题，里奈要不要先穿上薄外套？」 她微笑摇头：「其实我出身自北海道，现在的气温对我来说恰到好处，感觉非常舒适呢。」 皎洁明月高掛夜空，汤川哲哉觉得今晚夜色特别美丽；虽然他内心尚有一道最艰困的问题必须赶紧解决。 「这个字是什么意思啊？」里奈比着自己丰满胸前的”zeit”。 汤川不敢直视月色下的美好春光，害羞撇过头去后回答：「是德文『时间』的意思，如果后面再加上“-tung”，就会变成报纸（diezeitung）。」 「好厉害，汤川先生好博学多闻。」 「才没这回事，以前工作时曾去过德国与瑞士出差，入境随俗学了一点点，不过在日常工作时常被老闆责骂是饭桶、蠢猪。」汤川前往瑞士及德国乃是为了协助片山二郎洗钱或从事隐匿资產的非法交易，这种工作内容根本无法说出口。 「现在你就是自己的老闆，而且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所拥有的几乎都是孤独的时间。」汤川叹息后继续述说：「虽然不会再挨骂，也有自然美景相伴，可是…」 「可是你现在多了一位邻居喔！」贴心的伊达里奈截断了汤川的寂寞告白。 汤川哲哉不禁露出一丝困窘中带有欣慰的笑容。 有好几次在进行援助交际时，寻芳客只是爱抚着里奈的性感胴体，却无意发生性爱，其中有男有女，不乏有企业菁英或律师法官之流，兀自述说着自己的寂寥与生活中的苦痛，彷彿把她当成另类的心理諮商师，偷偷说出平日难以啟齿的秘密或愁绪，许多人内心伤疤的疼痛，却没办法对身边之人轻易说出口。里奈从中学到了不少抚慰人心的应对方式，更理解各式各样的人生困境与无奈。 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人生。 两人并肩走在田间小径上，一道夜风从远处山林穿越田野而来。 「啊！好舒服的微风，在东京很难感受到如此自由自在、无拘无束。」里奈用力敞开双臂拥抱从山林里奔跑而出的夜风。三年多前，远方山林的每阵风都让她备感绝望，每道声响都令她胆颤心惊，如今却有截然不同的全新体会。 汤川哲哉朝风中叹出一口气：「但是这里待久了，确实也会感到寂寥和无趣。」汤川无意间发现用力朝夜空伸展双手的里奈已经走光却不自知─或许寂寞无聊但是可以享有最真实的不羈自由？ 「可以请问令尊是个怎么样的人吗？」拉好白色背心的里奈提出最艰难的问题。 「这个呀…真的是很难回答的问题。」 实际上，汤川哲哉从来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和父亲的感情只能算是普通。双亲在结縭十多年后才生下他。处于倔强叛逆的青春期时，母亲因病已不在人世，高中毕业之后，他便离乡背井而上京求发展；步入中年初期，以两袖清风的颓丧窘态回到老家，在跟随老爸学习相关农耕知识和技巧时，才慢慢尝试瞭解眼前弯腰插下秧苗之人。 「父亲是个坚强又温柔的人。有时相当固执难以沟通，可是他会用真心去对待身边的人事物，甚至为了母亲和年幼的我而戒菸，这一点最令我感到意外。」汤川往前跑了几步后用力一跃，彷彿接近夜空的话，就能更贴近自己已逝的双亲。 「老爸最大兴趣就是听老歌与在山林里间逛。起初我觉得非常无聊，直到最近才稍微能够体会到其中乐趣。他曾说世界上没有幸福，只有自由和寧静。」 「没有幸福？」里奈细思这句话的涵义。 「我到现在也办法全然体会，说不定根本不需要思考，只要不迷失自我，努力维持自我存在的本质，等到那个瞬间来临，自然会有真切的感受及顿悟。」他想起好像哪个怪怪的哲学家曾说过类似的话，那位哲学家没抽菸草最后却死于肺病。 汤川转身望着银白月光下的伊达里奈，左脸颊上的疤痕此时非常明显，他却不以为意。 他想起方才在浴室里的尷尬景象，然而里奈却说只有人才能选择是否公平对待他人。没有人可以不被社会现实所咬伤，差别仅在于伤痕最终留在灵魂或是外表之上？ 「自我存在的本质吗？」里奈望着陷入沉思的汤川开口。：「汤川先生，从下午到现在，你不曾想过站在眼前之人或许不叫伊达里奈，世界上可能根本没有这个人，眼前的女子很可能居心叵测想图谋你身边的东西。」 汤川抿嘴后回答：「只要你能够认同自己，名字或身分并不重要，你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帮我做了非常美味好吃的晚餐佳餚。假如想要图谋不轨，刚才在浴室就会竭尽全力诱惑我了。」 「哎呀，那可真是抱歉。这么说来，刚才都是我的错囉，需要特别弥补吗？真的这么想要喔？」里奈双手插腰，鼓起腮帮子的模样十分俏皮可爱。 汤川哲哉没有勇气接下这颗快速直球，故意选择挥棒落空：「我猜你应该就是三年多前，老爸在森林里捡到的那位仙女。」他决定正视自己内心的情感─下午对眼前年轻女子早已一见钟情，不论她是否为伊达里奈。 「我才不是什么仙女咧！」里奈摸着自己左脸颊上的疤痕露出羞赧微笑。 一隻三色小花猫忽然从田间走了出来，不停在里奈脚边磨蹭。 「我绝对没说错，牠只会对仙女撒娇而已，小花，没错吧？」小花猫转头朝汤川喵了一声，他决定明天要给小花特别加菜。 在两人的回程途中，伊达里奈在月光映照下哼唱出”年轻小鲜肉”及诱惑力十足的“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富有韵律地摇摆身躯，伴随娇俏手部舞蹈动作，汤川则是负责最简单的和声部分。眼前与世无争、充满欢乐的氛围，让他的身心感到愉悦舒畅─尤其是副歌部分有猫抓耳动作的“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 「你其实很适合当爱抖露。」汤川忘记眼前女孩左脸上有一道明显疤痕。 「是呀，伊达里奈确实是爱抖露。」 「欸？」汤川不解其意地搔着头。 bwithyou的二期生正式出道时，汤川哲哉早已回归这片寧静祥和的山林乡野。 「回答我刚才自己提出的问题─人家现在才不给你咧！」里奈大声对汤川唱出”不要脱掉人家的水手服啦”最后一句歌词，惹得这位独身男子哈哈大笑。 一路跟随两人的小花猫突然加速往前奔去，消失在暗夜的风中。 伊达里奈心平气和说：「汤川隆夫先生捡到我的时候，他的随身听正播放”年轻小鲜肉”这首歌曲而且好像跟着哼唱呢。」 汤川噗哧一笑后调侃自己的父亲：「我无法想像老爸唱这首歌的模样，他唱歌非常难听，连我老妈都会不停嫌弃。」汤川哲哉自己的歌喉也不怎样，说不定远比不上自己父亲。 伊达里奈抬头望着明月说：「然而对我而言，却是不折不扣的天籟之声。」 就在双方走到门口前不远处时，汤川惊觉自己不小心在下午将吉他给遗忘在门外。一时兴起的他，赶紧抱起吉他对里奈说：「换我来露一手，绝对比我老爸好太多了。」 两人坐在小庭院的木製长椅上，温柔月光就是最佳的聚光灯。 汤川哲哉神情认真，首先把吉他好好调音，接下来抱着吉他乾咳几声故作发声练习，随后开始陶醉地自弹自唱： “allflowersintimebendtowardsthesun iknowyousaythatthere'sno-oneforyou buthereisone, allflowersintimebendtowardsthesun iknowyousaythatthere'sno-oneforyou buthereisone,hereisone...hereisone” 这是被誉为天才歌手的jeffbuckley和cocteautwins主唱elizabethfraser合唱的”allflowersintimebendtowardsthesun”。 jeffbuckley的嗓音具有高度延展变化性，歌唱情感丰沛，詮释歌曲的功力令人折服，可惜正准备在音乐界发光发热的他，在1997年5月底和团员一起在曼菲斯进行录音作业，却在29日傍晚结束工作时，突然跳入密西西比河的支流内游泳。团员们起初不以为意，后来发现事情不太对劲，jeffbuckley倏然在大家眼前消失无踪，遍寻不着。 几日后，他的遗体在河流下游被游客发现，结束了短短30年的生命。那时他并无饮酒或服用药物，至今仍不知为何他会在衣着完好的状况下，忽然一时兴起跃入河中游泳？ jeffbuckley在世时仅发行过一张专辑，许多歌曲是在不幸辞世后才陆续问世。elizabethfraser是他的前情人，两人在恋爱时合唱这首歌曲互诉甜蜜情衷。当elizabethfraser获知噩耗时，她正在录製trip-hop超级天团massiveattack的经典名曲”teardrop”，她当场难过悲痛落泪并将此曲献给她的旧情人，以慰他在天之灵。 ”allflowersintimebendtowardsthesun”这首歌曲其实从未正式发行，仅有录製母带而已，在jeffbuckley过世后于网路上流出，甚至找不到流传的来源，更添神秘与无限想念的哀伤愁绪。歌曲开头是elizabethfraser的爽朗俏皮笑声，接着在空心吉他刷弦声中，由她开头吟唱，中途加入jeffbuckley柔情唱和与电吉他的cleantone音色。歌曲旋律轻快悠扬，两人和声对唱的真挚情感表露无遗，是一首相当雋永的情歌。 伊达里奈坐在长椅上跟随节奏左右摇摆身体，看着汤川哲哉沉醉演唱的表情，她着实不好意思说出：「令尊歌喉肯定好很多，这首歌曲你唱的真难听！」 然而她可以感受到眼前之人是真心唱出内心情感，这是头一次有人深情对她唱出情歌。不时走音的难听歌声，彷彿化作一隻又一隻的小小青鸟，不停围绕她飞翔，长期以来冰冻的内心接收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平静。 吉他刷弦声结束，两人之间霎时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低声蛙鸣以富有节奏的方式，持续唱着属于牠们的特有情歌。 人生有时候需要赌一把，汤川哲哉慎重地放下吉他，决定赌上最后一次。 他转身看着伊达里奈的左脸颊：「里奈，你想不想住在海岛上，在那里拥有属于自己的时间？」 「啊…你说什么？什么？可是这里到处都是田野山林啊！」里奈不自觉轻摸脸上疤痕，双颊感到燥热。 汤川哲哉宛若嗅到海潮带来的奔放气息，白色浪花从四面八方拍打他的身躯，接近无限透明的蓝色海水，从脚踝逐渐往他的胸膛缓缓上升。 「里奈，只要你愿意的话，这里所有的山林农田都将变成澄澈海水，好比阿塔卡玛沙漠会开出紫阳花。」他伸出右手握住里奈摸着疤痕的手，彻底远离那道印记带来的苦痛。 伊达里奈羞怯怯低头望着脚下土地，银白月色犹如化成冰凉海水，从泥土的缝隙源源不绝冒出来，轻轻抚摸她的脚踝。 「人家就说阿塔卡玛沙漠不会开出紫阳花嘛！」 她对那位曾在「死神手中逃离两次的女孩」及汤川哲哉低声诉说。 B面曲16 时间宝瓶：Time In A Bottle 「操他马的，到底是哪个混蛋干得好事，被我抓到的话，绝对把他五马分尸两遍，再丢到东京湾！」片山二郎用力摔出手中的平板电脑，旋即发出花瓶碎裂的声响。 「百分之百是早川干的，那傢伙带着保险柜里大笔现金珠宝和那个女人跑了。」 「不，不是他们做的，就随他们去吧！」 片山看着地板上破碎的青瓷花瓶，宛如见到不久之后自己的影像。 「报告议员，检调单位已经要来紧急搜索，我们要…要逃吗？」一位幕僚的双腿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饭桶！现在能逃去哪里？还不快点把王牌律师团给我找齐。」 片山二郎从办公沙发椅上起身，在红酒柜中取出一瓶他始终捨不得品嚐的顶级红酒。他呼出一口气，听见了软木塞拔出的声响，在要价不斐的红酒杯中倒入充满温润香气的紫红色液体，办公室外头由远而近传来阵阵警笛鸣响，似乎和红酒杯產生共鸣。 片山二郎嗅闻不到酒杯中的任何气味，他瘫坐在昂贵舒适的沙发上，将杯中所有红酒从自己头顶淋下…… 就在片山二郎与岸田直道正式结盟合作的数日之后，美国知名讨论网站及日本爆料网站同步刊出英日文版本的八卦文章，里头是岸田直道收受的不当政治献金明细，并且附有部分录音档，该篇爆料文当然也没有放过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的片山二郎，甚且追加片山参与重大金融犯罪的详细事证。 其中一位同时向两位议员要求关说与给付不法献金的商界大老已向检方自首并自白，情势对这两位刚宣布合作的议员十分不利，政治生涯犹如风中残烛。 树倒猢猻散，墙倒眾人推。 原本有「党三役」暗中支持的岸田直道及其父亲顿时痛失奥援，本属于同一阵线的两大权威八卦杂志更是落井下石，接连刊出诸多不堪入目的惊人内幕，包括岸田已婚却依然在外拈花惹草，特别是锁定女艺人及偶像进行性交易的详实报导，甚至附上照片与价目表。 至于利用军火买卖与相关标案不断蚕食鲸吞国防预算的弊案也被一一揭发，新的法国合作方同时受到牵连，没想到法方的竞争对手竟取得新型飞弹控制晶片设计图及相关商业机密，使得己方蒙受鉅额损失，正准备跨国向岸田家族进行索赔程序。 「议员，现在该怎么做比较好？」大山特助的语气虽是平和，内心却万分焦急。 岸田直道吁叹出一口鬱闷之气后说：「广辅，没想到至今你还留在我身边。」 「议员，不要灰心，我们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大山特助难得向自己老闆打气加油，其实是他后知后觉，来不及跟随其他同僚逃之夭夭。 「听说好像有一座沙漠会下雨开花，是真的吗？如果真是这样，说不定监狱里也有希望，我们就去找它当狱友。」岸田直道想起电影《刺激1995》的情节，那是他非常喜欢的电影之一。 很抱歉啊，本人并不打算一起陪葬。不管沙漠会不会降雨开花，监狱里头连女人都没有，哪会有希望？你自己去和它当好友，我要转成检方的污点证人。 准备落井下石的大山广辅心中如是盘算。 「广辅，帮我拨一通电话给bwithyou的经纪人今井春菜小姐。」 「欸？好的，请您稍等。」 准备要蹲苦牢了，竟然不打给自己老婆，难道还想玩女人？大山广辅心中不禁暗自嘲讽─其实他对今井春菜一见钟情，如今也没办法展开追求了。 大山广辅最后一次毕恭毕敬将接通的电话递给岸田议员。 「今井小姐吗？冒昧打扰，我是岸田直道。不知可否麻烦你一件事？3月14日是我女儿的生日，可以请你带她去动物园看北极熊吗？」 在3月3日女儿节当天，岸田直道并未接受今井春菜的提议带女儿去动物园，反而是付钱和其他女人在饭店里幽会缠绵。 「对了，突然很想听听音乐，之后恐怕没有什么好机会了。」岸田直道看了左手腕上昂贵的名錶后说：「你可以介绍我一首三分鐘以内的歌曲吗？」 数秒之中，手机另一头传来轻柔的声音：「议员您好，我是bwithyou的草野茜，掛上电话后请您看一下手机讯息内的连结，希望您会喜欢这首非常特别的歌曲，而且只有两分半鐘。」 「啊，是草野茜小姐吗？之前我看到你和我妻直美在节目上的表现，真的非常精采，你们是未来的社会新希望。谢谢你和今井小姐的推荐与协助。」 岸田平静掛掉电话后，打开手机讯息附上的连结，将手机扬声器音量调大。 草野茜所推荐的歌曲乃jimcroce在1972年创作的经典歌曲”timeinabottle”。 “ificouldsavetimeinabottle thefirstthingthati'dliketodo istosaveeveryday'tileternitypassesaway justtospendthemwithyou ifihadaboxjustforwishes anddreamsthathadnevercometrue theboxwouldbeempty exceptforthememoryofhowtheywereansweredbyyou butthereneverseemstobeenoughtime todothethingsyouwanttodoonceyoufindthem” 这首仅有两分半鐘的歌曲流传着死神和命运之神的角力故事： 当jimcroce听到爱妻怀孕的消息之后，便着手创作这首歌曲献给他即将出世的儿子。歌曲的旋律在轻快中却带有一丝忧伤惆悵，亲自填写的歌词更像是一首预告诀别的短诗。 除此之外，他在同一时间还写了一首”newyork'snotmyhome”（纽约不是我的家），毫不掩饰地透露出疲惫孤独的身心需要彻底休息，逃离五光十色的纽约不夜城。 在1973年的专辑发行不久之后，jimcroce在同年9月巡回演唱时，搭乘飞机却不幸坠机身亡，享年仅30岁。更令人伤心欲绝的是：他的儿子当时仅13个月大，而妻子竟然收到他在生前所写的信，表明巡回演唱会后他将不再举办公开表演并从此退休，把馀生用来陪伴太太及儿子。可惜jimcroce没能将珍贵的时间储存在宝瓶之中，却被死神提早一步带离人世，和心爱的家人永远诀别。 ”timeinabottle”这首歌曲冥冥之中注定了无法改变的悲剧性未来。 「把时间储存在瓶中，然后用来陪伴心爱的家人吗？」 岸田直道专注看着办公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不禁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这首歌曲还真难听！」 在忧伤旋律中，他想不起来上次见到妻女对他微笑究竟是何时？他非常想念女儿遥香的笑靨。 奢华办公室的敲门声响起，检察官与检察事务官一同现身并出示法院发出的搜索票。 「岸田议员，可以请您跟我们去一趟『特别搜查部』（とくべつそうさぶ）吗？」 对于岸田来说，眼前之人犹如冷酷死神的化身，「特搜部」即是通往无间奈落的中继站，避无可避，无处可逃。 他摘下左手腕上的名錶，将它放在办公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之前，昂贵的时间一分一秒无情地在照片前流逝…… 弹指之间，岸田家族费尽心思建立的利益防御体系彻底崩解，任何事物均无法再储存于岸田家族的宝瓶之内，徒留无止尽的悔恨。 岸田直道办公桌上的那张全家福照片好似在瞬间变成黑白。 记忆深处传来小女儿遥香的开心笑声，然而那美妙声音却离岸田直道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不清。 附录一：主要登场人物表 13与你合同会社： 荻原宏：知名偶像团体製作人，目前担任bwithyou製作人，个性压抑，不擅表达情感。 馆山一平：营运企划总监，绰号”bigboss”，平日不苟言笑，与政商界关係良好。 今井春菜：外貌姣好的年轻二期生经纪人，个性特立独行，思维反应敏捷，小时候的愿望为吃遍全国美味的草莓蛋糕，爱好摇滚乐，曾为偶像团体成员，擅于开导旗下偶像心结，但是心中却藏有自己无法解开的枷锁。 佐藤真广：资深的一期生专属经纪人。 高山秀之：一期生经纪人，惟主要负责主管交办事项和应酬时的挡酒者，性格毛躁且多话叨絮，办事不牢靠而面临被裁员风险的威胁。 森田惠理花：曾为红极一时的偶像，与荻原老师本为师徒关係，被誉为天才型怪人偶像，后因身体健康因素转为幕后工作者。其将担纲二期生出道演唱会副总监一职。 松村讲师：负责团员的肢体语言及表情控制课程。 bwithyou团员： 黑石莉央：一期生队长兼王牌，被歌迷捧为「御三家」之一，为所有团员中人气最高者。 斋藤圣来：一期生副队长，同为「御三家」之一，能歌善舞却不擅言词。 源田美彩子：一期生中最性感团员，深受男性粉丝喜爱，曾获「这双美腿了不起！」及「女偶像只看脸蛋」高评价殊荣。从小即接受偶像般的培训教育，渴望爱情与自由的生活，因緋闻报导產生退团危机，却引爆一连串政界势力洗牌的炸弹。 草野茜：日台混血儿，因学姊偷偷报名甄选，误打误撞成为偶像团体二期生团员，喜欢歌唱并拥有丰富音乐知识，个性内向害羞却充满好奇心，是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清秀女孩。 伊达里奈：二期生潜力团员，留着俏丽鲍伯头短发，兼具可爱性感的女孩，有极强的事业企图心，思想超龄成熟，背后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重大祕密。 我妻直美：二期生团员，为出身名门世家的千金闺秀，本身为法律系高材生，擅长小提琴。美丽直爽又学识渊博，以「我的偶像是律师」为宣传定位，但是除了音乐与逻辑推理之外，是个标准的生活白痴。 奥川佳织：二期生团员，九头身冰山美人，具有时尚模特儿般的绝美身材与一副不爱笑的妍丽厌世脸。出身贫苦却努力不懈，擅长舞蹈表演与平面拍照工作。 佐佐木由纪：二期生团员中的童顏巨乳代表，广受男性粉丝欢迎，个性大而化之，呆萌迷糊，擅长随时随地补眠与迷路。 南野萌：二期生预定王牌，有位双胞胎妹妹南野芽，两人天生具有偶像特质，因此自视甚高，喜欢发号施令并处于领导地位。 伊坂美玲：二期生团员，来自冲绳，质朴中带有纯真的娇俏感，天生傻里傻气，缺点是不懂察言观色与爱抱怨。 久保栞：二期生团员，与草野茜为二期生歌姬担当的竞争对手，长相清丽可人，也是子团体bawake吉他手兼和声。 岸田直道派系： 岸田直道：为中生代国会参议员，家族在政商界关係良好，与其父具有强烈野心，政坛前景看好，惟私底下从事诸多关说行为与游走法律边缘的政府採购标案，以牟取暴利；同时「为13与你合同会社」的实际注资者之一。 大山广辅：岸田议员的特助，重视外在形象却无相当实力，喜虎假虎威，欠缺行事魄力。 森下胜彦：岸田直道同父异母的弟弟，个性奇特且似乎具有特殊能力的专业摄影师，因缘际会下帮bwithyou拍摄年度宣传形象照，为源田美彩子的緋闻对象。 片山二郎派系： 片山二郎：与岸田直道同属执政党却为水火不容的政敌，凭藉世袭政治家族势力而成为参议员，一心一意想打垮对手。性好渔色，喜欢利用权势金钱锁定二三线女星或模特儿为床伴。此外，曾获得『这位政客烂透了』第三名。 中田弌大：充满谜团的骇客天才，爱好音乐且有过人的知识与胆识，曾被认定是行为偏差的青少年而被片山二郎集团所意外栽培。 汤川哲哉：曾为片山二郎的重要幕僚并拯救中田弌大，因为受不了片山二郎的一意孤行与刚愎自用愤而辞职，返回老家富山县务农为生。 写真偶像：拥有无与伦比的好身材与美丽外貌，欲利用其身体成为片山的专属情妇。 復仇二人组： 黑衣人：身形略胖、手脚动作迟钝又爱说话的青年骇客。少年时曾犯下极为重大的罪行，身上背负着不堪的过往，因此决意协助同伴进行復仇计画。除了食欲之外，极度压抑自身欲望本能，尤其是性欲，惟实际上非常擅长性爱。 復仇主谋：对未来不存任何希望的社会边缘人，自称「从死神手上逃离两次的人」，左脸颊上有死神留下的疤痕，其设有周详计画准备摧毁bwithyou及某团员。 洞穴之光乐团： 服部大地：乐团主唱兼团长，曾是讨厌摇滚乐的少年，因为国中初恋对象而走上乐团表演之路。家境富裕，个性爽朗，十分讲究公平待人，不务正业而婉拒继承家业，另开设有”erde”咖啡店。 阳菜：乐团鼓手，长相漂亮可爱，个性豪爽，身兼服部大地贴身秘书与咖啡店副店长。 直树：乐团吉他手且擅长钢琴，留有一头长发为其特色，原本为职业极限运动储备选手却因故被开除，决心走上乐团表演之路。喜欢bwithyou的斋藤圣来。 吉川诚：乐团贝斯手，原为其他乐团的鼓手，对未来抱有高度期待的超乐观年轻人，惟不论打鼓或弹奏贝斯的技巧均有欠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