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禁》 卷一·露湿晴花春殿香(剧情、二哥) 却说当朝九公主赵蕴最得父母宠爱,但堪堪过及笄之年,未曾再膝下承欢许久,这一年开春后便许给了太子太傅嫡长子简潼,只待过了上元节便将择吉日完婚。 暂不提皇城外曾人人称赞、现下算是再无仕途出头之日的驸马爷,这枚皇帝的掌中明珠已在寝宫内哀声哉道近半月有余。自打过了除夕夜家宴,这件事板上钉钉后,赵蕴便鲜少哀求内侍带她混进市井贪玩,或是男扮女装溜进些她不该去的地方。 正月十四这日贴身侍女替她梳洗打扮完,赵蕴依旧是提不起精神来,但她的满腹心绪没人倾听,她也不敢说给谁听。 她脑子里都是二皇子家宴时悄悄拉过她讲的小话,二哥幸灾乐祸地告诉她,简潼此人不能人道,这是京中王公贵族人尽皆知的笑料。她虽是完璧之身,但对男女之事明白得很,十来岁便出宫疯玩过,这些年来都靠这个二哥给她遮掩着不被长辈发现。且赵蕴开窍得早,早就懂了看春宫图时下体泛滥湿润之感,亦颇有些期待此事。 可当朝公主再放肆,也不敢找个男人给自己提前享受这滋味,只怕这些年来斑斑劣迹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到时不止是她自身难保。 现下她提前知晓简潼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当真是无计可施又心急如焚,回想起曾在太学远远见过那简潼一面,身姿瘦削挺拔,面容清润如玉,端的是副翩翩美少年的佳公子模样。 又想此人不能人道,莫非自己得守一辈子活寡,这辈子也尝不到半点肉味?此生当真是了无生趣可言,还不如苦熬到二十来岁出家,去了离京城远远的庄子或道观,学前朝的众多公主悄悄养几个面首都算上策。 窗前落雪积满枯梅枝丫,她便伏在案前冥思苦想。彼时赵蕴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自然觉得许多事似天塌下来般可怖,而之后种种,却如春秋大梦,绕尽黄粱。 上元节过后十来天,还未等到开春闱的春寒料峭之日,九公主被迎进了简府。 再叁天后归宁日,赵蕴给一众人请安后,忙不迭扑进了宁妃的寝宫,据当日值守的宫女相传,她们都被勒令站在殿外,只听得一阵小猫似的哭泣,待到九公主离殿,过了好些会儿宁妃方传唤内侍,双目通红。 赵蕴与自己亲生母亲诉了一通苦后夺门而出。她约莫喝了叁盏热茶,却仍说不动宁妃去给她求情,最终实在不得已向母亲哭诉道出真相,原来那简潼竟是个男女双身的阴阳人,新婚夜便老实交代地一清二楚,还赌咒立誓,若有来日定与公主和离,还她自由身。 宁妃脸色惨白只不住地流泪,亦不言语,在赵蕴离开后才终于痛哭出声。 仅着单衫的赵蕴跌跌撞撞地跑累了,听得耳畔莺声燕语,惊觉自己是一口气从宁妃寝宫跑到了御花园深处,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在欲渐暗沉的夜色里被冷风吹到后背生寒。 而她一想起连母亲也无能为力,闹到皇帝面前谁又有好果子吃,这苦楚都要自己咽下,又悲从中来哭个不停。 就当她正哭起劲时,背后却有一道温暖阔厚的墙替她挡住了这肆意吹打的寒风,“怎么了小九,今日不是归宁,怎么不去拜见父皇与宁妃娘娘,在这花园子里顾影自怜?” 来者正是早早地便与她打趣简潼不能人道的二皇子赵起,这几年内比起太子还更得圣眷,眼下正是替皇帝料理完政事欲打道回府。 赵起生母早早去世,他便在宁妃宫中长大,直至十六岁立府才不与赵蕴朝夕相对,两人只差四岁,而赵起自小也对承袭宁妃冰雕玉琢般美貌的幺妹,青眼相加。 “我、我和母妃拌嘴,一时气不过,就……呜……二哥……” 赵蕴转过身来,边哭边打嗝,少女刚抽条的颀长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一点宫灯泄出的暖光,照出她发育良好的胸脯起起伏伏,鹅黄薄衫下甚至能看到她因受寒而挺起的两点,与绣着鸳鸯的虾粉色肚兜。 她自顾自地哭诉,背光也使得她无法察觉赵起已是面带玩味,用目光品鉴起她这副凹凸玲珑的香软躯体,“宁妃也是爱女心切,许多事你只顾与她争辩,是以不懂她的用心。” “二哥,你!你也要气我一气才过瘾吗!”赵蕴被此话一激,气得握紧粉拳又跺脚,那两团软肉亦随之上下晃动。赵起虽清楚她定还是完璧之身,却也被这波动晃晕了眼,心道这九公主天生淫靡,和那简潼成亲真真是天下第一大憾事。 他上前一步揽住赵蕴,抚摸她后背给她顺气,出言宽慰道,“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小九生气了就不漂亮了。” “你也不怕冻出病来,新嫁娘过门便病倒,实非吉兆,朝堂上有心之徒参简太傅一本都有可能,你还在这儿置气,不怕连累驸马爷?” 这哪壶不开提哪壶,赵蕴气道,“你还和我提简潼那厮,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丧尽天良之人!简家是安得哪门子心!” 她声音陡然拔高引得过路的宫女侧目又忙移开目光,赵起惊笑着捂住她嘴,“我的九公主,你这般骂人被人听到,是要害你相公,什么深仇大恨。” “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赵蕴瞬时神情黯然,撅起嘴缩进赵起披风一侧,她是冷了,也落进了赵起的圈套。 “哦?我该知道些什么,难不成…简潼真不能人道?” 赵起挑眉,果不其然收获了赵蕴羞红愠色,他替赵蕴暖手,又将披风解开些以便两人都能御寒,远远地看只能瞧见二皇子身披大氅对月赏花。 “你还说……简潼,简潼就是个混账,这简家果然和大哥一般,俱不是好东西。” 赵蕴倚在赵起肩头啜泣着骂人,还未察觉不妥,赵起已宽慰她似的双手游遍她上身,将那不听话的肉团贴近自己胸前,更时不时地掠过他往日里摸索出的腰身敏感之处。 她被摸得身子一颤一颤,却还以为自己是哭得受了惊吓,滚下的泪珠跌落在皎白衣襟,嫣红双唇被自个儿发狠给咬肿,浑身被月光润泽起柔光。 处子纯洁的气息与她常用的熏香混杂在一起,赵起猛嗅一口,只觉满园芬芳都抵不上这欲语还休的娇憨情态,于是往下挪去,揉捏起两瓣圆润挺翘的臀肉。 “二哥…二哥,你在干嘛……” 迟钝如赵蕴此刻终是警铃大作,随着赵起不安分的手指隔着襦裙,贴上她腿间那幽闭处,她霎时想逃离这柔情蜜意,而赵起这等风月场中老手,数息间已制服微不可察的挣脱之意。 “二哥在疼小九,小九不愿意吗?”赵起说完心道,这是在问你的意思,若答应了,今日可不会放你一条生路。 手中动作越发地放肆,已是在赵蕴阴阜缓缓打圈,如撩拨琴弦般一急一缓,直玩弄得她心下连带着肉身发痒,在赵起怀中骚动不止,她能感觉到那熟悉的湿意,且因为赵起的拨弄较之更为痛快,满腹的涌流都想寻个地方奔出。 她不再回答赵起,只又贴近几分,用发硬的两粒茱萸去磨蹭属于男子的宽阔胸肌,赵起的手动得越来越快,一指按着阴蒂一指竟是探入了穴口,将衣物都浅浅塞进去,引得赵蕴嘤咛一声,握住赵起乱动的这手,却也不推开。 她眼中已是意乱情迷,尚有几分神志清醒在,从未料到这玩穴竟有如此舒坦,而赵起另一手也没得空,捻住她一颗发硬的乳珠,揪住又松手,再又揉又搓。 两人边玩边退,赵蕴背后倏地一凉,靠在树荫后假山石上,赵起见她情动,吻住她与她唇舌纠缠起来,这下赵蕴是彻底化成一滩春水,任他索取。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完璧(指奸|破处|野战、二哥) 吻得一时半刻,两人方气喘吁吁地分开,缕缕津液藕断丝连,赵蕴胸襟大敞,少女玉白椒乳点缀两抹嫩红,却在与赵起纠缠中已印上隐约指痕,昭告她将堕入无边情欲中。 她口中嘟囔着好冷,赵起便从善如流,覆上她裸露的胸前,啃咬着赵蕴藕节似的脖颈,顺着往下含住一点开始吸吮,随后又咬住轻轻碾磨,赵蕴顿觉一阵刺激从尾椎骨升起,冲得她火烧火燎。 此招见效,赵起以一腿分开她合拢的双腿,让她只得绞住他难耐地扭动,而许久赵起总算吃够她的两颗乳球,斑驳牙印像群蝶飞舞,更显淫态。 赵起掀开她单裙的下摆,只见清液早浸透了衣衫,这浪货发起大水来,较之他府中被调教好的侍妾不逞多让。赵蕴被他吹了口气就羞叫起来,布帛撕裂之声未唤醒她已沦陷的理智,而下一刻便有一物毫无间隔地,侵入她泛滥成灾的穴口。 赵起一指插入尚觉宽裕,很快便是两指如游龙戏珠,挑动她处子肉穴的各处,待得赵蕴吟哦声变了味的一刹那,又狠狠按压那处,逼得赵蕴又一股淫液自甬道深处释出,开始讨饶。 “二哥……二哥,别再弄我那儿了,我、我要……” “你待如何?”赵起欺身上前吻住她,边扩张边捏住她浑圆臀肉,以早已鼓起的下身摩挲,在花穴勉强能吞下叁根手指后,亦解开亵裤,那硕大肉根便没了束缚,啪地拍打在张口欲开的花唇上。 肉茎顶着缝隙被夹在湿软穴间,仅是摩擦了一个来回便沾满滑腻的汁水,月光正盛,赵蕴拎着自己的衣摆能清晰地看到赵起是如何用这凶物蹂躏小穴,有她床顶夜明珠那般大小的紫黑色龟头戳弄试探,偶尔顶到了她的花蒂便又是一阵酥麻。 她蹙眉闭眼,旋即又被赵起命令着,睁大眼瞧着他们将要交合之处,赵起那看了十六年已不觉多新鲜的俊美面容此时竟添了几分邪气,颇有些挑衅道,“哥哥这般大,可比你那镴枪头的驸马爷厉害许多。” 她自小与赵起吵来吵去惯了,眼下这档口也想反驳两句,却觉得赵起所言不虚,气焰刚涨又消,被赵起猛地一顶,那肉根便塞进穴中去一个头,撑得她不住喊疼。 虽是有股撕裂的痛感,但也填补她欲壑的小小缺口,肉物滚热地一寸寸侵犯,直至顶到她体内明显的隔阂。而赵起不再往前,则是抽出至末端留在穴内,又缓缓插进停在那层膜前,如此循环往复,赵蕴被他弄得淫叫连连,只想要这肉根再深些,止住更深的痒意。 赵蕴双腿攀在他腰间,发骚地要往自己身上压,哪管恪守女德还是人伦天理,这处子身要被自己同父异母的二哥破开,她只觉更是想吃这巨根下肚,“二哥,二哥,你,你别折腾我了……” “蕴儿,你要二哥如何,二哥绝对照做。”赵起胯下摆动不停,手又抚上肿大探头的花珠,两处一齐发力,直让赵蕴一簇一簇地骚水四溢,脚趾头也舒服得蜷缩起来。 “说吧,你是不是要二哥的大鸡巴日你的骚穴。” 赵起学起了坊间市井的春话,知道女子欲求不满时,再听几句念几句那便是骚得没边,果不其然赵蕴立即夹紧了穴,涨红着脸支支吾吾。 她好歹贵为公主,这等粗鄙之言是从未入过耳,当下只盼赵起能发善心替她破瓜,而这要求听起来荒淫无度,比起他们兄妹乱伦,算大巫见小巫。 赵蕴脑子里似是厘清了利害关系,晕乎乎地舔上赵起嘴角,勾引出他的舌尖与之插穴似地接吻,同时以他们二人方能听到的极低音调,复述赵起所言。 “我……我要二哥的大鸡…鸡巴,日我的、我的骚穴、蕴儿的骚穴……” 利器捅破她薄膜的剧痛,本该是声响彻园内的尖叫,赵起早有预谋地以唇封住她嘴,她连用鼻腔呼吸都忘记,近乎窒息更清楚地体味,那肉头一路开垦,全根没入。 太满了,感觉肚子都要被捅穿了,可是怎会如此舒坦…… 赵蕴痴迷地盯着同时给予她爽利与钝痛的男人,见她红光满面,又尝到几分乐趣,赵起便又抽出全根再尽数捅入,带出不少粉红水液,是赵蕴那穴里的淫汤与处子血交融,甜腥味扑鼻而来。 头一次尝整个男根的嫩穴显是受不得许多刺激,光是这缓慢的抽插便让赵蕴颤颤地迎来高潮,她眼前好像有道白光炸开,再无身处这更深露重的御花园内的念头,恍惚间是与赵起拜了高堂与天地,与他过着洞房花烛夜。 “啊……啊……二哥,快动动啊……” 她这惊声叫床,随便哪个宫中内侍来听,都想不到是九公主在发骚,“二哥的大鸡巴,日得蕴儿好舒服。” “好蕴儿,是谁给你破了身,是不是你的好相公?” “是是蕴儿的相公,好相公……呜……相公的鸡巴太大了。” “大才让蕴儿爽么。” 赵起也渐幅度大些,捧起赵蕴便以老汉推车之势,颠起她身子,又松手借势让骚穴完全包住他的肉根,这一上一下间赵蕴略有些惊慌,更是裹紧如支点般的粗物,摇臀摆尾地让赵起更能操到她的软筋。 穴肉吸附着赵起的灼热器物,快速地插弄下淫肉被拖得进退皆不利索,女穴又痛又爽,地上积满一滩滩粘稠水液,赵蕴急速地喘气,体内蓄势待发的潮涌,终是在赵起猛顶到她那柔韧花心时,绵延不绝地喷薄而出。 她登时伸直双腿绷紧脚尖,一截雪白颈子伸长,被平生这头一回潮吹激到抽搐,不管不顾地喷湿了两人衣衫,被她的潮液与阵阵紧缩连带着赵起,几近泄出精水。 好在赵起念及,这深更半夜若泄在赵蕴穴内,无处服下避子汤保不准就酿成大祸,遏制住想彻底弄脏她的顽劣想法,叼住因情欲而胀满的乳首便又操干起来。 他将大氅披在地上,保持着那处结合将赵蕴推倒,抬起她一腿便侧插进入,比起先前姿势是能弄到花穴内不同之处的骚肉。赵蕴被日得涎水眼泪俱流,已没了敞开喊叫的气力,被赵起扳过头来继续亲吻,上下两处啧啧水声在静夜里晕开。 她摸向那撑满自己的肉具根部,纤纤柔夷把玩起沉甸甸的两枚卵蛋,迷离视线对上赵起,见他额角沁汗,还从糟乱袖间拿出自己绣的早生贵子丝帕,欲替他擦汗。 自然此举未能成功,赵起与她攥着丝帕的手十指相扣,发了疯地大力鞭挞她,只觉肉具突突地在穴内勃动,继而又在那缓慢的九浅一深里,再泄了身。 赵起则离开这温柔乡,低声引诱她道,“蕴儿想给我生孩子吗,想的话我就射进去。” “想、想给哥哥生孩子,哥哥给我吧……” “这可不行,蕴儿的癸水快来了。” “哦哦,癸水……呜……” 一股麝香气味的白液溅上她的额发、睫毛、口唇,赵蕴虽是被日得失魂落魄,却也明白那是什么,然这一场大战使她太累了,喃喃自语着翻了个身,便头一歪睡着了。 赵起只觉好笑,又怜惜地吻舔她全身,差一点又要硬了,用她那皱巴巴的帕子擦净脏污,继而将乳白精水也擦拭于其上,揣进赵蕴兜里权当做留她的初夜落红。 只可惜上面哪得红血,统统是他俩乱搞一通的淫液白汁,再看赵蕴下身竟还是汨汨流水,他摇摇头,替她整好衣衫,再将这帕子另寻藏身之处。 隔日睡到日上叁竿的赵蕴,迷迷糊糊地唤来简府婢女,心下起疑,这是何时从宁妃宫中回来了? 而她甫一坐起身来,烧火般刺痛,以及红肿穴间夹着一物吮磨,吸饱了汁水直往下坠,她赶忙让伺候更衣人等退下,拽出赵起的大作,哆哆嗦嗦地又流了满手透亮,榻上洇湿巴掌大小的一块。 赵蕴没辙,缩回了床铺内思来想去,只道昨夜受了风寒,今日不想起身,只让身边从小服侍她的流萤、玉桂进来,主仆叁人心照不宣地收拾残局。 而这赵起当真是与她冤家聚头,随口一说自己还就缠绵病榻两叁日,期间回过神来,满身青红痕迹不止是赵蕴,连流萤玉桂都瞧见羞红了脸,赵蕴虽觉滋味不错,要让她再与自己亲哥做上一回,现下再是没这胆子了。 她像只偷了腥的胆怯猫儿,见着简潼那文弱样子都有些疑神疑鬼,过了正月后第一个十五,与他同长辈请安过后,便敬而远之生怕被他瞧出端倪。 而简府内,简大少爷与九公主新婚月余便分房而睡的笑话,这月余里私下传了个遍,京城内简潼的笑料把柄却是又要再添一桩。 简潼早就习惯被人如此揣度,而连公婆见了公主都得行礼,这府内也没谁敢与赵蕴说这闲话,以至赵蕴是在大半月后再入宫,才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自然,她是在赵起的摆弄里听得,背着丈夫偷人的诡谲快意席卷全身,害得她泄出淫液,被赵起嘲笑许久。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省亲(诱奸|口交、二哥) 自二月出头,宁妃便受了凉,母女俩倒是同病相怜。 赵蕴施施然入了宫,借侍奉母亲为由,日日晨出晚归,偌大简府通常是寻不得她人影,只有进了宁妃这花团锦簇的关雎宫,再往里些,方能瞥见九公主酣睡的娇态。 宁妃自知赵蕴吃了个大亏,却见女儿还如此体贴自己,更加悔不当初,对赵蕴是越发柔声细语,关怀入微。她也怕将这倒春寒病再过给赵蕴,因而每日早早就打发她离殿,随她拿着探病名头去哪儿闲逛散心。 赵蕴便如捧丹书铁券,大咧咧地仍梳少女发髻,穿这一季京城内贵族女眷流行的款式衣裙,逛完近日新开的书斋、戏院、胭脂水粉铺子,更携着简府内兰香、菖蒲两婢女并上流萤玉桂,去吃酒楼明光里的花糕盒子点心,这般逍遥神仙日子过了叁五天。 论贪玩她是总也玩不够的,嫁人前宁妃与二皇子皆多有束缚,而如今宁妃有意为之,二皇子成日里在为下下个月的殿试忙活,她便如脱缰野马,只恨不得通宵都野在外面。 不过,赵蕴与赵起黏黏糊糊做了一次后,再未有纾解机会,怕见到赵起擦枪走火,可又分外想念。 这一日确实温饱思起淫欲,在外头用完午膳,便坐在明光里二楼靠窗雅座打瞌睡。 “那是不是安王殿下?” 半梦半醒间流萤在她耳侧轻声道,忙让她推开窗看楼下,正是赵起一身黛紫武服,腰间扎一条饕餮纹金带,骑着匹枣红色高头大马往安王府走。 “听说安王殿下相貌最肖陛下,今日一见着实不同凡响。”“是呀是呀,与殿下一般,都是极俊俏的。”“都快比叁少爷还俊些,这京中佳人公子榜真是不准,竟没见过安王入榜……” 兰香与菖蒲是头一回见着赵起真容,也小声议论起来。 而说着说着,赵起恍若心有灵犀,一抬头发现那还在发懵的九公主,鸦黑鬓发却睡得有些乱了,衬着她粉白柔软面颊,像熟透的桃子或李子,轻轻咬上一口便要汁水迸发。 他回忆起于御花园给赵蕴破身那夜,恰如捣碎了枝头垂下的软烂果子,美味得令他毫不避讳地直盯着赵蕴,朝她舔舔下唇以做暗示。 “蕴儿,在此处作甚?” 赵起大步流星地上了楼,碍于旁人在侧不好与她做些亲昵之举,屏退了一众婢女侍卫,方替赵蕴擦了擦糕点留在嘴边的屑子,“你这午膳吃这些劳什子,倒是得治你的罪。” “我何罪之有!好不容易寻了空,母妃没空管我,你也没空…”赵蕴困倦着念叨,而正想赵起何在,霎时睡意去了泰半,本尊可就活生生坐在她身侧,听她那不愿管束的意思脸色渐沉。 “哎,我不是那意思,二哥,我,我不是。”赵蕴欲哭无泪,最知自己这二哥不爱她撒野瞎玩,忙要解释。 “你倒是不愿二哥管你。”赵起抓起她的手腕,盈盈一握如乳脂般分外好摸,“那怎地还要吃二哥的大鸡巴,不要哥哥的鸡巴管你了?” 赵蕴轰地面色通红,记忆回溯至他俩荒天黑地里的淫词艳语,难言欲流都往那私处汇聚,抬眸嗔怪道,“二哥,你莫要寻我开心,那天,那天就当是。” “当是如何?我与蕴儿的圆房。”赵起耍流氓该当评上京城榜内第一,又新奇地抖开刚用过的帕子,惊讶道,“这帕子我的蕴儿还留着呢,是不是想着……” “二哥!” 赵蕴气鼓鼓地夺回帕子,打断了他唯恐再说些中用不中听的骚话,她有感觉,肉瓣挤压在一块儿分泌出淫液,呼吸急促了不少,“那就当是,就当是黄粱一梦罢了,切莫一错再错。” 言毕她便欲离开,赵起自不会令她得逞,捉小鸡般将她圈进怀里,一气呵成地径自摸奶揉穴,与她吻得难舍难分,伸进亵裤拨开她湿漉漉的淫肉,揉捏暗藏其中的花蕊。 赵起不欲在此成这好事,只怕落人口舌,恰好有人敲门通报道,“殿下,勤政殿有唤。” “何事?”“西北急报,突厥人撤兵。”“此乃好事。” 他撩拨赵蕴不停,一指已伸进馋湿的肉穴戳插她内壁,舌尖舔弄她耳后根,更将那如玉坠般白润耳垂吃进嘴里,引得赵蕴无声地喘息颤抖,再无抵抗之力。 与赵蕴唇齿再交缠良久,只见她发簪步摇都松散些,一对呼之欲出的跳脱乳球往赵起手中送,亦隔两层衣裤就坐在赵起胯上摩擦骚穴,那话儿鼓囊囊一包,抵着赵蕴梆硬。 “殿下,连相所言,朝中恐是声东击西之策。” 侍卫憋不住,又吱声道,却是令赵蕴如晴天霹雳,清醒回神。趁赵起思虑分心时,忙不迭脱身,只怕那连慎终的闺女连舒和寻她麻烦。 连舒和幼时与她兄妹二人交好,年岁渐长许是女人的直觉灵验得很,总作不得赵蕴朝着赵起撒娇,回回单独见着赵蕴便要出言讽刺她那狗爬字和逃课经。且与赵蕴鹅蛋圆脸杏仁眼的爱娇模样不同,连舒和虽美却柳眉凌厉、凤眼狭长,臭着个脸在赵蕴看来,那活脱脱是母夜叉投胎,只想离她叁丈远。 若是传进连舒和耳朵里,赵起与自己在酒楼迟迟不走,耽搁了与连慎终议事……连舒和能想出叁百种不重样的法子,讥讽她直到入棺材那天。 赵蕴先是愁眉苦脸酝酿半天,忽而灵机一动,水光潋滟的美目眨动,谄媚地与赵起道,“哥哥,连相定是有要事相商,别耽搁了。” 殊不知她全套的脸色变换看在赵起眼中,比这假模假样的更是有趣,“可哥哥只想与蕴儿商讨眼下事。” 说罢拍拍那凸起之处,促狭地朝赵蕴笑,赵蕴当即只想掀开他下裳讨那肉根来尝,以解她泛滥情欲。 “蕴儿近日躲我得紧,想必对此事不大感兴趣,我就先告辞了。”赵起见她干瞪着眼,可怜巴巴地钉在原地也不动弹,只拿眼神勾人,便佯装要走,“那便早些回府,嫁了人,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别啊,二哥,我,我与你先回宫便是!”赵蕴软绵绵搭住他一臂,踮起脚来亲亲他面颊,“你别生气,我不是赶你走。” 她下意识使出从小到大百试百灵的招数,赵起最是受用,再掐了掐她饱满乳根,也暗道已将她又拐上贼船,先回宫寻一静谧处才是。 二人共乘一轿又折回宫内,赵蕴被抱在他怀中,路上险些控制不住,与赵起耳鬓厮磨至宫门,擦干净自己留在赵起指间稀稀落落的透明淫汤,放他去与皇帝连慎终等人议事。 赵蕴回了关雎宫,穴内骚动未止,听得宫人远远喊道,“回殿下,宁妃娘娘已睡下了。” “无妨,我改日再探望母妃,先与九公主谈会儿心。” 赵起这神速,与她几乎是前脚后脚一齐到了,人未至声已达,“蕴儿,近日可安好?”再听左右内侍纷纷请安告退,赵起进了内殿便随手带上门。 “二哥,你这么快啊——” 赵蕴被他猛地一扑,满头珠翠叮铃铛琅地洒落床榻,却见赵起眼底亦是无处可藏的情欲,攀上他肩膀主动与其亲吻。 赵起边吻边剥光了她全身衣物,若脂雪肤,蜂腰肥臀,皆是平日里瞧不见的大好风光,阴部嫩红昭示其花穴初开一回,仍待采撷。 “你没被教过,不能说男人快吗?”他没由来地无名火,下狠劲拧了把赵蕴更似身经百战的肥硕花蒂,赵蕴低低痛呼一声,往窗外隐约看去,只恐这淫叫被旁人听去。 “全让他们下去了,有得你叫了。”赵起冷冷道,又一巴掌拍打她淫水四溅的穴缝,这次赵蕴不再刻意压声,“呀,二哥,别打我。” “这哪是打你,这是疼你。”赵起也将身上衣物除去,往地上一扔,宽肩猿臂长腿,更带高高昂立的膨大热物一件,只从画本见过男子裸体的赵蕴瞬时看傻了眼。 赵起那物竟如此粗长一条,是如何被她全塞进穴内的?赵蕴迷茫神色很是满足赵起的炫耀之意,以茎头抵上她吃惊而微张的嘴,“你不是要相公的鸡巴吗,还不赶紧招呼他。” 她哪会这些奇淫技巧,鼻间满是雄性腥臊气味,伸出舌头在肉茎上蜻蜓点水地划过,却听赵起倒吸一口凉气,便自作主张继续舔弄,将涎水与他精水不分彼此,全根都如刚出浴般蒙一层水光,又回想起画上教人吹箫,大张其口包住肉头,再又舔又吸辅以双手撸动。 赵起见她心甘情愿伺候这肉根,身心都颇为痛快,令她岔开腿来揉弄穴外淫处,正欲赠她子子孙孙,赵蕴却含着他不再动弹,痴痴地被送上高潮。 “蕴儿,你可比我快。”赵起无奈,只得放倒她再一捅到底,穴内汁液充沛,插进插出都顺畅无比,“这么多水,快赶上南方时节发的洪水了。” “二哥,你别这样。”赵蕴只催促他快些动才好,“好哥哥,好相公。”无师自通地收缩那穴眼,一张一合间吸得赵起腰眼一麻。 “好蕴儿,这浑身伎俩你从哪儿学的,怕不是在外还有几个相好?”赵起依言将她日得婉转哭啼,雪白肉乳软弹着晃动,一张嘴求饶另一张嘴求操。 “我……我没有,你,你,就你。” 她本意“就你一个”,哪知赵起装呆怒道,“听你这口气,倒是我的不对。” 赵蕴本就不善口才,这操穴吞鸡巴的关键时刻更是百口莫辩,心一横道,“没有不对,呀,大鸡巴,好相公,是蕴儿的错。” 这通殷勤的骚话遂了赵起的意,又与赵蕴翻来覆去个把时辰,勃发肉具是要射入赵蕴穴内的意味。 “蕴儿上回不是说,要给我生孩子。” 赵起将射不射的肉具慢而整根地进出,惹得赵蕴极煽情地吸气喊叫,声音甜腻地快溢出蜜来,心下想赵起给她一个利落干脆,胡乱道,“嗯嗯嗯呃……啊……别碰了,二哥,快给我。” 粗硕肉头撑开穴口再擦过内壁的快意,直让赵蕴要发疯地揪住床单,身子都直坐起来,一看到粗黑肉物在自己身下乱捣,哭叫着再求赵起。 “好相公,哥哥,你快插…插我。” “喊得不错,相公这就插烂你的骚穴。” 赵起一阵狂风骤雨的操干,再停上片刻,再日得她乳波晃荡,循环往复地四五个来回。赵蕴又像初夜那晚,昏昏沉沉地似失禁了般,圈着赵起的腰快将房顶喊破,穴里饥渴地翕动吞吃着,只想若有个锁能将他俩的交媾之处锁在一块,日夜能在一起才好。 “给哥哥生个小世子。” “给二哥生……呜……”赵起也不管她是被肏过头,还是发自肺腑,酣畅淋漓地将浓稠白液都交代在穴道深处,一股一股地直射,令赵蕴身子颤巍着不断念叨“好热”“太多了”,竟是被射满肚子的同时再泄了身,两股热液浇在肉根头部,赵起也不禁长吁一声。 白日宣淫完事,赵蕴躺在赵起怀里,穴内含着白精与疲软但颇为可观的肉具,这也是赵起头一回在她面前披头散发,看得赵蕴莫名地心生欢喜,摸摸他的脸,捏捏他鼻子,只想再与他多待会儿。 刚做完两人身上都是汗湿淋淋,赤身裸体贴在一起到不觉得冷。赵起嘴角噙笑,显是吃饱喝足的惬意神情,赵蕴没那贤者时间,察觉赵起未有再来一回的势头,便与他谈起天来,“今日简府丫鬟,都说你长得像父皇。” “那你觉得呢?”赵起反问道。 “自然是极像,不光长得像,学问智谋都像。”赵蕴是从不吝于夸人的,何况赵起本就一表人才、丰颜绰姿,是赵家这众多子女里独占鳌头的俊伟人物。 “那怎没见你喊我一声爹,来来来,喊声。” “呀,你这人真是,以前就没发现这般坏,又要占我便宜。” 赵蕴搜肠刮肚还想夸他两句来着,谁知赵起油嘴滑舌地讲这不着调的,“蕴儿的骚屁股骚乳,都被我占尽便宜了,还在乎这点?” “你,你还有理了。”赵蕴抬起一拳锤他,却被赵起颇有弹性的胸肌分走了注意力,“噫二哥,你的胸口也软乎乎的。” “男子不也是肉身凡胎,没提气时自是软的。当然论软,是没有小九这对奶子软。”赵起坏笑道,一个翻身又压住了赵蕴。 正以为赵起又要提枪上阵,哪知他是按兵不动,掏出随身锦囊里的药丸一颗,“西域避子汤熬成的丹药,先前回鹘人上供的,吃一个保半年效用。” 赵蕴不曾疑他,就着赵起夹着药丸两指便舔吃下肚,末了还评价道,“做得像花生糖,挺好吃的。” “你怎么这么好骗,万一是给你下毒呢。”赵起声音却蓦地哑了些,只觉这天真无邪之态惹人怜爱,“就是花生糖,你得给二哥生孩子了。” “这恐怕…不太好吧。”赵蕴眼珠滴溜溜转转,扭臀又挨近些赵起,体内肉根便有抬头倾向。 赵起最爱这幺妹骚而不自知的假清纯,如发情野兽低吼一声,红了眼捞起赵蕴,从背后按着她猛肏灌精,殿内一片粗俗不堪的淫声浪语,直至日头落西。 待赵起走小门出了关雎宫,收拾了泥泞不堪的下身,流萤玉桂传回口信说赵起出了宫门,赵蕴才面带红霞扭捏着回了简府,仍不住回味赵起那花样百出,被劳累得红肿的穴肉翻出与贴身衣物摩擦,在回房的路上淫水又滴滴落落地,浸透纯白的亵裤。 而坐定后她又后怕起来,爽是爽过了,但又给刚成亲的驸马戴绿帽,又和自己的亲生二哥苟合,岂止是有违天伦,她才是自己口中那丧尽天良的坏东西呀。 此夜难以入眠,可睡着又梦见与不知谁被翻红浪,赵蕴低头看塌上一滩水,暗想以后是再不能去找赵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赵蕴今晨奔赴宫中侍奉宁妃,简家耳目晌午后便传讯给简潼,那赵起干下的好事。简潼这是愁上加愁,只好朝叁弟简涬也倒倒苦水,当然他是不敢编排赵蕴与赵起如何,只与简涬说道近日学问与诗画上的烦恼。 其实若要论放荡,简潼算是与赵蕴天造地设,他十叁四岁时知自己喜欢男子,身体又如此,早对一表人才的简涬略动春心,寻个不痛不痒的由头就要与简涬共处一室。 “大哥这些问题,往日里可比我想得还清楚,怎地成个亲就稀里糊涂,莫不是只想着嫂子,忘了学问?” 简涬是庶子,其生母柳姨娘当年是醉春风中艺色双绝的花魁,少年面若好女,肤色白皙目如点漆,朝着简潼一笑比这院内满树桃花还更明艳几分。 “阿涬,你拿我打趣就算了,莫要牵扯上九公主。” 他曾向简涬坦白过,想要观察其是否有意,而简涬只和他打太极,简潼不快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情况,怎会与她……” “大哥莫要如此,我绝不是戏谑你与公主。只是为人兄弟,总希望你能过得快活些,别想那许多。” 简涬总是笑意盈盈,配上他这副精致皮囊端的是如沐春风,任谁绵绵情意都愿诉诸与他。 “这府中上下,也只有你体谅我这不男不女的怪物,父亲他,哎,不提了。”简潼双目中隐有泪光,缓缓道,“九公主,早该是哪一日与她和离才好……耽搁这千金贵胄另觅佳偶。” 简潼呆坐着说,简涬偶有接话两句,已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他在京中既无交情过硬的王孙贵族,也不是家中受宠的角色,简潼虽然是个怪身子,但名义上是简家嫡长子,平日里多走动总无坏处。他亦知简潼对自己有所属意,这京中十人见了他九人都是如此,见怪不怪罢了。 那公主嫂子赵蕴嫁进简府第二日的午宴,惊鸿一瞥却让简涬魂牵梦萦。可一生母为娼妓的庶子哪有说话的余地,迎娶公主哪怕是断了仕途,也轮不上他来。只可怜那美貌年少的九公主,为这太子与安王的博弈做了第一个祭品,而天子日渐颓老,什么昏招都能使出。 简潼此次就算中了进士,殿前也提不上什么名次,只估计要拿个翰林院誊抄的活搪塞他,若公主能诞下一儿半女的,又当打发他一个爵位,回家做富贵闲人带孩子。简家人丁奚落,大房内唯他们兄弟和二姐简幼丝…… 思绪飘远之际简潼语带凝噎,似是承受不住什么而崩溃哭泣,简涬忙掏出帕子递给他,也不好喊下人进来,免得撞见亲兄弟直往他身上扑的悚人场面。 简涬思来想去觉着不对劲,若只害怕九公主回宫告状,害简家颜面扫地,也不至于如此失态于人前,而探听简潼的口风,他岂止是身子怪,他是打心底都无法接受女人。 安抚好了简潼,欲出门打听打听,往府门口走时,他恰好撞上了回府的赵蕴。 赵蕴双颊飞红,弱柳扶风,与他打个照面只微微示意,等他回礼再由贴身侍女搀稳了回房,步伐凌乱浑似被操昏了头的勾栏女子。简涬再凝神细看,她着一身翠绿夹袄配掐银丝褶裙,已与清晨出府时大不一样。电光火石间,简涬便明白为何简潼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这刚入门的新嫂,容貌身段可堪艳绝京城,亦是浪里白条,雪砌冰雕的肉身是耐不住这春闺空闲。 望向赵蕴渐远去的摇曳裙摆,简涬心下便迅速有了囫囵打算。 离会试尚一月有余,简潼心知高中无望,便全力督促简涬温书。简涬才学不在他之下,进士倒是不成问题,就怕天子铁了心要打压简家,简潼也叹道,这下下之策将简家逼得将要无路可走。 东南水患已连发叁年,司天监年前便呈递奏折,今年不出意料仍是个灾年。关外胡人内讧要向天子借兵,定北侯李瑛将押解鲜卑族质子不日回朝。戍边滇南的老将居思危得了癔症,但也不知他装病还是真病,反正是吵嚷着要回京,皇帝亦不好拒绝。 简潼咬着笔头冥思苦想,过了大半时辰方下笔写信,召来隔壁屋里念书的简涬,只让他自个儿跑一趟安王府。简涬接过信,却先往城西奔去,出来后再慢慢悠悠地折回反方向的安王府。 等着简涬人影等到暮鼓声响,才见他踱步回了书斋,简潼已去了前厅和父母用饭,院内空落落的。 夜雨打梨花,一灯如豆,简涬忽而想起,赵蕴今日穿的是件粉白上杉和藕色下裙,便抽出一沓罗纹纸,细细描画起来。月上中梢,他摇了摇发酸的肩膀,镇纸铺平了未干的画。 而彼时他亦分不清,对赵蕴的诸多喜欢,究竟是缘何而来。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上巳 惊蛰过了天渐暖和起来,赵起成日里忙得脚不沾地,没空招惹赵蕴。宁妃病好了许多,赵蕴不再贸贸然便想回宫,一来她怕遇到赵起,再做些发乎于情不止于礼的勾当,她心里的坎过不去,二来则是她寻到了新花头。 简潼和她话不投机半句多,见她如见债主,而他庶弟简涬却很会讨人欢心,许是出身不够好,总先与人叁分笑,也多懂得坊间趣闻轶事。有一回赵蕴赏花时遇见他,便与她说了城西一花匠栽花拿错籽种出瓜的故事,笑得赵蕴是人仰马翻,自此便算与这小叔子结识。 接连几日,都会恰巧碰上,读书读倦了去花园内散心的简涬。与其相熟以后,简涬还一口答应赵蕴,上巳节带她去荟聚了京中文人墨客的水边饮宴,让赵蕴愈发觉着小叔子善解人意面目可亲。 一晃已至茂春时节,上巳节大多为民间操办庆祝,朝中官员都不在此节日休沐,是以赵蕴活了十六年,从未去过亦称“女儿节”的上巳节庆典。 “欸?!” 春日里阴雨霏霏,河岸旁抽枝柳树似垂髫,随风婀娜多姿,路上多是行色匆匆的走卒商贩,赵蕴这一声平地惊雷吼,反而无人问津。 她大吃一惊,脱口而出道,“驸马?你怎么也来了?” 简涬尴尬地站一旁,赔笑着不言语。 “九公主,虽说我们并无夫妻之实,可也是圣上赐婚、拜过天地高堂了,你冒冒失失地,跑出来玩若有个叁长两短,陛下和安王可得拿我试问。”简潼也不客气,挤进简涬与赵蕴中间,不咸不淡地道。 简潼心道在场叁人皆是知情者,不能挑明质问她叔嫂同游是何居心,编出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也是法子。 但观赵蕴神色坦坦荡荡,简潼便斜眼瞥那面露难色的简涬,示意他也打个圆场。 “嫂嫂,大哥是我邀请来的,会试将近,拉他出来也散散心。” “你怎么不早说,害我以为要被骂了。”赵蕴吐吐舌头,心道还以为简潼是来收拾她的,没想到这厮也有贪玩心起的时候。如此想通了,还觉得简潼这下是有了几分人气儿。 平日里简潼与她少言寡语,晚上更不提分房睡,驸马爷的名号真只是个好看的秤砣,杵那儿却还嫌累赘的。简家二娘子去年也嫁了人,这几日与简涬下下棋、喝喝茶的,才让赵蕴在简府内有了个年龄相仿的熟人。 而赵蕴不似这简家二兄弟,是人精和扮猪吃老虎,现下只想多一个人玩也是玩,高高兴兴地大跨步登上接连两岸的石桥,“那就走吧,晚了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曲水流觞,时下风雅至极,赵蕴不爱念书是从未去过,而听简涬所述,除却饮酒作诗外,溪涧内以托盘拖着各色菜肴点心果品。这简直戳中赵蕴死穴,换做往日见外面下了蒙蒙细雨,她都懒得出门,而今晨一早她就兴冲冲地跑来这石桥墩子下等简涬。 没成想一等等来了两个姓简的,不过赵蕴已顾不得许多,早被街市上的众多早点摊子分走了心神。她本是走在前面,简潼简涬及随侍两名跟着,慢慢往里走,面汤、笼屉、烤炉等蒸腾热气喷香。 赵蕴一步叁回头,而简涬似乎在挨训也走不快,在一家粥摊前,赵蕴一转身简涬还愣在原地,两人便撞了个满怀。 只听一声惊呼闷在胸前,旋即温香软玉入怀,简涬暗道不妙,忙不迭与其分开,好在赵蕴未说什么,盯着半人高的粥桶就挪不动道了。 “驸……夫君,我想喝粥。”赵蕴揪着简潼袖子,目光却在二人脸上逛来逛去,“叁弟早上吃过饭不曾?” “却是不曾。” “小郎君,你夫人想喝便给她买一碗尝尝呗,胡麻粥、杏仁粥、牛乳粥,这京中独咱一家有的葡萄干、蜜瓜干、樱桃干、桃李干等各色果脯,还有在蒸的这蜜汁炖梨,都是许多老客爱吃的。” 正拿个长柄勺搅粥的伙计见叁人连带仆从皆衣着不凡,赵蕴面带新奇往锅里张望,便朝简潼揽起客来。 “不去饮宴了?”简潼虽是这么说,却示意随从掏钱。 “先喝粥,粥不垫肚子。”赵蕴如得赦令,一马当先进了大堂,研究起廊下的菜谱挂牌,“你们吃吗?” “大哥,你先来。”简涬道,“我与嫂嫂一样便好。” “随你点,我无所谓。”简潼在外仍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近的模样,见他入座简涬方才坐下,与赵蕴夹着简潼地面对面。 “你们呢?”赵蕴转头问站着的家丁二人,那二人受宠若惊地直道,她决定便好。 赵蕴这下算顾全了所有人,便满意地点点头,“五碗牛乳粥加栗子松仁葡萄干,蜜汁炖梨、桂花杏酪各一份,醋芹一碟,这个荷香金玉酥听起来也挺好吃…” “提醒你,饮宴开席开得早,别吃不下。”简潼用筷子挑拣着,给客人过口的面汤里浮着的碧绿葱花,还那一碗白净后端起喝了一口,皱眉朝赵蕴道。 “好吧。”赵蕴权衡一下,胃是得空着留到中午用,又用力点点头,“再给那桌两人上一样的点心小菜。” “粥来咯!您的小菜和炖梨。” 赵蕴喝起粥不声不响却极快,那炖梨被切分成八等块大小,她更是一口便能吞下一块,腮帮子咀嚼得鼓囊囊的,边吃边赞许地摇头晃脑,煞是有趣。 简涬看她檀口樱唇沾着炖梨微黄的饴糖汁,只觉赏心悦目,不经意便放慢了吃的速度,略有放肆地打量她今日穿着,沁汗的透粉玉颈下,是绣缠枝石榴的抹胸与真红衫裙,衬得人气色极佳。 简潼喝了两口,放下碗道,“我饱了。” “这就饱了,你饮宴还吃得下吗?”赵蕴粥碗空了,专心致志地对付起那碗杏酪,“叁弟不吃吗?炖梨都快被我吃光啦。” 简潼脸色霎时变了,见简涬快憋不住笑,又剜了他一记眼刀,这下是真饱了,气饱的。 这世上一物降一物,简潼性子冷,素日有些眼高于顶的清高傲气,被赵蕴无心之言给反讽回去,碍于她身份不好发作,是以打碎牙往肚里噎,又以眼神示意简涬别磨蹭。 “我也饱了,嫂嫂可要还吃些什么?”简涬那微笑差点便破功,定定心神又道,“若饱了就起身罢,饮宴设在城郊一庄园内,还得走些路程。” “那便走吧。”赵蕴吃了个五六分饱,惦念起她的饮宴好位置,“开席前得赶到。”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君子有故 话是这么说,要寻个好位置,赵蕴没走两步便开始积极融入京城百姓生活,至细雨渐停、云散雾消之时,身后仆役已各拎两扎打包好的点心果子和画谱戏本子,尚离那城郊晚翠山庄两条街远。 上巳节本就是踏青赏春的好时节,满城行人拥堵,车马不便于行,赵蕴顶着日晒走得有些头晕,今日未带侍女也无倚靠,只得又进家茶楼坐着歇会儿。 熙熙攘攘人群皆朝着城外涌去,茶楼生意便冷冷清清,仅二楼堂内唱曲儿的旁边,围着叁五桌不时交谈的客人,那歌女捧着琵琶咿呀唱,“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嫡庶长幼无序,奸佞专权弄术,朝纲不振,何以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 一衣衫褴褛的醉醺醺老者高举酒杯呵道,继而将那瓷杯骤然掷碎,“痴人说梦!痴人说梦呐!” 那歌女惊了一跳却见是个老相识,便又弹拨琴弦唱,“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席老头当真是老糊涂了!圣明天子在上,莫再说这些忤逆话。”旁边人劝道,那老头却越劝越来劲,又点兵点将萝卜菜头地,口中含糊数落着。 赵蕴等人自然也听到了,简潼到嘴的茶水还未喝一口,听他越说越离谱,无奈离席走到那老者身旁,躬身问道,“席公又何出此言?” “害,客人,这老头天天都讲些天下苍生的晦气话,不必理他。”收拾地上碎瓷片的伙计,头也不抬地道。 “你?你!简若白,我说的是谁,你心里,难道没数吗!” 老头指着简潼鼻子破口大骂,“你等一丘之貉,包藏祸害天下之心!” “席公教训得是。” 简涬今日似乎衰神附体,晦气得很。 “简若白又是谁?”赵蕴悄摸着问简涬。 “乃是祖父,二十年前业已西去了。这是席逊,祖父生前相识之人。”简涬见她喝茶喝得快,又给她添满,澄黄透明的茉香龙珠口感清冽,一杯下肚令人顿感神清气爽。 “席公,你醉了。你,带着席公回家里去。”简潼叮嘱两名小厮中一人,又道,“你,把公…姑娘的东西找个轿夫运回家里去。” “我没醉!简若白!妄你也自称……呕……” 如此打岔一番,身强力壮的仆从架起喝得烂醉的席逊往城东走。简潼深深看了一眼席逊,心情雪上加霜,不等赵蕴歇息好便径自先下楼站着。 “呀,他先走了?”赵蕴将空杯推至简涬面前,努努嘴让他再倒一杯。 “或许是被酒气冲到了,想站着吹吹风。”简涬道,“大哥酒量不好,闻点酒味都觉着头晕。席公一看便是从昨晚喝到今晨,酒还未醒。” 简涬笑笑,少年容貌俊美如俦,相较简潼阳春白雪高不可攀之态,更添和煦温顺。 “无妨,嫂嫂不累了再走,大哥会等着咱们的。” 赵蕴依言喝了半壶茶,晃悠着腿看街上过路人,京中平民大多服饰干净整齐,虽不是绫罗绸缎却也都雅致耐看,而那席逊穿得还是打满补丁的破褂,须髯杂乱,鹤发鸡皮,好不心酸。 “你祖父故人…年迈体衰,可家人怎都不管他。” “席宅二十一年前惨遭火灾,一百五十二口人全数没了。唯席公在西北与突厥交战,幸免于难。” 简涬见她面露不忍,轻轻摇头道,“那时我也未出生,只听家中长辈所说,席公自此一蹶不振,再未娶妻生子。席家本就是京城人士,也无旁系宗亲赡养他。” “可……”赵蕴想说,皇帝素日爱惜臣下,对席逊这等保家卫国之士却不闻不问吗? 她生平初次产生这般困惑,也不询问他人,只一个劲地懵着,许久后腾地站起身,“我歇好了。” 赵蕴想不明白,也怕想得太明白,转身便走,简涬在她身后默然叹了口气,随后跟上。 行至茶楼招牌下却不见简潼的人影,随从也都打发走了,赵蕴与简涬只道简潼是想自己走走,便打算先去晚翠山庄。而赵蕴对那饮宴已是兴趣缺缺,她对席逊那凄寒孤老的模样印象太深,看起来不比讨饭叫花子好上多少。 “叁弟,回头可以让简潼他,送几个仆役去席逊府上吗?” “父亲早些年送了两个厨子八个小厮和补品银两若干,被席公给拿着拐杖赶回来,东西也扔出府门任人哄抢。”简涬又安慰道,“嫂嫂不必担忧,席公只不过喝多了,清醒时自当能照顾自己。” “嗯……”赵蕴答道,只低头往前走,目光在雨后润湿的青石板路上漫无目的地梭巡,忽而看到有一圆白玉佩陷在泥中,上书一个“潼”字。 “这是…”她忙蹲下身子,拽着那青穗子将其拖出来,却只有布满裂纹的大半块,“是简潼的玉佩吗?” 简涬接过,端详片刻后道,“是大哥今天戴的那块,可怎会摔成这样?” 赵蕴一指抚过坑洼裂口,玉石似开刃利剑般锋锐,细小伤口瞬时于指尖晕出鲜血,简涬忙把帕子撕了一条下来,替她包扎好。 “地上还有碎片,诺,你看。”她沿着碎玉断断续续铺洒的痕迹,七拐八绕地,停驻于条暗巷路口。 “这…”简涬瞬间心跳如擂鼓,快步走入那巷中,两侧多是些废旧民宅,却是幡然醒悟道,“糟了,大哥恐遭贼人。” “?” “此地不宜久留,你先与我——” 简涬话未说完,眼前一黑,脑后咣当一下,便彻底失了意识。 再睁眼时,目光触及之处如堕无边夤夜,原是一层厚厚的黑粗布蒙着眼,后脑勺仍有被钝器击打过的痛感,只听得一粗粝男声,一口官话说得腔调奇怪,“这个也还凑合……” 屋内霉味湿气极重,更有股烂木头腐朽气息,简涬半靠于草跺的衣裳尽数湿透。 “长得还行,就是年纪大了,叁百两罢。” 另一人细嗓略显刺耳,上前捏住简涬下巴,只以为他还昏着,左右摆弄看看,手掌肌肤却细嫩光滑,一时间不能辨其雌雄。 “小娘婢细皮嫩肉的,您开个价。” 一阵衣袖摩挲后是抖开一迭银票的沙沙之声,想必是价钱谈得妥当,这两人齐出了门,还听得那嗓音尖锐之人低声问道,“怎不将嘴堵上。” “不碍事,这穴点下去,又沾了药,该睡上个一天一夜,是头熊都醒不来……” 简涬太阳穴突突地跳,心道我是还不如个熊了。 “事情办妥些,贵人自然……” 听其脚步走远,简涬便折腾着被捆双手,捏住一把湿草使劲晃荡出动静,无人应答,想来这伙人不是托大,便是用这迷药已得心应手,笃定他不会醒。 “嫂嫂,嫂嫂,赵蕴?”于是他轻声唤道,果真无人应答,然听那拍花子的口气,是将他与赵蕴一同虏来了。简涬以绑着的双手双脚似小猪拱白菜,一拱一拱地往前移。 约莫过了半刻,他拱到了屋的另一侧,靴先踩到片绵软布料,再挨近些便闻见赵蕴衣裳薰过的松香,他想调转方向以肩触碰赵蕴,可不曾想墙角一隅已被赵蕴占满,他一个侧旋失了重心便直直向后倒去。 简涬约莫近六尺身高,这泰山压顶式扑在赵蕴身上,足让赵蕴似小猫挠人般痛叫一声,竟是因祸得福悠悠转醒道,“嘶……好疼,这是哪里。” “呀!”赵蕴双眼被蒙,只觉身体沉重发麻,而胸前有个茸毛事物,快将这乳肉挤得蹦出抹胸,又有双手卡在她双腿之间。 “简涬?” “是我……嫂嫂,多有冒犯……” “我们怎么成这样了……” “想来是遭了人贩子,估摸大哥也被他们下了毒手。嫂嫂,对不住……我……” “都被捆成烧猪了,还啰嗦什么呢!”赵蕴怒道,双手被缚于腰后,脚踝上一副接连的镣铐,抬起腿来都吃力。 “我腿上戴了什么这么重?”她管不及这糟糕姿势有多暧昧,“你看得见吗?” “看不到。”可怜简涬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得先老实答道,“我手脚和双眼也被封住,但听其声,似是铁链之类的物件。” “你别动,我帮你把蒙眼布摘下来,你看看能不能弄断它。” 赵蕴发了话,简涬便僵直身子不再动弹,且等她稍后动作。 干燥而因缺水起皮的一团香软覆在他眉心间,简涬意识到那是什么,更不敢喘息地维持着半卧在她怀里,温湿舌尖挑开了布条,便肉贴肉地舔在他脸上。 她找准边缘以牙咬住,将那边角衔着开始发力,身体与牙口一同作劲,可那蒙眼布着实系得紧,她扯得精疲力竭才略有松动。 歇歇停停的,她因趴扶于简涬双臂间,下身被不住地摩擦,竟是起了反应,只觉禁欲月余的穴内深处已流出汁来,那喘气声中都捎上一两分情欲难耐。 强忍住骚动再起身,哪懂却是正正对准了简涬握紧的双拳而坐,赵蕴登时压不下那淫叫,似有若无地轻哼了两声。 简涬拇指顶住了她最碰不得的花蒂,次次她撕扯布条时,却也故意令穴缝前后擦弄,如厚满蚌肉要含下珍珠般,两瓣花唇被挤得摊开,如山峦起伏的指节便依次蹭过滴水穴口。 赵蕴迷药效用仍在,当下差点忘却这处境,只还以为是与赵起在宫中厮混,双乳已挨着简涬,气息不稳地要与其索吻,求他好好玩弄一番那骚穴。 简涬哑着嗓子问道,“嫂嫂,还有力气吗?” “嗯……”赵蕴被这声嫂嫂唤醒神智,应承的尾音却带媚意,软踏踏地重整旗鼓。 如此蹉跎许久,她渐觉乏力,好在她牙根都咬酸,随着最后用尽全力一扯,简涬总算先一步重获光明。 “好…了。”简涬呆愣地道。 乌黑布条与她透红双颊相得益彰,只让人想赞道好一副美人图,眉如新月,鼻梁挺直,双唇红润。 双脚上沉重粗链将裸露肌肤磨得光亮发红,显是一层油皮已破了,再见她因手背于后,胸脯便高高挺着,呵气如兰间窈窕身姿一起一伏,活色生香。 “还好,这铐子没钉在地上,过会儿使出力气跑便是。” 赵蕴柔声抱怨道,“牙都快咬掉了……”也不管那草垛潮湿,便要躺倒其上先回点力气。 简涬忙道:“我先替你解开手上绳索,莫歇,随时会有人过来。” 赵蕴便依言打起精神,简涬先看了眼那绳索扣法,再替她松开绳结,两人指间不时摸索,自是存了番旖旎心思。 “大功告成!” 赵蕴再依次解开简涬手脚绳索,还嘀嘀咕咕道,“怎地你待遇还比我好些,都是绳子,没这铁链。” “想来是嫂嫂更值钱,所以得看得更牢些。方才听他们说,我只值叁百两,比不上西市里卖的一头整熊。”简涬笑道,逗得赵蕴亦咯咯笑,扭动手腕又道,“这院内荒芜,人声有回音,想来无甚看守,先走为上。” 话音刚落,便听屋外交谈声传来,“嗨呀,今儿这顿吃得好啊。”“廖头儿也是觉得干了票大的,那女的得值这个数。”“老小子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 简涬与赵蕴:“……” 脚步声渐渐近了,二人便手忙脚乱躲进那草垛里去,竟是依偎在简涬怀里般,团作一处,才遮掩住身形。潮湿霉味嗅入鼻中,赵蕴险些打个喷嚏,被简涬慌乱捂在胸前,闷下这口气心道,今日还真是衰神附体。 “害,我道谁啊,他算个屁,这岗值好了,廖头儿必有重赏。” “别再像上回在凉州,那王八羔子,心狠手辣的。” 赵蕴心道,你们竟也骂人心狠手辣,当真是不知羞耻。而说话间,门扉吱呀,钥匙串荡来荡去地开锁,“这娘们儿不是处了,兄弟俩玩玩也没事。” “当真?”“曹大人说的,他看女人你说真不真。”“嗨哟这可好的,谢谢哥,谢谢哥。”“可别把人玩狠了,都是咱兄弟伙的交情。”“爽了就是咱赚到啊,妥当的。” 赵蕴听得白眼快翻上天,而门锁当啷一下坠地,人要进来了。 *唐 李籍 《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毒瘾(舔穴|失禁|未插入性交、小叔子)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门一开,裹挟着泥土青草味的水汽亦闯入此间。 “人呢!”那俩看守齐齐大喝一声,赵蕴只觉好笑,又抵在简涬胸前抖着身子憋笑。 不过那笑很快便凝在脸上,她先前胡乱动弹,竟是惹得简涬下身些微抬起,方被鉴定为不是处的赵蕴自是知道那是何物,直直地便顶在她小腹上,尺寸似是不小。 “人没了?怎么可能,这锁还在门上。”“别急,定还是在这屋里,进去看看。” 这是间经年未用的废弃柴房,堆着几大摊发烂生霉的猪草薪柴,另有些缺胳膊少腿的锅碗瓢盆,将这屋子挤得满当当的。 那二人便以手中马刀翻找起来,皮靴底踩得咚咚响,离他们藏身之处是越来越近,几是快站到他们跟前,赵蕴心吊在嗓子口地憋住气,而听简涬亦是心跳极快。只不过她是紧张这贼人,简涬是紧张快喷薄的下身。 赵蕴躯体便如游蛇在他身上盘桓,直教人想掐住她不放,看看她是否能从掌心逃脱,而早在赵蕴替他解那蒙眼布时,简涬听得她玉软花柔的绵绵呻吟,就起了反应。 “找到了没?” “定是在这堆里,他娘的小婊子。” 一人狞笑着已将刀探入草堆,刀锋寒光一闪,再往前捅便是简涬心口。 简涬抵着那刀尖,与赵蕴附耳道,“我数叁个数,你再往外跑。” 赵蕴紧闭双眼着点点头,而简涬却未数数,直将她向外一推,赵蕴踉跄着冲出去,那看守显是没想到赵蕴不请自来,正欲捉住她时,简涬抓起地上尘土先是一洒,又双手各拎一个破锅砸向他们后脑勺,将那二人震得脚步虚晃了下。 月光正盛,赵蕴看清了那胡人打扮的络腮胡看守,被这偷袭打得措手不及,正半眯着眼举刀要砍简涬,简涬身形谈不上多快,但对付这二人却绰绰有余。 他反手挥出一耳光,侧身一避刀锋,接连甩出五六个巴掌,赵蕴看不懂其中机窍,而那两人已捂着嘴巴子怒吼道,“你个小白脸,敢打你爷爷?”“哥,别跟他废话,杀了他丫的。” “你怎么还不跑?”简涬又躲开一刀,发现赵蕴竟还未走出这间房门,俯首方看到她脚上铁链拴得太短,压根迈不开步子,“躲我身后,小心刀剑无眼。” “还想跑?” 简涬假意要再使出那一招,二人严阵以待,而他却是转过身飞快地将赵蕴打横一抱,便要硬闯出去。 见他后背暴露,只以为这下就解决他,皆是怒吼着高举起刀成劈砍之势,而无人能听清那细微破空之声。 赵蕴怕那血腥场面,但又担心简涬安危,瞪大眼却看到,两枚淬着绿光的银针已钉于二人喉间,接着那刀咣当两声从手中脱出。 简涬满头虚汗,大喘气道,“还好,仍带着这个。” “那针是你发的?”赵蕴疑道,还想凑近去看那二人死活,被简涬拦下。 “别碰,那毒霸道得很,快走吧。”简涬二话不说,又横抱起她朝院外走去。 但这通闹腾颇响,纷至沓来的杂乱人声都向这院子聚集,简涬刚接住从院墙跳下的赵蕴,追兵又至。 约莫十一二个高壮胡人挤在那暗巷里追,简涬揪紧赵蕴没了命地狂奔,连发数根银针,但准头略有些偏颇,其中一人拖着发麻的一半身子仍紧咬不放。 简涬亦疲惫不堪,再往前是郊外已废弃的云龙观,便在愈下愈大的雨中叮嘱赵蕴道,跳也得先跳进去,他自解决这人先。 没料到这胡人不知何时闪到他们身前,赵蕴下意识就推开简涬,马刀锋锐刀尖瞬时破开她脊梁处一线皮肤,鲜血崩裂在她内衫上染开更深的红。 那胡人还欲抽刀再砍,却先支撑不住,想是毒发了,连人带刀摔倒在地,溅起烂泥水花。 “赵蕴!” 他听到在滂沱雨声亦遮掩不住的喊声。 简涬收敛那须臾间的慌神,小心翼翼地不碰那口子,揽住她腰先奔向道观。 云龙观去年刚搬至城中,因而这间旧观也不甚脏乱,供奉神像已被请走,香烛供台等仍一应俱全。 赵蕴被砍这一刀,疼得难开口,简涬垫了两个蒲团让她先趴着,再翻翻找找火折子等物件,为难这在家虽不受宠却也从小锦衣玉食的少爷,忙活半天才燃起火来。 “嫂嫂,先别睡,醒醒,该还有一个半时辰便天亮了。” 赵蕴紧闭着眼,脸颊泛起异红,嘴里呜咽念叨着,可观其举动,尚能拍开简涬想摸她额头的手,不似昏迷。 她嗯嗯啊啊地乱叫,少顷就变了味,如女子情动时婉转啼哭,简涬再测她体温时,竟被一把握住不放。 泪珠滚落,赵蕴背后刀口虽不深,沾了水却有如伤口撒盐般地痛,哭啼啼地要脱自己衣裳,好似在那柴房时的痴狂之态,乱扯衣襟露出大片润湿肌肤。 “嫂嫂,你别动那处,我替你揭开。” 赵蕴哪里听他吩咐,爬起身来战战巍巍地脱了外衫,内里穿着俱被雨水紧紧服帖住,她几近神志不清,虽有动作却都是无用之功,只得央求起简涬替她解围。 简涬再看她异常之举,诧道,“那刀上有毒。” 她见简涬无动于衷,再靠近些他,圆白奶球半敞在外,竟是令其手臂夹在了两乳之间,再牵住这一臂将他手往身下引,要他抚慰那糊满汁水的花唇。 “哥哥……我好难受啊,哥哥。” 赵蕴不住扭动,异常高热的体温,使她本能地想贴近被夜雨浸遍全身冰凉的简涬,“好疼,也好痒。” 她握着简涬宽大手掌,掰他的食中二指想送进穴里,简涬被她这么一揪重心不稳,差点跪倒在地,恨道,“你进宫与那人鬼混时,便是喊他哥哥吗。” “哥哥,蕴儿求你了……呜…”她双目已蕴满泪水,不肯撒手只哀哀地哭,鲜红内衫勾勒出颤动乳房与饱满阴阜,像小羊求奶喝般可怜,却让简涬恨断了肠,只想将她吊在哪处让她馋上个叁五天才好。 这胡人刀上怎会涂春药,想来是疼得乱了心智,是要人爱惜她才对。 那副和悦笑意的面具卸下,简涬容颜冷峻岿然不动,任由赵蕴缠着他发骚,只看她还能使出什么招数。 “哥哥你怎么不理我,蕴儿好难受,好想你。” “蕴儿又想我什么?”简涬隔着布料掐住她突立乳尖,冷笑着看她惊呼一声,叫得越发骚气冲天。 “蕴儿……蕴儿想哥哥的鸡巴……” 赵蕴得了趣,简涬却浅尝辄止,握住她傲立胸乳也不玩弄,只撕开她上身衣服,令其伤口先透气。 “你想这个?”简涬攥住她手,让她探进自己亵裤摸那粗大肉根,抹了她满手黏白汁液。 赵蕴点头如捣蒜,单手握住简涬肉具便上下捋动起来,少女细软手指熟练抚弄着青筋勃起的紫红肉柱,虽是只和赵起做过两回,但赵蕴在此等事上天赋异禀,直将简涬摸得也按捺不住。 而不等他言语,赵蕴腾地替他脱了裤子,低下头来先是舔了一口,紧接着便将大半柱身含住,如交媾般吞下又吐出,吃得水声啧啧作响,再等简涬已硬到抵着她喉头都痛,更是手上搓抚揉挑,边抬眸看他,似是在无声问他爽没爽到。 此情此景,便是柳下惠再世都情难自抑,简涬终是忍不住一挺身,操起赵蕴湿热小嘴,看她颇为艰难地吞吐,偶有反呕却仍不放弃这能赐她欢愉的肉根,待他缴了精水,满口的白液涎水自嘴角流下,还吃进肚子里许多。 “哥哥……你舒服了吗?能不能让我也舒服呀。” 她热切地看向简涬,亲昵地用脸去蹭射完略软的肉棒,“蕴儿的骚穴好痒啊。”她又朝着简涬撒娇,仿佛要吃他鸡巴同让他倒杯茶一般是件简单事。 简涬将残留她脸侧的精水涂抹开,捏住她下巴尖,轻轻抚过早被不知何人尝过的朱唇,总向他投以清澈目光的黑曜石般瞳仁,却已蒙上琢磨不透的情思。 “哥哥也吃蕴儿的穴,好不好?”他和声细语道。 赵蕴一听便眼神发亮,忙软软地想拥住他,牵扯到血未干涸的伤,痛叫着靠在简涬肩头。 “你坐下别动。” 简涬怕她再碰到伤口,按着她岔腿坐在自己怀里,朝她耳洞里吹口气惹她一颤,轻声道,“蕴儿好乖。” 一掌就能完全覆住的两片湿软肉瓣,稍稍用力便能拧出汁来,挂满泪痕的惨白面容,似晨露未褪的蜷缩花苞,含羞待放。 橙红火花映在她瞳中,不断有盈盈水光淌下,她迭身坐在简涬胯上,那脚上铁铐束缚着不让她大张双腿,那穴便始终够不到简涬昂立的粗热,急得她想挣脱却办不到,金属敲打声阵阵。 “哥哥……”赵蕴无奈道,换了个姿势跪坐于简涬面前,“哥哥不吃了吗。” 她熟稔地以双乳摩挲简涬胸膛,两颗硬挺乳珠磨砺过布料,虽只是开胃小菜般的舒爽,却也令她嘤嘤哭叫地夹紧屁股。 简涬一手插进她大腿根部,蹭满了淫水,夹紧她充血肿胀的花蒂以两指揉捏,没多时便令赵蕴颤栗着泄了一波,穴口活了般吐纳他半根拇指。 “哥哥,我想要哥哥吃我的穴。” 赵蕴摇臀摆尾地,下身尚有余韵,可简涬不紧不慢的挑逗,似乎不愿兑现他承诺的吃穴,只专心玩弄赵蕴愈发红肿的肉珠,煞有介事地品评,“蕴儿身下亦如白玉,光滑软嫩。” “不是哥哥喜欢蕴儿这样嘛。”赵蕴委屈巴巴地,探出身去亲简涬嘴角,以舌撬开他唇,有样学样与他交换口中体液。 简涬未料到她来这一招,而赵蕴的吻技略显青涩,想来她回回与那宫中相好,也不是极尽缠绵叵测,当是怕人发现便速速了事。 直至她瘫软含着插入穴缝间两指,自觉使出浑身解数,可简涬仍是无动于衷,她有些丧气又心有不甘,泪眸看他艳若桃花般眉眼,明灭火焰投下阴影,却不带半分情意。 赵蕴又哭了,她一动情便上下两张嘴失控地流水,直要有根热棍堵上她漏水的阀门,简涬也不心疼她,目视描摹她已近全裸的身子,听她那似撒娇般啜泣,肉器是胀大挺立更甚。 好半响他开口道,“蕴儿转过身去。” 赵蕴不疑有他,乖巧地转身,又听他吩咐像小狗伸懒腰地跪伏于地,只将红嫩穴肉暴露在他视线中,夜雨凉气袭来,花穴经不住抖动抽搐,只等谁来治她的骚病。 简涬低头吻上她湿漉穴口,又挑开那肥厚花唇,仔细含在嘴里细嚼慢咽地,将她玩得淫叫连连,撅着圆润屁股将穴往后送。 “呜…哥哥…我要你……” 简涬不时呼气喷洒于她阴处,忽有一湿滑软物伸进她亟待止痒的穴内,那物灵巧柔韧,在淫肉挤压间戳弄,更有股吸力折磨那甬道,直将赵蕴魂都要抽干,又哥哥鸡巴地喘息着骚叫。 待听她呻吟高昂又时高时低地,汁液润湿,简涬加快吸吮拨弄她各处,赵蕴便尖叫一声痛快泄了身,泪水尽数被那蒲团吸了去,而她高潮淫水落进简涬腹中。 简涬故意放缓那吞咽声,吃一口再舔一口,在她腿间讲话听不真切,数股气流又吹得赵蕴穴内冒汁,只听他又评价起这骚甜水液,“蕴儿真甜。” “那哥哥喜欢蕴儿吗…呜别舔了,我又要去了。” 赵蕴头埋在蒲团中闷声道,她哪哪儿都提不起劲,唯那肉穴尚有余力等着嘬简涬的肉棒,现下夹住他舌根不放,被舔得晕头转向只会浪叫。 “自然喜欢蕴儿。” 简涬见她丢了两叁次,身上那诡异通红消退了些,心道果真是中了春药,但寻常刀剑上怎会涂这下叁流东西,且这药似有摄人心魄之害,将赵蕴活脱脱变作一荡妇,连人都认不清了。 “那哥哥,什么时候插我呀。”她转过头看他,又自个儿掰开溢出水的穴口,朝简涬痴问道。 “蕴儿的穴水太多了,插进去就掉出来,哥哥不好插。” 简涬理智紧绷那根弦已将断不断,但似飞蛾扑火,只想窥见赵蕴床第间这大相庭径的模样,愈多愈好,最好哪一日教她清醒着,求他肏那骚穴,再灌满她那小小苞宫,揣着肚子不得去寻别的奸夫。 “呜……没有,哥哥,大鸡巴哥哥。” 赵蕴答不上来到底水多了能不能插穴,要亲手实践,起身去捉简涬那二两肉,又被简涬一把按着,只听他勉强道:“别乱动,我且试下。” 热烫肉根嵌进她丰润腿根,令她绞紧了些,简涬挺动起来,摩擦带过湿漉肉缝,茎头更是不时拍打到她花蒂,别有一番漫长又折磨的滋味。 她存心要全吃下那滚热肉根,自己也附和着简涬摆弄,要让最为壮硕的顶端先卡进穴内,可确实是滑腻了些,几次过门不入,只浅浅地蹭过她入口处肉壁。 简涬那物显然不比赵起差上许多,没赵起风流倜傥四处留情,因而还是新鲜肉色,却也粗大可观,光是满当当夹在她腿间便能感觉得到。 赵蕴抬手令这肉物更挨近她穴口,将那不住滴水的肉头按压着,款动腰肢磨碾过自己泛起瘙痒处,边蹭边舒爽地直淫叫,股股清液浇在整根肉具上,做菜勾芡似的淋满了还直往地上滴。 仅靠抚慰这红肿花蒂,她便又痛快淋漓地喷出一滩,而简涬亦粗喘着气,白液都混于她骚水里,将这靡红烂肉摧残得乱七八糟,有些甚至被翕张穴口吞了进去。 简涬抠挖出误入其中的精水,赵蕴禁不住被挑逗穴壁骚处,再泄出的透明水汁,不似先前腥味更浓厚了些,竟是一股接着一股的尿液,白日里茶水喝多了一直未小解,这会子是全挥洒干净了。 赵蕴彻底没了劲,简涬将她翻过身来,隔着衣裤膝盖都涨红磨青了,又不能躺下睡。而雨夜已过,清脆鸟鸣声响,清晨第一缕光照亮这满地狼藉,两人这般亵玩挨到了卯时叁刻。 树林子里有过路去城中赶集的村夫,简涬将唯一一件烘干的外袍给赵蕴细心裹好身子,以身上最后一点碎银两打发那人给简府送信,并许诺送完信仍有重赏。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发难 再说那一日弄丢了两子一媳的简府,早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炸得团团开,又不敢先大肆声张,怕让天子知道了怪罪于己,谴人去安王府和关雎宫。 好巧不巧,赵起便在皇帝跟前议事,宁妃晨起去拜谒云龙观,今日要在观内住下后天才回,只得以家丁私下偷偷搜寻,全府上下整夜未眠,忙得焦头烂额。 待那村夫登门通报,简家夫人才安下心,又打点马夫侍女前去郊外,接过赵蕴和简涬。简涬尚是清醒,赵蕴背后砍伤未愈,又淋雨发烧起来,昏迷不醒。 简夫人这厢早饭上了桌,也顾不上吃了,又唤人进宫去寻御医,将赵蕴先安置好。总算是有空落脚沾地,坐于厅内罗汉床上,劈头盖脸先问简涬道,“你大哥人呢?” 简涬早习惯嫡母这对他熟视无睹的态度,也不恼道,“大哥原是不与我们关在同一处。”说罢将昨夜历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只掩下与赵蕴的缱绻情事。 简夫人听闻那胡人刀上还有毒,心惊肉跳地抹泪道,“我的桐儿啊,生死未卜,落入这胡人手中,该当是好。” “你父亲去上朝了,家里这么大事他也是整夜未睡,好在你护住了公主,否则别说桐儿,我们简家这几十口性命都难保。”简夫人喝了口热茶润嗓,“已去请了宁太医过来,自公主十岁便替她把脉的,你也去给他瞧瞧,别中了那些个胡人的毒。” “谢过母亲。” “你自去做自己的事吧,我累了,还有桐儿的事,且先不得声张。” 简涬应声后行礼告退,未走出那厅,简夫人压抑哭声又传来。 奔波疲惫一晚,他虽是累极但仍有一事未曾弄清,便回房换了干净衣服,再前去简潼与赵蕴住的院子。院内端水盆换布巾的侍女各各足下生风,没人有空伺候他茶水。 他站在院内已开至荼蘼的桃树下,没多时宁太医便出了赵蕴房门,头一回来简府不认得他,与他招呼道,“可是简二公子?” “正是。想问宁太医,我嫂嫂情况如何?” “这皮外伤无大碍,可……”宁太医年纪瞧着不大,约莫不到叁十的样子,皱眉欲言又止,面皮还发起红来。 “太医但说无妨,我挥退下人即可。” “这…这不是她们听不听得的事,而是,公主身中奇毒,恐不便于男子所说道啊。”宁太医挥手摇头道,“这毒说来是不难解,从西域传来,我老家临安药房中便存着解毒药丸,让人捎来便可。” “从临安快马行至京城,也需得一两个月。” “嗨呀,这,哎!”宁太医背着个药箱在院内直打转,那话堵在口边愣是说不出,忽又灵光一闪,拖过简涬到院落墙角处。 “公主所中毒乃是西域一邪教流传出的火毒,此毒专为女子服用,骗得她们为该教圣女后,便会……便会性情大变,唯有与男子交合才得纾解。”宁太医面色凝重道,“我替公主把脉,她昨夜应是已毒发过一回。” 言下之意,便是默认简涬与赵蕴苟合之事,不过宫中秘辛他自是也知道不少,这顶多又添一桩。 “你先别说话,还有更麻烦的。”宁太医见简涬若有所思,打断道,“火毒需得日日服用,月余方能发作,公主是何时被人下了毒?” 简涬这下也大惊失色,再想与宁太医说些什么,院外人声嘈杂,是他父亲下朝回来了,正往这儿走来。 下了朝官服还未换的简父发上指冠,冲进这本就拥挤的院落,抬眼瞧见在院墙下与宁太医鬼鬼祟祟的简涬,怒不可遏道,“你竟还知道滚回来,怎么不干脆死在外头!” “简太傅。”宁太医话讲了个囫囵,却见这来势汹汹,当即便要溜之大吉,“公主病情已与令郎说道清楚,外伤换药太医署会打点人每日送来,在下还要给宫中贵人们看诊,告辞。” 简父铁青着脸色回礼道,“那便多谢宁太医了,还请太医先去堂前用杯茶,老夫稍后便到。” “哪里哪里,分内之举。” 宁太医才出这间院门,便听那抽鞭击打之声,实打实落在人的皮肉上,光是耳闻便觉疼痛不已。怪不得要留着他不走,敢情是还得给这简叁疗伤呢。 被朝服玉带这般连抽了二叁十下的简涬自不必提,先是吃了一顿饱揍,背肩腰腿皆是皮开肉绽的淌血伤口。待简父气喘吁吁收手,又被他喝令跪在地上,恶声问他道,“你昨日,与你那不成器的兄长,可是遇到了席逊?” “于城郊茶楼遇见,大哥吩咐两人送席公回府。” “你知不知道,席逊昨夜便死于席府后门,被打更的发现,今晨朝堂之上,大理寺接管此案,现是要指认我简家为谋害忠良之徒!” “怎会……那皆是大哥身边亲随…” “光知道上巳踏青享乐,那两人现在何处?在哪儿啊!”简父吼道,“交不出这两人来,便是你去吃那牢饭!” “父亲,昨日事发突然,我与大哥嫂嫂,遭贼人绑架,恐有内情。” 简涬疼得倒抽凉气,咬牙道,“我有一事,需与父亲私下相谈。” “我不知道你们是被人绑走了吗?”简父将沾血玉带递予身边仆役,又骂道,“可你们兄弟俩带着公主出门散心,先不提弄得这等狼狈,若你今日没能回来,那不就成了畏罪潜逃?” 正午骄阳洒入院中,投下简氏父子身影两枚圆点,简涬身下已是鲜红血摊,路过者皆不忍目视。见人散得差不多,仅剩几名简涬贴身跟随与简父身旁老奴,总算令人扶起简涬。 “你也莫怪我,你大哥要也回来,也得挨上这一遭。” 简父又拎着他如游街般,从这院慢慢行至书房,又喊来宁太医开了方子,敷完药扎好纱布,才卸下满面怒容,缓缓道,“我看你也明白个七八分了。” “简府有人安插的眼线。”简涬就屁股尖儿一块还完好,坐得板正,“这也是我想与您说的,宁太医说,公主日常起居间被下了一味慢性毒。” “还是你想得明白。”简父似有赞许,放下手边茶盏,目视雨后远空碧蓝如洗,“席逊,便是块烫手山芋,谁敢招惹上他?也就你大哥动那不该动的恻隐之心,教人捉住了把柄。” 简涬并不接话,只安静听他再道,“来人是要打一个措手不及,指证驸马谋害朝廷老臣,无稽之谈。怕是有人,瞧不得简家与这安王交好。亏得我今日一声不吭,只说回家收拾你。” “你挨了打,便是天子喊你去做人证,也得先看简家累世功勋,再做定夺。下午该有人喊你进宫了,看看我那公主儿媳还能动弹不,让她去与宁妃说说情,你呢,与安王结识,也得避着东宫耳目些,省得我这昔日学生疑心重。” 简父啰嗦这许多,继而又叮嘱他速速洗清嫌疑才是,称自己还招揽了席逊身后事,让他这几日多注意简府内可有人行踪诡异。 耳提面命许久,待简涬一瘸一拐折返回赵蕴住处,流萤早站在院门似在等他,远远便喊道,“叁少爷,公主醒来等你好久啦。” “嫂嫂是何时醒的?” “嗯…你被简老爷打的时候,殿下听到了。”流萤将他领到赵蕴门前,施礼告退,“殿下说有话与你说,我不便听,替你俩守在门口。” 果然如她所言,屋内仅趴在床上翻看话本的赵蕴一人,见他脸上敷一块暗绿色活血生肌膏,吓道,“怎么脸上也破了,疼不疼呀,会留疤吗?” “不必起身,我站着与嫂嫂说话便可。” 赵蕴还要挪到床边看他伤得如何,简涬只得搬来矮凳,坐于塌旁给她端详。 暂时解了火毒的赵蕴便仍如往常,说话直来直去,娇憨无邪之态浑然天成,暗夜里紧缠他不放的肉体横陈于此,却再没那淫靡柔媚意味,仿佛是有道如影随形的诅咒附于她身,毒发时方得一窥。 再看她不知装傻充愣,还是已忘了发作时种种行径记忆,与简涬相处毫不尴尬,仍当他是逗笑陪玩的小叔子。 “嫂嫂有话尽快说了才好,叔嫂同处一室,传出去恐有人说闲话。”简涬回答她七八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例如那些胡人什么来头、脸上伤口要多久才好等等,不得已提醒道,“下午还需得嫂嫂入宫一趟,救我简家于这危难之中。” “我们俩算过命的交情了,还理那些嚼舌根的作甚。”赵蕴似有不满道,“要帮你忙,好说。” 简涬便捡重点与她分说,只让她和宁妃求情,先洗涮简府中人迫害席逊之责,给还失踪的简潼一个清白。 “那伙人贩显然拉扯帮派,已成气候,此次不单单关系大哥安危,更与这叁五年来人口失踪案件息息相关。”简涬正色道,“嫂嫂昨夜在那柴房,可看清了其中一人面貌?” 赵蕴晕乎乎听了一通连环大案,从席逊身死、简潼下落不明到简家被诬陷,手中话本都丢在枕旁不管了,先问道,“席逊,他去世了?” 简涬怕她伤感,勉强地落寞笑笑,安慰道,“是如此,但嫂嫂也不要过于伤心才是。” 赵蕴虽有惆怅却摇头道:“他孤零零一人活在世上,也很可怜,这下算与家人团聚也好,总是解脱了。” “你说得很对。”简涬站起身来,体会她这番话更觉妙哉,“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眼下事更重要些,想必大理寺马上就得喊我去供认了。” “都被打得走不动道,还找你呢,也太无人道。”赵蕴替他愤愤不平道,恢复血色如米团般粉糯面颊鼓着,着实可爱得紧。 若不是她嫁给了简潼,此生他们都打不上照面,可她偏偏嫁给了简潼,恍如吊着骡子直往前走的苹果,看得见吃不着,想摸摸她的脸,揽她入怀讲笑话说都是奢望。 简涬心中五味杂陈,业已分不清是喜是忧,正犹豫着是否与赵蕴道出火毒实情,又是人声鼎沸,这次来人,却是安王莅临简府,要来探望赵蕴。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河豚 赵起车驾显眼地停于简府正门处,一行人浩浩荡荡,唯一高大挺拔的英俊侍卫下了马与他一同进了简府。先是与简父互道叨扰,将那侍卫留于书房内,再独自前去赵蕴屋中。 线人回报赵蕴明面上被这伙流窜于京中、西北一带的人贩掳走,实乃边外胡人集聚、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之团伙,李瑛于凉州整兵欲打道回京那日,便恰巧碰上过这队人马,捉了十叁人尽数格杀。 云淡风轻地去上早朝,见简父这老狐狸不声不响狠掐了自己一把,便掉起泪花,涕泗横流地道昔日与席家叁世姻亲,故人死于非难,怎可能是自己那未及冠的儿子所为。 诸如此类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天子也不知是听烦了还是真感怀,大手一挥便先让大理寺接管,其余按下不表。 赵起已知简涬脱难,却见简父估摸还是满头雾水,而反应迅速得他是自愧不如,又忆起简涬曾去安王府上送过信,便也瞧出些端倪。 “此次还得谢谢你那好驸马,否则这会儿见不着你人影,陛下与宁妃都要被惊动,我也倒大霉咯。”替赵蕴香炉里又添了一把,赵起便大马金刀地坐于她塌边。 “可是,是简涬救我的,驸马不是还没下落?” 简涬走后赵蕴又拾起那话本看,一时反应不过来赵起是何意思,只听他又狡黠笑道,“你还认得你驸马是谁呢,原来不是隔壁屋里比女人还漂亮的那小子。” “二哥!”赵蕴甩开那书毫不留情地砸向赵起,“你又拿我作乐。” “与你那人间极乐都享受过了,这又算什么乐。”赵起自上次和她云雨一回,竟是只回想这娇娆身段,尘世间庸脂俗粉皆无法入目,是以月余都未再开过荤,今日得见赵蕴,心下又蠢蠢欲动。 赵蕴见他上来便说这油腔滑调的,略有愠怒地用书又砸他脑门,不发一语地拣了另一本来看,只等赵起来赔罪。 “小九,这话不是我要自讨没趣,而是你那小叔子,老狐狸生的一小狐狸,对你没安什么好心。” 而赵蕴生着闷气,仍不理他,赵起莞尔一笑,“我说他两句,你还生气了,可见他着实是个公狐狸精,出去赏玩一趟便得了九公主芳心,置我这入幕之宾于不顾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明知我不是为了简涬在气,也不是,简涬救我一命,你还是我二哥吗?对他半分敬重没有,还折辱于他!还总开这种下流玩笑!” 赵蕴怒火于他那句“公狐狸精”攀至顶峰,也不顾背后伤涂了金创药刚止血,使出吃奶的劲推了赵起一把,赵起未有防备,刹那间身子离榻,“吧唧”一下双膝碰地,双手撑于前呈跪服姿势,一时摔了个懵神。 那边厢简涬听他们吵声越发闹腾,只道先去看一眼才对,刚推开房门,便是安王正对着他五体投地。 简涬:“…………” 赵起:“……………………” 再看赵蕴雪白亵衣又渗出血红斑块,咬牙忍痛道,“帮我喊流萤和玉桂进来,给我换次药。” “好,这便去喊她们来。”简涬收回迈进一脚,轻阖上门走了,速速唤来那两人。赵蕴还在与赵起赌气,只将他轰出门来,赵起也不好和她这死里逃生之人多计较什么,只与简涬又大眼瞪小眼地在院中相顾无言。 “见过安王。” 简涬率先打破僵局,赵起挑眉笑笑示意他无须多礼,坐在院落石凳上随口道,“还得多谢你救了九公主,宁妃今早听说你们昨晚之事,已从云龙观回宫,酉时前会到简府与小九一叙。” “惊动宁妃娘娘大驾,是我与大哥之过,本是想带公主春游散心,没想到遭此生变,大哥也……”提及此事简涬面露哀伤,立在赵起身侧恭敬道,“还请安王施以援手,盼能早日缉拿真凶,查到大哥下落。” 此时简涬不曾恩荫入仕,春闱还等下月初五开试,虽是高门大族之后,却仍与赵起此等皇室贵族不能平起平坐,赵起不喊他坐下,他便站着与赵起又道,“宁太医……” “他已与我说了,这毒来得蹊跷,先不知会小九才是。”赵起似是被日光刺到,眯起眼皱眉,打量他道,“可惜那村夫晚来一步,卯时百官便已等在大殿外了。” “安王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是逢凶化吉。”简涬面不改色道,背后汗湿一片,浸过伤口是刺骨的疼。 “你与你父挺像,若你是我妹夫,该省下不少浪费口水的功夫。说吧,昨夜可有线索。” “公主曾言看清了其中一名守卫长相,在下则是听其首领与一人交谈,似是宫中宦官,声线尖细,且品级不高,身无异香,应不是伺候宫内贵人的身份。” 赵起颔首满意道:“不错,该是知道谁在捣鬼。居将军之孙居鞘,早在滇南和这伙胡人打过交道,此番派他去寻驸马,当是万无一失。” “简涬先谢过安王救命之恩。” “不必言谢,但京城官场,个把小毛病,便可将你弹劾回简氏庐陵老家,以后可得打点好自家人。”赵起皮笑肉不笑道,拍拍他肩转身出院,又倏尔想起一事,回头道,“小九小孩脾性闷得慌,多劳你陪她消遣了。” 赵起话中半分审度半分警示,只怕是想剖开简涬的心来,瞧瞧究竟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万千思绪。简涬目送他至离去,视野再无他身影后嗤笑一声,却不知是自嘲抑或是讥讽谁人之意。 左右无人,细听屋中只剩赵蕴擤鼻涕擦眼泪之声,另有流萤劝她别与人置气,伤口迸裂化脓还更麻烦,需以炉火烧热了刀割肉,直让赵蕴说话声调低了些,怕那伤口久不能结疤。 简涬不是第一回被赵蕴种种莽撞举动逗笑,当下也暗自笑了,安王或许十句有九句夹枪带棒,但说赵蕴小孩脾气倒是不假,全天下除却皇帝,也只有她一言不合就让安王吃个闭门羹。 “叁少爷,进去和公主说说笑话吧,她和安王殿下闹了别扭,正生气呢。”玉桂头探出门来与他道。 她们二人收拾好便说要去敦促厨房做些清淡饮食,又只留了简涬赵蕴同室独处,却无人开口,赵蕴正生着闷气,翘着嘴足可挂个油壶。 简涬见她如此气愤填膺,笑道:“嫂嫂现在可像一物,你知为何物吗?” “不知。”赵蕴没好气地答,可念及是与赵起吵了架,且是为简涬打抱不平,何必将气撒到简涬身上,又闷闷道,“是什么?” “像那江里的河豚鱼。”简涬微笑道,“叁月正是吃这鱼的好时节,若能下扬州一带,当可品其鲜美。” “哪里像鱼啊。”赵蕴疑道,赵起骂简涬是个公狐狸精,难不成她是河豚精? “河豚烧成菜自是条鱼,但平日在水中御敌,便会张开全身尖刺,像个圆球般鼓起来。”简涬那笑越发别有深意,再听这般详细阐述,赵蕴不怒反笑,本想也拿书丢他,复又去盘算那河豚长相,只觉过分好玩,趴在床铺上笑得不亦乐乎。 “怎会有鱼长得像球,还长得像我。”赵蕴笑岔气地揉肚子,心情显是由阴转晴。 “非也非也,是这鱼球,有几分肖似嫂嫂,嫂嫂容貌沉鱼落雁,河豚见了本尊也是得甘拜下风。”简涬既夸了她,又损了她,赵蕴非但不气,更笑到眼泪横飞,要简涬递帕子给她。 “你以后不必总嫂嫂来嫂嫂去,若只有我们俩和玉桂流萤在,喊我阿蕴便好。”赵蕴平复气息后道,未等简涬拒绝又说,“我也不想有个叁弟,你本就比我大些,还做我弟弟,显得我年龄可大。我以后就喊你阿涬,就这么说定了。” “你先来。” 看他不想开口,赵蕴却偏要先撬开他嘴,目光如炬紧盯着他。 “阿…蕴?” 简涬一时舌头打结,略带口吃。 “阿涬!” 赵蕴笑逐颜开地回道。 简涬却蓦地面带绯色,耳后便如煮过般涨得羞红,赵蕴见他如此,亦不知为何心头鹿撞,无人说话却只觉空气也胶着绵密,如身处茫茫大海,有股无形之力推着他们这扁小舟随波逐流。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分外情浓总只得转瞬即逝。 赵蕴郑重其事地要与他互道昵称,倒像小孩寻了新玩伴,喊亲近些的名字更方便日后活络,许是只他多想,对她会错意。简涬如此一想,先是如释重负,而苦涩愁思再上心头。 接近赵蕴本就是他审时度势所为,若要谁说爱到情难自已,简涬怕是会笑这人心中仅藏叁寸儿女情长,当真看不到这世上蜉蝣只恨日短,人间哪得白首。更何况他与赵蕴隔了个简潼不谈,还有个不知是谁的情郎横亘于先,与公主谈情说爱,也就赵起爱妹心切,母鸡看小鸡似的敲打他别有非分之想。 他一度看不透,是否钟意那看似唾手可得的权势,而浅薄如新酒煮沸时泡沫般的一点爱恨,便无足轻重。 “阿涬,京城有河豚鱼吃吗?” 赵蕴绕来绕去还是回到吃上,宫内上好的镇痛药令她顷刻便生龙活虎地,又有简涬美色当前,只觉伤虽麻烦,换来与他独处谈天说地也不算吃亏。 简涬重重心绪被这一扰,失笑又好笑道,“河豚是江鲜,要临近江河之处方能捕捞,上岸后鱼还得迅速宰杀炖煮,否则河豚身有剧毒,吃了恐会偿命。” “有毒呀,还吃不到……”赵蕴大失所望,又转念道,“好想吃莼菜鱼羹,要放了许多胡椒与芫荽*的。” “阿蕴身上伤未好,这些发物还是不沾为好。” 简涬正面拒绝她的点餐,弯下腰来替她掖好薄被,竟也无人觉得些许暧昧。 再看他脸上手上随处可见是皮肉伤,赵蕴心下一凛,语气放软地问,“阿涬,还疼不疼啊?为什么简太傅反而要打你,因为你带我出门玩了是吗?” “并非如此。”提到这都挑显眼处打的满身伤,简涬强颜欢笑着摇头,“简家与席逊案仍脱不了干系,而昨日又令你涉险,没这二叁十下,怎可负荆请罪。” “呀!”赵蕴突然惊起,“驸马人呢,怎么还没见着他,一天一夜了。” “大哥…踪迹难寻,昨夜追杀者十来人不过尔尔,关外胡人流窜入中原本就为隐患,竟还敢于天子脚下劫掳人口,已成气候,居思危将军之孙明日便将启程,便是要追回大哥,且将这伙势力剿灭。” 简涬刚替她拉好的锦缎被面又滑落堆在她腰间,不厌其烦地再盖上怕她体虚而引凉气入体,他再缓缓道,“尚有一事,还请公主保重千金之躯。” 赵蕴不明就里,只以为是劝她莫再动怒,笑道,“那你得天天来给我念书,躺着也不许动,是要无聊死我。” 而他所说实是指那听了半截未有下文的火毒,只懂要男女交合暂缓此毒,却不懂毒发是否有律可循,又是以何种方法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安王自有本事令那姓宁的悉数回禀,又要先压下风声,简涬不通药理,此时此地是想破脑袋也不得知晓这其中门门绕绕,只先打算私下排查简府中人。 简涬欲提点她两句,可一想赵蕴哪是个能藏住心机的奸猾之人,若是打草惊蛇反倒不好,只朝她拱手揖礼,“为公主效劳,是在下荣幸。” 赵蕴又笑得把被衾抖开,满头青丝如舒展而开的葳蕤枝叶,余晖从雕花窗格里映出绮丽光晕,更衬她一张巴掌小脸肌肤娇艳。 不过闲话两刻,屋内袅袅香烟熏得赵蕴昏昏欲睡,今日燃香不是她往日所用那般凛冽提神,倒更像打翻满盆的果浆蜜汁,渍过糖一样腻味。 “这香好甜,好困喏。”赵蕴眼神迷离,渐渐便睡着了。 简涬还四平八稳地在给她念穷酸书生与千金小姐幽会,正狐疑地停在“云雨一番”想跳过不念,余光却见赵蕴眼已闭上,眼睫轻颤,睡得正酣。 酉时将近,今日简府最后的贵客宁妃也快到了,简涬藏好这几本新的,置于那牡丹飞凤叁彩柜之中,打开一瞧全是些话本传奇,小圆盒的水粉胭脂被挤兑在边边角角。 不出预料但仍是令他忍俊不禁,轻手轻脚收拾好,于门槛后望向她熟睡面庞,书中痴男怨女的剖心析肝犹在耳畔,简涬喃喃自语道,“丹青不知老将至,富贵于我如浮云。若真是浮云便好了……”。 这一日宁妃匆匆来迟,孤星挂天,风清月白,体贴赵蕴已睡下便不喊醒她,只吩咐让她好些便回宫中调养,待身子养好再回简府。 *芫荽:即香菜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指认 再说赵起雷厉风行,翌日就派人请简涬入宫指认嫌犯,因兹事体大,天子亦欲旁观,便押了一众前晚不当值的大小内侍,跪在勤政殿内瑟瑟发抖。 “民间俗称拍花子,专职贩卖人口这等罪行,原是如何都不予本王管辖,你等之中却有贼子欺上瞒下,通敌卖国,今日便请来证人,当是查个水落石出。” 赵起于殿上朗声道,随即便默示简涬上前查看。 “还请各位抬起头来。”简涬向这满地抖的糠筛客客气气地道,赵起那白眼差点便压不住,只暗自腹诽他惺惺作态,平日就是充作君子将赵蕴骗得团团转。 环视一圈后,他又道,“再请各位单独与我说一次‘长得还行,叁百两罢。’,我再问些问题。第一排自左起那位先来。” 盘问良久,至其中翰林院使义子曹诚,与他人无差皆是心惊胆战地复述一遍,简涬笑着再问他道,“长得还行那为何只值叁百两?”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简公子,小人如何作答。”曹诚被这么一问,哑口不作答。 “曹力士无需紧张,每人都问的差不多,你若清白也不会冤枉。”简涬笑眯眯道,“我听说京内时兴南风,此次被套了个麻袋捆走,也算合情合理,只是不懂我大哥年近弱冠,为何也遭此一劫。” “呃……小人也不知,这年纪大了估计也挡不住驸马飒爽英姿……” “哦?”简涬扶起他来,“曹力士,再说一次,‘长得还行,就是年纪大了,叁百两罢。’给我听听。” 曹诚迅即如临大敌,欲拔腿就跑,而简涬手中怪力竟能钳住他不放,更一把掀翻他靴底,沟壑间暗藏不少污脏青泥。 “这宫中除却御花园,哪来的满脚污泥?”简涬冷声道,脸色霎时大变,“曹力士,你当夜不认得我,难道还不认得公主吗?”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那台院御史身旁小吏更是笔走如飞,只待简涬再说出详细案情。 赵起冷哼一声,睥睨道,“翰林院使曹兰贵义子曹诚,你是个好胆识,昔年有刺杀天子者,如今打起公主驸马的主意来了。” “殿下,我冤枉啊!我冤枉啊!”曹诚被简涬擒住挣扎不能,声嘶力竭道,“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你是不知那是公主,还是不知略卖人口者当处以极刑?”简涬如此个个审查,也无甚耐心,“我亲耳听闻,曹大人看女人一看一个真。曹兰贵入宫不过叁载,此前为花鸟使,于各地采选良家女子,我亦欲知曹力士你,看得准不准?” “我冤啊!义父收我为子亦不过叁载,何来勘察女子之说法!”曹诚还欲狡辩,却听殿后高声通传,天子一身赭黄袍服,步履稳健。 简涬也是头一回面见当今天子,行礼后站定,听他声音洪亮,“此案看来已有眉目,这是来得正好啊。” “简太傅之子,志勇谋略有乃祖之风,救驾九公主有功,当赏。”再看他面色容光焕发,浑不似年近耄耋之人,不提如何处置这曹诚,且先夸赞起简涬来。 “简涬多谢陛下宽恕。” “既无罪,便谈不上恕。人已捉到了,赵起,接下来你自个儿看着办。” 这是彻底定了曹诚的罪,他哀呼着张大口,又似是在碾咬什么,赵起速令左右近卫上前掐住他喉头处,怕他咬舌自尽。 天子说了两句便要回寝宫,上个月刚搜寻到的数名世外高人仍在等他,却听那殿中骚动,回头再看时,众人团团围住那曹诚。 身旁服紫内侍恭敬道,“圣上可是要和小简公子再叙一会儿旧?” “不了,这就回吧。” 天子走后,余下众人各忙各的,赵起忙得像被抽了一圈又一圈的陀螺,先将曹兰贵也一并下狱,又调来近叁年来宫内人事调动档案,差遣手下追查蛛丝马迹,忙活好半晌,方寻得闲暇与简涬详谈。 “你今日也算露了把脸,下月殿试,简家子弟当可大放异彩。” 赵起故意拿话刺他,简涬却不愠不恼,回道,“安王不必拿我大哥之事讥讽于我,简涬不欲与你为敌,简家也不过是想明哲保身。” “好一个明哲保身,想来驸马这封信,也是独善其身之举?” 赵起扔出那封正是由简涬送往安王府的书信,简涬无奈道,“此乃大哥之意,我亦不好干涉。若有得罪安王之处,我先替大哥向殿下赔罪。” “简潼现下不在也好,否则闹出什么动静来,还是你给他收拾烂摊子。”赵起仍有不满,躺坐在案旁胡床上懒懒道,“是没见过,会写封信挖苦自家大舅子的驸马。” 他倒是不管简潼为何骂他,只心下暗道简潼被这不能人道给憋坏了脑子,简涬无奈,“父亲不欲参与朝中结党营私,大哥自小性子如此,又不通人情,安王见谅,见谅。” “算了,反正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赵起摆手示意翻过此页不谈,简涬似懂非懂,发问道,“还敢问居鞘将军,有几成把握能追回大哥?公主身中奇毒,若大哥不在……” 谁会替赵蕴解毒? 二人心知肚明,又各自暗怀鬼胎,简涬再细细忖度赵起话中意味,更觉他话里有话。 “你要你大哥给小九解毒,不怕害死他了?”赵起挑衅道,“现京城内,巴不得他死的,算上害死席逊者,已有两拨人马。” “殿下说笑了,火毒既然是为骗女子交合,那自然不会对男子有所损益。天下损人利己者,大都如此用心,怎会做亏本买卖。”简涬暗道,得从这赵起口中套出话来,谁知是不是他对简潼下的手,贼喊捉贼。 继而又道,“看来这下毒的背后主使,并非与这伙人贩同流合污,否则便不会又暗里毒害公主,又要绑走大哥,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 “我看该是同一伙人,但他们显然有分工,发号施令者相互牵扯,尾大不掉,有人想先杀了小九,而却有人不愿先拿她开刀。”赵起下意识反驳,再见简涬泰然自若神情,便明白自己被摆了一道。 “你怀疑我?”赵起怒极反笑,“实话与你说了,毒发那晚,谁人给小九解的毒?” “我要按死一个简潼,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挑我府上暗卫,潜入你家见血封喉,还干看着我幺妹被简家如此欺侮?!” 简涬见赵起连珠炮弹地,知他是真动怒了,也落了个把柄捏他手里,抱拳告罪道,“简涬多有得罪,还望安王海涵。” “然,曹诚品阶不高,又非出宫采买之职,是如何牵桥搭线,认得关外胡人,与人贩勾结?” “现下正查,曾与曹诚共事者,以及各城门出入记录。” 赵起怒火未消,而人贩案主谋空口无凭也查不出来,又绕回赵蕴中毒一事,“七日后,便送九公主回宫休养,自有人替她解毒。” 算这火毒药效,服下月余才可发作,来人掐准时机,赵蕴成婚后便循序渐进。只可惜他不曾料到,简潼从未与其圆房,是以赵蕴毒发之际,便被简涬瞧出些不对劲,更有宁太医诊断为辅,这一招已是失算。 简涬哑然,揣测不透赵起是何想法,只以为他默认赵蕴豢养面首,或是由得她胡来私会情郎,便道:“这毒速速解开,也为上策,时日久了,对公主身子有损。” “宁徽已着人从临安快马加鞭送回解药,你也得揪出简府之中,究竟是谁人在下毒。” “敌在暗我在明,简潼被掳,依他们计划而言,下毒便会暴露,需得在撤走暗桩前找到线索。”赵起指节叩击桌案,沉思片刻又道,“曹诚不认得背后主使,情有可原,这条大鱼不易上钩,还需步步为营。” 此后商榷诸多事宜,出宫回府已是未时,简涬回到家中随意吃了些茶泡饭,便赶忙往赵蕴那院子跑,估摸着她午睡快醒了,去给她念话本才是。 赵蕴还在睡着,简涬于隔壁书斋内翻看起简府仆役身契,那两名护送席逊的小厮至今不知所踪,可若要断定其为府中奸细,简涬仍觉不妥。 重金收买是个好说法,但这二人跟了简潼也有数年,家中有父母妻儿需赡养,怎可能为了钱便去谋害致仕老臣,况且火毒需日日服用,这两人都近不得赵蕴的身。 到底是通过什么途径下毒?简涬绞尽脑汁,于神思混沌中想切入这要害,却如何也想不通,宁徽宁太医只交代是日常起居,只因火毒可随风被人吸入、可随水食被人服用…… “阿涬!” 香风拂面,赵蕴一蹦一跳地进了书斋,一袭杏黄纱裙,一根玉簪半绾乌发,许是刚睡醒,双颊透出粉红,那衣衫腰扣也系得歪七扭八。 “阿蕴,你伤好了吗,就径自下床了。”简涬看她没事人般,亦无侍女搀扶,怕她乱动有碍伤口愈合,将她迎上房内一矮塌。 “用了母妃送来的药,好了许多,这瓶给你,用了身上脸上都不会留疤。”赵蕴递来一小瓶膏药,不想再趴下嫌累得慌,便又站起身,忽然奇道,“阿涬,你身上好香。”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情窦 暗香萦绕,简涬不大能闻出这是哪几种香料配制而成。京内时兴佩香,上贡于宫廷者更是个中翘楚,赵蕴平日所用皆是她精心挑选,常薰于衣上这味松木合香便是其一。 “真的好香,甜甜的。”赵蕴凑近了些,仰起头嗅闻氤氲于室的气息,“就像我最喜欢的梅子干,还带点咸酸味。” “嗯…似乎是阿蕴,你身上的香气。”简涬只道她今日应还用那松香,初始未曾察觉,而赵蕴在这屋内待得越久,那香便越发厚重。 “我吗?好像是的,闷在房里久了都要闻不出来了,无聊死了。”赵蕴托着下巴道,捡起案几上银盘内颗颗话梅,边吃边诉苦,“过几日还得回宫,更是没得玩了,驸马他不在,连个出门玩的挡箭令牌都没了,哎,也不知简潼他是死是活。” “居将军今早已于城外发现车辙痕迹,率轻骑二十人追去。阿蕴不必多担心,大哥机警聪慧,落于贼人手中也会先斡旋一番保住性命。”简涬给她剥起薄皮核桃,赵蕴与简潼说要多亲密,却是有目共睹的相见不如不见,不过担忧其安危,也是人之常情。 “他是挺聪明的……待他回来后,我便会与他和离,省得他整天半死不活的。” 赵蕴隐约能感知,简潼不与她搭话,不止因他身子如此,更是暗恨这桩婚事挡了前途,他满身抱负才学无处施展,此次遭难,不能说光是冲着简家而来,只怕也另有隐情。 那核桃被简涬一捏便碎成几瓣,他努力掩下起伏心潮,镇定道,“阿蕴,此事还得谨慎,除非驸马犯下重罪或是身死,按例律不可和离或二嫁。” “谁说我要二嫁啦,和离就离了,嫁人那也要挑个合心意的,说不定这辈子都找不着。”赵蕴无所谓道,挑出半粒未压碎的核桃仁,放入简涬掌心,“核桃都有漂亮好吃的,丑陋难吃的,况于人乎。” “那阿蕴得挑一个,合乎你心意的。”简涬握着自己剥好又被递还的核桃,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赵蕴接着他话自然而然道,“嗯,至少要是和阿涬一样漂亮温柔的。” 这下简涬更如遭晴天霹雳,不吐不快却如鲠在喉,徒留核桃满盘残骸,他指缝里沾满褐黑碎壳,也不收拾,赵蕴还不懂这骤然的静默,拿过帕子要替他掸去。简涬身体比脑子反应快,忙不迭缩回手,那块鸳鸯交颈绣帕便滞在半空。 赵蕴歪头看他,不解地道,“你手里太脏了,不擦擦吗?” “无妨,我…还有这几份身契要细细看,今日先回去了,改日再给你找几个新话本念。” 简涬逃命似的,卷起桌案上各件文书便溜之大吉,甚至在院门前绊了一跤,崭新缎袍染了半身尘土,赵蕴想上前看他有无大碍,简涬也不理睬,只闷头往前冲,转眼便见不着人影。 “生气了吗?不像啊……” 赵蕴丈二摸不着头脑,手里撵着的梅子肉被汗浸湿,盐霜融开化入肌肤。午后柔风略带寒意,被吹得一激灵,她扔了那块梅干,闷闷不乐地回房去。 简涬的“改日”已不知改到哪日去,宁妃思忧独女伤势,赵蕴伤口结了痂能经受车马颠簸,还未等到简涬给她新淘的志怪传奇,便又乘着四人暖轿回宫去了。 一绕便到殿试放榜,日暖花开,锦绣团簇,赵蕴在天子新赐她的承欢殿内百无聊赖,成日招猫逗狗,赏花喂鱼。前段日子有简涬陪着,如今这偌大宫殿内能出声的,不算她只剩流萤玉桂,直将赵蕴要再养出闲病来。 她实在闲得慌,宁妃叁不五时便会去云龙观内烧香拜神,神出鬼没的。 赵起偶有遇见,也是刚从勤政殿出来,或是要前去为天子分忧,别的兄弟姐妹与她实非同母所出,毕竟有些隔阂,玩笑打闹不可逾矩,甚是无趣。 这便又往御花园散步了,赵蕴养的猫儿嘤嘤因换了住处,颇有些不自在,这两日也不回承欢殿,关雎宫没猫影,每日盛在那碧玉猫碗里的鱼汤烩羊肉却都吃得精光,她就打着找猫的旗帜在宫内瞎逛。 没走两步可让她碰见能解闷的熟人。 赵起玉冠华服,面若敷粉,艳色春光下檀郞姿容,然则这双腿大敞,随意挑了个将栽花泥土墩便坐的仪态,与他醺醺醉态倒更相配。 “二哥?”赵蕴探问道,赵起酒量不好她是知道的,一般也没谁敢灌他的酒,喝成这等昏沉模样实不多见。 “小九?你伤好了吗,瞎跑。”赵起迷迷瞪瞪却还认得人,指着身侧一截土包与她道,“坐坐,二哥好久没见你了。” 赵蕴也不嫌脏,整好下裙便挨着他坐下,又问道,“你怎么喝成这样?要吃解酒汤吗,让流萤给你烧一碗。” “不打紧,两杯竹叶春,就是上脸罢了。”赵起估计过了个把月,赵蕴那伤也是在蜕皮长肉,便一把揽过她入怀,口齿不清地道,“小混球,你肯定没想我。” “哎呀,我们俩天天都能碰上面,想什么,你好重别压我了。”赵蕴推拒着,不让赵起光天化日之下便轻薄于她,这还身置御花园内,若有人偶遇,可不是他们兄妹倒霉,而是那过路者倒霉。 “你好没良心,与我好了一阵,便要始乱终弃。”赵起懊恼道,“是哪个公狐狸精,迷花了你的眼。” “赵起!”赵蕴声音抬了八度,不曾想赵起打头阵上来就提简涬,心里发痒又不是滋味,愤然道,“你为什么又要提他,我都…” 都已月余未见过他,简涬无事不得传唤入宫,赵蕴却是无端心怯而不愿回简府,蓦然提及简涬,又是惴惴不安。 “自然是因为,就是这小狐狸精今日连灌我六七杯,还要劝我喝。要不是我溜得快,胆汁都得给吐光。”赵起忿忿然,见赵蕴那眼神光暗了又亮,便懂她心内所想,故意又道,“你还不知吗?简涬高中状元,殿前御赐的闻喜宴,我哪能不喝,阿耶喝不动,可不就儿顶上。” 赵蕴当场如石化般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赵起幽幽道,“连慎终倒是挺满意他,既做了他宰相门生,还欲亲上加亲。” 连慎终叁个女儿早早婚配,孙辈都抱上好几个,唯余小女儿连舒和待嫁闺中,观简涬才貌双全性子柔和,是个能耐住连舒和脾性的,除却出身不佳,但既高中榜首,前途不可限量,着实是同辈人里佼佼者。 “他要与舒和……结亲?” 赵蕴可谓笑得比哭还别扭,直让赵起暗自大呼不妙,娓娓道来,“八字没一撇,席逊案还和他家牵扯不清,驸马也没着落,小狐狸精打太极,装模作样没答应。” “那你干嘛吓我!” 矮树枝梢飞鸟惊动,赵蕴怒起一脚,赵起被踹得痛叫,却顾不上许多,忙也起身追着哄她。 “与你道件好事,怎会是吓你。” 赵起圈住她后腰,拽着她往鲜有人烟处走,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赵蕴本是略有些不情愿,可赵起不由分说抱起她进了一偏殿,又亲又摸,少顷下身便泛起湿滑水液。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后庭花(woo16.com) 此殿坐北朝南,虽未有匾额挂着,但朱漆新砌,景观别致,显是特意打理过。流水淙淙,香炉生烟,江南道进贡的青釉印花瓷瓶内插叁两枝新折的泣露海棠,却是比不得那珠帘下娇美解语花。 赵起实打实憋了近两月,火急火燎地覆在赵蕴身上,一手探入她饱满胸脯,顺势而下便触到那湿热肉瓣,略为惊奇道,“还没碰你就湿了?” 赵蕴不置可否,撇嘴背过身去不搭理他,任赵起怎么摆布她,一语不发地耍起性子来。赵起胯下昂扬却渐起势,不住摩挲着她臀缝处溪涧幽谷,两手捉那对乱弹乳球,掐紧了凸粒百般折磨,生生将她逼出一声低吟。 “这处舒服了,这处还不说话呢。”赵起又亲她半晌,沿着锁骨舔吻至肚脐,将她半具肉身舔得湿漉,前穴亦黏腻起潮,润透那阴阜下洁白亵裤。 隐约可窥那幼嫩肉色,的确令赵起看得眼红身燥,隔着薄薄布料一口咬上她胀红花蒂,使巧劲以牙碾住打圈,再以舌尖挑动这块精巧淫肉,一拨一动间,莫大快意便铺天盖地向奔涌她而来。 赵蕴不自觉带着哭腔求道,“别舔了,好脏。” 嘴上如此,她却依稀想起被舔至淫液四溅的酥软麻痒,仿佛曾也有人如此品尝过这口肉穴,还做了些更放肆的狎玩行径,令她泄得一塌糊涂。 赵起怎会不知她是欲拒还迎,那圆润臀肉快拧断他头地不撤劲,腥甜淫汤挂在他鼻尖下巴处晶莹透亮,赵蕴低头与他对视一眼便臊得捂脸,香唇下释出皆是淫骚乱叫。 听她断续着喊得愈发放荡,脚尖倏地绷紧,在舌根顶着布料尽数没入穴内,又锲而不舍摩擦满壁淫肉后,腿根亦抖动着将赵起压得不能动弹,赵蕴低低哭喊着便喷出几波热液。 “不脏,你也尝尝。” 赵起含着满嘴汁液,唇齿相交间便渡给她,竟还有乳汁般奶腥味,赵蕴不假思索地咕嘟吞入腹中,待那高潮余韵消退几分,方如梦初醒,泪眼朦胧地责问道, “哥哥,为什么还不插我。” 这副耽于情欲的娇软媚态,毒发攻身已是昭然若揭,赵起凝神细思,只觉这火毒发作不似宁徽所言,并非定时自发,更易受外物刺激而愈演愈烈。 赵蕴不过是被舔穴丢了一次身,那火毒便烧得她头昏脑涨,满心满眼只剩赵起那滚热粗物,见他停驻不动,等不及地就伸进他裆下,抚弄起青筋都暴起的直挺肉根。 “诶诶别如此心急,这骚穴许多水,可不能浪费。”赵起眼看一条细白玉腿缠上腰间,那软嫩花穴已贴近茎头,忙拦下赵蕴手中动作。 赵蕴浑身绵软无力被他推开,身上早没了半件遮拦物,诱人胴体全裸在外,可恨那赵起竟能置美色而不顾,不慌不忙地从塌下矮柜里取出一盒脂膏,挖出蚕豆大小一颗,直奔她另一处紧致肉洞。 半根指节陷进闭合粉穴,赵蕴初尝两叁回交合之趣,被如此一捅瞬时痛得低喊。强硬挤入后穴那物事被箍紧了进退两难,赵起另一手抚慰她如饥似渴的前穴,好言好语地哄骗起她来,“蕴儿,后面这穴也给二哥,替你松松,再插就不疼了。” 赵蕴只嗯嗯啊啊地点头称好,身子颓然放松,赵起也不冷落她水液直流的阴穴,两穴齐开,更引前穴潺潺溪流汇入那含苞欲放的蕊花,快些浇灌直要它在凶物入侵下绽开才好。 火毒效用猛烈,赵蕴臀缝间没多时便有了个大开肉洞,已能同时吃进赵起叁根手指,再看她洁白体肤蒸熟虾子般冒出红粉,蜷起身子夹着那手耸动起来,赵起心想总算是成了。 拔出扩张的指节颇有些费力,又触到赵蕴内壁骚点,教她低声讨吃起肉棒,哥哥相公鸡巴地信口拈来。赵起手握那话儿,轻拍她沾满淫液的肉缝,先浅浅入了那前穴半个头,再慢捅后穴,如此反复来回,蓄意不让她得逞。 “蕴儿,还要哥哥插吗?” 赵蕴温顺地用软烂穴肉蹭他半插肉根,小小声道,“要。” “是哪里要?” “蕴儿的骚穴要,要哥哥插。” 赵蕴一腿搁在赵起肩上,摸向下身,扒开那积满汁水的花唇,不等赵起操她,便先单指摩挲着肉壁爽利之处。 “错了,这是屄,这才是蕴儿的骚穴。” 赵起拎起她手往后挪,翕张穴口眨眼间便能含进她与赵起两根指头,更吐出股股清露。 “那蕴儿的屄要哥哥插。”赵蕴虽是中毒昏聩,却循着本能行事,赵起心道还挺清醒,但既说了要替你两个穴都开苞,开弓便无回头箭。 不再与她啰嗦,肉具破开那后庭便一路插至满根,较之花穴略微干涩,不过油脂与赵蕴丰沛爱液浸润满了,更紧得让赵起头顶发麻,明显能感到拖拽着她肠肉在抽插,才几十来下便险些要射。 赵蕴猛地被填满那本不该开拓的淫洞,可也不疼只是撑满般饱胀,赵起由慢渐快地整根进整根出,下体虬曲毛发与两囊刺戳她慢慢肿大的花蒂,更有股奇异快感升腾而起,引得赵蕴前穴水流得更欢,后穴要起火般灼热发胀。 “蕴儿前后第一次都给哥哥了,如何?较之那姓简的。”赵起胯下挺着不动,大掌一合便掐住她腰,令穴蠕动着吞吐肉棒,看赵蕴声声喘息急促,十指扣住他小臂不放,有心调戏起她来。 不过赵起所提是简潼还是简涬,赵蕴可弄不明白,光扯着嗓子淫叫,夹绞那硕大无朋的滚烫凶物,听赵起询问便答道,“哥哥太大了,呜……后面好涨,不要弄了,蕴儿要哥哥插屄。” “是蕴儿骚穴太紧了,马上就插你前面。” 赵起腾出一手揉她胸前发硬珠蕊,再咬吸吮玩,总算是过瘾了,大开大合地放快速度,肉体相撞那砰砰声不绝于耳,最后一顶将足有两月的存货全灌进赵蕴肠道深处,又让她哭喊着太多太满了。 抽出那器具时拔塞子般啵啵响,白精红肉衬托,乳色淫液溢满赵蕴腿间,定睛一看,是她前面那骚口也阵阵发颤,没人弄也去了一回。 心满意足地占了后穴头筹,赵起也知她尚未体会这走旱路的舒服,射过一回的肉具在她身上淫玩片刻便又挺立,这回是抱着她在怀里如观音坐莲,捅进她前穴快快慢慢肏了近两刻,又换几个姿势,皆配合他手指探寻后穴,赵蕴时不时便抖着身子泻汁儿。 赵起上次给她吃了那避子丹药,无甚顾忌都将精水喂给她。 赵蕴爽极只娇声哼哼,等那前后皆吃了几发浓精,似是清醒许多,不再痴缠于赵起身下肉具,和他温存吐息间,又有些羞于见人地不肯主动,只窝在赵起怀中被他上下其手地揉捏,小声与他说些体己话。 “舒服不?”赵起揉着她尾椎处,再导出留于后庭精液,只怕她闹肚子,“别瞎蹭,回头日得你叁天下不了床。” “奇奇怪怪的,唔……”赵蕴后穴吞了这大一坨,一时半会都缩不回去,“啊,怎么还呼呼灌风的。”又贴紧了赵起,仿佛这四月里是能取暖似的。 “小九怎么这么可爱。”赵起亲亲她额角,宠溺之情溢于言表,只觉赵蕴比他那些个莺莺燕燕要好上千百万倍,从小便放在心尖疼的幺妹,长大自然也得他继续宠爱。 这简家虽不是龙潭虎穴,但被人记恨上了,终究不是好去处,若放任赵蕴与那简涬朝夕相对,只怕她玩心重不肯归家。 前思后虑这许多,赵起边替她换好干净衣物,再让内侍铺了套新寝具,才整整衣冠往宴席未散的麟德殿走去。 这边殿内春色满园,娇喘阵阵恍若天籁,却折煞那新科状元简涬,自御花园内便尾随至此,站在宫墙花架下听了完完整整一出兄妹乱伦,还要被大舅子鄙夷床第间那事,气得他手下用力,墙皮都挠秃一块。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爱怜 颠鸾倒凤本是困乏,不知何处来的一阵穿堂风,却吹醒她沉沉睡意,床榻上赵起躺过的另一边体温未散,赵蕴这才惊觉身下那两处异样,原来不是场春梦。 赵起倒是神清气爽地一走了之,赵蕴扶着腰双腿发软,心中后悔又不禁回想这人间极乐,落寞一人坐于殿前廊下,发起呆来。 一而再再而叁地与亲生兄长做这档子事,虽是赵起有意引诱,她不也是觉着舒服,才继续和他滚上床去。男女情爱一事便是火气上头,理智全失,若要本性便随心所欲的人关键时候克己复礼,着实强人所难。 她又想到自己那倒霉驸马,娶了她看似光耀门楣,然则简家本就高门大族,哪需这锦上添花,反倒像故意看简潼不顺眼给他下绊子,见他没被任性跋扈的九公主折腾够呛,还亲自下手绑走他…… 刹那间赵蕴醍醐灌顶,她得去和宁妃打听打听,当初是谁向天子引荐简潼尚公主,哪怕此人不是真凶,定也是这京内官场紧紧抱团的。 披上件秋香色绣蛟丝袍便往殿外跑,赵蕴刚要转弯回关雎宫守株待兔,只道今日是净遇见熟人,那松松懒懒倚在墙下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简叁公子,这朝状元郎简涬。 昔人曾云春风得意果真不假,宣红锦袍加身,剑眉入鬓双眸点漆,颧下两抹胭脂色,更显他肤白如玉,容颜俊美。 简涬素日里行姿挺拔如松,眼下却站得松垮,抬眼见了赵蕴也不先唤她,待赵蕴小跑着到他跟前,甜滋滋地喊了他一声阿涬,只觉怅然若失,揖手道,“九公主,多日未见,伤可好了些。” “全好了,你呢。”赵蕴见他脸上未留疤痕,还想去牵他手,瞧瞧可有留下印迹,简涬却轻巧拂开她不让近身,略带醉意道,“公主…宫禁之内,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这都快到前叁殿了,不算不算,让我看看嘛。”赵蕴心下只剩这偶然撞见他的喜悦,叽叽喳喳地又道,“我听二哥说,你高中状元,实是桩天大的喜事。他还说简潼也找着了,就是地方远点,居鞘将军护送他回来,等他也回来了,我请你们去明光里吃烧尾宴,可比尚食局和许多酒楼做得好吃多了。” “双喜临门,可喜可贺。”简涬淡淡道,猜那赵起折返麟德殿,便是要告知天子简潼下落,赵蕴先人一步听了这消息,何时听得?翻云覆雨之际的枕边话罢了。 “你不高兴吗?”鲜有人当她面这副郁郁神情,认真计较起来,反而简涬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不过赵蕴想不到这么深,她随口又道,“阿涬怎不在宴席,今日正该吃喝玩乐。” 简涬迟迟不答,又面露悲戚,壮士断腕般下定决心道,“本欲拜访安王,跟随至此,门前无人看守,故不敢贸然入内。” “你站着等多久了呀!”赵蕴惊呼,立马又恍然大悟,不敢置信,“等等,你从御花园跟来的,不对,就是说,就是说……” 她话音未落,简涬却先眼圈发红,直盯得她心里发毛,颇似咬牙切齿地慢道,“九公主既与安王同修燕好,又何必如此待我。” “我……”赵蕴真真是百口莫辩,他虽说得不错,可觉着又有些不对劲,“我待你如何……” 这下倒好,正如平地一道惊雷炸进浅池,简涬心里更是翻江倒海,干脆把心一横,俯首亲上她嫣红双唇。 他与赵起频频流连风月不同,无甚吻技可言,仅是蜻蜓点水般掠过这两瓣花,就像那廊下风,飘飘然便惊醒梦中人。 “我待你如此,行不行。” 赵蕴抚上被他亲过的部位,明明一触即分,热度却似狼烟渐起,烽火台燃了第一座,便不止不休,她懵在原地不动,是惊更似喜,只重复他的话,“待我如此……” “于云龙观那夜,你将我认作何人?你口中所唤哥哥,便是安王,我说得可对?” 简涬见她茫然不知所措,又道,“若九公主不喜简涬这等轻浮放浪之人,简涬以后自当回避,也不会将今日见闻令他人知晓,若有违背……” “你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不是。”赵蕴听其所言,恍似要与她绝交似的,忙捂着他滔滔不绝的嘴,义正言辞道,“我不是不喜欢你。” 正当简涬以为她要再说些什么,赵蕴浑身气势又卸下,弱弱地道,“还有什么云龙观……我不知道。” “你不知也好……”简涬摇头苦笑,转身欲走,赵蕴扯住他袖角,像是认错般声若蚊呐,“我不知道,我只是看不着你心里想你,你也不找我,我想和你去看梨园新戏,可是菖蒲回了流萤,你要温书复习……” 赵蕴抖出满腹牢骚,越说越委屈,倒将自个儿先说哭了起来,“我不是想与他,与他燕好,也不是这么说…每回皆是记得模糊,下一回就、就又和他……” 简涬瞬时明白她所言为火毒发作症状,与人欢好时行事颠叁倒四,留下记忆也不甚清晰,便轻轻捧着她脸擦拭那断线泪珠,恢复平时温柔面目,安慰道,“若我说,你只是身体内毒瘾发作,才会与安王行敦睦人伦之事,以散毒性,你会信吗?” “毒瘾?”赵蕴哭得一时岔气,打起嗝来,怔怔地问道,“什么毒瘾?” “上回宁太医来简府为你看诊,告知于我,你被下了一味西域传来的火毒,毒发时需与男子交合,纾解热性。”简涬抚着她后背替她顺气,只等她说出他要的答案。 “所以,我和二哥,是因为中了毒,才会。”她似是想通了,又似怕简涬拂袖便走,不过任谁看来,既出此言便是已成定局。 简涬唇角勾笑,轻声问道,“你现下清醒,便问你,我刚刚如此待你,行不行。” 他眼底满怀期待地,如有满天星子般灼灼其光,令赵蕴说不出一个不字,斜过身子轻轻点头。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她耳畔响起简涬清朗歌声,“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赵蕴不爱念书,并不是不会念书,登时双颊飞霞,与简涬抱在一块觉着害臊又不想撒手,最好和他回了简府那间院子,这整个下午都腻着不挪窝。 “阿涬,二哥回了麟德殿,你若是找他,现就得走了。”赵蕴催他莫要离席太久,却舍不得他走地与简涬对视,暗道阿涬怎会生得如此好看,情不自禁便耽搁起来。 “无妨,游宴活动还得耗上许多时间,我与阿蕴再说说话。” 简涬话虽如此,赵蕴只道状元怎能于今日缺席。依依不舍话别后,慢慢踱回关雎宫,一想起简涬是无论如何也坐不定,悄摸着唤来服侍宁妃的绿绮红珠二人,替她换上宫女打扮,仗着自小不爱抛头露面,只偷溜出门玩,竟是要混进那闻喜宴里去。 新科进士及第后这场闻喜宴,在宫内西北处麟德殿举行,和关雎宫恰好是对角,赵蕴生怕自己屁颠屁颠只赶上个散场,乔装打扮好便匆忙跑开,早把那要问宁妃的事抛之脑后。 足足费上大半时辰,才逐渐近了已是华灯溢彩的麟德殿,丝竹琴笙声势浩大,进出内侍宫女如长龙般排开,更有一女官正指挥着井然有序地撤盘上菜。 赵蕴行至殿前,跑得是满头大汗,正叉着腰喘气,便被那眼尖的女官吆去捧一食盒,等殿内这段杂戏过了即刻呈上。 赵蕴是求之不得,便也有样学样,埋着头高举分量不轻的螺钿漆木食盒,排在这尾长龙的头阵,心道简涬定是坐在靠里面,她这位置说不准刚刚好能碰上他,自是喜不胜收地高兴半天。 而举着等到双臂发酸,双手颤动时,那热闹非凡的俳优戏还在演着,赵蕴又心焦地想偷跑,被身前一年长些的婢女警告道,“哎,你干嘛呢,今天可不能出错了,罚你板子倒是轻的,回头打发你去尚衣局给九公主准备衣裳。” 赵蕴本听了前半段,还觉得这人挺好,没想到后半截居然编排起她本人来,好奇心起,便低着头掐细嗓子问道,“姐姐何处此言,我觉着九公主还挺和善。” “你这个月才进宫的?九公主虽已出嫁,但常服仍是殿内省操办着,这几个月来那俩大宫女天天嫌这嫌那的。就说上个月,熏香那事儿,害得我隔壁铺那小丫头挨了二叁十下,现谁还想去做这苦差事。” 赵蕴又听得一头雾水,暗自直犯嘀咕什么熏香,还欲再问清细节,麟德殿内鼓声已息,停滞不前的队伍便游动着往里去了,她紧随身前此人入殿,余光四下偷瞟简涬在何处。 “简兄,这一趟出恭久得很啊,大伙可等你半天了。” 头上簪朵花的男子嗓门极大,若赵蕴抬头,便能瞧见这人一手举杯另一手搭上简涬肩膀,正与他套着近乎,“连相说了,这酒令还是你对的最妙、最奇,文采斐然,文采斐然啊!” “张兄说笑了,简涬不过尔尔。” 简涬笑着答道,眼神却不移开,只盯自己面前那半跪宫娥,似是窥出几分不同,又了然一笑。 原这赵蕴亦步亦趋地跟着队伍走动,再站定时就正对着简涬矮案。她只见那皂靴鞋尖镶了两片镂雕金箔片,便知是他,满心欢喜地效仿身旁人动作给他布菜。人道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赵蕴那手却似个犟驴,不听使唤便横冲直撞。 她双手早就酸得发麻,猛地撤下那食盒时失了力气,满盘汤水便洋洋洒洒,泼了简涬满身,瓷盘跌落摔得粉碎,引得不少好事者往这处瞧。 坐于上首的赵起亦亲眼看到此女举动,挑挑眉欲开口,却又按下不发。 “仗十五,打发出宫。” 这正襟危坐发号施令的,便是当朝太子赵揭,见他这等威风,赵起玩味眼神朝简涬看看,仍不说话。 已有人要上前拉走呆愣住的赵蕴,简涬却护住她道,“不打紧,今日庆贺,就别让血腥气冲撞各位了,我去换身衣裳即可。” “简叁郞,怜香惜玉得很。”赵起喝得微醺,随手便指着赵蕴道,“给你个机会将功补过,领简状元去含英殿换件我的穿。” 赵揭脸色霎时由喝多的绛红掉成铁青,简涬可不想掺和这夺嫡好戏,至少眼下不想,忙扯扯赵蕴袖子,示意赶紧走人,两人便逃似的先离了这是非之地。 “含英殿是哪儿?”赵蕴被牵着跑出二里地,才没头没脑地问道。 简涬先替她将那低领襦裙用披帛遮遮好,哭笑不得道,“阿蕴,你怎么就这样不让人省心。” “含英殿,就是你先前歇息那处。”简涬说得坦荡,反让赵蕴束手束脚地忸怩道,“就是……那儿啊……” 赵蕴刚与他互诉衷肠,提起赵起颇有藕断丝连的尴尬难言,就像去别家店做工,不好说上一个东家的坏话,又得表明忠心,可是难傻她了。 “匾额明日就该挂上了,但里面一应物件该是全的,还认得路吗?”她倏然腾红的面容倒令简涬倍感惬意,也不再刁难她,“你跟着我走便好。” “噢。” 见上面了就不着急,两人走走停停,比赵蕴来时还慢上一刻钟,却是一路无话,月夜下两道孤影缓缓融成一团,赵蕴从背后拥住他,闷声道,“阿涬,明天我就回去好不好。” 遥见含英殿内灯火通明,站于小门后却隐蔽得很,简涬拉过她躲在供内侍宫婢穿行的小道内,因极狭窄,两人便水到渠成地面对面抱着,一低头便可窥见赵蕴衣襟下大好风光。 “我、我不会再和二哥、二哥做……” “嘘。”简涬打断她道,“你我心意相通后,自然再没他什么事了,我信你。” “可是我中了那毒,万一又控制不住,就和他。”赵蕴听他如此笃定,感动不提,更觉喜忧参半。 “你不是说,明日就回去。”简涬笑得狡猾,虽还是副浊世佳公子面貌,却莫名让赵蕴想着赵起喊他“狐狸精”是有几分道理。 “那毒会不会……对你……身子不好……”赵蕴越说声越小,羞得将脸捂在简涬胸前,又被那菜汤味一冲,噘嘴皱眉的,模样煞是好玩。 “不会。”简涬附耳低声道,“就算会,简涬亦愿以此命托付于你。” 言罢便爱怜地亲她脸颊,不带情欲意味,只是想与她更亲近些,近到能将她融入骨血之中。赵蕴踮脚吻住他唇,用不甚熟稔的技巧挑逗他,舌尖侵入他口中纠缠,呼吸交错间便是纵情恣意。 “我是不是要毒发了……”赵蕴亲得气短,头搁在简涬肩上喃喃道,“阿涬。” “这会儿与我装傻,你那柜里都装的是四书五经不成?” “你怎么还翻我东西呢。”赵蕴恼道,简涬掐了把她的腰悻悻道,“若不是公主有令,命我念书,小人怎敢擅自做主。” 这句话便把赵蕴噎着了,仍是牵强附会道,“我就是觉得,有点。” “我不管,你不是喜欢我嘛!”赵蕴左思右想没辙了,跺脚气道,“你若喜欢我,就要证明给我看。”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赠礼(跳蛋|尿道play、小叔子) 简涬不吃她这套撒泼无赖,摆出副束手无策的样子,指指自己胸前赵蕴的大作,“还是先去换身干净的再说。” “阿涬!”这岔开话题的举动如同踩中赵蕴的尾巴,她没好气地嚷道,“不成,衣服待会儿换也行。” “一生气又成河豚了,花容月貌的小鱼,有什么好气的。”简涬一指戳她肉嘟嘟的腮帮,软弹软弹地,好笑道,“你想的这事,不也得进去才能做成。” “好、吧。” 赵蕴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他的劝乖乖跟进含英殿内,却是冷冷清清的没几个人影。赵蕴也不欲声张,便自己动手找出件簇新的石青圆领衫,正称简涬细白如象牙的肤色。 “这件真好看。”她展开这衫在简涬身前比划,颇为满意道,“就换这个吧,刚刚听排我前面那宫婢说,还有一个多时辰才散席,你得快点。” “在外面等了多久?”简涬慢条斯理接过翻看两眼,却不换上,将衣物又递还给赵蕴,“安王如何吩咐的,要你给我换上。” “不久,也就叁刻不到。”赵蕴下意识地要给他解开腰带,手伸到那儿才回神惊道,“怎么是我给你换,我出去了,你自己换。” 简涬一把捉住她手腕不放她走,顺势还卸下外衫,不依不饶道,“与我说说,那宫婢还讲了些什么。” 赵蕴见识过简涬那怪力,且用劲刁钻,现下不攥得她疼也能紧紧扣着不松,便只得依言服侍他更衣。但她哪是伺候人的主,手里笨拙不提,又回想起自己风评被害,心烦意乱道,“她还说我难伺候,这衣服才是难弄。” “竟是个嘴碎的,回头你大可教训教训她。”简涬略一思虑,也觉当着赵蕴面说她坏话那情景,大概是不能更有趣,继而笑道,“我倒没想到,你会不声不响溜进来。” “她若说的是实情我也认了,宫中哪有不透风的墙,消遣说两句我又不掉块肉。可她说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虽贵为公主但她一不爱摆架子二不喜折腾仆役,简涬这“无名无分”的情郎也敢让她屈尊纡贵,此言确是不假。 赵蕴半蹲下,替他系那九环白玉躞蹀带,忙活这阵总算给简涬穿好,她腾地站直,鼻尖正对简涬地道,“她竟说,上月因衣物熏香一事,有个宫婢被仗责了二叁十下,都传言是我为难人。” “恐不是空穴来风,狐假虎威者往往也媚上欺下,只以为将你哄得好好的,便万事大吉的人,总是有的。”简涬本是意有所指,但思及熏香一事,起疑问道,“阿蕴近日来用的香,似与前段日子有所不同。” “是流萤她替我在西市铺子买的合香,上巳节那天正好从西域运到京城,她便亲自去取来,之后一直用的这味香。” 流萤与赵蕴同岁,二人有时说是主仆,私下里相处更像姐妹,因而流萤对赵蕴之事几是亲力亲为,分外上心,那西域合香正是在她多方打听下,买来讨赵蕴的喜。 “与汉人所制,确实不同。”简涬撩起她一缕青丝,置于鼻下嗅闻,那甜香如揉进去般弥久不散,“太甜了。” 此话是指那香,可简涬直勾勾地盯着她,赵蕴蓦地双颊发烫,眼神乱逛不敢与他直视,喏喏道,“这也是流萤一片心意,她说我在简府成日没个笑脸,想让我高兴点儿。” “你怎地如此心软好骗,若哪一天无人看在你身边,只怕是会替卖你的人数钱。”简涬话上数落她,却轻轻揉她额发,再拥入怀中。 “哎呀,反正不是流萤她们仗势欺人,这肯定有误会。”赵蕴既如此说了,简涬也不好反驳,便提点她道,“虽说人至察则无徒,但仍需得提防。” 赵蕴应和他知道了,却觉简涬今日啰嗦得紧,心生一计是拔本塞源,干脆以嘴堵上他的嘴,直亲得两人身起燥热,再顾不上说些大道理。 “你…能不能快些,我还要回关雎宫问母妃些事,怕晚了她睡下了。”赵蕴不知何时半颗胸乳裸露在外,襦裙低领也只堪堪遮住她另一侧隆起。 简涬伸手便去摸这雪团般软肉,引得她娇嗔连连,咬着下唇轻蹙眉头,声带喘息道,“我还要问她是谁向父皇引荐驸马……啊,这是什么。” “缅铃。”简涬捏着个做工精致的银球,那球贴于她阴阜上嗡嗡作响,震得她敏感花蒂已有了感觉,小腹下直有股乱窜的火在燃。 “为何要问宁妃此事?”简涬也不停下这边抚弄,这径自振动的小球所到之处皆是泛起湿意,令赵蕴欲解释来龙去脉,张口却是不成句的低吟。 经历情事而肿胀突出的阴蒂一被擦过,她便想缴械投降软在简涬身上,像她那只猫儿撒娇般黏人,求着简涬再摸摸她,“阿涬,拿开呀,好痒……我是想和她、和她问问,是谁向父皇进言推荐的驸马。” 简涬自然懂床笫间的口是心非,继续将那球顶着布料嵌进她肉缝,浮雕花纹一路碾过淫肉停驻在穴口,泌出汁水的前穴便也自发地要含着吞吃般翕动。 “呜……”赵蕴战栗着呜咽,肌肤一片红晕地发热,口中破碎的只言片语混杂于压抑的哼唧声中,倒是厘清了前因后果,而刚讲完她的推论,又控制不住地失声尖叫,缅铃被彻底推进了甬道内,连带被她淫液浸透的亵裤,一同摩擦挤压起布满骚处的内壁。 简涬仍不满足,又将缅铃往里塞塞,直抵着赵蕴深藏里面的花芯,振动被湿热一催愈发弹跳地猖狂,要捅坏赵蕴肚子般捣弄,引出一波波透明黏液,顺着她的腿根滑进足袋袜管。 赵蕴两叁分清醒还在,咬着下唇不敢乱叫,哀哀地丢了两次,她下裳脱得精光,被捧到矮塌上分开两条细白的腿,偏这简涬还衣冠齐整,品鉴起她腿间这朵艳丽淫靡的花来。 “阿蕴,别睡,看看我是谁。” 简涬朝着那肉花吹了口气,花瓣便羞怯地沾露轻颤,穴内缅铃已没了先前威力,却吃进去太深,顶着赵蕴痛爽交加,便求他道,“阿涬,快把那个拿出来,好痒。” “阿蕴是好痒,还是好爽?”简涬揉揉她洞开后穴,又摸索出个冰冷细长之物,尖头毫不留情地刺着她的花蒂撩拨,眼神却见狠戾道,“今日你与赵起,做了几回?” 赵蕴本要老实回答,探头一看作祟的是枝柳叶金簪,两头细中间宽,润上晶亮淫水,闪烁金光。 “记不得了……”她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不敢看向简涬质问眼神,头歪向旁侧可怜兮兮地道, “阿涬,不要再用那个,我错了。” 简涬手握那金簪,慢慢顶开肉口撑成扁形,尖端入侵的却是女子那过分小的尿口,欲进不进地戳碾着,酸麻感便从那小孔里窜上她天灵盖,赵蕴绵软淫叫两声,下身穴肉瘙痒得令她又求简涬,“阿涬,别弄了,我要……啊,要丢了。” 原来那缅铃内还设有一磁石,这金簪插得愈近,铃便震得愈频繁。简涬缓缓推进金簪,赵蕴有些怕,却是头一遭有这酥痒得想尿,又要憋住的异样感受,便低喘着气由他胡来。 银球被淫水泡得湿滑滚前滚后,金簪探进大半个躯干,赵蕴一动弹便有失禁般的松懈快意,竟是扭着半裸雪白身子在简涬玩弄下,攀至高潮。 简涬掌心满满一滩淫靡汁水,取出那同样挂满水光的金簪,拿近了非要赵蕴仔细看看,却是不肯她堕于火毒之中,逼着她清醒地舔自己掌中淫液。 赵蕴潮吹方止,金簪猛地脱出,又惹她余韵渐起,羞红着脸一点一点喝下自己喷出的东西,含糊地朝简涬撒娇喊道,“阿涬……” 若是赵起在此见她用一双饱满奶子蹭人,还主动勾引卖弄,二话不说先操她哭叫着要下床为止,而简涬只轻柔地吻她,调笑道,“阿蕴,既然未有毒发,便不弄了先。” “不行,阿涬,不毒发也和我,嗯……不可以吗。”赵蕴毒瘾未犯时大都收敛,大胆求着简涬实属已到脸皮能最厚的地步,“我,我想和阿涬。” “更深夜重,不是共赴巫山的好时辰了。”简涬替她穿好衣服,自己这身竟还是洁净如新,又忽而忘记大事般惊道,“那缅铃,还要阿蕴好好保管才是。” 赵蕴傻愣愣被他打包好,如此一说才反应过来,那缅铃还含在她穴里,虽是不动了却也足感其分量,简涬这是要她一直塞在穴中不拿出来? “放心,你明日不就回简府?”简涬拍拍她屁股,银球随之也振动两叁下,赵蕴嘤咛一声,稀里糊涂地和他边亲边应道,“嗯……明天回去。” “回去了替你取出来。”简涬牵她手抚在高隆起的下身,明明隔了两层衣衫,赵蕴却觉得烫手般要缩回,但触及的是简涬那物,又不想松开了。 再亲亲摸摸地过了半刻,只怕两人擦枪走火,简涬只嘱咐她道,“你欲打听的事,我去替你问问,莫要惊扰宁妃,让她担心你过多。” 赵蕴自知这毒也是尴尬难言,询问驸马之外,宁妃若要详细问了她又不好隐瞒,便打消问她的念头,与简涬手牵着手走小路出了前叁殿范围,在要进宫禁前的狭道里你侬我侬许久。 路上那缅铃随着走动又压着她骚处摩擦,自己走回承欢殿时,痒得差点想今晚就回简府,关上房门便和简涬滚上床榻。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欢好(小叔子get√) 在寝宫换洗衣裳到睡下,赵蕴面颊红晕都未褪去。 而她睡得香甜,实不知简涬做了回梁上君子,等她沉沉入梦后便潜进内殿,捻手捻脚地掀开大小香炉盖子,借月光一窥,香灰里赫然躺着两块烧焦的话梅干。 简涬从袖中掏出两块埋进灰中以假换真,小心包好了那不知是何物的梅干揣进怀里,被赵蕴唤他名字的梦话绊住脚步,忍不住掀开床帘看她一眼,方才离去。 “简叁公子好雅兴,大半夜也在御花园里溜达。” 暮春时节残红绿盛,赵起满身酒气靠在树下,状似喝醉懒懒地道,“一朝得志,实让人艳羡啊。” “等安王许久了,还是长话短说的好。”简涬略略欠身,也不客气便坦然道,“若安王酒意未醒,还先过目我于承欢殿所取之物。” 赵起本是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窥见那丝帕包着的假梅干,本能地觉着不对劲,迅即站定上前查看,拈起一块闻闻,疑道,“这该是小九近日所用的香,怎做成这怪模样。” “乃是大宫女流萤于京内西市采买,西域传来的合香。”简涬尽量挑了重点来说,又与赵起言明赵蕴的猜测,赵起这下是端不住了,神情凝重道,“确实,不该让她冒冒失失地先去问宁妃。” “怎么?”简涬奇道,“安王近日探查可有线索?” “曹兰贵年纪大了,先将他幽禁于宫内,曹诚拷问不出来东西,只说他钱迷了心窍。原是里应外合,没想到是小九身边人。”赵起冷笑道,“出这么大事,你以为我那便宜阿娘会不知道,别忘了她姓什么,宁徽又姓什么。” “那……” 简涬迟疑道,既是对赵蕴近况了若指掌,怎会成日不见人影地躲着赵蕴,还没这赵起对赵蕴上心。 “一切未下定论,今夜便先捉人罢,及尚衣局人等一并押解。”赵起摩挲着手中玉扳指,继而抛给简涬,“手脚利索些,别等到她睡醒了。” 简涬接过扳指缄默不语,赵起心下了然,“还有什么话就说清楚,别拖到简潼都回京,许多事便板上钉钉了。” “既然你不说,那我便挑明与你说了,小九贪玩又娇生惯养,喜新厌旧得很,她想要什么得不到?”赵起淡淡道,“若是图谋不轨,还先掂量轮不轮得到你。” “简涬愿与九公主结永世之好,此生不渝。”他朝赵起躬身行礼道,只见赵起冷哼一声,喜怒不形于色,上下打量他两圈。 “刚考取的功名不要,有的是人去顶替你。”赵起酒醒了泰半,背过身拔腿欲走,撂下一句,“开过春后各地水患成灾,圣人要指派谁去,还需承连慎终的情,自作决断吧。” 此夜漫长无涯般,将整座宫城包裹进恐惧之中,赵蕴呼呼大睡时自不会料到,简涬持安王信物,捉捕宫人百余。紧锣密鼓的拷打至黎明破晓,大理寺狱,血已凝在地面干涸,哀鸣恸哭绕梁不绝。 因此案牵扯外通叛国等重罪,诸多宫婢内侍皆被捆了送进大理寺内,且独独开辟出一个单间,供简涬审问那婢女流萤。 流萤一身素衣不见污脏,如尊掉了漆的泥偶脸色惨白,嗓子里咕噜冒血泡,微微张嘴鲜血便顺着嘴角溢出,“她若知晓你的真面目,定不会,定不会……” 简涬直接出手卸了她下巴,不耐烦道,“少说废话,交待出西市内究竟几处窝点,还能留你条全尸,否则七八月里头被流寇不小心屠个干净的,便有那泉州曹家村叁百五十人。” 唤来狱卒擦净污血,咯噔一声接好下巴,简涬已是隐有怒容,濒临爆发的边缘,那流萤却啐了口血朝他喷去,“娼妓之子,攀龙附凤,你也配打公主的主意。” “哦?”简涬也不拭去面上血迹,反而笑道,“我想你不说,但总有人会说的,我只忧心,曹姑娘是替他人做嫁衣了。” 言罢他便低头在流萤耳边低语,直让她裂眦嚼齿,“你在骗我!” “大可喊曹诚来与你对质,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你,时辰不早了,我还得回简府。给她松绑,备好纸笔。” 简涬一夜未睡仍神采奕奕,与左右交待两句后便步履轻快地回了简府,却是让身边人都心下发憷,只怕这简叁托大,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满城风雨欲来,但简涬还得先回去以解心上人相思之苦。昨夜过后,想必京城内都传开了他与安王私交甚好,赵起嘴上不饶他,但这纵横捭阖的手段耍得快人尽皆知,哪怕简涬早有打算投诚于安王府,也不得不佩服赵起见缝插针的本事。 他赶回去时赵蕴正蜷在被窝里不起身,因今日流萤告假,调来承欢殿内的钦月与玉桂服侍她。赵蕴天蒙蒙亮一觉醒来摸到臀尖都湿着,羞得快马回府也不与宁妃请安,一路上颠得想哭的心都有了,直冲冲钻进自己屋内便闭门谢客,近侍亦不得贴身。 玉桂只道流萤半夜便被唤走,赵蕴是耍性子不要新人伺候,盼来简涬解围,总算是场及时雨,正好这简叁公子体贴下人,摆上早膳便屏退众人,是要亲自出马来哄哄公主。 这缅铃是于西市采买的奇妙物件,其中置禽鸟精液便能感热而自动,早先专门用于红楼楚馆里,为不好调教的雏儿尝尝味,好教她们知点趣。 而用在赵蕴身上是没些斟量了,她见到简涬便又痒又气不打一处来,软绵绵扔了枕头正中简涬面门,他还是笑意款款,摸上塌来轻车熟路地,先与赵蕴脸贴脸地说些软话,那做小伏低的模样若让赵起看了去,定是又要嗤一句“公狐狸精”。 偏偏赵蕴就吃这套,赵起打小便和她摆着兄长架子,太学读书时世家子弟也多阿谀奉承,要么清高不可一世,只有简涬是出淤泥而不染的柔软品性,翩翩君子如琢如磨。 “你好磨蹭,把鞋脱了,我难受死了。”赵蕴扯着他滚作一团,那轻纱床幔也未解开,两人转瞬便赤条条地面面相觑。 简涬白日里穿着衣裳还不觉,脱下这石青色外衫,即可见瘦削有力的肌肉线条,赵蕴不自觉便将他和赵起作比较,两人平分秋色,简涬是完全不输于精通骑射的赵起,胯下亦…… 赵蕴又想临阵脱逃,简涬箭在弦上哪得她说走就走,眼疾手快亲上她,顺手将床帘放下,轻柔地与她道,“还是快些,不然那玉尖面*都摆凉了。” 象牙盘里摆四个玉尖面冒着肉香四溢的热气,配一碗酪樱桃,一碟透花糍,一碟奶酥玉露团*,本都是要趁热趁快吃的精细早食,现被冷落在这方矮案上,让屏风后交缠身影抢了风头。 “我想吃玉尖面……”赵蕴不提也罢,被简涬一提醒便馋虫发作,只道昨夜被闹得吃不下饭,饿得饥肠辘辘,朝他撒娇,“好饿。” “我也饿。” 简涬握住她手向里一拽,赵蕴落进他怀里,下腹紧贴上根热棍,听他道,“但是这里饿。” 她被牵引触到正淌出汁液的粗硕顶端,一片湿滑腻在掌心,热度如跗骨之疽要钻进身体里,赵蕴脑中虽清明,察觉似是毒发,身体已先行一步。 赵起曾赞她天赋异禀,淫性自通,葱白玉指将那高翘起的粗根圈在掌心,先揉抚头部,再一缓一促地如男子自慰那般摩擦捋动,再辅以朱唇玉乳的艳红雪白场面,直想将她拆吃入腹才对。 “我得收回前言,事不过叁,这次可不会放过你。”简涬受不住她这隔靴搔痒的挑逗,翻身便咬住她脖颈不住吮吻,手指亦探入扩张整夜的甬道。 赵蕴早被折腾得穴内发酸,突如其来的异物再插进,且那指节曲起挤压着各个骚处,更是一阵麻软叫她夹紧腿根。简涬不饶她,实令她诧异地熟知这朵淫花,赵蕴下面小口吞吐着两根手指,穴肉收缩间又引得那缅铃碾磨,没多久便觉热流涌出,痒意翻滚着湮没她。 “阿涬,太痒了,快把那个、那个拿出来,我不行了。”赵蕴大喘着气,脑子像浆糊搅开了般浑浑噩噩的,还能认出简涬音容,实属不易。 被撑开的花穴不停高潮又得不到餍足,缀满她沁出的透明淫液,可想而知内里已是湿透。熬了这夜的满攒情欲再无拘束,加之火毒势猛,被简涬玩弄至水流不止,赵蕴是将那早膳抛之脑后了。 这便缠上简涬唇舌,更予他胸脯团乳好生爱抚,齿间银丝黏糊,赵蕴再求道,“阿涬,帮我拿出来。” 简涬见她不是瞎叫一通哥哥相公的,心道也算是真心相待于他,捏捏她圆润臀肉,便依言替她取出缅铃。 手指深入将那球快顶到她那紧闭宫口,赵蕴被如此一惊又稀稀落落地,晶亮水汁直喷而出,她低头便能窥见简涬那话儿也淋满了,羞恼地催促简涬,“阿涬,你别看了,一个球罢了。” “这是沾满甜汤的球,看不够,还要找个琉璃匣子装着天天看。” “你和之前不一样,怎么也这么坏!” 简涬话虽若此,见赵蕴急得快眼冒绿光,比她等着开饭的执拗样还要可爱叁分,偏生她身子骨柔媚丰满,更是娇俏勾人。 “男人不都如此,将你骗上钩后吃干抹净,就原形毕露。” 简涬搂过她腰微微抬起,还是平日那不急不慢的作风,但以肉具侵入时却猛地插进,颠得赵蕴乳波荡漾,当即便被那填满的饱胀感逼出低吟。 “阿涬,慢点,慢点,呜……一下子就进来,太涨了。” 赵蕴被他掐住腰蛮干一通,使劲捣弄处竟略微发疼,但简涬不听她劝,仍是埋头苦干,以那粗热肉根鞭挞她这新婚月余便勾引小叔子的荡妇,“又要我慢,又要我快,嫂嫂,你着实让简涬为难。” 那可怜花穴因快速抽插,拖拽出其内粉嫩软肉,又在捅进时被连带塞回,混杂着白或透明的淫液,赵蕴不多时便喊得骚软,“你怎么、怎么又喊这个。” “你我本就叔嫂,喊了又何妨?”简涬刻意道,只觉身下那嘬着肉根的淫穴抽搐绞紧,心道得逞,再一指去纠缠赵蕴只顾着浪叫缩不回去的舌尖,誓要堵满她两张嘴似的,“嫂嫂,你既与亲哥苟合相奸,区区小叔做你裙下之臣,焉有奇哉?” “不是、不是,我……阿涬……” 赵蕴呜咽不能回答,以所剩无几的理智细想,竟也说不出错,穴肉越发裹紧他滚烫物什,背德感令她爽得骚水直流,也不知何时堵住她嘴的手指移开,只哭嚷着与这小叔肏屄,喊他名字。 屋内听得肉身相撞溅出水声,床顶垂下的珠穗亦摇摇晃晃,一截藕白玉臂探出冰裂梅花纹的围帘,摇摇欲坠垂于半空,十指蓦地揪紧那帘子,往里看赵蕴是浑身泛起粉红,被操弄到了泄身,久久不能回神。 “嫂嫂自己得了趣,也不顾我。”简涬捞着她换个姿势,竟似云龙观那夜,赵蕴趴扶着露出淫穴求他操,“我想你应是记得,于云龙观那晚,便是如此,扒开自己的阴穴勾引我。” 说着便啪啪掌掴那丰腴臀瓣五六下,蓄力狠捣十来下,肉根拔出又嵌进臀缝射满她光洁后背。 那处挡过刀伤的疤早就不见,只剩新长出肉的淡淡红痕,简涬瞧见,再没了戏弄她的心思,幽幽叹道,“你只记得为我挡了那刀,那又为何要替我挡。” 他本就图谋不轨,怎奈赵蕴亦游戏人间,倒分不清谁更情真意切,花前月下悄声细语,又是说给谁人去听。 赵蕴伏首不见他神色郁郁,只用那欲求不满的花穴去衔肉具,握住他手摇动,闷声道,“因为我喜欢阿涬。” 简涬摇头笑道,“我也喜欢阿蕴。”被她蹭蹭又起火的肉根再入桃源,不复先前那又疼又爽的阵仗,赵蕴像他驯服的马儿被乖巧骑着,偶有吱声也不是些虎狼之词,低低娇吟,间或哭哼着让他轻点。 直至他肉器已涨满欲射,正要抽出之时,赵蕴却迎上去爆发一声哭喊,任那白液污脏了花穴,从一时无法合拢的小孔里徐徐吐露。 这才令简涬觉察不妥,赵蕴与他此回欢好,竟是理性尚存,听得他一席荤话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泪流满面,缓了半天方哽咽道,“我与你说过,简潼回来后便和离。” “他回来以后,我就让父皇、父皇赐婚……嗝。”赵蕴思绪跳脱,哭得打嗝的大喘气,简涬哪还敢再耍床上的威风,先抱进怀里哄小孩般给她顺气。 “赐婚、嗝!和、和你,嗝!”赵蕴气得牙痒,一口咬他锁骨上戳个印先,“和你,那就不是,嗝,不是叔嫂了!” *鹿肉amp;熊肉包子 *可以理解为豆沙大福、奶油雕花点心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将军 她话说得颠叁倒四,简涬心里瞬时拔凉,只道她是要嫁予旁人,连这简府的门也不想再进,而赵蕴抖抖索索地打着嗝又道,“你、你可愿意,尚公主?” 简涬暗自庆幸,不动声色,思量片刻后试探道,“你想清楚了?” “我不想清楚怎么会和你!你,你气死我算了,就可以去娶舒和,从此平步青云了。”赵蕴虽是直喊生气,却不肯撒开紧握简涬的手,又反口死皮赖脸道,“你不可以娶舒和!” “不娶她,不娶她。”简涬没辙道,细碎吻上她面颊,泪珠微咸。赵蕴被他哄哄便也不多计较,与他相约着去哪处玩,再议请简涬吃烧尾宴一事,只觉和他有说不完的话,简涬这副皮囊是如何都看不厌。 两人裹着被子讲些蜜里调油的情话,至赵蕴肚子咕嘟响了,才道那矮案上吃食已凉透。给她收拾好衣裳,妃色短衫配件团花蓝纱裙,如笼云雾般衬得少女唇红肤白,简涬似是极满意这身出自他手的打扮,微笑赞道,“原是我错了,这世上是没有这等姿色的河豚鱼。” “哼哼,知道就好。”赵蕴发髻未梳,便坐到案边拈颗樱桃吃,再一口吞下块糕点慢慢嚼食。风卷残云地吃空半碟,正准备要再吃个玉尖面,简涬拦下她说凉了,她便高声唤道,“流萤玉桂,进来。” 却是道不同于流萤的细巧嗓音应声,随后推门而入的竟是先前在关雎宫打点、现去了承欢殿服侍她的钦月,赵蕴傻眼道,“怎么是你,流萤呢?” 赵蕴旋即意识到简涬还在屋内,且这么大块头是挡也挡不住,全落入这二人眼中无遗,慌慌张张道,“先出去,出去,你把这个回锅热热。玉桂再盛碗、两碗豆沙地黄粥来。” 吆走她们后赵蕴又拍着胸,心有余悸道,“怎么是钦月,吓死我了。” 简涬给她倒了杯茶水别噎着,好笑道,“我看是她们被我们吓到了,你怕什么。” “我就是怕被,被,算了,和你说也说不明白。”赵蕴惊魂未定,赶紧再吃块点心压压惊,“今日怎不见流萤?” “她,我来的路上,听玉桂说是病了,因而告假。”简涬见她云鬓散乱,便替她抚好至耳后,浅笑道,“先别吃那凉的了,我替你梳头先。” 赵蕴并非严恪规矩之人,但披头散发着用膳确实不便,于是乖乖挪到梳妆镜前,透过铜镜将二人身影刻入眼底。简涬垂眼为她梳发的模样依旧这般清俊,不轻不重的手劲恰到好处,直伺候得她快睡着。 本以为他是梳着玩玩,没料到他指间翩跹,没多时头顶便是梳理整齐的随云髻,些许珠翠金饰不显累赘,与她所着衣衫相得益彰,赵蕴照着镜子左瞧右瞧地叹道,“你与流萤梳的快不相上下了,阿涬哪里学的这么厉害。” “幼时曾为阿娘,就是,我的生母梳过头。”简涬答道,而个中心酸却不为外人道也。 七八岁适逢太后花甲大寿,京内摆了数桌流水席普天同庆,他与柳姨娘身份有碍,不得随父亲入宫贺寿,便偷学了简夫人婢女手头花样,太后寿辰那日也替柳姨娘梳了头,也去街上好好玩闹了一天。但那日风大,回来他便发起高烧不退,柳姨娘亦被简父罚了面壁思过好几日,苛责她为母不尊,自此简涬便全权交由简夫人看管。 “阿涬真的好厉害呀,小时候就会给娘亲梳头了。”提笔是锦绣文章,闺中之乐却也精通一二,赵蕴站起身来握住他手,十指纤长骨节分明,“以后经常给我梳好不好?” “不厉害,只会这一种。但是经常给你梳,自然是没问题的。”简涬与她相视而笑,岔开话题,“我这便走了,省得人多口杂,下午再来和你念些新买的话本。” 赵蕴却感相处不过寥寥几刻,即便只隔叁两间院子的脚程,亦是情人道别,意惹情牵,和人又磨蹭到巳时多,才放简涬回去。那钦月眼力劲也好,见简叁少爷迟迟未从赵蕴房内出来,便拉着玉桂在偏房内等着,待人走远便又绕回后厨,端了碗蔗浆菰米饭呈上。 她舀了一勺吃只道太齁甜,随手拿粒梅干过口,酸得直皱眉,不是往日里吃的酸甜适口那种,撇嘴问道,“还没流萤买的好吃,这是尚食局做的?” 玉桂猛打了个颤被钦月察觉,钦月只得按下不悦答道,“是宁妃娘娘吩咐我等,说宫外的吃食终究不似宫内精细,因而殿下平日的零嘴点心都换回专人伺候。前些日子,刚来了个扬州的糕点师傅,过几日便给殿下尝尝鲜。” 没得知心姐妹流萤说些私房话,赵蕴亦兴趣缺缺,挥退她二人,便伏在案上打起瞌睡,等简涬处理完手头事宜回了她房,她早就睡得快滚地上去,侧脸印红了一片。 简涬捧着她回榻上睡,看她睡得酣畅不已,忙活整宿加半日光阴,也觉困倦袭来,两人依偎一块儿便双双入梦,翌日是将赵蕴吓了一跳,但看清是简涬后,又迷瞪着眼睡到快晌午。 俨然是神仙眷侣般过了四五天,赵蕴简直想腻在简涬身上不肯他走,白日里若简涬无事便与她谈天说地,入夜更是笙歌,简涬试过一回后也不似初次莽撞,直让赵蕴躺上床便想敞开腿给他弄。且与简涬做了几回后,她毒发症状减轻许多,还能认出简涬并有意说点文雅些的春话,琴瑟和谐好不快活。 只可惜简涬近日神神秘秘地忙事,赵蕴闲来无聊,亦曾去仆役偏房内问询流萤病情,门还没入便是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玉桂忙不迭请她走了,怕她沾染风邪。 左等右等,横竖是白天没人陪她玩,可她又不想出门,怕错过简涬回来,躲在屋里不是睡觉就是看书,过了半月有余,总算等来这位她意想不到的天降破军星。 是日,镇守西北数年,手握五十万凉州军的定北侯李瑛,班师回朝,天子感念他此番与诸胡周旋有功,将于叁日后大宴百官。 定北侯、抚远大将军李瑛,十六岁时便承袭父职戍守西北,朝野上下对这少年领兵打仗的本事原颇有微词,纷纷向天子谏言增设监军或另换他人等。 然李瑛首战大捷,雪夜单刀奔袭,擒拿突厥可汗,其后势如破竹,退敌千里不止,塞南再无王庭。 战事平歇,边关百姓得以修生养息,七载已逝,李瑛更是令诸胡闻风丧胆的存在,凉州亦富庶繁华不亚于京城,连年赋税颇丰。 李瑛远在凉州府数年,此次请兵回朝,明面护送鲜卑质子实则押解,更携请和文书数封,自是令天子大感颜面有光,下了朝便宴请文武百官隔日入宫欢庆,兼各内外命妇,均在受邀之列。 赵蕴不必说,在明光里打包了两盒花糕点心回宫,更与宁妃撒撒娇,换了两车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其中一斛海珠便价值连城。本想递予流萤几颗,担忧她伤寒许久未好,可人在宫中,玉桂也留在简府说是照料她,身边只有个客气过头的钦月,便先打消念头。 摆宴这日换好行头,赵蕴虽已出嫁,却仍与未出阁的公主并后宫妃嫔一处,她环顾麟德殿四周,竟也无简涬踪影,便如打霜蔫菜,缩在宁妃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点。 “怎么了蕴儿,今天可不能哭丧着脸。”宁妃知女莫若母,晓得她是坐不住嫌无聊了,主动与她聊起天来,“定北侯一走便是七年,今朝回京,想必会留下一段时日。” “哦……我听阿、简家叁弟说过,叁五年内不会再打仗了。”赵蕴瞅着刚摆好的灵消炙色红味香,却是茶饭不思起来。 “他祖母年岁也高,李文正最是孝顺不过的人,怎舍得再往那塞北跑。”宁妃亲手将这以羔羊身上四两肉制成的熏肉干撕成细条,放进赵蕴碗中,又道,“听闻他于凉州未有婚配,这次回来,侯府的门槛估计是要被说媒的给踩烂了。” “姐姐为蕴儿,也真是操碎这颗心了。”“九公主,好久不见你呢,来踢一局呗。”“见过宁妃娘娘。”“宁妃娘娘晚好。” 坐于宁妃下首的秦婕妤裙摆款款,和她们敬了杯酒,作呼朋引伴之状,叁叁两两也凑成堆来。大都是些年纪较轻的婕妤、美人、才人等,借今日酒宴嬉闹玩乐,拉着赵蕴便要去殿下踢蹴鞠。 “去玩会儿,晚点再与你说些事。”宁妃转念一想,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事是不好与赵蕴明言,这秦婕妤虽是宁家五服外的亲戚,对赵蕴却也极尽讨好,便由她去了。 “好。”赵蕴心不在焉地答应道,目光逡巡半天仍不见简涬,兴味索然地和她们踢起蹴鞠来。 “九妹,怎看起来如此忧愁?”叁公主赵芊接过她软绵绵一脚,随口问道,而不等赵蕴回答,不到十岁便鬼灵精的十一公主赵芙替她答了,“想她驸马呗,李将军都回来了,还不见驸马半根头发丝。” “就你知道,少说两句。”赵芙年纪小不清楚简潼各色传闻,赵芊却听过八百个不同版本,亦私下里感叹赵蕴真能忍,这会儿讪讪笑道,“别听小芙瞎说。” “不碍事,驸马有居鞘将军护送,估摸再有十来天到京城。”赵蕴搪塞道,便又沉默着玩那蹴鞠,秦婕妤还欲向她打听,赵蕴飞起一脚—— 气毬以畜类膀胱充气制成,踢着轻飘飘,一球砸到脑门也是够疼。只见它越过大半场筵席,好巧不巧落在一人头上,乌纱幞头都被撞歪,那人哎呦一声被撞得直揉后脑勺,球咕噜噜滚到了,李瑛脚下。 “这是谁的蹴鞠?” 无人应答,李瑛似笑非笑,余光撇看赵蕴想出声正犹豫,一刹那未认出这是谁,茜红宫装坠坠步摇于灯烛下相映成辉,翦水秋瞳但埋愁思,国色天香却是太俗,然想不出更好的词轮廓其美。 “是蕴姐姐的!” 赵芙见势头不对,殿内一众大臣奇也怪哉的表情都朝李瑛那儿看,便立马供认。 赵芊是她胞姐,忙捂住她嘴呵斥两句,朝赵蕴和李瑛微微躬身,牵着赵芙便飞快撤了,原与她们一块儿玩的妃嫔亦眨眼间鸟兽作散,独留赵蕴孤零零落在原地。 “对不住,这位……”赵蕴手背过身,纤指绞着丝帕绕成圈,顶着众人避嫌又忍不住窥探的眼神,又道,“还有李将军。” 扶正幞头转过来的文士脑门拱起块大包,不是别人,正是连慎终,啼笑皆非地朝四周作揖道,“无事无事,九公主球技精湛,是给老夫一个彩头,哈哈哈哈。各位继续,继续。” 赵蕴:“…………” 团团围着李瑛的文臣武将便都打着哈哈,手举酒盏各自寻他人去,如烟花易逝又倏地绽开,欢歌笑语间觥筹交错,赵芙挨了骂的低低啜泣便在不远处,听得赵蕴莫名心慌。 “九公主,一别经年,是李瑛失礼了。”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竹马 记忆中李瑛较之现在瘦弱许多,十五岁半大少年郎,貌若好女肤胜雪,背负长弓还高出他一头,深蓝胡服在草黄猎场里化作小点,迅如霹雳雷电,一溜烟便扎进茫茫山林,再出来时手提肩扛着只麂子,鞍后小笼里装只兔子悄悄送给了赵蕴。 八年前的暮秋围猎是李瑛奔赴凉州前,赵蕴见他的最后一面。 她幼时便极爱分辨美丑,李瑛龙章凤姿气质天然,每一入宫被她瞧见就巴巴地黏在他身后,像条甩不掉的尾巴,更曾放肆道长大要嫁给李瑛,闹出不少笑话。 而如今物是人非,赵蕴眼下诸多思绪杂乱不安,不欲与他叙旧,只客套道,“我太冒失,惊扰到将军与连相。” “原就打算叨扰公主一趟,殿下不请自来,省了李瑛不少功夫。”李瑛待在塞外许久,眉眼已稍带股肃杀之气,哪怕和颜悦色亦有不容抗拒的意味,“这载歌载舞的,不大习惯,还先去殿外略谈片刻。” 他身旁副手猴精样眼珠子转转,想开口又被李瑛一个眼神给瞪回去,只得也跟上这二人往外走的步子,待走到人声渐退一隅,站于离他们约半丈远处。 赵蕴离了那喧闹熙攘的宫殿,觉着透气不少,抬头便是漫天星河,颇有恍若隔世之感。眼前李瑛长身玉立,挺拔英俊,似往昔少年,却肩背宽阔许多,以人可靠之感。 “先要恭贺殿下,驸马爷失而复得。” 夜色昏暗看不清他神情,李瑛开门见山,“我这副手颜彪前日在城郊,逮住一喝大了说掉出话的胡人,想请殿下前去辨别看看,是否为那日绑架你的贼人。” “他们还潜伏于京内?!”赵蕴惊道,她略有耳闻,自上巳一案后,便以连慎终为首,各地官府日夜彻查这伙胡人人贩,哪曾想猫捉了半天老鼠,老鼠还躲在原来的窝里我自岿然不动。 “不当说是‘还’,应是一直呆在这城内未走才对。” 李瑛此言既出,斟酌道,“我亦听说席逊遇害一事,你们当天被捉,绝不是巧合,那茶楼我已派人监视,明日清早,还望殿下能来大理寺一趟。” “我今夜在宫内歇息,离大理寺尚且近些,事关重大,自然要去。”赵蕴几是不敢置信,京中因此事宵禁戒严月余,竟还捉不到眼皮子下乱窜的贼。 “明晨起身后,还请先不忙着用膳。”李瑛不苟言笑,见赵蕴呐呐点头,还以为自己板着脸吓到她,弛缓紧绷的嘴角,流露半点笑意,眼睫弯弯,依稀有当年之影,“另有一事,驸马路上为惊马所伤,还得等他先休养几日,再回京城。” 他捕捉到赵蕴一闪而过的失落,满腹倾诉化作暗自长叹,惆怅着深深看赵蕴一眼,便又回那笙歌燕舞的麟德殿,想是一醉方休最好。 赵蕴愁是愁,但她是想简潼回来又要耗上半个月,她什么时候才能与驸马和离?怀春少女情到浓时,大抵都只想些,长相厮守的生生世世一双人,孑然不顾周遭旁物,素日怕黑又怕鬼,辞别李瑛后,掰着指头想简涬,竟也散着步回了关雎宫。 因宁妃年岁较长,喝几杯薄酒便回宫歇下,赵蕴来寻她时便恰巧打个照面,宁妃珠钗刚卸,案上半碗长生粥袅袅飘香,她拉过赵蕴坐下,命人又盛了一碗。 “今晚什么也没吃,先把粥喝了。我与你商量件事,你边喝边听。”见赵蕴神游着喝粥发呆,宁妃沉默少顷后又道,“你不满意与简家的婚事,我央求过圣人了,他也同意了,但需得等上几年,不满一年便和离,对你名声不好。” “你觉得李四郎,李文正,如何?” “啊?”赵蕴眨巴着疑惑的大眼睛,随口道,“李将军挺好的。” “虽说一个侯爷是委屈你了,但总比现下这个好,他这次回来,圣人也不会放他回凉州了,以后你们都在京内,还能常来看看我。”宁妃絮叨完眼角泛红,拿帕子擦擦泪花,心痛她晚年得女,千娇百宠地养大,还得受这等委屈。 “阿娘?”赵蕴听得满头雾水,总算听出一丝调头不对,手捏着那纯银调羹停止喝粥。 “李文正长得也俊俏,阿娘看了,不比简潼那小子差,还年纪长些,更懂得疼人。你若嫁给他……” “阿娘!!” 赵蕴音调瞬时拔高,手里银碗一丢,粥洒得到处都是,气呼呼地,“谁要嫁给他了!” “快给她收拾收拾。”宁妃清丽面容显出一丝不快,令内侍速将这满地狼藉擦拭干净,转头教训起赵蕴来,“你以前哭着喊着说非李瑛不嫁,莫不是忘了?” “那也是六七岁时的虚妄之言,阿娘,你怎能当真?”赵蕴不服气地反驳道,“我自有打算,阿娘你别瞎操心了。” 话到这里为止,赵蕴犟着脾气与宁妃一时相顾无言,又坐了会儿便携钦月回承欢殿。此夜睡不踏实,梦中朦胧可见简涬的背影,她满怀欣喜地想追上去,触手可及却如何也碰不到简涬,好不容易等他驻足转身,那张脸却蓦地变幻成李瑛。 猝然惊醒,承天门上晓鼓咚咚,黑幕下泛点鱼肚白,殿内仍烛火未熄。五更天便醒了,实不是赵蕴的日常作息,还想倒头再睡个回笼觉,但思及李瑛与她所说,只得唤来宫婢梳洗打扮。 钦月捧上盅鸡茸粥配四宝石榴包,哪知赵蕴啜口热茶便起身要走,她忙道,“殿下,不先用早膳吗?” “不吃了,去完大理寺回简府里吃。” 赵蕴整整衣衫,一脚迈出殿外打了两个喷嚏,就听银铃般清脆笑声,来人乐呵道,“九公主,这么弱不禁风,过会儿去到大理寺狱,担心别被吓着。” “……舒和?”隔着道半掩宫门看不真切,赵蕴再往外走,瞧那芙蓉娇面隐含叁分讥笑,腰肢窈窕身条细长,正是连家幺女连舒和,雪青大袖衫拖曳于地,更衬她如高岭之花,拒人千里之外。 “怕你起不来,特地来喊你,别耽搁查案子。”连舒和倨傲道,看出今日赵蕴不算磨蹭,两人便不多啰嗦,快步行至宫外,共乘一辆四驾车辇,近随婢女紧跟在侧。 好在大理寺离宫城尚且不远,未觉这车内死寂有多尴尬,赵蕴拎起裙裾正欲溜之大吉,连舒和见她匆匆忙忙,嗤笑一声,“溜这么快?待会儿还得见呢。” 赵蕴不明就里回头望她,连舒和状似亲昵地拍拍她脸蛋,笑嘻嘻道,“简夫人邀我去简府做客,说是有新到的庐山云雾,陪她论论茶道。难不成,你今天不回去?” “自然要回去的。”赵蕴小鸡啄米地点头称是,可不想与她纠缠过多,连忙跳下车去,只听她声音渐行渐远,消逝风中,“舒和你先行一步,我随后便—回去——招待——你!” 提心吊胆摆脱这尊大佛,赵蕴定定心神深呼吸,由颜彪领她进了大理寺内,没走两步李瑛便从厅堂里迎上来,“殿下来得正好。” 他打了个响指,捆得五花大绑的一胡人被抬上堂前,李瑛侍从就着他膝盖一踹,此人嘴被堵住只闷声痛叫,老实跪在地上不敢挣扎。 “还请殿下过目。”李瑛一把揪出那胡人口中布团,白里发灰的棉布浸满黑血,细看还沾着半颗牙,赵蕴背脊生寒,端详其鼻青脸肿猪头叁的丑样,更是明白李瑛为何叮嘱她今早先别吃饭。 那人面如死灰亦不开口求饶,赵蕴忍着恶心打量他,估摸是在狱中被教训得狠了,五官相貌都略微变形,不过从鬓角至下巴处的浓密胡须,确是那晚关押她与简涬的看守之一。 “就是这人。” 她一锤定音,李瑛便又一个响指将人拖回牢里,地面划出两道断续血痕,赵蕴方察觉此人竟是脚腕下空荡荡再无他物,当即吓得冷汗直流,拽紧了身边人袖角。 李瑛比她约莫高一个头,自然将她惊惧神情尽收眼底,盯着那胡人血淋淋一截裤管,紧皱眉头道,“颜彪,去找个大夫。” 颜彪领命便先告退,李瑛久居军中,是不如简涬赵起那般会讨女子欢心,不懂借此良机当好生安抚赵蕴,静静等她缓过神来,听她羞窘道,“对不住,李将军。” 赵蕴撒手后面色如蒸红虾子般,无端想起宁妃昨夜乱点鸳鸯谱,幼时她确实偏爱李瑛那张漂亮面庞,李瑛亦视她如亲妹般对待,但既与简涬定情,她心中已是容不下他人。 “殿下害怕血腥乃是人之常情,还要多谢殿下抽空前来,以解李瑛燃眉之急。这便送您回宫。” “我回简府,就不劳烦你了。”赵蕴见晨曦微露,若去上朝坎坎将迟到,李瑛却不当回事道,“那就先送您回简府。” 赵蕴这下不好推拒,可她哪是要回简府,一想到连舒和说不定已端坐于前堂,正和简府各女眷品茗论道,那热络场面于她而言,说是大难临头也不为过。 硬着头皮坐上李瑛安排的马车,车夫一职不假他人手,乃是堂堂抚远大将军,偏这李瑛驾车技术纯熟,赵蕴掀开车帘一看,走的还是条近道,是连想跳车的心都有了。 不过赵蕴坚信天无绝人之路,主动与李瑛搭话,意欲分散他的注意力,“李将军,早上吃了吗?” “吃过了。殿下呢?”李瑛怕冲撞街上零散行人,专注于驭马,头也不回地答道。 “还没,你昨夜不是与我说,今早先别吃,我就依你的话照办。” “那我得快些将殿下送回,好用上早膳。驾!” 赵蕴:“…………” 锲而不舍的九公主可谓殚精竭虑,好半晌又灵机一动,问道,“你怎会知道,我能认出那胡人?” 这话见效,李瑛不再一味挥斥手中缰绳,稍放慢了速度,分出心神思考后回复,“实不相瞒,颜彪押送此人回大理寺当天,简叁公子,简翰林他提及殿下应该是见过这人的真面目。” “阿、叁弟?”赵蕴疑道,还欲追问颜彪可是在大理寺遇见简涬,马蹄声停,李瑛为她摆好垫脚石,朝她伸出手道,“到了,殿下。” “这就到了??” 未免太快,赵蕴瞠目结舌地下车,李瑛却是唇角勾笑不作答,翻身上马和她抱拳道,“简翰林才思迅捷,日后定当为肱股之臣。殿下,告辞。” 言罢如一阵风般往那天门街方向奔去,李瑛赶着去上朝了。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家奴 赵蕴杵在简府正门口还欲蹉跎上一时半刻的,耐不住钦月劝她先进去才是,战战兢兢自侧门路过前堂,哪得连舒和半片裙边,乌泱泱人头攒动,约是十来个年轻力壮的仆役。 “嗯?”赵蕴顿时来了精神,还道是有什么热闹可凑,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贴上她后颈,简涬在她身后幽幽地压低嗓音,“这位小娘子。” “哇!”赵蕴打个寒颤,惊喊出声,“阿涬,你吓我干嘛!” “一日未见,如隔叁秋。”简涬今日穿着仍是含英殿里拿来的石青色外衫,里面换了件牙白亵衣,顿了顿又道,“情难自禁,便行不才之事。” 赵蕴心下虽略有不满,望之如修竹挺拔清俊,竟也无气可生了。那钦月不等听这两人腻歪早就脚底抹油,见四下无人,赵蕴索性牵住他手问道,“怎不换件衣裳?” “阿蕴选的,故而天天想穿着。”简涬更是放肆,搂过她腰将她堵在墙角,赵蕴踮脚吻他脸颊,极尽亲热地与他撒娇,“回头再给你选几匹布料让人裁衣,换着穿穿。” “嗯,以后都穿你选的。”简涬凑上前让她再亲一下,以为赵蕴这就打道回自己院落,她还念念不忘着要看热闹,未注意简涬撇过头暗暗皱眉,再追上她脚步。 “里面在做什么?” 赵蕴兴致盎然,够着头往里看,简涬却一个箭步拦在她身前,迅速逛了眼屋内情形,原这十几人围住地上躺平的一具尸体,见简涬来了皆是齐刷刷看向他,面露为难之色。 “叁公子,这……” 为首一人艰涩道,而地上尸首听闻简涬已至,竟抬起一臂,口中嘶哑作“啊、啊”声,身旁人揭开他遮面白布,可怜他眼皮下空瘪,双耳不翼而飞,只些许能看出此人原来样貌,是上巳那日护送席逊回府的小厮之一。 “怎地不让我进去。”赵蕴好奇心起,不依不饶要一探究竟,使劲撬开简涬的封锁,刚看个蒙着白布的模糊影子,简涬反身便遮住她双眼。 虽说简涬心里清楚,恐怕这府上大半人都知晓二人关系,众目睽睽之下,却不好软着脾气哄骗,只厉声道,“别看,不是什么新奇玩意。” 说着便眼神示意众人赶紧抬到别处,自己扳着赵蕴肩膀几是将她又推出门外,一伙人有条不紊地撤走,赵蕴见他们行事诡异,更不满道,“为什么不给我看。” 简涬松开手无奈道,“看了你要害怕,是上巳那日大哥的亲随之一,手脚筋都被挑了,被人丢在乱葬岗给找回来的。” “怎么放在前堂,冲撞了舒和她们可就不好了。”赵蕴的小脑瓜今天倒是转得挺快,简涬冷不防被问住,楞了一秒后反应道,“发现他的是城外樵夫,送到府上讨要银钱呢。” “哦,是得好生犒赏。” 赵蕴煞有介事,简涬又补道,“母亲说早上要来的客人有事,再过半个时辰就得到了。” “舒和?那我先走了,你忙吧。” 赵蕴吐吐舌头,这前有狼后有虎,着实不是个好地方,废话不多说便先遁走,临了又偷亲简涬一口,“下午若无事,趁闭市前上街逛逛。我母妃快过生辰了。” “好。” 简涬目送她走远,满面春风笑意须臾间荡然无存,引得他身旁悄然出现的那女子讥诮道,“简叁公子,这手变脸的功夫玩得不错,令我是大开眼界啊。” “连姑娘,我母亲寻你有事,还是不与我废话,先去陪她才是。” “罢了,不和你打这马虎眼,你自家事一团糟的,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行。”连舒和冷哼一声,往简夫人院里走去。 接连人等皆散去,简涬唤来仆役再将那小厮抗上前堂,坐定等简太傅下朝,好在此人能抗,硬是挨到辰时简太傅再看他一眼,方才恨恨咽了气。 简太傅甫一下朝,回到家茶未喝上一口,先经这一遭,虽见惯大风大浪,仍不免心惊肉跳,摘下头顶官帽长叹道,“厚葬此人,我下午再进宫一趟,若能面圣,席逊案当可了结。” “若圣人说结了,那就结了。大郎也快回来了,有惊无险啊。”简太傅拾起案上瓷杯,热茶过胃总算舒坦些,叮嘱简涬道,“连慎终想必也得谢你,此回替他找出那贼窝,不过连六娘子,还看你自己的主意。” “多谢父亲在连相面前替我美言,简涬已下决断。” “随你,小心为上。” 赵蕴回房里便补起觉来,她自不会懂那小厮能被送回简府,乃是因简涬吩咐大理寺中狱卒,将近日死于牢中的内侍宫婢都处理干净,乱葬岗里恰巧翻出这只剩一口气、身佩腰牌的简家仆役。 这场因她而起,又将因她而终的人贩案,后世史籍中不论胡汉,丧命者数以万计,她那婢女流萤,真名为翁涅姜央的滇南公主亦不过渺渺一粟,埋没于黄纸堆中。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赵蕴睡醒伸伸懒腰,日头正好,简涬趴在矮塌上打盹,屋内再无余人打扰这刻清闲。 夏至将临,暖风已起,吹拂于面上软亦痒,令人有如瞌睡虫附体困意不绝,而赵蕴张牙舞爪地打个呵欠,简涬便极警觉地睁眼,见赵蕴正揉着眼泪花,又泄气般放松身子,柔声问她,“睡醒了?” “你也醒啦?”赵蕴轻摇手中纨扇,鬓角沁出薄汗,案几上摆两碗冒着丝丝凉气透白的牛乳冰粥,撒十来粒碧莹绯红的杏李或葡萄果干,她推推其中一碗,意思简涬快尝。 “天也没那么热,莫要贪凉。”简涬起身抿了口,又给赵蕴喂了一口,“这碗便不吃了。” “不行,过会儿还得出门,不吃这个我难受。”赵蕴身中火毒,体温比往日里要高些,暑热逼近,想又得顶着毒辣太阳出门,更觉浑身发燥。 “那便不出门,晚上带你出去玩。”简涬通宵达旦地连轴转了数日,也吃不消随她瞎闹腾上街,这手头案子算告一段落,总能睡个踏实觉,先圈住赵蕴与她笑道,“你是不是也困得很,先睡,睡饱了再出门。” “还成,一般般困。”赵蕴任他一把抱起自己,跌于层迭被衾中,简涬脱了鞋袜上榻,竟耍起赖来,“不行,你困了。” 赵蕴奇道,“阿涬,这还是头一回,你和我撒娇呢。”她仿佛是知道了天大的秘密般,再瞧简涬合眼沾上枕头便轻声打起鼾,偷笑着便也钻进他怀里,这一睡睡到天昏地暗。 简涬趁她睡眼仍惺忪时给她套上件葱绿窄袖胡服,脚蹬双软锦鞋,再佩一饰以红珊瑚、玛瑙、金珠等富丽堂皇之物的短匕,便是时下京内盛行的打扮。 两人皆作胡人男子打扮,简涬更因是偷溜着带赵蕴出门玩,不携亲随婢子,走那黑灯瞎火的后门。 赵蕴年少虽贪玩,但总归是得日落后便回宫,女扮男装大都是央求着赵起,带她去见识下吟诗作赋的酒会,去过几次只觉一群人吹捧客套得无趣,而赵起被敬过叁轮就倒,此后没再提过这茬。 “阿涬,我们晚上出去,那些商行还开着吗?”赵蕴粘在简涬身后像他的尾巴,宵禁将至,只等日薄西山便伸手不见五指,她揪紧简涬袖子,亦步亦趋,“好黑哦。” “马上就到,怕就躲我后面。”简涬反握住她手,坊间小路绕了七八个弯,耳畔暮鼓声渐弱,赵蕴回头,西城金光门高高矗立于她身后。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夜市偶遇 “这就到了。” 容纳在这坊内的五光十色豁然间开朗,各家铺子张灯结彩,吆喝叫卖的行商摊贩旁,聚满本该都回家闭门歇下的京内百姓,开阔空地上更有卖力演出的百戏散乐等。 赵蕴只觉两只眼睛不够用,一头扎进这人声沸鼎的欢庆中,不住惊叹,“阿涬,好多人啊,好多吃的。” 简涬知她秉性,买了樱桃毕罗与肉胡麻饼各一个,再领她往街市深处走,进了间无名号的小楼,于大堂坐下便有人呈上盆山煮羊,并列馎饦汤、煮葵菜、腌藠头*等,菜品粗犷却香气直溢,店家与简涬似是相熟,热切道,“叁郎,好段时间没见着你呢,忙啥咧。” “家中有事,故而些许日子没来。”简涬夹起一筷羊肉放进赵蕴碗里,又听那店家打探赵蕴身份,但笑不语,此人顿时恍然大悟道,“嗨哟,叁郎,原来是搁家里这事,恭喜恭喜。” “何叔,见笑了。今天怎不见詹瑞?” 简涬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到,一人手提酒坛满身脂粉香进了店内,朝简涬摇头晃脑道,“简兄,我也好几日没在翰林院见你,今日特意寻我,詹某感动不已,来来来,喝两盅。” 赵蕴顾着吃没听出话中机锋,这詹瑞也不客气,挤在简涬身旁给他俩都倒了酒,就着蒜瓣自己先灌几杯,连连嗳气,手指她道,“这是,嫂子?” “非也…” “不要喊我嫂子!”赵蕴放下嘴边羊肉,义正言辞。 詹瑞被她猛地一喝,酒醒叁分,赶忙赔不是道,“那就,连姑娘?” 赵蕴干脆筷子一扔,瞪着简涬,且听他胡诌,“咳咳,这是太官署令家的赵九娘子。” 詹瑞一听便明白这厮是信口开河,却只摸摸鼻子,再不敢放肆,拱手道,“对不住对不住,赵姑娘,主要还是简涬这小子藏着掖着,害大家伙都以为他,你懂的。” 说着又打个蒜味的嗝,熏得在座者皆是眉心皱起,赵蕴见他自个儿也被臭到,不禁转嗔为笑,好奇道,“詹公子,你与阿涬都在翰林院当职?” “忘与你介绍了,詹瑞,左金吾卫下长史。”简涬举杯与他对饮,赵蕴有样学样,被辣得直呛。 詹瑞哈哈大笑,“怎么样,这凉州葡萄酒带劲,多亏那定北侯回来及时,否则今天还喝不上。” “哦?”简涬面泛薄红,给赵蕴倒碗羊汤过口,淡淡笑道,“詹长史,金吾卫果真肥差。” “哪能,侯爷派给十六卫兄弟的。”詹瑞又一杯下肚,啧啧称赞此酒辛甜入味,简涬只暗道这李瑛也并非传言所说,是个只懂打仗行兵的莽夫,回京寥寥几日,人情是做的不少。 简涬又替他盛碗羊肉再洒满辣子,替赵蕴剥橘子当餐后点心吃。 詹瑞顺手捎两个吃,见赵蕴凝脂玉肌,神采飞扬,仍一派少女天真神情,不得又信了简涬所说,只可惜如此娇软可爱的小娘子,落进简涬这大尾巴狼手里。 酒足饭饱,他不由长吁短叹,可不想再看这两人打情骂俏的,“简兄,今日何故来静安坊内?” “带她看看甘棠阁的竞宝会。”简涬面前码了整齐一排橘子仁,擦擦手又与赵蕴咬耳朵,“竞宝会。” 赵蕴还放空着吃橘子,捕捉到简涬话里意思,脑筋转转,当即橘子一扔欢呼道,“去玩咯!” 无事不登叁宝殿,詹瑞夜间巡逻七日一倒班,今晚便是轮空,简涬掐准他会来这静安坊买醉欢宵,午前便吩咐仆役来传个口信,先订好这店家每日限量供应的水煮羊肉。 这詹瑞恩荫得来的从六品官,太平盛世自有清闲,且他打小纨绔浪荡惯了,与京中叁教九流人物都有几分熟稔。经营甘棠阁的西域人因与十六卫常打交道,和詹瑞也算相识,承他的情简涬赵蕴不必出示请帖,畅通无阻直入二楼雅间。 一高大壮硕的昆仑奴手臂上端托盘,竞宝会前开胃小菜上桌,蒜泥拌胡瓜、冷蟾儿羹、酥蜜巨胜奴、金桃*等,詹瑞搓搓筷便先夹了块沾满蒜的胡瓜吃。 赵蕴虽在何叔店里吃个饱肚,亦不甘示弱,或说她视线内独剩那碗大的桃子,引得简涬无奈笑道,“我替你切开再吃。” “嗯嗯。这桃子倒与我宫、院里种的那颗,结的果子很像。”赵蕴所提便是承欢殿内所植银桃树,金桃与银桃本是康国的贡品,经宫中巧匠栽培,天子上回特地命人移了一株于她寝宫。 詹瑞光听她言,心道一太官署令,家里怎会有价比黄金的桃树,又听简涬回她道,“那你尝尝,比之你家的桃,是好吃还是难吃。” 按下疑虑不表,给叁人续满茶汤,赵蕴甜津津笑着与他道谢,詹瑞抵不住这美人攻势,俊脸微红。 简涬只装作专心致志分桃,詹瑞见他是瞻前马后,暗叹自个儿若有简涬的半成功力,怎会讨不到那人半点好。 澄黄多汁的桃肉衬于金扣海棠碗,咬入口中便汁水迸溅,待赵蕴美滋滋吃了近一半桃,楼下中央矮台叮铃铛琅摆开阵势,一清癯中年文士轻晃摇铃,“诸位贵客,竞宝会这便开始了。” 倏地鸦雀无声,只等他翻开手头红绸,“话不多说,头一件,前朝的昭明镜。内清质以昭明,光辉象夫兮日月,心忽扬而愿忠,然雍塞而不泄,可正衣冠亦可辟邪,起拍叁百两银。” 此间雅座紧挨却不显促狭,方便各人出价好教那文士听清,赵蕴心下念叨这青铜镜子仅古拙质朴略占一筹,也值叁百两? 甘棠阁内出价此起彼伏,这面昭明镜成交价叁千两,虽赵蕴是不需惦念银钱的人,仍不免惊讶道,“这些都是何人?” “大多游手好闲之徒,亦有散尽千金只为珍宝者。”詹瑞接话道,眼神指向他们斜对面罗帐下,怀抱舞姬的男子,第二件是把螺钿紫檀木琵琶,此人鏖战群雄以一万两银拍得,那艳美妖娆的胡姬乐得喜笑颜开。 “赵姑娘,看见了?刑部张尚书二侄子,其父岭南节度使,此次随居将军回京。” 詹瑞挑挑眉,场上十者八九他都能道出姓名来历。赵蕴边吃桃边听,对紧接其后的琉璃茶盏、秘色瓷器、犀角碗等皆不大有兴趣,再等书画织品此类渐渐卖完,今晚压轴方粉墨登场。 依旧是两名黝黑昆仑奴捧着件蒙上盖头的物件,分量目测不轻,沉甸甸占满案几,那文士高声道,“东海蓬莱仙树,起拍一万两银。” 言罢一揭红绸,以半人高红珊瑚为枝,翠玉为叶,各色珍珠宝石点缀,闪烁琼脂光泽,未等赵蕴仔细观赏一番,便有一男声先发制人道,“十万两。” 众人哗然,这算是个把月来,甘棠阁里开价最高者,然这珊瑚树品相绝佳不提,从东海运到这京内,一路颠簸却丝毫未碎,若要收入囊中,当得此价。 场上你来我往,五千、八千两地慢慢迭,却又转瞬升至二十万两,出价者辨其声音,仍是刚刚一马当先那人。 “买这个,买这个。”赵蕴慢了半拍,着急扯简涬袖子,“当作阿娘的生辰贺礼。” 简涬哪掏得出这几十万两白银,詹瑞正想替他劝劝赵蕴莫当儿戏,把简太傅全家连人带牲口都典当了,哦,现下还少个简潼的人头,估计都凑不齐二十万两。简涬只安慰赵蕴别心急,似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朝那文士道,“二十万两金。” “这位客,出价最高!” 二十万两黄金威慑下,满座再无人抬价,连头一个那颇为财大气粗、但包间帷幕紧闭而不知其身份者,亦偃息旗鼓。 “简兄?”詹瑞被简涬这阔绰出手惊到,狐疑地不住瞅他,隔壁座人都好奇张望,却见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身侧倚着个更为绝色的长娇美人。 简涬一一回了周围贺喜,压低声与詹瑞道,“不是我的钱。” 拿着送货单子来问简涬地址的伙计噔噔上楼,赵蕴接过笔写的是简府地址,詹瑞更百思不得其解,“赵姑娘,没写错吧?” 不是简涬买下来讨你的欢心,怎地还要物归原主。 “没错没错。”赵蕴又让简涬拿几粒碎银,给那伙计和送货的脚夫,自言要先看几眼,丢下简涬与詹瑞便兴冲冲往一楼跑。 詹瑞正欲让简涬好好解释,可那赵蕴没走两步,便听闻她惊喊道,“李将军?!” “殿…下?” 原这与简涬竞价失败的,掀了帘子也往外走的,正是李瑛。他二人生怕赵蕴摔哪儿了,忙往她处去,恰好撞见李瑛朝赵蕴毕恭毕敬行礼,口称她为殿下。 詹瑞:“???” *即现代的面片汤、煮秋葵、腌制的某种长得很像蒜头的植物 *即拍黄瓜、蛤蜊汤、甜馓子、黄桃 参照都不严谨,考据勿究。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花魁·上 “见过公主殿下。” 弹指间詹瑞诸多疑惑茅塞顿开,定北侯恭称殿下,家中排行第九,又姓赵的,这天下除却当朝九公主,还能有谁?他不禁捏把冷汗,不止诧异于赵蕴毫不避讳与简涬关系,还暗自庆幸这一路来没太放肆,耍那不着调的二世祖派头。 赵蕴倒不在意这繁缛礼节,一门心思扑在那珊瑚上,与李瑛打个照面便要下楼,李瑛却主动道,“原是殿下与我竞价,李瑛失礼。” “无妨无妨,我买来打算给阿娘贺寿的。”赵蕴此言惹得李瑛神色微动,反问她道,“殿下拍得此物,是为给宁妃过寿辰?” 李瑛随口一问,赵蕴却蓦地忆起他给自己念过的志怪传说里曾言,“前庭植玉树。植玉树之法,葺珊瑚为枝,以碧玉为叶,花子或青或赤,悉以珠玉为之。” 这蓬莱仙树,便与其记载如出一辙,想来亦是个潇洒悠闲的同道中人,才能造出这等华丽奢侈之物。 当时她不过五六岁稚童,李瑛更打趣道,指不定她个头都够不着那树的顶,赵蕴赌气回他,总有一日要将玉树占为己有,到时候比比个子看到底谁高。 白驹过隙,赵蕴记得些零散片段,但思及往事,与李瑛确实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种种趣事如跃跃纸上,只见她香腮浮霞,略带羞涩地笑道,“嗯……谢谢你还记得。” 简涬虽不懂她一语双关,却本能觉这李瑛来者不善,木头桩子般人高马大,堵在赵蕴身前叙旧,一双招子恨不能黏她身上去。 与詹瑞向他及副手颜彪打过招呼,李瑛应声,仍目光如炬紧盯赵蕴,千言万语难诉于口。 等赵蕴袅袅婷婷下了楼,实没忍住,面朝简涬的脸色瞬间垮下,大步流星便出了甘棠阁。 有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詹瑞倒也不傻,手肘撞撞简涬,“哎,简涬,你这胆子可往海了去,詹某佩服、佩服。” “詹长史勿要拿我打趣。” 简涬若要嘴硬,却显虚情假意的,归回到赵蕴身旁挨紧她,言笑晏晏地和她说几句逗趣话,便命人收拾珍宝送到简府。 见他要走,甘棠阁仆役忙呈上两枚漆木匣,只不过其一更镶金银平脱花片,简涬却是退还这只,笑称连物带盒交付拍卖,拍得资金抵进那二十万两里。 甘棠阁中人只道此物该是价值不菲,日后再请简涬来此旁观竞宝,便也不多废话。 夜至叁更,静安坊内游乐喧闹声未歇,赵蕴呵欠连天地问道,“阿涬,什么时候回去啊,好困喏。” 詹瑞如闻天方夜谭,只笑道,“九公主,这静安坊进来了,没到承天门鼓响,宵禁里可出不去。若被巡夜的发现,你没事,简叁的官可不准就丢了。” “胡说八道。”简涬见赵蕴被唬得一惊一乍,人都精神不少,嘲讽他道,“自能回去,否则让他这金吾卫长史知法犯法,官丢八百回了。” “好嘞,简翰林说得对。” 詹瑞知他是要赶客,不打扰这春宵苦短,勾肩搭背地与他站街边再喝两杯,便要告辞,朝一馄饨摊迈步走去,“梵奴,我来啦!” “怎又是你个冤家讨债鬼,走走走,没工夫再收拾你。”面目清秀的瓜子脸少女正包着馄饨,见詹瑞大咧咧坐进位子,杏眼圆瞪,“去去去,把酒都扔了再来。” 一物降一物,这卖馄饨的梵奴将他治得服服帖帖,詹瑞先与他二人道别,便乖乖走远把酒囊倒空。 简涬牵过赵蕴手,往坊内繁华热闹处走,大庭广众之下,双手拢在各自袖里紧握,此夜星幕被烛火映红,亦漫上她面颊。 “阿涬……”赵蕴别别扭扭,“你与詹长史很熟,是吗?” “何出此言?”两人驻足,简涬替她理好鬓边碎发,赵蕴吞吐道,“嗯,我觉得你,会在他面前露出不开心的样子。” 简涬只觉她近日敏锐得出奇,启齿欲言,惊天动地一声锣鼓响打断他,“京城花魁娘子——争霸赛,最后一轮!” “嘿哟,阮咸,快看是阮咸!” 不知谁人激动地乱叫一气,本是零零散散各玩各的,瞬息间人潮全往那争霸赛所在的擂台涌去,赵蕴哎呀一声被挤开,晕头转向地,两人之间便隔了五六七八个看热闹的。 “阿蕴,阿蕴。” 简涬个高,忙挥手示意她自己在何处,艰难地向她身旁挪,说时迟那时快,一大腹便便的波斯人穿金戴银,步履矫健也往擂台赶,肥肚如开山斧,一刀下去似劈开简涬这根瘦竹竿。 静安坊历经叁次扩建,道路宽阔可容五车并驾,被这二百多斤的胖子搅局,业已难觅赵蕴身影。 而简涬如何十万火急暂且不提,先说这赵蕴肩不能提、手不能挑,被那些个急色的促在人群中,竟也随波逐流到了擂台跟前。 披红挂绿的龟奴并雏妓四名,正朝天挥洒各色新鲜花瓣。 “阮咸来了吗?”“阮咸来了!” 山呼海啸般的叫好声中,款步走来一褐红卷发,肌肤雪白若牛乳的胡姬,薄纱裙裳勾勒其曼妙肉身,四肢裸露处盘绕数件金缠钏,脖颈下一圈琥珀玉珠穿成的璎珞,行走间便有金石相触的轻灵之音,花雨香风更衬她若天女下凡,倾倒众生之姿。 “阮咸,阮咸,阮——咸——!” 赵蕴站在,应该说是被挤在稍远处,还欲细细揣摩这胡姬长相,她身旁年轻男子是扯开嗓子狂喊一通,引人侧目。 不过确有奇效,那阮咸果真往他这儿淡淡瞟了一眼,然视线内见赵蕴受惊,龇牙咧嘴地捂住双耳,她蓦然紧蹙眉心,反身叮嘱起台下一梳着双环垂髻的小童。 小童得了她口信便如尾游鱼,汇入人潮中不见踪影。 再观赵蕴,身边拥簇者亦是交头接耳,更有甚者被那男子吓得不轻。 “这位兄台,今日恐得阮咸青睐啊。”“如此失态岂能得阮咸好感?要我看,老实花二百两,与她对诗饮酒,有缘者自然有缘。”“说得轻巧你掏个二百两看看。”“莫吵了,让我好好看看仙女姿容!” 赵蕴懵懵懂懂夹在这堆横飞唾沫里,倒是弄清阮咸行情如何,见一面便是一百两,初次见面需捎上贽礼,见下一面得看阮咸心情,若她不满便随时可将客人拒之门外。 这群人叽叽喳喳,又道那阮咸虽是胡人,但诗词书画皆为精通,更擅弹阮琴,故而便以阮咸为花名,取其风雅之义。 她越听越起劲,那嘶吼男子喋喋不休正讲着,上次见了阮咸一面,虽这下一面排号到了八月,这出过后,定令她难忘今宵,周遭人却大都嗤之以鼻。 “这位郎君,阮娘子有请。” 一道清亮童声在嘈杂喧嚣里显得突兀,年轻男子如聆天籁,狂喜问道,“真的是我?” “呃…不是,是那位绿服郎君,对,就是你。”小童老神在在,更上前与赵蕴道,“阮娘子说了,请你去金粟珠垂等她。” “什么?!”赵蕴尚琢磨不定来人何意,身旁人哀嚎一声便要倒地,大刺刺躺在路上怨念道,“为什么……” “走了走了,莫管这失心疯的。”小童见他抓耳挠腮地,还似要打滚哭冤,赶忙拉过赵蕴,离此人渐远了些方与赵蕴道,“这种人阮娘子见多了,姑娘别看了。” “姑娘?”赵蕴心道我这身装束,一眼看穿,难不成是身负异能的方士? 小童看她迷惑神情,噗嗤笑了,“你还道穿件男子衣裳,就难辨雌雄?” 本就到赵蕴该睡的时辰,她反不如这小童神气活现,带她突破了重重包围,不疾不徐行至那金碧辉煌高楼下,龙飞凤舞招牌上书金粟珠垂。 正门前桃树花已颓靡,枝干垂坠绯红缎条,虽是艳俗些却别有情致。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花魁·下 小童踮脚从树梢取下一条,细致地系上赵蕴手腕再打个结,更加重口气强调道,“这锦缎条别弄丢,代表你是阮娘子的贵客。” “你多大了?”赵蕴看她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不恼反笑道,“怎还训诫起我来了。” 小童却不搭理她,只顾领她先进了楼里。 金粟珠垂堪称静安坊内第一大青楼,接待者多非富即贵,一楼没几个散客显得稀疏清冷,迈步往二叁层走,渐有几分人气,各厢里呢喃细语轻若游丝,清幽静谧倒不像烟花柳巷。 “金粟珠垂,门前却为何种桃树?”赵蕴上一回去这等风月之处,还是赵起拎着她于门外看了一眼,便匆匆要回宫,此回进来不住眼神乱逛,“这叁彩釉瓶好生眼熟。” “姑娘,阮娘子马上便回,还请等她片刻。”小童一路上少言寡语,任赵蕴自说自话,两人行至四层里间,门口挂着“阮”字木牌,正是阮咸接访客人的雅间。 “小松?”是时隔壁门扉一响,女子发髻半绾探出头来,面上酒醉残妆,刚睡醒似的慵懒松散模样,在这秦楼楚馆内,自引人遐想无限。 “玉箫娘子,这是阮娘子的客人。” 小松朝她粗略说了缘由,那玉箫也不追问,只与赵蕴殷切道,“还不知尊姓大名?” 赵蕴无甚防备心,开口欲答,小松冷冷道,“有些事还是少知为好。” 玉箫被她这一顶撞,悻悻然没了话,却仍朝赵蕴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来,她们入了阮咸房间才听吱呀阖门声,没由来令赵蕴心揪紧地发酸,“她欲招揽我,是吗?” 待她坐定,小松倒了碗撒胡麻盐粒的煎茶*奉上,才慢慢悠悠地回她道,“不必管她,玉箫乃是抄家发配的官妓,不得赎身,除非有达官贵人替她疏通。见你打扮,起这心思。” 赵蕴捧着碗不知如何接话,小松自忙活起来,拿个巴掌大的陶簸箕与扫帚,细细掸去双陆棋盘上落灰,再摆好玛瑙棋子,阮咸翩然而至。 “姑娘在这静安坊内落单,实让阿阮胆战心惊的。” 阮咸走得急,钗环首饰仍压满雾鬓,小松绕到她身后替她卸了,方长舒口气,“近日京内拍花子的眼见多了,你孤身一人,家住何方?年龄几何?” “我……”赵蕴从何说起都得提到简家,怎能与这阮咸说,她是与名义上的小叔简涬共游夜市,虽她心底并不承认简潼这便宜驸马。 思来想去,她笼统解释道,自己是和同伴走散,现下想去寻那梵奴开的馄饨摊,赵蕴心想,法子笨了些,若能守株待兔等到简涬折返,或麻烦詹瑞跑一趟也行得通。 “哦,你说何梵何小娘子?她早该与詹长史幽会去了。”阮咸讲得头头是道。 那何梵是个最口是心非的人,说是厌烦那詹瑞,但每每等到詹瑞来访就收摊,带他去吃自家老父做的母鸡汤索饼*,或现包二十来个荠菜肉馄饨,怕他吃不饱还特意多塞些馅,有回馄饨刚下锅就成了肉羹汤。 阮咸高鼻深目,却不似寻常酒肆里聘来跳舞唱曲的普通胡姬,更有几许汉人内敛秀丽,且她官话极地道,将何梵与詹瑞这点儿女情长说得像话本故事似的。 赵蕴津津有味听完,本有郁结在怀,消散不少,不住夸她道,“阮娘子,你的官话比许多汉人还好呢。” “我阿娘是汉人,我父是鲜卑人,也就是室韦人。”阮咸擅察言观色,见赵蕴重展笑颜,宽慰她道,“若是和家里人吵了架,也不气了,天亮了我喊人送你回去可行?” “也没有吵架,刚刚想看你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不是怪你,哎呀,就是。”赵蕴话到嘴边又舌头打结,“多谢阮娘子出手相助。” “汉人不是说,大恩不言谢?”阮咸朝她眨眼笑道,茶色瞳仁如琉璃透彻,“既是小小的恩,你小小地谢过就成了。” 饶是赵蕴见惯六宫粉黛,却懂了那些个疯魔般痴迷的,不光是她娇艳欲滴容貌,与她交谈更令人莫名心绪平和。 “我还有客等着,这位姑娘,让小松带你去后院我房里等几个时辰。”阮咸含了片薄荷香叶润口,递给赵蕴几片,“若不想睡,可用这些提提神。” 萍水相逢,这阮咸却颇有豪情侠气,腾出自己闺房给素昧平生之人过夜。 小松铺好被衾,与赵蕴大致讲了讲阮咸生平,幼时室韦部族内讧,父母皆亡流离失所,她便被人牙子卖进金粟珠垂,故而是推己及人,每碰上走失或被拐卖的女子,总尽力帮帮。 “不过阮娘子大概是头一回,碰到你这般大还能走丢的。” 小松正值七八岁伶牙俐齿时,和那十一公主赵芙差不多,想到什么便不吐不快,直让赵蕴无地自容。 赵蕴心道本是和简涬快快活活地逛夜市,哪知又闹得难堪境地,小松走了后便垂头丧气地等到天将拂晓,来人轻轻敲门道,“客人,外头来车接您了。” 一夜未睡赵蕴小脸煞白,推开门竟是那一面之缘的玉箫,仅着单薄亵衣,松垮罩一件纱衫,人如出水芙蓉微沾晨露。 再看她双唇肿红,发髻凌乱,赵蕴那脸色亦回温发热,忙将目光移开。 “倒教客人见笑了。”玉箫拉紧衣襟,尴尬笑道,“不知您与那简叁公子,有何渊源?” “玉箫不是搬弄是非之人,不过简叁公子就坐在一楼,指名说是来找身穿绿色胡服的少年。”玉箫柔弱无骨地攀上赵蕴臂弯,领着她往前走,“这金粟珠垂,不好与阮娘子抢客,玉箫是有个不情之请。” 呜……你的胸挨到了啊,太大一团了…… 赵蕴欲诉无门,想挣开她又被玉箫攥住,只得哭丧着脸问她道,“什么忙?” “玉箫曾与简叁公子结缘,有一物盼您能转交给他。与他说,妾不贪求荣华富贵,只望余生能有个清净日子。”玉箫说完便双目盈泪,旁若无人地嘤嘤哭泣起来。 而赵蕴如遭晴天霹雳,任她哭了半晌,手里接过那信物看也不看,便冲进了前庭,简涬正烦躁地原地打转。 “阿蕴!”总算见到赵蕴完好无损,简涬情急之下一把拥住她,念念有词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赵蕴却不领情,像小猪拱在烂泥地里似的不安分,使出吃奶的劲,总算脱离简涬怀抱,又气又恨,将手中物猛掷他身上,“我自然没事,你的事在这儿呢。” 言毕她便快步先上了车驾,这一出行云流水的使性子摔东西,倒让简涬愣了愣,低头看那滚落于地的双喜牡丹玉梳,齿断了叁两根,翻到另一面刻着一娟秀小字“萧”。 这才如拨云见月,真相大白。 简涬妥帖收好玉梳,吩咐车夫挑小路回简府,猫着腰进了车辇内,赵蕴缩在角落里正变身河豚,他面上无甚波澜,心下却冒出点甜味来,“生气了?” “我没生气,你别过来。”赵蕴开口,已带叁分哭腔,简涬知她赌气,便一点点挪到她身旁,“你是误会我与金粟珠垂的玉箫?” 赵蕴头撇过去不搭理他,简涬接着解释道,“她与我母亲是旧识,二十年前她曾是醉春风里柳絮的贴身婢子,后来醉春风店被盘了,又开了这金粟珠垂。我找詹瑞吃酒时,曾遇到过她。” “然后你便和她情投意合,许她荣华富贵吗”赵蕴推开他手,径自用手背擦泪,“我又不是容不下她,你早与我说了……不行,我就是容不下她!” “曾有一室韦王族想娶她,但她不想远嫁,亦不想一辈子脱不了罪籍。故而想求我替她想想法子。” 简涬见她嘴撅得能挂油壶,已是默不作声,断线泪珠不带停地滚落,拽过她手软言好语道,“别生气了,我只喜欢阿蕴,只与你情投意合。” “你才没有……”赵蕴倒不是蛮不讲理,先前怒气冲头,眼下听他不像在现编故事,仍带哽咽道,“你明明有心事,却总是骗我。” “玉箫不能找别人帮她吗?你只与詹瑞,你的朋友,才会坦诚相待,我说的对吗?”赵蕴藏不住心事,干脆要与简涬问个清楚,“你是不是也与我二哥一样,只当我是哄哄,就会上当的白痴。” “绝非如此!”简涬扳过她身子,与她直视着笃定道,“今日便再说一次,我心系于你,如有二心,定当天打雷劈,永世不得翻身。” “詹瑞是个没皮没脸的,我不与他拉下脸来,他都不知轻重。”赵蕴此回来不及阻拦他赌咒发誓,被他按在怀里,只听胸腔里愈跳愈快的鼓动,简涬的声音却轻到几不可闻,“有些事,待我理清后,再与你说好不好。” 赵蕴平静地对上他满含情意的双眸,隐隐察觉到,“这些事”或许并不能令所有人皆大欢喜。但简涬向来做事说话都十拿九稳,她又怎会不信他呢。 *可以理解为咸芝麻味抹茶饮料、鸡汤面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第一卷搬完√明天把第二卷也搬搬 NP再加上纯古代架空,其实是比较冷门的题材,肉里面穿插剧情也很费脑子,很感谢过去两个月支持我滴读者们! 其实比起收费,更希望的是大家爽完了能留下讨论,看到有人是真的喜欢我写的东西,就会特别特别感动55555 诬告 话虽如此,赵蕴倚在他怀里哭累了,简涬还在说些陈情表白之词,她偶有反应嗯嗯两声,这肉垫子韧性十足,正方便她全身松弛。 简涬找了她一整夜,滴水未进亦是口干舌燥,见她渐没了声响,喟然叹道,“有时聪明得紧,有时又呆呆傻傻的。”说着便也下巴搁在她肩上,稍打个盹。 一时只剩车轮滚滚转动声,与逐渐喧嚷的街边巷里,随着车夫驭地勒马喊停,两人皆睡得四仰八叉,赵蕴更是呼吸沉沉,被简涬横抱着送回了房。 两人口角争执翻篇不谈,因简涬区区六品翰林,无需日日点卯上朝,近来下午得空便钻进赵蕴屋里,使劲招数给赵蕴解闷。她不过顺口提及阮咸会玩双陆,简涬便和她成日地遣乐博戏,更频频故意输给她,放水到放最后连赵蕴都自觉欠妥,心道简涬还是个臭棋篓子不成? 若她念书放课时不出神或打瞌睡,总得知简太傅是强将下无弱兵,简潼棋艺在简涬之下,已是打遍太学无敌手,何况是西市静安坊内能连胜百局的简叁郞。 转眼到芒种时节,离宁妃寿辰还余十来日,昨晚赵起收到居鞘来信,下了朝便假装顺路过简府,特来告知赵蕴一声,若是快马加鞭,简潼后天便能回京。且藏头露尾地,问赵蕴可曾在甘棠阁收到一漆木匣子,得到她肯定后,才称心遂意地离开。 赵蕴是不惊奇她兄长怎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安王府豢养暗卫数百人,名义上是赵起的门客,却时时刻刻都替他监察京中百官,分出个把人手做她的跟屁虫有何难的。 然尚未迎回九公主驸马,西京城内便陡生变故。 临近朱雀街的十八坊百姓亲眼目睹,一行蓬头垢面的突厥人哭哭啼啼,从明德门一路哭到朱雀门,皇城前被拦下后更以头抢地。而有个眼疾手快的,溜到城门脚跟下,敲响沉寂二十余年的登闻鼓。 “还真能哭的,得哭上整整一天了吧。”赵蕴虽是实话实话,却莫名暗含嘲讽,她想想又道,“简府走到明德门都要大半天光景,突厥人这身子骨挺硬朗。” “嫂嫂说话是真有趣。我家阿翁这两天,被这伙人搞得是焦头烂额,难伺候极了。” 简二娘前年与鸿胪寺少卿之子成婚,却是活泼爱往家中跑,今日恰巧是个十五,简府中惯例是一家子聚着用午膳,两人便攀谈起来。 赵蕴对“嫂嫂”二字眼下不说深恶痛绝,也绝无半点应承之意。简夫人则敲敲女儿的碗道,“莫要乱议朝政,好好吃饭。” 简幼丝便会了意,再联想这赵蕴与简潼,属实是桩孽缘。素闻九公主备受宠爱,总会有些骄纵性子,今日一见却道赵蕴口快心直,仍是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嗨呀,阿娘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阿耶今天不就被留在宫里商议这事吗?”简幼丝有意逗她说话,接着又说,“都说那些个胡人,是上京要圣人给他们主持公道。” “怎地?”简夫人见自家郎君迟迟不归,亦有忧心。 “阿娘,你不知道吧。他们说是那定北侯,在凉州擒了十叁个突厥人杀了。”简幼丝放下碗筷,更压低嗓门道,“说是里头有他们部族的小王子。” 赵蕴一听这八卦还捎上熟人的,咽下口中饭食,嚼了片薄荷叶后问道,“当真?” “岂能有假的,我看叁郎怎不在,也还在当值?”简幼丝一提,倒没人回她的话,赵蕴心存避嫌,简夫人则本就对这庶子不大上心,她便继续试探道,“你们被绑走那日,可有听到相关线索?” “嗯……”赵蕴尽力回想从那破旧柴房里醒来经历,先是和简涬解开绳索,紧接其后与两名胡人看守纠缠打斗,可那两人,分明被简涬银针所杀,那她在大理寺看到的是谁?简涬与李瑛提及她应能认出疑犯长相,他便认不出来吗? 她仔细追溯更觉疑点重重,简涬怎会在大理寺,还与李瑛自凉州带回的副手颜彪搭上话? “不成,我得回宫一趟。”赵蕴撂下碗筷,不懂她心思百转千回绕了好几个弯,简幼丝只劝道,“哎,嫂嫂,莫急啊。” “阿家,你们先吃,我还有事要先问个明白。” 待赵蕴走远了些,简夫人悻悻道,“你管她这许多作甚,本该见了她跪拜,与你平起平坐便忘了自个儿是谁?” “她对叁郎,倒是真在意。”简幼丝不以为然,又被简夫人告诫道,“嫌你的命长?此等无稽之谈,哪里听来的。” “阿娘你就别同我装傻了,上回连六娘子来的那天,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还不信这府里传闻呢。”简幼丝此言既出,简夫人彻底没话堵她。 等仆役入内撤盘布菜,母女俩却都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毕竟家里嚼舌根,总不好传到外面去教人再看笑话。 偏赵蕴车辇没走两步,零星雨点渐落,慢慢下成瓢泼大雨,密布黑云隐有雷鸣电闪。耽误到天际阴沉,在望仙门前停驾,遥见紫宸殿华灯初上,赵蕴却是扑了场空。 一个时辰前,紫宸殿内。 天子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阶下跪了胡子拉碴的突厥人数名,男女皆有。正伏地哭泣者是西突厥部落太子阿史那沙蒂,满口汉话不伦不类,间杂些听不懂的突厥语。 “天可汗在上,得为我们主持公道啊!”此人横指亦被传唤的李瑛,哭骂道,“这莽汉杀我弟弟,还诬蔑他强抢汉民,天理何在!” “陛下,李瑛当日所杀皆为西凉一带流窜人贩,这其中只恐有误会。” 李瑛也不客气,左等右等这伙人赐了坐墩不坐,非跪地上,自先朝天子行礼后挑个顺眼的坐下,“阿史那沙蒂,我与西突厥素日无冤无仇,今日陛下跟前,欺君在我朝可是重罪。” “李瑛,你还威胁于我!你你你你!”阿史那沙蒂一口气没提上来,向后倒去,被人搀扶住再颤巍巍从佩囊中取出一物,“你看看,这是不是你西凉军的信物,从我小弟尸首上发现的!” “此胡猖獗!御前如此大放厥词!西凉将士怎会滥杀无辜!”颜彪眼尖看清那红穗编成的“瑛”字,先声夺人道。 眼看两拨人马骂战将起,天子缓缓开口,“定北侯驻守凉州七载,朕心中有数。不过阿史那物证在此,可有人证?” “翰林供奉简涬求见!” 殿外内侍通报声起,李瑛盱衡厉色稍褪,从容笑道,“陛下,臣的人证来了。” 天子对这简涬留有印象,上回诘问曹诚步步紧逼,其后赵起更回报此人缉拿简府中细作,与人贩案有千丝万缕关联。 那细作出身岭南,又身负南诏一带蛊毒巫术,神不知鬼不觉在宫里潜伏十来年,寻得赵蕴出嫁机会便狠下毒手,若不是简涬机警,后果不堪设想。 虽不满他觊觎赵蕴,天子却对爱女多有宽容,且简涬仍有用武之地,便睁只眼闭只眼,给简涬也赐了个座,“有何证据,说吧。” “陛下可还记得上巳那日,臣与九公主被贼人绑走?” 简涬卖个关子,阿史那沙蒂抬眼看他冷哼一声,“简翰林,你的意思是,我小弟与那些个杂胡是一伙的?” “自然不是此意。”简涬直挺挺站着也不跪,却朝李瑛躬身行礼,“多有得罪侯爷。那日我与公主亲耳听闻,‘别再像上回在凉州,那王八羔子,心狠手辣的。’” 颜彪憋不住笑,肩膀耸动两下,李瑛见状踹他一脚,顺水推舟便就地跪下,“陛下,若不信简翰林,喊来九公主总不会诓人。” “仅凭你一面之词,何以断定是我小弟?”阿史那沙蒂腾地站起,比简涬胖了整一圈,似座移动的小山要将他压死般骇人。 “在下可未曾说过阿史那的王子,就是掳掠民女的贼人。只不过证实定北侯所言,他所杀之人确为人贩。”简涬面带微笑继而又道,“定北侯随军携鲜卑王子慕容隐回京,请他来作见证,也是可行之计。” “陛下,慕容隐暂住鸿胪客馆内,离紫宸殿半刻脚程。”颜彪添油加醋,惹得李瑛皱眉道,“慕容隐近日不在客馆,若要传唤需等到明日。” “你们、你们!”阿史那沙蒂只恨汉话造诣不深,憋了许久道,“沆瀣一气!” “阿史那沙蒂,虽无铁证,你幼弟横死一事,朕也不会置之不理。”天子手指轻叩案几,内侍上前替他将茶添满,却一口不喝,“交由大理寺与鸿胪寺,一并查办。” “陛下这、这。”阿史那沙蒂没料到被简涬反将一军,见天子未有再追查之意,狠狠瞪那小白脸汉人一眼,伏首不情不愿道,“多谢陛下恩典。” “李瑛,先带他们去鸿胪客馆。简翰林留下。” 天子赶起人来,李瑛与颜彪求之不得。简涬擦擦额角冷汗,还道捱过此关,哪知天子竟要单独与他谈话,不禁挺直背脊正色道,“臣遵旨。” “莫紧张,朕并非是要刁难你。”天子端起茶盏递给他,简涬谢过恩赐便一饮而尽。 “此茶如何?” “入口甘冽,回味无穷。”简涬如实答道,着实摸不透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天色欲晚,山雨飘摇,陡然晴日换阴云,天子沉吟良久似作决断。第一道白闪闯入殿内,比这满屋灯烛更亮叁分,他终于问道,“淮、海之间大水,翰林可有意往扬州府去?” 是日,简涬领命将往淮南道治水赈灾,此举明升暗降,倒在京内掀起不大不小一场风波。有人议论这简家气数将尽,尚公主如何、累世功勋又如何?亦有人传闻,简涬早早便投入安王麾下,此回是为日后飞黄腾达。一传十十传百,只有那赵蕴,尚蒙在鼓里。 *唐宋职事官(差遣)、散官(品级)区分等概不赘述,小简目前是翰林(六品)。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卷二·西来添作锦江春 夏夜雨后,车辇内既闷又热,土壤被浸润烘出阵阵灼烧般气味,惹人心烦意乱。天公不作美,赵蕴白忙活一趟,含元殿前的内侍告知她简翰林半个时辰前便打道回了,一来一回折腾,赵蕴夜归简府时后背已汗涔涔打湿衣衫。 钦月眼见她周身狼狈不堪,不等吩咐便忙叫人烧了大桶热水,先泡个澡再说。又捧来她亲自做好晾在井中的槐叶冷淘,并葱丝和切脍做面的浇头,给赵蕴解暑消热用。 “不想吃饭……”赵蕴湿漉头发随意扎成一束,撇撇嘴只郁闷那简涬又有事瞒着自己,现下深更半夜,亦不好随意走动让府里人瞧见,还要她憋上这一整夜实在是恼人。 钦月看她无甚食欲便笑问道,“那我先替殿下把头油抹了?过会儿再吃点果子。” 赵蕴不言语点点头,钦月取过泽兰香膏抚上她及腰青丝,动作虽是轻柔,然不及自小服侍她的流萤贴心,思此叹道,“怎流萤这病还没好,这都快两个月了,好想吃她做的玫瑰糖饼。” “殿下,流萤她这痨症春寒里染上的,得等到天热了怯怯病气。您若想吃饼,让宫里也做个一模一样的出来,风味也不会比她的差。” 幸亏钦月是站在身后,赵蕴看不到她笑意凝在嘴角,满腹抑塞难以排遣,下巴搁在膝盖上又重重叹息道,“哪是想她的饼,是想她的人。” 钦月这也无话可接了,总不好现变出个流萤给公主解闷,何况那流萤被简叁郞带走以后生死未卜,更有安王敲打一众承欢殿里的宫婢,谁若多嘴便一起去大理寺内有难同当。她再熬个两年半便可得特赦出宫,可不想掺和进这些贵人的勾心斗角里。 “钦月,你去拿套你的衣裳来,再给我梳个双垂髫的花样。”赵蕴心生一计,自觉聪明绝顶,又是这出打扮成仆役的妙法。 钦月忙去翻了件未穿过的半臂襦裙,上好的蜀锦间西域蛮锦,还是赵蕴拿私房库存的布料给简涬做夏衣时,余下几匹赏赐给左右近侍的。 “常人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殿下却穿什么都倾国倾城。”这钦月溜须拍马的本事是比流萤玉桂都强上几分。 赵蕴听过只笑笑,提起裙裾怕湿泥染脏了,细雨如丝,不等衣襟下透出肉色,她便偷偷站在简涬院里窗边,窥看案前认真读书的少年。 简涬长得不像父亲,可惜赵蕴还未正经拜见过柳姨娘,目光描摹他姣好温润的五官,暗暗感慨,该是如何姿色的女子才能赠予他这般出尘容貌。 花痴半晌,她不知简涬早就察觉门外有人,虚晃一眼以为是个胆大的婢子,翻完半卷中庸,而人还伫在那儿。 他起身无可奈何道:“你是服侍哪个院的?这般不知……礼数。” 影影绰绰灯笼火光映照,倒是那胆大又爱撒娇怕黑的公主,面带不豫却紧盯他不放,夏衫单薄,楚楚动人身姿在等他主动招惹。 “我是不知礼数,如何?”赵蕴甩开简涬要牵她的手,径自往书斋里走,简涬倏地却拽住她,夜色遮掩他颧下发红,他咬词含糊不清道,“你、你深夜来访,怎地还生气了。” 言下几分欣喜又几分害怕。喜的是赵蕴惦念他,当真一日不见思之若狂,像话本故事似的乔装打扮来见他;怕的是那屋里一众物件还没收拾,若让赵蕴瞧去可就糟了。 “我问你,你下午可是在紫宸殿?为何上巳那晚被你杀了的胡人,还出现在大理寺狱中?” ………… 赵蕴话匣子这便敞开了,心中抒怀皆倾倒干净,将简涬问得无言以对,酝酿许久后尚未有答复。赵蕴等得不耐烦,这回用力挣开他手,快步进了屋内。 “哎,阿蕴,阿蕴。”简涬暗道完球了,而赵蕴推开门扉便直直呆立,转过头来问他,“这些……都是你画的?” 晾在墙面上、搁在椅背上、铺在案上的,触目之处皆是相似面容的一颦一笑,少女明眸皓齿笑靥如花,墨线勾勒尽显神态,亦有炭笔涂画细描姿容。 数幅画作被轻轻晚风吹得晃动,一如满溢将出的爱意,妥帖收好,珍藏于此。 “我……”自诩舌灿莲花,动情之时仍是万般难倾吐,简涬模仿赵蕴平日扯他袖子,扯扯赵蕴手中帕子,“那针上毒,取自南疆蛊毒,不致命但能控制肉身。我不会下蛊,那毒是故人相赠……” “在大理寺遇见颜将军,是因近日替安王审问与火毒案相关事宜,故而提了一句那夜经历。侯爷是见我分身乏力,所以特来麻烦你吧。” 简涬言之凿凿,愈说愈离她靠近些,“阿蕴,谢谢你。” “你是这世上,除了我阿娘以外,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待我的人。” 他再聪明狡黠不过未及冠的年龄,哪来载几多权谋诡计的心术,只渴怀她指缝流沙般的一点点真情与爱,燎燎火星便能点燃他枯竭的荒原,蔓延成不可收拾的烈焰。 “我看你对这下蛊是无师自通。”她指尖轻拂过他面颊,一吻印在他眉心,“不然为何,我见不着你便心痛,见着你便心痒。是不是有个虫子,在吃我的心?”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玉势(乳环|道具play、小叔子) 屋外蛙鸣蝉叫,半室潋滟春光,若是模糊地看,只以为是个浪荡婢子正与俊俏郎君暗通款曲,地上摊着脱下胡乱丢的衣裳。 艳红半臂衫松松堆在她腰间,更衬她两团玉乳白皙若雪。解开她发髻丝绦,俯下身,鸦发如瀑亦随着她坠在简涬怀里,赵蕴吻他耳垂,又在他耳边呵气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嗯,喜欢。”喜欢到可以将恨置之度外,可以忘记过往所有不快。简涬咬住她下唇,像野兽撕扯猎物般追着她吻,再分开时赵蕴气喘吁吁,双眸含水,“那你以后不可以再骗我。” “不会了……”等他下江南再返京,一切便可尘埃落定。 若再教他此生碌碌无为,只守一人,亦毫无怨言。 “阿蕴,我有个东西送你。” 他二人本倚在案旁耳鬓厮磨,简涬总怕压着那些画,便挪到书斋里间仅容单人睡卧的塌上,从床底摸出在甘棠阁收下的漆木匣子。 “什么东西?”赵蕴期待地眼睛发光,而打开外盒后却愣住两秒,羞愤道,“简!涬!” 此物玉石制成通体碧绿,栩栩如生,放在手中却不感寒凉,更妙绝是它外坚中空,可将药液灌入其中供人养生。 “这就是依据你的、你的尺寸,做的?” 赵蕴捏着根部可开关的阀门,心道简涬何时也学得赵起那套花花肠子,忽而想起道,“那日,另一个盒子,是我二哥的?” 简涬笑得含蓄,点头道,“正是。不过我想,你应是用不到他的了。” “也用不着你的。”赵蕴气哼哼地,连物带盒掷回简涬身上,“下流。” “总会用着的。”简涬将她衣物尽数剥光了,两人赤诚相对,赵蕴虽看惯他精瘦躯干,还是红脸不敢多看,被简涬一推便软着身子任他为所欲为了。 他不急着玩弄那口早就漏水的蜜穴,而是手握那连青筋都雕刻出的玉势,抵在赵蕴肿胀花蒂上轻轻摩擦,从粗硕顶端至底都碾过,榨出她股股清液。 “宁徽的药也不知何日能送来,我找那位故人,配了些清凉解奇热的补药。”简涬边说边将玉势一寸寸顶开肉穴,另一手揉她那红烂软豆,“药玉可缓火毒攻心,于你身体有益。” “太凉了……呜,阿涬,别弄了。”赵蕴猝不及防吞下了整根,玉势终不似肉身有温度弹性可言,冷冰冰塞在她穴道里被淫肉包裹,然没多时便被捂热。 “不凉,你身子暖暖它就热了。”简涬又缓慢抽出粗根,命她将手搭在上面,循循诱导道,“阿蕴,自己试试看。” “我不要这个,我要阿涬的。”赵蕴话虽如此,却还乖乖再吃下这沾染自身体温的物件,再拖曳出一层软嫩穴肉,捎带流得越发汹涌的淫水,在她指尖镀上水光。 那物和简涬胯下挺立并无二异,随便捅捅便能找到她难耐肉痒处,但还是差一点才能令她快活,“不要这个,呜呜……” “你不是已得了趣,哪里需要我呢。”简涬干脆抱起她圈在怀里,揪那滚圆奶子缀着的两颗尖尖红蕊,乳肉盈满在掌中,她抽插的速度渐缓了下来,转过头向他索吻。 赵蕴反手去摸他高耸热物,与他亲着亲着寻个空隙,哑着嗓子道,“我只想要阿涬来操我。” “你把自己玩出水了,我就来操你。”简涬看她身子漫起红晕,粉红情动煞是勾人,缩在他怀里像只爱胡闹的小猫乱扭动,却还如僧道入定不为所动。 她只好更卖力地用起手里玉势,拇指时不时撞到磨得通红的花蒂,呜呜咽咽地只差那么一点便能泄身,“阿涬,帮帮我呀,我要丢了呜呜……” 简涬将她腿分得更敞些,抠弄碾压起完全暴露的软肉,赵蕴如久旱逢甘霖,只用穴夹住那硬棒,手停下抓住他小臂,希冀他赠自己无边爱欲,又承受不住高潮将至的快意。 潮吹时舒服得脚趾蜷起又抻开,赵蕴前穴挤那死物,却是一下子将其随着淫液喷出,“啵”地骨碌碌在腿间打了个滚,她泪眼看看那润满汁水的玉势,又看看简涬胯下勃发。 “我、我……可以了吗,阿涬。”她抬起肥软肉臀,穴口蹭在粗热肉根上想吃又迟疑着不吃,被简涬一把捏着乳粒又骚叫起来。 心上人如此娇娇媚态勾引,岂还能坐怀不乱,好不容易将简涬这根完完整整地,全纳入进这淫荡又分外能装的狭小洞穴,似乎连他肉具上每一处跳动的脉络,都清晰地能感知。 她真是爱惨这人间极乐,被简涬大力捅得,只想日夜都躺在他身下挨操,嘴里便不由自主道,“阿涬,阿涬,好舒服,就是那儿,好舒服。” 简涬奉命直取这骚处,学了些春宫技巧,这回全用于赵蕴这穴了,须臾几十下她便哆哆嗦嗦夹着他腰,一声高过一声地将热汤全浇在体内肉根上。 然情致余味未过,赵蕴还迷糊着发困,饱胀的奶尖刺痛忽闪,她吃痛地清醒几分,胸前却感突然沉了些。简涬掌心一枚熠熠生辉的纯金圆环,另一枚赫然穿过了她红豆大小的乳粒,血滴从几不可见的伤口里渗出。 “戴上这个,你以后便只能和我在一起,做这事。”简涬怜惜地舔她的血,赵蕴还想推拒,“还有一个也戴上。” 简涬不等她喊痛只怕自己心软,柔若无骨的身子在他掌下猛地一抖,赵蕴疼得小声呻吟,却引他肉茎缓缓勃立,送进软滑花穴便又一轮卖力操屄。 “好疼……呜顶到了……” 赵蕴是记吃不记打,被他好生伺候这骚动肉穴,便也不觉着有多痛,哼哼唧唧地被他抵住深处,接下满满浊液。拔出那粗棒时,黏汁与白精混在一块,甚至溅上她唇边,香舌一卷那苦涩汁水,竟也甘之若饴。 “你给我戴这、这东西,我、我……”她好半天缓过神,简涬望向她迷茫不知所措神色,更欲将她拆吃入腹,最好教她明白,这世间多得是如他这般的人心险恶。 肉根就着那灌满两人体液的花穴插进,赵蕴惊诧道,“你怎么又来,平时不都一两回。” “一想到不能日日以身伺公主,便心痛难捱。” “你胡说什么,那每天上我床的是谁……唔……” 简涬换着姿势从塌上到案前,再无那衣冠齐楚的君子风姿,将赵蕴操得两股战战,最后趴在他怀中走不动道,唯独黑曜石般眼眸明亮,迷恋地向他献上此夜最后一吻。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赴任(半剧情) 翌日赵蕴是安安稳稳在自己房里醒来,正欲唤人进来更衣,简涬毛茸茸一颗脑袋堵在她胸前,“还疼吗?昨晚你睡了,我给你上了药。” 不提倒好,赵蕴低头看肿若红枣大的乳尖,虽涂了绿油油的清凉膏药,但那挺立的存在不可忽视。甚至穿上抹胸仍依稀可窥,两枚惹人遐思的圆点。 “十天后是母妃生辰,你让我怎么出门。”赵蕴挑了件料子挺括的外衫,离近了看竟还有隐约突起,直让虚张声势的河豚变成愁云满面的八字眉小狗,唉声叹气。 “还有十天,你每天好好涂药,就消肿了。”简涬仅着亵裤,赤裸半身似白玉有瑕,背脊浅浅抓痕,颈下至锁骨遍布她咬出的红印,“看什么?都是被只河豚扎的,好痛哦。” “你还与我恶人先告状,这圆环好丑,还那么明显。” 赵蕴有时是看不透旁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不知简涬将离京城远赴扬州,近有赵起那浪荡子,远有曾是她青梅竹马的李瑛,赠她这下叁滥的物什,是有想独占她的私心。 简涬怀揣这不可告人的心思,只宽慰她道,“不明显,我瞧着就和平时一样。” 哪想赵蕴今日不买他的账,真动怒了,“你不取下来,便不理你了。” “阿蕴。”强来不成那便软着来,简涬双眸垂下,略带戚戚之色,“我是想,等我走了以后……你看到这个,才会想起我。” “走?你要去哪里?”赵蕴果不其然上钩了,然他未预料到的是,她瞬间变得毛躁,双眉紧蹙,“你怎么突然就要走?” 简涬如实与她说了天子调令,赵蕴本就半肚子晨起脾气,直截了当道,“你若去扬州,我便回宫里住。明日简潼回来,我跟他和离,便再不用呆在这简府了。” 他还欲自辩两句,张口却是:“我若走了,可用药液先解毒。府中一应物件许是不如宫里合你心意……” 赵蕴算盘打得正正好,简潼回来便趁热打铁去和父皇撒个娇,和离后就先与简涬定亲,省得再生变故。宁妃上回打探她口风,一个劲要把她往定北侯府塞,唯恐她嫁不出去似的。 谁知简涬竟要去千里外的扬州府,治水赈灾短则一两年,拖久十来年也是有的,谈什么嫁娶姻亲,都似镜花水月,是栋一触即碎的海市蜃楼。 “是,这府里没有一件是合我心意的。” 赵蕴还是那个毛病,气极先掉几颗鲛珠般的泪,她起身离简涬稍远些,不愿让他近身,话中已带哽噎,“唯一一个合心意的,现在也要走了。” “阿蕴……”简涬不忍看她光是流泪,递出帕子赵蕴并不接,“扬州府水患虽似天灾,实为人祸。我会尽快回来的,你先擦擦泪,莫要生怒惹得不舒服。” 此语方休,赵蕴蛮横地夺过帕子,慢条斯理刚擦好,又凿开泉眼般源源不断流出泪,她想说话,只是怕一开口就打嗝,如在阵前失了气势。 赵蕴渐被他拢在怀里,倾吐之言却是伤人,“随你去扬州还是瓜州苏州,与我无关。” 简涬胸前洇染片片湿热,他自然懂赵蕴都是气话,欲和她好好劝解,别真惹她伤心,“别再讲这些话,勿要将自己气着。” “谢谢你这段日子陪我逗趣解闷,便不扰简翰林这官运亨通了。” 赵蕴往日都觉简涬的手劲太厚重,被他箍住就像堕入牢笼,眼下却轻轻一解便松开了。 “阿蕴……” 她正中简涬心病,恨自己不比赵起、李瑛之流,就连服侍她的婢女都可鄙夷他攀龙附凤,似乎他便不配以真心去换天之娇女的真心,只能乞人可怜地奉承讨好。 “你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吗?”简涬放软语调,仿佛不过是赵蕴使性子要吃零食,他得拦着她别瞎吃坏肚子。 “简翰林,此后最好,口称我为殿下。” 赵蕴的泪止了,溺毙在她眼眶里,孤独地折射晨辉,“明日过后,也无甚亲眷关系,不必送了。” 她茭白十指上鲜红蔻丹,是某日下完棋简涬替她涂的,搭在门栓上,是他目所触及最后一抹艳色。 “简涬,恭送殿下。” 他眼见一滴透明的水珠,跌碎在袖角,赵蕴翩跹裙摆早已消逝,头也未回。 原是他在流泪。 半是玩笑半是真心的亲昵,由她亲手相赠,又被她无足轻重地收回。世间有八苦,若能无爱无憎,又何需神佛渡人。 赵蕴一股气跑出重重院落,门前拴马旁,她转头背后空无一人,辰时叁刻,朝阳还未蒸干满地水迹。见不着他身影,她憋住的泪忽而又成片洒在庭前,混在尘土雨水里却也无甚差别。 “殿下、殿下!” 钦月见简叁形单影只离了院,还道是该上早膳,或是再等赵蕴睡回笼觉,往屋里一看竟空落落的。问了扫地仆役,才追着赵蕴踪迹,这当朝最得圣眷的九公主,却像迷途稚童,蹲在朱漆高门下哭得失魂落魄。 “殿下,这天刚亮又沉了,回房里用过早膳,有些事再商议不也来得及。”钦月扶着她慢慢起身,欲往回走,赵蕴一抹满面泪痕,吩咐道,“帮我牵马。” 车辇不得入皇城内,骑马可至掖庭宫西门,她横跨上出嫁后再未骑过的大宛红叱拨,因与人同游总是坐着聊天观景。空无一人的坊内街道,只听骏马嘶鸣,长鞭挥斥破空,惊醒一树巢中鸟。 “她走了是吗?”简涬似缕游魂,倏地出现在钦月身后,“她还说了什么吗?” 钦月满心叫苦不迭,大清早便夹在神仙打架中间,简涬卸下那和睦笑意时,颇似简潼那般冷冰冰不可接近,她战战兢兢回道,“殿下说,让我们替她收拾好细软,旁的就不顾了……” 或许简家人本就是冷面冷心的,出了这简涬才是怪胎。他勉强笑道,“我知道了。” 特意绕了个弯,她院落里桃树早就谢了,两名府里烧柴的抬着赵蕴用过的大小箱柜,正撞上他,连忙解释道,“这是钦月姑娘嘱咐的,说殿下用这些旧的用烦了,都让劈了做柴火用。” 用旧的用烦了,可不是如此?简涬心道,还真是自找不痛快,早该认清与她之间,岂止是鸿沟天堑,若能扬汤止沸,何来庸人自扰。 雨自天上来,如倒灌洪水倾泻,赵蕴和这匹良驹淋得毫无体面可言,将宫门守卫吓得瞌睡全无。早朝未下,各宫请安未毕,九公主如刚从水里捞出来般回了承欢殿。 她如此招摇回宫,且一言不发,裹着被子湿漉漉躺在榻上,任宫婢内侍求她爱惜身体,换件干净衣裳喝碗姜汤,诸如此类,她只蒙头大睡。 自有眼线将来龙去脉回禀了赵起,下朝本想再去天子面前露个脸,却是转弯往承欢殿去。 “殿下,殿下,你这样着凉了如何是好。”因流萤病重,留在宫里照料她的玉桂竟也在门外,苦苦哀求。 赵起阔步进了宫院里,众人如见救星,他挑眉笑笑从容道,“都聚这儿作甚?不知道的还以为九公主出事了,都散了散了。” 绵延落水解几分热暑,赵蕴轻薄裙衫紧贴于身,丝绵软被亦潮湿浸水,她陷入不安定的昏睡,泛红双颊在赵起掌心留下热度。 “小九,小九。醒醒别睡了。”赵起一掰她缩起的身子,赵蕴便挣扎更往里逃,“蕴儿,听哥哥的话。你再不起来,简涬要走了。” 这两个字如百试百灵的咒语,赵蕴痛苦难抑地喊了声滚,彻底不搭理赵起。 赵起论聪明不亚于谁,将探子回报的线索一串,当即明白她是等不及要踹了驸马,一心吊在简叁郞身上,而天子令简涬往扬州去,他还能执意留在京中当活靶子? 突厥人挑这个节点上京哭冤,不就是为人贩案打个掩护,赵揭*这蠢货,还不懂简叁郞早被他举荐于天子面前,柳萧两家既能养出简叁,又岂会善罢甘休。那姓张的以为给李瑛泼桶脏水,他赵起就应顾不暇? 他笑意在嘴边褪不下去,让这简涬去扬州查探,果真一石二鸟,哦不,一石叁鸟之计。 “乖蕴儿,二哥给你换身干净衣服再睡。” 赵起不由分说,却是满身青红落在眼底,他再看那如同戏弄妓子般的金环,静静透着淫乱放荡意味,不争气的二两物什就顶到了赵蕴阴阜。 但此刻不是当禽兽的时辰,他恨恨地瞧这金环一眼,替她换好亵衣,再抱去偏殿榻上睡。 “找宁徽过来给她抓药。”赵起随手揪了个小内侍,又有人颠颠小跑过来,“殿下,简翰林在宫城外等着……说是要求见九公主。” “让他等着,说公主睡下了。” 夏季白日悠长,至日沉西山,赵起出了勤政殿,手下头号暗卫陆一,融于夜色中回复道,“殿下,简叁郞还在宫城外。”若他回安王府,是必定要碰上了。 “无妨,去会会他。” 闲庭漫步宫墙下,简涬跨坐于马上眺望西边,见是赵起摇摇摆摆而出,神色黯然,“她是不愿见我了。” “大丈夫不当如是,简翰林。”赵起锦衣玉冠,自是王孙气派潇洒,“你答应我的事,可还得做到。”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良药 “既答应了安王,那便不会反悔。”简涬翻身下马,眼神仍往西边游移,“然,君子不夺人所好。” “你这话可就见外了。”赵起身量与他差不多高,拍拍他肩笑道,“若小九心系于你,自然没人能勉强她。” 夜月缓升,清辉似飞霜洒遍宫城,俯仰间皆不可攀越的高墙。就如他自以为,近在咫尺远在天边的爱恨嗔痴,原与她之间隔了如此深深不可跨,她在此岸,他不过望梅止渴。 “张德润马脚已露出来,扬州刺史王琢是他门生。”赵起见他为情思所困的模样,虽是心里爽快情敌受挫,但正事还需交待,“居思危、李瑛这些人我会稳住,至于我母妃家的烂账,等你自己回来收拾,我绝不插手。” “深感安王厚望,简涬定不负所托。” “行了行了,和我打官腔。”赵起手里折扇轻摇,着实称得上是笑逐颜开,“还有件事,你兄长明日便能回京,你不多待一天?” 简涬霎时脸色大变,在赵起跟前倒是不摆君子姿仪,冷眼看他道,“多谢告知,想必阿兄了解简涬苦衷,扬州府百姓等不起拖沓。” 赵起赶在这档口让居鞘送简潼回来,便是打着赵蕴主意,她欢欣鼓舞地等着一纸和离,能与简涬再结连理。 而调令如当头棒喝,两相交加之下,只让赵蕴这倔脾气犯上来,气他总不与自己坦诚相待,更是以为简涬舍不得那大好前程。 但开弓再无回头箭,简涬不愿踌躇,递予赵起那木匣,预备扳回一局,“此物请转交公主。另,甘棠阁十九万五千两金的账,还需安王结清。” “怎少了五千两金?”赵起奇道。 “拍卖抵得那五千两金。”他笑笑不再解释,戴好斗笠便往那西京码头处去。 山迢迢,路遥遥,孤影渐入江南烟雨色,简涬年少未曾想过,此一去再回首,是再难回首。 而赵起前思后想,方冲着他远去方向怒道,“公狐狸精,将我的卖了,自己的留给小九?” 隐匿暗处的陆一忍不住漏两声笑,赵起怒气未消道,“笑什么,去看看我那便宜妹夫在干嘛。” “是。” 掂掂手中匣子分量,赵起黑着张俊脸回了承欢殿。赵蕴已醒了,正闹别扭不喝药,褐黄汤汁飘逸苦味散到远处,人未至她面前,便先嗅叁分。 “小九怎么不吃药?”赵起挥退周围宫人,端起药碗坐上榻边。 “我不吃。你别过来。”她嗓子哭得发哑,双眼通红,肿如杏核。赵起自然有办法治她,“你在这宫里作践自己,也无人知晓的。” “你什么意思?” “简叁刚走了,你把自己气出病来,他也得个把月后收信才知道。”赵起复又将药呈她眼前,吹凉一勺喂到她嘴边。 听闻简涬是扭头便去赴任了,悲从中来,赵蕴干脆直挺挺躺倒,“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喝。” “好好好,没关系,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你若横了心想嫁给他,最好断了这念头。” 赵起心道这脾气越发长进,都是简涬一味迁就她。 将药放回案上,动之以情没用,便与她晓之以理,“你贵为公主,他生母柳氏出身你自知的,父皇又怎会同意这婚事下面子?” “什么出身、面子,都不过是幌子!”赵蕴想高喊出声,但她喉咙疼得厉害,“我宁愿是投胎不做这公主。” “胡闹!”赵起听她话头却生怒道,“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你又以为他到了扬州,没人给他说媒?李文正那阎王样子,家里还堆了成山的画卷,都是京中贵女肖像。” 赵蕴被他一番话气得够呛,掀了被子披上外衫,直冲冲要往天子寝殿走,“我这就去和父皇说个清楚。” “你别去哎,小九,这事情怎好捅到父皇面前说。”赵起只觉她是冥顽不灵,天下男子这许多。 “你实在喜欢那种公狐狸精,回头我亲自替你挑一个,比简叁还漂亮听话的。” 她被攥紧的手腕微微发颤,头虽低埋,从口中蹦出字字诛心来,“不劳安王多费心。” 饶是这赵起性子好也得发怒了,何况他本就说一不二、呼风唤雨惯的,稍用力些便将赵蕴扯回榻上,一时不察力道过了些,宽松衣襟撕开,暴露双乳起起伏伏,那扎眼的金环正随着吐息抖动。 他再细瞧,更是怒火中烧,“你是不用我管了,这几个月将自己混成这副样子。若我没给你喂药,我猜,九公主现在便是要大着肚子回宫逼婚?” “你!”赵蕴也顾不上这衣衫不整,“你又有何脸面,来说我?难道不是你先。” 他自然懂她言外之意,是怪罪他先唆使行那苟合之事,赵起脸皮厚却不觉羞耻,反倒轻佻地抬起她下巴尖,“我先如何?” “小九,我一向以为你是小孩脾气,没长大。所以你任性妄为些,不与你较量。”他一步步地逼近,将赵蕴捉着不好动弹,“既然你不要我管,那我便不将你当作小孩了。” 他话不说满,赵蕴亦不解其意,忿忿道,“我本就不归你管。放开我,你抓得我好疼。” 她许些强硬反而是色厉内荏,遇上赵起这真动气了,只得服软,毕竟从小到大,都没有她能掰赢过赵起的时候。 赵起见她大哭几场的梨花带雨之姿,想来也无甚可计较的,赵蕴是被那简叁花言巧语骗得好,过了月余也能拎清不过一段露水姻缘,倒不急着逼她回心转意。 替她再理好衣裳,附在她耳边,语气却是胜券在握,“这天下,总有一日是我的。小九,到时候,你还得归我管。” “你是疯了吗?” 与他耐人寻味的视线对上,赵蕴发觉他不在说笑,是以打量宝库中一件稀罕物的神色,正审视她。 “我清醒得很,小九。”赵起收起他那派逍遥闲散,只余深不可测的静默神色,似惋惜却笃定道,“总会有这一天的,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和赵揭,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高烛灯花扑朔,将赵起年轻而意气风发的面庞照亮,最肖当今天子的二皇子,即便颇得父亲赏识,仍是在不声不响、韬光养晦,私下才道尽野心勃勃。 赵蕴未嫁入简家之时,他成日有空就带着她疯玩,还端一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浪荡样,府中姬妾无数,且只与些难入朝堂的文人墨客打交道。若不是去年底太子娶亲,圣人体贴他新婚燕尔、分身乏力,还轮不上赵起插手各项事务。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平添流血罢了。” 她虽驽钝,然生于这宫闱之中,也懂与东宫分庭抗礼,更要将赵揭赶下马换个人做太子,岂是你栽赃我来,我讨檄你去,便能了结的事? 赵起也不意外她出此言,只淡淡笑道,“可你已是这局中人,又何谈是平添?” “你不是好奇,谁人向父皇举荐简潼?”他心底还是疼惜赵蕴,药碗端来示意她喝,“你喝了这药,我便告诉你。” 药汁温凉适宜,赵蕴捏着鼻子一口气干了,被苦得瓦声瓦气,“喝了,你快说。” “太子妃薛氏,其兄乃是简太傅门生,东宫任职。赵揭向父皇推举简潼,便是这薛家大郎,简潼在太学的同窗,一手促成。” 盛过药的月白银扣荷叶碗脆生生摔成叁瓣,赵蕴难以置信,“你是说,是大哥,是太子,命人将我绑走?” 赵起轻轻摇头道,“赵揭不对付这简潼是真,然他也没这熊心豹子胆,敢对你下手。另有他人,在暗处做着打算。” “怎么会……” 她没由来觉着背后生寒,仿佛是有双看不见的眼睛能窥探她一举一动,正摩拳擦掌,找准时机便会对她痛下杀手。 见赵蕴刹那间面上血色尽失,手足无措的,也不想是谁惹她气到上蹿下跳,赵起心生内疚,“你也莫怕,有我在,还没人动得了你。” 言罢便又声音放低些,将她娇软香躯往怀里一揽,轻吻眼角眉梢,“蕴儿,二哥会护你周全,以后可别再和我说这些混话,让我心里难受。” “我……” 赵蕴不愿被困在这般密切的怀抱,想让赵起别再对她有非分之想,还欲倾诉,却是一口血“哇”地呕在他肩头,两眼发黑便昏死过去。 “蕴儿,蕴儿?” 赵起肩上一湿,再看她双目紧合,唇边血迹残留,忙喊道,“喊宁徽过来!” 殿内一阵手忙脚乱,走半道上正要出皇城的宁徽宁太医,便又被请回了承欢殿,替她把完脉后再开方子。赵起令他去含英殿里留宿几夜,倒霉催的宁太医也乖乖应了。 淋了两次雨,又肝火急盛,已近强弩之末,突然松懈下来便是赵蕴这样,俗称气病了。 她悠悠转醒后,先是叁大海碗药汤,榻下跪了两排人求她喝药,不然安王要拿他们开刷。病恹恹躺了几日,唯一的好处是赵起再禽兽,也不会让她拖着病体上阵。 仍不时想起简涬,不知他已到何处。 他走得决绝,可赵蕴留恋之情却未消减,反是日益陡增,茶饭难思。 艳阳高照,花草芳菲,承欢殿内空阔无声,便似她心下难言寂寥。 若是两情相悦,岂在乎朝朝暮暮。但她害怕,可能连这朝暮之间,都将错过。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异瞳(质子登场)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炎炎夏日,赵蕴却不能享受她往常最爱的祛暑冰品,厚厚一沓棉被捂了数天,才得宁徽肯允,能站在御花园的风口处喂喂鱼、赏赏花。 赵起依旧是御前忙人,她也乐得清闲,不用应付他诸多花招,发呆想简涬便可耗完一个下午。 提到这简叁郞,赵蕴只难释怀,他究竟是见色起意,抑或是为出人头地,而故意趋承于她。虽说都似个托辞,两相比较取其轻,她宁可简涬是贪图美色,总好过那些藏污纳垢的企图。 前一晚还与你海誓山盟之人,第二日便拍马不及地去赴任,她思及至此,便又有针扎般,细细绵绵的痛。 她的心早就像被简涬戳上了印记,拿开他这块便如漏筛,所有酸楚苦水就逆流回体内每一处,连咸涩眼泪都倒灌喉间,欲诉无言。 赵起是如此,简涬亦是如此。手握权柄,便是如此重要?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再多喜欢我一点呢。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尝过一次,而不求甚解,也不愿有所解。 依旧是坐于廊前看飞花落叶,她却不复当时无忧。 前段日子被精心喂养出的几两肉,糊里糊涂病了一场,是都还给了简涬。 昨夜赵起偷跑来看她,被她拒了求欢之请,还牢骚道,“蕴儿这几日,清减许多,倒是我唐突了。”其后与她搂搂抱抱,骗得赵蕴亲他一口,方才罢休。 临走前赵起见她仍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暗自早就痛骂那姓简的八千次,却不敢再提,生怕惹得她心伤。 “你那猫,叫什么来着,近日找不着了?我送你只新的。” “嘤嘤不是找不着了……”她拍开赵起贼心不死的手,离他稍远些道,“他年纪大了,不太记得路,总还呆在关雎宫里。” 七岁的猫,以其年龄来看,着实算古稀之年。 “那不正好,明早便派人送来,包你喜欢。” 赵起揉揉她发髻散开的后脑,趁她不备轻吻偷香,嬉皮笑脸地说这是回礼,见赵蕴总算有几分生气,便心情大好地回了含英殿。 次日她刚一睁眼,奶猫细弱的喵喵叫声便在殿外候着了,由陆一亲自打点送上门来,金笼里叁个月大的玳瑁色小猫,翠绿圆眼迷惘地四处环顾。 “安王说这花色新奇,故而派我呈予殿下。” 隐卫稳当谨慎,陆一话少,事情办完便走人。 倒是让赵起大材小用了,不过二皇子疼惜这九公主,是里里外外都知晓的,玳瑁猫更是西域诸国奉上,其中众多奇珍异兽之一。 “殿下,这猫颜色着实有趣,安王可是有心了。”钦月将猫掬在怀中,好方便赵蕴仔细瞧瞧。 小猫毫不惧人,嘴里咕噜咕噜似有奶泡滚着,乖巧地蹭赵蕴伸出的一指。 她夜里睡得总不踏实,晨间仍有些困倦头疼,柔软又脆弱的气息却感染到她,露出这些时日鲜见的笑。 “是很可爱,长得像饴糖拌着胡麻的花糕团子。”赵蕴戳戳她翻出的软白肚皮,不禁又笑道,“就叫你花糕吧。好不好,花糕?” “喵——” 却有两声猫叫重迭。 犯瞌睡的幼猫是不明所以地附和,而那高高蹲在围墙上的,长毛直竖的雪白鸳鸯眼猫儿,正呲着两颗尖牙哈气。 “嘤嘤?” 赵蕴打死也料不到,在这清风朗朗的明媚夏日,往常行迹不定的白猫会掐准时机,来捉奸似的。 “嘤嘤!” 不必说她给只公猫取这名字,是因他小时候刚被赵蕴养着,整日只会怕得嘤嘤叫。 然年纪稍长些,就性子古怪大胆起来,看不见赵蕴就找她,见着了又不冷不热的。 若是赵蕴敢冷落他,去招猫逗狗的,还会学人吃醋般。有次不过是抱了抱宁妃养的拂菻狗*,他仗着自己域外体格壮硕,便和那狗当场逞凶斗狠,将狗挠得满脸花。 “哎呀,你好些日子,跑哪里去了。” 赵蕴疼爱此猫也不假,忙蹲下想抱他,嘤嘤轻轻一跃,便蹦上她肩头,压得她略微吃力,“你去哪儿养出的一身膘。” 他摆出即将进攻的姿态,不等众人反应,便亮出虽经修剪仍算锋利的一爪—— 狠狠在九公主新欢的猫脸上留了叁道血印。 幼猫凄厉的哀叫声在院落内回荡,赵蕴算彻底醒了觉,气急败坏道,“你这脾气越发见长了,不知又在耍什么横。” “你看看你,尽会欺负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主子。” 她没好声地数落道,白猫只哑着嗓子叫唤。 “殿下,还是先找点药涂涂?” 钦月不过刚来服侍她两个月,何曾知道还有位猫大爷,怀里那可怜的花糕团子不住挣扎,血已溅到衣襟。 这嘤嘤能辨人言,不过被凶了几句,转身便要走。赵蕴还想揪住他不放,但见花糕疼得咿呀叫,吩咐人去取膏药,耽搁了片刻。 再欲去寻那醋劲发作的老猫,他趴在墙外长势喜人的梧桐树上,尾巴打着圈地转,听赵蕴在树下吼了一声“嘤嘤”,只耳朵朝后一别,也不搭理她。 “你既然不下来,那我就上去了。” 赵蕴挽袖便要爬树,嘤嘤脚尖点点,又往别处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怎一个个的,都与我作对。” 她紧跟了半路,还是不如这成天瞎溜达的猫精明。 在宫城里晃悠许久,她也累了,心道找不着便找不着,总有他气消的时候。 而堂堂九公主,竟还要受一只猫的气,赵蕴正是悻悻而返时,忽有一道低沉男声传来。 “这是你在找的猫?” 清隽的高大少年,倒与这幅嗓子不相匹配,相貌五官较汉人更轮廓深刻,虽着一身海棠红圆领衫,但未戴幞头,赭石色卷发随意扎成小揪。 “我见你在这儿转了半天,这猫就蹲在树上看你。” 这不知打何处来的胡人,手里提着白猫的后颈皮,赵蕴忙不迭谢道,“多谢你捉住了他,你是哪个宫当值的?” 原是这宫内,也有年纪轻的胡人男女,大多是在梨园教坊之人,亦有是妃嫔近随的。 慕容隐打量她不甚华丽富贵的打扮,心道不施粉黛,却有清丽脱俗之姿,衣衫简朴,难掩国色天香。 也不知是跟在哪位妃子身边的宫婢,比起他这些天来见过的西京女子,都更美些。 他干脆将错就错,随口道,“我是内教坊奏箜篌的。” 赵蕴心想,既是如此,不认得她这公主也情有可原,毕竟教坊艺人并不能时时见着后宫女眷,此人看着面生,许是刚纳进内教坊。 于是她又回道,“敢问郎君如何称呼?”好教人回头打赏你。 “姓云名隐,姑娘呢?”听说这朝皇帝,也可赏赐宫婢于人,确实要打听清楚。 赵蕴细看他眉眼,眸若翡翠,一点碧绿盎然,漾满秋波。 美人如美景,总是能令人开怀畅意。 “喊我……小九便行。” 小小波折却像是为相逢铺垫,她朝着少年腼腆一笑。 她一笑,就像八月草原上盛开的花,足以让整个冬天的冰雪消融,那是慕容隐后知后觉、又早就发现的事。 两人互不相识,只顾着打马虎眼谎称身份,慕容隐手头稳稳拎着猫,送赵蕴到了承欢殿外,“小九姑娘是承欢殿里头的?” “啊……正是。” 她不曾思虑过,区区一个教坊弹琴的,也敢直入宫禁,悠哉信步。 不过若是她能多长这几个心眼,也不是那娇惯宠大的懵懂公主,给不了环伺群狼可乘之机。 “这承欢殿是九公主居所。” 慕容隐将猫收拾妥当,气得它嗓子眼咕噜叫,躲进赵蕴怀里却不敢瞎动弹,“听闻九公主国色天香,然而。” “然而?” 算算这是第二回,有人在她面前评议自己,赵蕴不自觉有几分期待,要听听这胡人说道何物。 “然而依我看来,断然比不过小九姑娘,明眸善睐,瑰姿艳逸。” “你……” 赵蕴心道此人未免太过轻浮,一面之缘便正经夸上了,“还请云公子自重。” 她曾耳闻胡人作风大都肆意妄为,年轻男女之间若是看对上眼,无需繁缛礼节,一夜春风亦是屡见不鲜。慕容隐见这宫婢妍丽标致,若是埋没于高墙之下,更教那须发皆花白的汉人天子宠幸,该是一大憾事。 倒不如……让他先下手为强。 “姑娘既有此般容貌,我又为何夸不得?” 绿眸暗含笑意,他见赵蕴隐有恼羞成怒,止了话头,“此物赠予你,还望姑娘收好,好让慕容隐来日寻你才是。” 她顺着他动作低头一瞧,猫脖子上系着的穿孔狼牙,便是他所称赠礼。 “慕容隐?” 先前不是还自称云隐?慕容隐这名字亦是耳熟,偏她记不起是从何处听来的。 她发懵时,一双桃花眼迷濛带水,直引得慕容隐咳嗽两声,掩饰他窘态将出,“话不多说,过了宁妃千秋,定来寻你。” 言罢便似一阵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他身量大,步子也迈得大,少顷就消失在赵蕴视野之中。 赵蕴抱着猫,脑筋还没转过弯来,只心想这是哪号人物。一向横冲直撞的白猫也出奇安分,似是被这野兽獠牙残存的气息震慑。 而待她解下颈间红绳,这嘤嘤一个鹞子翻身,轻巧落地,回头瞪着赵蕴手里狼牙,骂骂咧咧似的一声猫叫,甩甩摸乱的毛发又踩着一字步,溜了。 赵蕴:“…………” 猫没逮着又跑了,还被个不打自来的佻薄胡人塞了信物。 暑热渐涌,辰时将过,她耗上这半天功夫是一场空,早膳都未用,头晕眼花。 摊开掌心,锋锐狼牙略微发黄,歪歪扭扭刻着她不认识的文字。 “究竟是谁?怪人一个。” 殿内钦月耳朵尖,只听那猫叫声,以为是赵蕴凯旋而归,上前迎她回来,却是两手空空。 看她又在出神,钦月试探道,“殿下,猫没找着吗?不打紧的,回头我让关雎宫和承欢殿里的人都去找找。” “不必兴师动众。” 晨起后她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未换,再梳洗打扮完,且近晌午,找猫便算作翻篇。那枚狼牙被随手收进妆奁,却在此后牵扯出一场她始料不及的风流。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贺寿 虽说那胡人信誓旦旦,而赵蕴心中积郁难消,过了一日就将偶遇慕容隐这事抛之脑后。 眨眼两天后便是宁妃寿辰,宫城内已然悬灯挂彩,喜气洋洋。天子设宴赐酺,更与万民同乐,今夜不设宵禁,各坊市皆可叁更以后再关。 自她回宫住下,只与宁妃见过一面。宁妃嘴上未有怪罪她,然还是不快于她从简府奔马而出,成了他人谈资。 说这九公主教养不佳,竟是当街抛头露面,纵马惊扰百姓。捕风捉影者亦推测是九公主要和简家闹翻,不然怎会大清早就气得孤身一人回了娘家。 “听说细软家当的,都还撂在简府,要等简驸马亲自送回宫里,给她赔罪呢。” “哎呀,宝莲你整天就爱说这些个劳什子。” 安乐坊,定北侯府内,今日侯府老夫人早早便入宫,留这两名婢子宝莲与金鹊闲赋在家,偷得半日浮生。 “我这可是一手的消息,不带假的。”宝莲手头攥一把焦糖瓜子,眉飞色舞地与府内年纪小的大曰特曰,“也就侯爷成日板着个脸,以为自己是没戏唱了。” “就是就是,依我看侯爷年少有为,九公主岂有瞧不上他的道理。”“死丫头,我看是你在打侯爷主意。”“你们还别说,侯爷就是不爱笑。有回我看见他坐在书房里,对着个盆景竟然笑了,那俊的,简直是潘安再世。” 金鹊倒不忙反驳,听她们七嘴八舌许久,得了屋外那人眼神默示,才面色讪讪道,“颜将军……” 颜彪本是随李瑛行至望仙门,然李瑛倏而想起,落了个东西在侯府里,便吩咐他回来取。 路经婢女小厮的门房,居然还意外收获不少李瑛的小道消息,这荡气回肠的一片痴心,是连铁骨铮铮的颜大将军都驻足聆听。 颜彪听得心里发笑,却摆出他们西凉军最擅长不过的冷脸。 一群叽喳婢女被吓得噤声,那宝莲差点便跪下,牙根打颤道,“颜将军,我……” “侯爷私事,岂可擅议?今日我当没听见,若有下次。” “宝莲知错了,宝莲知错了,再无下次的。” 宝莲听他口风便懂是饶得她一命,千恩万谢地送走颜彪,是无人再敢闲谈李瑛对赵蕴的拳拳爱慕之心了。 若说是何贵重物什,还需定北侯从凉州一手提拔的颜彪将军亲自来拿,倒也不是特别稀奇的宝贝,一株较之赵蕴在甘棠阁拍下的,较小些的彩宝珊瑚盆景。 没成想李瑛仍直愣愣候在望仙门下,面有惆怅之色,遥望鳞次栉比的宫城,确是不可多见的模样。 “侯爷,东西往承欢殿送去了。” 颜彪以肘捅捅他腰窝,李瑛不作声,默默点了个头,两人下马往麟德殿旁的仙居楼走。因有各式杂戏助兴等,宴席设在楼下露天处,也便于百官纳凉解热。 “也不知……她喜不喜欢,七年多未见,实不懂她现在喜好。” 这闷葫芦锯开了嘴,颜彪思忖片刻道,“四郎啊……你送她那猫,听说人可是养到今天了,可见你李大将军,送礼还是很对她胃口的。” “嗯。” 就是他这个人,讨不到她的喜欢罢了。 可除此之外,李瑛本就不解风情,也不愿插足于赵蕴与简涬之间。 “谁去见心上人臭着张脸,嗨,笑一笑。” 私下他们不以职位尊卑来论,那群婢子嘴碎,却是说对了,这李老四成日没个笑脸,谁家姑娘敢在他面前放肆,更别提是心悦于他。 “笑不出来。” 李瑛实话实说,朝堂之上使绊子的、塞外窜伏的胡人他都能不放在眼里,可一想到赵蕴,苦涩酸痛齐齐涌上心头,当是思之难寐,见之难忘。 “你若是校场练兵,不笑还有几分道理。听闻这九公主天性活泼爱玩,若还这般,只觉你和她不是一路人咯。” 颜彪是点到为止,心说李瑛也不傻,要在男女之事上开窍,非一朝一夕之功,还需他自个儿慢慢琢磨。 李瑛勉强笑道,“多谢提点,只怕她……” 略有耳闻赵蕴与那简涬不欢而散,大病数日,担忧她身体康健,又心痛她耽溺于情爱,许是眼里再容不下他了。 这事在京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连侯府的婢女都知晓了,颜彪摇摇头叹气,只和李瑛勾肩搭背地说起近日军务。 他心猿意马,半听半应,至日渐西沉,褪去白天燥热,花灯彩绸映亮重重宫闱,羯鼓胡琴声起,此夜贺寿筵席将开。 太常寺各卿率乐师百人,先奏《拓枝》铿锵嘹亮,响彻云霄,兼教坊胡姬、俳优等,数百宫人衣诀飘飘。若有误闯此地之人,亮若白昼,熏香缭绕,怕只以为乃是仙境。 高楼之上便是盛装浓抹的宁妃,与天子执手并立,红裙迤逦,七尾凤簪璀璨生辉,眉心一点鹅黄。 虽不能以皇后礼制相待,天子无疑是对她极上心的,拿出千秋节才有的威仪阵仗*,左右金吾卫分列数骑,皆是金甲绣袍,气度轩昂。 百余马匹被牵引入内,与舞乐同席出演,更有象、豹、虎、鹰等奇珍异兽,献宝般供在座者一睹其真面目。 一曲终了,身姿窈窕的胡姬独立于中央,罗衫水袖,踩着鼓点跳起胡旋蓬舞。教坊舞女鱼贯而入,似飞天壁画,薄纱披帛甩如游蛇,腰肢细弱行似垂柳。 皆言当今天子宠爱宁氏,今朝盛况,是如烈火烹油,繁华似锦。此等荣宠之下,只可惜宁妃久无所出,否则不谈赵起,赵揭都难高枕无忧。 时兴胡风,宁妃却不大喜好,目视这一派载歌载舞,轻蹙细细远山眉,小声与天子道,“陛下,臣妾想听《春莺啭》。” 天子本是也随着鼓声,面带惬意轻晃着头哼曲,闻言只愣了下,旋即笑道,“今日是你生辰,自然以你为大,朕都听你的。” 待眼里总算没些个胡人身影,宁妃倍觉清净,笑道,“这话岂能乱说,难不成还真都听臣妾的。” “你呀,又想和我诓什么?”天子一把年纪,却是还像个顽劣少年,伸手刮她鼻尖,“瑶瑶还像初见那般漂亮。” “陛下就别总说这些,没羞没躁的。再说我这些日子,是越发倦怠,这脸上都有皱纹了。” “是有何烦心事吗?” “说是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别过眼神,一捋晚风拂乱的鬓发,言语吞吐,“无非就是蕴儿,她、她近日病这一场,看着让人心里难受罢了。” “病可曾好些?”天子面上不显,心下计较,“往年秋猎,都属她最爱去打那马球。淋了次雨,就如此弱不禁风?” 宁妃眼见天子反要她先开口,只得无奈道,“还不是她这桩婚事,与简家断的不干不净,又不满意我为她分说的,教人为难极了。” “哦?你之前说的,李瑛,她不喜欢?” 欢宴正盛,吵嚷哄笑声阵阵。这等节日里倒不设男女大防,不少大臣携亲眷同席而坐,互敬酒水。 赵起酒过叁巡,已然眼前乱冒金星,但他强撑着走到李瑛跟前,虚举着酒杯,“来来来,文正,敬你。” 他大着舌头还要喝,李瑛见不得别人自作刁难,更何况是总角之交的安王殿下,同他客套寒暄两句,便让身旁内侍撤了赵起酒杯。 醉汉百来斤身子仰倒在身上,李瑛只听他胡话道,“你上次那事儿,还要、要多亏我妹夫,才回了京中,便给你昭雪,我父皇……嗝……” 阿史那沙蒂诬陷他杀害突厥王子,虽是个实打实的王子,但西突厥部落里,这个样的王子几十位,实不稀罕。 简潼前些日子甫一回京,便立刻上报朝廷,是遭贼人掳掠至凉州府内,阴差阳错间失手杀了这小王子。 且此人死有余辜,在西凉一带和中原拍花子的合伙,将汉人女子贩卖至关外,惹上简潼和追他踪迹而来的居鞘,这回讨不到好果子吃,还断送了性命。 “这么说,席逊一事,和九公主被绑,都可破案?”李瑛又皱眉道,“恐非如此简单。” “你想这么多,明儿就去大理寺当值吧。”赵起拈了颗他案几上未动过的梅子,被酸得头皮发麻,“这玩意,酸得吓人,也不知小九怎就爱吃的。” “正是青梅季节,还望殿下转告,让九公主切莫贪吃。” 他知晓赵蕴嗜酸甜,以前都是小孩,一个五六岁,一个十一二岁,宫里做的蜜渍梅干,她说是想吃,他就由着她吃了叁五碟,撑得饭都吃不下。 后果自然是赵蕴吃上了火,嘴里水泡口疮,胃也遭罪直泛酸水,害李瑛自责难受不提,还被押在侯府祠堂里跪了一天。 现下看来,人的癖好确是本性难移,可他已和赵蕴亲疏有别,与赵起提个醒,才不算唐突。 赵起却只扫兴道,“你自个儿和她说去,她现在可不听我的话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掸了掸下袍并不存在的浮灰,“她啊,脾气越发蛮横,也不知和谁学的。” 这话别有意指,李瑛一点即通,难免暗叹,赵蕴还这般行事大咧,和简涬私通竟闹得快人尽皆知。若不是倚靠着父兄宠爱、宁家势大,早成了众矢之的。 他抬眼望向赵蕴所在位置,远了些仍是能看出她鹌鹑孵蛋般,蔫蔫地坐着。 “殿下赤子之心,是显得稚拙些。” “得了得了,李四,不和你废话了,回见。” 此间寥寥数语,高台之上的氛围亦是不容乐观,宁妃眼圈通红,“陛下,臣妾惟愿蕴儿能一生平安喜乐,怎可有这等荒唐事。” “依你的意思?” “和离,让郑天师择良辰吉日,速即完婚。” 她攥紧了拳,十指掐进掌心,旁人窥看,只道她不掩悲戚,为这九公主是操碎了心。 “这,也好,让李文正此后便安心呆着。给蕴儿在他定北侯府隔壁,再造平远公主府。” 天子一锤定音,宁妃总算松口气,点头称好。两人便再叙闲话,渐渐有说有笑起来。 宫婢适时呈上长命面,白瓷小碗里辅以虾皮、冬瓜碎、葱花,作为压轴祝贺之意,分量不大,若嫌干吃难咽,还备着一碗撇去油花的乌雌鸡汤。 “殿下,这面这汤,还是请的宫外酒楼里的厨子特意做的,与宫里口味大不一样呢。” 为显同喜之意,上至皇亲贵胄,下至诸臣宫卫,此碗长命面是来者都有,取个好彩头。 “为宁妃娘娘添寿呢。”钦月替她将面与佐料拌匀了,赵蕴粗略尝了一口,便搁下筷子捡梅干吃。 今夜她沉默寡言得反常,陆续来了秦婕妤、叁公主赵芊等人喊她投壶斗草的,都没精打采,一并推拒了。 “你们也有这面吃吗?” 她望向帷幕后的一对身影,心知宁妃下了楼正在那处,候着一众人等前去道贺。 被她没头没脑问住了,钦月愣了下笑道,“自然有的,稍晚点各宫都有的。” “你现再去拿两例炙虾、一份拌波斯菜,给流萤与玉桂送去,顺便看看她病可好了。” 赵蕴是没胃口,却还惦念着她阔别良久的小姐妹。 钦月听到这“流萤”二字,只觉是道催命符,又不敢忤逆,应声后忙走了,还不晓得如何编谎圆场。 这碗面都吃完了,紧随其后是乏陈可善的献礼、贺词、回礼,那株蓬莱玉树,不说抢尽风头,也是独树一帜。 宁妃喜笑颜开地谢过,拉着赵蕴与她道,“晚些去关雎宫,有话与你说。” “好。” 母亲大寿,岂能伤了她的心,赵蕴亦觉饭如嚼蜡,便要退下离席。 她心心念念之人,远在天涯,于李瑛而言,是近在咫尺。 目光追随她纤细的背影,连颜彪都觉着没由来一股醋味泛开,打趣道,“怎地?这佳人失魂落魄,光吃飞醋哪有用,情敌都出了关中几百里,还不快追上去?” “颜彪。”李瑛沉声,还道他是生气了,反而又说,“可能,你说的没错。” 假若要评出颜彪此生最难忍受的场面,绝非是铁骑下沙场血汗、伏尸百万,而是—— 李瑛想笑,运足力气卯足劲,只像在苦笑,还稍带些用力过度的紧绷。 “算了算了,别笑了,不想笑就不笑吧。” 李瑛:“…………” “你这么笑只怕鬼都给你吓跑咯。别笑了,侯爷,算我求你了。” 李瑛:“……………………” “快追去吧你,再远了就追不上了。” 颜彪忍无可忍,狠推了他一把。 将这呆子吆走后,满目是传杯弄盏、笑语欢腾,方才幽幽叹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啊。” *千秋节:唐玄宗生辰时的节日名称,文中天子并非以其为原型,宴会流程略有参考。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私会(微H) 宫禁中灯烛辉煌一片,也不显凄清孤零,只因更令赵蕴满腹忧愁的,还是绕不开的“情”字难解。 她未再听闻过简涬讯息,却如一根刺埋进心底,倘若教她断然忘了,绝无可能,触及之时又有剜肉刮骨般隐隐作痛。 柔情千回百转,寂寂月影下除却她外,是还有一双璧人。 途经和简涬偷摸摸走过的小道,她生怕睹物思人,凡是和简涬有关的,看多了便难受,可止不住地想他,就能避则避。 一树横斜探出宫墙外,春光难辜负,酣战正浓。 照理说赵蕴小糊涂蛋的行事,还揣着心思走路,是没法子发现这对野鸳鸯,无奈他们实在是动静太大。 女子身材玲珑小巧,被压在红墙与精悍肉体之间。酥胸半露似当空皓月,镀着莹润光泽,再往下是被掐在掌间的一截细腰,层迭衫裙堆聚在她大敞双腿之上,将滋滋水声发源之地遮了个大半。 “你个流氓,哎呀,轻些弄。” 少女皓白玉颈间,拱着颗黑咕隆咚的后脑勺,皮肉被吮吻所发出的“啵啵”声,极尽靡靡之音。 她羞赧时眼梢媚态天成,醉酒啼妆如烟霞浮起,双腿绞在男子腰后,捧着他脸唇舌交缠,上下两处水穴都被封住,媾和野兽般的粗喘与娇吟一高一低。 赵蕴藏在外头,离这二人尚有些距离。 看着看着她便揪紧了胸前衣襟,呼吸一窒,想是赶快走了不打扰他们才好,可僵持原地,仿佛是舍不得这滋味,又煎熬难耐地看起了活春宫。 这二人狎昵亲近,举止放荡,转瞬又换了个姿势,从背后压着那女子操弄。 玉兔似的圆润薄乳被拢在掌间揉捏,朦胧视线里还能窥见她殷红奶尖,似小荷初露,男子粗粝手指磨碾两下,就高高耸立。 迎着粗硕肉刃而撅起的挺翘屁股,长年累月不见光,更养得细腻软滑,夹住这穴里作乱的孽根实不是件容易事,两瓣臀肉会流动般颤抖着。 “不成你别弄到那儿,我要丢的……啊!” 她双腿绷直了,嘴上让人别碰她的骚处,却是挨紧男子胯下吃着肉具,淫叫已然是憋不住地一声高过一声,最终决堤。 阴暗笼罩下看不清他们具体如何,但光听这放浪不堪的满口骚话,诸如“鸡巴”“弄死我了”“爽杀人了”等等,显然是舒坦到了。 赵蕴又非懵懂处子,再说与赵起好过几回,她被操得神魂颠倒时,何止这些话。 本以为野合是该处处小心为上,哪知这轮鸣金收兵,抱在一块儿口中甜言蜜语又将双唇粘连,娇喘吟哦并着响声再起。 “你干什么,我月事要来,别弄进去。” 虽被呵斥,男子嬉笑一声道,“怕甚,若怀上了我便娶你,做我詹家的大娘子。” “詹瑞,你这二皮脸我稀罕吗?说得好像我着急嫁你似的。” “不着急不着急,等你一辈子都行。” 他们这厢打情骂俏,足让赵蕴起疑暗道,总不能是那静安坊里遇见过的詹瑞,詹长史。 许久云雨将歇,听闻脚步声往外走,她匆忙侧身躲入就近的矮门后,从门缝里悄悄看—— 这登徒子不是詹瑞还能是谁? 他也不顾自个儿一身金吾卫软甲穿得懒散,先替何梵将衣领归拢,又殷勤地给她扎好腰带。 末了仍依依不舍,卖乖讨好,讲了许多软话,听得何梵满意了,直笑道,“长史大人,忙你自己的事去吧,我还得回去给我阿耶打下手。” “走夜路要多留心脚下,我先送你一段。” 赵蕴站得脚麻不提,心如擂鼓地听完全程,瞎走又怕惊动他们,不走是折煞这副火毒未解的身子。 勾起的缕缕情欲,化作潺潺春水,更如小虫爬满全身叮咬,瘙痒难忍。她夹紧腿根,一股清液仍是缓缓沾湿亵裤,泞在那处嫩肉之间。 她本想这毒近日未曾发作,不放心上,等着还在路上的解药,简涬送她的那劳什子,别说是用她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是以自简涬赴任以后,她便再未有过情事。 不料火毒是先前靠简涬这年轻力壮的,坎坎能替她压制住,这月余下来,因她心结不解,而看似势颓。 丹田涌上灼烧之感,数息间便游走全身,赵蕴忍不住从嗓子眼里,溢出低吟。 糟糕大发了……得赶紧回宫,她却还想,那匣子藏在承欢殿床榻之下…… “啊!” 冷不丁地,一双盛夏天里凉得出奇的手,和沙哑女声,“殿下,是你吗?” 突如其来被吓到,赵蕴因祸得福少了几分心思,定睛看道,“……玉桂?” “你怎在此处?不是照看着流萤吗,钦月给你们送的东西,收到了吗?” 一两月未见,玉桂憔悴消瘦许多,眼下乌黑不提,人魂都被抽空般,行将就木。讲话亦是气若游丝,“殿下,放过我这条贱命吧!” 她手还扯着赵蕴裙裾不放,扑腾一下跪在铺满卵石的地上,咚咚磕头,间或哭喊道,“殿下,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你啊,求你了,流萤那坏胚想害你,可是玉桂向来忠心不二的啊!” 再抬起头抱住赵蕴大腿,她满脸皆是血泪掺杂,好不渗人,赵蕴更不知从何说起,疑道,“你说什么害我?流萤她,又怎么了?” 这玉桂却只知道哭,好像不逼得九公主松口说先放她一马,便不罢休,哭嚎着将赵蕴狠狠拽倒,硌到膝盖疼得赵蕴“啊呀”一声,眼泪花都飙飞几里外。 “你先撒手,撒手,好好和我说道说道……嘶……” “大胆刁奴!” 这本是间小小侧殿,供焚香品茗之用,陈设素雅,对比起一脚踹开虚掩宫门,满身暴戾之气、额角青筋突起的李大将军,但显突兀。 天降奇兵,四目相觑,赵蕴心想等着李瑛救她先,双眼放光,“李将军?” 李瑛果然不负所托,老鹰捉兔子般拎着玉桂,将她和赵蕴分开,冷声质问道,“你何故与公主拉拉扯扯,可知谋害公主,该当何罪?” 玉桂此前没见过李瑛,只道也是位高权重之人,被他气势所吓,伏首瑟瑟发抖,连忙又磕好几个响头。 “不、是,不是谋害公主,奴为他人诬陷,时日无多,只想求一个清白啊!” 赵蕴亦跪坐在地上,她倒是伸手要李瑛搀,李瑛像个木头桩子不为所动,还离她又几寸远。 索性她揉揉摔疼的膝盖,盘起腿无奈道,“你这些日子,不和流萤在一处,又是在作甚?” 玉桂这才战战兢兢地,前言不搭后语,大概解释道,流萤是因下毒一案被投入大理寺狱,后又来人盘查,说她同谋嫌疑未曾洗清,将她发配去倒泔水、洗马子*的。 那岂是她一个宫婢做得动的活计,还起早贪黑,主管的内侍亦看她不大顺眼,处处为难,二八年华本是如花似玉的少女,半月下来便瘦脱了相。 “你……你又从何得知,是流萤害得我?” 赵蕴听罢,却先震惊,竟是与她朝夕相伴的流萤,要暗中下毒害她。 她俩牛头不对马嘴,玉桂指天发誓,“我真的没有害你啊,殿下,天地为鉴!就是流萤那贱种,是她!” “你可曾听清,殿下问你何事?” 兵刃雪白亮光一闪而过,李瑛佩剑出鞘,顷刻架在了宫婢肩上。 “我……我没有。” 她伺候赵蕴也有数载,知这九公主好糊弄,还想求她口谕,先免了这劳苦,其余再议。 而李瑛久居塞外,不说凉州城里的地痞流氓,敢打家劫舍的胡人见了他,也没这顾左右而言他的。 “你没有陷害殿下,那为何大理寺与一个婢子作对,还特地嘱咐主管内侍排挤你。” 李瑛一听便明了,内含隐情,只不过这婢子故意不说。 他又道,“李某虽不谙宫中事宜,但也略懂门门绕绕。若你真是被冤枉,早请你前去作证,或是提点殿下警惕身边之人,还会拖到今日,你亲自来喊冤?”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有点凶凶的李大醋缸哈哈哈 原委 “我、我……” 玉桂有口难言,或是说她亦想不出如何辩解,只哭丧着脸又朝赵蕴求饶,“殿下,你信我啊,我真的没有……” “我信你,我也信流萤未曾害我。” 赵蕴于心不忍,掏出软帕替她擦净磕出来的血污,叹道,“那你将所知之事,全告诉我,好吗?” 原以为九公主会断定她绝非善类,玉桂眼眶含泪,这回再不是惊惧恐吓所致,反是羞愧难当,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 话要扯远到闻喜宴那日,当夜她们都睡下后,流萤被一干人等拖走,为首之人更是一威望颇高的绯衣小供奉官元汀,并告诫玉桂,明日宫里便会来人顶替流萤的缺。 且元汀敲打简府众仆役,让他们行事都别太过放肆,先瞒着九公主这事,勿要惊动她。 她本不知流萤是什么罪过,还需元汀这种侍奉于天子跟前的角色出马,待听了隔日钦月语焉不详的叙述,才醒悟道,这流萤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嫌好日子过到了头。 六宫之内还有比赵蕴更好伺候的人吗?手缝宽,贪玩嘴馋但好哄,鲜少打骂随从。 玉桂头天还暗自唾弃共事之人的不识好歹,没成想,过了几日,她也被召回宫内。 不分青红皂白十五个板子,由粗使的老妈子执杖,随后打发她做那些粗活。她塞了好几两碎银子给同住通铺的宫婢,才知是因也怀疑她居心叵测,就将她调遣至此。 埋头苦干月余,她也想诉苦,无处可去,无人可寻,如铁桶般连个捎信儿的也没,直至赵蕴策马回宫那日,她听旁人闲聊,九公主大清早便回承欢殿,说是在简府内受了委屈。 等的就是这茬,可她钻狗洞溜去承欢殿,赵蕴闭门不见人,空欢喜一场,还被主管发现她偷跑,连替各宫运送热水一职,也落在她身上。 她实在分身乏力,今晚送了两趟便累极,想寻个偏僻地方休息片刻,靠在院落树下眯一会儿,却误打误撞让赵蕴进了这里。 赵蕴听了半晌,惊道,“运热水都是力士内侍职责,你一个女子,哪来气力做这事?” 而李瑛在旁直皱眉,九公主涉世未深是真,怎会养出如此憨傻的性子。能让这宫婢耗尽元气,渐渐虚脱而死,多的是阴损办法。 眼见玉桂又要自怜自艾,他剑未收回,呵斥道,“恐怕你实话未说全了。照你的说法,承欢殿里一应人等,早该全换了。” “敢问殿下,近日身边人可有调动?”剑锋一晃,已是对准玉桂眉心,仿佛随时能给她当头一击。 玉桂还想狡辩,却被吓得泪珠断线,寒光继而迫近,她便再没辙了,“哇”地大哭大叫起来。 “是我、我,上巳那天,玩忽职守……本来应该和流萤一同去西市买合香,教她偷空在香里下了手脚……但她送了我一盒口脂,我就、就随她去了。殿下,我真的没有想过害你啊,我、我……怎么能说我和她是一伙的呢……” 她虽将受罚的原委道清,可问起流萤去处,仍是一问叁不知,李瑛仔细辨明她这番不知所云,不似再有隐瞒。 “你别哭了,明天就回承欢殿。” 往日都是她搀着赵蕴,眼下是赵蕴扶她起身,一个劲地宽慰她,“至于流萤的事,回头问问二哥,何况我中了毒,他总要告知我真相的。” “殿下,毒还未解?” 李瑛听了前半句,正欲出声阻止她,听完才觉意头不对,“拖了多久?怎不寻宁太医给你解毒?” “这毒…是西域传来的,宁太医说只有他临安老家,还余一味解药。”赵蕴抬眸,先前还威势凛然的将军,瑞凤眼瞪得椭圆,罕见好笑。 见她不忧反笑,李瑛意识到是他失态,收拾好神情,正色道,“河道汛期已至,若解药上个月未送到京城,势必还要拖延。” 赵蕴心知李瑛关心于她,笑笑不多废话,与玉桂道,“这些活也别干了,明早直接回我宫里。” “殿下,不可。”李瑛阻拦道。 这世间竟有人,能让被毒害者替主使说好话,想来是摸清了赵蕴脾性,知她好骗又盲目心软。 假使这宫婢流萤真下毒了,撬开她的嘴,带到赵蕴面前亲眼看看即可。 还需东躲西藏地,这也不告诉她,那也不说清楚,瞒着她只百害而无一利。上巳是席逊命案发生那日,好巧不巧也是这日流萤去西市买香,直指当天又是何意图? 这一切,似有章法可循,然无形之中,有人操纵此局,是想要狡饰何物? 越想越乱,李瑛只道,若能找出那流萤,一探究竟,方能真相大白。 “这事牵涉过多,此女还请先送去侯府。” 按他本意只需作壁上观,待这玉桂晚些回去领命再受罚,草灰蛇线,总能揪出图谋之人。不过怕真把人累死了,赵蕴伤心,故而取折中之计。 他顿了顿又道,“李瑛也定将查出,是谁在背后谋害殿下。” 赵蕴当然是想不通李瑛七拐八弯的思路,若非玉桂在场,她可能就脱口而出,谋害者还能有谁?不就是她的好大哥,太子赵揭下的毒手。她心道,可怜这流萤,就是给人背黑锅了。 “你、你?将军要娶、娶偏房吗?” 但怎么也算青梅竹马,九公主的反问亦是颇为登对。 李瑛的俊脸刷一下通红,愣愣道,“不、不是,是留在宫里……” 他便如赵蕴附体,舌头打结,嘴拙地表达不出“再留在宫里怕是她小命难保,我看此事非同小可”如此精炼短促的想法。 “………………”话到嘴边,越描越黑,他在赵蕴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选择闭嘴。 “那行的,你收拾细软,明日将军会派人迎你入府。” 赵蕴喜上眉梢,乃是福至心灵,忽而想起宁妃曾问过她对李瑛意下如何。 既然李瑛是中意玉桂,她何不两全其美,美美与共,还省了一桩烦心事。 “殿下、这……” 看赵蕴不像说笑,他恨不得掘地叁尺,又觉半点情愫,说了只显他轻浮,不说又如黄花闺女清白被辱,真真是飞来横祸。 “李文正,刚刚装那么凶,以后可得对玉桂好些。” 赵蕴双手叉腰,颇有蹬鼻子上脸的架势,“我母妃还说你年纪大些,会疼人,想来都是她瞎说的。” “殿下,你快别说了。”玉桂拉拉赵蕴,心想九公主和这阎王还讨价还价,“玉桂、玉桂不奢求有这福气,只盼还能伺候殿下……” 她自小入宫,察言观色不说精通,也是个把好手,只见李瑛面色发青,分明是哑巴吃黄连,苦水往回咽。 “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拿我的簪花当信物,还去你原来在承欢殿的屋子住。” 赵蕴高髻上金蕊芍药,硕如团扇,是京中高门贵女都爱佩戴之物,芍药花期短,要在这五六天里争奇斗艳,早成攀比之风。 她轻轻一摘,交给玉桂,满手清甜香味。 玉桂得了此物倍感安心,回过神来亦是略有参透李瑛之意。 一个外臣,称不上夜闯宫禁,但尾随赵蕴而来,她有点眼力劲,就早该避嫌,还害得他被赵蕴误解,就怕去了侯府以后李瑛也给她穿小鞋。 “多谢殿下。” 她朝这两位躬身行礼,瞟一眼李瑛濒临爆发的臭脸,忙卷铺盖走人了。 “哎……” 赵蕴心说忙着走作甚,反正她也要回宫先卸这沉甸甸的珠钗,转念又想,被折磨数日,也没伺候她的精力,就随她去了。 空庭枝头沙沙作响,只留她和李瑛,一个转喜为忧,一个愁肠百结。 “流萤被押送至大理寺狱中,可为什么他们都说,她是病了……” “他们?” 赵蕴又恢复到这几日低迷之状,简涬那混蛋不必提,总不好拆赵起的台,与李瑛毕竟隔了一层。 “没什么,我也得回去了。” “殿下,留步。”李瑛并不勉强她说出实话,“我今夜前来,本无他事。” 她从小便是想什么都摆在脸上,揣摩她心下何意倒是不难,但看她蹙眉心焦,李瑛却生怜爱疼惜,只想抚平那本不该皱作一团的眉心。 他何尝不知宁妃与天子早有打算,他原是心甘情愿,被她束缚。 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不知殿下可满意,臣所赠之礼?那日与殿下不谋而合,虽失了蓬莱玉树,但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清风朗月,他的面容仍是昔年旧影,说着同样的话,“物虽粗陋,唯望殿下日日心欢,百岁无忧。” 赵蕴尘封的记忆倏而如出笼之鸟,李瑛第一次给她捉的兔子,第一次替她罚抄的字帖,第一次教她射箭,第一次对弈连胜把她惹哭了…… 早在赵起偏爱拈花惹草的年纪,她为数不多的乐趣,都是李瑛借伴读的名头,偷偷送给她的。 “谢谢你,珊瑚很是漂亮,比蓬莱玉树还多了琉璃珠子,看起来可爱多了。” 她笑时,眉目含情,再无忧愁。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侯府 赵蕴自襁褓中便得了封号,见惯这些不世出的宝贝,送礼能合乎她心意的,却是少有。珊瑚盆景,亦或是蓬莱玉树等物,于她看来,再如何巧夺天工、千金难得,大抵都比不过叁分真情。 无需他多费钱财,只求他情意珍重。 两人静立相视,还似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年龄,赵蕴极喜欢黏着李瑛。哪怕这漂亮哥哥一下午憋不出叁句闲话,靠在他旁边听他念那些无聊的兵书,盯着看他的脸,也堪虚度光阴。 “殿下喜欢就好,不必与我如此客气。”李瑛见她展露笑颜,并未察觉自己嘴边,竟也攀上一丝笑意。 她的笑就如迷宫之中的生门,迈进去便又是一番天地。 “你让我别和你客气,可自己又这副正经在在的,好不无聊。” “李瑛并非此意,殿下——” 过去是习惯九公主朝他耍赖撒娇,今时不同往日,反而难以招架。 “哼哼,你还‘并非此意’。看来是真心实意,要我给你摆公主的架子。” 赵蕴一旦说起这些俏皮话,都是心情好的时候,她现下又觉解决一件大事,正是扬眉吐气。 “这……” 她尾巴都快翘起来,像极了那白猫嘤嘤趴在宫檐上、看着底下人急得团团转时的得意样子,“你怎么还是这样,私下里说什么都是‘殿下’‘李瑛’的。要知道,简……” 话戛然而止,她的笑意被那个字冻结,“……简直,简直太与我见外了。” 李瑛亦是失笑,显然他是意识到,赵蕴为何而高兴着,又为何不笑了。 他不免又暗自叹息,心下对那只见过几面的简涬猝然生出恨意,本想是个借着风头的拍须溜马之人,不曾想短短几个月,便能骗得赵蕴对他魂牵梦绕。 想来还是赵蕴心性不长,见谁好看又使尽手段逗她,就愿者上钩。 思及此,李瑛便了然无趣,“夜已深了,李瑛先行告退。” 礼也送到了,话他也想不出还能再说些什么。 赵蕴听不到他酸溜溜的腹诽,眼见月垂西天,是时候不早了,自先回去歇息。待她身影消逝于宫门之后,李瑛牵马回府。 不过今夜是两相辗转反侧。侯府里多了一个邀月对酌的将军,深宫中少了一个能一觉到天明的公主。 翌日睡到午膳摆冷了才醒,赵蕴惊起问身边宫婢,玉桂何处,应者只道,辰时便有侯府的人来,从侧门悄悄接她走了。 “哎呀,你们怎么都不喊我的,我还想亲自送她去侯府呢。”她嘴里含着半块蜜煎藕,仍睡得迷瞪。 昨晚经了玉桂喊冤这遭,她回宫后想起宁妃吩咐之事,还欲往关雎宫去。绿绮已侯在她殿前,说是天子兴起,突发奇想带着宁妃去了骊山行宫,要等个七八日,才会回京。 这便叫绿绮来传话,怕她跑空一趟。赵蕴心知母妃受宠,不大在意,还道她的体己话,也定然绕不开婚嫁一事,确是烦人得很。 “钦月呢?” 沏茶的婢子低眉顺目,轻声细语地朝她道,“殿下昨个喊她去送汤面,被烫到手了,燎了好大一片水泡。” 岭南道新贡的荔枝红茶清香馥郁,赵蕴啜了一口,神清气爽许多,嗤笑一声道,“我看她是心虚吧,平日里待你们不薄,也总说这些糊弄人的鬼话。” 她憋着股气要发作,手中瓷碗重重一掷,“你实话实说,可是人人都知道,流萤身在狱中,玉桂被打发去做最苦累的活计?你们全都知道,为何又都瞒着我?” 宫婢是新选调来承欢殿的,从未见过赵蕴发火,当即膝盖一弯跪伏在地,“殿下所言,奴刚来月余,实在不知!还请殿下恕罪!” 一来赵蕴此前久居简府不大回宫,二来她虽及笄,可对宫内人事一概不知,大多由宁妃或安王替她操办。 就如此刻,她再端详那跪着的婢子,蓦地发觉是个生面孔,自己撒火还显得无理取闹,或许该问问赵起,也好过生这无名气。 “罢了,你下去吧。着人备车,我要去定北侯府一趟。” 赵蕴发怒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倒是就此翻篇。让一众宫人议论纷纷的,还是她亲自登门前去侯府,惊起不小波澜。 上一任定北侯早在李瑛十二岁时便战死疆外,彼时他年纪尚小,未能袭爵。而四年后突厥再犯,李瑛十六岁便领兵出征,连年大捷,这才稳定一方局势。 这位朝堂之外,市井之内,无不赞誉有加的抚远大将军,唯一琢磨不透的,便是他二十有叁,不近女色。时下流行的玩赏狎妓他不喜好,家中亦无侍妾歌姬,落得旁人口中,还以为他是有断袖之癖。 不知情者往往叹惜,而李瑛身边亲近者,只道他一颗心拴在何处?不在别处,只在这香车宝盖之下的,纤纤娇色。 暑热渐长,赵蕴所乘车辇叁面笼着轻纱罗帐,更缀珍珠玳瑁与各式香囊,行走间有玉石相触之声,异香阵阵,引得街上行人皆是侧目。 微风悄然拂起一角纱帘,窥得那金丝绣锻软榻上,倚着位闭目养神的绝色佳人。来往者无不驻步张望,还想细看,却教这阵仗后面的数十随从给打发走,这才知晓,是那九公主赵蕴的车驾。 得闻赵蕴来访侯府,那被颜彪告诫过的婢子宝莲,难免是心虚在先。 然而在老侯夫人身侧替奉上凉饮,她偷瞄一眼,对九公主种种倾慕之意不提,暗赞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有此神女之姿,怪不得李瑛是非她不娶。 “四郎还未与我说,今日殿下要来,可教我是喜出望外啊。” 老侯夫人徐氏乃是益阳郡主,封邑百户,若真算来,还是赵蕴的表姑祖母。 过去李瑛入宫伴读,虽说他从小性格稳重,但让个十来岁的小孩天不亮便起身,耐不住性子属实常见。打开头时,李瑛是略有不满,后来听说九公主也入了太学,可再没埋怨过一句。甚至有回大雪,封了去皇城的路,他用过早膳,开窗望了望满地冰霜零落,还生起闷气来。 徐氏那时还道他是情窦初开,未曾想是一直惦念着赵蕴,这回直当是见了孙媳,乐呵呵地送了她一对凤纹金镶玉牌,听赵蕴夸赞乌梅饮入口清凉,又要将那专做渴水的厨娘赠予她。 “姑祖母太客气了,教蕴儿不知给你回什么礼好。” 赵蕴对付长辈自有一套,她长得娇美,又是最能讨到人喜欢的相貌,闲聊两句,膝下无女的徐氏是越发满意她。 “无妨无妨。送你了便收下,这是疼你呢。” 徐氏心道,日后与李瑛结亲,哪还需分得这么清楚。她年岁已高,倒不管外头风言风语,这宁家的势头在此,天子恩宠在此,哪怕是再嫁,还算是吃亏吗? 那简潼志在功名,对驸马校尉不屑一顾,李瑛却正正需要个虚名,好安了许多人的心。 “谢谢姑祖母,我最是喜欢喝这些甜的,下回给您也送些冻酥山尝尝,可好吃了。”赵蕴笑得眉眼弯弯,徐氏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团般的脸颊软肉。 两人又随意聊起宁妃观法悟道,徐氏更言,略闻云龙观郑天师道法卓然,也想是前去拜谒。 “母妃往日里初一十五都会去道观烧香,下回由她引荐……” 赵蕴一席话未完,李瑛已是快步进了内庭,余光撞见她神色微动,先朝祖母行过礼后,又和她道,“不知殿下今日要来,是李瑛怠慢。” 他软甲在身,想必是从校场匆忙赶回,赵蕴心说糟了,昨晚怎么就没和他讲好,今天她要来看玉桂,懊恼地嘴巴嘟起,红霞飞腮。 她恼的是让李瑛平白受累,且她是不想再与他牵扯上关系,落在徐氏眼里,却是含情娇态。只想她若不是思念得紧,怎还有登门会面一说。 “四郎回来了,正好替我和殿下叙叙旧,我今日还有几卷经书未誊好,身子骨也乏了。” “祖母保重身体为上,抄经一事,不急于这时。”李瑛何尝听不出叙旧是假,要他借机与赵蕴攀谈是真。 “这不是中元节要到了,届时需去还愿烧经的。” 徐氏临走前还朝着孙子比划眼神,那副加油打气的模样,反让李瑛无奈。 再回过头看,赵蕴手捧冒着丝丝凉气的凉饮,朝他笑了笑,“将军,玉桂人呢?”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计穷 眼看李瑛热得像条狗,呼哧呼哧地直喘气,想是听到九公主来访,马不停蹄奔回来的。谁知赵蕴等他坐定,是没头没脑地,先问了个与他不相干的人。 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失落敛起,嘴里那口甜津津的乌梅饮齁得难受,颇费了些劲才咽下。 一旁留下来侍奉的金鹊,则努力憋住笑道,“殿下,还请随我来。” “到了,小心脚下。” 这玉桂是从宫里带回来的,但也还是得了李瑛吩咐,与金鹊宝莲这些婢子同住。 她昨夜睡了个饱觉,今日气色尚好,额上伤痕抹了药。正坐在庭内树荫下缝缝补补,她一抬眼看到赵蕴,忙收了手头针线喜道,“殿下!这么热的天,你怎还过来了!” “你们先退下。” 屏退金鹊等侯府婢女内侍,赵蕴捋好下裙,挤上她坐着的矮凳,细细盘问起来。 “我也不知,为何李将军非要让你呆在侯府,在我宫里岂不是更稳妥些?” “哎……这玉桂哪里晓得,但还能有个容身之处就心满意足了。” 赵蕴听她口风,却是柳眉直竖,略带愠色,“我是信这宫里有人要害我,但绝不是你,更不可能是流萤。你别再说这些屈打成招的丧气话,自有办法还你们的清白。” “承蒙殿下厚爱,可这……” 玉桂欲言又止,此事仅凭赵蕴难以摆平,若要撺掇她卷入这些是非之中,仍需有人相助。 她凑近赵蕴耳边嘀嘀咕咕了半晌,九公主不甚灵泛的小脑瓜运作着,听了两遍方是领略其义,摇头晃脑地嗯嗯作答。 “嗯……我也觉得……这也太可恶了。”赵蕴粉拳紧攥,搁在膝上隐隐用力,到了气急处更是一拳锤在树干上,劲道用过了头,疼得倒抽凉气。 “不过,殿下还是保重身体为先。”玉桂握住她手,吹吹她撞痛的手背,“殿下从小就心肠软,可别再为身边人气坏身子了。” 她意有别指,赵蕴只当是关心则过,“你是不信流萤,但我非得亲眼看到了,问她个究竟。” 言尽于此,玉桂没法子劝解她,两人都再无闲话可叙。赵蕴却不急着摆驾回宫,转身往府中东边的敛芳园走。 西京米贵居大不易*,但侯府内亭台楼阁皆是气派阔绰,几代定北侯经营下来,早已是京中显赫世家。若硬要挑刺,美中不足的是,李瑛这辈至今未有子息,教这侯府里冷清了些。 游鱼几尾在浅池中扑棱,凉亭内李瑛正襟危坐,面前一盘黑白棋子。菱纹青罗袍显是刚换上的,她还未走近,便嗅到了清淡的玉蕤花香。 她自诩轻手轻脚地靠近,不过李瑛耳力更胜一筹,忙起身和她行礼,一板一眼地,赵蕴不自在道,“这繁文缛节,就无需多和我作弄了。” 李瑛倒是绕过她话,直接挑明了说,“殿下前来,还是为昨夜一事?” 但他棋局只差几子便可破解,问过她便又自顾地摆弄着枚白玉棋子。 “嗯……我想,我二哥是不会理这事的,只好来求你了……” 这便是方才玉桂和她絮叨半天的招数,绕来绕去,还是要央求李瑛出面。 “殿下言重,李瑛自当会彻查此事。过几日,便去大理寺——” “等一下!”赵蕴看他计谋都了然于胸,还不像是要带个拖油瓶的样子,忙打断他道,“但是,你能不能,带我一起?” 李瑛无甚表情的脸色变了变,带些揣摩的意味,“牢狱脏乱,恐会污了殿下的眼。” 他上回见着赵蕴被那胡人吓得不轻,颇有些后悔。但在赵蕴期许的目光注视下,他忽而心道,若是她再被吓到,好好安抚她,便似独赏昙花,绮念乱生,而她更像簇簇乱掉的雪片,融在掌中。 以前给她念怪力乱神的话本子,她每每听完泪花朦胧,却还缠着他再念。时人嗜好五石散,赵蕴对此类天花乱坠的故事,便是上瘾般,喜好又深受其苦。 “嗯……我上回看了,也还行,不到那般骇人的样子。” 如此想通了,李瑛却觉格外的痛快,他垂眸道,“还望殿下叁思。” “就当我求你啦,回头请你吃果子如何?” 赵蕴挨着他极近,可惜她难以自觉,或是说她压根想不到,还有美人计的招数可使。 “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何需殿下破费。”李瑛不看她,手中再出一子,局破。 “那你就是答应我咯!”赵蕴喜道,“回头去明光里,请你吃……嗯,你喜欢吃什么?” “随殿下的喜欢便好。”李瑛却又拈起黑子,放在指尖把玩,“不过尚有一事,我想殿下是还未知晓的。” “何事?” 她身上浸染的层层香气,离他愈发地近了,鬓边柔软的发丝,似阳春柳絮,搔弄人心。 李瑛但笑不语。 他不爱笑,因而笑起来,赵蕴只觉眼前一亮,心道隔了七年之久,这张脸还是俊俏非凡,有一笑敛芳之感。 “啊——!” 一声惨叫,有个鬼祟人影腾地摔进水里,扰了满池清静。一阵戏水扑腾后,那人顶着个硕大无朋的青青荷叶帽,满脸堆笑道,“路过脚滑,脚滑了,惊扰各位贵人。” “颜彪,刚过申时,是有要紧事?” 那颗黑子不知何时失了踪影,李瑛手里换成枚白子,不时掂量。 颜彪远远地辩解了两句,赵蕴听不真切,还笑道,“颜将军,还是快快上来吧。” “不必。”回她的却是李瑛,“天热了,怕他中暑,多泡会儿。” 四下微风轻起,她以为是看花了眼,颜彪一个翻身,游远了倚在岸边,是还认真泡起汤来。 “颜将军癖好独特……噗……”赵蕴被逗笑了。 连带李瑛亦是笑道,“在凉州,沐浴都是潦草敷衍的,回了京可是卯足劲捞本。” “噗哈哈哈哈哈——”赵蕴笑得花枝乱坠,以袖掩面。 “先前想和殿下说的,是那明光里。” “嗯?” 赵蕴笑意刚歇,不知何时,离李瑛近到能看清他眼下泪痣,极浅的褐红,似一笔添上的。 “明光里是安王殿下的产业,应是说,是他外祖连氏的。” “什么?是舒和的——!”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初探·上 她惊喊出声,才觉失了礼数,双颊微烫,呐呐道,“那我每回去,岂不是都教二哥,知道了?” “安王关切之心,未曾料及。”李瑛将白子放回棋篓,思忖片刻续道,“不如我请殿下去别处,吃果子点心,就当是、换个口味?” “怎地还成你请我了,让我好是难为情。”她话虽如此,心下已在动摇。 “略闻京内有一酒肆,只在叁伏天前卖青梅酿。”李瑛慢慢道来,半是回想似的,报出一连串菜名,“配以椒盐炙鸭、兼皮熟肉、橙齑鱼鲙……” “什么时候去?” 有只馋猫双眼放光,恨不得现在便动身前往。 “还需等上几日,届时自会递予殿下请帖。” “你喊个人传话就好,我每天都呆在宫里无聊得很。”赵蕴漫不经心地,亦拿了颗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举着看,“要是能天天都出宫玩就好了,长这么大还没出过京城……” 苦夏日长,白光大炽,穿过棋子漏下一点圆影,她今日眉心间,也点了块嵌玉的花钿。 李瑛恍惚间,又回到许久之前,那个坐在他对面,会抱怨课业不尽如意、想偷溜出去撒野的九公主,似乎是从未变过。 “时辰不早,我先回去了。” 倏地她又止住话头,不愿再多说两句,将他从故梦之中拉扯回这刻。 她抽条般窜高的身躯早不似从前,罩着薄薄愁云的眉目,即便是舒展开笑了,还似蒙尘宝玉,失了光彩。 “走啦,回见。不必送了。” 再看那颜彪,不知何时上了岸,湿哒哒地站起身,盔甲上挂满池水青痕,既狼狈又惹笑。不过眼下能被他逗笑的那位公主,没了人影,空余个黑脸将军凭栏独坐。 “人都走了,没趣,我也走了。” “站住。”李瑛目送赵蕴离了园内,冷冷道,“何事需你亲自来禀?” “四郎,这就不生气了?”颜彪打个哈哈,压低声道,“居鞘回京后,便没再多的举动了,安王曾邀他喝花酒,你猜如何?是那简家的大郎来提人的,可是蹊跷。” 李瑛一听,便皱眉道:“简潼?赵二整天在干什么?” “长袖善舞,还能作甚。过了这大热天,兄弟就打算回凉州,你可得想清楚。安王是个好相与的人吗?” 甩了甩湿透的衣角,颜彪不多废话,再捡了叁两件军务回报,要紧事说完便要去换衣裳。 眨眼功夫又空李瑛一人,余晖渐黄,眼前棋局黑白分明。执子杀伐,他却越下越乱,犹豫再叁,终是弃之不顾,长长叹息一声。 叁日后,赵蕴难得起个大早,无甚心思打扮,匆匆喝了碗茶汤,出了宫门便见侯府车驾正等着。 李瑛胡服革靴,银鞍白马,飒爽英姿引人侧目,不乏来往者小声议论,这定北侯休沐的日子还往宫里跑。再撇过头细看,蹦蹦跶跶上了车的,正是九公主赵蕴。 旬假之时,大都是去吃喝玩乐,再不济也躺在家中歇息。故而大理寺今日是门可罗雀,堂内仅留了个案前写写画画的主簿。 他抬眼见着赵蕴,少女豆绿襦裙粉红丝绦,衬得胸前肌肤雪白,差点是被晃花了眼。再定神一看,她身后李瑛已紧盯着自己,看起来煞是不爽,忙是点头哈腰道,“李将军,小人就等着您呢,这边这边。” 看押重刑乃至死刑犯的大理寺狱,平日里无刑讯,却只觉幽静过了头些,倒没有赵蕴想象中,凄厉的惨叫、腐烂的血肉等等惊骇的场面。 “听闻您今日造访,里里外外都洒扫了一遍。”主簿手持灯烛,领着他们下了地道,“不过狱中犯人,大都是些将死之人,一般也闹不出些风浪来,哪需您亲自来看。” “这可是前些日子,用精铁翻修过,保管是大罗金仙也插翅难逃……” 这主簿废话许多,李瑛与赵蕴却皆是一言不发,里叁圈外叁圈逛了个遍,赵蕴甚至强撑着胆子,探头探脑地不住打量。 总算看累了,赵蕴极低声地道,“怎么没有……” 半明半暗下,看得她双眼发酸,视线所及之处,白茫茫囚服都分不清是男是女。 那主簿正滔滔不绝,近些日子京城内偷鸡摸狗的都少了许多,想来是倚仗着西凉军人马,有威慑之用……李瑛只听她小声的抱怨,问道,“什么没有?” “流萤……” “宫中犯刑之人,应是都押送于此,可还有疏漏?” “这,小人手边还有名录,将军还需细看否?” “要看!”回他的是那不知来历的小娘子,巧的就是,李瑛还听她指令,依言道,“近半年来的名录,都呈上。” 主簿谄媚地连连称好,然心中也犯起疑虑,什么来头?连李瑛都对她毕恭毕敬,总不成是个公主、丞相千金的? 他官场混了多年,迟迟未有出头之日,也懂有些话该问不该问,出了牢狱,老老实实地捧出名录,任他二人蹉跎了整个上午。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初探·下 伏首书卷中,细密小字看得赵蕴脑仁发涨,腹中空空竟也咕噜地作响。她在太学念书时,都未这么认真翻阅书卷过,现下以指尖对准一个字一个字地查看,生怕漏下。 “四月二十八日……怎么才看到这儿,怎么会这么多!”赵蕴丧气地看了看垒如小山高的纸堆,靠在那堂上的圈椅上一声哀叹。 这可叫主簿更是大开眼界,岂有这小娘子坐着,李瑛站她身侧陪衬的道理,心道外面传得腥风血雨,定北侯喜好南风,还在侯府外养了好几个男外室,也不见得都是真的。 “累了?”李瑛弯下腰,接过赵蕴手头的名簿,“给我看看。” 他一目十行,速度极快,刷刷几下便翻完一本,转过头与主簿道,“将你大理寺记录扣押宫人的名簿,也都一一呈递。” “没了啊……李将军,鄙人是一五一十,都给您找出来了,不曾听说过,还有其余的记录。” “四月廿六,元汀没来过大理寺?”李瑛将名录扔进主簿怀里,神色冷峻道,“若在天子眼皮子下作假,谁也保不了你们。” 此话一出,别说主簿是个清闲小官,亦吓得后背寒毛一竖,不懂是哪儿得罪过定北侯,兢兢战战地回道,“这这这,下官冤枉,岂敢蒙蔽圣人。” 李瑛高大巍然,与他们这些终日饱食的京官不同,自有股悍勇气概,仅是站在这儿叁言两语,再瞥了他一眼。 主簿便觉是死到临头,明日就得踏上发配边疆的路,惶恐道:“将军,不不不,侯爷,我一个七品主簿,哪能知道宫里诸多事宜,哎呀,真的是……” 他双膝一弯,已然要跪。 “算了,没有就是没有。”赵蕴最怕,或说是最烦,动不动就与她磕头告罪的,仰头与李瑛道,“大不了我回头去问二哥……” “今日无功而返,是我之过……” “你不必自责,许是流萤她并未关在此处,我看还是要问问我二哥,虽说他是忙得见不着人影,也还是能问到话的。” 主簿千恩万谢地送他们出了大理寺,赵蕴饿到快前胸贴后背,胃里翻江倒海。又因起早了,困得上眼皮粘住下眼皮,呵欠连天。 “好困喏,想睡午觉了……” 她前些日子消瘦下来,到了盛夏里难再将养,配上她今日这身绿裙,便像簇晒过头的小菘菜,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 李瑛紧随她身后,她后颈瘦得一截细嫩的软皮紧紧裹着骨节,仿佛他用力一握便能捏碎般,不由得开口道,“殿下近日可是胃口不好?” “夏天太热,不想吃东西。” “可有找人开些调养的药方?” “喝药也太苦了,再说少吃些又不碍事,哪有那么娇弱……哇!” 赵蕴一脚已要跨上车凳,骤然忽觉天旋地转,踩空了直直往后倒去。 “殿下小心!” 他反应更快一步接住了她,衣衫下的体温烫得出奇,若不是赵蕴神色如常,怕是会以为她染了风热病邪。 双目交接时,身躯相贴的触感便格外突兀起来,赵蕴惊魂未定,一汪秋水颤颤地,注视着他,连带那过分纤细的楚腰绷紧了不肯松懈,双手扶在他肩头愣住许久。 她局促地蜷起十指,“李将军……” “殿下,行走时还需多看脚下。若今日我不在此处,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累及性命。” 他却只着迷了片刻,鼻翼间清幽香味未散,轻轻地放下她。 “唔…可能是早上没吃东西,头有点晕……”赵蕴实话实说,“先前,你与我说,来之前不要用早膳。” 虽然是一个月前的“先前”,不过九公主一向是略有些偏执的,说不吃便是不吃。 李瑛如雷贯耳,总是纹风不动的冰山脸有了些微的裂痕,满是自责道,“是李瑛之过,教殿下平白无故遭罪!” 他急于认错的模样,明明是比她高出大半个头,不知为何,赵蕴却觉着像只受了气的可怜小狗,匍匐在她脚边绕来绕去,只是闷不作声的。 “我本就也不想吃。对了,你上回说的那个酒肆,能不能带我去?” 赵蕴也见不得他无端内疚,尤其是这张脸,如无暇玉璧,多添了几道划痕都是不美。 “反正我也不想吃宫里的膳食,上回拿不知什么东西,吊了一碗鱼汤,我喝完叁天都在打嗝。” 她忆起病时不光吃药,还得喝汤的日子,气鼓鼓道,“让他们少弄些花里胡哨的,做点我喜欢吃的。便说‘这都是宁妃娘娘的吩咐,殿下您保重身体’,拿我母妃压着,气死我了。” “宁妃为殿下着想,需知……”李瑛话没说完,一脚踩上公主的怒点。 可她也不像真生气了,只跺脚炸毛道,“你怎么也讲这话!我不管,今日便要去吃那个炙烤鸭子!还有兼皮熟肉!” 言罢她便腾腾地上了车,一掀侧帘露出脸,“还不快走。” 李瑛下意识牵过缰绳,只道惹了她生气,却还忍不住道,“若是身子不适……” “快!走!啦!” 赵蕴一巴掌软软拍在他后背,反倒自己疼到了,好在李瑛足够听话。马蹄滴滴地迈开,又稳又快,她倚在车辇内昏昏欲睡,耳边人声嘈杂,络绎不绝。 她是被吵醒的。艳阳午后,街市上叫卖贩酒的,各色人等,尤以那些被请来的粟特胡姬,奏乐欢唱,混在一块儿便是一刻也静不下来的喧闹。 李瑛替她放好踏脚石,还以为她是闷着生气了,巴巴地等了会儿,才见公主睡得懵了,声线伏着未醒的松懒,“到了吗?” “嗯。” “去吃饭咯!”她笑得很是开心,似乎睡了一觉,便一忘皆空。 “嗯。”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哈哈哈哈觉得文正哥真滴很好玩,头一回写这种闷骚的,和蕴蕴子大概还有五六章doi吧(这才是本文精髓哈哈哈哈哈哈) 下章又去吃饭了,也是精髓之一哈哈哈哈 和离·上 趴在二楼栏杆上、门前跳着胡旋舞的舞姬们,个个都是请来为增添人气,好教店家多卖出些酒。敞亮厅堂里闹哄哄的,生意极好。 酒肆外还有个伙计,手里竹筛聚了满满一堆木牌,“两位客人,一楼散客都满了,需得拿号。” “还要等吗?”她似乎已能闻到阵阵肉香,更有股惹人食指大动的酸甜气味,“好香,是酒的味道。” “娘子识货,最是新鲜的青梅酿,满京城唯独咱叁元楼有。”伙计看这二人锦罗玉衣,便知是哪个富贵人家的,“雅间还有位置,若二位客不介意,这桌子虽大些,也可再喊几位朋友来吃酒。” “去雅间。”李瑛银锭一丢,伙计喜滋滋地收下,“二楼雅间,两位有请。” 大白天溜出来,窥见寻常百姓面貌,混于其中,赵蕴总归是玩不够的。 宁妃近日以来,或是出于私心,或是忙于求寻道法,没空管教她。不过她坏心眼儿地想,这回有李瑛在,哪怕被抓包了也有个垫背的。 “殿——” “嘘!”她恰好踩在第一级台阶上,听到李瑛开口便旋过身子,离他极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在外面得喊我小九。” “嗯,小九。”李瑛只略有迟疑,爽快应道。 “这会儿挺听话的,走吧。”她满揣着要吃饭的心思,步伐轻快地上楼。 留在后头的李将军还在回味,那声他从未喊过的“小九”,他心知赵蕴并无别意,却不免站在楼梯旁胡思乱想。 小九,赵起便是这么喊她的,总带些血亲之间才有的亲近…… “啊!” 不过离了片刻守着她,二楼传来低低一声猫崽似的尖细痛叫,李瑛一个箭步冲上了楼,哪知是赵蕴撞见了熟人。 仍留几分清明的安王殿下,酒盏空空,一手搭在赵蕴肩上,“你这嗓子,下回承天门上不用敲鼓,请你去大吼一声,全京城的人都得醒了。” “你埋汰谁呢,哼。” 不满地揉着被捏疼的锁骨,赵蕴想离他远些,赵起见着李瑛跟上了楼来,便手一松,也随她去了。 “我就说,你一个人怎么还出门,原来是还有个跟班。” “见过安……” “哎,在外头就别来这套了,今日我与朋友欢聚,不想是又遇到你俩。”赵起眸光闪过,李瑛浑身衣着一览无余,赤袍皮靴,腰间伎乐纹玉带銙,俱是别致不凡。 他摸摸下巴,再端详道,“李文正,要不先来我这儿喝两杯?” “今日是请小九,来尝他家的青梅酿,不好失约在先。” 果不其然,李瑛一口回绝于他,让赵起又笑道,“居鞘就在这儿,真不和他见个面?” “明日下朝后,自会相见。” 赵蕴听得云里雾里,不懂两人打什么哑谜,便问道,“二哥,哪个居鞘?” “追了你夫君千里,送他回京的那个,这都记不得了。” “噢,是他啊。” 看她一副满不在乎,赵起略带讥讽道,“有空在外面玩,就没空去那简府里头,把和离书签了。” “就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死了。”提及此事,赵蕴没好气道,“李将军要请我吃鸭子,你别挡道了,让让。” “这可不是我强求你,你阿娘生辰那晚,便喊你去,这回是她让我务必解决此事。”赵起边说,边朝李瑛以眼神会意,仿佛是说给他听,“我是不知,你何时对妹夫情根深种,拖这久,也该了结。” 李瑛听得认真,几不可察地泄露一丝慌乱,赵蕴则彻底来了气,“你好烦哦,阿娘要说,就让她和我说,你这就是存心不让我舒服。” “她还说了尽快回来,与你要说的话,等她回来再叙。” “知道了。” 赵蕴嘴撅着翻翻白眼,便不再理他,一个劲往里走。李瑛与赵起匆匆行了个礼,话不多说便循着她脚步追上去,独赵起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凝视这一高一矮的背影。 落座后,许是被赵起一番话数落的,刚燃起的兴致被泼了冷水,便由李瑛替她点菜。叁元楼当季的青梅酿自不可少,各式肴馔,再另点了水晶龙凤糕*与一道时令的油烹莲瓣。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两人坐得十万八千里远,赵蕴是满脑子围着那纸和离书转,什么鸭子鱼肉的,尝到口中都如鸡肋无味。 而李瑛心下焦灼,总算挨不住了,才开口道,“若殿下不愿去简府,可让居鞘将和离文书送于宫内,他回京后与我见过一面,此事虽说踰矩,却是人之常情……” “什么?”她眨眨眼,面露不解。 “正是他,居鞘……”李瑛似乎有话难言,酝酿了些许时候,“他想请求殿下,将和离书签了,以成人之美。” 赵蕴送到嘴边的水晶糕抖了叁抖,她没听懂,再重复一遍,“成人之美?” 这让李瑛更觉有口气堵着,干脆横了心道,“他对简潼,情谊深重,故而……” “欸!”赵蕴听明白了,双眼瞪大,“你是说,是说,驸……简潼他??” 她想起这快半年没见过面的,名存实亡的夫君,曾自言是阴阳之身,若他与居鞘两厢情悦,岂不是、岂不是就和男女敦伦一般,难道简潼还是躺在下面那个?不对,他们坦诚相见,自然是简潼屈居人下,否则? 赵蕴天马行空,越想越离谱,倒把自个儿弄得脸红羞臊的,差点被那软糯糕点噎到,“明天!明天就签好了给他送去!” 李瑛当然猜不到这小淫棍的想法,只小心试探道:“无妨,我与他略有交情,这几日便将文书转送于你。” “也好……” 被这惊世骇俗的恋情,以及自己没皮没脸的想法给弄到魂游,赵蕴回神,发觉李瑛也脸色不对。 *即甑糕,陕西蛮有名的糕点。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李瑛amp;蕴蕴子:…………(瞳孔地震) 发完电报的快递哥起子:………………(瞳孔地震) 和离·下 她却不明白,李瑛是以为她有眷恋之情,倒不管是对谁的,只唯恐多说两句,惹她难过。 于是李文正左思右想,在哄闹陪衬下极静的沉默里,憋出来一句,“今天吃的,殿下觉得如何?” 此话如鸿蒙初辟中第一道惊雷,让赵蕴正视起满桌没动几筷子的,怪不得李瑛那副欲诉还休,说多怕错,比起未出阁的女子,都更羞涩几分。 可怜李瑛,黄花闺女尚可刺绣托书,以表喜爱。他与心仪之人面对面坐着,都似雕梁画栋、天山雪莲,看着是绝顶漂亮,若真要人去攀折,还需他自己弯下腰来。 “你是觉得我生气了吗?实话与你说了,我对简潼,本就不喜欢,也不在意。” “喏,喝酒。” 她斟满两杯梅酒,一杯塞给李瑛,与他咕嘟咕嘟硬灌了两坛,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魄力。 李瑛喝水吃饭速度极快,约莫一坛半都分摊在他身上,而赵蕴不负安王名声在前,叁杯倒不在话下。 第四杯她刚沾了一口,嘴里又飞出了胡话,边喝边哭道,“呜呜呜呜呜我一点不想…想呆在宫里,也再不想看见他了,呜呜呜不对,我还是很想看见他的,只是要让他和我道歉,呜呜呜呜呜……宫里的早膳、晚膳,都好难吃,我想吃清风饭……” 李瑛手足无措,识相如简涬、赵起这种狡诈之辈,大都会搂搂抱抱,或许偷香在怀。他呢,只能默默地夺了公主手旁空杯。 凭借对赵起的了解,一刻钟后醉汉就发起困来,她像滩烂泥软倒在桌沿。只不过,这团烂泥是白白软软的,点过口脂的嫣红双唇沾了未干的酒液,她压在袖上微微侧过去,便蹭出一道斜痕。 “嗯……得冰过的……”清风饭,晾在井下透了凉气,最是美味。 “与你兄长一般,酒量堪忧。”他确定赵蕴是喝倒了,替她擦了擦脸上水渍,“既是如此性子,又何必为情所困。” 赵蕴睡得快,已是渐入梦乡,白猫又蹲在殿前,伸伸懒腰上了屋顶,无影脚踹碎了叁四块瓦,扑哧扑哧地砸着聚在下面的宫人,气得她大喝一声,“嘤嘤!” 落进李瑛耳中,饴糖般的哼叫拖长了黏糊,似有无限旖旎,等他坠入其中,惹上便是万劫不复。 “嘤、嘤……你……”赵蕴头一歪,身子便要滚地上去。 见此岂有坐视不理,李瑛赶忙捞着她。赵蕴梦里手持狗尾巴花,半虚半实地骗到了猫,丢开花便紧紧抱住它。 “别走……嘤嘤……” 那双手勾着他腰不放,纵然女子力气是小,李瑛却觉千斤重,亦不敢触碰她半分,任赵蕴将头埋在他胸前,离不开他似地念念有词。 “不走,不走。小九,你松开好吗。” 隔着夏季不厚的衣衫,她身上传来近乎炽热的温度,被醉酒薰过,青梅果子的清香蒸腾而出,赵蕴早就听不清旁人所言,还念叨着“嘤嘤”、“嘤嘤”。 听起来便像是“瑛瑛”的,他不自作多情,妄担个虚名,但多遐想几分,笑意爬上了嘴角。 “小九,还醒着吗?” 没人回他,赵蕴靠在他身上睡得酣甜,想来是猫抓到了,清风饭也吃到了。 李瑛只得做贼似的,捧着她招摇过市,送上车辇,给她后脑勺下垫了块软枕,方才悠悠策马,打道回府。 叁元楼临窗雅间里,赵起自然是看尽全程,透薄纱帘亦隔不住赵蕴身段,被李瑛这等不解风情之人,摆成规规矩矩的模样。 忍下千八百的粗鄙之言,他恨恨道,“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殿下,还是回到正题上。”这看也看够了,居鞘从怀里掏出泛黄的纸张,蝇头小楷写满了人名。 “原是不只是胡人,朝中暗流涌动,此乃腹背受敌……” 再说赵蕴,新酒下肚,睡醒时不觉头痛得很。倚在榻旁逗弄花糕的宁妃见她醒了,将手头小鱼干洒给猫,开口道,“下个月乞巧,日子不错,还有九月十五,蕴儿觉得哪个好些?” “阿娘?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赵蕴自是不知,宁瑶早就听完了一整本,定北侯情系九公主。 宁瑶心说好事成双,笑眯眯地,“秦婕妤有了身孕,圣人大喜,便赶回来了。” “原来这样,那你又问我什么日子,是作甚?” “你与李文正的婚事啊,定好日子,圣旨便可送去侯府。” “阿娘!” 赵蕴啪叽一下掀了被子,气势汹汹地差些跌下床。 “你急什么,和离书搁这儿了,记得签好画押。”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李文正,和他成亲了!” 宁瑶不当回事,慢条斯理地将炉里香灰压平,瞥了她一眼笑道,“你若无意于他,何必隔叁两天就要见着,哪有公主的样子了?” “我,不是,我对他……”赵蕴有口难辩,她蓦地忆起,赵起和简涬都与她说过,少拿些闲散琐事惊扰母妃。 “蕴儿,我知你委屈,但这半年来,你闹得还不够凶吗。与简家的事,你可当荒唐一场,圣人垂怜你,心疼你,也不多计较,岂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宁瑶拉过她手,语重心长,“简大郎平安无事,这是皆大欢喜。世间诸多女子,尚不能决议自身去处,你这样任性,若我百年之后,哪还有人愿多照拂于你?” 赵蕴摇摇头,眼底落寞难掩,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却无法诉诸于口,只得道,“我心意不在他,不过有事相求,况且……”她还想等,还愿等。 无人知晓,她那天命人扔了在简府的吃穿用具,却让菖蒲搜刮了简涬院落里的画像,都拢在一个匣子里,偷偷地藏进他塌下。 “你呀,我不多说了。”宁瑶起身,款步要走,临了回头道,“九月十五,特意挑的今年秋猎后,再仔细想想吧。”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不要问我蕴蕴子为什么喝果酒也会醉,喝rio也会醉的女孩一抓一大把(喂) 今天学到一句话,朋友们有猪的偷猪,没猪的唠嗑,扣字不易! 乔装·上(微H、二哥) 待宁瑶走远,赵蕴抱过略长大些的猫儿,拿一柄细齿金梳替它顺毛,花糕乖巧地趴在她膝上,嗓子眼里咕噜咕噜的。若非有不速之客携了酒气造访,还能再偷半刻安逸。 左右近侍轻轻通报一声,赵起如入无人之境,阔步进了承欢殿内,她未有反应,人已至跟前。 “二哥?” 见她眼神都不愿多给一个,这副寡淡无情的模样,赵起便心里痒痒,像那收妖道士,只想剥开她这层画皮,露出最放荡柔媚的内芯,给他瞧瞧再玩弄一番。 “与我如此生疏,想来是有了如意郎君,便只知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咯。”赵起戳了她的痛脚,一招便灵。 她幽怨地瞪他一眼,“你在说什么浑话?什么如意郎君,什么新人旧人。” “你与李文正,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和我装腔作势什么?” 他反正脸皮厚不怕臊,径自坐她身旁,手搭在她腿上,逗弄着一摇一晃的猫尾巴。 赵蕴几是半靠在他身上,这赖皮安王还嫌她离得太远,另一手虚拢在她腰后,捉她如老鹰抓小鸡,也不管赵蕴快缩进边边角角里,笑道,“你那毒没解,身上还这般滚烫的,正好得等到入了秋,药送来了。” “李将军上次和我说了,河道汛期已至,是会耽搁些。” 她心说赵起废话连篇,非奸即盗,赶紧打发走才是。 “哦,原来,你们早就……”他故意拉长尾音,便多几分戏谑与考量,听得赵蕴心烦意乱,手劲不自觉用重了些,直让花糕疼得喵喵叫。 “你,非要让我,气到我了才罢休吗。” 论起扯嘴皮子,赵蕴哪是他的对手,撒了手不弄猫,干脆与他对峙道,“我就是不想嫁人,嫁不嫁人又有何区分,终究是轮不到我做主。” “你想做什么主?”赵起悠悠道,“你与李文正去吃酒可以,为何要去大理寺?有事便不能与我分说。” “我,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流萤,是否安好……”赵蕴的嚣张气焰维持不到半刻,她莫名地,或说本能地,为生死不明的友人、亲人而在遏制。 拿出兄长架势再套赵蕴的话,可谓易如反掌。赵起笑道,“她自是无事,反倒你,为一个婢子大费周章。是承欢殿里缺了人手,还是寻个由头,好在外头浪得几日。” “她真的没事吗,真的吗?”赵蕴自先忽视这话里的轻蔑与挑刺,急切道,“二哥,你知道她关在哪儿吗?” “你看你,说起旁人才殷切几分。” 赵起得寸进尺,抬手抹了她鬓间发钗,及腰青丝泄了满榻,细腻光洁的肌肤被烛火映红,她像樽刚烧制好的白瓷人偶,任人把玩。 “她在何处,还不能与你说,不过命是还在。”赵起见她总算消停些许,吻在那蓄满泪珠的眼下,哑声道,“我来,可不是为和你说个奴婢的去处。” “她会不会死……” “你乖乖的,她便不会死。” 她哽咽道,“我不要……” 不要她死,还是不要嫁给任何人,亦或是不要被赵起轻薄。赵蕴哭得肩膀瑟缩,几不可闻的抽泣声沉在宫殿之中,她似乎头一回体味到,被卷进万丈波澜又难以喘息的痛苦。 “好了,别哭了。”赵起将她完全揽进怀里,软声哄起她来,“你最近身子可还好?若是难受,再喊宁徽过来,多开些去燥的方子。” “我不要喝药,你,你松开我。”赵蕴哭岔了气,无奈赵起是不听她劝的,顷刻间褪了她外衫,将她脚上罗袜随意丢弃榻下。 “你不喝药,又如何抑制毒性。”赵起算盘打得正正好,自她病好也有月余,再无疏解,怕她毒性攻身,伤了根本。 他手已探至裙底,掐着赵蕴软嫩腿根,只差半步便越雷池,“蕴儿,喜欢哥哥吗?” 赵蕴冷不防被问懵,她大可顺着赵起的意思。换作以前,她便是如此,眼下却难将就,“我已经分清了,不是那种喜欢。” 赵起并不意外,他怎会不懂,赵蕴是被骗得好,故而与他偷欢几场。只不过今日见了她和李瑛一块,仍是气血翻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嫌恶。 “无需喜欢,也能做这事。” 但他亟待证明此言非虚,略显急促地咬住赵蕴双唇,不等她挣扎逃脱,便亲到她唇珠肿胀,润出淫靡水光。 不知何时赵蕴又是寸缕不着,被舔咬那两颗硬蕊时,她微微低吟,眼神涣散。在她身上动作之人的长相渐发模糊,唯独被肉器猛地侵入时看清了他脸,“哥哥……” 她夹紧被填满的花穴,绵延不绝的淫水浇在那孽根的小孔上,令赵起腰眼发酸,狠狠揉了两把圆润乳肉,复又全根没入再抽出。 满室静谧,偶有烛花爆裂之声,旋即又被滋滋水声覆盖。赵蕴被换了个姿势趴着,两人挤在这张矮塌上,却让下身紧紧相连,她许久不曾行过这事,被撑得肚腹满满,总觉着那粗硕鲁莽的肉根过分大了。 好在赵起未有存心折腾她的念头,弄了叁刻,抵着柔韧湿热的尽头,突突地将精水全交待在穴里。 随后便亲自为她沐浴,当中少不了又一轮狂风骤雨。直至送上床榻,赵蕴昏睡之际,在她耳边有个清晰的男声叮嘱道,“近些日子别瞎跑出去,若定要和你那李将军幽会,且得好好乔装打扮。” 她脸蛋红扑扑地睡下,赵起转身出了承欢殿,陆一从暗处显出身影,将竹筒中卷好的书信铺开、献上,“殿下,扬州来的消息。” “晚些再看,我去大理寺一趟。” 经此夜后,赵蕴闷在宫中一月有余,才又收到李瑛传讯,说是已打探到流萤下落。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是时候给起子进修一本男德了。 起子哥:呵呵 私密马赛起子,今天又让你当坏人了。但还是觉得你没品(。) 乔装·下 这不怪李瑛手脚慢了半拍,个中缘由若细细说来,长篇累牍。只教人知道,他与赵起打了数回机锋,方从蛛丝马迹里寻得线索。 “可曾吩咐传话的宫婢,让殿下换成轻便打扮?”李瑛一身灰不溜秋的帛布衫,身侧颜彪亦是卸了轻甲,充作普通百姓装束,混进人堆亦不觉突兀扎眼。 只是他俩人高马大,腰杆挺直,赵蕴夹在中间左牵黄、右擎苍,便似京中那些个最爱闲逛,不务正业斗鸡走狗的浪荡子。 “原是担心传讯未至,看来赶上了。” 时人偏好胡服,女子穿着却不兴束胸,旁人往往一眼便可分辨。然赵蕴今日胸前一马平川,囫囵扫她一眼,只会以为是个容颜俊秀的少年郎,是难惹人起疑。 他自不知赵蕴是听了谁传的讯,只听她道,“什么赶上了?” 语带叁分漠然,再看她面容委顿,不多理睬他人,李瑛还道她是起床气未消解,便解释道,“今日所去之处,路途较远。” 顿了顿又道,“殿下不易察觉,但此事……已是有人盯梢,若暴露那婢女关押之处,于你,于安王殿下,恐会遭人非议。” 赵蕴不明就里,“若说她是个卑贱的下人,那她又哪来的胆子给我下毒?不过是个被冤枉的可怜人,哪需提防到这般田地。” “我亦不知。”李瑛似有困惑,摇了摇头道,“离了京城七载,许多事已难插手。” 他还欲再说,颜彪却拼命朝他使眼色,以唇语道:“人来了,先走。” 刹那间涌出七八个人头,奔向四面八方,细瞧他们各自身量,竟和李瑛与赵蕴都相差无几。李瑛捉着赵蕴手腕,往最近的香料铺子里一躲,等上一时半刻,门前停了辆驴车,颜彪戴着顶斗笠,操一口陇西乡音,“四哥,上车了,大娘子喊你们回家吃饭。” 他卷起赵蕴钻入车中,“委屈殿下了,暂先共乘一车。” 驴车颠簸慢悠,内里大小亦不及平日座驾宽敞,为让赵蕴坐舒坦些,李瑛一双长腿只能盘起曲着,乍眼一看,更像那爱蹲着坐的看门犬。 几日前颜彪“她退你进,她进你退,八字要诀,抱得美人归”的提议言犹在耳,于是乎李瑛斟酌再叁,挑了个无关紧要的开场白,“殿下今日可是心情不好?” 殊不知颜彪也是个只见过猪跑没吃过肉的赵括,更不知,赵蕴是不愿再和李瑛牵扯出什么风流佳话,挖空心思,是为与流萤见上一面,方才捉住这根救命稻草。 偏生赵蕴昨夜确是未能好眠,脾气倏地上来了,“我心情不好,也无需同旁人一一细说。” 冷脸贴了个冰屁股,李瑛越挫越勇,“稍晚些,想请殿下去尝尝芋艿藕粉,可否赏光?” “在你眼里,是不是流萤这种奴婢的命,就和一碗藕粉似的,都是拿来讨好我的物件罢了。”赵蕴说得轻巧,却也狠绝,“李将军,我有求于你,愿以千金相赠,但人心岂可勉强。” 李瑛闻言,心下醋海翻腾,恨不能杀去扬州把简涬就地埋了,让他入土为安,最好是此生别再出来祸害赵蕴。 想是一回事,说是另一回事,“人命自非草芥,我亦难知殿下心中所想,只不过是盼望殿下再无心事烦扰,还与从前那般,快活自在。” 赵蕴听了进去,沉默不语良久,缩起腿将自己抱作一团,闷着声道,“那我就是心情不好,不想说……” 这可难到了李瑛,颜彪没教过他对付“死鸭子嘴硬”的招式,幸而赵蕴又接话道,“你腿不麻吗,伸展伸展。” 她避在车内最角落里,透出几丝可怜无助,便是李瑛的心是百炼钢,早就化作绕指柔。何况他对赵蕴除却爱慕,更有幼时情谊,两相交迭,是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无妨,殿下不必管我。” 赵蕴依言摊开了手脚,却不再搭理李瑛,渐听人声稀落,她撩开侧窗布帘,看起不可多见的城外风景。 上一回出城,还是慌乱之中,与简涬逃出生天。自是没能观赏,这满目葱郁,远山云影,零丁人烟,清幽恬淡不同于深宫之中,被勒令来的死寂沉沉。 行至京郊外一处荒宅,门前参天高的槐树压在头顶,凉飕飕地令人背后发毛。颜彪轻车熟路,引着他们进了内宅,地砖上几处新添的泥脚印,四下无人,更显萧索冷清。 颜彪摸索片刻,吱呀一声,拉开书房多宝格后一扇暗门,“地道狭窄密闭,只能容一人进出,待久了有损心肺,还请殿下长话短说。” 火把光亮忽明忽暗,她提着一口气冲了下去,本以为是如话本所述,得有重重机关作祟,不曾想就短短一盏茶的功夫,便直直走到那点着烛火的铁栏之前。 “殿下,你还是来了。” 久未见光,流萤显着苍白憔悴许多,身居牢笼,却从容不迫,“见我安好,你可以放心了,那便走吧。” “流萤?你在说什么,你是知道我会来吗?”赵蕴印象中,流萤不过是和她年岁相当,也怕这怕那的娇弱女子,怎会如此淡然,“你没有给我下毒,我知道的,今日便来救你出去的。” “殿下,你莫要痴人说梦了。”流萤叹息道,“毒不是我下的,但我确实听信他人谗言,买的那西域合香里混进了南疆蛊毒,本想以毒攻毒,但……” “不说了,我是甘愿留在此地,听候发落的。”流萤背过身去,略吃力了些,但烛火幽微,赵蕴难以察觉。 “你不要这样,我不相信……”赵蕴的泪刷地涌了出来,她伸手探进两栏之间的空隙,呼唤道,“你有何难言之隐,与我说啊,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要碰这铁栏!”流萤吼道,然为时已晚。 不过赵蕴毫发无损,便又握着铁栏,希冀能挤进去般,哭道,“你知不知道,我好不容易找到你的,可是你,你……” “殿下,莫为我伤神了,流萤不值得。”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消夜 “你凭什么如此自贬!”赵蕴怒极哭道,“你入关雎宫十二载有余,难道我还分辨不出,你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待我吗!” “殿下,如今再无回寰的余地。你又何苦执着于,过去的流萤是如何待你呢?” “可是我不信,我不信……”赵蕴未再多言,低低抽泣之声在密室内旋绕,她哭了好一阵子,又道,“我不信你会害我,只要我和他们说了,你、你便还可以回来的。” 确如赵蕴所说,流萤是自小陪伴她之人,忠心耿耿哪得质疑。若有公主亲自为她开脱,再返宫中侍奉左右,亦非难事。 流萤却似听到天大的笑话,重重叹道,“殿下信我,固然令流萤感怀,不该鬼迷心窍加害于你。若我说,我呆在此处才是这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殿下还想替我洗刷罪名,再让我回宫吗?” “真的吗……”赵蕴一时愣住,环顾四周,“可这里又小又黑,还被关着,你会生病的。” “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呢。”流萤虚虚笑道,拿出十足耐性,“这回听我的吧,殿下。回宫以后,莫再提我的名字,就当我是在养病,等病好后,我还会常伴殿下身侧。” 赵蕴心绪有些平复,仍带哭腔,“你别骗我,让我,让我细看下你身子是否无恙。” “此处通风不好,殿下还是快些回去,否则教我俩都喘不过气来。” 流萤再劝,赵蕴踮脚往里张望着,实未探出什么虚实,终是与她别过,末了小声道,“那我还能来看你吗?” “走吧,殿下。” “那我走了……” “嗯。” 不必念我,也不要回头。 目送赵蕴背影渐渐远去,她方朝着暗色中不知何处冷笑道,“戏看够了吗?” “翁涅姜央,你倒是有几分真心对她。南疆蛊毒,我可是费劲心思才从你这儿打听出来,你轻飘飘的,便悉数抖落了。” “安王大驾光临,就是为了看住我,害怕我对公主再下杀手?”流萤嗤笑一声,“将死之人,其言也善罢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起。 “劝你最好是如此,莫使些不入流的把戏。”赵起面色阴沉道,“想给你的主子通风报信,也得看看你和他,都有没有这个命了。” “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一个手脚筋都断了的残废,每日吃食里都下了软筋散,笼子还特意涂上能令蛊虫反噬之毒,要如何螳臂当车?” 流萤阴阳怪气完,便不管赵起会说哪些狠话,倚在墙边闭目养神起来。 赵起被她挤兑,也无甚面对赵蕴时的容人之量,即便在九公主眼中,她的二哥已是个顶顶霸道又无赖的人。 “好自为之。” 不过他心想,此人还有些用处,便不多牵扯,向着赵蕴来时的另一端走去。 那一头,赵蕴惹了满脸灰地回到书房,幞头上不懂在哪儿沾到的干草叶子,李瑛见状,本想伸手替她拂去,略一犹豫,还是寻了屋内铜镜递给她。 赵蕴接过镜子,却拿在手中也不动作。 照常上了那辆驴车,坐回位置,镜子躺平置于双膝之上,低头沉思之时,她揪住那一捏就碎的枯黄草叶,冥冥之中仿佛暗喻,昭示着那流萤性命,便似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再难延续。 只要你乖乖的,她便不会死。 她在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命是还在。 铜镜映照出她眼眶里晃动的泪光,“是我二哥关着她的。” 李瑛不否认,也不开口,她垂首,任那颗泪溅落镜面,轻声道,“你说,他究竟要做什么呢。” 无人应答,她自顾再道,“二哥变了,或是我从来就没有看懂过他。自太子成亲,他愈加得父皇赏识……” “殿下,谨言慎行。” 李瑛生硬地打断她,自觉语气稍重了些,又添道,“各人之命,虽无定数,却也不好妄加议论。安王志怀甚广,绝非坏事,况且。” “况且李瑛,自幼起誓愿护天下苍生。”他淡然道,“也定会护殿下周全。” 赵蕴闻言,泪未止而笑道,“但我现在觉得,比起被保护,更想去保护我所珍重之人。” 离京城是又近了些,过了城门,车外有了叫卖吆喝的,讨价还价的,间杂唱曲的撩拨琵琶,稚童撒欢的尖细笑声。 一墙之隔,繁华与萧瑟,一念之间,人事皆可面目全非。 虽李瑛是从没听她说过这话,她的礼貌疏离惹人伤怀,但更多的是,新奇又触动他心弦的特殊之感。 “那李瑛也愿殿下,得偿所愿。” 赵蕴哭过一场,略有些乏了,颔首道,“谢谢你,李将军。今日是我失态了。” 李瑛欲回她什么,却听颜彪在车外喊着。 “到了到了。” 未到宫城,颜彪却勒马,不对,勒驴停了。 “什么到了?”李瑛奇道。 “不是…吃藕粉?”他挠挠头,不明所以。 “糊涂,我现有说还去吗,都是什么时辰了。” 不过既来之,赵蕴则安之,恰好她有些饿了,在车里抹抹泪便道,“那就先去吃吧,一碗甜汤,喝了也不占多大功夫。” 藕粉是早就磨好的,芋艿团子做成甜口,并加醪糟、糯米、果干等等。李瑛和颜彪也要了碗尝鲜,却是和赵蕴分坐两桌。 赵蕴舀了勺送进口中,甜糯清香却尝出无尽苦涩,再回想今日与流萤种种,泪珠又一颗颗砸进碗里,似是水漫金山,还比刚盛上来时更满了些。 李瑛与颜彪对视一眼,是打算不吃走人了。哪曾想不过半个时辰便变了天,继而瓢泼暴雨,驴子逆着风,死活不肯再多走半步路,只得就近找了间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暂且宿下。 “这公主殿下,今夜不回宫,可还行的?” 颜彪要了一壶温酒,就着鱼鮓,与李瑛对酌。 “待风雨渐小些,你回侯府报个信,让我祖母给宁妃手书一封。” “好叻。” 再饮叁杯,颜彪酒意上脸,但不醉道,“扬州王琢,低价囤粮,再高价贩售给糟了洪涝的灾民。此事已有折子,就是那简叁弹劾的,你说说,锋芒毕露啊。” “操之过急。” “还有那个,今日那个。” “此女怕是来头不小,何以安王将她扣在手里,当作底牌在用。”颜彪扣着桌案,思虑道,“胡人,南疆,若真有人将他们串在一块儿……” 门外突然响起女声,截了他下文,“客人,你们同行那位娘子好像发热了,我给她送水,发现她倒在床下怎也喊不醒,快去看看吧。”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关于更新,原本打算两天一更,可能给追更的朋友们体验不好了,努力改进ORZ 苟合(勾引|脐橙、将军) 愈来愈猛烈的风雨,将窗门吹得猎猎作响,那店家小女儿怯生生地,领了他们往赵蕴房间走。 李瑛步子跨得大,当先一步冲进去,却又忙不迭退出来。那守着赵蕴的老板娘见此怪异,奇道,“既是她郎君,还不快来搀扶一把。柳芽儿,你来得正好,过来搭把手。” “哎,阿娘,来了。” 柳芽应声,母女俩费些力气,才将赵蕴轻拿轻放,安置回床榻上。 再说屋外二人,颜彪落在后头吃了个闭门羹,等了半晌悉悉索索的动静过去,柳芽缩头缩脑地溜了,是连看都不敢多看李瑛一眼。 “这又是在做甚?”颜彪问道,只见李瑛神色难定,视线游移,伸出一掌欲叩门,却被无形之力绊住,又缩回去。 颜彪彻底惊了,“怎地何时受了伤?四体不勤啊。” “去找个大夫。”李瑛转过身来不搭理他,深吸一口气,继而又道,“不,去宁徽府上,请他过来。” “得,这宁太医今天也是个该倒霉的。” 暴雨肆虐,颜彪不骑那呆驴,借了匹店家马厩里的将就用着,一路狂奔往宁府方向去。 再请这家老板娘打来半盆热水,以湿布替她擦身,换件干净旧衫。忙活完这一通,李瑛依旧像个门神把守于外,看上去八风不动,稳如泰山,却早被那胡乱沉重的来回踱步出卖。 奈何老天存心与他作对,老板娘刚走没多久,重物坠地的沉闷之声,并着瓷器打翻的清脆裂声,伴随赵蕴一声细弱尖叫,教人登时慌了神。 “殿下?”李瑛小心翼翼地发问,却无人作答。 他实恐赵蕴摔出个好歹来,只得心一横,推门而入。 原是搁置在榻旁的白底黑花瓶,碎成几瓣落了满地伤心,赵蕴从榻上又滚了下来,脸贴地躺平,水液湿哒哒地浸染刚换好的亵衣,不省人事。 李瑛忙上前虚扶住她肩,靠入怀中。屋外电闪雷鸣,白光骤亮,照清她微微湿润而发透的衣衫下,绵软起伏身段,与两粒不平整却可窥肉色的乳尖。 霎时,他如被高热体温烫到般松了手,赵蕴斜过身子,额角碰上床脚,竟是神智些微恢复,“唔……” 李瑛更如临灭顶之灾,换为跪姿大声道,“冲撞殿下,李瑛——” 他话未能说完,便有一物顶在他胸膛,像团绒毛滚圆的小动物在扭动。赵蕴以头抵在他颈侧,倾吐气流扫出微妙痒意,“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好久了。” 不等李瑛推拒她,赵蕴环住他腰半嗔半怒,“捉到你了,别想再走了。” 这还不像上回能安安分分地,她极尽亲昵,恍若醉酒情态,拽着李瑛要他别跪。李瑛看似只比清瘦多叁分英朗,却体量沉重,赵蕴只觉搬山似的,使出吃奶的劲也动弹不得他半步。 赵蕴显是毒发了,然李瑛未曾见识过,还当她是耍性子在逗弄自己,“殿下……” “你干嘛跪着,还有,不要喊我殿下!”她见挪不动李瑛,索性双腿岔开坐下,正正好和李瑛直视。 难以对焦的迷离眼神,对上他隐忍目光,她便疑虑顿消,恍然大悟道,“你在忍什么?” 被她一语道破,李瑛倍觉下咽艰难,“殿下,若身体不适,且先歇息,宁太医随后便到。” “都说了不要喊我殿下,你为什么要惹我生气。”她揪住李瑛衣袖,朝着自个儿拉扯,虽无甚作用,但教李瑛一低头,领略尽艳靡风光。 勾画她玲珑躯壳的月白里衣便似空设,沾了水汽而卷曲的鬓发紧贴颊边,朱唇轻启,呵气如兰,端的是幅不可多得的娇柔美人图。 只一眼,李瑛的定力就快化为乌有,脑海中浮想联翩,皆是令他暗恨自己,竟是如此寡廉鲜耻、轻薄无行之人。 胯下不该动作之处渐起,如蛇七窍都被攥紧,又似冬眠初醒,饥肠辘辘的野兽欲饱食一顿。 他心道得尽快脱身,再不能管礼数威仪,腾地站起欲走。赵蕴却不给他可乘之机,细软柔夷牵住他手,松松一扣,哀怨道,“你又要去哪儿。喊便喊吧,就是不要走了。” 李瑛反握住她手腕,已是忍到忍无可忍,“殿下,不必再戏弄我了。” 赵蕴低低呼痛,让李瑛撒手后,不再啰嗦,踮起脚攀上他肩,行云流水般,轻啄他面颊道,“明明是你不好,为什么还要我哄你。” 这一吻足让李瑛呆立原地。 雷霆大作,喊不醒尘世自甘堕落之人。 心底的怜惜、眷恋、爱意有如井喷,全附于他加深又拙劣的回吻。 “我要喘不过气了……你轻点……” 抵在门板上被啃到四肢发软的赵蕴,话里埋怨,手中却到处点火,双拳在李瑛背后轻锤,“换个地方。” 李瑛未厘清她是何意,赵蕴一手已覆上他昂扬鼓包,“你都翘着这么高了,难不难受。” 接二连叁的冲击令李瑛头晕目眩,几是怀疑是被赵蕴下了药。她巧手一解,下裳坠地,那话儿便老实探出头来,直挺挺戳在娇嫩掌心,赵蕴毫不避讳,皎白十指与通红肉棍融于一处,轻轻抚弄。 他脑后生风般,倒吸凉气,“殿下不必如此,此物肮脏,岂能污浊千金之体。” 然赵蕴庞若无闻,朝他笑道,“那你过来躺下,我便不弄了。” 那笑与他先前见过的,都不太一样,糅杂了饱满甚至要漫出的蛊惑,他只能乖乖上钩,束手就擒。再一回神,人已赤裸裸地躺在榻上,赵蕴伏在他身边,艳红舌尖舔过渗汁的肉眼,不争气的粗硕器物又膨胀几分。 “你不是很喜欢我这样吗?”她歪头笑道。 “殿下你……” 双手摸上李瑛精壮躯干,她撇撇嘴不满道,“怎么胖了这许多。” 李瑛失笑,他还欲抵抗,赵蕴柔若无骨的身子贴了上来,那朵细嫩娇花便恰好合上,湿漉热烫的肉根。 掐一把便会流水的穴缝隔着布料,将肉根完全卡在其中,如泡在温水里般爽透。而不时蹭过柔韧珠蕊,也令她口中泄出断续娇吟,像被挠了下巴的猫儿,餍足地叫春。 可怜李瑛又是防不胜防,没料到赵蕴天真烂漫皮囊下,藏满奇淫技巧。 他浑身僵直,任那湿润阴阜动作,半晌后听她忽而拔高的短促尖叫,趴在他身上颤栗着丢了一回。 “呼……”赵蕴搂着他再亲片刻,双腿夹紧了他腰,生怕他要逃似的,“你不要喊我殿下,我也让你舒服,好不好。” 说出来的却还似执拗童言。她见李瑛不语,不懂他是何打算,径自脱了亵裤,两片花唇毫无阻碍地包住肉茎,李瑛伸手要拦,她便与他十指相扣,一寸寸地要将那根粗物吞吃入穴。 刚进了卵蛋大小的顶端,赵蕴就支撑不住地软了腰,可她决心要让这人改口,啜泣般哼叫着,花穴缓被撑得满当,都已抵到她最深的禁闭小口,腹中略有些刺痛了,肉根方才全数插了进去。 “好涨,太涨了,你好讨厌。”她摸摸小腹,仿佛隔层肚皮也能碰着那硬热物件。 穴道收缩吸吮,更让李瑛捉紧她腰,欲起身反客为主。 朝思暮想之人,主动向他求欢撒娇,便是这世上最烈且无解的春药。 “不成,你得先喊我的名字,不然别动。”赵蕴按住他块块分明的腹肌,滑不溜啾,竟是汗腻了满手。 此情此景,李瑛早就热血冲头,久未纵欲,被赵蕴这通摁着揩油,终是哑声道,“蕴蕴,让我动一下,好不好。” 赵蕴盯着看那豆大汗珠,布满他涨红的俊脸,耍赖笑道,“我反悔了。” “你这般坏,先得被我欺负一下才成。” 圆润臀肉夹紧了股间热物,一快一慢地捅入再拔出,时而顶着骚软穴肉碾磨,令她快意难耐,先前被调教过的淫词艳语,皆是不吐不快。 李瑛听得头皮发紧,倒是他更像被占了便宜。直至赵蕴瘫软着要与他亲吻,软舌勾住他唇齿交缠,吐息间喘道,“我好累,你动一下下……呜,别那么快。” 他渐次加快速度,顶弄软若春水的肉穴,捧着赵蕴亦是香汗淋漓的脸蛋,双目描摹她眉眼轮廓,想是刻画入心,生生世世不忘。 赵蕴还欲倾吐,李瑛先她一步堵住她嘴,将她缚于臂间,潮吹之时的呻吟娇啼,便无声地落进他口中,满室只余水波微漾。 她呜咽一声,抽搐着绞紧肉根,李瑛挺腰将精水缴在穴里,淫水四溢,浓白汁液从塞紧的穴口漏了丝丝缕缕。 烛花无人去剪,寂寂熄灭,唯独他双眸一点清亮,李瑛虽不舍这温柔乡,却怕她累了疼了,已要鸣金收兵。 “蕴蕴,衣服湿透了,脱了别着凉。” “不要……”赵蕴哼哼唧唧地枕在他胸肌上,夹着略有疲软却还撑满肉穴的器具,半梦半醒间赞道,“胖了也不是不好,当个垫子好生软和。” 他坐起身想给她脱衣,又顶着不知哪处骚肉,赵蕴倏地娇吟骂道,“大坏蛋,再来一次。” 她拽着小衣不愿解,侧卧着被抬起腿,这回只任李瑛横冲直撞,双掌揉搓她丰盈乳肉,爽得忘乎所以,哀哀地又被送上顶峰,吃了满腹男精。 巫山云雨暂且停,赵蕴困乏难醒,然李瑛要替她更衣沐浴,仍是蜷起身子只往里躲。待李瑛靠蛮力拢她入怀,方是将简涬所赠、至今还未拆卸的金环暴露无遗。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今天这么肥,当浮一大猪!(*1篓) 感觉嘤嘤好像被骗炮了(笑)另,嘤嘤不胖,只是和小简比,有点壮。 接下来几章 请收看魔卡少男嘤的《替身炮友转正记录》 婉拒·上(微H、将军) 所幸黑黢黢夜色遮掩下,李瑛只顾着替她清理下身水迹,无暇分心。赵蕴被宫婢伺候惯的娇气,嫌他手重,便卷着薄毯往里一钻,不肯李瑛再碰。 “蕴蕴?” 赵蕴头缩在被里,哼哼两声以示“有事说事”。 李瑛对着这拱起一堆,无从下手,他是鲜少违逆过九公主,过去是,现在亦是。 “蕴蕴?”他又喊了声,却是无法察觉,情字当头,自己只做些无用又好笑的事,便觉有万般绵绵爱意,汹涌而出。 被他不厌其烦扰到,她裹起被子背过身,佯怒道,“你好烦喏,我要睡了!” 言罢,不知她装睡或真累了,任李瑛如何喊她,一概不理。 门外脚步声一轻一重,该是颜彪领着宁徽回来,李瑛弯腰穿鞋,却听颜彪压低声道,“……略有麻烦,还是明日再议。” “那……可给李将军,也开副调理方子?”宁徽迟疑道。 “侯爷身体好得很。”颜彪凑近与他附耳道,“你不知,他在凉州出了名的……” 后头声音渐弱了下去,却足让李瑛断绝,此刻去与他们会会的想法。 恰逢宁徽补个呵欠,疲惫不堪道,“困杀人了,我看,还是明早再给公主诊断。颜将军,今夜我与你凑合凑合得了。” 这年头,太医这行当看似是个一官半职,养家糊口,实则听去满箩筐密幸,还需进修学着给人台阶下。夜雨淋得宁徽牙齿发颤,已是麻木到无力感慨。 颜彪则爽快应道:“成成成,我屋里酒再热热,喝上两盅。” 两只落汤鸡勾肩搭背,哥俩好地蹬蹬蹬走了。 李瑛长吁一声,心间大石落地。 回首借微弱月光再看几眼,赵蕴裸露在外纤细莹白的脚踝手腕,褪去情欲后,透出些许嫩色。她睡相不安稳,没多时便翻了个身,张牙舞爪地占据大半床铺。 他暗道,“还像以前那样,怎么就不怕睡落枕。” 于是替她扶正睡姿,捋顺打结糟乱的发丝,虔诚地整理好这一切,放轻力道搂住赵蕴,再齐齐入眠。 久违的整晚无梦,赵蕴睁眼时天色初蒙,彻夜雨后偶有鸟啼,檐下滴水嗒嗒。 腰侧重物比她冬日厚袄还沉些,压得她昏昏难醒,打算推开,却是触及温热体肤。 赵蕴手刚搭上他臂膀,李瑛便是醒了,直直盯着怀里人,待赵蕴看清面前是谁,还像猫儿夜里一双招子,会发光似的迥然有神,吓得她瞬然清醒几分。 “你你你你,你。” 赵蕴如遭雷劈,风中凌乱。 她好说睡过两个,指不定比李瑛还老道些。粘连黏糊的下体酸胀不已,自是懂了昨夜发生何事。 李瑛只道她是羞怯腼腆,大丈夫该当表率,索性轻吻她眉心,与她问早,“蕴蕴,早膳回宫里吃,还是带你去东市吃?” “李、李将军?” 赵蕴猜想这是魔怔了不曾?尝试唤回定北侯往日冷脸,却悟不到,李瑛对她何有过轻慢。 她惊惧面孔落在李瑛眼里,又生爱怜,“你不愿我称你为殿下,何故又喊我将军,不喊我表字。”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赵蕴被他箍在怀里,欲哭无泪,又不敢辩解,只觉说多错多,好半晌憋出—— “文、正,你……我,我昨晚……” “你莫慌张。”李瑛见她眼角泛光,愈发柔声道,“本以为你于我无意,既是如此,李瑛定不会负你。” 天爷啊,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赵蕴心底抓狂,怎地就招惹上他。这一本正经的李文正,可比赵起那花花肠子还难对付。 帐间耳鬓厮磨,李瑛话少却难抑喜爱,双唇不住地流连她面颊。害得赵蕴想说声“你误会了”都无从开口,忽有那话本里,辜负佳人痴心的错意,倘使道出实情,便惹他伤心断肠。 茂龄男子毕竟气血盛旺,吻不过半刻就变了味。李瑛这番不作矫饰的亲密热切,还有那顶在腿间硬棍,是将赵蕴满身瞌睡虫赶跑,又引来淫虫泛滥。 她受不住一丁点挑逗,便自暴自弃,心说一回生二回熟,有此美人奋力耕耘,她还惺惺作态,岂不是暴殄天物。 毒发时瘙痒难耐,花穴盛不下几许清液,渐自润透她臀下被褥。李瑛亦有情动,压在她身上,吮吻舔吸她敏感处,肉具徘徊桃源之外,浅浅顶弄。 “你别动……” 李瑛下身胀痛,目视那块肉嘟嘟蚌穴,略被用得红肿,还卖力收缩着,似是馋这孽根,盼他用力教训,最好是操到这翕张小嘴水流不停。 “好痒……你快动动。”赵蕴伸手摸着那青筋暴起之物,直起淫欲,另一手干脆抚上挺立花蒂,扣挖自亵起来,引来前穴又一阵蠕动吐汁。 本是怕弄痛了赵蕴,她倒是乐于此道,放荡不羁。缠绵时娇纵性子,更显人如珍馐,让李瑛丢了自持便直捅而入,潮涌肉道夹紧晨起时分外粗挺的男根,捣在她苞宫小口,就惹得赵蕴颤颤地吟叫。 “呜……哥哥,好舒服,蕴儿好喜欢……” 她眼前晃过叁两张脸,最后定格于李瑛泛红双目,是发了疯般在以肉具鞭挞淫穴。 两人搂抱一处,她松垮衣衫被颠得散开,连李瑛咬住那嵌了金环的奶粒,满攒精水都纳入体内深处时,赵蕴亦魂飞天外,早忘了她欲守住的秘密。 朝阳东升,洒入汗液与淫汁混杂的此间,一榻横陈遍布爱欲痕迹的玉体,唯独两只雪兔般嫩乳,坠着一对纯金圆环,若是轻轻拉扯,那声娇吟便会从她唇边逃逸。 “蕴蕴,此物不伤身吗?” 仅是指尖摩挲,赵蕴又差些要骑着他行苟且之事。好在夜里折腾到白日,毒性稍稍压制,她勉力答道,“无事,我,我起来穿衣,回宫了。” 本有关切之语,却得缩成二字,“也好。” 收拾起榻上狼藉与心下失意,他拘谨道,“你先行歇会儿,昨夜宁太医应是来了,虽说风热已退,还请他再做诊断。” 李瑛行军多年,利落果断,捡起被赵蕴乱丢的袍衫穿好,便退出门外,自去寻宁徽了。 而赵蕴躺着半天,懊恼许久,只叹造化弄人,睡谁不好,睡了这言出必行、一丝不苟的抚远大将军。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一觉醒来500收了,谢谢各位观众老爷谢谢谢谢 准备抽空写番外,小简、起子、嘤嘤叁选一 评论区见or欢迎去微博【大喇叭:嗨咩猴比的QQ空间】唠嗑~ 婉拒·下 她想破大天了,是想不出,和李瑛有婚约、再睡过李瑛、且李瑛属意于己,一环扣一环,该如何拆解。若今早那回与他摊开了分说…… 说到底贪图一时欢愉,赵蕴是头回体会到,太学那教书的,每次看到她课业时的心情,该当是这,恨铁不成钢。 “客人,热水。” 她正想得怨天尤人,脑瓜嗡嗡,不知今朝何夕,门外那道细柔女声,适时打断她烦乱思绪。 “进来。” 赵蕴吱声,柳芽轻推开门,端了满盆刚烧开的滚水,却惊得差些打翻。赵蕴贪凉,薄被仅裹着胸口到小腹处,春光大泄。 玉白娇躯掐着红痕青印,颈下蝶影般错落吻痕,就连两捧颤巍巍的奶肉,亦缀几点落梅。 柳芽“啊”地叫了声捂住眼,忙转过身去,压低嗓音,“冒犯客人了,热水放在这儿,可还有什么吩咐?” “那再借件衣裳给我……” 素日是有人穿衣服侍,光着身子又有何妨,柳芽面红耳赤,倒让赵蕴脸皮厚不起来,更支吾道,“还有,贴身的亵衣。” “我给您拿衣服去。” 柳芽臊着脸给她备好浴斛皂角,逃似的快步溜了。赵蕴慢慢吞吞地挪到澡盆旁,抬腿跨进去,腿根竟还有个未消退的牙印,一看便知谁人大作。 被暖暖水流包围,赵蕴松懈地叹口气,这李文正憋得狠极,泡进热汤里头,方觉身子要散架似的酸痛。提及李瑛,她头搁在这木桶边上,是又一阵哀声哉道,回肠百转。 这厢,九公主连沐浴时,都还在思虑,究竟得用什么法子逃婚。 那边厢,小客栈的破床咯吱咯吱摇到叁更,天蒙蒙亮,宁徽与颜彪没睡多久,又扰起民来。相顾无言到天明,两人顶着乌青眼圈,已坐于堂下候着李瑛。 支开颜彪去给赵蕴买些粥饭点心,待他走远,宁徽续满杯中茶水,才与李瑛道,“李将军如此心忧公主,宁妃娘娘若知,定是极宽慰的。” 提及宁妃,李瑛只道,“辛苦宁太医,昨夜……” “哎,这就不必多言。” 宁徽忖度轻重,心知李瑛此人并不好糊弄,是要透露些消息给他,“佳期将至,还得让将军先知,殿下实非风热,乃是身中火毒。” 他便将曾与简涬所言,转述李瑛,看他略显沮丧,约莫猜出些因果。 “遵从安王嘱托,业已让我老家那小侄子,马不停蹄从临安送药过来,不会耽搁太久。” 李瑛迅即恢复成不动声色,稍有奇道,“可是宁慈光之子,宁峭?” “正是这不成器的小子。练了点叁脚猫功夫,还算可靠,便打发他当个苦力。” 宁徽笑得微微尴尬。他可不敢告诉李瑛,宁峭走地仓促,半道了,觉察拿错药,否则是早就到了京城。 “虎父无犬子,来日必有作为。” “哪里哪里,在老家成日上房揭瓦的,难管教。” 再与李瑛一来二去,你夸夸我战功赫赫,我夸夸你妙手回春。等到颜彪揣着刚出炉的十来个胡饼并一扎栗子豆沙馅?饼*回来,添一碗客栈自熬的小米粥,潦草一顿早膳便算成了。 宁徽知趣,让李瑛先送吃食到赵蕴房中,用完再替她把脉。 这大概是李瑛生平最忐忑又舒心的时刻。 客栈唯一间上等客房内,赵蕴赤足摊坐于榻上,衣冠不整,捧着碗喝粥。 本是极失仪又不体面的散漫模样,他却瞧出莫名的快慰,犹如这只是个再寻常不过、会与她携手共度的每个清晨。 她递来掰成半块的胡饼,指尖被油润得微微发亮,“你不吃吗?” “我……” 李瑛沉吟道,“宁太医与我说,你身中火毒,昨夜便是毒发。殿下虽是于我无意,但既有夫妻之实,还望殿下叁思。” 赵蕴听得眼皮直跳,心说你这妄自菲薄,我阿娘可是中意你,就差昭告天下,九公主的乘龙快婿只得定北侯一人。 可她倒也不爱刁难,或是说干看着李瑛黯然神伤,饼不吃了,置于手旁抹了嘴道,“李将军,天涯何处无芳草,何需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 不错,赵蕴煞费苦心想出的上上之策,快刀斩乱麻,她见李瑛垂首不言,想是着实奏效。 便又道,“大好年华,何需浪费在无关之人身上?昨夜今日之事,就当是黄粱一梦。” 李瑛依旧不语,就当赵蕴以为他欲倾诉之时,只越过矮案,近乎拖拽般,将她拉进怀里,闷声道,“若我说,只倾慕殿下。且有一事,要与你说。” “何事?”赵蕴却也好奇。 得了赵蕴回应,继而他下定决心,一字一顿,“蕴蕴,昨夜,是我,头一回……” 余下哪需赘述,自是懂了,这李瑛活至二十有叁,今朝真真是完璧归赵。 赵蕴本有挣脱之意,闻言宛若下巴惊掉,久不能回话。 “李文正,你,莫不是,说笑的?” 难不成,还要我为你这清白之躯,担上大半辈子? *煎堆,炸麻球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至此所有姘头都拥有了姓名,欢迎远房表弟小乔(不是) amp;嘤嘤真的很喜欢给情敌们立“大有可为”flag 脉脉 “自然不是说笑。”李瑛正色道,却是未能领悟赵蕴所问何意,“漠北久乱,一去七载,何尝不是日夜思念。秋猎过后,本想与你好好道别,只可惜凉州告急……” 世间诸事沧海桑田,过去她盯着李瑛不放,虽是幼时见猎心喜,却教李瑛动了真心。眼下殷殷情谊,谁又能分清,缘从何起。 他身上有道关卡,黏紧赵蕴时就松了扣,如温驯猛兽被囚于笼,只向她臣服。而赵蕴微微推搡,他便顺从地端坐一旁,轻拢住她手,又道,“还请殿下……不,这是李瑛夙愿。” “此生只愿与殿下——” “可你知道,我……” 赵蕴倏地打断他,缩回了手,避开他热切期待的目光。 “我不想嫁给谁。”她许是想说,不想嫁给你,却觉得这句话过分残忍。 “但昨夜之事已是定局!” 李瑛握住她肩,几是吼道,“难道,难道要我和你、和你,不对你负责吗!” “我的身子,无需谁来做主。”她斩钉截铁道,甚至略有些咄咄逼人,“若是个任人宰割的玩物,才需他人决议去从。就算是做飞禽走兽,活在山野莽林,朝生暮死,亦是一世自由。更何况,我是人,不是玩物。” 李瑛缄默,别过身子再不接话。 赵蕴这脾气,没能说服谁,反是先将自个说得火冒叁丈。她见李瑛无话可说,隐有怒意,整整衣衫便往楼下去,撂下他独坐空房。 临近饭点,大堂内却皆是空桌,唯独宁徽与那柳芽同坐一张,案上搁两碗绿豆甜汤,浮着冰渣。 长年累月做些粗活,柳芽不算细腻的手背燎了半片通红水泡,疼得泪眼朦胧,正朝着给她涂药的宁徽问道,“宁大夫,怎么还没好?” “哎,莫急,我替你把水泡都挑破了,再涂药。” 宁徽一双手生得比她还好看叁分,骨节分明,遒劲有力。 “痛……” 却是绣花枕头,粗苯得很,令向来极能忍耐的柳芽,咬紧牙根地细声喊疼。 “小叔叔,你好说是个太医,怎是如此手拙。” 赵蕴一看柳芽肿胀双手,便知是方才被热水给烫了,立时心生歉意,将宁徽赶边上去,仔细替柳芽处理起伤处。 然此药是宁徽随身带的普通烫伤膏,不比宫内良方,愈合后定会留下疤痕。 “回头我让人再送些药来,手上多了印子,便不好看了。” 赵蕴给她里叁层外叁层的包好,柳芽举着猪蹄似的两手,哭笑不得道,“客人,这样包扎,倒不好干活的。” “你伤得严重,理应休息几天。”赵蕴眼珠滴溜转转,将那束紧的团花纹囊袋塞进柳芽怀里,重甸甸一包。 “哎呀,客人,你给我银钱也是白费,不如快快收起来。”柳芽以掌捧着荷包,示意赵蕴收回。 “怎会是白费?”赵蕴讶异道,“这钱权当作你歇息时,亏损的补贴。” 柳芽轻摇头道,“我家店小,人手也少,若我歇了便会影响生意。且又能随便找个外头的帮忙,还不知他是好是坏的。” 这番说辞,直让赵蕴哑然失声,确是想不到这其中道理。 许久,她似是提问,不解道,“那你不会很疼吗。以前我嘴里长了水泡,都疼了好些天。” “这不算疼。” 拗不过柳芽,赵蕴下足心思包好的粽子被拆了线,露了馅。她还欲与柳芽再讲两句,后厨一男声喝道,“柳芽儿,过来帮忙,还坐那儿歇什么?” “哎,阿耶,来了。” 她敷衍地扎了一圈,半透纱布下可见烫红的皮肉。赵蕴喊不住她,愣在桌旁,“怎么这么急。” 宁徽见状,不过笑笑,却也不多话。 “殿下,车马备好了,现在走吗?” 颜彪满头大汗地进屋,拿过桌上糖水一饮而尽,喝完才道,“怎不见侯爷?” “他……” “侯爷在二楼。”宁徽笑道,“殿下,既是无恙,那就回了宫再给你开药。” “我能有什么事,不要喝药!” “颜彪,送殿下回宫。” 李瑛如影随形,似鬼魅突然出没在她背后,“殿下身体要紧。” “李、文、正!” 泥人也有叁分气性,李瑛性子寡淡沉稳,也架不住赵蕴吃到嘴又吐了,浑似蹭饭赖账的。他只道,若昨夜是毒发,那今早又作何解释? 赵蕴被他轻轻一提,捉上了车,李瑛便屈于车内另一隅,喜怒不形于色,却是能瞧出,他在生气。 若真是给气到了还好,得让赵蕴省一桩事。她岂会知,李瑛神似愠怒,心内滴血,又怕吐露表白之词,再戳到赵蕴反骨,说些让他愈加心灰意冷的话。 他不擅,亦不会与她巧言令色。 可临上车前,颜彪快抽筋似的与他使眼色,便是教他别一副死人脸,多说些讨巧的话。 思至此,李瑛硬着头皮,打破此时沉寂,“方才是我言过,但李瑛,并非意指殿下是‘玩物’……只是,以为昨夜……” 以为是你情我愿。 赵蕴还在气头上,不理会他,不过本也就知晓,李瑛是无甚嘴上功夫,只愤愤道,“随你如何去想。” “我……” 他欲辩解而停,只觉自己是徒劳无功,越说越错。 李瑛如何伤心忧愁,此后细表。 现说九公主,常言有道,有恃无恐,正是这不占理,亦不占情面的赵蕴,气呼呼地回了承欢殿,连灌几碗药汤,苦得脸要皱出褶子来。 她令宫婢取几颗梅干,只一人怯弱道,“殿下,早前有人来吩咐,说是以后都停了这渍物。” “倒是谁管的这么宽。” “奴是听闻……是安王殿下……” 回话的被身旁宫婢狠踩一脚,止了话头。 赵蕴顿觉兴致索然,用过晚膳,早早打发了内殿外一干值守。 寂寂旷然寝宫,仅余一人。她蜷缩榻上辗转难眠,忆起这些时日发生的种种,愈发心浮气躁。 月色正盛,关雎宫灯火将熄,宁瑶面前跪服之人正是族弟宁徽,她悄声问道,“药何时送来?” “快了,不会耽搁。倒是李瑛,不像与安王有结党之意。” “折了翅膀的海东青,还算鹰隼?”她轻蔑笑道,全无素日婉约温柔,“赵起这小子,诡计多端,别想着找他的差池。” “那依阿姐之意……” “按原先打算,且等他自露马脚。” 承欢殿。 赵蕴披了件薄衫,倚于半敞门边,习习凉风拂面,暂得顷刻宁静。萤火闪烁,当空银盘,星河倾倒,牵牛织女两两相望,脉脉不语。 远眺无垠夜空,她喃喃道,“竟是乞巧将至。”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有点虫明天捉,po这个网真的醉了(。 中元(附猴の请假条) 时值七月,烈火灼心之感渐退。赵蕴命人搬了只胡床,歇在梧桐茂盛树荫下,而未等她闭目养神,宁妃亲自造访。 “蕴儿,怎么精神不好?” 宁瑶走近她身旁半蹲下,怜爱地摸摸她脸颊,然视线触及她颈侧,似煮烂红豆般绽开的圆点,不由带上几分暧昧笑意,“怎地殿内蚊虫多了?你看,这身上被咬的,可怜兮兮。” “不是……”赵蕴欲语昨日是在那小破客栈里,许是不经意间被叮到。 再看宁瑶笑里满含欣慰,赵蕴立刻睡意飞了大半,恍然猜出她作何想,忙解释道,“昨日我,我……” “宁徽昨个给我捎了信,说你病得可是不轻。”宁瑶叁言两语,竟是戳破了她出宫夜宿,“这几日,别总想着偷跑出去玩,好好静养。” 赵蕴本以为会挨一顿臭骂,谁知宁瑶蔼然可亲,一团和气。不复从前,若和赵起偷溜出去,不朝她报备,轻则抄书面壁,重则罚跪鞭笞。 当然这“重则”一般都由赵起担着,光站旁边看杀鸡儆猴,她亦是心肝颤颤,得老实上个把月。 “马上中元节,七月十四,你同我去云龙观斋祭。” 见她不吭声,宁瑶绕过此事,站起身来。 “哦,好。”她乖乖应道。 “你这身子自小不算好,近半年来更是吊在药罐子上,可得保重为先。这两天不提,下个月了,秋猎、婚事都近在眉睫。” 她显然是一清二楚,赵蕴昨日该与李瑛一处。这宁徽虽是听从赵起差遣,赵蕴心想中毒解毒等等私密不会详述,但要打听她是同何人出宫,更与谁共眠一夜,却也手到擒来。 “阿娘,我不是说了,我对李瑛……” “你还与我装傻充愣?”宁瑶干脆挑明了道,“再说,有意无意又何妨。” 赵蕴闻言,隐约想道,原是在阿娘眼里,这刻的“贞节”“爱恋”都置之度外,只有用便拿来,不用便弃之如敝履。 “你出世那年,西北大捷,是几十年来头一遭的。圣人大喜,册你为平远公主,直言是上苍感召,派你来助赵家气运。” 见她无话可回,宁瑶忆起往事,和颜悦色许多,“后来你也知,李文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与你自然天造地设,蕴儿,这不就是你的福气吗?” 她笑容温婉可人,风华正茂年纪,却让旁人蓦地生出可怜可叹,只道一入宫墙,心如死灰难燃。 赵蕴不得其解,如何也想不通“福气”与“有意无意”是能相提并论。 “阿娘,你为什么都不会想我愿不愿意呢?” “蕴儿,你不是小孩了。” 宁瑶厉声道,并唤近随捧来经书,“这几卷《叁官经》《北斗经》都抄完一百零八遍,否则不得离这承欢殿半步。” 赵蕴自是不得违逆宁妃,待母亲扬长而去,她幽幽叹道,“还同以前一般是抄,却总觉不同了。” 过去身边的流萤、玉桂,还会劝解她宽心为上,再近些更有简涬这朵解语花。可从简潼尚公主、上巳、到简涬远赴扬州,她已然心境大不一样,此刻更有怅然若失,如同心缺了一块般的空洞。 赵蕴不知这是好是坏,仿佛人世间就须得遭受这些磋磨,她只是渺渺一粟,随波逐流,仍旧尝尽百般滋味,不痛不休。 转眼将至中元,午时祭祖过后,便启程往城南云龙观去。 七月十五,本是盂兰盆节之说,乃是佛道皆庆的盛事。城中诸寺造花树、做幡花、施粥等等,各观纷设道场,鼓舞喧嚣,而城中百姓为祭祀祖先或看热闹,亦是人流拥塞。 宁妃一行人等车驾似泥丸入海,龟速前行。赵蕴与宁瑶同车,按耐不住地朝外观望,今早将经卷递与宁妃时,总算得了她半个笑脸,是以眼下举止放肆些,并未惹来怪罪。 街边酒肆勾栏里正演着《目连救母》,赵蕴倚在侧帘旁,津津有味听完大半场,宁瑶瞥了一眼,“目连救母,倒只求你让我省些心,便是在救我了。” “怎这也能绕到我身上。” 赵蕴略有不快,更是这戏还有半场,便已至云龙观前。 香火缭绕,诵经阵阵,新修的道观飞檐高翘,排场阔绰,可谓是珠翠围绕、金碧荧煌。 “修得如此宽裕气派,不知者还要以为这儿是……” 日光折射那匾额上璀璨生辉的烫金大字,赵蕴心说,未免过于奢靡,却忽地咽下了后半句话。 “见过宁妃娘娘。” 只因比这满目琳琅更扎眼者,是那搀扶着徐氏下车的定北侯,李瑛。 “阿娘,你怎么没说他也要来!” 赵蕴低声惊呼,宁瑶笑道,“上回给你姑祖母引荐,此番邀她来听郑天师说法,并斋醮告慰先人。至于旁人,我可是猜不着谁会来的。” 被如此摆了一道,肇事者还装作全然不知,赵蕴是被气得一时失语。未等她辩驳,徐氏亲热地上来与宁妃招呼,问她道,“听文正说,公主身体染恙,可曾好些?” “好多了,谢谢姑祖母关心。”赵蕴边说边瞪着她身旁李瑛,李瑛面如冰琢,毫无表情。 徐氏笑呵呵地搭着她手,关切道,“得闻殿下安好,便放心了。” “文正,带殿下四处转转,我与娘娘要去拜谒郑天师。” “什么?” 赵蕴还欲抱着宁妃这尊大佛不撒手,宁瑶已悄然抽身离去,再看徐氏那可掬笑容,竟让她瞧出几分狡诈来。 李瑛领命办事,领着赵蕴在观内有条不紊地闲逛,半个时辰且听周遭喧嚷,两人金口都似紧闭的蚌。 而赵蕴看不出有趣稀奇,寻得个清静角落,怏怏不乐生起闷气。 眼看供奉给诸圣先祖,今日先让游览之人观赏的纸花树,都快被赵蕴薅成秃的,李瑛总算开口道,“殿下,何故如此气愤。” “你还问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蕴反过身来,手里一把花绿碎片丢在他胸前。 “我……” 李瑛被她诘问,虽此时此景,非是出自他手,却心虚低头道,“分隔数日,确是思忧殿下,今日本以为,有一面之缘便是庆幸。” “你!”害羞个什么劲啊! 赵蕴简直七窍生烟,暗道都是赤诚相见过的人,怎是这般羞嗒嗒的,“还不快想想办法,真要等秋猎过后,赶鸭子上架不成?” 可叹傲骨嶙峋一位杀神,被赵蕴捏住软肋,或是说,任这软肋将自己的心踩在脚下。 他愿闻其芬芳,不愿堪折,故而有万分爱意,都不诉诸于口。 “若我说,我不愿想办法,殿下可会怪罪。” 李瑛别过头去,秋风将起,满院青黄落叶飘零,只显他更寂寥叁分,“我亦知,殿下心有所属。然情投意合者,岂会抛掷不顾,再不留恋。” 他似是在谴责简涬心狠,又像是在自责,一去数载,教世人都以为他冷心冷情。连最珍重之人,都成断线风筝,眼中的缱绻痴情,皆是错付东流水。 “你在胡说什么。” 听他一番说辞,赵蕴只觉血液倒流般,浑身颤栗。 她不懂从何开口,只咬牙道,“李瑛,你在说些什么,你知道吗。” “客栈那日,你便是将我,错认成了简涬。”他分外笃然,惆怅道,“还有那…金环,也是他赠予你的。” 李瑛爱她,却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白痴,冲昏头脑的喜悦维持一夜,再被她亲手打碎。他既知火毒引诱男女交合,又怎会不知,她口口声声喊的“哥哥”,只透过他,窥看另一人的身影罢了。 “你这是听哪个王八蛋说的!” 若说赵蕴恐惧羞愤吗,倒不至于。但挖开心肉上未愈合的疤,总比流言蜚语,还让人更痛些。 “殿下还是小孩子一样。”李瑛反而笑道,“同榻而眠,难道有人藏在床底偷听?” “越说越离谱,李文正,你莫要太过分了。” 赵蕴气得嘟嘴皱眉,又提及简涬,极不自在,突如其来被他这话吓着。 有个人藏在床底?好生可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她转念又道,“你好话不说,净掀我的底。我便问你一句,这婚事可能推拒?” 李瑛暗道这绕不过的坎,只得调动他最厚的脸皮,声音越发放低,“可是殿下隔日清晨,不也…未推拒我。还是说,殿下厌恶李瑛之深,连看都不愿再多看一眼……” 言罢便脸涨红地捏紧拳头,背在身后绷直了腰,等候赵蕴发落。 她如闻天方夜谭,却是笑了,见着不得了的新奇玩意,乐不可支道,“李文正,你都知道我这些事,还与我做过这些事,还脸红了。” 回京后除却校场点兵,未再日晒风吹,李瑛愈加肤白似往昔,两抹飞霞煞是醒目,衬他剑眉星眸,秀色可餐。 李瑛没得她肯诺或否决,还让她取笑在先,急道,“殿下,你身为女子,岂可、岂可出言如此……” “女子如何?反正是我做了,你也做了,何需拐弯抹角。” 赵蕴这才发觉,李瑛自小不爱说话,她问十句,他答十个嗯,竟都是在强掩羞怯。 “这不相同,女子行事,自当小心为上。”李瑛吞吐道,“且倘若殿下,要与他人做这事,还需谨慎,万不可……”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瑛,打住。”赵蕴笑得岔气,揉着肚皮,“你怎比小时候,还好玩些。” 李瑛神色板正,不为赵蕴狂笑所动,更让她觉着,再说上两句刺激他,却显她是个坏人,便不忍多言。 “殿下,你可拿我当作笑料,当作他人替身。” 见赵蕴是浑不在乎他所说,光顾着好笑,李瑛倍觉酸涩,“只以后莫为他人伤身。爱你之人,会比你更痛,恨不能以身替你痛之。” “那你说,他知道我病了,也会难过吗?” 赵蕴无缘无故地,或说被李瑛勾起回忆,忽然迷惘道。 “心系于殿下,那自然会。” 他一字一句,肯定道。 “谢谢你。” 她谢意发自肺腑,苦锁于心的疑虑与不甘,终于有了小小的解答。 “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这些话。虽然这对你不公平……” 赵起容不下她的心属于别人,只连带简涬一块被斥责。至于旁人,宁妃、天子、她的兄弟姐妹,确是无处宣泄。 “无妨。”李瑛垂眸,“李瑛说过,唯望殿下日日心欢,百岁无忧。” 赵蕴倏然想,纵有甜言蜜语千万,是只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清楚,他的真心。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不要问蕴子为什么越来越像渣女了5555 蕴子只是随心所欲的小女孩 【暂时断更两周】 因为确定了复试时间,最近都忙着看书和写论文 下次更新是5.10晚上 第一个番外(包含一丢丢剧透)隔天发~ 以后就是日更啦(也不一定) 千灯 世间朝秦暮楚者十之八九,独见李瑛托生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粗略看去冰冷无情,却是痴沉难移,认定了她便心若磐石。 “我好像是,谢过你好多遍了。” 赵蕴思忖,又离他稍远些,叹了口气,“倘若我能拿起又放下,又……” 又怎会有千种难解愁思,时时盘亘于心。 她望向李瑛蕴满情意的双眸,似漆黑寒夜中嘭地点亮的篝火,离他近些便可取暖,太过近了会被灼伤,教她无可适从。 意乱情迷时大可与他被翻红浪,然他终究不是简涬,赵蕴亦不忍将他视作谁人替身,索取爱怜。 “都是我不好,害得你以为我、我会去和父皇道明实情,婚约……” 李瑛意会到她拉远的距离,是阻拦这将有可能的最后通牒,便抢口道,“离秋猎尚有月余,殿下不妨到时再作决议。” “如此也行,我,我。” 赵蕴将手头那光杆花树扶扶正,躲进更逼促之处,如做困兽之斗般,急得团团转,又结巴起来。 “日落前需和祖母回府,殿下既已熟悉观内布局,李瑛先行告退。” 理论上虽是你进我退,但她退时,李瑛稍一行礼,神色复杂难辨,也敲着退堂鼓走了。 此夜留宿观内,待明日午时,天子将亲临云龙观,以示道法兴盛。 宁瑶还在与郑天师长谈。赵蕴闻讯便先回房,用了些绿葱葱、黑糊糊的斋饭。 酱瓜、昆布、素煮苜蓿,配硌牙粟饭一碗。她尝了几口便让人撤了,心说那些个修行做女冠的,非是狠人做不成。 她是不清楚个中门道,凡如公主、郡主等,修葺道观立号者,又岂是愿和光同尘之人?寻个好听又省事的名头,方便阴私之事。而云龙观的素斋,已算考究丰盛。 赵蕴心里嘀嘀咕咕,属实无聊。随手翻出屋内书架上经卷,只瞅两行字,她就眼前一晕,直要打起瞌睡。 躺回榻欲会周公,屋外稚龄小儿惊赞之声忽起,嬉笑打闹,好不快活。 她又来了劲。 “中元是应有节会?不好出去,总是可以偷看的。” 如此想着,赵蕴记起白日游览时的路,摸黑跑到观内正堂旁,合抱粗木枝丫已攀向墙外。她扎起裤腿袖口,像只猫儿灵巧地上了树。 她也不管这腿叉开还瞎晃的姿仪有多浮浪,稳坐树梢,打量起云龙观外。街上稍显冷清,只因人群都在赶着往城中某处去。 不过有一人是背道而驰,双手揣于怀中,站在院墙旁。幞头的帽尾颓靡地垂到前面,他只扫看一眼,不做整理。 此人身材高大,腰细腿长,身侧佩刀,让赵蕴觉几分熟稔。 再听他深呼吸叹息一声,转身抬首,赵蕴眨眨眼,他们便互相惊呼道—— “你!” “李文正?” 她揉了揉双眼,还当是自个儿看错。 然盯着墙下这人脸都烧红,她才道,是李瑛没跑了。 “你不是回府了?” “我……” 李瑛岂能直言,送徐氏回府后,又折返立于观外。思忧佳人,逸想窗烛下绰绰倩影,才得些慰藉。 赵蕴却没在意他如何辩解,心有旁骛,蓦地面露欣喜之色,遥指夜空。 “你看背后!” 半边蓝黑云层侵染橙红,火烧似的隐隐透光,而那光落进她眼底,又映入李瑛眼帘。 “应是中元放灯,有此奇景。” 他回头看道,“天官赐福,地官赦罪。中元之时思故缅怀,往年凉州亦会放河灯,祭奠沙场阵亡的将士们,祈愿英魂安息。” “那只要是故去之人,都会放一盏灯纪念他吗?” “是。”李瑛注视那愈来愈亮的天边,“祭奠无名无姓者,令工匠扎一只最大的莲花灯,再请城中僧道超度。” 赵蕴模糊地道了声哦,出神地看了许久。 不知她在想什么,脸上迅速闪过的哀怜与可惜,被凄清月色衬得更脆弱易碎。 心底那根弦自被弹撩一下,亦一发不可收拾,李瑛问道,“殿下?” “我。”赵蕴话到嘴边绕个弯,“我们也去放灯吧!” 她知李瑛先会拒绝,径自翻身下来。还将李瑛吓了个满怀,想伸手去接她,却见赵蕴爬上爬下,是挺技术精湛且纯熟于心。 “殿下?” 何时这么会翻墙爬树的? 李瑛没由来感到阵失落。 赵蕴拍拍手中灰,笑着与他道,“有你垫……一起去,想必阿娘知道,也不会怪我。” 敢情又是给做她垫背,李瑛却不恼,还颇受用,只啰嗦了句,“夜凉,还需添衣。” “云龙观早关了正门啦,走吧走吧。” 赵蕴脚下不停,追随行人堵塞的城中心里走,路旁渐有了叫卖声。 “啊,这个中元节,鬼门开,各家先人都要回来的啊。”“一只莲花灯,略表思念心,物美价廉。” “五文一盏,您要几个?” “一…要两盏。” 挂满纸灯的小摊子前,赵蕴思虑片刻,比出两根指头。 倒让人好奇,这小娘子年纪轻轻,何来需点灯纪念的故人。 李瑛伸手摸蹀躞带下革囊,问她道,“殿…小九,怎地要买灯?” “兔子,还有席逊将军。我曾听闻他家中无后,人丁稀薄。若世上真有鬼魂,今日无人替他点灯,那他是不是,会觉得寂寞孤独呢?” 李瑛只不解,“兔子?” “它被我喂了带水的叶子,吃坏肚子死掉了。” 赵蕴沮丧道,“我以为它溜走了,后来二哥才告诉我,它早就死了。我就再没养过兔子……” 李瑛这才幡然想起,是七年前,送她的兔子。他抿嘴不再提此事,与卖灯的摊贩道,“我也买两盏灯。” 他递出齐齐整整二十个铜板,钱袋里叮当脆响。 大概是鲜见这外圆内方之物,待他结好账,赵蕴晃了晃那袋子,觉着好听便又来了五六遍,笑道,“原来现在通宝*都长这样。” 许是人流攒动,这红尘喧闹气息,引她不自觉要多说几句话,“你买两盏,又是为了谁?” “我阿耶和阿娘。” 李瑛轻声答道。 他提及故去双亲,唇角略微上扬,转过头和赵蕴道,“在凉州,每年也都点这莲花灯。” “郎君可要在灯上写名字?” “嗯。” 再借过笔墨,他一手托着做工精巧的纸灯,于灯花下写两枚“瑛”字,方正遒劲。又极顺手地,接过赵蕴的那灯,替她署名。 “你的字还是如此工整,小时候替我抄书,怪不得是容易被旁人瞧出来。” 赵蕴凑近他身旁感慨,心说字如其人,果真不假。 此般水到渠成,两人却一时无察,直至那发髻步摇掠过他侧颜,李瑛后退半步,定定心神,将灯还与赵蕴。 “李瑛笔墨无甚长进,见笑了。” 今夜诸坊市内都是放灯的平民百姓,亦有仆役前呼后拥的贵人,皆为故人而来。 赵蕴龟速挪动到水边,小心呵护的灯,只怕被压扁。 她见身旁放灯者跪着,嘴中还念念有词,便有样学样,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虔诚地闭上眼。 只她是无声地请求逝者安息。 “小九,不必……” 李瑛欲拦她,赵蕴认真祈祷着,他便不再扰她,送那灯晃晃悠悠漂进河流。 和她离两拳间距,李瑛亦默然心念,是不让旁人知晓,他在想什么。 烛火在灯芯起舞,赵蕴总算站起了身,如释重负般,“好了。” 然往回走时,过路者都急着往前钻,不知是哪位千金贵胄,引这不小骚动,突然挤了起来。 “小心!” 李瑛眼疾手快,拉着她躲过辆急冲冲的小推车。 “抱歉了小娘子,改日来我摊上,请你吃块猊糖。” 那小贩却是头也不回地,追着热闹去看了。 “李文正,你……” 而说来他们都已肉身纠缠、水乳交融,可荒诞的是,与李瑛重逢后,这是头一回肌肤相亲,却无人敢对视一眼。 李瑛手长脚长,巴掌也是摊开比赵蕴还大一圈。赵蕴打头阵的尴尬退去,更觉自己被他紧握在掌心,像蒸饼里的甜豆馅,在外面包了层厚实酥皮。 “多有冒犯。” 他们实在离得过近,热流在身躯之间传递,不经意便烧红他的后耳根。 而赵蕴身后行人拥挤,一不留神,额头便磕他挺直后背上,似踢到铁板般硬邦邦,疼得她霎时眼泪花狂飙。 “呜……” 听她小声呜咽,李瑛忙回过身,却见赵蕴憋泪皱眉,欲哭不哭,忙拽着她飞奔出这混乱人潮。 两人寻得处石桥,他仔细端详后道,“可是撞到头了?” 他方才听到极细的“咚”与被撞到的轻微痛感,再看赵蕴,眼角泪珠要掉。 “没事,有点晕。” “若是有哪处不适,这便回宫先。” “哎呀无事,怎能回去?” “殿下……” “看灯看灯,莫再多说了。” 河面灿然抖动,人头熙攘,赵蕴与他的灯,早混在庞杂一群里,飘向下游。 七月流火,秋意已漫过街头巷尾,赵蕴打喷嚏时,肩上多了件外衫。 “谢谢。” “不必言谢。” 他笑了笑,无比满足的模样,背后是点点荧火。 她飘忽不定的心暗念,这么客气好像有些奇怪,可不这么客气,也不是她和李文正了。 被牵紧的手心里沁出汗,她看到忽闪的橙色流光浮在水上。 “好漂亮!” “嗯。” 他低头看她。 千灯共明,相映成辉。 *参考唐时,铜板是一般等价物。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猴比流恋爱法,先do后爱(耶) 隔了很久的更新,大家还记得蕴蕴子吗,记不得可以从头看一遍(喂) 番外大概要收费的,不会贵并且内容很厚实,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土下座) 阮咸·上 满城河灯浩浩荡荡,至赵蕴看倦了,来往人群都散了,这桥上二人方是恋恋不舍似的,将要作别。 呵欠接着喷嚏,赵蕴犯困地直嗷呜。却如那次逛夜市时,到点了她得睡下,走路都觉发飘。 云龙观地处建康坊内,城南地皮价贱,泥路亦是不甚平整,坑坑洼洼。赵蕴走得拖沓,又不拎神,差些便被绊倒。 “困死了,我得睡了。” 她喃喃自语,浑不顾身边李瑛,为难地手脚都不知摆那儿。 不拢着她,怕她这醉鬼行路,不留神便摔个四脚朝天,若轻薄些,那更是有悖李瑛的刻板伦常。若说他都入过九公主闺阁?可不能提,他自己都羞得不能多想。 如此只得提点道,“殿下,夜黑路滑,小心脚下。” 赵蕴甩手不当回事,李瑛无奈,亦步亦趋地跟她走了大半道。 九公主无意多言,他便也叁缄其口。 行至观前,李瑛欲叩门,她忽而道,“李文正,你好生奇怪。” 李瑛收了动作的手,心仿佛跳出嗓子眼,整个都顿住,才道,“何出此言。” “你好紧张的样子。” 她倚在墙下,笑道,双眸似中天明月,清辉浅浅,渗进他胸膛每个罅隙。 “既然于我有意,又为何避而远之?” 李瑛被问得脸红,“我…我知殿下于我无意,又岂可僭越。” 赵蕴闻言来了兴致,奇道,“若你一辈子都闷着不说,若我总是于你无意,你还要这样?” 她挑衅般的残忍提问,却像张着炸毛,虚张声势。李瑛本被刺得心酸,反倒轻笑道,“殿下,李瑛仅仅是随心而行,无果也罢。” “无果也罢……” “天已晚,殿下早些歇息为好。” 叁更鼓响,李瑛接过开门道童手中灯笼,转身辞去。 眼见他身影渐融入夜色,赵蕴随口似自问自答,“你说,无果也罢,真的有人,会为没有结果的事,付出心思?” “自然是有的。” 她心底喟叹,倏地冒出实音,将她吓得扭头一看。 半夜深更,道是谁人? 是上回在静安坊里,收留过她一夜的阮咸,金粟珠垂的头牌娘子阮都知。 “阮娘子?” “殿下?” 阮咸此日作京中寻常女子打扮,只亲昵地揽过她手,“上回未知小娘子尊姓大名,今夜我特意迟些来云龙观,不想是遇到你了。” “你怎会这么晚还在观内?” 赵蕴问过便自醒悟道,“噢,怪不得先前人许多。” “这回遇着的,竟不是上回那位郎君,却也是极俊朗的。” 阮咸不多解释,却是笑吟吟地误会起来。 闹得赵蕴双颊飞红,羞道,“不是的,和上次那个不是一回事。” “有何妨?” 烟柳之地的魁首,阮咸对男女情爱反倒见多不怪,狡黠笑道,“我知你若想换个人,无人与你作对的。再何况,只准男子纵情声色,不准女子喜新厌旧?” “你说得有理…但真的不是,和简、和上回不同!” 赵蕴点点头,又猛地甩头以表否认。 “啊呀,九公主,你可真是个妙人。” 阮咸被她娇痴憨态逗笑,朝她虚虚行礼再道,“是阮咸失态,还望殿下见谅。” “你在静安坊帮了我,无需多礼。”赵蕴扶她起身,又惊讶道,“你怎知我?” “我来找郑天师的,哪知她今个儿有贵客。”阮咸眨眨眼笑道,“我的消息还算灵通,那人不是李瑛,李大将军,他回京那日——” 她故意拖长了音,想看赵蕴如何表态,谁知这九公主慢一拍似的。 “回京那日?” 语气不咸不淡,连阮咸都要为这李瑛叹惋一番。 “不与你卖关子,回京那日,我在朱雀街旁见着他,可是威风凛凛得很。” “但我与他不是……” “今日的事,我不会与谁提及,殿下自是放心。” 阮咸一副了然于胸,赵蕴不愿多说,喏喏称好。 她与驸马成亲半年不到便和离,要说京中半点闲言碎语都无,这话赵蕴都不信。她不在意,却有人替她在意,恨不能日日耳提面命。 思至此,她忽地倍觉颓唐,宁妃责怪她,或许便是,听了看了这些,现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九公主的种种劣迹了。 而是她任性妄为在先,岂还能再怪阮咸多管闲事。 “殿下何故郁郁不乐,教我说,天下女子指不准还艳羡你,有此不拘束和逍遥快活。” 阮咸何等擅揣人情,聊博赵蕴一笑,“谢谢你,阮娘子。” “我都与你说的真心话。”阮咸笑道,“我有位才情盎然的客人,便曾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你既有金樽,又有明月,还不得意?” 见赵蕴闻言不语,若有所思。阮咸又道,“也是我卑贱之躯,念想粗俗。殿下,听个有趣亦可。” 两人言尽于此,赵蕴颔首与她道别。 落月乌啼,满庭白霜。 至赵蕴躺回榻上辗转不寐时,阮咸方是慢腾腾出了云龙观,在个阴恻恻角落里,又遇上熟人。 “我当是谁?玉箫娘子好雅致,也热衷这礼佛参道之事。” 她换脸似五六月的天,上一瞬艳阳万里,此刻已黑云重重,暗色中踱步而来的女子,亦无甚好脸色可言。 “可不如你,阮娘子。”玉箫清清嗓子,烟柳长眉皱满嫌憎,“我该是记着,你们那劳什子圣教,入教时没说过,肯你们吃锅望瓢,来这道观里偷师。” “萧常清!” 阮咸低吼道,身子一侧,手中银针闪烁流光,已至玉箫面门。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关于坊名,都是我胡诌的,毕竟是架空,文中设定杂糅。 关于番外,还请多等几天,文档昨天奔溃了,手腕也有点不舒服。 阮咸·下(woo16.com) “你这毒还是偷那南蛮子的,与我显摆?” “哦?” 茭白五指间嵌着根根寒光流转之物,阮咸嗤道,“归了我的东西,我要怎么用,可不算显摆。” 玉箫略有瑟缩,仍梗着脖子嘴硬道,“我劝你莫要这般行事猖狂,若将那一众心尖上的公主摆弄出个叁长两短,不光二皇子要发疯,母夜叉也得掘地叁尺,掀了你们圣教的老底。” “心尖上?真是心尖上,哪会看她以身涉险。”阮咸脸色更沉,眼角眉梢尽是讥讽,“都是棋子,先着后着,可怜人不知利害。” “到底谁可怜,丧家之犬。”玉箫忿忿地嘀咕,已是服了软,教阮咸听去,怒极反笑。 “玉箫娘子,你上回惊动了九公主,我还没与你算账。” 她掸掸衣袖,收针,扶好满鬓珠花,“怎地,今日来寻我的威风,坐不住了?” “那是不如你阮娘子,好人都教你做了,能去邀功,面子里子都给你挣去了!”玉箫狠狠啐了口,“我来,只要看看那母夜叉,是如何兴风作浪。” “你与我针锋相对,还不是觉着,我在殿下面前嚼舌根。”阮咸望向观内,意有所指,“人心难测,他是何想,不该我等妄加揣摩。” “你最好是。切莫忘了,是为何来这金粟珠垂。” “既如此,我们不还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阮咸淡淡笑道,先前欲持凶杀人的面目,仿佛却是错觉。 她挑不出破绽的笑颜展露,还是那,惹五陵纨绔争送红绸的阮咸。 玉箫这才罢休,冷哼数声,极尽轻蔑暗道,这下贱胡胚子若有出格之举,还是得早些回报给安王,转念还怨那赵起,非招揽这不干不净的…… 思绪被忽来一声“阿阮”打断,定睛细看,又是个碧目红发的祸种,玉箫恨得直想咬碎半口银牙。 无奈这面目俊朗的少年,确是不能向他透露过半分消息,玉箫只得挤笑道,“阮娘子,好福气,这么晚还有人来接。” “他指不定在哪儿玩够了,现想起我了。” 阮咸上前,一手搭在少年臂间,轻唤他道,“阿隐,你也去放灯了?” 这满脸傻乐呵的,原来不是旁人,正是那进京后不入太学,只顾瞎逛赏玩的鲜卑质子慕容隐。 “今日酒友们都去放灯,这便凑个热闹,又听他们说,你早间来了此处,便想来寻你。” 慕容隐相貌虽显胡化,然其玉山倾倒,朱唇贝齿,除却那翠绿双眸稍突兀些,大抵算中原人眼里不可多得的潇洒美少年。 长了副好皮相,吃得开,酒肉堆里打滚的狐朋狗友,自然时时带他一个。 “也是,你不喝够哪还记得我。” 阮咸语带埋怨,实属卖娇,惹得慕容隐挠头讪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 “不刁难你,若有事回去再说。” 语毕,阮咸且有几分匆忙,拽着慕容隐一步并叁步地先走为上。 听她调情骂笑似的,那玉箫亦不做他想,朝着阮咸袅娜倩影翻个白眼,给阮咸记了笔不务正事的账。心道臭味相投,还真长个婊子心,只盼她早些滚走,别误了自个儿计划。 这玉箫实则诬蔑,此二人关系乃嫖客和娼妓?非也,暂不详述。 先来说那被阮咸当作幌子的郑天师,是在内室会客,抽不开身。 金炉香尽,罗帐轻垂,碗大的夜明珠缀在床顶,莹莹幽光投在两具赤裸肉身之上。 “清露,方才有人通报,若是要紧事,便先去解决。” 宁瑶起身披衣,欲替郑清露绾发束簪。 两团腻白硕乳在宽大外衫下乱晃,教本该清心寡欲的道士又起淫念,捉住她乳球狠揉了一把,又将她压回榻上,引出阵阵娇嗔。 “不碍事,是个妓子,平日里也谈经论道,倒不想自己是个轻贱骨头……” 郑清露扒开她腿根,急吼吼地顶进那湿软肉道,连叹爽快后再道,“哪能登堂入室,参透道法。” “你这孽根嫌大了些,穿个道袍也惹来花蝴蝶一堆。” 宁瑶起先夹紧他腰,渐失了力气,松懒道,“就是那儿,别顶,要去了。” “阿瑶吃醋了?” 郑清露年富力壮,成这宁妃的姘头,回回见面都使不完的劲来折腾。心有别念,倒不敢随处采花,就怕宁瑶一个不顺眼踹了他。 他学道资质平平,惟有这胯下二两和漂亮卖相得宁瑶宠爱,就怕失宠。 “莫和我油嘴滑舌,弄完了……啊!”宁瑶被弄得淫汁四溅,又登上顶峰喘好一阵,再道,“弄完了,再给那秦婕妤起一卦……怎还这般粗大……” 郑清露一听让他起卦,瞬时加重力道,肏得宁瑶先绝了这等心思,好好叫起春来。 待宁瑶再丢了叁五回身子,虚软软地伏在玉枕上,绕过算卦一事,论起郑清露拿手的岐黄之术。 “你说蕴儿那毒,真对她无损?” “宁妃娘娘,小道项上人头担保,给九公主配好的调理方子,绝无伤身一说。” 郑清露殷勤地奉上乌漆漆汤水一碗,“这凉茶可祛火消毒,殿下解毒之前,也可饮用。” 宁瑶抿了口,淡淡道,“嗯,还行,就是甘草可多放些。” “好,这就去改方子。” 宁瑶静心合目,盘算起各件纷扰杂务。 窸窣声起又弱,郑清露穿戴齐整后道,“阿瑶,这茶不加甘草,你多用些,对身子也有裨益。” “嗯。” 他得了宁瑶回应再退下,溜去偏房开灶,熬了锅新茶。 而这刻,赵蕴听了阮咸一席真假参半的话,还坐在廊下望月。 此夜将休,是无人得眠。 *关于同为鲜卑族的慕容隐和阮咸,设定时参考了唐吐谷浑和室韦两支,质子有一点点高加索人种相貌特征。 更多免费小说请收藏:woo16.com 入笼·上 中元节且算稳妥过完,祭天祭祖,再得休沐几日,赵蕴闲散惯了的懒骨头,竟也莫名发起慌来,成日不知要忙活些什么。 若说她彻底改了性,也未到这般地步。脑中只见天地,盘旋阮咸所述,想得她头痛欲裂,却参不透究竟何意。 “喜新厌旧,纵情声色,我在旁人眼中,便是如此?” 赵蕴思至此,又觉伤心,她只是惯于按喜好行事,便落得快要声名狼藉。这世间的道理,有时是让愚钝之人难以看破。 有道是雾里看花,她自觉惹了半身腥,连累许多人,郁闷难言。 然赵蕴不知,阮咸有几分真艳羡,确实不假。皆因她的苦衷,业已容不得再似赵蕴这般,单纯透彻。 眼见九公主中元后又这副丢了魂似的,新来的婢子年龄小,话多了些,“殿下怎地心情不好?” 赵蕴斜瞥她一眼,是个从未见过的新面孔,满腹苦水直直打回肚里,“没事。” “昨个安王送了果子点心,还有京内酒垆时兴的青梅酿,殿下可要用些?” 从流萤玉桂,到钦月,再至眼前这位,她身边近随换了又一批,现是知晓都出自赵起之手。而赵起向来管教甚多,她懒得再辩,挥挥手让其退下。 “哎,等会儿。” 提到酒,赵蕴的小脑瓜却清醒了点,问道,“上回让你们去送药,给城里的那柳姓娘子,事情办妥了不曾。” “这、这自然交由内侍去办的……再给殿下再寻问寻问。” “不过是送个药,还需拖沓这些功夫。” 她撇撇嘴,下意识想摸个梅子吃,落了空,这又是那赵起害的,登时恶向胆边生,逞起口舌之快。 “个顶个的厉害,还不如早去安王府另谋高就,省得听我使唤。” “奴不知殿下何出此言,还请殿下恕罪……” “这话你留与我二哥说去吧。” “哦?” 也算她倒霉,说赵起赵起到,迈步入了承欢殿,恰巧听得后半截,奇道,“何故九公主还迁怒于我。” 宫婢见赵起神色尚好,膝盖骨咚一声戳向地,忙抢道,“是奴办事不力,惹九公主不快了。” “既是如此,便自去领罚。”赵起冷眼看这婢子,倒是从善如流,跪得一气呵成,便又补道,“先记着给公主办的事,再打板子。” “不必了。”赵蕴先被那声响吓一跳,拎拎神道,“退下吧,也不必罚。” 赵起百忙中抽空找她,哪想刚来便先她听叱责怪罪,现还学会与他唱反调,待那婢子退下,赵蕴亦不拿正眼瞧他,不禁火起。 “这么多天没见我,你便是记恨着我,还学了与我顶嘴?这是简涬,还是李瑛教的?” “你、你。” 换作往常,赵蕴见他隐有怒意,便见好就收。今日反常,也不甘示弱道,“谁记恨你了!是你,是你太爱多管闲事。” 不过赵蕴仍是怕他的,语气渐弱下去,被赵起一瞪,更是咬着下唇将“他们都没你这么烦”憋回肚里。 “我多管闲事?”赵起冷笑道,“恐怕你事多,却不尽然归我管。” “你留宿宫外,大半夜溜出去看灯,是托付旁人来管你了。”赵起这段时间斡旋于朝堂,然赵蕴一举一动,是影卫日日报备,他也记挂着的。 “赵起!”他不懂踩着赵蕴哪根神筋,引她口不择言,“你总是派人监视我,以为拿捏着我,真当我是泥塑的小人,不会生气吗。” “蕴儿,二哥近日忙,疏忽了你,这才让陆一暗中保卫你。”赵起心说先替她顺毛,有什么账余下再算,“是哥哥没带你玩,不生气不生气。” 他捏捏赵蕴气鼓的脸蛋,哪知赵蕴一拂手拍开,漠然道,“糊弄我很有意思吗。” “何从出此言?”赵起心有不快,却觉新奇。 依他看来,赵蕴便似刚读了四五本经书,便大呼醍醐灌顶之人。 “你关着流萤,明知我担心她,却瞒着我几个月,甚至、甚至还……”揣着明白装糊涂,胁迫于她。 赵蕴腾地站起,语义激昂,“你嘴上说为我好,却都是由你的心意来,由着你那不可告人的计谋来!” 她气得将这些日子的忿然倾吐个干净,而赵起只头点点道,“这话倒不像简叁教你的,李瑛说的?” “你不要瞎冤枉人!” 赵蕴傻眼,她明明是自己想出来,怎地赵起这般聪明,还误会了呢。 “不过是出宫一段时日,便有此见闻。”赵起喟叹道,“你想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也情有可原。但这世上,我是决不会害你的,蕴儿。” 他摸了摸胸前藏着的信笺,本是想来讨赵蕴的喜欢,现却是犹豫,再试探她道,“真生气了?” 赵蕴别过身子,懒得理他。 既是来硬的不成,他便来软的。 “蕴儿,让我亲亲。” 不得不说,赵蕴撒娇求饶的本事,有一半是赵起的言传身教。 他拐着弯儿,拧住她扒在膝上的手,正好方便她手肘顶着他,离他八丈远,“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我也不愿和虚与委蛇之人打交道。” 赵起气得牙痒痒,心下从赵揭骂起,都是这田舍汉撺掇天子,再恨起简涬、李瑛等一众迷花赵蕴眼的公狐狸精,且不论李瑛又被他错怪这回,反正一并论罪。 无奈赵蕴是壶快烧开的水,再添把柴火她就呜噜噜地要沸腾,赵起只得跳过他期盼已久的亲亲抱抱、甚至白日宣淫,语重心长道—— “我来,不是要惹你生气,只不过怕你无聊,请了个人最近来陪你。” 赵蕴哼哼两声,不作答。 “明日起,舒和便入宫……” “什么——?”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入笼·下 “惊呼喊叫作甚,起先还担心她嫌你笨,玩不到一块去。”赵起转身要走,又补了句,“她一口应承,倒让我欠她人情。” 赵蕴自是看不到他嘴角弧度上扬,一把揪着他袖角,“那你喊她入宫作甚,我当然与她不是一路人。” 赵起咳嗽两声,收起坏笑,满面无奈状,“哎,这人已请了,省得你又是生闷气,又无聊。” “况且,我这几日越发地忙,你若找不到玩伴……” 来一个李四,谁知可会再来个张叁王二的。况且有居鞘替他打点,那刑部的张德润,并他表兄岭南节度使张千鹤,已是将倾大厦,时日无多…… 这算盘打得噼啪响,连赵蕴未见其物,都已闻其声,皱眉起疑道,“你何时这么好心?” 她与简叁李四玩过几回,不谈床笫事,哪个不比赵起会顺着毛摸。赵蕴有意也好,无意也罢,这赵起离成为盘中鸡肋,就差再吵两回架。 可怜又可恨这赵起,见幺妹横眉冷对的样子,尚是不以为意,火上浇油,“有她陪你,省得我成日寻不着你人影。” “?” 赵蕴旋即领悟,这是换个法子看着她。 只见其脸色阴晴不定,朝着赵起膝盖后窝猛踹一脚,“你就没有哪回是不骗我的,赵起!” “嘶—小九,你。”赵起本想好好收拾她,却看这张久未仔细端详的脸,又忽地心生柔情,放软语调,“与你实话说了,京中将有变故。” 他此刻所言皆为隐秘,本不该为他人道也。 但他上前一步,虚拢住赵蕴,与她附耳道,“你上回,去那静安坊,见过张二郎了?” “怎么?”赵蕴是还记着,不过那人怀中胡姬的面目许是更清晰些,反问道,“和他什么关系。” “与他无关,是……”赵起愈说愈低声,离她愈来愈近。 他的吐息吹碎鬓发绒毛,赵蕴痒痒地躲开,正巧被他亲在耳后,她亦避之不及,两人稍近些的距离又拉远。 他飞快地在赵蕴脸颊一点,掐住不堪一握的腰肢,抱猫儿似的将她搂在怀里,闻到她发丝里幽幽清香。 这猫爪不饶人,啪一声掴在赵起胸前,“膀大腰圆的,怎不怕压扁我。” “罢了。” 赵起一时的冲头退去,被她浇了满盆凉水,“与你说了,便是也将你置于险境。” “哥哥不会害你,你就好好呆在宫里,嗯?” 赵蕴挣不过他力气,斜睨他冷哼一声,“若我说不好,你也不会答应。” “乖蕴儿,再到秋猎时,我陪你去猎麂子,在那之前——”赵起将她抱回殿内榻上,两人挤在一个位子里,显得分外亲呢。 “便不要随处走动。我见你不是真心喜欢那李文正,哥哥自然也会替你打发他。” 赵起言行反复,只让赵蕴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她倒不管那四处捏捏揉揉的手,坐定后问他道,“那流萤呢?你要让我安心呆在这儿,可我病好后,叁番五次的,都是为了去寻她。” “你知道我的行踪,就别与我装傻。”赵蕴反握住他手腕,无比认真地,“二哥,你的事,我不能过问,但流萤到底犯了什么错?” “蕴儿,母妃总说你痴顽,可见不然。”赵起笑道,“她罪不至死,只是有人不愿放过她。” “那她罪不至死,便能、便能……” 赵蕴攥紧手,连赵起都微微发痛的程度,后半句却被他一指抵在唇上。 “她不会死,但此生不能再入京,为避嫌,你也不能与其相见。待此案了结,我便送她回岭南老家,妥善处置。” 赵起轻飘飘地决议了她的去处,面上只余一丝戏谑笑意。 “这也好……” 他本以为,赵蕴会像幼时碎了个心头好的那样,会哭闹着让他再找一个给她。 她垂首略显落寞,再次坚定道,“这也好。” “她若是无事便好,你……” 赵蕴想说别再骗我了,却如何也说不出口。 她的心被拆成几瓣,一瓣在痛惜少女的叵测命途,一瓣在怜悯困于这华美牢笼的眼前人,最后一瓣,叹息亦无能为力的自己。 “你答应了我的。” 她眼里水珠摇摇颤颤,将落之时被赵起含在口中,他今日今时,终获此一枚甘心情愿的吻。 “我答应你,蕴儿。” 他自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掠夺尽赵蕴能喘息的缝隙后,又与她说好久的玩笑话,自觉将她逗得心情回转些。暮色霭霭,是和她厮磨了整个下午。 “这便先走了,你可得听话些,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嗯。” 闷在一沓被里的回应传来,橙红丝缎晕出流转光彩,她就像,披满羽翼的小鸟。 赵起深深凝望一眼,不再多言。 若要日后天下都将为之臣服,现下尚在蛰伏的安王,回忆起这刻泄满余晖的殿内,只道一声留恋,却无人懂他可曾有过后悔。 “殿下,事情已经吩咐下去,城南那儿……” 陆一宛若无事人般,例行汇报,不想这事和赵蕴搭上,赵起再如何精明的人,也有几分恍惚。 “办了就行,无需事无巨细。” 他甩手示意打住,再从怀中取出,本该递与赵蕴的金泥笺。 “花里胡哨。” 赵起蹭了满手金粉,翻翻白眼,草草看完这酸不拉唧的少男心事,嫌恶道,“赶紧找个地儿烧了,碍眼。” “是。” 宫墙下,又剩一人斜影。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女红 若说这世上赵蕴最怕的人,曾经是太学最爱罚她抄书姓孟的老头,而连舒和便是后来者居上,令她闻风丧胆,不敢不抄的一号人物。 连舒和年纪小赵蕴一岁,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长了幅表里如一的、不好惹的冷面相。且因她出身不低,对这太学里的垫底公主,更是直言不讳,十分讥讽从不差一毫厘,赵蕴论耍嘴皮子又赢不过人,被她念得常常是羞臊难当。 天知道赵蕴答应嫁人,虽是稀里糊涂地,但也窃喜,出了宫,就不用去太学受连舒和的欺负。 自上回共乘车驾,两人月余再未谋面,而连舒和确是听赵起差遣,赶个大早。 “殿下,连六娘子已候在外头多时了。” 赵蕴乍醒,匆匆洗漱后仍是倦怠,直至宫婢将早食摆上矮案——两碗粉白玉井饭,随几碟花花绿绿的芜菁根、醋萝卜等鲜脆小菜。她方是回神。 这是要与连舒和同席用膳啊…… 她咬了口藕丁,重重叹息一声。 连舒和斜瞥她一眼,冷冷道,“怎么,不想看到我?” “才不是。”赵蕴埋头心虚道,却无甚底气,忙夹了筷菜吃。 “是也没法子,二哥喊我来作陪,哪怕对着块没趣儿的朽木……” 连舒和本还想再嘲弄她几句,又见她被酸倒了牙,脸团子皱在一处,皮笑肉不笑道,“不过,我看九公主的闲情逸致,是该换换地方使劲了。” “什么意思?”赵蕴捉紧手头小碗,警惕道。 “喏,阿娘近日让我多绣些帕子、香囊,说是送给家中兄弟姐妹。” 身旁婢女递上一捧白绢,泛着卷云纹路的细碎银光,连舒和捡了条已绣得初具雏形的,在赵蕴跟前晃,“你绣个自己喜欢的,得空赠予旁人不好?” “我不擅女红,也不喜欢消磨这半天光景,戳得手痛。”赵蕴实话实话。 “读书作诗不喜欢,女红刺绣也不喜,非是飞到那宫墙外,才最喜欢。”连舒和意料之中,冷哼一声再道,“你虚长我几月,却似脑袋里一年比一年空。” “舒和。” 赵蕴不满地唤她道,“你每回都不能先将话摊开了说,就爱拐弯抹角地嘲弄我。” “你也不算愚笨,还听得懂我在笑你。” “我又哪处招惹你了,大清早便拿我作乐。” 连舒和下巴尖抬高了看她,“如何?这回我说了你也不明白。” 话说得太满,就显几分逞强作态,她轻微的颤音落向膝上握紧的拳。 而赵蕴离她不过一席之隔,便问道,“舒和,你身体有何不适?” 连舒和却绕回她所擅讥诮之言,“我可不是叁天两头吐血灌药,整日给人添乱的娇弱身子。” “你,你何必如此,我……” 被戳中近日心事,赵蕴百口莫辩,一来她自觉不妥,又是个犯了错就歇火的性子,二来她呛不过连舒和,总被压过一头,久而久之,便不再多费口舌。 “既是不想给二哥添乱,便老实待在宫里,哪都别去。” 连舒和赶忙岔开此事,细白玉指扯了丝绢,“好好绣些能看的样式,别鸳鸯缠枝,绣成鸭子水草的。” 她被赵起喊来,就是为她本要发作的一通冷嘲热讽,因赵蕴自小听惯好话,只得这连小六能陡然喝住她。 可赵蕴忽地心细如发般,竟是看出连舒和不对劲,这一问是如下马威,让连舒和止了话头。 “你被我二哥安排了什么好处?” “这话说的。” 连舒和的绣工不逊于文采笔墨,手中狮子绣球活灵活现,只差点睛,她便斜视赵蕴一眼,“多日不见,你还真聪明了些。” 在她面前向来收敛脾性的九公主,双眼似两颗乌漆漆琉璃珠子,缺些灵动神采,却仍是可爱可怜。 赵蕴鼓着胆子又问道:“二哥他和你都说了些甚?” “他和我说……”连舒和悄声道,“你附耳过来。” “让你绣个漂亮点的留给他当汗巾!” “啊!”赵蕴被她倏然炸开的音量吓到,又不敢发作,揉揉耳朵道,“不想说便不想说罢。” 连舒和思及赵起要做之事,先前尚有几分胆寒,见这受气包委屈难言,却有些微快意,有心再逗赵蕴道,“哪是我不想说,有人没心没肺的,还能多长出几个心眼来?” 赵蕴无话可回,心想说多错多,非是让她占尽机锋才罢休,“你莫要损我了,要绣便绣,反正我就像个犯人似的,无它事可做。” “恐怕这世上,不再有这样舒坦的犯人。”连舒和拿稳针线,已比划起样式,等了半晌却没听着赵蕴回击。 赵蕴蔫蔫地靠在矮案旁,憋出一句,“有些事,我不知道才是好,对吗,舒和?” 好像人人都有事瞒着,过去怕她不知道,现在又怕她知道。 “你啊你,当了十几年糊涂蛋,何必又兀自去寻清醒。”连舒和语气轻蔑,不免也暗道,赵蕴被骗多了,竟也摸索出门道,知晓自己蒙在个大鼓里。 还欲再言,殿外响起两道人声—— “殿下,猫儿回来了!” “殿下,侯府差人送了东西过来。”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玉兔·上 “哪个侯府?”赵蕴楞道。 连舒和嗤笑一声,竟是与殿外婢子同时道,“定北侯府。” “李文正?他又送什么?” 她自言自语,惹连舒和不怀好意起哄道,“这就将表字喊着了?” “舒和你还说这些话……” “喵呜——” 那白猫不耐烦等,夺门闯进内殿,身间泥点挂彩一爪擦在赵蕴裙尾,软乎乎叫了声,大刺刺地躺她腿上泛起咕噜。 直让连舒和无心调侃,嫌弃道, “脏兮兮的,怎让这畜牲上了榻。” “怕是又去哪逞凶斗狠,斗累了才知回来。”她又补道,反让猫朝着她龇牙皱鼻子,指甲尖勾破了赵蕴的袖侧。 “你瞧你说的,嘤嘤都生气了。”赵蕴摸摸猫下巴,还算干净,“这些时日,那只小的借给阿娘赏玩,他才肯来看我,可别逆着他主意。” 赵蕴拿只猫的心思作圣旨,连舒和顿感无语,翻翻白眼作罢。 “殿下,还有这……” 来者翠衫红裙,稍显拘束,手中拎了小笼,里头通体雪白的奶兔一对。 “见过九公主,奴是定北侯府的宝莲,这是侯爷亲手捉的,说是‘公主曾喜好的’,便特意送来了。” 连舒和眼神逛了圈那两只瑟瑟发抖的倒霉兔子,不等赵蕴发话,只冷冷道,“几只野兔子,大动干戈。” 此言既出,宝莲霎时诚惶诚恐,跪下道,“确是侯爷嘱咐我送来,是昨夜刚猎的……” “知道是李文正送的,兔子留着,下去领赏便回侯府吧。”赵蕴挥挥手,便要随意打发她走。 宝莲告退,行至门槛处时又被赵蕴叫住,“侯老夫人安好?将那卷北斗经拿去给她,带回去……” 再捎上几盒点心,给宝莲塞几锭银子,赵蕴忙活了小半时辰。 待殿内清净些,连舒和才寻到空与她道,“九公主如此,却教我这般刁钻之人长了见识。” “舒和,你横竖都是要挑我毛病,不如替我看看这绣得如何。” 空荡荡布面上鬼画符般,勾着几缕看不出形的游丝。 “你这是兔子?王八都不长这样。” “我还没说是什么……” 赵蕴嘟嘴道,“你这是要教我,还是骂我。” “你若是想回礼,随意绣甚,那定北侯都当传世之宝给供起来,日日顶礼膜拜。” “谁说我给他回礼了!不是说给二哥绣汗巾……” 赵蕴吃起字来,吞吞吐吐。 而这连六最爱看赵蕴吃瘪,见她此计不通,无计可施,乐道,“还说我拐弯抹角,今天太阳打西头出来,你想问什么便尽管说。” 反正她都是不会说实话。 “我想绣个兔子。” 赵蕴如实摊牌,连舒和毫不意外地点头,示意她继续。 “还想出宫……” “现成的苦力,刚从你寝殿内走了,怎没想给李将军带封信。” 连舒和一个爆栗,弹得赵蕴登时眼泪汪汪。 “疼!”赵蕴脑门上拱出一块红,揉揉再道,“若让李文正带我出宫,哪有二哥不知晓的道理,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何来此话?” “他先前带我去叁元楼吃酒,被二哥……” 赵蕴话到半截,发觉对面女子竟是似笑非笑,忙是捂上嘴,乌黑瞳仁滴溜乱转。 “哦,叁元楼的青梅酿,好喝吗?” “……好喝。” 连舒和终是忍不住,抱着手边软枕,笑倒在榻旁。 “舒!和!”赵蕴意识到这不知是第几回,反被连舒和套了话。 “九公主这些聪明才智,还是留着先练练绣工才是。” 连舒和笑得身旁矮案直颤,好不容易回了气息,擦擦眼角笑花,慢慢道,“先好生绣个帕子,让我交差。” “那绣完?”赵蕴心头郁闷,却想若真能让连舒和帮忙,铁定是能瞒过赵起。 毕竟她是团浆糊废铁,连舒和的脑瓜是玉液真金。 “还与我讨价还价。绣完这只王八,给安王送去再说。” 本以为连舒和是会斩钉截铁地拒绝,赵蕴窥她神情,不似玩笑,还觉有半分渺茫希望在,当即豪气干云,附和一声—— “好!” 于是乎,九公主寸步不离承欢殿,已近半月,十指戳了大大小小的血点。 这日,用过茶食,她乖乖巧巧缩在树荫下,借午后天光,绣着兔尾巴。 赵蕴坐着久了,连舒和姗姗而来时,想要起身迎她,不想腿麻地使不上劲,哐当一下,摔进了连舒和怀里。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最近好忙,请见谅,谢谢宝子们的支持 玉兔·下 “天天得见,还与我投怀送抱?” 连舒和照常轻蔑的口吻,欲将这滑不溜秋的糖人块掰下,赵蕴埋头闷声道,“别动,舒和,我头晕……” 她被赵蕴赖半天不起身给拖长了耐性,只道九公主娇惯身子不经折腾,半搀半扶赵蕴进了内殿,倚在铺满冰丝席面的软垫,灌下好几碗清茶,方是回缓几分清明。 揭过一茬,赵蕴又西子捧心状,“胸口好疼……” “装病可是昏招,与我不好使。”连舒和命宫婢捧上甜汤,送在她面门前,“早绣好了,便早些让安王心里快活些,觉得你听话了。” 赵蕴只觉胸前绵密不绝的刺痛感,恍如针尖戳入,咽口糖水,便趴下来止不住喊疼。 “怎我一来你就病了,这唱得哪出。” 话虽如此,连舒和仍是唤来今日休沐的宁徽。 匆忙赶进宫中,宁太医幞头系得歪斜,靴底满是烂泥,一脚一个黑塘。 他跪在榻旁替赵蕴把了个脉,稍一端量九公主面若春桃,身似弱柳,脑门上便突突跳筋。 至连舒和狐疑地问他,九公主有何大碍,宁徽这才咬咬牙道,“此乃公主旧疾,先让宁某施针片刻,还劳烦连娘子向安王通报一声。” “这便去了。” 连舒和虽有满腹疑心,暂先按下不提。那赵起拿捏幺妹是真,关切于她却也不假,若能一睹其自乱阵脚,更为连舒和所愿。 直奔含英殿,等了御前红人一炷香功夫,赵起衣诀翩翩,徐徐踱步而来。 连舒和与赵起随意行个礼,观他言行并无慌乱失措之意,悠悠道,“九公主病了,宁太医特让我来通报。” “宁徽如何说的?”赵起亦无惊色,略略询问她几句,叹道,“在宫中好端端的,怎会旧疾复发。” 连舒和越发起疑,却知直来直去地问,赵起心情好也只兜弯不提,便剑走偏锋,“九公主本要绣好的玉兔捣药,甚是精巧,哎。” “哦?”赵起松了些许笑意。 “这一病,不知何日能好。”连舒和一语双关。 她是猫哭耗子个中能手,差两滴猫泪,不似虚情假意,“好歹一同长大,见她顽疾缠身,我只觉着难受。” “舒和,你便是太较真。”赵起亲自替她斟茶,搅开褐绿茶汤的浮沫,“倒不必忧心,有宁徽看着,她的病自会好。” “这病能好便成。” 连舒和暗道这厮表面浪荡,口风却紧,和他绕来绕去,妖精斗法似的无趣,只草草唏嘘几句,便告退回府。 “像这满池青蛙,只知张嘴烦人。” 且目送她离开,赵起去往承欢殿,半路上见那陆一心不在焉,愈加烦躁,“若想找人,刻下还未出宫,赶紧的。” “谢殿下开恩。” “从我眼前消失,利索些。” 赵起少了个隐卫看护,还觉肩上少副担子,悄悄摸进承欢殿,只惊扰寥寥几个婢子。 宁徽见他前来,心领神会道,“殿下吃过药睡下了,无甚大碍。” “知道了,先退下吧。” 挥袖屏退众人,自入此间,他眸光便只落在一处。 服了镇痛安神的方子,赵蕴与其说是睡,不消说是昏着更恰当。 她沉沉呼吸下,覆在身上的锦被薄薄一层,得见胸前丘壑,较之前段日子,鼓圆圆地隆起。 赵起心下默默算着赵蕴是该醒了,将将抚在她颈下细腻皮肉,卧榻美人迷糊地哼哼两声,又喊了声,“哥哥。” “蕴儿。”赵起掌心发烫,游移至她微张双唇,若碾碎落花,以舌施力撬开牙关。 赵蕴刚醒便遭一劫,被亲得快窒息,不知和赵起交换多少口涎。 偏偏赵起拢住她上身,还要再吻,她虚虚地推他一下,“好疼,别碰我。” 她每回不想和赵起厮混,但他就是能挑准时机下手。 此言竟有奇效。赵起攻势停歇,盘踞榻旁,低声道,“这疼,哥哥帮你弄掉。” “宁太医让我静养,你动手动脚的,只更疼了。” 赵蕴苦不堪言,被赵起撩拨得酸软无力,两只玉兔缚在胸衣下,痛感并微微湿润之意袭来。 “哪里会,蕴儿,你是涨奶了,自然要动一动。” 他解开外围金纱帐,絮絮私语是盘亘而上的五步蛇,毒牙钉在赵蕴情思泛滥的肉身。 “什么涨奶,二哥,我怎么会……呜。” 隔一层杏黄单衣,她被捉住的乳肉挤压颤动着,那瞬间确有花蜜般,点点渗出的黏液,从一道狭窄的缝隙里静谧流淌。 渐渐地,她的痛化作疏解后的畅快,那两只金环并未阻挠赵起的动作,反让浸湿薄衫,越发清晰地,描绘出淫靡形状。 “我,我……” 赵蕴早将五感抛却脑后,呆看绵延乳峰,和那渐渐剥光她衣裳的赵起。 “没骗你吧,让二哥帮你,蕴儿。”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乳脂(懂自懂play、二哥) 鸦声黄昏后,碧瓦朱楼下,簇簇暖烟生香,肌肤相亲的赤裸二人便看上去虚实不清了些。 倦鸟归巢,赵起忙碌整天阳谋阴谋,却是精神抖擞,头先是欺负赵蕴湿淋淋的奶球,再摸得她软了腰,呜咽讨饶。 赵蕴饱胀双乳被掐得紧紧,聚在一掌,软腻舌尖舔磨泛着深红肉色的奶粒,触电般的颤栗沿至全身。心知不该与赵起纠缠,她却耐不住来势将近的药性,腰肢隆起柔韧的弧度,吃痛地攀住赵起臂膀,将自己更压紧他。 她胸乳里奶水澎湃将出,下身溪涧汨汨暗流,鱼水之欢,恰是如此。 细腻软玉似的胸脯被抓出斑驳红痕,赵蕴不能否认,那重负稍许轻了些,可乳汁奶腥味亦四散弥漫,教她尚存理智。 不能再与赵起做这荒唐事。 而赵起不是她肚里蛔虫,自然由着胯下叁寸行事,强硬地将这粗丑物件塞进幺妹腿根,借那软蚌似的饱满阴阜缓慢摩挲。 “这环,太鸡巴丑了。” 到兴头上,再正经的人皮都褪了,赵起脂粉堆里打过千百个滚,总爱讲些粗俗下贱的。 何况是昔日情敌,至今还落在赵蕴身上的印记,“改天将这取了,自是作践身子的东西。” “我不要……” 被那孽根堵在穴眼处,赵蕴真心实意,支离破碎地犹如没说,倒还夹紧了腿,生怕擦不到她悄悄立起的蕊豆。 “你不要什么?”赵起看她情欲水涨船高,只笑嘻嘻地,“不要我吸你的奶,还是别肏你的屄?” 他用劲一揪,金环吊着嫣红涨大的乳头,肉红色间了点点透白,赵蕴像只提线偶人,整个向内蜷起,忍着痛叫道,“啊…啊…” 炙甘草有催乳效用,云龙观的郑清露开了甘草加进药方,拍马屁却不尽如他意。本是怕娇滴滴的公主尝不来苦,想着放一味蜜炙过的草药,但激起火毒发性,开了这赵蕴淫窍。 经宁徽之手,赵起是睁只眼闭只眼,此事能算计到谁另说,而要吃干抹净赵蕴,见着她还未有孕就乳水乱冒的模样,光是想想就硬得心痒难耐。 “蕴儿,看着我。怎地被我摸了下,你倒只知流着骚水。” 她被赵起翻了个面,成跨坐之姿,翕张肉嘴便吮着早已昂立的那根。 “看来这毒不能再拖,在床上都快成傻子了。” 赵蕴嘤咛一声,浑噩不明地对上他视线,又堕入爱恨难以辨明的境地。 赵起扶在她浑圆臀瓣上,引她自己扭腰磨水儿,赵蕴乖顺地追逐快感,没多时便靠在兄长肩上,绞紧腿丢了一次。 少女漫身蒸起霞红,似粉蕊初绽,而赵起现下满心满眼都是这对奶子,把玩珍宝般,揉得赵蕴哀哀吟叫,“不要捏,会溢出来……呜……” “不妨事的。” 边说着,令赵蕴夹紧了他腰,充血肿大的肉刃长驱直入,她甫一吞进整根,抖抖索索地泄出淫液,连带着奶水悬在嫩生生的乳尖,断续掉落。 赵起亦是心坏,插进水汪汪的穴里却不动,坐起身含住她泡发开似的一颗,舌尖顶着裂缝般的褶皱,再用力挤捏,沉甸奶团便得了下坠般痛爽交加感。 另一掌则握满盈盈乳肉,拇指掐着熟透的茱萸,流进他口腹中的淡白汁水,便也从这一端迸发,温温凉凉,落在他们各处肌肤上。 “蕴儿的奶水好甜。” 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煞有介事地品评,“就是少了些,若真有孕了,能喂饱谁呢。” 赵蕴毒发正盛,晕乎乎地随口道,“喂饱哥哥…哥哥,我好难受……我为什么会这样。” “帮你吸出来便不难受了。” “哥哥,不要骗我,呜……” 她边咬紧了体内肉根,泫然欲泣,眼角鼻尖熏得通红,引得赵起再亵玩两颗红果许久,唇齿交缠间逼着赵蕴喝下不少乳汁。 至赵起扯着那乳粒上的金环,略失望道,“两边都空了。” 赵蕴业已满口奶味,尚有些许来不及吞咽,便挂在她下巴尖,陷进她更往幽深处,如小虫爬过肌肤犯痒,她伸向那泛滥不止的水源。 眼见她竟馋得要自抚上花蒂,赵起就着还埋在她穴里的姿势,轻轻一抬,竟是让赵蕴架了空,任由他走动时肉冠乱戳,时不时顶得她哭哼,乱喊些哥哥、太大了好难受的撒娇软话。 因这挑了空怕摔下去,娇气包便死死拽紧赵起,双手抱着他脖子不撒,令赵起实为满意,行至殿中那一人多高的铜镜前,又狠狠碾着她骚处,咬住她耳垂道,“蕴儿的骚穴含得哥哥好舒服。” 言罢,生怕她不信似的,寻了块厚绒毛毯坐着,如替小孩把尿式,将赵蕴圈在怀里,又要她直视这满地淫事。 “还难受吗?” 赵起素日花样百出,现是变了性子,动也不动,咬在她一截雪白后颈,只懒懒道,“哥哥没骗你吧。” 反倒是赵蕴急不可耐,窄窄的穴口被撑满了还不餍足,自个儿扭腰摆臀,搅得那粗热肉根在体内又膨大许多,顶进甬道最深处的尽头。 “急什么。” 她呜呜哭喊着,两边金环濡满奶汁,在乳孔中似泥鳅游水,轻轻滑弄便牵动不可名状的快意。 赵起自是不放过她,掰着她头看向镜中,赵蕴实在想他给个痛快,却看了一眼便要哭出来般,“哥哥,不要这样……” 映照出的两具肉体,紧紧衔接那处,再至雪白酥胸,挂满半透色的淫液。 这哪里是她,赵蕴羞愤地不敢再看,她理所当然痴于此道,独剩还没被操昏过头的半点神识。 赵起只挤着那软乎乎的奶子,呲一声,摊开掌心让她舔,“怎地,刚刚不已经喝过了。” 见她还要装死般,许久未动的肉根猛地抽出,再没入。 “呜……” 赵蕴尝到熟悉的甜头,她像被完全驯服、尚未学会行走的羊羔,俯下头颅,乖乖吐出舌尖。 鲜红软舌挑拨,赵起亦忍到极限,顺势令上下两张嘴都吮着物事,以观音坐莲之势狠冲上百十来回,将浓稠精水先交代在层层绞紧的穴肉缝隙里。 被勃发跳动的肉根一激,赵蕴猝然缩起身子,婉转呻吟更尖细道,“我,我不行了……” 本以为此番回合结束,然赵起胯下叁寸仍硬邦邦的,挤满了她穴道,将她抵在冰凉的镜前又折腾到天黑。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 本来以为之前有空,又忙了几天,惹,复健真的好难 乳脂·下 说来奇怪,已过了用膳的时辰,却无一人前来叨扰。 四下寂然无声,赵起捉着她光裸身躯,翻回榻上,赵蕴早就喊倦,双腿软绵绵搭着,直至赵起嗓子眼里发出猛兽般低吼,腰身一挺。 微凉的湿漉汁水一股股被她纳入,赵蕴略难受地低吟,“唔……怎么还没停。” 借微弱灯火,赵起看清她粉红似玫瑰面庞,蹙眉咬唇,口含丹朱更鲜红,嘟嘟地肿着。他总在等赵蕴熬不住,最好要哀哀地啜泣着求他,撕碎她从未显露阴鸷的笑靥。 这难以压抑、他总算寻空能放纵的欲念,有如附骨之疽,时时督促他,不能放走她。 若他能得偿所愿,便也不必使出下策。正如赵蕴此刻满腹淫汤,溺于情欲中的一双黑眸荡漾水光,被蹂躏多时的乳尖在她颤颤高潮后,再被拧着揉弄,丢盔卸甲地,她抱紧赵起。 狼狈又淫乱,赵蕴边哭,下面肉穴反过来挤出刚射进去的白液,而赵起只笑笑,拎那金环,重重一扯。 “不行,我……啊,别碰那东西了。” 赵蕴竟是又抽搐着身子,迎来吞噬感知的没顶热潮,淫水精液,被红肿小口泄个干净。 倒让赵起成功使坏,教她喊了许多声哥哥相公夫君,只差认她做女儿的乱来。 “蕴儿,先别睡。” 待得事后,他是神清气爽,舒舒服服,刁难起浑身酸软的赵蕴。 “起来吃些果子,我有话与你说。”赵起捏捏她脸蛋,塞了圆滚滚一物到她嘴里,“培州的荔枝,好吃吗?” “太甜了。” 荔枝满浸蜜水,果肉涩口,鲜甜味被遮得七七八八,赵蕴嗜好甜食,却也遭不住。 “奇也怪哉,竟也有你嫌甜的东西。” “就是太甜了呀。好讨厌。” 她轻轻嘟囔,被赵起一夹,歪在他身上,听他缓缓道来,“莫要担心,你这毒总是要解的,还有这奶水,再让哥哥吃上几日,等那姓郑的……” 赵起絮叨到了不知哪刻时辰,才察觉赵蕴累得早已入睡,无奈摇头,“自己的事不关心,却整天操心些与你非亲非故之人。” 当晚,赵起宿在承欢殿,毫不避讳,大被同眠,反教旁人生出疑思,仿佛他才是此间庞然宫群的执掌者。 翌日拒了连舒和造访,他起得早,洗漱过后却还守在赵蕴身边,翻看些书卷折子。 “二哥……我怎么在,不对,你怎么在我宫 。” 赵蕴一睁眼还道是自己睡错了地方,左看右看,是这眼前的衣冠禽兽,不知羞地与她共度良宵。 “醒了?”赵起放下手头事,目光游移至被衾里一团娇软。 细白双肩,尤显珠圆玉润般光泽,顺流而下半遮不露的乳丘,透着幽幽沁香。赵蕴自先闻见这奇异芬芳,撇过头脸通红地,“你快出去!” “都见过许多遍,昨晚是谁一直求我别走,九公主真真是过河拆桥。”赵起瘪瘪嘴道,挤到她身旁,“你这会儿让我走,是要外面谁来伺候。” 他虚探一掌,掐着她又鼓地满满的乳根,呲一声,奶水在手心积着一滩。赵蕴来不及惊诧,细声尖叫道,“啊,怎么还有……别舔,二哥……” 本就睡得糊涂,再来赵起含着她奶尖,两边都好生吸吮玩弄,更是用那金环吊着她情欲高涨,拢着还在胸前肆意作恶的赵起,两腿绞住,穴眼直冒水。 晨起无需作梳妆,抵死缠绵之下,别处不提,赵蕴两捧乳肉被吸吮揉捏得发疼,困在床榻上休养了几天。 期间赵起是恬不知耻,说她溢奶不吸可是会堵着,连日赖着她动手动脚,最后假装是擦枪走火,再以身替赵蕴解毒。 本被赵起嫌恶多时的金环,因他发觉,赵蕴的身子添了此物越发敏感,还安在原处。总等着他磨磨蹭蹭以精水灌满肉穴,旋即拉扯,赵蕴便呜呜咽咽地又泄一回,任由他索吻吸奶的。 幸在安王现是位大忙人,偷香一时,不得一世。 这日黏在赵蕴身旁,差点上朝要迟到,被她推搡着走了,却是通体舒泰,见着他面的朝臣都问,安王是遇见什么好事,尤以今日精神焕发。 送走一位煞星,赵蕴顿觉松了口气,她从前与赵起吵架拌嘴,过不了几时,气恼的事便烟消云散。而近日以来,她再难如此,更甚者,她害怕赵起。 怕什么,她难说清。理不清,剪还乱。 再说赵起搬来的救兵,皆是忠心耿耿。 先是那板着脸,看谁都像欠了他钱似的隐卫陆一。待连舒和袅袅婷婷地跨进承欢殿,登时无影无踪,将守着她的下一棒递给连六娘子。 “多日不见,九公主身体好些了?” 连舒和客客气气,倒让赵蕴不太自在,干笑两声,“早好了,舒和,你怎么又来了。” “我不能来?” 话不过叁刻,连舒和本性暴露,“你这鳖精绣完了?让我看看。” 赵蕴手边丝帕针线垒成小堆,被她一碰胡乱散开。 “别看呀,舒和。” 赵蕴自觉拿不出手,将其中一条握拢在胸前,连舒和挑挑拣拣,对那五颜六色的宝相花狮子球,不大有兴趣,只盯准被藏着那条。 “你给定北侯的那条,让我看看。” “不是给他的,你别看了……” “我还偏要看看是给谁的。” 话音甫落,她一个猛虎下山,扑向赵蕴。 少女闺阁里打闹,有时不知轻重,连舒和正正好按到赵蕴胸乳,尚不能觉察这分外绵软是为何,赵蕴尖叫一声,却让两人都动作一停。 “是我失态了。”连舒和心有不悦,礼数却得周全,“既是不能看,就算了。” “然殿下要给安王绣的帕子,可否赏光给我一看。” 连舒和还道总有法子治治赵蕴,今日还非得看到才作罢。 “我、我有些头晕,舒和。” 赵蕴只慌得抚住胸口,生怕她瞧出端倪,“你将帕子送给二哥吧,是他教你来的……” 连舒和见她神色恍惚,额边碎发汗珠顿下,不像头晕,更像是极力掩饰着别处不适,以至她皱着脸快要哭了般,央求自己先走。 “舒和,我们改日再聚,今日我要歇息了……” 赵蕴紧紧捂着胸,喊来宫婢送客,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哪有喊了人来半刻,就赶人走的。” 剩余许多话尚是腹诽,至连舒和离了承欢殿,在外等候的婢子多嘴问她,九公主殿里用了什么香,竟有股牛乳般香甜味。自是冰雪聪明的连六娘子,这才慌了,“她是,这是有了?” 这后面闹出一场令人啼笑皆非,聪明反被聪明误,连舒和当下还未知晓。 完┊整┊不┇漏┊章┊节: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卷三·绣屏惊断潇湘梦 岁至初秋,夜雨微凉,晨露未消,金桂卷了满苑浓香。赵蕴抖开披帛裹紧上身,仍被穿堂风惹出喷嚏,一声响,惊动来人。 且说那日被下了逐客令的连舒和,杯弓蛇影,倒不敢再来。她年龄尚小,对男女之事还没赵蕴懂得多,以为知晓了天大的诡秘,便在家成日犯愁,任凭赵起叁请四邀,一概推拒。 赵蕴虽得几日闲,奈何禁锢深宫,少个连舒和,竟觉稍冷清了些。 “今日可别着凉。” 不过冷清也就一时,刻下炽手可热的安王,便爱赶她的场子。 “噢。” 热腾腾的胡麻乳粥动了一勺,她便弃置一旁,要去忙针线活。 “哎,我一夜未闭眼,就想来看看你。”赵起鞋履一脱,直要挤在她榻上。 “那你便看吧。”赵蕴被他拱到里侧,没脾气道。 她若说不想他看,依赵起性子,还能罢休。不如让他耍够赖皮,自讨没趣。 “蕴儿,你给我绣得什么,让二哥看看。” 拿手好戏是得寸进尺,赵起揽着她腰,双手便不老实地到处游走,摸得赵蕴气息促然一凛,“你晚上没睡,还想着做这等下流事。” “这不是怕你堵了难受,今夜吃家宴,若有差池……” 他掌心覆上两团圆润乳肉,赵蕴后背紧贴其胸膛,突兀而出的肉根顶着她,待赵起指尖一掐,便听女子低低娇吟。 “奶水是没先前多了。” 咂咂吸乳的动静与哭泣似的叫声绕梁不绝,赵起咬得她两边红果饱胀,再以舌扯弄金环,令赵蕴下身泛起春潮,再顺流入那湿润温暖的穴道。 日上叁竿,赵起命人收拾了满床淫事,内侍早将他新衣挂在帐外架上。他沾满水液的肉器还垂着,便大刺刺地取来,示意赵蕴伺候他穿。 她眼前晃着这孽根,恨得咬牙道,“你自己穿,我要补觉。” 结果不言而喻,她像只被拎出圈的猪仔,呜呜咽咽地给赵起更衣、束发,还得听他臭屁道,“如何,哥哥今天这身打扮。” 紫袍金冠,衬他身材修长高大,蹀躞玉带十二枚,扎在劲瘦腰间,自是气势如虹人如剑,凌厉将要出鞘。 赵蕴心说看过千百遍的脸,又睡过那么多次,但余光扫过,仍实话实说,“好看。” “蕴儿说好看,就最好了。”赵起啵地猛亲她一口,笑道。 她擦擦脸颊口水,百感交集。眼前人是可恨可嫌,然非草木,她又何尝不是一再纵容自己,为赵起之情兜兜转转,而难做决断。 “帕子我收下了,晚些再见。” 他轻轻抽走玉枕压着的手绢,揣进怀中,假装不甚在意。走出宫门后,赵起不自觉勾勾嘴角,秋光下展开看,绞金丝的摩羯宝珠尤为灿烂,再迭好收回。 赵蕴一场安眠,薄暮时分点灯的内侍柔声唤她,“殿下,到时辰了。” 她乍醒,还觉半刻前才闭上眼。 稀疏几颗星子,皆被满月盖过锋芒,今夜天子宴请家臣,与席者自少不得赵蕴。 和赵起大张旗鼓不同,她襦裙外搭件短短半臂,脖子以下遮得严实,便是怕被人瞧见片片落梅似的吻痕。 白日里还信誓旦旦,晚些再见之人,却来得最迟。 “见过宁妃娘娘。”赵起恭敬行礼,上首宁瑶对他爱答不理,只微微颔首。 他脸皮厚亦浑不在意,等不及地就钻到赵蕴身旁,猛地吓她一跳。 “二哥,你坐我这?”赵蕴差点被噎到,心说在众人眼皮下,举止亲昵过头,“阿娘要看见的,你别蹭我。” 赵起掏出丝帕,便如没听见似的,替她擦擦嘴角,笑道,“看见了,不过是我们兄妹情深罢了。” 他特意加重这兄妹二字,唯恐赵蕴做贼还不够心虚。她离远了,便凑到她耳边,“你怕什么,天塌下来哥哥帮你顶着。” “赵!起!” 她一拳砸下去,被接个正着,赵起反手牵起她。不知情者看来,还道是年轻男女,打打闹闹的情趣。 这边蜜里调油,全然落进有心人眼底。 “蕴儿和她二哥,感情仍这般好。”天子淡淡道,不能辨其深意。 赵起收好那染脏的帕子,给赵蕴剥了只现炙的虾,让十一公主赵芙看到,也不依不挠要叁公主赵芊依样画瓢。太子赵揭亲手端来一盘虾仁,再给天子斟酒。 一时间,席上竟是各剥起虾来,倒教内侍宫婢空手在旁,无事可忙。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皆是陛下的福气。”等将赵揭打发走,宁瑶方是笑道。 “朕这般年纪时…哎,不提了。”天子叹道,还欲招呼赵蕴过来,人影早已难寻。 敬酒者推杯换盏,他渐喝到微醺,再回首,宁瑶只称吹了冷风,头疼先回。 “都歇去吧,歇去吧。” “阿耶,用碗醒酒汤。” 赵揭见缝插针,端来刚从小炉撤下的药汤,跪坐于宁妃原先位置,只差拿勺喂给天子喝。 “朕还没到这年纪。”天子挥手示意他退下,却见赵揭不改恭顺,临时起意问道,“皇后近日身体如何?原想她总会来,谁知她发愿心诚……” “母亲身子不受凉风,若非如此,定要来的。” “吃斋念佛,不沾荤腥,病怎会好。” 天子深是不以为然。 “你有空多劝劝她……” “儿臣知道。” 大殿屏风后倩影微动,且等到父子无话可续,宁瑶一颗心总算落回肚里。蹑手蹑脚绕了远路,她只往并非关雎宫的偏僻处走。 清光如练,月夕似昼,宫禁难闻雀鸟夜啼,唯婆娑树影下沙沙作响。 比月色更雪白叁分的躯体裸露大片肌肤,远观难以辨识这万千风情,于是来人提起裙裾,斥退身旁随行。 她听到状似痛苦,却藏满欢愉的呻吟,再离他们更近些,虽看不到埋在女子胸前之人的面目,他腰间坠着的御赐龙纹玉环,随他身形晃动而微微摇摆。 被舔玩两只硕乳的少女蹙眉求饶道,“二哥,你不要在这儿……” “你胸前衣裳都湿了,我岂能坐视不理。” 她好一通哭哼哼,被含着奶尖,双腿夹着男子大腿,就这么泄了身。 本以为要被赵起按在外头便来一回,她阴阜下也顶着硬邦邦那根肉器,谁知赵起酒酣耳热,打了个奶嗝。 他慢慢悠悠替赵蕴穿衣,跌入草里的金簪拾起、别好,指指自己脸侧,“亲一下,就放你去补觉。” 赵蕴傻眼,琢磨半天,气得牙要咬碎,“你就这么记仇,赵起!” “今天喝饱了。”赵起漫不经心,“奶水留着明日给我喝。” “谁给你喝!” 赵蕴蚍蜉撼树,推他一把,这混球纹丝不动,便猛一跺脚,踩空。 她咋咋呼呼地走了。 那抹艳色远去,赵起眯眼思索片刻,转身入其背后含英殿。 便等他理正衣冠,绿绮红珠于殿外齐声道,“安王殿下,宁妃娘娘传你有话说。” 精┊彩┊书┊本┊前┇往: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清露 已值一更叁点,明月高挂,人烟稀落。 云龙观外,枯叶打着转簌簌下落,巧巧拂过更夫面颊。 他勉力敲起梆子,号子喊得虚浮,只顾影自怜,感慨仲秋这天本该阖家团聚,赏月吃酒。虽肚中墨水几滴,这西京里谁又不能诌两句,略沾风骚。 他可惨,亲友同聚,偏是今日轮值,“苦哦,为谁苦,为谁忙。” 正念想今晚餐食该有道菜,是切得薄薄的鱼脍与碾得碎碎的橙齑,寂静中杀出马蹄尘土,一行二十余人呼啸而过。 “羽林军缉拿朝廷要犯,闲杂人等一律退下!” 为首之人着明光铠、凤翅盔,遍身澄亮有如天神下凡,横刀出鞘,云龙观正门后门闩断为两截。 更夫登时吓得缩进墙角,心说这节日里头,竟撞见十来个煞神,夜闯现今香火最盛的云龙观,真真天子脚下,目无王法。 该是喝莽了,敢到那郑天师的头上动土。 他本意是等这伙倒霉蛋散了,谁知折腾好半晌,并无寻衅滋事。只见一文弱少年郎,好似还睡得迷瞪,被拎着后颈拖出门去。 更夫且候着,人被五花大绑扣于马上,渐离远些,大气才敢喘一口,却不懂被捉之人,正是与宁瑶通奸的郑天师,郑清露。 若说两情相悦,自然要尽心尽力保着情郎,怎会见死不救?而前因后果,还容细说。 两个时辰前。 含英殿外银杏澄黄,宁妃立于树下,面色沉沉。 赵起毫不讶异,信步绕过满庭零落芳菲。见宁妃仍着席上装束,想是气得衣裳来不及换,先来与他兴师问罪。 他猜得正准,宁瑶拧着一股气,劈头盖脸便恶声道,“逆子,今日之事,你还有何解释?” “向我讨要说法,宁妃娘娘,岂是不知小九的毒性?” 赵起索性摊开了说,看她如何应对。 “好你个赵起,你!” “火毒凶险,若无人解毒,亦无解药,早就是白骨一堆。儿臣真心对待九公主,只是怕她受罪。” “这等秽乱宫闱、罔顾人伦之事,你还有脸与我诡辩抵赖。” 宁瑶气极,抬手便想赏他一耳光,却见这厮浑不在意的嘴脸,压低声怒道,“便是将你押入天牢,抽筋扒皮,都不为过!” “小九喜欢我,我也喜欢她。”赵起嘴角噙笑,“母妃多谋善虑,赵起不过是尔尔一枚棋子,唯有几分私心罢了。” 他此前时不时替宁妃忙些小事,那幅纨绔模样,虽未表忠心,却是尽职尽责,扮演好不受宠、不攀比的角色。 现下这话讨巧又挑衅,难觅其破绽,令宁瑶面露讥讽之色,“好一个棋子与私心。你的私心,可真是吃得熊心豹子胆。” “九公主金娇玉贵,若非她愿意,谁能强迫于她。” 赵起懒得废话,转念又道,“宁妃娘娘,与我多费口舌,还不如先将滋事主谋缉拿。” “你知道的太多了,赵起。” “臣愚昧。”赵起佯装苦恼,“新开的方子,蕴儿服下后不久就说难受,赵起略尽绵薄之力,替她纾解。至于这方子何处觅得,宁太医……” “住口!” 宁瑶满腹怒意却如扬汤止沸,勉强克制道,“此事我会向蕴儿仔细盘问,回头再来收拾你。” 言罢她长袖一挥,急匆匆向着不是关雎宫,亦不是天子寝殿,而是宫城内朝南处去了。 “这便没了后招,你也不过如此。” 赵起目视她走远,冷冷道。 一声响指后,数名隐卫翻墙而入。为首者是熟面孔,赵起先是问他,“九公主歇了不曾。” “殿外已熄灯烛。” 此后,间或有些赵起难咽下的、隐蔽的粗野之词,陆一听完面不改色,亦是问道,“殿下,何时行动。” “等她的人,去云龙观捉那小道士。”赵起骂了几句,舒坦许多,再嘱咐道,“跟上去看看,是谁替她办的事。” “是。” “等等,先去吩咐宁徽,让他把药停了。” “是。” 绕回前言,羽林军数人,马不停蹄,将捆成粽子的郑清露丢入大理寺地牢,等待宁妃发落。 刑讯拷问应是趁热打铁,而宁瑶骤然得知兄妹私情,一时之间,难分主次利害,任凭胸中愤懑之情冲昏了头。行至承欢殿,不顾赵蕴是否睡下,她便直入内殿。 赵蕴合衣已要卧榻,来人通报,“殿下,宁妃来了。说是担心您身子,便来瞧瞧。” “阿娘?” 赵蕴没了骨头似的黏住宁妃,“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呀。” 宁妃不作声,她便拽着宁瑶袖子晃晃,献宝道,“快看,舒和最近教我绣的,这个是给阿娘的。” 宛若小鸟叽叽喳喳好半天,宁瑶无奈,接下那针脚歪扭的绣帕,暗叹赵蕴自小性子黏人,被教养出一副软心肠,谁料却成了她在这宫中,任由亲近之人欺侮的病根。 “蕴儿,还记得阿娘和你说过的吗?” 宁瑶不忍细想,她究竟何时与赵起暗通曲款,只心怀侥幸,求索道,“有什么事,就告诉阿娘,不要藏在心里。” “没有啊。”赵蕴许是数日未和她亲近,语气欢快,“这个绣得好吗?我给阿耶,二哥,还有叁姐姐都绣了!” 宁瑶蓦地眼下发酸,别过头不去看她布满期待的脸,“绣得自然是极好的。” “嘿嘿,我也觉得自己绣得好。”赵蕴笑道。 “那身体是否安好?”宁瑶柔声细语,希冀听见她想要的回应。 赵蕴唔了一声,“自然是好的。” 灯下少女娇态可爱,宁妃见她仍一副懵懂样子,眼圈又红,不再逼问,反身回抱住她,轻轻拍打她后背,“蕴儿,阿娘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入了秋,你的婚事不可再耽搁,就当是阿娘求你了……” 赵蕴顿觉心乱如麻,一刀斩不断万千情丝,喏喏道,“可是我…我对李将军,并无情意。这样对他,是不是不太好…” “怎会不好,你既是怕负他,便是在意着他。” 宁瑶暗道,好在是个贪玩好新鲜的性子,没被蛊住了心。 赵蕴则无言反驳,只觉多说两句,就越描越黑。 余下便闲话低语片刻,宁瑶替她掖好被子,方是离了承欢殿。 早有人候在关雎宫,带着却是个不好不坏,只让宁瑶平息不过半个时辰的怒意再度燃起的消息。 “郑清露服毒自尽了。” 来者着绯服佩银鱼袋,竟是天子内侍元汀。 “这聪明劲,死到临头也要用一用。” 宁瑶对这清秀小道本是怜爱有加,现也只剩不能亲手赐死他的憎恶。 “安王倒是来话,问我火毒解药一事。说是担心殿下身子……” 元汀抬眼窥看宁妃脸色,识趣地住嘴。 提及赵起,她苦心维持的冷静体面崩塌,实是气不过,黑着脸掀了满桌噼里当啷。 “赵起这厮,竟还有脸行贼喊捉贼之事!” 宁瑶摔得气急败坏,尖叫道,“你说他鞍前马后,原是为了蕴儿!我竟只觉他贪权夺势,是糊涂,糊涂啊!” “娘娘,勿要气坏了身子,安王的事还可再议。” “再议?” 她保养得当的面容显出几丝皱纹,此时也难以顾全,“我曾与你等说过,迟则生变,现如今倒好,赵起这厮动机不纯,还搭上了蕴儿。” 唏嘘过后,宁瑶继而命人捧上药匣,揉揉眉心道,“这解药可有假?不能再拖了,赵揭迟不动手,难道还真要蕴儿命丧黄泉。” “娘娘,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扬州卷宗不日将抵京,呈奉圣上。” 元汀低声提醒,却又触到宁瑶哪根神筋,她几是嘶吼道,“你要我信那娼妓之子!他难道还存过什么好心,与赵起臭味相投、狼狈为奸!” “这便去给蕴儿送药,下令让赵起再不能入承欢殿一步。” 她正发落内侍前去传话,却见元汀隐忍欲言,终究是松开了攥紧药匣的手。 “安王一事暂且不论。扬州案发,岭南与凉州的事多则叁月,少则十天,定会暴露。”元汀缓缓道,“眼下若与安王闹翻了脸,太子起疑,圣人又何尝不会……” “况且九公主固执,她与安王,小奴看在眼里……” 宁瑶闻言冷笑一声,嗤道,“你是何时被赵起收买的?” “我、我,娘娘!”元汀已是脑门冷汗涔涔,摇头急道,“哪怕是为了九公主。” 布局者怎会不懂,将提线木偶安排进这场大戏,还要她抛却风光霁月,是何等残忍。 贸然令赵蕴不与赵起来往,她定是不依,说不准便会知晓其中阴谋诡计。再者,比起目睹这两人亲热,或许打碎在她心中那尊母亲该有的神貌,更让宁瑶后怕。 权衡利弊下,她想通了,“药明日送到承欢殿,你亲自看着她服下。” “还有那宁峭,给他安排好盘缠,赶紧回临安,看到那张脸就烦。” “是。” 至此,再未多提赵起半个字。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预警:二狗子的男德欠缺行为持续升级中 最┊新┇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秋猎·上 梦乡酣眠中人,自又是错过一夜刀光剑影,这晚赵蕴睡得格外踏实,以至榻下静悄悄跪了满地人,都未惊扰到她。 她悠悠醒来,猛不防见着元汀两个乌青大眼圈,再细嗅其熏香浓厚,彻底没了睡意,问道,“元公公,何故清早便来了。” “殿下,不早了。”元汀抿嘴苦笑,只跪着再道,“宁妃娘娘昨日口谕,让小奴给殿下送药。” 内侍双手奉一方沉香木小匣,躬身将其递予赵蕴,元汀等不及道,“殿下快些服药,这身子才能好透。” 药丸乌紫,蚕豆大小,落在剔透的琉璃小瓶中,甫一露面,极呛人刺鼻的气味扩散开,殿内更有年纪小的婢子憋不住,连声咳嗽。 赵蕴以袖掩面捂住口鼻,匪夷所思地望向元汀,“元公公,这、这是药?” 元汀硬着头皮,双膝发麻,还执着地往里挪动,“正是娘娘嘱咐小奴……” “便不劳烦元公公。” 恰又是安王赶巧,风尘仆仆地,亦是没睡足的倦怠模样,强打精神笑道,“小九最不爱吃药,我来替元公公效劳便是。” 赵起拧着眉拿起药瓶,一拔瓶口旋钮,差些没被熏晕过去,“何物如此……咳咳……” 赵蕴早早地缩进床榻最里边,双手捂脸,闷声道,“快拿走,快拿走,这哪是药,给我下毒还差不多!” “两位殿下,小奴先行告退。” 元汀连滚带爬逃出承欢殿,预备这几日都御前侍奉,打死也不迈出天子寝殿一步。 余下婢子内侍皆是四散各处,瑟瑟发抖,唯恐安王点到他们。 “罢了,先收起来。”赵起大手一挥。 赵蕴瓮声瓮气,叽里呱啦不知说了些什么,以表赞同,赤足跑下回廊,方是松口气道,“真是太难闻了。” “跑得倒是挺快。”赵起随后就到,见她鞋都来不及穿地溜出来,笑道,“毛毛躁躁的,吃个药又不是要你的命。” 他捧住那双裸露玉足,使坏挠挠赵蕴脚心,她就咯咯笑道,“痒死了,你干嘛。” “穿鞋。” 散在榻下的绣鞋被内侍拾回,他顺手便握住她脚踝,将鞋送回原处。 再命人取两个软垫,赵起便破天荒地和她紧挨着一块儿发呆,未有半句轻佻之言,仅是渐渐地,枕在赵蕴肩侧,近到呼吸声清晰可闻。 池中透蓝,倒映积满云的天幕,游鱼摇尾,微微荡开几朵水花。 赵蕴被那硬又沉的一坨给弄得好不自在,嘀咕道,“这么重还靠我身上……重死了。” “别动,就一会儿。” 赵起沉声道,阖上眼帘。 而赵蕴别的不说,怕疼怕累,依旧扭着身子乱动。赵起被搅得困意全无,叹了口气,“蕴儿,你有没有听说过,聪明人说有,小笨蛋说没有的故事?” “没有。” 赵蕴确之凿凿,倏而回过神,又气又笑,“好啊你,别想睡了。” 她反身训马般压制赵起双腿,在他腰间和咯吱窝下使坏,边摸边宣誓胜利,“你还敢戏弄我,胆子肥了,安王殿下。” 若一如从前,寻常嬉笑打闹,但今时不同往日,赵起被她四处点火,软敷敷的腿根覆在他胯间,笑着笑着竟是那话儿就直直顶上赵蕴仅有亵裤阻隔的蚌阜。 居高临下的赵蕴也愣了,散乱青丝坠了半身,霎时二人位置便调转,赵起哑着嗓子,有些话不好当庭放肆,他凑近了讲,“那你想被操?” “你,你真是太气人了!” 赵蕴伸腿要踹他,被紧紧按住不得动弹,赵起离她愈发近,几是要抱住她以地为席,“这里哪来的人能被我气到?我怎么,只见着一个小笨蛋。” “好了,不和你闹了。”赵起心道再逗她,可别真逗出气来,扯开话题,“那药总归要吃,否则秋猎时生病就扫兴了。” 赵蕴光听见最后那句,顿觉心情阴雨转晴,一蹦叁尺高,“秋猎?秋猎!” “可别高兴太早,药……” “药!”赵蕴脑袋里惊鸿掠影,闪出个倒霉蛋该有的模样,又委顿着心虚道,“药是宁太医配的?那阿娘,她她她不会知道了……” “想东想西的,宁妃要是知道,我脖子上现就剩个碗大的疤。”赵起好笑道,“是那宁峭来晚了,路上耽搁些日子。” 他当然要将赵蕴骗得妥妥帖帖,宁妃心思还是软了几分,至今不愿说破,要给赵蕴留个颜面,就是在给他天字第一号厚脸皮可乘之机。 “噢……”赵蕴只道瞒住就好,不再深思,“去秋猎,这毒平日里也没什么大碍……就是那个时候会格外不清醒……只要,只要……” 她打住嘴不敢再往下说,唯恐赵起要误会她在求欢卖好,转头一看,那人已倚在栏下,单手撑着头打起瞌睡。 “这么困吗?” 赵蕴朝他“略略略”做了个鬼脸,而赵起睡得渐沉,四仰八叉地没什么好睡相,唯独他还算丰神俊朗的面貌撑着,能令旁观者细细打量起他。淡淡的青紫血络溶在双目之下的肌肤,呼吸已变为绵长又起伏。 “好像真的睡着了。” 赵蕴本想喊醒他,忽又停滞不动,呆看起他来。 与他待一处时,静不了片刻,又吵又闹,叁句话不到便动起手来,得被赵起收拾一顿才老实。 她心里总有点怕赵起,像偷油灯的小耗子怕被猫捉,却又习惯被他拿捏于股掌之间,好像被赵起管束时,更有别种难言明的悸动,如枷锁镣铐,将她钉在这秽乱爱意中。 “哎……” 思绪漂荡,她不擅揣摩情爱的脑瓜仁想得生疼,干脆挨着赵起自言自语道,“还想打听秋猎哪日去,好方便我……” 既然无心爱恨,于十六岁的赵蕴而言,还有件正经事迫在眉睫。 逮不着连舒和,又不能开口求赵起,九公主皱着脸,想着念着,想到凉风吹透了后脑勺,惊起枝头雀的喷嚏一声巨响—— 赵起也醒了,揉揉眼,鼻下两行清水蜿蜒流淌,神出鬼没的隐卫头子翻下房梁,递了块帕子。 “陆一,怎么不喊我,啊——啾——” 元贞二十一年秋,安王赵起染风寒,故不与此次围猎。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秋猎·下 赵起向来自诩身强体健,只以为养上几天便行,却足足歇息十数日,未见好转。 是时,离天子拟定出行之期只剩半天光景,赵蕴还惦记着她要干的头等大事,便借探病之由,来了含英殿。 刚跨过主殿门槛,未及榻旁,只听咳嗽清嗓声不断,赵起委实病得不轻。 “别过来,教你得了风寒,去不了秋猎,咳咳。” 隔着重重帘幔,他看不清赵蕴眼角眉梢微露侥幸,听她软糯糯地应了声好,又揪着最外层的帐子问道,“那二哥,你真的不去了呀?” “嗯。”赵起鼻音仍重了些,“路上便不要骑马兜风,山中亦多寒凉……” “好了好了,我又不会像有的人,躺在地上睡大觉。”赵蕴撩开帘子,探入半边身子,笑嘻嘻道,“好好养病,二哥。” “胡闹什么,离远些。” 她一见赵起病容,哪还有欺负她时不可一世的样,当即忍不住咧嘴笑道,“我常听别人说,只有笨蛋才不生病发烧,想来老天爷还是不忍心,要这世上多一个聪明蛋。” “蕴儿,你的胆子是越发肥了。”赵起虽在病中,斜瞥她一眼,仍有震慑之用,“记着把解药吃了再去秋猎。” “那药一看就苦,我才不。”赵蕴嘟嘟嘴,还想坐他旁边,被赵起怒目而视,乖乖撤走,不多停留。 “小混球,听哥哥的话。” 赵蕴左耳听右耳出,心说你既不跟着去,没人看管我,鬼才去吃那劳什子。况且,本公主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忙呢! “大混球,我走啦,不耽搁你养病。” 言罢她便蹦跶回宫。 倒让赵起心里骤然空落落的,良久复而捧起书卷,叁心两意地,仿佛给某位不学无术之人传染,再添了看书分神的病状。 “吩咐下去,督促着九公主服药。” 病中威严稍欠,那承欢殿领了赵起指令的婢子们,左右劝不了赵蕴,更不敢对她来硬的,是唠叨琐碎地,携着药匣,同去此回秋猎。 “怎地还如此晒……” 浩浩汤汤行列,赵蕴早将赵起叮嘱抛诸叁界之外,居中骑一匹长鬃白马,戴薄纱帷帽,着对襟鲜红胡服,脚蹬及小腿肚的绣金革靴,悄悄拈了根草叶叼在嘴里,好不悠闲。 “殿下,到了猎场便先吃药可好,澄星担心殿下。” 新来的澄星,乃是钦月堂妹,赵蕴问起钦月下落时,她直言不隐,钦月姐姐惜命,装病出宫,现已觅好亲事欲要嫁人。此言此举,令赵蕴颇觉其性情直爽,故而对她存些好感。 “行行行。” 秋老虎烘燥,赵蕴晒得发昏,且光顾着打量沿途景致,悄悄记路。待行至城郊猎场,她哪还有空理会澄星,径自溜进宁妃毡帐,吃起蒸梨解渴。 “少吃些,秋梨性寒。”宁瑶优哉游哉尝了几口,赵蕴已大快朵颐挖开第二个梨子。 “但秋天热煞人呀。” 赵蕴吐吐舌头,伸手要碰第叁盏满载梨汁的银碟,被宁瑶一掌拍回。 “吃叁个便是过犹不及,且收拾收拾,等会儿打马球。”宁瑶拿出赵蕴所赠丝帕,拭去鬓边汗珠,话锋一转,“圣人说这帕子,绣得虽朴质,却格外用心,想见你是敛了性子。” “阿耶喜欢就好,嘿嘿。” 赵蕴久不撒野,今日见漫山霜红,心中欢喜,甚为雀跃,“我这回马球赛,定要拿头筹,赢他赏赐的。” “哦?”宁瑶笑道,“我听闻今次与往年一般,是一男一女同队,赵起病了,你要和谁一起打马球?” 这下赵蕴愣了。 “呀……那我和叁姐,或是小芙,实在不行舒和……” “十一公主才多大?叁公主不与驸马一块儿?”宁瑶笑得愈发亲切,“至于连六娘子,劝你莫要自讨苦吃。” 非是无人来上赶着献殷勤,但结对打马球,更要看两人默契,若随便寻个奉承之辈,赵蕴不说看不上眼,双方抢球、接球、射门等最基本的操作都难配合。 赵蕴熊熊燃烧的士气被浇得熄火,叹道,“那该怎么办,哎,好不容易出趟宫,二哥他可真不会挑时候。” 远在含英殿的赵起连连打了叁个喷嚏,震得床晃。 “你还怪起他来。”宁瑶面上须臾不快,捏了捏赵蕴腰畔香囊,调转话锋,“这里面,可是装的要送人的物件?” “阿娘你……一定是澄星说的!她今早替我穿的衣,怎还有空通风报信。” “她服侍得上心,故而看到你塞了条帕子……” 赵蕴只见再说要露馅,忙是起身打断宁妃,哼了声,“我走了,阿娘你去陪阿耶吧。” 她匆匆而逃,不为别的,确是为那条还未送出的绣帕。反观宁瑶,未觉着生气,只好笑又欣慰些许,赵蕴果真还是少女心事,缚在情中,难以自察。 待赵蕴跑出帐外半里远,呼呼直喘气,心有后怕。四下都是正走动的武人、婢子与驯教猎豹猞猁等物的内侍,她自言隐蔽,话便走漏,“可不敢让阿娘知晓,我是要送给李瑛做回礼,否则她又要……” “她又要如何?” 算来不多不少,中元后整整一月不曾相见。 万里无云天,来人身形挡下满泄日光,怯怯西风拂乱他脑后发带,因垂首扰了眼前景,他双目眯起而微显笑意。 “李文正,你走路没声吗!?” 赵蕴吓得呆住,转身细看,竟是这害她跑到上气不接下气的冤家。 “许是殿下心神专注,未曾注意到。” 李瑛窥看她偷偷藏起的左手,便不再多问,转而寒暄,“殿下近日身体可曾好些?” 正欲搪塞他,“好透了——” “殿下!可找着你了!” 那澄星抱着药匣,一阵风似的窜来,“快些用药吧殿下,身子要紧。” “什么药?” 李瑛猝然冷下脸来。 教头回见他的澄星打个寒颤,噤声后道,“回这位郎君,是元公公送来的药。” “殿下,既是身子好了,又何故欺瞒。”李瑛不苟言笑时,煞有奇效,他刻意声音沉了沉道,“若殿下不愿面对李瑛,以后自不会再讨没趣。” “我……” 澄星本有些发憷,闻言却喜出望外,迎来救世主般,灵机一动将匣子硬塞进李瑛怀中。 “侯爷!这药还请让殿下速即用了,澄星这便退下了。” “澄星你……” 赵蕴没料到,这片刻功夫,被李瑛抓包已算不上出糗,更要她小命的,是让李瑛看着她吃药。 更多┆章节:wo o1 8 . v i p (W oo 1 8 . vi p) 马球·上 天边鸿雁声响,更衬这刻相顾无言。 赵蕴直直看向药匣,倒顾不上李瑛脸有多黑,思来想去,决意用上十二成耍赖功夫,“药…不吃也行的,宁太医他时常给我开些药方,昨天我就喝了呢。” “你看我这不是,能蹦能跳,好得很。” 李瑛不作多言,揭开药匣,视线落向透明瓶身下的药丸,便了然于心,淡淡道,“殿下,这可是火毒的解药?” 他虽是询问,然语意坚定,赵蕴不免讶异,“是元公公送来的,他也未曾言明……” “可是安王叮嘱那宫婢,让殿下尽早用药。” 李瑛这回更是笃定。 而见着赵蕴垂眸撇嘴,他刚生起的恼怒却冰消瓦解,心说何必与她置气,便不自觉丢了那副苛责口吻,好声道,“既是你兄长之意,又为身体康健,殿下早些用药为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赵蕴一听他搬出赵起,不敢多狡辩,还道李瑛是气极了。其实李瑛对她从不有半点脾气,万事总说好,但她就是心慌,怕惹了他生气。 于是无奈踌躇好半晌,她低低缓缓说了句,“你别生气呀……” 生气了便不好看了。 她想说不敢说,咬着下唇,似在苦恼般,拘谨着扫看他一眼又速速挪开。 秋猎皆穿胡服,将军绀蓝绣袍上饰狮虎鹰豹,更显其面如冠玉,白璧无瑕。 李瑛却是颇为受用,神色缓和,“我并未生气,无非是殿下不知体恤自身,令人恼怒罢了。” “我不是要骗你。”赵蕴提不起嚣张气焰,哼了声,“你闻闻这药,就知有多遭罪了。” 她瓷白肌肤被红衫称出极好的气色,淡若烟霞,撩拨他人倒不自知。 “良药苦口,殿下。” “我不想吃。”眼见他步步紧逼,赵蕴没法子求道,“李瑛,你别这样……” 她退无可退,后背贴在绒绒毡帐上,领口微微敞开,面露怯意。反观李瑛,竟被她悠悠几个字堵住了口,低头看她,就微红着脸说不出下文。 曾几何时,赵蕴便是一口一个“李瑛哥哥”“李瑛”的,只要二人有空得见,她就黏着那漂亮少年郎,从不顾礼数尊卑。 不过她定然记不大清了,昔年种种,年少枝头青梅,终归有他人为她摘下。 李瑛确是算着了赵蕴的道,收起药匣,“殿下今日不想吃,那便改日,命人备好蜜渍梅干,再以酪饮送服。” 她这招出奇制胜,始料未及,一声欢呼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她逃过一劫,喜不自禁,忽而想起什么,摸了摸那撑得肚饱的香囊,“这个是你的。” 小小一团,被放在李瑛掌心甚是可爱,他轻轻解开丝扣。 绢帕瑟瑟碧波之颜色,配他今日穿戴正好,绣样明月高悬,一对白兔傍地吃草,憨态可掬。 “殿下……” 李瑛仔细看那稀疏笨拙的针脚,又话到嘴边,难以倾吐,将帕子攥在手心,“多谢殿下美意,兔子只是山野粗物,却不值得殿下大费周章,赠予我此帕。” “你又怎知,值得不值得呢?” 少女双眸明亮,笑意浅浅。 或许她对自己并非毫无情意,只是喜爱红尘诸多热闹,只是暂时忘了他还在眷念。 他唇角微扬,“若殿下值得,那李瑛也值得。” 赵蕴本就不作多想的性子,听他算道了声好,喜道,“你喜欢就好,我尚有一事……” “走快些走快些,御前马球赛要开始了,这般磨蹭,可不一定能看到居鞘将军。” 路过婢子成群结伴,嬉笑着奔往一处去。 “若还有事,容后再闲话。”李瑛瞧着她发辫束得飒爽,会意道,“殿下还是先去抽筹子,看看是何时上场。” “哎!”赵蕴磨蹭,李瑛却长腿叁步并两步,她酝酿一路的讨巧话喘都喘不出口,只得先作罢。 猎场开阔处建有行宫两座,是宴请观赏之用,虽天子未临,满朝近臣,王公贵族都零星到了,且等着筹子抽完开赛。 “若来晚了,那能抽中的,便不是好签了。” 李瑛递了只巴掌大小的火柿,插着晒过的麦秆,“殿下,润口。” 赵蕴摩拳擦掌,从那金筹筒里拈了根十叁,心说不算太迟,也不是头一个,正正好。顺着李瑛的手抿了一口柿肉,甘甜绵润,笑道,“果然是好签,柿子也甜。” 李瑛不自在地干咳两声,却未收回手,让赵蕴迟钝惊觉,四下不知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看,便不愿喝第二口。 秋日旱燥,她稍歇了片刻口渴,只盯着柿子,秀眉微蹙。 “殿下,喝水。” 李瑛这回聪明,一壶透绿茶汤吊在小炉上,少了许多侧目,赵蕴满足地喝个饱肚,朝他一笑,“刚刚说我有一事,是想拜托李大将军。” “何事?”李瑛一心两用,打量起在场诸人。 近日新贵是居思危之孙居鞘,身旁拜见武将几是朝中半数,又听闻连慎终还在为幺女寻婿,属意他甚多。 “我今日打马球,但是无人结伴。” 他定睛细看,连舒和冷面坐于案后,离居鞘倒近。 “所以,便想问问你,有没得空,和我结伴。” 只不过居鞘四围不乏狂蜂浪蝶,那谦王长女就娇软无力,情意绵绵,斟茶剥柑子,只差贴在居鞘胸前。 “若你已与别人结伴了,那也无妨。” 赵蕴撕开果子皱巴巴的皮,讨好地向他手心塞了一瓣,“轮到我的时候,你陪我打一场,可好?” 恰巧谦王之女也递给居鞘,却被婉拒,而连舒和白眼已翻上了天。 李瑛收下身边人的贿赂,余光仍窥看对面,颇觉有趣,忍不住笑道,“自然是有空,为殿下拔得头筹。” 居鞘总算脱险,见李瑛笑容满面,道这厮幸灾乐祸,又见赵蕴乖乖窝着,忙活得手头没闲,心火更怒,干脆上前预备挤兑他两句。 “李兄,士别叁日,我当刮目相看。” 赵蕴不明所以,端起茶碗,来人又道,“末将居鞘,见过九公主。” 她一口差些噎着,李瑛忙是瞪了他一眼,抢先道,“某不及居将军剑术,上回比试已见分晓,何来刮目相看。” “你便是居鞘?”赵蕴惊道,“你们,还比过剑?” 听李瑛的口气,两人还是熟识,她顿时只想遁地,尴尬得头皮发麻。 “你们慢慢聊,我去透个气。”她走时不忘捎个柑,拎起裙裾逃得没影。 李瑛傻眼,再看居鞘好整以暇,耍赖笑道,“听说九公主皮实,怎么这么不禁逗。” 而殿内吵吵嚷嚷,无人注目有道人影紧随其后而出。 “你不自在,便来寻我的不自在。” 刻下连根赵蕴的头发丝也寻不着,李瑛刷地脸黑似锅底,冷冷道,“居鞘,你支走殿下,就为了打趣我?” “莫生气莫生气,我以茶代酒,给你赔个不是。”居鞘挤进赵蕴方才位子,拉过李瑛,与他碰了杯,一派宾主相宜,做足功夫。 复又压低声,“他要动手了。就在这两日。” 李瑛目光斜斜掠过杯底,转向殿外,仿若无状,“若称病便是为此,未免阵仗过大。” “谁知他真病假病,反正都留在了京中。” “此事自有圣人定夺,我不会插手。” “有这话便放心,就爱与你这心直口快之人打交道。” 居鞘亦再无笑意,玩味地盯着他看了会儿,举杯邀道,“李将军,风雨欲来,你既是不世出的将才,定懂得良禽择木而栖。” “此话,尚早。” 李瑛倒扣空杯,难得此副桀骜不驯模样,如剑芒出露,寒意迫近,“且好自为之。” “得令。”居鞘笑嘻嘻地,行礼告辞,末了又道,“忘说了,宁峭今日也在。” 此言掷地,李瑛便是绷不住摇头微叹,借口走出殿外,预备去寻赵蕴何处。 秋草漫黄,一目眺尽空旷赛场,赵蕴正趴在围栏外愣愣出神。 原来也没跑得多远,李瑛欣慰之余,却有道煞风景的声音冒头,还不是为了打场马球,今非昔比,若无事求你,她早就躲到天涯海角去。 下一瞬见着赵蕴真容,他又莫名憎恶这不合时宜的想法,心说何必计较如此,既是托了你帮忙,便还算念几分情谊。 “殿下,居…咳,居将军已走了。”他背过手,端正身子。 “哦。”赵蕴懒懒提不起劲,或说是不想搭理他,索性扭过头,大有与李瑛相看两厌之意。 莫名吃了她的冷钉子,李瑛怒也不是,哭也不是,只得缄口不言,陪她吹上两刻风,方是来人通传,“殿下,李将军,要开赛了。” 免*费*首*发:po18vip.de | Woo1 8 . V i p 马球·下 萧萧马鸣响在铜钹敲打之前,紫服内官手持天子口谕,大声道,“此回,夺筹者赏域外良驹一匹,扬州江心镜一对……” 与赛结伴者男女皆有,大都亲近共席,赵蕴并不例外,不过她翻江捣海似的思绪,已然自顾不暇,只将李瑛晾在身边做个不出声的陪衬。 亏得熟知李瑛者,漫京都道他是个冷性子,紧紧相依心之所悦,却是神色淡然自持。 唯有居鞘暗叹不好,远远地朝李瑛赔笑。 他上场前仍不住回望,教连舒和见着,挽起裤腿便直踹他后膝盖,“居小二,你找死啊。” “哎呀连姑奶奶,你又发什么火。我不过是担心他们俩,哎哎哎,我错了,别踢了。”居鞘瘪瘪嘴,不再看向李瑛那处。 “这旁人的事无需多操心,自会水到渠成。”连舒和稳操胜券般,凑近了他道,“倒是你,最好给我拿出十成十的本事,若我输给九公主,拿你是问。” 居鞘连声应好,再无多言,心下不住牢骚,那李瑛十六岁时便屠城杀人的角色,岂会给你放水。 比之这二人机锋看似热络,赵蕴身旁只可意会的彻骨寒意,教那呈递马球杆的小内侍浑身颤出弧度来,她还问道,“可是不舒服?” 李瑛顺着她视线粗略扫一眼,小内侍忙是手脚并用地退下,赵蕴方觉不妥,“你干嘛吓他。” 李瑛深呼一口气,波澜不惊道,“我没有。” “殿下,第一场开始了。”李瑛岔开这茬,自斟自饮一杯,静定心神。 虽不知赵蕴为何郁郁寡言,贪玩的本性仍是驱使她目不转睛,安分地看了一场又一场,直至第五个回合。 常言兵贵神速,白衣少年奔马疾驰,迅如闪电,击球入门似鞠秋水,游刃有余。不过两刻,其对手当朝太子赵揭便认输道,“宁少侠厉害,赵揭心服口服。” 少年骑于马上只笑道,“我尚只使出叁成水平,是太子殿下忙于朝政,疏忽这玩乐之道罢了。” 隔了约莫半个赛场,赵蕴却也将一席话听得分明清楚,想来这少年武艺高超,朗朗清音庞若近在耳边。 而赵揭回了些不痛不痒的谦辞,众人一概没听着,唯李瑛皱眉,又灌杯茶水压火气。 “此人你认得?”赵蕴身旁人皆是啧啧惊叹,未见过此等风流绝艳,唯独这尊煞神面上不快。 明明李瑛的脸色是从不佳,到更不佳,随便喊位他的同僚下属,都难分辨他到底心情是好是坏。但赵蕴身负不外传的秘技,“怎么生气了,说说话。” “我没有。” “真的?”赵蕴转过头,见他锅底颜色,竟噗嗤笑了,“你的脸黑得像门神呢,李将军。” 李瑛扶额,无奈道,“殿下,此人你还是不认得为好。” “怎么还有这说法,那他是什么来头,总要告知一二,让我明白其中缘由。” 少年迟迟不退场,打马绕圈获不少喝彩,李瑛斥了声胡闹,直让赵蕴更起劲,缠着问他。 “是谁呀?是谁呀?” “……是,临安宁氏的,宁峭。”李瑛不敌她,一个来回落败。 “临安宁氏,那便算是我的表弟?”赵蕴意外,却含些意外之喜。 “殿下,五服外便不算亲眷。且宁峭赴京是为要事,几日后便回去。”李瑛搜肠刮肚,怕她还问,“少年轻狂,免不得言语冲撞,殿下还是。” “还是不认得为好——”赵蕴拖长了尾音,换个坐姿离他稍近些,“我看他长相漂亮,身手也好,何不留在御前。” 李瑛松开握紧的茶碗,眸光沉进碗底,“宁妃不喜他父亲宁慈光。” 赵蕴哑然,还欲探究,被李瑛又打断,“殿下,等他退场,便是我们上场了。” 他起身大跨步便往场中走,枯叶被踩得飒飒,赵蕴却顿悟听出弦外之音,忙追上去,“你怎么又、又生气了;走得这么快。” 看台筑于隆起山坡之上,她比不得李瑛步子快,一路小跑过来,额发已濡湿片片,圆润胸脯便也似小山重迭,起起伏伏。 李瑛移开身位,明明他气息平稳,却觉心如擂鼓,“没有。没有生气。” “好啊,你便是骗我就算了,还要躲着我。”赵蕴欺负旁人不得,治李瑛小菜一碟,叉腰挺胸道,“就算是我惹你生气了,你不吭一声,我、我怎么会明白。” 如此荒诞不经,经她之口还觉有几分道理在,李瑛不由放慢步子,也不作辩解,行至马驹旁,替赵蕴放好了踏脚石。 赵蕴不善斯文之道,却精于马术,一个翻身上马,干脆利落。她略有些得意,拈着一缕垂坠碎发,侧脸看向李瑛,笑眯眯地,“如何,比我以前厉害了吗?” 李瑛却不假颜色,“还需赛场见真章,殿下小心为好。” “那我必是会旗开得胜。”赵蕴笑道,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马儿长嘶几声,不多时便跑到远处,在场内兜转起圈来。 红衫白马,已是离得远了,他注目低声道,“李瑛自会倾尽全力,殿下……” 此处风和日丽,遥看高台之上暗潮汹涌,诸人各怀心思。 赵揭输了这局心烦气躁,身旁薛氏要喂他吃口梨汤,他没好声道,“不吃这腻人的东西,烦得很。” “这是九公主爱喝的,宁妃便给今日来的人都盛了几碗,殿下可尝尝?”薛氏性子软和,平日拿不住赵揭,然而家教太好,总会想着劝诫一二。 见赵揭无动于衷,她搁下碗叹气道,“殿下,又何必为个孩子置气。” “你以为我是为了那宁峭生气?”赵揭愈想愈气,掷出手中玻璃盏,“若无他那姨母示意,他会如此给我难堪!” “殿下,消消气。圣人年岁渐长,宠爱宁妃也不过是,唉……”薛氏牵住他臂膀,好言好语,赵揭万般怒意渐退,远眺秋草上红蓝一双影,冷笑几声。 赵蕴临门一球极为精彩,山呼海啸般叫好声。 “九公主前些日子身体不好,现在看来,是好了许多。” 薛氏凭栏观赛,笑颜温婉,赵揭神情捉摸不透,只附和道,“是啊,好了许多。” 山中清风徐徐吹拂,天地间气象明朗,唯余红尘爱恨纠葛,无多安宁。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天呐期末月总算过去了!呜呜呜呜,真的太死亡了,现在只能祈祷我研一结束前写完了qaq 谢谢谢谢大家的猪(土下座orz 甘露 有了李瑛助阵,其势如破竹,扫荡秋风。此类游乐往往是身手敏捷之人独占头筹,有时不加思索,一瞬的行动举止便足以扭转局面。 赵蕴恰好是身子快于脑子,她纵马击球都由着性子,倒能出敌不意,临了进球,一击便定胜负。底下叫好声响成一片。她球杆架在肩上,呼地长吁出一口气,环顾那遍声喝彩,以及面前悻悻而归的对手,久违如此肆意快活。 “舒服舒服。” 打了几场下来,她侧颜坠着几滴汗,雪白衣襟透亮,还未平复吐息,便又拿球杆戳戳李瑛后腰,“谢了,李大将军。” “是殿下技艺纯熟。” 想来他远在漠北时,多得是人陪练教习。 对她而言,李瑛不是个好师父。犹记赵蕴六七岁骑马时,怕高怕摔,倔在马鞍上,不知是装哭还是真哭,大都是要人抱下来再哄,吃完果子才罢休。他离开京城那年,赵蕴是刚学会打马球,往后情形便不再知晓。 “明明是你更厉害些。”赵蕴见他头也不回,便小步上前,与他并驾齐驱。 “虽然本公主也不差就是,刚刚那一球,宛若虎口夺食,那起居郎今日都要写进书里才是……” 她双唇开合间,像雏鸟扇动羽翼轻缓,令李瑛无心多想暧昧含混之事,与她再靠近些,近到柔软肢体触手可及,他摸出囊中丝帕,只敢拂去花瓣露水,不能攀折。 “仍是夏天太热了,没法子骑马,李瑛你——” 赵蕴的话被他突袭擦汗生生打断,她却先是:“你怎么能把我绣了那么久的帕子拿来擦汗!” 倒叫李瑛凛然定着身子不动,任她夺去手中物。她将浸了些许汗液的丝帕迭好,再收回绣囊,这番举止虽不够亲昵,倒教看不清的皆是暗暗喟叹,看来这二人好事将近。若非贵为九公主,只怕漫山遍野都会是起哄声,人总归是乐意看些英雄美人的戏码。 “是我疏忽了。” 他应声地快,不见平素拘泥劲头,只因其心神分出大半,目光灼灼指向场下,与那遥遥远视之人对上眼。不是旁人,却是经由简涬引荐给赵蕴的金吾卫詹瑞,曾有一面之缘。此人不过京中常见的纨绔子弟,若给他十个胆,也断不得妄攀赵蕴,想来必有隐情。 此事称不上大,他亦不愿赵蕴身旁会有分毫差池。亏得李瑛体贴,若他早一刻追上赵蕴,或多问她几句,便能明白,先前她心情乍坏,与这詹瑞借机送来的口信脱不了干系。 “先休息会儿,等舒和他们赢了,便与我们对上。你说居鞘那般厉害,能赢吗。”她颈后半缕青丝泄开,便绕于指间轻轻玩弄,又作李瑛最常见她似在思忖,实为出神的懵然。 流风回雪,清云蔽日,便是这般惹人眷恋,又不敢妄念的情态,仿佛她一触即碎。 “嗯。” 她也惯于李瑛不多赘述的一字禅,笑着扯他衣袖,“你定是比居鞘厉害多的多!” 他嘴角些微笑意,若春寒化冰,令枝头小鸟欢喜雀跃,又闹了会儿。至回席上,天子传唤李瑛,她半是松懈,半是忐忑。 连舒和文武双全,又得居鞘帮手,自不会输给别人,她心高气傲亦不能输给别人。现还剩叁公主正与旁人对阵,她虽作壁上观,却抽空朝着最后的对手赵蕴,微微笑道,“九公主,待会儿可就见真章了。” 许是还有李瑛撑腰,赵蕴胆子大了许多,尚不知鹿死谁手,便嘴硬道,“你若输了,得帮我做一件事。” 她一反常态,令连舒和更觉好笑,愈发显得人若清水芙蓉,妍丽妩媚。而一张嘴又是另种情景,“赵小九,你这是觅得一座靠山,便等不及要来寻衅与我。” “你别瞎说,这不是上回你说的,出宫……” 被连舒和这么一啄,赵蕴瞬时泄了气,唯恐明日就传出她与李瑛婚期已定的消息,虽说实际上八九不离十,但九公主就像那秋后问斩的犯人,先挨过几天是几天。 “你今天这不是出宫?” “这不一样!我是说去柳芽儿家的客栈。”她声调起得高,末了又怯怯地压低声,“舒和,我只能求你了……” “是啊,否则哪有人天生喜欢碰钉子,看人冷脸。” 连舒和看似给她台阶下,实则以双目来回打量赵蕴那截细细腰身,心说既与李瑛珠胎暗结,仍这般忸怩作态,想着出去撒野,便又道,“我劝你少起些歪心思,好生待着养身子才是。” “我身子好得很。”赵蕴被她取笑够了,哼哼气道,“你就是这样,不愿帮我,还要挖苦我。” “你若身子不好,也没得今日出巡打马球。” 连舒和纵然天资聪慧,于敦伦之事上少了点拨,竟是不作怀疑,哪有怀有身孕之人还能跑马击球。她心下也思虑,若赵蕴有个是非好歹,只怕赵起知晓得从病榻上一蹦叁尺高,想想还觉着那场面滑稽,转念便顺着赵蕴毛摸,省得她再去惹是生非。 赵蕴是给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主,被连舒和呛了,又被哄着“说不准你就能赢我,加把劲”,训得服服帖帖。 哼,李瑛自是靠得住的,只不过自是顾着无谓的避嫌,不好落这满朝上下口实。赵蕴轻轻拂开连舒和想捏她鼻子的手,思及她未成形便要胎死腹中的溜号大计划,心下立时又几番惨淡愁云。 “殿下是有何心事?” 就在赵蕴想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只觉无路可循,那飘飘乎若柳絮的承诺又似空中楼阁,眼见都成梦幻泡影,她身旁软垫向下一陷,竟是李瑛毫无忌讳地落座,庞若与她情意正酣,微红双颊晕在眼角眉梢。 “你喝了酒?”赵蕴下意识要避开,却被他抽住手腕,过烫的掌心裹住她腕骨,她拧起眉头,正要再问他,李瑛又飞快松开。 “未曾。许是那甘露羹,略有助益气血。” “那便好。” 她省下别处盘问,便移开目光打量起旁人,确是不愿多分他李瑛几个眼神。他心说多想便是多感伤,干脆不想,顺着赵蕴依葫芦画瓢卖呆,仔细揣度着,赵蕴是心不在焉,哪像刚出宫时,开心得尾巴都要翘上天去。她一概是心情好坏显于面上,今日阴晴变换之快,教他属实用尽毕生揣摩人心之绝学。 “九公主、定北侯,可往此处走。” 小内侍领着两人牵马上场,赵蕴早已收敛心神,默然不语。她本性不逞强好胜,却更不想落于连舒和之后。少女总在些旁人不在乎的地界较劲,是她自得骄傲的一技之长,更是心结所在。若要活成连舒和这般滴水不漏,为人人称道的模样,她赵蕴偏不。至于偏不成何样,她却也不曾细想过。 再说李瑛,双股夹于马腹,临阵以待。独他自己明白,吃了那御前赏赐的甘露羹,一饮而尽后虽觉气血充沛,仍不免头昏脑涨。好在居鞘被敲打过后,哪怕惧于连舒和表面嚣张,也不敢贸然与李瑛争锋相对,装作着了他的道,让赵蕴抢先两球。 两方人马你来我往,蹴鞠与秋草滚作缠绵状,居鞘心说该是时候做个了结,正欲佯装不适,顺水推舟。李瑛原本稳稳当当,却忽地身形一晃,眼见都快摔下马背,惹得赵蕴惊呼一声,“李文正!” 他这才勉力摆正上身。确是旁人难知,李瑛眼前已现出两个赵蕴来,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渗出,居鞘本是打算喂他的那球被连舒和截住。她轻轻扭过身子,挥杆,一击入球门,引得满堂彩。 居鞘吹了个口哨,向连舒和挑挑眉,意为没想到你竟还有这手。连舒和仅是冷笑两声,不多作回应。再往回看,李瑛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已放缓坐下脚速,左右用劲摇了摇头,却未起效。如此,是连远处看台上,一众文官武将皆有目共睹,其中不乏李瑛亲信,已预备打点着随侍上前,阻拦球赛继续。 “无妨。”李瑛冲着场下一彪形壮汉以唇语示意,他自有打算,掉头转向连舒和,纵马上前。一时令连舒和不及防备,蹴鞠已扑腾着回了李瑛杆下。 背后冷汗涔涔,胸腹间火烧似的两相夹击,李瑛顾不得听赵蕴指挥,全凭自己章法,一鼓作气连入叁球。倒让先前优哉游哉当戏看的些许人等,好生感叹,此等精湛武艺,却与那宁氏少年大不相同,少了些飘逸洒脱,而是招招直取命门的杀伐之技。 赵蕴停在原地呆若木鸡,她甚至未能看清李瑛的动作,他便叁下五除二解决赛局。若要让她说自个儿还玩没过瘾,显得太没良心,却是忍不住暗道,李瑛何故如此心急?若是为了她好,像个老妈子生怕她摔着伤着了,好生无趣! 她噘着嘴,哼了声骑至李瑛身旁,他杵着不动,是连赵蕴近身都不作多言,背脊挺直安坐马上。 “喂,李文正,你刚刚……” 不过是手指戳了戳他腰侧,李瑛却顺势朝着使力的方向,扑通一下要摔下马去。 “快来人,李将军——晕过去了啊!!”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山中·上 好在赵蕴及时拽住了李瑛,否则定北侯今日交代在此处,大头朝下倒栽葱,是一世英名尽毁。 再说那李瑛被搀扶着下了马,脚步虚晃两下,又向后躺倒。这回没得公主娇躯在旁,硬邦邦地枕在居鞘膀子上,两人身形相近,惹得赵蕴憋不住笑,促狭地直盯住他俩看。 李瑛被架在居鞘身上进了帐,赵蕴亦紧随其后。 “殿下,这时候便不要取笑我了。” 他望向那双眸满含笑意,倒映出耳根通红,愣住又笑着摇头。 赵蕴盯着他好半晌才觉不对头,视线斜瞥到李瑛腰侧绣囊,里面该是藏着自己送他的丝帕。虽他差点摔个人仰马翻,但这精巧物件放得妥当,丝毫未染尘土,想来是安然无恙。 “殿下是要找此物?” 他半倚着丝毯堆迭的软垫,顺着她目光落处,心领神会,将折得方正的小帕子递与赵蕴眼前。 她下意识伸手又缩回去,侧头飞快看了他一眼,正好便四目相对,没由来地臊红双颊。 “怎今日未见颜将军,他应是也能来的……” 李瑛收起丝帕,答道:“颜彪月初已启程回了凉州,若殿下寻他有事,飞鸽传书一封即可。” 未等赵蕴回应,他又开口,“我刚为殿下立了功劳,而殿下一时半刻这便不闻不问,问及旁人来。” 鲜见李瑛会吐露几分真心话,许是昏过了头,他些微怨言,攀上赵蕴心间。她神色松软许多,眼波流转,转回李瑛罩满忧愁的眉眼。 “好——吧——是我不对。”她认起错来也快,跪坐着凑上前去,“那李大将军,你帮了我个大忙,我要如何谢你才好?” “你,不必如此。”李瑛咳嗽两声,淡淡道,“你,殿下,平日也是这般哄着安王,让他带你出宫替你受过不成。” 此言非虚,赵蕴好笑道,“你这话说的,吃他的横醋作甚。” 话音刚落她又觉着调情似的,心下又想,一个两个都算她的姘头,李瑛这乱吃飞醋是瞎猫逮着死耗子,歪打正着。她吐吐舌头,掩过心虚,“那二哥也是自愿的,你就说想要什么谢礼罢。” “我……” “殿下,宁妃传唤。” “我想。” 赵蕴却鬼使神差地,拍拍屁股便要走人,“母妃找我,你若有什么要的,想好了再与我说。” 她向来自作主张惯了,哪等李瑛头昏脑胀地回神,早已见不着她人影,帐内唯剩一声长叹。 “哪有什么想要的。” 良久,他自嘲笑笑,吩咐帐外道,“请金吾卫詹瑞来我帐内一趟。” 此后如何暂且按下不表。赵蕴刚赢了彩头,蹦蹦跳跳地进了宁妃帐内,不想天子竟也端坐上位,见了她便招手,“蕴儿近日身子可曾好些?” “好多啦!”她会意坐在天子身旁,拈了块糕点吃起来,鼓着腮帮子道,“谢谢阿耶关心,打完马球饿死了,这糕可真好吃……” “你可是慢些,别噎着。” 宁妃替她斟了茶水,赵蕴接过咕嘟下肚,又道,“谢谢阿娘。” 要说平日里除赵起之外,宁妃最爱管教她周全礼数,现下却是全然不顾,对赵蕴和风细雨,言辞温柔。 “今日赢了彩头,高高兴兴的,那就最好。阿娘想着,不如喜上加喜。” “啊?” “你和李瑛经年不见,今日却如此默契,便说是天作之合也不为过。”宁瑶自斟自饮,一时间已屏退内侍,接着道,“方才已与他商议,婚期择日而定,圣人下旨为你开平远公主府,便定在他定北侯府旁。” “咳咳——阿娘,咳——你说什么。” “都说了慢些,还如此毛躁,这让人如何割舍得下你离宫。” 宁瑶又替她仔细擦净嘴角,与天子相视一笑,“还不快谢过陛下。” “我不,阿娘,你们为何忽然就?” 赵蕴回身,跪于两人下首,气嚷嚷地,“女儿不愿嫁给李将军,还请阿耶收回成命!” 本以为天子要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反而转头朝宁瑶笑道,“我就说她是得这模样,不情不愿。” “还是陛下有先见之明,阿瑶愿赌服输。” “阿娘,你们这是在打什么哑谜?”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况是天子的圣旨?”宁瑶搀她起来,赵蕴百般不愿,仍被拽回原位。 “明日回宫后,你阿耶便要告知文武百官,天下万民,你可莫要使些小性子。”宁瑶顿了顿,从案下取出封信笺,“此信你可眼熟?” 岂能不熟识,几个时辰前,她将那信中的字翻来覆去地看,掰开揉碎了映入眼底,却又刺痛她双目,垂泪千行,不及这寥寥数行笔墨。 当即悲从中来,瞬息间红了眼,她哽咽道,“是,我眼熟。” 宁瑶抖落薄薄的金花笺,犹可见水墨晕开的泪痕,“我想你也算一桩心事了然,便放下吧。” “你往日胡闹阿娘都看在眼里,贵为公主也不可如此。今日与你阿耶在此,便是既往不咎,与李文正从此以后琴瑟和鸣,不得再有妄念。” “蕴儿,你尚年幼,又得朕喜爱,切莫学前朝女子。” 赵蕴自是知晓哪位前朝女子,宫闱中讳莫如深,只道是兵败身死的前朝公主,骄纵淫乱,甚至妄图染指帝位,欲要扶持先帝幼子登基。逼宫那日,被其时洛王如今天子斩于殿前,一干外戚皆落得抄家发配,无人幸免。 “我……” 她赵蕴不守规矩,却未曾有过此等荒唐念头,被这番敲打,如耳畔钟鸣,失言惘然。 “罢了,你回去吧。”天子挥挥手,“蹴鞠赢的彩头,送入公主府,早些去拿才是。” “愣着作甚,快快歇息去。” 宁瑶打发人来送她出账,迎面秋风扑来,青草混杂泥土味的凉气窜入肺腑,赵蕴不顾旁人地大哭起来。 追-更:rourouwu.xyz (woo18.vip) 山中·下 随从几位近侍是宁妃身边人,熟知九公主的脾性,若好言相劝,她只哭得更伤心。而赵蕴意下要寻个角落,痛哭一场才好,便各自遣散,啜泣着走向马厩后草垛。一日内大悲大喜,耗泄她满身精力,躲在马厩后哭了好半晌,竟是累得闭眼便昏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忆起那詹瑞特意蹲守在殿外,只等她前脚出,后脚便硬塞给她简涬的信。要说那信里有什么话,让赵蕴伤心断肠,其实不过数句关切之语。问她身体如何,离京后便听闻九公主大病一场,已近深秋,勿要贪凉,冒失鬼溜出去玩别甩下近随,絮絮叨叨地,一看便知是简涬亲笔所写。 “殿下,莫怪我多嘴。”詹瑞将信抵予她,躬身道,“殿下与简叁,云泥之别。若说真心可贵,年少时都是如此。” “你……” 赵蕴神思怅惘,闻言哽道,“何出此言。” “冲撞殿下是我不对,然你与简叁,不过露水情谊,何故如此。” “可他与旁人不同,我只喜欢他!” “他,你与他相识数月而已,何由能说他与旁人不同,再言公主向来单纯,倒不好随意……罢了,殿下叁思,简叁是人,却不是物件。” 詹瑞言尽于此,再朝赵蕴行礼,便匆匆离去。 她听后却久久不能回神,须臾数月在眼前浮现,一幕幕再轻烟似的散去。她喜欢的是简涬,还是简涬那副皮囊,那副接人待事的模样,这下谁人都说不清了。 “可我也不是物件……我喜欢他……” 轻声呜咽掩在呼啸而过的风中,秋日酷晒烈阳沉下。梦渐阑珊,是许久未见的清瘦少年,他倚在桥栏旁,水雾朦胧,撑着把油纸伞,笑颜不再,冷冷地道,“你真的喜欢我吗,殿下。” 凉意遍身窜过,赵蕴陡然清醒,马厩里响鼻踏足声不停。她本能地好奇心起,倒暂时忘了难过,绕过去一探究竟。是来时她骑着的那匹白马正摇头晃脑,四蹄躁动着刨土,不知是谁人疏忽了,让它戴了整天的衔铁与马鞍。 赵蕴见状,忙上前替它取下,哄小孩似的,“乖乖的,我替你摘了这身行头。” 名驹聪慧,领情地垂下脑袋,她不甚熟练地拆解完工后,已是黄昏。秋燥被飒飒晚风吹得散了,她背后出了些汗,寒凉没入衣衫,迎着风的来向,额前碎发被吹得散乱。山上既无灯火,也无人烟,唯半轮明月遮掩于群林之后,照得满目清辉。 她此前竟从未注意过,万物俱寂时只留簌簌的响动声,身旁无人倒不害怕,她清楚除了自己与几匹马,再没别的扰乱心神的家伙。原来宫墙外,哪怕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猎场,都显着格外空阔闲散。 “不如去山上看看如何?” 问起马儿来,也算她自问自答,“你也闷了许久,虽长得俊俏高大,却拿来当作走马,只怕是这辈子都没迈开腿跑上几回。” 寒星几点碎银,她翻身上马,只凭手中缰绳,双腿夹住马腹,寂寂夜色里马鸣声起。像是点着烟火的引线,成了那大堆无头苍蝇的指路明光,赵蕴不晓得自己随处睡了过去,已惊起数百天子亲随出动,众人在猎场四围找得焦头烂额。只听得后方马厩里有动静,手脚快的忙追去,见那朝着山上跑去的缈缈白点将要消失眼前。 “九公主在此处!” “殿下,夜深速回,莫往前行!” 然赵蕴坐下大宛驹脚程更快,月下一道轻巧的金白身影掠过,复又隐入山林。冲在最前者还欲再往前,已被身侧另一骑赶超在后,李瑛外衫系带松垮地坠在腰后,却全身绷紧,不住催促所乘快马再快叁分。他随手捡了只尚且精神的,没平日里从漠北捎回的神驹飞速,虽是用尽浑身解数,终是没在赵蕴背影消失遍野丛林之前追上她。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去年又是个生病不停的年,上半年忙着兼职,九月份写了点更新后过敏、发炎了整整俩月,后面就是不停写论文,感觉总算活了过来然后上海疫情了…… 大纲铺得很满,但笔力堪忧,这篇写着容易心累,慢慢写吧(。 辄止·上 寒林凄楚,因围猎而提前将山里的大小活物都仔细清点过,赵蕴一人一骑狂奔至半山腰,才觉着冷了些,便下马活动着筋骨暖暖身子。若说她活到这般年岁,身旁空无一人确是鲜见,让她自在地哼起小曲儿来,想起这都是好几个月前京内流行的。倒不知如今是时兴唱什么,令她思绪又低迷,想起此前心心念念的送药计策,原地站着也未察觉,身后人马不知何时追了上来。 李瑛大口大口喘着气,一张俊脸涨红,差些没接住下口气,“殿下令我一顿好找。” “啊,你。”赵蕴先是被吓着,旋即发现来者面熟,抚着胸口道,“李文正,你武艺固然好,别走路不出声吓我。” 这下他夜奔许久那点怒气一点即散,气极好笑道,“殿下过于专心,不知在这深山老林里想甚,如此出神。” “没什么。” “既是无事,更深露重,独自进山,教我。”李瑛说到半截反而又顿住,“教我等担忧殿下安危。” “照你这么说,还是我不对了。”她撇嘴,“不过是想来山上看看,何必大动干戈,真拿我是个逃犯,要缉拿归案不成。” 秋蝉凄切,听得心里莫不惆怅,赵蕴见他额角汗珠直流,没由来问道,“白日送你的帕子何故不用,满头都是汗。” 李瑛倒不管她总是想一出是一出,只见她双目晶亮,比天幕星子还闪烁似的,依言擦汗道好,“殿下亲手相赠,又叮嘱过我,自是要保管妥当。” “这会子听话,别回头又……”想说别又嘴上好听,实际不闻不问她究竟作何想法,就像那随意婚配她的天子与宁妃,像那拿她当小孩戏弄的二哥,像那只要前程狠心弃她的简叁郎。转念心道,李瑛又何尝辜负过她,总是她一意孤行,却还害得他情牵梦绕。 她调转话头道,“其实你知道我会求你,对不对?” 赵蕴看了眼他规矩地守在自己叁尺外,沉默着像尊未点睛的石雕,而当她发话,他才双目有神地望向她,略显羞惭道,“并未有把握,但我那时是在猜想,殿下是否会来找我……” “哦?”赵蕴来兴趣了,顺着往下闲聊,“那你是什么时候猜的,又觉着没把握?” 总不好说自己几日前得了赵起受风寒的消息,便知会有今日这出,李瑛摸摸手腕不作声,赵蕴倒觉着眼熟,再接着话道,“怎是还和以前一样,想骗我的时候便摸手扭过头去,也不看我。” 也不算冤枉他,李瑛掰着指头数骗赵蕴的回合一只手就行,无非是私心不愿她去瞎玩,编个借口说今日先生安排了功课,赵起让他来陪她诸如此类。鲜少他这般扭捏不语,原本他说一不二的性子,见着赵蕴却散成林间清风,低声呼啸而难辨其形。 “殿下,山中寒冷,若无别事,尽快与我回去为好。” “你白日在御前,我阿耶可曾与你说些什么?”赵蕴便不再拐弯抹角,也与他有话直说,“他是不是和你说,要让你我成亲,目下你又是何意?” 他的眼底流动着平静无波的熔岩,是无需言语便看穿她似的灼热,已替代他欲倾诉的种种。 赵蕴见状无话可说,只摇头背过身去,牵着马儿向山顶走去,李瑛便紧随其后,亦不作多言。一时又是寂静,他只得往前望着那窈窕身影,呼吸声渐放缓,到那满轮清月映照眼底,她回头,亦是欲诉无门的戚戚哀容。 “你都知道我往日所作所为,何必如此。” 经年累月被管束着,就像那驰骋半回又勒令止步的大宛驹,倒是教赵蕴只憋闷着万般无奈,却无处消解,见李瑛痴心不改,还为他叹惋怎有人自投罗网,不愿逐那广阔天地,只要偏安一隅。思及旧爱,她却也懵懵懂懂中,明白深情何用,有时是执念作祟,自个儿都难逃此劫,何必再道貌岸然,劝旁人放下。唯独只因,她才是这解局的谜底。 李瑛上前道,“殿下若真心爱慕旁人,李瑛自不会再讨没趣,然今日既是问我何必如此,只因那简叁郎,实非良人。” “你,你干嘛污蔑他…阿涬他,好得很。”若说有多好,却被白日詹瑞那番劝诫哽住,再听李瑛缓缓道来。 “事不过叁,此回我劝慰殿下后再不会多说一句他。殿前金榜题名,再赴扬州治水,迷恋权势更胜情爱,教常人看来,岂非人之常情。”李瑛只道破釜成舟,今夜说完听赵蕴随意发配,思及那赵起还在京中,更忧心忡忡,“然我看来,不过顽劣之辈。再者,他母亲柳氏曾为官婢,若只攀附殿下,何能洗涮过去屈辱。” “他、他母亲曾为官婢?可柳氏不是,醉春风的……” “既是屈辱,何必与外人多言!”李瑛叹道,只见是山中无人,他便和盘托出,“柳氏灭门之祸,其时我不过叁岁,倒不知悉细枝末节。动辄柳、萧两族共计二百叁十五人,男子皆是问斩,女子充入宫府为奴,简家柳氏当时年岁较小,不知为何沦落进醉春风,也就是现今京内的金粟珠垂。” 若是乐伎还能落得几分清名,而入了贱籍又沦落烟尘,非是简氏这般家底,恐怕还难赎下那轰动一时的京城名妓柳若眉。此中往事,李瑛也只打探到半虚半实,柳氏嫁入简家后又诞下一子,从此便深居简出,隐身匿迹,就算在简府住过不少时日,赵蕴确是未一睹其真容。 “怎会……” “此事虽称不上大,但此回,罢了,殿下只需明白,多事之秋,切勿随意走动,更别由着性子来。”李瑛蹙眉,眼底竟也有些许茫然,“实非我私心,蕴儿,明日你便去侯府中可好?若有大小事务,总好教我及时帮衬。” “你是喝那甘露羹喝糊涂了?”赵蕴见他那五官都紧皱,好笑道,“要是回,也是先回宫中,我可没说要嫁给你,巴巴地去你府上,生怕我阿娘高兴不成。” “我,非是此意,不是,我。”李瑛有口难辩,狠下心道,“若与殿下配作怨偶,那我自是不愿,然天子一言,岂是儿戏。” “是,你说的是。你便等着与我作成怨偶一对。” 横竖是惹得赵蕴不快活,思及京中风云莫测,李瑛这下将实话倒出来,追着赵蕴甩开他的步子,“京中恐要生事,宁妃也怕难以保全自身,若非如此,何必将殿下托付与我。” “会有何事?你想个能骗到我的说辞罢,男人果真都是骗子。”赵蕴不屑,她活了十六七年,只见过这西京日日繁华的太平盛世,从未思虑过还会有自身难保那天。 “蕴儿,若我骗你,便教我……” “上一个和我发过誓的,还是简叁郎。”赵蕴冷冷道。 倒是堵上李瑛的嘴,直让他比吃了苍蝇还难受,干脆扳过赵蕴身子,四目相对,“打我们相识起,李瑛何时骗过你?在你心中,我是不如那露水情谊,直让你被骗了,还以为是。” “你!”赵蕴巴掌抬起就快落下,腕骨被李瑛握紧,她一喊疼,劲又松了些,那清脆回响的一耳光就应声落在他脸上,直教两人都愣了片刻。李瑛反未生怒,像被泼凉水似的抹了把脸,黯然失魂。 赵蕴何时见过李瑛垂头丧气的模样,他们俩不小心睡过的隔日算一回,这不能算无心之失的一巴掌算第二回。她曾听过李瑛传闻,说他是突厥人见了都得抖叁抖的大煞星,今朝挨了她轻飘飘的叁脚猫功夫,和丢了魂似的,还觉着心疼这一看就比她身子骨硬朗许多的定北侯。 “我不是故意的,李文正……” “无妨,殿下之意,我已明了。” “你总是这样!话只说半截,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赵蕴自是不饶人的娇纵性子,怒气又起,“你总说阿涬不好,他是擅弄权术的奸佞之人,可他曾待我的好也不是假的。难道他对我好,旁人便都不好了吗。” “那殿下又要置我何地,若与我无意,何必招惹。” “什么招惹,我那日是毒发,何况你、你难道。”明明紧拥着她,李瑛才更像中了毒而不能自拔,现与她装作要一刀两断,赵蕴气上头了只道,“李文正,你若真是正人君子,何必贪恋那床榻欢娱,早该推开我才是。” 见李瑛被说中心事,她乘胜追击,伸手搭上他肩,掰着他扭过去的侧颜。弧度漂亮的唇线紧抿,教赵蕴不合时宜地想,上回亲他是迷迷糊糊地,若是这会子亲,李瑛是不是得头顶冒气七窍生烟,那场面想想就有趣。 本文首发 请多支持正版|微博:嗨咩猴比的QQ空间 嘤嘤子的108种吃法loading…… 好久没写蕴子搞黄,有那么一咪咪期待。家人们如果有想看的play欢迎点菜,猴就是说也会灵感枯竭哒。 辄止·下 干燥双唇沾了点她故意舔湿的水渍,李瑛总紧抿住不露半分笑意的那道弧线,正被她缓缓扯开。见她有回撤之意,反是咬住她不放,两人亲得上头,再分开时都气喘吁吁,视线相对便迅速移至别处。 赵蕴数十日未尝过欢好滋味,身子却觉得格外敏感,暗道只不过想气下这木头桩子,到是下腹涌出些微热意。她定定心神,隔着衣裳夹紧腿缝,双手揉作一团不知放在哪儿好。李瑛还一手搭在她腰侧,方才唇舌纠缠,身躯亦是亲密无间,见赵蕴缩着不看他,头还靠在自己肩侧。 还欲多言,那停在山顶毫无拘束的大宛驹打着响鼻,竟是挣开了系得松散的牵绳。 “它、它要跑了!”赵蕴被戳戳腰,头掉转回另一侧,惊叫又扰动了牲畜。这下是眼睁睁看着人没马快,还靠在李瑛胸前,愣着被他从背后围抱住。 “那可是我的红叱拨——” “这是白马……殿下?” “红叱拨的相好啊!”她哭嚎一声,彻底松了劲,“这要是跑了,我去哪里再找一匹……李文正,你倒是靠着挺舒服。你说怎么办,而且这马平日吃得又多,冒冒失失地流落在外,定是要饿肚子——” 李瑛沉沉笑声传来,“此马名贵,常人一识便知,总是好找的。况且围猎时大多封山,料是跑不了多远。” “你笑什么!”赵蕴急道,没法子治他,只撅着屁股向后撞去,“我都急死了,你还笑。” 她一撞,掉转回身,教两人分隔出半臂距离。月色中天正盛,映照李瑛尚显苍白的如玉容颜,衣衫凌乱,却比那簇簇松林还身姿挺括。 “殿下,我……” 先前亲了许久,又被她摸了胸蹭了那处,好不容易酝酿的肺腑之言悉数作罢,只得按下心潮,老实听九公主数落起自己来。哪知她爱捉弄人的毛病从没改过,心下将这跑马丢至天外,踮脚捉住李瑛低下头,附耳道,“差点忘了,刚说你若是正人君子,被我亲了就这般?” “上回你说,与我是第一次,那之后可有与旁人做过这事?”赵蕴见他愈发羞惭脸红,还觉不够,“我倒是听闻,男子开过荤后,就再难把持。我阿耶赐你府上的舞姬美人,她们的滋味如何?” “殿下实乃妄言,此事有或没有,若如饕餮口腹之欲,贪心过重不知节制。人有灵知,却不能与之相提并论。”李瑛被她半拽着身子,好言好语仍能听出音色颤抖,已是强弩之末。 “是吗,那你眼下到底是人,还算饕餮?” 赵蕴心说这家伙未免身形太大,她揽着都累,干脆让他弯下身,两人倚在合抱粗的松木下,只借清辉描摹对方眉目。李瑛不作答,她便继续道,“若现在要你替我解毒,你是要惺惺作态,还是……” “解药我已随身带着。” “诶打住打住,我不逗你玩了。”见他要来真章,赵蕴鸣兵收金,掉转话头,“还是早些回山下,否则教阿娘也担心。” 她还要去牵李瑛坐骑,被他拦下,不解地看他手指方向,听他道,“殿下,白日里打球马儿跑累了,与那要撒野的大宛驹不同,恐是只好走下山去。” “那不得走到天明,况且还不识路。”赵蕴立即是满面愁云惨淡,“你刚刚教训得对,我不该半夜跑上这荒郊野外,这如何是好。” “无事,殿下,来时我见着山腰处有座茅屋,先歇息一晚,明早有了天光再走。”李瑛柔声道,见她小脸皱得紧巴巴,拍拍她头顶,“殿下爱玩,倒是寻常女儿家少见,未尝不好。” 赵蕴乖乖跟在他身后,牵着他手又返往来时路径。也幸亏李瑛追了过来,她走了半刻便觉着身旁树影幢幢,目至所及漆黑不见前路,若无人领着她只怕要吓破胆子。 “殿下无需害怕,山上大小活物围猎前便清点过,约莫些野兔麂子并不伤人。”李瑛捏她手心,虽知她也看不清,却微微笑道,“卯时叁刻能天亮,只需再待一会儿。” “天亮了下山,便又要回京,哎。”她靠着李瑛觉得分外烫人,想来是火毒十几日未解,体温趋高,“我们别挨这么近,好热。” “先前在凉州,夜深却是屡屡梦回西京。”李瑛拨开身前树丛,耳畔鸮鸟怪叫附和他似的,衬着分外孤寂,“殿下不觉得好,殊不知旁人在外千里已行,挂念春明门路边卖的蒸饼。” “我想起来了,就是二哥那次让你带给他的饼,结果被孟老头抓着他早课偷懒吃饼,好一顿抄书。”赵蕴笑嘻嘻道,她倒是总记着些细枝末节的琐碎事,“说来许久未曾见过老头,上回听阿娘说他想告老还乡,举家都要离京。” “孟稷已是高龄,返回川渝之路险阻,又是何故……” 李瑛思来想去,沉默许久,赵蕴也走得累不接话。行至山腰处,茅屋虽小,门前巨石一块,她刚想坐下歇歇,被李瑛揪起来,“夜间寒气重,热意未散,先勿贴近这凉物。” “可是我热得受不了,你看我手巴掌,都闷出许多汗。” “许是毒未解……”提及此事,李瑛猛然开窍,“火毒,孟稷,赵起……” “我二哥?”赵蕴还不明就里。李瑛已翻出藏在胸前的药瓶,捏着她脸颊,取药、塞药本是行云流水,唯独听她喊痛了两声,霎时便失手落了此着。 赵蕴被苦得咳嗽数声,偏又深山老林,连口水都讨不到,舌根都泛出酸味来。人是眼冒金花,天旋地转,来不及骂这作恶枭首,晕坐于青石板上倒吸凉气。寻到喘息之机,她已是双目垂泪,“你是想害死我吗,这解药说好等我想吃再…李文正,你气死我算了!” “是我冒犯殿下,但事出有因……”李瑛慌忙解释道,“恐是今夜京内便有惊变,若殿下毒未解又误陷囹圄。而上巳节一事,令我后怕。” “那你也不好捏着我脸就这么喂,痛死了。”赵蕴嘴里叽咕,不多关心有何惊变,只继续道,“我管你怕甚,总归我是死是活,你都要怕,倒不知你胆子比我还小。” 李瑛被噎到,听她念叨许久,末了只问她,“殿下可还觉得酸苦?” “你一提就又觉得了。”赵蕴气道。横竖是她浪费这通口舌,踹开那茅屋破烂的房门,被烟尘呛得再跑出来,李瑛只给她掸灰,不发一言。 “那明日我送殿下回宫可好。” “不好。”赵蕴扭过身子气哼哼地,李瑛转到她身前便又掉个方向,只给他看后脑勺。她心道,明日还要偷偷溜到京中,趁宁妃回宫分身乏力、赵起又病怏怏倒在床上,先得去叁元楼吃碗糖桂花酪,再顺路去柳芽家的铺子,药是匆忙未带上,倒还能捎些碎银…… 胡思乱想泛起瞌睡,见她脑袋点着朝后仰,李瑛扶起她却被那热意一惊,赶忙又递过药。须得痛下决心,见赵蕴双目半寐,终究又不忍,将她半拢靠着自己。 有个靠垫,虽说是烫了些,总比没得强。赵蕴也不拘谨,被揣在李瑛胸前,睡了约莫半个时辰,捂得两人都出了满身汗。李瑛只道这日尽顾着流汗,抱起赵蕴去寻了处冷泉,便在茅草房几步路外,清净唯有潺潺流水声。 赵蕴却醒的是时候,李瑛刚脱了外衫,正觉着背后有人盯着看,只见其双目在漆黑夜里格外神采奕奕。他不自在地咳了两声,赵蕴便笑道,“怎的,带着我不知来了何处,还脱衣裳,你还害羞了不成。” “冷泉清凉,若殿下也热得慌,便取几捧擦擦脸。” 他继而让路,手头里衣领口收了收,直让赵蕴取笑道,“要不是见过你全身,恐怕我以为你是个姑娘家。” 李瑛腹诽这都和赵起学的什么连篇鬼话,嘴上只让着她,“殿下,切勿贪凉,洗把脸能凉快许多。” 他不接招也没辙,赵蕴做了个鬼脸便占住冷泉。她心知李瑛绝不会回头多看一眼,只觉先前汗都黏糊糊,皮肤衣物几是难舍难分,脱了精光浑身爽利。浸入那泉中更是舒服地长吁一声,抬头见密林笼罩外满天寒星,恍惚间不知天地,愣愣出神。 好耐性如李瑛,倚着半人高青石板,听那水声稀落,虽知赵蕴不听劝,却未出言。他竟也恍然,神游天外,那冷泉已入心间,将桩桩心事涤荡至分外清明。 不多时,心照不宣的寂静被哭喊打破,“有东西在水下面,李瑛!好可怕,它在舔我!” 冷泉(咬咬舔舔抠抠、将军) 原是这潭泉水过清无鱼,鲜见半株水草绕着她脚踝,被李瑛拦腰折断。闹剧收场却紧接着下一帘,赵蕴大赤赤地坦胸露乳,微光映着颤颤的柔白身躯。李瑛赶忙愣了下,想是绕过头去,然赵蕴面色煞白,便知她是被吓着了。 “殿下,我扶你出来。” 他里衣湿透,唯独剩件还算干爽的外衫,给赵蕴披上后缓了许久神。既是浑身无一物蔽体,李瑛安顿她靠在大石后,复又下水预备洗洗身子。 浮皮潦草地去了污脏汗水,可眼下又令李瑛头痛不已,那梆硬的玩意儿是怎么也消不下去。说来惹笑,与赵蕴颠鸾倒凤一夜是给他开荤,有时梦着她那双绵软胸脯,醒来都硬得发疼。这会儿亲过摸过,任由他是神仙下凡也没辙,闭上眼寻着要害处抚弄,也若坠入幻梦,赵蕴难抑情欲的娇声喘息便在耳畔。 又想着赵蕴湿软多汁的肉穴,与他欢好时像是身经百战,吮着那话儿不愿分离。她自然是要比自个儿还厉害些,那简三常年混迹勾栏,将她教得浪荡贪欲。思至此,李瑛按捺不住,脑海里已用着浸过水的马鞭将赵蕴四肢捆住,那透亮的穴缝牢牢卡住粗砺皮具,磨得她汁水四溢,哀哀地要他摸那肿起的花蒂。 最好是晾她半刻,让她知晓平日自己所受情思之苦,再解开她束缚,看肌肤红痕艳光透彻,两团腻乳和肥软臀肉都拍得声响。她上回抵着前面丢了数次,得让他讨回账来,用这丰腴乡好好碾出子孙种,白花花的水液抹着,教这口淫穴含住最粗的龟头只还想全吞入肚中。 这番念想已让李瑛飘飘然,欲要喷薄而出在赵蕴两股软肉间,哪成想身旁哗啦落水声。 “殿下,你——” 赵蕴挤进冷泉中,他周身霎时温热几分,还未多言只握住她手,手心烫得让李瑛心惊。 哪管他先前忙得热火朝天,她被架着不肯出水,有神通般握住李瑛那话儿,教他进退两难。涨满青筋的充血肉根还直挺挺地,再被她以脸颊轻轻一蹭,便难耐地吐露出透明汁液。李瑛浑身僵硬,半倚在池边,想来经历过上回,知是她毒发而神智昏沉。 他摁住赵蕴手腕,再挪开那似要咬上茎身的朱唇,然赵蕴是比清醒时更不讲道理,她只贪图赠予肉身极乐的源头,嘴中稀里糊涂地喊着“哥哥”,也不知究竟是哪个哥哥。若不替她纾解便喂了那丹丸,一剂猛药如烈火浇上寒冰,两相夹击,恐生意外。 火毒本是以爱欲掌控女子之毒,若两相情深,在毒发时尚能留存几分清醒,可惜历来用此毒者,大都是龌龊心思。故而毒越深,嗔痴越深,赵蕴业已不得与简涬欢好时心境,刻下缠着李瑛,仅凭淫欲作祟。 李瑛万分仔细,不敢再多碰她分毫,唯恐触及半片柔软肌肤,便难抑情思。任由赵蕴贪吃那肉根,舌头吸吮孔眼不够,手口并用着,不多时差点被口中满溢白液呛到,黏糊糊的汁水便顺着嘴角流淌至胸乳沟壑。被轻松缴了械的李瑛还未恼悔,她又像只发情母猫撅起屁股去蹭那半硬的器物,自顾自地用指头搅弄鲜红的淫肉,水声咕叽咕叽地快盖过她不自觉的浪叫。 “你快进来。” 穴口吃进了最为粗硕的茎头,其后是迅速硬挺的整根,幽深小径里韧劲的软肉吻着,只教他束手无策。更何况私心如此,她双手拥着李瑛,柔嫩饱满的双乳紧紧贴着他胸脯,李瑛乘胜追击,直要捣烂这汁液乱喷的骚穴。 赵蕴被顶得腰后泛起红潮,先前还有几分理性尚存,又被李瑛故意扯胸乳上的金环,掐着乳根咬舔那两团沉甸甸的玉白丰乳,浑身各处都爽得像蒸透的水晶果子,露出皮子下粉红的血肉。被操到最后,吞了满腹精水,她摸摸下腹却还是副痴淫之态,餍足地舔唇索吻。 “你是谁?鸡巴这么大,活儿却和先前不同。” 她说的实话,那粗物只差要捅破她苞宫,囊中存留都解了火毒之苦,“好舒服,我还想和你做。” 见她略微清醒,屄却咬住鸡巴不松口,乳流般黏稠白花的赃物牢牢藏在她身体里,二人正如那流水交融,已是你我一体。李瑛拔出胯下那物,肉穴还紧紧吮着,像把刀子剐蹭赵蕴软肋,她脚趾蜷缩着像猫似的叫春,腥臊混杂的液体濡满鲜红肉花,混进满池清泉。 李瑛两指纤长而指节骨骼分明,又有常年练武磨出的茧子,只说替她清理前穴挤得满满的腌臢物。萤火幽光,窥见好一番蹂躏的花穴仍不知足般沁出水,灵活二指捣得她眼泪汪汪,下头淫水也不停涌出。偶有碰到屄里肿胀紧闭的肉口,手指按压疏导更是奸淫,被操到那凸起小丘赵蕴都会喷得干净,何况是故意抠挖碾磨,教她哭腔哑着声又丢了去。 泥人尚有三分气性,莫说李瑛是天之骄子出身,做事素来杀伐果断,与赵蕴这通野合倒有几分解气。既是说他并非正人君子,又追着要挨操,李瑛扶起她骨头都没剩的软绵身子,格外饱涨的奶子颤颤抖着,吻痕淤青俱在,像只狗圈过地盘,满意地揣起人。两人便这么衣不蔽体,原路回到茅屋。 她先前踹了门,不过屋内浮灰却比外头少,想来山上猎户近日来过。而赵蕴竟能认出床榻,乖觉地躺了上去,若枝头新蕊待人采撷。他再去拣回衣服,赵蕴毫无睡相,腿间大好春色正对房门,一手还搭在胸前,虽知无意之举,乍一看却还是觉着她自淫似的,没被喂饱。 “殿下,去吃解药。” 把雪白却乱扭的四肢摆得稍规矩些,李瑛不作多想,将琉璃瓶拧开,刺鼻气味令他亦是眉头一紧。赵蕴最怕吃这些苦药,若要强硬给她塞进肚里,棘手得很。先前一二来回,再见她玉身玲珑有致,李瑛又是硬得发疼,只道替赵蕴解了毒,自去寻别处用手解决了事。 长痛不如短痛,他咬住那药丸,双唇相对间便将解药送入赵蕴口中,生怕她吐出来,便以舌尖顶住,直至她喉间吞咽入腹。唇舌相依,好一通忙活结束,李瑛不再折腾她,干脆是席地而坐,自我纾解起来。 白日喝下的甘露羹虽不是什么猛药,却让李瑛这健全之躯饱尝苦头,何况身旁睡着的是赵蕴,不用药都想将她蹂躏着拆吃入腹。他仰头深吸一口气,加快手里速度,只求早点解脱。 偏生赵蕴药刚下肚,半昏半醒间扶在榻旁苦得作呕,解药咽下苦涩,却吐不出什么来,急得她低声哭吟求饶。听她口中念念有词,前头还是什么药太苦了、哥哥救她,渐渐就变了味,少女纤长白皙的几指搭在两瓣水淋淋的阴唇上,一指嵌进那深红缝中,揉着尖挺圆润的珠蒂,香艳至极。 她还不知足,拖拽翻出再缩回的穴肉是具淫窟,指间粘连的清液自个儿尝尝,再抹到李瑛唇边。赵蕴歪头朝他笑笑,一派天真烂漫,与她行径大不相同,话到嘴边又没出乎他意料,“怎么样,好吃吗。” 李瑛反身擒住她那只不安分的手,心道毒既已解,怎还投怀送抱的。正疑虑不解时,只听赵蕴呵呵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又毒发了,我清醒得很,李瑛。” “别那副我被鬼上身的样子看我,毒是解了,可毒上的蛊早已有了一丝神魂,融进骨血里。” 此言一出,李瑛双眉颦蹙,已是起手要点她大穴,被赵蕴笑盈盈地牵住,乳缝夹着他上臂,两粒被吸吮烂红的乳豆蹭来蹭去,虽是淫靡不堪,依旧有赵蕴撒娇讨好的意味。她得寸进尺,双手覆上他一掌,阴阜又趴上去软烂一滩,水流得他满手都是。她咬着李瑛耳垂,“你刚刚用手好舒服,这毒每回让我神昏,可我却是知道都在和谁做。” “子不语怪力乱神,殿下,捉弄人要适可而止。” “你不高兴吗?明明听到这句话,你这处就……”赵蕴已然哄得他快上钩,一手探向那硬挺肉棒,“我又不是不经肏未开荤的处子,倒是你,知不知这毒解了,我就能。” “就能如何。” “哎呀,记不着了。”赵蕴吐吐舌,与平日作弄人的神色几是无异。 “实话与你说了,李四郎,自中毒起,蛊上一缕神识已经种进心脉,只不过毒解了蛊便再不能活。”赵蕴,或说不知是何物,游蛇盘绕猎物般缠住他,“我即是赵蕴,赵蕴即是我,有时被人奸淫玩弄,不愿将那怯懦性子露在人前,以为这便万事大吉。” 李瑛一点即通,恼怒无言,这火毒阴险之处,使有情人换了性子,真真是气煞人也。 “前度与我,你也觉得,是奸淫玩弄。”话里是恨的,可惜鸡巴不争气,直挺挺地都快被她吃进小半个。 “自然不算,否则我何必第二日晨起又与你欢好。”赵蕴笑得眉眼弯弯,换作平日李瑛觉得怜爱可爱,经由那蛊物便格外刺人,“过了今夜,这蛊便会死透,前尘往事好似梦幻泡影。我还得谢你,否则终日想着简涬,还贪图肉欲欢愉,没几年人就荒废了。” 又是玩弄又是姘头的,李瑛听得额头青筋直跳,欲要敲晕她,只待明日请过宁太医好好诊治。 她泪已淌满衣襟,“我太痛了,李瑛。我的心被剜走一块,却还要囚禁此身,真的太痛了。” 恭喜蕴蕴子新补丁包上线(鼓掌 余味·上 她哭得伤心,便是再冷硬的性子亦软作雪水,李瑛搂着她好言劝慰,两人赤裸身躯相贴,免不得又擦枪走火。刚被拓开的松软屄穴没什么阻碍吃下满根,直抵刚灌满精水的幼嫩苞宫,顶得赵蕴淫声喊疼,两粒奶尖肿痛到她主动送给身上人舔咬。 较之上回吻技拙劣,李瑛算是长足进步,含住赵蕴唇舌便亲得她软下身子,唯余双腿留了些软劲儿夹着他腰被肏。那湿热腔穴层迭吸吮,再被圆钝凶物给用力破开,直泄了一波又一波腥甜热液,满屋草皮泥土味混着动物发情气味似的陈腐,受了那蛊毒诱惑般堕入烟瘴。 赵蕴下面的嘴也如泣如诉,被那肉刃连根插入再拔出,两瓣鼓囊的肉唇糊着精液,包不住继续往穴里灌的,直在这大快朵颐的忠犬耳边求饶,“你再肏我是真会怀上的,那避子丹的期效刚过半月,如此淫行……” “那我替殿下清理。” 李瑛射的时候故意往深处挺了挺,那一串粗物从屄里抽出还浸着水光,磨着赵蕴腿心那缝再又让她丢了一回,精水却是排不出多少。见她菱花似的冒尖珠蕊红透,伸手掐住拧揉,教她双腿直颤地喷着水,溅了他满脸不说,那淫汁还间杂许多浊液,想来成效甚微。他干脆吮着那穴口湿漉漉的,舌尖也伸进去刮着每一寸软璧,但逢用力吸着穴里发骚的关窍,赵蕴双腿便夹着他头不放,甬道内痉挛抽搐着竟也想夹断这条软虫,丰臀之下早用自个儿的骚水洗透床榻。 赵蕴也不好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也实打实挨操了个够,屄口觉着窜风又辣得疼。她被李瑛双臂箍在怀里,哪还有半点要操死她那副逞凶斗狠的嘴脸,想是骂他两句,见这假禽兽真清纯的李大将军眸似点漆,眉目传情,漂亮得她不忍说出半个不字来。 要说他大逆不道,赵蕴被伺候着穿上火堆刚烘干的衣衫,觉着李瑛这家伙未免太能干,气是彻底消了。此干非彼之干,不过他确实也挺能干。她一面暗自唾弃,赵蕴啊赵蕴你怎地如此好收买,另一面抬眼,李瑛旁若一夜回春似的清丽姿容,心里酸痒,嘴比脑袋诚实,上去便猛亲他一大口。 “还痛吗,殿下。”这都有劲偷袭他,李瑛躲都没躲,心下正狐疑。赵蕴状似乖巧,那蛊毒总不能是真被操没了,他揣着赵蕴坐到腿上便问,“刚刚那妖女模样作甚,若身体有恙,回京自当让宁太医再仔细瞧瞧。” “嘿呀,吓你的。”赵蕴现编道,“痛是痛的,只不过没那么夸张,眼下是那儿更痛。我说了几回让你轻点,哪有你这么不听人话的。” 李瑛想掐她脸包,忍下了好声再问,“身上真没哪里不适?” 她摇拨浪鼓似的甩头,从他身边滚到床下烤火,李瑛跟上又黏糊糊地亲了几回,被她以晚上不和人一个被窝为由赶去榻上。哪想第二日睡得沉,鼻间嗅到若有似无的渍梅酸甜味,猛一睁开眼,赵蕴早不知野到哪儿去。屋外拴着竟是昨夜跑丢的大宛驹,气定神闲朝他打个响鼻,一颗少男之心又碎满地。 不提李瑛这厢急得上火,赵蕴吃过解药神清气爽。她醒得早,跑得快,牵上马,沿着精心打探过的溜号路线入京。靠着秋猎前特意带着的安王府手牌,顺利入了西坊早市,人声沸鼎,皆是些热气四溢的早膳吃食,看得她腹中空空叽里咕噜。 见她衣裳打扮虽不整洁(九公主手脚太笨),五花马却饰金银,许是贪玩跑出来的大户人家娘子,卖蒸饼的可劲儿招呼道,“小娘子,买个饼不,不好吃包退钱。” 赵蕴看得眼热,手已摸上那笼屉边缘,被烫个激灵不说,小贩摊着巴掌直要钱。她这才觉察,荷包落在秋猎营中,身边连买饼的两枚铜钱都掏不出。 “去去去,连钱都没有,拿我寻开心不是。” “我替这位娘子付了便是,喏,饼给她。” 求也难得的缘分,那曾见过两面的绝色胡姬阮咸,今日来早市预备挑几匹绫罗,好巧又遇着赵蕴便顺手替她解围。民间坊市贩售,自是不及各道州进贡奢华,赵蕴吃着饼道,“多谢阮娘子,回头叫我宫…府上婢子送些越州的花纹绫来。” “花纹绫?”凑巧一对璧人照影成双,碧绿瞳色的清俊少年从隔壁书铺探出头来,“不是先前赏赐给阿姐你……小九姑娘,你怎么跑出宫来…” 阮咸两记眼刀止住他废话,示意他边上去别添乱。赵蕴却是不听她使唤的,奇道,“你?你不是那日内教坊奏箜篌的,名唤、名唤什么来着。” “慕容隐。”他倒也不怕气着阮咸,大大方方地朝赵蕴拱手施礼,“见过小九姑娘,本是想在宁妃诞辰后便来寻你,只可惜。” “可惜什么,只是忘了这茬。”赵蕴调侃他道,“无妨,你既有阮娘子相伴,何需惦记我。”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阿阮,阿不,阮娘子见我同是室韦人,平日在这西京内多加照拂,今晨也不过是凑巧碰上。”慕容隐一着急,官话都快说得烫嘴。 “倒是没得那么油嘴滑舌,讨人喜欢了些。” 赵蕴掰了块饼分他,又叫慕容隐愣了会儿,目送她走远后才被阮咸揪住耳朵,疼得直龇牙,“阿姐、阿姐你轻点,这不是遇着熟人了,哪里耽搁你办正事。” “她便是殿下吩咐要看顾的那位公主,你倒好,成日在宫里闲逛,连公主本尊都敢直呼其名,你父送你来西京,还真的来当纨绔了不是。” 阮咸气得大失仪态,艳绝五陵的瑰丽容貌横添怒意,别有一番情韵可品。下脚踹起人来也够狠,慕容隐捂着膝盖原地打转喊疼,“我是真不知道,她就是赵蕴,否则哪敢招惹她,阿姐你下手哪是亲生的,疼疼疼疼。” “我看你敢得很,这几日殿下忙着正事,一早收到消息我便匆忙赶到西市,生怕她出什么差池。”阮咸拿着他刚买的话本子敲打他头,见慕容隐讪笑告罪那模样,心生一计,“算了,殿下嘱咐过别让她看出猫腻,你既闹了这出,名正言顺追上她去就是。” “啊?我,殿下,你,那我。” “还不快去!” 史上演技最差影帝影后即将开始doi(bushi 余味·下 算得入京后第一件差事,慕容隐火烧火燎,话本书页的边缘都快捏烂,一颗心寄在那漫无目的溜达的赵蕴身上。尚不知她是迷路,随着她东走西逛,行至三元楼下人气旺盛,她又摸上那堆迭小山的火晶柿,喊着来碗糖酪,须得凉过的。 “小九姑娘,巧了。我今日请了这碗,朋友之间,何需客气。” 他论起脸皮厚来号称第二,满西京内遑论有其一,满口热络话说得动听,只口不提赵蕴是为宫婢,竟能随意进出大内。而赵蕴素来不长记性,又见他与阮咸相识,好骗到慕容隐说完连篇鬼话后,都稍作收敛。 慕容隐心道,九公主稀里糊涂的性子,安王就该派上八个彪形大汉夹道护送,何苦为难他与阿姐这异乡漂泊客。再及,等那宫里来接她的人等到望眼欲穿,她还起小性子满西京乱跑,难煞慕容隐这大字认不齐同的半个文盲。替她牵马引路,忙到日升中天,秋意燥热,慕容隐撩起袍衫,便在尘土飞扬的大路旁找了棵树荫席地而坐。 赵蕴是真嫌脏,架不住日头晒得慌,喝着慕容隐方才买的半罐紫苏饮子,踢着脚边小石子玩,“辛苦你这遭,回头赏…赠你几件薄礼,权当谢意。你在宫外住?” 好家伙,公主这口气确是一点不演,慕容隐却是假笑道,“小九姑娘的月例留着自己花销便是,我家中唯独银钱不缺,还想着给姑娘送些新来的物件,以示心意。” “你们胡人确实富可敌国,这话总不算诓人。”赵蕴喝个水饱,罐子顺手丢给慕容隐,又愁眉不展道,“是我不经思量,这么冒失跑过来,却一无所获。” 原是这九公主不只为散心,慕容隐耐下疑虑,听她自个儿碎片似的自言自语,方知她是为寻人而来。西京之中柳姓不说百户,几十来户总是有的,若要等她这番水磨工夫,找上十天半个月,安王不说砍了他,阮咸先掐着他七寸打。 “我说小九姑娘,来这西市吃街上尘土,可比不得大内的无风无雨。眼下离宵禁只差两个时辰,等到坊门一关你便回不去,教我白白落个诱拐宫人的罪名。”慕容隐比出两根指头,“再者,真找到了这柳芽儿姑娘,她不见得能消受你的好意。” “何出此言,虽是迟了些,但我总要寻到她。你说手上落了伤疤,未出阁的女子该有多难受。” “仔细瞧这西市内也有女人摆摊贩物,她们的手又有哪双是洁净如玉、白璧无瑕?”慕容隐哂笑道,“平头百姓岂与你是一样人物,自有祸福。” 赵蕴一时无言以复,想来堆金迭玉砌出一尊人偶,半分尘世脏污不沾,束之高阁,此时看来驽钝痴愚,教人耻笑。慕容隐忆起宫墙下找猫直打转的少女,心道她确实笨了些,倒没必要再说重话,无端引得九公主伤心,那也算罪。 既是找不着那柳氏人家,行至隔壁市坊再晃荡半个时辰,赵蕴萎靡神色难消,慕容隐摸摸下巴,心思又活络起来,“公…姑娘你最晚什么时候回宫?” “做什么。”赵蕴瞥他一眼。 言下之意轮不着他来安排,慕容隐被她一呛,腹诽这性子骄横,若非面容可爱,定是要好好收拾她一顿。他清清嗓子好声道,“若今日无别事,最好……” “回避!金吾卫巡查!” “闲杂人等让开,奉旨缉拿叛党,如无乱心,迅即退下!” 一队卫兵银甲加身,手执横刀,森然寒芒闪过,竟已给街铺旁在吃汤饼的绿衫士子上了镣铐。那人口中不饶,登时被一掌扇得嘴边流血,为首者继而一挥手,长靴踏地沉声接连响起,街巷上不多时陷入混乱,哭嚎嘶喊声不绝于耳。赵蕴听得揪心,双眉皱起,仍回首看那被押送之人,竟是堵在这路旁,两三甲士便直冲而来。 “扎这里碍眼,莫不是同党!速速退下,说你呢那胡人!” “你。”被这般冲撞,赵蕴还欲多言。 “军爷莫动气,这就走,这就走。” 慕容隐反应迅速,牵起她躲进曲巷,七拐八绕至一处香火旺盛的异教庙堂。四面环廊,正中央金杯高燃火堆,数十长髯男子围住那火焰正低声慢语,细看此地男女皆是高鼻深目,多着红袍,垂至脚面,见二人闯入,刷刷看向赵蕴这新奇面孔。而隐没其中,慕容隐才觉那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作了个近似众人的手势,又握住赵蕴手贴在胸前,数道目光方如下山步阶依次退去。 “这就是你的安排?”赵蕴缩回手,略有不满,“为何不让我回那卫士的话。” “你、你气死我算啦!”慕容隐毕竟也是半大少年,城府不深,一篓子话全都倒出来,“好心救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岂知多少人要遭殃。” 言毕,他直觉这戏是唱不下去,哪想赵蕴也气鼓鼓地,“能有何事,我又不是乱党,他抓了我自有王法定夺。金吾卫扰乱民计在先,如地痞流氓行事,我诘问于他,焉是我的过错!” “且不说与那莽汉对峙,有损你清誉颜面,人言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道理还需我教你。”慕容隐较真道,“救你还要挨骂,未免太过分了!” “明明你不辨是非,却还怪我,你才过分!” 吵着愈发大声,两人都渐渐失了分寸,声响要盖过寺中交谈祈愿的动静。赵蕴本就因寻不到人而焦躁,慕容隐说话又寸步不让,她便找到由头撒气般,直要和他分出个高下对错。 “你这是异想天开,多大的人了还当自己六岁孩子,以身涉险还祸及旁人,那都是有人替你善后,否则早被套了麻袋给拖走卖了。” “休要胡言乱语,不过是我讲了实话,你又不认,凭何羞辱于我。” “你讲的便是金科玉律了?”慕容隐不屑道,“好大的口气,竟不知这天下是你家朝堂。” “你你你,那你刚刚干嘛非得追上来,说这些话气死我了!” 赵蕴差些就要把真话讲掉出来,而眼见战况正酣,她绞尽脑汁还在想如何回击。那红袍众人拥簇的长髯男子走到跟前前来,一口官话说得没一个音在调上,“哲里柿窝们真主哒认得秦静之地,害请泥们丽凯。” 西日已昏沉,被轰出来到外街上,赵蕴被推搡着出了门还在发懵。 慕容隐则是追悔莫及,肩膀都压不住两担“看不好公主你就等着吃铁板栗”的责任,遥听暮鼓自天门外来,他直往下耸地再捂住脸,“我死定了……” 夜奔·上 越是怕什么便来什么,见这一对男女被轰出祆祠外,坊内仍在盘查的金吾卫齐齐聚上前来,重甲加身,比先前那拨还严阵以待。几人上前擒住慕容隐,再刀鞘一击敲得赵蕴膝下筋都麻了,跪倒在地,显出腰肢纤细,粗莽匹夫只哈哈大笑,间或品评这身子如何、倒不如先捉回营内给弟兄用用的下流话。 少年被扭住手脚,全无反击,逼急了道,“我父乃薛延真珠可汗,谁敢造次!” “嚯,我说是哪个杂种,亡国之后,在西京城内拽个屁。我扔块砖下去砸人,哪个不是簪缨高门子弟,还轮得着你这红毛猫儿摆阔。” 另一人啐了口痰,见慕容隐蜷曲光洁的后发被弄得脏乱,快意道,“不消说你父是死在先镇北侯李继的刀下,如今李继的儿子也押你回的京,是想要大将军效仿其父,也砍了你的脑袋不成?” 那慕容隐虽是胡人血统,身高马大,却幼失怙恃,不习武艺,久居西北之地也因故国尚在时,送去突厥互为质子,疏于才学,实打实草包一枚。惯是听多闲言碎语,骂得更难听的不胜枚举,他只担心赵蕴,见她被按着上身匍匐在地,狼狈至极。 正欲道破她身份,心说事后死了他一个也好过旁生枝节。 “放肆,你们竟是连安王府上的人都敢动。”赵蕴被摔得痛喊,脖颈却高昂,“慕容隐,你取我腰牌。” “小婢子是偷了谁家贵女的衣裳出来行骗,这谎话都编得出口。”先前啐了慕容隐的大汉半卷黄毛,身型胖硕,重重踢了脚赵蕴,“安王府昨夜走火,死伤无数,是为有人行刺安王殿下,谁知你是不是趁乱逃出的刺客。” 这踹下去伤及赵蕴胸腹,她哪怕被刀剑所伤,何曾受过如此折辱,更如鸣鼓雷震响在耳旁,鞭笞在身,教她捂住身子低吟。反让那黄毛听得起了淫邪心思,一掌剥了她外衫,背脊后被揉捏而炮制的血般痕迹绵延,漫及至鹅黄里衣缝隙中。 被揪着领子给拖起来,更见她身躯丰软,还在不住颤动,恰似茂密草场上奶汁充沛的母羊皮毛光滑。惹得黄毛生起荒谬的思乡之情,淫笑道,“不知你这奶子屁股生得这般好,哪怕是刺客也该先脱了衣裳,仔细搜查可有凶物。” “朱邪,如今事务繁重,我看不必在此耽搁。” 另一人出声,观其模样是关内中原相貌,也许心有戚戚日间所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放了这慕容隐倒没什么,只怕真是安王府的侍婢窜逃,轮不着金吾卫来缉拿。需知前夜左金吾卫将军薛衍刚被投入天牢,治的与岭南张党伙同造反之罪,未及新上任者接替,而安王府走水也被迅即与流窜叛党牵涉关系。美娇娘虽好,此人现只想着保住项上人头。 “就你崔七最识时务,没劲。”朱邪从城南的地痞混成如今的西京武侯,并不吃素,只是眼热赵蕴这身姿样貌,狠狠地掐住她臀肉拍了两下,又拽回地上去。 待人散去,慕容隐被按到快窒息,来不及喘气先去搀扶赵蕴,见她目下嫣红,已是泪人。杏眼乌黑瞳仁惨淡无光,她拢了拢衣衫,却越理越乱,这静谧巷中抑不住的哭泣声声,似捕兽夹抓住的山中幼兽,尚不知隐忍疼痛,无心忧虑敌手循声来追。 “殿下、殿下,是我错了,你可有碍?我先带你找大夫诊治。” 慕容隐尚有余力,来不及再仔细思索前途命数,扛起她狂奔去寻坊内药铺。而赵蕴头晕目眩,止不住的泪水又将她拖入了溺毙的梦魇之中。 斜阳荒径,老树枝头乌沉沉挤满鸦鸟,她不识得具体何物,亦不识路,昏头转向便身在宫闱寂静无人处。彼时她是四五岁年纪,年幼公主只见过朱墙新砌,芳园淙水,何曾识得毫无人烟的冗杂芜秽。院中有一井眼残迹斑驳,颇有古意,刻有敕造安国公主等琐碎文字,她起初还觉着有趣新鲜,攀爬着坐上井缘。 西风乱惹人,稚童便被这么刮掉进井底。赵蕴业已忘了前因后果,午夜梦回时,总见着跪在关雎宫外密密麻麻的内侍,皆是无头而沉默,脖颈被切出一片凝固薄红,照例罪孽深重者才用钝刀行刑。令九公主受了惊寒,被发落时也许痛快,那血浸满到宫阶座下,要掀起波涛骇浪吞没她。 自那之后侍奉她的人便是流萤玉桂,因她母亲赞此二人有救驾之功,赵蕴亦不记得可有这回事了。 太医方退下,她睡得不沉,犹记得鬓未染霜的天子在垂帘外,与宁瑶调笑打趣的声音听得模糊而不真切。宁氏进封为妃是在元贞十年的冬至,临安宁氏平乱有功,此前她是宁昭仪,时人道“钱塘倒灌,宁氏无乱”的江南娇女。宁昭仪向来得眷宠,赵蕴出行坐得金根车,她一直亲自养育,少假以乳母之手,旁落也有此殊荣。 “毕竟她年幼,时时谨慎勉励为好…何时再添一位皇子,朕心更慰。” 她母亲笑如乱颤花枝,圆融含水的乌眸蕴满情意,流连在天子一裾袍角,吴越之地织成的蓝绿金银条纱,那是她的母族今岁呈贡的。宁瑶与她的女儿俱是握在掌中的珠玉,不能坠地,生育这道天生的诅咒并不在她身上起效。直至赵蕴十岁时她再有孕,却为误诊,其后换了宁徽诸人为医侍,为解思乡之情,更唤吴江一带巫医为咒禁师入宫作祝由术,合口脂匠两人作水粉。 莫说思乡临潮,这西京是锦绣作堆繁华地,处处春风养人,短短半载亦能教化蛮夷之地的肃凉无情。慕容隐累极,伏在药铺已算完整的竹簟席边,所幸赵蕴仅皮外伤,一时昏厥是为旧症。 “娘子热症刚退,实不宜再染风寒,脉象艰涩滞缓,好生将养才是。”医倌收了针,仔细打量慕容隐道,“你是波斯人?” “不,我是室韦人。” “你相貌不似漠北人。不过,原本西京内也无人在意这,莫说普通百姓,我天天坐诊于此,亦难分清。听说那静安坊的阮咸姑娘也是室韦人,依我之见…” “娘子怕生,要煎几副药还需大夫与我细谈。”慕容隐塞给他一锭碎银,成色上好,教这人慌忙摆手,顾不得再盘问许多,被慕容隐推攘着到了外间。 他生得是漂亮,倬眉浓翠,盼目流觞,若说几句假话骗人或难觉察,直觉少年容冶含光,全无西京贵胄行街打马的恣意纵情,显得拘谨疏远。不好怪慕容隐如此行事,他惯是寄人篱下,他父亲每败一次,他为质便愈离关外王庭近一步,数不清在河西道外叨扰多少年,初来西京又被慕容阮接去金粟珠垂,至今未得天子面见。 甫入京师,便听闻李瑛是天子新婿,要娶躺在里头的赵蕴,旖旎盘绕心思又回凉州。镇北侯素来杀伐果决,不光是李瑛,他老子李继也是,听闻闯入王殿便斩落薛延真珠可汗的人头,论功时因此还降了一等。李瑛看着并不莽撞,但慕容隐从未见过他笑,便是在凉州府上住过三年,只怀疑是风雪冻坏了将军的脸。 或许赵蕴是他最该攀附之人,即便她是自个儿见过最痴愚的女人,断不可交。打发走旁人,慕容隐踱步回屋,赵蕴竟已坐立不安,朝着天外望去,灯火幽微。 此坊落南,惊马长吁之声清晰入耳,依旧是重甲行军声,慕容隐上半年最为听惯。刀剑叮铛撞击,长槊委地,小小一间药铺竟已被甲卫包围,来者脚步却轻,喘息声重。 “李将军,久未见过。” “慕容隐于公主面前失仪,当杖三十!” 那马鞭染过秋霜,抽在他背上时绽出似枫叶红,慕容隐心道,果真此女不可交,不过与她同道半日光景,竟落得李瑛手下丝毫不留情的一鞭。 夜奔·下 是夜,宫室高烛长燃,紫宸殿内无人是眠。赵起跪在下首,开口说话前便先咳嗽一大通,直教天子锐目细瞧,待他平息后道,“怎地在府里养伤,还弄得如此狼狈。” “是儿臣之过,治下不言,扰得生民不安,贼人趁虚而入。” “给安王取绒垫来,砖石秋凉。” 天子转身,逗着新供的青雀,他仍存留少年喜好,颇中意这些皮毛锦绣灿烂的飞禽。野兽大抵性烈,自岭南地界捕捉其幼鸟抚育,却能亲人可爱,旋即送入大内眷养,饰以金笼玉柱,又往往不得月余便断食气绝。早年初登大宝,谏官言辞激烈他便停下这事,现如今又翻找出来供作消遣。 只怪那定北侯父子动作迅疾,所向披靡,天子渐觉失了许多锐气,与那闹得发困的鸟儿作弄半刻,气喘道,“这雀儿羽毛光洁,养得这般大,奢养于笼中却不堪其用。寻常三五日就闹得没趣儿,岂知能得人赏玩,已好过山野风餐露宿,朝不保夕。” “父皇所言甚是。”赵起躬身附议,“既为天子所拥,自当鞠躬尽瘁,牲畜无识,难享福泽。” “牲畜无识,人却为天地灵气所化。”天子望向阶下正值茂华年龄的二皇子,如芝如兰,为人做事滴水不漏,甚至看不出有任何觊觎皇位的自作聪明,“安王,你近日府邸烧得精光,这西京却不养人,索性领封去往安陆。” 他又想起宁妃那哭得可怜相,母女二人俱是能拧出水来的娇媚无用,勾得人神魄不宁。杀人软刀不堪大用,能为他所拥,自该铭感五内,雀鸟尚懂投笼而自绝,生出荒唐心思,人有灵知却想不通这遭。再见赵起,正如他所料,跪而垂首泣道,“儿臣心忧,不愿离西京,只盼能日夜侍奉,更念蕴儿病痛缠身,愿寻一道观为她祈福。” “你说到平远,朕方才命中书侍郎去拟旨。”天子不再言此事,扶他起来,笑道,“此回你做婚使,着晋王副婚使。李瑛是你母亲所荐,自该是一家人。” 赵起若有所思,“起有一事,应让父皇知晓,李将军今夜……” 鞭落第三下,赵蕴踉跄着上前挡住,教李瑛只得停下。月色皎然衬其银甲寒凉,李瑛扔了鞭子,气极反笑,“此胡胁迫殿下沦落宫外,更欲用药毒害,其罪更当诛。” 赵蕴岂知他是真欲杀慕容隐,亦或为气话却不似假。李瑛向来少笑颜,心性坚稳,万军之中一箭能取敌将之首,抽打慕容隐倒像在撒气般,见赵蕴求情,再好的心术顷刻地动山摇,只恨不能杀了此三人。 金笼里的贵鸟或自戕而亡,忤逆之心世人只道最为下流。赵蕴生来贪恋红尘,又格外不懂人心,有时李瑛会想,是否她伎俩更高明,所以无人能看穿她下一招是什么。 “若为豢养私宠之事,臣子自无能过问,只望殿下毋要蹉跎时光,令陛下与宁妃担忧。” “你确是疯了,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赵蕴任有千万确凿之理由,难诉其口。 那鞭上血印染地,纷乱猩红却也惹了她满身,仅着里衣,胸脯半露,细腻肌肤上的红痕尚未褪去,鸦羽双睫垂泪,尤显楚楚可怜。李瑛被如此绊住,刚直冲头顶的火气便只剩了烧成余烬的意冷心灰。即便被赵蕴一而再再而三的戏弄,即便她将这份情意践踏足下,仅视他为可以一用的物件,用之便弃如敝履,他似乎也无法对她有半分怨憎,无法斩断并不真切的眷念。怜而生怒,其情难抑。 既如此,又怎能教他不恨自己。 李瑛身形紧绷,步步逼近,气势夺人。赵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又牵他手,唯恐他一怒斩了谁,“李文正,我不是要逃的意思。既已应诺于你,便不反悔。” 他岂不知那诺是天子一诺,她不见人的胆大包天,意下不悔怎是赵蕴的不悔。总归她法子笨了些,但格外起效,满腔愤懑只作心扉寒彻,心中持剑欲杀的那人顷然倒下,少女石榴色新裙裁了片作疗伤,仿若乘此羽能入西天极乐,将烦恼伤痛抛掷身外。 “是不会反悔,还是不能反悔?”李瑛冷冷道,轻轻松开她被紧握的手腕,“殿下之意,今日我已明了,先前诸多戏言,还请殿下听过便忘。” “你听我把话说完。”赵蕴捉住他一掌,慌乱不肯撒手,急道,“你不要误会。我看了简,他的信后便已死心。今日绝非你所想…” “无妨。”他几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若让殿下所托非人,李瑛万死难辞。” “你怎么就不听我解释呢,我只是,只是怕求了你。”被赵起拿个现行,她又没好果子吃。且此事说来荒谬,做得更荒谬,谁又能允了她这等行径。 “怕求了我,让我误解。”李瑛颔首,“无妨,殿下不是第一回如此行径。李瑛尚有自知之明,以后断不会再令殿下心烦。” 言罢他转身便走,任由赵蕴追着他到廊外,视若无睹般,喝退一众亲随,翻身上马正欲扬鞭。却见赵蕴眼巴巴伫在门后,等他发落似的。 她又何需谁来发落?李瑛竟又想笑了,宵禁仍在,罩着头颅的一颗颗银盔,沉默伏列两旁。今夜调遣京外营兵,已是大忌,因她不知谁为臣子,为将者焉能听她荒唐调令,方寸大乱。唯此心难料,屡入诈局。 “殿下避让,小心误伤。” 常言阴沟里翻船,赵蕴则是汪洋大海中的沉船,翻了个底朝天,彻底再无生机可言。她只识得李瑛收敛性子,耐下心来讨她的好,听之任之。是未想过,李瑛少年英雄,其人并不好相与,眼下是尝尽他素来冷傲孤僻的苦楚之处。而这李瑛头一回与她动气,依然安排好后着,不似宫中来迎的车辇紧随,赵蕴方才想起,那慕容隐还靠在墙角哀哀痛叫。 虚生浪死 丝萝·上 契苾儿·上 珠帘长难卷,待新雪漫漫扬扬又覆旧土,偶得灯烛爆裂之声,只映璧影成双,暖炉消帐中苦寒。李瑛枕在赵蕴肩头,宛若交颈鸳鸯,极具亲昵。平远公主纡尊降贵,便有天大的委屈也该开解了,他索性让赵蕴坐在自个儿腿上,低头看她,听她琐碎地讲了些入宫为宁妃献舞乐、逗猫儿的趣事。 “母亲先前不喜胡乐,但我让慕…府中乐工重新编排一曲献给她后,近日听闻她时常唤人奏乐。”赵蕴摸着他发尾,听到他咚咚仍响的心跳,方觉这尊白瓷似的易碎之物得了人魂。思来亦有趣,此二人俱是害怕眼前人失了魂的颓靡模样,可从未想过自己越贴紧,却越是推入万劫不复之境。 她缓声说了许久,接过李瑛递来的热茶汤,猛灌一口被姜味辣得皱眉撇嘴,也令李瑛奇道,这姜茶是夔州岁贡,如此不对她的胃口,难道是火毒还未解开?未待他问,门外有人言,“殿下,上回宁太医说近日即便是祛寒,也不可贪图炉炭暖意,身体虚不受补,要慢慢地补进阳气。” 她竟是要忘了慕容隐候在雪中多时,回廊内呼呼的穿堂风,受着许久不是滋味。见她这副模样,李瑛难免醋意横生,又怕吃味会令赵蕴以为他杀心未消,唯恐她再疏远,替她揉着坐麻的腿脚,拎起她的狐皮氅示意送她回府。赵蕴心道,这回算哄好了。她好了伤疤忘了痛,还道李瑛心性并不乖戾,无非是没有容人之量,她以后不在他眼前提外头的野花野草便是。 “我看你的脸色才是需要补补,快和小时候一样白,我还总以为你是抹了粉去太学,从前惹出过笑话。”赵蕴抚着他脸颊,踮起脚以额贴近他,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显得逾矩,只独得是赵蕴才这般胡闹,听她一本正经道,“你身上倒不冷,暖手炉似的,好生歇息才是。” 此举如烧火,李瑛面上立即生出微红血色,直愣愣地被赵蕴以不便见风为由,留在原地目送她回隔壁府邸。便是听到赵蕴出了门站住,悄声命那胡人自己掸去雪尘,他仍如梦似幻。直至一身着道袍的女子环佩叮当,在他耳旁冷冷道了句,别看痴了四哥。 “小妹,你何时来的?” “当然是殿下教你好生歇息,你二人耳鬓厮磨时。侧厢仆役说九公主被辣了嗓子,我便送些薄荷叶来。没成想,见着哥哥嫂嫂恩爱和睦,我也放下心来,总不算辜负阿母所托。”李三危言语滴水不漏,面色却冷硬。她久居山间,耳力修炼极佳,听闻赵蕴一行人离了公府,复又沉声道,“我这个亲妹劝你廿八天,不若平远公主的几句话,心病便药到病除。” “想来是我不懂殿下的劳心苦神,本是觉得她年岁尚浅,若有什么事都该是我多照拂料理。但她早已及笄,并非稚子,而我又怎可占着幼时情谊,别有所图。” “四哥糊涂!殿下不光是你的青梅竹马,你更是她的驸马,岂是他人能相提并论的?若求爱敬,焉能如此。”李三危一甩袖,远至将出稚川阁,转过头见李瑛双目出神,终是叹息而去。 揭过此篇,众人只知李大将军的怪病好了,时常见他行走内庭,受天子召见。未曾想九公主竟染上他愁苦难眠的病,见天地睡不着觉,连带闹了慕容隐一通,令他将府中书画全都重新装裱,收归入库。年关将至,何处觅得有闲的画匠接手这摊大买卖,慕容隐在外兜兜转转几日,直觉风邪袭身,急得头昏脑胀。 巧的是宫中贵人听闻赵蕴夜间惊悸的病症,又令太医宁徽登门诊治,慕容隐厚脸皮也蹭上两副方子,嗓音塞滞地谢过宁徽时,还被指点道,“慕容参军心火过旺,少饮为佳,遇事万不可急躁。” “宁神医真乃华佗再世,慕容隐早先便闻临安宁氏医术精湛,今日得见,才算真开了眼界。”府中奴婢向他讲的宁徽素来笑脸相迎,不似今朝满面的一筹莫展。慕容隐存了心思打听一二,宁徽也不多说什么,苦涩地笑笑,只与他小声道,劝劝殿下,近日再去看看宁贵妃。 慕容隐暗自咂舌,冬至册封的贵妃,恰好前日一出登府哭情,人上之人有千八百的回转弯绕,只怕哪日绊死他自个儿,忙不迭去公主檐下通风报信。道她原是知悉透彻,尤其攸关李瑛存亡之际,不管她歪打正着,慕容隐从此更不敢低看,哪怕明白是她的恻隐之心。 “恰巧慕容参军来了,殿下不妨让他来试试。”暖屋乳香,燃的是安神静心的料子,赵蕴软塌塌地倚着澄星,见慕容隐便招了招手。 “这狼牙如何取下,我想拿琥珀赤珠金银重新组成一串,这绳结却绞不断,解不开。”赵蕴将金剪掷在绣筐内,连日少觉多梦,教她举止形容更随心所欲,拽住慕容隐领口,“你送的东西,和你人一般难缠。” “殿下还留着那狼牙?” “旁人的心意,自然不好随处丢了。” 想起她行事昭然,对那李瑛的拳拳爱慕之心又岂止是丢了?谁知她今日有心,明日说不定失了趣味,令宝剑蒙尘、经卷生蠹。慕容隐动容之余不免怅然,碧石般的双目泛起涟漪清光,情意殷殷,“殿下义重情长,能为殿下效劳,是慕容隐三生有幸。救命之恩、知遇之情,虽死而不能报!” “我不过是向来如此行事,并无特别。再者,我讨厌听这些虚情假意的鬼话,以后,切莫要在李…驸马面前作这套功夫。”她捡起手旁新洁未画的团扇,玩了会儿又觉乏味,便以扇蒙住他面,只露出那双绿眸,仔细盯着他道,“前些日去公府,见着他那眼神,你不害怕?” “承蒙殿下不弃,我倒不好总恃宠而骄。”眼尾上弯,笑意含情,慕容隐坦然道,“将军便是恨我入骨,也不好拂了殿下的颜面,我担惊受怕无妨,那稚川阁是清修之地,却令殿下觉得无趣。” 他本不觉得平远公主府是个好去处,阿姐还为安王效力,大有赴汤蹈火之忠心。而他身份尴尬,近来却见赵蕴行事率真,性本善纯,继生思慕之情。但恐怕她只觉得我怪诞不经,当真与她自荐枕席不成?那日赠出狼牙,他不是瞻前顾后的仔细人,却也难料与承欢殿的小九是这般云泥之别。 余下串珠画扇不需多表,而戴了那狼牙,赵蕴果真睡得酣甜许多。又有慕容隐旁敲侧击,趁着除夕家宴前,将府中册宝清点的珍品挑出几幅,她便去寻宁瑶讨赏卖娇,顺带捎上这回治她病痛的功臣绿眼猫儿。 感觉我们起子又要出场了(唉叹气 很会写坏男人但我很讨厌坏男人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