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吻月光》 第062章：他会不会多想 车子驶出老城区，周西陵接完一个电话后，转头对两人道：“可能要先去另一个地方，顺路接我妈。” 周思慕问：“大伯母在外面打牌？” “应该是。” 十分钟的路程，suv停在一家高级美容院楼下，周西陵解开安全带下车，不到片刻，从大堂出来，身旁跟着一位体态优雅的妇人。 昨晚在老宅吃饭，没机会碰面，除去落水那年，这是云糯第二次见周西陵的母亲。 周思慕打完招呼，主动从后排换到了副驾驶，后面便只剩云糯一人，待妇人上车，她礼貌地喊了声‘伯母’。 明舒对着女孩微微点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几年不见，糯糯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周西陵的母亲给人感觉总是很亲和，与小姨身上自带血缘关系的亲切感不同，前者待人接物的方式，更归源于骨子里那份无法复刻的气质与涵养。 同处一个空间，云糯不好冷场，正要答话时，前面开车的周西陵却纳闷道：“你们都见过云糯？但她好像唯独不记得我。” 周思慕插话：“就在山脚下一瞥，我姐发着烧，哪里记得住人。” “没有什么山脚，我瞎掰的。” ？？ 周思慕好无语。 周西陵优哉游哉道：“其实我说的那次，是在老宅，当时在湖里捉了条水蛇，本打算吓吓我朋友，没想到最后吓错了人。” 听他讲完，云糯仿佛才有了些印象。 原来当年拿蛇吓她的人是周西陵，没想到时隔五年有余，对方的样貌变化竟然如此大。 女孩怔愣的空档，明舒笑骂道：“你小子以前做过的浑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是糯糯性格好，不跟你计较，当时要换作其他女孩子，你少不了要挨你父亲一顿收拾。” 小时候，每次大伯揍周西陵，最开心的莫过于周思慕，此时一提陈年往事，她已在副驾驶乐得咯咯直笑。 车内氛围活络，云糯安安静静坐在明舒身旁，听着前排两兄妹一路斗嘴，唇角也禁不住轻扬。 抵达洋楼外，明舒看着时间尚早，便跟两个孩子一起下了车，顺路进去坐坐。 别墅里，妯娌间寒暄两句，南乔偏头吩咐佣人去弄些水果和茶点过来。 “妈，你和大伯母聊着，我们就先上楼了。” 周思慕迫不及待想要关起房门，欣赏一番今天下午的成果。 南乔叮嘱：“早点睡，别玩太久，明天上午九点，三叔会准时来接你们，到时别赖床。” 周思慕一听立马保证，一定早睡早起，说完不顾南女士的后话，拉起她姐就撤离了现场。 望着云糯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明舒喝了口茶，心里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当年稚气青涩的少女，转眼已出落的愈发亭亭玉立了。 次日一早，黑色奔驰徐徐驶入别墅前院，听到汽车引擎声，正刷着牙的周思慕连忙跑去露台外，朝刚从浴室出来的云糯道：“姐，我们得抓紧时间，三叔已经到了。” 到了？ 她拿起手机一看，才过八点。 果然不出五分钟，南乔在楼下催促喊人。 吃完早饭，一行人在院子里安置行李，其中周思慕的东西占据大半，尤其那个足有半人高的新宠，后备箱塞不进，放在后座又觉得拥挤，左思右想，纠结不已。 “要是再有一辆车就好了。”周思慕正嘀咕着，突然灵机一动。 她拨通周西陵的电话，三言两语讲完自己的诉求，电话那头默住几秒，似有些为难。 “就这样，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周思慕一锤定音，不给对方拒绝的余地，直接撂了电话。 前方就是收费站，看着挂断的手机，周西陵颇为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不得不调转车头，沿着原路返回到城里。 真是邪门，他居然能在两天之内，被那臭丫头牵着鼻子整蛊两次。 半小时后，周思慕抱着自己心爱的白雪公主坐进周西陵的车里，隔着玻璃窗朝车外两人招手。 “三叔，姐，我们先走了，你们快点。” 云糯：…… 告别小姨，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去，车子驶出别墅区的时候，云糯看了看身旁男人，觉得应该解释一下。 “三叔，我不是故意的。” “什么？”周崇月偏头看她，眼神里带着不解。 女孩闷声道：“慕慕把我一个人留在你车里，周西陵半途过来，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周崇月闻言失笑：“就因为这个？” 她点头。 男人转过头去，眼睛注视着前面路况，温声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用刻意跟我解释。” 女孩不甘心道：“你不会多想吗？” “多想什么。” “想我跟你玩心计，故意找机会和你……”她及时刹住。 这句可谓直白又露骨，云糯说完顿感懊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女孩的局促周崇月看在眼里，他不知为何她会这般敏感，今天的事换作任何人，在他看来都远不如身边人表现的纯粹。 周崇月问她：“所以昨天在马场，你不愿意上马，也是担心我会误解？” “你不会，因为是你主动邀请我的。”云糯反应迅速。 男人轻笑：“两件事是同样的道理，我主动让你上马，和今天你坐我的车，事情本身很简单，你不要想的太复杂。” 不要想的太复杂…… 云糯无言低下头去，他是在间接告诉她，昨天在马上朝她伸手，仅仅只是为了满足她的好奇心么。 室友说得对，这男人就是铜墙铁壁，有时候任凭她绞尽脑汁，真的连一丝破绽都找不到。 返程之路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驱车三小时，南市的绕城高速入口已历历在目。 过收费站的时候，周思慕发来微信，说周西陵直接送她回学校，问云糯接下来几天有什么安排。 【距离开学还有七天，你打算去林清野那儿住？】 周思慕哪有这狗胆，连忙打字道：【不敢，我住学校宿舍，室友们都来了。】 看着‘不敢’两个字，云糯挑了挑眉。 她又没说什么，这家伙急着撇清干系，倒跟她前刻在周崇月面前窘迫的样子如出一辙。 /111/111053/29034055.html 第061章：刺青 之前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周西陵真带她们去吃了烤羊排。 吃饱喝足，周思慕提议去老城区逛逛，考虑到明天就要回南市，下次过来可能又得再等一年，云糯没意见，转头看向拥有代步工具的周西陵。 “我随意，你们开心就好。”后者笑了笑。 社交圈能容得下一个银河系的周大公子，竟然甘心扔下那帮狐朋狗友，闲情逸致地陪两个女孩子玩一整天。 周思慕不免怀疑，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她姐了吧。 念头一生，她连忙摇头。 昨晚说过她姐喜欢成熟温柔型的，周西陵属于哪一类，他自己心里没个数？ 这样看来，得找个机会试探试探。 临江有三分之一的古建筑保存完好，所以趁着假期过来观光的游客特别多。 古巷里人头攒动，周思慕担心落单，便一路挽着云糯，东看西瞧，宛如连体婴儿，舍不得撒手。 距离两人几步之遥的后方，周西陵步伐闲适，双手插袋慢悠悠地跟上，周围形形色色的一切，激不起他半分兴致。 行至巷口尽头，周思慕拖着云糯走进了一家饰品店，里面琳琅满目，全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 “姐，你看这对耳环好别致。” “还有这个手镯，虽然老气，但丑乖丑乖的有没有。” 身旁人对什么都兴趣满满的样子，让云糯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土生土长的临江人。 周思慕拿起一个猫耳朵发箍戴在头上，瞧了瞧不太满意，然后取下来，给云糯戴上。 “姐，你戴这个好看诶。” 云糯往镜子里看了眼，吐出两个字：“幼稚。” “哪里幼稚了，蛮可爱的呀。”周思慕说罢转过头去，问站在门口的周西陵：“西陵哥，你觉得怎么样？” 后者收起手机抬头，目光精准无误地落向女孩。 只一眼，给出中肯的答案：“不错。” 周思慕听完扯出一抹嘲笑，故意晃了晃手里的玩偶，轻哼道：“我问的是这个玩偶，你眼睛往哪看呢。” 周西陵：…… 云糯：…… 被周思慕摆了一道，后面两人再去什么地方，周西陵就选择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下午三点，小姨的电话打来，问他们有没有玩够，等会儿要不要回去吃晚饭。 周思慕在旁边一个劲地使眼色，云糯会意，朝那边道：“晚饭不用等我们，最晚八点就回去。” 南乔想着寒假快结束了，糯糯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便没过于束缚，允许两孩子在外面再多玩一会儿。 挂断电话，周思慕开心的像只蝴蝶。 眼见天色不早，她找了个借口把周西陵支开，然后拉着云糯准备去做一件她蓄谋已久的大事。 纹身店，刺青师拿着几本图册过来，上面各色各样的图案模板，周思慕装模作样翻看了两下，清了清嗓子道：“其实不用太复杂，弄几个字母就行了。” 云糯静静坐在旁边，看某人九曲回肠的表演，不出所料，最后的字母敲定为ym。 选位置的时候有些为难，太显眼的地方，被南女士发现准玩完，但如果太隐秘，未免就失了意义。 趁老板去接待其他客人的间隙，周思慕凑过来问：“姐，你有什么建议？” 云糯百无聊赖翻着图册，随口说了几个部位，周思慕都不满意，没办法，最后只能把问题原样丢给了她自己。 “……” 正在周思慕一筹莫展之际，听到她姐问：“纹身疼吗？” “不疼吧应该。” 刺青师闻言插进话来：“是一种痛与快乐并存的感觉，如果不是特别深刻的东西，我提议你们再考虑考虑。” 店家也算良心了，诚心而不欺客。 就冲这一点，周思慕直接爽快地拍板，决定要为爱牺牲一次。 至于牺牲什么…… 她选择的部位在后腰，过程中要将外套脱掉，只留里面的打底，并且衣服必须掀至一半。 毕竟是男刺青师，云糯不放心，只好雷打不动地坐在旁边盯着。 刚坐下片刻，许是想再拉一单生意，店里的员工又拿来一本新的图册，说让她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这本图案与前两本的风格迥异，线条更为轻柔，比较适合性格偏内敛的女孩子。 很快，她被最后一页角落里的月牙图案吸引了目光。 樱花粉的藤蔓顺着黑色弯月交织缠绕，色调清冷，幽寂，却又处处充斥着爱意与温情。 她喜欢月光，虽然它触不可及，但它温柔，且包容。 云糯不知怎么就上了贼船，以至于纹身器材接触皮肤的那刻，传来一阵轻微的痒痛感，她想后悔，似乎已来不及了。 如果不是特别深刻的东西，就要再考虑考虑。 刺青师的忠告久久残留在脑中。 这世间有些事，或许真的只有做了，才懂得什么是深刻。 …… 从纹身店出来，周思慕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拿出手机给周西陵打电话，让他来接人。 另一边的会所里，看到拿着车钥匙打算走人的周西陵，一群朋友起哄道：“周公子这么勤快去接谁啊？女朋友？” 女朋友…… 这三个字，距离他似乎还是上个月的事，但好像又已经过去了许久，久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上次亲自开车去接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 在一群人的注视中，周西陵只低头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捞起外套，阔步离开了包厢。 夜晚凉意渐起，两人找了家奶茶店一边闲聊一边等周西陵的车。 想到刚才在纹身店，周思慕难免好奇，问她姐纹的什么，在哪个位置。 面对某人绿油油的眼神，云糯喝了口奶茶，装作没听见，继续埋头看手机。 ？？ “姐，你对我还藏着掖着呀，到底纹的什么，你告诉我嘛。”周思慕开启撒娇模式。 云糯不咸不淡丢给她一句：“等以后有机会看我换衣服，你就知道了。” 嚯。 她越是这样，周思慕就越不依不饶。 “这个好办，今晚趁你洗澡，我偷偷摸进来，然后不就……” 话没说完，云糯清咳一声，将她打断。 周思慕愣愣抬头，发现不知何时站在柜台前的周西陵。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走路都不带声？ 其实那家会所离古巷并不远，开车过来，也就十分钟左右的路程。 周思慕不太确定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她堂哥听到，总之为了以防万一，关于今晚进纹身店的事，在回去的途中，她是决计不敢再提了。 这件事除了她姐，绝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道，尤其不能传入精明如神探的南女士耳里。 不然，她死定。 /111/111053/29000174.html 第060章：很怕我三叔？ 沉思片刻，她说：“等会儿慕慕看到，一定会心寒。” “怎么讲？” “你是她哥，不教她，却来教我这个外人，换作你会不会多想？”云糯说罢示意旁边的训练员：“我们走吧。” 女孩骑着马扬长而去，留周西陵在原地一时无言。 微风和煦，沐浴着暖阳沿外围走了半圈，路经旁边一号马场时，远处越来越近的马蹄声，让身下马儿突然变得躁动不安。 云糯身体随着马匹的不安分开始摇晃，遇到这种情况，对于第一次骑马的人来讲，内心相当紧张。 训练员见状倒挺淡定，只对她解释道：“应该是周家三爷的马过来了。” 周家三爷？ 她一时怔住，没反应过来。 隔壁马蹄声逼近，身下马儿的躁动情绪愈发强烈，到最后索性直接不动了，就站在围栏前原地打转。 云糯握着缰绳的手心止不住冒汗，努力周旋一阵，果断放弃。 在训练员的保护下，她从马背上安全落地，也在这时，可以明显感觉到围栏那边的马蹄声逐渐缓下了许多。 她轻轻抬头，看见不远处男人背着阳光，控着那匹红棕色马朝她慢步走来。 “三叔。”云糯仰视着围栏对面的男人，脆生生喊人。 周崇月微微点头，落在女孩脸上的目光柔和，问她什么时候到的。 “刚骑了一会儿，我的马就被你的马吓到原地打转。”她语气里暗含控诉。 周崇月眸底染上宠溺，淡笑了一下，随之示意对面的训练员，先把那匹躁动的马牵去外围，以免误伤了女孩。 “为什么你的马这么高大？”云糯歪着头打量，想瞧瞧这匹马有什么厉害之处，怎么别的马见了都要退避三舍呢。 女孩好奇满满的眼睛里闪着微光，想伸手去摸，似又不敢，周崇月低声问：“想不想试试？” “想。” 他朝她伸手：“上来。” 望着男人宽大的掌心，云糯心跳慢了半拍。 能上去吗？这么高。 她迟疑着将手伸过去，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中途收了回去。 “算了，我恐高，有点冷，我去那边晒晒太阳。” 说完这句，云糯移开目光不再看他，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女孩远去的脚步带着点赌气成分，周崇月坐在高大的马背上，凝视前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不解。 伫立片刻，身后有人打马过来。 “刚刚遇到熟人？” 距离太远，陆征并未看清之前的人是云糯。 “嗯。”周崇月淡淡应了一声，收回视线，控着缰绳调转马头，时间已不早，两人骑着马并排朝外围走去。 云糯终究没能体会到策马奔驰的快感，去了趟洗手间，再回来便看到周西陵也已经下马。 后者诧异：“不骑了？” 女孩没说话，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看他在休息区的椅子坐下，伸手从旁边矮桌上拿起烟和打火机，侧头拢着火‘啪’一声点燃。 “你这是什么烟？” 周西陵吸了口，笑问：“想抽？” 云糯本没这个意思，但经他一说，就确实有点心痒。 烟杆很细，带着隐约的薄荷气息，曾经在周崇月身上闻到过类似的味道，所以真的挺想试试。 女孩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周西陵没等她回应，从烟盒里倒出一支递过去。 “第一口不要过猛，不然会被呛到。” “会不会上瘾？” “不会，你只会觉得难受。” 可能知道她只是想玩玩，周西陵并未认真地跟她讲究竟是怎么个难受法。 女孩顺序颠倒，像点火柴似的，直接用手捏住烟头，靠近打火机的火苗。 周西陵看她笨拙又可爱的动作，忍不住失笑。 烟丝点燃，云糯拿到鼻前闻了闻，正准备送入嘴里，此时旁边的帘子被人掀起，进来两道身影。 看见周崇月，她第一反应是将手往背后藏。 “……藏了什么？”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他闻到了烟味。 男人朝她走过来，云糯眼神闪躲蹬蹬后退，一个不留神踢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哐当一声，才使得面前人的步子停下来。 见她如此，周崇月神色无奈：“糯糯，我不吃人。” 避无可避，而且还有另外两人看着，云糯清楚藏不住，只能乖乖把那支燃到一半的烟交出来，自觉递给了男人。 “我没抽。” 没来得及抽，她解释。 周崇月低头注视手里的烟头时，身后响起周西陵救场的声音：“三叔。” 在周家，倘若发现小辈中有女孩子抽烟，后果会很严重。 但云糯不是周家人。 当然，这些话周西陵只敢在心里说。 一室沉默间，陆征看向傻站着的女孩，笑问：“糯糯来临江几天了？” “昨天下的飞机，今天玩一天，明天就走。” 她边说边去注意身旁男人，看到他已经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会不会讨厌抽烟的女孩，云糯内心忐忑。 不安之际，周崇月温和的嗓音传来：“以后想抽，可以买女士烟，这个烟不适合你。” 云糯诧异地睁了睁眼，未及开口，周西陵适时出声道：“她只是觉得新奇，想试一试，三叔你误会了。” 周崇月闻言没说话，适逢一通电话进来，他拿起手机看了眼，偏头示意陆征，后者点点头，他便接通电话走了出去。 陆征离开前问：“马场备有午饭，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过去吃点？” 周西陵刚想说可以，云糯率先婉拒道：“我们约了朋友，等会儿下山去吃烤羊排。” “山下有烤羊排？” 嗯？ 女孩是真的不擅长撒谎，陆征笑了笑，也不强求，指了指外面说：“那你们自便，我先走了。” “好。” 人走后，周西陵看着云糯一脸若有所思：“你好像很怕我三叔。” 怕周崇月？ 她后知后觉，猜测应该是刚才一幕让他误解了什么。 云糯没解释，而是反问：“你呢，你怕吗？” 周西陵点头。 “与其说怕，不如说是敬重。” 他收好烟盒从椅子上起身，看着云糯道：“三叔是周家唯一一个敢忤逆爷爷两次的人，他比我们任何人都强。” 就因为这个？ 好纯粹的理由。 /111/111053/28980345.html 第059章：女孩子应该矜持 听到她的答案，周思慕唉声叹气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姐，你可真是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说人话。” “……” 周思慕不再卖关子，随即将她打探到的消息分享出来。 “爷爷亲自选的人，绝不是说悔婚就能悔婚的，但事情在最后来了个大转折，迫使爷爷不得不点头。” 云糯捏住被子问：“什么转折？” “顾音楼当着众人的面同意解除婚约，并且声明自己是不婚主义者，气得顾家父母脸色铁青，当时直接羞愧走人。” 不婚主义？ 信息量有点大，云糯半晌反应不过来。 周思慕接着道：“其实一开始三叔提出解除婚约的时候，爷爷是真的动怒了，要不是被我爸和大伯拦着，差点就对三叔动用了家法。” “什么年代了，还有家法？”云糯不可思议。 从小生活在一个传统严苛的家族里，说出去实在没人敢信。 周思慕心有余悸道：“那根藤条我见过，又大又粗，就放在爷爷的书房里，我爸说，他们三兄弟小时候没少挨打，每一下打在后背，都够疼好几天。” 云糯屏住呼吸，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她活了整整二十一年，云柏渊虽然对她疏于关心，但无论做错什么，都不至于动手打她。 周家老爷子，恐怖如斯。 “你大伯的脾气怎样，没受遗传吧。”云糯问。 “怎么不问问我爸？” “姨父不会打你，这个毋庸置疑。” 周思慕笑嘻嘻地侧过身来：“重点是南女士训夫有方，我只是沾沾光而已。” 不过说到她那位大伯，就不得不同情一下周西陵了。 “大伯的脾气其实和爷爷很像，在家里，谁敢挑战他的权威，谁就得受着。” “就拿周西陵回国创业这件事来说，你别看他表面云淡风轻，说什么大伯同意让他试试看。 但我猜测，十之八九是给了他一个期限，比如几年内做不出成绩，就必须得回家打理家业。” 偌大的家族产业，确实需要有人来继承。 云糯不免又想到了自己，当初选择学医，云柏渊是一百个赞同，没提过一句反对的话。 她将来肯定是要做医生的，南熙今后有无可靠的继承人，是云董要考虑的事，与她似乎没有半点关系，同时云糯也相信，在未来的事业规划方面，云柏渊绝不会干涉她。 听完周家父母，再对比云柏渊，瞬间觉得自己好幸福。 次日吃完早饭，正在院子里和金毛犬玩，周思慕拿着手机跑出来：“姐，周西陵约我们去金港，如果要去，他就顺道过来接我们。” “金港是什么地方？” “可以玩车，摩托车，卡丁车，跑车什么的都有。” 从语气不难听出，周思慕是想去的。 云糯不想扫她的兴，点点头便回房，准备换一身轻便的衣服。 二十分钟后，周西陵的车停在别墅大门外，他没下车，直接在车里拨通周思慕的电话。 “五分钟，马上就出来。” 周思慕用皮筋迅速扎好头发，一边换鞋一边侧头问正下楼的人：“姐，你收拾好没？” “好了。” 上车后，周思慕有些兴奋：“金港不仅可以玩车，后山还有一家超级大的马场，三叔每年回临江和陆叔他们都会去那里骑马。” 今天阳光明媚，倒是个户外运动的好日子。 周西陵开着车，目光掠过后视镜里神情微动的女孩，适时提议道：“要不然就去骑马？” 周思慕连忙征询云糯的意见：“姐，怎么样？” 后者点头：“好。” 就这样，三言两语敲定，一行人又临时改道去了金港后山的马场。 周氏在临江赫赫有名，马场的接待经理自然一眼就认出了周西陵的身份，上前笑迎，吩咐旁边侍童先带客人去更衣室换马术服。 几分钟换好衣服出来，周西陵扭头看到一号马场已经有人，便随口问经理：“我三叔今天也来了？” 经理回话：“半小时前刚到，和我们东家一起。” 对方口中的东家，指的是陆征，金港这片马场，是陆家两年前与政府合作开发的生态文旅产业。 周西陵听后点点头，刚坐下不久，就看到云糯一身红色骑装掀帘而出。 剪裁得体的马术裤，布料服帖柔软，修饰得女孩腰线完美，脱下一身冬装，眼前的人，仿佛又是另一幅炙烈的风景。 周思慕整理完腰带一抬头，脚步堪堪顿住，站在更衣室的门口，足足惊艳了好一阵，她姐这…… 狠狠吸了口气，然后安慰自己，她身材其实也不差，怪就怪这个马术服，小码穿不上，中码一穿胸太空，简直是罪孽。 独自腹诽完，周思慕不情不愿地跟着两人前往马场。 路过一号马场时，云糯不经意转头，顿然被外围跑道上的一抹身影吸引住了目光。 男人站在一匹红棕色的马旁，黑色骑士服优雅且充满张力，马的毛皮被打理得如缎子般滑亮。 如画的场景让云糯忍不住驻足停下，即使隔着将近百米的距离，她一眼就认出，那人是周崇月。 “姐，你在看什么？”周思慕发现身后人迟迟未跟上，便转头询问。 云糯闻声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朝远处看，却没说话。 有时候，人的直觉会很准。 她不确定等会儿有没有机会，可以当面问一问他关于昨晚的事，不过转念一想，前刻才刚得知人家解除婚约，后脚就主动贴上去，会不会显得她太急不可耐。 女孩子应该矜持，毕竟已经撞过一次南墙，就算再放不下，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卑微和廉价。 这是陈佳酿的原话，她觉得很有道理。 云糯是第一次骑马，难免不得章法，目睹她僵涩的上马动作后，周西陵笑问：“要不要我教你？” “怎么教？” “就像那样。”周西陵指了指不远处坐在马背上，由训练员牵着缰绳悠闲漫步的周思慕。 云糯皱眉，觉得太小儿科，和不骑没什么两样。 可能看穿她的心思，周西陵适当提醒：“你再耐心等等，训练员的工作，可不仅仅只是牵马。” 男人话音刚落，云糯重新投去目光时，那位训练员已经稳稳上马，坐到了周思慕的背后。 回头一看周西陵似笑非笑的眼神，她瞬间明白过来。 99mk.infowap.99mk.info /111/111053/28980293.html 第058章：拒婚 回到庭榭时，周思慕正像个无头苍蝇般四处找她。 “姐，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云糯拿出一看，果然，不知什么时候手机已经没电。 她看了眼远处聚集的人影，轻声道：“我们几点能回去？” 周思慕耸耸肩：“应该还早，我爸妈这会儿去了爷爷那儿，刚才听人说，把大伯一家和三叔也叫了去，估计有事要公布。” “三叔和顾小姐的婚事？” “大概是吧，除了这，我想不到其他。”周思慕边说边拉着她往西厢房走：“周西陵微信里问我们要不要去打牌，反正外面冷，进去暖和暖和。” 云糯一路心不在焉，木偶似的被周思慕带到一个坐满年轻人的屋子里，看到那张大圆桌上堆着五颜六色的筹码，她脚步稍微顿住。 察觉到身旁人的迟疑，周思慕凑近小声道：“没关系啦，反正就玩玩。” 富家子弟，家里自是不缺钱的，但她就是莫名厌恶这种乌烟瘴气的行为。 她转身想走，却不小心被地上的矮凳绊了一下，周西陵刚好从门外进来，后者下意识抬手虚扶，可能担心她会磕着碰着，索性就站在原地充当肉墙，差点让云糯撞了个满怀。 “不好意思。”女孩说完继续往外走，周西陵未及回神，伸手将她拉住。 云糯垂目看着男人的手，微微蹙眉。 “抱歉。”周西陵顿感自己唐突，说话间把人手腕放开，问她：“怎么刚来就走？” 周思慕扫了眼身后玩得热火朝天的一帮人，清咳道：“你说的打牌就是这个？和我们气场不和。” “你一个小屁孩能有什么气场。”周西陵嘴上开着玩笑，行动倒不含糊，直接用手机敲了敲敞开的大门，“各位。” 那群打牌的人齐齐转过头来。 安静之际，周西陵先看了面前女孩一眼，接着对众人笑道：“你们换到隔壁去，这间屋我要了。” 周家长孙发话，一群旁系子弟就算心有不悦，却无人敢不听。 前后两分钟，人去房空，大圆桌上那堆碍眼的筹码也被佣人们收拾干净。 周思慕朝某人投去一个‘你是大爷’的眼神，随后拉着云糯去那边的软塌上暖脚。 “好无聊，三人能干什么？” 周西陵从裤袋里掏出烟盒丢桌上，嘴里含着根烟，拿话问旁边一语不发的云糯：“你平时靠什么打发时间，游戏？” 周思慕呵呵一笑：“自上大学后，我姐三分之二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上。” “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周西陵问。 这个嘛……周思慕摇摇头，看向她姐。 心情低落的时候，云糯通常会习惯安静一点的环境，但今晚显然没办法让她安静。 见她闷不啃声，周西陵吸了口烟，徐徐吐出后淡笑了一下：“剩余的时间，不会是忙着谈恋爱吧。” 听到这句，女孩终于掀起眼皮，看着他缓缓道：“你其实可以跟着他们过去打牌。” 周西陵微挑眉，撵他走？ “我姐母胎单身二十年，哦不，二十一年了，她喜欢年龄大点的，成熟温柔型，如果你周围有合适的，可以给我姐介绍介绍。”周思慕在旁边一本正经的解释。 年龄大，成熟温柔…… 周西陵取下烟头在桌角摁灭，再去看女孩皎白精致的面容，似乎有点难以理解。 年纪轻轻为什么会喜欢年龄大的。 这个‘大’，到底要大到什么程度。 最后实在无聊，周西陵不知又去哪里找来几个小朋友，大家围坐在圆桌前，玩了一个晚上的狼人杀。 快到十点，南乔的电话打来，让周思慕带着她姐往东厢走，他们要准备回去了。 周西陵撂下卡牌起身，拿起椅子后的外套穿上：“走，我送你们。” 周思慕问：“你今晚就住老宅？” “嗯，明天约了朋友，从这里出发会方便一点。” 夜幕沉沉，山里的寒意宛若游丝，侵蚀的人手脚冰冷，行动迟缓。 上车后，云糯浑身久久无法回暖，南乔摸了摸她冻到刺骨的手，拧眉朝前面开车的司机道：“泉叔，把热风调高。” “今晚是我的疏忽，来老宅应该去找一件衣服给你添上。”南乔自责道。 云糯笑了笑：“其实还好，我没怎么活动，穿再多衣服也会冷。” 副驾驶的周思慕转过头来问：“妈，爸不跟我们一块回去？” “你爸和你大伯一家，今晚留宿在山上。” “嗯？事情没谈完？” 南乔睨她一眼：“你一个小孩子管好自己就行，操心大人们的事干什么。” “我是关心三叔好吧。”周思慕说着眼珠微动，复又好奇问道：“妈，三叔和顾小姐的婚事，定在哪天？我开学了吗？” 云糯握着暖手袋的手僵住，目光投向身旁小姨。 车里沉默一阵，南乔想了想，说：“你三叔拒婚了。” 什么？ 周思慕睁大眼睛：“三叔拒婚！那，那爷爷是什么反应？” “转过去坐好，不该问的别问。”南乔有些愠怒。 自家老妈的脾气自己清楚，周思慕见南女士神情严肃，便知道今晚这事一定是把爷爷气狠了，所以全家上下才噤口不言。 一路无话，云糯呆呆靠在座椅上，偏头看着雾蒙蒙的窗外，心里久久难以平息。 他拒婚了。 为什么要拒婚，因为不喜欢顾小姐？ 他曾说合适比喜欢重要，顾家与周家世代至交，两人年龄相仿，且门当户对，从客观条件来讲，两家结亲最为合适不过。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 云糯不由想到今晚周崇月的异常。 直到现在，身体仿佛都还残留着那件外套的余温，他对她从来泾渭分明，不愿越雷池一步，哪会像今晚这般失了分寸。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喝醉了。 事情有头无尾，不止云糯，就是作为亲侄女的周思慕整晚也心痒难耐，那家伙大半夜捧着手机，从各方搜集小道消息，目的很纯粹，就是想知道三叔拒婚的最终结果怎样。 “姐，我们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 “赌最后是爷爷松口，还是三叔妥协。” 黑暗里，云糯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轻声道：“我赌你三叔赢。” /111/111053/28976589.html 第057章：虚伪者 其实换作任何一个外来者，此时站在周家老宅的朱色大门前，望着两侧威严耸立的石狮，心里那股油然而生的畏惧感，已足以取代外界环境给身体所带来的寒意。 穿过大门，映入眼帘的，仍是印象中那面恢弘复古的石雕壁画，壁上雕刻的曲江流饮，关中八景之一。 画壁过后，佣人引着三人到了回廊，然后沿一片人工湖往东厢房而去。 南乔嫁到临江，来老宅的次数也不计其数，但偏偏每次来，倘若不由下人领着，任她七绕八绕，极可能都会迷路。 思及此，她偏头叮嘱两孩子：“先跟我去见老爷子，见完乖乖等着开饭，山里冷，不要到处乱跑。” 周思慕吸了吸鼻子：“知道了。” 云糯跟着点头。 半刻钟的时间，仿佛像走了一个世纪，佣人带三人停在周老爷子下榻休息的房间外。 两扇雕花木门虚虚掩着，廊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光线落于那道微敞的门缝，可隐约瞧见里面有人影走动。 佣人离开，南乔正要抬手敲门，那扇木门却被人从里面打开。 男人一身藏青色大衣，面容清隽，神色自然，挺拔的身影站于屋内，几乎挡住了背后一切灯光陈设。 看到周崇月的那刻，云糯原本紧张的心，似乎瞬间缓和了许多。 瞧见门外的南乔，男人微微颔首：“二嫂。” 南乔笑了笑，拿眼神扫了下他身后屋内。 周崇月会意地点头，目光接着落向旁边脸被冻得发红的女孩，侧身让开，待她们先进去，他才跨过那道门槛往外走。 云糯偏头看向回廊，余光跟随那道颀长远去的背影良久，直到被周思慕用手拉了一下，她才回过神，跟在小姨身后踏进了房门。 屋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空气中暖意阵阵，隐约还夹杂着安神助眠的熏香，云糯想，现在过来拜访，会不会不是时候。 晃神之际，听到小姨的声音：“糯糯。” 云糯连忙收回思绪，柔静的眼睫轻垂，乖顺喊人：“周爷爷。” 周老爷子七十岁的高龄，当看样貌，仍旧精神烁矍，但即便老了，也还是周家的一家之主。 掌管这样的大家族，几十年如一日，常年身居高位者，气场中自有一股威严肃穆，不提其他，单看周思慕这位亲孙女，此时见着老爷子低眉顺眼，仿佛连大气都不敢喘。 佣人上完茶，周老爷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儿媳和两个孩子坐。 初次见面，第一句无疑是问候远在南市的亲家，云糯端起茶杯的动作顿住，复又放下，抬起头看向主位，将外婆的近况悉数道来。 女孩讲的很仔细，从几月前外婆身体欠佳，到当下恢复的现状，直至话题结束时，说外婆不宜远行，让她代为向他老人家问好，整个回话过程礼貌有据，落落大方，使得旁边南乔听完后，脸上都忍不住挂了丝欣慰的笑意。 屋内安静，周老爷子的视线落在女孩身上，打量片刻，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若是心细之人，便能看出老爷子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容之下，似乎也隐藏了些许温和。 面对这样进退有度的小辈，而且还是女孩子，没有人能忍心继续板着个脸，这位周家之主亦不例外。 寒暄两句，老爷子累了，南乔起身告辞，带着两孩子离开主屋，在佣人的引导下，前往今晚摆宴席的庭榭大院。 人走后，周老爷子喝了口茶，示意一旁候着的佣人，让他过去把老大和老二叫来。 另一边，直到走出主屋很远，云糯才不着痕迹舒了口气。 传闻周家祖辈家教严苛，几年前她虽然来过一次，却恰逢周老爷子身体不适正在静养，便没有机会当面拜访。 时隔五年有余，今年再过来，她总算明白，什么叫真正的百闻不如一见。 当晚，满庭宴席喧哗热闹，周氏本家和旁系加在一起，足足有近两百人。 云糯和周思慕这些小辈独自占了一桌，放眼看去除了旁侧的周西陵，其余皆是陌生面孔。所以人虽多，她却体会不到这场晚宴的半分乐趣。 她视线下意识搜寻，很快便捕捉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周崇月坐在中间那桌，挨着周老爷子，他今晚穿了件稍厚的休闲外套，里面是深色毛衣，露出一截笔挺洁净的衬衫领子，给人的感觉依旧清隽温润，面上透着几分疏离。 视线微转，云糯在老爷子的另一侧，看到了上次见过一面的顾音楼。 顾音楼作为来客，不同于其他人，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坐到老爷子的身边，大家都心照不宣。 一家之主钦点的儿媳，诚如周思慕之前所透露的，今晚来这么多人，大概是要见证周崇月与顾音楼的婚事。 看着眼前丰盛的菜肴，云糯有些食不下咽，好不容易捱到七点，期间有零零散散的人下桌，她瞧了眼身旁吃得津津有味的周思慕，不忍去打断，只能自己先行离席。 路过湖边时，远远望向对岸，看到周西陵身后跟了几个年纪稍小的同辈，一群人不知从哪里买来的烟花，吵嚷着要去院子里放。 他们将烟花筒在空地上并排摆好，周西陵取下嘴里的烟头，就着猩红的火星点燃引线。 夜幕下，年轻男人后退几步，烟再递回嘴边时，一束火光直直窜上浓墨的夜空，接着绽放出五彩斑斓的星光，墨染的黑夜一下子亮如白昼。 与对岸的热闹相比，湖这边就显得有些冷清。 云糯双手揣在衣服兜里，冷得不停跺脚，站在一览无余的湖水前，抬头仰望烟火，夜风拂过，浸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 直至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微微侧过头去，看到来人稍稍一愣。 “三叔？” 周崇月缓步走来，单手解开外套脱下，神色如常地披在她身上，低声提醒：“地面湿滑，不要靠湖面太近。” 浑身被暖意包裹，云糯晃了一下神。 她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僵僵地问：“让人看见，会不会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男人目光落在她脸上。 看他坦然深邃的眼神，云糯想说的话又一下子咽了回去。 烟花璀璨，两人静立片刻，耳畔响起周崇月温和的嗓音：“你今晚离席的早，还想不想吃点别的。” 她诧异地抬头，努力分辨，他这句关切的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仅仅随口一问。 周崇月没有避开，就这样安安静静地任由女孩注视，但她看着看着，发现自己又开始不对劲起来。 明显加快的心跳，让云糯迅速收回了目光，她转过身去，将衣服取下来递给男人，随之不知含糊了句什么，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望着女孩逃似的背影，周崇月眸色凝住，黑色的外套被他拿在手里，仿若增加了千斤的重量。 半晌，偏头看向夜空消散的烟火，他眼角泛起一抹浅淡的嘲意。 今晚的酒不烈，但喝酒的人，却早已不清醒。 烟花美丽，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昙花一现罢了，晨曦将至，褪去黑夜的掩盖，他仍旧是那个逃不出圈禁自己牢笼的虚伪者。 99mk.infowap.99mk.info /111/111053/28976541.html 第001章：周崇月 外婆说近些天总是头晕，视力还模糊，小姨和姨父一家都在临江，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叫云糯先带着老人家去医院看看。 小姨特意叮嘱，让她直接挂周崇月的号。 这位素有‘脑科圣手’之称的医学界大佬，在南大附属医院几乎已是传奇般的人物。 但对云糯而言，周崇月却还有另一层身份，就是她姨父的亲弟弟。 上午，抵达医院刚好九点。 在导诊台登完记，扶着外婆在等候区坐下，看看墙上的屏幕，前面排着三个号，应该快了。 不出二十分钟，叫到外婆的名字。 进去前，云糯犹豫着要不要摘掉口罩，她不太确定周崇月是否能认出自己，毕竟前后算起来，两人真正意义上只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五年前的临江，小姨带着她和表妹去周家老宅吃饭，彼时周崇月一身灰色休闲服从楼上下来，表妹喊了声三叔，她愣在原地，可能是从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叔叔，所以有些吃惊的说不出话来。 第二次是在她的升学宴上，周崇月代表周家出席，当时父亲拍着对方肩膀，笑着跟她介绍：“糯糯，这是你周家三叔。” 怔愣的功夫，脸上的口罩仍旧纹丝不动地戴着，人已经踏进了诊室。 电脑前，周崇月抬起头，目光稳稳地落向她和外婆。 身着白色大褂的男人，面容温和，清隽眉目间，透着一股冷玉沉金的气质。 他跟外婆微笑颔首，然后看向旁边的少女：“糯糯？” 云糯稍显意外，顿了顿，摘下口罩：“您记得我？” “我们三年前才见过。”周崇月示意两人先坐，起身去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过来。 男人问诊很仔细，且富有耐心，最后开检查单要做个核磁共振，临走前外婆道：“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应该的，您客气了。” 周崇月将祖孙两人送到门口，抬腕看了眼时间。 这会儿上午十点，等做完核磁出报告估计已是两小时后。他说可以让外婆先回去，到时云糯拿着片子过来找他。 对方考虑周到，这样避免了老人家来回奔波，云糯欣然点头：“好。” 放射科排队的人果然很多，做完检查把外婆送回家，她再折返回医院，前后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在十二点前捧着热乎乎的片子奔去了门诊七楼。 候诊区还有好几位病人，云糯没去打扰，一个人来到走廊尽头，拿出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 里面响了好一阵，无人接听。 云糯像是早已习惯，没再继续打，将手机揣回兜里。 大约过了半小时，等最后一位病人从诊室出来，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表，显示刚好十二点半。 “糯糯。” 诊室门口，周崇月叫了她一声。 云糯连忙起身走过去。 “刚才怎么不进来？”他问。 云糯叹气：“我看都是老年人，不好意思插队。” 周崇月笑了一下，没说话，接过她手里的片子放在观片灯前，仔细看起来。 静默一阵，云糯有些坐不住，忐忑地问：“怎么样，问题大吗？” “轻微的脑血栓，暂时无大碍。” 周崇月取下片子，在系统里开药，叮嘱她一些事项：“平时要让老人家注意饮食平衡和适量运动，控制好血压。” “药物治疗对这种程度的血栓预后良好，但容易反复发作，需要定期随诊。” 说完见她不作声，男人笑道：“如果记不住，我可以写下来。” 云糯一愣，反应过来说：“不用，我好歹也是学医的。” 堂堂一南大医学生，连简单的两句医嘱都记不住，岂不是白活了。 周崇月点点头，看面前女孩提起学医时满腹自豪的样子，眼底不禁划过丝柔和的笑意。 在诊室坐了几分钟，周崇月脱下白大褂，示意云糯，说带她去吃饭。 “你们下午几点上班？” “下午我不在门诊，住院部那边是两点。” 她跟在男人身后出了诊室：“那会不会耽误您下午工作？其实我还不饿，可以回家再吃。” 周崇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可能考虑到时间确实有些紧，提议道：“想不想去食堂？” “好吃吗？” “因人而异，我觉得还不错。” 云糯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医院食堂吃过饭，一时感到新奇，便点点头说：“可以试试。” 两人下楼，电梯里碰到同科室的一位男医生，笑着跟周崇月打完招呼，目光落向旁边的女孩，眼神询问这位是？ 周崇月介绍：“亲戚家的一个小侄女。” 亲戚家，小侄女。 云糯有些晕乎乎的。 其实仔细一想，男人说的挺对。亲戚不一定要有血缘关系，按照辈分，她也的确算是他的侄女。 电梯门打开，双方各自点头分道扬镳，云糯一路敛神，没有说话，跟着周崇月来到食堂。 饭菜出乎意料的合她胃口，她口味偏重，面前这道微辣中带甜的红烧排骨，完美满足了她的味蕾。 云糯吃的认真，偶尔抬起眸子瞟一眼对面，周崇月吃相很好，动作斯条慢理，面前的不锈钢餐盘似乎都因受他磁场的影响，而变得不那么接地气。 当然，同样不可忽略的，则是周围人来人往，时不时落过来的打量目光。 三十岁出头的男人，外表优越，性格又好，重要的是，年纪轻轻就坐上神外副主任的位置，尤其关于附属医院官网对其的介绍，云糯至今记忆犹新。 毕业于全球最顶尖的医学院，海归博士后，精通六国语言…… 据说周崇月当年回国，南大附属医院院长亲自登门，直接破格聘入，接手的第一台手术，便是成功率极低的颅内髓母细胞瘤切除术，当时一战成名，成为西南地区神外领域最年轻的主刀医师。 关于他的传闻实在太多，整个南大医学院，一提起周崇月的名字，没有谁不崇拜的。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 不过当下，面对周围投来的形形色色的异性目光，云糯更想知道的是，这位周家三叔有没有女朋友。 做小辈的，这种事不好直接问。 云糯打定主意，决定等今晚得了空，在微信上问问她表妹。 没别的意思，纯粹好奇而已。 或许是鲜少见周崇月带医院以外的人来食堂吃饭，刚吃完，就又有熟人过来找他寒暄。 这时，恰巧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来电显示是云柏渊。 她朝周崇月扬了扬手机，说自己去那边接个电话，男人点头。 云糯来到通往食堂二楼的楼梯口，按了接听键。 云父的声音传来：“糯糯，上午你打电话爸爸正在开会，怎么了？” “没怎么，孟阿姨呢？” 若非打不通保姆电话，她决计不会主动去联系云柏渊。 孟阿姨家里老人生病，请假半个月。 说完这事，云柏渊又道：“你不会做饭，先去你外婆那儿住几天，我在纽约这边还有些工作要处理，过阵子就回来。” “酒店夜会女明星也算工作？” 云柏渊愣住，随即老脸一红，呵斥道：“胡说什么！不要听信网上那些新闻。” 云糯冷笑，撂了电话。 挂断后，云柏渊也没再打过来，她后知后觉，才想起忘记把外婆生病的事告诉父亲。 算了，说了又怎样，云柏渊不过就是做做样子，打点钱过来尽尽女婿的‘孝心’而已。 思绪落地，手机震动两下，拿起一看，短信提示银行卡入账十万块。附加留言：“你小姨过几天要来南市，我不在家，你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云糯：…… 气得想摔手机。 在楼梯口站了一会儿，觉察到身后有人。 她转头看去，是周崇月。 wap. /111/111053/28844178.html 第002章：二十岁不算大人？ 男人走过来，问她：“还要不要吃点别的？” 云糯摇头，面色有些木然。 心情低落的时候，就不太想跟人讲话，但很快意识到这样不礼貌，随之又补充一句：“食堂的饭菜挺好，吃的饱。” 就算没吃饱，也给气饱了。 两人前后走出食堂，周崇月将她一路送到了医院大门外，拿出手机准备给她叫车。 云糯见状连忙道：“我自己来。” 话音刚落，男人手机里就响起司机接单的提示音。 “……” 默住两秒，她大方地说了声‘谢谢’。 周崇月看着她，语气温和地询问：“你爸不在家？” 云糯点头。 “家里没有别的大人？” 云糯稍愣，然后下意识道：“我今年二十。” 二十岁，不算大人？ 女孩白净的脸上透出丝困惑，周崇月可能也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之将话题带过，问她打车软件里有没有添加紧急联系人。 云糯怔住，脑子转了半圈，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但那项功能于她而言，基本算是可有可无。 在南市，除了外婆，和她那不靠谱又经常出差的爹，再没有其他亲人。 若真遇到危险，外婆有心无力，而等云柏渊赶回来，恐怕只能给她收尸了。 不得不说，周崇月确实是一个让人相处起来尤为舒服，且又温柔细致的人。 他没有避讳听到了云糯打电话这件事，也没有像寻常长辈那般，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试图劝说或缓和她与父亲之间的僵局。 而是在了解到她家里的情况后，善意地提醒她，女孩子独自出行时，需要增强安全意识。 大概潜意识中，周崇月把她当小孩，但又能将她与他，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 上车前，云糯加了周崇月的微信，方便以后咨询外婆的病情。 男人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深蓝色海滩，昵称很简单，直接用的他姓名三个字。 车上坐着无聊，她点开海滩的头像，放大，仔细辨别一番，没认出这是哪里的景致。 然后，鬼使神差问了句：【你喜欢旅游吗？】 发完顿时后悔，毫无营养的话，甚至可能会影响到别人工作。 正准备撤回，那头竟然给出了回复。 【以前在国外喜欢到处走走，回国后就很少。】 云糯打字：【是因为工作太忙？】 【有一半的原因。】 盯着那行字，云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聊下去，看了眼时间，一点五十，距离住院部上班还有十分钟。 手指翻看上面的对话，才发现她这次跟人聊天，用的是‘你’而不是‘您’。 念头一转，云糯点开编辑框。 【嗯……有一件事。】 过了几秒，对方发来一个问号。 她：【以后对你，可以不用敬语吗？】 【当然可以。】 云糯不自觉笑了笑。 很快，那边接着弹出一句：【如果你不介意，或许可以跟慕慕一样，叫我三叔。】 周崇月口中的慕慕，说的是周思慕，她小姨的女儿，也就是她表妹。 三叔…… 云糯叹出口气，默默熄掉手机。 第二天，小姨带着表妹从临江赶来，云糯原本打算去接机，结果一看表妹发过来的照片，果断打消了念头。 四个超大号的行李箱，三个收纳袋，一个用防水袋装着的足有半人高的紫色星黛露，还有剩下不计其数的随身手提包。 【你们这是……举家搬迁？】 周思慕：【其中三分之二是我妈待南市这几天的换洗衣服和护肤品，而我要带进学校宿舍的，只有一个箱子和一个星黛露。】 【为什么不邮寄？】 【我妈舍不得那钱。】 云糯：【……你爸破产了？】 周思慕：【不管我爸怎样，反正在周家破产前，南女士这条咸鱼，大抵还能快活几年。】 有道理。 云糯想了想，不得不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据我所知，托运比快递更贵。】 那边沉默。 【别拦着我，我要告诉我妈，让她崩溃。】 云糯笑了，果然是亲生的。 小姨出门声势浩荡，一般会有随行的司机充当全程劳动力，外婆每每总是感叹：“得亏你小姨命好，嫁给了你姨父。” 姨父在周家排行老二，与老大一起打理周家的产业，周氏在临江扎根数百年，是当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世代经商，祖辈累积下来的财富，毫不夸张的说，已经足够后代挥霍几辈子。 而老三周崇月，于一众世家子弟中，却是唯一一个从医的。 云糯时常在想，身处那样一个家族，当初周三叔是顶着多大的压力与阻碍，才将医学路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然而反观自己，自十年前母亲去世后，云柏渊几乎就没再干涉过她的生活，说得好听是不干涉，给她自由，难听点，就是不愿把精力和心思花在自己女儿身上。 或许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外婆才不忍心将她一个人扔在南市，而没有选择跟着小姨和姨父去临江定居。 大半年没见，小姨陪外婆在客厅唠嗑了一个下午。 茶几上堆着昨天在医院拍的片子和药，经云糯一番通俗的解说后，南乔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想了想，转头又道：“这病容不得疏忽，糯糯学业为重，不能总顾着您，妈，要不您还是跟我去临江吧。” “我哪儿也不去。”外婆拍拍小姨的手：“你有那份孝心就够了，我自己的身子骨我自己知道，还能再活几年。” “妈。”南乔无奈。 周思慕玩着手机插话进来：“三叔今晚请吃饭，说叫上外婆和我姐一起过去。” 外婆道：“你姐去就行了，我忌口的多，免得扫了你们年轻人的兴。” 五点左右，司机到了小区门口。 南乔跟保姆叮嘱完几句，就带着两孩子下了楼。 吃饭的地方在梅兰胡同，是南市当地一家有名的中餐馆。 云糯走在最前面，包厢门推开，发现周崇月已经坐在里面。 周思慕紧跟着进来，欢快地喊了声：“三叔。” “崇月到的这么早？” 南乔有些惊讶，因为之前在电话里，周崇月说下午有台手术，可能会晚点到。 周崇月朝后者微微颔首：“二嫂。”言语间起身，替南乔拉开右手边隔座的椅子。 男人今晚穿烟灰色的衬衫，衣袖未卷，领口只敞开一颗扣子，脱去白大褂，身上更多了几分成年男性的成熟气质。 对方朝自己看过来时，云糯愣了一下，随之‘三叔’两个字，磕磕绊绊地从嘴里蹦出来。 比起周思慕这个正牌侄女，她第一次面对面叫人叔叔，着实不太顺畅。 旁边南乔见状，倒是笑着打起圆场：“糯糯现在长大了，面皮薄，有些见生。” 可能也看出女孩的不自在，周崇月只微微笑了下，将菜单递过去，让她们先点菜。 餐间的话题大多围绕外婆的病情，接近尾声时，南乔见对面两孩子正埋头玩着手机，出声问：“糯糯马上就大四，是不是快实习了？” 云糯熄掉手机，抬起头：“还有一年，我们大五实习。” 小姨恍然，对了，医学专业要念五年。 周思慕给自家老妈科普道：“我姐学的是临床5+3年制，本科五年毕业后，直接进入研究生规培，完了就能做医生。” “那实习的地方呢，是学生自己选择，还是学校安排？” 一直沉默喝茶的周崇月，适时开口：“南大医学生的实习地点，一般集中安排在附属医院。” 南乔点点头，转而笑道：“看来等糯糯明年实习，还得托你三叔照拂一二了。” 云糯端起茶水喝了小口，轻轻抬眸看了眼对面，见周崇月已放下茶杯，神情温和地靠在椅子上。 复古的雕花灯下，男人眸底晕染着浅淡柔光，那道目光好像正落在她身上，似乎又没有。 云糯没太听清周崇月最后说了什么，只觉得今晚天气燥热，呼呼的空调声里，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wap. /111/111053/28844179.html 第003章：笑起来很好看 吃完饭已经八点，小姨和周思慕去了洗手间，周崇月在柜台处结账，云糯等的无聊，便一个人慢悠悠朝胡同口走。 八月酷暑，家家户户的空调机运作，使得空气里热浪阵阵。 巷口是唯一清凉的地方，时不时有穿堂风拂过，能让人嗅到那么一丝初秋的味道。 周崇月结完账，从店里出来，拿着车钥匙朝胡同外走，看见前方房檐下站着的云糯。 路灯光线不如餐馆内明亮，像遮了一层薄薄的纺纱，以至于让少女身影看起来，比平时更为纤瘦单薄。 她身上是款式简单的纯色t恤，宽松的水洗蓝牛仔裤，脚下一双白色平底鞋。中性的打扮，干净清爽，但不泯然于众，丝毫不影响这个女孩子漂亮的如同山间皎月。 听到脚步声，云糯转过身去，冲男人浅笑，这次十分自然地喊了一声三叔。 周崇月点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她：“要是不习惯，可以换一个称呼。” 换一个。 她认真地问：“还能叫什么？” “叫我名字。” 男人话落，云糯愣了一下。 然后连忙摇头：“不行，小姨会饶不了我。” 男人低低笑出声，点了点头，似乎赞同她的话。 云糯有些怔然，没想到一个人笑起来会这么好看，如沐春风，仿佛连空气中的燥热都因此消散了几分。 “你是我见过最不高冷的男医生。”她突然开口道。 或许是第一次听人用这样的形容词来评价自己，周崇月稍显意外，缓声反问：“你觉得医生应该高冷？” “那倒不是。” 云糯迈下台阶，小声吐槽：“我们学院的男生一进实验室，套上白大褂，就孤高的像一棵千年古松。” “但实际上，他们这副样子，放在现实的医院中，会遭到病人疯狂投诉。” 周崇月微微笑了下：“那你以后要试着成为一名温暖的女医生，努力治愈病人。” “我尽量，至少不要让患者觉得我冷漠。” 云糯说完，不远处传来依稀的说话声，周思慕松开挽着母亲的手，几步跑过来：“姐，今晚我跟你睡一个屋。” “不去酒店？” “不了，跟我妈没得聊。” 听到这句，南乔笑骂：“回去早点睡，别熬夜玩手机了，你看看你这张脸。” 周思慕捂住自己额头冒出的几颗痘痘，反驳道：“我这是青春痘好吧。” 南乔懒得跟她争辩，转头对周崇月道：“你工作忙，回临江那天就别来送我了。老爷子近些日子身体不错，就是脾气差了点，成天念叨着你。” 周崇月点头：“抽空我给父亲去一通电话。” 后面周思慕要在传媒大学念书，关了十几年的野马出笼，南乔终究有些不太放心，才说让三叔管着点，周思慕马上跳出来截断：“三叔每天那么忙，够辛苦的，有我姐在，我姐管我。” 南乔睨她一眼，回头继续跟周崇月说话。 最后两拨人在胡同口分开，司机送南乔回酒店，周崇月送两个小辈去外婆家。 上车后周思慕问她：“姐，大学好玩吗？” “应该挺好玩，不过不能以偏概全。” 云糯说的是实话，比如他们医学院，临床的课程要比其他专业多得多，即便是周末，也是被各种实验课占满，尤其到了每学期的期末考，其摧枯拉朽的程度，简直可以让人褪去一层皮。 周思慕听完打了个哆嗦：“幸好我明智，选了我最爱的影视编导，等将来我做了大导演，就让我爱豆出演男一号。” 云糯问：“还是以前那个？” “嗯，他十一月份要来南市开演唱会，姐，你不是也挺喜欢他的嘛，到时咱们一块去吧。” “我不一定有时间，如果是节假日的晚上，或许就可以。” 两女孩在后面聊着追星，等红灯的空档，周崇月透过后视镜朝后排看了眼，温声提醒：“慕慕，把安全带系上。” 周思慕听话的照做，偏过头偷偷跟云糯小声道：“只有坐我三叔的车，才会被要求后排系安全带。” 云糯捏着事先系好的安全带，心里想着，怎么回事，自己以前坐车没这么自觉啊。 可能是舟车劳顿，当晚周思慕洗完澡躺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时间刚过九点半，看着外婆房里还亮着灯，云糯拿着用牛皮纸袋装的一沓现金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爸知道您生病，特意打回来的，外婆，您收下吧。” 老人家慈爱地笑了笑，摆摆手：“糯糯，外婆人老了，用钱的地方少，这些钱你自己拿着，就当外婆转手给你的零花钱，听话。” 她能明白外婆的固执，其实只需稍作一想，就能猜到这钱是怎么回事。 云糯凝了凝神，解释道：“我爸最近在国外出差，他那里有些偏僻，我也是昨天才好不容易联系上的，当时正在窗口拿药，囫囵说了几句，信号就中断了。” 这么一说，外婆连忙关切地问：“地方偏僻，那会不会有安全隐患？” 云糯摇头：“不会。” 她历来不擅长说谎，为了不让外婆瞧出破绽，很快就找借口离开了卧室。 来到门外，云糯呼出口气，点开微信给云柏渊留言。 【钱我给了外婆五万，你不忙的时候打个电话吧，外婆生病了。】 熄掉手机，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云糯望着窗外清凉的月色，心想今晚应该喝点酒的，可以助眠。 几天后，南市本地的高校开始陆陆续续开学。 小姨在周思慕结束报名当天就回了临江，云糯这边，人还没到宿舍，就收到室友发来的小道消息。 【糯米，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什么？】 室友：【隔壁一位博导透露，说附属医院有台择期手术，现在还剩一个手术观摩名额的空缺，啊啊啊！激不激动？】 【激动，可最后能花落谁家？】 室友平复好心绪：【所以大家闻风而动，现在都涌去了那位博导办公室，我们这届虽然几率渺茫，但试试总没错，万一被馅饼砸中……】 对于在读医学生来说，能有一次现场手术观摩的机会，肯定是十分难得。 不过像这种僧多粥少的情况，就算挤进博导办公室，除了被压成肉夹馍，没有别的结果。 室友连续轰炸，云糯已经来到宿舍楼下。 她看了眼不断弹出消息的屏幕，点开编辑框，打字问：【到底是什么手术，为什么都这么激动？】 【据说是神外的，主刀周崇月。】 云糯脚步一顿。 wap. /111/111053/28844180.html 第004章：手术观摩 众人怎么都没想到，争来争去，最后一个名额居然落在了一个大四女生的头上。 陈佳酿现在还是懵的：“糯米，你这运气，不去买彩票真是可惜了。” 被惊喜砸中的当事人，此时正坐在电脑前，疯狂恶补人体大脑解剖图及相关手术知识。 她抽空看了室友一眼，淡定道：“运气是其一，主要还靠智取。” 智取？ 陈佳酿来了兴致，凑到旁边问：“怎么智取？” “那位导师搬家，临时缺个司机。” 说到这里，云糯有些不解：“你说奇不奇怪，当天跑过去帮忙搬家的师兄姐们，居然没一个人会开车。” “不奇怪，医学生哪有时间学车。”不过陈佳酿转而一想：“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没拿驾照吧。” 话一落，她惊悚地睁大眼睛：“糯米，你——” 后面的尾音消失在云糯画龙点睛的一句：“有没有驾照不重要，重要的是，临走前，我喊了博导的老婆一声姐姐。” 陈佳酿：……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周日。 上午九点，一场动脉瘤夹闭手术正式拉开序幕。 中空结构的复合手术室内，一层手术人员就位，影像器材早已搭好，二层观摩室人满为患。 云糯跟一众师兄姐们站在大玻璃墙的右侧，目不转睛看着楼下，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环节。 作为一名临床医学生，虽然对在人体上动刀的感觉早已免疫，但毕竟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摩，心里难免有些紧张，甚至兴奋。 空旷的手术室，病人位于正中。无影灯下，绿色床单绿色手术服，一片绿。泛着银白冷光的手术显微镜架搭在一侧，镜头后方站着的，正是本次手术的主刀，周崇月。 “电生理数据。” 男人清冷的嗓音隔着屏幕响起。 二助连忙监测：“病人左右上下肢反射数据正常。” “手术刀。” 前方投影上的显微视角清晰可见，患者头皮被划开了口，渗出一条细长的血缝。 云糯本能地头皮发麻，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旁边有人议论：“6cm的巨型夹层动脉瘤，据说病人对碘过敏，无法介入栓塞，只能开颅。” “开颅的风险大，而且位置太深，这种程度的手术，整个神外除了周副主任，估计没人能上了。” “嗯，反正换我，我是想都不敢想的。”另一个人笑着说完，视线重新落回到屏幕上。 “双极电凝。” “开骨钻。” …… 手术视野实在太过清晰，硬膜打开之后，遍布密集细小血管的脑表面，钩子镊子在里面每动一下，都让观看者心惊胆战。 凭着之前恶补的3d大脑解剖图，云糯勉强能认清一些部位，但具体到医生在干什么，就……看得她一头雾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神外开颅手术基本都是六七个小时起步，若是遇到复杂棘手的情况，更是十几个小时不在话下。 可正当她视线准备从屏幕上收回时，突然间一股血流涌出，覆盖住患者脑表面，视野霎时一片鲜红。云糯吓得倒抽了口气，其他的医生也都紧绷起来。 “什么情况？” 观摩室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紧盯着屏幕，大气都不敢喘。 wap. /111/111053/28844181.html 第005章：被震撼到 “抽吸，冲洗。”屏幕里一个声音响起，听不出一丝慌乱。 麻醉师提醒：“血压下降。” “加麻醉。”周崇月止着血吩咐。 麻醉药注入。 “心律还在加快。”护士提醒。 “明胶海绵。”他伸手接过。 “室性早搏。”二助提醒。 “明胶海绵继续。”一层又一层的明胶海绵被他覆盖在病人脑表面，可惜依然止不住血。 “输血情况？”他问。 “已经开放三条静脉通道。” 二助话音刚落，又一道声音提醒：“室颤了！” “除颤。”他发出指示。 周崇月话很少，主刀的惜字如金使得整场手术极具压迫感。 但他的速度够快，当机立断，环环相扣，条理清晰。 血压持续下降，周崇月下令再输两个单位的血，第一次除颤开始—— 砰的一声之后，结果令人失望，依旧室颤。 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传来二助干涩的声音：“心搏停止了。” 心跳停止…… 观摩室内，所有人的呼吸跟着一下子停住，空气陷入死寂。 “开胸。”没有片刻迟疑，周崇月沉着下令。 听到主刀说要开胸，一助明显愣了一下，但情况紧急不容他多想，努力镇定好心绪，投入到新一轮的抢救。 周崇月接过十号刀，对准胸口，快速划开。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监视器持续长鸣，他一下又一下地按压着病人的心脏，每一按都让人颤抖。 云糯不自觉紧握着拳头，心里疯狂祈祷。 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下既是希望也是绝望。 时间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二楼观摩室里有人发出叹息，几乎无形中已经给这场抢救画上了失败的句号。 云糯的心被狠狠揪住，顿时好难过。 二助准备伸手叫停周崇月，就在这时，一声短促的心脏脉冲声响从监视器发出，瞬间点燃所有人的心。跟着一连串上升的指标，频繁发出响声，昭示着生的希望。 观摩室内，一阵持续的沉默后，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吓死了。” 一名实习生红着眼眶感叹，好像那个劫后重生的人是他自己。 云糯有些失神，看着下方的周崇月，很久都不能动弹。 她被震撼到了。 除了过世的母亲，她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医生这个职业含义，真真切切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就是打心里觉得……庄重，觉得感动。 除却她，其余几个观摩的医学生也都全程看呆。 这场手术所带给他们的，不仅是视觉效应，震撼之余，更多的是坚定了对未来医学之路的勇气与决心。 手术仍在继续，找到出血点进行血管缝合后，很快便止住了血，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趋于平稳，这时，住院总大手一挥，示意几个观摩的医学生可以散了。 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菜鸟们感受下术中的氛围，毕竟看又看不懂，听也听不明白，再待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半小时后，一行人出了医院，云糯跟随行的导师点头道完别，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返回学校。 南大与附属医院之间只隔了两条街道，骑单车不过十来分钟。 回到宿舍，陈佳酿发来微信。 【糯米，手术完了吗？】 云糯拿起手机：【还没，但我们提前撤了。】 陈佳酿：【怎么样，周崇月主刀是不是很厉害。】 云糯想起刚刚那场生死时速的抢救，无影灯下男人清冷颀长的身影，作为主刀眼眸中的从容淡定，以及从他身上散发而出的，那股难以言喻却又震慑人心的气魄，其实并非单纯的‘厉害’两字就能形容。 【关头落月横西岭。】 【？？什么意思？】 【这句诗比较贴合当时的心情，其他的，暂时找不出合适的词。】 云糯默住几秒，继续打字：【或许再过几年，等我可以拿手术刀的时候，就能给你答案。】 陈佳酿微笑，按住语音键：【说这句话之前，建议糯米医生先克服一下当前的硬伤。】 【？？】 【每次上完实验课，梦里都会有血淋淋的小兔子追着你喊妈妈。】 【……】 云糯用手背盖住眼睛，眉毛痛苦地拧成一团。 貌似明天下午第一节，就是实验课。 与其他人不同，云糯每次解剖完小动物，不管该堂课有没有硬性要求，为了减轻内心的负罪感，她都会尽心尽力地将小动物的尸体进行细致缝合。 就算是为人类医学研究做出牺牲，也要给人家留个全尸吧。 但全班几十号人，唯独她这个最矫情的，晚上频频噩梦。 用陈佳酿的话来说：“可能就是因为你太善良，小兔子们才敢来找你，换作别人，它们试试。” 云糯自认‘善良’一词用在她身上不太适合，可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所以接下来的实验课，她仍旧沿袭往日作风，事后缝合，滴血不漏。 晚上没睡好，导致第二天起不来床，不仅缺席了早自习，连上午第一堂课都即将面临迟到。 拿着课本奔向教学楼的途中，陈佳酿又开始信息轰炸。 先是一张照片，拍的是阶梯教室，人满为患，几乎被堆得水泄不通。 云糯：【我错过了什么？】 平时到课率极低的学术英语，今天居然爆满。 陈佳酿：【不仅临五、临八和基五、基八的，其他药学、护理、预防、法医等等，一个个都跟疯了似的跑来蹭课，简直离谱……】 云糯一听不由加快了步伐，直觉有大事发生。 wap. /111/111053/28844182.html 第006章：周老师 果然，下一秒，陈佳酿发来一个惊悚的表情。 【出大事了！】 那边默住几秒，弹出一句：【我建议你可以不用着急，能迟到就别早到，真的。】 云糯头上冒出几个问号。 这句过后，手机陷入安静，再没有消息传来。 直到她一路小跑来到教室门外，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似乎正在点名。 推开门的瞬间，恰好点到自己的名字，云糯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在。” 霎时间，满教室的脑袋齐刷刷朝门口看来。 云糯有些尴尬，抬起头看向讲台前站着的男老师，正准备说一句‘不好意思’，下刻看清对方的脸，直接当场愣住。 周崇月今天穿了一身白衬衫，下面是深色西裤，袖子微微挽起，一只手插在裤袋里，而另一只手，此时正拿着翻开的学生名册。 他偏头注视着门口呆怔的女孩，静默几秒，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温和的叫她进来。 云糯迅速回神，抱着课本连忙直奔教室倒数第五排，那是她和陈佳酿常年默契的阵地。 “什么情况，老师怎么换人了？” 陈佳酿小声道：“听说是之前的老师请了病假，这半学期至少两个月的课程，都将由周崇月暂代。” 云糯狐疑，有些不大相信：“不可能吧，三……周医生平时那么忙，哪有时间给我们上课？” 陈佳酿耸了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反正刚才系主任是这么说的。” “系主任？” “嗯，你不想想周崇月是谁，系主任能不亲自过来一趟么。” 学术英语，顾名思义是跟医学相关的，所有专业术语的词汇汇总，以生涩拗口复杂难记著称，自开课以来，几乎成了整个医学院的噩梦。 但没办法，就算再难记，也得硬着头皮上，英语对于一名医学生的重要性，大家都心知肚明，加之换成周崇月这样‘神’一样的人物来讲课，课堂气氛简直不要太好。 这是云糯第一次见这帮人如此活跃，到了课堂最后五分钟，有人举手，拿出世界最长的一个医学术语单词，想让周老师示范念一下。 pneumonoultramicroscopicsilicovolcanoconiosis，矽肺病。 周崇月用极其标准的美式发音，满足了男同学的要求，尾音一落，全体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随之，整间教室陷入沸腾。 海归博士后，精通六国语言，‘精通’二字不是随便说说，经得起验证，且名副其实。 一人带头，大家都开始跃跃欲试，不少人脱离本堂课的内容，斗胆问及了一些临床专业方面的问题。 面对同学们热情洋溢的举手‘提问’，男人从始至终神色如常，但凡涉及专业相关，有问必答，通俗易懂而又循序渐进。听他讲课，无论感官还是大脑接受度，都超乎想象的舒服。 云糯稳坐下方，耳边的提问声此起彼伏，看着讲台上从容沉静的周崇月，莫名有些失神。 她不由想起那天在手术室里，男人一下下按压病人心脏的样子。 握着手术刀，与拿起课本，仿佛判若两人。 但无论哪一件，他做起来好像都游刃有余，甚至赏心悦目。 下课铃响，陈佳酿连忙凑过来：“恭喜啊小糯米，你现在是周老师的助教了。” 云糯一脸迷惑：“什么助教？” “周老师点名前说，最后一个到教室的就做他助教，当时一大堆人哀嚎，都后悔来的太早。” “……” 原来如此。 云糯自语道：“难怪你在微信里说，让我不要着急。” 陈佳酿点头：“没辜负我的期望，你确实够慢的，周老师倒着点名，你都能踩点到。” “倒着点？” “对啊，不过也幸亏是倒着点，不然学号第一个就没到，多尴尬。” 云糯转过头去，心情有点复杂。 她最近……是不是锦鲤附体了。 中午回到宿舍，云糯发微信给周崇月。 【周老师，当你的助教需要做些什么？】 正值午休时间，神外副主任办公室里，周崇月吃过午饭，坐在电脑前查看几个病人的术后情况。 手机屏幕亮起，昭示着有信息进入。 工作与私信，通常他会把前者的优先级放在第一位，但刚才余光一扫，却读到了‘周老师’的称呼。 周崇月拿过手机，看到女孩的留言，默住须臾，神情温和地给予了回复。 宿舍里，云糯喝着酸奶，边玩游戏边关注顶部的消息栏。 叮咚一声，她精神一震。 周崇月：【你再考虑考虑，做我助教，后期可能会时常往返学校与医院办公室，每周至少要占用你两小时的时间。】 在医院任职的医生来学校授课，基本都会配一个助教，因为医生实在太忙了，很多繁琐的教务工作，不可能做到两头兼顾，事事亲为。 两小时…… 无非就是收发作业，帮他准备一些课堂备用的资料，以及检查每堂课的出勤。 云糯觉得，这个时间完全可以接受。 即便如此，她却还是说：【行，我考虑考虑，周末给你答复。】 再考虑一下，代表着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不会让对方觉得她是一时兴起，或者贪图新鲜。 云糯很满意自己的做法，但她丝毫未察觉到，这大概是她二十年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跟一个长辈打交道。 梁竞择下午轮休，走之前上了趟五楼神外，推门进去时，周崇月刚好放下手机，准备投入到工作中又被来人打断。 “南大医学院那边，你真打算接课？” 男人边翻看病历边答：“欠李院长一个人情，推脱不了。” 梁竞择找了把椅子坐下，顺手拿起旁边某器械品牌的产品宣传册看了几眼，自顾道：“这位国产巨头居然开始进军神外。” “不是开始，是已经。”周崇月抬头看向椅子上的人：“今晚要值夜班，还不回去休息？” “最近睡眠不怎么好，老做噩梦。”梁竞择活动着酸痛的脖子，拿话问：“周副主任有什么良方，可以让我这毛病缓解一下？” 周崇月这次头也不抬地道：“没有良方，只能劝你少做些缺德事。” 梁竞择噎住，然后，故作了然地点点头。 “我这辈子做过最缺德的事，大概就是长得太帅，不围着小姑娘转，偏偏成天往你这儿跑，害得整个心外都怀疑我性取向有问题。” “……” 临出门前，他不忘回头补了句：“周末有空出去喝一杯，人老了，有压力就得释放，免得憋坏。” 周崇月翻看病历的手一顿，再看过去时，门一开一合间，早已没了人影。 wap. /111/111053/28844183.html 第007章：派出所领人 周六下午，从实验室出来，云糯收到周思慕的微信。 【姐，你去过酒吧吗？】 当然，只需稍作一想，就能猜到提问者想干什么。 云糯回复：【如果你想去，最好带几个男生同行。】 【为什么？】 【可以有效地避免被异性骚扰。】 得到首肯，周思慕开心地发过去一个夸张的舔狗包。 回到宿舍，换了身衣服，云糯左思右想，还是给周思慕去了电话，果然，才一接通，那边就音乐声震天。 简单交代完两句，基本靠吼，也不知道那丫头究竟有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不过一会儿，微信收到一个定位地址，迷雾酒吧。 从学校打车过去，足足半小时。 但就是在这半小时内，云糯千算万算，没料到进去后迎接她的，是两拨人麻花一样扭打成团。 周思慕在旁边吓得不敢动，看到云糯过来，刚想张嘴，被后者抬手制止，问她：“是哪方先动的手？” “我们。” “谁是过错方？” “他们。” 云糯听完不置一词，拿出手机，淡定地拨通了110。 半小时后，城南派出所。 警察问对面男生：“你为什么打人？” “他骚扰我朋友。” 男生口中的朋友，指的是周思慕。 一个染着黄毛的男人，约莫二十出头，嘴里嚼着口香糖，眼神轻蔑：“我就要个微信，也算骚扰？你有妄想症吧。” 绕来绕去，其实只是误会一场。 周思慕带来的男生是第一次进酒吧，全程犹如惊弓之鸟，逮着谁都像坏人。 做完笔录，云糯问警察：“我是周思慕的姐姐，可以带她先走吗？” 对方上下打量她一阵，说要出示一下身份证。 身份证暴露了年龄，只有二十岁，而且还在念书。 没办法，带不走。 在云糯无声的注视下，周思慕只能颤巍巍地给周崇月打了电话。 比起两位小菜鸟的束手束脚，对面黄毛就显得淡定许多，仿佛进局子这种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很快，外面说领黄毛的人到了。 云糯微微偏头，朝大厅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清瘦修长的身影，视线继续往上，瞬间将她震惊到眼神凝住。 那男生，染了一头肆意而张扬的紫粉色头发…… 来人凉飕飕的掠过，单手拿笔签了字，就带着黄毛往外走，经过走廊时，漫不经心问身后小子：“你要微信的是哪一个？” 黄毛朝周思慕坐着的方向努了努嘴。 走在前面的男人微微顿足，不着痕迹扫了眼角落里的周思慕，然后又将目光慢悠悠定格在不远处云糯的身上，停留了几秒，淡淡移开。 黄毛没反应过来，见老大已经走出了大厅。 两人前脚刚走，云糯正埋头翻看群里老师发的实验课题，顶端突然弹出一则消息。 【姐，刚刚那个染紫粉色头发的男生，好帅。】 她：…… 【头发确实挺扎眼，但人没看清。】 周思慕：【那张脸是真的帅，简直跟我爱豆不相上下。】 【十一月份的演唱会还去吗？】 【去，当然去，至少短时间内，我应该不会移情别恋。】 很明显，现在不是谈论别不别恋的问题，因为周崇月赶来了。 见到男人的那刻，周思慕心虚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弱弱喊了声：“三叔。” 周崇月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声音听上去还算平和：“有没有受伤？” 云糯摇头，周思慕跟着一起摇头。 不同于刚才社会青年的来去潇洒，周崇月在笔录室里待的时间稍久，似乎在向警察了解整件事的过程。 周思慕见状不由扯了扯云糯的衣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姐，你说三叔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我妈。” “不知道，我不了解你三叔。” “我也不了解。” 云糯诧异地看她一眼。 周思慕瘪瘪嘴：“你别不信，周家所有的长辈中，三叔是最难以让人接近的一个。” 难以接近…… 云糯微微拧眉，这句评价，似乎与她所感受到的不太一致。 派出所外，一辆黑色suv停在浓郁的树荫下，周崇月拿出车钥匙解锁，偏头示意云糯：“后座堆了些资料，糯糯坐副驾驶。” 周思慕一听，连忙趁机道：“三叔，你公寓和学校不顺路，要不我们自己打——” “上车。” 周崇月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威慑又温和。 他在间接拒绝周思慕的要求，云糯会意，配合地上了车。 一路无话，男人安静开着车，没有提及一句关于今晚酒吧的事，但越是缄默，云糯就越能看得出后排人此时的忐忑。 二十分钟的路程，先送周思慕回了学校。 车子启动的时候，云糯看着不远处走进校门的背影，忍不住问：“三叔，你觉得慕慕去酒吧有错吗？” “只要人没事，其他都不是问题。” 可能是刚下手术，男人这会儿似乎才彻底松懈下来，低沉嗓音中透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 云糯点点头：“你很开明。” 周崇月淡笑了下：“或许不是开明，只是无法共情。” “嗯？” “无法同你小姨那样，对此事生出其他的情绪，只能尽好一个长辈的责任，把你们从派出所带出来。” 男人说完，云糯堪堪愣住，车内一度陷入沉默。 她大概能明白他的意思。 周崇月说得对，他不是周思慕的父母，没办法，也没有立场对今晚的事发表什么看法，或教育，或斥责，他能做的，仅仅是确保两人的安全与潜在隐患。 她现在可以理解周思慕口中的‘难以接近’是什么感觉。 一个从没有对小辈疾言厉色过的人，确实挺…… 云糯暂时想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好像在他身上，施加任何的评价，都无法百分百的贴合。 前面岔路口，周崇月问她去外婆家还是回学校。 两帮人打架那会儿，她衣服上不小心被溅到了一些酒渍，外婆见了一定会追问。 云糯迟疑几秒钟，便拿出手机导航了一个郊区地址，那是回御府湾别墅的路线。 暮色深沉，黑色奔驰驶入蜿蜒的盘山公路，别墅区的大门遥遥可见，趁着还有点时间，云糯对周崇月道：“三叔，我决定要做你的助教。” 闻言他点了点头，神色没什么变化：“明天周日，我刚好轮休半天。” 她问：“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周崇月思索片刻，带着征询她意见的口吻说：“如果有必要，可以去办公室那边整理一些备课资料。” “好。” 云糯想了想，随即又提议道：“要不然去你公寓？我弄好就直接回学校，比较顺路。” 之前听周思慕提起过，周崇月在檀园有一套公寓，据说那里住了很多明星大腕，她有些好奇。 但这个要求，却迟迟未等到男人的回应。 时间过长，云糯不由偏过头去，看着他，眼神略显疑惑，认真地问：“不方便吗？” 别墅大门前，周崇月将车熄火，转头对上女孩干净澄澈的眼睛。 沉默须臾，听他低声道了句：“方便。” wap. /111/111053/28844184.html 第008章：去他家 保姆请了假，别墅里冷锅冷灶，清冷一片。 云糯进门后，等院子外周崇月的车逐渐没入夜色，她才懒懒关上门，在玄关处蹬掉鞋子，光着脚往客厅走。 时间尚早，她在微信里问周思慕睡没睡，那头没有反应，多半是在接听小姨的电话。 关于今晚的事，小姨作为母亲是应该有知情权的，老一辈思想传统，总觉得酒吧鱼龙混杂，对子女三令五申，周思慕之所以怕让家里人知道，恐怕就是担心有了这一次，便再没有第二次。 云糯仰躺在沙发上，盯着客厅浮夸的水晶吊灯，迷迷糊糊间，手机轻微振动了一下，拿起一看，是某社交媒体平台推送的一则娱乐新闻。 #秦影后纽约度假，一男子全程陪同#，#秦影后恋情曝光，与男友疑似已领证同居# 上次看到类似的新闻，大概是在两周前，不同的是，上次的照片两人都戴着口罩。而这次，照片中女的是正面，男的却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 但即便是侧影，那人哪怕是化成了灰，云糯都能一眼认出。 母亲过世已有十年，其实在很早以前她就说过，自己并不反对云柏渊再婚，可整天这么躲躲藏藏，对她藏着掖着，就真的挺没劲。 而且，云柏渊这种行为，在她看来，根本毫无意义。 算了，想的再多也只能给自己找不痛快，熄掉手机，云糯去玄关处拎起拖鞋，慢吞吞上了楼。 临睡前，没等来周思慕的诉苦，倒接收到满屏幕开心到飞起的表情包。 【姐，我妈不但没骂我，还让我下次去酒吧要注意安全。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云糯挑眉：【看样子你家最近有喜事。】 周思慕挠挠下巴：【额，他们不会给我添了个弟弟吧！】 【有可能。】 【……】 周思慕乐颠颠打字：【要真是那样就好了，我妈重心转移，省得成天盯着我一个。】 【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小姨没什么控制欲，她只是关心你。】 没什么控制欲？ 周思慕只能呵呵，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应该是三叔帮我求过情，我妈那人，对三叔是百分百的信任。】 【你三叔的确值得信任。】 【嗯，以后谁要是做我三叔的孩子，一定很幸福，也很自由。】 云糯笑了笑，发过去一个点头的表情，表示赞同。 夜已深，两姐妹一直聊到凌晨十二点，直到周思慕哈欠连连，说自己实在是困了，两人相互道完晚安，手机屏幕才彻底暗下来。 第二天六点的闹钟响，云糯摁掉手机继续睡，赖床到六点半，拼着最后一点理智，翻身起来穿衣洗漱。 吃完早饭进浴室，对着镜子铺粉底，弄眼影，眉毛轻轻描了几下，收拾好转身回到卧室，顿感不对。 平时在学校都没怎么化妆，前几次见面也是素面朝天，今天突然搞得这么花里胡哨，是不是有点奇怪。 意识到这一点，她又折返回去，用化妆棉将脸上的东西一点点卸掉，只在最后涂了层薄薄的口红，以提升气色。 抵达檀园南区，周崇月下楼来接她，一路上云糯四处观望，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周崇月问她：“在看什么？” “看能不能偶遇明星。” 男人笑了笑：“这一带很少，许多公众人物主要集中在东区。” 原来还有区域之分，云糯点点头，自顾自跟着他进了单元楼，脸上倒没看出有多少失望的表情。 进门后，周崇月示意她先坐，问她想喝点什么。 “有蜂蜜柚子茶吗？” 说完，见男人微微愣住。 她后知后觉，可能是为难人家了，改口道：“白水就好。” “稍等。”周崇月转身进了厨房，拿出几罐茶叶，征询着问：“柠檬搭配枸杞和红枣，里面加糖块，可以接受吗？” 云糯一听点头：“可以，我偶尔也会这样配。” 几分钟，一杯热气腾腾的柠檬茶搁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谢谢。” 云糯端起打算喝一口尝尝，听周崇月温声道了句：“小心烫。” 她动作一顿，呆呆地放回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周崇月似乎笑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去，发现他已经进了卧室。 怔然间，脚踝处传来丝丝的痒意，云糯低头一瞧，看到毛茸茸的一团雪球。 她弯下腰，将雪球轻轻拎起，仔细辨别了两眼，是一只短腿猫。 它浑身雪白，头顶有一小撮榴莲色的浅黄，四肢缩进去，整个浑圆成球，把人萌的心都要化了。 没想到三叔还养宠物。 云糯忍住想要亲一口的冲动，慢慢把小东西放回到地毯上，结果那家伙直接身子一蜷就趴在她脚上睡起觉来。 不多时门口有响动，她一看，是周崇月换了身家居服从卧室出来，手里还拿着台笔记本电脑。 看到她脚上那团雪球，他轻笑了下：“这家伙不轻，等会儿会脚麻。” 云糯低头瞅了眼：“没关系，脚麻就把它拎开。” 见她喜欢的紧，周崇月没再说什么，电脑放下时又听女孩问：“它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 “嗯？刚买的？” 周崇月将电脑开机，解释道：“朋友出国前寄养在我这里，快两年了。” 两年。 云糯惊讶道：“你朋友该不会不想要了吧。” “或许是，他们一家现在已经移民去了美国。” 额。 真是个不靠谱的主人。 文档里的备课资料，需要整理成ppt的形式，云糯一听要用到office，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门课程早在大二就学过，但仅仅只限于‘学过’。 许是察觉到她的迟疑，周崇月适时提议道：“帮我分类整理一下就行，具体的课件我来做。” 就简单分一下类，怎么能叫帮忙。 既然做人家的助教，就要真正意义上起到辅助作用，她可不玩虚的。 云糯拒绝了这个善意的台阶。 “全部交给我吧，上午做不完，我下午拿回宿舍做，周二上课之前保证完成任务。” 周崇月闻言轻笑，看女孩一脸认真且执着，便由着她了。 wap. /111/111053/28844185.html 第009章：鱼刺 不一会儿，云糯开始专心地研究起ppt，周崇月也去了书房，应该是有其他事要处理。 操作生疏，磕磕绊绊弄了两小时，才堪堪完成四分之一。 等她再抬起头，一看时间已经十一点，此时厨房传来阵阵香味，瞬间让她坐不住了。 刚动了动腿，猫咪懒懒地睁开一条缝隙，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合上，似乎在恼她将它扰醒。 云糯哭笑不得，俯身用手挠了挠它下巴，摸摸脑袋，然后毫无客气地将那家伙从脚上挪开。 她站起来，活动了两下发麻的右腿，随即朝厨房走去。 “需要我帮忙吗？”云糯挽起袖子。 周崇月正将糖醋鱼起锅，抽空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女孩，温声道：“不用，你先休息，饿了可以吃点零食，茶几下方抽屉里有巧克力。” 云糯抓到重点。 “你家常备巧克力？” 男人解释：“我以为你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都会喜欢吃，昨晚去超市买的。” “……” 专门买给她的。 云糯忽略那句‘孩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确实。”说完就返身回到客厅，寻觅巧克力的踪迹。 十分钟后，午饭上桌。 除了在外婆家，云糯难得能吃上这些家常菜，除去寒暑假，平时基本与学校食堂为伍，作为医学生，甚至连结伴去外面吃大餐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云糯用筷子挑了块糖醋鱼，靠近鱼头的位置，吃完眼睛发亮，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 没有任何赞美之词，但只看女孩进食的速度，想必这道菜的味道不会很差。 周崇月不得不提醒：“小心鱼刺。” 云糯吃的欢快：“我妈说，我三岁的时候吃鱼就能自己吐刺，难不倒我。” 话音才落，她夹鱼的动作突然顿住。 周崇月：？？ 云糯从旁边抽出纸巾，偏过头去咳嗽了两下。 “卡住了？”男人问。 她试着吞咽了一下，浅笑：“没事，一会儿就下去了。” 女孩云淡风轻，周崇月却微微拧眉，站起身示意她去客厅。 云糯乖乖照做。 他拿出一盒医用棉签，让她侧身站在落地窗前，张开嘴。 云糯有些抗拒。 “听话，张嘴我看看，如果位置不深，可以用镊子取出来。”周崇月温声安抚，明显是看出了女孩的紧张。 话到这份上，云糯不再倔强。按照他的指示，乖乖把嘴张开。 男人温热的手指抬起她下巴，调整观察的角度，窗外微风丝丝而入，却吹不走她脸颊晕染的烫意。 为什么会难为情，恐怕连云糯自己都说不清。 大概原因是，自记事以来，即便是云柏渊，都鲜少像此时这般近距离的碰触过她。 可能在周崇月眼里她只是个孩子，而且，他是一名医生，今天换作任何人，他都会做出同样的行径。 “不影响吞咽就先吃饭，等会儿带你去医院。” 思绪被男人的话打断，云糯回过神来，跟在他身后问：“位置很深？” “嗯。” 好吧，真是自作孽。 其实以前也被鱼刺卡到过，但她从没放在心上，通常半天，或者睡一觉起来，刺儿就自己没了。 不过这些想法云糯只闷在肚子里，没跟周崇月坦露。 可能潜意识的，是想让他带她去医院，毕竟去医院可保万无一失。 云糯小口小口吃着米饭，心情似乎没有因为一根鱼刺而变得低落，相反，有种隐隐的雀跃。 实在搞不懂，她或许有受虐倾向。 吃完饭，周崇月将餐桌收拾干净，碗筷放进水槽式的洗碗机里，擦干手去卧室换好衣服，拿上车钥匙准备带她下楼。 临出门前，云糯用手摸了摸蹲在玄关处的雪球，征询男人的意见：“三叔，以后叫它cooky好不好？” 周崇月打开入户门，侧头看了眼地上的一团，没说话，只点点头，算是默许。 这就同意了？ 进电梯时，云糯终于还是忍不住，疑惑道：“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取那个名字？” 周崇月笑说：“我一定要问？” “不一定，因为你看上去好像并不感兴趣。” “那么，为什么会取cooky？” “不告诉你。”云糯扬了扬眉。 周崇月笑了笑，没继续追问，仿佛真如女孩说的，对此不感兴趣。 电梯缓缓而下，洁白灯光里，望着男人轮廓柔和的侧脸，云糯有些恍然。 这世界上大概有一类人，在他平易近人的表象下，实则是人情淡漠，对什么都不在乎。 甚至连自己的猫，外人随随便便取个名，都可以将就和漠视。 但转念一想，好像也不对，既然冷漠，为什么上次要问她打车软件里有没有添加紧急联系人。 云糯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去剖析一位成年男性，想了又想，得到的结论是，太复杂了，放弃。 驱车到附属医院，下车后，周崇月直接带她去了门诊六楼耳鼻喉科。 一路走过，遇到熟人相互点头打招呼，毫无例外大家总会将目光短暂停留在她身上几秒钟，有的人出于好奇会随口一问，有的大抵太忙，匆匆颔首就投入到手头的工作。 这是医院应有的氛围，云糯站在诊室外等待的空档，环顾整层楼的井然有序，不禁对未来的实习生活产生了一丝期待。 很快，周崇月在里面喊她的名字，云糯下意识吞咽了几下，发现鱼刺确实还在，麻利地走进去。 给她做检查的是一位中年女医生，看到她进门，招了招手：“姑娘过来，坐到这边椅子上。” 还是同样的步骤，需要先确定位置。 女医生边看边问：“卡到多久了？” 云糯张着嘴没办法说话，听旁边周崇月说：“不超过两小时。” “没在扁桃体上，估计是卡在了会厌谷或者双侧梨状窝的部位，实在不放心，就做个喉镜。” 头顶的灯一灭，云糯马上坐直：“喉镜痛吗？” “不痛，但会有一点不舒服。” 云糯悠悠看向周崇月，眼神里又涌起那股熟悉的抗拒情绪。 男人神情柔和，淡淡笑了下：“这件事，由你自己做决定。” 女医生见状也笑道：“没有影响到进食和呼吸，说明鱼刺不大，小刺一般扎在粘膜上，2-3天局部粘膜发炎就会自行脱落。当然，这是几率问题，不排除有特殊情况。” 云糯静静听完，本以为她会陷入纠结，怎料她却毫不含糊地点点头：“就这样，喉镜我做。” wap. /111/111053/28844186.html 第010章：白日梦富二代 喉咙取异物的过程并不美妙，其实云糯心里有数，这根鱼刺极大可能过两天会自己滑落。 但菲诺瓦克说，一个医生，想要治病救人，就得先让自己成为病人。只有切身体会到病痛的折磨，才能真正与患者产生共情。 尽管听上去很扯，可她没有忽略，今天是周崇月带她来的医院，那人就是有一种魔力，不管结果如何，总能令人无条件地信服。 事实证明，信任他是对的。 鱼刺和想象的一样，不长，却比普通的刺粗硬很多，女医生难免疑惑：“这么粗的刺卡着，你居然还能进食自如。” 云糯刚喷完消炎的喷雾，闭着嘴巴没说话，眼珠一转看向周崇月，不知为何，瞧见男人眼底隐隐的笑意时，她莫名有些脸红。 糖醋鱼固然好吃，但卡起来也要人命，哎…… 从住院部出来，周崇月开车送她回学校，陈佳酿发来微信，问她到哪儿了。 【西街这边，有点堵车，最快五分钟。】 正准备进校门的陈佳酿脚步一顿，打字：【我刚好从外面购物回来，在大门口等你一起哦。】 等她一起？ 云糯看了眼驾驶座上的男人，心想要不要让他把车停远点。 “怎么了？”周崇月问。 “没事，就是有个猜测想得到证实。”她自顾自道：“在医院你让我自己做决定，是不是笃定我会选择留下把鱼刺取出来？” “为什么会这么想？” “直觉。” 周崇月笑了笑：“二十岁的年纪，有些事可以由你自己来选择。” 云糯点点头，没说话。 沉默片刻，又听他道：“在大多数疾病面前，其实医生比病人更难做出抉择，以后你要面临的，不仅仅是取不取一根鱼刺的问题。” “做医生很难吗？”她问。 “治病容易，救人难。” 男人淡淡说完，车子稳稳停在了南大校门外，透过玻璃窗，云糯一眼便锁定不远处提着购物袋等人的室友。 她转回头来，就刚才的话题做出总结：“所以，你把决定权交给我是对的，谢谢三叔。” 周崇月对此不置可否，叮嘱她下去时注意后方的车辆。 站在车门外，俯身和驾驶座上的人道了声‘再见’，云糯转身朝大门走去。 阳光明媚，女孩的背影逐渐融入青葱校园，周崇月静静看了一阵，储物格里的手机响，他按下接听键，启动了车子。 “糯米，刚刚是你爸送你过来的？” 云糯摇头：“不是，是周老师。” “谁？” “周崇月。” 陈佳酿睁大眼，云糯随口道：“我帮他弄课件，他就提出要送我一程。” “你是去医院找的他？” 这句话把云糯给问住了，如果说在周崇月家里，势必要解释两人的关系。 她犹豫两秒，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陈佳酿恍然，没留意到身旁人有些闪躲的视线，感叹道：“别说，周医生这人，还挺绅士。” 试问本学院其他做助教的，谁能有这待遇。 云糯未作声，算是默认。 走着走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两人扭头一看，陈佳酿麻了：“我去，这人怎么阴魂不散。” 男生是大二药学系的，之前表白过云糯两次，被拒绝后伤心欲绝，当场发誓以后再也不会缠着她。 今天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不过看对方脸色发黑的样子，似乎来者不善。 男生走到云糯面前，冷声道：“你以前说不喜欢年龄小的，原来所谓年龄大的，就是那种人。” 两人听的云里雾里，不明白这人在发什么疯。 云糯正要说话，男生又阴阳怪气地嗤笑了一声：“你果然跟那些拜金女一样，傍大款的感觉很爽是吧。” “傍什么大款，你丫的有毛病啊。”陈佳酿冲上去就想给对方一大耳刮子，被云糯拦住。 她抬头看着对方，漫不经心地问：“那你说说，什么是大款。” 男生不说话。 “南熙集团董事长算不算？” 下秒，她揽着室友的肩膀转身：“那是我爸。” 男生：…… 陈佳酿：…… 尴尬在空气中蔓延，走出几步，确定后面人听不到，陈佳酿才含糊着问：“糯糯，南熙董事长真是你爸？” “你信吗？” “不信。” 陈佳酿说：“至少，我从没见过骑共享单车上学的富二代。” “我有可能是在体验生活。” “得了吧，放着有钱不花是傻子。”陈佳酿拍拍她脑袋：“好了，白日梦到此为止，咱们做人应该回归现实。” 云糯无奈。 虽然那位大款对她不闻不问，但适当的时候拿出来做挡箭牌还是绰绰有余。 算算日子，云柏渊这次出门的时间，貌似比以往都长。 她真的很费解，一个纽约，真的就让他如此留恋不舍？ 整个下午，云糯没闲着，嫌弃自己做的ppt太丑，便去网上找了好几个漂亮实惠的模板。 解决排版的问题，接下来往里面粘贴内容就简单很多，不过弄来弄去，等她快做到一半，关键时刻，宿舍居然停了电。 寝管部通知说，最迟晚上七点左右来电，云糯撂下鼠标，去阳台外瞅了眼。 大面积停电，估计图书馆这会儿也是黑灯瞎火。 她郁闷地走进屋，拿出手机准备给周崇月说一下，刚打出一行字，想了想，又一个个的删除。 算了，任何外界因素，都阻止不了她成为一名称职的助教，今晚熬熬夜，睡前一定得发过去。 结果原本说好的七点来电，足足延迟到九点。 灯一亮开，云糯火速打开电脑，不一会儿就进入到状态。 来回检查修改了三遍，等她输入周崇月的邮箱，按下发送键后，瞥一眼右下角的时间，居然已经深夜十一点五十。 她：…… 这效率简直了。 …… 附属医院。 此时刚结束完一台急诊手术，巡回护士拿着手机过来，递给周崇月，笑说：“这么晚了，还有女孩子给周医生发信息？” 旁边洗着手的二助，闻言连忙竖起了耳朵。 一下手术台，主刀身上的肃冷感褪去，恢复到平日温和的样子，难免让周围人的胆子大了起来。 周崇月擦干手上的水渍，接过手机，说了声‘谢谢’。扭头对上二助八卦的眼神，缓声开口：“明天有一台取栓，要不要去试试。” 二助默默打住，转回头继续洗。 护士憋得难受，却也不敢再多说。 刚才不小心瞟了眼，好像是一条微信，至于内容是什么，她倒没胆看。 但从对方的微信头像来分析，八九不离十是个小姑娘。 wap. /111/111053/28844187.html 第011章：满屏少女心 从手术室出来，周崇月打开手机，屏幕里弹出深夜仅有的一条未读信息。 【周老师，课件已发你邮箱，请查收。】 后面附带了一个白白胖胖，头上长了根绿色草芽的动态图。 大概是她们这个年纪都喜欢用到的表情包，周崇月略有些印象，不记得是多久前，周思慕也发过一次。 他看了眼微信发来的时间，十一点五十，正好是手术结束的前几分钟。 熬夜帮他弄课件，实属在周崇月的意料之外。 但在这样安静的夜里，看到那句‘周老师’，再联想到女孩白天才喊过他‘三叔’，长辈与老师之间来回切换，她似乎流畅无比，拎得很清。 屏幕亮开，周崇月神情柔和地回复：【辛苦了，早点睡。】 信息发送不过几秒。 【晚安周老师，看完ppt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周崇月：【好。】 宿舍里，洗漱完静静躺在床上的云糯，盯着手机看了半晌，心想那个‘好’字，有没有在同时回应上面的‘晚安’。 不过有点好奇诶，三叔那样的人，会主动跟别人道晚安么。 大概……不会。 周二如期而至，毫不意外整个早自习又是浑浑噩噩地过完。 陈佳酿见身旁人眼底乌青，盯着课本一副神游的样子，不由轻叹：“糯米，要不你抽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每次上完实验课，当晚必定噩梦，换作是她，估计早就崩溃了。 铃声响着，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教室，云糯懒懒站起身，一边收拾课本一边自语：“如果真是心理因素，就麻烦了。” 一个对解剖有心理障碍的人，以后还怎么给病人做手术。 “我觉得没什么啊，当不了外科医生，选内科也行。”陈佳酿一眼看穿她的焦虑。 面前人突然沉默。 无言一阵，云糯转过头看着室友问：“你当初为什么学医？” 陈佳酿实话实说：“家里人逼的，他们认为医生是铁饭碗。” “……” 可能意识到这个理由太过冰冷，陈佳酿又补充道：“当然，救死扶伤是每个医者的终极使命，这点我绝不敢忘。” 云糯点点头，拿着背包往教室外走。 室友跟在后面问：“那你呢？为什么学医？” 云糯扯了扯唇：“我爸当年也是临床毕业，但他却中途放弃了，我要证明，我比他强。” “啊？还能这样？” 陈佳酿好奇：“那你爸现在是做什么的？” “勉强算个销售吧。” 额。 “销售能比医生好？” 云糯耸耸肩：“他大概觉得，销售比医生挣得多。” 挺现实的一爹。 不过，说的好有道理。 医生这个行业，吃的并不是年轻饭，在你结婚生子急需用钱的时候，它让你一穷二白，等真正做出点成绩，大多数人基本已经四十岁出头了。 不过关于云糯口中的学医理由，陈佳酿多少有些不信。 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即便是关系好的朋友，她也不能没脑子地继续追问。 吃完早饭，上午第一节是学术英语，周崇月的课。 为了避免课堂打瞌睡，进教室前，云糯特意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 再回来神清气爽，不过只坚持了几分钟，又开始困意连连。 上课铃响，周崇月准时出现在教室前方。 除了第一节课，他似乎没有点名的习惯，唯有一点，就是在正式讲课之前，要随机抽查一名同学温习上节课的内容。 云糯这个助教自然首当其冲。 听到男人叫自己的名字，她正打算起身，周崇月已经从讲台迈步下来，示意她就坐着。 同学们不解其意，见周崇月朝女孩的位置走近，停在旁边走道里，伸手替她合上课本。 男人温沉的嗓音至头顶落下来：“默写几个单词就可以了。” 以前的英语老师也喜欢听写单词，不同的是，那位老师一定要把学生喊到黑板前去写。 云糯看上去并不紧张，轻轻点了点头，做好准备。 聚精会神间，周崇月依次说出几个英文词汇，发音一如既往的标准，声线低缓而富有磁性，听得人耳蜗发痒。 她反应两秒，拿着笔在本子上挨个写出。 急性心肌梗塞，心电图，先天性心脏病…… 有些并非上节课的内容，而是心内科的一些常见词汇，但出于某种原因，云糯几乎背的滚瓜烂熟。 前面很顺利，只在最后一个单词的翻译上卡了壳。 newstrainofcoronavirus。 她写的是，冠状病毒新毒株。 周崇月看完淡淡笑了下，没有指出到底错没错，接过她手里的笔，在学生名册她姓名那栏的后面，打了个勾。 男人一走，陈佳酿连忙凑过来小声道：“糯米，你的平时成绩应该稳了。” 云糯‘嗯’了一声，没说话，埋头专注在词汇手册里，查找刚刚那组单词究竟该怎么翻译。 沉浸的思绪，很快就被教室里一阵躁动声打断，她抬起头，发现大家都在议论讲台前方的投影界面。 陈佳酿憋着笑问她：“糯米，这就是你帮周老师做的课件？” “对啊，他们在笑什么？”云糯一脸茫然。 陈佳酿指了指ppt，梦幻城堡的背景，马卡龙系列的配色，糖果形状的按钮，还有又萌又可爱的字体。 满屏的少女心。 “很幼稚？”她问。 陈佳酿：“不是幼稚，是与周老师的气质，不太搭。” “……” 明白了。 云糯后知后觉，懊悔地拧了拧眉。 下秒，她慢慢抬起脑袋，偷偷看向台上的周崇月。 比起底下的激烈，男人倒没多大的反应，面色如常地开始给大家讲起课，只在噪音持续十几秒后才停下来，缓缓说：“请尊重别人的劳动成果。” 不轻不重的一句，让教室顿然噤声。 课件是谁准备的，几乎一目了然。 众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助教云糯，女孩脸颊微红，但神情却很坦然，不施粉黛的侧颜，沐浴在窗外倾洒而进的阳光里，清莹白皙，漂亮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看得不少女生嫉妒不已。 嫉妒的岂止是容貌，她们怎么可能忘记，云糯不仅颜值出众，还是每学年期末考核中名利前茅的优等生，奖学金拿到手软。 wap. /111/111053/28844188.html 第012章：梁叔叔 课堂的最后几分钟，依旧是答疑时间。 相比于其他同学的踊跃积极，云糯其实是比较怯弱的，有时候越熟悉的人，就越难以开口。 就像念小学那会儿，班主任的儿子，永远不会在班主任的课上举手提问。 当时觉得那男生挺傻的，近水楼台的资源居然都不懂得利用，现在看来，倒是可以理解了。 下午，辅导员拿了几分教职工廉洁声明给班长，让他抽空让各任课教师签一下字。 周崇月这边人在医院，要见面估计得下周了，班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声明交给了云糯，让她代为跑腿。 云糯没有拒绝，毕竟她是助教。 在微信上和周崇月约好时间，最后一节课上完，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马不停蹄骑单车去了医院。 住院部五楼，出了电梯，云糯先在护士站询问周崇月的办公室，护士指着走廊尽头：“右手边第一间就是，进去前先敲一下门。” “好的，谢谢。”云糯转身要走，又被护士喊住。 对方迟疑了几秒，然后试探着问道：“你是病人家属吗？” 云糯摇头：“我是南大的医学生，周老师的助教，过来找他有事。” 医学生，助教…… 护士了然地点点头，冲她笑了笑，没再多问。 走到那边后，云糯正打算敲门，周崇月发来微信。 【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五分钟。】 他不在？ 推开半掩的门，里面空无一人，她驻足片刻，才迈腿进去。 这是云糯第一次来周崇月的办公室，干净整洁，同时也有着一股独属于医院的清冷感。 她找了处椅子坐下，安安静静地等着。 刚刚护士特意提醒要先敲门，说明周崇月平时肯定不喜别人乱动他东西。所以即使再好奇，都要管住自己的双手。 百无聊赖之下，旁边桌子上的一份产品宣传册吸引了云糯的注意，确切来讲，是图册封面熟悉的企业标志，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过片刻，周崇月推门进来，看到坐在里面的女孩，第一句话是问她有没有吃饭。 云糯从宣传册上收回视线，转头看向男人，摇了摇头。 周崇月接过声明书，大致扫了一遍，拿起笔签完字，缓声道：“如果你不赶时间，可以跟我去外面吃。” “你请客？”女孩歪头问。 男人笑了一下：“我请客。” 云糯未答话，因为她此时的目光，已经一动不动钉在了声明书下方的签字上。 字如其人，笔锋利落，从容而有力，不完全归于行书，更像介于行草与楷体之间。 想到自己写的那一手丑字，云糯瞬间汗颜。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年头，能把手书写得这么好，简直是键盘产物下的漏网之鱼。 最后又贪婪地多看了几眼，云糯才小心翼翼将声明书装进背包里放好。 “我们等会儿吃什么？” “你来决定。” 两人走出办公室，周崇月顺手将门关上，刚走到电梯口，旁边楼梯转角就上来一人。 梁竞择起初还以为自己眼花，仔细一看，向来形单影只的周副主任身边，真的跟了个小姑娘。 “巧啊，去吃饭？” 这话虽然是对周崇月说，但看着的却是云糯。 巧不巧的只有梁竞择心里有数，周崇月看他一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略偏过头，跟云糯介绍：“这是心外科的梁医生。” 梁竞择有些不满这个称呼，于是转向云糯笑道：“你可以直接叫我梁哥哥，我跟老周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我比他大几个月，咱们别见外。” 三言两语，不难看出面前这位是个自来熟的。 云糯听完也笑了笑，故作认真道：“要不然我叫你梁叔吧，免得乱了辈分。” 啥玩意儿？ 梁竞择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电梯门打开，云糯偏头问：“我们去吃饭，梁叔叔要一起吗？” 梁竞择：…… 看着女孩天真无害的面孔，而且一听是老周请客，他缓了口气，毫不客气地踏进了电梯。 当然，最后在了解到云糯与周崇月的关系后，梁竞择莫名有点惋惜。 多漂亮的女孩子，居然只是侄女。 云糯在邀请对方吃饭之前，其实暗自用眼神征询过周崇月的意见，后者点头同意，她便笃定这位梁医生，应该算是周崇月在医院为数不多的关系较好的朋友。 餐桌上，云糯请教了梁竞择许多关于心脏疾病方面的临床知识，偶尔说到关键处，她还会在手机里做好笔记。 梁竞择也总算明白，小丫头邀他吃这顿饭的真实意图。 “以后想进心外？”周崇月放下筷子，目光投向女孩。 云糯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闷：“不出意外，或许是心内。” 周崇月了然。 在他记忆里，二嫂似乎曾经提及过，云糯的妈妈当年死于心脏病，去世那年，云糯只有十岁。 考虑到这一点，周崇月选择不再多问。 没人愿意重温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亦不例外。 回去的路上，云糯想起在办公室看到的产品宣传册，便问周崇月：“我爸找过你了？” 周崇月大概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也没有避讳：“是你爸公司下面的其他人。” 听到这个答案，云糯默住，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看到产品册子的时候，下意识以为云柏渊已经回国。 她望着窗外徐徐倒退的街景，喃喃自语：“南熙的产品想进神外，不容易吧。” 前方红灯，车子停下时周崇月对她说：“你或许，可以试着相信你父亲一次。” “相信什么？” 周崇月没说话，红灯转绿，启动了车子。 云糯无言看着，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男人刚刚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对云柏渊的一丝欣赏与认可。 下车时，周崇月叮嘱她：“以后量力而行，晚上不要熬夜。” 云糯知道他说的是那晚熬夜做课件的事。 “不碍事，反正周末晚上我通常睡得比较晚。” 周崇月笑问：“周末睡得晚，直接影响到周二上课都要打瞌睡？” ？！ 云糯猛地反应过来，脱口道：“所以你今天抽查我默写单词，是为了帮我醒神？”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未答话，很明显是默认了。 wap. /111/111053/28844189.html 第013章：低调 其实影响到周二上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周末熬了夜，其归根结底，还是周一下午的那堂实验课。 当然，做噩梦的事她并没有告诉周崇月，毕竟这种事，说出去蛮丢人的。 周五晚上，难得空闲，周思慕兴致勃勃地跑到了南大这边，说要约云糯出去逛街。 “你在校门口等我一会儿，我带个朋友一起。” 周思慕眼睛眨巴两下，八卦地问：“什么朋友，男的？” “我室友。” 云糯说完，陈佳酿已经从厕所出来，捂着肚子直呼难受。 “怎么了？” “有点消化不良。” 正好。 她把出门逛街的提议一说，陈佳酿想都没想，连忙点头。 十分钟后，三人在校门口汇合。 云糯今晚穿了件收腰的黑色连衣裙，柔软的裙摆刚好及膝，衬托得下方一双长腿又细又白。 大学以前，两人见面的机会较少，在周思慕的印象中，她姐为了图方便省事，平日基本都是以t恤牛仔裤为主。 然而此时，望着面前稍加打扮的云糯，周思慕整个人直接看得呆住。 旁边陈佳酿见状噗呲笑出声：“你现在的样子，跟我以前第一次见她穿裙子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你们别忘了，我也是个女生。”云糯一手揽着一个往马路边走，提醒两人。 “但像你这样的女生，偶尔穿一次，真的要人命。” 周思慕连忙附和道：“姐，我怀疑你们学校的男生，一个个眼睛都瞎了吧。” 陈佳酿道出真相：“你姐喜欢的是英雄，咱们学院那些，太嫩了。” 英雄？ 对，她喜欢英雄。 云糯没有反驳，轻轻笑了一下。 一到这个时间点，学校附近的商业街就堪比万人广场，这边靠近几所高校，年轻人较多，吃喝玩乐层出不穷，除了最冷的冬季，这里的店铺几乎通宵营业。 电玩城里，周思慕很快找准了目标。 三人来到抓娃娃机前，五颜六色的一堆毛绒玩具中，角落位置躺了一个粉红玩偶。 周思慕是迪士尼乐园的忠实粉丝，尽管家里已经有好几个型号的玲娜贝儿，但今晚这个小号的，她仍旧不想放过。 兑换游戏币后，玩了整整十轮，全部以失败告终。 正待周思慕打算放弃时，突然察觉到不远处正站着几个异性，为首最醒目的，便是那一头紫粉色头发，还有紧随其后的黄毛。 真是冤家路窄。 双方一阵无言的对视后，紫粉色男人目光落向云糯，微微停顿了几秒，偏头吩咐黄毛去兑换游戏币。 黄毛眼底划过一丝惊讶，下刻看了眼对面三个女生，似乎有点回过味儿来，二话没说，麻利地跑去兑换机前。 游戏币换回来，不多，仅有两个，只够玩一次。 但就是玩这一次，那只粉红色玲娜贝儿，就被那行人口中的老大，轻轻松松赢在了手里。 周思慕：…… 凌乱之际，男人拿着毛绒玩具走到云糯面前，漫不经心递给她：“喜欢这个？” 没等她开口，旁边周思慕插进话来：“能把它转让给我吗？我可以用钱买。” 男人看她一眼，似乎才明白刚才是误解了什么。 对方倒是爽快，单手将毛绒扔进了周思慕怀里，懒懒笑了下：“送给你了，就当是和解。” 和解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作为当事人的黄毛，此时也干笑着摸了摸脑袋。 临走前，周思慕执意要把钱转给男人，顺利加到微信后，她主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好改备注。】 【林清野。】 周思慕盯着手机屏幕，细细品味这三个字。 越看越觉得，名字和人一样，真的好帅…… 最后，林清野并没有接收她的转款，陈佳酿拍拍周思慕的肩膀：“恭喜，你应该成功一半了。” “什么意思？” “人家压根没想要你的钱，愿意加你微信，说明对你有好感。” 咳。 周思慕红着脸辩解：“初来乍到，就想多交几个朋友而已，没别的意思。” 云糯忍不住笑了，提醒她：“你刚才下意识的反应，其实已经出卖了你。” “……” 一行人玩到九点，传媒大学距离这边较远，云糯不放心，就早早的让周思慕回了学校。 陈佳酿还是有点不消化，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选择步行回去。 可是天公不作美，九月的天气阴晴不定，刚走几分钟，夜空就砸下了雨点。 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先找个奶茶店避雨，此时一辆黑色suv徐徐停靠在了路边。 玻璃窗降下，昏暗的车内，露出男人熟悉的脸。 周崇月一开始不太确定是不是认错人，只觉得那道背影有七八分相似，这会儿等到她驻足停下，越过半降的车窗，他目光落在女孩窈窕身影上，却有片刻的凝滞与分神。 几秒钟的间隙，周崇月按开车门锁，偏头示意路边傻愣着的女孩：“糯糯，带着你朋友上车。” 男人温和磁性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云糯一下子回神，连忙拉着同样发怔的室友朝奔驰走去。 后座车门关上时，云糯冲驾驶座上的男人问：“三叔，你刚下班吗？” “嗯。” 说完透过后视镜，见女孩正低头和室友解释两人的关系，并乖乖地主动摸来安全带扣好。 他眼底泛过浅淡的柔光，待进入转向车道，周崇月打着方向盘将车子调头驶向南大。 前后几分钟的路程，抵达校门外，外面的雨势逐渐大起来。 周崇月将车熄火，转头叮嘱云糯：“座椅后方有雨伞，下车的时候带上。” 女孩会意，从座椅上半起身，转过去一阵摸索，找出了一把黑色大伞，足够两人共用。 “三叔，那我们先进去了。” 云糯话落，陈佳酿也跟着说了句：“周老师再见。” 周崇月点点头，提醒她们下车时注意脚下。 雨幕里云糯撑着伞，室友挽着她，两人慢步前行。走进校门后，她按捺不住地回过头去，发现黑色suv打着双闪，还没有离开。 她疑惑。 稍作一想，猜测可能是男人正在接听谁的电话。 这时，陈佳酿突然恍悟：“药学系那个李什么的，那天该不会就是看到你从周老师车里下来，然后误会什么了吧。” 云糯收回视线，慢吞吞转过头来，无所谓道：“误会就误会，我阻止不了别人怎么想。” 陈佳酿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问：“糯米，周老师那辆车贵吗？我没太看清。” “不贵，就是普通的奔驰，五六十万。” “五六十万这叫不贵！” 面对室友瞪大的双眼，云糯没办法解释。 以周崇月的家世背景，开几十万的车确实算极为低调了，不过转念一想，这大概也与他本身的职业性质有关。 毕竟，作为一名医生，总不能成天跟云柏渊一样，开几百万的豪车上下班。 wap. /111/111053/28844190.html 第014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回到宿舍已是九点半，云糯洗完澡出来，收到周思慕发来的微信，说她才刚到学校。 陈佳酿想起之前在车里，云糯简单解释过两家人的关系，由此便道：“这么说，你表妹应该就是周老师的侄女咯？” “嗯，亲侄女。” 这句强调将室友逗笑。 “管这个干嘛，反正我看周老师对你，跟亲的没什么区别。” 云糯擦着头发的手顿住，转过头来认真道：“有很大的区别，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从一定程度来讲，连亲戚都算不上。” 额。 “话虽如此，你好歹喊人家一声三叔，今后去医院实习，多少还是能得到些照顾的。” “这个只能看运气了，因为不一定能分到神外去。” 三言两语，云糯略过这个话题，趁着寝室还未熄灯，打开电脑查找了些关于明天实验课的资料，不想再跟室友讨论两家人是不是亲戚的问题。 周日，云糯接收到周崇月发来的邮件，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做起课件相对熟练了不少。 但出于某方面的因素，她在考虑要不要重新换一个ppt模板。 思绪间手机振动了两下，拿起来一看，周崇月仿佛她肚子里的蛔虫。 【糯糯，课件的模板可以照旧。】 想到那天饱受同学们的嘲笑，男人在课堂上维护她，云糯心里暖烘烘的，打字道：【谢谢周老师。】 周崇月：【这声谢谢，应该由我来说。】 她笑了笑，放下手机，继续投入到课件里。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国庆节将近，放假前一天，整个医学院几乎处于半沸腾状态。 陈佳酿问她接下来这七天有什么安排，云糯回答了两个字：“看书。” “不出去玩？” “看情况吧，你呢？” “要回一趟老家，我姥姥病了。” 云糯反应好几秒，才想到姥姥是外婆的另一种称呼，关心道：“你姥姥什么病？” “正在做检查，还没确诊。”陈佳酿脸上了无笑意，看起来情况应该不太乐观。 家里同有老人，云糯很能感同身受，捏了捏室友的手，宽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她老人家已经七十了，估计手术不好做。” “现在全国平均预期寿命78.2岁，你姥姥不算老。” 这句话让陈佳酿开怀了不少，她转过头，看着云糯轻声道：“我从小跟着姥姥长大，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糯点点头：“我懂。” 可能是听完室友姥姥的事，心里有所触动，放假当天下午，原本打算待在宿舍看书的云糯，想了想还是收拾了几件衣服，准备去外婆家住两天。 刚踏出校门，就接到周思慕的电话。 “姐，你帮我告诉外婆一声，我要三号才能回去。” “你学校有课？” “不是。” 周思慕有些小小的心虚：“就是，嗯……和几个朋友去爬山。” “哪儿的山？” “不远，就在省内。” 默住两秒，云糯暗含揶揄地问：“你说的朋友，是不是林清野？” “……” 被一语猜中，周思慕也不再藏着掖着，干笑了两下，跟她撒娇：“姐，这件事你要帮我保密，千万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 “我觉得你这个年纪，谈恋爱很正常。” “没谈。” “？” 周思慕清咳了一声：“是我想追他。” “……” 这句过后，电话里陷入一阵安静。 云糯似乎憋了口气，点点头鼓励道：“你很勇敢，祝你成功。” 周思慕一听立马感动地泪眼汪汪，正要说话，却又听电话那头补充了句：“不要高兴的太早。” “……什么意思？” “小姨一定会打电话确认你的行踪，你知道我不擅长说谎。” “姐~” “所以，尽早回来，别让我露馅。” 周思慕眼睛一亮：“好嘞，谢谢姐。”然后欢快地撂了电话。 看着挂断的手机，云糯无意识地笑了笑。 周思慕比她小两岁，几个月前刚成年，其实她能理解那种从小到大被家里管着，一旦有机会出了笼子，就想展翅高飞自由呼吸的感觉。 换而言之，尽管云柏渊鲜少管她，但有时候这种畸形的‘自由’，同样令人窒息。 出门期间，周思慕很乖，每天都会按时给她汇报行程，沿途的风景美不胜收，让云糯看了都忍不住向往。 直到第三天，微信持续十八个小时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她不太放心，正要打电话过去询问情况，门外的门铃便响了。 周思慕提着大包小包，宛如从天而降。 “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小时前。” 外婆闻声从屋内出来，看地上蹲着的小孙女一包又一包的特产从箱子里往外拿，忍不住责怪道：“买这么多，乱花钱。” 周思慕抬起头，笑嘻嘻地喊人：“外婆。” “午饭吃了没有？” “还没，我太想你们了，一下火车就马不停蹄地过来。” 外婆哪里信她的鬼话，转头让保姆给周思慕煮一碗饺子。 很快，周思慕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溜进了房间，书桌前云糯正戴着耳机看书，某人见状立即哀嚎：“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功，我心好慌。” 云糯看她一眼：“你慌什么。” “跟你一比，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废物。” 周思慕说着便凑过去一瞧，厚厚的一本，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与注释。 “姐，你们学医的成天背书啊背书，老师就不会勾画重点吗？” “有重点，每一句都是重点。” “啊？” “因为病人不会按照重点来生病。” 好吧。 周思慕无言。 坐了一会儿，看到心无旁骛背书的云糯，她欲言又止，虽然觉得不合时宜，可还是忍不住打断：“姐，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 “我喜欢林清野。” 云糯摘掉耳机，看向身旁人。 周思慕迎上她的目光，认认真真强调了一遍：“我真的喜欢林清野，很喜欢，很喜欢。” 从小到大，这是两人的默契，做任何一件大逆不道的事，都想要事先得到对方的认可与支持，她们两个，与其说是姐妹，不如说是彼此的树洞。 云糯听完轻轻点头：“我没体会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看你的样子，应该挺不错。” 得到满意的回复，周思慕浑身细胞都松弛了下来，看着一脸无欲无求的云糯，不由好奇道：“姐，活了二十年你真就没遇到一个中意的？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啊？” 云糯没给出具体的答案，重新戴上耳机，沉浸书里。 等遇到的那天，就知道了。 wap. /111/111053/28844191.html 第015章：他眼里的纵容 周思慕终究是个闲不住的，在外婆家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自己收拾东西回了学校。然而当日下午，得知周崇月要和朋友去郊外钓鱼，便一通电话打过来，软磨硬泡拉着云糯一起。 有两个小辈跟着，时间方面自然要从长计议，梁竞择提议改到第二天上午出发，下午四点返程，午饭直接在河边搭烧烤架，就地野炊。 为了方便本次出行，周思慕还特意建了一个群，一番商量后，具体的行程安排表出炉。 梁竞择一早顺路去传媒大学接周思慕，因为两人都在城北，距离绕城较远，为了避免路上堵车，必须要提前出发。 另一边，周崇月则直接从公寓驱车到外婆家，和云糯在附近的超市购置烧烤要用到的食材、水果和零食饮料。 这天早上，云糯六点便起床洗漱收拾。 时下进入十月份，天气转凉，放在外婆家的衣服较少，她在衣柜里挑来挑去，找了件草青色连帽卫衣，下面是休闲裤配运动鞋，从头到脚，完全符合郊外踏青的气质与风格。 周崇月向来守时，七点一到，黑色奔驰就稳稳停在了小区外。 他将微信发过去不久，转头便看到一抹清新的亮色从大门走出来，女孩怀里抱着个单反相机，上车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懊恼地捶了捶脑袋：“三叔你再等等，我忘记带手机了。” 周崇月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云糯就火急火燎下了车，看着迅速消失在小区门口的女孩背影，他忍不住失笑。 十分钟后云糯回来，手里不止有手机，还多了一杯关东煮，周崇月目光落过去时，她后知后觉，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是真的忘拿手机，只是刚才路过便利店，有点饿。” 男人问：“没吃早餐？” 女孩点头。 起的太早，保姆本来打算给她做，但考虑到外婆睡眠浅，锅碗瓢盆难免会吵到老人家，云糯就放弃了。 见男人没再说话，车子启动之际，她咬了口牛丸，想了想又试探着问：“三叔，你介不介意车里有味道？” “没关系，敞一敞就散了。” 周崇月转动方向盘，奔驰徐徐驶入超市的地下车库，光线暗下来，他整张脸的轮廓也随之模糊。 云糯不知为何自己的视线要追随男人这么久，刚刚可能是幻觉，在他说出‘没关系’三个字的时候，眼角仿佛带着丝微不可察的温柔与纵容。 在她仅有的认知里，周崇月展露在外的从来都是温和一面，除去上次在手术室给人的肃冷感，平时几乎很难见到他对谁红过脸，或者发怒。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脾气，云糯无法判定，他到底是收敛的太好，还是她对于他而言，其重要性远远不足以激起他的真实性情。 她宁愿是前者。 车子停好，云糯解开安全带下去，单反静静躺在座椅上，手里的关东煮还剩一半，她边走边继续吃。 电梯门打开，云糯自顾往里走，刚过交界的地方，两侧电梯门居然鬼使神差地迅速合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她吓住，下秒耳畔被一只手挡了一下，电梯门接触到障碍又慢慢弹回去。 周崇月将她拉出来，两人换乘另一部电梯。 云糯回过神后，连忙询问：“三叔，你手没事吧，刚才有没有被压到？” “没事。”这次周崇月先进去，按住里面的开门按钮，示意她可以进来。 电梯缓缓上升，到了超市所在的楼层，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全身心采购，她看了眼杯底遗留的几块鱼豆腐，犹豫两秒，忍痛将其扔进了垃圾桶。 她不确定关东煮属不属于垃圾食品，但真的很香，既便宜又香。 周崇月似乎捕捉到她略带留恋的眼神，语气温和地说：“你可以吃完再进去。” 云糯鼓了鼓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有点凉了，就不太好吃。” 男人没戳穿她，微微笑了下，拿过旁边的购物车，迈腿径直走进了超市，云糯见状，心情极好的紧随其后。 为什么心情会好，大概是，刚刚某个瞬间，她又在他眼底看到了那抹熟悉的纵容。 云糯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貌似……有点魔怔。 路过海鲜区时，周崇月问她：“能吃海鲜吗？” 她点头：“慕慕爱吃，我也没什么忌口的。”然后指了指旁边的海带：“可以来点这个，还有这个。” 被女孩指过的品类，周崇月都按照三人的分量各装了一些，云糯见状问：“梁叔叔不吃海鲜？” 男人道：“是我，我很少吃。” 云糯‘哦’了一声，默默记下，随之又问：“是因为过敏还是怎么？” 周崇月说：“个人喜好原因。” 她点点头，不再多问。 最后，在水果区遇到了熟人，这人云糯见过，是上次周崇月带她去医院食堂吃饭那天，电梯里偶遇的那位同事。 对方显然有些诧异，笑问：“你什么时候搬到这边来的？” 周崇月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说家里有老人住在附近，云糯知道，他口中的老人，应该暗指的是外婆。 男同事闻言了然，可能是赶时间，只简单寒暄完两句便走了。 为了节省时间，两人分工，周崇月去前面拿饮品，留下云糯在原地一边挑选柳橙，一边给周思慕打去电话。 “慕慕，有什么要带给你的吗？” 周思慕想了一会儿，噼里啪啦列出了一大堆零食。 “还有吗？” “没了。” 云糯用手机记下，让她问问梁叔叔有没有什么需要。 周思慕听到这个称呼直接笑喷：“你叫人叔叔？” “不然？那你叫的什么？” “我就直接有事说事，不带称呼。” “……” 不得不说，在社交方面，周思慕真的比她强。不带称呼都能把天聊下去而不觉得尴尬，确实牛。 思绪间，听到电话那头周思慕正问：“梁叔，你想吃点什么？” 两丫头一人一口叔叔，喊得梁竞择头大，他扯出抹自认还算淡定的笑来：“我今天的工作主要负责烤，其他的由你们决定就好。” 周思慕闻言点点头，充当传话筒，将结果一字不漏的传达给云糯。 wap. /111/111053/28844192.html 第016章：没有洁癖 云糯从零食区出来时，整个购物车已经装得满当当的，当然，其中并非全是周思慕的功劳，还有她的一半。 周崇月看着满车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失笑道：“你们中午吃这个？” “吃不完可以拿回宿舍。” 她转而又补充道：“其实女生买零食，就是图个开心。” 只看不吃都很开心。 换作外婆肯定会责怪她们浪费，但周崇月听完她这个解释，脸上倒未显露出丝毫不解，由此可以看出，从一定程度来讲，一轮代沟的距离其实也并没有很大。 结账的时候，金额后面有八毛的零头，周崇月从钱包里拿出几张整百，云糯在裤兜里摸索一阵，找到几枚硬币，数了一下刚好八个。 他目光落过来，女孩语气稍显轻快：“早上出门顺手拿的，没想到数量正好。” 保姆每次出门买菜，回来都会多出大堆的硬币，外婆专门用一个盒子装起来，就为了找机会把这些零钱用掉。 灯光下云糯脸上洋溢着笑容，他此时不经意打量，才发现女孩今天描了一层薄妆，眼影带着淡淡的橘粉，与身上衣服的颜色很搭，朝气蓬勃，让他想到刚刚扫码的鲜橙。 注视的时间并未过长，周崇月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将两个大号的购物袋拎在手里，示意云糯把找零的几张纸币收好。 她可能没有理解到周崇月的意思是让她自己收着，把钱整齐的一折，加快脚步撵上男人，将那叠零钱装进了他的裤袋里。 周崇月偏头看她一眼，女孩扬眉：“怎么了？” 男人没说话，唇角微微勾了一下，拎着购物袋继续朝电梯走。 他在笑什么。 云糯不解其意，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照了照脸。 车门前，周崇月需要腾出一只手来拿车钥匙，云糯见状连忙伸手去接购物袋。 “有点重，放地上就好。” 云糯埋头看了眼略有些潮湿的车库地面，歪着头问：“你没有洁癖？” “为什么会这么诧异？” 这个问题…… 云糯傻傻道：“据说外科医生都有洁癖。”心里补充了句，而且手好看。 她轻轻瞥了眼男人的手，白皙干净，指节修长且廓型优美，这一点倒是挺符合。 然而下秒，周崇月打破了她对医生的又一固化认知，他说：“外科医生的洁癖，更多体现在手术室。” “那平时呢？” “平时跟正常人相差无几。” 原来如此。 云糯松了口气，还好，起初她以为自己是个异类。 因为她，完全没有洁癖。 不然就不会去吃关东煮。 一路位置共享，两辆车总算在上绕城高速前成功汇合，副驾驶上周思慕隔着玻璃窗跟两人招手，梁竞择提醒：“手别往外伸，注意安全。” 周思慕回头看他一眼，突然道：“梁叔，记得我们上次见面，应该是五年前。” “嗯，那时候见着面，你死活不肯喊人。” 副驾驶上的人咯咯直笑，辩解道：“十几岁正是不爱喊人的年纪，再早几年就好了，小孩子嘴特甜。” 梁竞择挑眉：“你现在难道不是小孩？” 想想他们十八岁那会儿，记忆遥远的仿佛已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周思慕倒也没有反驳，只悠声感叹：“当小孩没什么不好的，很多时候大人其实挺可怜。” 这说法有些新鲜，梁竞择问怎么讲。 “比如你和三叔，三十好几的人了，居然还没个女朋友，不惨？” “……” 梁竞择觉得，刚才他就不该多问。 四十分钟后车子下高速，沿着蜿蜒的田间小路又开了将近半小时，终于抵达目的地。 前面不能开车进去，需要徒步穿过一片枫林，火红的叶子铺天盖地，让人瞬间跌入浓郁的秋色。 “哇，这里好美啊！” 词汇匮乏，除了用‘美’来形容，周思慕再找不出其他的赞美之词。 云糯也被眼前景色深深地吸引，站在原地环视一圈：“慕慕，要不要给你拍几张照？” 周思慕连连点头：“我差点忘了，你带了相机。”说罢朝不远处一棵枫树底下走去，摆好姿势问：“这里怎么样？” “还行，我先调一下光。” 显然，两女孩暂时应该是挪不动步，梁竞择笑看着摇了摇头：“估计是闷坏了，现在的大学就这么无聊？” 周崇月淡淡注视着前方：“不无聊，却也不自由。” “所以你当初选择出国？”梁竞择问。 男人收回视线，拿着垂钓工具默默转身，缓步朝不远处的溪边走去。 整整十几年过去，有些原因再去深究，已没有太大的意义。 在枫林拍完照，两人意犹未尽地返回到溪边。 看到梁竞择正准备给鱼钩挂上鱼饵，周思慕赶紧跑过去凑热闹，云糯则留在石子浅滩这边，帮着周崇月一起布置烧烤架。 “三叔，等会儿是你来烤吗？” “今天的主厨是你梁叔叔，他比较擅长这个。” 云糯随口问：“你不擅长？” “嗯。”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惊奇地‘咦’了一声，周崇月问：“怎么了。” “居然有你不会的东西。” 无意识的一句，令男人失笑。 他神态从容，温和地纠正她的错误认知：“糯糯，我不是万能。” 云糯点头：“我知道。” 如果真的什么都会，什么都难不倒他，那该是多么的高高在上，让人难以接近。 她庆幸，周崇月是一个正常人。 事实证明，钓鱼这种事，没个耐心的还真没办法一坐就是几小时。 云糯自认学医的已经能够收敛心性沉淀下来，但握着鱼竿长达一小时，没等到鱼来咬钩，反而因为激动过度，直接甩上来一只蛤蟆，逗得周思慕哈哈大笑。 她放弃了，果断撂竿子走人。 没钓到鱼，好在很快就能饱口腹之欲。 烧烤的香味夹杂着潺潺溪水声，两女孩惬意地将野餐布铺在草丛上，又返回到小路边，从车里把水果和饮料搬过来，准备齐全后，舒舒服服往地上一坐，眼巴巴望向不远处冒着烟的烧烤。 “好久没吃烧烤了。” “我也是。” wap. /111/111053/28844193.html 第017章：他会不会哄人 兴许是玩了一个上午有点困乏，解决掉所有食材后，周思慕和云糯没再乱跑，而是百无聊赖地坐在溪边石块上剥瓜子喂鱼。 “姐，我们要不要打个赌，看三叔和梁叔今天谁钓的鱼最多。” “毋庸置疑，是你三叔。” “嗯？这么确定？” 云糯朝不远处看了眼：“梁叔叔只想要大的，小鱼上钩几乎都被他放走了。” “放长线钓大鱼，我觉得没毛病啊。” “但是会破坏水域的生存法则，小鱼全部放生，无法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活下来，过一段时间，里面的鱼就会越来越少。” 周思慕听完觉得有道理，扔掉手里的瓜子壳，从石头上跳下来：“那就不赌了，明显三叔胜算更大。” 当然，另一边钓鱼的两个大人想得可没这么复杂。 梁竞择悠闲地半靠在躺椅上，眼睛盯着鱼竿，低声慢语的道：“九月初那台动脉瘤手术，听说你中途给病人开胸做了心内按压，换作其他人，那一刀可不敢下去。” 小鱼咬钩，周崇月斯条慢理地收线，不轻不重地反问：“换作你，会怎么做。” “这是送命题。”梁竞择换了个姿势，吁出口气：“回答的不好，无疑就是对我这个心外科医生的一种侮辱。” 但人命面前，哪分什么心外和神外。 很多时候，他佩服的是这男人身上的那份从容与无畏。 试问，倘若那天即便做了心内按压，却仍旧没把人救回来，该怎样给病人家属交代，怎样给医院的章程交代。 “你鱼上钩了。”周崇月提醒。 午间的风掠过水面，带着初秋的凉意扑鼻而来，梁竞择摆正身体开始收竿，拉上来发现是一条不足两厘米的青石斑。 青石斑对生长环境的水质要求很高，能在这里钓到，算是极为难得。 几经犹豫，终究是舍不得放生。 梁竞择将鱼取下，神情恣意地放进了旁边水桶，重新躺回去闭目养神：“帮我盯着点，我眯一会儿。” 眼睛刚合上，不远处就传来周思慕一阵慌乱的喊叫。 身旁人比他动作更快，等梁竞择睁开眼时，周崇月已经起身大步朝那边走去。 见到男人过来，周思慕连忙道：“三叔，我姐手被划伤了。” 周崇月走近，看到女孩的装束，拧了拧眉问：“刚刚在做什么？” “捉鱼。” “……” 云糯的裤筒挽起，身上卫衣袖子也卷的很高，运动鞋的鞋面沾湿了大片，不难想象前刻是怎样的人鱼大战。 周崇月看了眼女孩正流血的掌心，大手伸过去搀住她的胳膊，将人从石头上拉下来，温声询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没有。” 落地后，周崇月松开手看着她：“先在这坐会儿，我去拿医药箱。” 云糯点头：“好。” 见人走远，周思慕舒了口气：“姐，你要是鞋子湿了，就先穿我的。” “那你呢。” “我光着。” 云糯知道她是在自责，晃了晃手，像个没事人：“只是被鱼鳍划了一下而已，你别搞得跟欠我一条命似的。” 周思慕颓丧地垂下脑袋，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差点忘了，我有烘鞋器。” “你出门还带这东西？” “昨天的快递忘拿，今早路过菜鸟驿站，就顺手拿了放在梁叔的车里。” 说罢，她赶紧朝梁竞择钓鱼的方向跑去：“姐，你等着，我去拿车钥匙。” 几分钟的时间，周崇月拿着医药箱回来，径直走到她面前蹲下。 镊子夹着棉球，一点一点触碰着伤口，从掌心到五根手指，一寸一寸地被他消着毒，抹着药。 云糯眉头微蹙，有点疼。 “可以集中精力想一想那条鱼的外观。”男人突然开口。 她笑了笑：“是想帮我转移注意力？” “嗯。”周崇月换掉棉球，进行第二次消毒，补充了一句：“或许通过你的描述，我能够判断出鱼鳍有没有毒。” 云糯一听瞬间绷直了身体，仔细回想。 “体型不大，最多十厘米左右，颜色偏黄，背脊上有一道三角形状的鳍，其他的……就是很滑，表面像覆了一层润滑油。” 她的形容可谓很贴切了，周崇月一语判定是黄骨鱼。 “鱼刺有微量的毒素，但问题不大，过几天就能自愈。” 手背上传来温热感，他视线专注，似乎在检查还有没有其他伤口。 男人离得很近，隔着浓浓的药味，她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有点类似雪松，似乎带着点淡淡的阳光气息，总之很独特，与现下小年轻惯用的香水味不同，他身上的味道，闻着舒服，却让人既留恋又清醒。 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上次被鱼刺卡到，他温声细语地引导她张嘴，查看鱼刺位置的画面。 大概做他的病人，的确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云糯忍不住偷偷看他，刚好对上他的目光。 “不要沾水。”周崇月说。 她愣愣点头。 这是常识啊。 看来他真的把她当成了病人。 只是自前刻那秒对视开始，她的心脏就一直咚咚跳个不停，至于为什么会跳，她……说不清楚。 简单包扎完，周崇月收好医药箱起身，准备离开时，云糯鬼使神差冒出一句：“三叔，我手疼。” 她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可能只是想试试，他会不会哄人。 周崇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温声道：“车上有蛋糕，我去拿给你吃。” 云糯：“我不是小孩子。” “至少你现在是。” “……” 好吧，被他看穿了。 大人不需要哄，小孩才要。 周思慕拿着烘鞋器回来，见云糯盯着包扎的手发呆，问：“姐，很疼吗？” “有点。” 一只手不方便，周思慕帮她脱下鞋，抬头安慰道：“疼的话，要不要我给你吹吹？” 云糯怔住，默默瞥了眼身后，转过头看着慕慕，认真道：“那就吹吹。” 不远处的周崇月：…… 烘鞋器买的不错，十来分钟便将打湿的鞋子烘干。 想到自己刚才软磨硬泡，死缠着云糯给她捉鱼，周思慕愧疚道：“姐，从小到大，这是你为我第四次受伤了。” 云糯笑了笑：“受伤的是我，挨骂的是你，也算扯平。” 提及挨骂，周思慕脑仁发麻，很快便想到五年前那次。 wap. /111/111053/28844194.html 第018章：和你爸是多年的朋友 五年前一个暑假，云糯去临江玩，那天南乔带着两孩子去周家老宅吃饭，结果饭还没吃上，就差点闹出人命。 周思慕至今回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当时要不是三叔刚好路过，你有个好歹，我妈肯定会活埋了我。” 云糯倒显得云淡风轻：“哪有那么夸张，其实我会游泳，只是运气不好，腿突然抽筋了。” “嗯，三叔把你救起来时，脚上还裹了一团水草。” 说到这里，周思慕后怕道：“我当时吓坏了，动都不敢动，就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儿，看着三叔一遍遍给你做着心肺复苏，还有人工呼吸。” 人工呼— 云糯心跳猛地停住半拍。 “你说什么？” 看她一脸惊讶，周思慕不解其意，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五年前落水，小姨只说是三叔救了她，临走前还特意带着礼物登门道谢，却被告知周崇月已经不在临江，所以没见到人。 十几岁的年纪，并未理解到医生这个职业的真正意义，但此时听周思慕再度提起当年惊心动魄的场面，她的心里，竟久久无法平息。 下午的返程规划，依旧是梁竞择顺路送周思慕回学校，云糯则坐上周崇月的车去往城东。 车子上绕城高速时已将近五点，云糯想起男人车里有蛋糕，便试图侧过身去在后座搜寻。 “找什么。” “蛋糕。” 周崇月把车速降下来，叮嘱她：“先坐好。” 云糯回身，看他将车驶出车道，缓缓进入路边的应急通道。 车停稳后，男人解开安全带，侧身把放在后座的蛋糕拿过来，递给她。 “谢谢。” 云糯伸手接过，拆开纸盒，用小勺子一口一口吃起来。 周崇月余光轻扫，看她享用的津津有味，不觉笑了笑：“饿了？” “嗯，有点。” 女孩动作算不上矜持，甚至带着些风卷残云，小号的慕斯蛋糕很快就下去了一半。 这让周崇月觉得，可能从始至终，她就没吃饱。 云糯体质不错，新陈代谢的快，摄入这些高热量食物基本不会造成发胖，所以仗着天生优势，时不时便肆无忌惮地猛来一顿。 吃完蛋糕，云糯喝了点水，满足地靠在座椅上欣赏沿途风景。 在南市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今天那样美丽的自然风光，没有钢筋水泥的干扰，似乎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许多。 看着窗外逐渐密集起来的建筑物，云糯知道，应该快下高速了。 她看了眼自己包扎着的手，问周崇月：“三叔，你等会儿赶时间吗？” “怎么了。” “我想回御府湾一趟，拿点换洗衣服去学校。” 男人点头：“好。” 其实如果他晚点有事，她是可以先去外婆家，然后第二天再自己打车回去拿。 但这男人在面对小辈的需求时，只要无伤大雅，且不触及原则底线，他通常都不会拒绝。 云糯偶尔在想，万一哪天她提出了一个很过分的要求，他也会满足吗？ 御府湾的位置虽然偏僻，但半山腰的风景确实挺好，当初云柏渊购置这栋别墅，据说还是花重金从某位大人物手里转让过来的，财大气粗四个字用来形容云董，简直不要太贴切。 很快，奔驰停在了别墅大门外，云糯解安全带时不经意朝院子里一瞥，看到前院停了一辆香槟色suv。 “我爸回来了？”她诧异地自语。 周崇月将目光落向窗外，随之跟着她一起下了车：“我进去给你爸打声招呼。” 云糯歪头问：“你们平时有往来？” 她暗指的是，南熙产品想进神外的事。 按照云柏渊商人的本性，加之中间有小姨这层关系的牵扯，他一定会从周崇月下手。 但事实上她猜错了，换句话说，是她太看低了自己父亲。 周崇月缓声道：“我跟你父亲，是多年的朋友。” 朋友？多年？！ 云糯差点一个趔趄，被男人及时用手扶了一下：“小心看路。” “……”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此时，保姆孟阿姨闻声从里面出来，看到云糯惊喜地喊道：“糯糯回来了。” 孟阿姨到她家不过半年，应该是没见过周崇月的，云糯正要介绍，客厅已传来云柏渊厚亮的嗓音。 “我说改天小聚，你倒还亲自跑一趟。” 周崇月微微颔首：“刚好送糯糯回来，在院子里看到了你的车。” 两男人一见面便寒暄上，云柏渊笑容满面带着周崇月进去，把亲闺女晾在玄关，迟迟无法回神。 看样子，真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云糯不敢相信。 客厅，云柏渊刚一坐下，吩咐完孟阿姨沏茶倒水，才朝那边发愣的闺女招了招手：“糯糯过来，爸爸问你点事。” 她慢吞吞走过去。 云柏渊问：“你外婆的病怎么样了？” 还以为会问她手上的伤，原来是为了绷面子。 云糯见怪不怪，往旁边的单人沙发一坐，“脑血栓，具体的你可以咨询下三叔。” 云柏渊一听立马转头，跟周崇月进入了这个话题。 趁着两男人在客厅喝茶聊天的空档，云糯从周崇月那里拿了车钥匙，让孟姨帮忙，准备从他后备箱的氧气桶中捞几条鱼。 之前在车里，男人说让她挑自己喜欢的。 她想了想，拿出手机在微信上问：【三叔，哪种鱼比较好养？】 周崇月正说着话，手机振动两下，打开屏幕一看，不免失笑。 云柏渊问：“怎么了？” “糯糯在捞鱼，问哪种鱼存活得久。” 云柏渊跟着一起笑了：“这丫头，还是小孩子心性。” 周崇月回复完微信，端起茶杯喝了口，接上云柏渊的话：“糯糯心思敏感而单纯，她这个年纪，其实很容易满足。” 云父点点头，不知道有没有把那句‘敏感’听进去，说完糯糯，转而询问他周老爷子身体的近况。 大约二十分钟后，云糯提着两条体型中等的灰色鲤鲫进了厨房，搜寻一圈，发现没有可以存放鱼的容器。 孟姨适时道：“这种食用鱼，在没有氧气补充的情况下，一般活不过一个晚上。” 那怎么办？ 对了，氧气…… 云糯恍然，连忙提起水桶直奔客厅。 * 还有一章，往下翻～ wap. /111/111053/28844195.html 第019章：两条鱼引起的战火 这会儿周崇月已经起身，看样子是要走，云柏渊想留他吃饭，男人说晚上约了人，改天再聚。 约了人？ 云糯竖起耳朵，心不在焉地搬来凳子，将两条鱼一股脑放进水族箱里，眨眼功夫，灰色鲤鲫就和密密麻麻的观赏鱼群汇合到了一起。 这里氧气充足，应该可以存活一段时间。 周崇月启动车子前，她还是跑出去跟他打了声招呼，然后问：“三叔今晚约了梁叔叔吗？” 男人说：“是一个朋友的酒吧试运营，过去捧场。” 酒吧。 云糯好奇：“叫什么名字，有时间我也可以带着同学过去玩。” “我先问问，等会儿发你手机上。” “你不知道？” 周崇月笑了下：“我这朋友有些神秘，暂时还瞒着。” 试运营居然不告诉酒吧名字，看来这位老板，是没想着要开业赚钱。 云糯站在院子里，目送黑色奔驰远去，一转身进屋，就看到云柏渊站在两米高的水族箱前，满脸肉疼：“这孩子，什么都往里面放，别把我那几条珍贵品种给咬死了。” 呵，最好全部咬死。 暗诽完，她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您放心，它们品行端正，一定会洁身自好，离那些鱼远远的。” 什么胡话这是，云柏渊回头看了云糯一眼，正要说话，女孩已经目不斜视地越过他上了楼。 越琢磨越觉得不对劲，转头问保姆：“这是最近网络流行的段子？” 孟阿姨笑说：“董事长，我平时不怎么上网。” 云糯的意思没那么复杂，其实就是讽刺云柏渊私生活混乱。 堂堂一集团董事长，哪能听不出自己闺女的话外之音，只不过在外人面前，他向来懂得如何维护颜面。 当晚，大约八点左右，周崇月将酒吧的名字发过来。 32号。 云糯看了又看，好奇地问：【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代表着年龄。】 额。 老板今年三十二？ 她笑了笑：【你朋友和你同岁唉。】 周崇月解释：【他和梁竞择，我们三人从小相识。】 原来是这样。 云糯叹气：【真羡慕你们有发小的，我从小到大，似乎没交到什么朋友。】 【不用沮丧，交朋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嗯？比如你和我爸？】 她迟疑几秒，问出心里的疑惑：【三叔，你跟我爸为什么会成为朋友？】 看到这句，周崇月却没有即刻回答。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必须要考虑到，女孩对某些答案的认知程度。 稍顿片刻，他说：【三观契合，是做朋友的前提。】 三观契合…… 意外的是，云糯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她时常暗示自己，云柏渊对她感情淡薄，并不是不爱她，而是缺少时间相处。云柏渊夜会女明星，也并不是不爱她的母亲，而是随着时间流逝，那份爱在逐渐消散罢了。 不过，这份自我安慰只维持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孟阿姨上来叫她吃早饭，她迷迷糊糊应付了几句，就继续蒙头大睡。 等再次睁开眼，外头已是日上三竿。 云糯从没在别墅睡过这么好的觉，不得不说，家里多出一个人，感觉真的大有不同。 她简单洗漱完，刚走到楼梯口，就闻到空气中阵阵香味。 好熟悉的味道，有点像小时候母亲做的藿香鲫鱼。 十一点半，正是午饭时间。 看到坐在餐桌前的云柏渊，云糯有些吃惊：“爸，您今天不出门？” 中年男人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她坐。 刚坐下，孟阿姨便端着一盘红烧鲤鱼上桌，紧接着是第二盘，藿香鲫鱼。 盯着面前两道菜，云糯越看越觉得可疑。 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个念头，吸了口气，拿话问保姆：“孟姨，这鱼哪儿来的？” 保姆脸色有些迟疑，为难地看向旁边云柏渊。 这一眼，瞬间便笃定了云糯心里的猜想。 “云柏渊！”她愤怒地站起来。 云柏渊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稳如泰山地看着云糯，气定神闲道：“突然想吃鱼，你孟姨刚好忘记买，临时借你两条鱼不行？” 无辜中刀的孟阿姨：…… 云糯不可思议：“你管这叫借？有本事做没胆子承认，亏你还是一集团公司的董事长，丢不丢人。” 被自己女儿指着鼻子讽刺，难免又让云柏渊想到了昨晚的事，他压制着怒火，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就是两条普通的河鱼，你养着它们干什么，能当饭吃？” 云糯冷笑：“不管我吃没吃饱，穿没穿暖，也不管我学习成绩好不好，现在却来干涉我养鱼，你可真逗。” “怎么跟老子说话的！”云柏渊猛拍桌子。 空气安静下来，一老一小足足对视了五秒，云糯不想再跟他争辩，红着眼跑了出去。 女孩一走，整个饭厅陷入死寂。 云柏渊看着桌上的鱼，瞬间没了心情，搁下筷子：“你说我跟一孩子计较什么。” 他承认，只因为对昨晚糯糯说的那些话耿耿于怀，所以今天这盘鱼，有一半的原因是他故意而为。 默住片刻，云柏渊转头吩咐保姆：“等会儿去市场，买两条品种一样的放进去。” 孟阿姨欲言又止，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董事长在外，应对任何场合都是游刃有余，唯独在自己女儿面前，仿佛心智年轻了十岁，不得不说，今天这事做的，确实有失大人的风度。 云糯跑出去后，才走了几分钟，司机李叔就开着车追上来。 “糯糯，这里不好打车，董事长让我来送你下山。” 她脚步一顿，偏头看向对方：“谁说我要下山？” 李叔微微一笑：“董事长知道错了，他给你银行卡打了几万块钱。” 云糯翻白眼。 “我不是他外面包养的那些女人，让他不要用钱来打发我。” 李叔点点头表示赞同：“你说得对，金钱买不来父女情，但是糯糯，你是董事长的亲生女儿，哪能跟外人比，以后别这么说了，董事长听到会伤心的。” 类似的话已经说过无数遍，云糯不耐烦地转身：“李叔，你为什么每次都帮着我爸说话！” “因为我拿他的工资。” “……” wap. /111/111053/28844196.html 第020章：陆老板 早饭没吃，午饭没吃，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地咕咕直叫。 李叔把车停下来，正想再劝劝，还没开口，女孩就面无表情地拉开副驾驶上了车。 他笑呵呵地问：“糯糯，去哪儿？” “景安佳苑。” 身份证和书都放在外婆家，她必须得过去一趟。 半小时的路程，云糯在微信上问室友有没有返校，那边回复说今天下午到。 距离收假只剩两天，天气转凉，陈佳酿提议要不要出去逛逛街，买点秋装啥的。 云糯这趟回别墅本打算带点衣服去学校，经过这么一吵，她是决计不想再回去了。 【好，下午我回宿舍，咱们晚上出去逛街。】 车子停在小区外，云糯问李叔有没有吃饭，要不要上去一起吃点。 李叔摆摆手：“我下午没什么事，晚点吃不要紧。” “我爸不用去公司？” “董事长刚出差回来，今天休息一天。” 云糯点点头，跟李叔说了声再见，便转身进了小区。 看着女孩远去的背影，李叔轻叹，其实小姐心里，还是挺在意董事长的，父女哪有隔夜的仇，何况只是因为两条鱼。 外婆家通常十二点准时吃午饭，所幸被她刚好赶上。 老人家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又跟你爸吵架了？” “没。” 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外婆哪里肯信，倒也不戳破，转头让保姆盛了碗核桃乌鸡汤出来。 云糯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外婆摸摸她的头，慈爱道：“学医的每天都要背那么多书，周末就到外婆这儿来，让阿姨给你煲核桃汤补补脑。” 云糯看向外婆，其实吃核桃没用，脑子这东西，需要靠后天开发。 但她心里很感动，至少从云柏渊嘴里，她永远不可能听到这样的话。 吃完饭，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去了学校，在宿舍待了一会儿，室友提着几个大大的行李包推门进来。 云糯走过去帮她分担一个：“里面装的什么，好沉。” “冬天的衣服，和一些老家特产。” “你姥姥的病怎么样了？” 陈佳酿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冠状动脉狭窄，已经做了手术，术后恢复的还可以。” 动脉狭窄，在老年人群体中算是高发疾病，虽然凶险，但只要治疗及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云糯接过陈佳酿递来的牛肉干，两人聊了一会儿她姥姥的病情，转头看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 “你要不要躺一两个小时，晚点再出去。” 陈佳酿摇头：“没必要，我现在精神头满满的。” 云糯笑了笑，走过去一把揽住室友，提议道：“既然这样，那我们今晚就彻底放松放松。” “比如？” “去酒吧。” 陈佳酿即刻露出惊恐：“就我们两个？” “你还想带谁？” “糯米，你是不是跟你老爹吵架了。” “……” 为什么，她和云柏渊不和，就有这么明显？ 云糯没说话，算是默认。 陈佳酿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拍拍她肩膀：“行，那我就舍命陪君子。” “喝几杯酒而已，哪有那么夸张。” “你沾酒必醉，自己心里没个数？上次跟你老爹闹翻，就喝了半瓶果酒，最后硬把我抱住喊koya。” “koya是谁？” “当时爆火的一个偶像明星，现在凉了。” 云糯干笑了两下，因为她完全没有印象。 下午，两人逛完街，先去吃了点东西垫底，才慢悠悠打车去酒吧。 32号酒吧，名字确实挺独特，在地图上一搜，全城就一家。 这里距离学校只有五公里，不算太远，方便她们晚点回去，当然，陈佳酿已经做好返程时充当人肉运输的心理准备了。 抵达目的地才知道，原来是一家清吧。 其实不难理解，像周崇月那样喜欢安静的人，不可能会跑来给一个音乐声震天的酒吧捧场。 两人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各自点了杯度数较低的鸡尾酒。 酒保调酒的时候，喜欢跟客人搭话聊天，陈佳酿被幽默风趣的小哥哥逗得频繁发笑，唯有云糯觉得，这家伙笑点好低。 音乐舒缓，云糯不敢喝得过猛，只能一点点抿着，环顾了一圈清吧的装潢，然后问酒保：“你们昨天才开业？” 酒保点点头：“嗯，算是试运营。” 试运营，昨天周崇月也是这么说的。 半小时后，客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不过相对老店而言，生意还是挺冷清。 中途陈佳酿接了一个电话，才挂断就哭丧哀嚎：“我堂妹来南市了，家里让我去火车站接。” 云糯挥了挥手：“你去吧，记得带你妹过来喝酒。” “她是未成年。” 陈佳酿看着面前双颊泛红的云糯，有些不放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不，我没喝够。” “……” 短短几分钟，堂妹来电话催，说火车还有半小时到站，陈佳酿看了眼时间，再不出发，估计就来不及了。 没办法，总不能丢下一个未成年不管，最后陈佳酿将云糯托付给酒保，彼此加了微信，让对方帮忙看着点，别出什么事，她尽快回来。 酒保哭笑不得，但新店开业，老板叮嘱一切要以客人至上，只能无奈应下。 两杯鸡尾酒下肚，云糯的话逐渐多起来，她开始不停地背诵病理学内容，到了卡壳的地方，就让酒保帮她百度一下。 店里客人少，小哥哥闲着也是闲着，头一回遇到这么勤奋的姑娘，便耐着性子配合她一起温习功课。 陆征换好衣服从二楼下来，路过时刚好看到这样一幕。 女孩规规矩矩坐在吧台前，手里捧着杯鸡尾小调，歪着脑袋嘀嘀咕咕，仔细一听，原来正在背书，男人顿时笑了。 酒保听到笑声从百度里抬起头，一见来人吓得连忙将手机熄掉：“老，老板。” 新来的员工，对陆征的性格不太了解，上班时间被抓包玩手机，说不好就得扣工资。 陆征抬了抬手，并没责怪，只示意酒保继续。 下刻，女孩仰起微醺的小脸，看着身旁多出的男人：“你是32号的老板吗？” “嗯。” 女孩蹙了蹙眉，软糯糯地问：“你明年三十三岁，后年三十四岁，是不是往后年年都得换招牌呀？” 这个问题把陆征给萌到了。 但他捕捉到一个重点，身体懒懒地靠在吧台前，笑问女孩：“谁告诉你的？” 酒吧名字的寓意，目前除了他自己，只有另外两人知道。 云糯小脸露出困惑，努力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是三叔。” 陆征循循善诱：“你三叔是谁？” “三叔就是三叔。” “……” wap. /111/111053/28844197.html 第021章：小醉鬼 看样子是醉了。 陆征实在好奇这位三叔到底是谁，拿出手机慢慢靠近女孩，喊她：“小妹妹。” “嗯？” 男人试着征询道：“我拍一张你的照片好不好，拍完我就删。” 拍照片…… 云糯脑子迟迟钝钝，反应了半晌。 “那你要给我拍的好看点。” 陆征笑着说好，刚打开照相机，一个不留神，手机却被女孩软乎乎的手给抽走：“你技术不行，我自己来。” 女孩晃晃悠悠地举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自己，切换美颜四十五度，完成了一张无死角的自拍照。 “……” 三人的微信群里，陆征将照片发出去，问：【这是谁家的小孩？】 几秒钟后，梁竞择：【@周崇月，快来认领。】 陆征挑了挑眉，倒有些出乎意料。 周家几个小辈他都见过，但面前这小丫头，还真没什么印象。 周崇月这会儿刚驱车从医院出来，手机放在旁边充电，消息弹出时，他只轻轻扫了眼，以为是两人约他过去喝酒。 那头迟迟无回应，梁竞择琢磨着男人估计在忙，便和陆征瞎聊了起来。 【就她一个人？】 【嗯，正搁这儿背书呢。】 陆征问：【你们今晚来不来，不来我就先走了，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 【约会不行？】 【跟谁？你爸公司下面那些女公关？】 两个大男人聊天，私底下荤素不忌。 手机一直震动不停，周崇月拿起划开微信，直接略过大段无营养的对话，返回到顶部梁竞择@他的那条消息。 上面是一张照片，点开后女孩红扑扑的小脸映入眼帘，醉意朦胧的眸子认真注视着镜头，可爱又迷糊。 他静静看了片刻，退出微信拨通了陆征的电话。 “你二嫂家的孩子？” 陆征有些恍然，仔细打量了眼旁边又开始嘀嘀咕咕的女孩，吁出口气：“难怪，她叫你三叔。” 按照这个关系推算下来，小姑娘八成就是南熙董事长的女儿了。 思忖间，云糯从吧台前直起身，软绵绵地偏过头，对陆征道：“能不能借点东西。” 听她说完一大堆奇奇怪怪的物件，陆征不解地问：“你要它们做什么？” “温习功课。” 二十分钟后，周崇月停好车推门进入清吧，看到陆征一脸迷茫地坐在沙发上，动也不敢动，他的对面，女孩正埋头拿着一枚钢针，在他的西装裤腿上缝缝补补。 男人到来的那刻，陆征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快，快把人给我弄走！” 周崇月缓步走过去，微微俯下身问她：“糯糯，你在干什么？” 女孩头也不抬，手头的动作有条不紊。 “我在练习双手打结。” 陆征：“什么玩意儿？” 周崇月解释：“外科的一种缝合术。” “……” 敢情刚才剪他裤筒，是为了解剖再缝起来？ 空气安静了一阵，陆征瞅着旁边半晌没反应的男人，发出灵魂一问：“你就不打算让她停下来？” 周崇月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视线停留在女孩的打结手法上，温声给她纠正：“深部打结时，最好用手指按住线结近处，徐徐拉紧。” 陆征：…… “两边收紧的力道不能过猛，要缓慢、均匀。” 陆征：…… 到了最后一步，剪线。 周崇月招来服务员：“帮你老板拿一条毯子过来。” 服务员忍着笑，点头照做。 陆征：“拿毯子干什么？” “你会需要。” 此时，女孩做完练习，已经乖乖坐到沙发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裤筒，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 陆征试着起身，然而起到一半，整个裤腿，从下往上，如同东非大裂谷般刺啦一声裂开。 “！！” 原本缝在一起的布料，抵不过他微微一使劲。 陆征吸了口气，咬牙扯过旁边的毯子围在腰间，再往旁侧看去时，周崇月已经用手遮住女孩的眼睛将其带走。 “糯糯，非礼勿视。” “……” 陆征：？？ 云糯酒量极小，几乎沾酒必醉，但她有一个很大的优点，就是喝醉后不会大吵大闹，只会安静地去重复近期经常做的事，比如刚才一幕。 车子缓缓驶出酒吧的停车场，周崇月问副驾驶上的女孩：“送你去御府湾，还是外婆家？” 她这个样子，学校自然是进不去的。 云糯觉得头晕，甚至有点疲惫想睡，她将脑袋斜斜搁在玻璃窗上，低哝道：“不回家，不想看到云柏渊。” 女孩暗含控诉的一句，让周崇月很容易便联想到她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32号。 “那去外婆家好不好。”他问。 “不好。”云糯湿漉漉地望着男人，“外婆看到我喝酒，会不开心，我不想她不开心。” 夜幕袅袅，将女孩一双醉意朦胧的眸子映衬地无助又倔强。 周崇月无法跟一个意识不清的孩子讲道理，只能驱车往南大方向而去，缓声道：“我在学校附近给你找一家酒店。” 云糯软软笑了一下，表示没意见。 十几分钟后，车子抵达距离南大八百米处的一家酒店。 周崇月用身份证在大堂办理入住的时候，女孩就乖乖站在身旁，眼睛盯着前台大理石上的招财猫，看那摆来摆去的猫爪，伸手就想去掰下来，被男人及时阻止。 “糯糯，这是别人的东西，不能搞破坏。” 她点点头，但还是不听话地用手去揪了揪猫耳朵，嘀咕道：“没有cooky的软。” 前台递来房卡，客气而不失礼貌地笑道：“您女朋友很可爱。” 云糯憨憨地偏过头，问男人：“三叔，你女朋友在哪儿？” 听到这一声称呼，前台瞬间尴尬，连忙道歉。 周崇月无奈，从对方手里接过房卡，带着身边人朝电梯口走去。 七楼，云糯乖乖跟着男人进了房间，踢掉鞋子，自己往床上一躺，然后伸手抓来被子盖好。 周崇月站在床边，看她将自己照顾的很好，一时有些怔然。 过了一会儿，许是不放心，男人还是语气温和的问她：“胃有没有不舒服，想不想吃点东西？” 女孩摇摇头：“不想吃。”随之不知想到什么，顿时觉得好难过好难过，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地砸落下来。 wap. /111/111053/28844198.html 第022章：还算规矩？ 她将脑袋蒙在被子里，边哭便控诉：“云柏渊是个大坏蛋，他吃我的鱼。” “他凭什么吃我的鱼，在外面乱搞，还吃我的鱼……” “呜呜，我一定是他捡来的，云柏渊不喜欢我，那个大坏蛋一点都不爱我。” 周崇月：…… 女孩嘴里一直念叨着‘吃了她的鱼’前后联系起来，周崇月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听着女孩哭得伤心，他无声叹气，走过去将被子从她脑袋上揭开，温声安抚道：“糯糯，一条鱼而已。” “可我喜欢那条鱼，想天天看着它。” “……” 见她捂得满头是汗，眼泪不停地往下流，很快便打湿了枕头。周崇月放弃劝说，起身走进浴室，从里面拧了毛巾出来。 前后半分钟，床上人意外止住了哭声，动作却有些不安分，手一直放在后背，不知在找什么。 周崇月以为床上有异物，正准备过去看看，但随着女孩不停捣腾，逐渐地，他突然意识到什么。 男人脚步顿住，头不自在地转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直到床上再无动静，他才慢慢回过头来，视线忽略旁边多出的那件贴身衣物，用毛巾替她将额上的汗轻轻擦干。 安置好一切，云糯已经酣然熟睡。 周崇月临走前看了床上人一眼，缓缓合上门，在走廊里拨通前台客服，交代完几句，才驱车回了公寓。 第二天，陈佳酿的电话早早便打来，云糯被一阵接着一阵的铃声吵醒，拧着眉睁开眼，视野里陌生的天花板，让她脑子白茫茫一片。 电话在响完第三遍后消停下来，紧接着进来一条微信。 她迟缓地伸手去摸手机，看到室友昨晚的留言。 【糯米，你在哪儿呢？】 【你手机打不通，酒保说周老师把你带走了？】 然后是刚才的消息。 【糯米，你醒了没？别忘了今晚七点的例会，辅导员要点名。】 酒保，周老师…… 简短的信息碎片涌入脑中，她闭眼想了一会儿，只依稀记得昨晚是周崇月送她来的酒店，至于其他的……就有些模糊。 云糯看了眼时间，刚好七点半，给室友回复完信息，她慢吞吞地起身下床，穿好拖鞋进了浴室。 洗漱完来到沙发上，犹豫几秒，给周崇月发去微信：【三叔，昨晚我是不是失态了？】 几分钟，那边回复。 【还算规矩。】 还算？ 她清咳一下：【那个……没给你添麻烦吧？】 想到昨晚一幕幕，周崇月觉得无奈又想笑，但还是回复了两个字：【没有。】 他接着道：【酒店的早餐，五分钟后会送上来。】 云糯浅浅一笑：【嗯，谢谢三叔。】 八点，早餐准时送到。 清淡的南瓜粥，搭配几道小菜和水晶包，看着挺有食欲。 不过吃着吃着，云糯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总感觉身上空荡荡，像少了点什么似的。 下秒，她瞥见不知何时被剥下扔到地上的黑色小衣。 瞬间，碗里的粥顿时不香了。 她木着脸走过去，弯下腰慢慢拾起来，深呼出口气，几近原地猝死。 在周崇月的眼里，这种行为，还算……规矩？ 可能只是想给她留点面子。 吃完饭云糯没继续逗留，收好随身物品便下了楼。 办理完退房，她将昨晚的房费用微信转给周崇月，意料之中，对方并没有接收。 她不擅长说客套话，除非涉及金额较大，达到必要的程度。 【那我下次请你吃饭。】 男人似乎在忙，这次过去好几分钟，那边才回复道：【举手之劳，不用记挂在心上，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好。】 发完这句，云糯熄掉手机，自觉地没再去打扰。 短短八百米，步行很快就到了学校。 下午，班级群里热火朝天讨论着本周末举办文艺汇演的事，据说一名大三师弟急性阑尾炎住院，现在空缺出来一个节目，文艺部满世界的找人顶上，急得焦头烂额。 陈佳酿提议云糯去试试，如果能拿奖，可以加五个综合学分，综合学分一分难求，这无疑是一次绝佳的机会。 “哪有时间参加什么演出，我不去。” 室友继续鼓动：“糯米，你歌唱的那么好，我敢保证，你要是上台，绝对碾压百分之九十的表演者。” “天外有天，参加汇演的大多都是音乐系，我那点东西简直不够看。” “你太谦虚了，反正在我心里，至少目前为止你就是……” 陈佳酿的大拇指还没竖起来，被云糯一把捏住：“停止你的彩虹屁，我只想认真搞学习。” “……” 室友满怀期待的眼神，在她一句句斩钉截铁的拒绝后，逐渐趋于熄灭。 然而，打脸来的却很快。 周二一早，云糯罕见地比闹钟提前了半小时。 陈佳酿困顿着从床上爬起来，往下一看，发现平时喜欢赖床赖到最后一秒的人，居然已经洗漱完毕坐在桌子前化妆。 她好奇地问：“糯米，你今天心情不错哈？” 云糯对着镜子点点头：“还行。” 收拾妥当后，她拿过手机和背包对室友说：“我要先去一趟研究生学院办公室，就不等你了，咱们教室集合。” “去研究生学院干什么？” “拿一份调研报告，等会儿第一节课要转交给周老师。” 不得不说，云糯这个助教当得确实很称职。 陈佳酿不由笑问：“如果换成别的老师，不是你三叔，你还会这么积极吗？” 换作别人。 云糯一下子愣住。 倘若不是三叔，可能一开始她就不会愿意浪费时间来做助教。 有这等精力，泡在实验室，或者躺在寝室补觉不香么。 当然，也并不完全因为他是三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是周崇月。 云糯相信，成为周崇月助教这种事，除了她，其他人照样会抢着做。 研究生学院距离宿舍楼较远，她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骑过去足足花了十五分钟。 抵达办公室，在门口敲了两下，进去时发现人挺多，连医学院的李院长都在。 wap. /111/111053/28844199.html 第023章：三叔可能会来 她礼貌喊人，然后说明来意。 李院长将一份用牛皮纸袋装好的资料递给她，并叮嘱务必要完好无损地交到周崇月手里。 云糯不太理解里面到底是一份怎样的调研报告，为何院长会如此郑重其事，但有一点很确定，倘若这东西被她给弄没了，她一定会完。 深知其重要性，她小心翼翼地把资料放进背包，边角抚平整理了好几遍，才放心地合上拉链。 准备离开时，却听到李院长给周崇月去了通电话，大致意思是把资料交给了助教代为转交，说这事不急，等他有空再看等等。 云糯不好久留，一只脚本来已经踏出了办公室，身后却又传来李院长的声音，似乎在邀请周崇月周末过来观看文艺汇演。 电话那头具体怎么回复的她不太清楚，在一位女导师过来询问她还有什么事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离开了。 早自习，云糯比往常响亮的背书声，毫无疑问引起了陈佳酿的关注。 “糯米，你昨晚没做噩梦了？” 周一实验课直接影响到当晚的睡眠质量，所以通常到了周二，会是云糯整周最疲惫的一天。 然而这次，明显是个例外。 云糯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能是期中考试临近，人的危机意识促使她，需要狠狠的回光返照几天。 上午第一节学术英语，她再度做好被周崇月抽到听写单词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周老师今天没有重温上节的内容，而是直接进入了讲课。 上他的课总觉时间过得很快，相信这是大多数人一致的感受。 尤其到最后十分钟的答疑环节，整个课堂堪比学术交流会现场，不同的是，这场交流会，下面的人只知道提问，不懂得质疑。 下课后，她拿着资料跟在周崇月身后走出了教室。 男人伸手接过时说了声‘谢谢’，云糯随口就道：“举手之劳，不用记挂在心上。” 身旁人听完轻声一笑，她挑眉望去，及时捕捉到他眼角那一晃而逝的纵容与温煦。 在教学楼下分别时，云糯想到早间在办公室听到李院长打电话，便询问男人：“三叔，你周末要来看文艺演出？” 周崇月说：“视情况而定，当天不值班，但不排除有临时手术。” 嗯。 她点点头，不再多问。 当晚，文艺部的几个干事，疯了似的挨个造访医学院女生宿舍。 寝室门打开的瞬间，女干事一把抓住陈佳酿的手：“同学，你们宿舍有会才艺的吗，就唱一首歌也行，得不得奖都能加学分。” 这句开场白，估计从楼下到楼上重复了无数遍，不然对方不会一副生无可恋感。 陈佳酿清咳一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正敷着面膜的云糯，见她没什么反应，无奈转过头，抱歉笑了笑：“不好意思，你再问问其他人吧。” 女干事气馁，抱住同伴哀嚎：“实在不行我们就自己上吧。” “上什么，总不能给大家讲个笑话，今年的汇演院里很重视，据说李院长邀请了好几位学术界的大佬莅临。” 学术界大佬？ 陈佳酿好奇：“有哪些大人物？” 时间紧迫，女干事简单说了两个名字，就忙着赶去下一站，却在这时，原本一声不吭的云糯，斯条慢理地揭开面膜，说了句：“等一下。” 她起身走到门口，在室友惊讶的注视下，把自己的学号和名字报给了文艺部干事。 对方迟疑着问：“同学，你……会什么？” “唱歌。” 陈佳酿连忙道：“她唱歌很好听，绝对不输于音乐学院。” 总算出现一个勇士，女干事感激地点点头：“那行，明天中午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咱们先试唱一下。” 云糯问：“只有一个名额？” “对，原本的节目也是独唱，所以一首歌四分钟左右的时间刚好。” 她了然，随之加了对方的微信，以便通知她明天试唱的地点。 几人离开后，陈佳酿迫不及待地凑过来：“糯米，你是怎么突然想通的？” “三叔可能会来。” “啥？” 看着室友不解的眼神，云糯才后知后觉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她怔怔转过头去，直言道：“你要理解一个急于在长辈面前展示自己的晚辈心理。” “……” 陈佳酿听完，更迷醉了。 试唱很顺利，从文艺部一众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她的水平应该能够顶替之前的节目。 云糯懒得重新选歌，就直接采用了原有曲目，《平凡之路》。 经过两次彩排，时间转眼来到周六晚上，距离开幕还有半小时，整个礼堂就已经人山人海。 透过后台幕布，云糯看到观众席前三排的位置全都空了出来，仔细数了数，暗叹李院长邀请的学术界人物还挺多。 至于周崇月会不会出席，是个未知，但她想，应该总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 此时，身着礼服的女主持走过来跟她寒暄，正是试唱那天负责把关的其中一位文艺部干事。 主持人说：“你穿rota的裙子很漂亮。” 云糯丝毫不诧异对方能一眼看出裙子的品牌，浅声说了句‘谢谢’。 “紧张吗？” “有点。” 她放下厚重的幕布，转头问主持人：“我这身装束，会不会跟曲目的风格不太搭？” 对方摇头笑道：“你多虑了，指导老师之所以将伴奏加入了一部分古典乐器，就是为了贴合你的气质。” 国风版《平凡之路》，其惊艳程度，一定能震撼全场，这是指导老师的原话。 云糯不得不承认，试唱完改编过后的歌曲，真的别有一番风味，但从内心深处来讲，她仍旧更偏向于原版。 换作以前，她一定会坚持自己的想法，可这次，不知怎么的，却莫名地很想穿一次裙子。 而原版伴奏融入了较多电子合成器的音效，明显就不太适合穿的过于温柔和淑女。 按照抽签顺序，她是第六个上场。 等待期间，云糯多次偷偷掀开帷幕往观众席看去，那里三排位置并未坐满，一张张面孔悉数陌生，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现在都还没到，估计是不会来了。 心里有些许失望，甚至这种失落感，在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趋于强烈。 原本这就是概率问题，她其实早该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就当是冲着学分来的。 女孩一遍遍安抚着自己，努力调整情绪和状态。 很快，前面主持人报出曲目名字，云糯进行完几次深呼吸，迎着下方一片掌声登上了舞台。 wap. /111/111053/28844200.html 第024章：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陈佳酿在台下喊得嘶声裂肺，医学院认识云糯的同学也拿着荧光棒欢呼鼓掌。 今晚的云糯，哪怕站在舞台上什么都不做，就足以让所有人惊艳。 周思慕之前感慨，说她姐活脱脱就是条貌美如花的咸鱼，平时素面朝天，t恤牛仔裤不知诓骗了多少异性的目光。 当一个天生丽质，却不热衷于打扮自己的女孩，突然某天，开始生出‘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后，所到之处，必定寸草不生。 女孩低柔而不失力量的歌声，在曲目的高潮部分，成功将观众席带入到一片沸腾。 旋律寄托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却又带着对未知前路的期许。正如奋斗在医学路上的学子们，他们前往自己想去的未来，过程或许迷茫，但结局依然精彩。 此时，无人知晓的礼堂后门，一道修长身影早已驻足良久。 等到舞台上音乐声渐歇，女孩妙曼背影退出柔和的灯光，一切安静下来，才将他手里不断响起的来电铃声突显地格外清晰。 周崇月慢慢收回视线，拿起手机按了接听键，转身迈着长腿朝通道口走去。 是一通急诊电话，需要他马上回去准备手术。 电话挂断后，他翻开通讯录，短信告诉李院长说他临时有事，估计无法过来。 长长的走廊，男人脚步声远去，礼堂欢呼热闹，急诊科那边生死抢救，两片不同的天空，经年之后，终将殊途同归。 云糯自认发挥一般，远不如前几天彩排的效果，陈佳酿却说好听到爆，一定是全场最佳。 拿不拿奖她不在乎，反而此时坐下来一想，望着前方自始就未坐满的三排席位，她甚至不明白，自己那天为什么要做出如此毫无意义的决定。 被陈佳酿料中，《平凡之路》拿了第二名，颁奖的时候云糯正好去了洗手间，情急之下，主持人只好替她将奖杯暂为保管。 随着演出落幕，众人陆陆续续地从礼堂撤离，而云糯，捧着那个塑料感十足的奖杯，带室友一起出去庆祝。 “哎呀，开心点，你一个拿奖的都这么愁眉苦脸，让其他啥也没捞到的表演者怎么办？” 云糯用手揉了揉自己脸，有这么明显？ 她扯出一抹笑，面朝陈佳酿问：“现在呢，有没有好点。” “你还是继续愁着吧。” “……” 许久没出来大快朵颐，两人在后街找了处夜宵摊，点了两份小龙虾，和一打啤酒。 “今晚你可以放肆喝，反正距离学校就百来米，我就是扛都要把你扛回去。” “我有一百斤，你怎么扛？” 陈佳酿差点一口酒呛着，不可思议道：“一百斤？你这副身板有一百？” 云糯笑了笑，重新说出个数字：“九十八。” 就两斤之差，没什么区别。 其实她并不瘦，只是骨架偏小，所以让外界对她的体重有所误会，这其中可能也包括周崇月，因为有一次吃饭，他特意叮嘱她不要过度节食，会影响到健康。 为了安全考虑，云糯最终还是滴酒未沾。 吃到一半，有路过的同校男生过来找她要微信，陈佳酿在旁边忍俊不禁，瞅了眼那位白白净净的帅哥，心里感叹，没戏，太鲜了。 果然下刻，耳边传来她家糯米千篇一律的拒绝词。 等人走后，陈佳酿玩笑道：“你真想找英雄，可以去消防支队看看。” 云糯：“一定要是消防员哥哥？” “这个嘛……” “医生不算？” 额。 陈佳酿噎住两秒，点点头：“算。” 剥出大堆龙虾壳，云糯有些辣的受不了，起身去找摊主要了瓶冰镇凉茶。 “你悠着点，这不是夏天。” “我今晚才穿过裙子。” 在她看来，能穿裙子的季节，就不算冷。 提及裙子，陈佳酿突然想到，拿出手机翻开相册，给云糯过目她今晚在舞台上的美照。 “你不知道，咱们班有几个男生的眼睛都看直了。” “倒数第二排，能看清？” “他们特意戴了眼镜。” “……” 无言间，搁在旁边的手机振动两下，云糯准备伸手去拿，听到陈佳酿问：“对了，周老师今晚来了吗？” 她微微一怔，摇了摇头。 屏幕亮开，弹出一条未读信息。 夜风袅袅，云糯埋下头，凝神将那条消息仔细默读了好几遍。 【糯糯，明天我不方便接收邮件，课件可以直接发我微信。还有今晚那首歌，唱得很好。】 发送时间是半分钟前，她确定没看错。 自动忽略前半句，惊喜大于惊讶，云糯将手机倒扣在膝盖上，沉思一阵，又埋下头去。 【三叔，你是不是第一次看我穿裙子？】 这句提问，无疑难住了周崇月，一时有些不知如何作答。 那晚在路边载她和室友回学校，女孩一身黑色收腰裙，窈窕玉立，与平时休闲的着装略有不同，难免令人印象深刻。 但他深知，倘若一个异性长辈，将小辈穿过几次裙子都能记得很清，未免不合常理。 沉思片刻，他回复：【是，很漂亮。】 得到期待的答案，云糯捧着手机满足地笑了。 陈佳酿边吃边打趣：“跟谁聊得这么开心？” 她放下手机，没说话，重新戴好手套继续剥虾。 “糯米。” “嗯？” “你中奖了？” “没。” 陈佳酿悠悠看向云糯放在膝上的手机，好奇刚才到底是谁的微信。 两人吃饱喝足，回到宿舍已经九点。 明天周日，没课没活动，可以好好睡一个懒觉。 本以为今晚能沾床就睡，谁知一直捱到凌晨，云糯如何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心绪始终难以平静，或许跟陈佳酿之前的那句玩笑话有关，说她在夜宵摊前握着手机跟人聊天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恋爱中的纯情少女。 没有男朋友，哪来的恋爱。 云糯不敢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让室友产生那样的错觉，但有时候人的大脑会很奇怪，你越是刻意回避的事，它就越引得你不断深入去想。 凌晨两点，在她强迫自己背完第一百零一个知识点后，双目清明，仍旧了无睡意。 黑暗里，云糯缓缓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微弱的光线投射在她葱白手指上，她点开搜索引擎，在里面输入：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wap. /111/111053/28844201.html 第025章：问诊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好不容易在天快亮的时候睡意来临，肚子却传来一阵阵的疼痛。 云糯掀开被子，火速下床，抓起纸巾就冲进了厕所。 连续跑完两次厕所后，陈佳酿终于睁开惺忪的眼睛，把头钻出蚊帐，疑惑地问：“糯米，你在干嘛？” “有点腹泻。” 云糯从饮水机前接了两杯热水喝下，脸色发白地坐在凳子上，看了眼时间，才七点，距离校医务室开门还有两小时。 陈佳酿一听，连忙穿好衣服从床上爬起来，按开墙上的照明灯：“很严重吗？要不要挂急诊？” 女孩摇头：“倒不至于，等会儿去医务室拿点药就好了。” “多半是昨晚冰镇凉茶惹的祸。”陈佳酿用手机进入公众号，看到附属医院消化内科还剩两个号。 “糯米，我建议去医院看看，咱们校医务室的药你又不是不知道，治标不治本。” “你陪我去？” 陈佳酿默住几秒，视死如归地点点头：“只要你敢，我就敢。” 大家心照不宣，南大医学院的学生有什么不舒服，宁愿去稍远点的地方就医，都不会选择去附属医院。 至于原因…… 两人从彼此眼神里看到了明晃晃的不情愿，可话已经撂出去，临阵退缩，就显得很没胆。 到了校门外，陈佳酿提议打车过去，前后几分钟时间，抵达医院，云糯脑子里已经把即将会面临的场景全部模拟了一遍。 “怎么样，准备好了？” “嗯。”她无力地点点头。 门诊消化内科，一个从来都不会缺病人的科室，片刻功夫，候诊区已是密密麻麻的患者。 幸亏两人到的早，所以只等了十来分钟，就叫到云糯的名字。 挂的是消化内科某副主任医师的号，刚一进门，很不幸就被一名本校的规培生师兄给认出来。 双方互相点头打招呼，寒暄了两句，便听那位副主任问道：“南大的医学生？” 师兄代为回答：“嗯，她们今年才大四。” 一个‘才’字，云糯可以理解为是对方在给她俩台阶，请求自己导师等会儿嘴下留人。 副主任闻言点点头，随手一指：“过来坐，既然是校友，你们内部的问题就内部解决。” 什么？ 陈佳酿与云糯面面相觑，没明白所谓内部解决具体是什么意思。 师兄倒像习以为常，搬过钢凳坐到导师旁边，准备问诊。 瞧这架势，云糯即刻心领神会。 副主任这是打算考察师兄了。 “谁病了？” “我。” 云糯乖乖举手。 师兄：“自诉一下病情。” “腹痛两小时，伴腹泻三次，无呕吐，无发热，无既往病史和过敏史，右下腹无明显按压痛，昨晚吃的小龙虾。” 师兄：“怀疑？” “怀疑急性肠炎。” 师兄敲键盘稍有停顿，接着道：“打完彩超，化验做一下吧。开药？” 云糯报出几个药名：“氧氟沙星，蒙脱石散，双岐四联益生菌……” 口罩下，师兄状似松了口气：“理论结合实际，记得牢了吧？” 云糯点头如捣蒜：“牢牢牢。” 陈佳酿：…… 开完药和检查单，师兄却迟疑了，偏头看向身旁导师，仅剩最后一步，鼠标怎么也按不下去。 “看着我干什么？”副主任面色如常地扭开保温杯喝了两口，动作慢慢悠悠。 空气安静到极致。 瞧见师兄脑门挂汗的样子，云糯讪讪问道：“能不做彩超和化验吗？” 她在作死。 师兄清咳一声正要说话，副主任适时开口：“为什么不做？” “病人不想。” “……” 陈佳酿倒吸了口气， 默住几秒，副主任问：“这位同学以后想走哪个方向？” 云糯：“心内科。” 对方听完笑了笑，没说话，示意身旁人赶紧的，后面还有病人。 云糯拿着单子走出诊室，陈佳酿凑过去看了眼，发现居然真没开彩超和化验单。 “你牛。” “不是我牛，是前辈高瞻远瞩。” “什么意思？” 云糯吁出口气：“你忘了师兄说要理论结合实际？副主任没有反驳我，其实是想让我用切身体会去寻找答案，彩超和化验到底做不做，吃完药过几天就知道了。” “要是换成其他病人呢？也全凭自愿？” “病人实在不想做，就只能尽量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 陈佳酿感叹：“做医生真难，尤其遇到不听话的病人，就更难。” 如果只是单纯的不配合倒还好，最难办的，其实是另一种情况。 云糯至今都无法忘记九月初观摩的那台手术。 当时情况危急，周崇月是怎么做到，一念之间便能做出准确判断的。 或许，那是她整整十年都无法达到的高度，亦或不止十年。 去窗口取完药，走出门诊大楼时，云糯犹豫着要不要去住院部找一下周崇月。 昨天准备课件，发现里面有些资料她不太能理解，正转身打算跟室友说一下，余光却不经意扫到远处停车场一抹熟悉身影。 “那人好像周老师。”陈佳酿明显也瞧见了。 “你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眼看男人已经上了车，云糯连忙快步跑过去。 来到驾驶座外，她唤了声‘三叔’。 周崇月将原本启动的车子又熄掉，瞥见她手里拿的药，温声询问：“怎么来医院，生病了？” 女孩点头，说只是小问题。 “三叔，你上次发来的资料，有几个地方我看不懂。” “哪些不懂？” 她仔细回忆，举出了两个例子，更多的就有点记不清，需要u盘插入电脑再过目一遍。 云糯环顾下四周，迟疑问道：“三叔你下午有事要忙吗？不忙的话，就等我回宿舍再讨论。” “下午三点之前，我都有空。三点之后要上飞机，可能不太方便。” “上飞机？你要出远门？” 周崇月说：“去首都参加一个学术会。” “去几天？” “大概一周左右。” 这么久。 云糯心情有些低落，想了想，憋出一句：“那cooky怎么办，主人整整七天不在家，万一它抑郁了。” 抑郁？ 周崇月蓦然失笑。 他发现，他偶尔会跟不上这小丫头的脑回路。 wap. /111/111053/28844202.html 第026章：我们是同龄人 “水和猫粮我会提前准备充足，它应该饿不着，至于会不会得抑郁症，我不太确定。” 男人说罢看向女孩：“糯糯。” “嗯？” “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云糯怔了怔，然后小声道：“要不我这会儿去你家，你帮我解决刚才课件的疑问，下午你走的时候，可以把钥匙留给我，接下来几天，我每天抽空过去陪一陪cooky。” 见男人不说话，她连忙补充了句：“只是提议，仅供参考。” 女孩满脸诚恳，不难看出，她非常喜欢cooky，之前听她说一直想养只猫，但学校宿舍禁止养宠物，外婆又对猫毛过敏，养在别墅距离太远，担心保姆照顾不好。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他没必要去浇灭一个小辈的热情。 最后，周崇月没有拒绝，笑了一下表示默许。 车门解锁的时候，云糯才想到室友还等着：“三叔你先等等。” 周崇月说：“正好顺路，方便的话让你朋友一起上车。” “好。” 她一过去，陈佳酿就控诉：“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云糯不好意思地道歉：“我的错，刚才聊得太投入。” “你跟周老师聊什么？” “照顾猫的事。” “什么？” 云糯及时刹住：“啊，整理课件资料的事。” 陈佳酿明显听出前后两句不一样，呵呵道：“糯米，你当我傻？神神秘秘，看你能憋多久。” “……” 几分钟后，车子在南大校门外停下，室友跟驾驶座上的男人说完谢谢便下了车。 后座只剩云糯一个人，空荡荡的，她琢磨要不要换到副驾驶。 透过后视镜，周崇月可能看出了女孩的不自在，适时出声问：“想坐前面？” “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顿住两秒，云糯解释道：“其实除了平时外出打车，我每次坐家里的车，都习惯坐前面。” 因为独自坐后座，总在无形间拉开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 她潜意识中，想离周崇月更近一点。 云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怔怔看着前排已经启动车子的男人，仅仅一个侧脸，却突然间，让她心跳不已。 完了。 她默默移开目光，转向窗外倒退的街景，不知不觉，手心竟生出了一层薄汗。 第二次来檀园，不再有第一次那种想要偶遇明星的好奇心，跟着男人进了电梯，看楼层数字不断跳动，云糯没话找话地问：“三叔当初买房，为什么要选12层？” 周崇月说：“12层，刚好在中间位置。” “理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这个数字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意义。” 她自顾自道：“如果以后我要买房，就直接选顶层。” 男人笑了下：“顶层视野开阔。” 女孩点头。 “最重要的是，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星星。” 说完似乎想到什么，转而问他：“高楼层的商品房，是不是不能自己弄星空顶？” “嗯，或者自带露天式阳台。” 云糯灵光一现：“对了，可以买一楼，带小花园的。” 周崇月转头询问：“不考虑别的？” 别的…… “你说别墅吗？不要，太冷清了，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电梯门打开，男人迈腿走出去，没说话，只隐约见他点了点头，不知道是赞同，还是其他什么意思。 进门后，云糯弯下腰换鞋，周崇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深色拖鞋，说尺码有点大，问她能不能将就。 “没关系，反正不常来。”她毫不扭捏地将那双男士棉拖穿上。 确实很大，不过挺软。 听到动静，cooky从沙发上冒出脑袋，伸着懒腰，然后迈开粗短的小腿朝主人走来。 周崇月放下钥匙，准备洗手去给云糯倒水，一转身，看到女孩正蹲在地毯上逗猫，嘴里嘀咕说它好像胖了，cooky不停地围着她小腿打转，一人一猫相处和谐，宛如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几分钟后，男人端着热茶搁在茶几上，云糯一眼便看出玻璃杯中没有糖块。 趁他去洗手间的空档，她端起来喝了口，尝出里面有蜂蜜的味道。 云糯心想，周崇月总不会因为上次她说想喝蜂蜜柚子茶，所以才特意买的蜂蜜，不太可能。 但其实，她今天不想喝茶，想喝可乐。 提出这个诉求时，男人正从书房出来，听完明显顿了一下，接着失笑：“糯糯，你是不是在故意为难我。” “你平时不喝可乐？” 周崇月摆好电脑，在她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打开u盘里的资料文件，缓声道：“上次喝，大约已是中学年代的事了。” 云糯微微惊奇：“你中学喝可乐，这么多年过去，我现在还喝，说明咱们是同龄人。” 同龄…… 周崇月笑了一下，似乎无从反驳。 文档标红的地方，是云糯理解不了的内容，密密麻麻的术语文献，饶是她这种词汇量还算可以的，尚且都看不完一半。 周崇月耐心细致地给她讲解，关于论点的出处，某些语法在今后学术论文中的使用，甚至延伸了一些sci期刊审稿的标准与习惯，曾经在她看来难度系数极高的东西，听他讲完后，思路一下子开阔了许多。 有人刚步入大学就能成功发表一篇高影响因子的sci论文，而有的人，从医好几年，都拿不出一篇像样的成果。 云糯则属于两者之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时常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背书背傻了，或者从一开始学医的初衷就是感性超过了理性。 当初选择医学专业，一半是因为父亲，一半是因为母亲，却没有一点，是为了她自己。 沉思间，耳边响起男人温沉的嗓音：“不要过于纠结论文发表的数量，它可能会影响到你以后的晋升评级，但永远不会影响你成为一名好医生。” 显然，他以为她是在为论文发愁。 云糯也没过多解释，只是好奇地问：“三叔，截止目前，你发表了多少篇？” 周崇月淡淡笑了下：“现在告诉你这个，对你没什么任何价值和意义。”说完继续文档里红色部分的讲解，并没有正面回答她。 他越是这样，便引得云糯愈发想要知道。 接下来的时间，她专注于电脑的同时，亦在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瞥向身旁人。 wap. /111/111053/28845177.html 第027章：心脏 天气转凉，男人今天穿了件质地柔软的薄款毛衣，身上依旧是那股淡淡雪松夹杂阳光的味道，再靠近些，似乎还充斥着隐约的薄荷香。 为什么会有薄荷味？ 云糯依稀记得云柏渊早年喜欢抽一款烟，里面就有类似的味道，但在她印象中，周崇月好像不抽烟，至少见过这么多次面，她从来没看他抽过。 云糯走神走的厉害，等她回过神时，发现男人正看着她。 那刻，像是被大人抓到偷糖吃的小孩。 她脸一下子红了：“三叔，我—” “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 怔住两秒，她憨憨点头。 “嗯。” 女孩心虚地扭过头去，避开他的注视。 走神并不意味着没睡好，不管刚才是不是他的错觉，周崇月想，或许这种时候由他出声打断，是及时止损的最好方式。 有这么一段小插曲，云糯后面不敢再分神，人一旦全神贯注起来，做事的效率自然就大大提高。 十二点左右周崇月要出发去机场，所以今天午饭做的比较早。 云糯将刚才讲解的内容梳理了一遍，觉得差不多了，便起身走到厨房外，如同上次那般，询问男人需不需要帮忙。 可能见她确实有些无聊，这次周崇月没有拒绝，从旁边拿过来一颗洋葱，让她用刀切成两半，放进水里浸泡几分钟。 “为什么要先泡？” “避免等会儿切的时候刺激到眼睛。” 云糯恍然，原来还能这样。 果然，洋葱经过浸泡后，切起来真的温和很多。 “三叔你看看，大小合适吗？” 男人朝这边看了一眼：“可以。” 得到确认，云糯放心地继续，半颗洋葱很快切完，同处一个空间，她觉得太过安静，就跟周崇月聊起今天去消化内科看病的场景。 讲到师兄在系统里提交化验单时，下意识看向导师的本能反应，她不禁停下来，试探着问道：“三叔，你平时是不是也会这么考察你的实习生？” “我不带实习生。” ……不带？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云糯不死心的道：“如果以后……”说到一半刹住。 不行，这样太明显了。 男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语气温和地解释：“以后等你来医院实习，分到哪个科室，可能不是我能决定的。” “万一是神外呢？” “除去我，神外还有其他优秀的医生，你跟着他们，同样能学到很多。” “……”明白了。 他不带实习生已成金规铁律，并不会因为谁而破例，包括她。 明确这点，云糯不好再多言，自觉地结束了话题。 下午周崇月临走前，将家里的备用钥匙留给了她，她故作淡定地接过，然后说：“可能没办法保证每天都过来，但我尽量两天一次。” 男人微微笑了下：“这件事由你自己做主。” “好。” 跟cooky说完再见，女孩伸手把门关上，拿出钥匙进行反锁。 云糯从小家境优渥，母亲早逝，父亲的放养式教育，没有造成她骄纵叛逆的性格缺陷，反而，短短一个多月的接触，周崇月时常能从这个女孩身上看到她与同龄人不一样的地方。 年龄小，心智或许不够成熟，可她无论做什么事，却能恰到好处地考虑到身边人的感受，以一种让彼此舒适的方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关于这一点，比起周家几个同样衣食无忧的小辈，云糯体现的难能可贵。 下楼后，为了不耽误周崇月赶飞机，她自己在手机上打了车去学校，回到宿舍，利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将一周后要用到的课件做好保存。 当晚，班级群里有人讨论，第二天的实验课临时改成了人体心脏解剖，说他们那位平日‘碌碌无为’的辅导员，终于从临八那边，抢到了一具新鲜遗体。 人体局部解剖课，第一次上手是在大二，大三比较频繁，到了今年，课表上几乎已经没怎么出现相关内容。 同学们显得有些兴奋，毕竟解剖室是医院临床之外，唯一可以让学生拿手术刀练习的地方，他们都很喜欢。 但云糯，则属于痛并快乐着，具体原因不言而喻。 周一下午，和室友提前五分钟到了解剖室，推门进去，浓烈的福尔马林味扑面而来。 两人轻车熟路地脱鞋，换上白大褂，戴好帽子和口罩。 解剖室里很安静，大家陆陆续续进来，没有说话，按照之前分配的以六人为一个小组，自觉站在所属的练习位置前。 不一会儿，所有人悉数到齐，老师按下遥控器，桌面朝两侧分离推开，正中央徐徐升起这堂课的主角，出于尊敬，通常会称呼他（她）为大体老师。 同学们对着遗体，例行三鞠躬，老师说完一句‘打扰了’，便开始今天的课题。 一组上手，另一组观摩，通过抽签，这堂课由云糯所在的小组优先。 湿漉漉的心脏从大体老师体内取出后，大家全程眼睛不眨，轮到云糯时，她手持解剖刀，谨慎地在心脏上做了小切口，在小组成员的注视下，慢慢切开左心耳…… 口罩下方的云糯，全神贯注，从心耳到心房，戴着无菌手套的手，一遍遍抚摸里面由粗糙到光滑的内壁，净白灯光下，女孩眉目间所呈现出的极致温柔，引得身旁人频频为之动容。 陈佳酿知道，云糯的母亲死于心脏病，而当年的医疗水平远远不比现在。 心脏的收缩功能和舒张功能一旦发生障碍，若是无法得到及时干预，将会最终演变为心脏疾病发展的终末阶段，心力衰竭。 云糯曾说，她妈妈的心力衰竭就是从左心开始的。 当晚，熟悉的梦境又一次袭来。 一颗停止跳动的心脏，一张苍白的面孔，如同电影片段般循环播放，梦里云糯无论怎样哭喊，怎样挽留，都留不住母亲逝去的背影。 那刻，她崩溃，无力，哭到声嘶力竭，才累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云糯半夜惊醒，从床上坐起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阳台外钻入夜风，使得脸颊传来阵阵凉意。 她舒缓着情绪，从枕头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刚过凌晨五点。 上一次梦到母亲，还是去年冬天的事。 和这次一样，伴随梦境出现的，总有一颗发生病变的心脏。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许真要等到自己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后，对于母亲当年的离开，她才能真正释怀。 wap. /111/111053/28845178.html 第028章：单相思就难了 五点醒来便睡不着，云糯无事可干，就将电脑搬到床上，浏览起国外最新的医学资讯。 直到陈佳酿的闹钟响，外面天色已经大亮，料准了云糯昨晚会噩梦，所以一起床看到人在上面杵着，她是一点儿也不惊讶。 两人洗漱完，结伴去教室自习，身旁人全程安静异常，眼底遍布淡淡的乌青，种种迹象表明，接下来整天的课，又将在神游中度过。 “糯米。” “嗯？” 陈佳酿看她提不起劲的样子，打算帮她醒醒神。 “就算你三叔今天没办法来上课，也不用这么沮丧吧？” ？？ 这句话的威力果然很强。 云糯一下子来了精神：“跟三叔有什么关系，而且我哪里沮丧，明明只是‘丧’。” 陈佳酿憋着笑点头：“是，跟你三叔没关系，我信了。” “……” 本来就没关系。 不对。 云糯猛然醒悟过来，直勾勾看着室友：“你刚才什么意思，话里有话？” “哪有。” “你就有。” 她缠着陈佳酿，势必要对方说清楚。 “其实没什么。”陈佳酿转头对上云糯的眼睛，认真道：“你喜欢周老师这件事，我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告诉别人。” ？！ 云糯呼吸一滞。 所以，真的有这么明显？ 毕竟是二十岁的人了，被室友戳穿心事，她表现的还算淡定，只轻描淡写问了句：“你怎么看出来的？” 见她默认，陈佳酿仍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毕竟一开始并不确定，也仅仅只是怀疑。 “每次你一提起周老师，就会很开心。以前上课你从来不化妆，可一到周二的学术英语，就大早的起来拾掇自己。尤其上次文艺汇演，你那简直……” “停，别说了。” 云糯红着脸打断对方，无言地垂下眸子，不知该如何跟朋友解释自己这种难以启齿的心思。 陈佳酿拍拍她肩膀：“你不会在害羞吧，没必要，咱俩谁跟谁。” 说完见女孩依旧低头不语，仔细一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唉，我跟你说个事，和你的情况很像。” “什么？”云糯看她。 陈佳酿道：“我老家那边有一个表姐，去年结婚了，她的结婚对象是她姐夫的小舅，男方年龄比她大二十岁。” “……” 云糯梳理了一下这复杂的关系，姐夫的小舅，还年长二十岁，她凝神问：“你表姐家里人不反对吗？” “反对啊，但没办法，两人喜欢的死去活来，打死不分手。” 陈佳酿说完，不忘提醒她一句：“当然，前提是双方都要努力争取，单相思就难了。” 单相思。 很明显，她现在就是典型的一厢情愿。 云糯呼出口气，算了，别想了，八字没一撇，省得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其实你跟周老师吧，从法律上来讲绝对是允许的，只是这辈分有点乱，现在老一辈思想传统，他们那关恐怕不好过。” “哦。” 云糯一个单音节发完，早自习的下课铃随之响起，两人面面相觑，陈佳酿哀嚎整整一个早上就这样给混完了。 浪费可耻，医学生浪费时间，更可耻。 早饭后第一节学术英语，因为周崇月去首都参加学术会，院上便把这节课改成了精神病学。 可在上课前十五分钟，班级群又突然发来通知，说学术英语照旧，同学们纷纷猜测，是不是周老师的行程临时有变。 然而事实却是，他们那位休了一个多月病假的原学术英语老师，终于康复回来了。 比大家预计的要早很多。 大病痊愈，女老师的气色不错，简单的开场白后，告诉大家本学期该门课程，仍旧由她来继续讲授。 底下止不住叹息，周老师毫无征兆地就不上课了，真是一点准备都无。 女老师笑道：“好好学习，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到你们周老师的。”同学们听完跟着笑。 一片热闹声中，陈佳酿转过头偷偷看向云糯。 面色如常，脸上毫无失落感，装得挺像。 但实际上，云糯并没装。 周崇月迟早是要把课交回去的，闲暇过来上课，本就占用了他的休息时间，现在恢复至以前，至少也算为他减了负。 转眼便到周六，结束完实验课，云糯就顺路离校，在附近的站台搭乘公交去了檀园。 连续几天的出现，cooky对她似乎愈发亲近了起来，门一打开，小短腿连忙朝玄关这边跑来。 云糯换好鞋，蹲下去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从背包里拿出一盒小鱼干，在它眼前晃了晃：“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cooky闻到熟悉的味道，圆溜溜的眼睛跟随鱼干转来转去，小模样馋极了。 “这个只能当做零食，不能吃太多，不然你会挑食。” 云糯觉得这家伙应该能听懂，因为每次她放多少，它就吃多少，吃完也不会粘着她，而是自觉地到一边洗脸去。 人猫相处的时光总是短暂，待了将近一个小时，外面天色渐黑，她看了眼时间，从沙发上起身准备用一下卫生间就走。 离开的功夫，放在窗台上的饼干却吸引了cooky的注意。 等到云糯从卫生间出来，可能是门的响动让某猫收到惊吓，小短腿一个扑空，直接圆滚滚地砸在了下面的软凳上。 然而那家伙一次失败，却并没有灰心，反而愈挫愈勇。 云糯看到最后，忍不住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头，打算把它又憨又蠢的样子录下来发给它主人看看。 周崇月拿钥匙开门时，听到里面传来隐约的笑声，让他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 下刻，门应声而开，男人站在玄关处朝客厅方向望去。 柔和灯光里，女孩穿着焦糖色宽松毛衣，头发扎成丸子头，正背对着门这边，跪坐在地毯上给猫拍视频，cooky小短腿跳窗台的萌态，逗得她咯咯直笑。 许是沉浸太深，直到身后响起关门声，云糯才一下子回过头去。 周崇月关好门转身，遥遥对上女孩的注视。 “三叔，你回来了？” 女孩嗓音轻软，看着他的眸子清澈分明，呆愣两秒后，眼睛里慢慢地，抑制不住地涌出了惊喜。 夜幕降临，周崇月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处，目光沉静，周身气息平稳。连日以来的舟车劳顿，在刚刚推门而进的那刻，似变得没那么强烈了。 wap. /111/111053/28859787.html 第029章：以前谈没谈过 男人搁下钥匙走过来，问坐在沙发前的女孩吃饭没有。 云糯熄掉手机起身：“还没，原本打算给cooky录完视频回学校再吃。” “三叔，你不是说明天的航班？” 周崇月稍稍挽起袖子，朝卫生间走去：“学术会结束的早，南市这边有点事，就提前回来。” 女孩点头。 周崇月进去洗手的空档，云糯在想要不要跟他打声招呼就走，正犹豫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糯糯收拾一下，我带你下楼吃饭。” 她愣了愣：“你也没吃？” “嗯。” 他刚下飞机一定挺累，而且外出七天，冰箱里也没什么食材，云糯打消了想直接在这儿自己做饭的念头，转身拿起背包，将里面另外两盒小鱼干和火腿拿出来放好。 周崇月出来看到堆在地毯上的零食，轻笑：“我平时几乎没给它买过这些。” “那完了，这家伙以后不会挑食吧。”她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要惯着它了。 云糯满脸悔意，cooky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脚上蹭来蹭去，对于刚回来的主人，似乎都不比面前这位时常给它投喂鱼干的外来者亲切。 客厅里一人一猫正互相瞪眼，周崇月抬腕看了眼时间，走过去拍拍女孩脑袋：“收拾完就先去吃饭。” 短暂几秒，等她反应过来，后脑只残留下男人手掌的余温，但刚才那瞬，云糯的神经却像是突然中断了一般。 她怔怔转过头，眼睛不眨地看向男人，发现他已经面色如常地转身朝外走去。 云糯呼出口气，慢吞吞跟上。 “三叔，我们吃什么？” “你有什么建议。” “楼下有家混沌，我看生意挺好，味道应该不错。” 周崇月点头，没提出反对意见，应该就是表示听她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单元楼，云糯望着前面几步之遥的男人，回想刚刚在楼上一幕，顿感泄气。 她一米六五的身高，站在周崇月身边仿佛不够看似的，悬殊的年龄，外加差了将近二十厘米的身高，再看自己这身装束，毛衣牛仔裤板鞋，背个粉色书包，哪里像成年人，或许在他眼里，她真的只是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 三十二岁的年纪，也算阅尽千帆了，之前慕慕说他三叔没有女朋友，云糯怎么都不敢相信。 如此优秀的一人，为何单身至今？ 但转念一想，慕慕只说周崇月目前没有女朋友，并不代表着以前没谈过恋爱。 所以到底他以前谈没谈过？谈过几个？ 云糯走着走着，一不留神撞上路灯，吃痛地轻呼了一声。 周崇月走在前面正打着电话，闻声转过身来，看到女孩泪眼汪汪地捂住鼻子，模样格外可怜。 他迈步走近，将她的手拿下来，检查鼻梁处有没有外伤。 “走路不能三心二意。” 男人说完问她是不是很痛，云糯摇头：“好些了。”然后指了指他尚在通话的手机，“你忙你的，我没事。” 周崇月看了她一眼，确保她无碍，继续接起电话。 那头梁竞择问：“不是说才刚回来，还有别人？” “是糯糯。” “她怎么跟你在一起？” “你问题有点多。”周崇月并未告诉梁竞择女孩过来帮他照看猫的事，话锋一转，问及下周那台心外与妇产科的联合手术。 提起这茬，梁竞择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诉苦：“最终的手术方案还是要采取介入治疗，但你知道，微创这块前不久刚分了一些病人到心内。” “而且快年底了，心外这边的植入性耗材严重超标，如果院里要下达控费通知，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科，压力很大，所以老曹想把这台手术转到心内去。” 梁竞择叹了口气：“但毕竟是我收的病人，哪有半路撂挑子的道理，回头我再跟老曹商量一下，这件事还没有发展到他一锤定音的程度。” 到了馄饨店，这个时间点，店里的人有些多，周崇月偏头看了眼身旁沉默不语的女孩，对电话里说要先挂了。 梁竞择噎住，他讲了半天，就这反应？ “你听完，就没什么意见和看法？” 周崇月道出一个事实：“这是你们科室内部的事，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 “……” 好吧，梁竞择点点头。今晚该他值班，恰逢同事帮忙将外卖拿进来，此时才感觉饥肠辘辘，简单说完两句掐断电话，就一头扎进餐盒里。 吃完馄饨，云糯心满意足地回了学校，陈佳酿见她脚步轻快，心情似乎不错，便随口问道：“周老师回来了？” “……”她表情僵住。 “你怎么知道？” “猜的。” 云糯干笑：“我求求你，不要这么火眼金睛，太可怕了。”说罢将手里的奶茶摆到陈佳酿面前，“封口费，以后尽量少说话。” “你就谢谢我吧，我要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一个人闷在心里，准得憋死。” 说的好有道理。 尤其那天给她讲的那个表姐和姐夫小舅的故事，让她胡思乱想了一个晚上，整宿没睡。 第二天周日，云柏渊一大早就给她打来电话，说等会儿发她一个地址，中午去那里吃饭。 “吃什么饭，我不去。”云糯直接拒绝。 云柏渊罕见地没发脾气，反倒心平气和地说：“上次吃了你的鱼，是爸爸不对，这次就当给你赔礼道歉。” “道歉大可不必，赔礼就行了。” “……” 云柏渊默住一阵，不容置喙道：“十一点我让司机准时去学校接你，给爸爸点面子，今天还有其他人。” “谁？” “你周家三叔。” 云糯一下子噤声。 半晌没得到回应，电话里云柏渊连续催问了几次，她才故作不情愿地吐出一个‘好’字。 陈佳酿从厕所出来，看到云糯将上次新买的几套秋装全部铺在床上，左看右看，表情纠正。 “你要出门？” “中午跟我爸去吃饭。” 陈佳酿指了指最边上那套：“风衣，内搭t恤牛仔裤，你往年的标配。” 云糯摇头：“不行，太素了。” ？？ 陪自家老爹吃饭，还需要打扮的花枝招展？ wap. /111/111053/28859788.html 第030章：老父亲的心思 陈佳酿不解，云糯也没跟她解释，最后选来选去，仍是那件风衣，只不过将里面的内搭换成了一条裙子。 她想，这样会不会显得稍微成熟一点。 快到十一点，司机打来电话，说已经到了学校大门外，问要不要把车开到她宿舍楼下。 云糯说不用。 临走前，她问室友中午打算吃什么。 “反正一个人，就去食堂随便吃点。” 云糯说：“如果你等会儿不想下楼，我可以帮你带餐回来。” “比如？” “餐厅打包。” 陈佳酿恍然，随即开玩笑道：“如果有大闸蟹，就来两只，昨天刷短视频看得我好馋。” 大闸蟹……还算比较寻常的菜，应该有的。 吃饭的地点在一家高级中餐厅，环境雅致，装潢轻奢且有格调。 云糯在服务员的引导下来到包厢，进去时只有云柏渊一人，正坐在主位上悠闲喝着茶。 见闺女进来，云父指了指旁边位置，示意她坐。 “三叔呢？” “路上有点堵车，应该还有十来分钟。” 云柏渊说话间，不着痕迹打量了几眼闺女今天的穿着，沉思一阵，状似不经意问：“糯糯最近在学校忙些什么？” 这是父女俩久未见面后，她老爹习惯性的例行发问。 云糯并未放在心上，只说：“吃饭，睡觉，上课，做实验，背书。” “和班上同学相处的怎么样？” “一般。” “平时与男同学来往的多，还是女同学？” 最后一句云糯算是听出不对味儿来，她放下手机看着父亲，郑重其事地道：“有什么话您可以直说。” 云柏渊喝了口茶，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天气转凉，多穿点。” “……” 云糯低头，看看自己裸露在外的双腿，经他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冷。 接着又听云柏渊道：“如果谈恋爱，就把人带回来给我看看，我替你把把关。” ？？ 云糯脑门挂出几个问号。 她承认她平时的确疏于打扮，但也不至于，突然拾掇了一下，就让云柏渊的反应这么大。 即使被误会，云糯这次却罕见地没有出声反驳，只若无其事地道：“您放心，将来我交男朋友，一定会先让您过目。” 闺女难得这么乖顺，云柏渊心情极好地叫来服务员，说在菜单里再加两道菜。 云糯一听菜名瞬间无语。 “我不吃鱼。” “上次的事是爸爸不对，既然说了要赔礼道歉，就不能只做做样子。” “您反射弧有点长。” 要有诚意，怎么一开始不加。 云柏渊噎住的空档，云糯问服务员：“你们这儿有大闸蟹吗？” 服务员摇头：“近期只有帝王蟹，还有青蟹。” 她直接一锤定音：“帝王蟹来两只，一只打包，一只吃。” “请问您需要多大的？” “最大多少斤？” “8斤左右。” 云糯说：“我要最小的。” 太大估计室友吃不完，会浪费。 云糯点菜，老父亲在一旁全程不作声，等服务员离开了包厢，他才警惕地问了句：“给同学带的？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云柏渊你够了。” “……” 话音落地，包厢门再次被人推开，云糯偏头望去，是周崇月。 云柏渊率先出声：“崇月来了，这边坐。” “三叔。” 周崇月朝两人微微颔首，进门后神色如常地落座，云柏渊将菜单递给他，问他还要不要加菜。 两男人寒暄之际，云糯才注意到周崇月今天也穿了件风衣，是偏于暖系的咖啡色，将他自身温柔儒雅的气质，衬托得愈发明显而有魅力。 与她身上这件浅色的差异很大，共处同一空间，使得两个不同年龄层的喜好差距一目了然。 对面女孩的目光过于炙热，周崇月说话间突然停下来，喝了口茶笑问：“糯糯，我脸上有东西？” 云糯回过神，脸颊一下子染上烫意。 “没，我听你们讲话太入神了。” 本以为自己不擅长说谎，其实偶尔灵机一动的狡辩，其顺口程度与惯犯不相上下。 男人闻言淡淡笑了下，没说什么，转头和身旁云柏渊继续刚才的话题。 很快服务员将菜上桌，那只四斤左右的清蒸帝王蟹摆在正中央，看得云糯目瞪口呆。 最小的四斤，居然有这么大！ 她暗自比划了一下，琢磨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宿舍的桌子能不能摆得下。 “糯糯。” “嗯？” 云柏渊示意：“不是你点的？快趁热吃。” “……” 她怀疑云柏渊是故意的。 之前猛阿姨做的帝王蟹，看着并不大，可能她潜意识中，就低估了四斤的分量。 这顿饭吃的有些累，虽然后厨已经事先将蟹壳分离，但想要把蟹肉从里面干干净净地弄出来，仍是很费劲。 正当她挽起袖子准备人蟹大战时，周崇月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过旁边的工具和一个空碟，帮她将死角处的蟹肉剔出来，包括蟹黄还有蟹膏，前后不过两分钟，做完一切把餐碟慢慢推到她面前。 看着眼前不劳而获的食物，云糯瞬间轻松，朝男人欢快道了声：“谢谢三叔。” 周崇月眼角挂着温和笑意，说不客气。 云柏渊见状，想到等会儿还有一只带走，便问闺女：“你同学有几个人？” 云糯沉浸在美食中，随口便道：“就一个，我室友。” 室友，看来是女孩子了。 云柏渊总算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放心地点点头。 饭到后旬，整个桌上基本只有云糯仍在跟那只帝王蟹战斗，她边吃边听云柏渊给周崇月介绍南熙不久前刚上市的新品，第三代密网支架。 她有些印象，上次去周崇月办公室，放在他桌子上的那份产品宣传册，好像写得就是这个名字。 密网支架被称为脑动脉瘤患者的福音，最早第一代的诞生地是在美国，国内的医疗研发相对落后几年，目前来看，在神经介入领域，南熙算得上是国产品牌的行业先驱。 云柏渊本身就是学医出身，加之专注医疗器械研发二十余年，很多临床手术遇到的棘手问题，他与周崇月这位专业人士沟通起来，不显丝毫阻碍。 /111/111053/28868459.html 第031章：南熙 这是云糯第一次见自己父亲谈及工作时候的样子，与平时，有着很大的差别。 可即便如此，她却没有忽略一点，每当云柏渊讲起南熙时，神情看不出半分波动，似乎在情感深处，仅仅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公司商标。 实则，鲜少有人知道，南熙两字还有另一层意义，那便是她母亲的名字。 她母亲叫南熙。 以自己爱妻命名公司，谁听了都会赞叹云董事长一定是极其深爱他的妻子，曾经云糯也这般认为。 但不知从何时起，她发现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云柏渊。 或许，是从来就没了解过。 回去是周崇月送的她，望着窗外徐徐倒退的高楼，回想刚才包厢里两人讨论的话题，云糯问：“南熙的支架好用吗？” 面对女孩关心中带着点质疑的提问，周崇月只能实事求是：“我没有用过，不好评判，但根据同行的反馈，似乎不错。” “比起同类型的进口支架呢？” 南熙目前的竞品，无疑就是市面上技术早已成熟的进口品牌。 简单两句，足以看出云糯作为云董事长的女儿，在集团业务方面并非一无所知。 “不能一概而论。”周崇月专注开着车，耐心给她阐述：“两者相比各有优劣，但国产，有进口永远无法做到的一面。” “什么？” “价格低，报销比例高，有益于民。” 男人嗓音舒慢低缓，从语气不难看出，他个人而言应该更偏向于国产。 云糯听完有些恍然。 她父亲一辈子都想把南熙打造成国产医疗的行业标杆，云糯想，云柏渊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但确实是一名称职的企业家。 四斤的帝王蟹，拿回宿舍差点让室友惊掉了下巴。 陈佳酿原本只是开个玩笑，而且就算真给她打包什么蟹，也不至于会这么大只。 经过深思熟虑，为了避免浪费，两人决定去隔壁寝室敲门，问问有没有同系的其他姐妹愿意过来，跟她俩分享这只‘庞然大物’。 当然，陈佳酿吃完不忘上网查了一下帝王蟹的价格，看完那金光闪闪的rmb数字，悠悠转头望向阳台外的云糯，头一回认真且严肃的分析，她可能真的跟一个富二代同住一间屋子生活了三年有余。 话说，南熙董事长貌似也姓云，难道真是糯米的爸爸？ 陈佳酿呆呆看着和她用同一款平价洗面奶的女孩，不禁有些怀疑人生。 “糯米。” “嗯？” “这只蟹多少钱？我微信转给你。” “不用转。” 云糯想了想，解释道：“今天餐厅周年庆，买一送一，我爸是那里的常客，优惠力度很大。” “哦。” 麻烦你撒谎的时候看着我眼睛。 陈佳酿吸了口气，不过，那只蟹吃起来是真的爽。 当天下午，周思慕风风火火地打来电话，说下周六晚上她爱豆要在奥体中心开演唱会。 周六晚上，云糯是有空的，之前承诺过慕慕要陪她一起去看。 “票买好了？” “正在跟黄牛谈价。” “对方喊的多少？” “普通的590，中间点的780，靠前几排是1500……” 云糯被绕的有点晕，一个偶像明星开演唱会，居然将门票价分成了足足四个等级，记得去年某巨星天王巡回演唱会到南市，当时最高也才一千出头。 “把我拉到你们群里。” 周思慕眨眨眼：“你来谈价？” “不行？” “不是，姐，那黄牛口才了得，以你的性子，不一定能成。” 脸皮不够厚，不够狡猾，不够死缠烂打，在对方手下走不过两招，这是周思慕的原话。 看来那丫头很有经验了。 云糯说：“我可以请外援，不试试怎么知道。” 挂了电话，周思慕很快就把她拉进一个临时群聊，云糯拿着手机走到陈佳酿面前，简单讲完自己的诉求，然后抛出诱惑满满的报酬。 “如果能谈成，中间的差价，我拿一半给你。” “交给我。” 陈佳酿此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砍价，这世上没有她砍不下来的价，如果有，那就是她没有使出浑身解数。 长达一个小时的拉锯战，等云糯洗完澡从厕所出来，站在阳台外，遥遥看到室友举着手机朝她挥了挥，意思是搞定。 她擦着头发进去，刚要问谈到多少，周思慕就发来微信。 【姐，你室友真是神人，她这不去做谈判专家简直可惜了。】 【她居然一口气砍下了四百，你知道我之前给的多少吗，1400，少一百人家都不干。】 【这次多亏了她，帮我转告一下，改天请她吃饭。】 云糯读完信息笑了笑，随手返回到和室友的聊天窗口，转账过去两百。 陈佳酿收到钱后满足地伸了伸懒腰，美滋滋道：“就喜欢你这种说一不二的性格，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记得找我。” “见者有份，你不给我打个折？” 早料到有这么一茬，陈佳酿点头：“行，这周末的实验课我任劳任怨，你尽管差遣。” “成交。” 周六下午，上完实验课，云糯早早地从学校出发，公交换乘地铁，折腾了将近一小时，才和周思慕在奥体中心汇合。 “姐，今晚演唱会的开场有惊喜。” “什么惊喜？” 周思慕卖着关子：“提前告诉你就不算惊喜了。” 她不说，云糯也没打算追问，两人在附近的快餐店吃饱喝足后，坐了半小时，周思慕收到官方动态，说演唱会那边已经开始入场。 “你没准备灯牌？” “没，那玩意儿太麻烦，等会儿领一个官方应援棒就行了。” 云糯诧异：“这不像你的作风。” 周思慕笑嘻嘻地挽住她的手：“我只能算半个粉丝，还没到要生要死的地步。” 两女孩跟随拥挤的人流朝入场口走，经过安检，查验门票和身份证，背包被挤得七歪八扭，今晚的粉丝群年龄大多偏小，大家掩饰不住内心的期盼与喜悦，耳边充斥着喧喧嚷嚷的议论声。 进入内场，找到相应的座位，这个票价是在第三排，算得上是足够靠前的位置。 云糯想不通，这家伙嘴上说只是半个粉丝，但买票付钱的时候毫不含糊，后面的座位打死不要，要买就买最前排。 /111/111053/28868460.html 第032章：偷吻 很快，热场表演开始，舞台的灯光打下之际，云糯总算明白周思慕之前种种迷惑行为的用意。 也就是她口中的惊喜。 开场街舞燃炸天，节奏感极强的音乐声中，周思慕望着台上那抹充斥张力的舞蹈身影，激动的原地跳起来：“姐，你看，是林清野！” “啊！好帅啊林清野！” “啊啊啊！好帅好帅……” 云糯：…… 难怪位置一定要靠前，不然真看不清主跳的脸。 她偏过头看着周思慕一张因兴奋而涨红的面颊，眼睛里溢满浓浓的星光，或许这便是在看到喜欢的人时出于本能的反应，就如她面对周崇月的时候。 情窦初开，发生在大多数女孩身上，原来都是同一个样子。 云糯呼出口气，将视线重新落回舞台，今晚陪慕慕疯一次吧，她开心就好。 欢乐总是短暂，毕竟是明星的演唱会，谁又会去格外关注一个热场的舞蹈。 后半场时间，身旁人与周围形成极致的反差，见到心心念念的爱豆，似乎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 演唱会长达三小时，台下粉丝跟着一起唱完最后的抒情主打歌，爱豆挥手正式和大家告别，馆内的灯光亮起，周思慕便迫不及待拉着云糯往场外撤离。 外面夜已深，大批粉丝涌出奥体中心，扎堆聚集在路口等人或打车，人群短时间内无法疏散，不过一会儿，就将原本流畅的主干道堵塞得水泄不通。 云糯拿出手机，打车软件上的排队人数明晃晃显示着199+，她转头一看周思慕，发现这家伙还握着手机跟人聊天。 “慕慕。” “嗯？” “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步行三公里去附近坐地铁，要么继续等着。” “我选第二个。” 云糯：…… 周思慕编辑完内容发送出去，随之抬起头看着人山人海的周围，给出一个提议：“这个时间点地铁同样人很多，要不再等等吧，林清野他们有车，可以顺道捎上我们。” “他们还需要多久？” “半小时。” 说话间手机振动两下，周思慕拿起看了眼，眉毛顿时拧成一团。 “糟了，刚才一时得意忘形，发朋友圈忘记屏蔽我妈。” “……” 话音一落，云糯的手机也响起来，来电显示跳动着‘小姨’。 她四处环视一圈，找了个相对较为安静的地方接听。 “糯糯，慕慕说今晚和你在一起？” “嗯，我们刚出来，现在准备回学校。” 南乔叮嘱：“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女孩子不要轻易上陌生人的车，我现在打电话给崇月，问他有没有空过来接一下你们。” 让周崇月来接？ 云糯正要开口拒绝，小姨就急匆匆挂了电话。 这么晚，三叔会不会已经歇下了。 现在九点半…… 不知道他晚上一般几点睡。 小姨速度够快，前后两分钟，周崇月的电话就打来。 夜幕深深，男人略显低沉的嗓音自听筒传入她耳里。 简单两句说完，云糯进入微信将定位地址发过去，并在末尾补充一句：【麻烦了三叔。】 周崇月说：【不用客气，别乱跑，我马上过来。】 云糯盯着手机笑了笑，她才没有客气，反而很多时候，她似乎比周思慕这个正牌侄女还事多。 坐不成林清野的车，周思慕整个人颓丧到了极点。云糯走过去安慰：“反正你们平时也在保持联系，以后有的是机会。” “可今晚是他生日，我想当面跟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林清野生日…… 听完缘由，云糯倒不知道该怎么劝解了。 其实她能理解，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而且如此重要的日子，‘生日快乐’四个字，隔着电话与当面说，完全是两种意义。 沉默片刻，云糯看着周思慕道：“你可以现在去馆内找林清野，三叔刚下手术，从医院驱车过来最快都要二十几分钟。” “可我进不去。” “你试试找一下你爸。” “找我爸有什么用？” 云糯提醒她：“姨父人脉广，或许他有办法，你就说有重要的东西落在了馆内，说不定可行。” 她这一席话，瞬间打通了周思慕的思路。 “去吧，早点回来。” 云糯边说边看了眼手机：“现在是九点五十，如果你能在十点半之前搞定，我或许能帮你周旋一点时间。” 周思慕感激涕零，听她说完即刻便拨通父亲的电话，然后马不停蹄地朝奥体中心折返回去。 方圆一公里交通拥堵，许多私家车被堵在主干道上，前后夹击，想挪动一下都难。 云糯提前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了周崇月，后者看过导航，最后选了个折中的方案，打算绕开主干道，把车停在距离奥体中心西门两百米的公交站附近，但需要女孩步行十分钟过去。 她当然没意见，总比像其他车那样进退维谷的强。 十分钟的路程说长不长，可因为对路线不熟，云糯硬生生走了十五分钟。 看到前方停在路边的黑色奔驰，认清车牌，她连忙加快了步子跑过去。 驾驶座车窗半降，可能是刚下手术有些疲倦，男人正静静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 云糯顿感懊悔。 早知道就让小姨不要打电话麻烦三叔，神外做一场手术，少说得五六个小时起步，他工作已经很累了。 夜风夹带着深秋的凉意阵阵拂过，云糯站在车门外，目光专注地落在男人脸上，舍不得叫醒。 反正慕慕还没到，疲劳驾驶不好，她觉得应该让他多睡会儿。 想到这里，云糯轻轻拉开后座车门，从里面拿出一条毯子，关上车门时小心翼翼，害怕把他吵醒。 她倾身过去，动作轻慢地将薄毯盖在周崇月身上，两人的距离也因此拉近。 云糯看着面前人沉静的睡颜，眼神微微凝住。 这样的夜晚，清凉月光融合着浓浓暮色，幽静绵长，似乎连风都变得温柔。 心里猛然生出一股大胆的念头，促使她想要得寸进尺，然后，呼吸不受控制地朝着男人慢慢靠近。 每靠近一分，她的心跳就加快一拍。 直到，在即将打破正常与暧昧的临界距离时，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面前是女孩一张未及恢复如初的小脸，周崇月静静凝视她片刻，低低唤了声‘糯糯’。 男人音色听不出异常，云糯整个人却已经僵住。 /111/111053/28878415.html 第033章：藏不住 男人无声的注视下，云糯内心千思百转，迅速调整好仪态，直起身指了指他身上的毯子：“我担心你着凉，所以就自作主张。” 周崇月没有放过女孩眼底那丝转瞬的慌乱。 她自认掩饰的很好，但实则在她这个年纪，有时候越是想要藏住的东西，就越能轻易被人发现。 周崇月无法肯定自己能从细枝末节推断出什么端倪，或许之前种种只是自己的错觉，毕竟眼前的女孩，比他足足小了十二岁，他很难相信，她对他的感情会超出长辈的界线。 “三叔，我去那边打个电话，催一下慕慕。” 云糯受不了这漫长的沉默，便主动找出话题，她说话时尽量不会避开男人的视线，她想用这样的方式，来彰显出自己的坦然。 “慕慕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周崇月问。 “她落下东西在馆内，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应该很快了。” 男人闻言点了点头，示意她上车再打，外面冷。 云糯迟疑两秒钟，用手拉开后座的车门，默默上去。 周崇月扫过后视镜里的女孩，想告诉她如果不习惯后面，可以照旧坐副驾驶，但斟酌一番，又作罢。 五分钟后，周思慕气喘吁吁地赶来。 加入第三者，车内空气一下子变得顺畅许多，云糯适时开口：“东西找到没？” 周思慕冲前排喊完人，然后转过头道：“刚好被工作人员捡到，有惊无险。” 两女孩相互配合着演戏，以周崇月的眼力哪能看不出，却也没戳破，只纵容着她们继续瞎扯，将后排车窗徐徐升起，启动了车子。 “姐，你猜我在后台看到了谁。” “谁？” 周思慕神秘兮兮道出了一个名字：“秦雪迎。” 云糯怔住。 双料影后，秦雪迎。 “没想到我爱豆面子这么大，连秦影后都过来给他捧场，当时我本想过去要张签名来着，可惜被工作人员给拦住了。” 想到刚才一幕，周思慕忍不住感叹：“她本人真的好年轻好漂亮，比荧屏上还要美，只是前段时间好像传绯闻了，据说已经和某集团老总隐婚。” “姐，你说秦影后隐婚的消息到底有几分真假，好歹是影坛女神级别的人物，能就这么轻易被猪给拱了？” 云糯喝着水差点一口喷出来。 “慕慕。” “嗯？” “我有点困，想睡会儿。” 哦。 周思慕眨了眨眼，突然感知到，她姐似乎不太开心。 夜已深，奔驰稳稳行驶在高架桥上，两女孩不说话，车内便一下子显得格外安静。 周崇月注视着前方路段，目光不经意扫过后视镜，女孩恬静的睡颜倒映其中，眉目舒展，呼吸平缓绵长，可能真是累了。 “慕慕，把毯子给糯糯盖上。” 周思慕正专心刷着微博，耳边蓦然传来男人的声音，后知后觉地转头一看，发现她姐睡得正酣。 “三叔，你知道南大宿舍是几点门禁吗？” 周崇月看了眼时间，缓声道：“我送你们去景安佳苑。” 景安佳苑是外婆居住的小区。 周思慕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十一点，车子抵达小区大门外。 云糯被身边人叫醒，她撑着困顿的眼睛下车，迷迷糊糊跟车里男人挥了挥手，连再见都忘记说。 然而刚走几步，夜风一吹，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姐，你干嘛？” 云糯顿在原地转身，看着奔驰徐徐没入昏暗的夜色，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这个时间点外婆和保姆已睡下，所幸云糯随身携带了钥匙。 两人轻手轻脚地换鞋、洗漱，磨磨蹭蹭地收拾完，客厅钟表刚好指向凌晨零点。 周思慕嗖地一下钻进了被窝，舒服地轻叹：“还是家里的床软和。” 云糯掀开被子上去，趁着暂时没有睡意，便询问她关于林清野的事。 “他们有一个街舞团队，偶尔会接一些商演，大多时候是出去参加比赛。” “没其他工作？” 其他…… 周思慕不解：“跳舞就是职业啊，还能有什么？” 云糯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你和林清野现在到哪一步了？” “比普通朋友好一点吧，反正我说过喜欢他，但他好像没放在心上，以为我在开玩笑。” 云糯没谈过恋爱，不好评判这事的结果会如何，只能叮嘱周思慕：“保护好自己，在没有完全了解一个异性前，不要冲动。” 冲动指的是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看云糯一脸严肃的样子，周思慕笑嘻嘻地凑过去，小声道：“姐，我寝室有个女生刚交男朋友，已经和那男的那个了，她说没意思，跟钻木取火似的，一点都不舒服。” “……” 云糯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慕慕，你才十八岁，等以后长大有的是机会，不用这么好奇。” “姐，难道你不好奇？” “不好奇。” 嚯。 周思慕一脸不信。 两女孩蒙着被子聊些有的没的，直到快凌晨一点，才双双打着哈欠，逐渐没了声。 接下来期中考试临近，本周开始，整个医学院陷入疯狂复习模式。 云糯和陈佳酿这几天一直兵分两路，一人负责打饭，另一人则提前去图书馆或者自习室占位置，不分昼夜，平均每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 别问大家为什么都这么拼，因为每学期一共八、九门学科，其中有五门的挂科率足足达到百分之四十。 百分之四十是何种概念，意味着除非你天生记忆力超群，如果还不通过后天努力，那么等待你的只有一个结局，挂科，补考，然后补考挂掉，再重修，重修完再不过，那就留级，情况严重的，甚至还会影响到大五毕业。 自习室里，陈佳酿抱着《外科学各论》哀嚎：“糯米，你说这外科和内科横跨了一年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云糯思路被打断，幽幽转过头去：“不然你想修什么，儿科？妇产科？还是神经病学？” “……”倒是没想过。 不过即便绕开旁系科目，以后执医考试同样也会囊括妇产、儿科等内容，想逃都逃不掉。 /111/111053/28878416.html 第034章：挑选礼物 当晚从自习室出来，因为手机没电，回寝室开机才看到周思慕一小时前给她的微信留言。 【姐，你说长辈过生日，一般送什么礼物的好？】 长辈…… 云糯问：【谁要过生日，姨父吗？】 这么晚还以为周思慕已经睡了，哪知消息刚发出去，那头就秒回。 【不是我爸，是三叔，往年都是我妈直接张罗，但今年我人在南市，不亲手挑选说不过去。】 周崇月的生日。 云糯瞬间来了精神，连忙打字问：【具体在几号？】 【本月中旬，容我看看。】 【哦，刚好下周六。】 距离现在仅剩一个星期。 云糯沉思片刻，回复道：【等我考完试，我们去商场逛逛。】 【ok~】 …… 睡前拿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云糯在里面输入：三十岁出头的男人，适合送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网友1：如果是情侣关系，就送手表或者钱包，皮带和剃须刀也可以。 起初云糯的确动过送钱包的念头，但一看是情侣关系才能送，只能心酸地pass掉。 网友2：最好是实用型，不要整那些虚的，比如买套高配版游戏机，我喜欢。 “……” 周崇月哪像会打游戏的人。 云糯呼出口气，继续往下翻。 有网友说可以送打火机，尤其是暗恋的对象，每次他一点烟，就能见物思人。 云糯看完憨憨直笑，暗恋，说的不就是她。 但打火机…… 她晕乎乎地想，所以周崇月到底抽不抽烟？ 转眼到了期中考试日。 两人一大早起床，边洗漱边抓紧时间背知识点，尽管热炒热卖的效果不大，可一想到昨晚隔壁寝室集体熬到凌晨两点，她俩就松懈不下来。 “陈家的上十八代祖宗，请你们保佑我这次超常发挥，最好考神附体，如果成绩能拿a+，今年过年我就去祖坟给你们烧别墅，烧美女，烧支票，烧……” “为什么不烧小鲜肉？” 额。 陈佳酿眨了眨眼，解释道：“过去的旧社会重男轻女，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是不能朝三暮四的。” 云糯反问：“你的祖奶奶们憋屈那么久，难道到了下面，还得遵守旧规？不见得吧。” “说的也是哦，那就再烧几个帅哥吧。” 好好的背书氛围，一下子成了讨论烧什么。不过临考在即，就当解解压了，过于紧张也并非好事。 一共三天，所有科目总算在周四下午两点全部考完。 眼见时间还早，云糯回宿舍收拾一番，问室友要不要跟她出去逛街。 “逛街？买什么？” “三叔过生日，我想去商场专柜看看。” 原本陈佳酿兴致不高，可一听是给周崇月挑选礼物，二话不说便从床上爬起来。 “去，必须去。” “……” 那暗含激情的眼神，让云糯顿时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多嘴。 “你悠着点，慕慕是个机灵鬼，很容易招来她怀疑。” 陈佳酿诧异：“周思慕不知道？你连我都说，居然不告诉你妹？” “慕慕拿我当姐姐，我却觊觎她婶婶的位置，这种可耻的事，我好意思说？” 陈佳酿一下子笑出声，点点头：“说的在理。” 一小时后，三人在市中心的环球广场汇合。 这里大小商铺和奢侈品店比比皆是，逛了半圈下来，周思慕仍是没有头绪。 “姐，你想好买什么了吗？” “没有。” 陈佳酿提醒两人：“送长辈的东西，不要太贵，重在心意。” “那我们应该来错了地方。” 周思慕呼出口气，环顾四周，朝那边指了指：“先过去休息一会儿吧，逛三小时了都。” 在长椅上坐了不到五分钟，三人被商场外传来的震天音乐声吸引了注意力。 “你们饿了没，要不然下去看看热闹，顺便吃点东西。”陈佳酿提议。 “我知道一家网红寿司店，据说他们家那什么阿拉斯加鳕鱼卷超级好吃。” 云糯诧异：“你不是对鳕鱼过敏？” “我可以闻闻味儿，然后看着你们吃。” “……” 三人说说笑笑乘电梯到了楼下，路过广场中心搭建的展台，才知道原来是某按摩椅厂家举办的分店开业活动。 陈佳酿边走边吐槽：“一千个人中送出三台，你们说这概率能中得了奖么，典型的欺骗消费者。” 话音刚落，抱着抽奖箱的旗袍小姐姐满面笑容地走过来，说只要扫一下他们门店的微信公众号，就能有一次抽奖机会。 大冷的天，就算不给厂家面子，但看在小姐姐如此敬业的份上，三个好心的女孩还是拿出手机，扫码关注。 周思慕和陈佳酿率先抽完，意料之中，啥也没有。 轮到云糯的时候，她随手从箱子里抓出一个塑料小球，没抱太大希望的递过去。 小姐姐正埋头刮奖，一行人转身准备离开，刚走几步，就被身后一道惊喜的声音喊住：“等等！” 塑料小球上，‘特等奖’三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特等奖，价值9999元的按摩椅一台。 陈佳酿：…… 周思慕：…… 云糯：？？？ 活动开始不到半小时，就有人抽中一台按摩椅，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皆以为是托儿，纷纷表现出一脸质疑。 此时中奖的云糯，被厂家经理邀请到他们的门店，登记信息存档，并留下按摩椅的配送地址。 外婆家已经有一台，而且房子不大，送过去也没地儿可放。 御府湾别墅倒是宽敞，但一想到云柏渊躺在按摩椅上享福的样子，她就觉得不太划算。 走完一切流程，直到三人安坐于寿司店一角，陈佳酿和周思慕尚还像在做梦般回不过神来。 “要不然等会儿去买彩票吧。”两人异口同声。 云糯捏着鳕鱼卷慢慢品尝，云淡风轻道：“你们没听过福不双降？” 一次性把运气用完，再来第二次，准会输的连老底都要赔掉。 从寿司店出来，又逛了两小时，周思慕最后挑花了眼，索性把心一横，打算买一瓶车载香薰。 “姐，这个味道不错，就它了？” 云糯接过来一闻，摇头：“太浓了，三叔应该不会喜欢。” 说罢，她将目光落向摆放在柜台角落处的那瓶，价格居中，香薰的尾调是小苍兰和雪松。 周思慕凑近闻了闻，眼睛瞬间发亮。 这味道，和三叔的气质好配。 /111/111053/28882785.html 第035章：试探？ 陈佳酿在旁边看得暗自发笑，所以短短两月有余的相处，糯米对周老师的了解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周思慕这位亲侄女。 果然，暗恋中的女孩总是心细如发，敏感而不自知。 最终云糯空手而归，周思慕在微信上安慰道：【没关系，你就算不带生日礼物过去，三叔也不会在意的。】 三叔当然不会在意，只是…… 云糯笑了笑，保持沉默。 她没有告诉周思慕，其实她已经想好要送什么了。 周六早上八点，周崇月今天轮休，刚吃完早餐，外面的门铃就响起。 开门后，身穿工作服的青年道明身份和来意：“周先生您好，我是奥汀按摩椅的上门安装人员……” 周崇月稍显疑惑，表示不知情，怀疑对方是不是送错了。 安装人员连忙拿出签收单，将上面的配送地址与签收人姓名再次确认了一遍。 “没错的先生，而且就算地址填错，不至于连人名也写错。” 签收单备注栏上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字，周崇月以为是圈内哪个朋友送的，打开微信准备发信息询问，目光不经意扫过昨晚某条聊天记录，微顿两秒，心里隐约有了答案。 此时云糯和室友从食堂出来，正结伴朝实验大楼而去，兜里的手机嗡嗡振动，她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是三叔。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假装没听见。 陈佳酿在一旁提醒：“不接？” “我怕被拒绝。” “拒绝什么？” 云糯缓了口气，坦白从宽：“我把那天中奖的按摩椅，送到了三叔家里。” “……” 陈佳酿点点头，满脸写着‘我一点都不惊讶’的表情，鼓励道：“你慢慢接吧，我去实验室等你，加油。” 加什么油，她压力好大。 云糯边走边打着腹稿，来到一处凉亭，见这里四下无人，她才按下接听键。 “三叔？” “糯糯。”男人语气有些无奈。 她战略性地笑了笑，故作自然地道：“忘记提前告诉你，是我的疏忽。那个按摩椅是我抽奖中的，不信你可以问慕慕，我这里还有中奖凭证。” “你每天手术，偶尔一站就是七八个小时，我想了想，觉得按摩椅对你的实用性更大，虽然是免费的，但礼轻情意重，望三叔不要嫌弃。” 这句说完，周崇月失笑：“糯糯，你的共情能力不错。” 在夸奖她？云糯扬了扬眉。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传来安装人员的声音，似乎在向周崇月借用卫生间。 对方说话的间隙，云糯就坐在凉亭下安安静静地等，等那边讲完，她轻轻呼出口气，正要继续解释，周崇月却先她一步开口：“谢谢，礼物我已经收下，糯糯有心了。” 他嗓音听上去既温和又舒适，隐约带着一股宽慰的力量，让云糯原本忐忑的心蓦然安定下来。 有心了…… 虽然可能只是一句出于礼节的客套话，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显得格外真诚。 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顺利，女孩一动不动坐在石凳上，盯着手机呆呆沉思片刻，见时间已不早，才起身离开凉亭，踏着轻快的步子朝实验楼走去。 当天下午，周思慕发来32号清吧的位置，并附带留言：【姐，梁叔他们今晚打算在这里给三叔过生日，你忙完记得过来哦。】 之前周崇月也在微信里告诉过她，云糯回复了一个‘好’字，便熄掉手机，走到衣柜前开始琢磨今晚穿什么。 这种时候，通常少不了陈军师的出谋划策。 “我建议你今晚可以多制造一些和周老师独处的机会，或许是个转折点。” “什么转折点？” 陈佳酿分析道：“今晚周老师过生日，少不了要喝几杯，这男人一旦沾酒，理智就会落下风。” “打住，*诱的事我做不出来。” “你这脑子里想什么呢。”陈佳酿哭笑不得地解释：“我的意思是，让你趁着他理智松懈之际，用点小心机试探一下。” 云糯摇了摇头：“不可能，我做不到。” 上次演唱会那晚，自己鬼迷心窍差点被抓包，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再让她来第二次，无疑就是作死。 看她一副发怂的样，陈佳酿呵呵干笑两下：“如果你觉得暗恋挺好玩，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那万一被看穿了怎么办，以后见面不得尴尬死。” “至少你知道了对方的态度。” “……” 好吧，这一句精准戳到云糯的痛处。 她一直迟疑不决，所顾及的，无非就是横在两人之间年龄和辈分的鸿沟，而且以周崇月的为人，在察觉到一个小辈对他动了心思后，从此一定会想方设法的避嫌，或者用自己的方式来打消她的念头。 当然，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除非他对她也蓄意已久。 但云糯觉得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别问为什么，因为她不瞎。 傍晚，所有人齐齐抵达32号清吧，店里客人不多，但氛围感十足，四人围在一起打完几圈牌，寿星才姗姗来迟。 服务员推来满车的洋酒，周崇月却只要了杯苏打水，解释说：“明天一早有手术，你们今晚尽兴，不用管我。” 手术前不饮酒，是周崇月从医多年的习惯。 陆征了解男人的脾气，知道多劝无益，索性一挥手让人把酒给撤了，在每人面前换成果啤或者饮料。 周思慕有些不乐意，委屈地询问：“我能喝点别的酒吗？” 梁竞择指了指对面，笑说：“你问问你三叔，看他同不同意。” “三叔很开明的好吧，而且我已经成年。” “我也想喝。”云糯适时出声。 陆征一听云糯要喝酒，顿时警铃大作。 想到初见面时女孩醉酒后憨软可爱，让人无可奈何的模样，为了避免旧景重演，他想说点什么，但一接触到对面男人的目光，又中途咽了回去。 “这样，我让酒保调几杯度数低的鸡尾酒过来，稍等。”陆征起身，今晚全心全意充当跑腿。 周崇月将苏打水放到桌上，视线落向一脸期盼的周思慕，温声道：“如果实在想喝，可以适量，但我建议不要贪杯，你妈嘱咐过我，让我看着点。” “糯糯。” “嗯？” 周崇月转头继续说：“据我上次观察，你的酒量最多半杯，今晚还想住酒店？” “……” /111/111053/28882786.html 第036章：纵容的过分 男人三言两语，将女孩想要喝酒的热情浇灭了一半，对此梁竞择笑着打趣：“你们三叔向来是老干部的做派，想要在他眼皮底下乱来，除非先把他灌醉。” “三叔酒量好吗？”云糯问。 周崇月淡笑：“没试过，可能不如你。” “别听他谦虚。”梁竞择毫不客气地揭他老底：“你们三叔十二岁那年，一个人偷藏在酒窖，把他父亲珍藏二十多年的一款红酒连夜喝光，论赤霞珠的后劲，就是成年人恐怕都得宿醉三天三夜，结果他什么事也没有。” 两女孩听得津津有味，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周思慕很会抓重点：“三叔没成年就敢喝酒！” 云糯则是好奇：“周爷爷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后者算是问到点子上，梁竞择下意识看了眼对面噙着淡笑的男人，见他对此事似乎不甚在意，便放心大胆地继续揭底。 “老爷子自然是很生气的，罚你们三叔在书房面壁思过一个星期，后面还抄了一百遍周家家规。” 面壁思过，罚抄家规。 云糯吁出口气，没想到周家的家教竟然这么严。 但一想到在他温煦有礼的外壳下，曾经也装着一个放肆叛逆的灵魂，她就觉得心痒。 可惜啊，要是自己能早几年出生就好了，她很想看看周崇月年少时期的样子。 陆征再回来时，身后跟了一名侍应生，推着两层蛋糕一路走来，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陆老板借用驻唱歌手的麦克风，宣布今晚朋友过生日，给所有客人全场免单。 底下众人欢呼鼓掌，原本幽静的清吧顿时陷入一片热闹。 流程很简单，周崇月吹完蜡烛，陆征就负责切蛋糕，甚至连生日歌都没来得及唱。 刚要下刀，云糯便疑惑地问：“三叔，你不许愿吗？” 陆征切蛋糕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今晚的寿星。 今年考虑到有两个小辈在场，所以才准备了蛋糕，按照往年的习惯，不过就是三人抽空在32号聚聚罢了。 三十多岁成年男性的世界里，生日许愿似乎距离他们很遥远。 女孩持续不解的注视下，周崇月略沉思几秒，看着她问：“你有什么愿望，我帮你许。” 云糯愣住，然后突然反应过来，惋惜道：“刚才给忘了，要在吹蜡烛之前许愿，才能梦想成真。” 周崇月笑了笑，伸手从旁边拿起打火机，将那支已经熄灭的33岁蜡烛重新点燃，插进蛋糕里。 这一操作，引得一旁梁竞择和陆征面面相觑，眼神里尽是费解和……不可思议。 老周这纵容的，有点过分了。 周思慕见状连忙带头起哄：“三叔，快许愿。还有这个寿星帽，要戴上。” 寿星帽递到云糯手中，她迟疑了一下，稍稍踮起脚，把帽子戴在了周崇月的头上。 从内心来讲可能不太情愿，但周崇月不想扫了女孩的兴，无法便只能默默接受。 新的一轮开始，这次连同清吧的客人跟着一起唱生日歌，歌声里周思慕率先开口：“三叔，你帮我许个愿望吧，我希望我二十岁之前能脱单。” 在场大龄单身狗：…… 周崇月默住须臾，接着微微偏过头，看向云糯。 她的愿望？ 云糯想了想，认真道：“我希望每次上完实验课后，当晚能睡个好觉，不要再做噩梦。” 做噩梦？ 大家有些惊讶，尤其是梁竞择，毕竟从学医路上走过来的都知道，克服不了解剖带来的心理障碍，以后想拿手术刀就难了。 周崇月闻言神情微动，但较之其他人的反应，他却显得平静很多。 男人落在女孩脸上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似乎并未觉得她有多异类，甚至在他的眼神中，云糯还能感知到一股热流与鼓励。 听女孩讲完，周崇月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生日愿望没有帮谁许的道理，云糯只是想让这个重要的日子，至少能多那么一丝氛围感，而不是走走过场和形式。 而事实上，今年的生日，的确是周崇月自成年以来，过得最有仪式感的一次。 蛋糕吃完，大家拿出礼物递给寿星，在场唯有云糯空手而来，不知情的众人，自然都以为女孩没有准备。 周思慕适时提议道：“姐，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唱一首歌送给三叔，当做生日礼物。” “糯糯会唱歌？”梁竞择问。 一提起这茬，周思慕的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我跟你们说啊，我姐不仅歌唱的好，还会弹钢琴，小时候是个妥妥的才女。” 云糯配合着反问：“什么叫小时候，我现在不是？” 周思慕哼哼两声：“你现在满脑子都是解剖解剖，跟才女哪里沾边了？” 旁边一直喝酒不语的陆征，听完这话忍不住插进一句：“你姐不仅满脑子解剖，还一言不合就喜欢把人裤腿给缝起来。” 什么？ 一双双疑惑的视线投向陆老板。 空气安静两秒，周崇月搁下水杯：“陆征，你喝多了。” 陆征：…… 云糯脑门挂着问号，可反观两男人的表情，好像不打算要继续说下去。 到底怎么了，不会是上次在32号喝醉，做了什么糗事吧。 来不及多想，周思慕用手轻轻推了她一下：“姐，台上换歌了。” 这家伙今晚不达目的不罢休。 名义上是为寿星而唱，其实就是周思慕自己想听。 云糯心里没谱，不知道该唱哪首，因为她最拿手的，其实是情歌。 在三叔的生日聚会上，唱情歌不太合适吧。 思绪游离间，不由想起临走前室友说的话，陈佳酿让她用点小心机试探一下周崇月。 真的要这样做吗，一首歌能试探出什么…… 可能看出她的纠结，周思慕在一旁提议道：“姐，最近有首经典老歌，在我的播放列表中循环大半个月了，给你看看，就是这首。” 云糯接过手机一看，是粤语版的《最爱》。 她下意识看向周崇月，征询着道：“三叔，那我去了？” 男人微微点头，从女孩的内心情感出发，他知道她是喜欢唱歌的，今晚的事不算强人所难。 云糯走上台，找驻唱团队要了一份《最爱》的曲谱，然后顶着几道熟悉的视线，径直来到吧台左侧那架空置的钢琴前。 /111/111053/28888963.html 第037章：无措 经典怀旧的旋律响起，周思慕一下子入迷，忍不住感叹：“这么多年，我姐的钢琴真是一点没退步。” 台上换主唱，前奏过后，女孩恬淡青涩的嗓音，陆续将全场客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钢琴前，女孩留给众人的仅有一个朦胧背影。 黑白键上，她手指如精灵跳跃，唱到副歌部分，歌词结合着意境，裹挟她这个年龄段对爱的理解与诠释，憧憬向往，喜欢到可以不顾一切。 但在副歌结尾，只需细细聆听，又能发现在某个音符之下，她的嗓音里，亦透着一股介于女孩与成熟女性之间的柔美和纯情。 夜晚深沉，清吧里灯光静静流淌。 周崇月双腿交叠坐于沙发一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温和清隽的眉骨下，那道不明情绪的目光，如同广阔无垠的海面，第一次，如此毫无束缚地沉浸在女孩的背影上。 她的人生才刚起步，平凡枯燥的学习生活，无论何时，都无法掩盖她耀眼的一面。 眼睛里有光的女孩，繁华与璀璨皆系于此，属于她的是未来万千世界，而不是停留在当下，一个在她看来，似乎完美到无可挑剔的念想。 周崇月深知，他并不完美，甚至有着很多藏于表象之下，那些不为人知的人性缺陷。 他不知该如何，以一种能顾全她感受的方式，让女孩在认清自己是否是一时兴起的内心时，选择知难而退。 周崇月这辈子，从没这么无措过。 钢琴键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云糯在满场掌声中起身，转过身来朝大家微微鞠了一躬，然后将曲谱归还给驻唱团队，并说了句‘谢谢’。 回到座位，周思慕连忙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姐，要不然你以后别做医生了，直接出道吧，我做导演，咱们俩横扫娱乐圈。” “你还是好好学习，以后和你爱豆称霸影视界吧。” “哎，别提了，我掐指一算，估计我爱豆快要凉凉了。” “怎么？” 周思慕拿出手机，点进去一条热搜，上面标题赫然写着，#某某偶像明星，疑似插足别人恋情# ？？ 两女孩低头讨论着娱乐圈八卦，陆征提前想好的赞美之词，这一时半刻，倒是无从开口。 他端起酒杯喝了两口，似想到什么，转头询问身侧男人：“老周，你和南熙董事长的私交好像不错？” 周崇月不置可否地淡笑了下，问他有什么事。 “我父亲最近正在关注一个医疗项目，有注资的意愿，这个医疗项目的东家，就是南熙。” 陆征口中的医疗项目，他大致能猜到，应该指的是南熙进军神经领域的产品研发。 周崇月略作思索，道出一个事实：“南熙不缺钱，你们想搭上这艘船，恐怕不容易。” 陆征闻言笑了笑：“从根源上讲，国内技术毕竟落后十几年，想要更新迭代追上市场的步伐，预备的资金当然是越充足越好，未雨绸缪是商人的天性。” “那你可能不了解云董。”周崇月端起水杯喝了口。 听他一说，陆征难免来了兴致：“这话怎么讲？” “他与你口中所说的商人不同。” “有何不同？” “以后等你接触几次，就知道了。” 见男人打着哑谜，陆征也没再多问，鲜少有人能从周崇月嘴里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南熙董事长，看来有机会真的要见一见。 时间已不早，第二天还有手术，周崇月提出要先走，起身时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梁竞择，示意他等会儿帮忙将周思慕顺路送回学校。 梁竞择甩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偏头一看，见两女孩正挨着脑袋刷短视频，对外界毫无所知。 云糯埋头看得入神，听到有人喊了声‘糯糯’，她怔怔抬起头，发现周崇月正看着她。 “三叔？” 男人问她要不要继续玩一会儿，云糯一听，便知道他是要走了。 “我先去趟洗手间，回来跟你一起走。” 周崇月点点头，女孩熄掉手机起身离开后，他复又坐下耐心等。 洗手间在清吧的后门，云糯上完厕所从里面出来，路过靠近二楼旋梯口的回廊时，不经意被墙上一幅毛笔字吸引了目光。 “这是你三叔的墨宝。”陆征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云糯见到来人微微诧异，顿了顿，然后转过头去继续欣赏：“三叔的书法和他本人好像……” “截然不同是吧。” 陆征缓缓一笑，迈着步子走近女孩，问她：“今晚玩得开心吗？” “还行。” “你三叔没让你喝酒，心里不痛快？” 云糯摇头：“没有不痛快，我本身的酒量就不好，喝多了害人害己。” “这句说的有理。”陆征煞有其事地点头。 见对方一副深有体会的样子，她不由想到吃蛋糕前这人模棱两可的那句话。 “上次我在清吧喝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尴尬的事？”云糯问。 陆征笑了笑：“没有，你很乖，只搁那儿跟我酒保背书，其他什么都没干。” 那就好。 云糯放下心来。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陆叔再见。”女孩说罢转身出了长廊。 陆叔？ 陆征细细品味着这个称呼，有些失笑。 因为老周一人的辈分，而成功带动他和梁竞择晋升成叔叔，真是无奈，但似乎……又没办法。 回去的路上，周崇月问及她解剖课当晚做噩梦是怎么回事。 云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只能自顾自地道：“我室友猜测，是因为我太善良。” 男人轻笑了一下，随之从手机电话簿里翻出一个号码发到她微信。 “如果这种情况得不到缓解，我建议抽空去咨询一下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云糯心里一个咯噔，呐呐地问：“三叔你也觉得我是心理因素？” “不确定。”周崇月在红灯路口前踩下刹车，看着女孩宽慰道：“这只是一种解决途径，我们可以先试试，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云糯点点头没说话，沉默一阵，小声低喃了句：“可能是跟我妈妈有关。” 男人的目光看过来。 /111/111053/28888964.html 第038章：合适与喜欢 “当年我妈送去医院的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目睹了整个抢救过程，自那以后，整整三年，我几乎每晚都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她是第一次跟人讲起小时候的事，关于这个秘密，连作为父亲的云柏渊都蒙在鼓里。 云糯说：“我一直以为是我太想念妈妈，所以才会梦境不断，后来我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开始学琴，学习唱歌，增加户外活动，尽量将自己填充的很满，这样晚上就没有精力去胡思乱想。 事实证明，这个办法很有效，可仅仅只持续到念大学，大二上完第一堂解剖课后，梦境又开始出现。” “你父亲知情吗？”周崇月问。 云糯摇头：“那时我爸忙着公司上市，平时疏于管我，偶尔十天半个月见不着人影，就连每次学校的家长会，都是让保姆或者司机代劳。” 女孩说完，车内一度陷入安静。 见男人不作声，她下意识偏过头去，问：“三叔，你觉得我会不会因为父爱缺失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 “比如？” “比如，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云糯不知哪里来的胆子，一鼓作气将话题给引了出来。 自然，周崇月同样也没想到，一直在他面前小心翼翼掩藏着的女孩，今晚会有准备坦诚布公的趋势。 他默了默，顺着她的期望反问：“糯糯，你会吗？” “我不会。” 云糯回答的斩钉截铁。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喜欢谁，那一定跟父爱缺失没有半点关系，我拎得清什么是亲情，什么是爱情。” “糯糯。”周崇月视线专注于前方路段，眼角泛着微微的柔光，他嗓音低缓，语气层次递进，似在跟女孩讲道理。 “这世界上的喜欢，没有该不该，你是独立的个体，拥有喜欢任何人的权利，但唯独有一点，你太小了。” “我不小，我已经二十了，下个月满二十一！” 周崇月淡淡一笑，继续说：“我指的是你的心界。” 云糯不解，心界在医学上代表着心脏的界限，至于在现实中是什么意思，她不太明白。 “心界小，意味着你看待事物习惯凭借初始感觉，靠着本能一边尝试一边摸索，中途偶有碰壁，还会被掉落的碎石划伤流血。 那时你才发现，这样的过程并不愉快，甚至与你期待的样子大相径庭。” 云糯微微拧了拧眉，难为情道：“三叔，你能不能讲点我听得懂的。” “……”周崇月失笑：“更直白的说法，就是合适比喜欢重要。” “试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合适。”女孩小声嘀咕。 “你说什么？” “没什么。” 云糯觉得心情格外沉闷，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目光落向窗外，发现是去外婆家的路。 “三叔，送我回御府湾吧。” “好。”周崇月看了眼导航，在前面路口将车子掉头。 抵达别墅，刚好十点。 下车前，云糯慢悠悠回头，看着男人道：“我爸好像在家。”暗示的语气很明显。 周崇月没有要下来的意思，说今天太晚，就不去打扰云柏渊休息。 女孩点头，补一句让他路上开车慢点，才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这次，难得在奔驰离开前，她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别墅。 周崇月坐在车里，远远地目送女孩进去，回想刚才一路的谈话，他知道，或许有些事哪怕自己再努力，也无法做到两全。 合适与喜欢，到底孰轻孰重。 即便他活了三十多年，有时候，都尚不如一个年轻女孩想的纯粹，看得通透。 进门换鞋，云柏渊正在客厅打电话，保姆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碗冒热气的汤搁在餐桌上，一见云糯，连忙笑道：“糯糯回来了。” 打电话的人闻声转头，朝玄关口望来，云糯装作没看见，轻轻应了一声，路过看到那碗黑漆漆的东西，随口问：“孟姨，这是什么？” 保姆笑了笑：“是给董事长熬的汤。” 汤？ 好奇怪，云柏渊什么时候有大晚上喝汤的习惯。 空气中隐隐散发着一股中药味，有点像……云糯一时想不起来，反正，是一种不怎么常见的药材。 “糯糯饿不饿，要不要我去给你煮点夜宵？”保姆问。 今晚只顾着甜品，没吃什么正经的主食，但云糯不想麻烦孟姨重新开火，便指着桌上那碗汤：“我喝这个就行。” 接完电话过来的云柏渊，一听闺女想喝自己的汤，即刻出声制止：“让你孟姨弄点别的，你不能喝这个。” “为什么不能？” “别问为什么，我说不能就不能！”云柏渊脸色发臭。 小气。 云糯懒得跟他争，转头对孟姨道：“有饺子吗，我好久没吃了。” “有有有，是你最爱的香菜牛肉馅，要几个？” “五个就行，别太多。” 保姆说了句‘好’，然后有意无意看了眼云柏渊，便默默进了厨房。 上楼换衣服的功夫，室友发来微信，问她这边结束没有。 【已经回家了，要我跟你说说今晚的进展？】 陈佳酿：【毕竟是我给支的招，我得负责到底，只是关心，绝没有八卦的意思。】 【你强调这么一句，像不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吧。 陈佳酿：【我确实很好奇，你今晚做了什么，然后周老师又是什么反应。】 云糯闷闷地打字：【没捅破窗户纸，我就只打了个比喻试探了一下，结果他却油盐不进。】 【什么意思？】 【跟我讲道理，影射我和他不合适。】 【……】 陈佳酿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问了句：【那你打算放弃吗？】 【当然不。】 ？？ 云糯说：【不合适不代表着不喜欢，万一他口是心非。】 【你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错了，我是撞南墙都不一定回头。】 【……】 陈佳酿说不过她，但隐隐之中，觉得周崇月对糯米就算没有男女之情，应该也是特别的。 不然，一个隔了好几层关系的长辈，真的没必要事事迁就，甚至有时候比对亲侄女周思慕还要好，这点就很说不通。 wap. /111/111053/28896126.html 第039章：云柏渊给她上了一课 十来分钟后，孟姨上楼敲门，喊她下去吃饺子。 云糯熄掉手机过去开门，问道：“我爸已经歇下了？” 孟姨笑了笑：“没有，还在楼下。” 她泄气。 微信里告诉室友等会儿再聊，然后跟在保姆身后，慢吞吞下了楼。 云柏渊坐在客厅看财经晚报，平时父女俩同住一个屋檐，能碰到一起的机会却很少，即使像今晚这样都在家，两人也不怎么说话。 不过三个饺子下肚后，云糯却听客厅方向传来一句：“你三叔过生日，你送的什么礼物？” 她夹饺子的动作一顿，微微诧异。 “抽奖中的按摩椅？” “……” 云糯彻底不淡定了，转头就问：“您怎么知道，三叔告诉您的？” 报纸翻了一面，云柏渊继续边看边道：“我本来打算送按摩椅，结果被你捷足先登。” 嚯。 云糯一下子乐了。 她三两口吃完最后一个饺子，踱着步子到客厅，在云柏渊对面的沙发坐下，故作惋惜道：“真不巧，因为我，云董事长连礼物都没送出去。” “谁说我没送出去。” ？？ 云柏渊气定神闲地说：“我那个带头部按摩，可以智能操控，你的那个，没有。” 云糯：…… “所以你三叔照样收下了。” “……” 她笑不出来。 凭什么。 见闺女小脸拉跨，云柏渊给出一个结论：“送礼是一门学问，如果不巧跟人撞礼，并不意味着前者居上，在这种时候，同样的礼物，反而能彰显出哪一方更有诚意。” “您厉害行了吧，用钱砸的当然好。” 云柏渊闻言，好整以暇地问：“你的按摩椅，原价多少？” 云糯不情不愿地道出一个数字。 “那你再猜猜我送的那台价格。” “你的带头部按摩，还智能操控，起码翻倍以上。” 云柏渊摇头，说出同样的数字。 “我不信！” “有发票，可以给你看。” “……” 云糯简直受到了暴击，不想再听他继续说下去，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起身，气哄哄的上了楼。 保姆见状忍不住道：“董事长，糯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就让让她吧。” 云柏渊拿鼻腔哼了一声：“我是在教她立身处世的道理，把中奖的东西拿去送礼，亏她想的出来。 她没有经历过人情世故，不知道人心复杂，也就只有她三叔，全然把她当成小孩子看。”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商人做派。”云糯的声音从二楼冒出来。 云柏渊扭头一看，没等他开口，女孩就只甩给他一个转身的背影。 “……” 回到房间，云糯把自己摔在床上，对云柏渊又气又恼的同时，心里止不住犯嘀咕。 中奖的东西真不能送长辈吗，关键是，和云柏渊的一对比，她贪图免费的那个按摩椅，很明显质量不咋地，完全的智商税产品。 三叔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她傻的可爱。 真的是，烦得要死…… 云糯胡乱揉了一通头发，爬起来洗澡，进浴室前给周崇月留言，问他按摩椅有没有试过，好不好用。 十几分钟后，再出来，微信悄无声息，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 三叔可能睡了。 她呼出口气，仰躺在软绵绵的床上，极其后悔今晚回来这一趟，简直给自己找不痛快。 第二天一早，小姨打来电话，让糯糯有空监督一下外婆吃药的情况，因为根据时间来推算，药差不多快完了。 这么一说倒让她反应过来，记得上次去景安佳苑，似乎吃饭期间无意听保姆提过一句，但被外婆拿眼神制止，云糯当时分神在手机上，以为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便没有过多留意。 外婆时常不愿意麻烦年轻人，总觉得自己的事不是大问题，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云糯想了想，当即决定吃完早饭就过去看看。 八点半左右，云柏渊收拾好正要出门，云糯就提出要搭乘顺风车的诉求。 司机李叔笑呵呵地拉开后座车门，一转头，却发现女孩径直坐进了副驾驶。 他回头看了眼董事长，后者示意不用管她，由着她去。 这父女俩真是……哎，李叔轻轻叹出口气，启动了车子。 一路无话，半小时的车程，宾利添越在景安佳苑小区外停下，保安亭里的大爷伸出头来朝这边观望，见是云糯下车，才一下子收起了好奇心。 这里可不是什么富人区，难得出现一辆百万级别的豪车，平时云柏渊鲜少过来，所以这辆车在保安大爷眼里，便显得陌生而新鲜。 云糯临走之前，看了看玻璃窗半降的后座，虽然心里有气，但还是打了声招呼：“我走了，爸。” 云柏渊点头：“代我向外婆问好。” 哦，你自己没长嘴？ 云糯看着车里人，不动声色腹诽了八百遍。 宾利徐徐远去，顶着大爷的注目礼，她目不斜视地走进小区，七绕八绕，绕了大圈才沿着另一条路折返回外婆所住的单元楼。 用钥匙开门，发现外婆和保姆不在家，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在附近的公园遛弯。 云糯去看了一下，小姨预估的不错，外婆的药确实所剩无几。 她悄悄给保姆去了电话，那头说外婆这会儿正坐在湖边，看一群老太太跳舞。 “湖边？会不会冷？” “不会，今天没什么风，太阳照在身上挺暖和。” 云糯放下心来，让保姆把电话交给外婆。 …… 吃过午饭，云糯没做逗留便回了学校。 今晚系上有例会，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辅导员少不了要给集体来一次大洗礼。 去教室的路上，手机微微振动，是周崇月回复了昨晚那条信息，还有她上午咨询帮外婆拿药的事。 【抱歉，一直在忙。】 云糯问：【昨晚你回家后，又去了医院？】 【嗯。】 这种情况一般是临时有急诊。 昨晚回去十一点，做完急诊，今天一大早紧接着又是另一台手术，连续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人的精力在高度集中下，往往会比寻常的熬夜更为伤神。 云糯缓了口气，埋头打字：【没关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三叔你先休息，晚点再说。】 wap. /111/111053/28896127.html 第040章：他给的动力 发完这句她熄掉手机，转头对室友道：“我打算抽时间去看心理医生，但一个人去，会不会显得很凄凉？” “想让我陪着你就直说。”陈佳酿将吸管插入奶茶，递过去：“赶紧喝吧，事实证明你三叔还是比奶茶重要。” “奶茶喝了就没了，三叔可是一大活人。” 瞧她那副没出息的样，陈佳酿不得不提醒：“作为局外人，我劝你不要陷的太深。” 云糯嚼芋圆的动作一顿，拧了拧眉：“这是满糖的？好甜！” “你以前不是喜欢满糖？” “最近七分甜就够了。” 陈佳酿：“真是个善变的女人，我说，刚才的忠告你听进去没？” “听进去了，放心，要死要活不是我的性格。” 这句倒是实话。 以陈佳酿对云糯的了解，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 当晚例会，辅导员随即抽取了两位同学的成绩单用作公开分析，好巧不巧，其中一个就是云糯。 因为是匿名，所以知情者除了辅导员，就只有陈佳酿和云糯本人。 学术英语98分，全年级最高，分数一念出来，整个教室齐呼‘这简直不是人’，室友凑近给出一个结论：“果然，爱情的力量是伟大的。” 云糯小声反驳：“跟爱情有毛线关系，是我自己足够努力。” “那你解释解释，为什么上次没考过九十？” “……” 真跟周崇月有关吗，好扯淡，她历来不信这个。 除了学术英语，云糯的另外两门学科，同时位列全年级第一，剩余学科虽然不是最高，但也各排在前十。 辅导员拎出来挨个分析完，在结尾的时候夸奖了句：“这位同学与上学年相比进步很大，希望再接再厉，大家都要争取向她看齐。” 众人一听纷纷猜测这位进步神速的匿名同学是谁，直到事后登录教务系统，一看挂在年级第一那个明晃晃的名字，集体一脸哔了汪。 上学期第五，这学期第一，用‘进步’两词来形容，会不会太侮辱人家。 云糯表示不侮辱，万年老五当了三年，终于在即将毕业的前一年勇登第一，感动到连她自己都快落泪，只期望这不是短暂的昙花一现才好。 周末挂了周崇月的号，去给外婆拿药。 有过之前的经验，这次云糯捱到中午十一点半，等候诊区的病人基本都走光了，她才慢悠悠踱步到导诊台登记。 护士觉得有些奇怪，从没见过如此不紧不慢的病人，在系统里排完号，信息显示患者是位六十八岁的老太太，便左右看了一眼：“怎么没见到病人？” 云糯解释：“我来帮家里人拿药，上次已经做过检查。” 对方了然，这种情况发生在门诊的不在少数。 默住两秒，护士连忙催促：“快进去吧，周医生半小时后还有一个联合会诊，时间比较赶。” ？？ 云糯诧异：“他中午不吃饭？” 护士：“估计来不及了。” “……” 她呼出口气，快步朝诊室走去。 刚到门口，发现里面坐着一位病人，云糯适时止步又停在了原地。 女孩身影晃过的瞬间，周崇月抬头向门口看了眼，开完检查单递给病人后，随即唤了声：“糯糯进来。” 门外的人伸出颗脑袋，待病人起身准备离开，她才神情自若地往里走。 “外婆近期的状态如何？”周崇月接过女孩手里的诊疗卡，示意她坐。 “视力模糊和睡眠质量有明显改善，头晕的频率相比以前要少了很多，饮食清淡规律，因为一直在吃降压药，所以血压控制的挺稳。” 周崇月听女孩条理清晰地细细道来，缓缓笑了下，接着又问：“吃药期间，有没有出现除头晕眼花以外的其他症状？” 云糯摇头：“外婆说她现在感觉很好，身体没任何毛病，要不是我坚持，这次连药都想停了。” “心态好不失为治愈的关键，你们作为家属倒不用过分紧张。” 周崇月边开药边叮嘱：“但仍旧要预防一点，脑血栓的复发率较高，不仅受原始病灶的影响颇深，和外界环境同样密不可分，保持乐观心态的同时，也不能对细微之处有所忽略。” “比如？” “比如继发性的手脚无力，肢体有局部麻木现象，有时候仅仅持续几分钟，甚至十来秒，由于症状轻微，往往不易察觉。” 云糯听完了然：“好，我等会儿在电话里让外婆以后多留意一下。” 她看看手机已过去七分钟，便提议道：“三叔，护士说你还有个联合会诊，要不然你先去吃饭吧，如果有什么其他要交代的，可以直接发我微信，这样比较节省时间。” 见女孩比他还着急的样子，周崇月轻笑：“联合会诊取消了，病人转去了首都医院。” “转院？为什么？” 男人反问：“你想知道？” 额。 “算了，我不听，那是病人的隐私。” 说罢她眼珠微转，像是临时起意：“既然会诊取消，时间应该就没那么赶了，要不然我请你吃饭？” 在男人开口前，她立马解释道：“上次住酒店，房费加押金合计一千二，我怎么能平白无故用你的钱。” 女孩言辞恳切，让周崇月一时不好拒绝。 他笑问：“一千二，你打算请我吃什么？” “你能吃辣吗？” “勉强能吃一点。” 那就不能了。 云糯知道，从周崇月口中说出的勉强，代表着可能是真的不行。 女孩认真琢磨之际，周崇月已经脱下白大褂，拿起搭在旁边的大衣穿上，示意她边走边想。 正在此时，男人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云糯轻轻扫过一眼，看到来电显示，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接完电话后，周崇月抱歉地看向她：“糯糯，吃饭只能等下次了。” 她装作满不在乎地点点头：“没关系，病人要紧，改天再请你。” “现在回学校？” “嗯，我跟你一起下楼。” 电梯里，看着徐徐下行的楼层，云糯轻声道了句：“兜兜转转，这顿午饭，你还是吃不上。”继而转头问他：“三叔，这样会不会得胃病？” 周崇月神情柔和：“只是偶尔，不碍事。” 听完这句，她心里沉甸甸的。 wap. /111/111053/28903789.html 第041章：看心理医生 电梯门打开，分别之际，云糯长话短说：“跨年夜我过生日，你能不能送我一幅字？” “可以，你想要什么？” 女孩试探道：“如果是《兰亭集序》的话，字会不会太多了？” 几百来字，倒算不上多。 周崇月纵容道：“就当练练书法也无妨。” 这么说是答应了。 云糯掩藏住心底的雀跃，不再耽误他时间：“那三叔你去忙吧，做完手术记得吃饭。” 男人点头，看着她离开。 云糯吃完饭回到宿舍，将上次周崇月发给她的心理咨询所的地址点开，发现距离南大这边还挺远。 她略作收拾，一转头看到室友已经在往腿上套第二层保暖裤。 “……” 云糯傻眼：“不至于吧，又不是去南极。” “城东那边室外温度只有零下，相信我姐妹，能穿多少穿多少。” 是么？ 云糯狐疑地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城东今天雨夹雪，气温零下两度，还真没骗她。 犹豫一番，她重新拉开柜子，选来选去，从里面找出一件套头毛衣加在了羽绒服下面。 浑身温暖倍增，但行动迟缓，整个人裹得跟粽子没什么差别。 看着臃肿的自己，再想到中午在医院见到周崇月时，男人薄薄的毛衫外面，只穿了一件藏青色大衣。 云糯顿时感叹，看来身体好不好，真的和年龄无关。 半小时的车程，抵达城东郊区的一家花店门外。 可能考虑到病人的隐私性，咨询室开在二楼，门牌朝向偏于巷子南面，正好背对着街道，不知情者乍然一看，极容易让人误以为是洗浴中心之类的会所。 从内心来讲，若不是周崇月的推荐，她是一百个怀疑这地方的正规性，一踏进那扇门，总有种失足少女误入红尘的既视感。 陈佳酿不动声色地环视着四周，同样心生警惕：“糯米，你仔细看看地址，会不会走错了。” “没错，就是这儿，你自己看，音楼咨询室。” 抬头一看，陈佳酿眼角抽搐。 为什么要把工作室logo挂在屋顶，要不是今天戴了隐形眼镜，就算把天花板瞪出个窟窿，都未必能看得清。 “请问你们二位是？” 进门三分钟，前台小姐姐总算注意到了两人。 “你好，我找韩医生。” “有预约吗？” 云糯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么不靠谱的装修下，竟然有着如此严谨的咨询流程。 “没有，我是朋友介绍过来的。” 话落，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冲水声，紧接着一扇与墙壁融为一体的白色木门被人打开。 戴黑色框架眼镜的男人走出来，整理了下衣服，然后看向两女孩，直接就问：“你们好，我是韩俊，请问两位谁是云糯小朋友？” 云糯默默举手。 对方迟疑：“旁边这位是……” “我同学。” “大人没陪着一起来？” “……”云糯缓了口气：“韩医生，我今年二十了。” 韩俊怔了怔，才反应过来。 “抱歉，闹了个乌龙。”他摸摸鼻子笑了笑，把锅甩给周崇月：“只说是亲戚家的一个小辈，我下意识以为你只有十几岁。” 不可否认，从外形来看，十几岁与二十岁其实相差不大，云糯接过前台倒来的水，说了声‘谢谢’，好奇地问：“韩医生和我三叔是朋友？” “高中校友，我比他小一届。” 校友…… 云糯点点头，又看了眼头顶的工作室logo：“音楼咨询室，这个名字很好听。” “谢谢，音楼是我另一个合伙人的名字。” 韩俊也不见外，跟两人解释道：“她半年前去了国外进修，所以咨询室暂时是由我一人打理。” 陈佳酿大胆猜测：“是女朋友？” 男人斯文地一笑：“不是。” 话已至此，涉及人家的隐私，陈佳酿不好多问。 寒暄完，接下来是漫长的咨询过程，初次见面，与心理医生之间的情感沟通，其实并没云糯想象中的那么难。 对方似有一种魔力，仅仅简单几句对白，就能让她释放压力，全身心地放松下来。 在云糯讲到晚上做噩梦的时候，韩俊笑着问她：“你自己有没有想过，可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她把之前跟周崇月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了对方听。 韩俊作为一个聆听者，全程只在默默地引导和感同身受，除此之外，并没有发表自己作为心理医生的任何看法。 “我还有救吗？”云糯说完试探着问道。 这句成功把韩俊给逗笑了。 “你问我有没有救，仅凭这一句话，就证明你的心理很健康。” 女孩看着他，不说话。 韩俊接着道：“如果给你一次机会，可以见到你妈妈，你愿不愿意尝试？” “你说的是进行催眠，在梦里？” “对。” 云糯沉思一阵，认真道：“我想见的是以前那个健康的妈妈，你能帮我做到吗？” “只要你想，任何事情都能实现。”韩俊笑了笑，提出最后一个问题：“除了自己母亲，你希望还能在梦里看到谁？” “我三叔。” “为什么？” “因为他是这个秘密的唯一知情者。” 停顿两秒，云糯担心对方误会，连忙解释道：“其实之所以选择告诉他，是恰好在某天的某个契机，气氛到了，就自然而然说了出来。” “我懂。” 韩俊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口，似想到什么，随口问她：“如果不喜欢喝茶，要不要让前台换一杯别的。” 云糯本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临时改成：“有雪碧吗？” “想喝冷饮？”韩俊不得不提醒：“今天只有零下两度。” 女孩讪讪笑了一下：“我出门穿太多，有些热。” “觉得热？那我们换个地方继续聊？” “换哪儿？” “我这间办公室可以直通天台。” “……” 云糯一下子打消了要喝雪碧的念头。 果然有句话说得好，但凡正常一点的人，都做不了心理医生。 整整两小时后，从咨询室出来，外面寒风吹得两人瑟瑟发抖，陈佳酿当时等在外面，并不知道里面的治疗情况，便好奇地问了句：“韩医生给你催眠了？” “没有。” “那你觉得他够不够专业？下次还来吗？” 云糯看她一眼：“说实话，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 但仔细一想，既然是三叔介绍的，这么怀疑人家会不会不太好。 wap. /111/111053/28903790.html 第042章：没人要的小可怜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秉着非必要不外出的惰性，连续三个周末，云糯和陈佳酿几乎快要扎根在寝室的被窝里。 这天正看着书，云柏渊打来电话，问她今晚有没有时间回家吃顿饭。 云糯感到稀奇，本以为是家里要来什么客人，谁知下秒，电话那头却道了句：“趁着今天在家，爸爸想提前给你过生日。” ？？ 她很快捕捉到这句话的重点，什么叫趁着今天在家：“您过两天又要出差？” 一个‘又’字，落进云柏渊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色已黑，而且外面实在太冷，云糯一番天人交战后，终究还是不肯挪窝。 挂电话前，云柏渊说会在出差前把礼物放在外婆那儿，银行卡给她打了十万块钱，让她在生日那天，请身边朋友好好聚一聚。 十万…… 云糯一听这个数字，顿感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反正就觉得，云柏渊今天有点奇怪。 心里的疑虑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一条微博热搜从天而降，几近炸开了娱乐新闻的半边天。 #秦影后吊威亚出事，疑伤势严重# 云糯盯着那条热搜一动不动，久久回不过神来。 旁边陈佳酿握着手机满脸狐疑：“这消息真的假的，我记得下午那会儿只说是轻伤，怎么几小时的功夫，就变成伤势严重？” 云糯闻言眸子微动，偏过头去问室友：“下午就有新闻？” “对啊，但没什么热度，毕竟明星拍戏受点伤很正常，主要都是粉丝在下面心疼和安慰。” “下午几点？” “嗯……容我想想。”陈佳酿眯眼细思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猛拍桌子：“对了，那会儿你正跟你爸打电话，你可以看看通话记录。” 室友最后一句提醒，无疑浇灭了云糯心里仅存的一点侥幸和念想。 总算知道刚刚那通电话哪里不对劲了。 给她十万，是不是代表着云柏渊接下来又要把她扔在南市，不闻不问好几个月。 她的生日不在，那春节呢，过年是不是也不会回来。 云糯眼眶有些发红，不知是被这鬼天气给冻得，还是觉得那十万块钱太过冰冷和廉价。 “糯米，你怎么了？” 陈佳酿语气带着些不可思议：“我记得你不是秦雪迎的粉丝吧，她受伤，你好像很难过？” “我的确难过。” “什么？” 云糯悠悠转头，笑得毛骨悚然：“因为你丫的不陪我过生日。” 额。 陈佳酿心虚道：“我家里真有事，骗你是小狗。”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事。” “这个……不能告诉你。” “……” 云糯深吸一口气，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爬床：“我就是一没人要的可怜虫。” “啊呀我错了。”陈佳酿连忙黏过去，用手抱住小可怜的大腿，唉声叹气：“好吧我坦白从宽，是家里逼我回去相亲。” ？？ 云糯一怔，扒开室友的手臂转过头去，眼睛里泛着狐疑：“真的？” “嗯。”陈佳酿无力地点头：“我一直不敢说，是怕你笑话我。” “我脑子没病，干嘛笑你。” 云糯觉得稀奇：“不是，这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老家还流行包办婚姻？” “男方也是学医的，我们从小认识，两家人算是知根知底，双方父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就打算借这次元旦放假，安排我俩见一面。” 室友话音刚落，云糯就噗呲笑出来。 “对不起，我脑子有病。” 她强忍着笑意反问：“那你们两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 陈佳酿耸耸肩：“彼此无意呗，太熟了根本下不去手，我和男方已经商量好，这次回去先应付了事，走一步看一步。” 原来是达成了共识。 主意倒是不错，可细细一想，确是有点可惜。 青梅竹马，都是医学生，有共同话题，关键是双方父母乐见其成，简直是天赐良缘。 见她异想天开的样子，陈佳酿毫不客气地嘲笑道：“你醒醒吧，我不可能栽熟人手里，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出息？” “……”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云糯争辩：“在这之前，我跟三叔压根不熟。” “不熟？这话只有鬼信。” 真不熟。 她还想辩解，想了想又算了。 仅有的两次记忆，大概就是五年前落水，还有三年前周崇月来参加她的升学宴。 可仅有的两次见面，基本都是简单的交谈和打招呼，两人说过的话加在一起，尚不超过十句。 尤其五年前那次落水，虽然惊心动魄，但云糯对当时的情景是真的印象全无，甚至在事情发生后，她连当面说一声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时隔这么久，估计三叔本人对当年的事，也差不多快忘了吧。 时间转瞬即逝，在一片严冬酷寒中，南大终于迎来了十二月最后一天的放假日。 云糯常常庆幸，自己的生日好巧不巧与跨年重合，这样可以毫无顾虑地敞开嗨皮，不会担心第二天起不来床影响上课。 最重要的一点，今年生日，她会比往年多收到一份礼物，尽管这份礼物是她提前预定好的。 周思慕下课较早，半小时前就在微信里催她。 等云糯收拾完东西踏出校门，远远就瞧见站在路边跺着脚的浅黄色背影。 “你怎么不进来等？” 周思慕朝大门看了眼：“没帅哥，进去没意思。” “想看帅哥？不是有你的林清野？” 这句话就是良药，周思慕瞬间摆正了脸色：“你说得对，我是心有所属的人，不能再到处拈花惹草。” 云糯笑了笑，揽过她肩膀往网约车停车的地方走，并随口问了句：“你跟林清野进展到哪一步了，既然确定了关系，就不打算带他出来露露脸？” “露面自然是少不了的，只是嘛……” 周思慕故意拖长尾音，谨慎看了周围一眼，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今晚带他过来不合时宜，改天我和他做东，请你吃饭，还有佳酿姐。” 她口中的不合时宜，云糯心如明镜，无非就是担心被周崇月撞个正着。 “听你的意思，是想先瞒着家里？” “必须瞒着。” 周思慕一副苦大仇深：“我妈那人，可能不太喜欢林清野这类型，她知道的话，一定会反对。” “你就这么确定？” “不信？那走着瞧吧，等我妈发现林清野存在的那天，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111/111053/28921861.html 第043章：未婚妻 一路寒风刺骨，两人冷得牙齿打颤，才一进门，就蹬掉鞋子换好棉拖，迫不及待奔去了外婆的火炉前。 “快烤烤，都冻着了吧。” 外婆看着两孙女围在一起，脸上堆满慈爱的笑意，转头对保姆道：“锅里的水开了叫我一声。” “您亲手做？” 老人点头。 云糯闻言抬起脑袋，好奇地问：“外婆您亲手做什么？” “给我家糯糯煮长寿面。” 周思慕立刻噘嘴，委屈道：“我至少有五年没吃到您做的长寿面了。” 云糯拍她一下：“你好意思，谁让你过生日的时候不坐飞机过来。” “我以前还小好吧，是我妈太懒，不想带我过来。” “你这话敢不敢当着小姨的面说。” “有什么不敢，天高皇帝远，她能把我怎么着。” “那我现在就给小姨打视频电话。” 周思慕一下子急了，连忙伸手去抢手机，两孩子在客厅打成一片，老人家看得直笑。 “好了，我说句公道话。”外婆适时出声，将两人打断。 周思慕一脸嘚瑟地望过来，期待外婆能帮她评评理，谁知老人家的公道话却是：“谁也别说谁，你们娘俩都懒。” “外婆！”周思慕快哭了。 云糯已经笑得前俯后仰，等乐够了，才脑袋一歪靠在外婆的肩上，软软地问：“吃完长寿面，还有没有蛋糕？” “有，是你喜欢的那家店。”外婆握住她冰凉的小手，让她再凑近多暖暖，片刻厨房传来保姆的声音，外婆挽着袖子起身，准备去给她做面。 云糯每年的生日，都过得无比温馨。 虽然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但只要有外婆在的一天，这个家就不会失去味道。 吃完面，周思慕小心翼翼地从保鲜柜里拿出蛋糕，插好蜡烛，笑嘻嘻说了句：“姐，生日快乐。” 外婆也迎着烛光，对她送上了二十一岁的生日寄语。 “谢谢外婆，谢谢慕慕。” 云糯轻轻闭眼，在周思慕蹩脚的生日歌中，她静静许下了人生第一个，不仅仅是关乎自己的愿望。 在外婆家待到八点，周思慕早已无聊到极致，暗自朝她使了好几次眼色。 “姐，再晚就不好打车了。” 外婆耳朵灵敏，看着两人问：“还要出去？” “去唱歌。” 周思慕抢先道：“我姐过生日，请了几个关系较好的朋友，人家等在ktv，不好一直晾着。” 外婆担忧道：“这么晚了，两个女孩子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会不会不安全。” “放心吧外婆，有三叔和他几个朋友在，没人敢欺负我们。” 周崇月是长辈，且又稳妥，自然是信得过的，外婆一听倒宽心了许多。 去清吧的路上，看着街道边不少超市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周思慕忍不住轻叹：“什么时候我们一家三口，才能陪外婆在南市一起过年啊。” 云糯看她一脸惆怅，心里也难免好奇，问出了一个她一直想问，但小姨却总是避开的问题。 “你爷爷为什么，会定下除夕之夜一定要让所有人在老宅守岁的规矩？” 提起这个，周思慕无奈地耸耸肩：“谁知道。” ？？ “具体原因我不太清楚，反正不是什么能令人信服的理由，或者换而言之，只要是我爷爷的命令，哪怕再不情愿，全家上下都只有两个字，服从。” “……” 云糯无言。 可能她对周家那样的大家族还是不够了解，远远无法想象，一家之主的威严，会是多么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对了，姐，今年你打算初几来我家拜年？”周思慕问。 云糯想了想：“看外婆怎么安排吧，不出意外应该还是和往年一样，初四左右。” 周思慕点点头：“你今年过来，如果时间凑巧的话，可能会赶上老宅的第二次家宴。” “第二次？” “对，第一次是在大年三十，我们家和大伯家，还有三叔，要去老宅陪爷爷吃团圆饭，但今年比较特殊。” 说到这里，周思慕顿了顿：“听我妈说，三叔的未婚妻即将回国，女方这次回来，出于礼节，肯定是要去老宅看望爷爷的。” 未婚妻？ 云糯怔住半晌，茫然问：“你不是说三叔没女朋友？” “我也是前几天才知道，听我妈的意思，应该是爷爷单方面的安排，具体三叔是什么态度，就不太清楚。” 见身旁人迟迟回不过神来，周思慕轻叹道：“别说你，就是我都很意外，突然多出个婶婶，好奇怪。” “不过以三叔的性格，多半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但周家上下，没一个人能抗衡得了爷爷，在我仅有的记忆中，三叔也只忤逆过爷爷一次。” 周思慕卖着关子。 云糯缓缓偏过头来，示意对方赶紧说，实在没心情搁这儿猜来猜去。 见她一脸生无可恋，周思慕清咳一声：“姐，我怎么感觉你听到我三叔的事后，就跟失了恋似的。” 没人在得知自己喜欢的人原来有未婚妻的时候，还能保持淡定和笑脸。 云糯轻声问：“哪一次？” “什么？” “三叔忤逆过你爷爷哪一次。” 哦。 周思慕说：“三叔当年执意从医，不肯接手家业，把爷爷气到心肌梗塞。” “心梗发作，会很危险。” “对啊，全家人当时都吓坏了，幸好有三叔在，抢救及时。” “……” 虽然是一个很严肃的话题，但云糯不得不承认，周思慕讲的这个故事，成功纾解了她悲观的情绪。 窗外夜景徐徐掠过，没给她足够的时间多问，轿车就已经停在了32号清吧的门外。 今晚云糯过生日，三位叔叔也算费了心，特意在清吧内装点了许多彩带和气球，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哪位客人布置的求婚现场。 推门进去那刻，看到坐在角落里男人熟悉的身影，她下意识驻足，顿在了原地。 “怎么了？姐。” 云糯突然道：“慕慕，我想喝酒。” 周思慕‘啊’了一声，然后点点头：“可以呀，过生日就得开开心心，今晚我陪你不醉不归。” “酒壮怂人胆。” “嗯，当时我跟林清野告白就——” 周思慕一下子刹住，不是，壮什么胆？ /111/111053/28921862.html 第044章：喜欢年龄大的 不理会身旁人满脸迷惑，云糯自顾自地往里走，迎着几道视线，神情自若地来到了角落第二个位置，这里紧挨周崇月，而且空间有限，只能坐她一人。 “小寿星来了，想不想听歌？我让人去点。”陆征见女孩沉默不语地入座，以为她看到清吧内的装饰，面子薄有些不好意思，便率先开口调剂下气氛。 “谢谢陆叔，随意就好。”她终于笑了一下。 陆征起身离开后，周崇月将一杯浅黄色液体搁在了她面前，顺着那只修长分明的手往上，云糯眼睛微亮的问：“这是什么酒？” “你喝一口试试。” 男人神色柔和，知道今晚拦不住她，索性主动把酒送到她面前。 在身边人暗含纵容的注视下，云糯带着探寻宝藏的心理，端起剔透的玻璃杯送到嘴边，浅浅喝了小口。 带着绵密气泡的柠檬果汁，融入海盐的味道，撞击于舌尖后，留下的却是一股独属龙舌兰馥郁的芬芳。 “这个味道好特别。” 云糯看着杯中的液体，眸子一动不动，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女孩的喜欢溢于言表，梁竞择见状一笑，适时出声道：“为了调制出这种酒，你三叔可颇费了些功夫。” 嗯？ 云糯心里一动，顺势看向身边人。 周崇月并未过多解释，只语气温和地说了句：“酒精度很低，你今晚可以多喝几杯。” “喝醉了怎么回去？” “我会安排好。” 女孩刨根问底：“找代驾吗？” 周崇月顿住几秒，目光扫过面前矮桌上还没动过的酒瓶，轻笑：“如果你不愿意让代驾开车，那我今晚，就继续喝苏打水。” 虽然心有愧疚，但一想到刚进门那刻自己做出的决定，云糯便只能强装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份破例与照顾。 周崇月一席话，难免再次让梁竞择感到意外，比起上次为了满足女孩许愿而重新点燃蜡烛，这次…… 梁竞择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轻叹着用手摸了摸后颈，会不会是他想多了。 陆征回来时身后跟着周思慕，后者满眼兴奋地凑到云糯耳边说：“姐，隔壁有个台球室，要不要过去玩玩。” “有帅哥？” 额。 周思慕看了眼在座几个大人，用只能两人听得见的声音道：“没我家林清野帅。” 云糯：“我看你喜欢人家，八成就动机不纯。” “难道你以后找男朋友，不看颜值？”周思慕反问。 这话无言以对。 她余光不着痕迹的轻移，瞟向身旁正喝着苏打水的男人，暗暗问自己，到底喜欢他的脸，还是他的内在？ 答案很明显，肯定是两则都有。 云糯默默收回视线，转头看着周思慕，说出自己的观点：“一见钟情可能始于颜值，但日久生情，绝对不仅仅是看中对方的皮囊。” “那你日久生情谁？”周思慕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开口就套她话。 一杯酒下肚，思维尚还能跟上。 云糯借着酒意，将期许的未来一半描述的具体细致：“年龄大，温柔体贴，和我有共同话题，能给我安全感。” “年龄大的男人，就注定和你缺乏共同语言。” “为什么？” “因为两个不同年代的人，无论思想观念，还是个人喜好，都相差很远。” “不能以偏概全，总有例外。” 周思慕见云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情急之下，抬了抬下巴看向周崇月：“不说别的，就以三叔为例，你觉得你和他能有什么共同话题？” “可以聊的有很多，比如探讨临床学术。” “……” 好吧，这个例子举得不太对。 周思慕直接略过同为医生的梁竞择，随即又一指：“那陆叔叔呢，你怎么说？” “没话说。” “……” 周思慕败下阵来，绞尽脑汁想着，周围还有没有其他认识的大龄异性，想了一圈无果，貌似除了面前这三位和家中长辈，身边几乎都是同龄男生。 算了，今晚她姐过生日，自己就别钻牛角尖了。 话题终止，云糯不知觉间已经两杯酒下喉，周崇月并未夸张，这酒的度数真是低到世间罕有，她觉得以目前的状态，至少还能再喝十杯。 玩到十一点，陆征被一通紧急电话叫回了家，云糯见状适时道：“要不我们也散了吧，改天再聚，回去太晚外婆会担心。” 周思慕想到明天有其他的活动安排，连忙跟着点头：“我赞成。” 在场只有周崇月没喝酒，开车送人自然是由他来。 男人拿着车钥匙起身，偏头叮嘱身后两女孩：“我车停的远，你们先在里面坐一会儿。” 周崇月离开不久，周思慕捂着肚子一脸难受：“不行，我要去一趟厕所，你们在车里等我，我速战速决。” “……” 今晚吃了什么？云糯一脸不解。 大家送她的礼物，暂时堆在周崇月的副驾驶。 拉开后座车门时，云糯的动作微微一顿，感受着车内阵阵暖意，她鬼使神差道了句：“三叔，我今晚喝了酒，可能会晕车。” 周崇月闻言看向她，思索间旁边的手机响。 电话里传来梁竞择无可奈何的嗓音：“慕慕把东西落进了马桶，今晚死活要弄出来，她让你们开车先走，我晚点找司机把她送回去。” “什么东西，很重要？” “一条手链而已，你侄女那脾气……犟的跟头牛似的。” 周崇月对此不置一词，简单说完两句，挂了电话。 他开门下车，绕到副驾驶外，将礼物盒悉数拿到后排放好，示意云糯：“晕车坐副驾驶会好点。” 女孩点点头，不露声色地转移了战场。 她边系安全带边问：“慕慕发生了什么事？” “手链掉进了马桶，正在打捞。” “……” 云糯傻住。 车子启动时，她拿出手机在微信里询问：【手链多少钱，很贵？】 周思慕：【呜呜，我要死了，那是林清野送的。】 难怪。 云糯吁出口气：【那祝你成功。】 【……】 熄掉手机的空档，她不经意转眸，发现车窗外已覆上了一层白白的雾气。 云糯心念微动，伸出手指靠近玻璃，在上面画了一个弯弯的月亮。 /111/111053/28928953.html 第045章：只能是你三叔 自入严冬以来，南市的晚上就鲜少能见到月亮。 女孩歪头欣赏着自己的作品，直到白雾受车内暖气的影响，液化成水珠滚落下来，她才慢慢收回视线，摆正了脑袋。 周崇月不动声色间将此一幕收尽眼底，车内被安静填满，两人似乎都没有想要打破沉默的意思。 直到二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景安佳苑小区的大门外，云糯手指摸着安全带，嘴里哝哝道：“三叔，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 “什么？”他温和地看向她。 女孩转过脸，盯着他，神色有几分郑重：“对你来说，我和慕慕有什么不同吗？” “你所说的不同，具体指哪方面？”周崇月问。 “在你心里的存在意义。” 其实上次已经暗示的很明显，她和他不合适，这是他当时的说辞。 但今晚在得知他有未婚妻的时候，云糯突然间便想通了，她必须要撞一撞南墙，试试这堵墙到底有多硬，是否毫无半点击破的可能。 夜晚的雾气逐渐笼罩，白雾遮住挡风玻璃前的视野，也让这仅有的小片空间，变得愈发狭窄封闭。 云糯屏息敛声，静候一个回答。 车厢内，漫长的沉默后，周崇月慢慢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前方模糊的路灯廓影，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青色的脉络微微突起，良久才道：“抱歉糯糯，以我目前的身份，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 “什么身份？”云糯执拗地抬起头，看着他。 “……除了是你三叔，不能再是别的了。” 周崇月最后这句话，泾渭分明，一字一字地敲进她耳朵里，宛如打下一座不容逾越的界碑。 云糯听完微微晃神，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显得异常平静。 虽然很难过，但结果早在意料之中，得到他这样的回答，她一点也不意外。 这世间最不值得同情的，就是心存侥幸之人。 云糯从前一直觉得，那些三番两次被拒绝，却仍还要向她表白的男生实在太幼稚了，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 一颗二十一岁的心，在三十三岁的男人面前，不是幼稚是什么。 云糯揉了一下眼睛，又把手放下，指甲抠着手机壳背面的银色粉末，笑一下问道：“三叔，我的生日礼物呢？” 她能感觉到周崇月在看着她，以他的性格，在说出刚才那些话之前，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想尽量将伤害值降到最低。 尽管效果甚微，但出于那可笑的自尊心，云糯还是主动转移了话题。 沉默间，周崇月侧身从后座拿出一幅长长的卷筒递给她，温声道：“糯糯，生日快乐。” 女孩伸手接过，掌心接触到卷筒微微泛凉的外壁，笑了笑：“谢谢三叔。” 她指了指远处大门：“那我进去了。” 男人点头。 云糯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去，她走的很快，几乎一路小跑，头也不回，甚至连其他人的礼物都被她遗忘在了suv后座。 夜幕深沉，雾气笼罩着黑色奔驰清冷孤寂，周崇月静静坐在车里，目光停留在女孩背影消失的小区门口，久久无法收回。 刚才云糯问她，她与周思慕在他心里的意义有何不同。 同样是小辈，到底有何不同，其实他该很清楚。 周崇月的思绪回到五年前的那个盛夏。 一个还未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缓过神来的孩子，在生命危急关头，嘴里喊出的是爸爸，而不是妈妈。 那声爸爸，脆弱又无助，钻入周崇月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戳中了一般，泛着隐隐的艰涩与钝痛。 人有时候会很奇怪，往往某个瞬间的触动，哪怕仅是一面之缘，也足以让他记忆深刻。 所以几年后再相遇，周崇月总会下意识地去关注当年那个落水的女孩，想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是不是仍像小时候那般，缺乏安全感，且深深依赖着自己父亲。 然而出乎意料，事实与他所想的，似乎背道而驰。 第一次带外婆来看病的那天，他在楼梯口听到女孩与自己父亲的电话，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父女俩的隔阂与鸿沟。 那刻，周崇月的呼吸，似乎短暂地静默了下来。 也是生平第一次，在自己毫无察觉下，自私地将内心那份疼惜，无形中强加在了女孩身上。以至于在她情窦渐开之际，他才后知后觉，终究以一种温和却又残忍的方式，将她拒之门外。 女孩临走前的故作平静，无疑加深了周崇月内心的那份自责与愧疚。 他知道今晚过后，自己再以怎样的心态和借口待她如初，似乎都显得虚伪而有失体统。 周崇月收回目光，伸手从储物格里，拿出久未动过的烟和打火机。 尘封半年，烟盒外早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车窗半降，他抽出一支含在嘴里，拢着火点燃，深吸一口缓缓吐出。 肺部沉闷，那股清晰的烟雾呛感，一阵阵刺激着他的神经。 有人曾问他抽不抽烟，他当时的回答是，已经戒了。 戒烟容易。 但想戒一辈子，难。 …… 云糯回去后，外婆和保姆已经睡下。 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然后拿着衣服去浴室洗澡。 此刻她很怀念御府湾别墅里的大浴缸，通常在自己不开心的时候，或许能任性地将整颗脑袋埋入水中，安安静静地享受窒息带来的情绪宣泄和爆发。 可今晚不能，环境不允许，哪怕只是红着眼睛哭一会儿，也不敢太大声惊动本就浅眠的外婆。 她不想让外婆担心。 一个女孩子大半夜从酒吧回来哭得伤心，绝不会让人联想到好的方面。 客厅的摆钟走完一圈又一圈，直到指针指向凌晨十二点，浴室的门才被云糯打开。 她眼眶微微泛红，身上带着沐浴后湿润的水汽，蹬掉拖鞋掀被子上床，按掉床头的壁灯。 黑暗中，云糯睁着毫无睡意的眼睛，似乎有点不甘心，好好的一个跨年夜，就这么黯然神伤的度过。 犹豫片刻，她重新按开壁灯，从床上坐起来。 光着脚走到软塌前，弯腰拿起那个印有水墨瓷纹的卷筒，从里面倒出一幅字。 是周崇月写给她的《兰亭集序》。 /111/111053/28929021.html 第046章：洒脱 八尺宣纸，苍劲有力的笔锋跃然其上，和挂在清吧长廊里的那幅如出一辙，他的毛笔字，与他本人的气质截然不同。 云糯目光专注，一个字一个字的默念，似乎在努力地寻找有无错别字。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 周崇月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出错，他就是一尊无懈可击的神像，让人仰视膜拜的同时，又渴望能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慰藉与甜果。 夜晚寂静，时不时响起纸张翻动的声音。 快到结束时，云糯不经意在最后一页的下面，发现了一张多余的白纸。 仔细一看，倒也不是纯白，在底部位置，似乎留有周崇月给她的一行寄语。 他说：这幅字你已看到了全貌，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以后有无限的可能，在另一张白纸上，你或许能遇到比《兰亭集序》更完美更让你喜欢的书法作品。 云糯细细读完，好不容易平复的内心，再次泛起了波澜。 所以，他就笃定，她对他只是一时兴起？ 呵，真是个自负的大人。 不管事实如何，从小接受的三观教育，让她不可能在知道对方有未婚妻的情况下，还要去蓄意接近人家。 今晚的行为已然出格，她不会允许自己继续糊涂下去。 至少在这之前，云糯知道，她该重新审视自己对周崇月的这份感情了。 至于以后，如果他真的结了婚，就当曾经的自己年少无知，也算彻底断了那份念想，不再害人害己。 云糯收起宣纸重新装回卷筒里，剩余的那张白纸，却不知该怎样安置。 扔了，显得不尊重人，不扔，又觉得很别扭。 算了，看在字写得挺好的份上，继续留着吧。 周思慕大半夜回来已是凌晨三点，她怕吵醒云糯，便抱着自己的睡衣去了另一个房间躺下。 手链没找到，让她心情有些沮丧。 那可是林清野送她的第一件礼物，想想自己真是粗心大意，明天见面，要是对方发现她腕间的手链不见，该怎样跟他解释。 心里想着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直到第二天醒来，等周思慕揉着眼睛拉开卧室的门，闻到厨房传来的阵阵香味时，一看时间，居然已经快十一点。 客厅里，外婆正跟人打电话，周思慕一听便知道是谁，连忙蹑手蹑脚地溜进隔壁卧室。 云糯正看着书，听到身后门响，她微微转头。 周思慕一脸惊魂未定：“死了死了，我妈一定会向外婆打探我昨晚干嘛去了。” “昨晚外婆并不知道你没跟我一起回来。” 对啊，周思慕一拍脑袋，典型的自己吓自己。 云糯说：“你也不必这么小心翼翼，谈个恋爱跟做贼似的，不觉得累？” “不累，很好玩，很刺激。” “……” 虽然只相差两岁，但云糯第一次感受到，她和周思慕其实有代沟。 吃过午饭，周思慕进浴室洗了个澡，然后在吹风机呜呜的声音中，朝坐在客厅沙发上的云糯勾了勾手指。 “干什么。”她慢吞吞走过来。 浴室的门合上，周思慕小声道：“姐，等会儿你跟外婆说你学校有事，咱们早点撤，今晚我和林清野请客吃饭。” “今天是元旦，我学校能有什么事？” 说的对哦。 周思慕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合适的理由，小脸拉跨着：“实在不行，就改到明天好了。” 可是明天，林清野好像有其他安排。 看她满腹纠结，云糯想了个折中的办法：“随便找个他有空的周末也行，不一定要这么赶。” “你不是很急？” “我急什么，又不是我男朋友。” 周思慕清咳一声：“姐，咱可说好了，只要我和林清野请你吃完这顿饭，你就得站在我们的阵营了。” “什么意思。” “以后我妈要是反对，你必须无条件支持我。” 原来在这儿等着。 云糯给出前提：“那你们就争点气，别让你妈看扁。” “怎样才算争气？” “让林清野拿出点诚意。”她顿了顿，认真道：“比如，先把他那头扎眼的头发染回来。” “……” 周思慕一下子默住。 特殊时期，为了避免自己胡思乱想，接下来两天，云糯便一直闷在房间里看书。 大量的知识点能够让她大脑快速运作，没精力放空，自然就不会去回忆某人某事的点点滴滴。 陈佳酿曾说云糯没心没肺，遇到任何不开心的事，仿佛只需睡一觉，第二天就能满血复活，失忆能力强悍到无人可及。 但事实却是，在这满血复活的背后，那些令人伤心难过的事，只不过是被她暂时装进了暗格里，它们并未消失，而是在等一个契机，等格子塞满，再也装不下的那天，云糯没办法，又会一件一件地把它们全部拿出来，找一个无人的地方，进行自我消化。 她不确定这次还能不能像以前那样洒脱，可就晚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迹象表明，她的失忆症仍旧有效。 收假的前一天中午，陈佳酿神清气爽地返校，拿出手机正准备给云糯发消息，眨眼功夫，自己竟被拉进了一个三人群里。 周思慕：【佳酿姐，晚上有空吗，请你吃饭。】 陈佳酿云里雾里。 【这么突然，是有什么喜事？】 此时，云糯悠悠冒出来：【脱单了，今晚屠狗。】 【……】 吃饭的地方在一家烤肉店，今晚来的人很多，不仅是云糯两人，林清野团队那边的，一眼望去起码得有七八个。 看着包厢里五颜六色的脑袋，陈佳酿觉得有些辣眼睛，偏过头小声对云糯道：“有没有一种掉进妖精洞的错觉。” 她点点头：“岂止，刚刚他们一进门，我仿佛都闻到了空气中染发剂的味道。” 云糯深吸了口气，发微信给周思慕。 收到信息的人立马走过来。 “姐，怎么了？” 云糯问的委婉：“染发是他们的团队文化？” “哦，前几天有个商演，主办方为了博眼球，硬性要求所有舞者戴假发，他们觉得太low，索性就通通染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赤、橙、黄、绿、青、蓝、紫…… 怎么不把自个直接挂天上。 wap. /111/111053/28935925.html 第047章：烈酒 林清野顶着一头紫粉色，仍旧肆意轻狂，拎着啤酒罐来到云糯这桌，慵懒的眼角微挑，问她俩：“能喝吗？” 周思慕适时道：“我姐沾酒必醉，她喝饮料，佳酿姐的酒量应该还行吧？”她目光投向对面的陈佳酿。 后者耸耸肩：“酒量一般，最多五箱。” 林清野闻言笑了一下，自然听出对方语气中暗含的挑衅。 他招手示意服务员上酒，然后在周思慕满是问号的眼神中，一男一女，开始剑拔弩张地拼起酒来。 第一回合，两人平分秋色，谁也不输谁，整箱啤酒分分钟去了一半。 陈佳酿喝完最后一口，将空酒罐用力砸在桌子上：“糯米，你说两句。” 轮到她了。 “林清野。”云糯身体往后一仰，双手环胸靠在椅子上，一副大爷似的样子，看向今晚的男主角。 “对于你，我只有两个要求。一、不能欺负慕慕。二、要让慕慕开心。” 林清野歪了歪头，看着身旁周思慕，煞有其事地问：“小鬼，我欺负过你吗？告诉你姐。” “没有。” “开心么？” “开心。” 云糯：…… 第二回合，陈佳酿干完三罐，实在憋不住了，跑去厕所放水。再回来，发现林清野已经没了影。 “怎么，认怂了？” 周思慕解释：“他们俱乐部有人闹事，惊动了警察，林清野刚才赶过去。” 陈佳酿‘哦’了一声，略显失望地坐下：“可惜，我还想着再让你姐说几句。” 室友的酒量云糯最清楚不过，今晚只是想借喝酒的机会，给周思慕撑撑腰，顺便试探一下林清野到底靠不靠谱，这是临出发前，云糯特意找陈佳酿商量过的。 “那结果怎样？”周思慕满怀期待地问。 云糯说：“在你心里，愿意给林清野打多少分？” “当然是一百分。” “……” 她和室友相视一笑。 算了，这话等同于白问。 云糯将烤好的和牛粒放进陈佳酿的碟子里，顺便又给她盛了一碗菠萝饭，拿话问周思慕：“手链被你弄丢，林清野是什么反应。” “他说不值几个钱，让我不要放在心上。” “没说别的？” “没。” 陈佳酿听完后，一针见血地点评道：“你们这恋爱谈的，感觉像在逢场作戏。” 从刚刚进门到离开，林清野从始至终没跟周思慕有过一秒钟的眼神接触，情侣间的那种默契和小细节，在他们身上完全体会不到。 周思慕干笑道：“这样挺好，我不喜欢太黏的。” 但是这也太不黏了。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林清野就如同林间的一阵风，吹过就没了，给人一种随时想要抽身走人的既视感。 不过谈恋爱这种事，各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云糯即便年长两岁，她似乎也没有经验和资格去评判什么，只希望慕慕能够爱护好自己，不要受到伤害。 回学校的路上，外婆打来电话，说周崇月将那晚被她遗忘在车里的礼物，亲自送到了家里。 云糯稍作一愣，下意识问：“三叔这会儿走了吗？” 外婆说几分钟前刚走。 她默了默，说：“还有两周就要期末考，可能最近都没时间回去。” 老人家一听快考试了，连忙道：“你好好复习，这些礼物外婆会帮你保管好，等你放寒假再过来取。” 云糯点点头，说完两句便挂了电话。 旁边陈佳酿看她一脸失神，打趣道：“是不是忒后悔今晚没住在外婆家？” “以后别开这种玩笑了，他只是长辈。” ？？ 陈佳酿听出了不对劲，顿住两秒，试探着问：“糯米，如果你愿意，能不能告诉我，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什么？” 云糯扭头看向窗外，声音微弱：“他有未婚妻。” “……” 出租车里一下子陷入了安静。 后半段的路程，两人没怎么说话，只在下车付款时，司机落在云糯脸上的目光，似乎带着些探究与鄙夷。 那是一种看待不良少女的眼神，仿佛认为她做了一件违背人伦，且还恬不知耻的错事。 喜欢周崇月有错吗？ 她可以被拒绝，但不能被否定。 元旦过后，每天辗转于教室与宿舍两点之间，距离期末愈近，云糯整个人愈显得出乎意料的平静。 甚至在学术英语课上，即便偶尔听同学提起周老师的名字，她的心里，似乎也激不起任何反应。 将耳朵关闭，便可以解决世间一切难题，这是从小到大，她进行自我修复的本能方式。 这天下午，周思慕心血来潮约她去32号清吧喝酒，连续两个星期没踏出过学校，云糯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撂专业书，亦忍不住想在考试前放松放松。 转头看向阳台，正要问室友去不去，却听电话那头周思慕说：“趁着今天三叔在，晚点可以开车送我们。” 云糯未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她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耳朵，思索须臾，找了个借口拒绝。 此时周思慕已经在清吧，眼见喊人失败，瞬间就没了兴致：“我姐最近好奇怪。” 看着挂断的电话，她小声嘀咕。 陆征问：“糯糯怎么了？” 这一句，引来对面周崇月的目光。 “哦，就是约她好几次，她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感觉像遭受了什么打击。” 梁竞择开着玩笑：“可能是你姐谈恋爱了，没工夫管你。” “不会的，我姐要是有男朋友，绝对会第一时间告诉我。” “或者是在学校遇到什么难事，才情绪不佳。”陆征说着转头对周崇月道：“糯糯不是跟你挺谈得来？你可以抽空问问。” 灯光落在男人肩头，给他深色的外衣轮廓笼下一片昏暗幽寂。周崇月对此未置可否，杯中的液体暗红轻荡，不动声色间被他一口饮尽。 “这酒有些烈，你悠着点，万一临时有手术。”梁竞择在旁边提醒。 看着空空的酒杯，周崇月眼神微醺。 连旁人都这么清醒，他却难得糊涂一回。 时间已不早，周崇月拿起车钥匙从沙发上起身，陆征抬头问：“要走了？” “去江边吹吹风。” “干什么？” “醒酒。” “……” /111/111053/28935949.html 第048章：选择和解 宿舍里，陈佳酿打着寒战从阳台外进来，身体感受空调带来的阵阵暖意，想到刚才那通电话，舒了口气问她：“糯米，你不会是在故意避着你三叔吧。” “嗯。” 云糯埋头做笔记，平静道：“不想给他带来困扰。” 什么困扰？ 陈佳酿欲言又止，默了默，转而劝道：“其实就算做不成男女朋友，周老师作为一个长辈，以他的品行为人，和在医学领域的造诣，也是值得你这个小辈去结交的，糯米，你不用钻死胡同。” 道理没错，但看待事物却不能一概而论。 云糯说：“他有未婚妻，我再接近，就会显得动机不纯。” “你不是那种人。” “我就是那种人，如果控制不住自己继续痴心妄想，总有一天，我会做出毁三观的事。” “没这么严重吧。”陈佳酿对云糯的自我怀疑，感到深深费解。 相顾无言，空气安静片刻，云糯合上书放到旁边，顺手打开手机小程序。 “玩几把游戏，如果今晚能通关，我就听你的。” “什么游戏？” “s 第049章：顾音楼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从男人刚才的话语中，听出了丝别样的情绪。 他不高兴？ 云糯立马否定，怎么可能。 她总算抬起眸子看他一眼，说了声‘谢谢’，然后上车。 算算日子，两人应该有二十多天没见，这似乎是自开学以来，相隔最久的一次。 云糯时常在想，倘若之前没那么多巧合，比如他来学校上课，恰逢她又做了他的助教，没有整整两个多月的频繁接触，是不是她就不会生出异常的心思来。 现在的处境，表面看上去与以前无异，实则独处的时候有多尴尬，只有她自己清楚。 思绪间，周崇月问她回御府湾还是景安佳苑。 云糯小声道：“去外婆家。” 不堵车的情况下，南大到景安佳苑只需十来分钟，而回郊区，则要长达半小时。 她想早点解脱。 简短的两句对话后，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周崇月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女孩的脑袋缩进羽绒服毛茸茸的帽沿里，正专心致志操控着手机，全副精力已然放在了游戏上。 他无法通过这些微小细节，看出她是否已经走出那件事的阴影，周崇月宁愿相信，女孩最终选择上了他的车，便代表着一切正在回归正轨。 奔驰进入隧道，车内光线逐渐暗淡下来，男人隐匿眼底那抹微不可察的柔和，无声收回了视线。 到家后，云糯花一小时整理了上次没来得及拆封的礼物，惊讶地发现，陆叔竟然送了她一块女士手表。 guc在全球奢侈品手表排行中位居前列，价位至少在六位数以上，云糯没想到对方会送她如此贵重的东西。 就这么默默收下，不太好吧？ 她想了想，翻开陆征的微信打算说两句，结果打出一行字，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对。 距离跨年都快过去一个月了，现在才说什么客套话，会不会显得很假。 云柏渊说的对，在人情世故方面，她的确头脑简单，时常会忽略隐藏在其中的门道。 虽然云糯知道陆家有钱，但陆征阔绰的手笔还是让她有些不安和费解。 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下次人家过生日，她该送点什么才不会失了礼数呢。 好纠结。 第二天一早，云糯把东西搬回御府湾后，稍作休息，便让李叔把她送去了东郊。 “糯糯来这边是约了朋友？”李叔问。 不怪他多问，因为这里确实很偏，路上不仅行人稀少，连车都看不到几辆。 云糯自然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她暂时还不想让云柏渊知道自己去看心理医生的事，毕竟隐瞒了这么多年，突然哪天上演父女情深，她会招架不住。 她无法想象云柏渊和蔼可亲地坐在客厅里，一遍遍帮她疏导心理的场景，太别扭了。 在一家刚开业不久的火锅店外下车，云糯冲李叔挥了挥手，示意他先回去，不用等她。 直到目送车子远去，她才放心地打开地图，然后按照导航朝音楼咨询室步行走去。 短短一公里，走的云糯浑身发热，毫不意外，今天又穿多了，她顺道拐进旁边的便利店，从冰柜里拿了瓶雪碧过去结账。 大冷的天，居然有人敢喝冰镇饮料，老板扫着条码，不免多看了女孩两眼。 云糯并未注意到对方的打量，付完款直接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 她真的是个奇葩，大热天喜欢喝茶，而严冬腊月，却又时常钟爱冰镇碳酸饮料。 偶尔跟季节较着劲，仿佛是人生一件乐事。 十分钟到达咨询室的楼下，云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十点半。 她一条腿正要迈入旁边小巷，恰在此时，身后的路边似有人停车，隐约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她下意识转头。 周崇月从车里下来，抬目的瞬间，也同时捕捉到女孩的身影。 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两人静静对视了几秒钟，随即被一道温婉的女音打断。 “遇到熟人了？”女人一边合上车门，一边询问站在对面的周崇月。 未等男人出声，云糯已经将目光轻轻移到后者身上。 是一个容色极为清丽的女人，身着中长款驼色大衣，阔腿裤，浅口靴，手里拿着包，整个人立在车门前，高挑又瞩目。 她怔住的片刻，视线一转，看到周崇月已经锁好车门，和那女人并肩朝这边走来。 云糯看着男人走近，不知该不该率先开口，故作淡定地要他介绍一下身边人。 短短几步，周崇月停在面前，温声问她：“是刚到，还是要走？” “刚到。”说罢不等他再问，云糯默默转身进了巷口。 见女孩轻车熟路的样子，顾音楼偏头看向周崇月，未及开口，却发现男人的视线一直在追随女孩的背影。 她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觉得现在出声，可能不合时宜。 云糯心有疑惑，不明白身后两人今天过来的目的，她知道周崇月和韩医生是高中校友，但另一位，就不得而知。 所有的不解，在进门后有了答案。 韩医生给她介绍，跟周崇月一起上来的这位，就是音楼咨询室最原始的主人，顾音楼。 云糯恍然过后，便是深深的诧异。 仿佛读懂她的表情，顾音楼微笑解释道：“这里的装修，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韩俊全无自知之明，摊开手转了半圈，一脸期待地问：“我自己设计的，怎么样，还行吧？” “……” 满室鸦雀无声。 时间已不早，周崇月示意韩俊先带云糯进去，他和顾音楼则坐在接待区的沙发上等着，看样子三人晚点还有事要谈。 催眠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舒服，反而超乎寻常的累，梦境画面一个接着一个，让她眼花缭乱，分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假象。 睡完一觉起来，脑袋昏昏沉沉，辨不清东南西北，直到听见一阵清脆的电话铃声，云糯的意识才慢慢清醒。 整个治疗室只有她一人，旁边的手机响完几声便被挂断，紧接着弹出一条微信，是周思慕发过来的。 【姐，我打听到三叔的未婚妻叫什么名字了。】 云糯一动不动看着手机，头顶的灯光直直打下，‘顾音楼’三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111/111053/28942539.html 第050章：周医生也有今天？ 哪怕从始至终，周崇月都没正面跟她介绍过。 但人有时的直觉会很准，几乎在女人下车的那刻，冥冥之中她就感觉到了两人关系的不同寻常。 周思慕那晚说，周崇月对待这桩婚事态度不明，以他的性格，倘若不同意，便绝不会拖泥带水。 云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毕竟已经说好要放下，不要再去关注人家的事，他和顾音楼到底私下如何，真的跟她没有关系了。 在治疗室坐了片刻，韩俊推门进来，看到埋头玩手机的女孩，他微微诧异：“醒的这么快？” 云糯露出不解，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对方跟她解释：“心理障碍越严重的人，受催眠影响的程度就越深，自然睡的越沉。” “那是不是代表着，我距离胜利的曙光很近了？” 韩俊笑道：“只能说明你的解剖障碍，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可为什么每晚都会做噩梦？”云糯问。 “或许方向错了。” “嗯？” 韩俊正了正神色：“大概与你妈妈的去世，关联不大。” “……” 云糯泄出口气。 如果真是这样，岂不是这么多年，她竟然都在一厢情愿的跟自己较劲？ “好了别多想，咱们慢慢来，这种事本来就欲速则不达。”韩俊安慰着她。 云糯点点头，很快便接受了以前在自欺欺人的事实。 “韩医生，你的催眠好像跟我在书里看到的不一样。” “哦？有什么不同？” 云糯说：“太接地气，缺乏神秘感。” 对方稍作一愣，随即失笑。 “你说的不是神秘感，是诡异感。” 她一听，连忙附和道：“对，就像巫师控制人偶那样。” 两人边走边聊，来到外面接待区时，发现只剩周崇月一人。 顾音楼在外面接一通海外电话，韩俊拿出手机说：“附近开了家火锅店，我已经提前订好了位置。”然后转头看向身后女孩：“糯糯小朋友也一起吧？” 云糯懊恼：“别叫我小朋友。” 韩俊只是开个玩笑，毕竟跟他们一群三十多岁的老年人相比，云糯实在鲜的不能再鲜。 周崇月将目光落向距他几步之遥的女孩，温声征询意见：“如果不想去，我就先开车送你回家。” 他看出了她心里的排斥。 原本云糯是打算拒绝的，但突然听周崇月这么一说，瞬间又改变了主意。 自己在怕什么，没出息。 她闷不啃声想了一会儿，抬头问韩俊：“如果不能吃辣怎么办？” “不用担心，你可以有别的选择。” 得到想要的答案，云糯没再说话，算是默认同意。 等顾音楼接完电话进来，一行四人下楼去吃饭的地点，好巧不巧，正是之前云糯下车时的那家火锅店。 每位客人都有自己单独的锅底，云糯要了中辣，韩俊感到诧异：“你不是说你不能吃辣？” “你可能听错了，我没说。” “……” 韩俊绝不肯承认自己失忆，正想询问当时在场的另一位证人，一转头，看到周崇月面前的清汤菌菇锅底，一下子噎住。 顾音楼从洗手间回来，感到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笑着问：“怎么都不说话？” 云糯适时开口：“韩医生误以为我也不吃辣。” 也？ 环顾一圈，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 坐了小会儿，趁菜还未上齐，顾音楼从旁边包里，拿出一个外观精致的绒布袋递给云糯：“初次见面，没有提前准备礼物，这是我自己设计的眼罩，有助眠功效，不嫌弃的话就收下吧。” 云糯接过，说‘谢谢’。出于礼貌并未立马拆开看，朝对方淡笑了一下，直接揣进羽绒服的口袋里。 “我没有礼物给你，下次还有机会见面吗？”她问。 顾音楼笑道：“你过来找韩医生，不出意外每次都能见到我。” “每次？”韩俊一脸不信。 甩手掌控当的久了，顾音楼早已心安理得，暗含揶揄的目光看向周崇月，意有所指道：“只要过年回临江一切顺利，不被什么琐事绊住手脚，开年我一定准时上班。” 周崇月闻言却没说话，安安静静烫着自己的菜，只在察觉到女孩投来的注视时，他才轻轻抬眼，与她四目相对。 云糯被抓包，并不慌乱，停顿两秒钟，故作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海带芽的位置太远，她够不着，尝试一遍无果后，只好放弃。 下刻，对面周崇月站起身，手臂越过宽大的圆桌，将那盘遥远到触不可及的菜，稳稳放在了她面前。 “谢谢。” 云糯道出这一句后，发现另外两人正看着她，然后不知出于何种心理，促使她不情不愿重复了一遍：“谢谢三叔。” 韩俊事先知道两人的关系，倒不诧异，但顾音楼刚回国，此时一听这个称呼，就难免意外。 她吁出口气，兀自笑了笑，埋头吃菜。 回去时，云糯上了奔驰车，顾音楼紧随其后，两人坐在后排，导致前面副驾驶空着，俨然心照不宣地把周崇月当成了司机。 行至中途，外面开始下起小雨，云糯仍旧报的是外婆家的地址，因为这样能速战速决。 二十分钟后，景安佳苑。 车子停稳，云糯解着安全带和顾音楼说再见，前排周崇月偏过头来，叮嘱她将放在老地方的雨伞带上。 “雨不大，我跑几步就到家了。”云糯边说边准备下去，推了推车门却纹丝不动。 她看向男人。 周崇月缓声道：“这个天气淋了雨容易感冒，把伞带上，听话。” 最后两个字，表面似在哄她，实则语气里，带着明显而不容置喙的强硬。 云糯心想，这男人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凶过。 果然有未婚妻的人就是拽。 她半起身，侧过去用手摸索，找出那把又大又黑的伞，冲旁边顾音楼点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雨幕里，像是跟某人较着劲，云糯只顾冒雨前行，压根没有要把伞撑开的意思。 车内，顾音楼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微微失笑，回想从飞机落地到现在，短短几小时，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以前从未了解过的周崇月。 她感叹：“没想到三十多年更古不化的周医生，也有今天？” /111/111053/28946840.html 第051章：和你三叔很配 车子启动，周崇月听着女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视线微转，提醒了句：“她还在念书，你在想什么。” 顾音楼挑眉，直接命中关键：“年龄是一方面，辈分也不合适，对吧？” 前面男人默住，不说话。 行驶一会儿，女人漫不经心的声音从后排传来：“我认识的周崇月，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教条陈规，果然是人老了，越活越没意思了。” “不用你提醒我老。” 周崇月手搭在方向盘上，目光注视着前方，等红灯亮起踩下刹车，他才缓缓道：“她父亲是我相交多年的朋友，她小姨是我最为敬重的二嫂，你觉得，什么事我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男人清淡的嗓音充斥车内，宛如局外人，理智而冷静地道出一个铁打不动的事实。 顾音楼听完有些恍惚，是真的没想到，除了辈分这层原因，竟然还牵扯其他人际方面的因素。 肖想朋友的女儿，确实不太厚道。 别的她不敢肯定，但涉及原则底线这一点，以周崇月的为人，想让他不顾一切地迈出那一步，很难。 下车时，顾音楼从包里翻找出一个绒布袋子丢给他，微笑道：“颜色和小朋友那个是情侣款，祝你晚上做个好梦，辛苦了周医生，过年见。” 周崇月：…… 随着各高校陆陆续续放假，远在临江的南乔，自然也开始催促起周思慕速速回家。 往往这种时候，外婆和云糯便成了某人继续逗留南市的借口。 “姐，我突然觉得，当初选择来南市念书，简直太明智了。” 云糯剥着瓜子塞进她嘴里，提议道：“你要不要去御府湾跟我住几天，反正就我一个人，你不用觉得别扭。” “姨父不在家？” “嗯，出差去了。” 周思慕眼珠一转：“那我找几个朋友，去别墅轰趴？” “打住。” 云糯毫不留情地拒绝：“家里只有孟阿姨一个保姆，你打算累死她？” 额。 说的也是。 “好无聊喔，林清野带队去外地参加比赛，要是能带我一起去就好了。”周思慕杵着下巴喃喃道。 “在哪个城市？” “滨城。” 滨城离南市不远，坐高铁两小时就到。 云糯说：“既然想人家，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偷偷去，给他个惊喜。” “我怕他不高兴。” ？？ 见云糯蹙起眉，周思慕连忙改口道：“他不是不高兴，只是我去了，会让他分心，这次比赛很重要，关乎他们团队的未来。” 看她极力替男朋友辩解的样子，云糯忍不住笑了笑。 送她一个字，傻。 两人聊着聊着，周思慕想到昨天云糯问她关于三叔未婚妻的事，不由好奇道：“姐，你见过顾音楼了？” “嗯。” “她长什么样，好看吗？” 云糯懒懒靠在椅子上，不咸不淡吐出两个字：“还行。” 不可否认，内心有点酸酸的味道。 听她说还行，周思慕立马会意：“我知道了，估计不咋地，至少没我好看。” 南家的孙女，从不缺的就是自信。 云糯笑了下：“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觉得你爷爷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能差么。” “外形和气质都不错，和你三叔很配。谈吐亲和，没有世家之女的优越感，自己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与人沟通的能力，绝对比你我强。” 突如其来的大堆夸赞之词，差点让周思慕怀疑，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她姐。 但仔细一回味，却莫名有种言不由衷的感觉。 “姐，你心情好像很复杂。” 云糯收起不经意流露出的惆怅，看着周思慕道：“如果你当初表白林清野被拒绝，还会继续坚持吗？” “为什么不坚持，女追男隔层纱，我长得又不差，除非林清野是石头做的。” “那万一他有女朋友呢。” ？？ 周思慕怔住。 这个问题，就有点难办了。 她慢悠悠转过头，对上云糯的眼睛道：“若真是喜欢到极致，不舍得放手，那就只能拼耐心，等人家分手了，我再趁虚而入。” 好一个趁虚而入。 云糯按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不着痕迹转移了话题。 过了两天，林清野从滨城回来，周思慕人在外婆家，实则一颗心早就飞到了舞团俱乐部。 出门前两人统一了口径，就说她要跟她姐去御府湾别墅住几天，外婆虽然心有疑虑，但秉着对大孙女的信任，最终只点点头没有多问。 云糯心里有愧，进电梯后对周思慕再三叮嘱：“不管玩到多晚，都不能在外留宿，必须保证晚上十一点之前回来，能做到这点，我们再谈接下来的安排。” 十一点前。 周思慕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好’。 看她勉为其难的样子，云糯不得不提醒：“以你妈的精明程度，绝对会搞电话袭击，大晚上的只有我一个人在别墅，你觉得正常？” 周思慕讪讪道：“真有那天，就自认倒霉呗，只能说明她压根就不信任我，从小到大都这样，我简直受够了。” “……” 但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相安无事过完一个礼拜，距离除夕只剩最后六天，小姨突然从天而降，彼时电话打来，云糯正捧着一本书，蜷在露台外的藤椅吊篮里享受阳光。 铃声刺激的她做完两次深呼吸，才慢吞吞接起。 “喂？小姨？” “是我，姐。” 那边生无可恋的声音，让云糯一秒判断，出事了。 南乔这次过来带的东西不多，原本打算陪老人提前过个年，然后就和慕慕一起回临江。 谁知几月不见，她的亲闺女，一来就给她这么大惊喜。 酒店里，云糯进去时只看到周思慕一个人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夕阳，安静的有点不像她。 听到脚步声，沙发上的人微微侧身看一眼，喊了声‘姐’。 云糯问：“小姨呢。” 周思慕指了指浴室：“在洗澡。” “你怎么拿小姨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我手机被人偷了，没来得及买新的。” 说到这里，周思慕转过头来，一脸气愤地道：“这年头的小偷可太猖狂了，偷我手机，居然还敢冒充我朋友行诈骗。” ？？ 就这？ 云糯一动不动地站着，看面前人一个劲给她使眼色，满脑问号。 所以，到底是什么剧本？ wap. /111/111053/28953166.html 第052章：恐怖的小姨 周思慕卖力表演的空档，浴室方向传来开门声，云糯转过头去，叫了声‘小姨’。 “糯糯什么时候过来的？” 看到站在客厅的女孩，南乔稍显诧异，接着扫了周思慕一眼，瞬间明白是这丫头把她姐找过来当救兵。 “刚到，小姨你们吃饭了吗？”云糯问。 周思慕连忙道：“还没，等我妈收拾完，咱们一起去楼下吃西餐。” 简单两句说完，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换作平时，云糯不会这么敏感，但今天，她几乎从小姨一出现，就明显嗅到母女之间那股怪异的氛围。 南乔坐在沙发上敷着面膜，用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按下免提，静等两秒钟，电话里响起人工语音，提示已是空号。 周思慕见状立刻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道：“附近好像就有手机店，我同学都用a2的新款，屏幕大，内存足，玩游戏超级流畅，等会儿让姐陪我去看看，可以砍砍价。” 南乔面无表情，润滑的面膜上看不出一丝褶皱，她双腿叠加往后一靠，淡淡的语气一锤定音：“先去补卡，我正好充话费。” “在手机上就能交。” “我改套餐。” “……” 周思慕无话可说。 南乔进浴室洗脸的功夫，听到里面传出流水声后，云糯才压低嗓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别提了，好衰。”周思慕一脸颓丧：“飞机落地那会儿，我妈手机没电，就用机场的公用电话打给我，当时我一看那号码很奇怪，以为是搞诈骗的，一时兴起，就让林清野陪对方玩玩，结果……” 云糯大致能想象当时的场景，忍俊不禁地偏过脸去，替她默哀三秒钟。 “然后，小姨一见面就追问接你电话的是谁？” “嗯，我说手机被偷了，应该是小偷。” 云糯诧异：“你为什么不坦诚点，就说是你朋友，难道不允许你有异性朋友？” “你不了解我妈那人，如果我说是朋友，不出意外，挂断电话的下一秒，她就能顺藤摸瓜把人查个底朝天。” “……” 听她说完，云糯哑住。 小姨……不会那么恐怖吧。 见她一副不信的样子，周思慕冷笑：“你等着瞧，这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我妈一定还会再出幺蛾子。” “所以，你害怕孤军奋战，就把我一起拉下水。” “姐~”周思慕脑袋蹭过来，抓着她手欲生欲死：“你要是不管我，就真的只能给我收尸了。” 云糯无奈。 三人吃完饭，正值华灯初上。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千算万算，没料到补卡的时候，柜台会要求提供最近的三条通话记录。 周思慕整个人几近麻木，想死的心都有。 最近三条，无外乎就是她姐，她妈，和林清野。 周思慕看了眼站在不远处改套餐的南女士，咽了咽口水，几番挣扎之下，只好道：“我实在记不清了，重新换一张卡吧，以前那张不要了。” 对方提醒：“原卡丢失，与其绑定的银行卡和支付账号，想找回来可能会很麻烦。” “我不怕麻烦，帮我办理吧。” 几经折腾，终于把新卡和新手机全部补齐。 原卡并未丢失，此时就装在原手机里，暂时存放在林清野那儿，周思慕心里琢磨着，回临江前该找个什么借口溜出去。 整件事也算天衣无缝，回到酒店后南乔没再继续多问，只轻描淡写的敲山震虎：“不要事事都跟你同学比，他们用什么手机，你就用什么手机，他们喜欢干嘛你就干嘛。” 周思慕小声道：“我没有。” “没有最好，现在的大学生，刚步入学校，知识没学到多少，一副精力全用在了邪门歪道上。” “歪门邪道？” “伙同狐朋狗友一起欺骗家长，识人不清，以后被卖了还傻乎乎帮人数钱。” “……” 周思慕一下子默住，不想跟她吵，转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距离除夕只剩三天，因为小姨来南市，所以云糯大多时间基本待在外婆家，生活一切照旧，唯有周思慕刚死里逃生，这几天就如同秋后的蚂蚱，怎么也蹦跶不起来。 当日下午，云糯接到父亲的电话，她下意识以为会收到除夕一个人在家的通知，谁知云柏渊已经回来，还让她代为传达，说今晚在名盛居请小姨一家和外婆吃团圆饭。 今年姨父没过来，算不上团圆。 云糯不禁有些怀念小时候，那时妈妈尚在人世，全家人就围坐在外婆家的大圆桌前，吃着年夜饭，其乐融融一片。 不知从何时起，越是临近过年，这个大家庭却越发冷清了。 当晚吃完饭，云糯跟着云柏渊一起回了御府湾，父女将近一月未见，在车里却没什么可聊的，她埋头玩手机，云董事长就在旁边跟公司高管讲电话。 一路安静到家，云糯招呼了一声便自顾上楼，走到楼梯转角时，隐约听到云柏渊在吩咐孟姨精心准备一下明天的午饭。 她脚步顿了顿，一般这种情况，十之八九是家里要来客人，按照她父亲的性格，这位客人多半与他私交甚好。 云糯不由自主想到了周崇月。 会是他么。 念头一晃而过，适逢手机震动两下，她拿起来一看，是周思慕的信息。 【姐，我们打算后天一早回临江。】 后天，也就是除夕的前一日。 云糯想了想，问道：【机票订好了吗？】 【没，这次三叔自己开车，我和我妈就顺道同行。】 自驾？ 南市到临江得有三百多公里，慕慕又没拿驾照，全程就一个人开，会不会太疲惫了。 她正打着字，周思慕的消息接连弹过来。 【其实是我想坐三叔的车。】 【因为有三叔在，我妈才不会旧事重提。】 【上次的事发生后，南女士整天跟防贼似的，把我盯得老紧，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那边哀嚎，云糯兀自发笑。 【就当是老天给你们两个的考验吧，你至少有个念想，总比我强。】 这句发出去，瞬间意识到不对，她连忙动手撤回。 但为时已晚。 周思慕很快追问：【什么意思，什么比你强，姐，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有喜欢的人了？被人拒绝了？啊啊啊，好激动！】 【……】 /111/111053/28963302.html 第053章：摔进他怀里 【没有的事，别瞎猜。】 【解释就是掩饰。】 【那就不解释，晚安，我要睡了。】 【……】 云糯熄掉手机扔到一旁，任凭那边狂轰滥炸，她全当没听见，从衣柜里找出睡衣，目不斜视地进了浴室。 整个晚上，仅凭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周思慕硬生生脑补出了一部狗血虐恋剧，看着手机里长达两千字的故事情节，让她瞬间觉得自己将来就算做不成导演，也可以去当十八线编剧了。 次日阳光和煦，气温较前几天有所回暖。 微风中夹杂着淡淡花香，黑色奔驰沿小路缓缓开进了别墅区，泊在外围停车场。 片刻，周崇月拿着礼物下车，往前几步，刚要走到雕花栅栏门外，那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道纤瘦身影跑了出来。 “糯糯。” 听到男人熟悉的嗓音，云糯脚步顿住，茫然地抬头。 她眼眶有些发红，身上还穿着一套粉色毛绒的连帽家居服，整个人裹在宽大的衣帽中，将脚上那双兔耳朵的棉拖显得格外孱弱而可爱。 看见周崇月，云糯第一反应是想哭，但她忍住了，那股该死的依赖感，迫使她开口喊人时，声线染上了丝沙哑和委屈。 “三叔。” 周崇月自然看出女孩情绪的不对，他温和询问：“和你爸吵架了？” 岂止吵架。 女孩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只用手指了指里面：“孟姨今天烧了她的拿手菜，芙蓉鱼，你等会儿可以尝尝。” “你不进去？” “我刚才零食吃太多，有点撑，想去湖边走走。” 周崇月默住，静静注视她几秒，复又开口：“一起吃饭吧，有我在，你爸不至于为难你。” “不了，他看我不顺眼，我也是。”云糯说完瞧了瞧头顶的太阳，补一句，“等它往西偏移十五度，我再回来。” 可以变相的理解为，女孩是在跟他解释，她没有赌气，这并非离家出走。 这已不知是第几次，周崇月拿她没办法。 他常常自视甚高，总觉得能轻易把握小女孩的心理，但事实证明，或许等以后他做了父亲，可能亦如云柏渊一样，手忙脚乱，困难重重。 客厅里，孟阿姨正在打扫碎了一地的茶水，七零八落，狼藉一片。 云柏渊是个好面子的人，接收到男人暗含询问的眼神，他只毫不在意的说是孩子无理取闹，不小心打碎。 周崇月看得出，在他抵达这里之前，父女间应该有过一场激烈的争吵。各中缘由他无法多问，毕竟是朋友的家事，没有插手的余地。 饭间云柏渊聊的比较开，从商这么多年，改变不了他骨子里也是学医出身，谈及临床研发，谈及对国产医疗未来的展望，在面前这位年过四十的企业家眼里，周崇月看到了难以言尽的开阔与情怀。 云糯曾问他，为什么会和他父亲成为朋友。 他想原因并不复杂，从某种程度而言，能找到一个和自己持有相同信念的人虽难，却很可贵。 饭后一盏茶，周崇月跟云柏渊告辞。 此时太阳西落，早已超出云糯临走前保证的时间，他开着车一路朝湖边驶去，沿途观察，没有发现女孩的影子。 他拿起手机正要拨通号码，余光所至，瞥见不远处栈桥下面掩着的一抹粉色，他视线稍顿，把车停下。 这里处于半湿的水域，云糯笨拙地蹲在一块摇摇晃晃的石头上，俯下身去，试图将那只不慎跌落的水鸟，从杂乱的草丛中解救出来。 意识到身后有人靠近，女孩微微侧头，一见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她心里顿时有了底气。 云糯没说话，打定主意要先解决鸟的困境。 她伸长了手臂，另一只手扶住石头凸起的部分，上半身慢慢向前倾，周崇月目光锁住女孩脚下，看到石块下方是松软的泥潭，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云糯拎起水鸟的时候，半个身体已经颤巍巍地失去平衡，隐约间，她感受到腰间多出一股克制的力道，紧接着，连人带鸟一起摔进他怀里。 水鸟受到惊吓，湿掉的翅膀微弱扑腾了一下，云糯怔怔抬起头，撞上男人近在咫尺的呼吸。 太阳这会儿似乎躲入了云层，微风拂过湖边，怀里女孩双眸澄澈，一眨不眨看着他，心跳如雷。 周崇月低头，对上她的眼睛，静静注视了几秒，才不动声色地扶住她肩膀，将人轻轻带离怀间。 确认她站稳后，男人另一只手从她腰间收回，目光落向被女孩护在手里的水鸟。 “它受伤了。” “嗯？” 云糯埋头看去，忽略已满是污垢的衣襟，瞅着小鸟翅膀上的伤口，懊悔道：“怎么办，我应该假装没看见的走开。” 周崇月轻笑：“伤口不深，带回去上点药，细心照顾两天就能恢复。” “还能飞吗？” “当然。” 她默了默，就着原地坐下，也不在乎衣服是否会被弄得更脏。 云糯手指抚着水鸟黏成团的羽毛，语气略显惆怅：“这么小的幼鸟掉下来，它的父母，就不难过吗。” “你如何得知它们不难过？” “因为在那两只鸟飞走前，我没看出它们有丝毫的留恋。” 周崇月蹲在她身旁，迎着微风，眺望远处无波无澜的湖边，目光沉静而悠长。 “有时候你所感受到的，不一定完全准确。” “你应该说那不是小鸟的双亲，这或许还能安慰到我。” “但我说的，你未必会信。” “为什么不信。”云糯偏过头来看他，“让你撒谎真的好难，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可以荣幸地被你骗一次？” “谎言若非善意，它将不具备任何意义。” “可我喜欢。”女孩执拗地看着他。 男人今天穿了一件深色大衣，里面是质地柔软的高领毛衫，在她印象中，无论这个冬天有多冷，他仿佛都不会破例再多穿一件。 一个人怎么可以如此固执，固执到令人绝望的同时，却又要一而再再而三想着去靠近，去追逐。 刚才的话题，最终以沉默收尾。周崇月起身，问要不要送她回去。 女孩摇头：“我再待会儿，你走吧。” “糯糯。” 男人立在她身侧，目光低低落下。 只这一眼，云糯便动摇了。 僵持不过五秒，她抱着受伤的鸟儿，默默从潮湿的地面上站起来。 /111/111053/28969109.html 第054章：红包 上车后，周崇月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从大衣内衬里拿出一个红包递过来。 “这是什么？”云糯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稍显错愕。 他说：“给你的新年红包。” “我不要。” 她干脆利落地拒绝道：“我只收长辈的压岁包，是真正意义上的长辈，不是你这种。” 男人轻笑：“我哪种？” 如此反问，倒让云糯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过他会刨根问底，明知故问，有点不像他。 女孩迟迟不接，周崇月无法强求，只能将红包又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云糯好奇：“你为什么不把红包放储物格里，那个可能会给你衣服染色。” 周崇月微微笑了下：“多谢提醒。”说罢把东西拿出来，按照女孩的提议，重新放入了前面的储物柜里。 “我觉得你这个应该不会褪色，看上去质感挺好。” “但可能会被我遗忘，一起扔进洗衣机。” 云糯恍然，原来他并不是毫无根据地听从她的意见。 转念一想，其实就算机洗也没关系，反正钱是可以晾干的对吧。 望着窗外怡人的景色，云糯突然有些心痒，想知道那个红包里究竟装了多少张钞票，刚才看着，好像有点厚。 除夕前一日，吃完早饭，云糯站在外婆家的单元楼下，送别小姨和慕慕。 奔驰停在旁边，安置完几件行李，周崇月合上后备箱，目光朝这边看过来。 “姐，我们走啦。” 云糯点头，跟小姨说了声再见。 南乔叮嘱：“过完年来临江就提前告诉我，我让司机去接你，东西不要带太多，缺什么再现买。” 周思慕笑嘻嘻道：“姐可得早点过来，不然我好无聊。” 南乔睨她一眼：“整天就知道玩儿，等你姐以后实习参加工作了，看你慌不慌。” “我慌什么，反正才大一。” “你——” “小姨，早点出发吧，今天路上十之八九会堵车。”云糯适时出声道。南乔似乎也才意识到这一点，连忙说完两句，便带着周思慕上了车。 车子启动前，透过半降的车窗，云糯想了想，还是朝驾驶座上的周崇月挥了挥手：“三叔再见，路上注意安全。” 男人神色柔和，对着她微点了下头。 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天又会再见面，但奔驰远去的那刻，云糯心里仍是有些惆怅。 她想到外婆，此时应该正独自一人站在卧室的阳台外，静静看着楼下，目送小姨和慕慕离开。 纵使老人家有万般不舍，却没有办法自私地把人留下。 云糯偶尔在想，等将来她结婚了，每逢除夕，云柏渊一个人守着偌大的别墅吃年夜饭的时候，会不会也想要自己的女儿能陪在身边。 不，不会的。 云柏渊不同。 真到那时，别墅估计已经多出了一位女主人，不管过去多少年，在云董事长的心里，最需要的永远都不会是她。 除夕中午在御府湾吃饭，收下父亲给的压岁钱，在别墅里玩了一会儿游戏，下午四点左右，李叔把她送去了景安佳苑，晚上便陪着外婆一起守岁。 老人家喜欢看春晚，云糯则窝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微博，参加官方举办的跨年抽奖活动。 自上次抽中按摩椅后，她手气就变得格外差，玩斗地主摸不到自己想要的牌，一抢红包网就卡到炸裂，就连今晚吃饺子，一口气清空二十个，都没咬到一枚硬币。 足以说明，新的一年里，她是真的没什么财运。 朋友圈发出去不过十分钟，等云糯上完厕所回来，周思慕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拉进了一个微信群里。 那家伙私聊她，说这群今晚十二点会准时降落大量的红包雨，每一个金额巨肥，但数量有限，拼的是手速，叫她一定要撑住，别那么早睡。 听周思慕说的天花乱坠，云糯不免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群。 她点开群成员列表，惊讶地发现里面有熟人。 小姨，姨父，三叔…… ？？ 云糯感觉自己掉进了他们周家的内部匪窝。 再翻翻其他人的头像，就比较陌生，仔细观察，果不其然，里面有很多人的昵称都是以周字打头。 她切换回去，对周思慕说：【这是你们的家族群，把我一个外人拉进去好尴尬。】 【不会的啦，除了你，群里还有许多跟周家沾亲带故的小辈，大家默默蹲守在群里，平时鲜少交流，就等着大年三十晚上抢长辈的红包，图个热闹而已。】 原来是这样。 云糯放下心来。 有了期待，漫长的夜晚似乎便没那么无聊了。 老一辈讲求有始有终，除夕夜守岁到凌晨以后，来年才能平安顺遂，事事如意。 零点的钟声敲响那刻，窗外响起铺天盖地的烟花炮竹声，手机也在同一时间开始频繁地振动起来，每发出嗡的一下，就代表着群里有红包弹出。 周思慕没有夸张，密密麻麻的红包在短短几分钟内，一下子将群聊界面霸屏。 云糯点到手抽筋，虽然一百多个红包抢到不足十次，但每个红包的数额都非常可观，手气最好那次，她的微信余额直接多出了四位数。 当然，跟群里其他满载而归的小辈相比，云糯这点简直不够看的，比如周思慕，论手速和运气，她绝对是一流。 那家伙截屏给她炫耀成果的的时候，附加一句：【三叔还在爷爷书房里，等他下楼，我提前通知你，三叔每年的红包发得又大又多，基本群里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有份。】 看完这句，云糯才终于有了一股跃跃欲试的劲头。 十来分钟后，周思慕兴奋提醒：【姐，快做好准备，三叔下楼了。】 她忍俊不禁地点开群聊界面，等待来自周崇月的压轴红包。 一秒，两秒，三秒…… 红包一弹出，云糯眼疾手快，几乎秒抢，看到金额时整个人直接呆住，然后往下一看，红包数量，只有一个？ 什么情况。 她未作犹豫，连忙给男人发微信。 【三叔，刚才的红包好大，而且只有一个，是你手误吗？】 信息发送后，她紧盯着手机，不到片刻，那边就有了回复。 周崇月：【慕慕说你今晚手气不佳。】 云糯：？？ /111/111053/28969240.html 第055章：三叔，新年快乐 她还未回过神，群里不少小辈已经集体暴走。 【周三叔只发了一个！】 【这位名字叫糯米小丸子的是谁，敢不敢站出来！】 【能抢到这唯一一个，绝了。】 【糯米小丸子是吧，来来来，我们再比一轮。】 【……】 众人似乎找到了新玩法，一时间此起彼伏的声音在群里起哄。 听到有人说要跟她比手速，云糯连忙从无线切换到了数据流量。周家老宅位于半山腰，她就不信山里网速能有景安佳苑的好。 在小辈们七嘴八舌地聊完之后，群里才慢慢安静下来，正当大家蓄势待发之际，周崇月那边的红包，却迟迟没有动静。 云糯看着鸦雀无声的界面，心想三叔会不会觉得这种行为太幼稚而拒绝配合。 思绪刚落，手机冷不丁地振动一下，她出于本能的点开，发现是口令红包。 不仅如此，口令内容竟然是…… ？？ 云糯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次是周崇月私发给她的个人红包。 紧接着，另一边的微信群里，红包主人又接连发了好几次，合计九十九个拼手速，总金额达五位数，发出不到十秒钟，就被众人一扫而空。 云糯这个手气之王显然是被绊住了思绪，她一动不动看着和男人的聊天界面，静默须臾，按住手机，轻轻说了句：“三叔，新年快乐。”红包应声而开。 领完后，周崇月发来：【新年快乐。】 她不确定对方是不是群发，迟疑道：【我需要再说一遍吗？】 男人轻笑：【不用，一次就够了。】 一次就够了…… 云糯捧着手机站在窗户前，仰望夜空璀璨的烟花，胸腔下那颗微微鼓动的心脏，昭示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除夕之后，云糯回了御府湾两次，毫无意外，每次回去都没见到云柏渊的影子，整个别墅甚至连一副新春对联都没有，空荡荡一片，显得冷清至极。 明天上午九点，她就要坐飞机去临江小姨家拜年，云柏渊估计早已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 往年还会亲自送她去机场，但今年，竟然连一通嘱咐的电话都懒得打，其实只需稍作一想，就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云糯一直不懂，某影后在云柏渊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才使得作为父亲的他，在亲生女儿面前一次次的矢口否认。 搞地下恋很刺激？ 呵，或许是吧。 …… 次日，飞机降落临江刚好十一点，本以为小姨会让司机过来接，谁知迎接她的是周思慕上前一个大大的熊抱。 “姐，你可算来了！” “快撒手，昨晚有点落枕，脖子痛。” “哦，太激动了。”周思慕退开后，主动帮她拎东西，然后两人边说边往机场外走。 “等会儿给你介绍个人。” “谁？” “我大伯的儿子，周西陵。” 云糯稍作一愣，诧异道：“你把你堂哥叫来当司机？” 周思慕耸耸肩：“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有何不可，况且我又没强求，是他答应要来的。” “我没准备礼物。” “别客气，他跟我们同龄，不会在意那些虚礼。” 机场出口往东一百米，白色suv打着双闪徐徐朝这边停靠，片刻后，从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男人，约莫二十出头，大概与云糯的年纪不相上下。 男人一身轻装运动服，穿着休闲，让云糯不由怀疑，周思慕怕不是直接将人从球场截胡过来的。 周西陵步伐不疾不徐，停在两人面前，对云糯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后者正要开口，他却率先道：“其实很早以前我就见过你。” “什么时候？” “那年你应该才念初中，我和几个朋友去南市云顶山滑雪，在山脚下遇到了你和你家里人。” 云糯佯装回忆，过了片刻后，讪讪道：“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了。” “没事。”周西陵似笑非笑地指了指她额头：“当时你正贴着退烧贴，人在生病的情况下，意识可能不会那么清晰。” 算是给她记不住人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不管曾经见没见过，总之，无论是周西陵本人还是他的名字，对于云糯而言，都算第一次。 上车后，周思慕问她计划在临江待几天。 “初六上午的机票，我们元宵节前就要开学，回去还有点事。” 初六…… “三叔回南市的时间好像就是初六。”周思慕眼珠一转，瞬间有了主意：“姐，要不你把机票退了，我们跟着三叔的车一起走吧，坐长途车比飞机有意思的多。” 前面驾驶座上的周西陵适时出声：“巧了，我或许也是初六。” “去南市吗？” “嗯。” 周思慕听完，朝他投去佩服的眼神，随即跟身旁云糯解释道：“西陵哥前不久刚从国外回来，自己在南市开了家公司，准备创业搞游戏开发。” 游戏开发？ 透过后视镜，看女孩稍显意外的表情，周西陵问：“怎么，好像很惊讶？” “不是。” 云糯笑道：“只是你看起来，不太像搞it的。” 话到这里，周思慕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姐，还真让你看准了，周西陵在国外，读的是金融专业。” 刚说完，前面就传来周西陵散漫的一句：“主修金融，选修计算机。” 两人：…… 被堂哥听到自己直呼其名，周思慕似乎并不尴尬，反倒在剩余的路程中，索性就心安理得的叫起了周西陵，自然而嘚瑟，哪有对兄长半分的敬意和礼貌。 云糯看得实在有趣，便在微信里问：【你俩关系如何？】 周思慕：【从小就不对付，比我大五岁，时常以大哥自居，但我偏偏不想让他如愿。】 “周思慕，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背后讲人坏话的行为很幼稚。”周西陵慢悠悠提醒。 “你怎么知道我在讲你坏话，我明明在夸你。”周思慕说着不忘补一刀：“别那么老气横秋，你今年不过也才二十三。” 周西陵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目光轻移，开口问另一边的女孩：“云糯是学医的？” 后者点头：“对。” “医生，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职业。”周西陵评价道。 云糯笑了笑：“谢谢。” /111/111053/28973052.html 第056章：今晚去周家老宅 有周思慕在，一路都不会冷场，半小时后，车子开进小姨家的洋楼外，听到引擎声，伏在前院台阶上的金毛犬迅速爬起，然后摆着尾巴朝几人迎过来。 “臭宝，你身上好脏，离我姐远点！” 看到某狗一个劲地往云糯身上扑，周思慕毫不留情地揪住那只耳朵教它待客之道。 “你对它太粗暴了，它喜欢我才会这样。”云糯一把拽过这凶残的主人，扯着她往别墅里走。 周西陵拎着东西缓步跟在后面，自愿当起了劳工。 姨父不在，家里只有小姨一个人，南乔招呼完侄子，又转头问侄女：“怎么样累不累，要不要先上楼休息会儿，等饭好了我再叫你。” 云糯摇头：“不累，白天睡太多，晚上会睡不着。” “妈你不知道，我姐每晚都要靠背书才能入眠。” 南乔关切道：“怎么会这样，是不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小姨你别信，慕慕开玩笑的。” “这孩子。”南乔笑骂。 几分钟后，周思慕抱着一大箱零食往茶几上一搁，轻快道：“西陵哥不吃这些，姐，我们随意。” 南乔嗔她一眼：“你成天就晓得吃。” “吃能使人心情愉悦，只有心情好了，做事才会顺风顺水，遇到天大的困难都能轻易化解。” 听完她的歪理，周西陵忍不住发笑，随即正色道：“你当初应该选美食专业。” “比如？” “厨师。” “……” 周思慕噎住，然后扬了扬眉，不服气道：“我以后当导演，照样可以做美食节目。” “嗯，说得对。” 两孩子斗嘴，南乔早已见怪不怪，看时间已不早，便拿着手机起身去露台外给丈夫电话，问他几点能回来。 里面刚响了几声，院子外就驶入一辆黑色轿车，南乔挂断电话，去厨房吩咐佣人准备开饭。 周承礼进门后脱下外套，远远地听到有人叫‘姨父’，他抬头朝客厅望去，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孩，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来：“糯糯几点到的？” “大概半小时前。”云糯说。 周承礼点点头，换好鞋走到客厅，周西陵喊完人后往旁边挪了挪，坐到云糯左侧，将中间的位置留出来给他二叔。 周承礼坐下，喝了几口茶把目光落向女孩，询问她外婆最近身体如何，随之又问及她父亲云柏渊。 “我爸挺好。” 对方是出于礼节的问候，云糯不能敷衍，可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四个字能够概括云董的生活。 周承礼听完笑了笑，然后将话题转向旁边的周西陵，“西陵今天专程跑一趟去接机，没耽误你时间吧。” “没事二叔，举手之劳而已。” “年后还是要打算去南市？” “对，那边新公司的资质和章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周西陵端起茶杯喝一口。 周承礼闻言点头，复问：“你父亲那边怎么说，同意了？” 提起这事，周西陵显得有些无奈，沉思片刻，只简单说了个大概：“父亲起初不太支持，但我态度坚决，最后达成共识，让我先试试看。” 试试看，周承礼知道，这个结果应该是他那位固执大哥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几人闲谈间，南乔从厨房出来，说可以开饭了。 云糯不是第一次来临江，每次过来，看着佣人们忙上忙下，整个别墅其乐融融，饭桌前姨父体贴地给小姨夹着菜，举手投足的细节，不难看出夫妻俩感情确实很好。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母亲，倘若还在人世，以云柏渊的性情，会像姨父一样给自己妻子夹菜么。 至少在她十岁以前的记忆中，如此一幕，几乎从未发生在父母身上。 饭近尾声，周承礼放下筷子对妻子道：“今晚要去老宅吃饭，你安排一下，把糯糯也带上，老爷子喜欢热闹，奉城那边的今天上午基本已经悉数到齐。” 南乔诧异：“老爷子把奉城旁系都叫来了？” “嗯。” 这般兴师动众，看来今晚是真的要宣布那件事了。 云糯吃着饭，一听今晚要去周家老宅，心里不免有些排斥，周家规矩繁多，且人情关系盘根错节，那种场面真的不太适合她。 午饭后，周西陵离开时经过前院，看到云糯正站在树下和金毛犬玩飞盘，女孩窈窕的身影迎风而立，笑声轻盈，似乎玩得很开心。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云糯转过头去。 周西陵单手插袋，姿态闲适地靠在粗壮的枝干前，另一只手指了指停在大门外的车说：“我要走了，今晚见。” 女孩点点头，笑了笑没说话。 “你今晚真要去？” 去哪？ 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云糯疑惑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神色自若地道：“当然要去，不去不合礼数。” “但我看得出，你有些不情愿。”周西陵一语道破她的心思。 云糯没有辩解，看了眼蹲在地上的金毛犬，用力将飞盘扔向远处，自顾自道了句：“你说这话之前，无非就是在向我传达某种信号。” “什么？”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 周西陵蓦然笑了。 “夜里风大，建议你今晚多穿点。”留下这句，周西陵不再多做停留，兀自朝院子外那辆白色suv走去。 云糯立在原地，目光落向年轻男人散漫的背影，双腿修长，步子不疾不徐，车钥匙被他挂在指节间轻轻晃动，看着像个不务正业的浪荡子。 刚刚饭间，小姨开玩笑说，整个周家所有小辈中，周西陵的性情与他三叔周崇月年轻时最为相似。 相似…… 有多像？ 云糯瞧不出来，觉得可能是小姨看走眼了。 傍晚，车子一路行驶，沿着环山公路开了将近半小时，最后停在一处青瓦白墙的老宅前。 山间风里夹着寒意，周思慕下车后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说话时牙齿打颤：“这地方也只有到了夏天，避避暑还行。” 南乔睨她一眼：“你爷爷一把岁数都住得，你住不得？今晚给我少说话，谨言慎行。” 哦。 周思慕闭嘴。 进去前，南乔见云糯穿得单薄，问她冷不冷，后者摇头。 /111/111053/28973133.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