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沉默》 初见 「今天我们班上来了位转学生,来跟同学做个自我介绍。」 一位身材高大的长相俊秀的学生站上了讲台,朗声说道「大家好,我叫韩墨。」 台下的女孩开始窃窃私语,眼睛却时不时的瞄向讲台上的大男孩。老师看韩墨说完后似乎不再发言,扫了一眼底下学生便对韩墨说,「韩墨,温宸旁有空位,你坐他旁边。」 此时底下的声响变得更加大声,而此时的韩墨早已在温宸旁坐下。 学校鐘声响起,教室内的学生各个迫不急待地奔向操场,由于下节课是体育课,教室内只剩零星的几个不爱运动、不爱晒太阳的学生,用着比乌龟还慢的步调前往操场。 这之中包含着几个想跟韩墨混熟的同学,在这群人中有个极为不显眼的存在,一位额前的刘海盖过眼睛的小伙子,低着头自顾自走着,此人便是韩墨的同桌——温宸。 「欸!韩墨,看见没?你旁边的,真的很奇怪……个性阴沉不爱说话……」 「我听说阿,他是个孤儿……小的时候被送去的……」 「听说,他家里人一夜之间全死光了,更有传闻说他家人的死是他干的……」 「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被议论的中心人物,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双眼空洞的扫了一眼那小声议论的人群,自顾的走向操场边,在一棵榕树旁坐下。 身处焦点的韩墨,对这沉默寡言的同桌没有太多想法,对于他的传闻也只是听听而已,事实上,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不论是谁他都不好奇也不感兴趣。 从小到大,几乎没有为任何人掛心,而身边也一直不缺朋友,总有各式各样的人围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真正交心的却一个也没有。 现在周围人口中的同桌,不过是这群人的谈资,只是刚才看过来的那双眼睛,让人有种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见过。 当一群人终于来到操场后,韩墨跟一同前来的同学打声招呼,便隻身前往医护室,说是刚转来办理转学手续与杂事有些不适,其实不过就是想翘课。 对于刚转学过来就得应付新认识的人,这样无聊的交际使人疲惫,他始终都不像外表这样温驯有礼平易近人,相反的骨子里带有些桀傲和乖张,靠着外墙从三楼眺望下方操场看着人群吵嚷,这样的距离最舒服了。 不经意间注意到榕树下的小小黑影,「温宸,奇怪的人...却有双漂亮的眼睛」奇怪的念头在脑中浮现,使韩墨急忙从思绪中清醒。 回过神时,树下的人影早已不见踪影而操场上的人却无人发现,「怪了,去哪了?不会也翘课了吧?」 当韩墨思索着温宸去哪时,一个靠近教学楼小树林的人影吸引了他的注意,不假思索直接跑下楼偷偷跟在温宸后头。眼见温宸来到一处老旧教室,拿着不知道哪来的小刀就往手腕上划去。 「你干嘛!」韩墨一把抢过温宸手上的刀并抓住他的手大声喝斥,闻言温宸只是漠然地抬起头,仿佛刚才被喝斥的不是他。 相对无言,韩墨尚未从刚刚发生的事情回过神来,而温宸却毫不在意刚刚生发的一切也不挣扎任人抓着,就像一具被人操弄的木偶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 回过神的韩墨掀开了温宸的袖子,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深浅不一的伤口,虽然早有预料可眼前伤口的数量与严重程度却远远超乎想像,有的伤口早已癒合剩下歪歪斜斜的伤疤,有的却才刚结痂。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韩墨心中升起,看着双眼无神的眼前人心里起了个念头「倘若这双眼真好看,不过就是少了点光」。 韩墨紧抓着温宸的手转身奔向医护室,将他安置在医护室的床上后,韩墨随手拿起架子上的药膏仔细阅读使用方法后,将药轻轻涂在温宸手臂上。 「你...还好吗?」韩墨轻声问道,眼前的少年皮肤白晰眼瞼上的睫毛根根分明,眼瞼微微闭合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放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始终一语不发。 对于温宸来说不论现下发生怎样的情况,所有来自外界的一切都无法刺激到他,甚至可以说是他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将自己封闭起来。 手上的伤痕不过是想确定自己是否存在的一种方式,起初只要刀刃触碰到肌肤伴随伤口的刺痛,便有清晰的存在感觉,可到如今非得一次又一次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流出体会着生命力缓慢流失才让人觉得自己似乎还活着。 倘若下一秒因此丧命又何尝不可,像是赌上癮的赌徒一次又一次的重复着玩命的赌局只为了片刻的欢愉,大不了输了这条命怎么算都还是赚了,这样一来,便能脱离那每晚侵扰自己的恶梦这也许是种解脱。 良久,见温宸始终没有要回答跡象,这让韩墨有股力不从心的挫败感,从来都是身边的人围着他转而他一向恣意妄为,可成这般对一个人上心而对方却丝毫无动于衷。 像是陷在自己世界里对于外界一切一概不管,他就像是一座孤岛任由海浪拍打仍一无所觉,遑论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还是下起了毛毛细雨自始至终无动于衷。 最终,韩墨起身让温宸躺平后顺带将毯子盖上,说了句「好好休息」便转身离开医护室。靠着医护室的外墙与刚才的悠间心境不同,温宸与他之间的距离感让他怎样也开心不起来。 其实,直到现在韩墨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对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人如此在意,除了那双好看的眼睛以外,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如此在意的理由,指尖轻敲着大腿,心里思绪纷飞、心乱如麻。 下课鐘声响起,韩墨看了眼躺在医护室里的温宸便往教室迈进,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乖乖在这待着别出声,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妈!别走!不要去!」床上的男孩大喊一声后惊醒,这场景反反覆覆在梦中出现了许多次一直折磨着他。 大汗淋漓的男孩坐在床上,一双眼空洞的望着前方像是还没从梦境中醒来一般直楞楞的看着。 直到鐘声再次响起,坐在床上的男孩始终维持方才的姿势未动分毫。见温宸始终没有从医护室回来,心有不安的韩墨再次来到了医护室,就见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温宸,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走向对方,轻声叫唤却不见对方有所反应。 韩墨在温宸眼前挥了挥手却发现他一眼不眨直楞楞的盯着前方,在怎么迟钝这时也发现了对方的异样,一阵没来由的心疼从心底泛起,韩墨便静静坐在一旁看着温宸。 韩墨发现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双眼似乎总含泪光湿漉漉的,只是这双好看的眼睛终日无神鲜有神彩。 此时的韩墨,还不知道自己就因为这双眼便悄悄把人放在心尖上。 这一坐就临近中午,这期间老校医回来见两人一个傻坐着发楞,一个看着发楞的出神,开口直言就要韩墨回去上课,他知道温宸的心里状况不太好,所以基本上并不会赶温宸走而是任由他休息或发呆。 韩墨见校医直赶自己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陪着温宸可师出无名,遂在起身离开时刻意撞向一旁的办公桌,膝盖上一片瘀伤渐渐浮现。老校医见状只好让他先行休息,待伤势好转再回教室。 因腿伤一连翘掉好几堂课的韩墨,丝毫没觉得不妥心底还有些开心,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 中午一到,韩墨动了动膝盖发现脚伤好多了,其实,他是有分寸并未让自己伤的太重,就是瘀伤看着严重。韩墨想着倘若现在离开,估计一会回来就不能继续在待这里,只是又想到温宸还没吃午餐就又有些犹豫了。 最后,担心温宸的胃胜过了继续陪温宸的心,下了决定的韩墨立即动身离开,离开前还不忘装模作样的一步一跛脚的离开。当他买好午餐回到医护室时却没看见温宸,在询问老校医后发现对方已经回教室上课了。 韩墨一回到教室,就看到那趴在桌上的温宸,他将刚买好的午餐放在温宸的桌上,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这便当给你的」不等对方反应便埋头趴下。一旁温宸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温热的便当走神了。 温宸的泪水默默滑过脸庞无声无息,这陌生的善意像是一滴水滴入心湖里泛起阵阵涟漪,却也搅动了压藏在心底的委屈,让这份委屈无处可躲,紧接着温宸便泣不成声崩溃大哭。 原先趴在一旁的韩墨,听到动静后抬头见到的便是哭的不能自己的温宸。教室其他原本在午睡的学生相继抬头望向温宸,一时间整间教室只有温宸的哭泣声。 温宸后知后觉得发现其他同学正看着自己,瞬间心中的恐慌开始蔓延。发现温宸异状的韩墨,随手抓起身后的外套盖在温宸头上就将他拉离教室。温宸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害怕与惊慌,他任由韩墨拉着自己离开。 在意 「也许又会被带到厕所里,然后藉着各种理由揍我一顿……」 并不知道温宸心里所想的韩墨拉着他就来到医护室,再三确定医护室没其他同学后,就让他坐在床上并帮他把帘子拉上,自己则在帘子外对温宸说道,「哭吧,这里没人会看的,我在医护室外等你。」 站在医护室外的韩墨,听着从里面传来的低声啜泣到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韩墨的心都揪在一起了,他不明白温宸到底受了怎样的委屈,也不知道在这之前他遭受些什么,可这一刻,他却有些懊悔自己为何没有早点认识对方,并对此时的无能为力感到不快。 发现医护室没了动静的韩墨慌张的跑进医护室并拉开帘子,发现自己担心的那人正沉沉睡去。看着连睡着都不忘眉头深锁的温宸,韩墨有些心疼的伸手抚平了他的额头并在他耳边低声说句「好好睡」就离开了医护室。 当韩墨离开后,原本躺在床上熟睡温宸睁开了眼,眼中丝毫没有睏意。温宸一向浅眠,当韩墨的手碰到他的额头时自己就醒了,只是温宸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才见面没多久却一直向他释出善意的人。 回到教室的韩墨,一入座就有许多人围了上来,有的为了打听温宸的八卦、有的则是为了跟他套近乎,主动说着温宸的种种传闻,直到上课鐘声响起,围着韩墨的人群这才鸟兽散。 上课后,韩墨藉故向老师请了半天的假便离开教室往学校大门走去。一出学校,韩墨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没多久一辆轿车出现在校门口。上车后的韩墨,向司机说了目的地后就闭眼休息。 当车子驶入一条狭小的巷子后,司机开口说道「先生,这路太小了,车子进不去只能到这了。目的地就在前方路口右转就可以看到了。」 下车后的韩墨,走在狭小的巷弄里,这让他纷乱的思绪有了喘息的空间,他清楚知道自己正做着他以往从不会做的事情,而发现了心中对温晨的在意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 直到走到目的地,韩墨仍旧未理出头绪,就连现在正要做的事他都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就单纯想这么做。在韩墨面前的建筑物正是一栋育幼院,斑驳的外观与荒废守卫室都在诉说着它并未有很好的资源。 韩墨踌躇片刻便自径推门而入,恰巧遇到位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见韩墨出现在育幼院,瞬间警惕了起来。这年纪的孩子通常不是没事出现在这,而出现的多半是一个不小心弄出人命却想甩掉拖油瓶先来察看的。 看对方见到自己便警惕了起来,这让韩墨有些不解,未等韩墨开口,对方就抢先说道,「我们这不收弃婴!走走走!别再来了!」说着就将韩墨赶了出去。 被赶出门的韩墨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深感不解,思索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用意,一时间哭笑不得。韩墨并不怪对方这样对他,是他自己唐突了,没事出现在这又没提前告知,难免对方想多了。 无功而返的韩墨寻原路回到了巷子口,上了车示意司机回家后陷入沉思,自己种种举动都不符合以往性格,说的上是衝动了,可为什么自己会对一个人的这般在意,韩墨想不透。始终没理清头绪韩墨,就见车辆驶进了自家庭院。 次日一早,刚迈入教室的韩墨就见里面人生鼎沸,一群又一群的各自围着圈热切的谈论着。当韩墨入座后,注意到身旁座位并没有放书包推测可能温宸还没来,正打算趴下休息时,坐在前方的赵鹿楠像是才鼓起勇气转头跟韩墨搭话。 「你知道他们在讨论什么吗?是有关温宸的事,温宸还没来,我有点担心他来会听到传言。」 赵鹿楠是温宸以前的邻居兼玩伴,可自从温宸因家里出事而搬走后两人就渐行渐远。但赵鹿楠始终把温宸当朋友,虽然两人并没有什么交集,同班这么久也没说几句话,可他还是很想念以前两人无话不谈的时光。 「什么传言?」韩墨一听与温宸有关,瞬间来了精神,听着赵鹿楠说着一早出现在教室里的传言,还有人将其搬到学校论坛上。 原来早在韩墨来上课前,几个较早到的同学在教室发现门窗被撬开,而隔壁教室的学生也发现了一样的情况。这原本只是起单纯的小偷闯空门,只要将这起事件告知学校,由校方报警处理即可,却因隔壁班的一名学生一句话,让还未清真相的事多了许多猜想。 那位学生跟身旁的同学说了句「我昨晚看到温宸在走廊徘徊」。 顿时所有人都觉得这门窗必定是温宸破坏的,渐渐的开始有人绘声绘影的说着温宸的过往,像是想佐证这事就是他做的并表示一点也不意外,就像是已经确定犯人就是温宸,各个说着自己的推测还不忘詆毁,彷彿温宸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令人不齿。 韩墨听着赵鹿楠说着前因后果,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凭什么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猜测就成了确证,成了可以随意批评攻击的理由。 当温宸出现在教室门口,原先高谈阔论的学生个个静了下来,看着温宸的眼神带着不屑与不齿。不明所以的温宸一声不吭的走到座位就坐,他感受到周围的恶意与审视,熟悉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 温宸开始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一旁的韩墨见状随即将人带离教室,两人再次来到熟悉的医护室。此时接近上午第一节上课时间,并未有学生在这连老校医都不见踪影,估计来没来上班。 这次,韩墨让温宸坐上床,自己则是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在温宸面前与他对视,且一语不发的看着他。 原以为相视的两人会默不作声直到有第三人打破沉默,可温宸却开口道谢,一句「谢谢你」像是耗费他所有勇气才说出口,当谢意成功传达后,便在无精力开口说话。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与先前的沉默有些不同,此时的韩墨依稀感受到温宸待他有些不同。 这认知让韩墨心里涌上一丝暖意,原来当付出得到回应,即使很细微一样让人心头一暖。 离开教室的两人并不知道他们这一走像是坐实了什么传言,又像是落荒而逃,让原先的谣言更是甚嚣尘上,各种有关温宸小时候的传言再次成了这群人的焦点。 「就跟你说他一定是有病!你看他平常阴沉不讲话,可你知道吗?他小时候可是杀了他全家呢!……」 「我有朋友以前跟温宸同班,他从以前就这样了,整个人阴森森的,有次我朋友撞到他桌子,他突然掀桌耶!……」 「欸!听说他是孤儿,我有朋友刚好认识跟他同一家育幼院的,对方说连育幼院院长都怕他,只敢口头警告他不要闹事……」 各式各样的各种听说、传闻、谣言在年级间疯传,甚至论坛上也有不少关于韩墨的谣言,因这些谣言不少人「认识」了温宸,也因这些谣言不喜温宸的变多了,甚至毫无交集的人也开始对这名字感到排斥。 然而这一切似乎只是一个开端。 心情平復后回到教室的温宸,面对若有似无的敌意,心里的墙再次加高了。见温宸回到教室后,身体先是僵了一下,随即就见他脸上浮现了以往一贯的面无表情,像是失了魂的双眼空洞看着前方。 韩墨顿时有些气馁,先前以为稍有好转的关係,像是一瞬间又回到了原点,回到了两天前那个初次见面的温宸麻木而疏离。 下课时,韩墨将赵鹿楠找了出来并询问有关温宸以前的事,他想知道温宸的这些传言有几分真、几分假,然而并未从赵鹿楠那得知太多讯息。 当初温宸一家出了变故,那时候的赵鹿楠跟温宸一样都不大,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温宸过没多久就被人接走了,再后来就听家里人说他转学了。 至于温宸父母身亡这事,是他较大时问家里人才知道,好像是场严重的意外,使得温宸父母意外身亡,具体的情形并不清楚。 与赵鹿楠聊完后,韩墨并未直接回教室而是转身走至走廊角落,发了一封讯息给自己的好友后随即回到教室。 看着面无表情的温宸,想到了方才赵鹿楠说的话,「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你把自己关在自己的世界中,不与人有半点交集,又是为什么,让原本稍稍踏出来的你躲回了自己的壳里」。 时间依然流逝着,韩墨转来也快两个星期,他与温宸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未缩短,起初的改变如曇花一现,他甚至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自己的错觉。这些日子里,他努力想与温宸拉近距离,努力释出各种善意却丝毫不起作用。 班上的其他同学对于韩墨的举动深感不解,甚至多次劝他要他放弃别理温宸,更多次表明如有需要可以申请换坐位等等,言语间透露着,尽是为了他好和温宸并不值得你这样对待。 每每听到这些话总让韩墨觉得无语,什么值不值?好不好?什么时候由别人决定了?为了套近乎、攀关係以詆毁别人来表达自己的关心,这真的合适吗? 距离 韩墨转来后,不少想与他往来的同学发现韩墨一心只想跟温宸交好,这一事实让不少人感到不满,起初以为韩墨不过是因为想跟同桌交好,而温宸恰巧是他的同桌。 谁曾想,即便温宸的谣言传的沸沸扬扬,韩墨始终围绕在温宸身边,这让因谣言而不喜温宸的人更加讨厌温宸,讨厌他被韩墨看中、讨厌他对韩墨爱搭不理、甚至单纯的就是讨厌他这人。 种种原因使得每当韩墨不在教室剩温宸一人落单时,总会有人「不小心」撞倒温宸、踢到他的桌椅、弄散他的书本,进而让温宸更加疏离韩墨,温宸明白这一切的起因全因韩墨而起。 对此一概不知的韩墨,对于温宸的疏离感到无奈,他不明白自己频频释出善意为何将人越推越远。温宸是自己第一个真心想要深交的朋友,可却偏偏在他那屡屡碰壁。 此时,有关温宸的谣言四起与原先不同,原先的谣言在校方出面表示门窗的损毁的兇手已被抓到后渐渐失去热度,而这次却是有关温宸私下的行为。 传言指称温宸下课后,总是上了一辆豪车,有好几次总赶在宿舍门禁时间前回来,有时候到了深更半夜也不见踪影,更有常常彻夜不归的纪录。 原先对温宸所有不满的人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这次不再是明面上谣传,而是私下议论,对于温宸的欺凌也更加严重,只是这一切韩墨并不知情。 下课鐘声响起,温宸到厕所如厕却被人推进厕间反锁,而此时的温宸面无表情,对于自己被反锁并泼了一身湿的情况无动于衷,既没有哭天喊地也没有频频求饶,这让在门外訕笑的古贺飞一群人深感无趣,扔下水桶啐了一口后离开了。 直到上课鐘响起温宸仍未回教室,对温宸的疏离感到无力的韩墨想着对方竟拉开了距离自己似乎也没必要上赶着凑上去,但直到鐘声再次响起,温宸始终没有回到教室,这时连坐在前方的赵鹿楠都发觉事情不对劲,转头询问温宸的下落。 见韩墨并未回答,赵鹿楠明白对方一样不知道温宸的下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赵鹿楠起身跑出教室,韩墨见状紧跟在后,就见赵鹿楠将厕间门一间间敲开边喊温宸并在最后一间发现了异状。 看着被细小铁丝缠绕的门把两人心里都有了猜测,赵鹿楠努力将铁丝解开,一旁的韩墨焦急的喊着温宸的名字。当两人推开门的瞬间,就见温宸蜷缩在角落微微颤抖且浑身湿透、不哭不闹就这样静静的坐着。 这一刻,韩墨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气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赶到、他气温宸这样不声不响、他气对温宸施暴的人,但其实他最气的是即便出了事,温宸始终一声不吭不跟他说也不找人帮忙。 可这一切不满,在看到眼前温宸的模样,只能化成一声叹息。韩墨将身上穿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温宸的身上并请赵鹿楠回去跟老师交代,自己则是带着温宸前往医护室。 见到一身湿的温宸出现在眼前,年长的老校医并未多问,拿出了毕业的学长姐留下的校服给温宸替换,自己则是找了藉口就离开了医护室。韩墨将校服交给温宸并帮他把帘子拉上,自己则是坐在另一张床上等温宸换衣服。 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自己因为温宸而来到医护室,也不知道未来还要来几次,一想到这韩墨就深感无力。 等了许久都未见温宸换好衣服便出声询问却没有任何回应,正当韩墨要将帘子拉开时,温宸出声了,这是第一次温宸主动开口本该感到开心,可说的内容却让韩墨的心隐隐作痛。 「真的很谢谢你,可是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接近我了?依你的人气应该不缺朋友的,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试图想跟我做朋友了?我不需要朋友的,我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到毕业。」 听着温宸的话,韩墨忍不住将帘子拉开,就见蜷缩坐在床上的温宸面无表情,语气没有丝毫起伏的说着,像个没有情感的人偶。原先因温宸的话感到有些受伤的韩墨,这时见到这样的温宸立即意识到他的状态不对,便耐着性子坐在他面前轻声询问。 「为什么你不需要朋友?」 沉默许久的温宸像是才接收到韩墨的话缓缓的说道,「因为朋友终将会离开,就如同我父母一样。最终会因为种种原因感到厌烦,而离开时还不忘清算过往曾经。甚至,以此为名要我偿还过往欠下的。这样的关係太辛苦了,我都自顾不暇了,真的不需要了。」 见温宸脸上始终未出现其他情绪,韩墨隐约发觉了温宸的异常,可这一发现并未带来多大喜悦而是更深的难过。 这时,韩墨的电话响了,看了眼来电号码后接起电话就往窗边走去,电话那头是韩墨先前联络的死党——孙杰。 两人至幼儿园开始就是就是好朋友,加上两家家世相当从以前就经常玩在一起,甚至从小到大都念同一所学校直到韩墨转学这才分开。 此时,对方不像平时那般嘻皮笑脸的跟韩墨抬槓,而是怒气衝衝的表示对自己查到的内容非常不悦。 事情起因是,当初韩墨请孙杰调查之前那间育幼院,而找到的结果说明着育幼院着种种劣跡,无数次的被检举纪录关于体罚、虐待等等,可却因种种原因即得劣跡斑斑的育幼院仍然继续营运下去。 孙杰忿忿的诉说着调查到的结果,此时的韩墨却有些恍神,如果他没记错,当初意外在老师桌上看到的学生档案,记载的就是这家育幼院。 当初办理转学手续时,意外在老师桌上看到温宸的学生档案,上面的备註便是这间育幼院,原先并未放在心上,怎料之后发生的种种让他想起了档案的备註,促使他请假去育幼院并且特地请人调查。 可调查结果始终是粗浅的内容,与他真正想知道的事情还有一大段落差,不过,现在至少还有方向,想通了之后,韩墨打断了电话那头发牢骚的孙杰交代了几句就将电话掛断。 回温宸身旁,韩墨看着温宸楞神,眼前这男孩一动不动的蜷缩着,是有多么没有安全感才会呈现眼前的状态。韩墨不由自主的伸手轻轻拍了拍温宸的头像是安慰着他,之后转身离开了医护室。 当韩墨离开后,原本毫无表情的温宸,瞬间眼眶盈满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无声无息,没有隐忍的低啜、没有先前的崩溃大哭,就像是会流泪的人偶,因为设计不良又或是开关坏了而一直流泪。 「我难过吗?我不难过。那为什么在哭?我悲伤吗?我不悲伤。那为什么流泪?我好像只是止不住不听话的眼泪。」 在心中反覆质问自己的温宸并未因此找到答案,最后只能将这一切归给出状况的泪线,他从不觉得自己的情绪有问题,只当是因为自己的情感压抑了太久总会因一些意外状况而起伏,如同先前意料之外的善意总会扰乱自己的情绪。 温宸始终觉得压抑自己的情感直到麻木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人是不能被情绪左右的,人之所以是人不就是因为能控制自身,不论是行为还是情感。 先行回到教室的韩墨,面对着身边看似关切实则打探的同学,心中涌起了阵阵不耐烦。当初转学的一部份原因便是看不惯了所以离开,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的嘴脸像是赶也赶不走的苍蝇,不管到哪都能遇见。 原先待人有礼的翩翩公子,在受不了始终围绕身边的烦人「同学」后踢翻了课桌椅,一夕之间,整间教室鸦雀无声,没有人想到一向待人和善的韩墨会有如此举动,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事出突然丝毫没有徵兆。 有反应快的在第一时间就去找老师告状、有悄悄溜走远离的,也有始终反应不过来傻在原地的,可这都不影响韩墨的行为,只见他弄出动静后起身离开了教室。 从韩墨动怒到离开始终没动静的赵鹿楠,在韩墨离开后追了出去,他想不管怎样两人也是同学,相处下来觉得韩墨人也不坏便赶忙去追韩墨。 当赵鹿楠找到在走廊一角吹风的韩墨,对方始终未抬头看他,自顾自的把玩着颈上的护身符。 赵鹿楠很早就注意到韩墨把玩护身符的习惯,也从未见他将护身符取下来,甚至第一次见韩墨生气便是有人半开玩笑要拿他的护身符,那时的韩墨整张脸都冷了下来,最后还是有人识相将那开玩笑的同学拉走,可之后韩墨就带着生人勿近的气场直到放学。 他并不知道护身符的来歷,但他知道这对韩墨来说很重要,他就这样静静的陪着韩墨没有多馀的安慰或关心,就只是陪着他。 赵鹿楠有时候总会想,如果当初像这样只是静静的陪着温宸,不急切的表示自己的关心,是不是他跟温宸的关係就不会走到现在这样两人行同陌路。 心墙 回到教室的温宸,注意到往常每到课间时间就一阵吵杂的教室如今却异常安静,本以为回来后,会迎来一道道审视的视线,可现下却瀰漫一股诡异的气氛,个个低头不悄悄的用手机互传讯息。 对于其他人在做什么,温宸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去瞭解,他没精力关心别人更没人需要他的关心。回到座位后便直接趴下,对温宸来说,上课不过是为了完成义务教育,为此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使他无心关心其他事。 直到上课鐘声再次响起,韩墨跟赵鹿楠这才前后脚进了教室。当韩墨回来时,班导便找上门要他一起去趟办公室。此时,教室内隐隐约约有窃窃私语的声响,而站在讲台上的老师用教科书拍了拍讲桌,让底下的学生保持安静便开始上课。 见韩墨被班导带走后,温宸心里有点担心,想着是不是自己连累了韩墨,让他被老师盯上。鲜少担心人的温宸,或是说已经许久没有关心任何事物的温宸,这时并未发现韩墨在他心中的份量不知不觉间变重了。 当韩墨跟着老师进到办公室后,班导便开始质问韩墨先前教室里发生的事,说有不少同学表示当时受到了惊吓,并觉得韩墨可能有情绪问题请老师想办法处理。 面对以优异成绩转来的韩墨,班导起初是高兴的,优秀的学生可以提升班级整体平均成绩,是不少老师都喜欢的,但现下转学过来不到一个学期就要处理韩墨惹出来的麻烦,这让班导对韩墨起初的好感渐渐下降。 最后,不知道韩墨是如何向班导交代,就见韩墨若无其事的回到教室,在那之后也未见班导下惩处通知,一时间有关韩墨的传言在学校论坛与年级间疯传,比原先有关温宸的传言更加有热度。 没过多久,就有人打探到韩墨的家世背景,并有传言说韩墨是富贵人家的二世祖,之前在学校闹事可却未受任何惩处,但最后不知什么原因韩墨选择自行转学到了现在这所学校。 上课时,酝酿许久的温宸终于鼓起勇气将纸条传给韩墨。虽然韩墨从办公室回来后表面上若无其事,可温宸却隐隐感觉他情绪有些低落。 「你还好吗?」纸条上写着温宸想了半节课才写下的内容。 「你这是在关心我?」看到温宸传来的纸条,韩墨来劲了,这可是无比稀奇的事。 看到纸条回传的内容后,就见温宸写写画画一直涂改,最后索性直接将纸条揉成团丢在一边,并若无其事的看向讲台一副好学生专心上课的模样。韩墨单手拖腮盯着温宸看,就被他欲盖弥彰的模样给逗笑了,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直到下课鐘声响起,韩墨都未将视线移开半分。 自从韩墨上次大发脾气后,原先围绕在他身边想套交情的同学便一个个打消了念头,却也有不少人在听闻他的家世后仍蠢蠢欲动,这其中就包含了先前霸凌温宸的学生——古贺飞。 原本打算前去盛水的温宸都还未起身,身旁的韩墨便拿走他手中的水瓶起身去走廊装水,这时隔壁教室来了个人上前跟韩墨打招呼,可韩墨始终都未搭理他,直到对方说了一句「你同桌是温宸吧,那小子就是这样,对人爱搭不理,有病!」 「怎么?你认识他?」因这句话韩墨开口了。 「唉!当然认识阿,曾经同一个育幼院,怎么不认识了,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是这负死样子,欠人收拾!他……」 古贺飞话还没说完肚子就挨了一拳,痛的蹲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温宸是我朋友,他怎样都跟你没关係,少像个长舌妇一样在人背后嚼舌根。」 说完就带着装满的水瓶回到教室。 将水瓶交给温宸后,好几次想开口问温宸是否认识古贺飞,可话几度到嘴边又嚥了回去,还是温宸看出韩墨的欲言又止,想想对方可能真的是因为自己而被连累,便于午休时间邀韩墨谈一谈。 阳台上的两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温宸主动讲起了自己的过往。 「我是孤儿,父母双亡,从小在育幼院长大。为了生存我必须耗费比其他人更多的精力,因为没有靠山,所有事情都必须靠自己。」 「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处理人际关係,也没有心力跟你玩好朋友的过家家。」 「所以,为了你好,也为了我,我俩别再有交集了。我会去申请换坐位,你就在原本的位子吧。」 「所以,有关你的传闻都是真的?上了别人的车彻夜不归?」这事还是赵鹿楠事后跟他说的,而他一直想不明白,但现在传言的当事人就在眼前说着让人不快的话,韩墨就再也忍不住的问了。 「……他是我舅舅,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些事是我的私事。」 眼见温宸再次筑起心墙将自己隔绝在外,韩墨叹了口气开口道 「校内关于我的传言多半是真的,差别在于我是个私生子,这事是除了家里人以外的秘密。」 「一致对外宣称我是韩家二少爷,这头衔看起来有多风光,背地里就有多齷齪。」 「为了家族的面子,表面上一视同仁,私底下有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为了脸面,我必须温和有礼,待人处事都不能逾矩,可到头来呢?」 「人阿,还是做自己比较舒服,为了名声当个带着面具的韩家二少爷,这太可笑了!」 最后,韩墨摸了摸温宸的头,说了句「你的决定我改变不了,可你也别想干预任何我想做的。」便转身回教室了,而在原地楞神的温宸直到鐘响才匆忙赶回教室。 而打算申请换坐位的温宸,却被老师一口回绝,理由是接近月考不宜调坐位,就这样将温宸打发回去。申请换坐位失败的温宸,发现从那天起,韩墨便没有再主动凑上前来,只是仍有些小举动让人摸不清头绪。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流逝,而温宸与韩墨的关係似乎并没有多大进展,可架不住总有人喜欢为无聊的日子增添乐趣。 在偏僻的老旧教学楼里,被人围殴的正是温宸。想着上次来这里抒压却被韩墨看到,这次却是被古贺飞遇到,神奇的是结果都还一样见了血。感受着往身上招呼的拳脚,温宸悲观的想,倘若就这样被打死是否就不需要在这么辛苦的活着了。 古贺飞与其他同学一下又一下的揍着温宸,从始至终古贺飞就看温宸不顺眼,明明都是育幼院出来的,凭什么他就是老师眼中的乖学生,而自己就只是个不求上进的小混混,在育幼院也一样,即便被欺负浑身是泥却从未见他掉过一滴眼泪。 像他这样到哪都一声不吭的人最讨厌,装作弱小博得别人同情进而获得好处,这样的人他在育幼院看多了。此时的古贺飞把所有的怨懟算在温宸头上,不是因为温宸如他所想,而是他如此觉得至于是否为真,对古贺飞来说这就是事实。 即使明明是他带头排挤温宸、明明是他散播有关温宸的谣言,他仍旧认为自己是逼不得已不得不这么做,为了就是给温宸一点教训主持正义。 见温宸始终没有反抗,甚至不声不响的任由他们揍,古贺飞的理智因这些举动断裂了,他随手抄起身边的废弃木条就往温宸身上打,然而木条还未打到温宸前,古贺飞就被人敲晕了,只见韩墨手里拿着不知哪来的课桌椅就往古贺飞头上砸。 其他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向外逃散,扔下课桌椅的韩墨立即上前察看温宸的伤势,就见温宸陷入昏迷,颤抖的手摸了摸温宸的鼻息确定仍有微弱气息后,冷静了下来,可手仍旧不自觉的颤抖着,好不容易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当救护车到达后,就见韩墨一动不动的看着在地上的温宸,双手紧紧握着温宸手一语不发,直到需要将温宸送上救护车时,韩墨仍不愿放手,一旁的医护人员见状便让他一同上了救护车。 而倒在另一边的古贺飞在救护车到达前清醒过来,看着全身是血的温宸与神情麻木的韩墨冷静了下来,又见其他同学早已不见踪影,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便连滚带爬的逃离现场。 在医院醒来的温宸,看着明亮的天花板有些恍惚,思索着自己是否已经死了,但没多久就听到韩墨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看着一身血污的韩墨,温宸有些心疼,为了救自己被打成这样,也太可怜的吧,明明就不关他的事偏偏要搅和进来。 看着这样的韩墨,温宸说道「谢谢,麻烦你了。」 说完便转过身装睡不等韩墨反应,身后的韩墨却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温宸哪点戳到韩墨笑点,他这一笑直护理师前来要求韩墨在医院要肃静这才停了下来。 「温宸,不用客气,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而我想做的刚好是保护你。 调查 见温宸睡着后,韩墨起身走出病房,看着先前的未接来电随手拨了回去,这次电话那头的人不再是骂骂咧咧也没嘻嘻闹闹,变得异常严肃,说着自己查到的结果。 十年前,不明原因导致全家惨遭灭门,当邻居发现异常报警后,前来的员警才在柜子里找到淹淹一息的小男孩。男孩抢救了两天才救回来,之后便昏迷了一个星期,可清醒后对于自己先前发生的事全然不记得。 再后来,小男孩的亲戚将他接走,可不知为何小男孩被辗转送到了育幼院,在育幼院里的男孩处境并不好,先是被人排挤到后来演变成欺负,但男孩始终都不吵不闹,直到育幼院的老院长发现后,男孩处境才有所好转。 而这短暂的安寧在换了新的院长后再次被打破了。新院长叫陈正诚,是老院长的儿子,在老院长过世后接管了育幼院,但由于不善经营育幼院的资源每况愈下,加上本来就对育幼院的孩子不上心,使得小男孩的处境比之前还要糟,身上总是到处是伤。 此外,由于学区关係所有育幼院的孩子都在附近就学,而男孩并没有因为上了学就免于欺凌,同样在育幼院出身的孩子依旧排挤他,甚至传些不堪的谣言,使得男孩即便上了学也没有朋友。 一直到男孩上了高中,靠自己半工半读与学校奖学金,凑齐学杂费与住宿费并申请住校后情况才稍有好转。 可就像个老天忘了眷顾的孩子,每回安寧的日子过没多久总会有意外打破这份寧静,这一次,由于月考成绩下滑学校取消了他的奖学金,为此,他必须兼更多的兼职才能凑齐下期的费用,再后来的事韩墨便都知道了。 听完孙杰说的结果并见到他传来的资料后,韩墨的感想是,这一切听起来就像齣悲惨的人生大戏,及使出现在书面资料中不过短短几行字、几页纸,可还是令人莫名心疼,更令他难受的是有这样遭遇的主角正是他的同桌——温宸。 回到病房的韩墨,看着躺在床上的温宸心里堵得慌,他很想跟温宸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能说什么。因韩墨心里有事而对温宸更加体贴入微,但凡温宸一个动作韩墨总能知道他想做什么,从吃饭、喝水到洗澡、上厕所,韩墨事必躬亲不假他人之手。 这让温宸一度怀疑韩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觉得有所亏欠了?但这想法很快就被温宸否决,一来他们的交情本来就不深,二来韩墨本来就是个奇怪的人,或许他想体验照顾病患也说不定。 起初这样的韩墨让温宸很不自在,可拗不过韩墨的坚持便任由他去。在医院修养的这几天,韩墨该上课还是去上课,可一下课就往他这跑像是住在这了赶也赶不走。 一直到温宸可以出院,这样诡异的情况才结束,也是直到出院温宸前去办理出院手续,这才发现自己所有的医疗费用都已结清。一时间楞在原地,直到韩墨再次出现将他带走。 一路上温宸异常沉默,这让在一旁的韩墨心里有些担心,他总觉得每当温宸没反应时一定是陷在自己的情绪中如同当初刚见到他时。由于那份调查结果,让韩墨意识到当初温宸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这也让韩墨更加放心不下。 沉默的温宸并不是陷入的情绪里,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关于他的医疗费用这件事。他不相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也知道天真的代价会很大,但这一刻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隐约有种预感如果开口了没处理好结局会很惨。 最终,对于这件事的在意让温宸开口问了,当他在脑中反覆演练对方可能的回答后,却发现韩墨的回答不符合他脑中的所有预想。韩墨淡淡的说了,「先欠着吧,等你有能力了在还,反正我不缺钱,不算你利息的。」 温宸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一来对于对方的慷慨他无比感激,可却也因对方的慷慨意识到两人的差距,再则,他无法理解为何对方对自己频频释出善意,难道真的是因为他看起来很可怜吗?因这假设,温宸又有些委屈,如果可以谁不想无忧无虑。 总觉得温宸心里一定想到了什么,韩墨赶紧开口转移温宸注意力,但每当人一急脱口而出的往往是掛在心上很久的事,韩墨就这样想都没想的说出口「我知道你小时候的事了。」说完才发现事态严重,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圆回来。 谁知温宸居然笑了,温宸这时才明白住院时韩墨的种种举动,也终于明白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韩墨是个看起来温和有礼,却又喜欢说自己乖张的人,其实,韩墨是他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单纯好懂的从不耍什么心眼,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从不委屈自己迎合别人。 虽然,韩墨在说自己是私生子时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可又从不把这当回事只是在需要时拿来博取同情,其实一直以来把他想复杂的是自己,韩墨从来就没有隐藏过自己的喜恶,至于他说的多半是因为好奇而去做了调查,相比起为了抓人把柄去做这种事,温宸知道韩墨并没有这么无聊。 这一笑,让一旁的韩墨看傻了,他从未见过温宸笑而且还是笑的如此开心,所以直到温宸止住笑声他还隐约觉得有些可惜。 温宸止住了笑并停下脚步,直勾勾的看着韩墨说着另一个版本的故事。 「小时候,我想不起来我到底经歷过了什么,直到渐渐长大很多遗忘的事情透过另一种方式让我想起。一直以来,我都受到恶梦的侵扰,梦里是我遗忘的部分。所以人都不明白为何我一家会遭到这样的惨剧,也无法釐清如何发生的。 可事实是,一个性格多疑的男人怀疑自己的妻子背叛自己,甚至怀疑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并屡次跟妻子争吵。 每回夫妻争吵,妻子都会将孩子藏起来并告诉他这是在玩躲猫猫,而爸爸之所以会生气是因为找不到他,想这样诱骗他出来,所以他要乖乖躲好直到妈妈来找他,游戏才算结束。 原以为,这次争吵与往常一样是场游戏的男孩乖乖躲着,听着外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东西摔碎的声音夹杂着母亲的尖叫声,可男孩始终相信母亲说的这是场游戏,乖乖待着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睡着了,醒来后发现自己双腿发麻,外头则是悄无声息,自己也因为缺氧再次昏睡过去。 直到他再次醒来,自己便出现在医院吊着点滴,全然遗忘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再后来,男孩辗转寄宿于亲戚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直到再也没有人想收留他时,他进了育幼院,那时的他天真的以为,自己很懂事从不给人添麻烦,会送他进来一定也是因为他们经济条件不允许。 可直到他在学校听到,自己的堂弟说着自己有多讨厌他这表哥,而他这表哥又是如何给他们家添了许多麻烦,这时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喜欢他、待他好不过是为了不落人口舌,从来都不是因为真心,只是恰巧有血缘关係的不得不为之。 之后,因亲人间的打击让男孩有些怕人与懦弱,在育有院总是受人欺负。小孩子的欺凌总是没来由,可能是因为他弱小好欺负,也可能是因为单纯不喜欢他这人,直到老院长发现男孩总是穿着长袖长裤,也不要其他人帮忙洗澡,这才发现男孩被欺负的事实。 那时的老院长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帮男孩洗完澡整理乾净后说,『如果有任何问题可以找他,他会帮忙解决的。』当话音一落,男孩开始嚎啕大哭像是受了极大委屈,又像是好像找的了宣洩的出口。 后来,在老院长的帮助下,男孩渐渐建立起自信也重新跟人建立关係,可这一切都还未稳固时老院长过世了,他的儿子接手了育幼院。这时与其他孩子的薄弱关係,没了老院长在旁开导一夕之间回到了原点。 可笑的是,待人和善的老院长却有一个自私自利的儿子,对于育幼院的种种从不关心,一心只想挖取育幼院的资源跟育幼院院长的美名。 男孩也曾向院长求助,可换来的却是一句句的羞辱、嘲讽,『都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帮忙处理人际关係』、『人际关係会处理不好,被人排挤一定是自己有问题』、『以后出社会,注定成为对社会毫无贡献的垃圾。』 之后院长更是对他的种种情况视而不见,再不然就以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使他见人就绕道走,也不再尝试与人有所关连。」 说道这,温宸的眼眶早已微微湿润却忍着不让泪水轻易落下,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韩墨。看着一副受了委屈却仍直挺挺站着看着自己的温宸,韩墨想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便将人直接拥入怀中。 坦白 温宸在被韩墨拥入怀中的剎那,原本倔强着不肯掉落的泪水终究止不住的夺眶而出,当温宸终于冷静下来后,回想起自己的失态,羞的想回到过去将那个哭的唏哩哗啦的傢伙打死。 就这样本该在出院当天回学校宿舍的温宸,并未回宿舍而是跟着韩墨回到他在外租的套房,就因为大哭过后的温宸难得的恼了还因此闹彆扭,看着上一秒哭的上泣不接下气的人,下一秒就想翻脸不认人,韩墨只好认命的将人直接带回。 看着简约风的套房温宸有些嚮往,本以为依照韩墨的性格会把自己住的地方弄得很华丽又或是弄个低调奢华,总之就不是现在眼前的简约风,可这风格却是温宸最喜欢的风格。 他曾想过未来如果有了自己的家,它不需要太大只要够住就好,东西不用太多一切简单乾净就好,如果可以再养隻猫或狗陪着自己,这样的生活想想就很美好。事实上,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结婚生子,想着共组家庭的责任自己就感到莫名惶恐。 一边欣赏着韩墨的套房,一边跟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憧憬,连温宸自己都未发现,他与韩墨的距离一点一滴的拉近了。看着温宸兴奋的分享自己对未来的想像,韩墨的心被某种情绪悄悄填满。 这天晚上,就寝前的温宸终于意识到自己要在韩墨家过夜,这让他变的拘谨。温宸除了在亲戚家流转外,从未在其他人家中过夜,起先他以为韩墨带他回来是为了让他洗漱好冷静情绪。 但当韩墨拿给他的换洗衣物是睡衣时,才后知后觉得发现韩墨是打算让他留宿,因这认知让温宸极度不自在,寄人篱下的种种回意见渐渐在脑中浮现。 注意到洗澡的温宸始终没有出来,韩墨敲响了浴室的门却不见温宸回应,下意识注意着温情况的韩墨在问了几句没得到回应后,转动了浴室的门把发现门并未上锁,就见温宸一个人呆坐在浴缸中任由水哗哗的往他身上冲。 看到眼前的景象韩墨立即衝进浴室关上水龙头,将温宸从浴缸中抱起让他坐在马桶座上并随手拿了毛巾架上的浴巾将他擦乾。 这一连串动作下韩墨一声不吭,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脾气为了不对温宸发火,直到温宸身上不在湿答答后,韩墨蹲在温宸面前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在问对方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早在韩墨将他抱出浴缸时,温宸就回神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韩墨,见他冷着脸一语不发的把他身上的水擦乾,虽说,韩墨始终小心翼翼的帮他整理可却面上却极为冷漠, 这让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我……我只是恍神了……」 盯了半天就见温宸好不容易吐出话却又没下文了,韩墨低着头不再看温宸,在心里叹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正要抬头时,温宸开口了 「我只是想到以前,有点恍神,除了亲戚家以外,我没有留宿别人家的经验,有点害怕……」 温宸一说完不等韩墨反应便低下头,当他看到韩墨一脸失望的低头时,他心里有些慌,他怕韩墨误会、怕他多想才赶紧解释,可话一说完却又没了勇气看韩墨的反应。 听闻温宸的解释后韩墨笑了,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在温宸心中的份量变重了,而这个认知让他一扫先前的阴霾,加深了将人拐回家的念头。至于这念头从何时起、又为何有,韩墨却从未细想,只是依着心里所想而行动。 这天晚上,为了避免温宸的不自在,韩墨主动提起自己的小时候。 每一场豪门恩怨里总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韩墨小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一直都是跟妈妈住在一起,而爸爸总有忙不完的事所以很少在家,每回向妈妈问起,她总是这样回到「爸爸要养你阿,所以要努力工作,等到你长大了,他赚得都是你的了。」 有好几次他想跟爸爸说,其实用这么辛苦的赚钱的,他吃的不多希望爸爸多陪陪他。可每回爸爸回来,都只是将带来的礼物交给他后,就往妈妈房里去却也从不久待,因为他总是很忙。 但好景不长,很快的爸爸出现在家里的次数越来越少,而妈妈则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歇斯底里,总是对他说「韩墨,你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进你爸的公司,别让其他狐狸精鑽了空子。」 一直到该上小学的年纪,突然有个女人上门,在跟妈妈交谈后就将他带走了,她们之间说了什么他并不知情,只听见门后的妈妈歇斯底里的咆哮跟摔东西的声响,从那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他妈妈了。 而将他带走的女人则成了他的母亲,虽说是母亲却从不让他叫妈,对他也始终不管不顾,直到渐渐长大后,才明白自己的爸爸早已跟别人共组家庭育有一子,自己则是爸爸跟出轨对象生的私生子。 自己那花心风流的父亲结婚前,就在外留了一堆风流债,婚后依旧甚至变本加厉,虽说结婚是因家族利益的强强联姻,但这不代表这位原配太太愿意有人来动她儿子的蛋糕,而她妈妈正是趁着原配在处理其他事情时,顺利攀上他父亲最后生下了他。 原以为能母凭子贵藉此上位的妈妈,却低估了富贵人家的手段,最后只能让原配带走自己儿子,而原配其实也是看准他妈会为了利益放弃自己的儿子,这才上门将人带走,毕竟,总是有人喜欢白日作梦,将希望寄託在孩子身上,以为可以藉此一朝翻身。 可要说自己的童年有多悽惨好像也没有,撇除狗血的豪门恩怨,自己的生活还是挺好的,算的上是锦衣玉食,毕竟在他母亲心中只要让自己过的富贵不去插手不该插手的,保障优渥的生活她还是给的起的。 此外,他那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说不上有多亲近,但每当自己出事都是他收拾善后,嘴上总是说着不要给他惹麻烦下次不会帮自己善后了,却仍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出面,表示自己是哥哥剩下的问题由他解决。 现在想想,其实自己还挺幸福的,当初惹了不少事都是他哥摆平的,连这次转学也是哥处理的,他哥对他似乎也没嘴上说的冷漠。 这时他才注意到身旁的温宸早已睡着,也不知道他故事听到哪了,但可以确定的是他睡的很安稳这就够了。突然想到什么的韩墨拿起床头的手机,躡手躡脚的走向阳台,悄悄的拨了通电话,电话接通后传来生疲倦沙哑的声音,「这么晚了,有事?」 果不其然,他那工作狂兄长这么晚了果然还没睡,「没事,就是想到你给你打通电话。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道过谢,总之,谢谢你,晚安。」说完也不给对方回应就直接掛断了电话,再次手躡手躡脚的回到床上,偷亲早已熟睡的人「晚安,温宸」,一夜无梦。 次日一早,两人被闹鐘吵醒一阵手忙脚乱后,总算赶上公车顺利来到学校,请了长假的温宸回到学校后竟有些不习惯,一旁的韩墨并不知道温宸所想见他动作慢吞吞的,想着这样下去必定会迟到,便直接拉着他的手往教室里衝。 在韩墨牵起自己的那一刻,温宸不安的心瞬间踏实了,任由韩墨将他带到教室,直到就坐韩墨的手这才放开,这时的温宸略感可惜,却也因这惋惜的感觉让他意识到他对韩墨的有了不一样的情感。 一向习惯压抑自己情感的温宸,在这一刻,发现有些感情是藏也藏不住、也压抑不来的,这让他有些慌乱,也因从未处理过想相关情感,温宸陷入异常的恐慌中,他不由自主的发抖甚至听不见外界声音,自己像是被一个大罩子罩住隔绝于世界之外。 韩墨见状,似乎成了本能拉着温宸就往医护室跑,一进医护室老校医皱了皱眉头注意到温宸的不对劲,这次老校医没在藉故离开,而是支开了韩墨让韩墨先回教室,自己则是慢慢的唤着温宸并询问他状况。 听到老校医缓慢且沧桑的语气,也许是这声声呼唤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因为这声音太像以前的老院长,温宸渐渐平息心中的恐慌回答着老校医的问题,慢慢的将自己心里的惧怕说给老校医听。 年过半百的老校医,耐心听着温宸心中的恐惧,不打断也不评价就只是专心的倾听,等他说完这才缓缓开口对温宸说道。 「对于你的恐惧,我无法感同身受,对于你的担忧,亦同。」 「可是对于你心中的疑惑,我老头子倒是可以试着解答一二,不过在开始前,不妨让我们先简化这一切。」 紧接着,老校医就像是教应用数学跟阅读理解的老师,拿出纸笔在温宸面前开始化繁为简。 告白 在纸上写写画画的老校医边写边对温宸讲解着,「你发现一股莫名的情感却不知道是什么,从未有过因此感到害怕,而令你更加害怕的是,你所產生情感的对象跟你毫无关係,你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情感跟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对方。」 「首先,我们先来简化一下所谓的情感,根据你的形容这份感情应该不算负面的,那我们暂且归类为喜欢,主要的动词解决了。」 「接着就是,受词,你所谓情感產生的对象,照你支吾其词的样子,如果是喜欢,会令人难以啟齿通常因为害羞,可从你的样子推敲并非单单是这原因,那就只剩另一种可能,对方十有八九是同性,这问题先放着归为待解。」 「再来,就是该怎么处理动词跟受词前面的主词了,也就是『你』。你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份情感,但这是一句完整的句子,『你,喜欢,他』所以你能做的就是喜欢,又或是不喜欢,两种选择。」 「当然,如果你想也能自己替换其他动词,只是你现在就是卡在换不掉动词而烦恼,那为何要因为换不掉而恐惧呢,既然不是负面情绪,何不顺其自然呢?所以这部分的恐惧暂时有解了。」 「再则就是,另一个恐惧,起因是受词也就是你所说的没有关係的『对象』,刚刚推测出他可能是同性,所以更有可能因而加深你的恐惧,对于你心里的这一串句子你不知道该不该让他知晓,也怕对方知道后的反应,又怕瞒着未来对方会发现。」 「先说该不该让对方知道,这我无法替你决定,毕竟我也不知道你是不是今天喜欢了,明天就讨厌了,所以这只能你自己决定。」 「至于如果瞒着对方未来被发现了,这情况有点复杂,毕竟假设永远只是假设,你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发现,未来有没有发现的可能。」 「再说你坦白后对方的反应,这跟上面的情况一样终究是假设,你理论上是永远无法预测他的反应跟行动的。当然,如果你是秉持着人是没有自由意志的宿命论,那刚刚说论述就可以全都当是放屁了。」 「简言之,就是你喜欢对方,剩下的解决办法只能靠你自己的选择了。」 在医护室里听着老校医推论的温宸,从起初的有些好奇到最后的一头雾水,他甚至觉得老校医是因为太无聊想找人聊天这才说了一大堆,但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心情因为老校医而调适好了。 至于先前被老校医支开的韩墨,并未回到教室上课,而是找了个无人角落打电话找人给意见,因为温宸的变故让他意识到温宸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比自己想的还要重,当电话接通后,不等对方发话,韩墨一股脑劈哩啪啦的将自己的困惑说给对方听。 接起电话的韩砚,本想着自家弟弟可能又抽风了,正要警告他别没事烦他时,对方一阵连珠砲,让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电那头是韩墨,好不容易釐清了对方的意图,却让韩砚感到彆扭,只会找他让他帮忙擦屁股、处理惹的麻烦的弟弟,居然有了感情上的烦恼还特意打电话询问。 电话另一头的韩墨,见自家老哥没反应还拼命催促要对方给点建议,其实,他并非是真要韩砚给意见,只是想跟他透个气好让他心里有个底,之后如果要帮他善后也不至于措手不及。想到韩墨背后深意的韩砚,在楞了半天后说了句「随便你」就匆匆掛了电话。 这头被掛了电话的韩墨,非但没有不爽还乐呵呵的笑了,他知道韩砚明白他的用意了,也不打算阻止他,这让韩墨心情大好随即拨通孙杰的电话,询问他要如何跟喜欢的人告白,在听了一连串没啥屁用的废话后,受不了的韩墨将电话掛了。 弄了半天,直到温宸回到教室,韩墨都没想出个完美的方案向温宸告白,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让他心动的人,潜意识里总觉得该有个浪漫的告白,这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喜欢与重视,至于其他多的他丝毫没有多想,不是因为没想到而是在他概念里不需要想,把人拐到手比较重要。 一筹莫展的韩墨终于在上课鐘响结束前回到座位上,温宸在正视自己的情感后,对于韩墨的情绪变动上了心,感受到他的沮丧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眼看韩墨纠结了一天直到放学,韩墨突然一脸严肃的邀请温宸与他一同回家,说是有事要说。 看着韩墨板着脸用严肃的语气,这让温宸着悬一颗心的跟他一同回到他所居住的套房,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温宸脑中思绪纷乱想推敲出韩墨想表达的,「是不是不要跟他作朋友」、「或是不想再有交集了」、「亦或是自己的喜欢他发现了要与自己交恶」。 种种设想在脑中闪过,越想心里越慌直到来到韩墨家门口,有那么一瞬间温宸好想逃,他不想进这扇门也不想面对韩墨。韩墨见温宸楞神便将他拉进屋内,请他先行坐下,自己则是在一旁来回踱步,这时温宸的心又沉了一分。 突然韩墨靠近温宸并抓起他的双手单膝跪地说道「我喜欢你!」 话音一落,意识到自己唐突的韩墨沉默了,而被韩墨一句话砸晕的温宸也沉默了。与温宸对视的韩墨见眼前人沉默越发觉得尷尬,正想起身化解这尷尬的场景时,温宸像是注意到他的举动连忙小声说「我也是,喜欢你」。 随即低下头不让韩墨看见自己的羞怯,可眼尖的韩墨却发现他通红的耳朵笑出了声。这一笑让温宸的头垂的更低了,意识到温宸的难为情韩墨便不在捉弄他,悄悄靠近温宸并偷亲他额头后起身走向阳台,一想到心仪的人刚好也喜欢自己就让韩墨心花怒放。 温宸在听闻韩墨的告白后,一剎那脑子嗡嗡响并一片空白,可当注意到韩墨想起身的瞬间,脑中只浮现出一个念头「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但从未如此孟浪的温宸在回答韩墨后,羞的想把自己就地掩埋,直到韩墨离开他都未从自己逾矩的行为中回神,甚至连韩墨偷亲他都并未发现。 直到韩墨从阳台回来,见傻楞着的温宸姿势丝毫没有变化,一时间心里的恶趣味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脑就扑进温宸怀抱中,一个身高一百八十几的少年,硬是要依偎在比他矮小的人怀中做出小鸟依人的举动,嘴上还不忘说着「哥哥,我好怕怕阿,阳台好黑阿!」 这一举动,倒是让害羞到无地自容的温宸回过了神,见着怀里突然多出的「小男孩」温宸大笑,顺势搂紧了怀里的「小男孩」戏謔的说的自以为调戏的话「不怕不怕,哥哥保护你。」 两人就这样嬉闹了起来直到门铃响起这才休战,韩墨开门接过热腾腾的晚餐一旁的温宸则是起身准备纸张铺在桌上隔绝油污,嬉闹过头的两人用餐时都没了精力闹对方,一顿吃下来格外安静。 这次,韩墨理所当然的让温宸在家中留宿,就寝时,始终对这一切没有真实感的温宸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躺一旁的韩墨注意到温宸的动静,起先以为温宸认床便未多问,正想着要怎么哄温宸入睡时,温宸的嗓音传来 「我有点睡不着,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我怕梦醒了,一切都变了。」 「我喜欢你,而你也刚好喜欢我,这件事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也不知道我你哪值得你喜欢……」 温宸的话还未说完,韩墨就开口打断了他,而说的内容似乎跟温宸的烦恼无关。韩墨说着小时候有一阵子特别恐慌,那时妈妈因为爸爸对她越来越冷淡,回家的次数也渐渐减少,妈妈便时常会像疯了一样对他咆哮,出言辱骂、指责甚至威胁要拋弃他。 直到有天,他实在受不了歇斯底里的妈妈而离家出走,却在路上遇到一位大哥哥,见他在路上间逛就向他搭话,在知晓自己离家出走后,并未表示要将自己送回家或是送去警察局只是邀请他一同去玩,就这样带着自己玩了一整天。 最后在道别前夕,大哥哥才缓缓说出为何带他游玩的理由,他说他有个外甥,这次回国就是想找回他的外甥,只是他外甥一家因为出了意外使得他找不到自己的外甥,为此他还去了庙里求了护身符本想着如果找到外甥可以将护身符给他。 可直到现在,都未打听出来自己外甥的下落而他明天就要出国了,本想着把外甥一起接走只是造化弄人始终没这机会了。因为对外甥的想念,又刚巧遇到在外间逛的韩墨,见韩墨年纪与外甥差不多,便带着他去玩藉此弥补自己的遗憾。 临走前,韩墨收到了对方送的护身符并对他说,「估计我是找不到想找的人了,就送给你吧,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而这护身符便是韩墨始终带在颈上的那个护身符。 在说完护身符的由来后,韩墨将护身符取了下来放在温宸手上并对他说,「你别怕,这不是梦,这护身符给你,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话音一落,韩墨就转过身背对温宸装睡。 早已摸清韩墨性格的温宸知道韩墨害羞了,他默默握紧手中的护身符,鼓起勇气从背后抱住了韩墨将脸埋进了他的背里,一夜好眠。 相伴 次日一早,熟悉的闹铃声响起,习惯赖床的韩墨随手将闹鐘按掉就打算翻身继续睡,却在翻身时发现床上空荡荡,原先睡在身侧的温宸不知道何时已经起床了,一时间,韩墨连赖床都不想了迅速起身寻找温宸。 走近浴室后听见里面的流水声这才放心了下来,在确定温宸没有离开后,韩墨又想回床上赖床,此时的温宸像是感应到他所想的一样,在浴室里喊着要韩墨快点换衣服,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虽说,最后两人并未像上次一样手忙脚乱,可在公车上韩墨仍旧哈欠连连一脸睡意,相比精神抖擞的温宸,韩墨就像是熬了几个通宵没睡一样委靡不振。 这次,两人悠间的带着早餐进了教室,赵鹿楠最先发现两人与往常不同但却说不出具体哪不同。赵鹿楠不是个心里能憋事的,好不容易忍到午餐时间,想也不想就一股脑凑到两人跟前,趁着温宸去盛饭左瞧右看的小声询问韩墨两人关係。 恨不得昭告天下的韩墨,终于有机会可以向人透露两人的关係,激动的一股脑将该说的不该说全都说了,好在赵鹿楠不是个八卦的人,听完后虽然觉得惊讶却没太多感想,想着这都是自己的朋友只要他俩开心就好。 但赵鹿楠没想到的是,当他知道两人关係后,韩墨像是终于有观眾只要私下无人剩他仨,韩墨就会大方的秀恩爱,弄得赵鹿楠在两人面前尷尬的很。其实尷尬的不只赵鹿楠,温宸好几次私下要求韩墨收敛些,可就见韩墨一脸委屈的盯着温宸看也不说话,弄到最后温宸只好妥协。 温宸从未想过韩墨的「得寸进尺」用的这般熟练,韩墨见温宸不排斥,便私下计画着要带温宸去见其他人。当天晚上,韩墨就拉着温宸说要带他去外面吃为了庆祝。温宸原以为只有自己跟韩墨两人的庆祝,却在包厢内见到其他人时愣住了。 见温宸没有太激烈的反应,韩墨明白温宸是可以接受的,就开始絮絮叨叨的介绍起自己的哥哥韩砚与好友孙杰,原先不明所以而被自己弟弟叫来的韩砚,在韩墨劈哩啪啦的介绍中便猜出来了,他这弟弟是在向人介绍他的心上人呢。 一顿饭下来,气氛还算热络,除了始终板着脸的韩砚。韩砚不是不喜欢这饭局,而是他对这不太熟稔的弟弟一时间有些放不开。此时,孙杰神神秘秘的提到了古贺飞,说是先前听闻古贺飞在校外打群架被人打残了。 原先默不作声的韩砚也开口说了个消息,说是温宸之前待的育幼院倒闭了,由于陈正诚经营不善且在外欠了大笔赌债最后只能跑路了,而育幼院也就这样关闭了。 然而事实是,古贺飞在袭击温宸后,在逃回家的路上遇到小混混被勒索,最终被对方打成重伤,至于陈正诚的经营不善与赌债,其中不乏韩砚的推波助澜。 夜里,躺在床上的温宸想起了过往曾经,仔细一想并非所有回忆都是难过与悲伤,其实在温宸在听闻有关育幼院的消息后有些唏嘘,他对于育幼院的回忆,不全是悲惨的,还有些关于老院长的美好回忆。 他的过往虽然似乎是以悲剧故事为主轴,可正因为有这些故事的衬托,才显的美好的部分弥足珍贵,也让他明白没有一种付出是理所当然并对此更加心怀感激,或许前十年的铺垫正是他成长所需的养分。 这也让温宸想起始终有个人想对自己好只是自己不领情,思及此,心中暗暗有了决断。 韩墨觉得温宸的提议很稀奇,一向不爱出门的温宸,居然在难得的假日邀请他到外面用餐,虽说韩墨始终没弄明白温宸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仍旧高高兴兴的与他一同出行。 当两人来到预定的餐厅时,韩墨有些讶异,依他对温宸的瞭解,眼前的餐厅不是温宸能负担得起的,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与温宸一同入内,两人一进餐厅,就有位陌生男子直挥手弄得温宸有些尷尬,也让韩墨提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将温宸护在身后。 温宸拉了拉韩墨的衣角,见韩墨注意到自己后拉着他的手就往那名陌生男子走去。 「来了阿,宸宸,坐,别傻楞着。」见对方一开口就这般亲暱韩墨怒了,正想开口却被温宸的话弄懵了。 「嗯,来了,小舅舅好。」当温宸听见温庭叫自己小名时,脸上浮起了不显眼的红晕,这称呼让温宸害羞的想找个洞鑽进去。 眼前这人正是温宸的小舅舅温庭,温宸因从母姓故姓温,这让温庭格外喜爱这跟自己一个姓的外甥,从小就喜欢宸宸、宸宸的叫。小时候温宸跟温庭的关係很亲暱,只是在温宸五岁时温庭移居国外,觉得难过被拋下的温宸一度不愿与自己这小舅舅联络。 直到后来出了变故,温庭回国却找不到原本借宿在亲戚家的温宸不得已只好先回去。此次有事回国才意外打听到温宸的下落,只是那时候不管温庭怎么解释,温宸都不愿意搭理他。 可几天前,温庭却主动联系自己说要介绍个人给他认识,这让收到消息的温庭兴奋了好久,沉浸在自己要跟外甥来个世纪大和解的幻想中。 冷静下来的韩墨,眼见这看起来不太熟的甥舅二人觉得挺有趣,就见温庭一股脑的对温宸示好,不是给他盛汤就是赶忙帮他夹菜,弄得温宸的碗满的没有一丝空隙,而温宸从始至终都一脸冷淡,但只有温宸自己知道他臊的都要用脚在地上抠出坑了。 作为餐桌上没啥存在感的韩墨,看着两人的互动始终觉得有些熟悉,餐桌对面的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却怎样都想不起来,直到见温庭关心起温宸脖子上的护身符时,这才想起了温庭就是当初带自己去玩的大哥哥。 原先本为了温宸而求的护身符,就这样因缘际会下回到了温宸身边,一时间所有人陷入沉默中并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感慨着造化弄人。 短暂的沉默后,不知道是谁先打破了沉默,也不知为何原先的尷尬气氛荡然无存,餐桌上的仨人变的特别热络,像是想补上曾经的空白,聊着过往、聊着曾经,聊着聊着温宸开始哭的泣不成声,把心里所有的委屈悉数吐了出来。 餐桌上再次陷入沉默,除了温宸的哭泣声,韩墨跟温庭面面相覷不知该如何安慰温宸。 这天夜里,温宸睡的很不安稳,许久未曾做的梦再次浮现,躺在身侧韩墨发现温宸的梦囈,随即将温宸搂进怀里轻声安抚着「别怕,我在呢。」 安抚温宸的韩墨想起了温庭送两人回来时的场景,温庭透过后视镜见温宸熟睡后,语气严肃的对韩墨说道,要他别辜负温宸的一片情意,他看得出来温宸不仅仅是想介绍韩墨给自己认识更是想让自己知道韩墨是他喜欢的人。 虽然已经知道这小子是自己之前带过的小男孩,但还是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一想到他跟宸宸在一起就觉得宸宸吃亏了,想着以前的小男孩多讨人喜欢,怎么长大了也不怎么样,顺带的也就不太满意韩墨。 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韩墨身上,一心尊敬的大哥哥怎么再次见到后,心里对大哥哥的好感渐渐冲淡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人为什么是温宸的小舅舅!这般不负责任的舅舅哪里好了? 直到注意到温宸安稳入后睡,韩墨才从回忆中回神并准备入睡,而安抚着温宸的手却始终没有停过。 昨晚早睡的温宸,天还未亮就醒了过来,看着身旁熟睡的韩墨想起了,不知从何时起自己的东西一点一滴的佔据了韩墨的套房,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回宿舍的次数渐渐的变少。虽说因为自己身份特殊学校并不会特别查寝,但仔细一想回宿舍的次数似乎已经降到屈指可数的地步了。 这样想来,除了有时候中午会回宿舍睡午觉外其馀时间都跟韩墨在一起,两人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回家、一起就寝,这样的陪伴在不知不觉间形成了习惯,也因这习惯渐渐不在排斥与人来往,一切好像就是这样自然而然。 但是温宸知道在这习惯的背后,韩墨费了多少心思让他慢慢卸下心防也让他习惯了依赖。 温宸扑向熟睡的韩墨,紧紧抱住正熟睡的人低声说了句「韩墨,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一句谢谢就想打发我呀?」不知何时熟睡的人睁开了眼,低头看着怀中人半开玩笑的说着。看着韩墨清醒的眼神就知道他并不是刚睡醒,温宸顿时愣住了,就见韩墨不安分的手在温宸身上游移,直到天完全亮两人都未从床上离开。 「韩墨!你这个大色狼!」一阵咆哮从卧室中传出,被指控的韩墨则像是终于完成了他密谋已久的大计一脸得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