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刑仙官》 24、予你成歌(一)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校场另一头,货郎闻听这句诗,浑身一颤。 “好!”茶博士忍不住发出喝彩。 “好在哪里?”蓝蓝道。 “不知道。”茶博士道。 “不知道?”蓝蓝无语地看着二师兄。 “就是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茶博士哈哈大笑,忽见谢青云身上爆发强光,又惊叫道,“师父,青云道兄这是怎么了?” 乞丐早已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掠过谢青云背后的天机伞,诧异之色一闪而逝,遂作沉吟状:“李叔夏卑鄙无耻,试图惑乱谢青云的道心,如果谢青云逃跑,那么他未来的修行之路也就断绝了,幸好关键时刻他领悟了天地至理。所谓言以道状,道以名状,有名则为万物之始,应是其诗引动了天地灌顶。” “天地灌顶?”茶博士前面听着还深以为然,听到最后四字,心里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心说师父你在蒙谁呢?但觉乞丐若有似无的眼神飘过来,立即配合地做出恍然状,“原来是这样啊!” 数百府兵忽然从幻梦中醒来,因为货郎心神失守,竟没能维持住法术。看到数百明晃晃的砍刀朝他逼迫而来,他脸色一变,调头就逃。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谢仙士,我们来帮你!” 正在此时,校场入口处突然冲进来数百府兵,正是陈亮与其部队赶到了。他与部下们听到这句诗,只觉胸口充盈着无名感动,凭空增添了数倍勇气,悍不畏死地扑向敌人。 …… 却说谢青云这一边,他也并不是无脑“宣言”,对付李叔夏,他不能说有把握,只能说有几分可能性。可能性当然是他背后那能力堪称逆天的天机伞。 天机伞的第二个能力名叫:乾坤逆数。 他身上爆发的强光,就是因为发动了天机伞的第二个能力。根本不是乞丐说的“以诗动天地,受之灌顶”,念念诗就能踏入大道,那是不存在的。 “乾者,阳也,坤者,阴也,乾坤者,道也。道之逆数者,并数列时,未往周游,正溯轮回,攫未往时之数以填,壮其机也……” 谢青云突然间明白了第二个能力的效果。用人话来说就是“掠夺将来可能的气数,填充现在的自己,可在瞬间获得强大的力量”。 后面还有“惩罚规则”,他已无心去看,因为他震惊发现,“乾坤逆数”竟然在试图阐述平行宇宙的观点,如“并数列时,未往周游”。 至于“瞬间获得强大的力量”,究竟能达到什么程度,他马上就知道了。 混沌天地,尚在第五层徘徊的云波,蓦的冲天而起,势不可挡地冲上第十五层,更直接裂开穹苍……海量的天地灵气随之瀑布般倾泻而下,犹若开天辟地,此处立时出现勃勃生机,群山起伏,飞鸟穿云,虎啸山林…… 抛砖引玉开天地。 谢青云心中巨震:“这就是二阶引玉?” 修行第二阶,全名抛砖引玉,为修行之谦辞,喻指大道为玉人为砖,同时也指接引天地而得观照之意,也有暗指修行须时刻守住本心,不忘初衷者方可有所成就的意思。 他突然由灵息第五层破阶成为引玉强者,整个过程说起来很长,其实也就几秒的功夫。 李叔夏立刻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违和感,对方的气机陡然大涨,灵压竟与他分庭抗礼起来。 这小子隐藏了修为? 他第一个反应之后,立刻不管不顾地出手。捻诀念咒,掌呈爪,爪中有神光,倏如玉柱吐出。 谢青云一个纵身翻起,竟一掠十丈,斜飞一段,骈指作剑,念咒犹如惶惶天音,数十枚火弹一股脑地砸下去。 轰轰轰! 修为突破到了难以想象的境界,火弹的数目也一下增至夸张的地步。 爆炸过后,李叔夏竟立足未稳,被强烈的气浪迫退数步,险些就被笼子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他气恼地往笼子里丢了一个法术,里面顿时惨叫连连。 “李叔夏,你这可笑的东西,向凡人发泄怒火,只会暴露你的无能!” 谢青云大声嘲讽,落地便取黄符,左右各一张燃烧,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虚空中蓦的伸出锁链,拖着李叔夏的远离笼子,另一边出现一柄金色大剑。 “造形术·锁链。” “造形术·金剑。” 谢青云惊喜发现,一心二用竟游刃有余。 李叔夏眼看自己就要被金剑捅穿,冷哼一声,咬舌喷出一口心尖血,血雾朦胧里有符文生就,他舌绽惊雷般喝道:“神都之子请巨灵神来!” 如有虚影融入其身,下一刻裂帛声大作,他的身躯膨胀起来,转眼竟从一个文弱书生变成个肌肉大汉。 雷霆般的咆哮声中,锁链尽断。 李叔夏一个回身抓住金剑,竟生生把这法术造物给揉成一团面。 谢青云冷笑一声,又取一张黄符…… 李叔夏忽觉头顶水声大作,抬头一看,只见一团大水泡从天而降,“咕咚”一声把他笼住。他在水中拼命挥舞四肢,却因没有着力点而触碰不到水膜,他想施展法术,但“神灵附体”状态下,他的法力并不由自己调用。 “巨灵神”虽力大无穷,就算一百个谢青云,也能够徒手撕成肉糜;但规则限制也有很多。 谢青云猜到这一点,所以用“造形术”来试探,一举功成,把李叔夏困住了。 更惨的是,水泡里的水可都是真正的水,失去了呼吸的自由,李叔夏的脸瘪得青紫,正在他无可奈何准备解除“神术”时,战场中央突发一声巨响。 他强忍住难受,扭头看去,只见乞丐被大蛇穿胸而过,身体在空中轰然炸开。 蛇执事正此时转头,看到属下一死一困,强忍怒火击出一道法术,把水泡从外部破坏,李叔夏终于脱困,但他知道,如果不杀死谢青云,蛇执事的怒火,会将他烧成灰烬。 /134/134188/31525690.html 23、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更糟糕的是,原本把守在校场外的府兵,听到唐绾绾的哭声也冲了进来,看到唐坦夫横死在地,根本没有多做判断,就向乞丐的三个徒弟发起进攻。 “师弟,我来挡住这些当兵的,你负责神都教徒,蓝蓝去阻止他们!” 关键时刻师兄弟皆有默契,蓝蓝向关押凡人的笼子冲去,茶博士为其开路,货郎则返身冲向府兵。 “潜龙易之,大道化之,因梦循之……” 货郎疾跑数步站定,一人犹若万夫莫开之关,双手交叠成印,口中念咒,气机荡荡而出,向前方铺开一层扇形“梦幻囚笼”。 身处其中的士兵只觉周围景物大变,有些梦回童年,承欢父母膝下,不禁涕泪交加;有些梦见金山银山,意态若狂,仿佛已登上人生巅峰;有些梦见与可遇不可求的女神共赴巫山,神情荡漾……数百府兵神色各异,皆深陷不能自拔。 凡此种种,虽是梦幻泡影,但人生苦难重重,囿于其中不过常情罢了。 “你俩快点,我坚持不了多久!”货郎大声提醒。 “师兄真是没用。”茶博士幽幽道。 “大师兄真是没用呢。”蓝蓝幽幽道。 “闭嘴!”货郎火冒三丈,但飞速消耗的法力提醒他,不能再有情绪上的波动,不然很可能中断法术。 茶博士纵笑一声,左手亦骈指,双剑指相触上划,犹如宝剑出鞘,那飞剑一抖,有剑光分化,即又出现一道飞剑,如是数次,飞剑数目已达十八,呼啸而去,凡蓝袍教徒一碰,即身首分离。 一时间,场景颇为壮观。 十八剑交织成密密麻麻的剑网,半数蓝袍教徒根本没反应过来,连自己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道。 剩余的二十几个颇为知机,御空而起,以后背团团而立,以那古怪姿势召唤威力不俗的空气斩。 飞剑被斩中,立刻就如泡沫般消失。 十八飞剑没多久又只剩了孤家寡人。 蓝袍教徒压力大减,立刻向茶博士师兄妹俩发起报复性的打击。 “二师兄真是没用呢。” 蓝蓝叹了口气,双手结印,出现一面橘红光镜,噼噼啪啪地承受打击。 茶博士脸一红,却没有反驳,眼看二人也被纠缠在此,他忽然道:“青云道友呢?” “那个胆小鬼,肯定是跑了。”蓝蓝不屑道。 由于火炬的光亮并不能完全照亮校场,所以笼子那边的情形,他们并不能完全看清楚。 这时笼子那边突然出现一声惨叫,二人忍不住把神识探照过去,弥补可视距离,就看到谢青云的拳头如同下饺子似的往张泽瑞头脸上招呼。 “好啊!打,狠狠打他个不要脸的东西!”茶博士兴奋地呼喊助威。 “居然没逃走,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蓝蓝不屑道。 茶博士一怔,旋即脸色大变:“青云道友快走,那李叔夏已是二阶引玉,你不是对手!” …… 战场被分割严重。 不知怎么就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但就好像纸牌塔,只要稍微触到某个点,这个平衡就会全面坍塌。 开战伊始,谢青云注意到蛇执事向李叔夏吩咐了些什么,他前世为了一个案子,曾受过严格的唇语训练,蛇执事吩咐李叔夏去把笼子里的魂罐子带走。 他虽然不知何为魂罐子,又要怎么带走,但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刻意避开那些蓝袍教徒,追踪李叔夏的动向。 李叔夏带着张泽瑞往那竹笼子而去,似乎要施展什么秘法,张泽瑞在旁为其护法,看到谢青云不知死活朝他们跑来,狞笑道:“上次你拿了我的法器,这次我要你跟聚元丹一并吐出来。” 当即伸手入怀,捻三张成品的傀儡符,往身前空地一丢,剑指虚引,咒语伴随,三个傀儡人自然成形,“咚咚咚”向谢青云扑过去。 当初在刺史府里,只有一个傀儡时,谢青云还能用匕首隔空牵制,但是傀儡的数目一下子增到三个,匕首就失去了奇效。但好在他也不用再隐藏“星星之火”的存在。 他急停站住,骈指念咒:“上御统摄诸天火灵敕成!” 空气急遽汹涌,六枚火弹先后射出,火舌燎出六道火线,“轰隆”声中炸中傀儡。 李叔夏斜睨一眼。 张泽瑞脸色微变:“这法术……” 火浪四面扩散,三个傀儡人的身形一滞,但只是稍微损坏,并没有被击倒。他大喜,当即以手触地,驱使土尘弥补傀儡的缺损。 “上御统摄诸天火灵敕成!” 谢青云退也不退,回了一口气,立即又施法。 “轰隆”声顿时不绝于耳。 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两次不行那就三次。 “星星之火”像不要本钱一样打出,第四轮之后,傀儡彻底破碎,虚空照旧浮现三个白影,向谢青云鞠了一躬后消失。 “不可能,你的法力怎么凭空涨了那么多?”张泽瑞先是不敢置信,随后想到什么,惊叫道,“你用了聚元丹!” 谢青云冷笑不语,迅速逼过去。 灵息第五层对灵息第三层,在修为上已是碾压,加上超越常规法术的“星星之火”,张泽瑞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他已面无人色,双腿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你不要过来……”他想从怀中再找傀儡符,但这符制作不易,他一次带三张对他的身家而言已算得奢侈。 谢青云想到唐绾绾一家三口的遭遇,难以遏制心中的怒火,一个加速冲上去,恨恨一拳砸在他脸上。 张泽瑞只觉钻心的痛楚袭上脑海,跟着一阵天旋地转……他被一拳打倒在地,还未浮上反抗的念头,已被疾风骤雨般的拳头打得懵住,不到半分钟已满头是血,气息有进无出,离咽气也没多远了。 这时候谢青云听到茶博士的示警,停下来,喘着气抬头看李叔夏。 李叔夏也停止了施法,幽幽地看着他:“你非要插手不可?” “你说呢?”谢青云面无表情道。 “你不怕死?”李叔夏道。 强大的气机弥漫,超越灵息层次的可怕灵压,瞬间攫住了谢青云。 谢青云感觉到全身的细胞都在发出恐惧的信号。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法力气息填满十丈方圆的地域,身处其中就好像陷在无法自拔的泥潭里。 “我给你一个机会,”李叔夏露出诡异的笑容,“你现在离开,我饶恕你所有罪过怎么样?” 谢青云一怔。 忽有所感,侧头看,笼子里的人正用一种又绝望又渴望的眼神看着他。绝望和渴望并生却不悖,因为那正是求生的光。何其卑微、渺小。 他不禁想到那句脍炙人口的名句,深吸口气,然后发出铿锵有力地吟诵: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双句方落,他的身上骤然爆发出刺目强光。 ps:今天第三更,求推荐,求月票~ wap. /134/134188/31517705.html 22、其情可悯,其死可哀(第二更) “漂亮!”茶博士忍不住暗赞一声。这时他才恍然,大家都陷入了一个思维误区,这根本不该由谢青云来选,唐绾绾会变成这样,需要杀死别人来维持生存,全是因为李叔夏造的孽。 乞丐微微一笑,欣赏着李叔夏逐渐僵硬的表情。 “李叔夏,是你!” 唐坦夫像似瞬间明白了什么,站起来向李叔夏冲过去,攥住他的衣襟,状若疯狂道:“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女儿,为什么?” 李叔夏面无表情道:“我第一次找你那天,还记得你对我说过什么吗?” 唐坦夫脸色一变。 李叔夏冷笑着继续道:“你说从拜帖的书写和行文就能看出我胸无点墨、不学无术,让我回去再读十年书。你没想到吧,仅仅十天之后,我就成了府丞,我暗中设计离间你跟方希直,你还不是听了我的劝,架空了他的权利,让他对你离心离德?” “其实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方希直,如果不是察觉到仙庭插手,我想留着他,等到完成计划之后,再放他上京告御状,让你身败名裂!” 听着这般恶毒的陈述,唐坦夫感觉浑身发冷,家门惨祸,竟因一时意气而发,心中又悔又恨。 谢青云冷笑道:“作恶就作恶,非要找个什么动机,可惜无论怎么标榜,我们旁观者都能清清楚楚看到你们的丑恶嘴脸。” “说的好。”乞丐抚掌大笑。 李叔夏凌厉道:“谢青云,不要以为墨新晴能保住你,等等再找你算账!” “李叔夏,我跟你拼了!” 唐坦夫突然掐住李叔夏,却被他一巴掌抽飞在地。 “爹!” 唐晚镜也发了疯一样冲向李叔夏,一旁的张泽瑞冷不丁出脚,踹在少年的小腹上……少年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身子。 “神都教就只有欺辱凡人的本事吗!” 茶博士想到张太炎一家三口的遭遇,怒火攀升,二话不说骈指为剑,竟张嘴吐出一口小剑激射出去,目标直指张泽瑞。 剑修! 张泽瑞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就抓向腰间蛇形玉佩,注入法力激活,只见暗红的护罩挡住飞剑,但巨大的力量却顶得他“蹬蹬”后退。 茶博士冷笑一声,剑指微一动,飞剑突然绕到张泽瑞背后一撞,张泽瑞虽有玉佩护体,但他正抵抗后退之力,这样突然的变化,致使他收力不及,往前摔了个狗啃泥。 更巧的是,这一摔,那蛇形玉佩刚好撞在唐晚镜的钉鞋上,“砰”的一声碎了。 “受死!” 茶博士毫不犹豫地下压剑指,飞剑亦随之下落直取张泽瑞咽喉。 吾命休矣! 张泽瑞大为惊恐,忽听一个“嘶嘶”的毒蛇吐信声,心中顿时大喜,果然那飞剑就被莫名气劲嗑飞。 “谁?”茶博士收束飞剑,左右张望,没发现人影,忽一抬头,只见数十个蓝袍教徒拥着一个身着黄色锦衣,肩上盘绕着许多毒蛇的男子缓缓降下。 “参见蛇执事大人。”李叔夏与张泽瑞纷纷跪倒在地,恭敬参拜。 谢青云瞳孔一缩,这神都教到底有多少高手,一个蓝袍教徒都已很难缠,又来了数十个,还有个被称为蛇执事的,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着危险的气息。 蛇执事着黄衣,但眉毛却是暗绿色的,嘴唇是暗蓝色的,就好像他身上的五花斑斓的毒蛇,他的浑身上下似乎都布满了危险的剧毒。 “冬官座下执事,参见墨先生。” 蛇执事落地,却连正眼都不瞧他的两个手下,而是朝着乞丐微微地拱手,笑声阴恻恻的,“没想到能在这种穷乡僻壤一睹墨先生风采,真是三生有幸呐。” 乞丐道:“神都教春、夏、秋、冬四大神官在本座面前,屁也不敢放一个,你区区一个神职都没有的狗腿子,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本座讲话?” 蛇执事笑着说:“墨先生博采多家之长,修得一身玄功,纵横天下难逢敌手,莫说神都教,便是诸天万界,无资格者亦众矣,何差我一个蛇执事?不过墨先生,你非本体在此,猖狂话还是检点地说,小心当众打脸呐。” “你待怎的?”乞丐沉下脸。 “也没有怎的,就是杀杀人而已。”蛇执事诡异一笑,即有两条毒蛇窜出,分别咬住唐坦夫和唐晚镜的脖子,这对父子眼一睁腿一蹬,竟就双双命赴黄泉。 “爹爹!弟弟!” 唐绾绾痛彻心扉,发出哀恸的惨叫。她强撑痛苦爬下祭坛,爬到两具尸体旁,哭得撕心裂肺,闻者潸然。但那祭坛有巩固魂魄的效果,她一离开,魂魄便再也支撑不住而飞散。 一家三口转眼间死于非命。 “绾绾小姐……”谢青云心神震荡,回想这几日的相处,不禁悲从中来,难以自抑。 始作俑者毫无愧色,对两个属下吩咐了几句话,然后一挥手,数十蓝袍教徒就向乞丐等人杀过去。 “看来他们没有打算放过那些魂罐子。” 乞丐向弟子们传音道,“我去缠住那条毒蛇,你们速速把人解救出来。” “是,师父!” 三个弟子应下,但他们想冲到笼子那边救人,必须先应付数十个蓝袍教徒的纠缠。 乞丐腾空而起,双手张开,屈无名指、小指,拇指、食指与中指撑开,遂交叠呈三山印,气机一瞬间疯涨,只听一声嘹亮的啼鸣,由他身上竟腾起夺目的火光,而那火焰竟是天蓝色的。 说时迟那时快,天蓝色火焰迅速成形,扑簌簌落羽间,便见蓝色凰鸟俯冲而下,将同样是蓝色袍子的神都教徒掀翻在地。 “墨先生,你的对手是我。” 蛇执事一声冷笑,长袖鼓荡之中,飓风由袖中吹出,一道大蛇虚影优游其间,忽一探口咬住凰鸟,两兽在虚空激烈厮杀。 被乞丐掀倒的蓝袍教徒,仍不畏死地爬起来,向三个弟子夹攻而去。 乞丐皱眉道:“小子,轮回珠已不在云州,还要那些魂罐子作甚?” 蛇执事微微眯眼,道:“这件事墨先生是怎么知道的?” 乞丐道:“这你管不着。” 蛇执事也不恼,笑着道:“这些人既是神都教的战利品,自然是要一并带走的。” ps:感谢老朋友们(姒儿、北北、摘星)的打赏,感谢所有给我投推荐票的朋友,新书人气榜第一啦,这都是你们的功劳~~ /134/134188/31513283.html 21、二选一的思维陷阱 谢青云有些风中凌乱,这位乞丐大爷当真是“人中龙凤”,座下弟子要么是货郎,要么是茶博士,要么是丫鬟,简直“人才济济”。 “这是我徒弟,也是我此次行动的杀手锏,任谁也想不到……”乞丐得意万分。 环儿又瞪了谢青云一眼,趾高气扬地道:“谢青云,修行路上,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若不是姑奶奶又可爱又善良,须饶你不过。”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怎么一个比一个会伪装……谢青云不禁无言以对。 茶博士提醒道:“师父,再不行动可就晚了。” “哦对对,蓝蓝,你速速带路。”乞丐忙道。 被称作蓝蓝的小少女转出庙外,一个纵身便化遁光呼啸而去。跟着是乞丐与货郎,皆未见法器,只一个纵身便有遁光包裹他们,破空而去。 茶博士见谢青云还在发呆,笑着说:“此乃我门玄磁遁也,在下前面引路,道友慢来。”说毕亦纵身化遁而去。 谢青云低头看自家绿叶法器,突然觉得有点拿不出手,心下暗暗发誓日后也要学一门这样拉风的遁法。 …… 云州府兵平常驻扎在城外,分虎啸、飞龙两营。 飞龙营驻地,须经一条长长的峡谷,此后便别开生面,有一个静谧平原。 平原上可见连绵营帐,数有百顶,中间围绕一个校场。 校场四面燃着火炬,宽敞的中央空地立着一个巨大的笼子。 笼子虽是竹子做的,但里面的人却怎么也扯不断掰不开。 吵嚷声,哭喊声,求饶声,声声入耳。 人相摩肩,腥臊污垢混杂,戾气怨气恶气,气气入腑。 笼子前有一个简易的祭坛,唐绾绾就坐在祭坛中间,闭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忍看。因为接下来这上千个无辜之人的魂魄就会被攫出,用来给她“治病”。 祭坛周围是清一色蓝袍神都教徒。 唐坦夫面无表情地站在更外围,目光紧紧锁定在女儿身上。 唐晚镜亦然。 面对千数即将受害的无辜之人,这对父子不为所动,似乎对他们而言,唐绾绾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这是否也正是唐绾绾的执念来源?很难说不是。 活着,有时候并不单单只为了自己。 某一刻,似乎刚入子时,唐绾绾忽然发出一声闷哼,体表起伏如波,像有小虫沿着血管乱爬……整张脸发青,青得透明,透明得可见黑紫血管。她咬牙不发出任何声音,但已无法坐立,倒在一侧抽搐着。 “姐姐!”唐晚镜目眦欲裂,恨不得冲上去代替她受苦。 唐坦夫虽不发一言,却用可怕的眼神瞪着李叔夏。 李叔夏表现得不徐不疾,看时辰差不多了,才悠悠道:“开始吧。” 唐家父子忍不住紧张起来。 二十个蓝袍教徒立即跪倒,双手相合作朝拜状,口中念念有词。 不知哪里涌来一阵雾,将祭坛笼罩住。 雾中神光起伏,忽见一束神光冲破迷雾,腾至高空,晕开一片水镜,镜中有影,似一尊明王菩萨,水镜再清晰一些,便显出一位身着七彩锦缎宫装的神祇,他慢慢从镜中蜕出,犹如真神降临人间。 这神祇高三丈,身躯庞大如山,威严地端坐法台,周遭祥云伴生,有龙凤虚影环绕。他的神色肃穆庄重,目如铜铃,透发炯炯烈烈的神采,四面扫视,万众蛰伏。 他翻覆蒲扇般的大手掌,只向那笼子虚摁,笼子里的一切声音立即静止,他再虚一提,千数凡人身上就跳出阴魂,一个个透明而纯粹的魂魄就仿佛被无形的丝线吊起,本体的神色则变得空洞,嘴巴微张,如失去了提线的木偶,死气沉沉地倒下去。 神祇另一只手也伸去,犹如揉饺子馅般,把所有魂魄一巴掌合拢…… 阴魂“呜呜”惨叫。 阴风“呜呜”刮起。 正此时,远空几道遁光呼啸而来,为首一个看到现场的情况,发出冷哼,人未至,已先劈出一道半月状的冷光,竟将那神祇给劈成了两半。 二十个蓝袍教徒齐齐“哇”一声吐血倒地不起。 那已成“饺子馅”的魂魄复得自由,争先恐后地飞回自己身体。 李叔夏脸色一变,旋即眯起眼睛。 张泽瑞有些惊慌,伸手入怀捏符警惕。 唐家父子又惊又怒,待见遁光里竟有谢青云,唐晚镜跳起来道:“谢青云,你要害我姐姐,我死也不放过你!” 救援小队在最后一刻赶到。 谢青云正猜测乞丐那一击是什么法术时,听到这话,倏地沉下脸道:“唐晚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你姐姐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什么混账道理!” “你!”唐晚镜咬牙切齿,忽然发出凄厉的笑声,“你不妨看看我姐姐现在正遭受什么痛苦,再来说这种话!” 谢青云一怔,目光转到祭坛上,他终于看到“犯病”下的唐绾绾,整体凄然的形象,宛然厉鬼。 “不要看我……不要看我……求求你不要看我……”唐绾绾浑身颤抖,在巨大的痛苦之中伸手掩面,不愿让谢青云看到她现在的模样。 “绾绾小姐……”谢青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唐坦夫忽然“扑通”跪了下去,向着谢青云老泪纵横道:“谢仙士,老夫这辈子从未求过人,为了我女儿,我求求你高抬贵手……” “爹,他是个铁石心肠的,咱们不要求他!”唐晚镜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但是恨恨地想扶起唐坦夫。 “谢青云,你难道忘了绾绾小姐是怎样维护你的了?”张泽瑞忽然开口,意态悠闲,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早知道你这人如此无情,我绝不会放任绾绾小姐把芳心寄托在你身上,哎,现在真是说什么都晚了。” 李叔夏瞥了眼乞丐,心里暗暗冷笑。 谢青云虽然面无表情,但从他紧握的双拳可以看出他此刻内心的挣扎。 “道……”茶博士正要说话,却被乞丐用眼神阻止,他知道师父是想要看看谢青云的选择,从而观察其心性,但这两个选择无论怎么做都不讨好。 倘若选择救人,就说明他心性不坚,很容易受到环境、事件还有他人的影响;倘若选择不救,又未免显得无情。 谢青云忽然松开拳头,看着唐坦夫道:“唐大人,我想你误会了,绾绾小姐的生死并不由我决定,你应该求的人,是神都教,是对绾绾小姐下了毒手,损毁其魂魄的李叔夏。” /134/134188/31511646.html 20、一人一个问题(第三更求票) 城外一处破庙。 谢青云躲在庙后,仔细放出神识观察,没发现追兵,这才松懈了大部分的神经,心脏还在狂跳不停。 这回实在太危险了,那个李叔夏站在旁边不说话,却暗暗锁定着他,给予了他莫大的精神压力。还有那些蓝袍教徒,数目竟多达二十个,万一都有白天遇到那个的实力,他必然在劫难逃。 “幸好我早早发现唐绾绾的异常,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他吁了口气。慢慢回想起来一些细节,这些细节无不说明唐绾绾身上有问题。 “那天她跟环儿来找我,我的神识里却没有发现她的存在,当时我就应该想到,她的身体应该出了什么问题。” 他有些懊恼地想着。 “还有她半夜不睡觉,披衣坐在那里发呆,可见是随时准备出门……” “为什么要出门?” “难道他们今晚就要行动?” “唐绾绾为什么说‘只是想活下去’?” “难道她身上的怪病还没有治好?” “那些凡人在什么地方?是否已经遭到厄运了?”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接踵而至。 “小子,我师父要见你。” 就在这时,庙后山岗上出现了一个人影,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谢青云忽然发现背后倚靠的庙亮起了灯火。借着微光,他眯眼看山岗,见是一个货郎打扮的人,立刻认出是在红坊县遇到的那个。 但当货郎身上出现炼气士的气息时,他又立刻认出,是当初行刺唐绾绾的三个之一。 “原来是你们。” 谢青云心中提起警惕,但心里想来想去,这个扮成货郎的炼气士,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麻烦,还解答了他的疑问。 “尊师在何处?”他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货郎纵身跳下来,负着手斜睨谢青云,“没想到你还挺机灵,竟毫发无损从那里逃出来了。” 谢青云知道对方口中的尊师多半就在庙里,但他不想去见,于是道:“我还有事,下次再说。” 他说罢就要走,忽听庙里有人道:“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平民现在何处?” 他挑了挑眉,收回绿叶法器,转到庙的正门,就见一个乞丐大喇喇坐在破旧神案上,旁边还站着一个茶博士。 二人身上都有炼气士的气息,只是气息却很古怪,很缥缈。 他奇怪地看着茶博士,就是他提醒自己把突破口放在县城的。 茶博士露出友善的微笑:“谢道友,这位就是我师父,也许我们可以聊一聊。” “聊什么?”谢青云走进去。 乞丐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谢青云片刻,道:“小鬼,你那天坏我好事,着实可恨,但看在你没有跟神都教同流合污的份上,我就放过你了。我墨新晴向来讲究等价交换原则,我回答你的疑问,你也要为我解答。” “一人一个问题。”谢青云道。 乞丐道:“很好,看来你是个聪明人。” 谢青云不客气地道:“你们为什么要杀唐绾绾?” 乞丐“嘿”一声,道:“你倒是一下子问到点子上了。也罢,就当是给你的奖励——阿十,你先给他讲一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是,师父。”被称为“阿十”的茶博士笑着向谢青云抱拳,“谢道友,这件事要从半年前说起。” “半年前,神都教发现了名为‘轮回珠’的神器有可能封印在云州境内,于是打算制造屠杀案,企图利用数量庞大的阴魂吸引神器。但东离大洲在道门的监察之下,神都教为了不引起道门注意,就找到了唐坦夫,想利用他一州刺史的职权来达成目的。” “神器?” 谢青云疑惑地皱眉,他没有问为什么数量庞大的阴魂会吸引神器,而是道:“那这件事跟你们要杀唐绾绾有何关系?” “道友莫急,待小弟一一说给你听。”茶博士笑着说,“唐坦夫自然不肯,还差点把神都教的说客抓捕下狱。那位说客,也就是李叔夏,他对此怀恨在心,于是施秘法毁了唐绾绾的三魂七魄,使她成日被病痛折磨,数度踏入鬼门关。” 谢青云心里一震。 茶博士叹了口气,道:“后面的事你大概都知道了。” 谢青云喃喃道:“唐坦夫张榜求医,张泽瑞揭榜,双方再次接洽。神都教只消告诉他,他女儿的病,须生魂来弥补……唐坦夫被逼上绝路,为了救女儿,只好就范。” 乞丐冷然道:“他们秘密进行了两次,在没找到轮回珠之前,当然会继续下去,所以当然不会治好唐绾绾。但这两次还是露了破绽,我们受到委托,前来调查此事,但一直没找到眉目,便决定在他们进行第三次之前击杀唐绾绾,那样唐坦夫就会停止这愚蠢的行为。” “现在轮到我问了,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案子的?” 谢青云便将方希直的事详尽备述。 “原来如此。”乞丐恍然道,旋即恨恨道,“这姓李的小渣渣,修为不高,心眼倒是多得很,怕在城中灭口被我们发现端倪,没想到遇到了你。” “轮到我了。”谢青云道,“他们打算在哪个地方进行第三次?” 乞丐神秘一笑:“这个问题你等等就知道了。现在你先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谢青云道。 乞丐道:“你是怎么知道他们把人藏在粮车的?”这个问题似乎对他很重要。 “辙痕。”谢青云道。 “辙痕?”乞丐疑惑。 谢青云微微笑道:“我在云州城茶馆看到运新粮的车,一车近十袋,袋石,石八十斤,为战马驮运极限,后又在红坊县看到所谓大户运来偷换的陈粮,不过五六袋,然二辙痕却一致,由此猜到里面装的是人。” 乞丐终于彻悟,一拍脑壳,大叫道:“成人均重一百二,袋五六即与粮齐,重量一致,辙痕自然一致。真是的,我怎么没想到呢!” “妙啊!”茶博士浑身一抖,忍不住抚掌赞叹。 这时庙里众人都察觉到庙外有人接近。 乞丐笑道:“谢青云,你要的答案来了。” “答案?”谢青云疑惑地看出去,却见外头出现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女,先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向乞丐喊道,“师父,我知道他们在哪了。” “怎么是你?”谢青云惊叫起来,连唐绾绾把他带入埋伏圈他都没有这样震惊。 你道如何? 来者竟是唐绾绾的贴身丫鬟。 ps:求票求票。 /134/134188/31499802.html 19、意料之外的发展(第二更求票) 谢青云回到云州城时,已近亥时。 穹苍蒙蒙,繁星与双月皆不可见。 盖因不到入夜时,就有乌云压境,黑漆漆沉甸甸,随之而来的冷空气凌虐全城,却不知它究竟要下雨还是下雪。 谢青云御器越过城墙即按落,城中有李叔夏那等高手在,大张旗鼓御器飞行是找死行径。他奔走在街巷之间,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云州城义仓在哪? 他在红坊县寻找义仓时还是白天,所以沿途都有行人可以问路,今日入夜后降温,云州城街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商铺店肆也都早早关门,怎么找到义仓就成了一个大问题。 “不如去找绾绾小姐?” 谢青云心里想到一个人选。 “唐坦夫犯下这样违背人性、骇人听闻的凶案,绾绾小姐要是知道了,肯定要伤心欲绝的。我本来不想那么早告诉她,现在看来,能帮我的只有她了。” 想到这里,他转道直奔刺史府。 唐绾绾住在刺史府西苑的梅影小阁,先前他的手受伤,就是在小阁里包扎的。他避开巡守,摸到小阁外,一纵身到了二楼,又一翻来到屋顶。小阁二楼外间宿着贴身丫鬟环儿,他可不想这时候来个跟他唱反调的,所以从屋顶绕到里间,轻悄地攀到檐下,勾住窗外的横梁,轻轻地推开了窗户。 未等他开口叫唤,入目情景却让他一愣。 室内燃着熏香和暖炉。 没有点灯,唯有暖炉的一丝微光,映在南面凤屏上,勾勒出凰鸟的一部分精致轮廓。 榻上空无一人。 唐绾绾正合衣坐在圆桌旁,背对着窗户。无月之夜,她的背影与黑暗浑然一体,延伸到虚空夹缝里。 “绾绾小姐……”谢青云轻叫了一声。 唐绾绾吃惊地回身,很快辨认出谢青云,吃惊不减:“青云公子,这两日你去了哪里,府中人遍寻你不着,都道你不辞而别。而今深夜来绾绾处,又是为何?” “嘘!”谢青云竖指,“别吵醒外间那臭丫头,不便说话。这两日说来话长,在下正要备述,可否借一步说话?” 唐绾绾沉吟道:“青云公子且先回房,绾绾随后就到。” “如此甚好。” 谢青云当即退去,回了客房等候。 不多时,唐绾绾提灯到,进了房点灯,二人相对落座。 谢青云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润喉,然后道:“林易是我杀的。” 唐绾绾一怔,不等她说话,谢青云已接着说下去道:“我在路上遇到他押着方希直,方希直死前告诉我,云州刺史制造多起屠杀案。” “什么?”唐绾绾脸色一下子煞白。 谢青云狠了狠心道:“我这两天就是去查案了,并且已经查到了眉目,陈亮已经承认主使者就是你爹。红坊县的五百平民,是我亲手救下的,所以你爹他确有犯罪事实。” 唐绾绾脸色惨白,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谢青云叹了口气,道:“绾绾小姐,我本来实在不愿那么早告诉你,陈亮跟我说,去往各县的粮车,都装着数目不等的平民,现在应该都回到云州城了。我准备去义仓救人,但不知义仓位在何处,只好请绾绾小姐给我指路。” “既如此,你随我来吧。”唐绾绾意外爽快,甚至没有多做追问。 谢青云不疑有他,紧随唐绾绾离了刺史府,到了城郊一片紧紧相连的工坊,外有一个牌楼,果然有个匾额题:云州府义仓。 牌楼下正有数个全副武装的府兵站岗,看到唐绾绾带着人走来,只是行礼招呼,没有说别的什么话,更也没有阻拦。 谢青云这时才感到奇怪,这些守卫站岗的,怎么竟不关心一下长官女儿深夜到此的意图,就仿佛她来是天经地义的。况且难道他们会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中。 这时唐绾绾推开其中一个大仓库,向里径走数十步。 “绾绾小姐。” 谢青云半途停住,叫了一声。 唐绾绾也停下来,肩头耸动着,似在颤抖。 团团火炬燃起。 仓库里一下明亮如白昼,但四壁空荡,竟寥无一物。 这时仓库另一扇门洞开,全副武装的府兵大步涌入,两行间中另有一批蓝袍教徒,唐坦夫为首,唐晚镜在侧,其后是李叔夏与张泽瑞。 他们拥到唐绾绾旁,张泽瑞目露凶煞,得意冷笑:“绾绾小姐,这小子找谁帮忙不好,却去找你,岂非自投罗网?” 与此同时,谢青云身后的仓库大门,也涌进来一批府兵。 谢青云的心不住下沉,还是不敢相信道:“绾绾小姐,这件事你从头到尾都知道?” 唐绾绾转过身来,神色凄然,泪痕斑斑:“青云公子,对不起,我只是想活下去。” 唐晚镜露出他这个年纪绝不该有的恶毒之色:“姐姐,咱们没有对不起他,我本来当他做大哥,他却非要跟咱们家作对,如今只好请他去死了。” 唐坦夫怒道:“原来林易真是你杀的,亏本官还处处把你维护。” 谢青云突然疾转身冲去,骈指为剑,咒语出,六枚火弹“咻咻”射向拦路府兵。火弹至六枚,威力更增,整个仓库都险些被震坍。拦路的数十个府兵尽皆惨叫翻飞,火光冲破仓库顶梁,在黑夜中炸开一朵极为醒目的火花。 谢青云趁机冲出了仓库。 “这是什么法术?”张泽瑞瞳孔骤缩。 “不要让他跑了!”李叔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这才回神,忙追出去,但只见谢青云御器而去的尾光。 李叔夏伸手拦下追兵,皱眉道:“没想到这小子的修为又有进境,还如此机敏果断,失算了。” “大人,为何不追?”张泽瑞急着道。 “大事要紧,今夜是关键,先不管他。”李叔夏道。 唐坦夫也冲出来,急躁道:“李叔夏,快把他给我抓回来,万一他泄露了我的秘密,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李叔夏淡淡地看着他:“是抓他要紧,还是你女儿的命要紧?” 唐坦夫一怔,旋即咬牙道:“当然先救我女儿!” /134/134188/31498937.html 1、开局即地狱 落云宗,地牢。 谢青云幽幽转醒,身上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嘶”一声,感觉就好像刚刚被卡车撞过一样。 睁开眼,周围是天然的岩洞,他的四肢被铁链锁成一个大字型,紧靠在冰冷的石柱上。 我这是在哪? 我不是中枪了吗? 没死也应该在医院啊! 原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抓赌行动,没想到赌徒全是带枪的通缉犯,狭小的民居内爆发了激烈的枪战。 他开始回想,然后,狂潮般的记忆不由分说地挤上脑海,头痛欲裂。 陌生的信息让他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僵硬。 我穿越了…… 谢青云,东离大洲落云宗外门杂役弟子。资质仅堪堪达到炼气的门槛,三年多时间辛勤吐纳,修为始终停留在灵息第一层,按照外门长老张宗正的话来说,就算是头猪,三年时间也该晋入第二层了。 “可我为什么会在地牢里?” “黑岩锁链,封魔柱……这不是关押宗门叛徒的待遇么?就算不能突破第二层,也不至于把我当成叛徒对待吧?” 他努力消化着记忆,慢慢明白了自己眼下的处境。 原主的经历堪称传奇,他原本是宝镜城一个家道中落的寒门子弟。三年多前,照顾他的老仆病逝,他看到老仆的阴魂被吸入“血狱鬼府”,扑上去想救,不料人没救回来,自己也掉进了“血狱鬼府”。 这“血狱鬼府”是专门容纳鬼物的世界,原主一个肉体凡胎,就好像一锅肥油掉进了老鼠坑,吸引了大量鬼物,最终落入了黄泉夫人的手中。 黄泉夫人是血狱鬼府的鬼王之一,掌管着黄泉界。 炼气士与血狱鬼府向来敌对,当时恰逢落云宗奇袭黄泉界,黄泉夫人假死脱身,变成个妙龄少女逼谢青云认她做姐姐,借此隐藏身份被一起带回了落云宗。 黄泉夫人在落云宗潜隐三年,两天前突然盗走了落云宗至宝“浑天镜”。 宗门上下震动! 宗主李凌修勃然大怒。 作为“弟弟”的原主,第一时间被囚禁起来,并且遭到了报复性的毒打和拷问。宗门上下并不相信原主的供词,认为他必然是同谋,逼他交出浑天镜。 原主当然交不出,李凌修于是下令“搜魂”。而擅长“搜魂”的段长老外出办事,要等两天后才能回来,所以他被暂时关押在地牢。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谢青云脊背发凉,心跟着凉了半截。 他在脑海中搜索关于“搜魂”的记忆。很快,他发现这是一门极为歹毒的邪术,被施展“搜魂”的人事后都会变成行尸走肉,也就是植物人。 据说植物人其实是有意识的,只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就好像被关押在一个小黑屋里,大概也就比坐牢痛苦个十倍百倍…… 想到这里,谢青云头皮发麻,寒意森森。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要变成植物人……” 谢青云对穿越这件事的美好幻想彻底破灭,现在只剩下焦虑和恐惧。 我只是灵息第一层,越狱是不可能的…… 原主父母双亡,相依为命的老仆也死了,记忆里根本没有其他亲族的印象。 宗门里因为资质低劣被看不起,也根本没有半个朋友。 除非能找回浑天镜…… 谢青云眼睛一亮,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我现在这样怎么找? 那位便宜姐姐的手段诡谲莫测,就算给我机会又能改变什么? 无解! 谢青云瘫软下来,双目无神。 这时,幽暗甬道的尽头传来锁链划动的声音,似乎门开了。 继而响起脚步声。 壁火自动燃起,一个面相敦厚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谢青云面前。 谢青云脑海里浮现此人的相关记忆:落云宗外门长老张宗正。 张宗正冷冷道:“段长老提前回宗,最迟午时就会抵达。” 谢青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你与鬼物同流合污,挫骨扬灰都是轻的!”张宗正见他不说话,冷冷接着道,“当初是宗门把你从血狱鬼府救出来,你就是这样回报的?你知不知道,一旦浑天镜失窃的消息传出去,势必引来血灵门与鬼戎教的大举进攻?” 末法时代,灵气稀薄,落云宗能占据落云山这一灵山福地,克制邪崇鬼物的浑天镜可谓功不可没。 谢青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弟子固然死不足惜,但张长老不觉得奇怪吗,黄泉夫人为什么没有杀我灭口?” 张宗正双目微闪,“哼”了一声,道:“不管她在算计什么,都不妨碍先处置你。” 谢青云道:“弟子有个提议。” 这小子从前总是唯唯诺诺,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似的……张宗正吃了一惊,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谢青云道:“请长老将事发经过告知,说不定弟子能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他到现在只知道浑天镜被盗,具体怎么被盗却还不清楚。 张宗正沉吟了一下,道:“事情发生在两天前……” 两天前正好是落云宗十年一度的内门大比,照例从外门抽调了五十名杂役弟子进入内山,负责会场的布置与洒扫工作,谢青云和他的便宜姐姐也在其中。 大比进行到一半时,宗主李凌修发现有人触动了摘星阁的禁制,他第一时间冲入摘星阁,却发现浑天镜不翼而飞。 李凌修当机立断开启护山大阵,并迅速派人搜查,发现只有谢青云的便宜姐姐下落不明。 “你好好想,如果能提供线索找回浑天镜,本长老会替你向宗主求情的。” 张宗正已走,地牢重新陷入黑暗。 谢青云沉思着,逐渐涌出了几个疑问: 第一,摘星阁即便无人看守,也设有重重的禁制,我那个便宜姐姐如何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里,破禁盗宝逃之夭夭? 第二,便宜姐姐盗取浑天镜的动机是什么? 第三,便宜姐姐既已得宝,我这个弟弟已失去了利用价值,为什么不杀我灭口?凭她诡谲莫测的手段,提前在我身上下个毒咒岂非轻而易举? 第四,原主为何不告发? 凭着多年的刑侦经验,他感觉只要解开这几个疑问,就必然会有一条直指核心的线索。那个线索对目前的境况有没有用处还不知道,但这已是唯一的希望。 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立体的场所,正是内门大比的会场。时间一点一滴前进,场景也一点一滴发生变化,直至浑天镜被盗,他被抓起来拷问为止。 如是重复几遍,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会场的正前方是广南殿,广南殿后面有一条路直通上山,山上立着一座高塔,那就是摘星阁。 会场到摘星阁的距离大概是三百米。 “李凌修的反应极快,从发现浑天镜被盗,到开启护山大阵禁止出入,不会超过五十秒。”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原主对修行界所知甚少,但五十秒的时间破禁盗宝逃走,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谢青云忽然想起前世的“密室杀人案”,二者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创造不可能的作案条件。 密室杀人案的凶手多半是为了逃避法律的制裁,黄泉夫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兴许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逃走?那她会躲在哪里?” “师傅说过,破案要通观全局——” 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年前! 谢青云开始梳理记忆,将原主不小心跌入血狱鬼府,到浑天镜失窃的所有记忆一一整理归纳。 “内门大比是外门弟子唯一进入内山的机会,也只有内门大比的时候,李凌修才会离开摘星阁,所以内门大比也是盗宝的条件之一。” “原主跌入血狱鬼府纯粹是个不幸的意外,可以排除人为的算计。我在这个局里最大的作用就是为黄泉夫人打掩护,而现在看来,次要的作用是让落云宗锁定嫌疑人。” “便宜姐姐为什么故意把自己暴露给落云宗?” “做个大胆的假设,李凌修锁定黄泉夫人之后会怎么做?举宗进攻黄泉界?” “等等!” 谢青云心里一动,“进攻黄泉界,势必要打开护山大阵,难道我那位便宜姐姐真的还藏在宗门内,留我的性命是为了干扰李凌修的判断,等大阵打开,她就可以趁机溜之大吉?” “这样推断是合理的,但未免太想当然了,其间变数太多。而且李凌修不是傻子,我都能想到盗宝者还躲在宗门里,他怎么可能想不到?” 谢青云深吸一口气,进入深度的思考。 脑细胞疯狂死亡。 脑海里的立体的场景不断构筑变化,三年多的记忆如一幕幕走马灯般飘过,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地读取……突然,像卡带一样,整个画面定格在诡异的一幕。 他的心猛烈地跳动起来,不是发现了线索,单纯就是恐惧。 那是发生在落云宗奇袭黄泉界的时候,他因为一些别的缘故,从黄泉夫人的宝库中爬出来,就看到黄泉夫人正从宝库的洞口外瞪着他。 黄泉夫人高三米,身材肥胖臃肿,坐着时就好像一堆千层饼,看到年轻漂亮的男人,总是蠕动着她那奇厚无比的嘴唇,就好像看到了珍稀美味一样,让人不寒而栗。 幸好这是一具尸体。 更诡异事情发生了,黄泉夫人的尸体后背裂开,竟从里面爬出一个娇小玲珑的少女…… 凭着黄泉夫人的尸体与谢青云的配合,少女成功瞒过了落云宗的炼气士,得以进入外门成为一名杂役弟子。 就在这时,脑海中一个匪夷所思的假设横空出世。 似乎有一支无形的箭贯穿了所有线索。 谢青云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在黑暗中犹如微亮的萤火。 正此时,外面传来一声冷喝:“段长老已归,宗主有令,提叛徒谢青云。” ps:新书开始!感谢北北大可爱提供的书名,不然我这个起名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审!!! /134/134188/31490142.html 2、潜力都是逼出来的 落云宗内门大比会场坐落在广南殿与迎松殿之间。 比斗的台子下沉在中央,直径约莫三十米,地面是黑岩打造的石板铺成,黑色基调充满了审判的意味。 观众席上坐了一百多人,皆沉眉冷目;正对广南殿的方位,置着一个高背座椅,宗主李凌修看来三十多岁的年纪,手肘支住扶手,托着俊逸非凡的半张脸,神情冷峻。 谢青云身上绑着锁链,刚被押上台,就遭到了憎恶的逼视,他硬着头皮挺直腰骨,不甘示弱地一个个瞪回来。 竖子猖狂! 李凌修更是不悦:“段长老,动手吧。” “得令。” 观众席上跃出一个敏捷的胖子,灵巧地落在台上。 段长老身宽体胖,面白无须,嘿嘿笑着盯住谢青云:“小子,若你现在交出浑天镜,本长老就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他的五指张开,掌中出现一团惨绿的幽光。 谢青云惊悚地看着这团幽光,知道是死是活就看接下来了,于是昂着头,语不惊人死不休:“落云宗灭门之祸就在眼前!” “你说什么!” “谁来把这小杂碎剁了喂狗!” “真是个自甘堕落的贱种!”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铺天盖地的谩骂,显然已忍了很久。 “找死!” 段长老目中闪过凌厉,正要对谢青云施展搜魂术,突听一声“慢”,他顿住动作,不解地看向李凌修。 李凌修抬手制止了扰攘,然后盯住谢青云,一字一字道:“你最好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眼看自己赌对了,谢青云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冷汗不断浸出,缺水使他口干舌燥,嗓音也变得沙哑。 “请宗主容弟子慢慢道来。”他本也想盯着李凌修,以增加说服力,但对方的眼神太锐利,刺得他泪水直流,这才醒悟到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这个世界的高阶炼气士,真的能用眼神杀人。 “哦?”李凌修道。 谢青云道:“为了更好地说明,请宗主给弟子松绑,弟子还需要纸和笔。” 段长老躬身作揖:“宗主,搜魂术下什么也无法隐瞒,何必给个白眼狼宽宥?” 李凌修想了想,还是挥了挥手。 谢青云身上的锁链即刻脱落,没多久就有人送来纸笔和墨。他把纸铺开,蹲下去胡乱地划起来,他根本没学过书法,握笔跟拿刀似的,观众席立刻有人嘲笑,他全然不理。 不一会就画了两个图,他站起来指着其中一个道:“这是黄泉界之主黄泉夫人。” 画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画了……李凌修嘴角微微抽搐,“本座跟她交过手,确实是她。” 谢青云指着另一个小的:“这个就是我那便宜姐姐。” 李凌修冷冷道:“你不是指认说她是黄泉夫人?” “弟子太过慌乱,忽略了一些细节。”谢青云道。 “什么细节?”张宗正道。 谢青云看着他一字字道:“我亲眼看到她从黄泉夫人的尸体里爬出来,黄泉夫人的尸体里根本就是空的。” 段长老瞳孔一缩,当初那场奇袭就是他率领弟子完成的。 会场安静下来,众人脑海中都浮现出同样的画面,他们当然不是害怕,而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谢青云接着道:“所以弟子推测,她根本就不是黄泉夫人。” “那她是谁?”段长老追问。 谢青云道:“不知道。” “你不知道?”段长老面色不善。 谢青云淡淡道:“她或许是黄泉夫人的女儿,或者是她的徒弟,要么干脆就是个侍女,都不重要。” “那什么才重要?”段长老道。 谢青云道:“重要的是,她利用黄泉夫人的尸体来掌控黄泉界,但落云宗的袭击打破了这个局面,令她无法再伪装下去!” “为什么?”段长老道。 谢青云看着他淡淡道:“堂堂一界鬼王,却败给了来偷血灵果的炼气士,若是让别的鬼王知道,她要如何守住黄泉界?” 段长老沉下脸去。 其实他心里知道,当年那场战斗号称奇袭,真相却是他领着一群弟子下去历练而已。本来那处园子就很偏僻,他料不到会被黄泉夫人发现,惊恐迎战,却发现对方的实力变得很弱。 当年那一战归来,他受到了英雄凯旋般的待遇。现在他才知道,黄泉只剩一副躯壳。但他不愿相信这个事实,恼怒道:“你说的这些,全都是你的猜测,按照你的说法,黄泉既然实力大减,为什么还要来送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 原主的记忆开始与谢青云融合,他又从中发现了很多细节,叹了口气道:“当时有人图谋黄泉宝库里的破界令,扮成行尸,告诉黄泉有炼气士袭击,这无疑是为了引开她编造的谎言,不想就那么巧,撞上了段长老。” “当时她正在宴请别的鬼王,如果她不去迎敌,那些鬼王会怎么想?” 段长老脸色一僵。 观众席上顿时议论纷纷。 曾经参与过那次奇袭的内门弟子全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要知道黄泉夫人可是一界鬼王,放在神道盛行的时代,相当于十殿阎罗的级别,别说他们了,即便由李凌修率队进攻,也未必拿得下。 小小年纪就识得破界令……李凌修不动声色道:“接着说下去。” 谢青云道:“弟子铺垫这样多,只为了告诉宗主一个事实。” “哦?”李凌修道。 谢青云道:“我那位姐姐盗取浑天镜的目的是夺回黄泉界。” 段长老皱眉道:“夺回黄泉界跟浑天镜有什么关系?” 谢青云道:“因为要夺回黄泉界,她必须洗刷耻辱,必须证明自己。” “怎么证明?”李凌修道。 谢青云道:“毁掉落云宗。” “笑话!”段长老轻蔑道,“就凭她?当年她在我手下走不过十招。” 哄笑四起,没有人认为一个假冒鬼王的家伙能做到这种事。 很好笑吗,看我怎么让你们哭……谢青云淡淡道:“如果我是她,我会提前联系血灵门与鬼戎教,然后跟他们说,我有办法盗走浑天镜,让他们做好进攻的准备。” 笑声戛然而止。 没有浑天镜,落云宗根本保不住灵山福地。 李凌修霍然站起,脸色像铁一样青,凌厉地瞪了谢青云许久,忽然道:“去看看!” “得令!” 咻咻! 两名弟子御器而去,不到一刻钟便回返,脸色都带着惊恐。 一个道:“启禀宗主,东南方百里外出现血灵门的旗帜!” 另一个道:“启禀宗主,西北方百里外出现鬼戎教的旗帜!” 观众席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纷纷看住李凌修。 李凌修却重新坐了回去,那张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沙哑道:“吩咐下去,准备撤离……” 段长老作揖道:“宗主,这或许也是个阴谋,不如让属下用搜魂术验证一下!” “宗主饶命!”谢青云一下子呼吸不畅,再也无法镇定。 李凌修看了他一眼,却冷酷地吐出两个字:“搜魂。” 谢青云惊恐地连连退步。 段长老抓住了他。 他看到段长老掌中发出惨绿的幽光,这一刻他的肾上腺素疯狂分泌,电光火石的刹那间,脑中迸现出一道灵光,他猛地抓住: “弟子能找到浑天镜!” 犹如平地一声惊雷,数百只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他。虽然这些眼睛里的神采各不相同,但汇聚而成的压力,却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李凌修突然一闪,已来到台上,从段长老手中抓过谢青云,冷冰冰道:“本座给你一个机会,你最好能找到,否则就把你碎尸万段!” 谢青云惊魂稍定,干咽着道:“弟子要进摘星阁!” 李凌修抓着他驾起一道遁光,眨眼就来到了摘星阁塔顶。 谢青云见到如此神奇的手段,原本“五十秒”的猜测顿时又缩减一半,心下愈发笃定。 塔顶阁楼呈棱状,墙体都由书架取代,藏书非常丰富。 原来塔顶就是藏书阁。 他站在阁楼中央环视,李凌修在一旁冷冷地盯着他。 他一面搜寻一面道:“敢问宗主,浑天镜失窃时,禁制可曾遭到破坏?” “禁制完好。”李凌修道。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谢青云又问:“从摘星阁离开,禁制会生效吗?” 李凌修沉吟道:“本座会感应到被触动,但不会发生作用。” “果然如此!”谢青云眼睛一亮。 李凌修连忙追问:“你想到什么了?” 谢青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知道她的作案手法了,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浑天镜一定还在阁内。” “不可能!”李凌修道,“除非把浑天镜带离到五百里以外,否则瞒不过本座的神识。” 谢青云不语,眼睛四处扫视,忽然发现一处书架上的书有些凌乱,他走过去,把书都取下来,就看到一个银蓝色的包裹,他解开包裹,露出一面古朴的铜镜。 “浑天镜!” 李凌修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手一招,浑天镜便落入他手。 …… /134/134188/31490143.html 3、大道无贼 落云山二十里外有一个瀑布。 银色匹练气势磅礴,在夜色之中犹如倒悬的天河。 瀑布之上是一条宽阔的河道,倒映着满天星辰。 河岸边站着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 少女的装扮大胆得令人咋舌。上身是褙子样式的短衣,裸露着大片的雪肤,下身一袭紫色短裙,只堪堪遮到大腿根,白而莹润的长腿骄傲地暴露在空气之中,小腿肚以下则被黑色的长靴覆盖。 盈盈不足一掌的瓜子脸妩媚天成,左边眼睑下刺着一只翩跹的舞蝶。乌发浓密,扎成两条马尾辫,飘逸在无月的夜色之中,辫梢缠着的两颗铃铛,正发着清脆的鸣响。 落云山的护山大阵被击破,激战开始了。 少女欣赏着爆发在夜空中的各色术法神光,又骄傲又得意地翘起嘴角。某一刻,各种术法的声音全都停歇,战斗似乎以某种荒谬的方式结束了。 没多久,就看到两路人马有条不紊地撤出了落云山,惨烈的灭门之战变成了一场戏剧性的友谊赛。 大片法器灵光交织成阴云惨雾向少女涌来,为首的辇车掀开帘子,露出一个瞳中有血月的男人,冷冰冰地俯瞰少女:“浑天镜根本没丢,血玲珑,你好大胆子敢耍本座!” “不可能。”少女神色不变,“李凌修定是拿假的哄骗你们,继续进攻。” “贱人,我师父就死在浑天镜下!”班中一道法器兀然扑下来,似要抓住少女泄愤。 少女轻轻伸手,青葱般的玉指轻轻一勾,河中顿升水柱,“噗”一声,竟是直接洞穿法器上的血灵门炼气士。 血洒江河。 瞳中有血月的男人暴怒,正要下令抓住少女,就见少女笑吟吟地拍拍手,林子里冲出了密密麻麻的鬼物…… …… 两日后,落云宗。 谢青云再次被押上会场,但此次没有锁链绑着他,观众席上的眼神,已有了一小部分的善意。 李凌修轻咳一声,淡淡说道:“你那个便宜姐姐确实不是黄泉,她自称黄泉之女血玲珑。两日前,血玲珑伏击了血灵门,胃口可真不小,把他们一口给吞了。” 也就是说,便宜姐姐不管怎样都是胜者……谢青云瞳孔一缩,这对他绝不是好消息,他义正辞严道:“她与弟子毫无关系,弟子与邪恶势不两立!” 段长老嘿一声,不屑地撇嘴。 张宗正笑道:“谢青云,大家都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浑天镜被藏在阁楼里的?” 观众席上众人竖起耳朵。 谢青云道:“弟子逆推了整个过程。” “逆推?”张宗正道。 谢青云道:“从摘星阁离开,禁制不会生效,但会被宗主所察觉,弟子就想,宗主察觉时,血玲珑会不会其实已经走了?于是弟子就假设她有一件宝贝,既可以屏蔽她自己,从容进入摘星阁,又可以屏蔽法宝,隔绝宗主的神识探查。最后,果然在书架后面发现了浑天镜。” 张宗正疑惑道:“那件宝贝我也听宗主说过了,确实神奇;但她何不连浑天镜一起带走?” 谢青云神色一僵,呆立当场。 观众席上,段长老冷笑着释放惨绿幽光:“这小子果然隐瞒了些什么,依我看还是有搜魂的必要!” “罢了。”李凌修神色幽微,看不出喜怒道,“谢青云,你背叛宗门是实,功不掩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弟子愿意受罚。”谢青云低头说。 李凌修道:“你今晚便下山吧,从今往后,不可再以落云宗弟子自居。”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张宗正张了张嘴,却没能说什么来。段长老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谢青云并不意外,如果落云宗连他这样的二五仔都能包容,早就被灭了。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二五仔就是二五仔,做错了就要认。 “谢青云认罚。” 他向着张宗正的方向作揖:“多谢宗正长老三年多的教导。” 张宗正叹了口气。 他又向段长老的方向作揖:“多谢段长老当初把我从血狱鬼府救出来。” 段长老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恼怒道:“快滚吧!” 他又向李凌修的方向作揖:“多谢宗主赦免之恩,多谢栽培之恩。” 李凌修淡淡“嗯”了一声。 恩义既了,再无牵挂。 …… 杂役弟子居所。 谢青云收拾着东西,忽然看到床榻边上倚着的一把平平无奇的伞,他的心猛地一跳。原主的记忆又浮现出来,那银蓝色的包裹,原来早在黄泉宝库里见过。当时那包裹裹的是一颗闪亮的明珠,可当他拿起来的那一刻,珠子却变成了一把伞。 珠子变成伞本身就隐藏着巨大的秘密,需要用那银蓝包裹来屏蔽气机的,岂有凡物? 这三年来原主时常把玩,却始终找不出伞的秘密。 “我现在被逐出门墙,修为才灵息第一层,资质又不行,又无法器傍身,也太悲惨了吧!” 谢青云这么一想,顿感前途渺茫。 “希望这伞是个宝贝……但我在游戏里可是个非酋,抽卡从来不出想要的……” 他有些悲观,但还是拿起伞,从上到下仔细检查着。 原主研究了三年,就差没有拆开了,他这样翻看自然也没什么结果。他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网文小说,里面的高阶法宝都是滴血认主的。 想到这里,他带着尝试的心态咬破了指头,滴了点血到伞身上,期望中神光大放的情景并没有发生,他觉得又庆幸又失落。 庆幸的是,张宗正正从门外走进来。 谢青云用伞挑着行李。 张宗正送到了山门口,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和一把匕首,语重心长道:“这聚灵丹来之不易,就算离开了宗门,也不要放弃修行。” “多谢。”谢青云不知怎样表达感谢,强忍着鼻酸接过来。 他感动的不是丹药的珍贵,而是张宗正这种不放弃任何一个“差生”的责任心,让他想起了警校的恩师。他把瓷瓶放入怀中,拿着匕首把玩,见上面有微弱的荧光,心里一动: “这是凡兵加持了法术?” 张宗正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不是我送的,是段长老。” “段长老……”谢青云一怔。 张宗正叹了口气:“老段面狠心软,你不要怪他。” “弟子……”谢青云终于没能忍住,不争气地落下泪来,“不能再聆听二位长老教诲,青云只恨自己糊涂。” 张宗正拍了拍他的肩膀,御器而去。 谢青云目视前方的茫茫黑夜,忽然产生了高歌一曲的冲动。 “我的行李孤孤单单散散惹惆怅。离人放逐到边界……” …… 后半夜下起了大雪。 谢青云行至官道,两边是长青的柏树林,举目无歇脚处,无奈打开了伞。就在他完成撑伞而行的动作时,伞面骤然放出明光,海量的信息猛地涌上脑海。 他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伞的异状来的快,去的也快。 几个呼吸后,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重又恢复成平平无奇的样子。 谢青云不动声色地继续走在路上,一面消化着脑海中突然多出来的陌生信息。 这是一件会随主人心意变化的宝贝。 当初原主在触摸明珠的那个刹那,刚巧转过一个念头:宝镜城下雪了吧?这珠子看起来好值钱,不知道可以买多少伞。 于是明珠变成了伞,而触发它的条件就是完成愿望的前提。落云山由于阵法缘故而四季如春,根本没有用伞的机会。 “可惜宝物定型便不能再改。依照它的能力,不如叫天机伞?” 谢青云在心里随便地取了个好记的名字。 天机伞的几个能力,在他心底如明镜般映照出来,但只看懂了第一个。 天机伞第一个能力叫做“大道无贼”,可以吞噬人的气数。所谓的气数,简单的说,就是被吞噬者日后所有的可能性。机缘越丰厚者,气数就越丰厚。 但吞噬气数需要遵守一定的规则。 只要往伞注入法力,就可以看到人身上的气数。不同程度会呈现不同颜色,由弱至强,大致可分为无色、白色、黄色、粉色、红色、蓝色、青色、黑色、紫色。 无色不用说,就是毫无机缘,其余颜色的程度会层层递增,紫色为最高品级。 谢青云忍不住抬手看了看自己,果然发现一层淡淡的黄色的光晕依附在体表。 才黄色?老子可是穿越者! 他有些愤愤不平。 …… 天机伞吞噬了气数之后,就会反哺主人。 谢青云一时把握不定“反哺”这个词。他现在是灵息一层,需要吞噬多少气数才能晋入第二层?吞噬气数有没有副作用?被吞噬者会怎么样?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大道无贼,这个名字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说不出的恶意……”他在心里泛嘀咕。 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少女,褙子上衣,紫色短裙,黑色皮靴,双马尾辫。 这不妥妥二次元美少女一枚么?谢青云的目光下意识地往下移动。 可惜是个对诶,要不起。 少女慢慢走过来。 血玲珑! 谢青云停住,心脏狂跳。 血玲珑停在他的三尺外,嫣然道:“一切都如计划好的那样进行,我可爱的弟弟哟,快告诉姐姐你现在的心情。” 计划? 谢青云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ps:时隔五个多月,照例唠叨一下。我知道很多人并不满意《倾国》的结局,可当初想到这个结局时,我浑身如同触电一样,如果我不能贯彻下去,就违背了我写东西的初衷……虽然这样那样,《倾国》的完成度却也达到了预期。当然也有遗憾,结尾为了凸显主角,我放弃了对配角的刻画,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说说新书。单是开头就写了六七个版本(每个版本都能单独开一本风格不同的新书),一直在被pass。尽管屡受挫折,秉持着对写东西的热爱,终于在第七个版本通过审核,却没想到难关仅仅是开始。此后三个月,签约流程一直卡在书名上。(当然期间我的时间大多用在存稿外加复习考试上),考期结束后,也就是十月二十四才开始认真筹备书名(我还特地在群里发了前四章,预告说近期发新书)。但整整一个多月,竟没有一个书名能过审,(因为这次签的是保底合同,所以较为的严格)历数被pass的书名,我发现我就是喜欢追求“抽象”。我以前以为我是婉约派,现在才知道,我是抽象派!!戏剧性的事情来了,因为平常会找北北大可爱吐槽,万万没想到,他随口提了个书名(也就是现在用的《提刑仙官》),居然被编辑一眼相中!!! 《提刑仙官》很明显不是我的风格,因此一开始并不重视,是馒头特意截图提了一下,我才认真揣摩起来。所谓提刑,自然指的是宋朝特有的提刑司的主官,放在现代就是检察官或者法官,主要负责审理辖地案件,跟主角的行为模式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差异的部分,就请诸君无视吧~ 让我们再次感谢北北大可爱,不然本书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面世。 ps:书名定下后,馒头加班加点为本书制作了封面,谢谢谢谢,又被你感动到了!! /134/134188/31490144.html 4、雪夜人独行 谢青云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黑暗的空间。 他与一个白色的影子相对而坐。 白影盘着腿,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半边脑袋,看不到他的眼睛,谢青云却能感觉到冰冷的审视的目光。 “你是谁?”谢青云忍不住问。 “我就是你。”白影冷冷道。 “你就是我?”谢青云道。 白影道:“用你们世界的话来说,我就是你的第二人格。” 谢青云忽然就明白了。 “我是这个空间的主宰,我就是谢青云的主人格。”他盯着白影,“我穿越过来的时候,前世的记忆没有苏醒,你取代了我。” 简单的说,就是谢青云苏醒之前的经历与记忆生成了第二人格,也就是白影。 谢青云原以为是他取代了原主,没想到他自己才是本体。 “你果然很聪明。”白影发出低沉的笑声。 谢青云忍不住问道:“血玲珑说的计划是什么?” 白影的笑慢慢停了,他忽然幽幽道:“我们的身体本是先天灵体,我们本该去往更广阔的舞台,跟诸天大世界的绝世天才争一争高下,可是这一切都被血狱鬼府给毁了。” 先天灵体天生就可以看到阴魂一类的东西。 还不是你太冲动导致的……谢青云在心里吐槽。 他的资质本来是上等,被血狱鬼府无处不在的玄阴血煞给毁了根基,所以无论他如何吐纳,都无法突破灵息第二层。 “血玲珑逼我帮她隐瞒身份,你已经知道了。”白影道。 “我知道。”谢青云道。 白影道:“这三年多来,我无时不在害怕暴露,我每天都活在焦虑之中,我整夜整夜地睡不着,做噩梦……我装得唯唯诺诺,卑微得就像尘埃,以此减少存在感。” 这大概就是二五仔的报应吧。 谢青云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不告发?” 白影讥讽道:“你觉得我告发了会有什么好下场?李凌修可不是个宽宏大度的人。” 确实! 谢青云叹了口气,他相信张宗正一定为他求过情,李凌修是顾虑到人心所向,才只是把他驱逐而已。 白影接着道:“血玲珑的目标,本来就是血灵门。” “什么意思?”谢青云一愣。 白影冷笑道:“落云宗的炼气士,走的是道门路线,不适合转鬼修。血灵门崇拜原始魔主,所以他们转为鬼修,可以立刻形成不俗的战斗力。” 谢青云听明白了。 白影继续道:“我在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找回’浑天镜,帮助落云宗击退血灵门。” 谢青云忍不住道:“可是……” “可是我没有按照计划进行。”白影冷冷道。 “为什么?”谢青云疑惑道。 白影咬牙切齿道:“我要报复血玲珑,她害我没有一天好日子过,我要让她功亏一篑!” “这不是重点吧……”谢青云道。 白影道:“你说对了。重点是,按照她的计划,就算帮宗门找回浑天镜,也会显得很刻意,我未必就能得到善果。” “但我没想到……”他有些无奈说道,“这个时候你苏醒了。主人格苏醒,我立刻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我只好把关于‘计划’的记忆封印。” “可你居然又一步一步把‘计划’推到了正轨上。” 白影的语气里有“不愧是主人格”的自豪感,也有一种“幸灾乐祸”的莫名意味,“虽然你推导的真相并不完全正确,但却成功把浑天镜给找回来了。由于你偏离了血玲珑的计划,所以看起来好像是你帮宗门度过了一场巨大的危机,赦免你已是人心所向,李凌修也不能跟门人对着干。” 从张宗正提醒之后,谢青云就知道自己的推论存在错误的地方。现在他已明白,血玲珑为什么不惜放弃一件可以遮蔽天机的宝贝,也要把浑天镜留在那里了。 “没想到天机伞被你解开了。”白影幽幽地说道,“说明你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你我都知道那是怎么回事。”谢青云道。 白影淡淡道:“你用不着安慰我。本来我还想跟你争一争,可惜天机伞认你不认我,所以我放弃了。但你要答应我两件事。” “你说。”谢青云不知道第二人格反抗他的话会发生什么,但总归不是好事。 “第一,有机会的话,杀了血玲珑和阙殿河,就算杀不了,也不要让他们好过。”白影道。 阙殿河,这个名字谢青云印象非常深刻。因为当年就是此人唆使他去盗破界令,没想到破界令是盗出来了,一次却只能传送一个人。他被阙殿河欺骗之后,不敢在满是鬼物的外面逗留,无奈只能返回黄泉宝库,希冀能再找一枚破界令。 二次进入宝库虽然得到了天机伞,但也因此落入了血玲珑的手中。 “第二,把谢宝树的骨灰和灵位送入谢氏宗祠。”白影道。 谢宝树,谢青云这一世的生父。 谢青云一愣,道:“为什么?” 白影道:“我知你受前世记忆的影响,无法认同谢宝树的身份。但他对我很好,那几年是我仅有的快乐的回忆。” 谢青云不知怎么的有些心酸,只好道:“我答应你。” 白影缓缓消失。 自己跟自己对话,看似漫长,其实也就用了一秒不到。 现世,谢青云看着血玲珑淡淡道:“无悲无喜。” 血玲珑也看着他,嫣然道:“我可爱的弟弟,你知道姐姐现在要做什么吗?” 谢青云道:“带着你的鬼修大军返回黄泉界,夺回原本属于你的东西。” “你还是那么聪明,聪明得让姐姐心动。”血玲珑定定地看着他,美目似含情,“跟姐姐走吧,只要夺回黄泉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虽然是个对诶,但如果给大长腿套上黑丝,我恐怕就心动了……谢青云目不斜视:“我不是你弟弟。” 血玲珑不解地挑起眉,雪花被无形的力量荡开:“那你是谁?”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谢青云越过她,撑着伞,慢慢消失在雪夜之中。 …… ps:再说下更新,暂定日更六千字,加更另算。更新形式可能是3章两千字,可能是2章三千字,也可能是1章六千字。更新时间为中午十二点和傍晚六点。 /134/134188/31490145.html 5、气息通达者为士 天快亮时,谢青云终于找到一个山洞,但在准备生火取暖时,才想起身上没有火折子,难道要学原始人钻木取火? 他呆坐良久,突然想起自己唯一学会的一门法术就跟火有关。当即冥思定静,默念咒语,骈指为剑,只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空气以肉眼不可见的形式聚到他的指尖,“哧”一声,出现了一朵小火苗。 他福至心灵,默念一声“疾”,小火苗就好像孤零零的蒲公英,晃晃悠悠地往柴堆落去,他的眼角突然一跳,灵台警声大作,本能退避,就听“砰”一声,柴堆在他眼前炸了开来。 空气急遽涌动,烟尘滚滚……空气里弥漫着各种烧焦的味道。 这一响着实把谢青云炸懵了,他没想到小小火苗的威力竟堪比手榴弹。 …… 凭着爆炸残留的火种,谢青云总算生起了火。 法术顾名思义,利用法力构建术式。炼气士通过画符、念咒等手段,以符纸、自然等物为媒介,以法力为驱动,共同完成术式的过程,被称为施法。 小火苗名叫“星星之火”,为落云宗初代宗主所创。 落云宗每个弟子入门时,都可以选择一门法术傍身。星星之火的造诣达到巅峰时,可以同时召唤上百个火弹。 是火弹,而不是火苗。火苗的威力已堪比手榴弹,火弹呢? 这还不止,星星之火还可以进阶变为“燎原之火”,据说初代宗主施展此术,火势绵延百里,烧尽历国修行界无敌手。此后更是抢下历国唯一的灵山福地,开宗立派,成为一代宗师。 谢青云想到这里颇为不解。 “入门就可以施展出火球,怎么我施展出来的是火苗呢?” 他重新冥思定静,骈指为剑,此次将咒语颂念出声:“上御统摄诸天火灵敕成……”他立刻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空气以肉眼不可见的形式聚到他的指尖,“哧”一声,此次出现了乒乓球大小的火弹。 不似火苗那样看着呆萌无害,火弹持续燃烧着,谢青云感觉脑袋中有什么东西被一直抽取。他盯着火弹有些出神地想:“这玩意要是炸开,山洞就塌了吧?” 想到这里,他赶紧收了法术,毕竟才刚重活,他可不想被活埋。 经过实验,他得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法术造诣没有捷径,一朝顿悟是不可能的,只能通过不断使用来提高熟练度。 第二,法术跟前世的热武器一样,一经施展就不分敌我。这很符合物理法则,毕竟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第三,念出咒语能达到更好的共鸣效果。 第四,如果别的法术咒语也跟这个差不多,那么炼气士就是一群唯我独尊的家伙,放在前世恐怕不是神经病就是疯子。 这一点是从咒语的内容看出来的。想想前世影视作品里的法术,其咒语要么是“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要么是“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施法者都处于较为卑微的下位。 星星之火的咒语开头就是“上御”,就是说“我”在上位,然后是“统摄”,简直霸道无匹,跟着是“诸天火灵皆要听命于我”,真可谓言未及意已至。 最后敕成,更是如同天帝下诏。 …… 一阵疲倦涌上,谢青云打了个呵欠,强忍困意,到洞口铺了些枯枝落叶,这样若是有人靠近,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 回到洞里便再也忍不住,倒头便睡。 这一觉睡得昏天地暗,醒来时外面仍然下着雪,茫茫雪空判断不了时辰,此时上路显然是不明智的。 腹中空空如也。 他翻找出面饼咬着,只觉味同嚼蜡,不禁叹了口气,怀念起前世口味丰富的外卖。 吃完面饼,他盘起腿来瞑目凝神,准备吐纳。 炼气士,取气息通达者,尊之为士。一个“士”字,便占尽了诸天万界大半气数。 然天下炼气宗派虽数不胜数,终究殊途同归,不脱四境十二阶。 其中第一境有四个阶段,分别是灵息、引玉、登楼以及神临。 一阶灵息为入道之始,是炼气士打磨法力的最初阶段,共有十五个层次。 谢青云按照特定的呼吸法搬运气息,识念下沉,进入到一个混沌天地。只见一重重山峰掩映在迷雾之中,最高处直接天际。下有云波翻涌,但每次将要冲上高层时,总仿佛力不从心般跌下去。 他睁开眼睛若有所思:做一个苦修士是不可能有进展了,必须别开生面。 谢青云是个豁达的性子,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天机伞上。但还没等他开始研究,洞外忽然闯进来四个不速之客。他假装着整理伞,一面抬头看去,只见三个黑衣劲装的官差枷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瑟瑟发抖的苦瓜脸男走进来。 这是被押送流放的犯人? 不对啊,落云宗地处大历国的云州,云州是出了名的富庶之地,离京城也就数百里。这位苦瓜脸男到底犯了什么罪,怎么会被枷到荒郊野外来? 谢青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人,往天机伞注入法力,四人身上的气数立刻显现出来。三位官差身上都没有灵光反应,也就是最低的无色,但让他惊讶的是,苦瓜脸男身上居然放出黄色的灵光。 苦瓜脸男一进来就往火堆凑,看来实在是冻坏了。然后他似乎才看到谢青云,立马露出求救的神色。 为首的官差国字脸,满面胡渣子,他粗暴地把苦瓜脸男拽到身后,让另外两个看押住,然后慢慢地坐在谢青云的对面。 “云州城府衙班头林易,敢问阁下是哪个山头的?” 历国地方府衙设有三班六院,其中三班就是皂班、捕快、壮班。班头就是各班的头目,看其装扮应该是负责缉捕一类的捕快班,而且是府衙一级的班头,在谢青云前世相当于刑警支队长。 谢青云道:“游方散人谢青云。” 林易眉头悄然皱起,但还是客气地问:“我看谢少侠年纪不大,却敢只身一人行走在山林野间,定是个修行之人。” 谢青云脑子一转,立即明白了。这位班头是个谨慎的人,预先试探他的身份跟脚,避免触怒得罪不起的人。这个世界存在炼气士,是普世皆知的事情,凡人经常可以看到炼气士活动。 “略有涉猎。”他不动声色道。 林易心中一凛,他做了个手势,两个手下立刻押着苦瓜脸男往洞外退去。苦瓜脸男满脸焦急地想要说些什么,但被其中一个封住嘴巴。林易站起来拱手并说道:“小人无意搅扰到谢仙士清净,这就退去。” 谢青云淡淡道:“外面风大雪大,你们到哪里去,就在这里避着。” “不便打扰不便打扰……”林易陪着笑脸一步步后退。 突然,捂住苦瓜脸男的官差痛叫一声,原来苦瓜脸男得知谢青云是个炼气士,以为希望来了,不顾一切地咬了官差,然后大声喊道:“云州刺史暗中制造多起屠杀,小人无意撞破,他们要灭小人的口,仙士救命!” 刺史屠杀平民? 谢青云这一震惊非同小可,就好像听到省委书记暗派军警屠杀老百姓。 他本能地嗅到惊天大案的气息。 “闭嘴!” 林易暴怒,转身抽刀就砍。 “谁敢动!” 谢青云怒喝一声,直接取出段长老所赠匕首掷出。匕首化作一道华光,“咻”一声击落林易手中钢刀。 全场寂静。 林易眼看那匕首悠悠飞回谢青云手中,心中再无侥幸,他的态度居然变得冷硬起来:“谢仙士,此间事非三言两语能说清,我劝你不要自误。” 谢青云安坐不动,冷眼看着这个同行:“我今日非要听个是非曲直,你待如何?” 林易冷笑道:“既然方功曹已泄密,你二人今日必死,但我有一个提议,未知谢仙士要不要听?” 苦瓜脸是郡府属官,还是六院之首的功曹? 谢青云道:“说来听听。” 林易道:“现在有第二条路,只要谢仙士亲手杀了方功曹,咱们就是自己人,我会把你推荐给刺史大人,想必谢仙士年轻有为,必会得到拔擢。” 好家伙,公然收买刑警,简直无法无天……谢青云挑眉道:“对不起,我是个警察。” 林易一愣,虽然不知“警察”为何物,但已听出拒绝之意。他早已暗中招呼了两个手下,用脚挑起钢刀,狞笑着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子,你那匕首顶多就是附了法术的凡物,就算你还学了一门法术,你以为能对付我们三个联手?” 谢青云笑道:“看来你已摸清了我的实力。” 林易嘿然一声,道:“如果没有把握,我怎么敢对仙士下手!”他跺一跺脚,两个手下已预先冲向谢青云。 两个官差的身法着实不差,不到三个呼吸已冲到谢青云面前,明晃晃的钢刀一左一右狠狠对准要害。 谢青云左手掷出匕首,右手骈指默念咒语。 匕首与火苗先后射出,两个官差一个左腿一个右腿皆出现血洞,痛叫着往后摔倒。 得手了! 林易目中闪过狠厉,跨前两步,钢刀劈下,就要给谢青云来个开颅手术。 谁知谢青云突然一个侧身,竟以毫厘之差避过钢刀,跟着上身倒立,右腿抬起,呼啸着甩出一个响亮的鞭腿,把林易抽飞到数丈之外。 他伸了个懒腰,悠然地坐回去:“小爷的综合格斗术警校第一。现在,不想多吃苦头,就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 “你想知道?” 林易那半张完好的脸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下一刻,三个官差突然做出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134/134188/31490147.html 6、攫取气数的规则 三人竟齐齐举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林易死前疯狂大笑,口中发出狂热呼喊:“昊天不死!神都起复!” 谢青云阻止不及,呆立原地。 昊天是谁? 神都又是什么? 堂堂府衙快班班头,竟然疑似宗教狂信徒? 任何世界,一旦牵扯上宗教,事情总会变得非常麻烦。 谢青云前世就接触过不少被骗子洗脑的信徒,毫不夸张地说,就算要他们把自己脑袋割下来,这些失去自我的行尸走肉也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忽然想起什么,他飞奔到洞口,却见苦瓜脸男倒在地上,业已七窍流血而死。他蹲下去按了按对方的颈动脉,确认已是一具尸体,神色忍不住地下沉。 就在这时,他突然发觉背后的天机伞出现灼热感,取下来一看,发现伞在吸取苦瓜脸男的黄色灵光,福至心灵,脑海中忽然出现“因果”二字。 “原来这就是攫取气数的规则!” 苦瓜脸男生前向谢青云呼救,建立了因果关系。他被毒死后,因果关系就变成帮他报仇,即消解其部分怨气,以此延续因果。三个狂信徒为了保守秘密而自杀,也算间接完成了因果。 完成因果,是吞噬气数的前提条件。 谢青云心里一动,握着天机伞就地盘膝而坐,识念下沉,进入到混沌天地。天机伞反哺的法力涌入,群峰之下,云波骤如海啸掀天而起,三年吐纳都跨不过去的第二重山峰,转瞬间就被攻下,并且余势不减,竟直接攀登第三重…… 没过多久,谢青云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按捺不住喜悦地笑起来。短短时间内,竟接连突破两次,现在他已是一阶第三层,法力已小有规模。 他站起来低头看着四具尸体陷入了沉思。 苦瓜脸男是云州城府衙的功曹,功曹是统管六院的长官,在前世相当于书记助理,应该是个炙手可热的职位。但他似乎没有什么权利,这一点从三位官差对他轻慢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官差就算受命灭口,长官平日积威下,不可能一下子转变态度。 首先可以肯定,姓方的功曹跟云州刺史一定存在很大矛盾,以至于权利被架空。不排除他为了报复刺史而编造谎言的可能;但从林易三人的表现来看,这个可能性还是很低的。 “如果他没有编造谎言,云州刺史真的做出那样灭绝人性的事情,那么这个案子的复杂程度恐怕超乎想象。” 而且…… 他盯着方功曹尸体上方,一个痴痴呆呆的阴魂正如棉絮般飘在那里,魂体体表依附着黄色灵光,是方才天机伞所吸收的数倍。 方才完成的因果不是方功曹主要的怨念。他的主要怨念,还是与云州刺史屠杀平民有关。看来这件事必须要有个结果,才能得到他剩下的气数。 谢青云心里一动,方功曹的阴魂就被收入天机伞,然后举步踏入茫茫大雪之中。但没多久,他又重新返回,盯着四具尸体沉吟。 “林易出来久了没回去,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查,现场的痕迹不难判断出我的存在,到时别说查案,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想到这里,他把四具尸体一一拖到洞中央,然后站到洞外,骈指为剑,继而大声念出咒语,指尖立即出现三枚火弹,他微吃一惊,旋即便了然。 三年多来,第二人格辛勤磨砺法术,“星星之火”的造诣只高不低,如今修为突破,法力初具规模,自然显现了成果。 “疾!” 谢青云一声低叱,三枚火弹应声而去,轰然炸开,四具尸体立即碎成齑粉,火光在茫茫大雪中奋力膨胀,山洞正如他预计的那样,直接坍塌成了废墟。 约莫过去五个时辰,天光再次暗了下来,就在大雪完全覆盖了废墟之时,一道法器灵光撞破雪空,降落在此地。灵光消散,显现出一个年轻的锦衣公子。他把玩着腰间的蛇形玉坠,瞳孔诡异地竖起来,放目四望许久,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气息怎么从这里断了,林易那狗奴才闹什么幺蛾子?待我找到他,定给他一个颜色好看!” …… 云州城。 雪初停,天光暗斜。 青衣少年撑伞而行,行经一个转角,见道旁有百姓聚集,他看过去,原来那里设了个粥棚。 “不要抢不要乱,一个一个排好队,我家小姐说了,今天粥和馒头管够。” “绾绾小姐真是咱大伙的救星啊!” “是啊是啊,我都快三天没吃东西了!昨儿来晚了也没赶上……” “啊,绾绾小姐我爱你,如果不是太穷了,我一定娶你做老婆!” “啊呸,就你这德行,你有钱也不配!” “就是就是,绾绾小姐是天上的明珠,你顶多就一井底癞蛤蟆!” “……” 少年驻足旁观。 时已二月,该是春耕时节,今年寒冬却还未结束,很多人家的稻种都烂在家里,城里一夜间多了很多乞丐。 谢青云踮起脚尖眺望,顿感眼前一亮。 只见粥棚后边立着一个遗世而独立的佳人。 佳人约莫二十上下,有一双秋水般的剪眸,身覆一袭得体的暖黄长裙,体态窈窕婀娜,肩披雪貂绒,精致的鹅蛋脸上挂着腼腆的微笑。她忽然发现人群外有个撑伞的少年正盯着自己看,但见其鼻梁高挺,英气凛然,娇靥顿时微微烧起来。 她自然就是施粥的绾绾小姐。 谢青云绕过人群,想上去搭个话。他的出现引起了侍卫的注意,正在众侍卫警惕地盯着他时,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袖中探出银亮的爪子,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直取绾绾小姐。 这一爪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绾绾小姐的咽喉。 侍卫们根本反应不过来,眼看就要发生香消玉殒的人间惨剧。 炼气士? 谢青云二话不说取出匕首投掷,匕首上附着的飞剑术立即生效,化作一道流光破开虚空。 铛! 乞丐只觉一物击打在爪子上,把他打了个踉跄,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忍不住大惊失色,但见匕首真容,顿时松了口气,待要再攻,却发现谢青云已到了粥棚里,挡在绾绾小姐前头,他眉头紧皱,一语不发。 谢青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后绾绾小姐已吓得三魂游离七魄动荡。 “保护小姐!” “这人好大胆子敢行刺小姐,快把他抓起来!” 前面是侍卫的声音,后面是丫鬟的声音。 侍卫们纷纷动起来,几个围上去准备抓那乞丐,另几个则警惕地盯着谢青云。 丫鬟瞪着谢青云道:“你又是谁?” 谢青云正要说话,神识突发感应,人群之中又出现两个炼气士,与最先出现的乞丐隐隐呈三角状围过来。 他的心突突跳起,却强自镇定,朗声道:“道门明文规定,炼气士不得在人前显圣,你三个公然袭杀凡人,不怕引来道门执法队?” 听到有三个炼气士,丫鬟脸色一下变白。 侍卫们更是惶惑地瞪大眼睛。 最先出现的乞丐客气地道:“道友,我等也有苦衷,你且让开,事后我等自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谢青云眼珠子转了转,这三人的气息跟他在伯仲之间,显然也是灵息三、四层左右,一个都够呛了,何况三个,他的斗法经验几乎为零,三十六计走为上! 想到这里,他利落地扛起绾绾小姐,纵身跃过粥棚后面的墙逃之夭夭,留下三个炼气士相互瞪眼,以及一众侍卫在风中凌乱。 丫鬟跺了跺脚,带着哭腔喊道:“不把小姐找回来,咱们都要掉脑袋!” 侍卫们这才如梦方醒,慌忙追上去。 三个炼气士聚在了一起,两个年轻的看着乞丐茫然道:“师父,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大好的机会,被这小子给破坏了!” 乞丐恨得牙痒痒,但仔细思虑之下,还是冷冷道:“罢了,如今必已惊动府衙,再追下去这具躯体恐怕不保,先撤退。” …… 暗暗的窄巷里,谢青云放下绾绾小姐,然后好奇地打量她。 “仙士为何这样看我?” 绾绾小姐也好奇地看着谢青云。 谢青云道:“你一点都不害怕?” 绾绾小姐抿嘴笑道:“仙士是为了救我,有什么可怕的。” 谢青云故意不怀好意道:“你误会了,我只不过看你有几分姿色,被他们杀了实在可惜,所以准备把你抢走,做我的暖床丫头。” 绾绾小姐一愣,旋即“噗哧”一声笑起来:“暖床丫头的年纪比主人更长,岂非就是老妈子?” 我可是很高冷的,但妹子你成功逗笑我了……谢青云忍不住“哈哈”一声。 绾绾小姐接着说:“倘若仙士真的需要,我可以让环儿跟着你。至于绾绾,恐怕不太方便。” “哦?”谢青云道。 绾绾小姐道:“非是绾绾惜身,乃家父不允。” 谢青云道:“令尊是?” 绾绾小姐看了他一眼,嫣然道:“家父云州刺史唐坦夫。” 正此时,窄巷两头皆涌入黑甲士兵,伴随着甲叶铮铮响,火光蔓延过来,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四面八方的屋顶出现大量射手。 谢青云的神情慢慢僵硬。 /134/134188/31490149.html 7、绾绾小姐 云州富庶,府兵装备精良,自然散发精锐军威。 谢青云感觉到呼吸略微不畅,但回想前世有幸观摩过的军演,又觉不过尔尔,只是“乒乒乓乓”的冷兵器在这巷子里确莫大威慑。 班中排出几个人,一个丫鬟指着谢青云发出尖叫:“老爷,就是这个人劫走的小姐!” 老子明明是英雄救美,怎么就变成犯罪了? 谁来撕烂这丫头的嘴……谢青云黑着脸。 “环儿你莫要胡说。”唐绾绾板着脸呵斥。 “阁下是要钱,还是要权?” 为首的中年男子,着甲胄,身材不显,但自有一股威严。他的目光幽微,语气深沉,“无论你要什么,本官都答应你,只要你不伤害我女儿。” 这就是云州刺史?谢青云打量着他,意带审视。 “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唐绾绾眼看误会越来越深,急着道,“仙士是为了救我,当时情况危急,仙士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 环儿从旁煽风点火道:“老爷,小姐一定被这妖人施了法术,才会替他说话!” 唐坦夫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语气更加低沉:“阁下只要放了我女儿,什么都好说,否则血溅五步,非是玩笑!” 我如果问你捕杀平民案怎么回事,你会老老实实告诉我么……谢青云翻了个白眼道:“我没有对绾绾小姐施展任何法术,你为何不问问……” 他本想说问问侍卫,毕竟他们目睹了全过程,但是话未说完,人群突然一阵骚动,原来是一个华服少年抢过士兵的长戟冲过来,口中愤怒地叫嚣着: “敢欺负我姐姐,狗贼纳命来!” 少年约莫十五六岁,手无缚鸡之力,那长戟重二十八斤,岂是他这种花拳绣腿能挥使的,冲到谢青云面前时已气喘吁吁,“纳,纳命来……” 唐绾绾简直不忍直视,走上去,以掌做刀状,轻轻敲在少年的脑壳上。 “哎唷。”少年下意识呼痛,长戟也握不住掉在地上,委屈道,“姐姐,我为了救你才有辱斯文,你怎么打我?” “你敢对我的救命恩人无礼,打的就是你!”唐绾绾把杏眼一瞪,少年顿时缩了脑袋噤若寒蝉,暗暗嘀咕着“这跟环儿说的不一样”之类的话。 “还有爹,”唐绾绾又轻飘飘瞪向唐坦夫,“难道您连女儿的话也不信了?” 唐坦夫颇有隐忧道:“女儿果真神智无恙?” 但见女儿神色变冷,他打了个激灵,深沉之色尽去,突然大笑着走上去,握住谢青云的手:“哈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本官方才就是和少侠开个玩笑而已,希望你莫要介意。” “不知少侠怎么称呼?” “谢青云。” 谢青云于是深刻感受到了唐绾绾的家庭帝位。 唐坦夫道:“哈哈哈,青云少侠,请务必到府中吃个便饭,让本官答谢一二。” 你不怕我查你个底儿掉? 谢青云正思考此行利弊,一旁唐绾绾轻声说:“青云公子,府衙典籍库收藏了很多关于炼气士的事情,若公子感兴趣,权且在府中盘桓少许,一来让绾绾有机会答谢公子,二来也可为公子的修行之路添砖加瓦。” 这样体贴周全的感觉,简直比黑丝还让人无法拒绝啊……谢青云欣然道:“既如此,就叨扰了。” 眼看氛围其乐融融,丫鬟环儿眼珠子一转,正准备悄悄开溜,后领冷不丁被提住,回头对上似笑非笑的唐绾绾,顿时哭丧着脸道:“小姐,我……” 唐绾绾责备道:“我知你是怕爹爹责怪,但你的谎话让青云公子陷于不义之境,若双方冲突起来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环儿沮丧说。随后摆出遗弃宠物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姐不要赶我走,环儿上有老,下有……咳咳,要赡养家里,若是丢了这份工,我家人会饿死的……” 居然还是合同工? 谢青云有些惊讶。一般大家闺秀身边的侍女几乎都是很小就买来养在府中的,当然,不排除唐坦夫中年发迹,那唐家就属于半路贵族。 唐绾绾道:“我如何不知你家中境况?你去向青云公子道歉,取得他的原谅,我就不赶你走。” 环儿泪眼朦胧地向谢青云不标不准地作揖:“谢仙士对不起,环儿不该编造谎言,求您原谅环儿。” 她年纪跟唐家小弟相差仿佛,谢青云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个高中生,摆了摆手大度道:“我就不撕烂你的嘴了。” 这家伙比我大不了两岁,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环儿不解地瞪大眼睛。 …… 去往府衙的路上,谢青云本想和唐绾绾多说些话,旁敲侧击一些信息,恢复了少女活力的环儿却在一旁叽叽喳喳,缠着唐绾绾说个不停,他一气之下就不怀好意道: “小姑娘,刚刚你家小姐说要把你送给我做暖床丫头。” 环儿惊恐地做护胸状,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大声叫道:“我不要给你暖床!” 她的声音之大,就好像在空旷的山谷里发生的一道响雷,谢青云立刻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鄙夷的目光,顿时尴尬到抠脚。幸好唐绾绾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连忙解释说: “环儿,这不过是青云公子开的一个玩笑,你怎么还当真了。你呀你,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什么时候能收收性子。” “原来是玩笑啊。”环儿恍然大悟,俏皮地做了个鬼脸,“人家是舍不得离开小姐嘛。” 绾绾小姐真好,不知道以后会便宜哪个臭小子……谢青云面无表情地迈步。 …… 刺史府建在府衙背面,两座大宅内有连通的道路。 谢青云受到了热情的款待,美美吃了个饱饭。 唐坦夫中途借口公事离开。 他一离席,神色就如水般沉了下去,丝毫没有在女儿面前的那种温和无害。他很快来到府衙,被一个文士打扮的迎进议事堂,他环视一眼堂内站着的人,目光定格在尉院长官陈亮身上。 在历国,州一级的府衙,六院长官名义上是刺史属官,但都有实权。尉院长官称典军,从七品,除掌一州之地的用兵事宜外,兼任府兵统领。 陈亮看到长官进来,当即抱拳道:“大人,已下令全城搜查,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唐坦夫淡淡道。 陈亮道:“只不过即便找到凶手,那三人皆为炼气士,手段怎样,修为到什么程度,属下等一概不知,恐力拼不胜,损失惨重。” 炼气士的手段非凡人所能揣度,就算是一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也由不得他们不重视,何况一下子出现了三个身份不明的。 “张泽瑞哪里去了?”唐坦夫眉头一皱。 那文士应道:“去找林易了。” “林易还没回来?”唐坦夫强忍怒气。 “风雪才刚停,许是在哪偷懒耽误了归程。”文士宽慰道,“大人勿忧,林易办事妥帖,必已完成要务才敢滥饮。” “继续搜那三人踪迹,”唐坦夫冷冷道,“发现了先来告诉我,还有,张泽瑞回来,让他即刻来见我。” …… 是夜,谢青云被安排在刺史府东边小院。 客房烧着炭,很暖,角落还点着安神的熏香。 床是金丝拔步,铺得很软很舒服,围有暖帐,可谢青云却辗转反侧不能入眠。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由本我意识苏醒开始——第一次像个正常人那样躺在一张床上。他正被一种难言的孤寂和不安所侵扰——他的神经并没有粗到可以平静地接受这段经历的地步。 被绑在地牢,差点被变成白痴…… 顶着巨大压力破解浑天镜被盗谜团…… 第二人格出现,告知血玲珑的计划…… 血玲珑最后诡异的邀约……当日他在赌,赌他被逐出师门后已无利用价值,赌血玲珑懒得对他这种小人物下手。 此等种种,皆须时日来沉淀。 谢青云从床上坐起来,调整呼吸,驱赶杂乱纷繁的思绪:“既然穿越已成了事实,我不能改变它,就只能积极接受。恩师说过,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选择自己的未来。” “这无疑是一个强者为尊的世界,如果我只是个凡人,今天在山洞里还不知道会被林易怎样拿捏,日后类似的事情恐怕也不会少,穿越一场,我可不想莫名其妙死在某个角落,不管怎样,利用天机伞提升修为才是王道。” 想到这里,他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准备夜探刺史府,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 刺史府其实不算特别大,谢青云只用了半个时辰就逛得差不多了,但是没有任何发现。他有些失望,回程行经一个小湖,鹅卵石小径尽头,芳草幽深处慢慢走过来两个人。 谢青云本想避开,却听那头传来唐绾绾的声音:“是青云公子么?” 他只得停在原地,远看是唐绾绾带着环儿走过来,便露出一个笑脸道:“绾绾小姐,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唐绾绾走过来,微笑着说:“天寒地冻,我担心公子睡不好,所以带了一床被子过来。” 谢青云这才注意到环儿手上捧着一床被子。 环儿狐疑地瞪着他,哼哼道:“大晚上的不睡觉,在外面瞎跑,小心侍卫把你抓起来。” 这个臭丫头一定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谢青云不理她,而是对着唐绾绾道:“不瞒绾绾小姐,在下远离故乡,无心睡眠,所以打算寻找典籍库打发漫漫长夜。” “原来如此。”唐绾绾表示理解,略一沉吟,便对身边人吩咐道,“环儿,你把被子送到青云公子居处,便回去歇着吧” 环儿难以置信道:“小姐,你该不会要带他去典籍库吧?这么晚了,典籍库都上锁啦,而且老爷吩咐过,入夜之后小姐不得离府,你都忘啦?” 典籍库在府衙里。 唐绾绾淡淡道:“你去便是了。” /134/134188/31490150.html 8、果然绾绾小姐最好了! 环儿见她面色,不敢再说,只得瞪了一眼谢青云,然后跑走。 “青云公子,这边请。”唐绾绾复又嫣然一笑,前面带路。 谢青云举步跟上。 既然没有找到线索,左右睡不着,不如先去典籍库涨涨见识,毕竟他对这个世界还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但他以为这个请求颇为为难,须好好铺垫才能提出来,没想到这位大家闺秀如此善解人意。 “果然绾绾小姐最好了……” “什么?”唐绾绾疑惑道。 “啊,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青云公子真是风趣呢。” …… 一路上二人说说笑笑,彼此聊了些各自的状况。 谢青云得以了解了一些唐坦夫的事迹。唐坦夫祖籍梦州芗城人,祖上为开国功臣,与谢、齐两家同为大历支柱,不幸家道中落。唐坦夫在梦州府衙兢兢业业二十七载,终得赏识,经当朝宰相推举为云州刺史。 唐绾绾忽然道:“青云公子把话题转来绕去,却只说绾绾,偏不提自家事,未免太狡猾了些。” 谢青云打了个哈哈,道:“绾绾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绾绾抿嘴笑道:“人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但也说各家有各家的苦衷。绾绾岂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就请公子拣些可说的,权让绾绾听个新鲜。” 谢青云忍不住转头注视着她,她被看得脸一红,“怎么,绾绾脸上有花么?” “绾绾小姐可比花好看多了。”谢青云微微一笑,然后叹了口气,“我的恩师曾经说过,一个人只有经历过了真正的苦难,才能体谅到别人的难处。” 前一句让唐绾绾的俏脸再一红,但下一句却让她羞怯尽去,深以为然地点了点螓,委婉道:“早年我家确实不太好过。” “令师是个有智慧的人。” 谢青云黯然道:“如果不是,像我这样一个无可救药的人,又怎么会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 “令师是不是……”唐绾绾似乎有所猜测。 “是……啊不是!”谢青云恍然回神,笑着道,“只是分隔遥远,此生恐无再会之机。” 他索性接着道,“我祖籍西京,后辗转至河州,自少就被恩师带走修行,一直住在山上……” 唐绾绾体贴地不再发问。 这时到得一条长廊,她指着长廊尽头紧锁的大门道:“那儿便是典籍库,绾绾没有钥匙,但应该难不倒青云公子。” “多谢。”谢青云作揖道。 唐绾绾笑着摇螓,然后取出一个腰牌递给他道:“青云公子只管去,如有巡夜的,就把腰牌给他们看,说是我让的即可。这是爹爹的腰牌,可在府衙任意行走。” “还是绾绾小姐想得周到。”谢青云再一次被这姑娘的细心给折服。 目送着唐绾绾离去的婀娜背影,他突然倒有些希望方功曹在撒谎了,但从其被灭口一事来看,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他正向典籍库走过去,突然,那大门自己洞开,把他吓了一跳。就见门口一条方桌前坐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看穿着应是负责登记造册的府衙吏员。 这老头子怎么半夜不下衙? “老先生,我来查一些资料,这是绾绾小姐给我的腰牌,你看看。”谢青云担心这老头大喊大叫引来巡守,等等又闹得鸡飞狗跳,忙拿出腰牌证明身份。 老者却看着他笑而不语。 他借着烛光细细打量,发现这老头虽然满脸皱纹,满头白发,却有一双仿佛能洞察万事万物的祥和睿智的眼睛,一身气韵超然物外,但最为显眼的,当属他的耳垂,竟直落到肩。 就在他拿捏不定时,这个疑似被资本家压榨到九十岁高龄还要两班倒上夜班的老头忽然微笑说:“适才老朽都听见了,公子可自便。” 谢青云顿时松了口气,便从桌上拿了个灯盏往里走。 “公子要查的,在第三排第五列。”老者提醒了一句。 谢青云来到第三排第五列,果然发现了诸如《东离游记》、《东大洲江壑大全》、《青冥游仙》、《大历风华录》……等等书籍,记载的都是他亟需了解的常识。 果然绾绾小姐最好了! 他再一次发出感叹。 正走在回去路上的唐绾绾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哎呀,忘了提醒青云公子,他要查的都在第三排第五列,其他都是云州历年来的旧档,毫无查阅的价值。” 她迟疑着要不要回去提醒,但想到路程实在遥远,只得爱莫能助地叹了口气:“想必以青云公子的聪明才智,不至于找不到的。” …… 几个时辰废寝忘食的阅读,让谢青云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基本的了解。 他现在所处的历国,不过是这个世界一隅中的一隅。脚下土地被称为东离大洲,此大洲上有着数目无法统计的国家。 历国国土不过七州之地,纵横二千余里。 绝大部分国家都与历国差不多规模,只有其中三个,其治下统辖的州郡多达上百,相对历国而言,堪称庞然大物。 不幸的是,历国就处在这几个庞然大物之中,就好像在三只猛兽对峙中的瑟瑟发抖的小白兔。更糟糕的是,西北边境地区,还有着来自荒山的鬼戎一族的威胁。鬼戎一族崇拜魔神,奉鬼戎教为国教。鬼戎人生性疯狂嗜血,好杀戮,懒惰不劳作,以劫掠为生,所到之处寸草不留。 凡人国度的情况基本如此,至于东离大洲以外,则根本见不到记载。唯有《青冥游仙》里略微提到,若能穿越百万里“神殁之地”,便可见到一个比东离还要庞大的富饶而美丽的陆地,似因处天下之中,故谓中土世界。 而对炼气士的记载就更少了,只有才刚崛起三百年的落云宗,被多处提及。 炼气士虽多有在凡间活动,但似乎因为道门律令,——凡炼气士者,不得在凡人面前称神显圣——而刻意与凡人保持距离。另外他很在意的“神都教”,意料之中没有找到任何记载。 谢青云把弄乱的地方简单整理了一下,便往外走,正打算和那老头打个招呼,不想门口却空空如也。他也不在意,把灯盏放回长条桌,正要俯身吹灭,突见桌面上放着一本薄皮书。 他拿过来一看,只见封面上写着:微云小记。 鬼使神差般的好奇心驱使他翻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让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 太阳久违地升起来。 官道上的雪融化了。 饰蛇形玉佩的青年重又回到林易气息消失的地方,由于积雪化开,没用多久就找到了山洞坍塌的痕迹。他蹲下去,抹了些土嗅了嗅,面色顿时变得铁青。 “怎么会有法术的痕迹?是谁干的?不要被我抓到,否则定将你抽魂炼魄!” 他咆哮了几声才渐渐冷静下来,想了想,突然驾起法器破空而去。 半柱香后,他在云州城外按落法器,随人流进了城,一径的来到府衙,找到了正在堂上整理文册的文士,低声说:“大人,出事了。” 文士的动作一顿,狭长的眼眸冷冷看了他一眼,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慢站起来,转到了堂后的议事厅。 青年连忙跟过去,待进入议事厅,左右不见人影,便将早已打好的腹稿托盘而出。他知道这位蛇执事最倚重的亲信是个什么样的人,汇报情况如果有半句废话,恐怕立刻就会横死当场。 “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循着林易的气息追踪过去,但不见人影。属下没有放弃,方圆数百里内都搜寻了个遍,今晨雪化,在气息消失的地方找到了他们亡魂的残迹,现场还发现法术的痕迹,但隔了太长时间,已无法还原法术原貌。” 文士道:“这些情况,昨晚你就要来汇报。” 青年慌忙跪下去,颤声道:“大人恕罪,属下实在想不到,这小小破地方竟还有人敢跟神都教作对。” 文士冷冷道:“正因为是个小地方,所以才不知道神都教意味着什么。而这也不能成为你失职的借口,但用人之际,命先给你留着。方希直呢?” 青年松了口气,站起来道:“那个臭虫也死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对那个碍事的家伙说了些什么。” 文士目光一闪,道:“昨夜城里新来了个炼气士,无意中救了唐绾绾,现正居在刺史府,你找个机会试探试探。” 青年一怔,旋即恨恨道:“那家伙用的是火行法术,一试便知。若真是他,请大人把他交给属下!” 随后又疑惑道,“救了唐绾绾,发生什么了?” 文士面上嫌厌之色一闪而过:“道门似乎察觉了些什么。” 他望了望左右,随后施了个隔音术,只见一层透明的气罩裹住二人。看到文士这样慎重,青年也不由得凝重起来。 “这次来的是墨新晴。” 青年呼吸一滞,瞳孔缩成针状:“就是中土世界号称天下第一散修的那个?” /134/134188/31490152.html 9、《微云小记》 文士点点头,道:“不过不用太担心,他们神降之后,修为不会超过灵息。” 青年顿时一笑:“既非本体,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不过,难怪大人要吩咐林易把方希直带到城外去灭口,听说这个墨新晴除了修为强横以外,推衍因果的能力也极为出众。” 文士不置可否道:“你现在去找唐坦夫,把情况跟他说一遍。” “大人,”青年不情愿道,“他就一凡夫俗子,咱们用不着什么都跟他说吧?” 文士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他心中一颤,连忙应着去了。 …… 谢青云回到居所把房门紧锁,孜孜不倦地把《微云小记》看了个底朝天。 这是讲述法术原理及修行心得的手札,其价值相当于前世科研机构的研究数据。按照上面的记载,大部分法术都不脱离五行六气的范畴。 所谓的五行,就是存在于自然界中的五种自然灵气,即金、木、水、火、土。譬如“星星之火”的原理就是用法力召集游离在空气中的火行灵气,火属性最是暴烈,所以一旦爆发就是惊天动地。 当然,其间还涉及施法者五行灵根的亲和度,有人天生五行圆满,任何法术都能信手拈来。不过这种超级天才堪称亿万中无一,非等闲可见,落云宗建派三百年,别说见,连听都没听过。 所谓的六气,就是自然气候变化的六种现象,即阴、阳、风、雨、晦、明。由于六种自然气候都接近于法则,所以但凡与此沾边的都属于高阶法术。 以谢青云现在的修为,就算把高阶法术的修炼方法给他,他也碰不了。 但是好巧不巧,这《微云小记》上竟记载了一门低阶法术,名唤《造形术》。 曰:夫象天地,万物皆备,思渺渺于烟火,登天如龙,望无际焉。故以五行之灵定契,附以神思,较佐,化万物而以尝,龙盘虎啸者,无如其中也。夫…… 谢青云没想到自己一看就懂,稍一回忆便知晓,是第二人格辛勤苦读,给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小老弟安心去吧,我会帮你实现愿望的……他默默地祈祷了一下。 这段话的大概意思是:把自己当成天地,就可以让自己获得万物的特性,譬如人间炊烟,一碰即散,但你可以想象它是龙,在无边无际的天空遨游。所以跟五行任意一种灵气签订契约,附上想象,就可以幻化出万物的模样,你想要他是龙,他就会是龙,想要虎,就会变成虎……其后便是具体的观想照见之法,须辅以独特的运气法门。 这门法术不需要咒语,只要黄符一类的媒介。 谢青云身上刚好有几张空的黄符,他取了一张来,骈指夹住,忽然停住。 冷静!冷静! 快冷静下来! 他回想得到《微云小记》的过程,回来时他特意跑去询问,但府中官吏都不知道有这么个老头。 “那老头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把这等相当于身家性命般的东西遗落在那里?我贸然修炼,到时候人家找上门来怎么办?” 这《微云小记》的价值,他可以毫不夸张地断言,是远远超过“星星之火”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比肩浑天镜。仅是一上午的研读,就让他从一个萌新达到登堂入室的阶段。 “若是老头找上门来,还给他就是了,而到时候练都练了,要怎么赔偿再说……我现在急需实力自保,管他的!” “这就好像我捡到一个手机,在失主来认领之前,并不妨碍我来一局快乐峡谷。” “嗯?你说万一失主突然来了怎么办?反正在泉水挂机的人又不是我。” 他转念一想,抛却全部顾虑,把精神集中起来。 选哪一种灵气呢? 他在房中看来看去,忽而看到窗上复杂的镂空雕花,心念一动,只感觉脑中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他现在已知道是法力在流失),黄符突然燃烧,但不觉烫,须臾燃尽,空气迅速聚涌,在一阵木头燃烧般的“喇喇”的声响中,出现了……一把木勺。 他愣了愣,脑中原本构想的是木锤,实际出现的不但形状大变,而且小了十倍。他不甘心地指使木勺做出挥砍的动作,但木行灵气忽然崩解开去,木勺自然粉化消失。 …… 半个时辰后,谢青云终于找到了原因。他的五行灵根只有金和水达标,其余都处于比较低的水平,需要刻苦的练习才能弥补不足。 其中金行灵根亲和力最高,已能造出与想象中几乎完全一样的兵器了。经过实验,他发现亲和力越高,“造形”存在越久。 这时,神识中发现有人进入小院,他冷笑一声,捏一张黄符,虚空忽而出现一柄金光闪闪的飞刀,“咻”的化作一道光,穿过门缝,门外立刻响起一个“哇”的惊吓声。 谢青云推门出去,就看到环儿在门前台阶处坐倒,飞刀笔挺挺地扎在旁边,她那长着几粒雀斑的脸已吓得毫无血色,看到谢青云出来,顿时惊恐地叫道: “你,你要害我!” 就是吓吓你而已,让你感受一下什么叫社会的险恶。 谢青云强忍住笑,正要好好戏弄一番,忽见院中唐绾绾亭亭而立,心中顿感惊讶。他没有多想,为了不给佳人坏印象,连忙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环儿姑娘没有尿裤子吧?” “你!”环儿又羞又气,爬起来哭着跑走了。 谢青云又吃惊又茫然:“绾绾小姐,我说错话了吗?” 唐绾绾又好气又好笑,但没有拆穿他,只是道:“青云公子,家父在绿缈园设宴,希望你能赏脸。” 大中午的设宴?事出反常必有妖! 谢青云心神一凝,立刻收束玩闹的心思,拒绝又怕引起怀疑,他先笑着点头应下,在路上才假装不经意地问道:“绾绾小姐,感谢宴不是已吃过了么,怎么大中午的……是有什么急事?” 唐绾绾嫣然道:“是这样,府中有个食客,也是炼气士,想与青云公子结识一二,便托了家父引荐。” 谢青云立刻想到了那个老头,莫不是讨要《微云小记》来了?他有些舍不得,但还是准备交还,毕竟那是别人的东西。 不一刻到了绿缈园,宴已备齐,位一空旷地,但餐桌上除唐坦夫以外,只有一个文士和一个青年,并没有看到那老头的踪迹。 他正感疑惑,唐坦夫从主位站起,笑着拱手道:“谢仙士可算来了,本官替你引见一下。” 他指了指身旁的文士道,“这位是府丞李叔夏,对炼气士的事情非常感兴趣,也了解得非常多,你们可以相互讨教一下。” “这位是谢仙士的同道,乃府中食客,唤作张泽瑞。”他又指着另外一个青年道。 文士李叔夏向谢青云微笑着点头致意,青年张泽瑞意态嚣狂,上下打量着谢青云,道:“听说就是你击退三个炼气士,救了绾绾小姐?” 来者不善! /134/134188/31490153.html 10、尔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谢青云微微眯眼道:“你待如何?” 张泽瑞直视着他,冷笑说:“我最喜欢跟强者切磋,不如你我来一场怎么样?” 这小子气息跟我相差不多,最高不会超过灵息第四层,但他怀中那玉佩灵光隐隐,肯定有防护的能力,斗起来我很吃亏啊……谢青云琢磨着对方的用意。 唐绾绾忽然道:“美味珍馐在眼前,打来打去的也没有意思,不如共饮。” “既然绾绾小姐这样说……”张泽瑞面对佳人立刻换了一副面孔,作风度翩翩状,“那就作罢,只是绾绾小姐可要好好陪我喝两杯。” 好小子,敢在我面前撩妹,当我不存在吗……谢青云微微笑道:“修炼之士哪有不切磋的,只是须得分个胜负才好。” “你想怎么个分法?”张泽瑞看着他笑了起来。 “此乃聚元丹,相信道友认得。”谢青云把宗正长老所赠的丹药连瓶子取出来。 张泽瑞先是一愣,旋即目露贪婪,此丹材料难寻,价值颇昂贵,通常用于冲击灵息十四、十五层所用。 “我明白了。” 他按捺住意外之喜,反手取一物,巴掌大,形似绿叶,上可见灵光焕发,“此乃飞行法器,若道友胜了,拱手相让。” 聚元丹虽珍贵,但飞行法器也不可多得,二者在价值上差不太远。 …… 二人把赌注放到餐桌上,来到远离餐桌的空地。 唐坦夫目光幽远,曼声嘱咐:“二位仙士,切磋乃为相互增进,望点到为止,莫要坏了本官这区区三寸之宅。” “请。”张泽瑞负手,一脸轻松写意状,等着谢青云进攻。 好小子,等我把你揍得满地找牙,看你还怎么装……谢青云暗暗冷笑,骈指为剑,正要用“星星之火”给对方一个难忘的体验,心中忽然升起警觉。 不对啊! 这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大中午的摆个鸿门宴,这是为了什么? 还有唐坦夫,大中午的不用办公么?这也罢了,还来了个府丞,他既非炼气士,凭区区属官,有什么资格出席? 等等! 我是不是太小看他们的手段了? 假设林易死在山洞的事已被他们知晓,假设他们已推断出是被炼气士用火行法术毁掉的尸体,那么是否可以认为这场切磋是有预谋的?假设他们在试探我,我再用“星星之火”,岂非不打自招? 想到这里,谢青云一阵后怕,后背渗出大片冷汗。 “星星之火”不能用,这就有点棘手了。 “谢道友怎么还不出手?”张泽瑞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谢青云面上不动声色,哂笑道:“我只怕我一出手,道友就再也没有出手的机会了。” “你狂妄!”张泽瑞大怒,当即双手交叠,结倒扣山河印,周身气机涌动,似有狂风平地而起,卷起许多沙尘。 谢青云敏锐察觉到那些砂砾都含有莫大威胁,法力流灌周身,矮身向旁扑倒,避开大片沙尘,果见身后墙壁被打成筛子。他双足一蹬,如猎豹般从侧面向张泽瑞疾奔过去。 “武者?”看到他这样利落的身手,李叔夏有些吃惊,忙向张泽瑞传音道,“不可让他近身。” 张泽瑞心中一动,双指一骈,从怀中捻了个折成人形状的符,随手丢在空地上,他以剑指为引,口发一声“疾”,那人形符即燃烧起来。 疾奔中的谢青云感觉到大地轻微震动,只见张泽瑞身前土地隆起,须臾形成一个九尺多高的雄壮的石傀儡,擂胸如响鼓,口发咆哮,两步便已跨到他面前,石拳砸将过来。 凛冽劲风扑面而来,谢青云瞳孔微缩,这一拳是万万接不得的,只得放弃张泽瑞,转而反向奔逃。 唐绾绾面露忧色:“此是何物?” 李叔夏微笑说:“此乃傀儡术。须先画符,后取阴魂注入,再辅以法术。此傀儡有神智,懂人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谢仙士恐难应付。” “绾绾小姐且看我手段。”张泽瑞有意卖弄,一面指使石傀儡追击谢青云,一面施展“飞尘术”围追堵截。 谢青云一时险象环生,他一拍腰间,匕首化光而去。 附着“飞剑术”的匕首出人意料,正施法的张泽瑞吃了一惊,勉强躲掉,不料那匕首在空中一个盘旋,又向他疾追,他无奈只得召回追击谢青云的石傀儡。 唐绾绾欣然道:“看来还是青云公子技高一筹。” “附‘飞剑术’的匕首,确实少见。”李叔夏淡淡说,“不过,这匕首破不了傀儡的防御,双方最多平手。” 却见谢青云脸色难看,指着傀儡道:“方才我听说,这傀儡须有一阴魂方成。那阴魂何辜?” 李叔夏微微一笑,道:“杀可杀之人,有什么妨碍。道友若于心不忍,只需击破傀儡,便可送其往‘转轮王’去也。” 旧时掌管轮回的称“转轮王”,但今为血狱鬼府之主。 语含嘲弄,大概就是无论在人间还是地府,弱者都逃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 谢青云从这话里肯定了两件事。 第一,这位李叔夏必然也是修行之人,他看不透其修为,恐怕与之不在一个层次。第二,只要他受这激将,为击破傀儡施展“星星之火”,这位府丞立刻就会出手要他的命。 “我若破了又如何?”他横眉冷对。 李叔夏神色平淡不见烟火气:“那便算你胜,法器你拿走。” 张泽瑞虽有微词,却不敢言。 “这是你说的!” 谢青云一发狠,当即骈指取一黄符,心念动时,黄符燃烧,须臾功夫,方圆数丈内的空气急遽涌动,汩汩如流水,其间夹杂泛着淡金的光粒,如活泼瓢虫纷至沓来,最后于虚空形成一柄大剑。 “金剑术?”李叔夏发现自己有些拿不定这是什么法术。 “给我破!” 谢青云厉喝一声,以尽全身力气拍向剑柄。金色大剑激射出去,“铛”的撞在傀儡上,一时间火花四溅。 傀儡发出低沉的咆哮,其身在大剑冲击下“簌簌”抖落尘土,眼看就要散架,张泽瑞忽然蹲下,以手掌贴地,口中念念有词,大量尘土涌上傀儡,竟给其体表附了一层盔甲。 金剑终支撑不住还复成灵气溃散。 唐绾绾黯然失神。 李叔夏疑惑地皱眉:难道真不是他? 张泽瑞想到即将到手的神丹,忍不住大笑道:“小子,论道行,你还浅着呢。” 谢青云深吸口气,突前窜至傀儡前,猛一拳砸穿了傀儡的脑袋,拳上骨肉相间,鲜血飞溅。 但听他一字一字说道:“尔不闻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尘飞土崩,几粒砾砸在张泽瑞脸上,伴一团热血,炙得他僵住笑脸。 虚空飘起一个透明阴魂,向谢青云鞠了一躬后消失不见。 场内许久沉寂。 唐绾绾脸上一凉,方惊觉眼泪滑落。 …… 小轩,谢青云龇牙咧嘴地呼痛。 唐绾绾一面给他的手上药,一面哭笑不得道:“不知你方才的英武去了哪里,真丈夫可不像你这样。” “痛就要叫唤,”谢青云一本正经道,“越大声越好,要是强忍着,岂非自绝本性?圣人都说,自绝本性者,无如自绝性命也。” “圣人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简直是歪理。”唐绾绾板起脸,旋又忍俊不禁。 美人一笑,满室生香,两弯眉如画,似蕴远山青黛,如嗔似喜,叫人心儿融化。真个百花盛放未有时,美人旦夕可解语。 谢青云忍不住看得痴了,脱口道:“娶妻当如唐绾绾。” 唐绾绾一怔,跟着“刷”的红云满布,忽然逃也似的跑走了。 一不小心又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谢青云连忙追出去:“绾绾小姐你慢点,小心摔喽。” …… /134/134188/31490155.html 11、太吾与南鸣(上) 书房。 唐坦夫伏案书写,府丞李叔夏与食客张泽瑞各立左右。 “武者,姓谢,但他绝不是西京来的。”唐坦夫道。 “为何?”李叔夏奇道。 唐坦夫头也不抬地说:“谢氏祖训,凡宗族子弟,皆不可修方士之术。大历以武立国,本官祖上亦是大族,虽今凋落,倒还知道这个事情。” 方士之术便是炼气士之术。 李叔夏笑道:“其实他倒也算不上武者。” 张泽瑞道:“他如果不是武者,如何一拳打坏我的傀儡?” “你那傀儡本就强弩之末,”李叔夏淡淡道,“他若是武者,那一拳灌注内力,不但傀儡,你也将成肉糜。” 张泽瑞咋舌道:“武者这样可怕?我怎么从没听过?” 唐坦夫道:“本朝太祖为武道大师,大历立国方今不过一百五十年,自然没什么名气可言。” 李叔夏点头道:“惜巅峰止于武道大师,再无路可走;且练武多伤身,活不长久,下九流术而已。” 唐坦夫停笔,不悦道:“武道堂堂正正,傲骨嶙峋,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下官失言了。”李叔夏连忙致歉。 唐坦夫吹干折子,塞到信封里,只当做没有发生过不愉,道:“怎么说,你们觉得他是不是那人?” 李叔夏道:“还不能肯定。” 唐坦夫眉头皱起,冷冷道:“是你们说设宴可知,本官才陪着你们胡闹,现如今却为何没有结果?” 张泽瑞痛失飞行法器,正烦闷难当,闻言气不过,囔囔道:“话不是这样说的,唐大人,炼气士的事你知之甚少……” 李叔夏抬手打断他的话头,轻轻瞪了他一眼,然后道:“大人,其实是否是他,无关紧要,直接杀了岂非一了百了?” “那可不成!”唐坦夫怒目一睁,“若他不是来查我的,岂能无故加害我女儿的救命恩人?” 李叔夏嘴角隐晦地一勾,嘴上却贴心道:“既如此,把他留在府中多住,下官自会监视他的行动。” “只好如此了。” 唐坦夫把一摞信件推到案前,目光幽幽闪烁,“月圆在即,有劳二位多多出力。” “未敢懈怠。” 李叔夏与张泽瑞对视一眼,皆露诡异笑容。 …… 夜晚。 谢青云刚到绿缈园,就被一个少年扑上来,只是少年这回满面崇拜之色,“谢大哥,听说你击败了张泽瑞?真是太好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谢大哥好厉害啊!” 这么快就有小迷弟了……谢青云分外受用,但很矜持,“侥幸,侥幸。” “谢大哥快坐。” 唐绾绾的弟弟名叫唐晚镜,出生没多久,二人的生母就去世了。唐晚镜从小被唐坦夫寄予厚望,可惜他自少无母,叛逆异常,在学塾动辄与人口角,甚至动手打架,在家从不买唐坦夫的账,打骂皆不成效,所幸还有唐绾绾这个姐姐能制住他,不然真个无法无天。 众人就坐,侍女开始上菜。 唐绾绾似因白天之事,至今看也不敢看谢青云,谢青云几次想找她搭话,皆得不到回应,无奈只得应付小迷弟。 “小弟啊,来,跟大哥说说这个张泽瑞。他有没有欺负你?” “他敢!”小迷弟冷笑一声,旋即顺藤往上爬,囔囔道:“大哥你是不知道,那姓张的刚来,嚣张得跟个皇帝老子似的,到处指指点点,还对我姐动手动脚……” “什么?”谢青云脸都绿了,“待我去宰了他!” “唐晚镜!”唐绾绾幽幽地叫了一声。 唐晚镜顿时偃旗息鼓,讪讪笑道:“姐姐,我不说了便是,你莫生气。” “咳咳……” 唐坦夫实在看不下去了,瞪了儿子一眼,然后对谢青云道:“谢仙士有所不知,去年年中,小女遭了疾,请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好,只得张榜请高明,是张仙士揭榜治好了小女。行医治病,总免不了把脉看相,老夫全程在场,其并无逾矩失礼之处。犬子疯言疯语,传出去还以为小女可欺,坏了名声就不好了。” 谢青云恍然,深以为然地表示理解。不管是什么时代,传言都是一种可怕的流毒。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最后演变成张泽瑞坏了唐绾绾的清白也不奇怪,对未出阁的女子不啻灭顶之灾。小迷弟不知道其中利害,他爹身为一州刺史,焉能不知? 只是没想到那个二世祖竟然会看病救人,真是人不可貌相。 谢青云因白得一件法器,心情大好,宴间浅浅小酌。他前世酒量就不错,所以并无大碍。倒是唐晚镜眼馋他喝酒,就囔囔着也要喝,没三两杯就人事不省了。 “老夫不胜酒力,就此告罢。”唐坦夫站起,向谢青云作揖,“旧事重提,小女少聪敏,善体恤,为老夫料理内事,方才井井有条。老夫亏欠她甚多,故谢仙士救她一命,实也相当救老夫一命。谢字不再提,但请仙士多多盘桓才是。” “恭敬不如从命。”谢青云心下如明镜。这位刺史感谢兴许是真,但恐怕本意是留住他好方便监视。 他没有拒绝,一来担心暴露,二来要继续查案,也需有个借口留下。 唐坦夫自去。 席间只剩谢青云与唐家姐弟。 唐绾绾屏退侍从,亲自给谢青云倒了酒,举杯道:“青云公子,大恩不言谢,绾绾敬你。” “心意到了就好,你我不必言谢。”谢青云欣然饮尽。 “姐姐,我还要喝……姐姐……” 突听唐晚镜发梦呓,二人相视一笑,唐绾绾轻抚着弟弟的头发,幽幽慨叹道:“他自小就没见过母亲,父亲公务繁忙,绾绾只得尽力扮演母亲,换尿布浆洗,嚼而食……故从小与我亲近,爹爹的话全不听。” 明白了,老唐辛苦钻营家业,疏忽了子女的教育,也不知到底赚了还是亏了……谢青云道:“难怪你姐弟两个感情这么好。” 唐绾绾目泛柔波:“那段艰难岁月,若没有弟弟,绾绾恐怕也支撑不下去的。” 谢青云正要说些安慰的话,忽见湖中倒映出满天星光,另……有两个月亮。 他霍然站起,抬头呆望无言。 /134/134188/31490156.html 12、太吾与南鸣(下) 两个月亮,一者位于南边,一者位于北边。一者所缺为另一者得,简单地说,就是一个月亮缺多少,另外一个就亮多少。 这时是一丝月牙与几近满月。 “为什么会有两个月亮?”谢青云脱口道。 “月亮?” 唐绾绾不解,顺其目光,似有所悟,嫣然道:“公子是说太吾与南鸣?” “那是什么?”谢青云震惊道。 两个月亮,南北两极而悬,大者如斗,小者如弯钩。 看着两个巨大天体悬挂空中,谢青云忍不住地想:难道已不是原来那个宇宙? 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感霎时间包围了他。原先接触各样事物,都早从书籍上领教过,心中虽有不适,倒还能够接受;如今才知道,恐怕连宇宙都不是原来那一个。 唐绾绾道:“此二神也,北向者称太吾,南向者称南鸣。《神异录》载:太吾为妖,南鸣为炼气士,他们在荒山相遇相知相爱,后来极乐净土的佛抓了南鸣,理由是人妖不能相恋,太吾只身杀入净土,斩了数万佛子后,终于力竭而死在南鸣怀中。南鸣于是发下誓愿:自今往后,愿我夫妻两个一阴一阳,一生一死,一存一灭,一南一北,永无再见之日,如极乐与净土之隔……” “此后果然出现纵横南北的深渊,将佛土一分作二……” 说到此处她已潸然,“佛也是无情,他夫妻两个恩爱无间,却无端经受那生离死别,绾绾当初读及,真恨那些秃驴乱打鸳鸯棒……” 她慢慢收拾了情绪,怅然一笑:“不过这些都是传说,未知真假。那极乐净土位在何方,绾绾也从未听人说过。” 谢青云作为现代人,却知道肯定是假的。两个月亮此明彼暗,彼缺此满,必然是天体运转的规律,跟劳什子神话传说半点不搭噶。 “绾绾小姐,在下有些乏了。”他略作揖,便转身离去。 唐绾绾怔怔看着他落寞的背影。 …… 谢青云回到居处,思虑纷繁,但还是熬不过困倦,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 太阳光照到他脸上,他从梦中醒来,看着古代感满满的房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梦里追捕犯人的情形与恩师的谆谆教导便慢慢淡化。 他的心情渐渐宁定,可见很是明白人只能活在当下的道理。 简单洗漱,径来到城中闲逛。 天气似乎回暖,云州城也恢复了勃勃生机,闹热非凡。 谢青云逛着逛着,突然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他一心想从唐坦夫身上找突破口,却忘了查案最重要的是收集各方信息。 按照方功曹死前的说法,刺史制造了多起屠杀,如果这是真实存在的事件,那么肯定会有传闻,虽然应该是会以另外一种面目出现,譬如某地有山贼屠村一类。 他寻了个茶馆,点了一壶茶,听了许久,没听到有价值的线索。他便召来茶博士,往怀中摸了摸,突然脸色变了。 “从离开落云宗到现在,我还没有遇到过要用钱的情况,我身上居然这么穷?” 怀中衣袋里居然只有十几个铜板,这一壶茶就要十个铜板了。 茶博士见他把自己召来,既无吩咐,也不叫糕点,径伸手在怀里摸啊摸,像有什么怪癖一样,脸色变得不耐:“客官作甚?小的还要忙活,有甚事快说!” “咳咳……”谢青云尴尬地摸出两个铜板,“想问你些事情。” 茶博士看到有赏,眼睛倒亮了起来:“客官但问。” 谢青云见他没有嫌少,吁了口气,低声发问道:“云州城最近半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大事?”茶博士不解道,“这倒是没有。云州城自唐大人来管,一直风调雨顺,城泰民安,除了今年雪下得多了点,没什么异常。” 谢青云皱眉,突听外头车马长嘶,数十驾高头大马“辘辘”地从街面滚过,卷起漫天烟尘。 他看到那些车上都绑着许多麻袋,盖着篷布,随口问道:“这些是做什么?” “客官外地来的吧,”茶博士笑道,“此乃朝廷颁布的换粮令。” “何为换粮令?”谢青云道。 茶博士道:“各县都设有方便赈灾的义仓,义仓皆有储粮,每三个月,府城便押运新粮往各县城,把陈粮换回。” 谢青云点点头,转而问道:“这半年果然没有大事发生?” “真没有。”茶博士摇头道。 难道不是这半年内的事? 现在可以肯定张泽瑞和李叔夏都与神都教脱不开关系。张泽瑞是去年年中出现的……谢青云突然问道:“去岁年中,唐刺史张榜请医,这件事你知道吗?” “知道。”茶博士点点头,“当时闹得满城风雨呢。客官可不知道,绾绾小姐人美心善,经常救济我等穷人,那段时间我们也是整日里担心,所幸最后治好了。” 谢青云故意问道:“谁的医术如此高明?” 茶博士摇头道:“这就不是小人所能知道的了。” 谢青云问询半天仍无线索,有些心浮气躁,喝了口茶压下。茶博士忽然想到了什么,道:“云州城是没有什么大事,但听家舅说,隔壁红坊县好像发生了数起失踪案……” “失踪?” 谢青云心里一震。 兔子不吃窝边草! 茶博士眼看谢青云付了茶钱匆匆离去,收拾了桌子,便悄然来到后厨,一个乞丐正抱着盘糕点坐在地上狼吞虎咽,他皱眉道:“师父,你怎么又偷人东西吃?” “我肚子饿了要吃东西,天经地义,有什么问题?”乞丐理直气壮道。 茶博士翻了个白眼,道:“师父,我撞见那人了。” “谁?” “就是坏我们好事那小子。” “在哪里?”乞丐随手丢了盘子,瞪着徒弟道,“看我不抓了他剥皮抽骨。” “走了。”茶博士道。 “你怎么让他走了?”乞丐大怒。 茶博士道:“他好像也在查案。” 乞丐怒色渐隐,目露奇光:“他是怎么发现的?” 茶博士道:“这个弟子如何知道。不过,说不定我们可以合作一二。” “先不忙,”乞丐冷笑道,“他坏咱们好事,咱们就跟着他,看他能查出个什么来。你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茶博士如实相告,最后道:“他也是运气好撞上我,才知道应把突破口放在县城。” “你倒是知道突破口,可是查出什么来了?”乞丐没好气道。 茶博士撇了撇嘴。 /134/134188/31490158.html 13、查案 谢青云来到城外,取出新得的绿叶法器,注入法力,法器自然变大,漂浮在身前。他踩上去,绿叶便腾空而起,向西而去。 他此前从未有过御器飞行的体验,但这一切做来却非常纯熟,俨然一个老手。他猜测法器本身就有引导之能,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注入法力而已。 御器飞行的感觉并不太好,因为实在太冷了。 就算有法力护体,谢青云还是被冻得眼泪直流;但两旁风景飞速掠过,跟坐飞机一样的体验,又让他舍不得放弃。 红坊县位于云州城西南方向九十里,这绿叶的速度虽赶不上前世的飞机,但比动车还要快一点,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红坊县外。 按下法器,随人流进城,他照旧寻到茶馆,但迫于囊中羞涩,没敢点茶,人家自然也不买账,问什么也不答。他无奈只得离开。 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谢青云走在红坊县的街道上,正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忽见街的另一头,摇摇晃晃驶来几辆马车,车上同样放着麻袋,但数量较少,并没有装满,半盖着篷布。 石头路被碾出明显辙痕。 谢青云看着辙痕,一种毫无预兆的违和感升上心头。 “呵,这些贪吝鬼又来了。” 一个挑担卖杂货的货郎正在一旁歇脚,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讥讽声。 谢青云心里一动:“这位大哥,他们这是做什么?” 货郎看了他一眼,道:“这些都是县里大户的车,跟官府勾结着,每逢换粮令,就把家中陈粮转移到义仓,换取州里来的新粮。” “陈粮可曾缺斤短两?”谢青云道。 货郎冷笑道:“虽不曾,但掺杂石子和糠,赚的可就多了。” 谢青云目瞪口呆道:“这如何瞒得过州官?” 货郎也是疑惑不解道:“我也搞不明白,也许州官里也有跟他们勾结的吧。嗨,我们小老百姓想那么多干什么,卖货去。”说罢挑担就走。 谢青云本想问他怎么知道那么多内幕的,但看他走远了,就打消了念头。 “县城发生失踪案,小老百姓不一定知道,但只要有人报官,县衙里就肯定会留档记录。”他想到这里,当即改变方向,向县衙直奔而去。 那货郎往前径走,行经一个拐角,拐进去,就看到一个茶博士和一个乞丐,他放下担子向二人点了点头:“师弟,师父。” “弟子方才遇到那人了。” “谁?”乞丐道。 货郎目露凶光道:“就是那个坏了咱们大事的家伙,我已在他身上下了标记,正等师父拿主意,是拿个麻袋蒙了他,打个半身不遂,还是刮了他那张脸,让他没脸做人?” 茶博士幽幽道:“师兄是嫉妒他比你帅吧。” 货郎正色道:“瞧师弟这话说的,如果为兄是那等擅妒之人,你这张脸如何保存得住?” 茶博士幽幽道:“那是因为我每次都防住了你的暗算。” 货郎一脸不被理解的痛心:“胡说,那是为兄在考验你应对危机的能力。” “造孽啊……”乞丐心下暗叹,然后轻咳两声,“好了,那人也是来查案的,我们不妨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看看他能查出个什么来。” …… 谢青云潜入县衙,很快摸到了档案库外。这一县之中,管档案的一般称为典吏,他用神识查探,那位典吏似乎不在,库里无人,正是天赐良机。 他一脚跨过门槛,却忽然停住,一种“侠以武犯禁”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果我只是个凡人,这个案子根本就查不下去。” 他再一次体会到了修为的好处。 “重活一次,不能再囿于过去了。从今往后,我就是炼气士谢青云。” 思及此,他昂然阔步而入。 …… 黄昏,谢青云恹恹地走出来,仍不敢相信结果。 “别说近半年没有,往前查了十年,才只有一件失踪案,而且还是个好吃懒做的泼皮无赖,谁知道死在哪条臭水沟了。” 他摇了摇头,倒更肯定了这里面有问题。恐怕档案也被销毁了,否则不会那么干净。 行经府衙大堂,正斜阳萧瑟时分,府衙大堂忽而传出凄厉的惨叫声。他挤进看热闹的人堆里,从缝隙里看到堂下一对年轻男女正在被用刑。 女的正被用拶刑,也就是夹手指的刑罚,痛得她浑身颤抖,苦不堪言。 男的则被用鞭刑。不过不是普通的鞭子,是沾了盐水的荆条,那荆条抽在身上一扯,就皮开肉绽,加上盐水的刺激,铁汉都扛不住,何况那年轻男人骨瘦如柴,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没多久,二人就双双招供。 谢青云从围观的人七嘴八舌的讨论中慢慢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年轻男人姓张,唤张生,是个养蚕户;那年轻女人无姓,是夫家买的小妾,名唤柳儿。 柳儿的丈夫昨夜从岳丈家拿了十五贯钱回家,今早被发现死在床头,那十五贯钱与柳儿一起不翼而飞。 邻居飞告其岳丈,其妻那夜正好宿在婆家,父女当即匆匆报官。去拿人的捕快,正好撞见柳儿跟张生在一起,张生身上又刚好不多不少有十五贯,于是就被当做奸夫淫妇一起抓回来了。 二人既已招供,县官当场审判,也算还了苦主一个公道。 人群个个赞颂,县官心有得意,面上不显,一拍惊堂木:“本案就此了结,速速把这对奸夫淫妇押下去,休污了本官的眼。” 谢青云看着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二人,眉头深深皱起。作为曾经的刑警,他很清楚酷刑造成的痛苦对人的意志力的摧毁有多么彻底,自古以来,屈打成招的事情多不胜数。 这位县官断案如此草率,居然还能被赞颂,可见历国的吏治腐朽到什么程度。 难怪堂堂一州刺史制造屠杀案,表面上竟然风平浪静,官官相护到令人发指。 谢青云愈想愈是愤怒,当即挤出人群,大声道:“且慢!” /134/134188/31490159.html 14、乱麻里一根线头露出(第三更求推荐) 明镜高悬之下,发福的县官托着大肚,眯眼打量突然跑出来的少年:“刁民,你意欲何为?” 谢青云道:“此案颇多疑点,望大人重审。” “你是什么人,说重审便重审,本官威严何在?”县官勃然大怒,“再者此案已水落石出,还有什么可审的,我看你是故意捣乱!左右,拿下他,一百杀威棒教他知道厉害!” “喏!”五大三粗的衙役当即向谢青云围去。 谢青云从愤怒中慢慢冷静下来,他当然不可能乖乖被拿下,一百大板,那是会死人的;但闹起来跟官府起冲突,也不是他本意。 他忽然想到一物。 “我不是什么人,但这牌子你可认得?”他取出唐绾绾给的牌子。 “住手,快住手!”县官看到牌子,眼睛瞪得比铜铃大,并连忙绕过案台,小跑着来到谢青云面前,谄着脸道,“大人原是府衙来的,下官眼拙,饶恕则个。不知大人所为何来?” 谢青云眼看牌子效力这么强,不动声色道:“我代刺史大人巡游,看看尔等可曾用心政务,如今看来……” “是,下官也觉此案颇多疑点,重审,必须重审!”县官变脸如翻书,当即义正严词地表示要重新升堂。 把死者妻子和岳丈看得一愣一愣。 死者妻子很快反应过来,顿时跪倒哭诉起来:“大人,此案不是已经定了么,怎么又要重审……” 县官一拍惊堂木,瞪着她道:“旁的不说,张生那钱是卖蚕种所得,只消派个人去问问便知;还有,如果这十五贯是你家的钱,你爹是屠户,钱上必然沾有荤腥,一闻便知。本官方才闻了,上面根本没有荤腥气,如此多疑点,怎么能不重审?” 死者妻子被说得愣住。 谢青云心里头火气又升起来,原来这位县官比谁都明白,屈打成招,恐怕是为了快速结案。从古至今,凶杀案都比较复杂,如果破不了案,就会成为官员政绩上的污点,很多官员只关心自己的政绩,根本不关心真凶是谁。 接下来在他的威逼下,县官拿出了吃奶的力气,只用了两个时辰就破了案子。虽然还不知真凶是谁,但柳儿与张生皆是无辜的。 柳儿之所以出走,是因为她丈夫撒了个慌,明明十五贯钱是岳丈给他做营生的,他偏要逗她,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钱是把她发卖得来的。 柳儿信以为真,当夜就准备回父母家,待新的买主来交接,半路上遇到张生,二人只是同行了一段路而已。 下衙时已是后半夜,死者妻子只好把柳儿接走,张生则被丢在县衙门口无人管问,谢青云本来要去找个地方过夜,见状只好上去搭话道:“你怎么样,还能走吗,用不用我送你回家?” “恩公……” 张生气喘得匀了些,勉强爬起来,原来他的伤只是看起来惨重,未及筋骨,并不大妨事,年轻人喘口气也就缓过来了。他含泪拱手说,“今日若不是恩公,小人在劫难逃,大恩大德……”他才刚爬起来,就又要跪下去。 “别了别了,你好好站着说话。”谢青云连忙扶住他。 他抹了眼泪,道:“恩公,请务必到小人家里盘桓一二日,让小人好好报答。” 嘿,你们报答人的方式都是请人到家里住么?拿点现钱多实在啊……谢青云在心里吐槽,左右无处可去,当即答应下来。 张生家住城郊,两间破瓦房,摆满养蚕的器具。 看着破烂并且充满霉味的床铺,谢青云开始怀念刺史府的大床了。 …… 翌日,张生早早起来买了些酒菜回来招待谢青云,谢青云也不客气,吃喝一阵,他忽然问道:“张大哥,近来县城里可曾发生诡异之事?” “何为诡异之事?”张生疑惑道。 “譬如说,有没有什么人口失踪?”谢青云道。 “失踪?”张生想了想,摇头道,“据我所知,没有类似的事件,即便有,恐怕也不是小人所能知道的。” 谢青云已几乎不抱希望了,只是凭着最后的倔强问道:“我指的是那种人尽皆知的失踪,数目很多的,一次可能几十上百。” 张生仍是摇头。 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似乎有无形的烟雾,把整个云州包围着。谢青云心中郁结,突然没了胃口,闷头灌酒。 张生看他情绪不佳,努力想要发挥一点作用,于是冥思苦想,忽然灵光一闪,道:“恩公,虽然没有发生失踪的事件,但有几件事却非常巧合而且奇怪。” “哦?”谢青云精神一振。 张生道:“去岁年中,我在邻县的一个远堂表哥忽然写信告知我,说他要去西京继承一笔遗产,此后就再无音讯。” “这,怎么没人报案?”谢青云忍不住道。 张生尴尬道:“我那表哥是个浪荡子,大家都说他留恋西京繁华,再不回来了。” 谢青云目中一闪:“去岁年中,云州城有人张榜求医,你可知道?” 张生道:“哦,那件事我知道,就是刺史大人为其女所求。” “这件事跟你表哥去西京可是先后发生?”谢青云道。 张生仔细想了想,道:“前后就差了两三天。” 终于对上了! 神都教一定就是那时候找上的唐坦夫,并且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唆使唐坦夫加入他们。他们手段高明,云州九个县,乡镇数百,像张生表哥这种浪荡子,肯定到处都有…… “你刚刚说奇怪且巧合的事,还有哪些?”他继续追问。 张生道:“恩公有所不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三个月前,对街有个姓沈的单身汉,也说西京有笔遗产要继承,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他家是外地来的,我们也不清楚他的情况,他走之后,自然也没有人关心他的下落。” 谢青云心脏突突跳起:“还有吗?” 张生道:“还有就是五天前。” “五天前?”谢青云道。 张生点头:“县尉大人突然说要招募民兵剿匪,待遇极好,而且说好了剿匪所得均分。名额只有五百,不上半日就满了,小人若不是要管蚕种,就去报名了。” “那这件事有什么奇怪的?”谢青云道。 张生道:“怪就怪在,民兵集训竟不许任何人参观,也不许任何人探望,校场周围把守得严严实实。据说是要训练奇阵,怕有匪徒乔装来看去了虚实。不过那东山校场,确实天天能听到训练的呼喝声。” 谢青云本能感觉这里头有猫腻,当即道:“东山校场位于何处?” ps:求推荐票,求月票,各种票都行,请砸我!!! /134/134188/31490160.html 15、人的价值究竟谁定 东山校场。 午时,阳光普照。 天上地下,都似乎变得很暖和。 伴着校场里传出来的热火朝天的操练声,连萧索的残冬,都似乎变得不那么寂寞了。 谢青云远远听到,心中浮上疑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剿匪而已? 当然,他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既然到了,怎么可能不仔细勘探勘探。 他踩过落叶小径,校场已在望,可入目的情景却让他呆住了——里头空空如也,点尘不惊。 他快步来到校场入口,一再确认,甚至揉了揉眼睛,终于肯定不是幻觉。 校场里没有人,那声音却又是从哪里发的? 莫名的寒意升起,鸡皮疙瘩一阵一阵。 他举步踏入,过栅栏时,明显感觉到一重水波般的阻滞感。 禁制? 会发声音的禁制? 果然,一进入校场就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校场内外,一个人影也没有,连张生所说会驱赶闲人的那些士兵,也一个都没看到。 他们去哪里了? 突然,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凛冽的寒意:这些人恐怕已被带往云州城。 但是怎么带呢? 五百人可不是小数目,走到哪里都会非常显眼,如果让人目睹五百人进入云州城,然后人间蒸发,恐怕谁都会感到奇怪吧。 先回去再问问张生,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 …… 谢青云赶回张生住所时,却听到一个争执声。 “当票是真的,当年我曾祖父也确实收了你的传家宝,但我没有骗你,那东西真的被米面商人买走了,这是我爹去世前亲口告诉我的。”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把我的传家宝拿出来,否则我跟你没完!”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当票我收下,这十五贯钱就当赔偿你的损失了。” “我不要钱,我只要传家宝,你快拿出来,你快拿出来啊!”说话之人说着说着竟带上了哭腔,还拽住了张生的衣服,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架势。 “发生什么了?”谢青云连忙上去阻止道。 那人被谢青云推开,只得怒瞪着他。 张生苦笑道:“恩公有所不知,这人叫张太炎,来纠缠好几回了。这回急卖蚕种,就是为了赔偿给他。” “哦?”谢青云道。 张生道:“好教恩公知道,小人曾祖父之前是开当铺的,他家曾经在我家当了一件手串,确实有这么件事;可好巧不巧,就在我家当铺开不下去时,来了个姓王的米面商人,把我家的东西一兜地收走了。” 谢青云拿了当票看了看,然后对张太炎道:“这就是你不讲道理了,四十年前的当票,莫说人家拿不出来,就算能拿出来,日期早过了,是个死当,你现在问人家要宝贝,早干嘛去了?” “我,我……” 张太炎忽然仰天悲呼,“张生,你害我命也……”说着踉跄着去了。 张生只当他神经发作,也懒得理会,转向谢青云问:“恩公可有什么发现?” 谢青云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要让张生知道,五百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不小心恐怕就会惹来杀身之祸。便笑着说:“没什么发现。对了,除了这几件,还有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哪有那么多奇怪的事情……张生心下嘀咕,面上还是笑着说,“我等寻常人家,就算遇到奇怪的,也根本认不得说不出。对了,今年雪下得多了些,桑叶难采,不知算不算奇怪。” “桑叶为何难采?”谢青云随口道。 张生道:“嗨,雪深,一踩就陷下去,自然……” “你说什么?”谢青云陡然拔高了嗓音。 张生被他吓了一跳,期期艾艾道:“雪,雪深……” “后面一句!”谢青云灼灼地瞪着他。 “一踩就陷下去……”他有些害怕地看着谢青云。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谢青云敲着脑壳,又懊恼又兴奋,往街上狂奔几步,忽又停住,转身对转生肃然道,“张大哥,从今往后,无论任何人问你类似的事情,你都不要回答,还有我来过你家的事情,也绝对一个字都不要提,记住了吗?” “记,记住了……”张生看着他飞驰而去的背影,陷入茫然之中。 …… 张太炎在自家门口徘徊良久,终于战战兢兢地推开,然后走进去,迈过门槛,跪了下去。 他家的大厅里,一个黄色锦衣男子坐在桌旁,慢慢地啜饮着一杯茶,另一边,他的妻子儿子被满身的毒蛇缠绕,惊恐得说不出话,他看着这一幕无比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仙士,再三确认过了,那东西确实被买走了,不是小人不给您啊,您就放了我老婆孩子吧……”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男子抬起眼皮,露出诡异的黄色竖瞳,他慢慢地把茶盏放下来,低声地笑着:“人想要活下去,一定要让自己身怀价值,你明白吗?” 这时门外快步走进来一个全身裹在蓝袍里的人,恭敬地向黄衣男子抱拳道:“执事大人,找了附近几个年纪大的搜魂,四十年前确被一个姓王的米面商人买走了。” “那么说,那东西早就不在云州了。”黄衣男子的竖瞳诡异地发散,“发动所有人手,给我找到这个姓王的!” “遵命!”蓝袍人自去。 张太炎目露希冀:“仙士大人,您看我没有说谎,可以放过我们吗?” “你们的性命对本座而言微不足道。”黄衣男子站起来就往外走,忽然停在门口,转身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既然微不足道,那为什么不杀掉呢?” 毒蛇们如闻圣旨,咬死了张太炎的妻子孩子,又向他扑过去。 “不……” 凄厉的悲呼声渐渐微弱。 黄衣男子狞笑着大步离去,毒蛇们紧随其后。 约莫半盏茶后,房子里又来了三个人,一个乞丐,一个茶博士,一个货郎。 “来晚了。”货郎道。 “神都教毫无人性,合该天诛地灭!”茶博士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愤愤不平地皱起眉头。 “你又不是第一天领教神都教的恶毒。”乞丐没什么表情地说着,蹲下去撑开张太炎的眼眶,仔细观察了片刻,摇头叹道,“果然如此啊!” “师父,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茶博士道。 /134/134188/31490161.html 16、我去你|妈的!(求求求推荐) 乞丐道:“神都教在寻找轮回珠的下落。他们制造屠杀,应该是为了以此引出轮回珠,但没想到轮回珠早已不在云州。” 茶博士吃惊道:“轮回珠?那么说,这张太炎一家是护印师后裔?” “你们看,他瞳中有护印师的印记。”乞丐道。 两个弟子低头仔细看,果然发见无神的瞳孔外围,隐隐有一圈古怪的图。 “师父如何知道他们守护的是轮回珠?”茶博士道。 乞丐道:“你们仔细看。” 货郎忽然道:“这是一个螺旋,像个漩涡,暗指轮回道吧。” 乞丐点头,蹙眉深思。 货郎撇嘴道:“师父,神都教的事,让道门和玄都玉宫去头疼吧,这水太深,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咱们还是不要蹚了。” 茶博士道:“师兄此话差矣,你看连谢青云那个散修都不怕,咱们要是退缩,那像什么话?” 货郎道:“嘿,他是散修,咱们也是散修,有什么区别?你再跟我提他,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划了他的脸?” “还说不是嫉妒人家帅。”茶博士鄙夷道。 “你们两个废物!”乞丐气不打一处来,“如果早点探查东山校场,现在已经把人救下来了。” “谁知道他们从上到下都有勾结……”货郎不服道。 茶博士据理力争道:“师父,您骂我们废物就有点过分了。您以前不是六扇门总捕头吗?号称飞燕神捕,破案能力在整个京都首屈一指……您不也没想到么?” 货郎听得直点头。 乞丐眼睛一瞪,揪住茶博士的耳朵道:“你还敢顶嘴了是不是?” 货郎见风使舵,立刻板起脸道:“师弟,怎么可以顶嘴呢,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也不是好东西!”乞丐立刻揪住他的耳朵。 一时间屋子里鬼哭狼嚎…… 后来张太炎的邻居们都说是他一家的冤魂作祟,从此再也没人敢靠近,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屋。 …… 谢青云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建在城西的义仓。 义仓入口有两个衙役把守,他走上去,直接取出令牌冷声喝道:“把你们长官叫出来见我。” 两个衙役仔细看了好久牌子,才惊疑不定地去了。 不多时,衙役领着一个马脸男子出来,他打量着谢青云,“侯全拜见大人,不知大人有何贵干?” 谢青云喝问道:“我问你,换粮的车呢?” 侯全不动声色道:“大人既是府中来的,又怎么会不知道粮车去处?” “我问你问题,你只需要回答!”谢青云目露凌厉,骈指为剑,指尖自然而然出现火弹。为了救人,他已管不了那么多。 炼气士? 两个衙役呆了,侯全则突然把两个衙役抓住摔向谢青云,同时转身向义仓里逃。 果然有问题! 谢青云纵身而起,双足在两个衙役头上一点,人已疾掠出四五丈远,一个飞踢把侯全踹翻在地,踩住喝道:“侯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我说……”侯全苦着脸招供,“粮车昨晚到,我等连夜装载,今早就出城了。” 谢青云暗暗松了口气。他第一个担心侯全是被洗了脑的神都教徒,那恐怕什么也问不出;第二个担心粮车已抵云州,但今早出发的话,恐怕要下半夜至凌晨才能到,现在追赶还来得及。 他先把两个衙役和侯全打晕绑起来,藏到角落里去,然后祭出绿叶法器,沿着官道追踪,果然在半途看到了浩浩荡荡的粮车与押运粮车的数百府兵。他正要按落法器查看粮车,车队里忽有一人腾空而起,全身裹在蓝袍下,只露出眼睛在外面,冷冰冰地盯着谢青云: “神都教办事,闲杂人等退避。” 这个教徒看起来比林易可专业多了。 谢青云见他脚下空无一物,不知凭何御空,而且身上气息非常古怪,明明是个凡人,身上却有一种诡异的法力波动。 谢青云眼珠子一转:“我管你什么神都教,人可以走,车子必须留下。” “找死。” 那教徒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作交涉,一言不合就动手。但他动手的姿势却很奇怪,看起来像是某种祈祷仪式,先把双手撑开,高举,然后掌心相对相合,拜下来,就在拜下来的一刹那,空气忽然裂开。 谢青云心中警兆陡升,便直接从绿叶上翻落,他一面召回法器,一面运转法力施展《造形术》,想象着箭的样子,凝了两根金箭,“咻咻”地射向那教徒。 那教徒身上灵光一闪,随意挥手,“啪啪”两声,就拍碎了金箭,随后俯冲下来,又做出了拜天地的姿势。 谢青云知道被这一招打中多半凶多吉少,连忙矮身冲入道旁的丛林。 教徒失去了他的踪迹,收招追去,他这样盲目追击,立刻上了谢青云的当,丛林骤然分开,数枚火弹从其中射出来,他的眼睛闪过愕然之色,却已来不及抵挡,被火弹炸成了漫天的碎片。 这神都教徒多少有点莽,脑子可能不太好用……谢青云舒了口气,回到官道上。 这时押运粮车的府兵已团团围上来,为首一个将领看了眼满地碎尸,漠然地盯住谢青云:“阁下是何人?为何阻我云州粮车?” 谢青云哂笑道:“既是粮车,为何不装粮食?” 那将领道:“本就是从红坊县换来的陈粮。” 谢青云毫不留情地戳破他的谎言:“你们先用剿匪的名义征兵,然后把人骗到东山校场,再迷晕装入麻袋,留法阵欺哄百姓,再以大户陈粮换新粮为遮掩,运到义仓,最后把运过去的新粮对换。好一招偷天换日,好一招瞒天过海……” 他越说越愤怒,“可这不是五百个牲口,是五百条人命啊!” 那将领呼吸明显一滞,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认得你,你是谢青云,看来林易真是死在你手里的。” 谢青云道:“你是谁?” 那将领道:“本官尉院典军陈亮。” “方功曹是你的上司吧。”谢青云道。 陈亮道:“方希直贪污受贿,证据确凿,林易奉命押送其去西京审判,被半道杀人埋尸,而那个人就是你。” 原来苦瓜脸男的名字叫方希直……谢青云冷笑道:“陈亮,你尽管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不在乎。但今天这些粮车,你休想运回云州城!” 陈亮目露冷光,微带嘲讽道:“方外之士,拨弄什么人间烟火,小心身死道消!” 话音方落,众府兵齐齐厉喝,声动穹苍,势如猛虎,只待陈亮一声令下,便会围上去诛杀谢青云。 兵者,大凶之兆。 这些府兵虽然都是凡人,但是装备精良、骁勇善战,而且谢青云的修为才灵息第三层,差距还没有大到可以忽视的地步。 在谢青云的感受里,数百兵凝聚起来的威势,像有凶兽把他盯住,脖子如被掐住,心脏如被攥住……个中恐怖,非身受者所不能想象。 陈亮深知这一点,所以有恃无恐道:“谢青云,姑且念你年少无知,并且救过绾绾小姐的份上,就此退去,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谢青云深吸口气,怒目圆睁:“我去你|妈的!” ps:求各种票票!!! /134/134188/31490162.html 17、从内而外的蜕变(第三更求推荐) 陈亮大怒,挥手喝令:“杀了他!” 先下手为强! 谢青云几乎立刻祭出匕首,其上飞剑术发动,即如箭矢穿破虚空。擒贼先擒王,他这一手锋芒直指陈亮。 几个持盾甲士二话不说挡在陈亮面前。 然而飞剑术何等穿透力,根本不是普通盾牌可以挡下,倏忽已连穿数人……一蓬血花在陈亮面前绽开,他咬咬牙挺起胸膛去挡。 噗! 匕首深深扎入他的盔甲,他状若疯狂,死死抓住匕首,竟以己躯来钳制这一利器,“快杀,杀了他……” 府兵们见长官不惜牺牲至此,更为悍勇地扑向谢青云。 谢青云强拼神识,几度催动匕首,仍无果,府兵已杀来,只能放弃。看到四面八方的冷兵器朝自己挥砍,要说不害怕那就是个笑话了。 他虽骈指为剑口中念咒,但紧张之下施法速度比平常慢了一拍,而未等法术成形,左后方一悍卒持朴刀劈了来,那刀锋凛凛生寒,只得中断施法躲避。 但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不知多少逼人冷锋先后砍来,又能躲到哪里去? 难道我要死在这里? 情急之下,他也管不得许多,取下后背的天机伞撑开。 铿铿铿! 但听金石之响,火花迸射,看着平平无奇的纸质伞面,竟比盾牌还要坚硬,谢青云心中大喜,一个用力,就把众府兵撑开,他趁机施法。 “上御统摄诸天火灵敕成!” 咻咻! 四枚火弹分四个方向激射出去。他心中一个振奋,“星星之火”的造诣竟有所提升,一次能发的火弹又多一枚,信心顿时大增。 砰砰砰砰! 这“星星之火”的威力堪称变态。 就好像四枚迫击炮同时炸开,陈亮忍不住瞪大眼睛,他不是没跟炼气士交过手,也知道此次交战必定损失惨重,但没想到对方一个法术竟可怕到如此地步,简直见所未见。 惨叫叠声,十几个府兵面目全非地摔飞,更撞倒其后数十人。围向谢青云的军阵一滞,这一击的成果竟至于此,倒把谢青云自己愣了愣。 从一众愕然的表情里,谢青云醒悟到一个事实:这“星星之火”的厉害已超过常规法术,“造形术”虽神奇,但目前造诣太低,还无法与之比肩。 四枚火弹,岂非等同于手捏四支迫击炮?谢青云的胆气一下子壮足,厉声喝道:“降者不杀!” “不要怕他!”陈亮忍痛叫道,“他那法术威力虽大,但消耗必然也大,用不上两回就会力竭,继续围攻他!” 回答他的是四枚火弹呼啸而去。 又炸得府兵们哀哀惨叫。 陈亮咬牙喊道:“步卒散开,骑兵冲锋,射手射他……” 府兵们依言而行。 百骑冲锋威势无匹,另有射手冷箭,谢青云再次陷入危机。天机伞就算再坚固,恐怕也挡不住骑兵的冲锋,他左右看了看退路,皆有步卒冷笑着把守。 眼看骑兵们就要撞过来,他骈指施法,“上御统摄诸天火灵敕成!” 四枚火弹朝骑兵们激射过去,“轰轰……”响声接踵,连排的四骑首当其冲,跟战马一起被火浪掀翻,其后数骑亦受波及,但剩余的骑兵绕了个路,悍不畏死地向谢青云继续冲锋。 这时谢青云一口气还没喘上来,眼看骑兵们已在眼前,突然临机一动,取出绿叶法器腾空而起,并远远躲到军中射手的射程之外。 还能这样? 陈亮懵了,府兵们懵了,这不是耍无赖么? “哈哈,陈亮,这回你失算了!”谢青云大笑起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他这一遭不但度过了严峻的危机,而且深入开掘自己身为炼气士的优势,发散思路,纠正了惯性思维,收获不可谓不大。至此,他才真的算得上炼气士谢青云。 陈亮忍痛喝道:“你御器又能维持多久?待你力竭,一样身死道消!” 谢青云笑道:“我要是力竭,就去找个地方恢复,你们谁能追得上我?” 陈亮又懵了。 这就是凡人与炼气士的差距么…… 他无言良久,忽然目光一闪,令道:“以队为单位,散到粮车左近。” 府兵们立刻动起来。 这回轮到谢青云懵了。如果他的推理无误,那粮车上麻袋里装的可都是人啊,以“星星之火”的威力,要是失手打在粮车上,那后果…… “你卑鄙!你无耻!”他愤怒地瞪着陈亮。 陈亮“哈哈”一笑,扯动伤口,笑脸又僵住,只咬牙恨恨道:“论卑鄙,论无耻,本官要排在谢仙士之后!” 怎么办? 谢青云飞速地转动脑筋,他知道陈亮就是要逼他从法器上下去,而且万一对方狗急跳墙,以平民做人质逼他下去,那就真的是绝境了。 陈亮似乎窥见了他心里的想法,忽然道:“谢青云,你再不下来,我让他们每半盏茶杀五个人,你自己看着办!” 谢青云一下怒发冲冠:“陈亮你这狗官,你在庠学进修,经府试成士人,后又做官,是多少百姓用血汗纳税供养的,你心里没点笔数吗?” 陈亮心中升起愧疚之感,他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发现谢青云已扑下来,不禁骇然道:“他下来了,杀了他!” “我先杀了你!” 谢青云怒不可遏,以奔雷之速冲到陈亮身后,悍然夺回匕首,架在他的脖子上:“谁敢动,我立刻剐了他!” 府兵们面面相觑。 陈亮捂着伤口,深吸了口气,道:“吾受唐大人知遇之恩,今死不足惜,尔等尽管攻上来!” “可是大人……”府兵们迟疑着。 谢青云厉声道:“我告诉你们,这麻袋里装的不是我谢青云的什么人,是你们云州百姓,是你们这些狗东西宣誓要保护的平民,拿他们来威胁我,脑子没事吧?你们要杀就杀,与我有什么相干!现在我数三个数,如果你们还不投降,我就立刻杀了陈亮!” “三……” “二……” 未及数两声,府兵们皆已弃了兵器,虽恨恨看着谢青云,更多的却是一种奇异的庆幸感。 “很好。”谢青云脸色稍霁,“去把麻袋解开,把他们全部给我弄醒。” ps:求月票,求推荐。 /134/134188/31490163.html 18、良知可能救赎否?(早起第一更求推) “不可啊……”陈亮有气无力地喊着。 府兵们到底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其实他们知道押送的不是粮食,但并不知道这些平民要被送到什么地方,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 陈亮的命令虽然有效力,但当出现第二个选择,会本能地倾向妥协。 依照谢青云的命令,五百平民皆被释放出来,并喂给解药,一个个醒来。他们还不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站在粮车旁茫然四顾,全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谢青云取出令牌大声道:“我是云州城府衙来的,刺史大人有令,匪徒已剿,现解散红坊县民兵团,都各自回家去吧。” “搞什么啊,闹半天拿我们寻开心呢!”个别地痞流氓顿时不乐意了。 “就是啊!而且我好像被下迷药了,头好晕啊!” “我的头也好晕……府衙的人该不会拿我们做诱饵吧?” “我看一定是了,说好了剿灭匪徒,搜获的财宝一起分,难道官府想要耍赖?” “分财宝!分财宝!分……” 刁民真是不分现代古代……谢青云面无表情道:“有谁想要领赏的,就自己钻回麻袋,我会送他去的。” 这个时候,这些地痞流氓们似乎才终于看到,这位自称来自府衙的年轻人,一手拿令牌,另一手则拿匕首抵住一个将官的咽喉,周围都是血腥,还有死掉的府兵尸体,顿时惊恐逃散。 陈亮嘲讽道:“看看你都救了些什么人,我都替你不值。” “你以为我是为了他们?”谢青云道。 “难道不是?”陈亮道。 “我只不过做了我认为对的事情,”谢青云淡淡道,“救了什么人,值不值得救,我根本不在乎。” 陈亮默然,片刻后突然冷笑道:“你以为换粮令只有红坊县么?” “什么意思?”谢青云心里一震。 陈亮不无恶意地笑着:“其余县规模虽小,但少则三五十,多则三两百,你要救的人还多着呢。” “你们真该死!”谢青云怒骂一声,驾驭绿叶破空而去。 陈亮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原以为他会迟疑,会犹豫,——毕竟他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敌人,不是他们这样的凡夫俗子——没想到这位少年还是毫不犹豫地去了。 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他知道,那是他那沉睡已久的良知。 “大人,接下来俺们该咋办?”他的副手走上来询问。 陈亮的伤口经亲随包扎后,已不再流血,他重新穿戴起盔甲,脸色尽管苍白如纸,眼睛却有光在闪耀:“唐大人对我有知遇之恩,所以无论他要做什么,我都一直支持他……可是,我却从未问他,那些抓来的平民最后怎样了……” 府兵们沉默地看着他。 “方希直是对的,那些人都死了!”陈亮喃喃地说,忽然目光一凝,注视着府兵们,“兄弟们,我们或许真的错了,你们若愿意随我去弥补这错误,现在就跟我一起去救人;若觉得没有错,就请取我首级,带回去将此间事如实告知唐大人。” “我,”他环看着手下,“绝不反抗。” 府兵们面面相觑,跟一州刺史对抗,搞不好会被按上“造反”罪,那是要诛九族的。 副手突然单膝点地,沉声道:“俺不懂什么对错,但俺觉得,那少年娃娃说的对,俺们入伍当兵吃饷,可不就是为了保护百姓?所以俺愿意追随大人。” 有人带头,热血上涌,众皆单膝点地:“愿追随大人!” “好!”陈亮吃力地爬起来,下令道,“拆掉车驾,一人两匹马,我们轻装简行,尽快追上谢仙士!” …… 谢青云一面御器赶往另一个县,一面在脑海中梳理头绪。 “我现在赶去下一个县,不说来不来得及,就算赶上了,救不了更多的人不说,还无端地浪费时间和精力,等遇到真正的强者,恐怕就束手无策了。” 他想到了李叔夏,还有神都教里更多的未知的高手。 “不如找个地方恢复,待到夜间入城,直奔义仓去,趁唐坦夫还未来得及对他们做什么之前,一次把人全部救了……” 思虑至此,他定下主意,便御器来到一处溪边。这两天天气回暖,溪水已然解冻,他就着溪水洗掉身上血迹,然后盘膝打坐。 忽然想到一物,便即取出。 “原本想留到以后再用,现在却顾不得了……宗正长老要是知道了,非骂我败家子不可。” 他苦笑着倒出了聚元丹,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作辛辣的热浪,他不由自主地咽下,肚子里立刻沸腾起来。他忙将识念下沉,进入混沌天地。 云波在第三重山峰翻涌着酝酿着……他运转呼吸法,同时辅以极具规律的吐纳,控制着壮大的云波,尽管如此,还是散溢了不少。 这个时候就突显出“呼吸法”的重要性了。他的“呼吸法”是修行界最为常见的《太上感应篇》,属于入门级的大路货,落云宗外门弟子就是这个待遇。如果这时候有高级呼吸法,他就可以轻易收束云波,壮大至可以突破的地步。 意识世界里,那些散溢的云波,其实就是损失掉的药力,非常的浪费。 …… 半个时辰后,谢青云终于消耗掉了最后一丝药力,意识世界里,云波已如按捺不住要冲笼而出的猛虎……轰然一声响,云波骤然拔高千尺,却又似乎限于规则骤然回落,但进入第四重山峰已绰绰有余。 谢青云深吸口气,仍聚集意念于混沌天地。待云波回落反弹,他辅以呼吸法继续凝聚壮大,第二回拔高虽气势大跌,但竟奇迹般冲上了第五重山峰…… …… 修为连破两层,踏入灵息第五层。 半个时辰后,待第五层修为彻底巩固,谢青云方才睁眼,目中神采奕奕,迫不及待骈指念咒,只见六枚火弹于指尖并列。 “神都教,就让我来跟你们掰掰手腕。” 他长啸一声,纵起法器破空而去。 /134/134188/3149450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