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摧眉[女强]》 摧眉[女强] 第1节 《摧眉[女强]》 作者：温昶 文案： 在瓦弗波德帝国， 女宝出生会得到祝福的红鸡蛋，男宝没有。 少女第一次来“红水”会摆“红日宴”，举家欢庆；而少年们恐慌着青春期，害怕不请自来的“夜遗”让他们失去纯洁。 新婚之夜，女性会彻夜不归表示对男性的尊重——我认可你的纯贞。 这是威熙出生的星球。 十二岁，遇上星球事故，威熙魂穿到一个陌生星球。 在那里，男尊女卑，和她生活的地方截然不同。 被轻视，被规训，被侮辱……她咬牙硬撑，步步艰难，终于成为星球计划的负责人。 一个月后，在即将远征的飞行器上，一颗子弹穿过她的心脏。 威熙望着浩瀚星空：我的故乡。 一睁眼，她回到了心心念念的瓦弗波德星，她还是威熙。 是内阁首相威姚的独女。 是四大家族之首威家的继承人。 是十二岁之前被称为“天选之子”，十二岁之后泯然众人的无用人。 此刻，她二十二岁。 黄粱一梦，竟然回来了。 回到她自己的婚礼上，刚刚和嬴渊大帝完婚。 听说，是她强娶。 瓦弗波德帝国实行帝王宪制，帝王虚君，无上尊贵，可惜没权。 威熙粲然一笑，“今天，我要在帝宫过夜。” 宴上众人皆惊。 嬴家大将军怒目而视：“他是帝国的象征，你要给他体面！” 过去种种若云烟翻滚，恶气实在难消，威熙眯眼：呵，男人，配什么体面。 一句话文案：女性受的苦，男性也该尝一遍。 阅读小提示： 1.文章大架空，各种虚构，图一乐呵，莫较真哈。 2.第一部 完结。第二部折吉日开。入坑慎重。 内容标签： 女强 机甲 星际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威熙嬴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女性受的苦，男性也该尝一遍。 立意：男女平等，和谐未来。 第〇一章 摧眉 “由孜那华、阿卡拉、斯姆克三国联合研发的wfbd-1号载人飞行器将于星历1202年十一月十一日二十点三十分首次远征，这是阿尔思星球真正意义上探寻星际同类的开始。此次星球计划负责人是来自孜那华国的威熙博士，她将带领阿卡拉国的布鲁博士，斯姆克国的杰因汉博士共踏征程，阿尔思全球联合卫视将为您全程直播……” “……值得一提的是，ae星球计划的负责人威熙博士是阿尔思星史上首位获得阿尔思终身成就奖的女性航空师。她不仅设计了前所未有的wfbd-1号载人飞行器，还首次发现了精神力能量波……” “威熙博士对ae星球计划的执着非同一般，她甚至因过于执着此计划三次离开星际航空中心，险些断送科研生涯，然而其令人惊叹的天赋又数次使她化险为夷……” 世界各国的通讯为同一件事疯狂闪动，威熙的名字被千千万万遍提及，她那张普通而寡淡的脸出现在大大小小的屏幕上，和无数阿尔思星球人的脸交相辉映。 人们聚集在广场、原野、山顶上，以期亲眼看到wfbd-1号飞行器冲上云霄，谱写阿尔思星球新的历史。 此刻，在wfbd-1号飞行器上，被热烈讨论着的主人公面色微凝，正最后一遍核对各装置参数。她的左右两侧后方，是同样不苟颜色的两位男性。驾驶舱里只有各设备检测的机械声，与外界热烈的气氛相比，此处稍显沉闷。 最后一遍检测正常，各处显示器绿点长亮。 galaxy国际空间站所有人提着的心稍稍回落。 - 嘀嗒。 嘀嗒。 嘀嗒。 ………… 威熙的心跳和指示盘上的指针统一节奏跳动着，明明暗暗的指示灯绿光反射在她脸上，映照出她眼尾微不可见的细纹。她目光平静坚毅，难辨喜怒，好像她即将要做的，不过是一次寻常的发射任务，好像那个因为坚持ae星球计划被阿卡拉国除名，被斯姆克国驱逐的人不是她而是别人。 “我一直挺好奇的。”飞行器内的沉默被打破，声音从她左后方传来，是阿卡拉国的布鲁博士。在此次星球计划负责人角逐中，他以三票之差输给威熙。“您的三部著作皆乃天方夜谭，精神力学说更是毫无科学根基……我有时候甚至在想——” 威熙不用回头，已经知道此刻对方是什么表情——故作轻松，像是在开玩笑，实则充满恶意—— “恕我冒昧，我有时候确实觉得……您或许，精神有一定问题……” “当然，天才都是精神病患者……这不能否定您的优秀，您确实天赋异禀，只是，只是，下阶段进行精神力与飞行器连接测验，你告诉我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威熙没有回答他。 飞行器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你知道的，此次任务长达一年。”身后的人吐出一口气，语气不甚确定，“我们或许会有各种意外……” “我只是希望到时候脑子里的困惑少一点儿。”他的声音一下子微不可闻。 《精神力初论》他看了一百二十遍。 神经病女人，神经病学说，该死的。 威熙依旧没有说话。 在布鲁即将暴怒之时，右边的杰因汉博士开口：“威熙博士，飞行器还有十分钟就要起航，你知道的，布鲁博士他——”他蓝色的眼睛望着显示器，光滑的金属面板反射出威熙的背影。 “有关精神力的深层论述在出发前我已经完成，如果你感兴趣，任务完成后可自行阅读。”威熙往左微微侧头，语调如常。布鲁博士能力超群，但易怒易躁。为了顺利起航，她不能再激怒他。 杰因汉博士摸了摸袖口。 布鲁博士没有再说话。 - 嘀嗒。 嘀嗒。 嘀嗒。 ………… 驾驶舱重归寂静。 - “星历1202年十一月十一日二十点三十分，ae星球计划启动，wfbd-1号载人飞行器准备完毕，3秒后将自动触发发射程序——三、二、一！” 飞行器直射星空。 在飞行器启动那刻，威熙似乎听见了遥远的欢呼。 她恍惚一瞬，浩瀚宇宙浓黑不见边际，星云灿烂如繁锦。 wfbd-1号，瓦弗波德一号。 瓦弗波德，三十年。 她看着闪烁的群星，知道这可见的星星看似近在咫尺，实则距离她几百光年。在这几百光年的距离里，或许某一颗恒星，就是瓦弗波德星。她将耗其一生，寻找这颗星星的位置，飞蛾扑火般靠近。 瓦弗波德一号，不过是开始。 不过，已经开始了，不是吗？ 在子弹飞出去的那一刻，两个男人同时看到了她脸上的笑容，二人同时愣住。 这是他们和威熙共事以来，第一次看威熙笑。也是最后一次。 子弹从背后穿胸而过，反光的金属面板上，威熙身体一僵，嘴角的笑容凝住。 “这是联合会共同决定……” 威熙一瞬间明白了。 如果精神力学说成立，如果女性的精神力比男性强，如果精神力可以连接一切…… 这不是阿尔思星球那些男人们想要的未来。 被子弹贯穿的胸口空荡荡，连着心中苍茫茫一片。威熙扯了扯嘴角，呵，谁关心阿尔思的未来？ 她望着万千星辰，目光中深深眷念：瓦弗波德，我的故乡。 - “此刻，在瓦弗波德帝国全体国民的见证下，我宣布，你们结为伴侣。” 场下掌声雷动。 威熙心中一痛，又骤然一悸，脑中天旋地转。她蓦地抓住身旁人的小臂，无法控制地呻-吟一声，“陛下！” 身旁人转过身来，微微下倾，“怎么了？”声音温和，又泠泠如泉。 摧眉[女强] 第2节 在她即将看清他的脸时，她身体一软—— 一双修长白净，骨节分明的手撑住了欲往后倒的身体。 “啪——”威熙的手狠狠打在男人手上！ 众目睽睽之下，威熙一下子拍开他。 全场哗然。 - 威熙额上冒汗，呼吸略重，她睁眼盯着全场，目光微滞。 “这是怎么了？” “突然就……” “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刚刚又哭又笑的，现在一副吃人样子……” 底下窃窃私语，皆是一脸莫名。 威熙瞳孔阔了又阔，她盯着大殿中央标志性全息屏——曾经，这里有六块；现在，这里已经九块。 她曾跟在母亲后面，无数次来这里玩耍，她会在全息屏的基架上涂涂画画，还会给全息屏梆流苏。 母亲。 威熙的目光落在大殿之下首列第一人身上。她的目光一抖，眼眶徒然一热。 威姚长年身处上位，自有不怒自威的气势。她的眼睛和威熙对视，压迫之感强绝。 威熙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如此有力量的注视了。这是独属于瓦弗波德星球的目光，这是女人的目光。 ——自信，强大，万物我有。 她环视一周，熟悉的，陌生的…… 威熙的指甲嵌进肉里，掐出泛白的掐痕，刺痛，又好像不痛。难辨真幻。 三十年此魂他寄，三十年风雨泥淖。一朝子弹穿膛，她以为一切归尘。 未曾想，未曾想…… 如果这是回光返照，我威熙感谢神明恩赐！ “接下来该做什么？”她兀地出声，声音平静而有力，目光灼灼。 身旁的侍卫被她看得愣住，又立马反应过来，颔首道：“殿下，该敬酒了。”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威熙端起酒杯，未曾扭头看身后半步之遥同她一起举杯的人是谁，眼睛扫视一周——他们都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他们是她曾经想象过的样子——长大后的样子。 十二岁遇上星球事故，一缕孤魂在外漂泊三十年，死前竟得亲朋相聚，举杯欢送，无憾！ 她遥遥举起，杯沿朝威姚的方向倾斜。大殿人群泱泱，跟着举起酒杯，淡黄色的酒液在琉璃盏中轻轻晃荡，水晶柱流光溢彩，九面全息屏上闪现着瓦弗波德帝国全国各地的人们，他们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亦举起各式各样的酒杯，他们的身后，是帝国广场，是埃尔原野，是玛丽街，是普雷亚尔山脉——是她的故国。威熙声音发颤，朗声道：“感谢各位的到来，威熙——永记此景！”一口饮尽。 底下人面面相觑，细小的交谈声稀稀疏疏。 “噢老天，她一口将新婚酒喝完了！” “不是该陛下喝吗，这……” 瓦弗波德的新婚酒，辛辣浓烈，不善饮酒的人一口即倒；即便是千杯不醉的人，也受不了一杯满饮。 众人看着她连饮三杯，仰起的下颌角瓷白如玉，酒液像汗滴一样蜿蜒而下。真是一位艳照四方的女人。 然而当她端起第四杯新婚酒时，场上众人已无心欣赏她的美貌，目光挪到她的身后——嬴渊大帝身上，氛围渐渐微妙。 新婚酒酿造得如此浓烈，和瓦弗波德帝国的社会风俗有关。在瓦弗波德帝国，新婚之夜是不该发生关系的——这是女性对男性的爱护，表示我认可你的纯贞。自然有不像样的纨绔女性不愿意给男性尊重。新婚夜被戏弄的可怜新郎会一辈子背上“荡夫”的贱名，至死难以抬头。地位低下的男性迫于无奈，只好偷偷用最为浓烈的酒替换掉清淡的新婚酒，以此躲过夫主的羞辱。此种方法流传开来，渐渐成为瓦弗波德帝国婚俗中的一环——新郎在婚宴上喝下新婚酒，酒劲儿发作后被人扶下去，他用软绵绵的肢体向众人昭示——今夜，他会保持纯贞。 新婚酒越烈，越表示新娘对新郎的珍爱，也越表明新郎对自身纯贞的看重。 但是此刻，威熙面色如常地饮下第四杯浓烈的新婚酒，这，意味着什么？ 要不，是皇家礼仪队失职，竟敢在如此重要的帝王婚礼上以次充好，践踏皇家颜面。 要不，是新娘不愿意给新郎体面。 从婚礼的其他细节看，前者的可能性稍小；再加上礼仪队的队长是嬴渊的表姐嬴汀，年六十的一品王夫人，对礼节看得极重。此次婚礼由她全程操办，中途曾多次开除办事不力的采购人员。嬴渊大帝是皇室形象的正面代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皇室并不想在如此上大的婚礼上有失体面。前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所以，第二种的可能性就大了。 威熙质疑嬴渊大帝的纯贞。 - 底下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大，落在嬴渊大帝身上的目光晦暗不明。 刚过十六岁成人礼的年轻帝王，身姿挺拔，脊背直直如竹，污秽之猜有一句没一句扎进他耳中，令人难堪。少年面容端重，只是站在威熙身后，不发一言。 旁边的侍卫轻而急地悄声叫道：“陛下……”他毕竟身份尊贵，此刻全帝国都看着闹剧发生，他应该有所行动，阻止新娘继续胡闹下去。 少年只是站着。 他没有看威熙，也无视了气急败坏的皇家礼仪队，他目光朗朗，注视着大殿众人。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声音戛然而止。 众所周知，嬴渊大帝是全帝国最好看的男性，谁也不能否认美貌给陛下带去的无法比拟的竞位优势。在帝国的少女们之间，甚至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若能娶陛下，政治权力说放下就放下。 被那双端庄又清亮的眼睛看着，人心肮脏无处可藏，要出口的恶语瞬间没了理由。他不愧是最符合瓦弗波德气韵的帝王。 - 威熙喝下第四杯新婚酒，天地扭曲黑暗，混沌如同她中枪那一刻。手一扬，酒杯抛出，威熙干脆利落晕死过去。 一滴眼泪悄悄滑进鬓角。 再见，瓦弗波德。 - 软倒的威熙被侍卫接住。 - 皇家礼仪队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我们的问题。下一刻又皱眉纠结——现在，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 接二连三的变故令众人措手不及，大殿氛围走向凝滞。 全程围观的帝国群众早已在公屏上炸开，公众信息中心消息无数，帖子眨眼上百万。 侍卫僵硬着身体托着威熙，看了看赢渊大帝，又看了看首相大人。 威姚脸色铁青，低声道：“带下去，醒酒！”侍卫如释重负，带着威熙匆匆离开。 威姚正欲上前，仪台上的少年朝她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威姚脚步一顿。 他开口：“此心耿耿，星辰可昭。”随即举起酒杯，一口饮尽。 全息屏幕上，全帝国人民看着帝王的脸由白转红，玉脂般细腻的脖颈血管凸起，青色若隐若现，来不及吞咽的酒液滑过喉结，顺着青色流进衣襟里。 他将酒杯翻转过来，以示满饮。 众人正欲鼓掌，却见他拿起第二杯，不由分说再次饮尽。众人鼓掌的手僵在半空。 第三杯。 第四杯。 威熙喝了四杯，他喝了四杯。 少年眼睛紧闭，红唇被酒液润得水亮，第四杯最后一滴酒滑入喉咙，他身体摇了摇。 大殿落针可闻。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睁眼，面向大殿中央，眼里水雾迷蒙，高贵典雅中透着一分春色。有幸在场的少女们，呼吸随之一窒。 帝色绝品，所托非人。 威熙似是而非的暗示，帝王用他的倔强做了回答。 谁都知道，刚刚成年不久的赢渊大帝只在自己的成年礼上浅浅碰过酒精，他并没有多长时间锻炼属于成人的酒量。 一下满饮四杯。他是用生命捍卫尊严。 他摇了摇头，努力保持清醒，顿了几息道：“诸位畅饮！”这是婚礼结束，婚宴开始的宣词——本该由新娘宣祝。 掌声雷动。 凝滞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人群三三两两碰杯，“恭喜。”“恭喜。” 全息屏上跳动着各地人群举杯畅饮的场景，人们随着婚乐大声歌唱，放肆舞蹈，每一张脸喜气洋洋。 年轻的帝王完成了他的使命，倏然晕倒。 作者有话说： 感谢捧场的姐姐妹妹，送红包哈！ 第〇二章 摧眉 这场奇特的婚礼必将载入帝国史册—— 瓦弗波德帝国历史上第一位男帝。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威家继承人。 本是女方梦寐以求的重要时刻，新娘却一反常态，在婚礼上刻意刁难。 血气方刚的年轻帝王不甘示弱，满饮四杯以证清白。 一场婚礼，新娘新郎前后脚被送进皇家医务室，瓦弗波德帝国的首相大人担当了婚宴的串场人。 - 在医生忙着给威熙解酒时，威熙陷在梦魇里，大汗淋漓。 - 她梦见她在阿尔思星球上的第一堂课，教导主任站在台上，操场上密密麻麻坐着十二三岁的男生女生。 摧眉[女强] 第3节 “女生不能穿短过膝盖的裙子，不能穿吊带，不能穿短裤……” “青春期的男生容易冲动……” 她梦见她和班主任的对话。 “为什么女生不能穿过膝盖的裙子，不能穿吊带，不能穿短裤？” “教导主任不是说了嘛，青春期的男生容易冲动。” “为什么？” “因为青春期的男生容易冲动！你明知道对方容易冲动，还天天穿着露胳膊露腿的衣服在对方面前晃来晃去，男生产生性冲动了谁负责？他要是侵犯你，你该怎么办？” “那你们为什么不教他们如何正确对待冲动？为什么要女生迁就他们？” “冲动就是冲动，怎么管，管不好的！” “管不好那就切掉！” 她梦见班主任叫来养母。 年轻的班主任似乎被她吓得不轻，呼吸重重起伏，“小孩子家家，怎么能说出那么恶毒的话……” 养母风尘仆仆，头发上还沾着雨。 威熙偏着头，“明明是他们犯错，为什么你要说我恶毒？” 班主任瞪她一眼，“青春期的男孩子有性冲动很正常，冲动犯错就要，就要……”一个成年女性竟不敢说出威熙说的话来，吱唔半天最终略过了那句话，“要真按你说的那样，会毁掉一个人一生！” “他也毁掉了一个人的一生。” 她梦到大学课堂，旁边男生突然问她：“威熙，你爱吃烤肠吗？”眼睛盯着她咬笔。 “爱吃。” “哇哦～”四周响起意味不明的起哄声。 男生大声宣扬：“威熙喜欢吃烤肠——” “哈哈哈哈哈哈——天呐——” 她梦到她第一段男女关系。 “你不是处女？！” “他-妈-的你竟然不是处女？！” 威熙望着面色突然难看的男人，他学识渊博，风趣幽默，举止得体，对女性极为尊重，是阿尔思星球少见的品格高尚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对威熙说脏话。 “我是。”威熙语气平静，“你在生气什么？” 对方目露怀疑：“你没有见血。” 威熙穿上衣服，“那是因为你太小了。” “你真淫-荡！” 她梦到她第二段男女关系。 “你到底经历过多少男人？” “你不觉得脏吗？” “女人还是自爱一些比较好。” 威熙看着他，“你不是平权主义者吗？” 一向主张平权的男人脱口而出，“这方面能一样吗？” - “对不起，这个岗位只限男性。” “不好意思，他的得票率比你高。” “没有女性飞行师。” “你讲的东西没人信，这太天马行空了。” “他们不会信女人的一面之词。” “实验能成功，多亏了赫兹博士反复试验。” “这是联合会共同决定……” “嘭——” 威熙瞬间惊醒。 - 威熙清醒过来时，阿尔思星球会有的消毒水味道和瓦弗波德星球才有的医疗器械让她陷入短暂混乱，不知今夕何夕。 死了吗？ - 门被打开，威姚面色难看，声音难掩怒气：“人是你非娶不可的，婚是你求来的，我不懂你在闹什么！” 威熙呼吸一顿。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威姚，她比记忆中苍老不少，皱纹爬上她眼角，那双熟悉的眼睛里发出熟悉的光——过去每当她犯错的时候，威姚便是这副神情。威熙摸上自己胸口。这里，不是被子弹穿破了吗？ 她看到自己抚在胸口的手掌——这是一双珠圆玉润的手，十指葱葱，指节匀长，白得发光。不是她在阿尔思的身体。 她抬头，远处的身体指标显示器上反射出她略显虚弱的脸。 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陌生，是因为它既不是她在阿尔思的皮相，也不是她离开瓦弗波德星的样子。 熟悉，是因为即便和离开时不一样，她也能认出这是她的脸，原本的威熙成年后应该会有的脸。 年轻，艳丽，大气，鼻尖正中央有一颗很小却凸起的痣。 她摸着鼻尖的痣，没有回答威姚的质问，只是再次看了看显示器上的时间。 帝国1713年。 威熙十二岁遇上星球事故，在阿尔思星球生活三十年，死的时候四十二岁。 她十二岁时，是帝国1703年。也就是说，距离那次星球事故，只过了十年时间。她此刻二十二岁。 或许是时间倒退，她回到了自己的二十二岁，也或许是宇宙空间流速不同，她重回瓦弗波德。 总之，她回来了。 重回故国，拥有年轻，在她自己的肉-体里。 没有那些不可理喻的规训不公。 威熙嘴角勾起，整个人突发光彩，仿佛向日葵重见朝阳。 威姚原本有许多指责的话，但是她有很没见过威熙露出这样明朗的笑容了，伤人的话语滚到舌尖，一下子消失不见。 “母亲，我回来了。” 威姚一愣。 母女俩目光对上，威熙眼睛灿若星辰，熠熠生辉，“母亲，我回来了。” 威姚竟不知道该怎么接。她顿了半晌，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尼克斯七代飞行器已测试完成……” 威熙的眼睛更亮，仿佛整个星空都在她眼睛里，“我要做第一个驾驶它的人！” 母女俩的目光紧紧贴在一起，没有人闪躲，威姚渐渐红了眼眶。 她走过去，用力抱住威熙，心中多年的猜测得到证实，她声音哽咽，“……欢迎回来。”素来严肃冷沉的首相大人，声音颤得厉害。 此刻，她不是雷厉风行的帝国首相，只是一个失而复得的母亲。 - 威熙回到婚宴上。她的脑袋还因浓烈的新婚酒阵阵发痛。威姚原本要和她说什么，奈何突然来了什么急事，威姚只来得及叫她回婚宴招待客人，匆匆离开。 她也只来得及知道，这是她和嬴渊大帝的婚礼。 十六岁，刚刚成年，又刚刚继位。瓦弗波德帝国第一位男帝。 典雅又不失喜庆的音乐连绵不绝，大殿上觥筹交错，男男女女们或交谈或舞蹈，酒杯碰在一起，声音清脆若灵。原本该四处走动，感谢每一位来宾的威熙，此刻靠在新娘台上，漫不经心转着酒杯，心思游离。 嬴氏竟然断后了。 记忆里嬴柔大帝身体确实不怎么好，三十六岁那年才诞下第一子。她去参加过那个孩子的满月宴，细弱瘦小，比早产儿还要虚弱。她那一天听到好多声叹息。无数人都在悄声感叹：“好可惜，是个男孩……” “女帝养一养，还可以——” “……不行了。” 她那年六岁，到十二岁遇上星球事故，六年间嬴柔大帝没有怀上第二个孩子。 看来之后的日子，嬴柔大帝也没有怀上。 世家大族，从小接触皇家，对帝位继承法很熟悉。威熙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记得清楚。 女帝的血缘最为正统。 若女帝没有诞下公主，有女宝的胞亲继位。 嬴柔大帝的母亲嬴镜大帝生三子一女，嬴柔大帝是独女，没有胞亲。 嬴柔大帝只生了一子。 赢家一代比一代子嗣稀薄，男丁多，女宝少，传到嬴柔大帝这一代，纯正的嬴氏女竟一个都没有。 嬴氏皇族的男性中生女宝的不少，可惜是嬴氏男性的后代，不姓嬴，血统不纯，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继承帝位。 可是要让一个男子继承帝位，瓦弗波德帝国从未有此先例。皇室中的老古董们应该也极力反对。 想到这儿，威熙抿了一口酒。 倒是不知道走到绝路的赢家，为什么最后选择了嬴渊。 她对年轻的帝王好奇了一秒，思绪飘向威家。 摧眉[女强] 第4节 威家决定和嬴氏联姻，这事值得琢磨琢磨。 嬴氏断后，皇室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需要打个问号。如果继续存在，能否继续保持如今的威望，待定；如果不存在，是嬴氏不存在还是帝制不存在，是个问题。四大家族在这件事上是什么态度，扮演了什么角色，令人好奇。 威家既然和嬴氏联姻，大概是站在嬴氏这边了。 为什么呢？ 威熙示意侍卫满酒。她离开的时候太小了，许多事来不及懂。如今这局面，有趣得很啊。 - 有人站到她身边，拿走她手边的酒，递来一杯没什么区别的同样的酒。 威熙抬眼，他冲她弯眼一笑。温和，俊秀，文质彬彬，唇边自带三分笑。真是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岁月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刻痕。 “威然表哥。”来的人是威娜姨妈的长子，是威娜姨妈家她唯一不讨厌的人。 威熙的目光落在他的肩上——那里有三颗金色的梅花徽章。威熙讶了一瞬。三颗梅花代表三等大臣。男子做官做到三等大臣，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没有。 “首相大人正为帕特肯地区的游行示威焦头烂额，我的好妹妹，你还是站起来多走动几步。”他熟稔地拉起威熙，仿佛过去经常这样做，“我已经把酒替换掉了，是闻起来有酒味儿的果汁。”仿佛还怕她闹脾气似的，“去找你喜欢的那几个夫人，敬敬酒就可以了。”语气温柔软糯，仿佛在哄小孩子。 即便威然不过来，她也正打算去敬酒的。 被威然带着走向人群，“帕特肯地区出了什么事？”她问。 “有一群坏蛋认为帕特肯大学的考核不公平，他们想要更为公平的考核标准。” 威熙不是很明白，“比如？” “这群男性认为在精神力上男性天生不如女性，精神力及格线太高，男性很少及格，所以要求帕特肯大学降低男性精神力及格线。” 威熙笑出声。 威然看了看她，“笑什么？” “不同的社会，同一种标准。” 威然不懂她在说什么。 威熙没有解释。 男性可真有意思。当他们有权力的时候，他们可以明目张胆的在规则上设定“男性分数线”，当他们没有权力的时候，他们能恬不知耻的要求“男性分数线”。 他们同第一拨人敬了酒，威熙举止得体，言语大方，和过去一应酬就紧张的表现大有不同。威然心中稍慰。 遇到第二拨人时，对面三位夫人正在谈论平权问题。 威熙停下脚步。瓦弗波德出现“平权”？ “他们认为婴儿最初始的形态是白子，是从他们的身体出来的，所以孩子应该跟男性一个姓氏。” “滑天下之大稽！男性只提供了一颗白子，若没有女性的卵核和婴宫，婴儿根本成不了形！” “女性怀胎十月，用生命孕育生命，孩子和母亲的血脉、肉-体、精神紧紧相连，怎么可能跟着男性？” 有意思。 威熙朝三位夫人举杯，杯盏轻轻碰撞，“他们说得也不错。” 三位夫人瞪大眼睛。 威然悄悄扯了扯她衣袖。 “若没有精……白子，孩子确实也无法孕育。” 三位夫人愤怒地盯着她。传言都说威家继承人是赢渊大帝的应声虫，脑袋空空，只晓得讨心上人欢心，传言果真没错！ “可是没有卵核，白子也无法存活。”威熙和愤怒的眼睛对上，“所以对方为什么只强调白子的重要，不肯定卵核的作用呢？不是说平权吗？” 三人一愣。 “平权是指平等，可不是指男性凌驾于女性之上。”她微笑着碰了碰对方的酒杯，咽下一口酒，“夫人们，我们的帝国进了叛徒。” - 威熙在威然的陪伴下顺利敬完酒。 这场皇家婚礼，来的都是帝国有头有脸的人，有些人她认识，有些不认识。威熙晃了一圈，得知的消息不少。 所有躁动不安的消息都指向一件事。 瓦弗波德帝国出现了历史上第一位男帝。 呵，平权。 原来嬴渊大帝不想只做虚君啊。 深夜的风吹来，夜来香花香浓郁，白色的花瓣簌簌飘落，有一些掉在威熙肩上。她敬完酒后再没说话，只是靠着栏杆看着大殿里的夫人们尽情起舞。 威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觉得她熟悉又陌生。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这种变化，他暂时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夜色愈发浓郁，帝国之钟指向十点。 按瓦弗波德的婚俗，新娘会在十点饮下最后一杯祝酒，最后一遍感谢参加婚礼的夫人们，随即跳上友人的飞行器，任由年轻爱闹的姑娘们将她带去风月场所，一夜狂欢。 在瓦弗波德帝国，女性不必为谁守身如玉，新婚之夜新娘调戏的男性越多，越能体现新郎在她心中的神圣不可侵犯。 十点的钟声敲响第三下，威熙拿过威然手中不是果汁的酒，眸色深深，眼中有笑有冷，“走吧，为我们的帝王祝酒。” - 威熙的祝酒辞说得典丽端重，宴上众人被恭维得身心妥帖。他们随着威熙举杯，得体的喝下婚宴上最后一杯酒——帝国婚礼终于结束了。 陌生的姑娘们早已一口饮尽，眼睛亮亮地看着威熙，等待着象征狂欢的飞行器。 威熙放下酒杯，灿然一笑，“今天，我要在帝宫过夜。” 音乐戛然而止，全场大哗！ 嬴汀老夫人一口酒呛在喉咙里，憋得老脸通红。她旁边的嬴沁将军顺着姐姐的胸口，怒声喝道：“他是帝国的象征，你要给他体面！” 平权。 男权。 过去种种若云烟翻滚，如鲠在喉，恶气难消。 呵，男人，要什么体面！ 她坐上飞行器，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站打卡：帝宫。 - 文中一些阿弗波德帝国特有名词： 白子=男性小蝌蚪 卵核=luan子 婴宫=子宫 第〇三章 摧眉 昊阿宫是历代帝王居住生活的地方，新帝继位后，宫殿陈设会根据帝王的喜好有所改变。嬴柔大帝在位时，威熙随母亲来过几次。 嬴渊才继位不久，昊阿宫还来不及做大的调整。 她凭着记忆飞到寝宫门外，收起飞行器，不出意外地感受到侍卫们意外的目光。 “殿下……” 她的手伸向空中，透明的空间内闪现流光溢彩的水波屏，威熙望向波光中心处，“滴”地一声，寝殿大门打开。 “殿下！” 门在威熙身后合上，侍卫惊慌失措的叫声令人心烦。 - 寝宫内灯火通明，照得整个宫殿无一处不亮堂。硕大的水晶灯悬挂在穹顶正央，月光与灯光交相辉映，仿佛连夜色也明亮起来。琉璃窗波光粼粼，白玉石柱白得反光，威熙头有些晕。大概是酒劲儿上来的缘故。 威熙第一眼并没有看到人，向里走了一截后，白色的床帏被人从里撩开了。 威熙停下脚步。 少年似乎有些虚弱，唇色粉淡，神情透着几分疲色。他十六岁，身高已近一米九。大部分在青春期疯长的少年都会显得瘦弱，像突然被拉长的秧苗，总让人疑心营养不良。床上的人倒不是这样，骨架、肌肉、身长相得益彰，既瘦又润，有一种清冷的力量感。他的眉眼间透着少年气，拿黑袍的手和冷冽的下颌角却充满男人气。 他穿好黑袍，在床边站立，自然而端重，静静看着威熙。 他的眼睛清亮，水润，像普雷亚尔山初春流下的雪水。一双赤子的眼睛。然而他挺得直直的脊背，绷得紧紧的胸膛，分毫不差放在胸下三寸的手，完美诠释着一个皇室贵族的站姿，比一个八十岁的男性还要古板老成。 这使他的气质复杂迷离，难以界定。 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怒气冲冲想着一定要给人难堪的威熙，突然泄了气，还有一些莫名的怅惘。 沉默的时间稍长，对方似乎并不像表现出来那般镇定，他微不可见抿了一下唇，出声道：“你今夜要在这里睡吗？” 威熙鬼使神差的，“如果是呢？” 赢渊顿了一下，垂下眼睑，“好。”平静而干脆。 “你知道这意味着……” “我知道。” 两个人的目光隔空对上。 他还是站得直直的，手放在胸下未挪动一寸地方，像一个礼仪标本，也像一个早已知道自己命运并且准备随时献祭的祭品。 她不合时宜的想到阿尔思星球上那些讨厌的青春期少年。 他们会在课堂上悄悄弹女生的肩带，会在走廊故意打闹撞发育较好的女生，还会在跑步的时候盯着胖女生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他们自我，冲动，不自知地凝视女性，并且在凝视中明确自己是主体，完成男性的塑造。 摧眉[女强] 第5节 威熙适应了三十年，依旧对这样的凝视感到不适。 此刻站在不远处的帝王，和阿尔思星球上那些青春期少年年龄相仿。 阿尔思星球上的少年有多么躁动，他就有多么安静。 他一点儿也不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不恐惧，皇室对他早已完成应有的教育。 作为男性，他是为女性-服务的。 作为帝王，他是为家族存在的。 没有他自己。 威熙重重吐出一口气，觉得没意思极了——她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呢？ 他太年轻，眼睛太亮，又有一种说不清的可怜。 她即便要斗些什么，也轮不到他。 “帕特肯大学的游行你知道吗？” 赢渊一愣，完全没料到她会说这件事。 “知道。” “你怎么看？” 他似乎不在状态，声音有些飘，“……一场小小的游行而已，很快会被镇压下去。” “他们说的话你不认可吗？”威熙看着他，“分数线一降，更多的男性考试就能及格，能毕业的男性也会增多，你一直推进的男性-教育必将大见成效。”这是威熙在婚宴上听来的。 称帝后，赢渊多次在公共场合强调男性-教育的必要性。 他顿了顿，看了威熙两眼。 她站在十步之外，轻轻靠着白玉石柱。她该是喝了酒，面色坨红，眼神略有迷离。量身剪裁的黑色礼服包裹着她，展现出玲珑曲线。威熙的身材和长相，是最符合瓦弗波德帝国男女审美的身材和长相。明艳大气，骨肉匀亭，该丰满处丰满，该纤细处纤细，顾盼间带着春色。她此刻没有撩人的意思，春色收敛了几分，像一朵含苞的牡丹。 当她的眼睛和他对上的时候，他又觉得她像一朵墨画的牡丹。太沉了。她的眼睛太沉了，仿佛没有生气。 她也看着他，正在等他的回答。 “学校的分数线能降，社会的分数线不会降。”他给出回答，“他们应该踏实一些。” 任何特权都有代价。 这群天真的男性只看到眼前的分数线，殊不知为了这分数线，他们将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 威熙笑了一下，笑意浅浅浮在眼睛表层，“真是聪明的孩子。” 赢渊感觉到她的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微妙的变化令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只用沉默接受了赞美。 “你想让男性以同样优秀的分数毕业，对吗？让他们有资格和女性一较高下，在各行各业发光，对吗？” 赢渊继续沉默。 “弟弟，你太年轻了。”威熙转过身，朝外走，酒劲儿过去，又折腾了一天，她此刻有些累了。 明天再说吧，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呢。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开机甲。”在她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的人开口。 威熙脚步一顿。 “不是象征性地表演，不是给新机甲做宣传，而是飞出瓦弗波德，为星球而战斗。” 落地窗映出两个人的身影，威熙在前，赢渊在后。威熙从落地窗里看到他的表情。 那是十六岁少年会有的表情——不甘，渴望，敏感，受伤——热烈。 令人艳羡的朝气。 落地窗里的少年懊恼地侧了侧头，他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失礼，胸膛重重起伏了一下。 “对不起，我无意冒犯你。” 在瓦弗波德帝国，男性自比女性是一种冒犯。 他脊背笔直，做了一个表示道歉的礼，面上归于平静。 “不用道歉。”威熙走到门边，手伸向空中，略微的阻尼感传来后，空中出现透明面板，她点点划划，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赢渊没有阻止她，也没有上前，任由她设置寝宫的权限。 半分钟后，他的光脑提示“威熙删除了威熙在寝宫自由出入的权限”。 同一时间，威熙也看到“删除成功”的标识。她满意地点点头，还好，这十年变化也不大。 “我为今天的迁怒抱歉。”离开时她这样说。 “你要去俱乐部吗？”他问。 俱乐部前不加名称，便是特指的深夜俱乐部——女性们快乐的地方。 “当然。”她闯的祸，自然要想办法解决。威熙没想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少年对她微微颔首，没有表示异议。 第〇四章 摧眉 威熙从寝宫出来时，明显感觉到守门的侍卫俱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个甚至不等她询问，主动向她传送了一份文件。 “这是帝国优质俱乐部名单。”侍卫微微鞠躬，“皇室和四大家族的姑娘们爱去的是前三家。” 另一个侍卫反应过来，接道：“今夜是许拉斯的表演日，您现在过去，正好才刚刚开始。” 威熙接收了文件，飞行器自动读取了文件中各俱乐部的位置，她的光脑也同步展示了各俱乐部的装饰风格、享乐特色以及明星男模，真是省了她很多麻烦。 威熙漫不经心看着俱乐部的介绍，“今夜能把这些逛完吗？” 两个侍卫一愣。 给她文件的侍卫率先误会，微微颔首，眼观鼻，鼻观心，“这取决于您。” 另一个侍卫悄悄红了耳朵。 - 威熙到达第一家俱乐部的时候，舞池内的夫人姑娘们齐声欢呼，舞台上的节目介绍人停下正在进行的介绍，笑盈盈道：“欢迎您，威熙殿下。” 威熙并不知道，今夜帝国所有的俱乐部都在等待她的到来。 未等她反应，一群姑娘已经推着她走进舞池，躁动的鼓点，性-感的音乐，热情洋溢的尖叫，瞬间像海浪将她淹没。 威熙闭上眼，也不扭捏，细腰一扭，随着众人舞蹈起来。 俱乐部一片沸腾。 她的脑袋还痛着，突突地胀痛；饱满而激情的音乐节奏更是震得她头晕目眩……可是就是在这种混乱中，她感觉到难以言说的舒畅，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尽情感受着瓦弗波德的气息。 “接下来有请——许拉斯——” 欢呼声震耳欲聋。 动感的音乐转向暧昧。 威熙退出舞池，在休息区坐下。 清秀的侍应生及时上前，“夫人喝什么？” “水。” “稍等。” 在等水的时间里，被誉为深夜俱乐部王牌的许拉斯吊着水晶丝缓缓降落。 威熙看了一眼，并无多大感觉。 然而耳边的尖叫声愈发厉害，坐她旁边的姑娘声嘶力竭，激动得满脸通红。 在阿尔思星球，她倒是也见过这样的阵仗。 许拉斯开始表演，他目光清冷孤傲，动作却热辣情-色，半透明的黑色浴袍在大开大合的舞蹈动作间飞扬，肌肉鼓起，锁骨若现，瓷白的肌肤细嫩然而充满力量感。 他并不阴柔，舞蹈动作干脆利落，每一下都踩在音乐节点上，律动率很强，如果换一件衣服，威熙应该会很喜欢这支舞。 “真是绝美的肉-体。”在无数尖叫中，威熙听到身后有人冷静评价。 随即一波掀翻俱乐部屋顶的尖叫来临——许拉斯走下了舞台。 姑娘们和他贴身热舞，夫人们将帝币塞进浴袍，他的汗水从鼻尖滴下，恹恹欲垂的眼睑透出一种禁欲的性感。 他仰头露出脖颈时，威熙脑中一闪而过赢渊的脸。 她今天闯寝宫的时候，赢渊也穿着黑色的浴袍。 许拉斯和赢渊的长相气质是相似的。他们都符合瓦弗波德帝国对男性的传统审美——大气俊丽，清冷高洁，仿佛高岭之花。 瓦弗波德的女性钟爱这样的长相。每一个瓦弗波德女性内心深处，或多或少有圣-父情节。她们希望自己的伴侣是纯洁的，禁欲的，神圣不可侵犯的。 新婚夜不与伴侣发生关系的风俗就是来源于此。她们希望自己的丈夫永葆纯洁——即便结了婚。 在更古老的记载里，结了婚的瓦弗波德男性甚至不承担泄-欲功能，当需要传宗接代的时候，他们才派上用场。在《古帝国纪事》里，有一章专门称颂那些一辈子只和夫主发生过一次性关系的已婚男性。那些名字至今仍有传统保守的男性奉为英模。 但威熙并不喜欢，她更喜欢—— 她看到许拉斯朝她走来。 算了，她现在没什么喜欢的。 许拉斯抬起了她的手，作势欲吻。这是今夜全场最尊贵的客人，也是最不会拒绝他的客人。 许拉斯想：与其跳一晚上舞，不如和一个美艳的权贵春风一度。能和帝国的王侍奉同一个女人，是他赚了不是吗？ 威熙没有让他吻下，只是在他低头的瞬间握住了他的手腕，她拉着他，问：“等会儿出场的是谁？” “俄罗，俄尔，俄涅。” 威熙微愣，“三个人？” 摧眉[女强] 第6节 对方笑了一下，“您第一次来？” 威熙没回答。 “她当然第一次来。”身后有人替她回答了，还是不合时宜的冷静语调，“我们殿下平常只围着陛下转，要不是今夜非出来不可，她才不来呢！” 威熙转过头，在灯红酒绿中看清对方，她有些不确定，“威黛？” 女人下巴微扬，算作打招呼，没有再说话的意思。 威熙却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她对许拉斯道，“把今天要登台的人都叫过来！”坐到威黛身边，“我在婚宴上没看到你。” 小时候她玩儿得最好的就是威黛，十年不见，威黛已经出落成冰山美人，在帝国一水的明艳美人中独具特色。 威黛神情淡淡，“当然没有我。” “为什么？”威熙感觉到不对劲儿，发生了什么？ 威黛眉头拧起，神色颇为不耐烦，端着酒杯往旁挪了一屁股，“装什么装！你又不期待我去，我去干嘛！” 威熙心里一咯噔——这十年她们生疏成这个样子了吗？她仔细瞧了瞧威黛脸色，难看是难看，生气是生气，但是没有厌恶。她心稍放，回道，“虽然这个婚事我没有多喜欢，但是你能来我会开心的。” 威黛一下子扭头盯着她，表情生气，“你是在炫耀还是阴阳怪气？” 威熙疑惑。 “如果你是炫耀，那大可不必，你奉若珍宝的东西别人不稀罕，我才不会像你那样愚蠢！” “如果你是阴阳怪气，那也不必！我没去婚礼，在这儿遇上也是巧合，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没必要突然寒暄！” 威熙心中的问号更大。 “我没有看不惯你。”威熙握住威黛肩膀，“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就在这时，许拉斯领着七八号人过来了。突然插入的美男们使两个人隔远。威熙还想和她讲话，威黛却拍了拍某个美男的屁股，“跳舞去。” 威熙随手拉上一个人，正欲跟过去，却感觉手上略沉，一扭头，发现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舞者连体婴儿似的排成一派。 其中两个指了指威熙抓着的手臂，“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们？” 威熙看着穿得一模一样，神情一模一样，外貌一模一样的三人，“随手抓的。” “那现在让你选，你选哪一个？” 威熙懵住。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三人身后，“我还是选他吧。” 许拉斯轻哼一声，将黑色浴袍系紧，垂眼，一副清冷样子，“刚刚你不要我，现在我不要你。”顿了顿，掀起眼皮，“扯平了。” 这些孩子在干什么？ 威熙不是很懂。 她放开抓着的手臂，“那行，我自己去。” 威熙隐入舞池。 三胞胎回头看着许拉斯，“她不喜欢这样？” 许拉斯摊在座位上，喝酒，“我以为她喜欢。” 来这里一下点这么多的客人，一般都喜欢左拥右抱，众星捧月的感觉，也喜欢大家为她争风吃醋，抢来抢去，还有他从未失手的——欲拒还迎。 威熙走得毫不留恋。 - 她走到威黛身边，拉住她，像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原本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威黛神色徒然难过，她停下舞动的动作，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 “怎么了？”威熙看着她，“如果我过去做了什么令你伤心的事，我现在跟你道歉，威黛，我……” “你为什么躲着我？” “嗯？”威熙抿唇，“我过去经常躲着你吗？” 她点点头，“一个聚会只要我去，你就不会去。你还和我大吵了一架，说别再做朋友。我后来想找你道歉，你也不愿意见我。” “因为什么？” 威黛拧眉，“十三岁生日那天送了一个你不喜欢的礼物？” “什么礼物？” “当年最新款的飞行器。”威黛踌躇了一下，“我当时确实有欠考虑，你刚经历飞行器事故，我不该……” “等等。”威熙闭眼皱眉，感觉到不对劲儿。她好像误会了一件事，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她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她以为是重回22岁。威熙一直默认的是这里的威熙一直是她。 母亲面对她时微妙的态度，她一时冲动说“我回来了”后母亲微妙的表情； 她零零星星听到的婚宴上众人对她过去的评价； 威然小心翼翼仿佛在哄小孩子的说话语气； 此刻威黛说的这些…… 威熙头痛欲裂，她或许不是她吗？是过去有另外的灵魂寄居在她身体里，还是她抢了另一个“威熙”的身体？世界上有几个威熙？ 她死死抓住威黛的手，“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你出生，我母亲抱我去看你。”威黛莫名其妙，“虽然你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但这个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十一岁时你对我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 “威熙，你长不高了。” “我也对你说了一句很伤人的话——” “威黛，你胸小。” 二人目光对上，威熙徒然脱力，“……还好，还好……” 看了看威熙的身高，又看了看自己的胸，威黛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 威熙刚刚被吓得一身冷汗，此刻放松一笑，“绝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她抱住威黛，“对不起。” 是了，她魂穿到阿尔思星球的时候，是占用了一个阿尔思星人的身体。她既然能穿到别人身上，别人当然也可以穿到她身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契因，竟然让相隔这么遥远的两个星球产生如此神奇的互换。 “我虽然很多次说再也不要原谅你。”威黛说，“可是你拉我手的时候——我想，或许我最好的朋友回来了。” 威熙眼眶一热。 威黛看着她，“过去十年的威熙不值得原谅，可是应该给我的发小一个机会。” “谢谢。” 她在阿尔思星球的孤独，是没有朋友的孤独。她不理解那里的男人，也不理解那里的女人。前者可笑的自大，后者懦弱的自卑。她没有朋友。 她孤独太久。 “可是你的胸真的很小。” “威熙！” - 两个人重新回到休息区。 威黛看着座位上七八个男模，“你这么厉害？” 威熙摆摆手，“没有，做做样子。” 威黛冷笑一声，“也是。你一颗心挂在帝国第一美人身上，别的男人怎么可能入你的眼。” 威熙这一天听了太多说她色令智昏的话，不知道那个威熙到底做了什么，她摸摸鼻子，“有这么夸张吗？” 威黛觑着她：“你说你要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只他一个男人。” 哦，这倒很像阿尔思星的女人。 在瓦弗波德，光这一点就可以让这里的女性困惑不解——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威熙看着远处尽情展示男性身体之美的男模们，“在梦里那个地方，大多数女性都希望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 威黛不敢置信，“为什么？” 威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曾试图分析她们的心态，但太复杂了。阿尔思星人自我守身的背后是庞大的社会文化，威熙不想接触。 “因为一个梦你要对赢渊大帝守身如玉？”威黛不能理解。 “不是守身如玉。”威熙笑了一下，“是没有兴趣。” 三十年异文化的扭曲摧残，她常常在两种思维模式里撕扯。她好像已经丧失了欣赏异性的能力。或者说，她不知道要什么。 威黛一脸同情地看着她，“天可怜见。” 威熙略微无语，“朋友，我们的人生不止男人。” “哦。” “竞选竞选首相，继承继承威家——” “等等。”威黛打断她，“你已经和赢渊大帝成婚了。” “所以？” “所以？”威黛和她四目相对，“为了保护虚君制和赢渊大帝，你已经主动放弃竞选首相和继承威家的权利。” 呵，狗男人。 作者有话说： 赢渊：一个被迁怒的机器。 摧眉[女强] 第7节 第〇五章 摧眉 瓦弗波德帝国实行帝王宪制，帝王是虚君，代表国家，统而不治，是国家的形象代表。帝王没有实权，实权在议院和内阁。 议院每隔五年投票选举行政首领——也就是内阁首相。首相管理国家大小事务，所以是帝国的实际掌权人。 瓦弗波德帝国有四大家族——嬴氏，威氏，姚氏，安氏。这四大家族的人占了议院百分之九十的席位，且人数都差不多，所以内阁首相基本是除嬴氏外三大家族轮流做。 威熙离开帝国的时候，内阁首相是威玛大人，也就是威熙的祖母；此次回来，她的母亲竞选成功，成了帝国新任首相。一个家族的人连任两届，这是很少见的事。威熙猜测这十年或许发生了什么事，让其他三家大不如前了。 威家此刻风头正盛，她又是威姚独女，威家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本该顺理成章继承威家，努力竞选首相，眼看前途坦荡，一片光明，结果—— 她跑去和赢渊大帝结婚？！ “……我应该还能进军部吧？”威熙看着威黛，“机甲部队？” “能是能。”威黛欲言又止。 “你说。”威熙脑子里开始思索离婚的可行性。 “你知道的，虚君制要求帝王无实权，你作为赢渊大帝的伴侣，自然……” “我明白了。”能进是能进，只是一切高权力职位与她无关。 威黛叹一口气，随即越想越气，盯着威熙怒道：“男人而已，再怎么好值得你抛下家族和理想甘愿做花瓶？！” “所以离婚需要哪些步骤？”威熙若有所思。 威黛一噎，愣了半晌，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刚说什么？” “算了。”威熙叹一口气，“这件事我要和母亲好好谈谈。” 赢渊作为帝国的象征，形象的完美性是最重要的。和他结婚容易，离婚不容易。这件事他本人做不得主，威熙也做不得主。皇室宁愿她死了也不可能让她平白无故离婚。 威熙心里装着事，也没什么心思继续待了，她付完款，查看了下一家俱乐部信息，“去吗？”她问威黛。 威黛点头，“去。”她自然知道今夜威熙不可能只在一家俱乐部待的。 二人结账走出俱乐部，威熙看着威黛的飞行器，又看了看自己的，她之前用得顺手，没感觉到不对，此刻两个人的飞行器一对比，她的飞行器真是寒碜得可以。 两个人要去同一个地方，一般情况下驾驶一驾飞行器就可以。但威黛知道她不爱坐别人的飞行器，去哪儿都只用自己那个十年前的旧飞行器，故而默认了各开各的。 威熙看着威黛跳上她的飞行器——器型独特轻巧，银黑一体，不知名材质反射出幽亮冷光，极具质感——她立刻收起十年前最时尚的飞行器，“我要坐你的。” 威黛一讶，“……好。” 等她跳上飞行器，绿光幽幽的驾驶舱里响起机械女声：“检测到威黛女士体内酒精含量超标，本次行程已开启自动驾驶。” 飞行器驶出，威熙盯着全然一新的控制面板和不停跳动的数据显示屏，心脏不受控制地极速跳动起来。 这更加合理的驾驶舱，更为简洁高效的操作系统，更高级科学的显示面板——她离开的时候只有十二岁，虽然已经比普通十二岁女孩知道得更多，但远远不够。 阿尔思的星际技术太落后了，什么都没有，一切从头建造。她花了三十年时间才复原出一架小小的飞行器——wfbd-1号——而这架飞行器即便是在十年前的瓦弗波德，也不过是一个老古董。 在她还在奋力复原瓦弗波德的老古董的时候，瓦弗波德的星际技术已经一骑绝尘，发达到她仰望的地步。 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操作这架崭新的飞行器。 能不能继承威家，有没有资格竞选首相，此刻都变得轻起来。她一个落后星球回来的人，在外虚度三十年，重回瓦弗波德，身上的荣耀与身份都是外界赋予的，说没有就没有，即便得到位极人臣的权力，她也得如坐针毡。 权力，她要。 能力，她也要。 威黛醉眼如丝，靠在驾驶舱上，撑头看着威熙。威熙目不转睛盯着显示面板，眼睛亮如星子，仿佛和一生挚爱重逢，整个人都亮起来。 每一个瓦弗波德帝国的人都记得十年前那场星际事故。未知的宇宙风暴袭击了机甲队，让瓦弗波德一夜之间损失了有史以来精神力最强悍的帝国元帅，以及帝国最年轻的机甲天才。 这个机甲天才虽然幸存下来，但是她出现严重的创伤应激——不会开飞行器，不认识机甲，令人惊叹的天赋一夜消失。 帝国的人民常常说：这让她生不如死。 此刻，看着目光炯炯的威熙。她觉得她回来了。 这是她记忆里的威熙，七岁开始往机甲中心跑，十岁研读《飞行器改装手册》，十一岁操作初代机甲，十二岁随元帅出星际任务。 她热爱机甲，像热爱着整个浩瀚宇宙。 “威熙。” “嗯？”她的目光还黏在显示面板上。 “你想不想驾驶它？” 威熙瞬间扭头，目光如电，“我可以吗？” “当然。”威黛笑了一下，“虽然这十年你拒绝学习新的飞行器，但是飞行器的操作原理万变不离其宗——” “威熙女士要求连接驾驶座，已检测精神力状态正常，是否允许连接？” 真是迫不及待。威黛无奈又好笑，“允许。” 原本平稳驾驶的生活飞行器像军用飞行器一样“嗖”一下驶离原始航道，瞬间变成无数星辰中的一点，夜空中传来威黛惊恐的叫声，“你怎么打开了战斗模式！” - 十分钟后，威黛在第二家俱乐部门口吐了。 威熙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现在生活飞行器已经可以到这种速度了吗？能源储备箱竟然可以压缩到这么小？它是不是可以直接实现星际航行？按刚刚的速度，是不是一日之内就可以去到最远的附属星？如果是这样，现在的附属星应该已经发展起来了吧？” 威黛童年时的噩梦又回来了——这个女人谈论起机甲来没完没了。她随手扯过一位漂亮男性，“你了解snwe六代吗？” 对方犹豫着点头，“一点点。”有时候他们需要跟着夫人们回家。 “会切换自动模式就行。”威黛将人往飞行器上一推，“你陪她去玩儿。”威黛逃似的钻进俱乐部。 - 天亮。 嬴渊一醒来就得到侍卫长的祝福：“陛下，新婚快乐。”年过半百的老人头发微白，眉目温和，他微笑着送上今日资讯，“希望您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光脑接收了侍卫长传输过来的普通资讯，自动在空中展列。 “威熙殿下昨晚去了两家俱乐部。”侍卫长微微颔首，“许拉斯、俄罗、俄尔、俄涅等都和殿下有愉快的相处。” “她还和布洛俱乐部的西蒙男模单独相处了一晚上。”他顿了顿，“因为殿下驾驶的是snwe六代，开启了追踪屏蔽，所以皇家记录员没有追踪到他们具体的行踪。” 威熙虽然大闹了婚礼，但最终还是给了嬴渊应得的尊重。 昨晚许多人见证了威熙在第一俱乐部的热舞，许拉斯欲亲吻威熙的手背的照片也登上了帝国公众信息平台的热搜第一。 排在热搜第二的是飞行器之夜——好事的帝国姑娘们正在兴致勃勃的猜测威熙和西蒙男模在飞行器里做了什么。最热门的评论来自一个专写成人故事的男性作家：“飞行器自动驾驶在帝国万丈高空，他们打开全景天窗，隐忍的呻-吟声穿越过帝国所有经典的建筑。噢老天，威熙殿下真的好会！” 帝国的全息影像技术已经极其成熟，被广泛应用到生活方方面面。人们拍摄的定格照片早已不是过去那种二维平面，人们随时随地可以随着拍摄者的照片身临其境。 许拉斯微微躬身，拉着威熙的手，威熙神色自若，嘴角微微带笑。嬴渊甚至感觉自己到了现场，连威熙有几根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侍卫长无比欣慰，对嬴渊道：“陛下，殿下十分爱护您。” 嬴渊平静地关掉资讯，“我非常感谢。” - 威熙驾驶了一晚上最新款飞行器，对snwe六代爱不释手。天一亮，她直接开到飞行器交易中心，“我要一架snwe六代。” 交易中心的销售人员一愣，“snwe六代作为试发行的飞行器，暂时未投入生产。” 威熙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也是一愣，“所以只有这一个？” “不是。”对方回答，“首发有二十架。”这二十个飞行器自然在帝国各权贵手中。snwe六代发行才一个月，大家都还处在新鲜劲儿里，暂时不会想转卖。 威熙叹一口气——原本还想买一个回来拆解。 被迫极速飞行了一晚上的西蒙面色略显疲惫，他在威熙身后探出脑袋，“您如果实在喜欢，或许可以询问嬴渊陛下……”嬴渊作为帝王，拥有一切新研发的产品。这是帝国所有研发部门对他的尊重。 销售人员偷偷看了一眼飞行器内的人，噢，果真度过了激烈的一晚。 威熙将西蒙送回俱乐部，在门口遇到了早已等待多时的侍卫长。 他朝威熙微微鞠躬，笑意盈盈：“陛下在昊阿宫等您共进早餐。” 威熙点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找他。” - 威熙进入昊阿宫，原本打算直奔主题。但是看到坐在巨长无比的餐桌前，四周空荡荡的嬴渊时，出口的话却变成：“这个餐厅也太大了一些。”显得人孤零零的。 少年正襟危坐，没有答话，示意侍卫上菜。 威熙坐到了离他五米远的餐桌另一头。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 威熙擦了擦嘴，“你能把snwe六代卖给我吗？” 嬴渊看着她，目光沉静，语气平和，“已经送给了嬴汀夫人。” 威熙一愣，“什么时候？” “今天早上。” “为什么？” 嬴渊神色端然，“老夫人为婚礼尽心尽力，皇室理应表示感谢。” 哦。 第〇六章 摧眉 一想到嬴汀夫人在婚宴上被她气得蹶过去，威熙打消了从老夫人手里购买的心思。她起身，“如果没什么事的话——” “十点钟我们需要在花园里喝茶。” “嗯？”大清早的喝什么茶？ 嬴渊没有解释，只是跟着起身，“距离十点还有两个小时，你可以去睡一会儿。” 威熙反应过来。嬴渊作为帝国形象，是有义务向帝国人民展示他的生活的。结婚这么重要的事，必然也需要向群众展示。就像曾经她也非常喜欢看嬴柔大帝的生活日常一样。 “十点钟我会准时回来的。”威熙拒绝了他的提议，在光脑上向威姚发送了共享位置的请求，又向威黛发消息要购买snwe六代的人员名单，她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对了，我……” 嬴渊坐在宽阔空荡的黑金石桌前，眉目低垂，身后硕大的琉璃窗闪烁出光怪陆离的波影。那波影投射在他身上，人仿佛也变成了陈旧的彩色。 摧眉[女强] 第8节 他没有料到威熙会突然回头，原本放松的肩线因为和她对视，又悄悄绷起来，他端正如松，胸廓挺紧，“你说。”睫毛却闪了两下。 因为嬴柔大帝的原因，嬴渊身体从小就不好；又因为是男子，小时候干巴巴的，不讨帝国人民喜欢，所以他很少在皇室日常纪录片里出现。 她对他仅有的一些印象，来自满月时随处可听的叹息以及三不五时传出的小王子又生病了的消息。 好多人都认为他撑不到成年。 十年过去，谁能想到小时候那个病怏怏的小王子会出落成这个样子，还成为了瓦弗波德帝国的帝王呢？ 他随时随地保持着帝王风范，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符号。这是他求的吗？ 这是他求的，还是他不得不做的？ 威熙想到，如果她和他离婚，完美的帝王形象必然受损，此刻帝国暗潮涌动，各家不知打着什么主意，一个品行有污的男性，谁能保证他还是帝国的象征？ 他虽拥有最纯正的嬴氏血脉，可惜是个男儿身，没有血亲。嬴柔大帝死去，他便算孑然一人。 现在嬴氏其他旁支动心思的一定不在少数。 威熙叹一口气。他也是个可怜人。 侍卫长看着威熙突然回头，叹口气后什么都没说。 他们陛下傻愣愣地坐着，也不说话。 气氛莫名变得怪怪的。 侍卫长正欲上前打破这种安静，却见威熙径直离开了。威熙面色如常，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可是谁新婚第二天就是这样平静的表情呢？ “陛下，您……”侍卫长忧心忡忡，似乎打算劝诫点儿什么，却见向来很少笑的陛下轻轻笑了一下。侍卫长一愣。 桌子边的人站起来，神色一如既往沉静收敛，彷佛他刚刚看到的是错觉。 - 瓦佛波德星地域宽广，几乎有九个阿尔思星那么大。帕特肯区位于瓦弗波德的西南端，距帝国中心大概二十分钟航程。因其地势陡峭险峻，气候极端变化，帕特肯成为瓦弗波德天然的机甲训练场。这里的帕特肯大学自然也成了全帝国机甲专业最强的大学。这所大学不仅极难进，也极难毕业，超高的精神力要求和超严格的评分机制，让它每年都有近一半的学生受不了而选择主动退学。 这次闹事的就是一群已到毕业年限却没办法毕业的男性。 因为帕特肯大学在帝国众多大学中的独特地位，首相大人不得不亲自过来了解此事。 在过去精神力技术还没有如今这样精细复杂，各类机器还摆脱不了笨重材质的时候，女性需要男性承担一些体力劳动及简单的精神力工作，男性的社会地位是没有如今这样低的。 但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伟大的德古热女士发明了mic微格金属，使机甲锻造进入新纪元；格蒂女士研究女性大脑，发现女性先天性优于男性的大脑构造，拓深了女性的精神力使用极限——男女差距拉开来。 曾经需要男性体力的工作被大量轻便又高效的智能机器代替，愈发艰深的精神力连接控制使男性力不从心。 男性的社会价值逐渐微妙起来。 这自然引起整个男性群体的恐慌，他们不想重回男性地位卑下的古帝国时代。 科技的高速发展带来新世界，自然会带来新问题。如何化解男性和科技的矛盾，是瓦弗波德帝国长期以来的问题。 威熙到达帕特肯大学的时候，前一波示威游行刚好散去。不仅是帕特肯大学的男学生，听说其他地区大学的男学生也聚集在了帕特肯区。 这一次，他们不仅要求降低精神力测试及格线，还要求降低男性报考大学的分数线，更要求特殊的男性名额。 威熙随意看了一眼他们长长一页的诉求，呵，倒是挺敢想。 威姚被无理取闹的学生们闹得头疼，因为记者在场，还不得不装作严肃的样子认真回答他们的蠢问题。首相大人最近的烦心事已经够多了。 snwe六代停在她面前的时候，威姚以为帝国又发生了什么麻烦事——snwe六代飞行器只在上层社会流通，拥有它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夫人们一般只会在有事相商的时候才会亲见首相大人，全息通讯足够日常使用。 当她看到跳下飞行器的人是威熙，威姚有些意外。 不仅意外她跑到这里来，更意外十年未学任何飞行器新知识的她，竟然一夜之间熟练掌握了snwe六代。 这是生活军事两用飞行器，对精神力控制有极高的要求。 帕特肯的事好像也没那么令人烦躁了，威姚露出难得的笑意，“十点钟应该有一场帝王直播，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母亲打算怎么解决这次事件？”威熙单刀直入。 威姚看了看她神情，“你认为呢？” “答应他们。” 威姚眉一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星际扩张离不开强悍的科技技术，帝国的科技只会越来越强。女性超敏感的神经丝和同时可用的双侧脑回路使我们能处理更多更复杂的情况，拥有更强的持久力，更灵活敏捷的适应力并且精神力消耗更少。这在作战中是天然的生理优势，男性不行。” 这是格蒂女士关于女性精神力研究中的一个成果。威姚看着威熙，知道她跑这么远不是只为了向她复述全帝国男女都知道的事实。 “除非有一天我们能改变男性的大脑构造。”威熙此刻看起来冷酷无情，“否则男性在精神力上的建树永远不可能比女性强。他们社会地位变低是历史必然趋势。” “所以？” “有一位伟大的哲人说过，历史趋势是无法改变的。”威熙再次单刀直入，“我们为什么要违背历史趋势呢？他们既然想加快这个进程，我们自然该成全他们。” 正如嬴渊说的那样，学校的分数线是看得见的，社会的分数线是看不见的。这群只看眼前的蠢货，根本不知道调低分数线是多么愚蠢的举动。 这并不会提高男性在社会上的地位，只会加深男性-能力不足的刻板印象。帕特肯大学的毕业证不会再像如今这样是优秀男性的象征，它只会使帕特肯的女性毕业生更高人一等。 直到此刻，威姚才真的确定，十二岁前她引以为傲的那个女儿回来了。骄傲，张狂，心系星辰大海，胸有乾坤。 “这件事我会考虑的。”威姚若有所思。 威熙睇着她母亲，说：“您不会因为父亲舍不得让男性受苦吧？” 威姚瞪她一眼：“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威熙嘀咕：“谁让您如此钟爱父亲呢……”威姚夫人的感情史，也算帝国一大传奇呢。 威姚看着她，因为想到什么叹一口气，“你又好得到哪里去？”她顿了顿，想说什么，最终没有说。 威熙却道：“母亲，您和嬴氏联姻，是要保虚君制吗？” 这是她今天过来的最主要目的——有关她和嬴渊的婚姻。 未等威姚回答，她再问：“是要保，还是想取而代之？” 威姚面色沉了下来，没有回答威熙的问题，只是紧紧盯着她。 母女沉默对视，久久未语，空间站的空气似乎停滞了。 最终，威姚沉声道：“你是为嬴渊来的？” 威熙犹豫了一下，点头，“有一部分。” 威姚不说话了。 威熙知道她误会了，重重道：“瓦弗波德的荣耀高于一切。” “高过你的感情？”威姚见过她对嬴渊的执着，尽管是过去那个“她”。 “高过我的生命。” 二人再次久久未语。 这次是威熙率先打破沉默，她补充道：“和嬴渊结婚是我做下的蠢事。我心系帝国，绝不愿意此生只做傀儡。是有很多方法可以让我摆脱此刻困境，可是婚是我要结的，此刻想分开的也是我，若什么都由着我来，好处也全让我得了，我做不到。他不过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踩在一个十六岁孩子的尸骨上摘星这种事，我不屑做。”威熙目光肯切，“您可以帮我，也可以不帮我。今天对您说的这些话，发自肺腑，是威熙的一片真心。来日方长，您且看看。” “你很喜欢snwe六代飞行器？” 威熙一愣，“是的。” 五秒后，她的光脑接收到一串崭新的snwe六代绑定码。威姚道：“新婚快乐。” 第〇七章 摧眉 回到昊阿宫的时候威熙红光满面，早已架好的机器将威熙愉悦的心情实时传送了出去。侍卫长悄悄垂眼觑了一眼端坐在椅子上瞧不出喜怒的陛下，心道：还好威熙殿下会演戏。 阳光和煦，云朵柔白，花园里草木茂盛，各类花朵纤枝摇曳。沸水滚入精致的瓷杯，茶汤由清变绿，黑疙瘩舒展，烟袅袅升起，茶香四溢。 威熙端起茶杯，轻轻碰了一下嬴渊的，嘴角竟微微扬起，“新婚快乐。”她说得小声，口齿不甚清楚，因此莫名带了三分缠绵温柔。 嬴渊垂着眼，不知道她见了什么人，高兴成这样。 威熙见他有话要说，眼神示意他说。嬴渊摇摇头。 全帝国人民看着他们眉目传情，帝国公共信息中心飘过无数条“婚姻总是别人的甜”。 喝茶至半途，侍卫长送上一份文件，是有关婚假的安排。威熙漫不经心扫了一眼，说：“此次婚假不允许拍摄。” 侍卫长眼皮一抖，微微鞠躬，“殿下，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威熙笑了一下，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她微微侧头，目光盯着摄像镜头，“我家宝贝新婚的风姿，当然只有我能看。”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迎来新的讨论高潮—— “救命，殿下在说什么！” “我脸红了！” “陛下也脸红了！” “嬴渊陛下是帝国共有的宝藏，我们当然能看！” “要看要看要看要看……” 侍卫长还要说什么，嬴渊制止了他。威熙不是在和他商量，只是告知。嬴渊放下茶杯，对威熙道：“定期发图片，可以吗？” 他没问原因，干脆利落地答应，威熙如果不退一步，倒让他难做。 “可以。”她点头。 帝王新婚，和普通民众一样，拥有一个月的婚假。 历代帝王的婚假几乎都是瓦弗波德星一月游，皇室为新婚帝王制定的蜜月路线会成为那一年最热门的新婚旅游路线，受民间热烈追捧，带动沿途经济爆发式增长。 今年皇室自然也为赢渊大帝制定了蜜月路线，侍卫长将蜜月路线传送给威熙的时候，没有料到会收到拒接的消息提醒。 两秒钟后，威熙的全息影像在侍卫长办公室出现，“我和陛下蜜月去了，勿念。” 没有报备，没有随从，突如其来，两个人已经离开昊阿宫。 侍卫长不敢相信一向稳重守礼的陛下竟然会允许这件事发生，他更怀疑是威熙胁迫了赢渊。 又两秒钟后他收到赢渊的全息影像，赢渊大帝身姿挺拔，仪态优雅，“这一个月便有劳您了。”他的身后，威熙坐在驾驶舱，正全神贯注飞行。 哦，他的陛下乐在其中。 摧眉[女强] 第9节 - 飞行器绕大半个帝国，最终无声无息滑进离昊阿宫不过十公里的首相府。 二人相继跳下飞行器，经过重重验证，最终来到首相府最引以为傲的空间站。 这里有全帝国最全的机甲知识库，最精密的精神力训练器，以及最仿真的机甲作战虚拟战场。 这原本是威姚送给威熙十二岁的生日礼物，可惜未来得及送出去就发生了那场事故，往后多年，尽管“威熙”厌恶一切和机甲相关的东西，威姚还是把空间站保存了下来，并且每年耗费高额费用更新换代，力保它是帝国最顶尖的私人机甲空间站。 如今，它作为首相大人又一贵重的新婚礼物，被送到了它曾经的主人面前。 威熙指了指空间站中央的机甲模拟系统，“去吧。” 换下隆重帝王礼服的嬴渊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终于显露出一个十六岁少年应有的清爽干净。 纯黑的空间站宽广无声，仰头看不见顶；四十八种战斗机甲围绕机甲模拟系统成圆状散开，静静悬浮空中。尽管他想竭力维持镇定，但亮得灼人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难抑的情绪。此刻他像一个误入异世界的幼狮，虽然幼小，但与生俱来的基因已经开始嘶鸣。 嬴渊没有选择最新款的机甲，他选择了帝国最经典的类人机甲，类人机甲经过一代一代改良，已经成为军部最基本的机甲装备，也是外界了解得最多的战斗机甲。每年的帝国日上，君主会装备上类人机甲，带领各机甲部队的荣誉者，向帝国人民展示机甲的力量。这应该是嬴渊最熟悉的一款。 可是—— 威熙看着他刚连接上系统，绿灯才闪烁三下，下一秒红灯长亮。 钨黑的金属壳将他包裹，金属脑袋也黑黢黢的，威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机甲半天没动作来看，我们年轻的帝王此刻面上无光。 威熙忍住笑意，转过身去，打算开始她的基础培训，身后传来闷闷的机械声：“……它和我之前操纵的不一样。”这是少年最后的倔强。 “嗯。”威熙没有回头，“好好感受吧。”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帝国日使用的机甲和军部的有所差别。帝王不需要有多强的精神力，只需要血统。 半个小时后，她笑不出来了。 十年断层，她想一个月补回来，简直天方夜谭。嬴渊至少知道如何启动机甲，她打开机甲介绍书，只能看懂里面百分之五十的内容。 她叹一口气，将时间调到1703年——她十二岁那年，整合了这十年最核心的机甲知识及精神力运用技术方法，认命从头学起。 光脑在空中展开，自动滚动机甲知识点；播音器闪烁了两下，传出机械女生：“精神力运用合集已加载完成，将为您持续播报……” 威熙被密密麻麻的文字围裹成一圈，仿佛成了一个信息茧，源源不断的语音平静无波，一章一章播放着精神力控制技术。她神色肃然，眼耳并用，无数知识点从她脑中掠过——这是她的天赋。 远处，嬴渊不知道第几次因精神力控制不精被迫断开系统，隐隐传来“通关失败”的提示声。 空间站空旷，冰冷，黑沉，时间流淌得无声无息。两个人陷在各自的挑战中，没空交流一句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机甲模拟系统黄灯长亮，还想再来一次的少年被挡在系统外。类人机甲装备自动打开，机械手将他送回地上。 嬴渊看了一眼硕大屏幕上的数据，又看了一眼黄灯。系统黄灯亮，表示训练已达训练者的临界点，为了训练者的精神健康，系统强制中断训练。 这不是每个空间站都有的“贴心”服务，这是威姚担心十二岁的威熙太过痴迷训练而为她设置的专有服务。 嬴渊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食用了一副营养剂，看向威熙的方向。 空中的文字圈比最开始的时候大了两倍，这意味着她一眼看的知识更多；机械女声变成了两倍速，嬴渊距离远，只能听到一连串不明意义的字符声。 嬴渊看着她奇特的学习方式，有一点点理解了帝国人民对她的微妙情绪。 他当然知道那场举国震惊的星球事故，他也曾听过“机甲天才”的故事。但是听说和亲眼见是两回事。前者让人嘀咕夸张，后者令人震撼。 曾经帝国有多少人见证过她的风采，后来就有多少人无法接受她泯然众人。 她在机甲方面的的天赋是帝国的财富，嬴渊此刻看着，也希望她的幡然醒悟不是昙花一现，可以持续久一点。 少年思绪飘忽，站在远处久久未动。 四个小时后，机甲模拟系统的黄灯熄掉，嬴渊可以再次闯关了。嬴渊坐在系统面前，迟迟未有动作。 空间站的精神感应器是通用的。也就是说，它不仅能监测到嬴渊的精神力状态，也能监测到威熙的。 距离嬴渊精神力耗尽已经过了四个小时，机甲模拟系统的黄灯亮了又熄，威熙的黄灯迟迟未来。 这强到变态的精神力。 令人羡慕，也令人挫败。 有些人天生属于星辰宇宙，有些人注定囿于一隅。 少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威熙的黄灯亮起，她正朝他走来。 威熙匆匆扫了一眼系统显示，在她刚刚恶补的数据中，嬴渊的表现不好不坏，在男性群体中中等偏上。 她按下按钮，启动二倍速回放，展开精神力数据图——突然播放的画面让嬴渊从个人思绪中惊醒，他抿抿唇，不自觉挺直了背，像他一直做的那样。 他本该还要再戴起端重沉肃的表情面具，努力了一下，失败。 反正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威熙看着可怜兮兮的少年，安慰道：“已经很不错了。”语气镇定，语调平和，带着三分漫不经心。 他的成绩是还不错，只要不和她比。 威熙根本不知道少年真正的挫败来源于哪里。 嬴渊唇抿得更紧。 威熙看完了他的闯关回放，调下类人机甲，钻了进去，“我试试。” 嬴渊看着系统上代表威熙的黄灯熄了下去。这才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后，威熙从空中降落，闯关显示器上，威熙的闯关格数高出嬴渊长长一截。 空间站一时没人说话。 年轻的帝王是不想说话。 美艳绝伦的女人正在困惑：好像比她想象的，还要简单一点。 作者有话说： 嬴渊：人比人，气死人 第〇八章 摧眉 威熙删除了自己的闯关记录。一直未说话的少年看到她的行为，顿了顿，“你不用……”他没有那么脆弱。 却见威熙利落打开系统，钻进机甲，“我重新试试。”这款最经典的机甲变化不大，她应该能通关才对。 会错意的嬴渊面上一臊，手指误触上最新款机甲的开启程序，整个人被裹了进去。不出意外，三秒后他被弹出来。 真是糟糕透了。 - “过来。”类人机甲突然移到他面前，驾驶舱打开，威熙看了他一眼。 嬴渊默默走了进去。 “天赋是天赋，努力是努力。”威熙戴上精神力连接器，“明知没有天赋，却仍然乐意努力的，才叫热爱。” 嬴渊身体一震。 威熙早已过了相信鸡汤的年纪，但她身边的人才十六岁，从小养在昊阿宫，这东西对他应该很有用。 看少年的反应，确实有用。 “别说话，别问问题，你先看一遍。”机甲启动，系统发出一声冰冷的机械声。嬴渊注意到机械声响起时，威熙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那个样子，是极深极深热爱着什么的人得到他热爱的那样东西时会露出的表情——享受，喜悦，欲望勃勃——美得令人心窒。 闪避，进攻，四类武器并发；回旋，隐匿，找准时机突击……每一下操作都又狠又快，每一次精神力的延伸都恰如其分。你无法想象一个人的神经丝能丰富发达到这样的地步，万箭齐发，每一箭都扎在敌方武器的中心，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没有影响到她半分操作，她情绪平稳得像一个程序。 是能放进教科书的典范。 嬴渊乖乖看着，星云瑰丽浩大，无数星辰在其间闪烁，砰然炸起的炸弹在左右两边发出巨大声响，黑压压的敌人四方浩荡。她再次左右精神力同用，操纵八方，完成了一次完美的突围。 这要怎么比呢？ 精神力学说建立在人类大脑的生物基础上。男女大脑构造有异，无数女性科学家研究透了女性的大脑构造，精神力学说在女性的大脑特性上再次往前迈了一步——女性拥有丰富的神经丝，可以操控更精细化的发射武器；她们能同时使用双侧脑回路，男性只能使用单侧；在需要更敏感的情绪感知时，男性的大脑激素会自动阻止男性情绪发散而女性不会；女性精神力持久、适应性强、消耗少……在许多能力上，男性望尘莫及。 威熙让他看着，即便他看懂了她是如何操作，他也学不会。他是男性，在生理条件上已经输给了她。 天赋。 生理条件。 他没有任何资本和她一较高下。 威熙并没有料到让他近距离观看会形成新一轮打击——心高气傲又天真无比的少年曾经以为只要给他机会，他也能成为帝国的荣耀。他隐隐觉醒的男性意识让他蠢蠢欲动——他不想做花瓶，他也热爱机甲，枷锁褪下，他也能和优秀的女性比肩。 此刻，轰地一下，幻想城堡倒塌，一地废墟。 这太伤人了。 - 两个小时后，威熙一次通关，系统大屏上出现令人艳羡的战绩。 赢渊看着通关格一路绿色直通到顶，“祝贺你。”真心实意，也难掩落寞。 “我十年前就会类人机甲。” 赢渊侧目看了她一眼。他知道她不是炫耀十二岁就会操控机甲，但他此刻自尊心摇摇欲坠，第一想到的只能是这个。 “我第一次精神力连接的时候也只有三秒。” 赢渊抿唇。他半垂着眼，眉目堂堂，英挺的鼻子令人羡慕。 “训练了半个月，打通了第一关。” 赢渊挺直了背。他今天第一次，打通了三关。 威熙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心里好笑。年轻人的胜负心真是…… 威熙没有说的是，那个时候机甲装置里没有后座力阻隔器，每次大爆炸，疼痛都是切肤的，脑袋像要跟着爆炸，眼前一片通红。 她也不是在虚拟系统作战，元帅将她丢在帕特肯训练场，危险、受伤、敌人都是真实的。一不小心或许就是尸骨无存。 这些是不必说的。小孩子哄好了就行。 他胸膛鼓了鼓，似有话说，又不知道想到什么，话被咽了回去。 威熙看在眼里，没有询问，转了话题：“我们去休息区吃饭。” “好。” - 摧眉[女强] 第10节 两个人进入休息区，食物从外面传送进来，威熙打开光脑，有一下没一下浏览着资讯，同时和威黛文字聊天。 嬴渊默默吃了一会儿，最终盯着她道：“我会像你一样强吗？”这实在太冒犯一位优秀的女性了，他不确定她会不会生气。 威熙将食物放进口中，手指在光脑上写字，鼻腔“唔”了一声，“当然不会。”打击毫不留情。 “对不起。” 威熙抽空瞧他一眼，语气没有变化，“没有人能和我一样强。我排第一，你只能第二。” 少年的眼睛一下子迸发出万丈光彩，奄哒哒的小树苗仿佛一下子吸饱了水，瞬间嫩葱葱的，“你觉得我能第二？” 威熙先回了威黛的消息，然后才又看向他，少年目光灼灼，满腔激情快从头顶迸出来了。 “得第二会让你高兴？” “如果第一是你的话。” 威熙一愣。 说话的少年自己也是一愣。 下一刻，他耳朵通红，忙不迭解释：“……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太强了……”他目光窘迫，眼皮抖动，正心慌意乱地搜寻更得体的解释。在瓦弗波德帝国，如果女性没有暗示，男性说了暧昧的话，这个男性的形象会瞬间一落千丈，她们会不自觉地将他与俱乐部的男模联系起来，从而打心眼里瞧不起这样的男性。 嬴渊作为帝国象征，言谈举止一直是帝国典范。他可以死板，但绝对不能轻浮。 这句话并没有多轻浮，但于克己复礼的帝王来说，已经是出格。 威熙摆摆手，目光落回光脑上，“快吃吧。” 少年热热的耳朵直到吃完饭还尚有余温。 - 休息结束，威熙继续学习，古井无波的机械女声再次环绕空间站；嬴渊重振旗鼓，看着高空中威熙通关的成绩柱，总有一天，这里会亮起第二根通顶的绿柱。 两个人在空间站疯狂学习训练，时间眨眼就是三天。如果不是收到侍卫长的照片提醒，两个人不知道还要高强度训练多久。 威熙和嬴渊同时收到了侍卫长的讯息——这个老人生怕他们忘记。 威熙一看时间，不敢相信竟然已经过了三天；嬴渊在她身旁打了一个哈欠，威熙眼神送过来时，他将第二个哈欠咽了下去，“我可以。” 天赋、生理条件比不过，勤奋当然不能被比下去。 “走吧。”威熙打开空间站的门。 “去哪儿？” “拍照。” snwe六代飞行器停在空间站门口，威熙正欲上去，一双手拦在她面前。六代旁边，停着snwe五代。 他看着她，微微抿唇，“能让我驾驶吗？” 他开飞行器的机会也很少。大部分时间待在昊阿宫，少部分时间外出访问，外出的时候也有专人驾驶。 威熙了解那种跃跃欲试的痒意——训练了三天，他急于向她展示训练成果。 “行。” 少年意外的没有登上snwe六代，侧身上了snwe五代，他坐在驾驶位，扭过头看着威熙，“snwe六代我不是很会。” 威熙猜也是。本来发行的时间就短，他平时没机会驾驶，后来又送给了嬴汀夫人。五代就五代吧。 “去普雷亚尔最高峰。” 少年戴连接器的手一顿。真是毫不留情的考验。 “好。” 他接受。 - 普雷亚尔是瓦弗波德星最雄伟的山脉，绵延起伏了瓦弗波德星整个西面，那里终年积雪，少有人烟，只有在靠近帕特肯地区的边缘，才有十几座人烟稀少的村落。 此刻是冬天，普雷亚尔山上更是狂风怒号，大雪纷飞，人若是下了飞行器连眼睛也睁不开。 他们穿过浓烟滚滚的云层，掠过由普雷亚尔的地势气候形成的独特风漩涡，好几次躲过突如其来的雪崩，一路向上，直冲云霄，抵达普雷亚尔山脉最高峰——也是帝国的最高峰。 snwe五代停在山顶空旷的雪地上，外面风雪交加，什么也看不到，鹅毛大雪不过十分钟就将飞行器埋在雪地里。 在这里拍照吗？ 威熙调出普雷亚尔山天气监测数据看了看，“等半个小时。” “嗯。” “飞得不错。”她半躺在离他一米的舱位上，半空中的光脑闪现密密麻麻的文字——这一路上不管遇到多惊险的情况，她看小说的眼睛没有离开过屏幕。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嬴渊以为是他又一次误会了，她并没有想要考验他。飞行器行至中途，他已经没有期待她会评价。 惊喜突如其来，少年一下子没有回应。 威熙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左侧器身有一块地方应该刮掉了皮，你赔我一个新的。” 少年胸膛起伏了一下，“好。” - 半个小时后，风雪俱停，灰蒙的云层散开，太阳高悬东方，照得普雷亚尔山脉群峰闪耀，层层叠叠的山脊金光粼粼。 少年尚未出舱，已经为眼前所见失了言语。 威熙关掉光脑，穿上特殊材质剪裁的恒温服，率先跳下机舱。 山顶的微风拂过她额头、脸颊、肩膀，从四肢及手指间穿过，太阳直射双眼，广阔的景色变成白光一片。 她不用看，已经将这里的景色永刻心中。 东方，是烟波浩渺的佩茨弗兹海，绵长的海岸线蜿蜒了瓦弗波德星整个东部； 北方，是一望无垠的布莱克沼泽和格润草原，春天会有上万架飞行器盘旋此处，人们自发组织的飞行器大赛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一项文化； 南方，是普雷亚尔山脉和佩茨弗兹海的交界处，万丈断崖接海而起，险峻冷冽，人站在那里，仿佛凝视着深渊； 中部，是瓦弗波德帝国。它被佩茨弗兹海、普雷亚尔山脉、布拉伏崖、布莱克沼泽和格润草原环绕着，村庄城镇紧密相连，鳞次栉比；无数的空间站、信号塔闪烁着绿光；到了晚上，城市的灯光和它们交相辉映，远远看去，仿佛星辰跌落，散下满天星雨。帝国之钟矗立在帝国中心，高耸入云，在城市的最上空发出耀眼的白光。 这是瓦弗波德的全景。站在普雷亚尔山脉最高峰，拥有最广阔的视角，可以最大限度看到帝国之景——不全，但是能想象。 她多少次做梦梦到这里。 嬴渊走向雪地边缘，目光深深，凝睇着远方。他是瓦弗波德的帝王，然而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瓦弗波德的样子。他的国家，他的子民，山河远阔，浩浩汤汤。 威熙朝空中丢了一颗摄影球，摄影球自动追踪到威熙和嬴渊，自动下降到最佳拍摄角度，静静悬浮空中。 威熙走到嬴渊身边，拍拍他，“拍照了。” 少年回过头，瞳孔深深，和威熙对视。摄影球“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两个人转过身，面对群山，身后是苍茫的瓦弗波德，“咔嚓”一声，画面定格。 “好了。”威熙收回摄影球，直接将摄影球上的照片传输给侍卫长，连自己的光脑也没连，“回去了。” “可以再待一会儿吗？” “随你。”威熙进了飞行器，闭眼躺下。 - 威熙一觉睡醒，舱外已日薄西山。飞行器停在普雷亚尔雪地上，还没有起航。威熙打了一个呵欠——年轻人就是能折腾，竟然可以待一天。 她敲敲舱门，雪地上站着的少年回过头。纯白一片中，少年一身黑衣，肩平胸阔，长身玉立，还怪好看的。 “回了。” “嗯。” - 两个人回到首相府的空间站，威熙因为睡了一觉，精神抖擞，感觉能再来一个三天三夜。在雪地上站了一天的少年就没那么精神了，神情恹恹，眼下青黑。 威熙径直走向知识库，开启语音；两分钟后，远处机甲作战模拟系统发出启动声。威熙回头，少年已经钻进类人机甲舱。 威熙打开光脑，远程操作了暂停。机甲舱打开，嬴渊目露困惑，“怎么了？” “你不休息吗？” 嬴渊摇头。 出去一趟，倒是更倔强了。倔得愚蠢。 “如果你想要我教你的话，休息好了再来。”威熙目光平静，“我不想教一个反应迟钝的蠢人。” 对方表情一呆，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威熙的意思，随即眼睛一亮，再次像奄哒哒的小树苗吸饱水一样，“您说的是真的吗？”竟用上了敬语。 “是的，弟弟。”威熙竟也觉得顺耳。毕竟她的年纪也能担一个“您”。 “谢谢姐姐。” 威熙一顿，回过头看着他。 他眯眼一笑：“谢谢姐姐。”竟又说了一遍。 这是他第一次笑，也是他第一次对她有所称呼。笑容明媚干净，眼睛清如泉水。 在瓦弗波德帝国，姐弟恋是常态，“姐姐”这个称呼很是普遍。大部分男性称呼夫主都是“姐姐”。 她和嬴渊大帝正处在一段婚姻之中，她比他大六岁，他不能像其他人一样直呼她姓名，也不能尊称“殿下”，“姐姐”确实是可以选择的称呼。 嬴渊见她久久不说话，以为她不喜欢这个称呼，凝眉抿了一下唇，“我……” 威熙点了一下头，应下这个称呼，“睡醒了找我。”转身打开光脑，开启语音，继续恶补落下的知识。 此刻两个人都不知道的是，威熙随手拍的两张照片，已经挂在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热搜上一整天。 - 热门第一依旧是那位发明出“飞行器之夜”，写成人-小说的男性作家：“陛下看起来好疲惫呀，这几天一定被调-教得很辛苦……” 帝国姑娘们聚集在评论下—— “调-教的内容，希望你拿出专业水准进行描述……” “在哪个网站？催更了……” “你今天不动笔，我就在这儿坐下了。” 摧眉[女强] 第11节 另外一些对嬴渊大帝不甚感冒的人，有了其他角度的发现—— “这好像是普雷亚尔山脉呢……” “今天这天气，飞行器谁开的？” “殿下不是只愿意驾驶十年前的那个嘛？那个老古董是绝对飞不上普雷亚尔的。” “是陛下吗？” “得了吧，不可能是陛下。” “陛下有美貌就够了。” 帝国姑娘们渐渐意识到什么—— “是我想的那样吗？（手抖）” “除此之外，还有第二种可能嘛？” “卧槽，我开始哭了……” 半夜，当威熙沉浸在机甲知识的海洋中时，“威熙殿下”热搜爆了。 欢迎你，瓦弗波德的威熙。 第〇九章 摧眉 飞行器来回都是赢渊开的。 可是帝国人民并不相信男性能驾驶飞行器穿越普雷亚尔最高峰——他们更愿意相信是曾经的天才少女终于战胜了十年前的梦魇，重新拾起了机甲梦想。 人们兴致勃勃、有模有样地讨论着—— 一个说：“婚礼前殿下还执着于老式飞行器，一个星期不到，她已经学会snwe五代，直接飞上了普雷亚尔最高峰，这就是王者的实力吗？” 一个说：“应该不止snwe五代。新婚之夜殿下和西蒙出去驾驶的是snwe六代，已知西蒙男模不会驾驶snwe六代，求问，snwe六代是谁驾驶的？” 一个说：“难怪此次新婚之旅殿下拒绝了拍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威熙殿下可能利用婚假之便去某个地方集训了。” 一个说：“离普雷亚尔山最近的是帕特肯地区。如果威熙殿下真的去集训，帕特肯训练场是最有可能的。” 一个说：“噢老天！她十年未接触机甲，竟然直接去帕特肯送死吗？” - 嬴渊一觉睡醒，精神抖擞，正欲去找威熙进行新一轮训练，侍卫长发来通讯请求。 嬴渊点了拒绝。 空间站构造独特，如果进行通讯，必然会暴露位置。 侍卫长锲而不舍，发来文字：“恕我冒昧，威熙殿下还好吗？” 嬴渊皱眉，回了三个字：她很好。 侍卫长斟字酌句，再次发来消息：“帝国人民挂念她，如果可以，希望殿下能和人们多多交流。” 嬴渊感觉到侍卫长对威熙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 “发生什么事了？”他问，同时打开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网页。 “您可以上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看看。” 嬴渊已经看到。 帝国人民的猜测五花八门，许多人希望威熙今天能上线报平安。 嬴渊关掉光脑，走进训练室。 侍卫长当然不会只给嬴渊发消息。 嬴渊一进去就发现威熙正在浏览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的热搜。她只随意刷了两页，见他过来，关掉光脑，“开始吧。” - 学习，训练，模拟战场，在需要拍照那天出门实战……就这样，两个人度过了一个月的婚假。威熙随手拍的照片定期冲上热搜第一，帝国人民睁大眼睛抠出无数细节，从各种奇异的角度讨论着照片。 他们只为证明一件事—— 曾经的机甲天才回来了。 - 婚假结束，昊阿宫门口聚集无数记者和热心民众。大家翘首以盼，只想亲眼证实这一个月在网络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猜测。 飞行器在昊阿宫门口停下，嬴渊大帝独子一人走下飞行器。 众人面面相觑：威熙殿下呢？ 年轻的帝王优雅端重，彬彬有礼，他短暂的挥手示意后，交代了人们迫切欲问的消息：“威熙殿下去帕特肯大学上学了。” 一语激起千层浪。 上学？！ 帕特肯大学？ 帕特肯大学的男学生不是正在示威游行吗？！ 嬴渊走进昊阿宫，守门侍卫关上了大门。 向来温和耐心的赢渊大帝，此次没有回答任何记者追问。 - 年轻的帝王回到寝宫，侍卫长将下月行程传送到他光脑上，少年匆匆扫了一眼，“知道了。” 作为一个新上位的帝王，他需要勤勉、好学、谨慎，尽心尽力展现帝国形象；像新婚之旅那样的任性之举，最好没有第二次。 帝王出宫需要提前报备，要配备军队和仪仗队；所达之处有一定考究，需提前清场，出动安保人员；所见之人亦要经过检查，人数还有一定限制。单人会面会相对简单一些，如果是群众会面，皇室至少要提前一周准备。 嬴汀老夫人理解新婚少年的叛逆，给了他最大限度的放纵。他也需要投桃报李，在这一个月安分守己。 侍卫长猜测他或许心情低落，贴心安慰道：“帕特肯大学距昊阿宫不过半个小时的航程。”如果威熙殿下有心，是可以常回昊阿宫的。 嬴渊垂着眼，神色难辨，“嗯。”他知道她不会来。 - 威熙再次成为网络讨论的中心。 帝国流传甚广的一句话是这样说的：如果想从政，那就去帝国大学；如果想从军，那就去帕特肯大学；如果想从商，那就去佩茨弗兹大学；如果只想顺利毕业顺便解决终身大事，那就去帝国大学旁边的米恩大学。 可以说，一个人选择什么大学，已经表明了她的志向。 帕特肯大学因机甲专业闻名帝国，为帝国培养了数不清的将军元帅。威熙去那里读书，野心昭昭。 可是有什么用呢？ 全帝国都见证了她和赢渊大帝的婚礼，全帝国人民都知道帝王虚君，不能有权。 从威熙娶了赢渊大帝那刻起，她就注定和实权无缘了。 人们讨论到这里，开始困惑：“是不是我们误会了？威熙殿下从来没有承认她要从军啊？” “她也没有承认有关这一个月来的任何猜测。” “是我们敏感了？” “所以我们口嗨了一个月？” “那她去帕特肯大学做什么？” “也许只是想换一个更好的文凭？” “说到这里，我有一个疑问：帕特肯这么难进，威熙殿下如何进去的？” “我也有这样的疑问！如果她要换文凭，帝国大学好操作得多，她为什么去了帕特肯？” “很明显她有这个实力。” “不是文凭的事情！我就是很疑惑，殿下真的去了帕特肯吗？如果是，怎么通过入学考试的？” “实力！” “……感觉怎么想都想不通啊……威熙殿下到底在做什么？” - 网上的讨论从早上持续到下午，原本正常的讨论在一位叫“马斯”的男性发表长篇大论后走向奇怪的方向。 马斯是帕特肯大学机甲专业四年级学生，也是主张“降低分数线”并进行游行示威的组织者之一。 他用洋洋洒洒几千字的长篇幅质疑了帕特肯大学的公正性。 威熙是他长文中的典型例子。 从威熙前十年在公共场合的表现——对机甲知识一窍不通，对飞行器驾驶生疏，拒绝公开自己的精神力分数；到有预谋的提前一个月为走后门造势，故意模棱两可的暗示自己天赋异禀。 他得出结论：威熙并没有任何机甲天赋，一切都是掩人耳目，目的不过是为了让这个首相大人的独女名正言顺地进入帕特肯大学，又名正言顺地毕业而已。 马斯愤怒的质问：“男性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得够艰难了，天生的生理差异让我们更难获得成功，我们挤破了头才能在帕特肯大学占一席之地！原本就不多的位子，又要因某个女性高贵的身份让出一席，凭什么？！” 他的发声获得不少男性的支持，拥有“降低分数线”同样诉求的另一位组织者伯特转发了马斯的长文，附言道：“男性应该拥有更多成长空间！如果实行男女同分制，100个入学者只会有10个男性，当特权挤进来时，挤掉的就是我们十个中的一个；可是如果实行男女差分制，100个入学者可能会有40个男性，当特权挤进来，我们仍有39个人！” 要求“降低分数线”的最后一位组织者瑞尔一个小时后也加入了这场讨论：“官方拒绝我们的时候总说‘公平’，入学考试要公平，精神力测试要公平，毕业实战要公平，他们无视男女差异，要我们同女性一样，公平，公平，公平——可是当特权到来时，‘公平’在哪儿？” 如果没有公平可言，特权可以区别对待，男女为什么不可以区别对待？ 一些传统的女性读到这些内容，勃然大怒，“不是所有事情强者都要让着弱者的！女性就是有这样的能力可以操控更精密的机甲，爆发更大的威力，导弹会因为你是男性，所以对你区别对待吗？” 思想更为开放的女性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这样对男性似乎确实不太公平。他们生理条件比不上我们，却要以同样的标准毕业。我们女性占了生理条件上的便宜。” 思路清醒的人没有落入马斯等人的圈套，冷静回复道：“男女差别对待可以运用到其他事情上，精神力不可以。精神力是推动帝国发展的决定性力量，我们一直追求的都是更强，它和男强女强无关，我们要的一直只是“强”。这关乎帝国未来，不可让步。而你们说的“特权”问题，请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也不认同特权。男女同分制是公平的，特权是不公平的，你们为什么要混为一谈？” 网上吵得不可开交。 因为马斯将威熙扯进了帕特肯事件，男女同分制受到更多关注。男女区别对待和特权搅和在一起，加上威熙扑朔迷离的行为、敏感的身份，威熙竟成了帕特肯事件的核心人物。 而这个核心人物，任由网络吵得不可开交，似乎没打算出来回应一句。公信力摇摇欲坠的帕特肯大学也保持了沉默。 人们逐渐意识到不对——威熙殿下去哪儿了 ？ 摧眉[女强] 第12节 向来寡言少语，也不爱上网，只会在每年帝国日转发官方国庆消息的姚瑟元帅，悄无声息上传了一张全息图影——帕特肯实战训练场。 “欢迎。”她说。 官方，平静，指向不明。人们忙着追踪威熙的行踪，没有在意。 10、第一〇章 摧眉 在全网因马斯的长文激烈争论时，首相大人、姚瑟元帅、威妮将军以及帕特肯大学的校长、理事、各训练官齐聚帕特肯实战训练场，共同见证了威熙以满分通过帕特肯的入学考试。 要不是前面有近一百人未通过考试，考官们甚至要怀疑是否今天的关卡和平日里设置得不一样——威熙嬴得太轻松了。 她好像天生属于机甲。当她踏进机甲的时候，机甲仿佛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自信，从容，思之所想，剑之所向，人机合一。 姚瑟元帅目光热切，恨不得她马上进入军部；威姚甚感欣慰，这些年花在空间站的星币值了； 威妮将军既满意又心酸，“你有空多教教威黛。”威妮将军是威熙的姨妈，威姚首相的三妹；而威黛是威妮将军女儿，机甲部少将。 而在场的所有训练官们，开始思考如何把人抢到自己班上来。 还未等他们动作，威熙对汉蒂校长道：“我要去机甲研发专业。” 众人皆是一惊，随即又是一默。 是的，她可以选择最热门的机甲专业，可以以全校第一毕业，甚至可以进军部，然后呢？ 永远当机甲部一名士兵吗？ 冲锋陷阵，为帝国开疆辟土——然后呢？ 回来后受恩一堆只有头衔没有实权的称号吗？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她的未来看得见。 她最好的选择就是机甲研发专业，走科研的路子，用自己的天赋创造更多机甲，强大帝国的军备。 机甲发明师在帝国是炙手可热的职业，社会地位很高。 ——这也算好的出路吧。 想是很容易想明白的。 在场的人心里门儿清。 可惜。 还是令人可惜。 首相大人对她的选择什么也没说，只是目光深深看着她。 姚瑟元帅看上去比首相大人还要落寞，“要不……离了吧。”优秀的机甲师很多，像这种百年难遇的机甲天才，她这一生只遇到两个。 一个是她姐姐，前任帝国元帅，死于十年前的星际事故；一个就是面前的威熙。 她已经七十五岁，现有的将军里，能做元帅的没有。 帕特肯大学的人心下惊惶，纷纷移开目光，盯着树上的鸟看。 威熙殿下对赢渊大帝情有独钟，多少次因为有人不敬陛下而大动肝火，现在得偿所愿，新婚燕尔，姚瑟元帅却劝她离了—— “还不是时候。”威熙语气平静，“您放心，我不是迫于无奈选择这个专业。” 帕特肯大学的人再次耳观鼻，鼻关心，盯着地上的蚂蚁看。 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呢。 汉蒂校长将入学通知放到威熙手上，“欢迎。”这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戴着金色圆眼镜，温柔平和，头发花白。 - 正当众人准备离开时，一架已经被炮火轰得破破烂烂的飞行器砸到了地上。冒着烟的舱门打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胖子从驾驶舱滚下来，他咳得满脸通红，白包子变成了粉包子，“报、报告咳咳咳，编号101完成任务……” 这是今天第二个完成入学考试的人。 男性。 帕特肯大学的招生历史上，通过自主考试进入帕特肯的男性屈指可数。 上一位，大家已经记不清名字。 大家面面相觑。如果是个女性，今天便是喜上加喜；可惜是个男性，帕特肯还没想好如何解决“降低分数线”事件，理事中还有人提议要不以后只招女性算了，省得麻烦，现在来了个通过自主招生考试的，这…… 而且今天众人都是为威熙来的，压根没人关注其他人，考官们忙着称赞威熙精彩绝伦的精神力控制，都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通过考试的。 考官之一咳了咳，“先看看考试回放吧。” - 考官们回放了编号101的考试过程，虽然不像威熙那样完美无缺，但是磕磕绊绊地，他确实横穿了帕特肯实战基地，按要求击败了一定数量的敌方机甲，全须全尾活着站在了考官们面前——以报废一辆snwe一代为代价。 一位考官看了看冒烟的机甲，皱紧眉，“机甲坏成这样，还算通过吗？” “不能吧……” 众考官缄默。 汉蒂校长看了一眼威姚和姚瑟。 威姚道：“这是帕特肯的招生，我无权置喙。” 姚瑟点点头，示意校长自己决定。 - 编号101从地上爬起来，漆黑明亮的眼睛在考官之间来回游动，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嗫嚅着：“……考试要求上没说不能损坏机甲呀……”虽是反抗，声音极小，生怕人听到似的。 “很抱歉……”汉蒂校长开口，悲悯的目光温柔地投射过去，“帕……” “你想选什么专业？”威熙问。 汉蒂无奈地看着威熙。这孩子…… “机甲研发。”编号101睁着小眼睛。他长得真是太圆润了，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不仅圆还白，像糯米团子成精，两颗黑眼睛像糯米团子上两颗黑芝麻。 喜感，可爱，没有攻击性，肉嘟嘟的。很符威熙眼缘。 威熙笑了一下，“欢迎你，同学。” 考官们默了两秒，“……确实没要求不能损坏机甲。” 汉蒂将入学通知书递到编号101手上，“欢迎。” - 威熙出了考试场地，在侍卫长的好心提示下，终于看到网上关于她的讨论。 她花了一分钟时间看完马斯的长文，又看了一眼最热门的两条转发——伯特和瑞尔的，冷笑一声，“你们可真是深得阿尔思男性令人厌恶的精髓啊。” 众人皆已离去，只有编号101跟在威熙身后，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她说，见威熙露出怒容，展开光脑，也上网看了看。 作为一个有幸和威熙参与同一个考场的人，他是近在咫尺地感受过威熙的厉害的。 而且，网上讨论威熙利用特权进帕特肯的时候，威熙还正在考试，她没有利用特权，她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 这些人……编号101皱眉，一个□□团子直接皱成一个小笼包，他们根本不在意威熙是不是特权进了帕特肯，只是想借势呀。 他偷偷看了一眼威熙，发现威熙竟然不生气了，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情似乎好得很—— 她是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不笑的时候略微有些冷，这股冷意从眼睛透出来，三分漫不经心三分傲气，像结了霜的牡丹，让人既爱又怕，不敢轻易靠近。 而她笑起来，就像霜水融化，牡丹沾露，又清冽又艳丽，一霎那满园失色，所有人眼里只有这朵贵气光艳的牡丹。 她生得那样美，光靠外貌就可以横行霸道，成为帝国审美的标准；可她偏偏不仅美，还那样强，他到现在都能想起她的机甲从身边切过去时利落的风声。 “包子，过来。”威熙朝空中丢了一个摄影球。 编号101反映了两秒，确定了威熙是在叫他。他笑了笑，小眼睛眯起来，“殿下，我叫伍柯。” 伍柯上前，和威熙站在一起，自觉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即便这样，他的脸也悄悄粉了两度，“包子也好听。”他是一个没有肌肉的男性，圆滚滚，胖乎乎，从小到大的称号一直是“肥猪”“胖子”。 摄影球拍下了两个人的合照。 威熙在光脑上接收了合照，看了看，将照片拿给伍柯看，“有要修的吗？” 伍柯盯着照片，不明白为什么同一张照片，威熙可以这么好看，而他能那样丑。他不知道威熙要做什么，也没有能力阻拦，更怕耽误了她的时间，只装模作样看了几秒，摇摇头，“没有。”她能询问他的意见，已经很好了。 威熙转手将照片传送到帝国公共信息中心，“通过了，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威熙，伍柯，背后是帕特肯实战训练场。 - 而早一步离开考试基地的汉蒂校长及帕特肯大学的一众训练官们，一出现在校园，就被学生团团围住—— “汉蒂校长，威熙殿下真的通过特殊手段进了帕特肯吗？” “我们刚刚看到首相大人和姚瑟元帅，她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帕特肯能获得如今的声望地位，不是靠那些恶臭的政客，而是每一位认真努力的帕特肯学生！” “我希望威熙殿下是一位正直的殿下，我也希望帕特肯是一所正直的大学！” “安静！”汉蒂面色难看，金色圆眼镜下目光如刀，她收起一向慈祥温和的表情，花白的头发也仿佛坚硬起来。她平时表现得太和蔼，以至于让人忘了她曾经是名满天下的女将军。 学生们一噤。 “消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去的？”汉蒂校长顿了顿，“殿下来帕特肯上学的事。” 人群安静了两秒，一个学生回答：“陛下。” “陛下说殿下通过特权进入了帕特肯？” “不是。”另一个学生回答，“是马斯。” “马斯说威熙殿下根本不可能通过考试。” “威熙殿下连飞行器都不会开……” “这一个月来都是故意的……” 底下七嘴八舌又闹了起来。 又是他！ 汉蒂校长面色沉了一度，沉声道：“威熙殿下确实选择了我们帕特肯，这是我们的荣幸！” 学生们看着她，面色犹疑。 “殿下是靠实力考进来的。”汉蒂神色严肃，“造谣者严重损害了殿下和帕特肯的声誉，我们必将追究责任！” 摧眉[女强] 第13节 一个学生叫起来，“啊，威熙殿下发了帕特肯实战训练场的照片！” 另一个学生叫起来，“姚瑟元帅接受了帝国日报的采访！” 汉蒂目光平静，深邃，“帕特肯大学即将发布殿下考试过程。” 声势哪儿这么容易借呢？愚蠢的人既然想走捷径，捷径必然将他带到最残酷的路途。 第十一章 摧眉 半个小时后，帕特肯大学发布了威熙在帕特肯实战训练场参加考试的全过程。 那是一场可以供所有后来人参考学习并奉为圭臬的考试。打开视频的人没有一个快进或者跳放，更为敏感的机甲训练师们在观看五分钟后立马下载了视频，迫不及待地向学生们发布通知：本周作业是观看威熙殿下的考试视频，下一周将着重讲解此视频。 而另一边，姚瑟元帅罕见的接受了《帝国日报》的采访，说是采访，实则只是一段一分钟都没有的帝国日报记者对姚瑟元帅的追问——元帅竟然回答了。 记者：“您三个小时前发在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的照片是什么意思呢？配文‘欢迎’又是什么意思？有特殊指代的人吗？众所周知您已经很久不出来活动了，此次是受汉蒂校长的邀请吗？关于帕特肯……” 元帅看了她一眼。 记者立马噤声。 行走的摄影机停下来。 姚瑟元帅坚毅严肃的脸已饱含风霜，但纯白的发丝和深深的皱纹并没有消减她丝毫气势，当她凝睇着你的时候，军人特有的肃杀之气仍然令人遍体生凉。 每一个观看到这段视频的人也在视频之外屏住了呼吸，仿佛被姚瑟元帅凝睇着的人是自己。 “最初我只是作为一个长辈去观看家里一个小辈参加考试罢了。”姚瑟元帅的目光不再咄咄逼人。 记者心领神会，忙问：“后来呢？” 元帅笑了一下，“当她出发的那一下，我知道她回来了。” 记者屏住呼吸，心跳不自觉加快，最近网络上讨论得沸沸扬扬的只有一个人不是吗？既是元帅的小辈又带有“回归”属性的人只有一个人不是吗？ 未等记者再问，姚瑟元帅主动道：“作为帝国元帅，我‘欢迎’每一个机甲天才。这是帝国的荣幸。” “威熙殿下依旧像从前那样厉害吗？”记者紧张得口有些干——这既是委婉的求证，也是小心的试探。 “不。”姚瑟元帅惊讶地看着记者，“她已经二十二岁，精神力正值顶峰，怎么可能还和十二岁一样稚嫩呢。” 记者激动得快要昏过去——被证实了！元帅承认了！天呐，元帅欢迎的竟是威熙殿下！威熙殿下回来了！ - 和三个小时的考试视频相比，一分钟不到的采访显然更便于传播。向来刚正不阿的元帅亲自发文证实了威熙的实力。 没有特权，没有阴谋，威熙殿下确实去了帕特肯读书——她自己、帕特肯大学、姚瑟元帅证实了这一点。 与此同时，汉蒂校长怒意难抑要追究责任的视频也被传到网上。太多的证据表明马斯是恶意造谣，不仅中伤威熙殿下，还抹黑了帕特肯大学—— 帕特肯的学生是最生气的。他们调转枪头，围攻了马斯的个人主页。 马斯在一片骂声中轻描淡写地到道歉：“有关威熙殿下的事确实是我一时疏忽，我愿意向威熙殿下道歉，我也非常高兴帝国多了一位前途无量的机甲师。可是，威熙殿下的事不正是男女应该差分制的最佳表现吗？一个十年未接触机甲的女性，只短短集训了一个月，就可以通过帕特肯大学的考试，我们男性如何能有这样强的精神力？差异太过悬殊，请各位正视。各大学确实应该降低录取男性的分数线，这是我们男性应得的权利。” 是这样吗？ 好像也挺有道理…… 帕特肯大学的学生怒气冲冲，并不买账：“请这位自甘堕落的男士好好看看威熙殿下发的照片——不是只有殿下一个人通过了考试，她身边还有一个人，男性。” “同为男性，你是临近毕业却毕不了业，人家是凭实力自主招生进了帕特肯。到底是你能代表男性，还是他能代表男性？” “威熙殿下是特例，即便身为女性，也无法和她比较；你如果非要用最优秀的特例和最差劲儿的特例相比，我们无话可说。” “实在不知道支持你的人是什么样的人。我弱我有理吗？帝国的未来是要交给你们这样的人吗？弱者不想着怎么变强，只想着占强者的便宜，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是为了男性的利益！” 马斯活跃在网上，持续扩大“降低分数线”事件的声势。可惜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走向顺利，他小看了威熙在帝国人民心中的分量，也小看了帝国人民对强者的追求。 马斯同帕特肯学生的骂战竟然使伍柯受到越来越多关注——男性的自尊不会因降低分数线得到抚慰，但是一个男性强者可以。 当首相大人在议政殿提议男女差分制时，男性群体暗暗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他们当然知道男女差分制能让男性获得更多入学名额，可是在马斯疯狂的宣传下，许多男性有了逆反心理。 真正优秀的人已经通过自主招生考试，为男性做了榜样；而一个无法毕业的人却攀咬一位优秀的女性，使男性受到全网的讽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马斯微妙的形象使即便支持男女差分制的人也感觉到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虚。 好在另一位优秀的男性——威然大人，当场礼貌而坚决地对这一提议投了反对票：“这件事所涉甚广，是动摇帝国教育体制的一项大变革，我们不应如此草率作出决定。教育部应多搜集民众意见，做出详尽的调研考察，到时候再决定不迟。” 他当然也被许多激进的男性视作叛徒。 传统古板的嬴汀夫人也从礼仪文化方面表示反对——她对男性向来苛刻。 嬴渊大帝对此事表示沉默。 事情发展到这里在威熙眼里就算结束，不管最后会不会实行男女差分制，受苦的都是男性——只是长期短期的区别。她私心上虽想加快这一个进程，但也知道来日方长。 真是要感谢马斯等人将她牵扯进来。威熙惬意地眯眼。 - 本该结束的事件随着新事件的发生，再次成为全国人民关注的中心。 马斯、伯特、瑞尔三人被好事份子爆出性-丑闻。 举国哗然。 - 第一个视频是关于马斯的。视频一夜之间转发上千万，无论男性女性都为马斯大胆淫-荡的行为感到震惊恶心。 威黛一大早直接杀到首相府，将威熙从睡梦中摇醒，语气兴奋难抑：“天呐，马斯果真不是好人，你快上网瞧瞧他做了什么！” 威熙这几日没日没夜的补课，早就将马斯等人忘在九霄云外。此刻被威黛提起，愣是反映了两秒才将这难记的名字和“降低分数线”事件主人公联系起来。她打着哈欠，漫不经心点开光脑，“他又做什么了……” 得益于帝国网络庡?环境开放，威熙轻而易举看到了那个视频。 她十倍速拖拽着在十秒内看完了那个视频，有些茫然，“所以？”她有些不能理解威黛夸张的反应。 威黛也没料到威熙如此平静。 两个人大眼瞪大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理解。 最终威黛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要做大事的人，处变不惊。” 威熙能接受任何人对她实力的任何夸赞，但不是在这件奇怪的事情上。 ——一位男性在房间里手贱的小视频，她需要表现得多惊讶？ - 光脑自动更新着新涌入的讨论，威熙不甚清醒的脑子在滚动的评论中逐渐清醒过来。 她一默。 威熙已经竭力反抗阿尔思星球对她的影响，然而三十年漫长的岁月岂能毫无影响，有些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为了她思维习惯中的一部分。 在阿尔思星球，每一位男性，百分之百，没有例外，都会手贱。是隐私但不是秘密，是每一位阿尔思男性和阿尔思女性都了解的事实。 这是男性纾解欲-望的手段之一。 它不是什么性-丑闻。 - 然而看着滚动着的评论，威熙意识到——瓦弗波德帝国不接受这个。男性和女性站在同一阵营，“恶心”“肮脏”“淫-荡”“手贱”充斥着整个屏幕，更难听的话不堪入目。 这是重大的性-丑闻。 马斯的行为胆大包天，毫无羞耻心，令整个男性群体蒙羞。 “天呐，他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我一想想都恨不得替他去死，他的父亲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啊！他做这种事情之前都不为父亲想想的吗？！” “为什么会有男性主动破坏自己的贞洁，我不能理解！这样的人还是帕特肯大学的高材生，做人比读书厉害更重要，我们的教育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害群之马！” “身为一个男性我现在真是羞耻透了！我今天根本不敢出门，他让女人们怎么看待我们，我的天啊！又愤怒又伤心，实在不愿意承认我之前还支持过他！” “绝对不能让马斯代表我们男性！我们男性不是这样的！脏东西没有性别，他不是男人！” ………… 作者有话说： 一波瓦弗波德帝国特有名词解释： 红水=红日期=阿尔思星的大姨妈 自爱=手爱=手贱=阿尔思星的自我安慰 红豆=阿尔思星女性的小妹妹 第十二章 摧眉 这个视频是半夜十二点出现在网上的。熬夜的人再多也不如第二天太阳升起后上网的人多。帝国公共信息中心此刻的消息多到系统的自动更新已经滚出了残影。 威熙关掉光脑，觉得她需要缓缓。 离开瓦弗波德的时候她十二岁。在瓦弗波德，女性十岁会接受系统完整的生理教育，高年级生理教育手册上甚至有女性自爱的技巧及建议。每一位女性的第一堂生理教育课都是认识自己的身体，大部分老师会骄傲地告诉学生女性生理器官的优越性。 女性相比较男性能体验到更多更细腻的快乐，上天独赐女性一样只为快乐而生的器官，造物主更是偏爱地将孕育功能创造在女性身上。 女性不仅仅是在精神力方面强过男性，在生理特征上也独一无二。 这使瓦弗波德的女性骄傲，她们热爱自己的身体，了解自己的身体，既乐于展示也乐于探索。 威熙在离开瓦弗波德之前，一直为自己身为女性感到幸运。她是造物主的杰作。 她一直认为，女性，是造物主的杰作。 直到—— 她看到阿尔思星球的女性在青春期发育时弓着背走路，仿佛胸前长了两坨可怕的肉瘤； 她见证了半个班级的女学生在来红水之前不知道红水是什么东西，为自己即将死去惶恐不安； 摧眉[女强] 第14节 她不敢相信女性会用死亡捍卫一层在生理学上根本不存在的处-女-膜； 她最不敢相信的是，明明是女性最独特最自我的生育功能，有一天能成为女性做自己的诅咒。 疯子一样的那个世界。 为什么女性明明还是女性，为什么阿尔思的女性活成了那个样子？ 女性，不是造物主的杰作吗？ - 威黛发现威熙面色苍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忙拉了拉她的手，“熙熙？” 威熙回神。 她的目光和威黛的目光撞在一起，脑子里一闪而过阿尔思女性怯怯的眼神，心中沉得喘不过气来。 她回来了。 她回来了。 她永远不会回去。 “你怎么了？”威黛眼含忧虑。 “没什么。”她吐出一口气，“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 幸好她回来了。 - 威黛兴致勃勃地刷着评论，突然，她回过头看着威熙，不可思议道：“伯特竟然是速虚患者！” “哈？”这又是什么？ “网上有人拍到了帝国医院给他开具的诊断书！”她啧啧称奇，“他竟然敢隐瞒重大疾病 史和女□□往！” 哦。 威熙不禁问：“这是重大疾病？” “当然！”威黛快乐吃瓜，目不转睛盯着光脑，“他要是隐瞒速虚病史结婚，帝国法庭可以直接判决他的婚姻无效。” 还能这样？ 威黛“啊”一声，又一次叫起来，她眼睛瞪得更大，将光脑信息传到威熙面前：“瑞尔竟然在大克俱乐部做男模！” 三人的性-丑闻前后脚被曝光，马斯因为是最活跃的人，又有小视频，网上讨论的人最多，当然也有马斯的行为最挑战瓦弗波德社会风俗的缘故。 人们当然关心个人隐私泄露的问题，非常多的人谴责了这种不道德的偷拍。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马斯手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全帝国人民都看到了他不知羞耻的举动，在偷拍这件事情上，马斯是受害者；可是在手贱这件事上，马斯是令人唾弃的对象。 威熙眉头困惑地拧起来。即便她此刻初步了解了瓦弗波德的性-风俗，对人们的反感惊讶还是有些不理解，男性手贱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果呀？ 她这样想便这样问了。 威黛没想到她有这样的困惑，沉吟片刻道：“虽然生物科学解释了白液的成分构造百分之九十都是水，白子只占不到百分之一，剩下的全是可以靠日常饮食获得的营养成分，但是古帝国传下的书籍里多处记载了‘一滴白子十滴血’的说法，又有‘白尽人亡’的恐怖传说，人们世代相传，都觉得古帝国的人民不会平白无故这样讲，老祖宗们肯定有老祖宗的智慧……所以男性其实挺害怕手贱的……”恐惧加上偏见，瓦弗波德的男性对手贱避如蛇蝎。 哈？ 威熙呆住。 她没想到科技如此先进的瓦弗波德会有和阿尔思星相似的封建迷信，并且两边的人都如此敬畏。这…… 威黛狐疑地瞧着她：“这全帝国男女都知道的风俗你怎么不知道呀？”想到什么，她狠狠戳了一下威熙的额头，“别再天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又不上网又不社交一出门就是找嬴渊大帝了哈！你给我清醒久一点！” 威熙被猝不及防一戳，整个人重心不稳往后一倒，瘫在床上，“哎哟”了一声，“……知道啦。” 威黛再次狐疑地看着她，“你和赢渊大帝……” “没有。”对方才十六岁，她怎么下得去手。 威黛吃惊，“虽说对方身份尊贵，确实要慎重，但是瓦弗波德废除这些老旧习俗多少年了，你不会真要把人供一辈子吧。”威黛说的老旧习俗是指古帝国时夫主只和正夫发生一次关系。 “不是。”威熙从床上坐起来，“我没兴趣。” 威黛长了一张清冷孤绝的脸，实则最是风流不羁，闻言一针见血道：“是对他没兴趣还是所有？” “马斯他们会怎样？”威熙问。 威黛看了她一眼，道：“三人之前恶意造谣，抹黑皇室和帕特肯形象，帕特肯大学方面已经给三人记大过，毕业是不可能的了。” 她顿了顿，“马斯的手贱行为严重违背了社会风俗，马斯应该会被直接开除。” “至于伯特……性-能力不足是先天缺陷，虽然他隐瞒了病史，但毕竟还没结婚，不光彩是不光彩，官方不便就此也开除他，应该处分不变。” “瑞尔嘛……”她耸耸肩，“暗地里做这勾当的男大学生不在少数，说到底也是个人选择，学校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两个人都看到由于民众反应激烈，公共信息中心不得不将视频暂时隐藏，威黛继续道，“一个手贱成瘾者，一个速虚患者，一个俱乐部男模，以后不会有正经工作找他们的。” 男性劳动力过剩，大把大把私生活干净的男性供他们挑选，实在没必要聘用三个有性-丑闻的男性损害公司形象。 “真的没有其他男性手贱吗？”威熙虽然是在瓦弗波德接受的生理教育，但是她体验的是阿尔思星的性文化。不手贱的阿尔思男性她没有遇到过，自然对瓦弗波德的男性有所怀疑。 性-欲自然，如何忍得住？ 威黛无语地白她一眼：“你怎么一个问题比一个问题天真。” “当然有啦。那些骨子里浪荡的男性肯定会悄悄手贱的，只不过没被人发现而已。” “可是女性不也……” “那能一样嘛。”威黛语气如常，“我们女性有只为快乐而生的红豆，手爱是天经地义的。” 真是两种天差地别的性文化。 正如威黛所言，九点半——帕特肯教务处上班半小时后，帕特肯大学官方非常及时而迅速地发布了开除马斯的通知，并为造成不良社会影响道歉。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直接封禁了马斯的账号，避免马斯胡乱说话再次扩大事件影响。 闹得沸沸扬扬的“降低男性分数”事件也因为领头人私生活不洁，许多男性羞与为伍，各种相关活动自动取消，各类组织自动解散。 每当有固执的男性想重提此事，全网一片嘲讽：“手贱多了脑子确实会变傻，别降低分数了，好好戒手瘾才是正事。” 虽然伯特和瑞尔没有被开除，但是一旦他们出现在校园里，周遭总是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两个人熬了一段日子，最终主动退了学。 一场闹剧以谁都没想到的情况结尾了。 - 转眼到了威熙入学的日子，威熙正要离开首相府，发现侍卫长恭候在门外。 老人朝她微微鞠躬，“恭喜殿下。” “赢渊有事？” 侍卫长摇摇头，从身后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盒，手掌大小，盒身上缀满淡黄色宝石，“陛下托臣送您开学礼物。” 威熙收下，“替我表达谢意。”就要将盒子扔进包里。 “或许殿下此刻可以看看。”侍卫长目光温和，坚定，暗含期许。 威熙打开。 她一讶，随即面上笑容真了几分，“替我谢谢陛下。” 赢渊送给她的是尼克斯七代飞行器的激活码。snwe六代飞行器是军民两用飞行器，已经是市面流通的最新又最强的飞行器。而尼克斯七代是军用飞行器，是作战功能最强最全的飞行器集大成者——至少目前不可能再有比它更好的了。 整个帝国只有两架。 一架经过十年的开发调试，终于确定了最后的参数，此刻像功臣一样被供奉在机甲研发部。 一架代表机甲研发部对帝国的忠心，被恭敬地送进了昊阿宫。 威熙十二岁时，它还只是一个概念。 而此刻，它有了实体。 她成为它的主人。 “算了，我还是亲自去谢谢陛下吧。” 第十三章 摧眉 威熙到昊阿宫时，嬴渊正在吃早餐。还是那张宽阔到夸张的黑金石桌，食物丰盛华美，他坐在离她最远的那头，从威熙这边看过去人仿佛已经和他身后的琉璃彩窗融为一体。侍卫们分立两边，站在白玉石柱前，离嬴渊有五米的距离。整个食厅雄伟华丽，空旷堂皇。 两个人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面。 这大半个月有关嬴渊大帝的消息好像也很少。 他真是安静得可以。 - 桌上已经给她摆了餐具，在黑金石桌另一头。 威熙略过摆了餐具的餐位，直接坐到嬴渊右手边。 侍卫长朝服侍的侍卫点点头，一群人重新给威熙摆了餐具。 “你没想过换一张桌子吗？”威熙开口。 “没有区别。”嬴渊回答。 大半个月不见，他好像又回到最初见面时的壳子里，一板一眼，沉闷无趣。空间站一个月的相处能让两个人看似亲密，一个月的分别自然也能让两个人重回陌路。 一时间没人说话。餐桌上氛围凝滞。 侍卫长立在二人身旁，眼睛盯着锃亮的鞋尖。 - 半晌。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最终是少年显得坐立难安，他抿抿唇，“桌子只是吃饭的工具。”是大是小，是长是短，有没有人陪，他其实不在意。他从一开始也知道威熙没事不会来，也没有期待过。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话就多了一层意思。 “我知道。”威熙放下餐具，拭了拭嘴，“是我不该问。”这是嬴渊自己的事情，她问得实在无厘头。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他跟着放下餐具，眼睛盯着她，胸膛起伏了两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谢谢你送的飞行器。”威熙看着少年故作冷静的表情，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我非常喜欢。” 摧眉[女强] 第15节 他轻轻“嗯”了一声，“不过是个玩具。”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这句话也也容易让威熙误会，补充道：“它不能开出去，毕竟军部……” “我知道。” 少年草木皆兵的样子令威熙心里怪怪的。她还是觉得空间站里的少年更讨喜。 - 尼克斯七代是最新款军用飞行器，在军部还是密级武器，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开出去——虽然这架印有帝王标识的尼克斯七代有特权，嬴渊可以将它当作日常飞行器使用，他也可以转送他人，令受赠者享有同样的殊荣。 按理，威熙是可以开出去的。 可是—— 瓦弗波德的历代帝王很少使用这种带有炫耀特质的特权，这有损他们谦和的形象； 历代中也没有帝王会将这项特权转送他人，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受赠者是否会权欲膨胀； 嬴渊开此先河，应该已经受皇室责训。 威熙若承他的情，飞行器便只能私下里使用。 威熙在收到激活码的时候已经想到这些。 即便不能驾驶出去，用来研究也是很珍贵的。 她承他的情。 - 用餐结束，威熙该启程去帕特肯。 赢渊正等待她起身，威熙没有动作，反而将光脑打开了，没过一会儿，赢渊的光脑传来接收文件的讯息声。 “这是我这大半个月学习的心得，或许你用得着。” 赢渊眼睛一亮，看来对这个回礼很喜欢。 他倒是真心实意热爱机甲的。威熙想。一句话不受控制脱口而出，“以后每个月我都带你去空间站吧。” “好。”几乎是在威熙话落的瞬间，他的“好”字紧跟而出。少年目光灼灼，生命力一下子回来了。 威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偏偏赢渊回应得也快，根本不给她撤回的时间。 “……”威熙噎了一下，找补道，“忙的时候可能只有半天时间……”这句话代表她只会有半天时间。 “好。”他一点儿也不失望，那亮晶晶的眼神仿佛半天就是他渴望的。 “……”威熙觉得她刚刚后悔也来得及。 文件传输完毕，威熙正要离开，光脑提示有通讯请求。 是伍柯。 二人考试结束后就再没联系。 突然要求全息通讯，出什么事了？ 威熙看了一眼周围，对赢渊道：“我可以在这里接通讯吗？” 赢渊的目光从她的光脑上快速滑过，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他看到了“伍柯”的名字。 是威熙前段时间发表在帝国公共信息中心那位男性。 “可以。” 话音一落，周围服侍的人主动退了出去，侍卫长也退了出去，赢渊起身，欲离开。 通讯即将自动结束，威熙未等赢渊离开便按了接通，伍柯胖嘟嘟圆滚滚的三维立体形象出现在昊阿宫食厅。 “殿下……”他可怜兮兮开口，“我的飞行器——”话戛然而止。他盯着威熙身旁，不敢置信，“陛下！”他的瞳孔阔了又阔，立马行礼，“伍柯参见陛下。” 赢渊朝他颔首，语气温和而有距离，“恭喜你通过了帕特肯大学的考试，优秀的男性值得帝国所有男性学习。” “惭愧。”伍柯红着脸，有些紧张，“离不开威熙殿下的帮助。” 赢渊一顿，“殿下一向好心。” 威熙看了他一眼。 “是的。”伍柯点头如蒜，“我非常感激威熙殿下为我做的一切。” 赢渊垂下眼，“那你们聊，我不打扰。” 伍柯再次向他行礼。 待赢渊走后，伍柯捂着胸口，“天呐！”激动得满脸通红。 他竟然和赢渊大帝搭了话！赢渊大帝还夸奖了他！ 这是可以光耀门楣的事！等一下一定要和妹妹分享！ “什么事？”她从小隔三差五的见女帝，对民间热烈追捧的皇室早已免疫。 一句话将伍柯拉回麻烦的现实，他耷拉下脑袋，“……我飞行器坏了。” “嗯？” “我现在还在诺恩区。”他小声道，“我明明已经将飞行器修好了，可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它就是起飞不了……” “修？”威熙看着对面局促不安的胖子，“你的意思是你还在用之前考试时被攻击坏了的snwe一代？” “当然。”他指了指远处，snwe一代静静停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许多零件今年才换呢，还可以用很久。” “……” 也不怕出事？ “你是要我来接你？”威熙问。 “不不不……”伍柯连忙摆手，头也同时摇成拨浪鼓，“我只是想请教您这种情况该怎么修……”如果半个小时内能顺利修好的话，他也不会迟到。 “把异常数据给我。” “好。” 等伍柯将数据传到她光脑上，威熙看着那些老旧的参数，头疼。 “我来接你。”她果断做了决定。 “不不不，我——” 威熙切断通讯。 - 赢渊立在门口，见她出来，侧身问道：“出什么事了？” 威熙摇头，“小事。包子飞行器坏了，我去接他。” 侍卫长上前一步，“殿下不必亲自前去，我们可以安排。” “不必。”威熙钻进驾驶舱，“我挺想和他做朋友的。” 侍卫们面面相觑，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安排人去接不也能表现对朋友的重视吗？ 威熙没有解释，冲赢渊点了一下头，“笔记好好看，下次我来会考核。” “好。” 飞行器瞬间消失在昊阿宫上空。 - 赢渊明白威熙的意思。 抛开殿下这个尊贵的身份，对一个平民表达最真诚的尊重体贴，她需要克制盛气凌人的贵族习气，平等地和他相处。 朋友，是情感伙伴；不是权力伙伴。 赢渊在门口站了许久。 赢渊站了多久，侍卫长就站了多久。 周遭的侍卫们低着头，不知道陛下怎么了。 - 半晌。 “马斯等人的性丑闻使男性形象有损，伍柯通过了帕特肯的自主招生，以一己之力改善了帝国男性的形象，皇室是否该给予嘉奖以示帝国对优秀男性的支持认可？”赢渊问侍卫长。 侍卫长半鞠躬，“如果皇室愿意在此刻予以表彰，想必帝国男性们会大受鼓舞。” “当然不能只是口头表彰，送一件礼物吧。”赢渊看向侍卫长，“送什么合适？” 侍卫长依旧半鞠着躬，不徐不疾道：“对于一个帕特肯大学的学生来讲，没有比一架利于考试的飞行器更为合适了。” “什么型号？” “snwe五代。” “叫秘书处的人拟嘉奖书。” 第十四章 摧眉 威熙半个小时后到达诺恩区，皇室的嘉奖书同时到达。 侍卫长的全息影像向刚下飞行器的威熙问好：“早上好，殿下。”这句话一个半小时前他说过。 威熙看向伍柯，小胖子激动得满脸通红，清亮的眼镜像埃尔原野幽幽的水草，蓝浸浸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浮在空中的嘉奖书，嬴渊大帝的官方正印印在最下方，纯金色，熠熠生光。snwe五代的激活码静静浮在旁边。 侍卫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向二人微微鞠躬后便切断信号。 伍柯压着激动，斟酌再三开口：“是殿下您——” “不是。”威熙摇头，埃尔原野的风吹起她的长发，多情地从颈间穿过，露出她瓷白修长的脖子，“陛下公正无私，不会因为私人原因嘉奖谁。”冷淡的语气，纷飞的发丝，野草如雾，温柔地蔓延到远方。荒清的原野因为一朵牡丹的到来多了一分艳色。 伍柯低下头，有些慌乱地点头，“是的，是的，陛下公正无私又温柔善良，还是全帝国最俊美的男性……” “这是你应得的。”威熙说。 摧眉[女强] 第16节 伍柯不再说话，耳朵突然红起来。 “走吧，去取飞行器。” 帕特肯大学实行封闭式管理，学生周一至周五是不能离校的。飞行器作为帕特肯学生晨练工具，必不可少。 幸好嬴渊送了他这个礼物。 嬴渊大帝的嘉奖可以随时随地在帝国任何一个飞行器门店取货。 “不用啦！”伍柯将激活码和嘉奖书收起来，笑眯眯的，“我已经知道我的飞行器哪里出问题了，今天晚上我花时间修一修，它绝对能变成一辆崭新的snwe一代。” “不过……”他不好意思地看了威熙一眼，又快速飘过，“……殿下带带我吧。” 一个节俭贫穷惯了的人，突然拥有高端的飞行器，实在舍不得用。 “好。” - 帕特肯大学机甲专业一年级的同学翘首以盼，纷纷猜测威熙殿下会去哪个班，无数姑娘们暗暗期待，希望有生之年可以和威熙殿下做同学。看起来平静的男同学们私下里早已拉了交流群，随时随地分享着威熙的讯息。 瓦弗波德的女性大多风流，权贵家族的女性更是花名在外。只要威熙想，即便她的丈夫是嬴渊大帝，她也可以风流不羁。 优秀的女性，怎么能只属于一个男人呢？ 然而一直等到训练铃声响，众人望眼欲穿的人也没出现在训练场。 早就知道结果的训练官也悄悄失望了一下——如果威熙殿下反悔，机甲班永远向她敞开大门。 “不是说威熙殿下来帕特肯上学了吗？人呢？”失望的少女们最终忍不住问。 训练官们虎着脸，声音沉沉：“帕特肯大学不止机甲一个专业。” - 而此时，威熙和伍柯，踩着上课铃声最后一个音节，踏进了机甲研发一年级的教室。 稀稀疏疏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心情美妙无比的梅沙教授像是就在期待这一刻似的，她环视一周，非常满意众崽子瞪得圆溜溜的眼睛，“好了，上课。”她更期待明天所有人的反应。 梅沙教授显然小看了威熙在年轻人中的关注度。在上课的间隙里，威熙去了机甲研发专业的消息就迅速传播开来，第一堂课下课铃声响，此消息已经全国皆知。 -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热闹无比—— “威熙殿下通过了武试，竟然去了机甲研发专业，菜鸡如我，想想都觉得好亏啊……” “是的呢，能通过武试的都是狠人，战斗力爆表的专业最合适不过，结果殿下竟然选了一个纯文科……” “伍柯也是啊……”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只有我一个人在忧虑殿下的选择吗？机甲研发不重实战，职位最高不过就是帝国机甲研发部部长……” “唉，部长殿下也当不了啊……” “只能一直是一个机甲研发师……” “威熙殿下为陛下放弃了太多……” “爱美人不爱江山的典型，姑娘们引以为戒。” “如果有一天殿下后悔了……” 此条信息评论者逐渐增多，人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跟着重复：“如果有一天殿下后悔了……” 引人遐思。 - 梅沙教授是帝国出了名的机甲研发怪才，汉蒂校长三顾茅庐才说服她来帕特肯带一届学生。威熙小时候听过她的怪名，snwe整个系列都是她的代表作。 第一堂课，她将机甲研发专业的十个学生带到高年级的机甲研发室，叫所有人拿出自己正在使用的飞行器。 十个学生，九个都使用的梅沙教授发明的snwe系列，包括威熙在内。唯一一个没有使用snwe的，拿出的是尼克斯六代——军用飞行器。 众人窃窃私语：“她是不是安娣小姐？” “只有她才敢使用尼克斯六代呀……” “真是万千宠爱集一身啊……” 被谈论的安娣扬起下巴，脊背挺得笔直。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高贵，妩媚，芳香馥郁。她是安家三代独苗，是国安部部长安琳的宝贝孙女，是整个安家的中心。 梅沙看了她一眼：“你确定这是你日常使用的飞行器？” “是的。”她声音娇脆，透着一股不可一世的天真。 梅沙扫视众人一眼，“你们也确定这是你们日常使用的飞行器？”她的目光流速在威熙和伍柯身上缓了半秒。 威熙用的是snwe六代，最新款的snwe飞行器； 伍柯用的是snwe一代，最早版本的snwe飞行器——坏的； 剩下的从三代到五代都有。 学生们看着梅沙教授，“是的。” “好的。”梅沙教授将手背到身后，研发室的门一下子关闭，学生们瞬间扭头看向门口——然而已经晚了，大门发出“嘀”的声响，红灯亮起，众人被封锁在研发室。 大家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梅沙，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梅沙开口，“拆掉你们的飞行器。” “啊……” 来真的。 有人不甘心的抱怨：“……这是我上大学母亲新买的呀。” 有人语气透着绝望：“我是来学习的，不是直接出师的……” 有人小声抗议：“……拆掉它了我们怎么进行晨练呀。”绕帕特肯实战训练场三圈是帕特肯大学每日晨练项目之一。 梅沙笑了一下，“别想那么远的事，指不定你出去是哪一天呢。” 众人默。 - 伍柯怯怯举手：“请问是拆掉自己的就可以了吗？” 梅沙笑容更灿烂了，“别傻了孩子。” 众人屏息。 “当然是全部拆完。” 众人目光“唰”地一下射向安娣——尼克斯六代在此刻不是荣耀的象征，而是累赘。 安娣在众人的眼光中纹丝不动，头依旧仰得高高的，只有不断翕动的鼻子泄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心情。 “你敢。”她这样说。 梅沙耸耸肩，“我有什么不敢的。” “这是尼克斯六代，帝国最新款军用飞行器，它是帝国军部机密，谁给你的胆子命令我们拆军用武器？” “最新款？机密？军用武器？”梅沙冷笑一声，“安娣小姐，原来你也知道啊……” “你！” 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突然，旁边“砰”一声巨响，剑拔弩张的气氛被截断。 伍柯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手里拿着激光解螺器，snwe一代的舱门已经翘起，他怯怯的，“……对不起。” 梅沙看了他一眼，点出光脑，一封军部的函信浮现空中，“看好了，别说飞行器了，机甲也能拆；有关你们这一届的教学，全部听我的。” 函下不仅有三军元帅的亲笔签名，还有军部官方印章。 这不仅来真的，还来硬的啊。 众人放弃反抗，纷纷回到飞行器旁边，开始研究飞行器拆卸。 怒气冲冲的安娣直接大叫：“那我毁掉好了！”转身打开飞行器的门，欲按下“自毁”装置。 离她最近的威熙一把将她拉出来，冷声道：“你疯了吗！”自毁装置相当于一颗炸弹，毁的不仅仅是一架飞行器，还有整个研发室。 研发室的人显然都是了解军用飞行器的，当安娣吼出那句话后众人纷纷跑远——虽然无济于事，但这是人的生物本能。 梅沙脸色难看极了——安家的小公主真是比传闻还要嚣张跋扈。她声音冰冷：“给你两个选择。” “一，留下来拆飞行器。” “二，我放你出去，你直接去教务处领开除通知。” “你！”安娣气得整张脸通红，从小到大，她没受过这种屈辱！ “你安家一代不如一代，从首相到部长，到你母亲五十岁才一个中将，你安娣二十岁才考进帕特肯，你安家有什么资格横行霸道？”梅沙可不会看她小就让着她，真是哪句话伤人挑哪句说，“纨绔子弟，资质平庸，安家断在你手里都不稀奇。” “你！” “你有本事你就按。”梅沙斜靠在钨金墙上，“全部死在这里好得很，你安家直接断后，首相大人直接丧女，嬴渊大帝变鳏夫——” 威熙头痛得很，梅沙教授真是小孩子脾气，半分不让人，她没看到安娣已经要被气晕过去了吗…… 还没等威熙阻止，安娣怒火攻心，竟真的仰头一蹶，气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 摧眉 梅沙毫不在意，手一指，指到班上唯一两个男生，伍柯和另一个叫“斯酷”的，“你们两个，把她抬到飞行器里，就放在自毁装置旁边，我倒要看看，是我命硬还是她脾气硬。” 阅历尚浅的一年级小崽子们瑟瑟发抖，她们幻想过无数种大学生活，没想到是这样的。 开学就被老师拉着一起赌命，真是别开生面的人生第一课呢。 - 摧眉[女强] 第17节 半个小时后，安娣醒来，人们听着飞行器里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胆战心惊，这要是误触了…… 又半个小时后，心高气傲的安家大小姐木着脸从飞行器里出来，开始拆飞行器。 她一定会振兴安家，要把所有曾经瞧不起她的人都踩在脚下！ - “对了。”在静悄悄几个小时后，打瞌睡的梅沙教授一下子从半梦半醒中抻起身，众人以为她要发布新的要求，停下手中的活计，纷纷望向她。 “尼克斯六代可不是最新款飞行器。”她说，“七代早造好了，你安家世代从军，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众人无奈地转过身，梅沙教授，我们真的想活着出去…… “是呢。尼克斯博士年过七旬还能打造尼克斯七代，有些人正当壮年却江郎才尽，真是可惜。”安娣反唇相讥。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安娣小姐也真是分毫不让。 在两个人你刺我一句，我讥你一句中，太阳逐渐落山。 研发室四面都是墙，众人埋头苦干，根本不知道已经过去一天。 - 梅沙开着飞行器巡视的一圈，嗯……进度各有不同。 当她经过安娣的位置掠到威熙面前时，威熙双手抱胸，正仰靠在飞行器旁闭目养神——她的飞行器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拆卸的痕迹。 梅沙眉一挑：威熙也是刺头？ 不远处的伍柯显然比梅沙更了解威熙什么都没做，频频朝这边望来，目露焦忧。 已经被安娣吓了一遭的同学们虽然一早就察觉到威熙这边的异常，但是一想到安娣之前的行为，对盛名在外的威熙也有了不确定——同为世家子弟，都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这脾气能小吗？ snwe六代内部限量发行，全国也就二十个，绝对是日常飞行器的顶奢，真要拆了，是个人都肉痛。 一个脾气就这么大，再来一个……众人秉持着能拖一刻是一刻的鸵鸟心态，默认了威熙的不作为。 随着梅沙在威熙身旁停留的时间变久，周遭的气氛渐渐凝滞。 风雨欲来的架势。 伍柯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小跑到威熙身边，戳了戳她，“殿下……” 威熙眉头微蹙，面露不悦。 伍柯心下一颤，立马缩回手，“……对不起。” 威熙半掀眼眸，因为头仰着，像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梅沙，一不小心瞧见威熙神情的姑娘们赶紧移开目光，心下惊惶：完了完了，殿下比安娣小姐还要嚣张…… 威熙和梅沙四目相对。 威熙松开环抱的手，问：“拆完是不是还要复原？” 梅沙笑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拆完我什么时候告诉你。” “snwe六代拆完后是无法复原的。”威熙平静地看着她，“如果这是这门课的考核，到时候我复原不了，就会不及格，也无法毕业。” “做得不多，想得倒是多。”梅沙的手指划过snwe六代的外壳，“你倒是会故弄玄虚。” 威熙心中一顿，“这是你设计的飞行器，你自然最清楚我是不是故弄玄虚。” 梅沙划飞行器的手指停住。 “你是怎么知道它无法复原的？” “我拆过。” 偷听的众人暗暗倒吸一口凉气——拆过？！ 梅沙侧过头，盯着她，“snwe六代总共二十架，每一架的去处都在军部备了案，撒谎是很容易被拆穿的……”梅沙目光如刀，似在审讯犯人。 众人心下惴惴，梅沙突然严肃的语气令他们感到不安。 “当然。”威熙不以为怵，神色平静，“你可以查。” “你拆过的飞行器在哪里？” 威熙看向自己的飞行器。 “你又把它复原了？！”梅沙不敢相信。 “没有。”说起这个威熙的眉头再次蹙紧，挫败又懊恼，“都说了不能复原。” 外部复原容易，看起来和没拆一模一样，越靠近核心零件，所有当初轻而易举卸下的数据板都再也装不回去，战斗模式被直接锁定，现在威熙身后的这台snwe六代只能算一个速度还可以的交通飞行器。 梅沙径直钻进驾驶舱，连接精神力，这种事情她不可能只听威熙的一面之词。 - 十分钟后，她断开精神力连接，喃喃自语：“……竟然真的拆过。” 早就围拢过来的同学们听到设计者的认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中透露出来的不是惊叹，而是恐惧——这是多么可怕的能力！ 她自己拆了，又自己复原了！ 这可是最新款的snwe六代！官方都还没公布它的组装数据，有人竟然已经将它拆了一个来回！ 重点是，她什么时候拆的？！ 人们在心里默默回顾威熙这几个月的轨迹，回顾来回顾去，觉得最有可能的时间就是她通过帕特肯的考试后等待开学的那段时间—— 二十天。 默算出时间的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天？！ 它的设计者也神色复杂，离开驾驶舱，“既然这样，我允许你重新换一架飞行器拆。” 其实换不换已经没必要了，梅沙本阶段要考验他们的东西威熙已经提前完成了。 让威熙换一架，不过是给双方的台阶而已。 “凭什么？！”安娣从人群中走出，头扬得高高的，“说了拆自己的常驾飞行器那就必须得拆自己的常驾飞行器，梅沙教授，您这是在公然地给威熙开绿灯吗？” 众人：“……” 安娣小姐到底有没有在关注发生的情况呀……她没听到梅沙教授的话吗…… 威熙看向安家的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在心里叹息一声：……年轻气盛，鼠目寸光，安家要完。 威熙明明只有二十二岁，但是她看向安娣的目光就像安娣的长辈一样，那种爱怜又失望的眼神，安娣在她母亲身上感受过很多次，她被威熙的眼神激怒了：“难道不是吗？现阶段梅沙教授只给了这一个测试，只要求拆，没要求装，凭什么因为你能力不足无法复原就可以换一架飞行器拆，这对我们公平吗！” 众人默。话虽然是这样说，但他们其实也不介意…… “如果我换一个更难拆的呢？”威熙问。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安娣呼吸顿了一下，随即目露讥讽，“换什么？也换成尼克斯六代？”她不怀疑威熙没有尼克斯六代，首相大人的独女，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只有军用的尼克斯六代强过两用的snwe六代，威熙这样一说，不就是故意要和她一较高下吗？ 如果她还死咬着规定不放，岂不是让旁人以为她安娣怕了，不愿意和威熙一较高下？ 这件事传出去，她安家的脸往哪儿搁！ “好！”安娣咬牙，“只要你换成更难的，我没什么意见！” 比就比，谁怕谁！ 威熙看向梅沙教授，“可以吗？” 梅沙点头。这样确实也更容易说得过去。 威熙点开光脑，调出赢渊送的尼克斯七代激活码，当场绑定了个人信息，向皇室发送配送要求，“好了。” 众人呆若木鸡。 ……啥？ 尼克斯七代？！ 是他们眼花？还是威熙殿下点错了？ 伍柯离她最近，看得最清楚，确确实实是尼克斯七代。即便是极其崇拜威熙的伍柯，此刻也有些战战兢兢，他大着胆子又戳了戳威熙，“殿下，这是尼克斯七代……”现在反悔说点错了也来得及。 “我知道。”威熙正关注着光脑上的配送信息，没有注意到研发室众人的反应，“我只有尼克斯七代。” 众人：“……” 安娣面色扭曲，仿佛一朵红艳的玫瑰随着夜色降临也黑暗起来。 她竟然这样羞辱我！ 梅沙也没料到她竟然要拆尼克斯七代，顿了顿，开口：“你……” “教授，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哦！”威熙看向梅沙，神色轻松，甚至眼含笑意，仿佛这一切还是她梦寐以求的。 “当然。”威熙既然这样说了，梅沙便不再多说什么。 威熙惬意地眯了眯眼。 这当然是她梦寐以求的，没想到上一堂课，老师竟然有军部给的特赦书，她正愁没法儿光明正大地拆尼克斯七代呢…… 第十六章 摧眉 半个小时后，皇室送来了尼克斯七代，研发室的小朋友们丢下工具，顾不得礼貌，将飞行器团团围住，眼冒星星—— “真的是尼克斯七代……” “最新的材质，最成熟的作战系统，还有这独特的设计，哇——尼克斯博士真是天才！” “听说它的能量系统是专门针对星际的，可以自动将宇宙中的暗物质吸收转化，它可以永远在星际航行。” “它有一个浪漫的别称：宇宙流浪者。” “‘宇宙流浪者’……谁取的？” “赢渊大帝。” “不愧是陛下，他的才华和他的美貌旗鼓相当。” “这样美丽又强大的飞行器，真的要……” 众人默。 摧眉[女强] 第18节 - 大家都知道军用飞行器和日常用飞行器完全是两个概念，snwe六代拆了复原不了，难道尼克斯七代就能复原了吗？ 军用飞行器有更为谨慎的技术保护机制，连尼克斯一代都采用了高级别的不可逆组装技术，尼克斯七代，那得保护成什么样儿啊…… 这是一架注定被拆毁的飞行器。 众人痛惜之情毫不掩饰。 - 威熙毫无怜香惜玉之情，迫不及待一锤子下去——她脸上带笑，眼睛生光，期待着舱门翘起—— 众人不忍直视，纷纷闭眼，这残酷的一幕啊—— 威熙的笑容凝在脸上。 众人悄悄咪咪半睁眼。 咦？ 被增压重力锤锤打的地方完好无损，连一块皮都没破。 威熙眨眼。 众人眨眼。 帕特肯大学研发室的增压重力锤是专业拆卸机甲的工具，帝国百分之百的机甲皆可被它暴力拆卸——不，现在不是了。 增压重力锤对尼克斯七代毫无作用。 众人屏息，不敢看威熙的表情。 “哇哦。”威熙笑起来，眼睛里的光比之前还要亮，“有意思。” 伍柯站在她身边，看着威熙狂热的眼神，移不开目光—— 多么盎然怒放的牡丹花啊，生命力勃勃，使周遭一切都失了颜色。她怎么能这样热烈，毫不掩饰，毫不扭捏，蓬勃向上，仿佛一切不可能都会变成可能。 他什么时候才会变得像她一样呢？ 梅沙挥手，“去去去，拆自己的去。” 众人散开。 - 这一晚上，威熙把尼克斯七代全方位锤了个遍，飞行器锃亮如新，360°完美无缺。 第二天，威熙钻进驾驶舱，从内再次全方位锤了个遍，飞行器锃亮如新，360°完美无缺。 第三天，威熙换上激光卸螺器，对着连接处一顿突突，飞行器锃亮如新，360°完美无缺。 三天，威熙爬上爬下，爬里爬外，硬是没找到飞行器拆卸入口。 它光滑的器身和极致简洁的内部空间，仿佛让人进入了还没组装的飞行器壳子。 尼克斯博士有两把刷子。 - 伍柯拆的是snwe一代，帝国公共信息中心各项数据最全，甚至有拆卸视频的飞行器，加上他本就熟悉snwe一代，修理了它无数次，第三天，他已经完成了飞行器的拆卸。 梅沙扫视一眼，“唔”了一声，算作承认。 安娣“哼”了一声，“拿着一架坏的snwe一代充当常用飞行器，小子你挺贼呀！”她正为拆下尼克斯六代的外层阻燃材料费神。 伍柯的脸一下子红了，小声道：“……这确实是我常用的飞行器。” 梅沙并不在意伍柯的常用飞行器到底是不是这个，男孩子大学一读完，大多会选择结婚，结了婚的男性大多以成就夫主为己任，精力都在女性身上。研发机甲是一个需长期刻苦钻研，要忍得住寂寞的事业，伍柯大概率无法深造，她不想费心思在一个男性身上。 伍柯犹豫半晌，最终鼓起勇气对梅沙道：“我可以现在就把飞行器组装回去吗？” 梅沙看了他一眼，“当然。”这并不是一件难事。 “谢谢教授。” 安娣又“哼”了一声，“装什么勤奋，网上到处都是snwe一代的组装视频。” 伍柯喏喏嘴，没有反驳。 - 等伍柯重装好snwe一代，顺便将它修好后，威熙还是没找到拆卸尼克斯七代的方法。而此刻，安娣已经将尼克斯六代的外层材料剥开，叠在了舱门零件上。 其余六个女同学进程皆已过半，剩下的唯一男性——斯酷正咬牙硬着头皮学习snwe三代的拆卸视频，他只拆了一个门。 - 威熙坐在飞行器的顶上，望着纯黑的研发室屋顶，发呆。 飞行器不可能一体成型，她也确实找到了连接处，只要有缝隙，就不可能完全打不开，如果是内部有受压反弹机制，她这几天连接精神力，摸遍了每一处数据——没有。 为什么？ 这一天，众人看到一向忙碌的威熙在飞行器的顶上落寞地呆了一整天，研发室的人互通消息：尼克斯七代打败了天赋异禀的殿下，殿下为自己的无能伤心欲绝。 话传到伍柯耳中，向来沉默寡言的小胖子眼冒怒火，像一只被火烤的生煎包，“殿下从不轻言放弃！” “可是，已经一个星期了呀……”斯酷说。即便是他，这一周也有所进展。 伍柯明白斯酷的意有所指，生气道：“她拆的是尼克斯七代，网络上没有任何有关的信息，你们所有人之所以能如此快速的上手，不就是因为相关数据遍地都是吗！” 即便是安娣，她的尼克斯六代也在去年帝国日上亮相展示，军部发布了它的宣传视频。而且伍柯前不久恰好目睹了安娣接收安琳部长文件的场景。文件里是什么，不言而喻。 “可她有赢渊陛下呀……”斯酷说。 显然，不止伍柯一个人看到了安娣接收文件。 安娣大小姐骄傲又嚣张，丝毫不觉得这有违规定——她没有避着任何人。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伍柯更生气了，相比较对威熙能力的怀疑，斯酷对威熙人品的揣测更令伍柯无法接受，“我们两个的工位就在她旁边，你很清楚她没有和陛下有任何联系！” “她可以联系啊……”斯酷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生气，在他看来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人脉也是能力的一种，不是吗？” “她根本没有把这件事当作一个任务。”伍柯说，“这是她想做的挑战。”所以联系陛下获得一些数据，快速上手，快速完成任务，不在威熙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想靠自己的能力征服尼克斯七代。 “那她什么时候能完成这个任务？”斯酷看着伍柯，也有些生气了，“你没听梅沙教授说吗，这是一场所有人拆完了才可以出去的考验，尼克斯博士苦心钻研五十年才一步一步设计出尼克斯七代，如果她只靠自己的力量，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三年？十年？一辈子？” 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小下去，身体也侧向伍柯，靠近了道：“即便殿下天赋异禀，三年完成了拆卸，那个时候你多少岁？我多少岁？我们还要不要嫁人？” 伍柯惊讶地看着他，没想到对方竟然已经想得这么远。 “……这里只有我们两位男性，同吃同住关在一起两三年，如果发生了什么……”女性们自然没有任何影响，可他们作为男性，少不了被人编排各种绯色新闻，有口难辩。 “你都在想些什么啊……”伍柯愣神。 对方也愣了一下，这难道不是一下子就能想到的事情吗？ 斯酷看着伍柯胖胖的身体，一下子反应过来，“也对，你是没有这样的困扰的。” 伍柯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胖嘟嘟的肚子悄悄往里收了收。 斯酷是一个俊美的男性，一米八五的身高，眉清目秀，气质清爽，薄薄的肌肉与他的气质相得益彰，又瘦又有料，既有男孩的干净感，又有男人的力量感，是大学里会受女性欢迎的类型。 伍柯呢，圆润的脸，胖嘟嘟的婴儿肥，圆滚滚的身体，没有胸肌，没有腹肌，身高也才一米七五，除了白，一无是处。 从小到大，确实没有女性喜欢他。 他自己感情迟钝，对婚姻也不向往，在这方面确实想得少。 可是他对有关自己身材的讨论较常人敏感十倍。 有些东西不是经历得越多便越能看开。被异样目光注视了十几年，他害怕人群，害怕打量，不管是友好的还是恶意的，只要有人看着他，他都会不自觉地收腹，神经一下子绷紧。 他不希望被人看见，他不希望成为焦点，如果有隐身衣就好了，让他安安静静躲着，躲一辈子都行。 伍柯勉强笑了一下，对方说的是事实，他无法反驳，“嗯。” “包子。”沉默了好几天的威熙突然叫他。 “怎么了，殿下？”伍柯转过身，略显狼狈地离开斯酷，向威熙那边走去。他悄悄松一口气：幸好殿下叫了他，让他得以脱身。 威熙从飞行器上跳下来，将增压重力锤扔到伍柯手上，“我连上精神力，你在外面用尽全力锤它。” “殿下！” 增压重力锤打在机甲上，连接了精神力的人是可以感受到痛感的。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 威熙看着他，“这对我来说并不危险，危险的是你，你知道吗？” 伍柯一顿。 她的意思是当她受到攻击的时候，她有能力自救，甚至可能会因为受到攻击下意识反抗，伍柯一介肉身，稍不注意就要被飞行器碾成肉酱。 “算了。”威熙蹙眉，还是把安娣激过来吧。 “没关系。”伍柯说。他笑了笑，“我相信殿下。” 真是一只傻子馅儿包子。 第十七章 摧眉 当重力锤第一下砸下来的时候，威熙痛得直接断开连接，然而她也在电光火石间感受到了内部增压。 她猜得没错。 尼克斯七代是有内部增压的，当受到外部攻击的时候，增压程序自动启动。 虽然普通飞行器也是有增压程序的，但是普通飞行器的增压程序是设计在精神力连接程序中，它受人控制。 可是尼克斯七代不同。它高明地结合了精神力连接程序和实体程序，一部分在精神力上，一部分在数据板上。它不受人控制，只要受到外部攻击就会启动，是非常强势的自启动程序。 可是不管如何强势的自启动程序，一定会有破解删除的方法——这也是拆卸尼克斯七代的突破口。 数据板无法破坏，那么突破口一定在精神力程序上面。 威熙揉着脑袋，好久没经历过这种精神痛苦，她一时半会儿还有些缓不过来。 固若金汤的尼克斯七代，需要先用精神力破解内部程序，删除自动增压，然后才能从外部打开。 摧眉[女强] 第19节 而这内部程序是隐藏的，只有受到攻击时才会自动启动。威熙如果想要找到这段隐藏的程序，需要尽量多次的感受压力锤。 她缓了半个小时，对伍柯道：“再来。” 两个人隔着舱窗互看，伍柯面色发白，似比威熙还要痛苦。 威熙擦掉额上的汗，“快点。” 压力锤每落下一次，研发室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这声响不仅震动在威熙脑海里，也震在研发室每一个人心上。 这变态的忍耐力…… - 一个月，进研发室的第三十八天。 研发室的同学们陆陆续续都完成了飞行器的拆卸。各色舱门零散四处，不同的零件堆成小山。 震耳欲聋的捶打声持续着，安娣割着数据板，对这声音已经习以为常。 伍柯握着压力锤，手指用力到泛白，也微微颤抖。 这是威熙忍得最久的一次，久到伍柯已经数不清他锤了多少下。普通人，如果被这样捶打，神经丝早就全面坏死，精神崩溃。他隔着舱窗，看着威熙坐在驾驶位上，眼睛紧闭，汗透衣衫，整张脸苍白又秾丽，睫毛上的汗水似乎还冒着热气。 突然，她睁开眼睛。 伍柯停下来，胸膛起伏，手抖不已。 她笑了。 风华绝代。 在进研发室的第三十八天的黄昏，经历了一个月脑神经被反复捶打的痛苦，威熙终于揪出了隐藏的自动增压程序。 “我成功了。”伍柯看到她的嘴唇这样动着。在他周围的人也看到了。梅沙教授也看到了。 众人正欲鼓掌，四周的门瞬间全部打开，落日柔和的余晖瞬间填满研发室，四处散落的飞行器舱门一下子变得金光粼粼。 众人眯眼，不敢相信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多月不分早晚，不见天日，他们早就忘记了时间。此刻，姹紫嫣红的烟霞铺满天空，昭示着这是日落时分。 恍若隔世。 众人看向梅沙教授，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堂课结束，你们可以回去了。”梅沙平静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不是说所有人拆完才可以出去吗？威熙和安娣…… 安娣放下切割机器，也盯着梅沙。 “老娘的地盘，老娘说了算。”梅沙耸耸肩，“都可以出去了。” 她看向安娣，目光瞥过拆了三分之一的尼克斯六代，“包括你。”目光转到威熙身上，想到首相大人、赢渊大帝、姚瑟元帅轮番暴怒，层层施压，生怕这个金贵的人有个三长两短，她语气更为不耐烦，“你也是。” 贵族子弟就是难教，这一届一脱手，绝不再蹚浑水！ 众人原本沉浸在威熙成功找到突破口的激动中，虽然离完成拆卸还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但是因为威熙的坚持，他们已经不在乎什么时候出去了。众人这一个月并没有闲着，都在积极学习更高等的飞行器知识，以期可以共同完成尼克斯七代的拆卸。 可是梅沙教授突然把门打开，自由近在咫尺，再加上梅沙恶劣的心情，众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先行动的是斯酷。 他朝梅沙教授鞠了一躬，拉上伍柯，快速出了门。 伍柯本没有离开的打算，他要等着威熙的行动，奈何一个月相处下来，斯酷竟然和他处成了朋友，对方无视伍柯的拒绝，将人拖出了研发室。 眼瞧着梅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也不敢多说，纷纷朝外走。 伍柯隔着人群，扭头张望里面，威熙站在尼克斯七代舱门旁边，背对着人群，看不见她的表情。 她旁边隔了一个工位的安娣站起身，将切割器扔在地上，正打算出门。 众人这一个月虽然被关在研发室，但是梅沙没有限制他们的任何通讯，他们是可以和外界联系的。 研发室内震耳欲聋的捶打声从一开始就引起了全校师生的注意，里面的人也没瞒着，将研发室里发生的事都说了出去，很快，全帝国人民都知道了研发室的事，人们都对威熙自残式的训练胆战心惊。 事情足足发酵一个月，威熙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梅沙也没有叫停的意思，网上民意逐渐沸腾，越来越多的人不赞同梅沙教授过于出格的教学方式，向政府和学校施压。 最终，学校不得不妥协。 梅沙教授气急败坏。 - 威熙这一个月忙着破解程序，一点儿没关注外界消息，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但是当门突然打开的时候，威熙已经将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 民意肯定是有的，但是她那个看起来严厉实则很溺爱独女的母亲，我们的首相大人，一定在这场施压中扮演了不小的角色； 爱才心切，但是也有点儿溺爱外孙女的姚瑟元帅说不定也出了力； 皇室嘛……为防嬴渊大帝的夫主变成一个废人，影响嬴渊大帝的帝王形象，或许也煽风点火了一把…… 当安娣往外走的时候，威熙头也不回钻进了尼克斯七代。 梅沙看见她的动作，怒道：“听不明白吗，考核结束了，所有人滚出去！” 走到半截的安娣闻言转过身，发现威熙已不在舱门边，梅沙教授正怒气冲冲地冲着舱门。 威熙进去了。 然而任由梅沙教授多么气急败坏，说了多少过分的话，尼克斯七代的门都没有打开。 梅沙骂累了，气喘吁吁，“行，你爱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出来。”转身朝安娣的方向走来。 是出口方向。 安娣看着远处紧闭的舱门，又看了看拆到一半的尼克斯六代，梅沙和她擦身而过，视人如无物。 一向心高气傲的安家大小姐又觉得受到了侮辱。 她和威熙不一样，她是知道外界的声音的，甚至安琳部长也是施压的一方。安娣了解自己的能力，她如果真的老老实实拆完，时间至少半年以上。 半年待在这个枯燥无味的研发室，天天食用营养剂，还要一直忍受噪音折磨，与一群聒噪又愚蠢的男女混住，想想都要发疯。 她其实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梅沙再怎么牛，胳膊拧不过大腿，妥协是早晚的事。 可是—— 安娣咬牙切齿。 她威熙又钻进去干嘛！给台阶就下不好吗！她这是什么意思呢？想表现特立独行还是坚持不懈？ 走出大门的人都是完成了任务的人，威熙没完成任务但是没打算出去，这让走到半道的安娣出也不是，退也不是——出去了，她就是唯一一个没有完成任务但是却出去了的人；不出去，她就要在研发室关上半年，和疯子一样的威熙独处。 这真是！ 威熙又一次把她架到了难堪的境地！ 她到底知不知道不出门意味着什么？！难道她还想真的拆卸完尼克斯七代再出去不成？她是想在研发室呆一辈子吗！ 电光火石间，安娣一下子抓住了什么。是呀，尼克斯七代这么难拆卸，她威熙要待多久？她安娣又待多久？ 威熙绝不可能半年之内完成，现在仅仅是找到拆卸的入口就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等她拆完，那不是起码两三年？ 而她只需要忍上半年，把尼克斯六代拆完，堂堂正正的出去，那么没完成任务的就只有一个威熙。 威熙要完成任务，就要老老实实拆完尼克斯七代，年华虚度，出来的时候不知道何年何月；威熙要是放弃，那她就是唯一一个没有完成任务而出来的人…… 只要她愿意回去，被架到难堪境地的人就变成了威熙！ 安娣望着不断朝内张望的人，以及努力挤过人群想重新进门的伍柯，眼一眯——怎么，就你威熙会坚持不懈？ 她转身，大步往回走——我安娣绝不会输你威熙！你敢回，我也敢回！她“啪”地一声按下开关，门窗立刻四合，暮色被拦腰截断，金光隐去，研发室瞬间变回来时模样——铜墙铁壁，冰冷无趣，难分早晚。 - 并不知道安娣回来的威熙，精神力连接飞行器，用军用飞行器超强的破坏力攻破了研发室的控制系统，将大门的开启程序与尼克斯七代的核心程序进行了强制失效绑定——这意味着，尼克斯七代的核心程序什么时候失效，大门什么时候打开。 这既是她对自己的敦促，也断绝了外界插手的可能。 而此刻，安娣一无所知。 - 帕特肯大学信息数据控制室的人立马察觉到研发室的异常，当汉蒂校长带着一干人等向研发室飞来时，程序早已绑定完成。 木已成舟，除非驾着机甲将这里夷为平地，否则研发室不可能打开。 原本怒不可遏的梅沙教授看到那强硬的绑定程序，突然一笑，“也是可以教一教的。” 作者有话说： 有关入v的事，我还是想在诸位花钱购买正版章节之前说几点： 一，我不是全职，精力有限，码字速度也慢，已经放弃日更，尽量做到一周六更，遇上加班或者三次元有要事需处理，会直接请假，入坑的小可爱请勿在更新量上催我，感恩的心～ 二，更新时间不会固定，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有时候八九点，有时候凌晨，各位不必守着等，按你们平时喜欢的看书习惯来，到了你们看小说的点儿就看看，有更新就看，没更新就第二天看，千万别熬夜，感恩的心～ 三，不喜欢直接不看就是啦，晋江好看的文那么多，选择诸位喜欢的追就是啦。我写文是为了释放自己的压力，图个开心，想必诸位看文也是为了释放自己的压力，图个开心。我们都佛一点，感恩的心～ 四，谢谢所有支持正版的各位，我虽然全职失败了，但是因为在评论区看到很多暖心的评论，舍不得放弃写文，也舍不得这些精神上给予了我很多鼓励的朋友，鞠躬感谢了～ 第十八章 摧眉 威熙强行绑定研发室开门程序的事很快传了出去, 首相大人得知此事，叹了口气，“这孩子……” 侍卫长将消息带给嬴渊，嬴渊默了半晌, 什么也没说。空中悬浮的光脑上, 威熙给的训练心得手册已经翻到第三十八页。 看来这个月她是没有办法来检查了。 - 安丽中将得知自家宝贝女儿竟然还被关在研发室，怒气冲冲撞开了国安部部长安琳的空间站, “母亲, 安娣她——” “我知道。”安琳皱眉, 对自家女儿莽撞的行为略感不满，“这里是国安部, 不是我们安家。” “母亲，安娣被关在研发室了！”安丽中将盯着安琳部长, “威家那小孩才多少岁？她要花多少年才能拆完尼克斯七代？我们安娣难道要在那里陪着那个蠢货一辈子吗？”她已经五十七岁, 早已绝经, 没有生育能力，安娣是安家唯一的血脉,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安琳部长叹一口气，“安丽，你太溺爱安娣了……” “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安丽中将怒道，“我生了三个男孩才得到这一个珍宝, 怎么可能不爱！” 摧眉[女强] 第20节 安琳部长无法反驳。她也是生了三个男孩才生出安丽这一个女儿, 母女俩的心态极其相似。 安家逐渐没落，和越来越稀薄的子嗣有关。 安娣确实不能出事, 这是她们安家的命根子。 但是和眼窝子越来越浅的安丽中将不同, 安琳部长随着年岁渐长, 有了新的想法——安家在帝国各机构的人越来越少, 话语权也越来越小，安家要想重新站起来，光靠安娣一个人可不行。 安娣虽然优秀，但是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性子也被她们养得过于跋扈，如果继续放任下去，别说振兴安家了，能不能维持着如今的体面都成问题。 溺爱孩子的后果她已经知道了。安丽中将已经是一个人格定型的中年女性，再想挽救也晚了；只有试试亡羊补牢，把安娣掰正了，安家才有一线希望。 “你急什么？”安琳部长瞪她一眼，“威姚也只有这一个女儿，你以为她的担心会比我们少？” “所以呢？”安丽中将又焦又急，“她担不担心关我屁事！我只想我的宝贝女儿可以赶紧出来！” “安丽！”安琳部长神色一厉，“谁都是母亲，谁都爱自己的女儿！她威家狠得下心磨练威熙，我们安家难道做不到吗！我们安娣比威熙差哪儿！” 安丽一愣。 “安娣是自己选择留下来的。”安琳深深看着她，“你应该为她感到骄傲。” - 而此刻，被讨论的主人公正烦躁地切割着数据板，为自己愚蠢的决定后悔。 半年啊。 她真要把自己关半年？ 她的目光划过远处的飞行器，威熙进去后一直没出来，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她瞥了一眼时间，唔，距离威熙进去已经过了十个小时。 想到门开之前她威熙才遭受了一个月来最长时间的锤打，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是白的，……她不会是精神崩溃了吧？ 安娣神色一凝，越想越有可能，切割器一丢，往尼克斯七代方向走去。 她绝不是关心她，只是这个研发室只有她们两个人，要是威熙出事，她安娣嫌疑最大。 才走到舱门处，舱门一下子打开了，安娣被吓一跳，威熙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安娣眉头一皱，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咋的，只有你能回来啊？她气道：“怎么？失望了？本小姐破坏了你肮脏的计划？” 威熙眉头跟着一皱，什么跟什么，这小孩怎么跟她说话的？ 安娣重重哼一声，虽然威熙所站的位置她需要仰视，但她丝毫不缺气势，双手抱胸，半掀眼皮，“你做梦！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威熙跳下飞行器，打开储藏室，拿出一支营养剂，“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估算这里的的营养剂够用……” 安娣翻了一个大白眼，“不够用叫人送来就是了，营养剂而已，谁稀罕！” “看来你还不知道。”威熙平静的神色中隐隐透出一种奇怪的怜悯，安娣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我把研发室的开门程序和尼克斯七代的核心程序强制绑定了，除非我把它拆完，否则研发室的门不可能打开。”这就意味着，没人能送营养剂进来。 “你什么意思？！”安娣瞪大眼睛，原本娇艳的玫瑰花仿佛被人强行揉开了，艳丽中有一些可怜兮兮的脆弱。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安娣指着她的手——密码已经设置完成。 “别误会。”威熙语调平静，“安娣小姐没怎么吃过苦，我怕你学不会节约。” 变故接二连三，安娣有些懵了，瞪着威熙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以后我们每天每人一支营养剂。”威熙说，“大概可以吃半年。” 一向嫌弃营养剂黏糊糊口感的安娣没想到有一天她会靠营养剂续命，而且还得计算着用量。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只能吃半年，那你半年内能拆完吗！”安娣意识到最严重的问题，整个人慌张起来，“你要是半年内拆不完，营养剂又没有了，那我们怎么办？”活生生饿死在这里吗！ “那就只能让安琳部长调动帝国保卫队把研发室铲了。”威熙瞥她一眼，不敢相信安家女儿竟然蠢成这样。难道她真以为这研发室坚不可摧不成？ 安娣一愣。没想到还有这个解决办法。 威熙的话让她一下子冷静下来，也让她一下子意识到——她和威熙之间的差距。 - 威熙敢拆尼克斯七代，敢违背梅沙教授的话，敢直接把门关了强制绑定，她强大，自信，勇敢。 当意外发生的时候，她快速评估了营养剂的数量及竞争者的特性，几乎是在十秒内做了决定采取了行动；同时，她也已经做好了完不成的打算，想到了解决办法。她冷静，警敏，进退果断。 威熙最强的地方，在于她既有目的，又有底气。勇而韧，好像随时掌握着主动权，只要她想，没有她不能完成的事。这种感觉，勾连着安娣最渴望的某种东西——威熙是以自己为傲的。是真的，不是外强中干，没有色厉内荏，她强烈热爱着她广阔的未来。 安娣装作自己有，实际没有。 她又嫉妒又羡慕。 一向牙尖嘴利的人突然不说话，反倒引得威熙又多看了她两眼。安娣抿抿唇，竟然难得地没有跳脚，她也回看了威熙两眼，轻轻哼一声，转身回去了。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切割数据板的声音。 威熙已经破解了隐藏的自动增压程序。尼克斯七代可以拆卸了。 说来也奇怪，增压程序的隐藏程序设计得如此复杂艰深，可是增压程序本身却非常简单，威熙破解起来非常容易，甚至可以说得心应手。这令她感到困惑。 但想到增压程序总共就那几种，本来就是程式化的东西，没法再精进，又有些理解尼克斯博士只好在外围程序设计上复杂化以保护增压程序。这样大概又解释得通。 她扔掉营养剂外壳，正欲开始真正的拆卸工程，光脑发来全息通讯提示。 是嬴渊。 威熙略微凝眉，想到之前答应他的事，按“拒绝”的手指迟迟未按下去。 他或许是为一月之约打来的，或许不是。如果是，她确实应该跟他说清楚；如果不是，那能联系她的事情又是什么呢？好像也没有可联系的事情。 犹豫间通讯中断。 威熙悄悄松了一口气。 下一秒，嬴渊发来文字讯息：“正在直播，她们想看看你。” ？ “什么直播？”威熙因为心虚，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皇室生活日常。” 哦。 威熙反应过来。 她小时候可是把这个纪录片当电视剧追的。当时她追的是嬴柔大帝，现在直播的人变成了嬴渊。 “不方便吗？”嬴渊的消息再次发送过来。 “我在尼克斯七代舱内。”最新的军用飞行器，还是应该保密的。 “尼克斯七代有一个伪装模式，它可以变成尼克斯六代。” 像是生怕威熙找不到似的，消息紧随而来：“隔自毁装置两格的棕色按钮。” 威熙微微皱眉，感觉到了嬴渊的步步紧逼。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过了一会儿，嬴渊的消息再次弹出来：“如果下次需要和外界通讯，可以切换伪装模式。” 这句话过后，他不再发消息。 威熙盯着通讯记录看了一会儿，难道是她误会了？ 她顺手点开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皇室直播厅的入口直接挂在每个人的个人中心下面，左上角的小标显示近千万人正在观看。 威熙点了进去。 嬴渊竟然在直播看书。 威熙看了一眼每秒都在上涨的人数，以及公屏上快速滚动的留言，对年轻人的爱好感到困惑。 看别人看书，这有什么好看的？ 她蹙着眉，努力盯着屏幕，想要同帝国的姑娘们拥有同一种时尚，一分钟后，她宣布放弃。 算了，她还是去拆机甲吧。 正欲关闭，画面中嬴渊翻过一页，翻起的书页一闪而过熟悉的字迹。 嗯？ 嬴渊是正对着镜头而坐的，身前放了立书板，书其实是被挡着的，看不见他在看什么，但是翻页的时候书页立起来，会一闪而过书页的模样。 那书页虽然模糊，但是威熙对自己的字迹熟悉，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不是什么书，是威熙来上学前给嬴渊的训练心得手册。他竟然把它打印装潢成了纸质版本。 留言区无数人问他看的是什么书，嬴渊大帝翻书的空隙看了一眼留言，顿了顿，“威熙殿下写的。” 留言区一下子炸开—— “天，威熙殿下竟然还会写书！” “写的什么！” “让我看看！” “是情书吗！” “威熙殿下真的好浪漫啊！” “呜呜呜酸了……” 五分钟后，威熙眼睁睁看着“威熙殿下送陛下情书”荣登热搜榜第一。 作者有话说： 威熙痛苦面具：离婚更难了。 第十九章 摧眉 威熙叹一口气。这又是什么跟什么哦。 摧眉[女强] 第21节 看了几页书侧过头看留言的嬴渊大帝, 在看到满屏的“情书”时，微微颤了颤眼睑，嘴唇微不可见的抿了抿，他竭力镇定, 然而微红的耳朵尖还是泄露了一点点纯情少年的无措, “不是。”他声音温和清洌，“不是情书。”声音逐渐变小, 倒像是在心虚。 留言快速滚动着, 一条接一条, 完全让人看不清在说什么，随后一条不知道谁发的“看一眼”准确表达出众人的心声, 留言区的评论逐渐统一起来，无数条“看一眼”紧跟着往外冒。 嬴渊又看了几页书后目光侧到留言区, “看一眼”坚持不懈地滚动着。 “不可以。”他说。 “啊啊啊啊不可以！” “啊啊啊啊磕到了！！” “啊啊啊啊我懂我懂！” “别人的爱情就是甜, 柠檬面具～” “原来端重如陛下, 在爱情里也是会拒绝人的小野猫啊……” “又是为帝国爱情流泪的一天……” 威熙目瞪口呆。她这次算亲眼见证了绯色新闻是如何产生的。帝国姑娘们也太能脑补了吧！ 嬴渊似乎也没料到这句话会引起这么大的误会，抿唇道：“不是, 这是姐姐的东西，未经过她同意，我不能随意公开。” 完了。 威熙听到“姐姐”这个称呼时，脑海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她已经预感到新的一波炸屏即将来临。 但是她没料到会这么夸张, 留言区评论一秒上万条, 无数感叹号一屏接着一屏，无数“啊啊啊”仿佛直接在威熙耳边发出, 她甚至产生了幻听, 耳朵一阵发麻。 嬴渊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妥, 奈何此刻是直播, 无法剪辑也无法撤回，他只能抿抿唇，当作没看到满屏的感叹号和“啊啊啊”，目光移回书上，再也不看留言区。 威熙作为当事人之一，虽然没出现在直播中，但全程观看了直播。 就离谱。 嬴渊说的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怎么一到帝国姑娘们的嘴里，味儿一下子就旖旎起来了呢？ 威熙关掉直播，稍微理解了嬴柔大帝每次看评论时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她小时候也曾是热情想象的一员。 这是帝王的义务——既展现帝国的形象，也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 因为两次神评论而粉丝数暴涨的写成人-小说的那位男性作家——耶伦，全程观看了嬴渊大帝的直播，并总结道：“我猜，殿下一定是千万观看者中的一员，两个人隔着冰冷的屏幕和热闹的人群，悄悄诉说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情趣——这是冰与火的浪漫。” 此条评论在热搜第一的推荐位，威熙退出光脑的时候看到了，她再次叹一口气：瓦弗波德的教育任重道远啊。 - 威熙选好了拆卸工具，重新拿上压力锤，盯着之前被反复捶打的某处，锤子一扬，“砰”地砸下，固若金汤的尼克斯七代，终于发出愉悦的“咔”声，半扇舱门倾斜下来。 远处，听到声音的安娣顿了顿，最终难掩好奇心，朝威熙这边快速看了一眼。 然后，她迅速低下头，更加小心翼翼又快速地一划，将精神力连接器与飞行器完整剥离开来。 这是一场有关尊严的战争，她不能输。 - 最开始的一个月，两个人各搞各的，除了分发营养剂的时候，什么交流都没有。 后来，拆卸进入瓶颈期的安娣，最终低下高贵的头颅，别别扭扭问道：“……怎么拆？” “什么？”她的声音太小声了，威熙没听清。 安娣咬牙，又重复了一遍，“舱……怎么拆？” 威熙面无表情看着她。 安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我问你舱脑怎么拆！” “我过去看看。” - 威熙盯着拆到一半的尼克斯六代看了半个小时，最终，她扭头看向安娣，面上的困惑比安娣还多，“你是怎么拆的？” 安娣以为她在讽刺自己速度慢，反唇相讥，“就这样拆的呀。你的舱门怎么卸下来的，我的舱门怎么卸下来的。” 威熙摇头，“不是，我们不一样。”她思忖着，直接一把拉住安娣，又往回走。 原本怒气冲冲的安娣被她突然一拉，顶到嘴边的话消失，“……”什么叫我们不一样？你有多聪明嘛！ 等她仔细看了威熙要她看的构造后，安娣这才明白威熙的意思。 是真的不一样。 两架飞行器的构造逻辑大相径庭。 “所以呢？”安娣看着她，“不一样就不一样呗，你就说你能不能拆？” 两架飞行器都出自尼克斯博士之手，再不一样也能给点儿建议吧…… “不能。”威熙回答得很干脆。 安娣咬牙——侮辱，这就是故意的侮辱！ “我不会拆。”威熙眼中有困惑，语气平静，内容诚实，“我看不懂六代的构造。” 安娣一讶，盯着她，“你在逗我？” 威熙摇头，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有什么好骗人的。 之后，经过安娣反复提问与考验，安娣确信了威熙真的无法理解尼克斯六代，她看着已经拆了三分之一的尼克斯七代，不敢相信这个奇异的事实。 一个人可以靠天赋、直觉拆掉最新款的军用飞行器，却理解不了旧款？ 匪夷所思！ 威熙沉吟许久，最终对安娣道：“我们还是一起拆吧。” 安娣默认了这个提议。 - 就这样，两个人的工位合并成了一个工位，两个飞行器被拖到一起，六代的阻燃材料叠在七代的金属外皮上，七代的精神力连接丝压住了六代的驾驶舱。 起初，安娣为威熙一问三不知的白目抓狂，后来，她又为其不可思议的学习速度膛目结舌。 威熙对待机甲的态度潜移默化改造了安娣，时间默默爬行了三个月，一开始嚷嚷着要走的安娣再也不提离开的事，她甚至不知道已经过去三个月。 学海无涯，她过去多么浅薄无知。 时间又过去三个月，在最后两支营养剂被取出之前，安娣分离了六代核心处理器的最后一块数据板，威熙取出了七代核心处理器。 这是第六个月的第二十九天。 距离首相大人和威熙约定的铲开研发室解救两个不成器的学生的日子只剩下十八个小时。 首相大人已经批准了安琳部长出动护卫队的请求。 研发室里，威熙安娣都没有说话，快速而谨慎地拆解着数据板。 威姚给威熙发送了三次通讯请求，三次通讯请求都因没人接听而自动中断； 另一边，安丽中将的消息已经撑爆安娣的光脑，可惜全部显示“未读”。 从来没受过如此“冷落”的安丽中将当着威姚的面抱怨，“也不知道是谁让她学会了如此不礼貌的对待长辈。” 威姚默不作声。 距离发动机甲强行打开研发室的门还有最后两个小时时，研发室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大门顶绿灯亮起。 随即，门窗四开，星辉流光，夜色如水。 帝国护卫队训整有素，正笔直地立在门口，他们的身后，机甲装备已准备就绪。 安丽中将瞬间冲进去，狠狠抱住安娣，“我的女儿啊！” 安娣沉浸在拆卸完六代七代的激动中，也回手抱了抱自家老母亲，“我没事，母亲。” 短短几个月，她瞬间沉稳了。 安丽中将眼眶一红，“受苦了！”她的孩子被欺负得都没有活力了！ 威熙朝威姚走来。 威姚松了一口气，对威熙嗔道：“下次不要再这么冲动了！”说是这样说，但是她知道威熙不会听。 “好。”下次还敢。 母女二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 “母亲了解尼克斯博士吗？”回首相府路上，闭目养神的威熙突然问道。 “帝国谁不了解尼克斯博士。”威姚不知道她提起此人有何用意，“以七旬之身再创辉煌，七代必将成为军用武器的代表。” “我们家和她有关系吗？” “有的。”事务繁忙的首相大人思索片刻，“今天是尼克斯博士的曾孙女的红日宴，邀请函早已送来，可惜和你这边的事撞了行程，便只能让你父亲一个人去了。” “红日宴……”威熙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个名词了。 红日宴，是瓦弗波德特有的个人节日宴会，专为女性而设。 它是非常重要的一个宴会，重要性可和人的百日宴，成人礼，婚礼，葬礼媲美。 它纪念每一位女性初来红水——女性独特的生理变化，值得人们聚在一起真诚地狂欢。 在这一天，初来红水的少女会穿非常艳丽的红色系服装，以昭示她是今天聚会被祝福的主人公； 她的父母们会立在门口，向每一个前来祝贺的人分发红鸡蛋，更有心的父母会在鸡蛋上描绘金色的花纹； 这一天所有的菜色都是带红色的——胡萝卜，西红柿，红甜椒，红汗菜，草莓……即便不红的菜也会特意用红曲粉染红，以表现主人公家的愉快与热情。 - 威熙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饱含祝福的红鸡蛋了。 “我们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威熙问。 “可以，晚宴才刚刚开始。” 摧眉[女强] 第22节 第二十章 摧眉 于是飞行器中途转道, 十分钟后降落在诺恩区。尼克斯教授建造完尼克斯七代后功成身退，在风景秀丽，人烟稀少的诺恩区买了别墅，正式步入悠闲的养老生活。 她极其宠爱曾孙女门妮, 特意把小丫头的红日宴安排在此举办。 原本因公无法前来的首相大人携爱女威熙出现在别墅门口时, 尼克斯博士一家全家出动，向她们表示热烈欢迎。 就是红日宴的主人公门妮太过活泼好动, 尼克斯博士一下子没找到她。 十三四岁的年纪, 最是古灵精怪, 首相大人表示理解。 威熙盯着门厅处用大筐装着的红鸡蛋，在心里回忆它是什么味道。 威家人丁兴盛, 每一年都有两三个女宝出生，每一年也有不少表姐进入青春期, 她小时候几乎每一个月都要吃红鸡蛋。她那个时候对红鸡蛋不以为意, 有时候还会趁母亲不在意偷偷扔掉。 红鸡蛋是没有味道的, 寡淡又噎人，她实在很难喜欢。 可是当她去了另一个星球, 亲眼看到了女宝出生不受期待，有的女宝甚至没有机会出生，她开始怀念瓦弗波德的红鸡蛋。每一颗喜悦的红鸡蛋，代表一个珍贵的女孩平安出生, 代表这个世界对她欢迎又期待。 同样的, 在阿尔思星青春期女孩之间会三缄其口的红日期，在瓦弗波德是一个节日。 人们从小就知道女孩儿们是有红日期的, 女孩儿们从小就期待着自己的身体能有如此神奇的反应。 这是女性-生理器官成熟的标志——她们即将拥有伟大的生育功能。 这值得所有人为她欢欣鼓舞。 红日宴上的每一颗红鸡蛋, 是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承认。 她想念瓦弗波德的红鸡蛋。 - 首相大人和尼克斯博士一家人寒暄完毕, 母女俩跨进别墅, 慈祥的尼克斯博士将红鸡蛋放入威熙手中，“感恩殿下的到来。” 威熙握住红鸡蛋，心跳微微失常，凉凉的红鸡蛋很快被她握热，她微微颔首，声音微哑，“是我的荣幸。” 尼克斯博士微讶，没有料到传闻中的威熙如此谦卑温和，她忍不住多夸了一句：“听说殿下成功拆卸了尼克斯七代，您天赋异禀，必将成为帝国的荣耀。” 威熙闻言一笑，摩挲着红鸡蛋，恳切地看着尼克斯博士，“希望有一天能向您请教。” 尼克斯博士微微一顿，“是我的荣幸。” 新的飞行器在别墅门口停下，有新的客人来，威熙不再多说，两方各自鞠躬，威熙走进宴会。 - 在别墅里的某个小花园里，威熙碰到了今日的主人公——门妮小姑娘。 她穿着桃红色的大摆裙，光面材质，衣型挺括，裙子背后有一朵巨大的蝴蝶结，蝴蝶结是黑纱材质，轻盈柔软。裙子与蝴蝶结一明一暗，一硬一软，各种对比中既突出了少女的活泼明丽，又多添了一丝妩媚，是十分衬门妮气质的裙子。 门妮十三岁，热爱阳光，热爱雨林，有事没事爱去丛林探险，因此皮肤晒得黑黑的，面部肌肤较普通女孩紧实。她眉形高挑，一双含笑的黑眼炯炯有神，给人难言的爽落之感，被她看着，仿佛也多了一丝生机勃勃。 小花园里年轻小姑娘很多，看她们熟稔的态度，威熙可能误闯了年轻人的聚会。 门妮的朋友们陆陆续续到来，手中拿着各式礼物。有人送冲浪板，有人送新裙子，有人送攀岩绳，有人送野外求生工具……她高兴地一一收下，和每一位朋友拥抱。 威熙听见有小姑娘说：“今天感觉怎么样？痛吗？腰酸吗？” 门妮摇头。 又有小姑娘说：“……我当时还好，一直都挺正常的。” 还有小姑娘说：“是会有变化的，情绪和身体都会有一定影响，不过也分人……谢天谢地，你看起来还不错！” 她们聚在一起，讨论着红日期的长短，症状，身体及心理的变化，互相推荐着好用的红日期用品。 她们剥了尼克斯博士亲手绘制了飞行器图案的红鸡蛋，拿着凑到一处，像大人们敬酒一样互相碰蛋，喜悦溢于言表，“恭喜你，门妮。” 门妮一口咬下半颗鸡蛋，腮帮子撑得鼓鼓的，眼睛开心地眯起，“你们也是。” 威熙注视她们的时间太久，小姑娘们朝她看来。 门妮注意到她手上没有红鸡蛋，朝她歉意地鞠躬：“对不起，殿下，我为爸爸妈妈的疏忽向您致歉。” 她从背着的小包里拿出一个异常精美的红鸡蛋——这一定是她的父母特意为她绘制的。 “送您。”她仰头看着威熙，亮亮的眼睛里一片朝气，“希望未来我能和您一样强大。” 威熙没有接过红鸡蛋，微微蹲身，与门妮平视，“当然，我们生活在如此美好的时代。”她垂眼看了红鸡蛋一眼，微笑着从胸口取出自己的，“我有的。” 旁边另一个小姑娘鼓起勇气，将手里已经咬了一口的红鸡蛋举了举，“那殿下要和我们‘碰杯’吗？” 其余小姑娘期待地看着她。 威熙嘴角的笑容和蔼了两分，“当然，我的荣幸。” 威熙剥掉蛋壳，举起蛋，和每一个小姑娘碰了杯，随即一整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了松鼠，她含糊道：“我干了，你们随意。” 女孩儿们一阵咯咯欢笑。 - 威熙听着她们天真无邪的笑声，心里更加坚定了：谁也不能破坏瓦弗波德，她要女孩儿们永远感觉到偏爱。 阿尔思星的人更不能。 - 威熙一开始拆snwe六代和尼克斯七代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她过于顺利。一个离开高速发展星球十年的人，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能立刻领悟到最为抽象的建造结构，这和飞行器的建造技术、组装顺序，设计概念紧密相连，她不应该在短短几个月就得心应手。 是安娣的尼克斯六代打醒了她。 她没有那么天赋异禀，也不是什么美丽巧合，答案指向一个令她浑身冰冷的事实—— 她之所以能如此快速的上手，是因为snwe六代与尼克斯七代的设计逻辑和阿尔思的航天思想一致，不是指具体的技术和程序，而是指设计思维，它无法隐藏，也不被本人察觉。 威熙虽然是十二岁才去的阿尔思，但是她是在阿尔思受的知识教育，也是在阿尔思进行的各种航天科技培训，更是在阿尔思现有的基础上发明创造，阿尔思的航天思维已经成为她思维的一部分。 所以，在没有觉察的情况下，她拆开了snwe六代，她理解了尼克斯七代。 而瓦弗波德的人能够理解和拆卸的尼克斯六代，威熙十年断层，并不能很好的理解。 这是两种思维模式。 那么，最新款的snwe六代和尼克斯七代谁发明了他们？ 答案显而易见。 一个阿尔思星来的男性。 他受过系统而完善的阿尔思星航天教育，他有超强的航天设计能力； 他在瓦弗波德呆了很久，也学习了瓦弗波德的机甲技术； 他是一位优秀的男性，如果不优秀，至少有地位，大概率是瓦弗波德帝国高层人士； 只有满足这些条件，他才可以靠近尼克斯博士和梅沙教授，高明地影响她们最新款飞行器的设计，或者，他直接参与了设计。 他为什么要设计这两款飞行器，他的终极目标是什么，他是怎么来的，威熙统统不关心。 她只要一想到瓦弗波德有一位阿尔思星球的男性，就汗毛倒竖，冷汗淋漓。 她所有的理性都用来克制疯狂的念头。 但没有用。 找到他，驱逐他，永远不许靠近瓦弗波德星。威熙的身体这样对她说。 宇宙中既然能有阿尔思星，就能有瓦弗波德星。 阿尔思星存在着，瓦弗波德星也就应该存在。 她曾经没有破坏阿尔思星，那个人，又凭什么破坏瓦弗波德呢？ - 威熙咀嚼着没什么味道的红鸡蛋，小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着政治、生活、爱好，门妮换下了笨重的大摆裙，穿着一身红色运动服正和朋友爬树玩儿。 远处，威姚和一位气质温和内敛的中年男子相携走过来，对方眼含笑意和爱意，温柔地注视着威熙，等走到威熙身前，他拍了拍威熙的肩，“我女儿真棒。” 姚尔兴，姚瑟元帅的幺子，威姚的合法丈夫，她的父亲，帝国机甲研发中心唯一的男性机甲研发师，研发部副部长。 他今年五十一岁，学习十年，研发二十年，半辈子和机甲研发打交道，对瓦弗波德星机甲技术如数家珍； 他是帝国机甲研发中心副部长，受皇室多次表彰，是众多男性眼中“优秀”的代表； 他和梅沙教授师出同门，交情匪浅； 他和尼克斯博士共事二十年，是尼克斯博士满口称赞的后辈。 ………… 威熙脑中不可控制地钻出这些信息。 四周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威熙却像一下子失明又失聪一样，瞬间掉进一个黑暗无声的黑洞里，心里空荡荡。 是你吗，父亲？ 第二一章 那人是谁 姚尔兴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收敛起笑容，眼含忧虑：“怎么了，孩子？” 威姚目光沉沉，“关了半年, 又日夜颠倒, 一出来就聚会社交，精神能好吗？”嘴上责备, 眼含关切, 恨不得现在就把她逮回去休息。 威熙的手指上还残留着红鸡蛋的颜色, 她轻轻搓着手指，望着父母二人笑道：“确实逞强了, 想休息。” “那就回去。”姚尔兴目光深深，眼神一直充满爱意地落在威熙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温和儒雅的中年男人以他面前的年轻人为傲。 “才刚来就要走, 不合礼仪。”威熙挽上威姚的手臂, 眨眨眼，“母亲, 父亲，我们去找尼克斯博士聊聊天吧。”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威姚看了威熙一眼。 威熙笑着又眨眨眼。 看破不说破的姚尔兴轻轻咳了一下，“好，去聊一会儿就走。” - 尼克斯博士年岁已高, 精力有限, 她派发完红鸡蛋后就将宴会交给了下一辈打理，此刻她正在书房看书休息。 侍从已经打发走三波欲来社交的人, 威熙他们是第四波。 摧眉[女强] 第23节 “博士正在睡觉”这样的话术显然无法应对新来的贵客, 侍从朝三人微微鞠躬, 轻声道：“诸位大人稍等, 容我通禀。”之后将威熙三人引进茶室，沏好了热茶，安静退了出去。 五分钟后，茶室一扇装满书的墙咔嚓一声响，金属柜自动分成两列打开，尼克斯博士拿着一本书走出来。 “我猜殿下对它应该会很感兴趣。”尼克斯博士将书放到茶桌上。 《尼克斯系列飞行器设计构想》。 一本未发行的手稿。 “我想全帝国的人都对它感兴趣。”威熙笑着回答，“它价值连城。”她没有去拿它，书静静放在茶桌中间。 “殿下大婚时我因事未到，这个册子就当迟来的新婚礼物吧。” 威熙一讶。 尼克斯博士冲她一笑，“或者您更喜欢珠宝？” 威熙将册子拿过来，“不，我更喜欢这个。”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本册子意味着什么，送的人和收的人都知道不妥，但没有人阻止。 首相大人了解威熙的雄心抱负，这本设计手册，即便尼克斯不送，只要威熙开口，她有的是办法给她弄到； 姚尔兴作为研发部的人，比威姚更了解此书的珍贵绝密，但想到册子是送给威熙的，又觉得她配得上这样的礼物。 威熙暂时未看透尼克斯博士的目的，但是此刻她需要更清楚的资料证实之前的猜测，所以明知道收下会有风险她仍然收下了。 进军部是早晚的事。她不过是提前知道一些信息。 四人喝了茶，说了会儿有关帝国上层的事，首相大人找了个合适的时间，礼貌告辞。 - 首相府内。 威熙叫住正欲离开的姚尔兴，“父亲，我有一件事想拜托您。” 调节好房间温度、湿度、含氧量等各项参数的姚尔兴，不甚赞同的皱眉，“今天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他摊开柔软轻盈的鹅绒被抖了抖，将它铺得整整齐齐。 “一件小事，说完我就睡觉了。” “你说。” “我想去研发部实习。” “好。” 对方果断得令威熙一愣。 “怎么了？” “没什么。”她垂眼摇头。 “有什么事要跟爸爸说。”姚尔兴凝视着她，“你结婚了，娶了帝国最尊贵的男人，在外确实比普通女性难，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不要憋着。” 威熙默。 “你母亲虽然没怎么跟我说，但是爸爸看你母亲最近的表现，大概她是不会让你一直做嬴渊大帝的夫主的。以你的才华，一辈子围着一个男人转，确实憋屈了些。” 威熙注视着姚尔兴，姚尔兴也注视着威熙。 对方表情自然坦荡，情意拳拳，说出的话更是心意殷切。这不像一个阿尔思星球的男人会说的话。 姚尔兴见她没有回应，急了，“陛下真仗着身份给你难堪了？！” “没有。”都是她在肆意妄为。 “那为什么……”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但是威熙知道他没说的是什么——为什么没有同嬴渊大帝发生关系，为什么很少去昊阿宫，为什么不在皇室日常里露面……她是历代帝王伴侣中最低调的一个，低调得有人说有时候都忘记了嬴渊大帝和威熙结婚了。 她甚至也从姚尔兴的焦急中领悟到更深一层的忧虑——一向和他无话不谈的女儿结婚后很少再和他交流，生活与事业都三缄其口，仿佛一下子有了距离。可是他什么都没做，不懂为什么，只能无奈地将原因归结到别的东西上面。 他作为一个男性，只能用已有的经验和能了解到的讯息做出此种猜测——一场让女性失去政治权力的婚姻，足够使他的女儿行事异常。 姚尔兴的猜测和真正的原因相差十万八千里，威熙不打算多说，她看着他：“晚安，父亲。” 姚尔兴得到了她不想交流的讯号，神色难掩受伤，能让她产生如此大变化的，一定不是小事，姚尔兴伤心归伤心，还是忍不住担心道：“有事跟家里人说，好吗？” 威熙心中一酸，眼角微微湿润，她眨了两下眼，眼部干燥如初，她点点头，“我知道的。” 待姚尔兴离开后，原本疲惫不堪的威熙竟没了睡意。她双手枕头，面朝房顶，黑暗中盯着某个不知名的点看了很久。 她坐起来，房间里的灯受应变亮。威熙拿出了尼克斯博士给的《尼克斯系列飞行器设计构想》。 既然睡不着，那就看看她的猜测是不是事实吧。 - 说了要睡觉的威熙，一不小心看书看到天亮，尼克斯系列每一代产品都精妙绝伦，要消化理解这本书，一夜时间不够。 她正欲继续看下去，知道她回来了的威黛闯进首相府，“回都回来了，不说出去浪，怎么连联系都没有一个？” 一眼看到她竟还在看书，睥睨着人，“不是吧书呆子，人安娣一回来一夜去了三个俱乐部，狂欢到半个小时前，醉醺醺被安家侍从抬回去，你竟然躲在家里看书？！” 威熙将书合上，放到一边。威黛忙着来拉她，注意力在她身上，应该没看到书的内容。 威熙顺着她的拉力离开房间，边走边道，“你若不来闹我，我刚刚就睡下了。” “昼夜颠倒影响精神力强度，你可别作。”威黛将她领进首相府食厅，对侍从道：“上菜。”熟悉的样子仿佛这里是她家。 “吃完我带你去嗨。深夜俱乐部有深夜俱乐部的快乐，白日俱乐部有白日俱乐部的快乐。”她语气淡淡，配着更冷淡高洁的面容，有一种丧丧的欲感。 光看她的脸，谁也无法想象她是如此热情似火的性子。 威熙打了一个哈欠，神情恹恹，“能不去吗？” 威黛咬牙，“我刚进来时你可不是这幅死样子，一说要去俱乐部就萎了，嬴渊大帝是给你下了蛊吗，只对他有兴趣那种？” 威熙心中一动，咬了一口送上来的坚果面包，“作为陛下的官方伴侣，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俱乐部对皇室声誉影响巨大。” 威黛冷漠地睇着她，想看她还能编些什么。 “我关在研发室半年，未和他有过通讯，如今出来了，还是要先去看看他的。” 威熙偷偷瞟了一眼日期，“啊，今天正好是皇室固定直播日。” 话音刚落，侍卫长发来通讯请求。两个人用脚趾想都知道对方的来电意图。 天时，地利，人和—— 威黛举手投降，放弃了让她去俱乐部的想法。 威熙没有接侍卫长的通讯，挂掉后发了文字过去：我一会儿到。 “机甲研发中心，除了我父亲，还有几位高级机甲研发师？”帝国机甲研发中心的高级机甲研发师的个人资料是受军方保护的。威黛在军中做事，可能知道，可能不知道。 威黛看了她一眼，“还有两位。一位是我们的威然表哥，一位是安东，安琳部长的大儿子，他快退休了。” “威然表哥？”威熙一下想起婚礼当天看到的他肩上的三朵金梅，研发部的官职没有那么大的呀。 “威然表哥只是在研发部挂职，他真正的职务是皇室秘书部部长。” “哦。”威熙若有所思。这两个人也是可以参与设计的。 “我们威家官职最大的男性是？” “自然是威然表哥。” “安家呢？” 威黛撇撇嘴，“他们家哪儿来优秀的男性。” “姚家呢？” “当然是你父亲。” 威熙两口将面包吃完，一口气喝掉牛奶，“我走了。” 威黛抓住了她的后脖颈。 威熙仰头看她，“你干嘛？” 威黛盯着她，三秒后道：“不管你要做什么，千万记住你姓‘威’，不姓‘嬴’。” 威熙哭笑不得，她摸了摸威黛滑溜溜的小脸，“知道了，美人。”生气的威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 “你最好知道。”威黛叹一口气。 - 威熙到达昊阿宫的时候，嬴渊正在食厅直播用餐。 她步入食厅时想：在那么长的桌子上吃饭，确实很能展现帝国气度。 然而撞入她眼帘的不再是有过几面之缘的黑金石桌，嬴渊身前的桌子变成了一张精致透润的玛瑙圆桌，流动的红色深浅不一，桌沿圆润，散发着细腻温柔的光晕。 一张很小的桌子，四人座。 它本来不小，但因为摆在了过于空旷宽阔的空间，仿佛一下子缩小成一个茶边几。 嬴渊原本正尽职尽责地用餐，威熙的身影出现在食厅后，他停下了动作。 他直直看着她。 不说话。 只是看着她。 第二二章 还来得及 嬴渊停下来的时间太久, 留言区的人们纷纷询问情况，拍摄机器只对着嬴渊，没有拍摄威熙，众人不明所以, 在留言区闹作一团—— “几百年遇不上一次的当机被我遇上了吗？” “网络部的人可以以死谢罪了！” “这都1713年了, 怎么还会有这么低级的直播事故！” “可是我明明看得到陛下的呼吸……” “小声复议，我也是……” 摧眉[女强] 第24节 “没有卡吧……你们看后面的侍卫长, 他的手还动了一下呢……” “你们看陛下那热烈的眼神……” “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声……” “马德, 我好像和陛下恋爱了……” 威熙被他直直盯着, 起先还能用眼神镇定自若地询问“怎么了”，随着看的时间过长, 威熙竟也产生一种复杂的心绪出来。 他无疑是懂事的。懂事，听话, 乖巧。不过问, 不干涉。他应该很早就感知到她的疏离, 他也不纠缠，不质问。他只做自己该做的, 只说自己该说的。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位宽容大方的丈夫，仿佛两个人完全是政治联姻。 可是有些时候，威熙又能感觉到他微妙的个人情绪，藏在完美无缺的帝王躯壳之下, 不小心露出来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在意和热烈。 此刻, 他直白的眼神又纯又干净，像一团火, 望得威熙想躲。 但她已经不是十六岁。 威熙看回去, 和他对视, “需要我出镜吗？” 嬴渊的胸膛轻轻起伏了一下, 他收回目光，半垂着眼，哑声道：“好。” 留言区此刻已经是一片感叹号。 “我的妈，我听到谁的声音了！” “威熙殿下昨天才出帕特肯，今天一早就在昊阿宫，让我看看我磕到了什么！” “快看陛下的手，他在紧张吗！” 威熙在镜头前坐下，两个人的衣袖挨在一起。玉米浓汤里有淡淡的迷迭香气，嬴渊抿了一口，鼻腔里是威熙衣服上的香味。 一种很像她的香气。 冷冽得像寒风，偏偏浓郁。 让人无法忽视，也拒人于千里。 嬴渊尝不出玉米浓汤的味道。 威熙见他一直喝玉米浓汤，也叫侍卫长添了一碗。她抿了一口，咂咂嘴，嘛，很一般。将汤推到了一边。 留言区已经炸成一锅粥，两个人都没有关注。 原本尽职尽责表演吃饭的人，开始尽职尽责吃起饭来。他垂着头，喝了汤，吃了煎肉，吃了熏肠，此刻正在用甜品。 威熙是用了早餐才过来的，意思意思用了两口就停了，停下后她看着嬴渊慢条斯理地吃东西，仿佛是专门过来看他吃饭的。 留言区又是一片尖叫声。 威熙抽空看了一眼，已经对直播间人们的奇思妙想见怪不怪。只要他们想，什么行为都是秀恩爱。 威熙思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她已经如此避嫌，帝国人民还是觉得二人情深意笃？ 是要吵个架吗？ 她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可是吵架挺没意思的。人家也没做错的地方，若非要吵，像是鸡蛋里挑骨头，有失风度。 嬴渊咳了咳。 二人眼神对上，嬴渊飞快移开了。 留言区的人不知道在乱想什么，已经快疯掉了。 一早上没睡够的哈欠声，嬴渊大帝心虚的咳嗽声，两个人眉来眼去。 成人-小说作家耶伦今日又将得到新书的创作灵感。 熬到直播结束，威熙自认为已经完成了夫妻相见的任务，从桌前起身，“没什么事的话——” 嬴渊定定看着她。像她刚进来时候那样。 少年的眼睛比直播时更放肆。 本来没打算现在谈的。威熙重新坐下，叹了一口气：“我们谈谈。” 嬴渊呼吸一顿，神色有片刻慌乱。他站起身，微微颔首，嘴唇抿紧：“我只是想训练而已。” 顿了两秒，他没有看她，“你答应了的。” 仿佛他之前的失控都是为了机甲训练。 “当然。”这也是威熙打算谈的点，“我为我没有遵守约定向你道歉。” 嬴渊没有说话。 “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可以把时间补上。”威熙在心里计算着时间，“之前说的是一个月一次，是吧……唔，现在是……” “七天。” “哦。”威熙点点头，“七天。”她竟然在研发室呆了七个月吗…… “那就七天吧。”威熙一锤定音，“从现在开始，你有时间我们就去空间站训练。”嬴渊身为帝王，不可能连训七天，只能按他的行程将时间累计。 站得笔直端正的少年似乎并没有因威熙爽快的态度变得高兴，侍卫长早已带着侍卫们离开，空荡荡的房间没有可以理解他的人。 “我要是说十天呢？”六个月的等待，没有让他变得更隐忍，有些东西一旦破土，是按不回去的。 威熙沉眉。 “你想说什么？”她语气中的不悦使房间的气氛瞬间沉下来，大厅落针可闻。 嬴渊自嘲一笑，“我什么都还没说，姐姐。” “那你说。” “你不想听。” “我会听。” 可是他不敢说。 就仅仅是这样她就已经冷淡下来，如果他真的说了，结果只会更糟糕。 大厅里沉默更甚。 - 没意思。 威熙突然间意兴阑珊。 -? 要离就离，拖拖拉拉干什么。 - “有两个选择。” “我不选。”少年瞬间红了眼眶。 “一，机甲。” “我不选！” “二，帝位。” - 少年紧抿嘴唇，目光定定看着她。他穿着纯黑礼服，袖边及领边镶嵌着宝石，金色花纹华丽繁复，贵气逼人。他肩平胸阔，眉目俊挺，眼里一片赤色。 “这辈子我不会爱上任何男人。”威熙平视着他，“你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收起你那一点点动心，还来得及。” 好狠的话。 好狠的心。 他明明穿得如此隆重尊贵，望去却狼狈可怜。 “你认真想一想。”威熙偏过头，不再和他对视，“想好了来找我。” 嬴渊也突然偏过头，眨了一下眼睛。他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他没有应声。 威熙转身离开。 - 侍卫长如常进来，欲给年轻的帝王通报行程。 “出去。”他背对着所有人，声音微哑，带着颤音。 侍卫长步伐一定，迅速挥手，侍卫们次列退出。 关上食厅的房门，年过半百的老人神色肃然：“陛下和殿下的小情趣若是被谁歪曲传播，帝国必将没有他的第二份工作。”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把沉默不语贯穿到极致。 - “可是来不及了。” 有人哑声说。 - 威熙回到首相府，威然在大厅喝茶。他弯眼朝威熙一笑，金色边框眼镜更显温柔，“姨父说你想来研发部实习，给你办了临时身份卡和实习证明，还有伍柯同学的。我办事经过，给你送来。” “谢谢表哥。”威熙接过材料，给伍柯发了消息，对威然道：“秘书部的工作忙吗？有时间我们或许该去玩玩游戏。” 瓦弗波德帝国各区有许多风格独特的全息游戏室，是民众性最强的娱乐场所。因全息游戏超强的成瘾性，《帝国游戏法》规定了全息游戏只能在游戏室体验，有严格的时间限制。 小时候威然经常带她去玩儿。两个人都是各种高手。 “好呀。”威然看了一眼时间，“去玩儿两个小时。” “去哪个游戏室？”威熙点开光脑。 “看看排行榜吧。”威然推了推眼镜，眼睛含笑，喟叹一声，“哥哥也好久没玩儿了。” “为什么？” “忙呀。”他刷着排行榜，点进某个游戏室看可玩目录，“你们女孩子可体会不到男性在职场上的苦。” 这倒有意思了。 摧眉[女强] 第25节 威熙挨着他坐下，有一眼没一眼看着游戏简介，“洗耳恭听。” “你还小，跟你讲这些做什么。” “我已经结婚了。”瓦弗波德的男女皆16岁成年，成年即可结婚，帝国多的是十七八岁就结婚的。 威然看她一眼，“你不说我都忘了。” 威熙一时间捞不准他有没有讽刺的意思。 “总之，哥哥还是为你高兴的。”他说，“你能想明白重修一次大学，又选择了帕特肯，我是欣慰的。” “我和陛下结婚了。” 威然看她一眼，“还不是你想离就离。” 威熙脑中闪过少年红通通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威然察觉到什么，划游戏界面的手指一顿，“虽说决定权在你这一方，但是还是慎重些好。”威然在秘书部做事，和嬴渊接触密切，“那孩子也不容易。” “群狼环伺，如履薄冰，孤身一人。”他叹一口气，“你可知道帕特肯事件中马斯等人的丑闻是谁曝光出来的？” 威熙一愣，背后竟有推手？ “嬴汀夫人。” “什么意思？” “陛下倡导男性教育，对方误以为陛下想要以此为契机全面改革男性录取机制，嬴汀夫人为了阻止陛下，故意曝光了那三人的性-丑闻。” “皇室没有人真心想要一个男帝。” “你若不和他离婚，他还能坐稳这个虚君位。若是离了……” 饿狼们都静伏在草丛中，只等时机。一旦咬住，是不会松口的。 第二三章 威然表哥 “选这个吧。”威熙按住界面, 指了指一个单元游戏，末世逃生的。 威然一顿，“好。” “那走吧。”威熙调出飞行器，“赛一个？”仿佛刚才威然说的话她全没放在心上。 选的游戏室在诺恩区, 两个人过去要半小时。威然看着她的飞行器, “你的snwe六代呢？”威熙调出的飞行器是snwe五代。 威熙耸耸肩，“拆坏了, 还在想办法复原呢。” 威然推了推金丝眼镜, 笑了一下, 眼神温柔似水，“那可以比一下。”两个人都是snwe五代, 很公平。 “谁输谁请客。” “当然。” 两架飞行器同时消失在空中，绿色的指示灯像流星一样没入天际。 - 嬴渊的处境威熙是知道的。她瞻前顾后, 迟迟未做决定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自己想着是一回事, 有人对她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同样姓威, 威黛会邀请她去俱乐部，会告诉她军部机密, 会对她说“不管你要做什么，千万记住你姓‘威’，不姓‘嬴’”，皇室的体面和利益不在威黛少将的考虑范围内。 反观威然—— 威熙暂时不确定他这样说的目的。 看起来似乎是随性所说, 因工作接触了解了年轻帝王的不易；又因同为男性, 惺惺相惜。先说什么，后说什么, 节奏如何, 情绪如何, 拿捏得刚刚好。 威熙活到这岁数, 可不相信职位做到秘书部部长的男人有如此单纯的同情心。 除开个人能力因素，威然能当上秘书部部长与时运有很大的关系。历史上有了第一位男帝，才有了第一任男性正级部长。嬴渊帝位稳，他的职位稳。加上威家和嬴氏联姻，他这个部长便是稳上加稳。 如果她和嬴渊离婚，对威家是好事，对威然未必。 从前途来讲，他想维护嬴渊的帝位很正常。 她如果维持和皇室的婚姻，威家的下任大家长就是威然的亲妹妹威燕。这对威然表哥来说更是好事。威燕那个草包各项能力都不突出，被威娜姨妈宠得宛如废人，若威燕继承了威家，威家实际掌权人指不定是谁呢…… 威然作为一个有野心的男性，会这样劝威熙倒是情理之中。 但是他的野心是否止步于此，威熙不确定。 威然是不是故意把野心流露给她看，以此打消她别的怀疑，威熙也不确定。 她的威然表哥，十年间成长神速啊。 威熙神思一顿。 她或许误会了一个事实：威然表哥可不是这十年成长起来的，小时候的他也不简单呢。 就在这分神的空档，紧随其后的snwe五代弧线一划，从威熙身后反超出去。 威熙精神一凝，从同样的方向反超回去，又瞬间提速，直接把人远远甩在身后。 - 威玛祖母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威姚，二女儿威娜，三女儿威妮。 威姚年轻时候放荡不羁，是不婚主义者。 二姨妈威娜最早结婚，但是因为姨父的问题，迟迟未有所出。三姨妈威妮晚威娜姨妈两年结婚，但是两姐妹同时怀孕。 在二姨妈威娜生下威然表哥的时候，三姨妈威妮生下威蕉大表姐。一向好强的威娜姨妈自然对威然表哥处处冷淡。 十年后，一心求女的威娜姨妈才再次怀孕，生下威燕二表姐；同年，威妮姨妈生下三表姐威黛。 也是这一年，一向不婚主义的威姚对姚家最小的儿子姚尔兴一见钟情，求娶后次年生下威家最小的女儿威熙。 在威熙一岁的时候，三姨妈威妮又生了一个小儿子威照。 同为男宝，威然表哥和威照表弟境遇殊异。 三姨妈威妮是有了两个女儿后想养个儿子玩玩，故而生了威照。威照在威妮姨妈家自然被细心照料，百般宠爱； 二姨妈威娜是想要女儿，结果生了儿子，而且生了威然表哥后十年没动静，威然小时候是受了些苦的。 后来威燕出生，威娜姨妈得偿所愿，威然在家里的日子才好过了些。 一向听话懂事的威然表哥从小就对妹妹无微不至，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威燕身后，威熙小时候是隐隐羡慕过的。 小时候年纪相仿的威燕、威黛、威熙三人都贪玩儿，偏偏只有威燕有威然帮着做作业、打掩护、顶锅挨打；而且威燕还能得两份零花钱。 每当威然笑眯眯地将零花钱给威燕的时候，威熙都在思考如何让威姚再生一个弟弟。 现在想来，威然的宠溺何尝不是温柔一刀呢。 - 二十分钟后，两架snwe五代前后脚在游戏室门口停下。 威然从威熙身后的飞行器内走出，微笑着叹气：“你从小天赋异禀，明明十年没碰飞行器，一上手就又是高手，真是令人羡慕。” “表哥也很强。” “得了。”威然推着威熙进去，“亲人间可不兴虚假奉承。” 威熙可不是奉承。 威然是男性，今年已经三十二岁，生理条件比威熙落后一大截，但是他对飞行器的精妙掌控可不像一个三十二岁的老男人。 而且他事务繁忙，平时都待在秘书部，这要不是天赋异禀，要不是偷偷训练，哪一个都表明他不是简单角色。 威熙向威黛发消息：“威然表哥精神力强吗？” 威黛秒回：“笨鸟先飞罢了。” “怎么说？” 威黛：“你忘了吗，小时候威燕不爱精神力练习，都是威然表哥陪着训练的。”有时候甚至是替她训练。 威熙挑眉：“十二岁之后也是？” 威黛：“威燕烂泥扶不上墙，十二岁之后心思更不在精神力上面，威然表哥怕威燕以后受人欺负，只能自己拼命训练。” 威然正站在贩卖器前付款，感受到威熙的目光，微微侧头，冲她温柔一笑。 威熙低下头，看到威黛第二条消息：“威然为威燕付出太多了，三十二岁了也不打算结婚，就是为了能全心全意守在这个妹妹身旁。” 威然走过来，威熙关掉讯息。 “和谁聊天呢？” “威黛。” “和好了？” 威熙一顿，“是。” “你们这些小丫头呀。”他含笑喟叹一声。 “表哥，你知道我是讨厌威燕的吧。”威熙看着他。 “知道呀。”威然将游戏码传输给威熙，两个人通过扫描门，进入游戏室，光线昏暗下来，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威燕是任性了一些，但是心是好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相信你们以后一定会变好的。” “从小你就相信吗？” “嗯。” 两个人坐上游戏椅，头盔罩了下来，精神力连上，两个人进入游戏，两个人都默契地选择了默认人物的身形相貌，隐藏了真人建模。 游戏里的普通男人虽然没有金边眼镜，但是笑起来的样子和现实中的威然如出一辙，笑眼弯如新月，眸光流转，温柔地注视着换了样子的威熙：“你们是姐妹，要一辈子相互扶持。哥哥会守护你们的。” 威熙抽出长刀，冷光一闪，对着威然一刀戳去，长刀从威然肩上戳过，将他身后变异的飞鸟捅了个对穿，威熙收回刀，“威燕需要你守护，我可不需要。” 威然还是笑着，“好。威熙长大了。”他顿了顿，“你要一个人走还是我们一起？” 威熙顿了顿：“一起。” 威然笑容宠溺起来：“好。”仿佛是包容了威熙突如其来的小别扭。 威熙知道他误会了什么，然而没有解释。她提议来玩儿游戏可不是真来享受游戏的。 摧眉[女强] 第26节 - 这个末世逃生游戏十年前就出了，刚出的时候威然带威熙玩儿过，那时候两个人的精神力都比较稚嫩，只能撑到逃出荒城。而这个游戏的胜利区设在出了荒城之后的荒原尽处。 荒原一望无际，没有任何遮挡，各类变异物种随时会从天上地下突然出现，还会伪装成游戏玩家给人致命一击。小时候他们从来没有走出过荒原。 两个人在武器铺前停下，各式各样的武器在二人面前亮起了绿灯。小时候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只会有一半的武器亮起绿灯。 这个游戏里的武器是根据精神力强度亮灯的。精神力越强，可操控的武器就会越多。 威熙没有选择最强的武器，在系统自动配置的长刀以外，只选了一根电击鞭，她小时候能选的最强武器。 威然看到她选了电击鞭，微微一笑，也没有选最强的武器，拿了一把激光弩——威然小时候常选的武器。 “是打算一雪前耻吗？”威然笑着问她。 “是的。”威熙将鞭子缠在腰上，“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 荒城中有许多废墟，可以遮挡掩护，也可以绕过变异物种频繁出没的地区，小时候他们小心翼翼，迂回蜿蜒，几乎计算了每一个怪物出现的时间和伤害强度，费尽心思才逃出荒城。 “所以我们要按小时候的路线玩儿一次吗？”威然问。 “你还记得？” “当然。”威然温柔地看着她，“后来我也来玩儿了许多次，就想着有一天能带着你出城。” 威熙默了一下，道：“好，那就按小时候玩儿的路线再玩儿一次。” - 穿过人肉铺子，在霸王花下等待两分钟，躲过天上飞过的变异凤凰，随后钻进电缆通道，杀掉五只会突然出现的蟒蛇，然后飞速跑出通道，绕过毒气工厂，提前对着空中射击三箭，随后转身和地上冒出来的腐尸近战，最后借着失控的飞行器，两个人被甩出荒城。 - 小时候要花费很多力气和精力的游戏，两个人在十分钟内迅速完成了。 每一个变异物种出现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击致命，他们所有的躲避迂回与其说是躲避，不如说是直接按着路线清理怪物，一点儿没瞧出迂回的意思。 威然还把霸王花砍了。 两个人站在荒城外，生命力满格，没有任何感染。 威然将威熙肩膀上枯萎的霸王花花瓣拣去，笑道：“你看，多轻松。” 威熙眯眼看着辽阔无垠的荒原，神色难辨。 确实是他们小时候经常选择的路线，甚至连谁负责解决什么怪物都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如果威然和她一样是魂穿，占了威然表哥的身体，他应该是不记得两个人小时候的事的。 显然，威然记得很清楚。 不是他吗？ 第二四章 逃生游戏 或者, 他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瓦弗波德星，在他们玩儿这个游戏之前？ 如果是这样，瓦弗波德星和阿尔思有什么奇妙的连结吗？可以让如此遥远的两个星球产生两起穿越？又或者不止两起？ 瓦弗波德星，有几个阿尔思人？ 身后, 一群新闯出荒城的玩家欢呼雀跃。威熙看着那群人中的三个男性, 他们默契击掌，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威熙盯着他们的笑容, 遍体生寒：这也是阿尔思男性吗？ 威然和对方都感觉到威熙的目光, 对方三人不好意思地回看过来, 又纷纷躲进伙伴群中，有一个人小声嘀咕：“我结婚了的……”另外两个挽住了某两个女性的胳膊。 威然问：“怎么了？” “没什么。” - 是她错了。 瓦弗波德的荣耀已经岌岌可危, 没有时间留给她准备好一切再战斗。 敌人不会等待她成长。 她要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率先出击，让阿尔思人滚回他们的星球！ - “准备好了吗？”威然端起激光弩。 “没准备好又能怎样呢？”威熙抽出电击鞭, “为了瓦弗波德的荣耀。”她一鞭甩出, 变异蟒蛇断成两截, 紫色电流滋啦作响。 同时，她左手反手抽出长刀, 顺着腰侧往后一戳，直直对穿了身后突然破土而出的蚯蚓，它的身型是威熙的两倍。 反应迅速，下手狠绝, 扬起的发丝拂过她黑沉亮毅的眼睛, 明明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建模，威然就是看到了威熙原本的样子。 - 十二岁的时候, 她第一次随元帅出星际任务。她穿着特制的铠甲, 很薄, 很轻, 勾勒出她刚刚发育的身型。 威然问她：“准备好了吗？” 威熙回了他同样一句话：“没准备好又能怎样呢？为了瓦弗波德荣耀。” 她好像没有一刻怕过。 - 两个人一个近战，一个远攻，配合默契，一路搏杀，酣畅淋漓地通关了游戏。 - 威熙断开精神力连接，看了一眼此款游戏的通关排名。 他们此次没有上榜。 这个游戏是按积分排名的。杀的怪物多，积分就多，两个人只为通关，并没有杀掉多少怪物。 榜一玩家是一个叫“r”的男性，他的积分甩了榜二整整四个计数单位。 “r也太强了吧，他是怎么做到两个小时内杀完整个游戏的怪物的……” “我玩了千万遍了，根本不可能呀……” “还是一位男性……” r. 然。 威然。 威然断开精神力连接，顺着威熙的目光看了一眼榜首。 他笑着：“威熙小姐奇怪的胜负心又起来了？” 威熙收回目光，“回去了。” - 威然事务繁忙，一场游戏后便和威熙分开，威熙既已身在诺恩区，便决定顺道去见伍柯。 当她按着伍柯给的地址飞向格润草原时，一架横冲直撞的snwe五代猝不及防砸上威熙的飞行器。 要不是威熙反应快，瞬间往前冲了一下，不然可能谁都不会想到，大名鼎鼎的威熙殿下会被从天而降的飞行器砸成重伤。 即便她反应迅速，躲过了大半撞击，对方的snwe五代也砸凹了威熙的snwe五代器身后部，一连串红灯亮起，威熙的飞行器被迫降落。 还未等她断开精神力连接，外面伍柯惊恐担忧的叫声响起：“妹妹！妹妹！” “哥，我好像撞到人了！” “不是叫你没学好之前不要开出来吗，你怎么——” “我的飞行器我爱怎么开怎么开，要你管我！” 威熙从飞行器内下来，脸色难看。 伍柯没想到被撞的是威熙，圆溜溜的眼睛睁得更圆，“殿下，您没事吧？” 站在他身旁的年轻姑娘也认出了威熙，忙鞠躬道歉：“殿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修好后送回首相府。”威熙说。 年轻姑娘不敢相信，脱口而出，“我不会修！” “那就找人修。” “我没钱！” 二人四目相对。 威熙冷笑一声：“你做了错事，当然该你负责，我管你会不会修，有没有钱！” 年轻姑娘求救地看着她哥哥。 伍柯小声道：“哥哥帮你修。”他顿了顿，看向威熙，“可以吗，殿下？” 威熙将实习证明和身份卡扔过去，“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研发部的实习是全封闭式的，事情又多又杂，伍柯没有时间修飞行器。 年轻姑娘看到研发部的证明，不可思议地夺过：“是帝国机甲研发中心的实习吗？”她咬唇，握着证明的手指微微用力。 她哥哥竟然可以去那里实习。 “可是我怎么办呀，哥哥？”年轻姑娘泫然欲泣，“我们家你是知道的呀……” 伍柯嚅嚅嘴，看了眼威熙，又看了眼伍桃，小声道：“……我也……” “伍柯！”伍桃瞪着他，“反正我开的飞行器是你的！我是你妹妹，还是伍家的女儿，以后你和父亲母亲都要靠我，你现在要是丢下我走了，你就别回伍家了！” “妹妹……”伍柯扯了扯她的衣袖，“我们是一家人，你说的什么话呀……”他顿了顿，“要不，我们把这架snwe五代卖了吧？” “不行！”伍桃冲口而出，“要卖也是卖你那架snwe一代，怎么能卖我的呢！” “卖snwe一代不够呀……” 摧眉[女强] 第27节 “不管，你去想别的办法！” “别麻烦了。”听了一会儿家长里短的威熙打了一个哈欠，“我已经报警了。” “什么！” “殿下！” “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先确认一下基本的事实。”威熙语气冷淡，神色淡漠，无视了伍柯哀求的眼神。 伍桃不敢相信天天被伍柯挂在嘴边的殿下竟然是这样的，也和网上流传的形象截然不同。 她这个傻子哥哥，一定是单方面以为两个人关系好。威熙贵为殿下，怎么可能和一个又胖又丑的平民男性做朋友呢…… “砸我的飞行器是谁的？” “伍柯的！”伍桃瞬间回答。 威熙一顿，“你确定？” “是伍柯的！”伍桃看着威熙，“snwe五代是陛下嘉奖给哥哥的，有嘉奖书为证的。” 威熙摇头，“那不管用，警察来了之后只会看飞行器绑定的是谁。” 伍桃一顿，拉过伍柯的手，两块芯片贴在一起，两个人在威熙眼皮子底下完成了绑定转换。 伍桃心虚道：“我只是没驾驶过snwe五代，好奇玩玩儿而已。” “那好。这起事故就算在伍柯头上。”威熙承认了她的说辞，“伍柯，你认吗？” 伍柯看了一眼伍桃，抿唇点点头。 “你修还是赔？”威熙问。 伍桃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威熙竟然狠心到这地步。 她这是要抢伍柯的snwe五代啊！ 伍柯犹豫了两秒，“我赔。” “那你是要卖了你的snwe五代吗？” 伍柯停顿许久，最终点点头。 “那好，我按二手市场价买了你的snwe五代，可以吗？” 伍柯一愣，和威熙视线对上。 威熙神色冷淡，没有变化。 伍柯颔首，“可以。” “哥！” 威熙干脆利落转账，伍柯收到星币到账提醒，下一秒，威熙说：“你收了钱，这架snwe五代就是我的了。现在，你还需要赔我另一架飞行器的维修费用。” 伍柯默默向威熙转回一半的星币。 “你无视飞行器飞行规则，乱冲伤人，是全责交通事故——它会自动出现在你的履历上。”威熙说。 伍柯眼眶通红，无助地看着威熙。 这意味着他不能去研发部实习了。 “你欺人太甚！”伍桃气得小脸通红。 “我可以撤案。”威熙对二人反应熟视无睹，“只要价钱合适。” 伍桃无法置信——这哪儿是什么贵族，是强盗吧？！ 伍柯默默将剩下的星币全部转回威熙。 星币到账时，威熙在光脑上撤销报警。 “好了。”威熙又打了一个哈欠，“记得去研发部报道。”她转身，调出备用飞行器，离开格润草原。 伍桃看着伍柯，没缓过神儿来，十分钟，他们家不仅损失了一架snwe五代，还损失了数十万星币！ “哥，你在做什么啊！”伍桃气得跺脚。 “是我们撞了威熙殿下呀……”伍柯喃喃自语，“幸好殿下没伤着……” “我的飞行器没了！”她尖叫，后悔后知后觉出现在她脸上。 威熙的气场太强，在她步步紧逼的时候，伍桃不敢有异议。 “我不管，你赔我一个新的！”伍桃胸脯重重起伏，“你必须赔我一个新的！” 伍柯无奈地看着伍桃，“好，哥哥赔你一个新的。” 与此同时，伍柯收到威熙讯息：“明天就去研发部报道，如果你想拿回飞行器的话。” “好。” - 第二天，伍柯按时报道，原本也该出现的威熙不见人影。 伍柯惴惴不安，心里想了一百种道歉方式，又想了一百种威熙不来的可能，最终颤巍巍询问带他们实习的机甲师：“殿下为什么没来呢？” “哦。”机甲师神色平静，“首相大人强迫殿下休息，殿下睡眠质量达标后才能来实习。” “殿下睡眠不好吗？” “没日没夜的拆尼克斯七代，一出来又是一天一夜不眠，睡眠情况能好吗？” 伍柯抿唇。 她竟然一出来就来见他。 那么忙的情况下，还记得带他一起实习。 殿下…… “帮我总结一下snwe一代到三代的特性、结构和设计。”威熙的消息出现在光脑上。 “好。” 他愿意永远追随殿下。 第二五章 拍卖台上 威熙被威姚强迫休息三天后, 终于出现在研发中心。 威熙和伍柯作为一年级的实习生，实际上是帮不了什么忙的。而且威熙身份在这里，也没人真的敢给她烦琐杂碎的工作——特别是威熙一点儿没避嫌的意思，“我会去给姚部长做助手, 你们忙自己的。” 伍柯把整理好的snwe一代资料传输给威熙, 三天时间，他只来得及整理snwe一代, “您看这样可以吗？”声音小声而紧张。这是威熙让他帮的第一个忙。 威熙快速浏览了文件, “嗯, 我要的就是这个。” 让她一个人一架一架详细对比太慢了，她需要一个比她更熟悉snwe系列的人完成这项工作。 “那剩下的我按相同的框架整理好给你？” “如果我需要snwe全系列的整理档案, 你需要多久？” 伍柯有些发愣，一时间没有回答。 威熙想了想, “当然, 这不是无偿的。我会付给你应得的报酬。” “为什么是我？”伍柯突然问。 威熙反倒一愣, 没明白他的意思，“因为我信任你, 你也有这个能力。”然后她突然反应过来，心下一顿，“关于你妹妹的事，如果你认为是朋友就要——” “朋友？” “我是这样定义我们的关系的。”威熙看着他。 伍柯轻声重复：“朋友……” 威熙抿唇, “或许我过于强势……” “没有。”伍柯立刻否定, 他焦急而惶恐地注视着威熙，“殿下, 你没有任何错, 请不要怀疑自己！” 威熙没有说话。 伍柯看着她：“真的, 殿下, 你很好，很优秀。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性。” 他的目光温柔，带着淡淡哀愁，又带着说不清的克制。 您千万别因为懦弱的我对自己产生任何怀疑。 那将是我的罪。 “我很乐意成为您的朋友。”伍柯轻声说。 两个人对视一眼，威熙笑了一下，“那就别用敬称了，以后叫我威熙吧。” 伍柯呼吸一顿，随即摇摇头，“不行。” 威熙挑眉。这是伍柯第一次拒绝她。 他弯眼一笑，“殿下，我喜欢叫你‘殿下’。”就像你想叫我“包子”一样。 威熙瞧他一眼，“随你吧。”一个称呼而已，她没有多坚持。 “一个月。”伍柯说，“一个月可以吗？”指的飞行器资料整理的事。 “可以。” 威熙走后，伍柯按住怦怦怦不受控的心跳，身上的血热起来。 这种心情太奇怪了。 好像是因为威熙把他当做朋友，又好像不是。 在威熙肯定了他的资料，又要他整理其他所有资料的时候——他的心跳跳得最大声。 被承认，被信任，被托付，她不因他男性的身份对他的文件有任何怀疑。 她肯定了他。 他还决定了交付文件的时间。 摧眉[女强] 第28节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 没有人主动要求一个男性做有关飞行器的事，也没有人问他“你需要多久？” 威熙对待他的方式，让他沉迷。 “殿下……” - 威熙和伍柯分开后径直去了姚尔兴的空间站，不凑巧，她的父亲因公出去了，一个小时后才回来。 空间站封闭，没有授权进不去，威熙正打算离开，收到姚尔兴的消息：“空间站已对你授权，以后你进出也方便。” 威熙便进去了。 经过几日的试探相处，威熙把姚尔兴从怀疑名单中移除了。 姚尔兴对威熙实在太不设防了，甚至可以说是纵容。 一旦他察觉到威熙想要什么，姚尔兴不但不会因威熙的试探生气，反而会兴高采烈地把威熙想要的准备好。 就像此刻的空间站授权一样。 他不在乎威熙到底想做什么，他能给的，全部都愿意给。 威熙有时候想起几天前对姚尔兴的怀疑，有点儿怀疑自己。 是阿尔思星球的父亲们让她产生阴影了吗？ 她漫不经心逛着空间站，又漫不经心刷着空间站的普通数据——这些数据是公开的，不需要权限就可以查看。 一份snwe六代飞行器拥有者名单从面板上掠过。 威熙没有在意——她早就有了这份名单。 她心里想着其他事情—— snwe系列可以交给伍柯，尼克斯系列当然也能找人帮忙。 尼克斯系列都是军用飞行器，不能随便交给别人。 威熙需要一个不会出卖帝国，又对秘书部有所警觉，她可以信任的人。 想来想去，她最终觉得最合适的人是威黛。 威黛若没有一颗爱国之心，是不会从军的，她出卖帝国的可能性较小； 威黛虽然信任威然，但是对皇室有警惕之心，威然身为秘书部部长，是为皇室做事的，威黛不会不掂量他的职位。 至于信任——她当然是信任威黛的。 上次聊天，虽然确定的东西不多，但是知道威黛是家族利益至上者就够了。 她离开无聊的空间站，向威黛发送全息通讯的请求。 对方秒接。 然而画面出现的不是威黛，而是一个绑在十字架上的男人。 高高的红水晶台上，黑色石柱光滑坚硬，男人四肢大张，黑色丝绸紧紧缠绕在他手腕处和脚腕处。水晶台闪耀潋滟，流光如血。 底下尖叫声震天。 威黛是其中一员：“我的天！好辣！” 画面一转，威黛冷淡高傲的脸撞进威熙眼中，她清冷的眸子露出不符气质的野心-欲-望，“新来的拍卖品！野性难驯，人间绝品，你快来！” 她话一说完就再次切换视角，画面再次出现水晶台，被绑住的男人偏着头，蓬松的金色头发挡住了他的脸，只露出了刀削般锋利的下颌角。 “你看看，你瞧瞧，啧啧啧……”尖叫声此起彼伏，没有片刻停过。 威熙知道此刻不再是讨论正事的时间，正欲挂断，威黛的声音从画面背后响起：“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要是有事求我，今天必须来俱乐部！” 威熙：“……” “这美人儿我今天拍定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绑住他脖颈的黑色软环听从操控者的指示，将男人的脸掰正了。 金色的头发顺滑地朝两边拂落，他仰着头，目光冰冷，褐色的瞳孔沉沉注视着底下的女人。他胸膛起伏，肩上肌肉微张。 威熙瞳孔一缩，呼吸凝住。 她看到他嘴唇微张，又恨又怒，说了一个字——一个在瓦弗波德不存在的字——一句阿尔思星的脏话。 c. 即便没有这个字，当他仰起头，露出他的眼睛时，威熙就认定了他的身份。 狂妄，轻蔑，愤怒——没有害怕，只有愤怒—— 你们怎么敢？ 你们这些女人怎么敢？ 即便他被绑住了手脚，他眼中的征服欲也没有丝毫减弱——一种阿尔思星男性独有的自信。 常年被教育“绅士”和“温柔”的瓦弗波德的男性，一旦他们表露出粗鲁的攻击性，家庭、学校、社会会轮番教育，从思想到行为，不断耳提面命，不断规训责罚，直到他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瓦弗波德的男性不会有那样的眼神。 瓦弗波德也没有那个粗鲁的字眼。 “你在哪儿，我过来。”威熙说，“马上。” 威黛沉浸在兴奋中，没有听出威熙语气异常，直接与威熙共享了位置，“等你！” “他是我的。”挂断通讯前，威熙这样说。 啥？威黛眨眨眼。她看着台上宛如精美雕像的男人，心中恋恋不舍：她也好喜欢哦。 - 威熙五分钟就到达俱乐部，急色的样子让威黛默默放弃了竞争：性-冷淡的威熙好不容易重拾对男性-肉-体的兴趣，她可不能不识好歹。 拍卖进行，威熙盯着台上的男人，耳边是侍从重复价格的声音。 10万。 20万。 50万。 啧。 一个阿尔思来的臭男人，有什么资格身价50万？ 当“80万”被叫出两次时，威熙举牌，“160万。” 全场哗然。 身旁的威黛也不敢置信，小声叫道：“你疯啦！” 威黛惊叫的可不是钱，160万对她们来说是小数字，再翻一番她们也是给得起的，她惊叫的是威熙竟然亲自举牌。 她代拍的人都准备好了，就在威熙左手边，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170万。”有人出价。 “340万。”威熙举牌。 全场再次哗然。 “竟然是威熙殿下。” “是殿下！” “天呐，是殿下——” 威熙的名字从左传到右，从上传到下，不一会儿全俱乐部的人都知道威熙来了——不仅来了，她对台上的男人势在必得。 消息瞬间穿到昊阿宫，正在练字的帝王笔画一顿，一滴浓墨重重砸在纸上。 他放下笔，看向全息影像，威熙正第三次举起牌，她目光幽深，薄唇轻吐：“700万。”艳丽的脸庞在俱乐部昏暗的灯光下像泼了墨的红牡丹。 “出宫。” “不行！”一向温和的侍卫长往前两步，用衰老的身姿挡住嬴渊去路，“那种卑贱的地方您怎么能去！” 嬴渊看着他，“如果那个地方卑贱，为什么我的夫主、机甲部威黛少将、安家大小姐安娣、嬴氏最克己守礼的嬴汀夫人——一个两个都在场呢？”他声音发颤，克制而隐忍。 侍卫长纹丝不动：“她们是女性，有这个权利。” 嬴渊看着威熙第四次举起牌，目不转睛盯着水晶台，“1500万。” 他没有见过她对谁有如此强的占有欲。 嬴渊调出飞行器，不yihua顾阻拦，消失在昊阿宫。 作者有话说： c=（一种植物） 第二六章 冲动的人 然而他还是晚了一步, 等嬴渊追到俱乐部，威熙以1500万的价格抱得美人归，五分钟前已带着人离开。 替威熙留下来确认拍卖信息的威黛，一出俱乐部, 撞上了笔直站在门口的嬴渊大帝。 他穿着帝王常服, 和身着简便衣物的普通人泾渭分明，仿佛刚从某个古帝国穿越而来。他衣服上的宝石熠熠生光, 一看就价值连城, 可是他站在此处, 只让人觉得可怜。 威黛原本想悄悄溜走，奈何嬴渊已经看到了她。 “威黛少将。” 威黛只好走到他面前, 朝嬴渊行了一个礼，“陛下。” “她在哪儿？”单刀直入。 威黛低着头, “我不知道。殿下走得很匆忙。”这是实话。 人群已经聚集过来。 摧眉[女强] 第29节 威黛微微抬头看了嬴渊一眼, 犹豫两秒, 鞠躬道：“我带陛下离开吧。” 嬴渊抿唇，纹丝不动。 “陛下, 我真的不知道。”威黛看着他，余光扫过越来越多的人——嬴渊要是继续站在这里，危险性会越来越高，若是出个好歹, 她威家可脱不了干系。 “离这里最近的是首相府, 殿下可能——” 嬴渊转身离开。 威黛松了一口气。 她向威熙发讯息：“你在哪儿？” 没人回。 有异性没人性的狗东西。 - 嬴渊的飞行器朝首相府飞去的时候，爱看热闹的瓦弗波德人民驾着各自的飞行器乌泱泱跟在后面, 稍晚一步的皇室护卫队跟在人民身后, 意味着疏散的红灯耀眼亮起, 警笛长鸣。 然而前方的飞行器没有一架让行, 如此大的皇室八卦，在十分钟内已经惊动了帝国九区，周边城区的人民正闻讯赶来。 此刻的阵仗还算小，半个小时后皇室护卫队将被人民夹在中间寸步难行。 飞行器一架又一架在首相府降落，将首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得知消息的威姚脑袋胀痛——不是改邪归正了吗！这才消停多久，又给她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殿下回来了吗！” “没有。” “快去给我找！” 威姚深吸一口气，“你们去把陛下请进来！如果陛下不愿意进来，就把人群压后，不允许看热闹的人靠近陛下！府里的侍从全部配备武器，操纵机甲去外面守着！” 威姚同时强制连接姚瑟元帅的通讯，语气严肃而快速：“你立刻派军队来首相府驱散人群，陛下一个人出宫了！” 威姚原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当她挂断通讯的时候，冲动的帝王尚存理智，他随着被吓得小脸儿惨白的侍从走进首相府。 “陛下！”威姚怒目而视，“您太冲动了！” 年轻的帝王深吸一口气，睫毛颤动，“我就是不够冲动，才让局面走到今天这地步。” “您知道今天会有多少人因为没拦住您丢掉工作吗？陪伴您十年的侍卫长大人也会因此受到惩罚！”威姚目光如刀，“更别说您的安危！外面有多少人想一枪结束您的生命，自己登上帝位！” “所以呢？”嬴渊抿唇，胸膛起伏，眼中一片隐忍，“我的夫主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成人俱乐部，堂而皇之地拍卖下一个男人。您要我无动于衷，甚至微笑着接受各路采访吗？” 他顿了顿，眼中哀伤一闪而过，“首相大人，您偏心得太过了些。” 威姚一顿。 大厅的气氛结冰。 被派出去找人的侍从之一在门边朝威姚摇了摇头。 威姚缓了缓语气，“她身为女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守着你。” 嬴渊抿唇，下颌角紧绷，眉目微沉。 “你的祖母，你的母亲，你的堂姐表姐们，她们都有多个男人。”威姚看着他，平静说出事实，“你虽然贵为帝王，可也是男人。” 男人就是要接受女人在外面有男人。 威熙给他的体面已经够久了。 “我要是不愿意呢？”嬴渊声音暗哑。 威姚沉默两秒，“当然，这是您的权利。” 嬴渊可以这样要求，只要威熙接受。 帝国人民当然愿意见证一段佳话，但是如果威熙做不到，也不过是在精彩纷呈的人生中多几段风流韵事罢了。这不会影响她的前程。 嬴渊挺得笔直的肩膀微微落下，不需要说出来，两个人都知道结果。 威熙不会接受。她甚至已经决定结束这段婚姻。 “她在哪儿，我要见她。” “她没有回来。” “那我等着。” “陛下……” “我等着。” - 威熙没有回首相府，她甚至离开了瓦弗波德星，将人带去了离瓦弗波德星最近的附属星。 十年间附属星虽然飞速发展，但和一切透明的帝星相比，这里依旧鱼龙混杂。 昏暗杂乱的地下室，闪着冷光的银色手-铐，男人被禁锢在墙上，脖子上戴着特制的黑色颈环——颈环已经绑定了威熙的个人芯片，要不男人的头断掉，要不威熙主动解开，不然颈环会永远戴在他脖子上。 两张仿真面具，一男一女，宛如真的人皮，服帖地贴在二人面上。 男人被扎了迷针，此刻垂着脑袋，还未醒来。 面容普通的女人一身紧身黑衣，手里漫不经心转着枪——多少次从噩梦中醒来，她都能听到子弹穿破心脏的声音。 那颗子弹钻破背部，炸开心脏，破出去，胸腔前皮开肉绽。 没有人知道此刻她消耗了多少意志力，才能让枪只在她手上转着，而不是对着墙上男人的脑袋。 这是她找到的第一个阿尔思的人，太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 男人呻-吟着转醒。 - 当他的视线和威熙对上时，已经冷静了半个小时的威熙一脚踢过去，又瞬间给他扎了一针。 男人晕过去。 - 不行，她冷静不了。 - 威熙深吸口气—— 这里是瓦弗波德，不是阿尔思。 她需要知道阿尔思的人是怎么过来的，是灵魂穿越还是□□穿越，瓦弗波德有多少阿尔思人，她要如何找出他们，又要如何切断两个星球奇怪的联系。 这个男人不能有事。 她要冷静。 威熙再次深吸口气—— 要冷静。 她给威黛发消息：“我需要你帮我。” 她一个人冷静不了。 威黛秒回：“是不是奴隶不听话？明白，马上来。” - 等威黛带着各类香艳的工具兴致冲冲钻进地下室，她咳了咳——被扬起的灰尘呛的。 “倒也不必一开始就这么重口味……咳咳……”威黛边咳边道，“我们还是要注意卫生……咳咳……” 她瞟了一眼威熙的仿真面具，又瞟了一眼男人的，二话不说将男人脸上的面具撕下，“遮住了多没意思，当然要看着这张英俊的脸才更有征服欲……” 她的手指滑过男人性感的下颌角，黛蓝色的指甲在冷白的灯光下更显幽冷，像结冰的深海，瓷白的手指继续往下，逐渐蜿蜒到禁区，她“哇哦”了一下，“真是便宜你了，威熙。” 男人闷哼一声，第二次醒来。 威黛红唇轻起，吹了一声轻佻的口哨。 男人目光冰冷，直直盯着威黛。 威黛笑了一下，放开手，拿起帕子擦了擦，转身看着威熙，“要我教你吗？”真是可惜，看不到他被逼哭的样子。 威黛走到威熙身边，自然地抬起手，欲搭在威熙肩上—— 威熙后退一步，眉头拧起，“离我远点。” 威黛一顿。 威熙愣了愣，“对不起。” 威黛凝眉看着她，面色难辨喜怒。 威熙抿抿唇，眼神闪了两下。 “要瞒，你就瞒好点。”威黛一针甩出去，将刚醒的男人又扎晕过去，“瞒不住，就把事情说清楚。” 二人四目相对。 威熙看着威黛的眼睛，脑海里滑过无数阿尔思的片段。 被轻视，被规训，被偏见……眼光、语气、行为……笑声、骂声、哭声……天光昭昭，漫漫黑夜……穿胸的子弹…… 威熙嘴唇动了动，“……”她的手在身侧握得死紧。 她要如何开口她经历的一切。 威黛看着她瞬间空洞下来的眼睛，心中犹如针刺。怒气烟消云散，她走过去，扳开威熙的手，顿了顿，“我不是逼你。” “我只是想帮你。” “我知道。”威熙声音嘶哑。 “是不好的事，对吗？” 威熙没有说话。 摧眉[女强] 第30节 “人如果经历的可怕的事，又藏在心里，不能发泄，藏久了，人会坏的。”这是威黛长期担心的事，“你不能被摧毁，知道吗？” 威熙眼一酸，心中酸涩难耐。 她不能被摧毁。 她知道。 “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威黛看着她，“哪天你愿意说了，哪天我洗耳恭听。” 威熙抱住她，脸颊贴在威黛侧颈，两个人的心跳清晰可闻，一滴眼泪流进威黛发中，威熙咬牙，“……嗯。” 她绝不能被摧毁。 “那你说，我需要做什么？” 威熙深吸几口气，将泪意眨去，松开威黛，“我需要知道这个男人的来历。” 慢慢来，不要着急，威熙。 威黛凝眉，“俱乐部会给你拍品的详细介绍的。他的来历应该在资料里。” 威熙摇头，“不是俱乐部给的资料。” “明白了。” “要详细到某一年发生了什么事。” “好。” 威熙犹豫了一下，最终道：“我需要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关着他。”要比现在这个临时安置的地方私密性更强才行。 “好。” 威熙还打算说什么，顿了顿，最终没说。 算了，她还是冷静两天吧。 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做决定。 - 黄昏，当威熙驾驶着飞行器降落在首相府，中午时分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首相府已经恢复畅通。皇室护卫队衣着整齐，站姿笔挺，目光齐刷刷向威熙看来。 威熙心下一顿：她好像忘记了什么。 第二七章 忍忍忍忍 她走进首相府, 侍从悄悄递来眼色，她看向花丛掩映的会客厅，嬴渊背对着她站在会客厅外，他身前是一株两色牡丹。 “母亲在哪里？”威熙一边朝嬴渊方向走, 一边问。 “大人在会客厅里。” “陛下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 “皇室来人了吗？” “早来了。” “他不愿意走？” 侍从默了两秒, “是的。” 她没有料到嬴渊反应会这么大，原本小小的风流因为他的冲动可能会变成大的风波。 这倒让她不好行动了。 威熙走到一半, 嬴渊感觉到什么, 回过身, 目光落在威熙身上。 威熙和他对视。 少年清亮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灰雾，和二人第一次见面时有了些许差别。 或许是又长开了一点, 男子气概愈加明显；或许是近一年处理政务，接触了各式各样的人；也或许是因为她冷淡的态度, 纯情少年困兽自搏。 纯白的东西总是更容易染色。 威熙心里叹息。 那就重新做个纨绔吧。 - 两个人对视间, 威熙走到他身前。 嬴渊想问的话, 在这段对视里已经有了结果，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 我以为你不一样。 我以为我有所不同。 你还差我六天。 都是自取其辱。 年轻的帝王想得很明白, 然而当威熙站在他面前时，原本已隐匿的某种情绪又蓦地冲上胸口，“你喜欢他？” 威熙点头，“一见钟情。” 嬴渊瞳孔一缩。 “陛下要是没事, 就请回宫吧。”威熙打了一个哈欠, “我累了，陛下。”她仰起头, 露出左侧脖颈, 玉白的脖颈深处, 一闪而过绮艳红痕。 少年往前急行一步, 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脖子看。 “你下午去哪儿了？” “陛下何必追问呢？” 年轻的帝王眼睛充血，腮帮子绷紧，“我没有做错任何事，姐姐。” 威熙心中突然针扎一下。 是的，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说了，我们可以离婚。”威熙面色不变，音调也没任何变化，平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事，“你可以有新的选择。”选择一个喜欢你的。 嬴渊笑了一下。 这样你也有新的选择了，对吗？ “我不。”他腮帮子动了动，喉结跟着滚动，眼眶一如既往红着，少年神色倔强，像是赌气，“姐姐既然可以追着娶我，又能转眼爱上别人，哪儿会一直钟情呢？” 威熙一噎。 他盯着她，讥讽的话并没有让他好受些，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拽成拳头，“你说过你不会爱上任何男人。”他声音发颤。 “够了。”威熙眉目微沉，“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陛下也明白我的意思，感情的事没人控制得住，陛下何必纠缠！” “纠缠？”嬴渊眼红如血，嘴唇紧抿，“是你主动娶的我，是你大婚之夜给我难堪，是你不愿意踏进昊阿宫，是你从不露面，是你一声不吭闭关半年，是你给了许诺又做不到，桩桩件件，我什么时候纠缠过？” 他胸膛起伏，额上青筋若现，他克制着情绪，“对我，你就能说出‘来得及’，对他，你就是‘感情的事没人控制得住’，姐姐，他的心是心，我的心就不是心吗？” 威熙被指责得恼羞成怒，恶狠狠瞪着他，少年通红着眼睛，泛着泪光。 威熙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这小孩怎么能又可怜又烦人。 她多的是事情要做，哪儿来的时间和他拉拉扯扯！ “好，你说的我都认！”威熙深吸一口气，“是我的错，我薄情寡义，我冷心冷血；是我说到做不到，见异思迁，行了吗？” “那你改。” 啥？ 威熙一愣，随即气笑，“我改什么？” 少年依旧眼眶通红，一本正经道：“改得有情有义，说到做到。” 威熙：“……” 代沟吧，可能。 威熙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气，“我懒得跟你说。” “错了就要改！”嬴渊身姿笔直如松，“我不会离婚的。” “随便你。”威熙烦死了，这么大顶绿帽子扣在头上，你也真能忍！ 不对。 威熙蓦地看向嬴渊，差点儿中了他的圈套。 “这不是纠缠是什么？”威熙瞪着他。 嬴渊抿唇，“是纠缠。” “我就是要纠缠着你。我就是不要离婚。”他背着双手，乖巧又倔犟。 威熙目瞪口呆——这是开始耍赖了？ “弟弟，多出去看看，世界上好女人多的是。” “你已经娶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威熙吐出一口气，“你赶紧给我滚回昊阿宫去。” 嬴渊一顿，他原本还想说什么，最终垂眼，“嗯，你好好休息。” 威熙呼吸一顿。 少年转身离开，威熙摸了摸脖子。 脖子上暧昧的红点是她用小玩具吸的，会露给许多人看到，包括嬴渊在内。 突然出现的阿尔思星人不得不让她警觉。是同类在吸引同类吗？发出的是集合的信号，还是铲除异己的鱼钩？她一时冲动，咬住了这个鱼钩。 现如今补救的办法，就是装作不知情，上演风流的戏码，让对方以为她不过是见色起意，单纯地迷恋□□。 摧眉[女强] 第31节 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 - 威黛速度很快，一下午时间就查清了男人的来历。 威熙翻着那人详细的资料，没有看出团伙钓鱼的可能。 威熙甚至可以从资料上直接看出此人是什么时候来到瓦弗波德星的。 原本的法莱特是一个长期生活在贝瓦附属星的底层劳工，因为好赌，无钱还债，最终和赌场签订了卖身协议，终身在赌场为奴。 威黛神通广大，竟然直接拿到了签订协议时的录像。 录像里的法莱特神情木然，富有攻击力的长相丧失了大半精神气，没有人会觉得他英俊，只会觉得阴鸷。 这不是帝国女性欣赏的外貌。 这也不是威熙当时感觉到的人。 然而第二天，签了卖身契的男人突然发了疯，口出恶语，对前来赌博的某位女性拳脚相向。 赌场的人迅速制止，将人捆绑囚禁，第一赌场的老板前去看了人一眼后，冷笑一声，“既然如此桀骜不驯，那就让我看看这贱骨头到底有多硬！” 法莱特由此被送往主城区，在第一俱乐部拍卖。 到威熙拍下他，“法莱特”不过来瓦弗波德星两天。 这么短的时间，他是来不及接触其他人的。 一个崭新的魂穿者。 威熙关上光脑，微微眯眼。 嗯，这样也好，别人没钓她，她可以钓别人。 - 这一天夜幕初上，距离上一次发布个人动态已经是帕特肯入学的威熙，用词暧昧不清，写下这样的话：“小宠物总是发出奇怪的语气词，以后就叫他‘草奴’吧。” 希望有人不会让她失望。 已经在网上闹了一整天的人民群众没想到威熙竟然这么刚，他们崩溃地刷着评论，“我吃了一天的瓜，已经吃不动了……” 五分钟后，嬴渊大帝在帝国公共信息中心发了一副书法——一个力透纸背的“忍”。 “看来陛下和殿下已经达成共识，局面是微妙平衡的。” “陛下是对的。女人的风流是一时的，只要能忍，殿下总会回到陛下身边。” “殿下如此优秀，当然可以风流一点，我们不能要求她完美无瑕。” “上面的人错了，风流让殿下更加迷人了。” “虽然我不认同，但是这是陛下和殿下的事，我们外人不该过多置喙。” “我也想和殿下春风一度……”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的评论快速滚动着，嬴渊端坐在议政殿，九面透明屏将他包围。 嬴汀老夫人拿着戒尺，神色肃穆，嘴角耷拉，“你看，即便你追到首相府，等到了人，事情没有任何改变。” “您是陛下，也是男性，希望您能牢记自己的身份，不要再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女帝有女帝需展示的形象，男帝有男帝的任务。” 嬴渊看着屏幕，沉默半晌，“我知道了。” 他脱掉上衣，露出雪白而结实的背部，“侍卫长年事已高，我替他受罚。” “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嬴汀老夫人盯着他雪白的背，“既然陛下要求，也为了让陛下记住今天，那就破一次例。” “谢谢夫人。” 第二八章 风流殿下 帝王受刑, 不会让人围观，也不会泄露任何声音。 侍卫长站在殿外，落针可闻的十分钟难熬得仿佛一个世纪。 他身后的侍从们已经换了一批人。众人垂着眼，仿佛新的雕塑。 终于, 门打开。 嬴汀老夫人抬手, 侍卫长躬身垂首，上前一步双手接过戒尺。 “给陛下上药吧。” “是。”尽管侍卫长竭力镇定, 回应中仍有一丝颤音。古老的刑罚早已被废除, 民间普通家庭也不再体罚孩子, 可是尊贵的皇室仍旧保留着传统。 戒尺没有温度，侍卫长握在手中, 仿佛感受到陛下火辣的体温，烫得老人微微手抖。 嬴汀老夫人的目光瞥过侍卫长微抖的手, 远眺着昊阿宫, “小树苗若想长成漂亮又笔直的大树, 当它有倾斜的趋势时，就应该有一根戒尺撑着它重新往上长, 您说呢，侍卫长大人？” 侍卫长依旧垂着头，戒尺高高举过头顶，没人看清他表情, “夫人说得对。” “您若真心为陛下好, 就别再任由他任性了。” “夫人教训得是。” - 嬴汀夫人走后，侍卫长进去给嬴渊上药。 嬴渊已经在桌旁坐下, 腰杆笔直, 额上的汗略微湿润。他看了老人一眼, 平静道：“这是我闯下的祸, 本就不该您担责，您不要自责。” “是。”侍卫长擦药，嬴渊背上的戒尺伤痕肿起，青紫一片，有丝丝血迹，“只要您觉得值得。” 嬴渊默。 - 威熙回到机甲研发中心，空间站的机甲师们看到她脖子上隐隐约约的红痕，忍不住打趣道：“殿下年轻气盛，活力无边呀。” “原来殿下喜欢这种的？” “别太过分喔，还在中心实习呢。” “我猜殿下下一个喜欢的一定是可爱的弟弟。” 威熙微笑着收下所有赞美，甚至难得的哼起小曲儿。 机甲研发中心的人们笑着摇头，都是这样过来的，到底是憋不住的年轻人。 伍柯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自然不可能像威熙那样进出自由，事实上，他同时忙实习和整理资料的事已经分身乏术，也根本没时间出去。 当威熙哼着小曲儿走进来时，伍柯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威熙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啊，包子。” “早，殿下。” 机甲管道自动运输出威熙曾经拆了的尼克斯七代——这是她收集回来的。威熙在新的工位上坐下，机械臂将她托上半空。 “殿下要重新组装七代吗？” “是的。” “这会是殿下的实习报告吗？” “如果我能顺利组装回去的话。” 伍柯仰头敬佩地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不愧是殿下。 “您注意休息，千万别没日没夜的工作。” “我会的。” 伍柯原本还疑心威熙在说场面话，甚至在心中想了多条劝诫她适度工作的借口，未曾想下班时间一到，威熙主动从机械臂上下来，脱下工作服，理了理柔顺蓬松的长发，对伍柯道：“我走了。” 她眼含笑意，嘴角的弧度也是愉悦的，是伍柯未曾多见的表情，他看得有些发愣，两秒后收回目光，悄悄红了脸，“……再见，殿下。” 看来殿下的心情确实很好。 因为什么呢？伍柯忍不住想，小别胜新婚吗？ 他脸上的红晕退了些许，抿抿唇，陛下和殿下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真是般配。 他打开资料库，摒弃掉莫名其妙的想法，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去了。 - 深夜十一点，结束工作回到首相府的威姚脱下一板一眼的正装，问侍从：“殿下回来了吗？” “没有。” 威姚一顿。 昨日威熙和嬴渊谈完后母女俩也简单说了两句。威熙脖子上的暧昧痕迹她也看到了，威熙不想多谈，只表示自己知道分寸，威姚不好多管，便由她去了。 “殿下有说去哪儿吗？” 侍从顿了两秒，语气微妙：“殿下从研发中心离开后直接去了别处。” 也就是说，直接没回首相府。 威姚看了一眼自身通讯。嗯，也没给她发消息。 “去查查殿下去了哪儿。” “是。” 连着三天，威熙没回首相府，首相府的侍从们也没查到威熙夜宿何处；暗中跟着去的人，无一例外半路跟丢，最终不得不放弃追踪。 她虽一到晚上就不见人影，但是白天正常去研发部实习，甚至还大方分享风流感受，那些话每日一更新，令人脸红心跳，天天挂在热搜榜第一。 人虽见不到，事儿却干得多，即谨慎又坦然，风流得明明白白。 这种方式的金屋藏娇，也算帝国头一份儿了。 帝国的女人们表示理解，威熙身份特殊，好不容易遇到个喜欢的，自然要谨防皇室乱插一脚，坏了兴致。 帝国的男人们竟然也表示理解，甚至暗地里觉得威熙这样的行为充满魅力。谁不想当威熙殿下的情人呢，即被昭告了天下，又被严丝合缝地保护了，真是令人信任的女性呢。 摧眉[女强] 第32节 威熙金屋藏娇的事沸沸扬扬闹了一周，从帝星传到周遭附属星，连附属星上的小朋友都知道了她的风流韵事。威熙满意地收手，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威熙没等到鱼儿上钩，先等到了嬴渊发烧昏迷的消息。 十天一次的帝王直播未如常开播，常年蹲守直播间的少年少女们一打听，才知道嬴渊大帝身体抱恙，已经缠绵病榻一周。 这生病的时间和威熙风流的时间微妙重合，帝国爱情故事进入虐恋情深阶段，帝国人民吃瓜声咔咔作响。 威熙向侍卫长去电，“他怎么了？” 侍卫长朝虚拟人像微微鞠躬，语气恭敬：“伤口感染引发的发烧而已，陛下已经好很多了。” 威熙微微沉眉，“什么伤口？”顿了顿，“什么伤口感染引发的发烧会烧一周？” 侍卫长沉默半晌，没有回复。 “是因为出宫找我的事？” 侍卫长沉默不语。 “谁打的？” 侍卫长将沉默贯穿到底。 威熙冷笑一声，“大人，这件事您若想瞒，多得是法子瞒住，又要放出消息让我知道，我来问了又三缄其口，你们想好要做什么了吗？嬴渊是孩子，心智尚不成熟，胡闹倒是应该，您呢？倚老卖老？” 一声咳嗽从画面外传来。 没过两秒，唇色略显苍白的年轻帝王怏怏垂着眼出现在全息影像中，他抿抿唇，声音干哑：“……你太过分了。”透着委屈。 威熙一时之间不知道他指责的是闹得沸沸扬扬的金屋藏娇事件还是刚才那段话。 见威熙不语，少年的肩线悄悄绷紧，一只手背到身后，拽紧了。 他确实又没忍住。 低劣，幼稚，胡搅蛮缠，失礼又丢人。 他不想的。 威熙明明什么都没说，画面中的人已经垂下头，倔强地抿上嘴唇，眼眶微红。近一米九的个子，体型也不弱，气质也愈发成熟，偏偏在此刻，有点儿像被丢弃的大狗。 “你在哪儿？” “昊阿宫。” “等着。” - 十分钟后，威熙进入昊阿宫，侍卫长退出去，将私密空间留给二人。 这是威熙第二次进入寝宫，第一次是新婚当夜，她误会他是野心勃勃的男权倡导者，欲来此给他难堪。 嬴渊当时也是像这样，穿着黑色的睡袍，面色因四杯新婚酒显得虚弱。景象似乎重叠了。 嬴渊似乎并没有因为威熙到来感到高兴，他甚至比影像里看到的还要情绪低沉，透着一股绝望。 这十分钟，他已经想完了威熙可能会说的所有无情的话。 他为他愚蠢的行为后悔。 “我们认真谈谈。”威熙说。 “好。”嬴渊没有看她。 “你先说说你的诉求。”威熙走到他床边坐下。 威熙的突然靠近让嬴渊呼吸一顿，身体僵硬起来，他脑中空白一瞬，忘记了威熙说的什么。 “婚姻于我可有可无——这个的意思是，有没有都是一样的，它并不会阻碍我想做的任何事。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婚，我们也可以保持婚姻关系。” 少年瞳孔一扩。 “我这样说了，我们可以认真谈谈了吗？” 嬴渊的眼睛和她对视上，威熙没有躲开，平静地回望过来，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再居高临下地命令。她是真的决定好好谈谈。 “好。”嬴渊坐直了身体。 “那你说说你的诉求。” “……”嬴渊的嘴唇动了动，要说的话滚到嘴边，又消失在空气中。 威熙没有催他。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见他一声很小的嘀咕：“我要的你又给不起……” “我只叫你说，没承诺你说了我就要做。”威熙毫不留情，“谈谈的意思，是指明确双方需求，知道什么得不到，什么可以得到，有得谈就谈，谈不了就崩。不要再彼此浪费情绪和时间。” 这是她能给的温柔与耐心，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嬴渊领悟到了她的弦外之音，也明白了这是他唯一一次没有筹码但是可以赌博的机会。 他可以不上赌桌，保存好自尊心，潇洒放手；他也可以豪赌一把，全部押上，得一个满盘皆输；或者，小心翼翼，谨慎权衡，不到最后一刻看不见输赢。 他选择第三种。 第二九章 达成一致 “我现在在发烧。”他说。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嬴渊看着她。 威熙竟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点头，“好，等你退烧。”他想清醒的时候和她谈。 “十个小时，可以吗？” 威熙看了一眼时间, “可以。” 嬴渊抿唇, 似有话说。 “赶紧吃药睡觉，我不走。”势已经造完, 她也不必每天晚上都去了。 嬴渊默默吞下药片, 躺下。 他的目光随着威熙的身影移动, 看着威熙在书桌旁停下，拿起了训练心得手册——威熙半年前给他的。 嬴渊眼皮一抖。 “我能看吗？”她问。 嬴渊原本已经做好了秘密泄露的准备, 未曾想威熙拿着就是拿着，没有翻开, 竟然还问了他这句话。 少年深吸口气, “我能拒绝吗？” “当然。”威熙顺手就放下了。 她在书桌处坐下, 打开光脑，看起了尼克斯七代的设计图——尼克斯教授曾经给她的。她没有任何被拒绝的不悦。 少年心中酸酸涩涩, 说不清这奇异的感受。又想她发现他荒唐的秘密，又恐惧她厌恶的表情。 威熙不再说话，嬴渊药效上来，很快睡着。寝宫在日落时分便鸦雀无声。 侍卫长挥退晚餐, 给寝宫加了屏蔽程序, 安静候在殿外。 暮色退去，星辰落满, 黑夜温柔如水。 八个小时后, 退烧的嬴渊睁眼, 他扭过头, 威熙还是他睡前的样子，正旁若无人地钻研着尼克斯七代的设计图。 这场赌博他没有筹码，不是说他想要什么，而是看威熙想要什么。 乖顺地给她想要的，以知趣的表现多获得一分纵容。 威熙发现他醒了，关掉光脑，问：“现在可以谈了吗？” 嬴渊从床上坐起，睡袍半落，露出大半上身。背上的伤一闪而过。 等威熙走到他面前时，嬴渊已经裹好睡袍，端端正正坐着。他神思飘忽一瞬，不确定威熙有没有看到那瞬间的不雅。 “你真的喜欢他吗？” 威熙一顿。 嬴渊的手放在膝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掩在黑色丝绸下，青色的血管随用力显现，瓷白，性感，暗含力量。 “这是我想和你谈谈的前提。”嬴渊看着她，“你心里有人吗？” 和威熙对视两秒后，他似乎又害怕听到答案，眼神飘开，小声道：“逢场作戏不算，一时迷恋不算，一见钟——” “没有。” “那你喜欢他什么？样子？肉-体？我——”他戛然而止，苍白的脸色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别的什么红润了些。 威熙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 “对不起。”他道歉。 前一个问题是谈谈，后一个问题是冒犯——他的嫉妒心作祟。 “没关系。” 谈话继续。 “我希望以后每场直播你可以露面。” 威熙凝眉，沉吟片刻，“一场不落可能不行。” “当你没有重要事情的时候。”嬴渊补充。 威熙点头，“可以，我答应。”半个小时的直播，并不会耽误她太多时间。 她看着他，没想到他的第一个诉求竟然是这个。少年确实认真思考了，拿捏着分寸，没有继续胡搅蛮缠。 威熙当然也知道他暗含的小心思，虽然没有要求她的感情她的态度，但是直接落实到行动中，要了她的时间，这比虚无缥缈的态度实在多了。 也高明多了。 “如果可以……”嬴渊顿了顿，“你能教我机甲吗？” “这个太宽泛了，我们谈详细一点。”威熙的手指敲着床沿，“时间，频率，强度，高度。” 摧眉[女强] 第33节 嬴渊的眼睛落在她修长白净的手指上，粉红的指尖轻轻敲打着白玉床沿，像是一下一下叩在他心脏上。 他挪开眼睛，盯着自己的手，咳了咳，“一个月一天，可以吗？” 威熙皱眉。 嬴渊没有看到她表情，补充道：“像训练一个战士一样训练我，你可以布置任务和作业，我会尽全力达到你的要求。” “不行。” 嬴渊一顿。 不行吗？ 一个月一天也不行吗？ “你做不到。”威熙说，“本来就没有天赋，一个月只训练一天，怎么可能成为战士？” 嬴渊一愣。 威熙的手指依旧不徐不疾地叩着床沿，她想了一会儿，“把昊阿宫的机甲训练室改了吧，就说是我需要。” 帝王当然有机甲训练室，不过和训练战士的机甲室完全是两个东西。前者只需要看起来富丽堂皇，能让帝王在帝国日完美表演就可以，大多是花架子系统；后者冷酷无情，是真正的磨练精神力的东西，一不小心还会损伤大脑。 帝王不需要那么危险的训练室，活得久比精神力强重要得多。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昊阿宫的机甲训练室不会为帝王改造。 但如果训练室是威熙使用，情况另当别论。 威熙越想越可行。 首相府的空间站虽然高级精尖，但毕竟是一个母亲给女儿打造的，太安全，不够烈，也没法儿启用军部系统。 如果是昊阿宫，那完全可以。 威熙想到的好处，嬴渊也想到了，他甚至想得更多——如果昊阿宫的机甲训练室比首相府的还要符合威熙心意，那么她是不是就…… “好。”嬴渊的心跳稍快，“我会尽快提出要求，皇室通过后一切按你的安排来。”不，他甚至要把它打造得比威熙要求的还要好。 威熙一顿。他真是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不仅明白了她的想法，还直接把改造权交给了她。 一座帝国最强大的机甲训练室，这是一个很好的筹码不是吗？ 少年没有坐地起价，把它当作礼物送给了她。 威熙没有回应，嬴渊的心提起来——她觉得不合适吗？ 还是…… “训练室改造完成前你先练习最基础的，完成后我再教你有关作战的。”威熙说，“每天。” 每天？ “每天至少两个小时。”威熙面色平静，“如果哪一天没有抽出时间，第二天要补上。” “我不会每天陪你训练。”威熙看着他，戳破少年纯真的幻想，“我一个月指导一次，会在每月初布置下任务，若你有三次未达到我的要求，训练终止。” “接受吗？” 嬴渊看着她因为机甲不自觉严肃起来的表情，心跳得更快了。 当她展露出她的强大，自信，热爱时，她像一朵瞬间怒放的牡丹，香气逼人，风华绝代，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接受。” 她是一朵谁都会侧目的牡丹，没有人不惊叹她的美丽。 他凭什么要求她折腰以顾，怜爱一颗细弱的草呢？ 他要做配得上她的男人。 “好。”第二个诉求完美解决，威熙略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没有了。”嬴渊半垂眼，“这些就是我想要的。” 威熙略讶。 她以为他还要要求她断绝其他关系，或者至少表面上给他体面，不要再明目张胆的进出俱乐部，或者其他类似的什么…… 结果？ “你确定？”威熙想到他这两次的反应，实在不确定他是真没有还是假没有。 “嗯。”他和她对视，神色镇静而肃重，“我会管住自己的心，尽量不再给你添麻烦。”他不知道威熙在做什么，但她一定有想做的事。 他看出了她对男女之事的冷淡，也看出了她对男性兴致缺缺。 如果她真是一位风流的女性，热衷男欢女爱，她便不会直到现在也没和他有任何肌肤相亲。 他扪心自问，这副躯体并不输给任何人。帝色绝品，所赞非虚。触手可及、名正言顺的身体她都没有任何触碰，怎么会突然热衷于一个奴隶？ 她发在网络上的话实在露骨，和平时的说话风格格格不入。 他不应该听她表达了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威熙的日常行为骗不了人，更不应该骗过他。 她现在没有儿女私情。 他等。 “现在该你说了。”嬴渊的目光没有挪开，一直凝视着威熙。 “……”对方如此识相，她一时间反倒说不出什么了。 威熙要的，嬴渊已经给她了。 安分一点，别越线搞事，别强要感情。 他算得刚刚好。 “你既然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那就更应该清楚如果你没做到，今天谈的一切都会作废。”威熙直视着他，“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和一个幼稚的小孩拉扯，你想清楚了。” “嗯。”嬴渊目光闪烁了一下，“以后不会了。” “把衣服脱了。” 啊？ 嬴渊的脸瞬间爆红，膝上的手用力到发白，他瞳孔放大，磕磕巴巴，“什、什么？”脱衣服？什么意思？ “我要看看你的伤口。” “哦。”嬴渊转过身去，心跳不受控制地剧烈起来，耳朵也红了。他动作虽慢，但没有拒绝的意思，腰带解开，褪下上半身，露出了背部。 背上伤痕交错，红肿青紫，看起来似乎很严重。 嬴汀夫人真是铁面无私。 嬴渊盯着腰前堆叠的黑色睡袍，耳朵红得快要滴血。 威熙坐在他身后，目光逡巡。 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到：幸好没有因为受伤荒废锻炼。 他保住了帝国第一美男的脸面。 作者有话说： 威熙：好的，可以安心搞事业了。 第三十章 鱼儿来了 威熙走后, 嬴渊的脸还是热热的。他盘坐在床边，直到侍卫长进来他也没有挪动姿势。 老人拿出药，嬴渊看了一眼，竭力维持镇定：“……先放着, 等一会儿上。” 他侧对着侍卫长, 收肩挺胸，手臂搭在腿上, 小臂上的肌肉因为紧张更显形状, 黑色的睡袍堆在腰间, 与雪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他半垂的眼睑抖了抖。 侍卫长服侍嬴渊多年，几乎瞬间感知到少年的紧张和心虚。 他的姿势…… 老人明白过来, 将药放在桌上，没有再靠近, 微微鞠躬, “那我等一会儿进来。” 血气方刚的少年, 只因为在心上人面前脱了衣服，澎湃的激情便已按捺不住。 嬴渊的背部仍然火辣辣的, 仿佛威熙的目光还在上面逡巡。 他盯着黑色睡袍某处，既难堪又羞耻，静静等待着它恢复原状。 可是疼痛着的戒尺伤口，时刻提醒着五分钟前发生了什么。 他根本平静不下来。 更糟糕的是, 嬴渊不受控制地想着威熙近几天露骨的网络更新。曾经刺眼又刺心的句子, 此刻突然软了峰尖，变成柔软而扎人的刷子扫过他的身体, 少年抿着唇, 下颌角紧绷, 额上渗了汗。 她……会有那一面吗…… 他们……会有那一天吗…… 他呼吸急促起伏一下, 为自己肮脏的想象羞耻难抑。不，不应该这样…… 姐姐想要的，绝不是这样的人……他不要…… 可是不管他在心里警告多少次“不要”“不可以”“不行”，斥责多少次“下去”“平静下去”“不许动”，情况依旧令人绝望。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身体如此陌生，更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摧毁性怀疑。 他怎么能这个样子…… 他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多么肮脏龌龊的他啊，竟然妄想和帝国最优秀的女性比肩…… 他哪儿来的资格？ 少年咬着牙，无力地扑倒床上，微妙的摩擦令他发出不堪的声音。他呜咽一声，不敢相信他竟然…… - 侍卫长守在门外，随着安静的时间变长，心中惴惴不安。 年轻的悸动总是势不可挡，未曾经历过欲潮的少年总要熬过难耐的折磨。 这不过是一次，漫长的成长时光他将面对更多诱惑和克制，一次又一次……直到他不再年轻。 摧眉[女强] 第34节 侍卫长叹气一声，终究不忍心，悄悄发了消息：“用冷水。” 房间里终于有了声音，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干脆利落的水声，如释重负的吐气…… 侍卫长也悄悄吐出一口气。 - 威熙对昊阿宫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然而她凌晨四点从昊阿宫离开的身影却被蹲守的狗仔拍了个清清楚楚。 《帝国日报》用不小的篇幅描述了她的温情：“即便她风流，会流连路上各处风景，但是她始终记得同路的人是谁。在陛下需要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放弃了享乐，温柔地回到了陛下身边。” 《帝国日报》也用同样的篇幅赞美了嬴渊的沉默：“陛下的胜利是男性的榜样——大吵大闹并不会使女人浪子回头，大度而宽容的丈夫才能获得夫主的怜爱。男性们应该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女人一夜风流的对象并不会撼动你的合法地位，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 威熙没有回首相府，直接去了机甲研发中心。她连夜写下昊阿宫机甲训练室的改造方案，将文件传输给姚瑟元帅：“外祖母帮我看看，不够厉害的地方再帮我改改。” 一夜未睡的伍柯终于后知后觉了解完最近发生的事，当他打开空间站的门，不敢相信威熙竟然在这里。 “殿下……” 威熙吸完一支营养剂，抬眼看向来人，“早啊，包子。” “您……和陛下还好吗？” “很好。”威熙一边回答一边接收了威黛的加密信息，“怎么了？” “没……没什么。”伍柯垂下眼，圆滚滚的下巴肉叠成两层，“我希望你们好好的。” “谢谢。”威熙知道他了解了什么，然而没有多说，威黛发来的东西足够吸引她全部注意力。 她跳下机械臂，脱下工作服，“好好工作，我走了！” “嗯嗯……再见。”他转身看向已经没人的通道，“注意休息。” - 威熙捂了一周草奴的行踪，昨晚让威黛故意泄露了一点，没想到最先摸着线索找去威黛那里的竟然是姚尔兴。 姚尔兴似乎一直找人跟着威黛，威黛在俱乐部放出消息后一个小时，姚尔兴直接找到威黛家里。 “人在你府上，对吗？”姚尔兴单刀直入，“姨父想见见那个人，你带我去。” 威黛装傻充愣，“姨父您说的是？” “法莱特，威熙的情人。” 威黛笑容寡淡，“别开玩笑了姨父，威熙的情人怎么会在我这里，姐妹感情再好，男人是不会分享的。” “你如果真对威熙好，就让我去见见那个人。”姚尔兴神色严肃，不再是平时温和的样子，“一个不知道哪儿来的贱种，胆敢勾引我女儿，我要不敲打敲打他，指不定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来！” 威黛没想到姚尔兴是因为这个原因找到这里来，也不确定是不是实话，只好顺着姚尔兴的话道：“姨父，威熙多大个人了，这点儿分寸还是有的，您就别操心了。” 她顿了顿，“一个奴隶而已，犯不着您如此上心。” “要真是个下贱的奴隶，她玩玩儿就是了。”姚尔兴皱眉，“可她偏偏要把人藏这么紧，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要是和你姐姐一样拎不清，断送了——” “姨父！”威黛的脸色蓦地沉下来，“你在胡说些什么！” 姚尔兴一顿，虽意识到自己失言，但想到威熙的异常，爱女心切，也不想迂回，“我就是不想威熙步威蕉后尘！趁一切还来得及，你把人交给我，我去当这个恶人！” 威黛脸黑如锅底，“送客！” “威黛！”姚尔兴也生气了，“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威熙被一个奴隶毁了吗？！” 威黛因为被戳到逆鳞，不愿和姚尔兴拉扯，留人在大厅，径直离开了。 前脚离开自己家，后脚就被威燕在俱乐部门口堵住了。 “听说威熙的小情人被关在你那里？” 威黛白她一眼，“关你屁事！” 威燕冷笑一声，“你们倒是姐妹情深，连男人都共享，三人行很爽哈？” “呵。”威黛倒没想到第二个招来的还是威家的人，她斜倚着墙，双手环胸，“怎么，你嫉妒呀？想四人行？” “你和威熙用过的男人我威燕嫌脏！” “那你跑来逼逼赖赖干嘛？”威黛冷眼看着她，“有事没事打听自家妹妹的男人，闲得慌？” “你！”威燕气得跺脚。 威黛侧身进入俱乐部，未曾想威燕明明被气成那样，竟还是跟着进了来，她跟在威黛身后，问：“威熙真对那奴隶动感情了？” 威黛心中一动，看了威燕一眼。 这妮子平时要被她刺两句能半年不和她说话，今天倒是稀奇，能忍下这口气。 “动感情又怎样？不动感情又怎样？”威黛找了个沙发坐下，目光看向舞台上跳舞的男人，“你今天真的很闲啊。” “本小姐好奇不行？”威燕眼神闪了闪。 “行。”威黛喝了口酒，嘴角微不可闻扬起，“你好奇什么，我知道的都跟你说。” “真的？”威燕眼睛一亮。 “那当然。”威黛漫不经心的，和她平时与威燕说话的样子一样，“我们都是威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确实是。”威燕和她在同一个沙发坐下，得意地仰着头，靠着沙发，“再怎么不和，我们也是姐妹。” “嗯，可比别人亲多了。”威黛又喝了口酒，神色自若。 “威熙发在网上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奴隶总说‘草’吗？这个有点儿奇怪呀……”她顿了顿，“威熙就不好奇吗？那男人来历不明，还总说奇怪的话，威熙也敢直接用？” 威黛看着她，威燕身着美艳热辣的红色连衣裙，一双长腿交叠在一起，傲人的雪峰半露，红唇皓齿，艳光四射。看起来确实是个美人，要是没有那副愚蠢的神情的话。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威黛转着酒杯，半垂眼，“那男人来自贝瓦星，常年混迹赌场，从小干苦力，是最低廉的劳工，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地方方言很正常。” “威熙就没问问是什么意思？” “问了。” “什么意思？” 威黛没有回答，她侧目看着威燕，笑了一下。 威燕眨着天生妩媚的桃花眼，眼神里透出一股和她傲人身材不符的天真，“你看我干嘛，说呀，什么意思？” “人家床上的小情趣，即便威熙问了，也不会跟我说呀。” “可是我听说——”威燕蓦地住口。 “听说什么？” 威燕“哼”一声，“你什么都没跟我说呢，还想从我这里知道东西，你真当我蠢呢！” 威黛眨眨眼，“那你就冤枉我了，我说了我知道的我都会跟你说，我不知道当然就没什么好说的，你要还想知道些什么，我要是知道，一定也说。” 威燕又“哼”一声，“那好，你老实告诉我，威熙有没有动真感情？” “那哪儿能呀！” 威黛回答干脆，“她什么时候对除陛下以外的男人上心过！” “那她——” “当然是故意气陛下的呀。”威黛附耳小声道，“不过凑巧看上这个男人罢了，逢场作戏，你没看到陛下一被气生病她就巴巴赶回去了呀！” 威燕眼神一亮，“好像是这样！” “要不了几天威熙就会彻底腻了的。”威黛笑了一下，“一个奴隶而已。” “可是我听说……”威燕顿了顿，“贝瓦星还流传着古老的巫术和各类灵异的咒语，有些男人会把灵魂献祭给魔鬼，得到让女人只痴迷他一人的咒语，男人只需要在床上反复念诵咒语，女人就会被魔鬼控制住。” 威黛：“……” 威燕真是比她想象的还要愚蠢一点。 “哦，是吗？”威黛惊讶地看着她，“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我也是最近才听说的。”威燕靠近她小声说道，“这种灵异的东西平常人接触不到，我是听一个皇室的老人说的……” 皇室。 “这么说，你是因为担心威熙被什么巫术控制了特意来关心她的？” 威燕喝了一杯酒，故作自然转着酒杯，“毕竟是姐妹。” “放心吧，她好着呢。” “那就好。”威燕问到自己想问的了，不再逗留，“行吧，你叫她多注意一些，别聪明了一世，糊涂一时，最后栽在男人身上。” 威黛笑了笑，“好。” 威燕走后没多久，收到消息的威熙走进俱乐部，和威黛碰头。 一夜未睡，又做了昊阿宫训练室改造方案，威熙一坐下就打了个哈欠。 威黛盯着她青黑的眼睛，“怎么，真照顾了一晚上？” “没有。”威熙喝了一口酒，醒神，“找到你的只有我父亲和威燕？” “情况刚发你了呀。”威黛和她碰杯，“我顺手查了一下是谁告诉威燕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嬴汀夫人。”威熙说。 威黛看着她，“你来的路上查的？” “猜的。” “洗耳恭听。” 只钓上来一些小鱼，威熙语气恹恹，“威燕工作的地方离皇室礼仪队那么近，她平时又享受礼仪队那些人捧臭脚，能明里暗里讲这种事的不就只有礼仪队了吗……” “嬴汀夫人和威燕可不是一个阵营。” “不是一个阵营不代表不能利用。”威熙看着金黄的酒液，“威燕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那可不。”威黛想到威燕蹩脚的演技和一眼就能看穿的目的，叹息一声，“她可真怕你英雄难过美人关，一冲动就和嬴渊分道扬镳，跑回来抢她威家继承人的位置。” 如此荒唐的事威燕也能听风就是雨，威家交到她手上令人堪忧。 “威然表哥不是时刻关注着他的宝贝妹妹吗？”威熙突然说，“嬴汀夫人跟威燕说了这些，威然表哥不知道吗？” 威黛一顿，有些疑惑地看向威熙，“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吧，这种事威燕这个蠢货非要相信，威然还能阻止她相信不成？” “那可不一定。”威熙一口饮完酒。有些时候不仅要看有些人做了什么，还要看他没做什么。 摧眉[女强] 第35节 谨慎的人不会冲在前面。 “那你打算？” “该腻的时候还是要腻的。”威熙吐出一口气，“我腻了，真正对他感兴趣的人才会出手。” 姚尔兴和威燕都不是冲着法莱特来的，他们更多的是关注威熙，这不是威熙想找的人。 “那把他重新放回拍卖台？”威黛问。 “不行。”威熙皱眉，“这男人不能脱手。”从已有的资料看，这男人对女性充满敌意，又被她关了这么久，不管被谁拍去了都是隐患。 他要是再乱说些什么，讲了阿尔思的事，引起帝国恐慌，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这颗定时炸弹只能在她手里。 “他最近说什么了吗？”威熙问。 “没有。关在禁闭室，只会发狂怒吼。”威黛看着她，“你已经一周没见人了，冷静也冷静得差不多了吧？” 嗯，也该去见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一章 严刑拷问 冰冷明亮的高科技面板, 四面特制金属墙，军方专用手铐，ai智能管理系统——威熙跟着威黛通过层层验证，最终进入不足十平的禁闭室。 男人被禁锢在墙上, 手腕和脚腕处因为挣扎已经磨出血。他抬起头, 望向来人，猩红的眼睛直直朝威熙射来。 威熙一顿。 威黛一耳光扇过去, “小辣椒, 什么眼神呢？” 法莱特被扇得偏向一边, 口中腥甜一片，半边脸肿起来, 他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凶狠冰冷, 透着篾意。他回过头, 盯着威黛, “挨-艹的婊-子！” 威熙瞳孔一缩。 威黛盯着他，目露困惑, “他在骂什么？” 法莱特笑了一下，面容扭曲，眼神下作，“夸你呢, 夸你漂亮, 夸你会扭胯，夸你让男人——” “啪！”男人又挨一巴掌。 这是威熙打的。 法莱特吐出一口血。 威黛吓一跳——这巴掌比她狠多了, 掌风擦脸而过, 差点儿带到她, “你——” “嗯……”男人痛苦闷哼。 威熙再次出手, 拳头砸在他腹腔上，男人的脸憋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 威黛后退一步，被威熙突然的暴怒吓住，这女人……她看了一眼威熙的手，明明被揍的是法莱特，威黛感觉自己的腹腔隐隐作痛。 还没完。 威熙按下袖口机关，三片薄薄的刀刃从手背前射出，她一个抬手，往男人胸上扎去—— 威黛一惊，紧随抬手，对着威熙手腕一击，按回刀刃，左手一抓，牢牢抓住她手腕，阻止了她的行为。 威熙挣了挣，没挣开。 威黛毕竟是军人。 二人四目相对。 威黛看着她：“你干嘛，这一扎三个血窟窿，到时候飙你一脸血，多脏呀！” 威熙牙齿紧咬，目光森然，她重重吸一口气，又吐出，“也对。” 她卸了力气。 威黛这才松开她。 男人的目光黏在威熙身上，像阴冷剧毒的蛇，他咧唇一笑，露出血糊糊的牙齿，“就是你，就是你……” 神色似癫若狂，仿佛知道了某个巨大的秘密，他嘴角的笑容越咧越大，“是你，是你，你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哈哈哈你听得懂我说话，婊-子，婊-子，婊-子！” 威熙闭上眼，恐惧和愤怒令她浑身浑身发抖。 她岂止想戳他三个窟窿，消音枪就在她腰上，她恨不得给他三枪。 威熙紧紧捏着拳头，半晌没有动作。 最终，她睁开眼，直视他的眼睛，对方的眼神淬了毒，恨不得立刻至她死地；威熙又何尝不是呢，这是两条毒蛇的眼睛相遇。 “你最好看清楚如今的情形。”威熙沉声道，“你会被永远禁锢在这里，永远屈居女人之下，被女人打压，被女人调弄，你会被当作一个物件，从这里丢到那里，从那里扔到这里……你将再也不能感受到身为男人的荣耀和骄傲，无数枷锁加身，没有解开那一天，它们最终会和你骨血相融，成为你自己——那时候，你会以你为耻，痛恨命运不公，为什么让你是一个男人；那时候，你会主动跪在女人脚下，亲吻她们的手，拥趸伟大者皆是女性的世界；那时候——” 威熙目光森森，“你会唾骂原来的世界，唾骂它荒诞无稽，大逆不道，恨不得以死谢罪！” 他哈哈大笑，一边大笑一边挣扎，笑声怖然，令人头皮发麻，手腕拽着镣铐铮铮作响，怒瞪的双眼殷红如血。 威熙笑了，轻飘飘的，原本冷意森然的眼神褪去，变得柔软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你会亲自教育你的儿子如何更好的取悦女性，你会亲手折断他的翅膀，一遍遍规训‘男人不该要强’；你会越来越关注他的身材样貌、打扮着装，一心一意盼他嫁人；你会催婚，催生，无比渴望他的基因可以给夫主带来一个女儿；你会对不同性别的后代态度迥异，你唾弃男孙，唾弃男性，仿佛自己不是男人一样，最终，你完美的融入这个世界，也完美的教育出新的自己。一代一代，一代一代……” 威熙笑着看着他，“永恒传承下去。” 张狂的笑声戛然而止。挣扎声也戛然而止。 墙上的人喘着粗气，眼睛依旧瞪着威熙，但愤怒的目光中恐惧已掩盖不住。 威熙眯着眼，没有眨动眼睛。他的恐惧，多么缓解她心中的痒意。 多么令人惬意的眼神啊。 “你到底想干什么！”法莱特狂躁怒吼。 “我不想干什么。”奇怪，对方越急，威熙越平静，“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想干什么？” 男权运动，飞行器，频繁的魂穿…… 历史中每一次权利的觉醒，都来自经济发展，手上有了能力，才会要求权益——瓦弗波德的男性能力没有任何大的提升，为什么会突然兴起男权运动？ 莫名其妙的思潮之下，一定有一位水土不服的远来者。 更妄论早被威熙发现的飞行器异常，新鲜落地的法莱特…… 两个星球之间，不会有如此多且频繁的意外。 她出事的时候是十年前。 这场战争，早已开局。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将就你的智商，把话说得再明白一点。”威熙耐心得很，“你们是怎样有计划有规模的来到这里，想要得到什么？这里有多少你们的人？” 威黛前面听得迷迷糊糊，不懂威熙在讲什么，一到此处，熟悉的问话拉响了一个军人的雷达，威黛目光如剑，瞬间钳住法莱特脖子，“你是星际奸细？” “我不是！”法莱特突然怒气冲冲，恼怒地看着威黛，“愚蠢的女人！——嗯……”威黛毫不留情揍了他一拳。 “在看到各类刑具之前，没有一个奸细会承认自己是奸细。”威黛活动着脖子，抻了抻手指。看样子打算大干一场。 她止住要说话的威熙，“宝贝儿，术业有专攻。” “你是机甲少将。”即便不合时宜，威熙还是毫不留情拆台，“拷问间谍也在你的术业之内？” 威黛手指轻放红唇上，示意她闭嘴，“除了我自己的专业，其他人的专业我都学得可好了。” 威熙：“……”她是怎么做到一脸骄傲的？ 威黛手指按上冷亮的金属墙壁，原本光滑如一体的金属墙瞬间显现出红外线分隔，她滑到某一格，手掌相贴，金属墙蓦地凸出一块，威黛拿出工具，凸起的格子隐回墙壁，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那工具只有威黛一半手掌大小，长长的，扁扁的，像一截无用的铁块儿。 威黛颠耍着它，看起来重量也轻。 她走到法莱特身边，二话不说，对着他脑门一敲，法莱特发出惊恐的叫声。 撕心裂肺，痛苦似乎流穿了他的四肢百骸，闻者无一不胆寒。 威黛吓了一跳，她揉揉耳朵，“夸张了夸张了，我才开了一档呢！” 当二人目光对上，法莱特瞳孔一缩，那瞬间非人的痛苦他不想尝试第二遍。 威黛没有理会他的动摇，干脆利落又是一敲，敲下后没有拿开，铁块贴着他的脑袋。 更惊恐痛苦的惨叫连连不断，令人毛骨悚然。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威熙，你不得好死！！！” “ $ ！＃ % …………” 瓦弗波德没有的词语一个接一个蹦出来，一个比一个脏，威熙的脸色蓦地沉下来。 威黛挪开刑具，暂时让耳边清静，叫得她要耳聋了。 男人喘着粗气，身体肌肉因为剧烈紧绷怪异地痉挛着，他的目光一片混沌。 威黛看了看银色的铁块，满意点头，“审讯室新发明的精神攻击器果真好用。”折磨人的神经丝可比折磨人的□□有意思得多了。 只是这个人精神力也太差了吧，这才一档就叫得要死要活，啧。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有计划的来到这里吗？”威黛问。她看了威熙一眼，刚是想问这个问题来着是吧？ 威熙握着拳头，似乎还在为男人说的话生气。 “没有。” “第二个问题，你们几个人？” “没有。” “第三个问题，你们最终目的是什么？” “没有。” 摧眉[女强] 第36节 威黛笑了一下，将刑具调到三档，“精神力不强，骨头倒挺硬的。” 撕心裂肺的惨叫再次在禁闭室响起，得益于上佳的隔音墙，少将府其他人免受噪音磨难。 半个小时后，跟人杠上的威黛心一狠，将攻击器推满，威熙制止了她，“算了，今天就到这里。” 不用威黛解释，光听男人这一个小时的惨叫，她也知道若推满了会是什么后果。 摧毁他容易，撬开他嘴难。 - 两个人离开禁闭室。 威黛脸色微沉，“什么都没问出来。” “也有收获的。” “什么？” “原本只是猜测，现在猜测被证实了。” “什么猜测？” 对方训练有素，确实是有规模的组织着穿越。 都不是意外。 那句“是你”，表明了她也不是意外。 第三二章 交换情人 “我们要重新调查法莱特被卖到赌场之后的行踪。”威熙沉吟片刻, “就是从他殴打赌场女性后开始，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去了哪里, 见了什么人, 精确到每一分钟。” 威黛瞪着她：“你当我是刑侦专业的呀！” 威熙回视，“你不是说除了机甲, 你什么都学好了吗？” “也没好到这种地步！” “帝国之眼——” “你疯了！”威黛狠狠戳她脑袋, “我没那权限！” 帝国之眼是瓦弗波德帝国覆盖率最广的监控系统, 监控帝国所有公共场所和经营场所，由军方控制, 查看权限仅限嬴渊大帝，帝国元帅, 首相大人等十三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 每次使用得十三人投票, 八人以上同意才能查看。 虽然帝国之眼经常在破案时使用，但都是大案子, 都是官方出面。 威黛一个机甲部少将，没那个权力随意动用帝国之眼。 “我没有叫你私自动用的意思。”威熙揉着被戳痛的额头，无语看着她，“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情况下可以动用帝国之眼。” 帝国之眼相较于普通监控来说, 它更清楚, 有声音，是全彩影像并且极少出故障, 还有人脸自动识别追踪功能, 威熙想要法莱特的行踪, 这是最合适也最节约时间的监控。 “a级案, 需要追踪犯人行踪，普通监控没有拍到需要的证据——这种情况的话，帝国之眼就可以用。” “军部现在有a级案吗？” “呵，军部天天都——”威黛反应过来，“你想借着别的案子把法莱特那两天的行踪一起拷贝出来？” “这需要你去了解最近的a级案，找一个最能扯到贝瓦星赌场的，和案件负责人活动活动。”威熙看着她，“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时间上有难度。”威黛沉吟片刻，“两天时间太长了，没有案子会查看某个地方这么久的。” “那就把它拆到两个案子上。” 威黛回视她，“行，我试试。” “对了，你知道安娣最爱去的俱乐部是哪一个吗？” “安娣？安家那不成器的继承人？”威黛想起二人一起被关了半年，“这眼高于顶的大小姐应该没少为难你吧？” 威熙摇头，“没有。我们一起拆完了尼克斯六代七代。” “她？！”威黛一脸不相信样子，“她难道没一气之下拉着你同归于尽？” 威熙：“……” 威黛看着威熙微妙的表情，知道了安娣大小姐一定做过了这种幼稚行为； 威熙从威黛话中感知到安娣可能不是头一次做那种蠢事。 两个人皆是一默。 “不过她最近倒是收敛很多。”威黛道，“除了你们刚出来那天晚上我在俱乐部碰到过她，后来很少见她去俱乐部，也没听说她搞了其他幺蛾子。” “嗯，她经常去的俱乐部是？” “第一俱乐部呗，你新婚之夜去的那一个。”威黛顿了顿，“许拉斯已经被她包了，你要是再去，注意一下。”威熙不懂俱乐部的规矩，要是点了许拉斯，传出两大家族的贵女抢男模头牌的消息，丢脸。 “知道了。” - 第一俱乐部。 威熙找了个位置坐下，台上三胞胎男模正在表演。 酒侍朝她微微鞠躬，“殿下想喝什么？” “许拉斯最爱喝的酒是哪一款？” 酒侍动作微滞，对着空气屏轻点，“这一款。” 威熙看了一眼，“送一瓶过来，送一瓶给许拉斯。” 酒侍没有下单，小声提醒道：“殿下，许拉斯被安娣小姐包了。” “哦——”威熙拖长声音，略带冷意，“所以呢？” 酒侍不敢看她眼睛，然而也不敢坏规矩，硬着头皮道：“他没有福气享用您恩赐的美酒。” “谁规定的？” “……”酒侍无法回答。没有硬性规定，这是默认的规矩。 “安娣小姐今天来了吗？” “……来了。”就是因为来了他才这么害怕啊。 “你去传个话。” - 五分钟后，酒侍回来，邀请威熙去楼上套房。 “酒带上。”威熙微笑，心情不错。 酒侍如履薄冰。 安娣小姐可不是这幅表情啊。 - 威熙走进套房，在安娣对面坐下。 安娣靠着许拉斯，眯眼瞧她，“这是认命，打算做个风流殿下了？” “风流可不代表认命。”威熙端起酒杯，隔空做了一个碰杯动作，眼神虽看着安娣，酒杯却朝向许拉斯。 气氛微妙。 许拉斯垂眼，喉结微微动了动。 安娣冷笑一声，“我管你认不认命，风不风流，他现在是我的人，你母亲来了也别动歪心思！” “我以为在研发室关了半年，你会沉稳一点。”威熙喝着酒，“怎么还是毛毛躁躁。”像一个长辈在训诫晚辈。 安娣怒目而视，“少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烦人！” “我们玩儿点有意思的，来吗？”威熙不以为意，甚至面带笑意。 “你想干嘛？”安娣极少见她笑，更是没见过她这样笑，有些轻浮，有些恣意，散漫得很，和研发室时认真严肃的样子大相径庭。 威熙目光落在许拉斯身上，“我大婚那夜本来要和美人春风一度，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度成，如今越想越心痒，还是觉得许美人最符眼缘。” “关我屁事！” “你别急嘛。”威熙突然脾气好得很，被这样冲了一句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当然不会让你白白给的。” “本小姐不缺钱！”顿了顿，安娣朝她翻了一个大白眼，“本小姐什么都不缺！” “哦，是吗，你再好好想想……”威熙的目光瞥过许拉斯，轻飘飘来回打转，仿佛已经在想象如何享用他了。 旁若无人，不知收敛。 安娣被她的撩人行为激怒，正欲拒绝，脑子里一闪而过某个男人的脸，她一顿，坐下，突然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 研发室半年相处，她原本是敬佩威熙的。 井水不犯河水，完全能相安无事。 偏偏威熙主动找上门来给她难堪，要是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旁人该如何笑话她？ 威熙既然想抢她的男人，她又如何不能享用威熙的呢？ “你说。”威熙喝了口酒。 “我们交换吧。” 威熙目光微闪，面色微沉，“什么意思？” “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什么意思，装什么懵呢。”安娣愉悦地眯起眼睛。 许拉斯没想到安娣会如此提议，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拉了拉安娣袖子，“大人，我舍不得。” 安娣没有理会许拉斯，眼神依旧落在威熙身上。 威熙耸耸肩，“草奴性烈，我怕他不符你口味。”倒是也没说不可以。 “男人再烈，堵着家伙调一调，没有能烈过手段的。”安娣脑中闪过法莱特拍卖会上短暂的露面，又想到这傲气难驯的男人属于威熙，心中的征服欲更大了。 威熙看了一眼许拉斯，对他和酒侍道：“你们先出去。” 摧眉[女强] 第37节 安娣罕见的没有反唇相讥，语气淡淡，“出去吧。” 两个人已经有了达成一致的默契。 许拉斯知道自己“在劫难逃”，离开时目光和威熙片刻交错，有一种缠绵悱恻的深情。 - 半个小时后，安娣从套房离开，许拉斯被留下，同时在房间里的还有威熙。 第二天早上，“春风一度”的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浑身酒意离开，许拉斯依旧闭门谢客，第一俱乐部的老板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发生了天大的好事。 时刻关注着威熙动态的帝国人民，当然第一时间发觉异常——殿下和帝国第一男模许拉斯？ 很快，威熙与安娣互换情人的消息不胫而走。一天时间内，帝国各八卦小报以各种风格的文笔精彩纷呈地描述了“现场”，仿佛当时他们就躲在窗帘后面。 也是这一天，威熙没有发布暧昧的话，还将之前的发布隐藏了。 安娣却发布了一条引人遐思的动态：“换来的礼物，够烈。” 虽然两位当事人拒绝了所有采访，但种种迹象都证实了互换情人的八卦并非空穴来风。 活跃在吃瓜前线的威黛从一开始就嗅出瓜的不寻常来，她甚至没有求证威熙便明白了威熙此举何意。 腻了便该有腻了的表现。 人只有脱出威熙爪子，被“发落”出去，“暴露”人前，潜伏在黑夜里的手才会伸出来，“拯救”受难的同伴。 这个时候，她们才能看清楚，哪些人是对威熙感兴趣，哪些人是冲着法莱特来的。 威黛没想到的是，威熙竟然能找上安娣。 “想要‘脱手’自然，不被对方怀疑，当然要找一个没有多少联系又花名在外的女性，安娣不正好是绝佳人选吗？”威熙这样解释道。 她正在看姚瑟元帅反馈回来的昊阿宫机甲训练室的改造方案，威黛的全息影像站在她身旁。 “她当然是绝佳人选。”得益于安娣大小姐过去做的蠢事，没有人会觉得安娣大小姐会为威熙打掩护。 就连她刚知道这个事的时候都愣了几分钟，不确定这到底是威熙的计划还是真的要交出法莱特。 玩儿，还是威熙会玩儿。 现在，就看哪些苍蝇会飞到安娣身边，把腐肉奉若珍宝了。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三章 釜底抽薪 交换情人后, 威熙开始夜夜宿在第一俱乐部，算是把风流的名声坐实了。 平常一向恨不得离威熙八丈远的威燕某一天心情明媚的晃进第一俱乐部，在威熙常待的地方等到威熙，她点了两杯酒, 推了一杯给威熙, 笑着举了举杯，“这才是女儿本色嘛！男人, 不过是暖床的工具, 玩玩就得了, 你可别太认真。”也不等威熙回应，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威熙哭笑不得。 坊间都传威家爱出痴情种, 一个威姚，一个威蕉, 一个曾经的威熙。威燕可是真心实意地害怕威熙迷恋上法莱特, 暗自担心了好久。确定威熙“移情别恋”后, 最开心的莫过于她了。 互换情人的消息传出后，嬴汀夫人那边也没了动静。 嬴汀夫人想要对付的一直不是威熙, 关注上法莱特这件事，不过是顺手。威熙背靠威家，若不是有十分把握，对方不会轻易和她为敌。 倒是姚尔兴, 虽然知道威熙交换了情人, 但似乎仍不放心，辗转委托安东——安娣的大哥打探了法莱特的消息, 透露出如果安娣哪一天腻了, 希望对方把人交给他的意思。 父亲。 威熙漫不经心敲着墨绿色沙发皮面, 对已经被排除嫌疑的人又多了不确定。 如果说只是怕威熙迷恋奴隶, 毁掉前程，那么威熙已经用行动表明她只是一时兴起，玩过就丢了，姚尔兴应该放心才对——即便不像威燕那样乐观，也不该在威熙已经脱手后还要坚持要人。 他要过来做什么呢？将人驱逐回附属星？ 这哪里需要他动手，安娣若是玩腻了，以她那骄纵霸道的性子，是不会把一个奴隶留在帝星的。 这也太奇怪了。 但是除了委托安东传递了这种意思以外，姚尔兴没有其他动作，他不急于见到法莱特，也对法莱特的近况不关心，相比较对法莱特本人的关注，姚尔兴更多的注意力在法莱特有没有试图重新联络威熙上。 看起来确实是因为过度担忧威熙而越了雷池。 但到底是不是如此，威熙不敢百分百断定。 除了之前伸手的几人，新的鱼儿似乎还没有上钩。 一直被威熙重点关注的威然表哥十分沉得住气，至今没有任何靠近安娣的举动。 是对方谨慎还是她敏感了？ 威然表哥和那边没有关系吗？ 威熙望着跳舞的许拉斯发呆，总觉得她忽略了什么。 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威熙“直白而深情”的眼神引起众人起哄，许拉斯在起哄声中跳下舞台，被推到威熙身边。 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和威熙春风一度，是恩宠正盛的殿下新宠，只有许拉斯自己知道，威熙连他手都没牵一下，冷淡的态度和传言大相径庭。 可是威熙每天晚上都来，对暧昧的传言从不否认。 他总是忍不住想起曾经某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对方不善言辞，爱得笨拙；他心高气傲，被花花世界迷了眼。等终于理解了对方的珍贵和温柔，那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威熙人前给他体面，人后给他尊重，即便许拉斯在这行浸淫多年，纯真的少年心早就成灰随风，有时候——极偶尔的时候，他还是会轻轻心动。 或许，也有可能呢…… 他曾经拒绝了她，威熙便再也不来第一俱乐部；等他被安娣包了，对方开始传出放纵风流的流言；一向洁身自好的威熙，突然重金拍卖了一个奴隶，还在网上写了那么多露骨的话，怎么看都像在刻意告诉谁；而明明对奴隶表现得如此痴迷，却转眼和安娣交换了他，之前的痴迷仿佛笑话…… 这桩桩件件，是巧合吗？ 他警告自己不要乱想，然而…… 一个强大、尊贵、美丽的女性的爱，实在太诱人了。 他忍不住。 许拉斯走到威熙身边，躬身行礼：“殿下。” 他原本该坐到威熙身边去的，但是想到威熙一次也没有占他便宜，放荡的行为便生生止住了。 威熙抽回思绪，看了眼时间，打了个哈欠：“很晚了，走吧。” 二人在众人揶揄的目光中乘梯上楼。 和前几天一样，进入房间后，威熙径直朝主卧走去——许拉斯是次卧。 - 利用帝国之眼的事威黛依旧保持了高效率的做事速度，第一天的监控录像很快被传输过来。 威熙呆在房间里，原速看完了一天的录像。 因为性骚扰法莱特被法莱特暴打的女性顾客，闻讯而来脸色难看的赌场老板，毫不客气将人五花大绑关进赌场小黑屋的两个壮汉，围观看热闹的人……没有人和法莱特有特殊的眼神接触，没有人和法莱特有奇怪的交流。 之后法莱特一直被关在小黑屋，除了赌场老板和那两个壮汉，没有人再靠近小黑屋。 威熙揉着眉，闭上眼。 帝国之眼传过来的第一段录像没有异常。所展示的信息和她们之前调查的一样。赌场老板、被殴打的女性、那两个壮汉，全部都是她们曾经调查过的。威黛甚至找人检查测验了小黑屋，没有特别通讯，没有暗室密道，小黑屋也一切正常。 法莱特在被送往帝星之前，没有接触有嫌疑的人。 只有等威黛的第二段录像了。 但是她不能只等帝国之眼的录像，对方再谨慎，始终是要和法莱特联络的。 她们应该更大胆一点。 - 威熙打开光脑，和威黛、安娣二人同时全息通讯。 法莱特在威熙手上的时候，威熙可以藏，现在人已经被转给安娣，若还是一直不露面，必然引起怀疑。 安娣可不是藏得住人的性子。 法莱特得露一次面。 可是法莱特身份特殊，又富有攻击力，就这样交给安娣，威熙不放心。 威黛看向安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被绑着出现，还说不了话，但是又不会让人觉得奇怪的？” 威黛话一说完就摸了摸鼻子——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安娣反而笑了一下，眯眼：“少将原来有这种偏好？” 威黛一愣：“什么偏好？” 威黛和威熙都一脸懵地看着她，安娣咬牙，倒显得她口味独特，了解颇多似的。 她冷脸冷哼：“特殊俱乐部。” 威黛立马反应过来，眼睛瞪大，好奇道：“你有所了解？” 安娣瞪她一眼：“没有！”她只是知道而已！ “了解也没什么嘛！”威黛笑嘻嘻，“我尊重一切私人性癖好。”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安娣气鼓鼓，“谁那么重口味！” “我。”威黛一本正经指着自己。 “你什么你？”安娣翻了个白眼，“你刚还没反应过来！” “我刚刚决定培养一下这个小爱好。” 安娣瞪着她，竟被威黛噎得说不出话。没见过这么放荡不羁的。 “你们在说什么？”威熙对此倒真是一头雾水，是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接触过。 “你不用管，事情解决了。”威黛手一挥，拍板。 安娣点头，“好，那我先选一个特殊俱乐部玩儿两天，然后再带法莱特过去，以防万一，我会给他注射一针含催情作用的软骨针。” 在特殊俱乐部，捆绑，用药，堵嘴，都是常有的事，宠物身上大多带伤。如果要带法莱特出去，这是最好的展示方式。 摧眉[女强] 第38节 安娣也是一个做事麻利的，方案一敲定就挂了通讯，忙着准备去了。 通讯只剩下威熙和威黛。 威黛看了一圈她呆的房间，好奇道：“许美人呢？” 威熙懒得回答。这八卦的小妮子。 “也难为你撑住了。”一种欣慰的表情。 这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威熙看向她，“撑什么？” “撑得住嬴渊的生病伎俩呗。”威黛漫不经心说。 威熙一顿，眉目微沉：“嬴渊又生病了？” 威黛反应过来，看来是根本不知道啊。她立马后悔，好好的起这个话头做什么。 “唔……反正从小是个病小子……”威黛不欲多说，“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说服安娣帮你打掩护的？” 威熙没有回答，点开光脑，搜索嬴渊大帝的动态。 威黛瞧见她的屏幕，叹息一声：“瓦弗波德怎么还没有人发明时间倒退的机器……” 威熙眼神微冷，面色冷凝，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差。 威黛误以为她是担心小皇帝脸色才这么难看，斟酌再三，吞下了要出口的“男人惯用伎俩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威熙完全是因为相反的原因心情不悦。 协议达成，对方却没有按协议做事，还故技重施。 这让千头万绪，步步维艰的威熙窝火得很。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只有嬴渊又生病了的消息，没有说明为什么生病。威熙关掉光脑，正欲单方面解除协定，嬴渊发来消息—— “小病，没事。和你的事没有关系。” 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仿佛已经预判了威熙的反应。 真是了解威熙的脾气。 侍卫长的消息紧随而来：“陛下伤未好，又坚持机甲训练，急于一时，殿下还是劝一劝。” 威熙回：“他是成年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便不再关注嬴渊那边。 - 两天后，一切准备就绪，威黛悄咪咪将人送到安家，晚上八点，安娣带着她的宠物情人亮相俱乐部。 法莱特盛名在外，加上安娣并没有隐藏消息，特殊俱乐部人潮涌动，人流量达到历史之最。 即便经历了两个贵女的□□，亮相的法莱特依旧野性不减。人们看着他吃力地仰起头颅，欲潮涌动的眼睛中傲慢如常。 桀骜难驯，好一匹烈马。 难怪让殿下痴迷。 - 威黛坐在二楼贵宾室，俯视着台上的男人。 为了降低对方的警惕，威熙今天没有来俱乐部，现场一切交给了威黛负责。威黛配备了最新款的全息针孔摄影，就隐藏在她左右耳钉中，威熙正在第一俱乐部的房间里实时跟进。 法莱特的目光缓慢扫过众人，随后抬眼，朝二楼看来。 二楼每一隔间都采用了特殊反光玻璃，贵客们可以看清楚外面，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从舞台上看过来，二楼不过是一扇一扇的黑色玻璃。 然而法莱特依旧缓慢地扫视着二楼，仿佛他能透过玻璃看见里面的人似的。威黛的目光和他隔空对上，他没有停顿的移走。 这说明他确实是看不到里面的。 威黛心中略有不安。 法莱特这样子像在找什么人，又有点儿不像，他的神情太奇怪了。 “你们都给我把人监控好了，有异常情况立即上报！” “收到。” 舞台八方最佳位置都是威黛的人，既是为了监控保护法莱特，也是为了威熙更好的观察来人。 希望今天不会一无所获。 -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安娣的展示时间接近尾声，一切正常。 没有人靠近法莱特，没有人有异常举动，法莱特的目光虽一遍又一遍的扫视众人，但是他没有为任何人停留。 威黛叹息：“对方实在太谨慎了。” 威熙操控着十块屏幕，精神高度集中，目光来回穿梭——法莱特异常的目光让她产生了强烈的预感——今晚绝不会就这样平安度过。 同时，她心中某个声音逐渐变大：她一定忽略了什么，一定有什么已经发生了，才会让事情被动到如今的地步。 威熙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从头再想一遍，什么细节都不要放过。慢慢想，不要慌，她一定能将人揪出来！ 也就在这时，一颗消音弹穿破法莱特的额头，法莱特瞪大眼睛，嘴唇微动，两秒后身体软下来。他眼珠子鼓鼓的，血沿着额间头蜿蜒淌下，死不瞑目。 变故突然发生，人群一片哗然。尖叫声四起。 台上的安娣和二楼的威黛瞬间脸黑如炭，同时拔出□□，异口同声道：“东南方！” 竟然有人敢众目睽睽之下杀人！ 一阵癫狂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起，东南方埋伏的人几乎在对方子弹射出瞬间就采取了行动。可惜子弹比人快，当她们反绞凶手手臂时，子弹已经穿破法莱特的额头。 而且对方根本没打算隐藏躲避，成功杀人后只是大笑，任由威黛的人将她抓住。 安娣和威黛快速聚拢，耳钉中传来威熙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先封闭场所，可能有同伙！” 等威黛跑下楼，见到被擒拿的凶手，一愣。 同时看到凶手样子的威熙也不敢置信：“是她？！” 跪在地上的人笑容扭曲猖狂，“敢打我？呵，算个什么东西！” “狗爹养的臭杂种，死爹玩意儿！送他和他的贱爹团聚哈哈哈哈哈哈……” 杀人的是法莱特曾经暴打的赌场女性。 她边笑边骂，有多难听骂多难听，骂得在场众人直皱眉头，不忍耳闻。 对方对法莱特恨意滔滔，恨不得生啖其肉，生饮其血——被一个男性在众目睽睽之下暴打有时候比杀了她还要令女性难以接受。这是对女性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折辱，没有女性能忍下这种奇耻大辱。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被擒住的人挣扎着，双眼通红，已经失去理智，“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看起来是私仇作案。 威黛小声道：“现在出了人命，法莱特的尸体和杀人凶手都会移交警方，你要查的事可能没那么好查了。你打算怎么办？我们的人虽然已经封了俱乐部，也尽量在盘查可疑人物，但是五分钟后警方的人一定到达，盘查的事情也会移交警方……” 威熙没料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对方釜底抽薪，直接把人杀了。她心中乱糟糟的，各类疑团搅和在一起，千头万绪，一时找不到那关键一点。 威熙闭上眼，稳住心神，沉声道：“法莱特的奴隶身契还在我手上。我的奴隶死了，我是有权利向警方要一个真正的‘真相’的。”她不会让这件事如此顺利结案。 女人受了谁指使，□□哪儿来的，一定要查清楚。 安娣看起来似乎比威熙还要愤怒，她一把抓住女人头发，将人提起来，恶狠狠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的人也敢杀？！”就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是善良太久了吗，一介贱民也敢拿枪对着她？！ 这女人只要手稍微一抖，死的人就是她安娣！ 安娣咬牙切齿：“放心，你可不会死得跟他一样轻松。” 威黛见她真动了怒，也知道这大小姐任性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担心女人受不了安娣的手段，一不小心死在牢里，那可真是麻烦。 “什么你的人，明明是威熙的人，玩玩就是了，怎么还动真感情了？” 安娣恼怒地瞪向威黛：“说什么屁话呢！谁会浪费感情在脏东西身上！” “没动感情你气什么呀。这男人死就死了，不过就是一奴隶。他还值得你安大小姐动气？” 安娣一顿，随即冷笑：“哟，这是翻脸不认人了？打算撇清关系了？” 威黛：“……” 这人是怎么听出这层意思的？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随你吧。”不与傻瓜论长短。 警方的人迅速封锁现场，疏散普通群众，更是第一时间抬走了法莱特的尸体，抓捕了杀人凶手。 威熙作为法莱特的主人，跟着警方去了警局。 立案，做笔录，调取出事时监控。 俱乐部自有的监控清晰地记录下赌场女人开枪杀人的瞬间，□□上只有女人的手纹，凶手本人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并且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就是凶手。 人证，物证，凶手自己承认——这起杀人案件简单清晰明了，可以直接走审判程序了。 威熙摇头，“不行。” 警方办事人员一顿，“殿下的意思是？” “人是她杀的没错，动机也很明显，可是□□哪儿来的？她一个借钱赌博的女人，哪儿来的钱买昂贵的□□？一个女人的命比一个男人的命值钱多了，她为什么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一命换一命？背后会不会有人指使？对方想杀的是不是只有法莱特一个人？这些你们都不调查清楚吗？打算就这样结案？” 警方众人一默。 这件事可以就这样结案，也可以深查。 威熙看着他们，冷声道：“我要求深查。” 威熙既然已经开口，警方只能查下去：“好，我们会随时跟您汇报案件进展。” - 威熙离开警局，回到首相府。 威姚得知俱乐部的事，早已在首相府等着她，见她完好无损的回来，松了口气：“以后来历不明的人少放在身边。” 姚尔兴也急匆匆赶回首相府，见到威熙，也是同样的话：“不是不让你玩儿，安分守己的男人这么多，怎么偏偏要看上那种偏远星来的奴隶。” 威熙看着姚尔兴，心中的乱麻线又添一缕。 错了。 摧眉[女强] 第39节 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不该是这样。 她到底想错了什么。 “知道了，我先回房了。” 威姚和姚尔兴对视一眼，都看出威熙神色不虞。出了这么大的事，确实容易心情烦躁，如果再被亲近的人指责…… 威姚叹一口气：“你最近就在家好好休息吧，研发部那边让你父亲请假。” “不。”威熙一口回绝，“尼克斯七代已经快组装完成，我要去研发部的。” 威姚惊讶地看着她：“你最近在重装尼克斯七代？” 威熙笑了一下：“不仅重装了，我还有了改造的想法。” “那警方那边……” “法莱特的死有蹊跷，我要想想到底哪儿出了问题。” “是冲你来的吗？”威姚冷了声音。 威熙一顿：“不是。”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母亲。 威姚神色回暖，“如果不是冲着你来的，那就别想那么多。马上要开学了，精进精神力才是正事。” “嗯，知道了。” 第三四章 一招不慎 威熙回到房间, 躺进按摩舱，闭目凝思。 从头想。 法莱特生长在贝瓦星，底层劳工，赌鬼——贝瓦星有他的成长记录, 生活片区的邻里可作证, 他原来的身份是真实的，没有错； 因为赌博无法还债, 卖身赌场, 前期表现正常, 第二天性格大变，殴打顾客, 被囚禁——这些有监控记录，可以确定对方是这个时候穿过来的, 且没有接触奇怪的人, 没有错； 在帝星的时间, 暂时没有帝国之眼的录像，只有普通监控, 然而也表明他一直被关在笼子里，和他有接触的只有贝瓦星来的那两个壮汉，以及俱乐部老板——俱乐部老板只过来看了一眼人，和他没有过多接触——已有的信息, 暂时没有错； 法莱特被送上拍卖台到他被中途赶来的威熙拍走, 这一段更是有全方位的监控。 从他穿越来瓦弗波德，到落入威熙手中, 他接触的人极少, 接触的人都是已经被调查干净的人, 和这些人的接触也没有异常之处, 没有中间人的可能，可以确定他没有和那边的人联系上。 之后法莱特一直处于威熙的监控之下，甚至没有接触除她和威黛之外的任何人，他更不可能和其他人联系上。 威熙眉头蹙起。 不对，不能再按之前的思路想。 对方杀了法莱特，为什么？ 一个新来的穿越者，对方没有急着联系，为什么？ 法莱特为什么也没有急着联系？ 威熙倏而睁眼——是的，法莱特为什么不急着联系？ 还是说，他已经联系了，以她不知道的方式？ 或者，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急于联系？如果他们不需要联系呢？ “威熙你太愚蠢了！”威熙气得从按摩舱内坐起，终于想通错在哪里。 她太急于求成了！ 两个星球间产生了频繁的穿越，瓦弗波德星表现出不止一个阿尔思男性的异常，法莱特过于刚强的意志——这表明对方经过训练，有备而来，身后有组织，是对的。 一知道对方有组织，太过于想一网打尽的她，从一开始就默认了法莱特一过来就想和组织联系，组织也想和他联系，然后她就可以顺藤摸瓜，把所有外来者全部抓捕。 她既然能想到这个，送他们来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呢？ 一过来就联系，这对他们来说是危险的举动；一个人暴露，那便是全员暴露，对方不会犯这个险。 所以，法莱特没有任何想联系对方的意思，对方也没有联系法莱特。 而一开始就想错的威熙，之后的行为自然也错了—— 她刻意暴露法莱特的身份，并不会把人引来，只会让对方警觉。她替法莱特发出的相认信号，暴露了法莱特身份已经暴露的事实，也暴露了她自己。 对方杀了法莱特，弃车保帅，阻止了法莱特泄密，也切断了联系。 威熙吐出一口气。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她太心急了。 正在凝思间，威黛发来通讯请求。 威熙接通。 “你要求警方严查法莱特的死了？” “嗯。” “警方查，我们这边是不是就不查了？” 威熙摇头，“不，我们继续查。”让警方查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她的身份想必已经暴露。 对方既然堂而皇之的杀人，表明已经做好了被查的准备，替死鬼已经有了。 但威熙相信，对方不会只把准备做到这一步，他们应该可以预料到她不会相信，会继续深查——对方至少会准备到这一步。 让警方调查不过是陪他们演戏罢了。 戏台子已经搭好，自然要看看对方打算演什么戏，会交出怎样一个完美的案件。 她不怕对方出手，只怕对方不出手。 只有对方发出行动，她才有抓住的可能。 “明白。”威黛也就是为了确定而已，警察要查的和威熙想要的应该不是一个东西。 通讯挂断后，威熙重新躺入按摩舱，再次闭眼。 现在，她需要理一理其他东西。 首先，最根本的问题—— 这个组织能从阿尔思传输训练有素的人到瓦弗波德，表明组织里一定有人来过瓦弗波德，然后又回去了，他们想从瓦弗波德得到什么，所以才会传输人来瓦弗波德。 至于传输过来的人有没有办法回去，或者会不会回去，这个暂时不知道。 法莱特作为训练后被传输过来的人之一，他认得威熙—— 法莱特说“是你”，表明对方不仅认得她，还在找她。 那么，先不管这个组织其他目的，光想对方寻找威熙的这个行为。 为什么要找她？ 一个普通的“威熙”，是不值得对方找的。 她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威熙在阿尔思的表现——发明超前的飞行器，构想超前的机甲，提出精神力学说，其实早就暴露了她外来者的身份。 然而对方知道了威熙的身份，既没有杀了她，也没有靠近她，隐匿得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为什么？ 十年前的星球事故真的是意外吗？ 如果是，对方发现她以后，没有靠近她的原因是什么？ 如果不是，对方把她操作过去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还是不是，总归对方在阿尔思没有任何举动，等她回到瓦弗波德，对方才派出人找她。 前后不同的举动，只能让她怀疑，对方想要的东西和她穿回来有关。 或许从星际事故开始，她就是对方的试验品；如果不是，当她在阿尔思暴露以后，或许悄悄变成了对方的试验品。 那么，她不必担心对方继续隐匿下去。她身上有对方想要的东西，对方无论如何都会再次靠近她，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她去了阿尔思又回来了。 有人来了瓦弗波德又回去了。 - 威熙眼皮微颤。 - 如果有一天魂穿成为常事，大量的阿尔思男人占领瓦弗波德，大量的瓦弗波德女性去往阿尔思。 如果先机没有被她占领；如果对方先她一步窥探到魂穿的奥秘——至少从如今来看，对方领先她一步。 瓦弗波德，会变成第二个阿尔思吗？ 威熙心一抖。 不，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 可是对方已经开始朝瓦弗波德输送人了，而她对魂穿还一无所知。 她穿过去，是因为一场星际事故——磁场，宇宙漩涡，星球引力……至今仍未查明引发飞行器故障的具体因素，飞行器失控，乱飞的陨石击中她的心脏，她本应该当场死亡——可是，她没有死，还去到阿尔思星。同时，一位阿尔思女性在她受伤的身体里活了下来。 她穿回来，是因为一场谋杀。在wfbd-1号飞行器上，一颗子弹穿过她的心脏——那颗子弹已经炸烂了她的前胸，在医学意义上，她绝无生还的可能——可是，她回到了瓦弗波德。 按她魂穿过去的情况类比，这个时候那个暂时魂居在她身体里的阿尔思女性应该也回到了阿尔思星。 而且，根据她来回穿越的情况，可知穿越的主导者是她，不是和她灵魂互换的那位女性。 穿过去的时候，是她的身体被陨石穿胸，她魂穿的阿尔思小女孩的身体一切安好。 穿回来的时候，对方爱慕嬴渊，正在和嬴渊大婚，没有被刺杀，一切正常。是她被子弹穿胸，强行回到原来的身体。 两次魂穿，相同的条件有：在星际，锐器穿胸——或者两次相似的死亡方式，死亡。 摧眉[女强] 第40节 为什么？ 这种死亡方式并不特殊。 为什么其他人没有穿越，偏偏她穿越了？ 如果穿越的方式关联死亡，那她不可能冒此风险再次试验； 如果不是，那么真正的连接是什么呢？ 是某一类人独有的特征，只有某一部分人可以；还是她恰好满足了某一种条件？当条件被明确后，大部分人都可以？ 通讯再次响起。 威熙思路被打断。 她坐起来，揉着眉心，看了一眼通讯者——嬴渊。 她接通，“什么事？”因为心中挂着事，她的语气较平时沉了一度。 样本太少，没有参考性。 对方领先她的岂止一步。对方找到了魂穿的特定人群或者特别条件，并且试验成功了。 嬴渊一顿，“明天有直播。” “好。”威熙就要挂断。 “等等。” 威熙收起心思，这才将目光落在嬴渊身上。 “我想询问一下你有什么内容是你不愿意直播的，我尽量避免。” “没有。”皇室对帝王直播的限制已经够多了，根本轮不到她来担心自己。 “那你想……” “都可以。”威熙知道他想问什么，“你决定。” 嬴渊感觉到威熙的不耐，嘴唇微抿，他不再多说什么，向她颔首，“晚安。” 威熙察觉到自己生硬的态度，面色稍缓——对方这段时间已经足够配合，也完全按约定行事。 她没有必要将另一件事的挫败感带到这件事里来。 “说说都有哪些选项。” “一，一起看书。” 威熙打了一个哈欠。 嬴渊眼皮微抬，“二，一起插花。” 威熙又打了一个哈欠。 嬴渊抿抿唇，“三，一起散步。” 威熙哈欠连天。 等了几秒，嬴渊没有第四个提议，威熙看向他，声音已经带上困意，“这是皇室规定展示的还是你自己的日常？” 嬴渊身型板正，一只手背在身后，“我自己的。” “也是你想做的事？” 嬴渊不语。 “那你想做什么？” “已经在做了。” “嗯？”威熙眼睛半阖，困得睁不开眼。 他眼神微闪，看向别处，“机甲。” 哦。这个确实不合适直播。 “算了，明天再说吧。” 嬴渊目光转回来，看着全息影像里的威熙迷迷瞪瞪，露出几分憨态，他目光轻轻变软，语带笑意，“晚安。” 威熙啪叽挂断，几乎瞬间沉睡。 少年背在身后的手搓了搓，指尖酥麻。 威熙。 威熙。 作者有话说： 第三五章 直播游戏 威熙昨晚睡得沉, 难得没有做噩梦，一大早醒后，直接去了昊阿宫。 直播十点开始，威熙和嬴渊一起用了早饭。 “昊阿宫有游戏室, 是吧？” 嬴渊放下餐具, “有，不知道你想玩儿的那款游戏系统有没有。”他顿了顿, “□□游戏和恐怖向游戏不能播。”看帝王直播的还有小孩子。 威熙一开口, 他就知道了她的打算。 威熙看向侍卫长。 侍卫长微微鞠躬：“您说, 我去安排。” “一款老游戏，《末世逃生》。” “好。” - 十分钟后, 帝国公共信息中心挂出了嬴渊大帝本次直播内容。 守着看直播的少年少女们炸了—— 直播内容一向清雅安静的嬴渊大帝，这次竟然选择了打游戏？ 还是一款纯靠击杀积分的暴力游戏？ 众人兴致勃勃讨论： “我们陛下终于要借游戏发泄情绪了吗？” “想象不出陛下杀人的样子, 他会不会怕血啊……” “这个游戏里的怪物都是变异, 粘哒哒的, 可恶心了，不要, 不要让陛下玩儿这个脏兮兮的游戏，求求了……” “我也觉得，陛下适合玩儿换装游戏。” “想看陛下玩儿换装游戏+1+1+1……” “你们不觉得清冷高洁的美人被污血抹脏的样子令人热血沸腾吗？” “带感，想象了一下陛下干净白皙的脸溅上幽诡的绿血, 红唇颤抖, 泪凝长睫的样子，妈妈救命我变色了……” “带感……” “带感……” “带感……” - 十点, 帝王直播准时开播。 众人原本以为嬴渊大帝会露面先打个招呼, 说一说选择直播打游戏的原因, 结果直播一开, 直接就是游戏界面。 好在对方开了真人建模，众人一眼就看到身长玉立的嬴渊等在游戏入口。非常显眼，非常板正，那站姿和当初即位大典时的站姿一模一样。 不愧是帝国的礼仪标本。 大漠荒原，飞沙漫天，呼呼的黄风一阵一阵吹过，一身黑衣的少年等在荒城入口，神色疏淡。 “陛下穿黑衣莫名有种清冷的性感，我不对劲儿……” “白切黑也很可，高洁纯净之的外表之下是隐忍克制的疯批美人，黑化后拔刀屠城，血浸黑衣……” “上面两位老师但凡愿意进军文坛，孩子也不会饿得眼冒青光。” “不能让耶伦老师一家独大，百花齐放才是美……” 原本一头栽进游戏的玩家们摩拳擦掌，只想杀个尽兴，一抬头，看见端重肃穆的嬴渊大帝—— 有人不敢置信缓慢眨眼，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有人下意识一鞠躬，恭敬行礼，“陛下。” 有人吓得脏话脱口而出，断了连接； 还有人脑洞大开，冲着嬴渊叫道：“n-p-c ？！” 直播间一片“哈哈哈哈哈哈”。 - 两分钟后，直播间的“哈哈哈”变成了一片问号和感叹号。 威熙的真人建模出现在黄沙滚滚的入口。 同样是一身黑衣，威熙展现出与嬴渊截然不同的气质。 她腰细腿长，明艳不可方物，系统自配的长刀背在她身上，泠泠冷光减去了她傲人身材的艳气，加上她沉静疏离的眼神，整个人又辣又冷，像冰火两重天。 “又是不知道该羡慕陛下还是殿下的一天……” “又是纠结喊老公还是老婆的一天……” “只有我在惊讶殿下竟然出镜了吗？” “惊讶逐渐转兴奋的我……” 摧眉[女强] 第41节 “惊讶转激动尖叫。” “已经在想象殿下横扫千军的英姿了。” “以殿下的精神力强度，爆发出来可以直接屠城吧……” 威熙走到嬴渊跟前，“走，看看你最近的训练成果。” - 威熙这次没有选小时候常用的电击鞭，直接拿了最高等级的手持炮，一颗弹射出去可以炸一片那种——但这个手持炮难就难在它爆炸的范围及强度需要精神力控制，光精神力强大不顶用，还需要超精细的控制力，不然，一颗弹出去，队友和怪物可能会同时被炸成碎片。 威熙选好武器后，对嬴渊道：“武器亮到哪一排？” 他指了指第二排中间。 在嬴渊的视角里，威熙拿了一个灰色的武器——这表明他无法使用。 威熙微讶。倒是比她预测的靠前很多。 看来嬴渊这些日子是真材实料在训练。 “拿紫电鞭。”紫电鞭是威熙小时候用的那种鞭子的进阶款，比电击鞭厉害很多，但是不是嬴渊可选择的最高武器。 嬴渊温顺地选择了它。 直播留言区瞬间滚动无数问号。 “陛下为什么要选近战武器？” “这必然会被溅一脸血啊。” “为什么温柔的陛下会选这么凶残的武器啊，哭哭……” “紫电鞭一鞭下去，如果精神力强，怪物会直接四分五散；如果精神力弱，怪物就是电死的。会不会一脸血还不好说……” “如果……这不是公开处刑吗？” 嬴渊处在游戏中，没有勾选同步直播评论功能，此刻外界的讨论他不知道。 可是紫电鞭的特性，他知道。 武器选完后，威熙氪金买了还魂丹——选择的模式是无限还魂。 留言区再次一片问号—— “有钱的殿下……” “不懂，她哪儿需要还魂丹呀……” “这明显是给陛下买的呀……” 嬴渊看到自己的属性界面新增无限还魂buff，默了默。 这个游戏是有游戏时间的——每个人一条命两个小时。 在这两个小时内，有人目的是通关，有人目的是刷分，不管什么目的，两个小时后，游戏会强制结束——如果可以不被感染的话。 氪金玩家会购买还魂丹，一颗还魂丹十万星币——这个价格放在现实世界，可以买一架通用飞行器。 威熙让他选择紫电鞭的时候，少年心中还在激荡，误以为那是威熙对他的信任和严格要求，她果真“像训练一个战士”一样训练他。 可是无限还魂buff提醒他——想多了。 真是无情的女人。 “看到榜一了吗？” 榜一的积分悬在每一个玩家的个人界面——这是一种荣耀的昭示。 “你要刷新这个积分。” 和榜一相差四个计数单位的榜二，为了追赶榜一的积分，已经日夜不眠连刷两年。 嬴渊看了一眼那个数字，半垂眼，“好。” - 二人正式进入游戏。 原本等着看威熙殿下大杀四方的直播间观众，等来了嬴渊一鞭抽碎巨蛇的画面，变异的绿血受力四溅，巨蛇肉四分五裂——场面有多血腥就多血腥。 少年挡在美艳女人面前，目光凌然，一片漠色。 威熙神色自若，嘴角略带笑意，“不错。”她再次感受到他的刻苦。 直播间问号、感叹号、句号、省略号齐飞，一时间众人情绪各异。 “我的陛下好像人设崩了，哭……” “暴力的男性，不喜欢……” “救命，陛下为什么要挡在殿下面前啊，好像小丑啊……” “磕到了磕到了，即便我没有你强可我还是想不自量力地挡在你面前？” “陛下作为帝国最尊贵的男性，自尊心应该比一般男性要强吧……可以理解……” “但是他想过殿下的心情吗？” “我要是殿下，可能现在已经黑脸了……” “只有不够强的人才会在一个游戏里对伴侣黑脸，望周知。” “周知了。” “周知了。” “周知了。” ………… 原本以为刚开始是碰巧偶然，大家再次搓手手期待威熙一炮出去轰掉半座城—— 嬴渊再次挡在威熙面前，紫电鞭甩出去，卷碎了俯冲下来的变异巨鸟。肉瘤一般的鸟头砸下来，沙漠地砸出一个大坑。两个人站在坑边，像两粒芝麻。 “救命，殿下在做什么，为什么她根本没有战斗的动作啊！” “我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退了退了，无聊……” 继续坚持观看的人，看着嬴渊大帝从最开始游刃有余地击杀怪物，把靠近威熙的凶兽一只一只打碎，到逐渐心有余而力不足，一次两次三次感染，无限还魂丹有了数量变化…… 而威熙没有一次举起炮筒。 “为什么啊？” “想不通……” “殿下真的不觉得丢脸吗……” “我已经开始浑身不自在了……” 浴血奋战的少年，绿色的血黏在他脸上，握鞭的手微抖——一个小时的贴身近战，高强度的精神力消耗，他已经开始精神不济。 威熙终于拔出长刀，一刀切掉突然冒出来的变异蚯蚓，大发慈悲地救了嬴渊一命。 威熙脸上同样有怪物的绿血，一滴，正好滴在她额间，像缀了一颗绿宝石，更添艳丽。 她看着他：“精神力训练没有捷径，就是不断逼近临界点，不断推高临界点。你到点了吗？” “没有。” “可是你的速度慢下来了。” 嬴渊不语。 “战场上，任何懈怠的一秒，就是自己或同伴的生命。” “我不会懈怠的。”他只是……筋疲力尽，无法再保持一开始的速度了。 威熙突然一笑，“不，借口。” 噗哧一声，一只变异蝙蝠的尖爪突然从威熙胸口钻出，直往嬴渊面门而来！ 嬴渊瞳孔巨缩，威熙的还魂丹减一。 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的观众，心跳跟着一停，一片“卧槽”爆满。 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三六章 榜一积分 威熙的血溅到嬴渊脸上, 少年身体僵硬，看着蝙蝠的利爪两秒后也穿过他的胸，还魂丹数量减一。 威熙身体亮了亮，两秒后原地复活。 她瞬间抽出长刀, 反手一劈, 变异蝙蝠断成两截。同时，嬴渊的身体亮了亮, 原地复活。 他喘着粗气, 直直看着她, 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一下子堵住, 失声了。 “还累吗？” 嬴渊瞬间甩出两鞭，速度快得出现残影, 一左一右两只变异蝙蝠几乎同时四分五裂, 他握鞭的手颤抖, 死死捏住，“不累。” 威熙点点头, “那继续。” 于是，在满屏为威熙的死“卧槽”之后，众人看见原本已经筋疲力尽的嬴渊大帝再次恢复初始速度——甚至还要快，无数的怪物在二人周围炸开, 一向温和端重的嬴渊陛下神色肃然, 薄唇紧抿。 威熙依旧没有抬起过手持炮。所有的击杀都来自薄弱的黑衣少年。 可是这样的爆发并没有持续多久，十分钟后, 嬴渊体力不支, 在挡在威熙身前反击一具僵尸的时候, 紫电鞭甩出去, 僵尸没有爆开，紫色的电流吱啦吱啦闪动，僵尸僵在二人面前。 他正欲凝力再甩，僵尸断在地上的残臂瞬间飞起，直直扎入威熙胸口，威熙还魂丹数量再次减一。 嬴渊胸口一窒。 随后，少年的速度和力量重新恢复，一鞭抽出去，周围蜂窝而至的僵尸群瞬间皮开肉绽。 就这样，威熙死，嬴渊爆发，又逐渐变慢；威熙又死，嬴渊再次爆发…… 摧眉[女强] 第42节 直播间的人看着这奇怪的走向，不懂两个人在干什么。 突然废物像是断网的威熙殿下，以及自不量力想要靠自己护住一个女人的嬴渊陛下。 有人猜测道：“伴侣情趣？” “没get到爽点，看得抑郁了。” “我也是，每一次殿下死的时候都觉得胸口疼，像是被杀的人是我一样。” “每一次陛下挡在前面的时候我也抑郁了，仿佛有个男人挡在我前面一样。” “浑身别扭，看得窝火！” “陛下还是玩儿换装游戏吧，事实证明男人就是玩儿不好需要高强精神力的游戏。” “是的是的，还是安安静静的看书吃饭吧，一个男帝，其实精神力强不强不重要，得体礼貌就够了。” 留言区逐渐开始讨论嬴渊下一次应该直播什么。 游戏里，威熙再一次被变异的腐尸利爪穿胸。瘦骨嶙峋的手，骨节诡异弯曲，薄薄的皮肤泛着幽冷死白的光。 嬴渊神色狼狈，脸上不仅有威熙的血，还有其他怪物的血和不知名的污渍，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深邃如秋，痛苦之色一闪而过。 这对他来说太残忍了。 无数次。 威熙在他面前无数次被怪物穿胸。 他无能无力。 两秒后，威熙复活，嬴渊一鞭甩出去鞭碎了腐尸，他的手比之前抖得更厉害。 威熙视若无睹，“继续。” 可是嬴渊的心态已经发生变化，不管他怎么努力，速度都再也提不上去，爆发力也一次比一次弱，他狼狈地挡在威熙面前，好几次只能以身相抵，用死亡换取威熙的活路。 渐渐地，他也无法再保证死前能给怪物可以停顿两秒的重击，在他死后，威熙紧随其后——这听起来浪漫的共赴黄泉在嬴渊眼里不过是又一个他能力不足的佐证。 所有的怪物似乎对威熙的心脏情有独钟，每一次威熙死亡，都是粗暴的穿胸。 空荡荡的胸口，美艳冷漠的女人，溅在脸上滚烫的热血。 不知道第几次死亡，嬴渊抖着手电死了一个伪装成玩家的变异人类，对刚刚复活过来的威熙颤声道：“今天能就到这里吗？” “不能。” “……”嬴渊喘着粗气看着她。 “你可以不用管我。”威熙道。 “那你会出手吗？” 威熙摇头，“反正我关了痛觉系统，死不死没区别。” 她在逼他。 嬴渊闭上眼，“我会刷新积分的。”能不能不要作践自己。 威熙看了一眼时间和积分。 “给我时间。”他说。 “我也没打算让你现在就能刷新。” “那你……”嬴渊嘴唇紧抿。 “和这个没有关系。”说话间，威熙再次死亡。 等威熙复活，少年的眼睛一片赤红，他牙齿紧咬，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目光凝视着威熙。 “握紧你的鞭！”威熙眉目一冷，“专注你自己的力量，别人死不死和你没关系！” “你是我的伴侣。”嬴渊被“别人”二字刺痛了。 “战场上没有伴侣。”威熙神色平静。 嬴渊不说话。 “再者——”威熙看着他，“没有力量前，就别逞能。” “没人期待你是英雄。” 嬴渊腮帮子动了动，偏过头，神色倔强而受伤。 然而当新的袭击到来时，少年一鞭过去，威熙头上的怪鸟血肉横飞，支离破碎。 之后，少年像是憋着一口气似的，再也没有丝毫示弱，也不再祈望提前结束。好多次他仍然逼近力竭边缘，然而他不再束手就擒，尽全力扬起鞭——虽然无济于事，但是他力竭时扬鞭的速度已悄悄发生变化。 威熙重复死着，观看直播的人已经麻木，本次直播在线人数少了一半。 - 终于，游戏结束。 二人被强制传送回大漠入口。嬴渊的武器掉在地上。 积分排行榜上，二人没有出现在可显示的排行中。 嬴渊看着那些排名，除了第一名是一位男性外，其余都是女性。 他没有出现在排名中，可是他已经爆发出有史以来最好的精神力。 威熙的话虽然伤人，但是事实。 他很弱，没有资格当英雄。 他不仅没资格当英雄，甚至还丧失了作为一个人的品格——当他弱小的时候，竟然主动示弱，企图强者施舍怜悯。 在逼近临界点时，他展示了一个人的劣根性。 糟糕透了。 威熙没有说更过分的话，已经是网开一面。 威熙见他情绪不高，以为对方还在气她出口伤人，平静道：“直播结束，出去吧。”率先断了连接。 游戏舱打开，两个人一前一后被传送出来，直播画面切换到现实世界，嬴渊苍白着脸色朝镜头微笑，“今天体验了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游戏，希望下次能表现得更好一点，谢谢你们观看，再见。”没有看评论就关了直播。 因为他注意到威熙的脸色和他一样苍白。 不，比他还要狼狈，苍白的脸色，困顿的眼神，大汗淋漓的额头。 他瞬间反应过来——威熙骗了他，她没有关痛觉系统。 嬴渊的脸色又白了一度，他不敢想象这两个小时威熙是怎么捱过来的——她是怎么做到被利爪穿胸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威熙没有管嬴渊，垂眼想着自己的事——如果对方试验出了穿越的方法，那么穿越的必然条件一定不会是真正的死亡，那样的话，试验成本就太高了，也无法瞒住。 她在游戏里反复死亡，记录着身体各项变化参数，得出两个结论—— 一，当利器穿胸时，心跳会停止，心窒时间延长——这是平常任何时候都不会产生的异常，或许这几秒钟的心窒会是穿越的必备要素。 二，不管死了多少次，当利器穿胸时，她的精神力波动依旧强烈——人对死亡的恐惧无法控制。这或许是另一点。 唔，有机会要找其他人试试，看情况是否一样。 嬴渊下了游戏舱，正要走到威熙面前，威熙看了一眼榜一，突然又躺下去，舱门关闭。 直播团队看向嬴渊，嬴渊看向因为他的直播关闭，画面自动跳转到第二机位拍摄着的威熙游戏画面——前两个小时，这个机位没有一次露过面。 嬴渊抬手，制止了侍从要关闭拍摄的举动。 已经走了大半的直播观众，突然看到威熙重返黄沙漫天的入口。 屏幕上又出现满屏问号，“还要来？” “拜拜，我不看了。” “陛下呢？” 威熙没有等待的意思，果断进入城门，快速拿起手持炮，在众人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一炮射出—— 轰隆巨响，黄沙滚滚，一片浓沙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无数的怪物哀嚎体现着这一炮的威力。 当漫漫黄沙渐沉，终于露出部分荒城时，各处已经尸横遍野，各类怪物被炸得稀巴烂。 这还没完，炸弹飞散的弹片像突然有了生命似的，兀地弹起，再次四射出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射入空中，灰蒙蒙的空中传来缥缈的哀叫；与此同时，由炮火而起的燃烧突然火势熊熊，一窜三尺高，十秒之内连成势不可挡的一片，直冲城外而去。 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走向的众人看傻了——这个游戏不是靠精神力操纵武器击杀积分吗？ 为什么弹片能飞？ 为什么可以起火？ 下一秒，众人看到天空掉下各种各样的巨鸟，它们已经被弹片穿胸，没了生机。 一只一只巨鸟砸进火原，火星四溅，凶猛异常。 “所以殿下已经预判了天上的鸟，地上的蛇，直接一颗弹解决了天上、地上和地下？” “显而易见。” “我只想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热武器发射出去爆炸后还能废物利用转冷兵器……” “原则上你的神经丝能附着在子弹上并且随着爆炸分开附着在弹片上，然后你就可以把弹片当作冷兵器用了……” “那么火是？” “当然是同一个原理——你的神经丝附着在火药上。” “火药？” “火药？” “火药？” 直播间瞬间被“火药”刷屏。 嬴渊看着一片烈火中的黑衣女人，不敢相信她的精神力控制已经恐怖到这种地步——游戏的精神力控制要比现实生活中各个领域精妙，精神力的威力有一定夸大，但从来没有一个人被夸大到这个地步。 只要她想，她能成为这个游戏里操控万物的神。 直播间人数一瞬间暴增。 威熙并不知道直播还开着，她重返游戏，只不过技痒难耐，想放肆地耍一次。 摧眉[女强] 第43节 榜一嘛…… 威熙看了一眼榜一的名字“r”。 于是被威熙一炮接着一炮轰傻的直播观众，眼看着威熙的分数快速冲进前十，又快速爬过第三，转瞬超了第二，以疯狂的积分滚动逼近榜一，屏幕前的众人屏息凝神，肾上腺素飙升，都不敢相信半个小时内威熙就要刷新榜一纪录，激动溢于言表。 然而威熙轰出最新一颗炮弹，同样的弹片齐发击杀后，滚动的数字逐渐停下，她没有大火燎原，一切击杀清晰可见——还有一只变异蝙蝠被她放走了。 她的积分停止，不再变化。 众人不解时，威熙直接断了精神力，离开了游戏。 直播观众：“……” 这时，一条评论躲藏在角落里：“你们看看殿下和榜一的分差。” 众人点开游戏排名，看清楚分差后又倒吸一口冷气——该是怎样变态的精神力控制，才能将游戏的分差控制到这种地步！ 一分之差！ 威熙虽然没有打破榜一的记录，但是她用一个荒诞的分差表明榜一不过如此。 她主动放过了一只怪物，半个小时已经是如今的成绩。 “可是我不懂殿下为什么不刷新纪录……” “不懂+1” “+1+1+1……” 画面前的嬴渊微微抿唇。 作者有话说： 第三七章 借刀杀人 没有人预料到这场直播以如此戏剧而精彩的表现结束, 热搜上不怀好意升起的“殿下 游戏”热搜词条刚开始一片吐槽。 有人又煞有介事的从头分析了威熙的精神力，认为威熙或许是使用了非常手段才能在帕特肯大学的自主招生佚?上表现优异——因为除了这个，威熙也没有其他表现，都是民众的猜测而已。 反而是游戏, 实锤了她精神力平平的事实。 观看了直播的普通观众, 虽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但是威熙的表现有目共睹, 为她争辩的人们也心有疑虑。 然而这个热搜一升起来, 反转就紧随而来, 更多的吐槽还没来得及放上来，帝王直播间的录屏就席卷了词条。 无数人看都没看前期走向, 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吐槽的词条，直接甩出录屏打下“啊啊啊啊啊”, 激动难抑；没有看到直播的人, 点开视频同样发出“啊啊啊啊啊”的尖叫声——多少带点悔恨——如此精彩的表现, 竟然没看到现场，好亏！ 前期的吐槽量和后期的惊叹量完全不能比, 威熙的表现让所有女性与有荣焉——前期被威熙一遍遍穿胸搞抑郁的观众发出最大声的尖叫—— “爽了爽了，憋着的那口气出来了！” “女人！这个强大的女人！女人就是最棒的！” “呜呜呜点开视频收获快乐，我好爱她！” 这些威熙都没有关注，她下游戏以后直接回了首相府, 警方查了一夜加一早上, 是时候给她一个完美的答卷了。 - 威熙回家后不久，负责案子的警员上门报告警方的调查情况。 同时, 威熙收到威黛传来的调查情况。 “根据凶杀现场的监控和□□上的指纹, 凶手确为瑞贝卡无误。” “至于作案动机, 根据瑞贝卡的自述和已有的监控, 确定为私人恩怨——法莱特在赌场当众暴打了瑞贝卡，瑞贝卡名誉受损，经常受人奚落讥笑，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故而□□。” 这些都是威熙之前知道的，威熙没有应和。 警员悄悄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瑞贝卡欠着赌债，家徒四壁，购买□□钱是她从一个情人那里偷的。” “名字。” “查塔。” “他报案了吗？” “……没有。” 威熙看向他。 警员垂下头，说出了新的调查结果：“法莱特曾经引诱一位名叫艾希莉的已婚女性，二人是情人关系，之后这位女性跟着法莱特沉迷赌博，欠下大量赌债，最终她因无法还债自杀了。” 威熙半垂着眼，“她和查塔什么关系？”一针见血。 “伴侣关系。” “也就是说法莱特间接害死了查塔的夫主艾希莉，查塔怀恨在心，故意接近瑞贝卡，成为瑞贝卡的情人，然后让瑞贝卡偷走了一笔巨款，买了昂贵的□□，杀了法莱特？”威熙瞬间明白了警方调查出的爱恨情仇。 “是的。”警员补充道，“查塔是瑞贝卡和法莱特有过节之后才出现在瑞贝卡身边的——在此之前，他一直为死去的艾希莉守身如玉，对开始新的婚姻极为反感。这样一个人突然愿意成为一个好赌成性的女人的情人，是反常的。” “而且他被偷钱后对此事只字不提，警方盘问时他甚至隐瞒了自己丢钱的事实。” “查塔被偷的钱的来源查了吗？” “查了。是查塔两年的积蓄，来路正常。” 警员等了一会儿，发现威熙没有说话的意思，犹豫道：“根据已有的证据，法莱特被杀都是因为私人恩怨，一个查塔，一个瑞贝卡，都是和法莱特有大过节的人……警方没有发现可能会危害到皇室或者您的组织势力，法莱特的死也不是冲您来的——所以，如果……”对方顿了又顿，想要说出口的话因为捞不准威熙的态度，迟迟难开口。 这个案子查到这种地步，已经查无可查，警方需要结案。 “□□来自哪儿？” “一个二手交易市场。” “□□编号。” “是各种编号重新组装的黑市行货。” 确实滴水不漏。 威熙看着威黛发过来的和警方一模一样的调查结果。对方准备充分，从法莱特本有的恩怨入手，悄悄拱火，借刀杀人。现在威熙没有查出来对方是谁，之后即便她查出来了，也无法定对方的罪。 在这个案子里，连查塔的罪都很难定——毕竟钱是瑞贝卡自己偷的。 威熙看了一眼查塔接近瑞贝卡的时间，嗯，在她拍下法莱特发出露骨内容的第二天。 也就是说从那天开始自己就已经暴露了，而对方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在开始计划杀人灭口。 “结案吧。” 警员如释重负。 威熙给威黛发消息：“找人跟着查塔。” “已经跟着了。” 下一秒，查塔的个人资料已经传送过来。 威熙看着查塔的个人资料，脑子快速转动——从案件本身来看，对方确实设计了一个完美的案子，她应该是找不到破绽了。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如果是她，站在对方角度，此刻要不露痕迹地杀掉法莱特防止他泄密，她会做什么？ 威熙立马和安娣联系，“除了威黛，谁还同时调了法莱特、查塔、瑞贝卡的个人档案？”安家核心实力在国安部，档案管理是国安部的下属机构。 威黛可以动用关系私自调取档案，但是不可能瞒过安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同理，对方也不可能瞒过。 那个人筹划了如此完美的借刀杀人，对法莱特过去的恩怨那么了解，一定也调取了这三人的档案。 “我去一趟国安部。”安娣回她，“下午告诉你。” “好。” - 三个小时后，偷偷动用了安琳部长权限的安娣联系威熙，“一个有趣的事。” “嗯？”威熙放下有关改造尼克斯七代的事，看向虚拟的安娣。 “你先猜猜有哪些人调看了法莱特的个人档案？” “这就多了去了。”威熙眯眼，“我父母，嬴渊，威黛，威燕，威然，姚瑟元帅，嬴汀夫人，等等。” “对我感兴趣，又有这方面能力的，大概都调了。”不然那些小报记者怎么编故事呢。 “当然。人数之多，超乎你想象。”安娣微微撇嘴，“呵，真是万众瞩目。” 威熙早猜到查看法莱特的人会很多，这个没有参考性，一定要同时查看了法莱特、查塔、瑞贝卡三人的人，才是她怀疑的对象。 “同时调取了三个人档案的呢？”威熙无视了安娣拈酸的口气。 “只有两个人。” “威黛和谁？” “安东。” “你哥哥？” 安娣摊手，“他可能暗恋你。” 威熙脑中瞬间闪过姚尔兴曾托安东传话的事。 安东在机甲研发部工作，是姚尔兴的手下。姚尔兴曾经让安东给安娣传话，让安娣腻了法莱特后把人交给他；此刻安东又是唯一一个调取了三人档案的人。 她和安东鲜少交际往来，顶多算是点头之交，即便他暗恋她，对法莱特感兴趣就够了，调三个人的档案，说不过去。 这个档案他是替别人调的。 答案显而易见。 查来查去，竟然又查回姚尔兴身上。上次是偶然，那这个呢？ “我有我哥哥的个人光脑密码。”未等威熙说话，安娣一边说一边切换了光脑，进入了安东的个人中心，确认了威熙不算猜测的猜测：“是的，他把档案发给了姚部长。” 父亲。 威熙眉头皱起来。 姚尔兴是穿越者吗？ 如果是，他的演技也太恐怖了些。二人同处屋檐下，他的表现太自然了，完全没有一丝一毫阿尔思星男人的感觉。 摧眉[女强] 第44节 如果不是，他看那三人的档案做什么？难道真因为她爱上一个奴隶，打算悄悄杀人不成？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挺糟糕的。 威熙头痛欲裂，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是怀疑过姚尔兴，心中也一直抱有疑虑，但答案一下子真变成姚尔兴，她又觉得不对了。 “对了，你刚刚猜错了一个——威然并没有查看法莱特的档案。” 威熙呼吸一顿，脑中空了一瞬，“你说什么？” 安娣翻了个白眼：“我说威然没有查看法莱特的档案。” “秘书部的部长是可以直接进系统调取个人资料的吧？”他们随时需要为帝王出行做准备，排查出席人员，秘书部部长是有权限的。 “当然。” “调取档案之后可以删除调取记录吗？” “当然不能。” 威熙笑了，一瞬间光芒万丈，熠熠生辉，“谢谢你，安娣。” 安娣“哼”一声，“别谢，各取所需罢了。”切断通讯。 威熙愉悦地眯起眼睛——狐狸因为过于谨慎，藏了尾巴，露了耳朵，终于让人逮住了。 一个想要自己妹妹继承威家的哥哥，一位想让威嬴两家联姻顺利继续的秘书部部长，竟然对法莱特毫不感兴趣，不管是明面上还是私底下都没有打听过有关法莱特的任何消息——正常吗？ 就连她的母亲和姚瑟元帅，虽然表面上不过问，但不也悄悄调取法莱特的档案，了解了一下人吗？ 安东不仅可以给姚尔兴发送档案，也可以给威然发。 她怎么能忘了，威然也是机甲研发部的一员呢？ 作者有话说： 第三八章 步步为营 威熙见了威姚, 谈论到父亲的问题。 “母亲知道父亲最近做了什么吗？” 威姚目光沉沉，“他是担心你。”顿了顿，“不过确实过了点。”再爱女儿的父亲也很少管女儿情人的事情。 看来母亲知道父亲的举动。威熙没有搭话。 “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尔兴视你为心脏, 加上威蕉的事, 他确实有些草木皆兵。”威姚叹一口气，“男人嘛, 心思简单, 做事冲动, 不顾后果，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改不了。” 她看着威熙，“如果你父亲的行为给你带来了困扰, 我会提醒他的。” 威熙看着威姚, “您相信父亲吗？” 二人四目相对, 威姚喜怒难辨，“什么意思？” “如果某一天威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您会不会直接告诉父亲我们的境遇。” 威姚沉吟半晌，“会。” 那就是信任的。 威熙不相信男人，但她相信威姚。 威姚既然相信姚尔兴，那她也相信。 “叫他别再插手我的事情, 这是最后一次。” 晚上, 已经准备睡了的威熙，有人敲响了门——威姚转述了威熙的话, 姚尔兴坐立难安。 原本想修复父女关系的, 但他似乎下了一步蠢棋, 原本的目的没达到, 还触了威熙逆鳞。 他实在睡不着。 威熙开门，只见姚尔兴略显局促地站在门外，温柔唤道：“熙熙……” 威熙凝视着他，“父亲。” “我只有你一个女儿。”他强调。和威姚说的一样。 “爸爸只是担心你。”姚尔兴虽然注重保养，可年过半百，眼角还是有岁月的洗礼，他目光温和深邃，隐含忧虑深情，“爸爸不会伤害你。” “也请父亲相信我。”威熙抿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姚尔兴一顿，“我只是……” “即便有一天我真成了威蕉，那也是我的选择。”她直视着姚尔兴，“您挡不住。” 姚尔兴身体一僵。 场面陷入僵滞。 半晌。 姚尔兴垂下眼，“我知道了。” 等姚尔兴要离开的时候，威熙突然问道：“所以您调查查塔和瑞贝卡，原本打算做什么？” 姚尔兴身形顿了顿，他迟疑两秒转过身，“你怎么知道我有这二人的资料？” 威熙没有回答。 姚尔兴问出口就知道了答案。 还能是怎么知道的呢，查呗。他悄悄做的事，威熙竟私底下专门查了一遍。 这代表什么？ 威熙不信他。 姚尔兴百感交集，“是安东给我的。”这应该也查到了吧。他瞬间泄了气，不想再藏着掖着，“我担心你被一个奴隶蛊惑，迷了心窍，所以先调了法莱特的档案了解了一下对方是什么人。” 他做的，他都认；做了哪些，做到什么程度，直接说清楚。 “法莱特赌博成性，私生活也不检点，根本配不上你。偏偏你又痴迷成那样，我不放心，所以一直找人跟着你和威黛，希望能蹲到金屋藏娇的地方，趁你不在或者直接抢人，将这个奴隶发卖到更远的星球去，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后来得知人在威黛府上，我去找过威黛——对威黛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那就是我的想法。” “再后来你和安娣互换情人，虽然你移情别恋了，但法莱特毕竟是你除了陛下以外疯狂迷恋的人，我不放心，始终觉得他是一个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你会旧情复燃，为了以绝后患，我托安东给安娣带了话，希望之后她能把人给我，我仍然打算将他发卖到更远的星球去。” “然而没等安娣将人给我，法莱特就被仇家杀了。”说到这里，姚尔兴竟然微微松了口气。 因果轮回，恶有恶报。活该。 “至于安东给的那二人的资料，是安东看我对法莱特特别关注，顺手给我的。” “等等。”威熙眉头皱起来，“查塔和瑞贝卡的资料是安东主动给您的？” “是的。”他顿了顿，“安东借着家里的关系，偶尔也做黑色生意，替各类需要的人调取各种档案。” “他的个人光脑上没有相关记录。” 姚尔兴一愣，对威熙平静的表情与并不平静的内容吃惊。他抿抿唇，“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在可联网的设备上操作。” “这是对方赚钱的门道，我不是很清楚，问了安东也不会说的。” 所以，把查塔和瑞贝卡的资料发给姚尔兴，这是对方金蝉脱壳的第二步——引导威熙怀疑姚尔兴，再次将自己完美隐匿起来。 真是步步为营。 - 第二天，威熙去机甲研发中心实习，一进去，发现中心的人都在讨论r，见她来，其中一个机甲师对她道：“因为殿下，昨天r重新登录游戏了。” 另一个道：“他更新了积分。” 威熙一顿：“更新了多少？” “2222分。” 威熙垂眼。 在瓦弗波德，因为“2”的形状像一个行跪礼的人，所以“2”在传统文化里有“臣服”“尊敬”的意思。 她用精确的一分之差讽刺了对方的成绩，对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用同样精准的“2222”表示臣服，既展示了自身实力，也表明了态度。 一个强大又谦卑的男性。 不用想，r的此举获得帝国人民普遍好感。 威熙走进工作站，一路上听到多次夸赞r温驯知礼的话语——帝国的女人们喜欢这样的男性，有实力又不喧宾夺主，识相地呆在恰当的位置。 对方倒是做足了姿态。 - 武柯知道了法莱特的事，见威熙脸色不虞，小声打了招呼就做自己的事了。 威熙整理了一上午的尼克斯七代飞行器的重组资料，随后直接去了秘书部——威然上班的地方。 威然对她的到来感到吃惊，“来找陛下吗？陛下已经办完公回去了。” 威熙摇头，“不，找表哥你。” “怎么了？” 威熙直接将尼克斯七代的重组步骤发给他，“机甲研发中心的设计师们都说表哥最擅长控制面板的组装拆卸，尼克斯七代的控制面板精细复杂，我反复试了好多次都不能复原，表哥帮帮我。” 威然看着她，目光温柔，金边眼镜散发着淡淡的光，“好，我回去看看。” 威熙摇头，“不行，我现在就要。” 威然无奈地笑，“一碰到机甲的事你就拧，妹妹，哥哥还在上班呢。” 威熙只是看着他。 最终，威然略带怪异地别过眼，认输：“好，我马上给你看。” 威然将工作布置交发，随威熙回了机甲研发中心。 - 尼克斯七代的控制面板不是那么好组装的。 摧眉[女强] 第45节 威然研究了各零件一下午，仍旧云里雾里。 威熙和他一起研究，也是一知半解。 太阳落山，威然看了看时间，“明天继续？” 威熙盯着组装图，点了点头。 威然笑了，蹲下来将组装图拿过，威熙看向他，威然的目光像四月绒花，轻盈舒适，“我好像梦到过这个场景。” “什么时候？” “小时候。” “哦。”威熙点点头，站起来，“走吧。” “去哪儿？” “打游戏。” “你不是才打过吗？” “表哥既然炫耀了你的技术，我又怎么会不应战呢？” 威然一顿。 威熙回过头，粲然一笑，“是吧，r ？” 威然跟着一笑，“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次我们玩游戏之后。” 威然看着她。 “我上网观看了你的击杀视频。”威熙说。 和威然一起玩儿游戏那么多次，她对他的风格太熟悉了。 这一天，从来不以本来面目示人的r出现在一款新的对打游戏中——以真实建模。 和他对打的是刚刚在游戏里大放异彩的威熙殿下。 人们没想到大名鼎鼎的r竟然是帝国秘书部部长威然大人。 两个人的精神力都恐怖如斯，对打起来难分伯仲。 有幸在游戏里观看了二人对打的玩家，出来后仍然捂着胸口，呼吸不畅：“我的爸爸哟，太刺激了！” “精彩，太精彩了！” “我一直觉得男性精神力太强太像女人，失去了男人的性感，可是看威然大人和威熙殿下对打的时候，我竟然觉得威然大人帅爆了！” “不瞒大家，我磕了兄妹cp……” “强强，带感！” “感觉比陛下还要有cp感是怎么回事？救命！” “恋爱脑滚开，殿下不需要感情！” ………… 威熙向来万众瞩目，一点儿小事经常挂一天热搜，此次加上神秘的r爆马，热度自然更加高。 嬴渊自然也看到了。 r，威然。 他刚刚从游戏舱出来，汗流浃背——他学威熙，没有关闭痛觉系统。 新变化的积分高悬头顶，一直在嬴渊脑中晃荡。 2222分。 我臣服你。 嬴渊垂着眼，神色难辩。 这哪儿像一个兄长对待妹妹的感情。 早不公开，晚不公开，偏偏在威熙带他去玩儿了游戏之后公开。 微妙又不微妙。 不愧是秘书部部长。 嬴渊重新躺进游戏舱，侍卫长微顿，“休息一下吧，陛下。” 嬴渊已经进入游戏，屏蔽了外界。 站在她身边的男性，只能是他。 作者有话说： 请长假通知： 年末了，事情太多了，完全没精力兼顾两头。各位从我更新时间也看得出来，几乎都是一两点更新。 之前白天还能摸鱼写一部分，晚上再写一部分。这几天太忙，加班后又回来写……太累了。 请个长假，忙完这几天，元旦恢复更新。 第三九章 摧眉 威然强悍的精神力引发最新的热烈讨论, 各类采访追逐热点，将史上第一位男性秘书部部长的生平从各个角度宣扬解读，一时间好不热闹。 《帝国日报》发布了独家采访，威然在镜头前笑容温和, 词谦语顺, “不过是笨鸟先飞罢了，我没有什么天赋, 也没有网上传得那么厉害, 和女性比起来, 我不过是刚到她们的及格线而已。” 谦卑的态度赢得帝国男女们新一轮好感。 原本可以趁势好好塑造一番的威然，结果只接受了《帝国日报》的采访, 婉拒了各种各样的邀请，没有表现出想成为新兴一代男性的野心。低调的举动再次获得帝国女性们的好感。威然的追求者一时间甚多。 - 机甲研发中心实习室。 广阔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正全神贯注组装着尼克斯七代控制面板的威然, 和看着威然工作若有所思的威熙。 “照我们如今的进度, 可能还要两个月才能完成。” 威然一顿, 放下手中的工具，和威熙对视, “哥哥会加快速度的，尽量在你开学前完成，好吗？” 威熙一顿。 她不是这个意思。 威然拒绝了所有追求者，在做好本职工作以外, 将所有空闲时间留给了尼克斯七代——和威熙待在一起。 这既是威熙要求的, 也是威然自愿的。 威熙霸道而无理的要求，威然照单全收, 没有表现出任何怨言。 尼克斯七代的控制面板精细高尖, 要想顺利重组, 二人或许还要花费更多精力。 这个突如其来的工作耗时很长, 或许会影响到威然的生活。半个月没有什么，两三个月的时间都耗在这个上面，威然真的愿意？ 然而威然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耐心超出她想象。 这是好事吗？ ——不，并不是。 威熙闭上眼，眉头不自觉蹙紧。 威然表现出来了耐心，也表现出了生疏吃力。 他不了解尼克斯七代，前期若不是她引导，威然或许要花半年的时间才能理解尼克斯七代的设计逻辑——他对尼克斯七代的误解和当初的安娣一模一样。 是装的吗？ 那也装的太真了。 威熙怀疑威然是阿尔思星人，策划了法莱特事件，加上他的工作身份，也是最有可能参与了设计尼克斯七代的人。 可是试探出来的结果，不尽如人意。 又或许，威然虽然是阿尔思星人，但是参与设计飞行器的人另有其人？ 威熙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千头万绪。 瓦弗波德到底有多少阿尔思星人！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她要怎样才能揪出他们！ 设计飞行器、宣传男权、输送人、找她——对方是想占领瓦弗波德吗！ 突然，一个温热的东西轻轻按在她眉间。 威熙倏而睁眼，同时后退两步，目光盯着威然。 威然的手顿在半空，他眨眨眼，嘴角的笑意略微停滞，“……别不高兴了，我今晚通宵做，一定在你开学前组装好，好吗？” 威熙盯着他，脑中不受控地闪过一个念头——她可以马上囚禁威然，用一些非人手段证实对方是否来自阿尔思星。 即便不是，也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 但如果是，她如今的困局就有了新的解法。 瓦弗波德的荣耀高于一切。 非常之时可行非常之事。 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她的身份地位在这里，只要她敢做，瓦弗波德没有人能阻止。 威然被她盯着，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同时，一股冷意从背后爬上来，令他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没有见过威熙有过这种眼神。 威熙此刻的眼神让他想到母亲。 摧眉[女强] 第46节 命如草芥，不过一小玩意儿，可随意搓扁捏圆。 “殿、殿下……”他喉咙干涩，一个从未想过要出口的称谓挤压而出。 威熙回过神，背上同样汗毛竖起，冷汗淋漓。同时，剧烈的心跳声犹如擂鼓，她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 她刚刚在想什么？ 她竟然…… 威熙狠狠闭眼，又狠狠睁开，手背向身后，握拳。 “今天就到这里。”她唇色略白，目光恢复正常，沉沉望不到底，“表哥刚才的举动逾矩了。” 威然咳了咳，躲开威熙目光，笑了一下，“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抚平她的眉头而已。 威熙半垂眼，“嗯，我也不是故意的。” “什么？” “没什么。” - 威熙回到首相府，威姚也正好回来。 “喝茶吗，母亲？” 威姚正欲离去的身影一顿，转过身，对侍从道：“去摆茶。” “是。” - 威姚和威熙一左一右坐在正对荷缸的廊下，眉清目秀的小侍从跪在二人中间，正在泡茶。 威熙看着荷缸里含苞的新荷愣神。 “尼克斯七代组装得怎么样了？”威姚率先开口。 “已经在写报告了。” “真的改装了？” “嗯。”威熙依旧看着不远处的花骨朵儿，“尼克斯七代的自我防御机制太强，能理解设计者想要尽可能保全驾驶者的好心，但是它的防御机制不仅防了外部攻击，也限制了驾驶者的发挥，在极限操作的情况下，尼克斯六代的攻击性比尼克斯七代更强。” 她顿了顿，“尼克斯七代的操作系统是全新的，对于军人来说，适应时间也是一个问题。” “这个你也改了？” 威熙摇头，“没有。” 威姚看向她。 威熙吐出一口气，侧头冲威姚一笑，“改系统还不如重新设计一个。” 威姚笑。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 威熙看着她，“母亲。” 威姚静静注视着威熙，“发生什么事了？” 威熙没有回答，“有没有什么事是您极力想做，却做不到的？” “很多。” 威熙一顿，“做不到的时候怎么办呢？” “不能怎么办。”威姚目光沉静，面容和威熙有三分相似，母女俩的眼睛如出一辙，“尽全力，到了哪一步就是哪一步。” “然后同时你发现另一条路可以更快到达，只是，可能——会更暴力，会伤及无辜，会……”威熙喃喃，“摧毁你自己。” 威姚默了一会儿，“我无法给你答案。” 威熙一愣。 威姚看着她，“你觉得我坐到如今的位置，手是干净的吗？” 威熙垂眼。 “我不会说服你‘牺牲是必要的’，也不会鼓励你‘永葆初心’，我只告诫你一点。” “什么？” “瓦弗波德不会因为你的选择走向糟糕，也不会因为你的选择光芒万丈。”威姚凝睇着面前风华正茂的女儿，“通向理想的道路千千万万，你觉得是你的道，就是你的道。” “善恶，褒贬，爱恨，等等等等呢？” “选择，然后承受。” 威熙仰头，闭眼，笑了一下，“您虽然没有告诉我答案，但您给了最大的诱惑呀。” 人只要没有心，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人若是有借口，臣服欲望，诸恶皆可做。 “当然，人生总是一环扣一环的。” “谢谢母亲，我会好好想想的。” - 威黛来找她的时候，威熙正在阅读伍柯整理的snwe系列飞行器资料。威熙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威黛的到来。 威黛站在门边，看了威熙好一会儿，随后走近，“你昨晚睡了几个小时？” 威熙这才注意到威黛，她关掉资料阅读页，躺进按摩舱，威黛跟着躺下，两个人并排躺着，机械手温柔地触上二人的额头。 “没注意。”威熙回。 威黛冷笑一声，“怕又是一夜没睡。” “安东那边查出结果了？”威熙闭着眼，机械手按着她的太阳穴。 “没有。”威黛也闭着眼，机械手按着她的脖子，“安东那边不好查。我们都知道真正做档案买卖的是谁，安东不过是个做事的。我可以是可以查出安东有没有把档案给威然，但我没有那个能力掩盖我对安东的调查。” 调查安家的黑色产业链，刨出人家的买主。试问，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谁还敢在安家买档案，安琳会不会放过她？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如果她坏了安家的规矩，卖主和买主都不会放过她。 威熙也知道安东的事不好调查，“嗯，先保护好你自己。” “法莱特的第二段监控影像出来了，你还看吗？” “看。” “我提前看了，感觉没什么异常。” “嗯，还是要再筛一遍的。”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做了半个小时按摩。 威黛离开的时候，看到威熙将光脑一分为二，一边自动滚动着伍柯的资料，一边播放着帝国之眼的录像。 威黛叹一口气，叫道：“威熙。” “嗯？”威熙缓了两秒，抬头看向她。 “你在急什么？” 威熙一愣。 “你想做的事，一定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吗？” 威熙抿唇，“不，短时间内完成不了。” “那你在急什么？” 威熙无法回答。 威黛盯着她，“因为这些小事，你打算把自己累垮吗？” “近期你多次高强度使用精神力，《精神力涵养手册》上建议每次高强度使用精神力后最好保证十个小时的睡眠，你做到了吗？” “精神力受损，不仅影响精神力强度，也影响巅峰时期长度，你是知道的吧？” 威黛看着无法反驳的威熙，深吸一口气：“据我所知，帝国此刻并没有会带来可能亡国的危机隐患，所以，你在急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近期前面章节会有小小的修文，大致是一些章节名称，错别字，更合适的词语修改，对剧情无影响。不是晚上更新都不用理会“有更新”的提示哈！ 元旦快乐，宝儿们！ 第四十章 摧眉 她在急什么？ 她当然急迫焦躁。 只要一想到瓦弗波德的国土上有阿尔思男人的脚印, 浑身就犹如万千爬虫啃食。 她恐惧，恐惧阿尔思男人来此的目的，恐惧瓦弗波德的未来，恐惧她所发现的如果是冰山一角是否为时已晚； 她也愤怒, 愤怒阿尔思阴魂不散, 愤怒她已经竭力抑制自己的恨意可是她做不到，愤怒她懦弱而无能为力。 她不过是想瓦弗波德永远是瓦弗波德, 她不过是想永远待在瓦弗波德,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瓦弗波德和阿尔思有这样的连接？ 日日夜夜, 毒蛊食心，她怎么睡得着？ “我知道了。”威熙垂着眼, 腮帮子动了动，“我以后会注意。” “你是不是根本睡不着？”威黛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没有。” “那你把你的睡眠质量报告发给我。” “够了, 威黛。”威熙脸色冷下来,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个屁！”威黛突然爆发, “你在《末世逃生》游戏里的爆发力是典型的精神受激表现，是精神崩溃的前兆, 和人死前回光返照的原理一模一样！你和威然表哥对战，难分伯仲，不是威然太强，而是你变弱了！你的神经丝在受激后已经由最初的高痛感高爆发走向麻木！” “你别看着我！你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一定要死鸭子嘴硬, 我们可以马上进入《末世逃生》, 你看看你还能不能将神经丝附着在弹片和火药上！”威黛咬牙恨恨看着她，“我不管你要做什么, 也不管你经历了什么, 你必须给我马上停下来去接受精神力治疗！” 摧眉[女强] 第47节 “不可能！”威熙的脸色同样难看, “法莱特背后的组织还没有找到, 那些人还没有揪出来，你知道瓦弗波德将要面临——”话戛然而止，她深吸一口气，“威黛，我不能因小失大！” “因小失大？”威黛盯着她，又惊又怒，眼眶猩红，“你觉得你是小？他们是大？一个男权组织而已，不仅不值得你损伤精神力，甚至不值得你耗费心力！这个组织揪不揪出来对帝国没有任何影响！即便有一天瓦弗波德的男性全部变成你口中的那个组织的人，瓦弗波德也不会变成男人的天下！” “那如果女性也变了呢？！” “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像曾经的你那样吗？臣服于男人？为男人守身？变成男人的附庸？！” “对！” “除非瓦弗波德女人们的灵魂变成另一个人，否则永远不可能让我们跪下！” 威熙盯着她，没有说话。她胸脯重重起伏，嘴唇紧抿。 威黛和威熙紧紧对视着，一瞬间福至心灵，她眼眶更红了，“那我威黛的灵魂在哪儿，哪儿就是瓦弗波德。” 一瞬间万箭穿心，威熙后退一步，泪流如注。 威黛看着崩溃的威熙，心如刀绞，她不敢深想，然而一切指向最不可思议的事实——那是她多次猜想最终由于过于魔幻而次次否定的事实。 十二岁前的威熙，十二岁之后的威熙，二十二岁的威熙。一切有了最合理的解释。 老天爷啊，十二岁。 威黛闭上眼，脑中划过十二岁穿着铠甲意气风发的威熙，眼泪再难忍住，十二岁，帝国奉为珍宝的女孩儿，她去了一个什么地方，经历了什么，竟然对男人避如蛇蝎，一个奴隶就让她方寸大乱，一个组织就让她以命相搏！ 她怎么能如此轻贱自己，男人算什么东西！ “威熙，你好蠢！”威黛又痛又怒，声音颤得把控不住，眼泪直流，“这里是瓦弗波德，不是你曾经去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是女性创造，它永远不会变成你恐惧的那个地方！即便有一天那边的男人全部过来了，瓦弗波德的女性也不会将这片土地拱手相让！即便有一天所有的瓦弗波德女性被迫去到另一个地方，我们也会在那里建造新的瓦弗波德！” “请你牢牢记住，把这句话刻在你的灵魂上！”威黛冲过去死死抓住她的手，不允许她捂眼睛，两双通红湿润的眼睛四目相对，威黛手用力到发白，“你是瓦弗波德的荣耀！曾经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你要开创瓦弗波德新的历史，绝不能就此倒下！” 威熙抱住威黛，脑袋靠在她肩上，滚烫的眼泪很快洇湿威黛的肩膀，威黛回抱住她，威熙感觉到背上一片湿意。 她太累了。 她也太怕了。 她原本以为回来了就好了。 可是没有变好。 她没有变好，瓦弗波德也没有变好。 阿尔思阴魂不散。 她闭上眼睛的每一刻，感觉到的都是阿尔思男性的目光。她睁眼的每一刻，都在怀疑面前的谁是不是阿尔思人。 她用尽全力，才能表现得像一个正常人。 她用尽全力，才能维持住这个骄傲的壳子。 可是她早就是个千疮百孔的人了。 她早就被摧毁了。 威黛感觉到背上一片刺痛，那是威熙的指甲抓紧带来的痛感。肩上热流依旧，威熙的哭泣没有声音。 威黛深吸一口气，愤怒感渐渐平息，她一瞬间就理解了威熙的隐瞒。 她如何能责怪她呢？ 天之骄子的自尊心已经稀碎，十二岁的女孩孤掌难鸣，重回故国，遍体鳞伤，内里早就是一片废墟，谁能理直气壮地要求她将遮羞布扯开，将所经历的一切展示给人看呢？ 光是想象女性为男性守身如玉，臣服男性的样子她就已经怒不可竭，还有呢？ 那是怎样的世界？ 女性没有工作吗？女性不会生育吗？女性的精神力呢？女性的野心呢？男性凭什么统治世界？男性的优势在哪里？女孩难道要跟着父亲姓吗？母亲们不保护她们吗？ 如果所有的答案和瓦弗波德相反呢？ ——女性没有工作，或者很难找到工作，即便找到了工作，也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职位，国家机构从上到下都是男性； ——女性不会生育吗？不，不可能，这是女性的生理构造，不可能被改变。那就是女性会生育，然后呢？生育权属于谁？女性以生出男宝为荣吗？初生的女宝呢？有人亲吻她们吗？有人为她们的出生兴高采烈吗？她们的母亲同为女性，真的一点儿不会因为她们的降生有一点儿高兴吗？ ——女性的精神力呢？她们不是天生比男性强吗？那么男性是如何竞争过女性的？像帕特肯事件那样吗？直接要求男女不同分？还是只要是男性就可以？或者根本不允许女性竞争？是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不让女性参与竞争…… ——那么，就没有工作，没有野心，或者，从小被教育不允许有野心，不要和男性比，从小鼓吹男性，让女性以男性为荣。 ——女性是礼物，是财产，是附庸，被弃之蔽履，被剥夺权利，夹缝生存，战战兢兢！ 威黛睫毛一抖。 是这样吗？ 不可能吧…… 身为一个女性，她们真的愿意？ 如果……是呢？ 如果——威黛睫毛抖动，新的湿意泛上来，如果，威熙真的去了那样一个世界…… 啊，老天爷！ 威黛心碎了。 她紧紧抱住威熙，热泪滚滚，光是想象就让人喘不过气来的世界，她是怎样在那里生存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威黛拍着威熙的背，声音颤抖暗哑，“你回来了，威熙……” 一句话，威熙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咬牙，声音痛极：“威黛！” 无限委屈，无限悲恨，十年苦楚，一声喊尽。 万箭穿心。 “我知道，你没有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你回来了，这里是瓦弗波德，没有人可以再折辱你，所有人都爱你，威熙，所有人都爱你！” 威熙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我写得太痛苦了，几度痛哭失声。 情绪耗尽，就停在这里吧。 我也爱你，威熙。 第四一章 摧眉 这场痛哭迟缓而漫长, 是她一回到瓦弗波德就该宣泄出来的心有余悸。可是她没有。直到此刻才崩溃爆发，阿尔思人的到来压垮了她紧绷的神经。 身负的秘密被人知道，也让她心石落地。 负重前行的人，终于找到驿站, 得以短暂休息。 哭声渐渐止住, 当威黛还在想象她曾经过着什么生活时，威熙带着浓浓鼻音道：“那个人也可能不是威然。” “什、什么？”威黛哭得头晕, 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威熙放开她, 擦掉眼泪, 目光清朗净亮，眼尾和鼻尖红彤彤的, “我之前以为威然是阿尔思人，策划了法莱特枪杀, 设计了尼克斯七代, 然而经过这几天的密集接触, 他好像和尼克斯七代没什么关系。” “阿尔思？尼克斯七代？”威黛是懵的。 威熙吐出一口气。看来，还要从头说起。 威熙于是把她十二岁星际穿越, 在外三十年后又回来，结果在瓦弗波德发现具有阿尔思设计思路的飞行器和阿尔思人的事简短说了一遍。 威黛是帮威熙整理尼克斯系列飞行器资料的人，听她一讲，立马理解了尼克斯七代的不同, 它确实和前六代风格迥异。 至于威然表哥…… “如果他是其他星球中途来此, 应该会和你一样有一段行为异常的时期。”威黛凝眉道，“可据我所知, 没有。” “我曾经怀疑过他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里。” “可这三十年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我不确定。” 威然是非常谨慎细致的人, 他可以装着爱护威燕二十几年让所有人以为是真的, 一步一步废掉威燕的精神力, 耐心十足；现在他所表现出来的一切，威熙不确定是不是也是他装的。 “这件事不重要。”威黛见她又沉浸进去，眉目微冷，“我会帮你盯着威然的。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威熙眼神微闪。 “我希望我刚才的话你是听进去了的。” “嗯。”威熙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是她太心急了。 从法莱特出现那一刻，她似乎就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她猜不出，但是不管是什么，她都应该跳出对方设计的网了。 可是阿尔思…… 威熙深吸一口气，“我还是决定跟你讲讲阿尔思的事。”如果她的精神力真的出现问题，修复疗养不是短期能完成的，威黛作为土生土长的瓦弗波德人，不一定能理解阿尔思的可怕。 “好。”威黛眼睛眨了眨。她好奇而忐忑。 “阿尔思作为一个星球，不是像瓦弗波德一样只有一个国家。那里有许多个国家，每个国家有每个国家的语言、历史和文化，最开始是彼此隔绝的，后来随着科技发展，时空距离缩短，国家之间虽各有政权但已经密不可分。” “所以这么多国家里没有一个国家是以女性为主导？”威熙还没讲完威黛就猜出了威熙想说的点。 “对。”威熙顿了顿，“每个国家的历史都是男人的历史。女性在正史中很少被记载。”即便被记载，也是不会被强调的重点。 “女性一整个性别对历史毫无作用？”威黛不敢相信，“那千千万万的女性去哪儿了？” “嗯……也是有‘名垂千古’的女性的。” 威黛眼睛亮起来，“谁？！” “商纣王昏庸无度，爱上美人苏妲己，酒池肉林，耽于女色，引起一个王朝的覆灭。‘妲己’从此以后成为‘狐狸精’的代称。” “古埃及女王克利奥帕特拉性感美艳，迷住了伟大的凯撒和安东尼，被尊称为‘埃及艳后’。” “杨玉环——” “等等。”威黛阻止了她，眼露困惑，“我不想听女人的花边新闻，我想听这些女人的成就。” “这就是她们的成就。”威熙看着她，“拥有美貌，情史丰富，让男人为她们意乱神迷。” 摧眉[女强] 第48节 “……”威黛噎住。很难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像是期待着吃一块肉，结果塞进来一坨屎。她哀怨地看着威熙，“你故意的吧……” “我没有。”威熙垂眼，“阿尔思星的女性们内心深处最大的荣耀，是让无数男人神魂颠倒。” 历史这样教育她们。 美貌，爱情，男人，阿尔思女性的三大追求。 威黛皱着眉，尽量理解，又无法理解，“那她们自己呢？有关自己的荣耀呢？这一生想要做什么，没有吗？” “威黛，不能这样问我。”威熙知道她已经尽了力，然而更残忍的事实是——“追求自我成就是在活着的前提之下。阿尔思的女性……活得艰难。” 这超出了威黛的理解范围。 “我举几个例子。”威熙声音微颤，“男人们喜欢小脚的女人，就会趁四五岁的女孩们脚骨柔软折断脚骨将女孩们的脚趾压在脚底死死缠紧，缠成一双不足三寸的小尖脚。” “男人们喜欢丰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女人们会用鲸骨，金属条制作束腰，将胸部抬高，腰围勒紧，直至喘不过气来。” 威黛倒吸一口冷气，“那缠脚的人怎么走路？怎么跑？站得起来吗？那束腰的人怎么呼吸，怎么进食，内脏和肋骨不会变形吗？” “最重要的是，这些行为损害身体，不健康啊！不要命了吗！”威黛瞪着她，“行走、奔跑、自由地舒展身体，这些难道不该比一双畸形的脚、一个畸形的腰更重要吗？” “所以你看，她们如何去追求自我呢？缠脚不过是一百年前的事，束腰不过是两百年前的事。女人们连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都没有，你要她们觉醒自我吗？” “在你看来，行走，奔跑，社交，人身自由，都是女性理所当然应有的权利，对吗？” “难道不是吗？” “是的。”威熙想到自己在阿尔思的经历，又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可是阿尔思女性从男人的财产变成一个人，享受人的权利，不过才刚刚开始。” “当她们争取来这些权利，当这些权利写进法律，根深蒂固的社会风俗以新的畸形审美和畸形观念存活，她们走进新的牢笼。” 她们依旧看重处-女-膜，依旧崇尚瘦弱，依旧把自己当作财产在婚姻中标价置换。 有些人不知道，有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人视若无睹。 威熙亲身经历的三十年，感受到最大的悲哀是： 阿尔思女性整个女性群体的尊严感都很低，所以女生对女性这一性别是没有安全感的。 安全感全部体现到男性身上。 女生们希望自己的男人有尊严，其实是把自己的尊严寄托在男人身上，她和男性成为了一体。 所以一个女性受辱，她们会同情怜悯，一个男性受辱，她们愤恨得仿佛自己的尊严扫地。 她们无法将自己从男性身上剥离，她们的尊严无处可立。 “威熙。”威黛拉住她，眼含忧虑。她又陷进去了。 威熙从思绪中回神，“我刚说到哪儿了？” “不说了。”威黛不打算再听了，“我大概知道了。” “我还没有讲男人。” “呵。”威黛冷笑一声，“你刚才字字句句，哪句不是在讲男人？” 威熙默。 “所有的自愿都是默许，所有的推崇都是逼迫。”威黛听懂一句话就够了，“女人是男人的财产，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物质到精神，男人倒是成为了男人，女人可没有成为女人。” “这样的男人来到了我们的星球。”威熙看着她。现在威黛能懂她的心情了吗？ “哦，是吗。”威黛吸气眯眼，“法莱特死得太轻松了。” 让她早一点知道，法莱特死在谁的手上还不好说。 “我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威熙说，“也不知道他们想做什么，他们似乎在找我。” “好的，我知道了，宝贝儿。”威黛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到了我预约的精神力检测的时间。” 威熙一愣。 威黛耸耸肩，“最精密的精神力检测肯定在军部，你不是军部的人，我就用自己的名字预约了精神力检测，虽然不能直接出报告，但是却能最直观反馈出最精准的数据。”她需要权威人士给她说明威熙的精神力状况，越快越好，这件事拖不得。 “你什么时候预约的？” “在观看了您英勇霸道的游戏直播之后。” “……” 所以今天的一切是威黛算计好的，她被威黛摆了一道。 威黛连忙摆手，“我可没算计你，全是真情流露。”她是真的憋不住。 她之前因为担心，确实想了多种威熙精神崩溃的原因。真相和她其中某种猜测相近，但是猜测远没有真相那样残酷。 威熙没有说她在阿尔思真正经历的一切。然而大环境如此，她经历的具体的事带来的痛苦和压迫只会更加直接粗暴。 她现在更担心了。 威熙知道威黛的担心。她最近也确实感觉到异常，要说不忧虑是不可能的，可是她也不觉得严重到精神崩溃的地步。 “我已经约好了，马上去。”威黛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没有当回事，瞪着她。 “好，我去。”威熙调出飞行器，同时打开自动驾驶，打开光脑，继续观看法莱特的第二段录像。 威黛：“……” 这是个工作狂魔吧？ 作者有话说： 第四二章 摧眉 威熙和威黛驶进军部的精神力检测中心, 原本休假的海伦博士接待了她们。这是一次秘密的行程。 “有劳。”威熙朝金发闪闪的海伦博士行礼。海伦博士和她二人差不多年岁，是威黛的密友。 海伦当然也看了威黛的精神力爆发视频，她对威熙的忧虑不比威黛少，精神力崩溃是分分钟的事, 早发现早治疗, 她只冷淡地点点头，“躺下吧。”希望还来得及。 威熙躺下, 各类连接器贴上她的头部, 传送带将她输送进检测舱。 威黛已经焦灼万分盯着数据面板, “出来了吗？什么情况？还有没有救？” 海伦扎起头发，白眼翻到后脑勺, “你是第一次进检测中心吗？” “军部不是说系统更新，出报告的速度已经提升至三十秒了吗！骗人！” “现在才十秒钟。” “研发中心的人在做什么, 每年科研经费和军资一样多, 为什么还没有做到同步检测！” 话音刚落, 数据面板上闪现密密麻麻检测数据。 威黛一眼看到的，是标红的90分、90分、90分。 三个红彤彤的90分, 威黛一口气憋住，不知道该喜该悲。 第一个90分，是威熙的综合精神力分数。 帝国历史上第一个精神力上90分的人，是上一任帝国元帅——现任帝国元帅姚瑟元帅的姐姐。 威熙是第二个。 第二个90分, 是威熙的精神疲惫指数。 标红, 90分，这是连续作战一个月从战争场上退下的军人们才会有的分数。 这也是一个接近精神力崩溃的分数, 它代表一种警告, 此人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第三个90分, 是威熙当前的精神力状态。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 这代表此人当前可发挥出的精神力量。 “这不可能……”威黛和海伦同时出声。 二人对视一眼，不敢相信这个诡异的分数。 这三个分数，第一个综合精神力相对比较稳定，大部分人有一个基础而先天的分数，随着精神力训练，能阶段性提升，但是每个人都有一个天花板，到达巅峰后会随着生理条件变弱而逐步后退，最终达到一个稳定值。 这是每个人最重要的精神力分数，军部选拔人才也是看这个分数。 威熙的综合分数这么高，当然是好事。 可是，疲惫指数就不那么妙了。 更诡异的是，疲惫指数和当前精神力状态竟然是都是高分。 这是从来没有的情况。 疲惫指数和当前精神力状态都是变化分数，它们并不稳定，检测的都是当前情况。 一般来说，疲惫指数和当前精神力状态成反比关系，疲惫指数越高，当前精神力状态分数越低；疲惫指数越低，当前精神力状态分数越高。 威熙呢？ 疲惫指数已经到了亮红灯的地步，然而她当前精神力状态分数还有90分！ 也就是说她明明已经疲惫到要崩溃，可是她的精神力还是众人难以企及的高分——如果上了战场，她还是能够大杀四方！ “还有一个可能。”海伦看着她分数下的其他数据，指了指某绿色波浪线低处，“这个波值记录了她最近一年的精神力波动情况，目前的她处于平缓状态，按之前元帅90分时的爆发数据，大概当威熙90分爆发时，她的波动值会上升到这里。”海伦的手指移到最近一次的波峰。 威黛看着更前面的几次波峰——它们远远高于海伦指着的波峰，“你的意思是，90分不过是她的基础分？” 海伦也看着前面大起大落的波浪线，那也是从来没有过的高数据，没有任何历史数据可以参考比对。 “理论上是该这样猜测。”海伦眉头皱着，“可是如果按这个波浪的比例，90分的波峰在这里的话，前面的波峰已经超出了我们设定的100分顶值。” “可如果真的超出设定，这里的数据是会变成乱码的。”威黛虽然不了解具体的数据，但是她知道各类系统的算法逻辑，能显示出数据，就表明还是在系统算法内。 “那就是90分以上，系统的算法不一样。”海伦看着波浪线，眼神热烈起来，“90分以上的精神力，每增加一分，或许精神力量是成倍变化的。你想想她在《末世逃生》里的表现，神经丝附着在弹片上，按我们现有的分数等级表现，多少分才能够得上这种表现？！” 一千分吧。 威黛懂了海伦的意思。90分以上，相差一分，可能就相差一个世界。 忧虑紧随而来。 威黛眉头皱紧，“如果按照这个思路，一分之差精神力量相差这么多，那肯定每提高一分就越难。她现在降到90分，岂不是很难再恢复到巅峰？” 摧眉[女强] 第49节 海伦也眉头紧锁，“……大概是的。” 威黛深吸一口气，心里懊悔不已。 她应该早点儿让威熙来的！ 她也不应该放任她前期那样乱来！ “不对。”海伦看着数据面板，“我们不该胡乱猜测。”她侧目和威黛对视，“我们不能用已有的数据做比对。” 威黛烦躁地看着那三个90分，有种刚发现珍宝又发现珍宝被打碎的恼怒感。 这女人仗着天赋为所欲为！ “我们需要单独记录殿下的精神力数据，从她本身的数据变化推测她的精神力。”海伦一顿，“可能，我无法为今天的检测保密了。”这既是为了威熙好，也是为了帝国法则。 90分以上的精神者，必须上报帝国，全方位受帝国保护。 威黛当然知道帝国法则。 她更明白如果想让威熙尽快恢复，光靠海伦不行，这需要帝国的精神治疗师们共同努力。 “让殿下休息三天吧。”海伦关掉了检测结果，没有保存，“我可以保密三天。” 威黛懂了她的意思，“好，三天后我上报元帅。” - 威熙从检测舱出来，威黛脸黑如碳。 威熙心下一沉，看向海伦，“结果怎么样？” “三天后，你必须去军部更新你的精神力检测报告。” 威熙沉吟半晌，“必须”二字给了她猜对真相的可能：“我的精神力超过了九十分？” 海伦笑了一下：“恭喜您，殿下。” 威熙看向面色沉沉的威黛，对海伦道：“那她怎么是这副表情？” “您的精神疲惫指数也超过了九十分。” 啊，那确实是一个危险的分数。 “我会好好休息的。”威熙说，“争取三天后能让疲惫指数降到六十分以下。” 但愿。 - 两个人从检测中心出来，飞行器上。 “威熙……” “我知道了。”威熙看着威黛，“我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这三天我会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管，一切等精神力检测报告出来再说，可以吧？” “帝国只出了一位90分的元帅。”威黛强调。 “当然。”威熙垂眼，“我永远记得她。” “你如果想超过她曾经的成就，你就不能乱来了，知道吗？” 威熙点头，“我知道。” 威黛盯着她看。 威熙以为她不信自己，看着她眼睛道：“真的，我会好好休息的。”她也不敢拿精神力开玩笑。 “那你打算去哪儿休息？” “当然回首相——”威熙一笑，“还有什么地方比昊阿宫更适合疗养的呢？” 帝国最好的疗养舱当然在昊阿宫。 威黛若有所思点点头，“皇室的帝女们百分之八十是女帝们在疗养期间怀上的。” 威熙：“？” 威黛上下打量她，“你要是真那么喜欢自虐，就早点儿留下血脉，把强大的基因传承下来，我也就不用为你心惊胆战了。” 威黛是越想越气，也是越想越后怕。 威熙摸了摸鼻尖上的痣，长睫微动，抬眼抿唇，“好啦……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最好是！”威黛白她一眼。 飞行器中途转道，朝昊阿宫的方向飞去。 威熙闭目养神，没有再看法莱特的录像。 嗯，表现还可以。 威黛看着她，心中闪过红彤彤的三个九十分。要说没有羡慕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寻常人穷其一生在追求优秀的八十分，而威熙十岁就是八十分，现在，她更是一骑绝尘，初始分数就已经是大部分人无法达到的九十分。 威黛作为一个军人，日夜训练，精神力分数不过八十五。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是令人绝望。 “威熙，你可不能让我失望。” 威熙没有睁眼，轻轻“嗯”了一声。 瓦弗波德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来自女性的精神力。 历史记载了女性精神力70分的时代，也来到了如今80分的时代，必将走向90分的时代。 第一个精神力90分的姚瑞元帅战斗力虽强，为帝国开疆辟土，但她没有研发出适配90分精神力的机甲，人们努力的边界止步于90分。 女性的力量，不止90分。 远远不止。 威黛点醒了她。 这里是瓦弗波德，不是阿尔思。这里的女性不会投降，不会倒下，男人驯服不了她们。 阿尔思的人真的来了又怎样呢？ 瓦弗波德不介意多几个俘虏。 她的命，可比几个俘虏值钱多了。 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女人的帝国。 第四三章 摧眉 飞行器即将到达昊阿宫的时候, 威熙心中一动，问：“今天几号？” “二十。”威黛漫不经心，“又到帝王直播日了？” 威熙看了一眼光脑，没有任何消息。 今天是直播日, 嬴渊为什么没有联系她？威熙沉眉坐起, 光脑进入帝国公共信息中心——直播已经开始。 光脑悬浮空中，威黛瞥了一眼直播, 笑道：“咦, 又是《末世逃生》啊。”她看了一眼威熙, “这款游戏又重新火起来了。” 威熙脸色微沉，拨通了侍卫长通讯。 侍卫长虚拟人像出现在飞行器上。他颔首低眉, 朝威熙行礼，“殿下。” “说一说陛下最近的训练情况。” “四个小时的机甲系统训练, 四个小时的《末世逃生》游戏训练。” 威黛一讶, “陛下哪儿来这么多时间？”军人一天的精神力训练时间也不过是六小时。 “他每天睡多久？” “四小时。” “哟。”威黛觑着威熙, “这是朝您看齐呀。” 威熙看着游戏中的画面，面色又沉了些：“中断游戏。” 侍卫长一震, 不明白为什么。 威熙没有废话：“同时中断直播。” 威熙的飞行器已经进入昊阿宫，“算了，马上开启第二拍摄位，准备切换画面。”然后一字一顿, “立刻切断陛下的游戏连接。”话音刚落, 威熙的飞行器已经闯入游戏室。 不敢违逆威熙命令的直播团队，也在这一瞬间, 切断了嬴渊的连接。 威熙进入游戏舱的时候, 面色苍白的嬴渊正好沉眉被游戏舱送出, 二人四目相对。 威熙瞪了他一眼。 原本被突然中断游戏的嬴渊同样面有怒意, 对上威熙的眼睛，立马变成惊讶——不敢相信威熙竟在这里。随即心中一颤，目光微闪。 完了。 她好像很生气。 侍卫长站在他身旁，颔首轻声道：“……是殿下要求我们切断游戏。” 嬴渊皱着眉，头痛欲裂，根本听不清侍卫长在说什么。他僵硬地靠在游戏舱位上，不愿旁人看出他的异常，“……殿下怎么来了？” 威熙是不会记得直播日的。 “她要是晚一分钟来，现在皇室和三大家族们就该商量下一任新帝是谁了。”威黛靠在游戏室门口说。她本来该在昊阿宫宫门处离开的，奈何威熙没有减速，她被迫被带进来。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在场众人俱是一震。 侍卫长不顾礼仪，跨步上前，抓住了年轻帝王的手，“陛下！”头花发白的老人不懂精神力，自然不懂精神崩溃的危险。这半月来隐隐的担忧有了答案，老人不敢相信竟已经危险到这个地步。 嬴渊抽回手，看向门边的威黛，背挺直，“中将慎言。” 威黛耸耸肩。 直播画面切换到第二拍摄位，威熙进入了游戏系统。 猝不及防的切换引来直播间一片问号，但当看清来人是谁时，众人毫无怨言。一分钟内，观看直播人数增加一倍。 摧眉[女强] 第50节 嬴渊盯着游戏中的威熙，同所有观看直播的人一样，期待着她再现辉煌。这半月来他千万遍观摩学习，千万遍反复练习，终于能和她一样运用神经丝，十次中能有五次操纵火药。 或许，这次直播他能让她刮目相看。 这就是他没有提醒她直播的原因。 幼稚的少年暗戳戳期待在心上人面前一鸣惊人。 可惜，他搞砸了。 嬴渊还没来得及伤心，也没来得及欢呼，威熙没有展示上次变态般的操控力和爆发力，非常快速干脆地通关了游戏，直播时间一到，更是二话不说离开游戏，对着镜头道：“陛下近期颇为劳累，需要休息。”关掉了直播。 网上自然迎来新一波热烈讨论。 耶伦作家再次得到创作灵感。 然而此刻昊阿宫里。 气氛冷凝，众侍卫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谁都看得到殿下难看的脸色。 嬴渊站在大厅中央，缄默不语。 威黛早就溜之大吉。 “没学会走，倒先学会跑了。”威熙冷笑，“我倒是没料到陛下是如此好高骛远的人。” 少年抿唇。 “还是陛下对自己过于自信，觉得不过一游戏而已。女人能做到，你们男人也能？” 嬴渊身体一僵，瞳孔微震，“不是！” 他从来没这样想过！ “那我可真想不通陛下为什么要找死！”威熙毫不留情。 嬴渊不语。 大厅陷入沉默。 威熙突然想到被更新的2222积分，以为他是心急分数越来越高，完成不了她布置的任务，“算了，一个月的时间是紧了些，你——” “我可以。”少年突然出声。 威熙一顿，又冷笑了一声，“你可以？” 嬴渊挺直背，没有看她，“嗯”了一声。小声，但是坚定。 “弟弟，你最好去检测一下你此刻的精神力状态，说不定比我还严重呢。” 嬴渊蓦地抬头，目光灼灼：“你怎么了？”他欲上前一步，又停住了，“怎么回事？” 威熙不想多说，“没事。你先管好你自己。” “姐姐！” 威熙看向侍卫长，“准备两个疗养舱。把陛下的行程往后推三天。” “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三天。”她目光重新落回嬴渊身上，“你做完精神力检测估计也需要。” 嬴渊心中一紧。完全没听她后面在说什么。 需要在疗养舱里休息三天，这不是什么小问题。 她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威熙打了一个哈欠，觑着他，目光微凝：“还不去？” 侍卫长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精神力检测……” 嬴渊离开大殿。 - 要强。 一定要强。 强到可以替她分担。 强到与她比肩。 - 嬴渊的精神力检测结果很快出来，检测师看着数据，吓出一身冷汗：“陛下，您慎行啊！” 嬴渊看着标红的95分，神色难辨。 确实冲动了。 他如果因为一个游戏精神力崩溃，就再没有机会站在她身边了。 不能急。 慢慢来。 “去疗养室。” - 嬴渊去到疗养室的时候，威熙已经先一步躺进疗养舱。 她睡着了。 “查到了吗？” “殿下今日去军部检测了精神力。” “出了什么问题？” “没有出检测报告，也没有记录。” “谁给她做的？” “海伦博士。” “海伦博士休假结束了吗？” “没有。” 嬴渊躺进疗养舱，“给殿下做完检测后海伦博士去了哪儿？” “去佩茨弗兹海度假了。” 嬴渊松了一口气。 如果威熙的情况真的很糟糕，海伦博士应该没有心情继续度假。 还好，应该没有大问题。 嬴渊正要关闭舱门，侍卫长叫道：“陛下……”欲言又止。 嬴渊注视着行为怪异的老人，“您说。” “时机成熟的时候，请让殿下允许你阻隔芯片。” 嬴渊一愣，“什么芯片？” 侍卫长摸了摸自己的腰侧。 嬴渊立刻反应过来，睫毛一抖，“我和殿下都是为了疗养……”他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然而经侍卫长这样一提醒，有关疗养舱的绯色事件无法控制地出现在脑中。 是的，皇室成员十之五六都是在疗养舱中被孕育。 疗养舱特有的精神安抚能使每一个待在里面的人极致放松，也会让同时进入的人产生奇妙的亲近。 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 美好的事自然随之发生。 - 至于腰间的芯片。 那是每一位男性特有的。 男孩只要年满十二岁，就会被植入白子芯片，这种芯片会在白子泻出体内之前杀灭白子的活度，从而达到避孕效果。 白子芯片从植入体内开始就是开启的。未满十六岁的男性是没有权利关闭白子芯片的。成年男性虽然有权利阻隔芯片，但是如果他们在性-行为中未经女性允许私自阻隔芯片效用，致使女性意外怀孕的话，帝国法庭会对犯罪男性提起公诉——侵犯女性生育权和生命权——这是严重的刑事犯罪，至少五年刑狱。 当女性想要孕育下一代的时候，男性才能阻隔芯片。 生育权独属于女性。 - 侍卫长是在提醒他抓住机会，让威熙赐给他一个后代。 英俊端重的嬴渊大帝半阖眼，声音虽轻，却坚定无比，“不，太早了。” 他不会在威熙冲动的时候故意诱导，他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留下后代。 他想要的，不是后代。 侍卫长本还想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您不后悔就好。” - 舱门关闭，宽阔温暖的疗养舱里威熙和嬴渊一左一右，躺在两处柔软如棉花糖的纯白窝里。 球形的疗养舱，四周光秃秃一片，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可是嬴渊更担忧威熙的精神状态，没多少精力想其他。 他打开控制面板，疗养项目琳琅满目——威熙需要哪一个？ “选择神经丝修复。”威熙闭着眼，语带困意。 嬴渊手一抖。 摧眉[女强] 第51节 她醒着。 他呼吸一顿。 这意味着…… 他们刚刚的谈话…… 她全都听到了。 “选择神经丝修复。”威熙重复了一遍，同时睁开眼睛。她以为她说得小声，他没有听到。 却见嬴渊手一滑，选择了神经丝修复下的精神疏导。 他关掉面板，躺下，甚至不知道自己选错了。 程序启动。 威熙闭上眼，算了，都是要做的项目，谁先谁后都一样。 - 只是，可能嬴渊要受些苦。 作者有话说： 第四四章 摧眉 精神力疏导, 靠的是疗养舱里释放的磁波流，各种波段的磁波流闪现其中，人的精神力外放，会匹配到最适合自己的磁波流, 然后人的精神力会顺着找到的磁波流无限游走。在这个过程中, 人混乱的精神力会逐渐集合，磁波流会拧成一股, 越变越大——它是会电人的。 如果先修复神经丝, 威熙在精神力疏导时对磁波流的控制会更强一些, 就可以不必顺着磁波流既定路线游走，也就能躲开嬴渊游走的路线。 可是现在没有修复神经丝, 她的神经丝已经一团乱麻，那她的心力只能放在疏导精神力上, 顾不上磁波流会如何横冲直撞。 威熙的精神力比嬴渊强太多, 嬴渊的磁波流对上她的, 那真是以卵击石。 - 当磁波流像银色的小鱼儿闪现的时候，嬴渊才发现自己选错了项目。 他正欲中断项目, 威熙的精神力已经又快又狠地连接八方——毫不夸张地讲，那是瞬间的事，磁波流连成一片，像一张网, 也像一棵百年老树的树根, 纵横交错，疗养舱里各种波段的磁波流从闪现变成兹啦作响的一片, 银光闪闪。 触手般的磁波流延伸到嬴渊身前, 毫不客气穿过了他的身体, 与另外的磁波流相连。 嬴渊闷哼一声, 犹如触电般疼痛。 纯白的棉花糖窝里，二人已经被程序控制，手脚皆被禁锢着无法动弹。 无数的磁波流穿过他的身体，密密麻麻连成一片，嬴渊浑身上下每一处都感觉到电击痛感。 威熙的精神力释放得又猛又急，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嬴渊忍着疼痛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颤巍巍连接上磁波流，下一秒，一股粗劲的银色光柱呼啸而来，直接将嬴渊连上的磁波流吞并了，两股精神力撞在一起，嬴渊被迫弹开。 不仅被弹开，还被狠狠电了一下。 霸道得很。 嬴渊只好感应新的磁波流。 然而每当他连接上新的，威熙也同样连接过来，毫不客气地抢走他的。嬴渊的精神力无处可附。 更糟糕的是，威熙的精神力逐渐变粗，从最初的网状渐渐变成枝桠状，此刻，还在不停汇集合并中…… 嬴渊被腕粗的磁波流穿过身体，那感觉，仿佛回到了《末世逃生》。 嬴渊头顶稀稀落落地连接着手指粗细的磁波流，两相对比，可怜兮兮。 他喘着粗气，痛得大汗淋漓，头晕目眩。 少年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休息，精神力也确实到了崩溃的边缘。没有任何怜香惜玉意思的精神力再次抢走了少年的磁波流，嬴渊被痛得弹开…… 他闭上眼，再次释放出精神力，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撞上了他的精神力。晕晕乎乎的少年没有力气抵抗，在那瞬间下意识地张开神经丝，触上了已经被抢走的磁波流——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当两股精神力相遇，主动放弃抵抗甚至还张开神经丝，无异于张开命门让对方伤害——一不小心就会神经丝坏死。 可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嬴渊的精神力融入了进去。 他在瞬间感觉到强大的力量——霸道，迅疾，酣畅，一瞬间和他释放出的所有精神力相融，贯穿了他四肢百骸。 他又哼了一声。 一种奇怪的感觉。 威熙的睫毛颤了颤。 疗养舱里剑拔弩张的气氛蓦地一变，六股粗大的磁波流闪着银光，无方向游动着。细小的精神力抽丝剥茧般地缠上细碎的磁波流，小小的银鱼附上了强大的磁波流…… 嬴渊眼睛紧闭，手握成了拳头。他僵硬着身体，不敢乱动。 竟然融进了威熙的精神力。 原来这就是强者的感觉吗？ 原来精神力感知可以清晰细腻到这种地步吗？ 一瞬间，他无师自通，释放出更多的精神力，前后汇合，左右相连，细碎的精神力渐渐集合在一起，终于形成了一股粗大的磁波流。 而威熙的磁波流也继续汇集着，从六股变成五股，从五股变成四股……最终变成巨大的一股——像一条银色的巨蟒。 嬴渊的精神力从始至终被包裹在巨蟒之中，随着巨蟒变大，他感知到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同时，难以言说的氛围逐渐浓郁。 喘息声渐重。 威熙的呼吸声近在咫尺。 少年抿唇，手指动了动，紧闭的眼珠随着喉结同时滚动了一圈。 他的脑海里出现威熙艳丽的脸。她目光冷淡，漫不经心与他对视，鼻尖的痣纯黑如墨。 威熙。 威熙。 威熙。 ………… 威熙感觉到嬴渊的磁波流越缠越紧，像有无数小钩子抓着似的。她睁开眼，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额边碎发。 她当然知道他怎么了。 疗养舱带来的精神悸动很难受人控制，精神疏导累积的快感更是一阵强过一阵，冷心如她，也难以抗拒。 威熙算是知道威黛的话不是玩笑了。 两个人在这样的环境中，确实容易发生关系。 威熙的精神疏导已经完成，此刻走进尾声，只需要顺着已经汇合的磁波流无目的游走就好——巩固疏导成果。 软乎乎的棉花糖依旧束缚着二人的手腕脚腕，虽然软，但能让人纹丝不动。 嬴渊的喘息声克制而粗重。 余光里，对方胸膛起伏着。 威熙重新闭上眼，漫不经心想：哎，年轻人，就是血气方刚。 “姐姐……” 威熙眼皮一抖。老天，这小孩在用什么语气叫她？ “姐姐……” 威熙心烦气躁，“闭嘴！” 疗养舱瞬间安静。 嬴渊大汗淋漓，鼻翼翕动，手臂上青筋凸起。 他也知道他怎么了。 他需要冷水。 - 疗养舱陷入诡异的安静，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极为克制。 然而越是安静，呼吸声越是清楚可闻。 - 不知道过了多久，“咔嗒”几声，威熙的束缚解开了。 威熙的精神疏导正式完成。 嬴渊仍然被禁锢着。他的精神疏导尚未结束——他还有半个小时。 威熙坐起来，汗流浃背。真是如坐针毡。 她应该先出去。 威熙正欲行动—— “姐姐！”嬴渊突然提高声音。 威熙吓一跳，看过去，“怎么——” “不要看我……”少年泫然若泣，神情绝望。 威熙垂下眼，移开目光，“嗯。” 嬴渊抿唇，手指用力到发白——她还是看到了。 不堪，肮脏，令人不齿。 威熙重新躺回棉花糖窝里，没有想过她会看到那种眼神。 又一下子反应过来。 嬴渊作为皇室形象代表，在这方面应该被管得最严吧。 摧眉[女强] 第52节 但是也就是“站立”而已，倒也不必表现得像世界末日吧。 疗养舱重陷寂静。 威熙突然想，如果“站立”就让瓦弗波德的男性如临大敌，如此自我厌弃，要是真发生关系时，他们如何面对？ 岂不得以死谢罪？ 同样的生理条件，两边的……应该差不多吧？ 又感觉不对。 阿尔思以男性为主导，瓦弗波德以女性为主导…… 她好像并不知道在一段私密关系中，女性如何是主导。 十二岁能了解的东西都太官方了，威熙的困惑书本没有答案。 特殊的氛围勾起了她的求知欲，威熙心思一动，调出光脑，将光脑缩小，浏览起成人-网站。 威熙瞪大眼睛，没有料到两个星球的风格相差如此之大。 她太过于惊讶，以至于竟直接问到：“这么漂亮的男孩子愿意拍这个？” 嬴渊一愣，没有明白过来。 他的精神力疏导还没有结束，也无法扭头。 “什么漂亮男孩子？”嬴渊声音略紧。 “阿奇尔·勒范。”她看的是销量第一的经典片子，销量第二和第三也是他。 威熙想：他应该会很出名。 威熙猜得没错，阿奇尔·勒范大名鼎鼎，是帝国每一个成年男女都知道的名字。 当威熙一说出口，嬴渊脸色爆红，“你、你在干什么！”又生气又无助，还透着无法忽视的在意…… “学习知识。”威熙盯着屏幕，“啧啧”称奇——真是上帝的杰作。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一副比大卫雕像还要完美的身体。 难怪霸占前三。 最重要的是，影片拍得柔情与张力共存，没有阿尔思影片中任何令人不适的情节。 配乐、色彩、动作、对话……女性是被愉悦的那一方。 威熙新世界大门被打开。 嬴渊脸色白了一度。 一向对男女关系冷淡的威熙，夸赞了被誉为帝国最性感的男人的身体，此刻，她观看着他的影片，兴致颇浓。 帝国流传着这样的话—— “男人的高洁在勒范的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我愿意倾家荡产，和勒范春风一度。” “成人那一天，就是勒范进入光脑那一天。” - “哇哦，好美。” 威熙没有成为例外。 嬴渊的脸色又白了一度。 - 精神力疏导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嬴渊没有注意，当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抓住了威熙的手，十指交缠，用力到发白。 他半跪在舱边。 威熙手掌的温度使他回过神来。 威熙惊讶地看着他，“干什么？” 嬴渊手一颤，松开，手指滑过她的掌心。她的手掌不是软的，有茧。 “我……” 他无法说出话。既无法说出在意，也无法道歉。 这是每一对伴侣都要忍受的心情吗？ 还是只有他有这么多在意？ 为什么他有这么多在意？为什么他难以忍受？为什么她不可以属于他一个人？ 他的身体和灵魂，都属于她啊。 为什么她不？ 威熙误会了他的意思，将屏幕一侧，“你也要看？” 嬴渊闭上眼，玉带一扯，帝袍轰然落地，“姐姐，你看我。” 不要看别人。 作者有话说： 第四五章 摧眉 嬴渊的动作来得猝不及防, 威熙虽然别开了眼睛，可是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已经扎扎实实印进瞳孔。 洁白, 细腻, 结实。 仿佛和田玉雕成的神话传说。 嗯，是上帝的另一幅杰作。 威熙口有点干。精神力修复带来的神经兴奋并没有结束, 她看影片也是受此影响。 帝国有三个因为美貌出名的男人——许拉斯, 勒范, 嬴渊。 三人都有绝对完美的美貌。 一个是深夜俱乐部排名第一的男模，看得见摸得着, 低到尘埃里，帝国的女性谈论他, 戏谑, 随意。 一个是成人影片播放量第一的男星, 看得见摸不着，出现在帝国女性的深夜里, 成为女人们性幻想情怀。 一个是被捧上王座的历史第一位男帝，看不见，摸不着，端重高贵, 帝国女性将其奉为择偶标准。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 人们越是热爱。 越是高冷纯洁，越让女人们欲罢不能。 在这三个人里, 嬴渊当然是最让帝国女人们疯狂的那个。 而此刻, 被帝国女人们称赞为“瓦弗波德最不可亵渎的男人”的大帝正半跪在她身旁, 帝袍堆在腰间, 完美的身形一览无余。 “把衣服穿上。”她说，声音平静如常。 好险，差点说不出话。 威熙抿了抿嘴唇。 要分舱。 - 第一次做出这种放浪形骸的事，嬴渊是强撑着没有逃开，听到威熙“无动于衷”的话，瞬间遍体生寒——帝国的男人们不想被贴上“淫-荡”的标签，希冀自己的女人们能尊重地对待他们，但是真当女人们对他的身体毫无兴趣时，又将使他们得到比“淫-荡”还要难堪的耻辱。 一个男人对于一个女人毫无性吸引力，是毁灭性打击。 嬴渊已经在她面前褪去衣物，体面不存，贞洁受损，他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在另一个女人面前做同样的事。 而威熙拒绝了他。 他也无法在威熙这里获得怜爱。 嬴渊一瞬间冷得发抖，万念俱灰。 他的人生，就止步于此了吗？ - 威熙感觉到他迟迟没有动作，余光稍瞥。 嬴渊僵在那里，脊背笔直，手脚冰凉。 威熙看不清他的神色，误会他仍在无声邀请，心中气他不知好歹，冷声道：“要我给你穿？” 嬴渊没有回答。 她回过头，正欲发作，就看见少年眼神空洞，嘴唇苍白，毫无血色。 她吓了一跳，手立马按上嬴渊胸膛，心脏之所在，“你怎么了？”人精神力崩溃的时候，摸心脏是感受得出来的，心跳会异常跳动。 嬴渊身体一颤。 威熙一顿，收回手，“别让我说第二遍。” 被她看着，嬴渊比想象中还要羞耻，他穿上衣服，低着头，宽大袖子下拳头死紧。 一切都糟糕透了。 他想学机甲，可是他资质平平，急功近利，还没开始正式训练，已经接近精神崩溃边缘。 他想让威熙喜欢他，可是他一无是处，冲动幼稚，做的每一件事都让威熙离他越来越远。 嬴渊原本并不是一个爱自暴自弃的人，也不是一个自卑的人。 可是在威熙面前，他没有什么是值得骄傲的。他所拥有的一切，威熙都有；他没有的东西，威熙也有——不仅有，还更多，更强，更优秀。 威熙不会属于他。 他根本没有任何一点能让她停留。 现在，连帝国第一的身体也不能了。 摧眉[女强] 第53节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心灰意冷的少年终于从舱板起来，不期然和威熙对视，他的手一抖。 没有厌弃，没有冷漠，没有视而不见，她静静看着他，极其认真地注视着他。 嬴渊喉咙干涩，一瞬间比刚才还要无地自容，也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刚刚有多荒唐，“对、对不起……” “嬴渊，我并不会爱一个眼里只有男女情爱的男人。” 少年心中一紧。 “如果你觉得给我一颗全心全意的真心，满心满眼的爱意，可以献上一切的感情——我就会对你多看一眼的话……”她顿了顿，“你最好去喜欢别人。” 嬴渊抿唇。 可是除了这些，他还能给她什么呢？ 绝望又多了一点。 正如他所想，他能给的一切，她都不需要。 威熙略感失望，“你一开始不是这样的，不是吗？” 少年呼吸微顿，嘴唇张了张。他看着威熙，被她眼神中的失望刺痛了——比她讥讽他时还要令他难受，心脏像是被人握住，又酸又胀。 “我不是因为你是瓦弗波德的帝王帮助你，也不是因为你的身体决定保持这种关系，更不是因为你的爱意一再纵容。” “权利、地位、美貌、痴迷。”威熙一字一顿，“世家大族的每一个男性都可以给我。” 嬴渊袖袍中的手重新握紧。他知道的，他知道的…… 疗养舱里陷入寂静。 威熙不说话，嬴渊也没有说话。 两个人隔着几步距离，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 半晌。 嬴渊笑了一下。 他好蠢。 - 悬崖之上，千钧一发，他差点跳下去了。 爱让人迷失自我，也让人醍醐灌顶。 好险。 -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威熙没有回答。 “你愿意给一个机会的，是原本的我，是吗？” 是那个并不完美，有野心，有欲望，想要用自己一双手让瓦弗波德更好一点的少年帝王，是吗？ 二人四目相对。 威熙笑了一下。 嬴渊心脏重重一跳。 这是威熙有史以来第一次对他这样笑。是女人对男人的笑，是肯定，是赞赏，是骄傲。 少年一瞬间的心动就是永远心动。 他反复坠入同一条爱河。 威熙。 威熙。 威熙…… 他声音暗哑：“好的，威熙。”郑重，缠绵，犹如宣誓。 威熙心中微动。 - “姐姐，十七岁的生日礼物你没有给我。” 威熙一愣，“什么时候？” “一周前。” “你想要什么？” “抱一下我。” 两个人再次四目相对。 少年的眼睛神采奕奕，光亮如星，他努力让自己神色如常，可是急促的呼吸出卖了他。 鬼使神差的，威熙点头，“好。” 这是一个无关性别的拥抱，很轻，很克制。威熙的手穿过他的双臂，轻轻落在他背上，嬴渊的手臂抬得高高的，张得很开。 两个人距离超近，只要微微偏头，嬴渊的脖子就会碰到威熙的耳朵，可是嬴渊一动不动，只有手轻轻放到威熙的背上。 威熙拍了拍他，像一个长辈鼓励晚辈。 威熙的头发搔过他的耳朵，镇定自若的少年心跳如鼓。 最终，嬴渊微微后退一步，主动放开了威熙，“好了。” - 疗养继续。 - 第二个项目是神经丝修复。 神经丝修复不需要疗养者活跃精神力，只需要人躺着，放空思绪，特有的磁场和磁波就会温柔地缠上神经丝，将那些受损的神经丝一一修复。 威熙打了个哈欠，决定在睡梦中完成这次神经丝修复。 可是，当她放松神经，懒洋洋正欲入睡时，温柔而奇妙的某种东西搔刮上她的大脑，她没有忍住，难耐地“嗯”了一声。 尾音绵长酥爽，一声三颤。 同时，嬴渊那边传来同样一声无法控制的闷哼。 颤抖，酥麻，销魂。 两个人同时出声，又同时闭嘴，忍耐半晌，最终又发出同样暧昧的声音。 噢，老天，这个项目也太爽了。 人根本没法控制自己的声带。 威熙前期还碍于嬴渊在场，尽量在克制自己的声音，可是随着修复的神经丝越来越多，威熙脑中一片空白，完全忘记了一切。 太爽了，不忍了！ 听着威熙的叫声，嬴渊脸红如血，下一秒，像是回应似的，他沉沉闷哼，与威熙的叫声遥相呼应。 十分钟后，他放弃了。 这是在治疗，一切反应都是正常的。 千千万万的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一时间，疗养舱内气氛火热，声音令人面红耳赤。 - 就这样，两个人神奇地度过了三天，相敬如宾，相安无事。 威熙度过了回瓦弗波德后最放松的三天。 - 最后一天疗养结束，嬴渊看着疲态尽褪，又开始忙碌起来的威熙，恍若隔世。 出了这个疗养舱，不知道哪年哪月他们才会再次共处一室。 明明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可是这确实是自结婚以来二人最亲密的时光——很难再有。 每分每秒，铭记于心。 - 威熙离开疗养舱后，直奔军部精神力检测中心——想必威黛已经把情况上报了元帅，威熙一路畅通无阻。 给她做检测的依旧是海伦博士，除此之外，还有两位正值壮年的精神力专家。 她们神色肃穆，眼神铮亮，仿佛要见证历史。 威熙闭上眼——啊，可千万要及格啊…… 控制面板上显现数字——海伦即便做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看到那三个数字时，她还是忍不住吸了口气。 另外两位专家瞳孔一缩，半天难言。 95分，70分，98分。 综合精神力95分，当前精神疲惫指数70分，当前精神力状态98分。 三人面面相觑，这分数一旦公布，整个帝国都将沸腾。 从来没有这么高的精神力，从来没有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他们有理由猜测，九十时代对她来讲或许只是一个过渡，她将跨过九十时代，直奔一百。 - 威熙看着自己更新的分数，没有多大惊讶，分神想了一下威黛。 她一出疗养舱就给威黛发了消息，说了自己来检测的事。 摧眉[女强] 第54节 按威黛对她的关注程度，此刻应该已经过来了。 她看了一眼消息。 静悄悄。 奇怪。 - 海伦将报告给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光芒四射，“殿下！”激动的心情属实难抑。 专家们正欲给她讲解详细的参数，威熙越想越不对，直接做了暂停的手势，连通威黛通讯。 光脑显现红色感叹号，无法连通。 威熙面色一凝，看向海伦，“军部出任务的时候，军人的私人通讯是无法连通的，对吗？” “是的，殿下。” 作者有话说： 第四六章 摧眉 威熙才从昊阿宫出来, 立马又回去。回去的路上她浏览了这三天的军事新闻，没有异常。 威熙突然离开让精神力检测中心的人感到不安。 按理说，她此刻需要待在检测中心等待嬴渊大帝、元帅、首相三人的接见，让专业的人给她制定一套成长方案。 可是一想到威熙与这三人的关系, 又觉得没有必要。 被撇下的人面面相觑：“殿下的精神力分数需要现在上报帝国吗？” 海伦沉吟半晌：“上报, 这是我们的职责。” 当威熙踏进昊阿宫的时候，威熙的精神力报告同时传输进嬴渊的光脑。 “威黛出军事任务了？”威熙单刀直入。 嬴渊正在查看这三天的要闻, 闻言一顿, “没有收到特别的消息, 军部每月都会出日常任务。”说话的时候，他查看了军部上报的文件, 在本月日常任务负责人一栏看到了威黛的名字，“威黛中将去贝德星出日常任务了。” “什么日常任务？” “附属星日常巡逻。” “要多久？” “一周。” 威熙感觉到不对。 一个寻常的巡逻任务, 按威黛对威熙的挂心程度, 一定不会什么消息都不留就离开。 “贝德星有发生什么吗？” 威熙问话的同时, 嬴渊打开了军部传输过来的密级文件。 “叛乱。”嬴渊声音微沉。 威熙心下一咯噔。 “一场小叛乱，你不要担心。” 瓦弗波德一共四个附属星, 附属星资源匮乏，基建工程不够完善，各方发展都要落后帝星一截。 各个附属星会因为资源问题，偶有暴动。 “因为什么？” 嬴渊见她神色严肃, 直接将文件展示, “你看看吧。” 威熙浏览了一遍文件，确实是一个很小的叛乱, 只在贝德星一个偏南部的地区, 起因不过是因为在某项基建工程中发生军民冲突, 后来渐渐演变成暴动叛乱。 这只是众多附属星暴动事件中不起眼的一个, 不过恰好发生在威黛要去巡逻之时。 帝国巡逻队只需花半天就可以平息这场□□。 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你可以和威黛通讯，对吗？”为了以防万一，威熙还是决定见她一面。 “可以。”嬴渊拨通了威黛的军部通讯。 三秒后，威黛的虚拟人像出现在大殿之上。 “陛下。”威黛穿着作战铠甲，银白色的护甲闪耀着光芒，下一秒，她看到威熙，顿了顿，“向殿下问安。”这是军用通讯，三人各有各的身份。 威熙放下心来，“中将的巡逻任务还顺利吗？” 威黛眼皮一跳，不确定威熙知道多少，“劳殿下费心，一切顺利。” 嬴渊看着她的作战铠甲，眉目微沉。 威熙点头，“那就好。” 通讯挂断。 威熙向嬴渊颔首：“多谢。” 嬴渊想要说什么，最终抿抿唇，“没什么。” - 威熙离开昊阿宫。 她前脚走，嬴渊后脚拨通了姚瑟元帅的通讯。 “陛下。”姚瑟元帅的虚拟人像出现在大殿上。 “贝德星南部的叛乱解决了吗？” “昨天已经镇压完毕。” “在刚刚的通讯中，威黛中将仍然穿着作战铠甲。” 姚瑟一顿，“镇压之后极端恐怖分子会鱼死网破，第二日可能会有新的清剿，这是正常的。” “但愿如此。”嬴渊看着年老的姚瑟元帅，“希望您伟大的一生中，不会在晚年发生有损清誉的事。” “我会注意的，陛下。” 挂断通讯后，姚瑟元帅眉目一沉：“去查。” - 而这边，威熙离开昊阿宫后直接回首相府，“母亲在哪儿？” “书房。” 威熙径直走进书房，威姚正在看她的精神力检测报告。 “恭喜。”一向不苟言笑的威姚首相露出笑容，这个精神力检测报告将使帝国更新换代。 “贝德星南部的叛乱有什么异常？”威熙说明来意。 威姚一愣：“没什么异常。” “威黛是此次星际巡逻的负责人，您知道吗？” “当然。”威姚微顿，“还是她主动要求去的。” “她主动去的？”威熙抓住重点——威黛主动请缨，嬴渊和母亲都没有发现异常，还刻意隐瞒她——一件只有威黛和她知道，并且让威黛不愿意让她知道的事。 阿尔思星。 “我需要这次叛乱的内部资料。”威熙沉眉。 “我可以给你。”威姚看着她，“可是现在我们需要谈谈有关你精神力的事。” “当然。”威熙知道精神力检测中心已经将她的精神力检测报告发了出去，“母亲想做什么？” 威姚目光沉沉：“这要看你。” “女儿和母亲自然是一条心的。” “你想回军部？” “当然。” 威姚沉眉半晌，“近百年随着三大家族对皇室权力对蚕食，皇室的权力一代比一代弱，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嬴氏断后，男帝上位，皇室的权力更是进一步缩减，真正属于皇室的议院席位已经缩减百分之三十。” “照这样下去，皇室总有一天会只剩下一个名存实亡的帝位。” “皇室需要自救。” 威熙想到小时候见到的那些高高在上的皇室成员，笑了一下，“也要她们放得下高傲的自尊心才行。” 和日新月异的帝国比起来，皇室像一群穿着礼服的僵尸，除了身体会动，思想牢牢留在了过去。 那群老古董们，说不定愿意抱着自己的头衔入土为安。 “皇室有近三分之二的年轻人愿意放弃姓氏。”威姚说出惊人的数字，“她们愿意放弃姓氏，如果能给她们一个真正从军从政的机会。” 纯正的嬴氏已经断后，现如今的皇室多的是苦于皇室头衔而政治生涯受限的人。 尊贵的头衔、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虽然能带给她们短暂的面子，但无法给她们体面的里子。 瓦弗波德自从进入精神力八十分的时代，人们对实力的追捧已经白热化——如果进入九十分的时代，皇室必将被人们抛弃。 有愿意抱着头衔入土为安的人，自然也有破釜沉舟的人。 “母亲的意思是？” “废除帝制。” 威熙很早之前就有此猜测，听到威姚说出来，也没有多惊讶，“想要和平废除帝制，可能得让度部分权力。” 没有好处的事，没有人会心甘情愿主动改变。 “废除帝制，上议院席位重新平分，嬴氏成为四大家族之一，有权竞选首相。” 威熙一惊，不知道该称赞此举“大方”还是忧虑它“危险”。 摧眉[女强] 第55节 “皇室没有再存在的必要。”威姚道，“帝国的科技高速发展，制度如此老旧，皇室的酒囊饭袋们什么都不做，人数却只会越来越多，人民花着大力气装饰一件没有用处的衣服，拖着一颗陈腐的脑袋，我想象不出这对帝国未来有什么益处。” “在真正改革前，得让皇室的某些人尝到甜头。”不需要威姚多说，威熙站在了威姚这一边，“威家风头正盛，不宜在这件事中成为主要倡导者。” “你有什么想法？” “我改良了尼克斯七代。” 威姚一愣，“这和皇室有什么关系？” 威熙一笑：“改良后的尼克斯七代大概只有精神力九十分以上的人才能驾驶。”她当初是为自己设计的，此刻，即将在别处派上用场。 威姚不敢相信：“你已经设计出了九十分的飞行器？！” “不，不是设计，是改良。”虽然她也有设计构想，但还只是一个雏形，威熙并不打算此刻说出来，“如果皇室中有多位精神力优秀的人，率先达到90分……” 人数寥寥的尖端人才，当实力握在她们手中，徒有虚名的头衔只会让她们愤怒。陈腐的帝制阻碍她们的发展，四分五裂的皇室旁枝需要为自己的家族正名。 威姚理解了威熙的打算。 是的，九十分的飞行器已经设计出来，这代表着八十分的人经过训练，有可能会跨越八十分，跻身九十分的行列。 如果以此为交易，训练出几位九十分的皇室成员，废除帝制的声音从皇室内部开始，外部再稍加推动…… 事情会变得容易很多。 “当然，首战可以从我开始。”威熙说出第二个打算。 没有人比威熙更适合打头阵了。 卓越的精神力，无人能比的机甲天赋——帝国人民一直在忍耐威熙的决定——此刻，她最新的精神力报告将点燃人们压抑的不满。 最有实力的人变成最大的花瓶。 崇尚精神力实力的瓦弗波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威姚点头，“好。”她目露欣慰，自豪感不加掩饰——这是她的女儿。 威熙顿了顿，“九十分的飞行器已经设计出来，现在我需要了解机甲。” 威姚指着她的精神力检测报告，“你的外祖母应该已经拿到了这份报告——军部的一切将为你亮绿灯。” 威熙摇头：“不光是设计，还需要一场胜战证明我的实力。”一场真正的战争。 “你想去贝德星南部。”威姚看穿了她的心思。威姚微微皱眉，“开学近在咫尺，贝德星叛乱已经被镇压。你现在过去，胜利的功勋并不会属于你。” “让我去，母亲。”直觉告诉她，贝德星的叛乱并不会就此结束。 “此事再议。”威姚没有松口。 “那好，您先把贝德星叛乱的相关资料发给我。”威熙似乎放弃了。 威姚把文件传输给她。 - 一个小时后，威熙出现在帕特肯大学梅沙教授的教学空间站。 “还有两天才开学。”梅沙懒洋洋。 “新学期的教学内容您想好了吗？”威熙笑容和熙。 - 一个小时后，帕特肯大学17级机甲研发专业的学生收到梅沙教授的教学任务通知—— 两个小时内去军部领取战斗机甲lr007，以威熙为首，去贝德星南部随军实习。 机甲研发专业的十个学生将教学通知看了三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到底是研发专业还是机甲专业？ 他们为什么要有这样的教学内容？！ 收到通知的安娣怒气冲冲连接了帝国教学举报中心：“我要投诉梅沙教授——” “您好，安女士，梅沙教授所教学的17级机甲研发专业属于特批试验班级，教学内容由梅沙教授自由决定，教学举报中心不受理有关梅沙教授教学内容的举报，感谢您的——” “我话还没说完呢！” “您是近十分钟内第八个投诉梅沙教授的学生。” 安娣：“……” “没有投诉的那两个是谁？” “殿下和伍同学。” 安娣咬牙：威熙！ 作者有话说： 第四七章 摧眉 两个小时后, 17级机甲研发班的学生在军部整装出发，他们现场学习了lr007操作系统——其中有两位是第一次接触军式机甲。 猝不及防的一切虽然让同学们不断骂爹，可是毕竟是帕特肯的学生，又经过了梅沙教授半年的□□, 上手很快。 为了不再陷入像上次拆飞行器一样尴尬又被动境地, 同学们或多或少越级学习了。 只是军用机甲对精神力要求更为精细，班上唯一的两位男同学显露出吃力——伍柯和斯酷远远落在后面。 突然从温柔乡里被叫起来赶赴最远的附属星, 安娣心情糟糕, “你倒是在疗养舱里呆舒服了, 老娘累死累活给你打掩护，说好的训练室连影儿都没见着, 威熙，我们女性可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昊阿宫的机甲训练室改造到哪一步, 想必你也很清楚。既然要改造, 自然要改造成最好的。你放心, 我说话算话。” 安娣哼一声，“最好是。” 下一秒, 她又生气起来，怒道：“教学通知里为什么要我们服从你的安排？” 威熙转手发送一封任命书：“也有你的。” 安娣看了一眼，哦，服从她和威熙的安排。 心情好了一点。 十架lr007即将飞离帝星的时候, 威熙叹息一声, 方向一转，绕到队伍身后, 朝末尾的两架lr007发送集合请求, 斯酷和伍柯同意后, 三架lr007瞬间并拢, 从一个小的三角形变成大的三角形，三架机甲合三为一，瞬间冲回队伍前列，八架机甲前后脚冲进太空。 通讯器里，姑娘们发出惊叹。 黑暗的宇宙没有尽头，遥远的星河星群闪耀。身后，瓦弗波德星巨大的球体逐渐完整，普雷亚尔山脉印入眼帘，佩茨弗兹海一片蔚蓝。 生气的安娣盯着蓝色的瓦弗波德，怒气烟消云散，她轻声呢喃：“原来太空里瓦弗波德是这样子的。” 按安娣的身份，星际旅行应该是常事。可是她从小嫌弃附属星落后，并不愿意离开帝星，所以这竟然是她第一次进入太空。 威熙当然不是第一次进入星际，可是每次进入，每次完整地看到瓦弗波德星球时，她都无法不悸动。 宇宙广袤无垠，群星亿万年周而复始——物种进化灭绝，山河变幻更迭——时间，空间，被赋予庞大的数量单位，超出人类可想象的极限。 沉默中，人类的喧嚣渺小如尘埃。 人做的一切好像蜉蝣撼树，人的一生不过朝生暮死。 好像没什么意义。 当威熙第一次凝视着宇宙的时候，渺小的恐惧席卷了她。 可是，当她回头看到瓦弗波德。一切又变得澎湃。 蓝色的星球，永恒的瓦弗波德，灿烂的女性文明——宇宙死寂，可是家国热闹。 所有沉默的星球，只有瓦弗波德星是活的。 这是她的星球。 - “美吗？”威熙轻声问。 “美。”安娣轻声回。 - 两天后，一行人在贝德星南部降落，早接到军部通知的威黛等在降落场。 一见面，威黛剜了她一眼：“你也敢！” 威熙心中想着资料上的信息，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和威黛中将比起来差远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两架lr007突然启动，同时变换形态，以众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快速打了一架。 威熙和威黛走出驾驶舱，握手言和—— “瞒你确实是我不对，这件事我确实也解决不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也会担心你。” 两姐妹拥抱了一下。 “威狄亚，安排一下17级学生的随军实习！”威黛面色严肃，变得不苟言笑起来。 副将威狄亚走上前，将光脑投映空中，“现在，同学们排序出列！” 光脑摄入每个人的人脸，同时生成见习编号，两秒钟后，每个人的脸旁边出现不同将士的脸。 随机匹配，每个同学跟着不同的训练员。 安娣匹配到副将威狄亚，威熙匹配到威黛。 威黛朝她眨了眨眼睛。 威熙心中好笑——真是巧呢。 不过威黛这样安排是最好的，既让她名正言顺地单独行动，也保证了其他同学的安全。 伍柯离开的时候经过威熙身边，威熙小声道：“加油。” 被机甲操控能力打击到的伍柯眼睛蓦地一亮，回过头看向威熙，威熙已经背对他，跟着威黛离开了。 - “阿尔思联盟是什么东西？”威熙面色难看。在威姚给她的贝德星南部叛乱资料里，赫然写着叛乱组织名称。 威黛脸色也不好看，带着威熙往俘虏舱走，“我就是看到了这个组织名称才来的。总共八百六十四人，伤亡七百五十九，投降一百零五。” 摧眉[女强] 第56节 威熙听着数字，寒毛不可控制地竖起，“这么多……” 威黛知道她恐惧什么，说：“对于普通叛乱来说，这是一个小到好笑的数字，不过如果是你讲的那些人，这个数字就很可怕了。” 威熙眉头一皱，“你没有确定他们的身份？” 威黛一顿，略有踌躇：“无法确定，他们和你讲的有些不一样……” 等二人进到俘虏舱，威熙知道了威黛说的不一样是指什么。 不需要问讯，威熙看着他们，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从阿尔思来的。 其中有五个人，看到威熙出现，竟然直接跪下：“殿下——我们知道错了——” 阿尔思的男人不会磕头认错，更不会跪女人。 威黛瞧见威熙脸色，知道她也意识到不对，说：“我用你跟我讲过的一些特别人物和事件试探过他们，还用了催眠术，他们对我说的东西毫无反应。” “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被催眠了？” 威黛摇头：“深层催眠太难了，还要挑人，不可能做到如此大批量的催眠。” “他们的首领是谁？” “死了。” 威熙阴冷的目光扫过每一个格子间，“现在，我问你们问题，谁回答出我想要的答案，我就放谁走。” 俘虏舱一片哗然。 威黛附耳咬牙切齿：“别乱来，我还要交差。” 威熙小声动唇：“我来的路上，嬴渊已经跟我说姚瑟元帅要求你们把整个组织一网打尽，中将，您还没有挖出对方的大本营。” “所以？” “故技重施，放鱼儿咬钩。” 威黛耸了耸肩，同意了威熙的做法。 “‘阿尔思联盟’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最先朝威熙跪下的那五个人原本已经做好了抢答的准备，闻言一愣，他们也不知道。 俘虏舱寂静了两秒，威熙的目光落到正前方一个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的男人身上。 她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它有什么意义？” 被盯着的男人开口：“因为我们一直在搬运某种叫阿尔思的材料，所以取名叫阿尔思。” “什么材料？” “构建科技站的基材，坚硬得像大理石，密度很大，每个人一次只能搬运两块。” “谁取的？”威熙再次问道。 “曼奇尼。” 威黛小声道：“就是那个死去的首领。” “你和他什么关系？” “工友。” 威熙眯了眯眼睛，“好的，你可以出去了。” 话音一落，“啪”地一声，威黛隔空打开了俘虏笼。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她们竟真让人走。 然而格笼里的男人没有出来，他站在那里，直视着威熙，“殿下，我诚心诚意回答您的问题，只是希望您也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这倒有意思了。 “你问。” “工作一个小时，得一个小时的报酬；工作两个小时，得两个小时的报酬，有错吗？” “没有。” “人不是机器，需要休息，帝国将休息的权利写进了法律，您认可吗？” “认可。” “一个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份没有休息的工作，因为任务无法完成，所以时薪便不存在，这样的事您接受吗？” 威熙看着他：“这是你们暴动的理由？” 对方红着眼睛，牙齿紧咬：“我们没有□□，我们在求救。” 威黛怒道：“求救的方式就是杀了科技站两个基层管理者，将她们的尸体挂在各方示众吗！” 对方跟着情绪激动起来：“因为她们该死！两个管理者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了吗！” 未等威黛反驳，他牢牢地抓住格笼的门框，眼红如血，“受苦受难的平民求救无数次，期望伟大的帝国拯救它的子民，帝国没有一次回应；恶贯满盈的坏人死去，尸体余温尚热，帝国的铁骑已经踏上这片土地——殿下，你要我们无条件拥护这样的帝国吗！” 威黛瞪着他：“这也不是你们杀人的理由！” “是的，杀人的有罪。”他也盯着威黛，“是谁杀了那两个该死的恶魔？是七百五十九个人一人捅了一刀吗？” “如果没有，将军，为什么两个人的命要七百五十九个人的命偿还？” “少来！”威黛怒气冲冲，“你们杀人在前，暴动在后，妄图占据蛮灵地区，和瓦弗波德划分界限，成立自己的小国——这是叛国罪！” “你乱说！” “我们没有！” “不是这样的！” “我们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会！” 俘虏舱瞬间群情激愤。 威黛和威熙对视一眼：谁在说谎？ 作者有话说： 第四八章 摧眉 晚来一步的科技站负责人听到他们的嚷嚷, 沉声道：“诸位这是敢做不敢认吗！” 俘虏舱依旧乱哄哄叫嚷一片。 威黛沉着脸关闭所有舱门，在光脑上启动电击程序，一片哀嚎后俘虏舱安静下来。 科技站负责人冷声道：“是不是你们以‘阿尔思联盟’的名义约见两名日常管理者，随后杀了她们？” “是不是你们不仅杀了人, 还将两名管理者的尸首挂在了科技站的门口？” “是不是你们集体出逃, 控制了蛮灵区，贝德星护卫队几次前去抓人你们都配备武器抵抗, 不愿意交出杀人凶手？” “是不是你们自己说的‘瓦弗波德不再是我们的祖国, 我们要自己建立国家’？！” 之前回答威熙问题的男人从电击的痛苦中缓过来, 他撑着墙：“我们如果不把事情闹大，你们又怎么会来？” “你承认还是不承认？”负责人盯着他。 对方一顿, “承认。” “可是，是你们——” “够了！”威黛作为一个军人, 最厌恶的就是背叛。偏激的法子各种各样, 这些人偏偏就选择了这种, 可见骨子里的忠诚早就摇摇欲坠。 如果人人因为有了冤屈就想着暴动叛-乱的话，瓦弗波德能安稳几年？ 不知道男人的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冲动的性格是刻在他们基因里了吗！ 威黛将所有格笼的门关上, 不愿再听这些人狡辩，三人离开俘虏舱。 - 后面没有再说话的威熙出了俘虏舱，问科技站负责人：“我没有听说过有一种建筑材料叫阿尔思，附属星的基建材料几乎是统一的, 为什么贝德星使用了新的材料？” 负责人没想到威熙会问这个问题, 叹一口气：“没有办法，贝德星离帝星最远, 基建材料运输是最耗时的, 科技站所需量巨大, 只能就地取材。阿尔思建材是贝德星自产, 可以替代需从帝星运输过来的基石，所以上报后就一直使用的这种材料。” “这个建材是谁命名的？为什么要这样命名？” 负责人一愣：“这个东西使用十几年了，一直叫这个名字，至于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十几年。 威黛看向威熙，威熙神色难辨。 负责人离开后，威黛道：“名字相同并不能说明什么，世界上撞名字的东西多了去了，重点是人，但这群人似乎和你要查的组织没什么关联。是一个巧合？” 威熙心中惴惴的。她也想这是一个巧合。如果不是，十几年，一个组织，偏远的贝德星——情况将比她想象的复杂很多。 “我倒是越来越倾向于这是一个巧合。”威黛分析道，“法莱特谨慎成那样，杀他的人也敏感谨慎，我们花了那么多力气调查什么也没查出来；而这边竟然直接顶着星球的名字搞叛-乱，还是这样一场滑稽的叛乱，怎么想也不对。” 威熙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最开始以为对方是准备好了，要开始对战了；来了这边才发现和她想的是两回事。 是巧合吗？ “你的精神力出来了吗？”威黛更挂心另一件事。 “嗯。” “如何？” 威熙直接将检测报告发到她的光脑上。 威黛打开报告，发出惊叫：“九十五分？！”随即怒瞪着她，“然后你竟然单枪匹马跑这儿来了？” 威熙瞥她一眼，“精神力是稳定的，又不会丢；你若是因为阿尔思出了事，我拿什么跟威妮姨妈交代？” “你当时测出的情况并不乐观，我怕阿尔思的事再次刺激你，所以隐瞒了。”威黛坦白。 “我知道你的想法。”威熙道，“你放心，我不会像原来那样了。” 威黛也感觉到了。这一次威熙比之前平静许多。 摧眉[女强] 第57节 “接下来怎么办？”威黛问。 “按元帅的要求做吧。”威熙回。 “不查了吗？” “不查。” 这也平静得太过了些。威黛狐疑地盯着她瞧。 威熙笑道：“我查你要担心，我不查你也要担心，你想我怎么做？” “我怕你一声不响单独行动。” “我没这个打算。” “真的？” “真的。” 威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我只是明白了一个道理。” “什么？” “个人的能力再强，没有权力在手中的时候，都是单打独斗。” 威黛略感诧异，“哟，现在知道后悔啦？”指的是她和嬴渊结婚的事。 “嗯，后悔了。” 威黛一愣，随即收起眼中的戏谑，正经起来：“你有什么打算？” “亡羊补牢。” 威熙可以目中无人地认为自己是瓦弗波德帝国精神力最强的那个人，战场上也一定是单人击杀量最高的那个人——可是她无法狂妄地认为她一个人就抵一支军队，也无法天真的认为只要能力够强，什么都可以做到。 当她要离开帝星，拯救威黛时，她才发现，如果她面对的真是一个组织，对方想要从附属星开始，逐渐蚕食瓦弗波德，她不过是一个人。 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惊觉，对方这半年来一直在打乱她原本的节奏，所有她打算要做的事，都不自觉地推后了。 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 威黛似乎明白了什么，笑道：“你知道的，你和威燕，我一直是站在你这边的。” 威熙笑：“当然。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 下午，威黛和威熙回到机甲基地，17级的同学们神情狼狈，都是一副被训练狠的样子。 胖胖的伍柯坐在斯酷旁边，圆滚滚的，面色坨红，汗流浃背，和其他人比起来，他是最狼狈的——既因为肥胖，也因为刻苦。 安娣见威熙一身清爽地回来，气不打一出来，“你干嘛去了？！” 威熙眉一挑：“当然是训练。” “你训练什么了？” “lr007的近战操作。” 和他们的训练内容一样。 “我不信！” “想比试？”威熙问。 “……”其实也没那么想。然而众人都看着，威熙又这样问了，她若不应战，倒显得她怕了威熙似的。安娣可受不得这个，“来啊。” 于是两个人钻进lr007，在机甲基地比试了一场。 哦，或者是说，安娣单方面又被训练了一次。 17级的同学们，既惊叹于威熙超强的作战能力，又恐惧她毫不留情地打击了安娣——这小祖宗等会儿出来，可不得闹得天翻地覆？ 未曾想安娣出来时脸色虽然难看，但是竟没有说难听的话，“明天再比。” “好。” 当其他同学陆续离开吃晚饭的时候，伍柯走到威熙身边，踌躇半晌：“殿下……” 威熙让威黛先走，“怎么了？” “……我也想和你比试一场。” 威熙微讶：“现在？” 伍柯立马摆手，“不不不，看您什么时候方便，现在是要去吃饭吗，是是是……先去吃饭……” “不，我的意思是——”威熙顿了顿，“你需要一段时间练习。” 伍柯脸立刻红透了，瞬间明白了威熙的言外之意。 威熙知道他是个敏感胆小的人，解释道：“我不是第一次接触lr007，这是我早就会的东西，所以，你……算了。”威熙放弃，“来。” 伍柯连忙摆手，“殿下说得对，我应该再练习一段时间再来，我……” 威熙已经重新进入操作舱，机甲变换形态，居高临下看着伍柯。 伍柯红着脸连忙钻进机甲，启动精神力连接。 一分钟后，伍柯的机甲倒在地上，威熙的机甲踩着他的能量泵。 伍柯一动不敢动，气喘吁吁。 威熙没有丝毫放水行为。 两秒后，伍柯发出投降信号，两个人结束比试。 明明是输了，可是钻出机甲舱的小胖子神采奕奕，之前那点儿小心翼翼都没有了，他真心夸赞道：“殿下好厉害！”眼睛亮晶晶的。 “熟能生巧罢了。”威熙很平静，“你也可以。” “嗯！”伍柯竟然应下了。 - 两个人因为比试，进入科技站的时候算是最后，食堂的人三三两两，没有多少人。 两个人领了餐，随意坐下。 威熙打量着建了大半的科技站，据说这个科技站的科技水平是按帝星现有的水平建造的，将来贝德星的高科技芯片都将从这里制造，包括帝星人人配备的光脑芯片和最全的监控帝国之眼。 如果它建成了，贝德星的发展将一骑绝尘。 这个浩大的工程，听说已经建造了十年。 威熙看着他们刚刚进来的地方，听说，那里就是两个基层管理者被吊起来示众的地方。 威熙的目光扫过食堂吃饭的研究者和工作人员——她们平静得似乎毫不知情。 威熙垂下眼，发现餐盒里有一枚红鸡蛋。她微愣。目光扫过其余桌，似乎都有红鸡蛋。 红鸡蛋，不是有女宝出生或者来红水才会吃吗？ 正这么想着，身后有新的工作人员领餐，威熙听她们小声惊呼道：“呀，今天有红鸡蛋呀。” “看来最近医学部进展喜人呀。”声音含笑。 “你们不知道吗？医学部已经连续两天有女宝出生啦。” “那确实是大喜事，来，我吃两个。” 一行人在威熙旁边的位置坐下。 威熙问道：“红鸡蛋和医学部有什么关系？” 对方恭敬道：“殿下您有所不知，科技站有一层是医学部，研究女性生育的，是为那些身有疾病可是无法生育的女性研究人工受孕技术的。” 另一个道：“每当医学部成功孕育一个女宝，食堂就会煮红鸡蛋，整个科技站的人有乐同享。” “瓦弗波德还没有人工受孕技术吗？” 对方被问得一愣：“……是的，但是我们的科学家们已经在努力了。” 威熙看着红鸡蛋，第一次知道阿尔思竟然有技术比瓦弗波德先进。 也对，瓦弗波德崇尚女性生育，重点在女性，不在生育——因为生育属于女性，所以生育重要； 而阿尔思崇尚的只有生育，自然对女性的生育功能额外看重。 威熙剥开红鸡蛋，咬了一口，对伍柯道：“等会儿我们去医学部看看。” “好。” “你的红鸡蛋呢？” 伍柯垂着眼：“我已经吃了呀。” “哦。” 在威熙没有注意到时候，伍柯将一颗白煮蛋放进衣服口袋。 他的鸡蛋没有颜色。只是一颗简单的白煮蛋。 在更为保守的贝德星，男性是不配吃红鸡蛋的。 红鸡蛋变成了女性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 第四九章 摧眉 吃完饭后, 威熙和伍柯去往医学部参观。未曾想，两个人被身份识别挡在楼层门口。 一向好用的嬴渊夫主的身份这次没有发挥效用。 对方没有让二人进去，里面的人出来，恭敬而客气的拒绝了威熙参观的请求：“殿下, 这是帝国a级私密研发项目, 没有首相大人的指纹授权，是不允许参观的。” 她顿了顿：“您获得授权是很轻易的事, 希望不要让我们为难。” 摧眉[女强] 第58节 按往常来说, 她要一个授权是很容易的事, 可是她刚刚摆了她母亲一道，威姚现在正在气头上, 不妙。 威熙摸了摸鼻子，“算了。” 未曾想第二天, 医学部负责人亲自找到威熙, 为昨天工作人员死板的处理方式道歉, 邀请威熙去医学部参观。 “没有关系。”威熙停下与伍柯的训练，“她们做得很好, 是我一时兴起让她们为难了。” “感谢您的理解。” “既然是密级研究，我就不去参观了。” “没有没有。”负责人连忙摆手，“首相大人已经对您授权了，您随时可以过来参观。” 嗯, 母亲？ 见威熙似有困惑, 对方躬身道：“昨日首相大人来讯了解项目进程，知道了您想参观的事, 已经口头同意了。” 看来母亲并没有她想象那么生气。 “好的。”威熙侧身对伍柯道, “你——” “殿下。”医学部负责人急忙打断她, 小声而迅速道, “不方便再带一个……” 威熙一顿，说完了话：“你先训练，我一会儿回来。”她原本只是想说这个。 伍柯点点头：“好的，殿下。” 医学部负责人微微尴尬，鞠躬抱歉：“对不起，殿下，是我唐突了。” 威熙没怎么在意，“没事。” - 威熙随负责人去医学部参观，参观中得知医学部是自科技站能开始使用时最早成立的部门，直接占据了科技站最大那栋楼的顶层。现如今项目已经进入活体试验阶段，一旦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技术便会推向市场。 “现在的成功率是多少？” “百分之七十。” 威熙的目光落在完全隔离的操作处理间里，一个一个银色的操作间内，除了许多专业的机械器皿和电子板，每一个银色的操作台上都有一个黑色的小塔，不过水杯大小——它独特的造型引起了威熙的注意。 “那是什么？”威熙指着小塔问。 负责人笑了一下，“哦，台上废物处理器。” “为什么是那个造型？” “设计师的小趣味罢了。” 威熙参观了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是一个正规且严密的医学研究中心。 - 威熙从科技站出来，收到威黛的集合通知：经过一周的物理方式搜索，帝国军队找到了躲藏在蛮灵区的剩余暴动人员。 蛮灵山区独特的地势与诡异的磁场，能使进入的一切电子设备失去信号并且失常紊乱，帝国最强劲的信号抗干扰器都无济于事——这也是帝国军队前期没有找到这个组织的原因。 威熙跟着威黛向蛮灵区进发。 “信号屏蔽区域有多大？”威熙问。 “蛮灵山附近都是。” “地质勘测人员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吗？” “贫穷落后的山区，原本基站就没有，没有信号很正常。”只是没想到这里没信号竟然是天然环境造成的。 威黛带着人在蛮灵区来来回回扫描多次，明明已经封锁了蛮灵区，也排查了里面的人，手上的人数统计却总是对不上，威黛一怒之下采用最原始的搜查方式，地毯式物理搜索，这才发现了蛮灵山附近的异常。 发现一个磁场异常的山区，这可比清剿一个小小的叛乱组织事大得多。 机甲切换为最原始的耗能状态，万年不用的备用储能箱开始运转。同时，所有人关闭需使用信息技术的功能，以防磁场造成机甲损坏——帝国军队驶入蛮灵区。 军队兵分四路，包围蛮灵山，早已到达的贝德星护卫队已经将蛮灵山围得水泄不通，护卫队一队队长的机械车正对一个山洞口，他们已率先完成了武装前的警告。 当威黛与护卫队一队队长碰面，帝国军队发出整军哨声，里面的人突然激动，“帝国已经抛弃了我们，没有人愿意听我们讲话，兄弟们，和她们鱼死网破吧！” 无数子弹突发，噼里啪啦击打在机甲壳上。 帝国军队配备最先进的机甲，老式子弹对她们来说就像玩具弹。 可是贝德星护卫队就没有这么强的军备了——虽然她们已经戴上最好的防弹甲，突如其来的攻击依旧让多人受伤。 威熙和威黛率先展开防弹网，第一时间防御里头的攻击，同时，二人一左一右，变换机甲形态，直接飞进洞中，连发三波迷雾弹，随即毫不犹豫转身，两秒内冲出洞口—— 与此同时，帝国军队全副武装，次列进入，十分钟后，威黛收到里面的人的音讯：“共计两百二十三人，武器已缴，全部俘虏，俘虏舱准备。” 两分钟后，俘虏舱降落山前，昏迷的俘虏被机甲一手勾两个，丢进俘虏舱。 迅速，有序，平静，二十分钟结束。 威黛拿出刚得到的封山命令，对贝德星护卫队道：“这里已由帝国军队接管，方圆一公里内，禁止靠近。护卫队请在两个小时内带附近居民撤离，两个小时后，帝国军队会二次清撤，遗漏人员一律按叛国罪处理。” 一队队长还沉浸在刚刚迅疾的作战中，封山命令一出，她不敢置信：“人不是已经俘虏了吗？为什么还要封山？两个小时怎么来得及撤离？” “你的问题太多了，艾米队长。”威黛声音平静，略带冷意，“军部命令，服从是你唯一要做的事。” “……是。” 队长们带队撤离，行动间略显慌乱。 威黛从机甲舱中出来，叹一口气：“贝德星也太落后了。”各方各面，包括护卫队。 威熙没怎么关注附属星的发展，但也记得帝星的多项技术已经解决了多项两星往来的硬伤，按理说应该可以发展得更好才对，为什么和十年前相比，没什么变化呢？ 威熙离开机甲舱，出来后目光被远处一个一个石头砌的小型建筑吸引——小小的，高高的，大概有一人高，某一面似乎有一个碗大的洞，里面是空的。它们静立山丘各处，杂草丛生，已经经历了岁月洗礼，石头旧旧的。 “那是什么？” 威黛随她的目光看去，不甚在意：“当地特色吧，可能是历史遗迹什么的。” 威熙道：“我去看看。” 她走到最近的一个，看清了它的形状——一座小小的塔，里面是空的。 她眉头微凝，发现塔上某一面有对联。 横批是“骨肉相关”，楹联是“名塔炔登千佛选，封尸愁说二陵秋”。 她瞳孔一阔，脑子里闪现科技站医学部的废物处理器。 这个时候威黛追上来，刚刚撤离的护卫队中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离开的时候顺口解了疑。 “这是枯童塔。”威黛呼吸略重，为了追上威熙的缘故，“穷人家夭折的婴儿会被集中埋葬在里面，你离它远点儿。” 威熙猜到了它和死人有关，但是没想到专门埋葬死童的。 “这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威熙声音微颤。 威黛看了一圈周围，“应该过去现在都有吧，呐，那一个看起来就很新。” 医学部废物处理器的造型占据了威熙的大脑，二者一模一样的造型令她惴惴不安。 不是相似，就是一模一样。 一个研发人工受孕的医学中心，以宝宝出生骄傲欣喜，为什么废物处理器要设计成不吉利的枯童塔。 “设计师的小趣味罢了。”医学部负责人说。 那个人当时是笑着的。 医学部里的人来来往往从操作室外面经过，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不适。 为什么？ 食堂众人对悬挂尸体处毫不忌讳，泰然处之地进食。 为什么？ 山洞里的人一听到帝国军队的哨声响起，立马反应激烈，冲动对战。 为什么？ 俘虏舱的男人说他们求救了无数次，帝国没有回应。 可是帝国军队年年巡逻，并没有收到任何求救。 为什么？ 威熙的脑子疯狂闪过各种可能。 她心脏砰砰直跳，看着威黛道：“科技站顶层是医学部，帝国a级研发项目，研究女性人工受孕技术，帮助女性孕育下一代的。我参观了她们的研发中心，每一个操作台上都有一个这样的黑色小塔，负责人说那是废物处理器。” 威黛寒毛倒立，吞了吞口水：“用枯童塔的造型做废物处理器？！” “是的。” “那她们处理的废物是什么？”威黛感觉背后阴风阵阵。 孩子。 不，应该是还没成形的婴儿。 “这件事是不是该立马上报军部？”威黛此刻也想到了科技站的种种诡异之处。 “不行！”威熙立马反对。 “为什么？” 它可能和阿尔思有关，但是这是威姚负责的项目。 如果上报军部，威姚一定会受影响。 而且这么多年，军部年年来此，却什么异常都没有发现，军部不一定脱得了干系。 威熙一顿：“太早了，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也不清楚对方想做什么，怎么报？” 威熙的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手臂，又道：“你觉得这么大一个项目，贝德星有人撑得起来吗？” “是帝星的人？”威黛凝眉，“还是阿尔思的人？” “我要再去医学部一趟。” 作者有话说： 对啦，关于上一章末尾，我看好多读者没看懂，把叙述方式换了一下，添加了一点解释：伍柯对威熙撒谎，是因为他得到的鸡蛋是白鸡蛋，不是红鸡蛋，在更保守的贝德星，男性甚至不允许吃红鸡蛋。伍柯自卑，所以对威熙撒了慌。 摧眉[女强] 第59节 他没有什么身份哈。 第五十章 摧眉 威熙超过正在组织撤退的贝德星护卫队, 很快回到科技站，直上顶层。 里面的人见到她竟然吃了一惊，守门的两个人迅速交颈说了什么，一个快速离开, 一个向她展露出温和的微笑。 隔着一块透明的电子门, 对方打开了通讯——即便威熙上午才来过，对方依旧没打算给她开门。 “殿下请稍等, 根据规定, 非研发人员进入, 需要蕾格负责人陪同。” 威熙点点头，对此无异议。 很快, 蕾格出现在威熙视线范围内，她略显仓促地朝威熙一笑, 迎威熙进入医学部。 “殿下对医学部还有感兴趣的吗？很高兴您再次参观。”她黄色的头发挽上去, 因为匆忙, 有一缕碎发缀在脖子后面。 威熙信步而走，这里看看, 那里瞧瞧，看不出对什么特别感兴趣，也看不出她没有兴趣，“只是想到这个项目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想多了解一点罢了。” 她顿了顿, “不知道医学部资金是否足够，是否需要我向陛下谈谈这个项目？” 蕾格神色如常, 寸步不离跟着威熙, “首相大人万分重视这个项目, 每年的资金都是拨够了的。” “母亲确实很看重这个项目。”威熙走到了操作空间, 她扫视一圈，各个操作间不再像上午那样仪器整齐，明显被动过。 刚才操作间一定有人在，而此刻所有人都离开了。 速度真快。 “可是这并不妨碍陛下对这个项目的关心。”威熙目光落在黑色的小塔上，“他也非常希望这个项目能提早成功。” 蕾格目光微闪，上挑的眉毛蹙了一下，嘴唇下意识一撇，又快速扬起微笑，“那当然是我们的荣幸。” “昨天我们在楼下享用晚餐时，食堂发放了红鸡蛋。”威熙突然说起风马牛不相及的事。 蕾格也是一愣，随即颔首回道：“是的，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项目有了可喜的进展，和大家分享喜悦。” “可是与我同行的小伙伴却并没有享受到这份喜悦。”威熙神色不辨喜怒，掠来掠去的目光在某一个小塔旁的液体微顿，又快速掠走，“他得到了一颗白色的水煮蛋。” 蕾格眼皮一跳，略显严肃的薄嘴唇又往下一撇，随即抿唇，慢吞吞道：“……殿下长居帝星，可能不是很了解贝德星的风俗习惯，我们——” “确实。”威熙撇嘴摇头，“帝星近几年发展太快，男女思想都越来越开放，传统里红鸡蛋都是给女人吃的，帝星上男人也可以享用红鸡蛋了，唉……” 蕾格眉目微顺，严肃的样子微微平和一些，“贝德星倒还保留着传统的风俗习惯，所以才冒犯了殿下的同伴，蕾格表示深深的歉意。”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我倒是很赞同。”威熙嘴角微微上扬，“男女各司其职，认清自己的地位，社会才能和谐稳定。” 蕾格嘴角跟着上扬，“殿下说的是。” “对了，那个是什么？”威熙略微困惑地指着黑色的小塔，“你上午似乎跟我说过，我忘记了。” “废物处理器，殿下。” “我今天在外面也看到相似的塔，这也是贝德星的传统吗？” “是的，殿下。” “有什么有趣的故事？” “一个美好的祝福。”蕾格微笑，“有这个塔，能祝福人工代孕生产出的是女宝，殿下。” 威熙瞳孔微阔。她收回目光，反光玻璃上蕾格的表情尽收眼底。她继续往前走，欲离开操作间。 “殿下留步。”蕾格上前一步，阻止了她。 威熙看向蕾格。 蕾格微微一笑：“更里面的部分就是总控室了。那里是不对外参观的。” 威熙耸耸肩：“好的，我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您请。” 威熙花了两个小时慢慢参观完医学部，蕾格耐心十足地全程陪同。 - 威熙从医学部出来，驾驶飞行器漫无目的飞行一圈，最终在蛮灵区与其他区的交界处，再次看到了实体的枯童塔。 四周荒无人烟。 分区线上，蛮灵区旁边立着仙灵区的牌子。 威熙方向一转，驶进仙灵区。 威熙来到贝德星时，径直去了科技站，科技站建在蛮灵区，威熙下意识认为蛮灵区就是贝德星发展最好的一个区。 可是当她进入仙灵区，她才发现仙灵区比蛮灵区繁华很多。蛮灵区和仙灵区比起来，就像一个破败的小乡村。 两个区，不过一公里相隔。 威熙从驾驶舱的反光面板上瞧了一下自己的脸——这张脸去哪儿都有人认得，麻烦。 十分钟后，威熙从地下交易市场走出，面容变得普通起来。 - 她走进一家旅游机构，“我要一个地道的本地导游，对贝德星风俗文化如数家珍那种。” 很快，威熙得到一个笑容盈盈的导游。阿普，16岁，本地人，爱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红嘟嘟的嘴边有两个小梨涡。 这是唯一一个当威熙提出也需要去蛮灵区逛一圈时还愿意带她的。 仙灵区的人，似乎不愿意去蛮灵区。 “是因为蛮灵区的暴动吗？”威熙猜测。 “不是。”阿普随口一回，没有多说，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事物吸引去了。 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威熙的飞行器，不敢相信她的雇主如此富有，“老板，贝德星没有多大的，用飞行器实在暴殄天物了。”这是小姑娘第一次接触高端飞行器，目光没有片刻离开过飞行器器身。 “那是为什么？” “因为蛮灵区男人多。”阿普迫不及待跑到入口处，踮着脚往飞行器里面看，“仙灵区的女人们嫌蛮灵区不吉利，怕去多了会生男孩儿。” 威熙打开舱门，阿普瞬间钻进去，威熙设置成自动驾驶，选择了漫游模式，飞行器越上空中，阿普发出“哇”的惊叹声，梨涡深深。 “你不怕？” 阿普笑了一下，“嗐，我又没打算生孩子，怕什么！” “那为什么蛮灵区男人会特别多？” “因为蛮灵区在建科技站，需要男性苦力，所以贝德星大部分男人都迁移到蛮灵区了。” “可是科技站里全是女人。” “那当然。男性怎么能当管理者？”阿普看着飞速掠过的景色，眼里一片惊叹，“还是有识大体的女性愿意去蛮灵区坐镇的。” “但好像蛮灵区已经被男人占领了。” 阿普撇撇嘴，圆灵灵的眼珠子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怕什么，帝国军队早来了。这批人都是一个下场。” 威熙心中一动，“所以蛮灵区经常暴动？” “都是些男人，成不了气候。”阿普语气随意。她侧过头，看着威熙，“老板，你怎么总问蛮灵区的事儿啊？” 威熙神色如常，“我之前听了一些关于蛮灵区的鬼故事，对那儿又害怕又好奇……” “哈哈哈哈……”阿普笑起来，眼睛弯如月牙，嘴角的梨涡圆溜溜的，“老板，你想不想去看传说中的枯童塔？我知道的鬼故事更多呢！” “我只知道枯童塔是集中埋葬婴儿的地方……” “错啦错啦。”阿普摆摆手，“唔，也不算错……” “怎么说？”威熙神色惴惴，一副想听又不敢听的样子。 阿普一笑，道：“枯童塔确实埋葬婴儿，可是不是埋葬所有婴儿，那里是集中处理男童的坟塔。” “在过去，人们生了男童，不想养的，养不活的，就会丢进枯童塔，每一片枯童塔都有守塔人。守塔人过两三天，等塔里的孩子多了，就集中焚烧一次……” 威熙睫毛一抖。 阿普见她被吓到，咯咯直笑，又道：“您一定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埋了，非得建座塔，还要用这么惨烈的方式，对吧？” 她笑眼弯弯，不等威熙回答，径直说道：“那是因为人们都怕那些男孩儿来生还要投胎到自己家，就故意烧死他们，让他们感到害怕，转世的时候就不敢来了……” 飞行器掠过仙灵区和蛮灵区的交接，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 “老板你看看那个路口——”阿普指着交界处，“晚上可千万别站在那里哟。” “……为什么？” 阿普眨眨眼，“因为有时候枯童塔烧不完，急着丢孩子的人家会把男童埋在十字路口下面，这样他就会被千人碾，万人踏，永世不得翻身，也就不会再回来投胎啦。” “可是如果你晚上去，人烟稀少，路口的孩子就会钻出来跟着你……” “没有例外吗？”威熙声音发干。 “什么例外？”阿普看着她。 “比如女婴……” 阿普瞪大眼睛，“怎么可能！女宝就算不幸夭折，也不会让她去那里面受苦，贝德星会把女宝宝认真裹好埋葬，还会在坟前种往生花，让她记得回家的路呢。” 威熙垂下眼，明白了蕾格说的存活率百分之七十指的是什么。 阿尔思都有的代孕技术，瓦弗波德怎么可能落后这么多呢？简单的代孕技术不是科技站的目标，医学部在研发的是人工代孕女宝的技术。 如果这项技术成熟，代表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五一章 摧眉 威熙不寒而栗。 她最开始怀疑科技站和阿尔思有关, 对枯童塔的怀疑亦偏向有关女性的传说。 摧眉[女强] 第60节 毕竟代孕技术是阿尔思领先一截，这里又有一个奇怪的组织联盟，加上科技站里工作人员对女管理者生命的漠视…… 可是没想到枯童塔是关于男童的风俗。 如果这一切和阿尔思没关系，那么她隐隐感觉到的诡异又是因为什么？ 近乎偏激的厌男, 可怕的风俗, 保守的观念…… 威熙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手臂，目光落在飞行器操作面板上。 是母亲在研究这个项目吗？ 不。 不可能。 如果是母亲在研究这个项目, 按威姚的性格, 要么不会让她知道, 要么不会瞒她。 在威熙第二次去医学部之前，威姚已经给了她医学部所有权限。威姚是没有瞒她的。 可是医学部负责人蕾格在知道她的身份的情况下, 遮遮掩掩，戒备心极强。 如果蕾格是威姚的人, 蕾格对她的态度就奇怪了。 总控室…… “好的, 我们现在已经来到贝德星仙灵广场, 仙灵广场最宏伟的建筑就是我们的帝王群像啦！老板，请看——” 威熙的思路被打断, 她顺着阿普的指引看过去—— 宽广大气的仙灵广场，正中央是一群石雕，瓦弗波德的历任帝王们或卧或坐，或静或动, 拥簇在一起, 组成了霸气巍峨的帝王群像。 嬴柔女帝一身纯白帝服，目光温柔坚毅, 正含笑注视着广场东方。风霜雨雪在雕塑上留下痕迹, 使她含笑的眼睛更添岁月的厚重。 威熙看着她熟悉的面容, 为贝德星精湛的石雕技艺惊叹, “有心了。这恐怕要花些时间才能雕出恰到好处的神韵。” “要不了多久的。”阿普语带自豪，“贝德星的雕刻师们都以能雕刻帝王群像为傲，大家抢着做呢……嬴柔大帝的雕像只花了三个月就完成了……” 威熙心中一动，电光火石间抓住了什么，“历代帝王都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吗？” “差不多吧。反正雕刻师们为名额挣破了头皮，大家不敢拖工期的。” 威熙看着她，“嬴渊大帝的呢？” 阿普一顿，一时噎住。 威熙静静看着她。 阿普挠挠脑袋，嘴边的梨涡随着抿唇忽深忽浅，“这里都是已经逝世的帝王，嬴渊大帝尚且年轻，若此刻就雕在一起，怕是不怎么吉利……” “哦，明白了。”威熙恍然大悟，移开了眼睛。 嬴柔大帝的雕像是旧的，说明并不是等嬴柔去世才雕上的。 那么，为什么到了嬴渊这里，就要等嬴渊去世才雕呢？ - 蕾格听到嬴渊的名字下意识地撇嘴； 仙灵区不愿意在帝国群像区雕刻嬴渊的形象； ………… - 威熙垂眼。 贝德星对男人的厌恶，已经上升到这个地步了吗？ - 轰隆巨响，砰砰声紧随其后。威熙心中一跳，朝巨响方向看去。 此刻，二人已经漫游至蛮灵区与仙灵区的交界处。 阿普习以为常，对威熙道：“老板，今天可能不能去蛮灵区了。那边正在镇压暴动呢。” 威熙眉头一簇，“坐好了！”话音一落，lr007瞬间从飞行器变换成机甲，“咻”地一声，一分钟后降落在仙灵广场。 阿普不敢置信，憋住的气尚未吐出，她屁股下的座位已经突然变成可移动的机械手，直接将她送出舱门。 “感谢你，阿普。”威熙说，“今天很愉快。” 银色的机甲直冲上天，眨眼不见，速度快得仙灵广场上的人只有小部分人看到了这一幕。而人们即便看到了，也因为威熙速度太快，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甚至于重心不稳踉跄了两下的阿普，也不确定地眨眨眼：刚刚发生了什么？ 而此刻，威熙的机甲已经重回蛮灵区，直直逼近蛮灵山。也就在她进入蛮灵山地界瞬间，精神力失联断开，一切信号皆无，威熙眼疾手快，立马切换成机械手动操作，在蛮灵山洞口降落。 帝国部队原本星散蛮灵山四处，也在瞬间降落在洞口。 “是谁未经允许使用武器？！” 无人应答。 威熙的机甲贴近威黛的，两个机甲合二为一，威熙沉声道：“恐怕不是帝国部队。”她调出lr007有信号时收集的巨响信息，展示了机甲的分析结果：bm17军用炸弹。 威黛带领的队伍是星际部队，bm17军用炸弹不是帝国机甲部配备的武器。 它是帝国护卫队的顶配，非贝德星所有，属于国安部。 “安娣？！”威黛怒发冲天。 “承蒙您看得起我。”第三架lr007贴上威黛的机甲，安娣出现在操作室，她翻了一个大白眼，“国安部部长虽然姓安，可是国安部不姓安。我们安家也不会离谱到把炸弹给我玩儿。” 话音刚落，新的炸弹在三人机甲旁边“砰——”地炸开，lr007自动弹出防御对冲气流，周遭瞬间白茫茫一片，爆破声震天。 威熙盯着显示面板，无线信号，无；声波信号，无；光波信号，无——她手动开启战斗模式。 厚重的机械声有序、快速、从不同的方向滚滚而来。只见贝德星护卫队全副武装，从四个方向包围蛮灵山。她们每个人手中都持着bm17远程枪。 她们的枪头对着帝国部队。 威黛脸色变冷：“这是什么意思？” 安娣的脸色也难看起来，“还不明显吗？贝德星叛-乱了，威黛中将。” 未等威黛命令，所有带有实习学生的将士瞬间移动到学生处，强制合并机甲，锁定学生的驾驶舱。 变故突如其来，斯酷脸色惨白，瘫在驾驶舱无法说话，伍柯看向威熙的方向，不自觉呢喃：“殿下……” 威黛冷哼一声：“就凭她们？” 即便贝德星护卫队有帝国护卫队的装备，可是威黛她们是机甲部队，是帝国破坏性最大、防御性最强的部队，不夸张地说，一架机甲的威力就足够应对贝德星整个护卫队的攻击。 威熙却没有威黛那么乐观，她甚至面色逐渐凝重——帝国部队已经来此处一周，为什么早不叛-乱，晚不叛-乱，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们的装备哪儿来的？ 帝国的谁在支持她们？ 她们想做什么？ 也就在这时候，空中出现一群小黑点，一眨眼，小黑点散开，落到贝德星护卫队前面，同样呈包围趋势位列阵前。 帝国军队驾驶舱里的人看清楚小黑点后，目光俱是一沉。 lr007军用机甲。 和她们的一模一样。 威黛的脸色最是难看：“这不可能！” “我们需要冲出去，把消息传回帝国。”她顿了顿，“如果我没猜错，蛮灵山的信号屏蔽场不是天然形成的，它有问题。” 蛮灵山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 对方不愿意军部接管蛮灵山。 说话间，贝德星护卫队迅速撤退，蛮灵山前只剩下两支机甲队伍。 威熙和威黛目光同时一凝，又同时出声：“各处准备，发起攻击！” 几十架机甲同时升空，蛮灵山混战一团。而看似撤离的贝德星护卫队远离近战区域，于远处发起射击。 威黛躲着炮弹，朝外围突围，亦向外围发起进攻。 然而对方的机甲启动超强防御，将威黛的每一次进攻都挡在作战区内。 这里毕竟是星球内，机甲某些摧毁性极强的武器无法使用，威黛需要考虑星球上百姓们的生命。她束手束脚。 奇怪的是，对方似乎也在忌惮着什么，没有使用杀伤力极大的弹药。 几个回合后，威熙冷声道：“你们掩护我，我要进山。” 精神力连接失效，威熙对机甲的操纵没有军人那般游刃有余。继续拖下去，情况不妙。 “好。” 也就在这时，原本对战着的两辆机甲，其中一辆突然急速前进，直直撞上对战的机甲，以同归于尽的方式，双双爆裂。 爆破扬起的气流将威熙三人的机甲冲到蛮灵山山腰处，威熙迅速道：“就是现在！”杉木掩映中，威熙的机甲脱离出去，模型甲从威黛的机甲后长出，当机甲重回天空，lr007依旧是一架三甲组合。 威熙手动设置隐蔽形态，低速穿梭在蛮灵山间。 两方作战，对方有意将帝国军队困在蛮灵山无信号区域，既有可能是防止帝国军队与外界通讯，传递贝德星叛乱的消息；还有可能是对方非专业的机甲战士，精神力强度比不上帝国军队，只有在精神力断开的情况下，才有一战的可能。 而据威熙刚刚几个回合的观察，对方虽有意将帝国军队困在蛮灵山附近，但也有意拉开作战区域与蛮灵区的距离。 她们不愿意损坏蛮灵山。 威熙从山腰旋转而上，搜索到山顶后又盘旋着往下，直到山底。 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威熙眉头紧蹙。 第二对相撞的机甲在半里外爆破，冲击波荡漾到威熙面前，威熙一时不察，被震进山洞中—— 夜视瞬间开启，机甲撞上岩石，哗啦啦一阵响，土崩石碎。威熙闭上眼，朝后瞬退十米，机甲浮在空中。 一个巨大的山洞，空旷，一眼望得到底。 似乎也没有什么异常。 作者有话说： 摧眉[女强] 第61节 第五二章 摧眉 也就在威熙旋转一周, 上下都检查完时，新的机甲轰然坠在洞口，新一轮冲击波直往威熙扑来，威熙瞬间扬起防御冲击波, 两边相撞, 洞口巨石炸裂，轰然坍倒, 坠毁的机甲被掩埋在巨石之下, 出口被严丝合缝堵上。 威熙调转方向, 机械手变换成锯齿钻头，急速撞上山洞尽头。 看似坚不可摧的岩石轰然倒塌, 展现出宽广无边的旷地，回声阵阵, 深不见底。 威熙进入山洞时就感觉到回声过于深空, 洞口处的山石明明是硬度较高的岩石, 然而当机甲在洞口坠毁时，那些巨石竟被砸成了粉末。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撞击里面, 没想到真被她撞出一个出口。 她驾驶机甲向里面飞去。 不，不是出口。 探照灯照亮前方，威熙看清了里面的一切。她刚刚撞开的，才是真正的入口。 人工封造的山石, 迷惑所有进入的人。蛮灵山里面, 地底下，是一片一片的凹地, 空旷诡谲, 山石嶙峋。 当她继续向极深处迈进, 新的震撼扑面而来—— 成千上万架机甲鳞次栉比, 静静展列远处，成百上千台超强信号阻隔器、干扰器、破坏器闪烁运行的绿光，像黑夜中魔鬼的眼睛。 浩大、磅礴、数量惊人，一眼望不到头。 即便威熙做好了接受一切的准备，当武器库展现眼前时，她的心跳还是无法控制地快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叛乱。 这才是敌方不敢靠近蛮灵山的原因。 贝德星的武器藏在这里，对方不敢暴力攻击。这也是对方选择同归于尽的作战方式的原因。 想到坠毁的机甲，威熙不敢停留，直直朝信号器飞去。 子弹穿破信号器的运转箱，冰蓝色的电流滋啦作闪，空旷的地底霎那间亮若星辰。蓝色的电龙蜿蜒向前，浩荡的信号器一个接一个冒烟。 与此同时，威熙的机甲显示信号满格，精神连接器自动连接上威熙的大脑——一瞬间，威熙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啊，终于不用束手束脚了。 同样的，正激战的蛮灵山周遭，帝国军队的机甲信号闪烁起来，战士们瞬间连上精神力，略显笨重的机甲刹那轻盈若仙，银色的机甲器身闪闪发光。 威黛亦跟着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爹的，竟然敢撞你奶奶！” 信号器运转正常，帝国军队每一架机甲都听到了威黛的声音。 “一分队解决贝德星护卫队，二分队竖防卫屏障，三分队进攻，四分队搜集信息。完毕。” 帝国军队瞬间兵分四路，速度快得空中只有声音和残影。 一分队千弹齐发，每一颗小小的子弹都精准地射断贝德星护卫队手上的武器，同时射穿他们身后的机甲车，震惊的贝德星护卫队队长们手一挥，bm17炸弹不计后果地前后发射，然而炸弹飞到半截戛然而止，所有的bm17像冰雹一样急速下坠，坠到半截，一阵残影飞过，百余颗bm17不翼而飞。 当精神力和信息技术紧密结合，机甲所到之处，世界不过是一堆数据。人脑提前锁定目标，选择处理方案，不管对方有多快，当它发动那一刻，处理程序已经启动。 同样的，二分队环绕空中，释放波流屏障，每一架试图撤退的机甲，都将撞上无形的波流，敌方的机甲，要不被波流绞毁操作系统，要不被迫退回战场。 这不仅仅是为了控制敌方，更是将战场彻底封闭，尽力缩小战争对周遭的破坏。 不过，可惜，三分队利落快速的进攻让二分队的屏障暂时无用武之地。对方愚蠢的自杀式进攻方式早就惹怒了三分队，当主动权回到手中，三分队果断锁定敌方机甲心脏，毫不客气发射旋转导弹，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架架lr007从内里被绞成一堆废铜烂铁，冒着烟儿掉落。 四分队第一时间开启最高级别防御模式，停在蛮灵山最上空，各种信号波源源不断发射，辐射范围甚至到了仙灵区。 四分队众人的信息采集面板上，蛮灵山一片通红，各类武器名称飞速滚动，而在这一片血海似的红色中，一颗小绿点醒目地移动着。 那是威熙。 局势在一分钟内呈压倒式胜利，威熙毫不意外。 她像一只燕子一样掠过了蛮灵山内部所有角落，以更精准的扫描记录了蛮灵山武器库的数据，随即一个回旋，破土而出，飞出蛮灵山，直上云霄。夜视关闭，云霞如锦，又是一个姹紫嫣红的傍晚时分。 - “紧急情况，紧急情况……” 众人耳腔里传来四分队的报告。 “各区军民驾驶公共飞行器正朝蛮灵山来，对方新增lr007机甲百架，其中打头阵的二十架训练有素，检测为专业机甲师。” “五分钟内结束战斗。”威黛声音如冰，“整装以待！” - 才从蛮灵山破土而出的威熙，得知消息后，迅速返航，冲回武器库，唤醒攻击力最强的lr10，组装上三个lr007，再次破土而出。 “化茧者传输坐标。”威熙声音冷静，“准备连接新机甲。” 两秒后，威熙的通讯系统上显示三处绿点，lr10回马一旋，从洞口到山地再到激战的平原，每经过一处绿点，匹配的信号一经连接，lr10的尾部就断开一架lr007，lr007径直坠下，与此同时，废墟之中，火堆之中，乱石之中，茧型的银色金属舱拔地而起，像磁吸铁一样，“咔嗒”一声瞬间与崭新的lr007相连。 茧型金属舱展开，当初坠毁的机甲战士完好无损，她们连接新的机甲，重回战场。 - 五分钟后，敌方机甲全部化茧，信息小分队扔出一套锁定码，将化茧者全部锁定。 远处，浩浩荡荡的队伍逐渐逼近。天上飞着机甲，地上人墙如蚁。机甲信息探测面板上，显示四方来人十万。 威黛看着密密麻麻黑黑挤挤的人头，忍不住骂道：“一群蠢货！” 而此刻，姚瑟元帅发来通讯请求，威黛接通。 “卫星监测到贝德星蛮灵区武器数量异常，还监测到人员流动异常，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我会写报告上报军部。”威黛迅速而平静道，“贝德星叛-乱，对方拥有百余架高新军事机甲，帝星需立即支援。” “收到。帝国机甲部半个小时后整装出发，预计十个小时后到达贝德星蛮灵区，请诸位坚持。” “收到。” - 信息小分队发出深远严肃的宣告：“帝国军队十小时后即将抵达贝德星，请所有群众自行疏散。” “敬告叛国者，此刻投降，为时不晚，一旦开火，生死不论！” “警告！警告！群众禁止进入屏障区！” - 信息小分队的宣告没有任何作用，敌方逼近威灵山。 威黛烦躁地跺脚，“光是叛军倒好办……你看看这人群！” 一炮轰出去，直接死一半。 不知道对方给贝德星的人民下了什么蛊，竟然能让整个星球的人跟着鱼死网破！ 很快，众人得到答案。 对方的哨兵以同样的声波鼓动叛-乱：“帝星嬴氏断后，妖男上位，男帝治国，国将不国！不出百年，帝国将倾！” “贝德星的子民们，反抗男帝，脱离瓦弗波德星，成立我们自己的星国！” “反抗男帝！反抗男帝！反抗男帝！”人声鼎沸，气势浩大，余音袅袅。 随着整齐划一的叫喊，对方率先发起进攻，三枚导弹射向三个方向，其中有一个直直往武器库的方向砸去—— 帝国军队各架机甲检测到导弹，几乎在对方发射的同时，阻隔射线对穿导弹，导弹上的目的方向发生变化，在空中转折90度，直冲云霄——三秒钟后，天空轰隆巨响，大地震颤，三枚导弹在空中爆炸，爆炸引起的冲击波树断屋倒，靠近作战区的人肉墙体一片扑倒，皮开肉绽，尸横遍野。 威熙目光一沉。 对方根本不在意贝德星人的命。 不仅如此，武器库暴露后，对方也不再在意蛮灵山。 有导弹是朝武器库去的。 ——得不到就毁掉。 对方使用超级杀伤力武器，让帝国军队众人惊怒不已。 一排排仅因为余波就丧命的贝德星人证明了人在高科技武器面前有多么脆弱。 十万居民，经不起三下冲击。 威黛发出最后的劝告：“最后一次，请贝德星群众立刻疏散，不听劝告者，视为叛-乱同党，刑罚一视同仁！” 而此刻威熙一边操作机甲加固二分队的防卫屏障，一边眉头紧皱，有关叛-乱以来最大的疑惑越来越难以忽视—— 对方哪儿来的底气与帝星公开叫板？ 对男帝的不满早不发泄，晚不发泄，为什么会突然爆发？ 消息已经传回帝星，即便她们所有人阵亡，十个小时后，支援部队抵达，叛-乱终会平息。一场注定要输掉的战争，为什么要发起？ 还有什么是她没想到的？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对方信息机甲内传出：“贝德星的勇士们，科技站已经孕育出赢镜大帝的后代，她将在贝德星的土地上出生，她将是土生土长的贝德星人，我们将追随皇室最纯正的血统，缔造新的帝国传奇！” “勇士们，为贝德帝国献上您最忠诚的热血吧！” 通讯器里，威黛和安娣异口同声惊叫：“嬴汀夫人？！” 作者有话说： 第五三章 摧眉 威黛声音发沉：“她是什么意思？嬴镜大帝作古百年, 只有嬴柔陛下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还会有后代！”她突然想起威熙对她说过的话，所以医学部真正在研究的不是人工受孕技术，而是在用科技创造嬴镜大帝的后代？ 没有卵核, 没有白子, 没有婴宫，从培养皿里创造出了嬴镜的血脉？ “如果真的有嬴镜大帝的女儿。”安娣的声音同样发沉, “帝国子民对这场叛乱的态度难说了。” 嬴镜大帝是帝国历史上权力最高, 成就最大, 最受帝国人民喜爱的帝王。她一生传奇无数，不仅征服了四颗附属星, 也开启了帝国精神力八十分的时代。 可是她在生在嬴柔陛下后，因为一次星际战争身体受损, 再难生育, 只有嬴柔一个女儿。 从上到下, 拥泵嬴镜大帝的人数以万计。 如果科技真的孕育出了嬴镜大帝的血脉—— 一个在位不过一年的男帝vs一个血统纯正的帝女，皇室选择谁？ 摧眉[女强] 第62节 不仅是皇室, 不仅是贝德星，其他附属星甚至帝星，他们选择谁？ 嬴汀夫人暗中培养贝德星势力良久，她一旦凭借新的帝女把握局势, 三大家族的位置将在哪里？ 威黛和安娣几乎是瞬间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嬴汀真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大义凌然, 一心为国，根本用不着发动起义, 甚至也不必躲躲藏藏培育嬴镜大帝的后代, 之所以这样, 不过就是想出其不意, 打破世家大族对皇室的掣肘罢了。 如果她目的达成，那时候就不一定是虚君制了。 “土都埋到脖子下了，她倒是挺敢想啊。”安娣冷笑一声。 威黛面色沉沉，笑不出来——此刻，这朵雪做的冰花更是寒若银霜，周身冷气直冒：将士们为帝国出生入死，是为了帝国更好；而有些人却为了一己之私，不仅妄想开历史的倒车，还想让帝国四分五裂。 她没有说话，精神力控制着机甲，捕捉了声音来源，确定了嬴汀夫人的位置，随后“嗖”地一下，闪现出去，眨眼看不见人影。 与此同时，威熙也消失在空中。 之前的作战模式已不适合新的情形，主控战场屏障的二分队收回保护屏障，与三分队汇合，各分队同时列阵，四十余架机甲悬浮空中，与对方机甲针锋相对。 对方机甲前端部分与帝国军队对阵，后方机甲感应到威黛的突击，迅速包围嬴汀夫人的机甲，将嬴汀夫人牢牢保护在中心。 威黛毫不在意，炮火一开，四炮齐发，火红的炮弹蜿蜒着旋转飞去，对方四架机甲同时散开，转瞬张开屏障，炮火在空中相撞炸开，——轰隆，轰隆，轰隆——一时间地动山摇，天昏地暗，贝德星跟着叛乱的人们东倒西歪，被震得站不住。 也就在对方机甲四散一瞬间，威黛开启极速模式，像一颗流星一样坠进包围圈，直冲嬴汀夫人而去！ 而不知何时飞到更上空的另一架lr007突然闪现，俯冲直下，以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向敌方机甲中心—— “保护夫人！” 一声令下，四散的机甲迅速合拢，同时释放出防御波流，威黛和上空的机甲被震出队列。 在重重保护下的嬴汀，目光如鹰隼，牢牢锁定天上突如其来的lr007，随即冷声道：“再见了，殿下。” 伴随着冰冷的声音，一颗导弹射出，以超出寻常导弹的速度飞去，在挨到对方机甲的时侯，砰地爆炸，战场一瞬间白茫茫一片，肉眼难辨方向。 而每个人的机甲上都同时显示出：在导弹爆炸的中心、红色的小点被炸成粉末，没有了生命体征。 “威熙——”威黛目眦欲裂。 与嬴汀夫人相隔一公里的主战场，混战的机甲也感受到了这一颗导弹的非比寻常，空气中弹药分子严重超标，各个机甲发出“危险”的警诫声。白茫茫一片中，安娣心兀地往下沉，一种不好的预感席卷了她。 被困在见习座上的伍柯，是唯一一个全程盯着代表威熙的红点的人，当地动山摇的爆炸发生，他眼睁睁看着威熙的红点消失了。 “不，殿下——”他眼眶赤红，声嘶力竭，圆润的脸瞬间惨白。 帝国军部全息屏上，众人亦亲眼目睹嬴汀夫人的导弹将一架lr007炸成粉末，而旁边的数据分析屏上，帝国军队各人操纵的机甲编号无任何变化，唯有威熙的lr007灰了下去。 两鬓斑白的姚瑟元帅满面风霜，坚毅的脸一瞬间难掩惊痛，瞬间灰败下去。 众人一片哗然。 惊变突生，威熙战死沙场，这是谁也没有料到，谁也没有准备的事。 军部大厅一瞬间落针可闻。 而一得知消息就赶来军部的嬴渊，撞破了那一瞬间的寂静。众人的目光唰地看向他。 嬴渊的目光落在白茫茫的全息屏上，仿佛已经闻到了窒息的弹药爆炸气味，他声音平静，机械如程序：“战况如何？”话音一落，他就看到数据面板上威熙的名字是灰色的。 他身体一摇，朝后退一步，侍卫长撑住了他。 十七岁的少年眼神空茫，目光扫过大厅众人，声音干涩，仿佛生锈的老机器咔咔作响：“……那是，什么意思？” 姚瑟元帅手握成拳，嘴唇紧抿，下令道：“十分钟内整军，出发贝德星！” 嬴渊眼睛赤红，目光死死盯着灰色的名字，腮帮子来回滚动多次，最终哑声道：“帝国等元帅凯旋。” 姚瑟元帅直视着他：“为帝国献上一切。” - 而就当众人都以为威熙尸骨无存，欲与对方生死一战时，远处的科技站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一朵蘑菇云直冲云霄。 一分钟后，一架崭新的lr10从一片白色中破空而出，转瞬飞到威黛面前，她抬起纯黑的机械臂，碰了碰威黛的lr007，歪了歪头。 驾驶室里惊怒交加的威黛还没有从威熙战死的情绪里抽身，威熙已经全须全尾重回战场，她还得意地歪了歪头，威黛一瞬间红了眼睛，美目怒瞪，机械手一抬，将人锤出百米远，怒吼：“呸！” 而帝国军队的内部连线上，威熙的红点依旧没有出现。 帝国军队看见崭新而陌生的新机甲，又看到陌生机甲被威黛锤了一下，众人迅速包围，向威熙发起进攻。 威黛怒道：“停！自己人！” 进攻戛然而止。 安娣眉头微皱，“哪儿来的lr10？确定是自己人？！” lr10作为最新的类人机甲，操作暂未普及，军部内部能熟练操作的也不多，威黛的团队里，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个能人？ 威熙稳住身形，开放扩音器，旷渺的声音传遍各地：“嬴汀，科技站已毁，全员投降，负责人已经承认并未孕育出嬴镜大帝的后代，你编造谎言，意欲何为？” 嬴汀不敢置信，刚刚明明是将她炸成粉末了的，怎么突然又活过来了？！而且，她撒谎！ 嬴汀来不及关注有史以来最快的死而复生，怒道：“威熙，你胆敢谋杀帝国之女，堂而皇之轰炸科技站，好大的胆子！” 威熙没有回答她，重复道：“嬴汀，科技站已毁，全员投降，负责人已经承认并未孕育出嬴镜大帝的后代，你编造谎言，意欲何为？” “嬴汀，科技站已毁，全员投降，负责人已经承认并未孕育出嬴镜大帝的后代，你编造谎言，意欲何为？” “嬴汀，科技站已毁，全员投降，负责人已经承认并未孕育出嬴镜大帝的后代，你编造谎言，意欲何为？” ………… 嬴汀怒不可竭：“你胡说！”她发射语音阻隔波，然而威熙的声音依旧镇定而有力地传扬出来：““嬴汀，科技站已毁，全员投降，负责人……” 威黛反应过来，立马打开扩音器，语音重复道：“没有嬴镜大帝的后代……没有嬴镜大帝的后代……” 很快，帝国军队四十余架机甲分散开，朝不同的方向纵深传输语音，“没有嬴镜大帝的后代”传到贝德星角角落落。 假的说多了，也是真的。 贝德星的人民本来就没见到嬴镜大帝的后代，随着悠远的语音重复，心甘情愿当人肉盾牌的平民们恢复理智：对哦，如果没有嬴镜大帝的后代怎么办？ 嬴汀发布命令，要求阻隔帝国军队的语音信号，然而对方的阻隔攻击总是一发出就失效，丝毫不能阻断。 嬴汀眼神凶狠，怒道：“全力进攻，一个不留！”她将lr10设置为目标红心，“杀红心者，就是贝德帝国将来的元帅！” 霎时间，敌方机甲合力围攻lr10，帝国军队加入混战。 也就在大家合力围攻lr10时，一架敌方自己的lr007以同归于尽的方式蓦地撞上嬴汀的机甲，在众人没有反应的时候双双坠毁，落地成茧。 也在大家没有反应过来时，最外围的安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极速降落，瞬间吸走两个成茧者，并麻利地给其中一个套上锁定码。 而未套锁定码的成茧者茧门一开，威熙喘着粗气坐起来，新的语音通过扩声器传送出去：“嬴汀已俘，放下武器——” 空中作战众人皆是一滞。 不是为嬴汀被俘，战场上的众人是看到那一幕的。她们惊讶的是，威熙一开始明明在lr10里，所有人还在围攻她，为什么一眨眼，她就去了另一架lr007？ 而且，这两架机甲竟然同时运作着？ 为什么？ 不光是作战的人，作为肉盾被架到战场边缘的众人也看到了这一切，众人惊恐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威熙是怎么做到的。 是神吗？ 一个人可以同时操纵两架机甲？ 作者有话说： 第五四章 摧眉 安娣配合着威熙完成了这次瞬息间的大胜, 心里又爽又酸。她对这个女人，更是又敬又怒。威熙联络她行动只给了她十秒钟的反应时间，这个女人哪儿来的自信知道她会无条件配合行动？！她要是晚了一秒，两个成茧者指不定被谁捡去, 更很有可能直接被我方机甲摧毁！ 而且她也是刚刚得知威熙可以同时控制两架机甲！ 也就在大家愣忡瞬间, 被围攻的lr10找准时机，眨眼与安娣的lr007结合, 威熙的茧舱启动, 嵌入lr10, 她飞上战场中心上空，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次以一变八。 纯黑的lr10以诡异的方式一变二, 二变四，四变八, 八架机甲围成一个圈, 面朝八方, 同时开启作战模式，金色的显示屏闪闪发光, 八架机甲的扩声器重叠在一起，发出冰冷而机械的叫声：“嬴汀已俘，放下武器；嬴汀已俘，放下武器……” 令人震撼的一幕映入在场每个人的瞳孔, 战场边缘的贝德星护卫队率先放下武器, 竟朝威熙的方向跪下来。 威熙强悍的机甲操纵令贝德星的人敬畏胆寒，她们从来没见过如此神奇的操控力。 在一个世纪的传说中, 大概只有嬴镜大帝有这样的能力——经过一传十, 十传百的夸张变形的情况下。 偏远落后的贝德星, 崇拜女性, 崇尚精神力，也不知道众人中谁高声叫了一声：“陛下——” 跪着的人一瞬间福至心灵，竟纷纷高呼：“陛下……” 护卫队的人都放下武器，被拉来做肉盾盾普通群众自然跟着一起跪下，战场边缘，乌啦啦一片黑色的脑袋。 与帝国军队对峙的机甲，一半亮起投降的旗帜，一半负隅顽抗，欲杀出一条血路。 帝国军队四个小分队再次兵分四路，与战斗力陡然减半的叛军一决胜负，半个小时内将对方全部击杀成茧，套上绑定码，扔进俘虏舱。 战斗稍歇，威熙的声音从通讯器传遍帝国军队内部：“安抚护卫队，缴械投降者暂时既往不咎，后续□□工作杰出者论功行赏，封蛮灵山，帝国军队派十人严守……”威熙的声音逐渐虚弱。 威黛心里一咯噔：“你怎么了？” 威熙没有回答，只是断开了公用通讯，与威黛私聊道：“……科技站确实被毁，但是被毁的不是医学部所在的主楼，我把蛮灵山的部分信号屏蔽器运到了科技站，屏蔽了主楼一切信号，你速去科技站控制医学部，将所有活体撤离，排查嬴镜的后代……”她顿了顿，虚弱地呼吸声渐微，“……就算没找到，也一定要坚决否认……有嬴镜的后代……” “威熙，你怎么了，威熙？”威黛的机甲靠近威熙的，两架机甲合二为一，也就在这一瞬间，威熙的精神力和连接器脱落，她晕倒在驾驶位。 威黛连忙把检测器放到她身上，看到检测器上各项数值还在波动，悬着的心稍稍回落。 她坐回驾驶舱，命令道：“一分队与贝德星护卫队接洽，传达殿下的命令，做好各区□□工作；二分队战场善后，封锁蛮灵山，在帝国大军到来之前，妄图靠近蛮灵山者，就地诛杀；三分队随我管控科技站，四分队看守俘虏，特别是嬴汀夫人。” “执行。” 话音一落，四个分队变换机甲形态，次列分开。 - 威黛飞回科技站，先命人将科技站所有工作人员管控，随即撤掉科技站周围的信号屏蔽器，带着威狄亚排查了整个医学部，逐个检查了已成形的胎儿，没有发现嬴镜大帝的血脉。 威黛看向总控室，目光微沉：“去里面看看。” 总控室的医疗设备最为齐全精尖，在总控室最里面，摆着和外面操作室一模一样的机器和枯童塔造型的废物处理器。 唯一不同的是，类似于人造子宫的那个培养箱不翼而飞，机器中间空荡荡的。 摧眉[女强] 第63节 威黛疾步上前，目光扫过操作台，“被人带走了。” 威狄亚瞳孔微睁，“所以真的有嬴镜陛下的后代？” “营养箱只对未足月的婴儿起作用，对方拿走营养箱，说明孩子还没有出生。”她的目光落在其他机器的营养箱参数上，“这个箱子只能管半个月。” 威狄亚知道了威黛的意思，行礼道：“属下立刻派人管控贝德星所有营养箱。” 威黛摇头：“这里没有我们的人，这件事得等大军打了以后才能行动。你先去盘问科技站的工作人员，搜集信息，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 一个小时后，负责□□的小分队同威黛通讯，“群众虽然同意撤离，护卫队也愿意配合，但是……” 威黛眉头微皱：“叛国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帝国大军血屠附属星都是正常的事，她们还有资格提条件？给脸长脸了是吧？” 对方一顿：“她们要求殿下接管贝德星。” 威黛一噎，嘴唇动了动，脑子转了几圈后问：“是作为瓦弗波德帝国的官员接管治理贝德星，还是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掌权者？” 对方踌躇不定，其实也捞不准贝德星人民的意思，转述了大部分人的话：“她们说，如果殿下接管贝德星，她们愿意投降；如果不是——” “怎样？” “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倒是有骨气得很！威黛咬牙切齿，“这是威胁我？” “她们还要求殿下现身，亲口给她们许诺。” “许诺什么？”威黛气笑了，“让威熙许诺自己一定会接管贝德星？这是投降还是逼人造反？” “……不，不是。”通讯器里的人更犹豫了。 “还有要求？” “……是。” “呵。”威黛倒是不气了，反倒好奇，她们还敢提什么要求，“什么？” “……推翻男帝。” 威黛：“……”这就是明目张胆的造反啊。 可是她竟然有些心动是怎么回事……如果威熙称帝，好像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 对方见威黛久久不语，心中越来越忐忑，沉默半晌后，对方小心翼翼开口：“将军，我们……” “我什么们？谁和她们我们？”威黛怒道，“做俘虏就要有做俘虏的自觉！一个条件两个条件三个条件的，当我们是菜贩子卖菜啊？！瓦弗波德生我们养我们，进入军部那天我们都是朝国旗宣了誓的，要永远效忠瓦弗波德，谁凭白无故跟她们造反，笑话！” “……”对方沉默半晌，憋出了要说的话，“我们要如何处理？”她最开始也只是想请示这个啊。 威黛一默，道：“持有机甲武器的敌军都控制了吗？” “控制了。” 那就不担心了。威黛挥手：“让她们等着，等殿下醒过来再说。” - 帝星大军进入星际航行两个小时后，威熙醒来。 贝德星局势暂时稳定。 威熙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嬴镜大帝的后代找到了吗？” 威黛摇头：“被人带走了。” 威熙皱眉。 “嬴镜大帝的血统是嬴汀叛乱的王牌筹码，对方在去蛮灵山对战之前应该已经去科技站转移营养箱了。她不会愚蠢地将营养箱放在科技站。” “去见嬴汀。” 威黛看着她虚弱的面色，“你还动得了？” 威熙看了一眼摆在身边的检查器，“一下子高强度使用精神力，力竭而已。暂时不使用精神力就好。” “说到这个。”威黛好奇地看着她，“你是怎么做到同时操纵两架机甲的？” “我驾驶上lr10才发现它是双操作系统。我就试了试能不能同时操作。”威熙云淡风轻，“然后就变成你看到的了。” 她说得轻松，威黛可没天真的认为真这么轻松。 lr10作为最新的类人机甲，双系统操作，是合战机甲，驾驶舱内配备有两个最轻便的lr007. 它根本不是为独战准备的。如果一个人要成功操作它，这代表这个人的精神力可以独立为左右两份，同时处理两边系统——这要求的可不仅仅是精神力强悍。 威黛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所以从科技站爆炸，lr10从蘑菇云中飞出时，你其实就已经不在lr10主舱内，而是架着和lr10相连的lr007替换掉了敌方的一架lr007，并且故意把火力集中到lr10上，找准时机偷袭嬴汀……” “不，不对。”威黛想到嬴汀夫人击落的那架lr007，震惊地看着她，“你从嬴汀讲话，我冲动袭击嬴汀那时候开始，就已经用了一次这个把戏！” 当时她四枚炸弹分散嬴汀的护卫，想要直捣黄龙时，威熙从顶上俯冲下来，替她分散了一半的兵力，那个时候，威熙本人应该在lr10上，冲进包围圈的lr007不过一个空壳。 为了骗过嬴汀，她把生命定位器留在了lr007上，成功吸引了嬴汀的注意，当嬴汀向她开炮时，威熙本人已经驾着lr10抵达科技站，丢下导弹，成功引发爆炸。 而当她回程时，她进入lr10里最后一架lr007，两机分离后，lr10高调地重回战场，lr007悄悄击杀嬴汀后方的机甲队，移花接木，找准时机，给了嬴汀致命一击。 同一个把戏，她在转瞬间用了两次！ 可是最后那震慑人心的一变八又是怎么回事？ 威熙猜到她要问什么，主动交代道：“虚拟影像罢了。” 威黛倒吸一口凉气，“你就不怕对方进攻？！” “我是看到了前面大家的反应，临时决定虚晃一招的。”威熙眯眼，“大家对双系统似乎很敬畏，也不熟悉，我就又试了试。” 威黛：“……你知道你临时起意试一试，贝德星的人已经把你当作机甲之神，开始叫你‘陛下’了吗？” “……啊？” “贝德星的人现在只接受你接管贝德星，如果你不接管，她们死不投降。” 威熙：“……” 作者有话说： 第五五章 摧眉 威熙头痛欲裂, 暂时不想这个问题，“先去见嬴汀。” 去俘虏舱的路上，威黛简单说了一下帝国那边的情况。 帝国军队还有五个小时到达，首相大人得知这边情况, 已经控制了嬴汀夫人的妹妹嬴沁将军, 并着手调查军资问题。 - 嬴汀被关在独立的俘虏舱内，没有束缚, 威熙进去的时候, 她正在喝茶, 显示器上正在播放嬴镜大帝生前的录像。 嬴汀双鬓皆白，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头顶, 发髻高高鼓起，正中央佩戴着一颗蓝宝石。她的右手大拇指上, 亦戴着一颗纯金镶嵌的蓝宝石戒指。二者交相辉映, 沉稳大气。 她眼窝凹陷, 目光深邃，看到威熙进来, 已经没有战场上疯狂凶狠的模样，甚至朝威熙点了点头——仿佛之前发布围攻威熙命令的人不是她一样。 甚至，仿佛她没有叛乱一样。 俘虏舱内只有嬴汀、威熙、威黛三人。 “帝国那边已经控制了嬴沁将军，首相大人已经开展军资调查。”威熙在她对面坐下, “您还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成王败寇, 没什么好说的。”嬴汀喝了一口茶。 “夫人布局良久，突然冲动行事, 实在不该。” 嬴汀看着她：“首相大人正在筹备什么, 你我都知道。我嬴氏称帝千载, 断不能被你们威家夺了去。” “夫人误会了。威家并没有称帝的野心。”威熙平静道, “帝制妨碍瓦弗波德发展，废除是早晚的事。” 威黛惊讶地看着她。 废除帝制？ 什么时候？ 威熙怎么都没说？ 威姚姨妈已经在筹划了？ “笑话。”嬴汀微昂头，睥睨着威熙，“归根结底不过是欺我嬴氏无人。” “所以这就是您在嬴柔陛下还在位时就开始研究嬴镜大帝后代的原因？” 嬴汀目光闪了闪，嘴唇一抿，扬起的头颅微微平下来，半晌，她开口：“殿下想要什么，才愿意给嬴氏留下这条血脉？” 威黛心中一动。什么意思？为什么叫她们放她一马？孩子不是在嬴汀夫人手上吗？ 她微微看了一眼威熙。 威熙眉一挑，不动声色接道：“嬴镜大帝的后代意味着什么，夫人想必很清楚。若留着她，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风险太大了。” “稚子无辜！”嬴汀虽已有心理准备，但得到拒绝的答案仍情绪难抑，“这是我嬴家最后的血脉！” 威熙目光沉沉，不为所动。 二人对视良久，嬴汀缓了缓语气，“殿下既然来见我，想必是愿意做交易的。” 威熙笑了笑。 嬴汀又道：“你也不必再压我。想要什么直说，我能做到就达成交易。” “我要叛乱者名单。”威熙也很干脆，“帝星帮助您转移军资的，常年压下贝德星异常情况的，还有直接参与这次叛乱的。” 嬴汀盯着她，“你倒是狮子大开口。”这是要她们再无翻身可能。 “并没有，夫人。”威熙语气一如既往平静，“高信息时代，查出所有人不过是时间问题。我们只是不想浪费时间罢了。一条尊贵的血脉，换一小段时间，您赚了。” 嬴汀目光定定，既有不甘，也有怨恨，还有一些其他什么东西，她握着戒指，冷声道：“我不信你。” 威熙微讶，“夫人，我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她顿了顿，“也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 嬴汀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二人对视的时候，嬴汀的眼神常常警惕而锐利。 嬴汀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蓝宝石扳指上，声音冷硬，“殿下似乎从来没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威熙眉头微皱。 威黛闻言眉一皱，生气道：“老太婆你什么意思？！” 摧眉[女强] 第64节 嬴汀夫人笑了一下，笑意未达眼底，她的目光扫过威黛，落在威熙身上，“你看，不过一句暗示性的诋毁，威黛中将已经挺身而出了。” “你乱说还不许人生气是吧？！”威黛翻了一个白眼。 威熙沉默不语。 嬴汀夫人将冷掉的茶水倒掉，沏上新的，“十岁便得到帝国最强悍元帅的认可，天才称号响彻帝星，二十二岁重操机甲，瞬间回到精神力巅峰，如今是帝国唯一一个精神力上九十分的女性。你身后是威家和姚家，威姚首相以你为傲，姚瑟元帅视你为元帅接班人，嬴渊那个不争气的对你情有独钟，愿意为你献上一切……” “最重要的是，帝国人民喜欢你，崇拜你——从民间到贵族，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有那么庞大的人民好感度。”她垂着眼，神色难辨，“殿下，不管你本身有什么样高尚的人格，是否一诺千金，是否杀人如麻，不重要，你拥有的一切，都无法让我安心，也无法信任。” 这也是布局多年，突然冲动行事的原因之一。 威熙是突然出现的最不确定的因素——突然恢复精神力，一下子精神力上九十分，然后一声不吭来了贝德星。 嬴汀一得知威熙去了贝德星就马不停蹄赶来，一落地就得知她去了医学部和蛮灵区，她就知道事情瞒不住了。 信息时代战争，转瞬胜，转瞬败，她没有别的选择。 可惜，她输了。 她远远低估了威熙在瓦弗波德的声望。她也没料到，在偏远的贝德星，人们对强者更是过度神化。 威熙如今的身份，不需要她本身动什么念头，她身边的人便会推着她走。 嬴汀的目光挪到威黛身上，“你说呢，威黛中将？” 威黛目光一闪。 是的，她得知威熙决定废除帝制后，已经在计划斩草除根了。 威熙愿意和嬴汀做君子协定，她可没有。 小孩长大成人途中，多得是出意外的方式。 嬴汀的目光重回威熙身上，“现在不过是殿下不愿意作为，一旦有一天你想通，瓦弗波德是不是帝制，是什么样的帝制，只取决于你的选择。” 威熙抿唇，目光微沉，语气稍厉：“夫人太看得起我了。” 嬴汀没有打算激怒她，闻言转开话头，“我愿意用叛乱者名单换那孩子一条生路。只是有条件。” “你说。” “让她改名换姓，抱养给平民，除了殿下，谁也不能知道她去了哪儿。” “另外。”嬴汀微顿，眉头紧皱，似乎自己也在纠结。最终，她道，“等她成年后，殿下需告诉她身世。” 威黛冷笑一声，“你这是要她死，还是要她活？” 嬴汀目光深深：“这是她的命。” “好，我答应。” “殿下送走她之前，我需要看她一眼。” “好。” 威黛在威熙身后悄悄拉了拉，提醒她某个事实：嬴镜大帝的后代还没有找到。 威熙一口喝完茶，站起来，“那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 嬴汀颔首。 - 二人从俘虏舱出来，威黛蹙眉，“孩子竟然不在嬴汀手上，那抱走孩子的是谁？还有其他人知道科技站的秘密吗？” 她一顿，“现在孩子还没找到，拖得时间越久，越容易引起嬴汀怀疑。到时候不仅拿不到反叛者名单，也影响你接下来要做的事……” “真的没有，假的难道也没有吗？”威熙看着另一个俘虏舱，里面关的是医学部研发人员，“嬴汀夫人不可能守着孩子孕育，顶多阶段性查看一下婴儿的成长。论对婴儿的熟悉程度，医学部的某些人可比嬴汀夫人熟悉多了。” “所以？” “让他们找一个假的。” “基因证明？” “也可以是假的。”威熙身体摇了摇。 威黛赶紧扶住她，“知道了，这些事我知道去做，你还是回空间站休息一下。” “贝德星……” “拖到帝国大军来了再说。” 威熙确实感觉到浑身发软，精神混沌，她的精神损伤本来就没完全修复，此次力竭，必将加重伤情。 她没有硬撑，被威黛扶回空间站，“那我休息两个小时，你两个小时后叫醒我。” “好。” 威黛离开后，威熙很快昏睡过去，然而没过多久，威熙就被一阵按摩抚摸弄醒了。 她眼未睁，手已经死抓住按在她脑袋上的手，同时一脚踢出，将她手臂边的另一个人踹开。 “啊……”对方痛呼。 威熙冷冷睁眼。 还没来得及触上威熙脚踝的第三个人懵逼地跪在床尾，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无所适从。 而被威熙死死抓住的人，扭曲着姿势跪到她身边，畏惧道：“殿下……” 威熙睁眼，看清是什么后脑门突突地痛，三人白花花一片，都没有穿衣服，她扔开人手，厉声喝道：“谁让你们来的！” 被威熙踹开的少年忍着痛跪下，其余二人也赶紧挪过去，跪成一排，战战兢兢道：“……威黛中将。” “说实话！” 被踹了一脚的少年跪匐在地，颤声道：“……威黛中将说您需要按摩，艾米队长就挑了我们三个过来伺候您……” “按摩需要脱衣服吗？！” 三个人被问得一懵，面面相觑，小声而困惑地回答：“……需要啊。” 威熙：“……” “滚。”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儿，下面人又乱来，威熙的心情糟糕得很，“滚外面去。” 三人身体一僵，一瞬间脸胀得通红，然而他们没有反抗，小声应了一声“是”，站起来，温驯地往后退。 在即将退出去的时候，威熙连忙叫住了他们，“等等！” 三人停住。 三个肌肉匀亭的少年肤白貌美，一个清秀如山泉，一个俊艳如桃花，一个英朗如玉松，三人颔首，微微躬身，顺从地立在门口。 威熙眉头一皱：“就这样出去？不穿件衣服？” 中间的少年腹部红红的，是威熙刚刚踹的，他小声回话：“殿下没有要我们穿衣服。” 威熙：“……” 她残存的睡意散完了，闻言只觉得头痛，“威黛中将只是单纯地叫你们过来按摩，没有其他意思。” “是。”三人虽异口同声应答，但是看表情没有任何人觉得单纯。 威熙已经解释了，信不信由不得她，她按着眉心，“叫艾米队长滚进来！” 作者有话说： 第五六章 摧眉 艾米队长进来的时候面带微笑, 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威熙对她的奖赏，然而对上威熙略带寒霜的脸色，脸上的笑意僵住，她颔首躬身行礼, 未等威熙发难, 道：“威黛中将吩咐属下给您找几个按摩的人。” “我倒是不了解贝德星的按摩传统是这样的。”威熙声音微冷。 艾米队长斜眼看旁边三人一眼，身体匐得更低, “这种货色确实委屈殿下, 属下再去找。” 威熙眉头微皱。一个二个怎么都听不懂她说话？为什么就默认了她需要-性-服务？ “艾米队长, 我只说一次。”威熙声音冷沉下来。 “是，属下听着。” “我不需要任何男人伺候。” 艾米一顿, 略带错愣地看向威熙。 威熙以为这次她终于听懂了，却见艾米忙道：“殿下你误会了！” 威熙反倒一愣, 她误会了？ “献给殿下的人自然是干净的少年, 我们不敢让已失纯贞的男人伺候殿下！” 威熙：“……” 艾米队长身旁的三个少年更是一齐噗通跪下, 面色一阵红一阵白，既有受辱时的难堪, 也有备受打击的难过，更多的是惊惶不安，他们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威熙, “殿下, 我们是清白之身……” 中间的少年害羞而暗含骄傲地补充道：“……小的从未丢泄过。” 威熙揉着眉心，属实有些无力。她生理知识和性知识非常健全, 但是对瓦弗波德的性文化确实了解得不多, 一些零星的了解都来自威黛和嬴渊。 威熙此刻开始怀疑是不是她表述得不对, 或者她因为不了解, 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也懒得再和这些人废话，“以后没我的命令，不允许进入空间站。” “……是。” 等艾米队长带着三个少年离开后，威熙给空间站上了锁，终于躺下睡了一个好觉。 - 四个小时后，威黛进入空间站，威熙已经醒来，精神状态看上去不错。 “姚瑟元帅还有半个小时抵达蛮灵区。” “外面情况怎么样？” 威黛将光脑投放空中，悬空屏上显示乌泱泱一片人头在蛮灵区和仙灵区的交接之处静坐，她们举着牌子，拉着横幅，热烈喊着：“让威熙殿下接管贝德星，让威熙殿下接管贝德星……” 威熙眉头又皱起来。 威黛道：“贝德星的一切消息已经封锁。姚瑟元帅出征贝德星也是秘密行动。”叛乱容易动摇民心，不利于帝星稳定，高层决定瞒下这次事件。 威熙手指敲着手臂，“元帅怎么说？” 摧眉[女强] 第65节 威黛看她一眼，“元帅说那就让你接管。” 威熙手指一停。 “是这样的。皇室贵族都是有封地的。”威黛解释道，“你是帝王的夫主，在礼法上是可以有封地的。” 威熙看着她，“我当然知道皇室贵族可以有封地，但是封地都是赏赐给对帝国有卓越贡献的人——除每一任帝王外，亲王封地屈指可数，而且大多不过一座城池。没有赐封一整个星球的。” 她顿了顿，“而且你我心知肚明，那不过是一种荣誉头衔。没有一个贵族真的需要接管封地，大多数有封地的人甚至一辈子都没踏上过她的封地。” 威黛耸耸肩，“你是真的想接管贝德星吗？” 威熙摇头。 “那不正好。” “你的意思是，先安抚，后改造？” “不然呢？”威黛叹一口气，“贝德星位置偏远，思想落后了些，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们现在只认你，为了贝德星后续还能发展，只能先挂在你的名下，慢慢改造。” “而且，你若要废除帝制，得到贝德星的支持也很重要。明明可以成为我们的助力，没必要将她们推成我们的敌人。” “这个我考虑过。”威熙若有所思，“就怕到时候她们也不认我。” “如果她们真的忠于皇室，就不会倒戈嬴汀了。”威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贝德星贫穷落后太多，偏偏信息发达，又能了解帝星的一切，心理怎么可能不失衡？她们穷怕了，极力渴望有一个强大的女性带领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说到底，她们的核心诉求是强大。” 这也是贝德星极度重女轻男的原因之一。女性是优势生产力，男性确实比不了。 “元帅的这个提议皇室同意了吗？”威熙看向威黛。 威黛再次耸耸肩：“你能猜到的。” 唔，很明显，皇室跳脚得厉害。 姚瑟元帅在星际航行中和皇室各成员轮番对骂，此提议争论难休。 “他们当然会跳脚。”威黛不甚在意，漫不经心的，“可是他们也别无他法，最终只能答应。” 她甚至觉得皇室跳脚，不过是在演戏，为了多得些谈判好处罢了。 “我们也不是非这个提议不可。”威熙道，“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威黛看着她，“你有新的想法了？” 威熙摇头，“暂时没有。” “我倒是有一个干脆的法子。” 威熙不需要她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眉头一皱，“你打消你荒唐的念头，贝德星五十万人，不是每一个人都参与了叛乱。我们也没资格暴力毁灭。” “是是是，我知道了。” 两个人又从其他方向想了一些解决方案，感觉都无法确定是好是坏，效果如何，威黛挥挥手，“算了，元帅提的确实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对我们来说是好的，对贝德星也挺好，把皇室那边解决了就行了。” 她一顿，眼神瞟了一下威熙。 威熙看着她，“直说。” “这个时候就可以知道我们的陛下是更看重皇室，还是更看重你了……” “我不在意。” “你心里有杆秤就行。” 威熙点点头，“我知道。” 威黛一下子想到什么，问她：“你对艾米队长说了什么？她现在满星球的找美少年。” 威熙一讶，“我不是跟她说不需要吗？” “不需要什么？” 威熙便把之前的事说了一遍，威黛眉头微皱，“那她怎么还在找？而且还说要最纯洁的美少年。” 威熙：“……” 威黛戏谑一笑，“我还以为你真有这方面的要求呢！” 威熙神色木然：“以后别再让她办我交代的事。” “哦。”威黛应下来。 “你真没这方面的要求？”威黛挑眉确认。 威熙叹一口气：“没有。”语气少顿，她看着威黛，问出一个问题：“男人的纯洁是怎么定义的？”她隐隐约约觉得瓦弗波德的定义可能和阿尔思不一样。 威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随即反应过来她十二岁就去了阿尔思，许多成年人的事情并不知道，威黛叹一口气，“在瓦弗波德，男人有三种程度的纯洁。” “第一种称为童贞，即没有夜遗过的少年。大部分男性会在十三四岁失去童贞。但也有些天选之子不会夜遗，将童贞保留至成年。这样的男性千金难求，一般一成年就会许配人家，将最完整的童贞之身献给夫主。” “第二种称为纯贞，即除了没有办法控制的夜遗以外，没有人为的丢泄过，通常来说，人们对男性纯洁的定义默认为是这种。” “第三种称为纯洁，即还没有被女性享用过。一般这种纯洁普通人是不认的。这是深夜俱乐部工作的人自欺欺人的东西，他们会尽量保全自己的身体，以求在结束这份难堪的工作后，还可以回归家庭。” 威熙目瞪口呆。原来男人的纯洁还可以分三种，长见识了。 “所以艾米队长在给我找还保持着童贞之身的少年？” 威黛点点头。 威熙：“……” 二人闲谈间，帝国军队抵达蛮灵区，集合的哨声在空间站响起。二人迅速跳进机甲驾驶舱，朝哨声处飞去。 远远的，威熙看到空中悬浮着一艘巨大的飞舰，姚瑟元帅一身纯白戎装，目光深深，正站在舰头最高处。她俯视着贝德星静坐在外的群众，没有说话。 她的身后是上万架黑黢黢的机甲，它们呈各种形阵排列，遮天蔽日，肃穆宏伟，极具压迫感。 浩浩荡荡的喊声渐渐停下来，摇晃着宣语的手也停下来，席地而坐的贝德星游行者们仰望着天空，气氛凝滞。 而当威熙的机甲从他们头顶飞过时，贝德星的人们又喧闹起来—— “威熙——” “威熙——” “威熙——” 一声叫喊比一声叫喊高，一声叫喊比一声叫喊整齐。 下一秒，飞舰发出刺耳的声波，人们刚出口的声音立马被截断，同时人们捂住脑袋，眼睛紧闭，难受得无法说话。 威熙的脑袋微微刺痛。她目光微凝，动作未停，朝飞舰飞去。 声波释放了足足五分钟，贝德星彻底安静下来。威熙按姚瑟元帅的示意，走到了飞舰头部，离元帅仅一步之遥。 “此次叛乱经由皇室内部之争而起，嬴汀嬴沁二人皆以俘获，叛军皆已投降，贝德星子民无辜！”姚瑟元帅的声音响彻贝德大地，随着她沉朗肃穆的声音，贝德星上空出现一面巨大的显示屏，与此同时，贝德星上所有大大小小的显示屏都变成了她讲话的样子——军部控制了贝德星所有基站——在一分钟之内。 贝德星的人再次感受到帝星的实力，也更直观地体验着两个星球的悬殊。 他们沉默着。 作者有话说： 第五七章 摧眉 面对他们的诉求, 帝星似乎先展现了绝对实力。姚瑟元帅要她们知道，覆灭瓦弗波德，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贝德星众人心沉下去，这是她们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之一。 姚瑟元帅顿了顿, 又道：“帝国充分理解贝德星渴望强大的愿景, 帝国愿意给贝德星新的未来！” 威熙心中一动，看向仅一步之遥的姚瑟元帅。 静坐的人群发出不小的骚动声。 下一秒, 屏幕上出现嬴渊大帝颁发的的指令, 姚瑟朗声道：“鉴于威熙殿下在平息叛乱中卓越的表现, 皇室授予威熙殿下‘王夫人’爵位，将贝德星赐封殿下！” 乌泱泱的人群骚乱不已, 没有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威熙看一眼空中巨屏上皇室和帝王的印章，垂下眼, 神色难辨：不是说皇室跳脚得厉害吗？怎么突然达成共识了？ “贝德星成为威熙殿下封地后, 帝国首开特例, 将把贝德星的管理任命权交给殿下，希望贝德星在威熙殿下的协助下早日强大——” 姚瑟一说完, 回过头看着威熙，“你需要说点什么吗，殿下？” 这是要她说服贝德星的人。 威熙默了一下，上前一步, 原本喧闹难抑的人声瞬间收住。贝德星的人仰着头, 盯着她。 威熙声音平稳，语气镇静：“当初嬴镜大帝开辟贝德星, 不是为了将这里变成炼狱, 不是把这里当作瓦弗波德的补给站, 更不是为了让一群人伺候另一群人。” 在场的人心中微动。 贝德星作为最偏远的附属星, 因为自然资源丰富，补齐了帝星因过度开发而日渐枯竭的自然资源短板。因为星途遥远，两星之间来往不便，早期来贝德星的人都是冲着资源开发去的，所以贝德星只有各种资源开发基地，而其他领域的发展完全停滞不前。随着人口规模增大，无用的男性变多，许多贝德星的男性被卖去帝星做奴隶，人口买卖成为贝德星另一种支撑产业。 威熙点破了它——一些人们默认的事实。 贝德星大大小小的屏幕上出现威熙认真诚恳的脸，没有去战场静坐示威的人们停下手中的活计，目光被屏幕上明艳独绝的女人吸引去。威熙不疾不徐，接着道：“人生而平等。帝星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贝德星的人也该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们想过更好的生活，没有错；贝德星想要强大，没有错。” “可是——”她顿了顿，“强大，不是掠夺。暴力，不会带来明天。” 战场一片寂静。 “我向你们承诺：未来十年，帝国将对贝德星的基础建设加大投入，我会敦促有关贝德星的一切建设，我会尽我之力，提拔有才干的人，让一群有识之士共建贝德星。” 威熙尽管看不清战场上静坐的人都脸，在飞舰上，战场上的人小得像一粒一粒的蝌蚪，可是她还是将目光投向那一群黑点，郑重道：“诸位有铮铮骨气，可当女性楷模，将来必是贝德星中流砥柱。折断的钢铁只能躺在土里生锈，刚而不折，才会变成屋宇的脊梁！” 此话振聋发聩，像一柄剑一样立在瓦弗波德人在心中。 艾米队长在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点之中伫立，身旁是穿着同样铠甲的贝德星护卫队。 贝德星护卫队之所以追随嬴汀夫人，就是因为嬴汀夫人是第一个对她们说“贝德星值得更好的未来”的人。 她说，她会让贝德星比帝星还要强大。 然后，她带着贝德星走了最极端的一条路。 源源不断的美少年输送贝德星，一架一架机甲输送回来，他其实怀疑过嬴汀夫人是否真心想要带领贝德星变强，然而除了嬴汀夫人，没有人再向她们许诺未来。 威熙，是第二个嬴汀吗？ 来贝德星后，威熙没有暗示过任何需要送人的意思；而当她终于以为收到送人命令，送过去的人却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摧眉[女强] 第66节 她值得信任吗？ 贝德星的脊梁…… 艾米队长正犹豫不决时，身后的民众却像打了鸡血一样蓦地站起，手握成拳，振臂高呼：“脊梁，脊梁，脊梁——” 渐渐的，声势越来越浩大，铺天盖地的叫喊声由远及近，最终汇成一股有回音的声潮：“殿下，殿下，殿下——” 巨大的音浪扑面而来，威熙心跳如鼓，一种奇异的感受令她心怀激荡。 - 最终，贝德星人接受了帝国的旨意，贝德星叛乱平息。 - 姚瑟元帅制定的方案周全详密，并没有期望贝德星人会如此温顺的同意。当从飞舰上下来时，她静静注视着威熙，“这是不可能的事。”喟叹，惊讶，震撼。 威熙知道她的意思是什么，可是威熙心中的感触并不比姚瑟元帅少。 甚至说，她才是那个如坠云梦的人。 她经历过太多对女性这个性别的怀疑、轻视、不信任。和人无关，不看能力、结果、表现，就只是性别。所有人——不管男性女性，他们天然地信任着男性。男性，就是一种能力。 女性需要比男性优秀好几倍，才有可能被看到，被任命，被托付。而一旦她表现出一次失误，信任就无影无踪。女性的一次错误被反复鞭笞，男性的一次成功被加倍宣扬。她在一个把男性=能力的社会生活了三十年，即便有幸回到瓦弗波德，她也是虚的。 被偏爱、被偏信，轻而易举地被任命，全心全意被托付——疯狂偏执的贝德星，奇异地治愈了她。她因为女性这一性别被打压的身为人的自信，获得短暂膨胀。 有种熟悉的感觉充盈心间，是她很小的时候，是她的生理老师温柔而坚定地告诉她：“女性是造物主的杰作。” 那样的感觉，有一丢丢回来了。 - 威熙将之前记录的蛮灵山武器数据传输给姚瑟元帅，同时接收老人传输过来的贝德星新一轮管理者名单。她打开，即刻浏览一遍。 姚瑟见她目光专注认真，道：“这些人是议院安排的。”意味着不管威熙看不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不能改，不代表以后不能改。”威熙的眼睛看着名单，开口道，“我刚刚说的话都是真心话。” “当然，我没有怀疑过。” 威熙抬起头来和姚瑟对视。姚瑟脸上皱纹深深，眉目刚毅，是戎马一生的人特有的风华气度，她慈祥地看着她。 威熙心中一股暖流划过，“谢谢你们爱我。” “你值得。” 姚瑟元帅很快整军出发，前往蛮灵山清点军资。威熙飞回空间站，点开了嬴渊的通讯。 她刚刚发送通讯请求，嬴渊那边秒接。一米□□的年轻帝王出现在休息舱中。他目光深深，将威熙从头看到尾，哑声道：“你那边还好吗？” 威熙点头：“一切顺利。” 嬴渊微微抿唇，“皇室这边你不用担心，帝星有首相大人坐镇，平安回来。” “你是怎么说服皇室的？”威熙单刀直入。 一个小时前威黛还在说皇室和军部难以达成一致，然而姚瑟元帅一到，任命嘉奖书就已经加盖皇室和帝王的印章。威熙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嬴渊。 “嬴汀夫人在瓦弗波德星经营有百余家深夜俱乐部，定期向皇室成员提供特殊的性服务以及非法人口买卖，皇室中有多位德高望重的夫人有无法公之于众的性癖好，闹出人命的不在少数。”嬴渊话语微顿，“我有具体的交易者名单。” 威熙心中一动，看着他，“这不是短时间能查出的结果。” “嗯，这件事情我查了很久。” “嬴汀夫人不怎么安分，你以前就知道。这是你和她对抗的砝码。” 嬴渊不说话，算是默认。 “你用这件事胁迫皇室。皇室内部原本就风雨飘摇，若这个时候传出惊天大丑闻，皇室形象必然一落千丈。”威熙猜测道，“皇室不敢在此时冒风险，所以妥协了。” 嬴渊抿抿唇，“嗯。” “具体的交易是什么？” “永久销毁交易者名单，并承诺不再追究嬴汀人口买卖的事。” 威熙叹气一声，“亏了。” 嬴渊摇头，“原本就是准备用来对付嬴汀的，你阴差阳错直接端了她老巢。留着也没什么用。” 怎么可能没用。 这是可以让一半皇室成员身败名裂的砝码，若在嬴渊手上，必要时刻甚至是他自己的救生符。 嬴渊见她没有说话，以为她不认同他的做法，忙道：“我下次会更谨慎些。”他垂下眼，不敢看威熙道眼睛。他知道，如果再有相同的情况，他还是会这样做。 “谢谢。” 嬴渊微愣，“不用谢。” 二人一时无话。 “那我挂了。”威熙说。 “好。” “你做得很好。” 嬴渊心跳微鼓，知道她指的不是交易名单的事，而是指他留在了瓦弗波德，没有冲动行事。 “嗯。”作为一国之主，他需要留在瓦弗波德。 威熙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第五八章 摧眉 然而嬴汀的事还是没瞒住。 第二天, 有关嬴汀夫人亵玩各类男宠的视频、图文、消息不胫而走，霸占帝国公共信息中心整个版面。 有人爆出了她在帝星的秘密基地，那里圈养着近三千的男宠，从九岁小孩到三十岁的俊男, 风姿殊异, 各具特色。 令众人咋舌的不单单是男宠的数量和年纪，秘密基地的所在地也让人大吃一惊——嬴汀的放纵之处竟然就在帝国广场附近的啸鸿楼, 一座百米高的商住两用大厦。啸鸿楼底下四层是帝国客流量可居前三的商场, 上两层是六家大名鼎鼎的五星级饭店——官商巨贾宴客必去之处。就是在这样车水马龙, 客来客往的商业中心，嬴汀夫人拥有其中十层, 在或狭小、或宽敞的房间里，塞下一个庞大的后宫。 据说, 嬴汀夫人每天晚上都会随机打开一个门, 根据当天心情对服侍的人进行不同程度的性虐待。 曾经发出控诉的受害者被二次加害, 被“消失”，多年后, 随着丑闻爆发终于被翻新——一个一个血淋淋的例子新鲜露面。 触目惊心的偷拍、令人胆寒的录音、无法直视的图片…… 帝国人民一夜未睡。 一向以礼仪标杆自居、对公展示出严肃板正的嬴汀夫人，私下里竟然是如此放浪形骸、凶残狠毒的人。 皇室礼仪队的队长，出了十本皇室礼仪教科书的帝国大学教授，原来是这样的人。 举国震惊, 全民愤怒。 起初人们只是单纯地对嬴汀夫人一人感到愤怒痛心, 但随着爆料深挖，诸名德高望重的皇室成员被牵扯进啸鸿楼, 近大半的皇室成员脱不了干系, 人民的愤怒值到达顶峰—— “这就是我们纳税人拿着血汗钱供养的皇室？！这就是我们希望展现帝国风气的皇室？！这就是我们坚持五千年不废除的制度？！解散算求了！” “源源不断送走, 源源不断送来, 来来回回又岂止三千人！死的又岂止十几人！这里面听说还有女性！骇人听闻！嬴汀必须以死谢罪！” “皇室的供养费一年比一年高，做出的贡献一年比一年少，小皇帝虽然安分守己，但毕竟是男人，皇室……说句不中听的，嬴氏还算皇室吗？” “对哦，殿下如果诞下帝女，明面上虽然不得不姓嬴，可是血脉却是威家的也……” “现在姓嬴的，只有陛下能算赢家的血脉，其他姓嬴的，哪一个是真的姓嬴？” “长久以来一直有一个困惑：为什么皇室必须姓嬴？” “格局突然打开……” “这都什么时代了，我们为什么要守着一个上古姓氏，让泯然众人的嬴氏后代必须代表皇室呢？” “这都什么时代了，我们为什么必须要有一个废物皇室呢？” “没必要……” “越想越没必要……” - 威熙一觉醒来，帝国变天了。 - 突如其来的爆料让皇室措手不及，资料和名单是他们看着粉碎性删除的，为了以防万一，嬴渊大帝也被变相软禁了，为什么资料还会泄露？！ - 更雪上加霜的是，原本被压着未通报的贝德星叛乱，随着叛乱平息，威熙受赏，消息无法再隐瞒，嬴汀夫人反叛的消息传回帝星，帝国人民愤怒值再上一个顶峰。 私德、公德——皇室令人失望透顶。 - 又非常凑巧地，一个愤怒的网络黑客，在极度不理智的情况下根据公共信息中心爆料出来的人员名单，黑进帝国信息系统，用高科技筛查了皇室人员异常信息，威熙作为嬴渊大帝的伴侣，成为被筛查队伍中的一员——她远远高于皇室人员的精神力分数成为一缕异常信息，被筛查出，被公之于众。 愤怒的人民在意外的情况下得知了威熙的精神力分数。 95分，70分，98分。 人们傻了。 真的？假的？ 有关威熙精神力的讨论在一水的有关皇室的热门讨论中一骑绝尘，两个小时冲上热搜第一。 皇室烂不烂、嬴汀反没反叛，一切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继姚瑞元帅之后，帝国又产生了第二位精神力突破九十分的人，而且不是刚刚九十分，是九十五分——一个众人无法想象的数字，一种改变帝国的精神力。 瓦弗波德新的未来。 - 巨大的惊喜砸得人们晕头转向，一通天马行空的展望后，冰冷的现实铺头盖脸浇来——威熙作为入赘皇室的女性，没有任何施展拳脚的可能性。 摧眉[女强] 第67节 回过神来的人民怒气冲天—— “所以因为狗屁皇室和狗屁封建帝制，精神力九十五分的殿下永远不可能发挥她九十五分的精神力，只能出现在帝王直播中，打打游戏秀秀恩爱，终其一生没有功勋没有政绩，碌碌无为？！” “不，她发挥了，她上战场了，她以一己之力控制贝德星叛乱，同时操纵两架机甲，炸毁科技站，生擒嬴汀，横穿蛮灵山，说服贝德星重新归顺——然后得到了一个无用的皇室头衔和有没有没什么区别的封地。” “因为皇室这群废物，我们要一辈子对威熙殿下出色的作战能力和聪颖的头脑视而不见；也要对帝国的未来发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它必须百年之后才会进入精神力90分的时代；我们更是要一如既往地缴纳高额的皇室供养费，把啸鸿楼的事完全忘记，欢天喜地地购买嬴汀夫人的著作，教育我们的小孩要以嬴汀夫人为榜样，而自己以有能力购买皇室使用的产品为荣；我们更要假装皇室并没有断后，殿下诞下的帝女是最纯正的皇室血脉——在她逐渐长大的过程中，我们没有必要解释为什么她的母亲如此优秀，而她却不能继承母亲的姓氏只能姓嬴——她的后代将永远姓嬴。” “卧槽，上一条讨论好狠。” “我愤怒得哭了出来。” “女性的荣耀当然只能属于女性！优秀的威熙殿下应该有自己的姓氏和后代！” “这样一想，皇室更没有必要了……” “没必要……” “真的没必要……” - 皇室们还来不及高兴威熙的精神力分数泄露分走了一半讨论度，更宽广的愤骂声紧随而来—— 女性优秀的共情能力和敏感迅速的执行力瞬间爆发，从民间到官方，从个人到企业，人们自发形成组织和群体，从不同的方向抵制皇室，声讨皇室。 无数的人包围昊阿宫，将通向昊阿宫的四条大道堵得水泄不通，昊阿宫百年来第一次开启强防御模式，以防失控群众暴力行动。 威熙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群众围堵昊阿宫的场面——在《帝国日报》的报道里。 她原本以为是皇室丑闻造成了围堵，两分钟信息获取后，不敢相信她竟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全息影像中，愤怒的帝国人民举着旗子，拉着横幅，喊着口号：“解散皇室，解放殿下！解散皇室，解放殿下……” 帝国人民为她叫屈。 她没有受任何委屈。她也没有网上说的那样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她一个被摧毁的人。 何德何能。 - 空间站被打开，姚瑟深深看着她：“你母亲叫你速回。” “知道了。” 姚瑟离开后不久，威黛来了，打开空间站，没人。 威黛微微皱眉，向威熙发送通讯请求，被挂断。 一分钟后，威黛收到威熙的文字消息：“半个小时内即回。安，勿忧。” 半个小时后，威熙回到空间站，威黛带领最初的巡逻机甲队护送威熙及17级学生回帝星。 - 航线上。 “干嘛去了？” “去见了一个贝德星的小朋友。” “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个小导游。” “哦。”威黛漫不经心，若有所思。 威熙不说话。 半晌。 “因为帝星那边的情况，我们同嬴汀夫人私下达成的协议或许不行了。”威黛开口，“嬴汀虽然表示协议依旧有效，可是如今的情况，明显我们是占优势的。” 她们没有必要费力不讨好，保下嬴汀，既有风险，也拂民意；秘密安顿嬴镜的后代更是没有必要。她们如今正在关键之处，帝女的存在是最大的隐患。 威熙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知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她说：“再让我想想。” “好。” - 十个小时后，威熙抵达帝星，飞行器降落首相府。 威黛跟着她一起进入威姚的空间站。 鲜少同时开启三面全息屏的威姚，如今面对三张密密麻麻讯息的屏幕，眼睛已经红丝满布。她抬眼看了一眼来人，直接道：“留在贝德星上的军队已经管控了贝德星上所有的营养箱，不管是使用的，还是未使用的，没有找到孕育着帝女的那个箱子。” “确定是所有？”威黛皱眉。 “嗯。”威姚暂时停下来，目光落在二人身上，“我们现在怀疑有人转移了营养箱。” 威黛心中一咯噔。 威熙和威姚对视：“如果您确信贝德星已排查完毕，那么箱子应该被人转移出贝德星了。” “然而据我所知，贝德星叛乱，先是嬴汀管控了贝德星的星际航行，后来是军部——这一周内唯一离开贝德星的，只有我们。”威黛看看威姚，又看看威熙，“你们的意思是我的队伍出现了叛徒？！” 作者有话说： 第五九章 摧眉 “一种猜测。”威熙看着威黛。 “我去查。”威黛虽然相信自己带的兵, 但是帝女的事关系到帝国未来，不能马虎。 威黛走后，威姚对威熙道：“最迟不过本周。” 威熙一顿，看着威姚道：“您也查了嬴汀很久, 对吗？” 威姚点头, 坦然道：“嬴汀夫人表现得太明显了。” 嬴渊都能察觉到的事，身为一国首相, 威姚不可能没有察觉。 嬴渊手上握着的证据, 威姚也有。不仅有, 甚至更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嬴渊……”威熙开口。 “不用担心。”威姚看她一眼, “他很好，只是暂时失去自由出入昊阿宫的权利。” 威熙没有说话。 威姚看着她道：“你原本的法子好是好, 但是风险太大。将皇室中精神力优秀的人培养出来, 我们很难保证最后她们是否会真心推翻帝制。权力和主动权应该握在我们手中。” “我只是希望, 废除皇室，能让皇室中优秀的女性也能施展才能。” 威姚一愣。 威熙抿抿唇：“我不希望瓦弗波德有任何对女性的压迫。” 威姚久久未言。 半晌, 威熙又主动道：“当然，您的法子确实能更快达到最终的目的，而最终的目的是惠及更多人的。是我优柔寡断了。” 威姚摇头，“不, 你是对的。” “母亲……” 威姚笑了一下, “越处在高位，越容易忘记初心。” 虽然她嘴上说废除帝制是为了瓦弗波德更好地发展, 但是她要的, 只有国家发展吗？ 不。 她不仅要国家发展, 也要权力。 她真正要的, 是这个国家在自己手中发展。 所以皇室是她的敌人，不分男女。 放出皇室丑闻，引起民愤，将脏水泼向整个皇室群体，不仅此时能有益于解散皇室，将来也能打压皇室气焰。 信息时代，黑历史是永久性的。优秀的皇室女性也必将受此拖累。 她这么做的时候，这些都已在她的考虑之内。 在威熙没有说出这句话之前，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国家发展和个人私欲混杂之中，个人私欲占了上风。 而威熙没有。 威熙想要废除皇室，却没打算消灭皇室。 她才是真的一心想要瓦弗波德变好，没有个人私欲。 母女俩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 “我知道不是所有女性都是好人，皇室丑闻被爆出，民愤难平，皇室形象受损，是做了坏事的人罪有应得，和犯罪的人的性别没有关系。”威熙想了想，这样说道，“所以您把本就该让群众知道的事放出来，没有错的。” “我有我的偏见……”威熙喃喃，声音混沌得近乎听不清。 威姚又看了她一眼。 “接下来该怎么做？”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皇室的火已经烧起来，当然不能一直烧下去。”若是让它一直烧，早晚得引火上身，世家大族里的腌臜事儿不比皇室少，世家与皇室筋骨相连，不能烧大了。 “你去联系这上面的人吧。”威姚传给她一份名单。 威熙接收，扫了一眼名单，上面是皇室成员的精神力排名。 威熙懂了威姚的意思——母亲采纳了她的意见，决定给皇室一个机会。 威熙欲言又止。 摧眉[女强] 第68节 威姚看着她睫毛微动，鼻尖上的小痣漆黑如墨点，“这确实不是我一开始的计划，但也是备选方案之一。”她顿了顿，“威熙，如果你有什么想做的，那就去做。如果你不认同，那就不认同——不要因为对方是你的母亲，你的父亲，是某种权威，就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错，相信你自己。” “如果有一天真错了呢？” “那就承担，弥补，改变，重头再来。”威姚神色轻松，“那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威熙闭上眼，“母亲，你这样真的会惯坏我的。” 威姚笑了一下，“变坏了吗？”她深深看着威熙，“我的孩子明明越来越好。” “我爱你，妈妈。” “我也爱你。” - 威熙离开首相府，飞往别处。 飞行器开启自动驾驶，她看着空中悬浮的皇室名单。 她的偏见就是： 亲眼看见过阿尔思女性艰难生存，被无数双手拖在泥淖里，发不了求救声，每一声呐喊像铁块一样重重砸在自己的身上；也爬不上去，每一处泥壁都插着钢刺——她无法再苛责任何一个女性。 女性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一个女性为主的世界，女性放肆一点，好像说得过去。 她半垂着眼，神色难辨。 - 也就在威熙一个一个和皇室成员谈判的时候，有关皇室的火烧到其他人身上。 在啸鸿楼上，嬴汀有一间固定住所，在她不想闲逛的时候，会有负责人将男宠送进去。 新的爆料是两段监控录像，记录了帝国一位男性官员深夜敲开了嬴汀夫人的房门，直至第二天中午才离开。 那是帝国人民非常熟悉的一张面孔，人们见他的次数比见嬴渊大帝还要多—— 皇室秘书部部长。 威然。 除了监控录像泄露，更有现场小视频流出。 香艳，靡丽，年轻男人性感结实的身体一览无余。 而画面中，嬴汀夫人已经六十岁，垂垂老矣。 人们不敢相信一向温柔无害，笑眼弯弯，一被记者开黄色玩笑就会脸红的威然部长在床上竟然是这样一副热情奔放的样子。 嬴汀夫人被他伺候得飘飘欲仙。 威熙在谈判中途看到这个消息，眉目微沉。 从来没有突如其来的爆料。啸鸿楼的监控录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泄露，又好巧不巧，偏偏是有关威然的这一段。 从监控到偷拍，前后脚发出，对方没有掩盖意图，指向性强烈——对方想浑水摸鱼，趁乱拉威家一把，不死也泼身脏水。 还守在昊阿宫门口安抚群众情绪的威然，却见新的群众一波一波挤拢过来，他们手中拿着新的横幅，群情激动—— 威然看到新的横幅，向来温柔的面色蓦地一白。 横幅上写着：“威然荡夫”、“威然贱种”诸如此类的谩骂。 他还没来得及了解发生什么事，威熙的飞行器已经掠到他身上，二话不说将人掳走，消失在昊阿宫上空。 作者有话说： 60、第六〇章 摧眉 昊阿宫内。 威然没有问威熙发生了什么, 威熙也没有解释。进入昊阿宫后，威熙道：“你去秘书处吧。” 威然安安静静点头。 两个人的目光不期然对上，威然撇开眼神，似乎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威熙什么也没说, 径直走向议政大殿。 威然看着她的背影, 面色白了白。 所有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也早就想清楚了后果。 只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 他最先面对的竟然是最不敢面对的人。 - 威熙进入议政大殿。 议政大殿外, 皇家守卫和平常数量一样, 各处陈设也没有变化。 然而威熙清楚，此刻的议政大殿牢不可破, 嬴渊无法踏出半步。 昊阿宫有每一任帝王任何方面的识别数据，既是保护, 也是限制。当昊阿宫关闭所有的帝王权限, 帝王就变成昊阿宫里一个被困住的陌生人。 议政大殿里, 嬴渊正坐在帝位上查看帝国各方消息。 威熙的身影出现在大殿上，嬴渊的眼睛蓦地一亮, “你回来了。” “嗯。”威熙点点头。 嬴渊看着她：“正好，姚瑟元帅传回了贝德星新的消息，你需要看看。” 空中全息屏亮起来，姚瑟元帅的消息映入眼帘, 威熙一目十行看完, 目光落到嬴渊身上：“这件事陛下怎么看？” 嬴渊一顿：“我还是陛下吗？” 威熙一顿：“至少现在是。” “如果我代表的是帝制下的瓦弗波德，那么当然不可能同意把军备留在贝德星, 也不会同意授予封地之主使用的权利。” 贝德星护卫队以艾米队长为首, 再次掀起反抗军部带走蛮灵山所有军备的示威游行。 她们声称那是用无数贝德星姿色出众的美人们换回来的资源, 本该属于贝德星。 一笔巨大的财富。 它还能保护贝德星。 在姚瑟元帅武力威慑后, 贝德星退了一步。 如果帝国真的要收缴它们，贝德星只愿意把它们献给最强大的女性——贝德星名义上的主人——威熙。 “但如果不必代表皇室，没有既定的家族立场，我会愿意满足贝德星人的诉求。”嬴渊抿抿唇道，“能者居之。” 贝德星不是瓦弗波德帝国的财物，贝德星人也不是皇室的奴隶，她们当然应该用尽一切机会发展、建设自己的星球，让自己过得更好。 而且，威熙可以物尽其用。 “首相大人给了我一份皇室名单。”威熙突然说道。 嬴渊不明所以，神色略显紧张，“什么名单？” “精神力优秀的人。” 嬴渊默了默，“你许诺她们什么？” “训练她们精神力突破九十分。” 嬴渊苦笑一下，“首相大人好计谋，她自己先扮黑脸，刺了皇室一刀；让你扮白脸，说服有能力的人——威逼利诱，一网打尽。” 皇室四分五裂了。 “你想保留皇室？”威熙看着他。 嬴渊默了两秒，摇头。 他了解帝制的各类弊端，也不喜欢高高在上的皇室，可是他毕竟姓嬴。 这是他的家族。 他有感情的。 “我没有想过要消灭谁。取消一个制度而已，人还是人。”威熙道，“只要皇室同意和平废除帝制，议院席位平分，嬴氏将作为第四个家族，真正参与到国家的建设中，能者居之。” 威熙看着他，“从商、从政、从军，只要你们想，你们可以成为任何领域的人——光明正大，步步高升，劳有所得。” 嬴渊眼神微动。 他不是为威熙描述的美好未来动心，威熙一直知道他所想。 他心动的是，此刻，威熙面对他时，不是把他当做一个小孩，也没有利用他的感情，而是郑重地把他当作一国之主，说服，谈判，给他选择的权利。 虽然他别无选择。 所有人都默认了他是威熙这边的，不管是皇室还是各世家大族。 没有人去想他是否犹豫过，痛不痛苦，处境如何。 威熙理解。 她给了这场开诚布公又郑重其事的谈话。 她保留了一个亡国之主最后的体面。 废除帝制，是为了国家，为了千千万万的人。 不是什么儿女情长。 她真的好懂。 “你知道，即便你不说这些话，我也不会拒绝你。”嬴渊道。 他暗指感情。 “我知道，因为你早就在如此做了。” 她暗指他一直在为更好的瓦弗波德努力。 两个人目光对视着，从未有过的感觉划过嬴渊心脏。 他目光专注，心无旁骛，痴迷地望着威熙。 摧眉[女强] 第69节 她好美。 人世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她在他眼里的样子，只能差强人意地说：万物失色，只有她是发光的。 “我需要回复姚瑟元帅的文件了。”嬴渊哑声说。 威熙点点头，“我走了。”她需要解决新出现的问题。 - 威熙离开议政大殿，前往秘书处。她踏入秘书处的瞬间，光脑弹出一则公讯—— 威娜议员断绝与威然的母子关系，向威家提交剥夺威然姓氏的请求。 威然的光脑也弹出此则公讯，威然抬起目光，神色有一瞬间痛苦茫然，空洞洞的。 威娜姨妈的动作比任何人都快，果断干脆，弃车保帅，在声讨的方向还集中在皇室时，当众人的枪口还没对准世家大族，威娜姨妈表现得比所有人都愤怒，将自己放在了一个失望痛心的被欺骗的人的位置，与人民同仇敌忾。 既保全自己，也保全威家。 一举两得。 除了—— 弃子威然。 两个人同时收起公讯，威然说：“小时候母亲总骂我没用，认为男孩子什么也做不了，我想让她不后悔生了我，所以把所有事都做得很好。她会夸我，当我把威燕带得很好的时候。” 他笑了一下，“其实早就丽嘉没什么期待。”威然故作轻松，“而且本来就是我做的选择。”一副肉-体而已，换更好的前程，值得。 只是他还没做到他最想做的事，梦提早结束了。 威熙没有说话，欲离开。 威然看着她转身，“可是有时候我又觉得不值得。” 威熙顿了顿。 “我很困惑，我献出我的肉-体得到职位，肉-体是弥补了我某方面的不足吗？办事能力吗？精神力吗？学识吗？” “可是我明明很优秀。”他声音平和，一如既往温柔，“和所有竞争这个岗位的人比起来，我明明是胜任的。” “可是如果我不献出我的肉-体，我将永远坐不上这个位置。”他看着威熙的背影，“为什么？”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 威熙知道原因。 可是她沉默未语。 “原来男人最有竞争力的东西是身体啊……”他喟叹一声，语含笑意，似恍然大悟，似漫不经心，“有没有能力不重要，学识高不高不重要，精神力强不强不重要，原来只要我温柔，乖顺，会取悦女性，我就能如鱼得水，坐上秘书部部长的位置，真好——” “够了。”威熙声音略沉。 威然抿唇。 半晌，他垂下头，半阖眼，“对不起，我失态了。” 威熙离开。 威然自嘲一笑。 精心经营多年，以为不管怎样手上总能留住一些人。 呵。 一则性丑闻就击垮了全部。 转头成空。 没意思透了，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说： 第六一章 摧眉 威熙说服了名单上所有人, 回到首相府的时候，威姚正在审阅威家除名威然的声明，上面还没有盖章。 “不许盖！”身后传来一声惊怒交加的吼声。 威燕从威熙身旁掠过，一把夺过声明, 将它撕得粉碎。 威姚脸一沉, “威燕！” 威燕头一扬，“他威然尽管有千种万种错处, 千般万般不好, 他也是我威燕的哥哥！你们要处置他, 得先问我威燕同不同意！” “我不允许你们把他除名！” “来人！”威姚厉声一喝，“把威燕给我关起来！”关键时刻, 怎么可能让威燕胡闹。 “你关！你尽管关！”威燕吼道，“我来之前已经设置好了秘密账号自动发布, 只要威然被威家除名, 威熙不是威熙的事就会天下皆知！” 威熙心跳一顿。 空气瞬间寂静。 威姚面色阴沉, 死死盯着威燕：“你说什么？” 威燕笑了一下，昂着头, 从侍卫手中挣开，“我说，威熙不是威熙，她根本不是你的女儿！”她恨恨地看着威熙, “她根本不是瓦弗波德的人, 她来自另一个叫阿尔思的星球，原来的威熙早就在十年前的星际事故中死了！” 威熙瞳孔一缩, 威燕怎么知道？！ 威姚冷笑一声, “哦, 是吗？” 威燕气愤不已：“是！她不是因为应激障碍导致记不清十二岁之前的事, 而是根本不知道！她也不是因为创伤后遗症开不了机甲，而是根本不会！她不是威熙，威熙早死了，她是冒牌货！” 威燕扫视众人，“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这个人，她来自另一个星球！在她的星球上，男人才是主宰，女人是附庸！如果你们让她继承了威家，掌控了瓦弗波德，她会把女人的权力拱手让人，让男性统治瓦弗波德！醒醒吧，蠢货们！” 她见威熙和威姚都没说话，知道对方已经被镇吓住，得意地睥睨着威熙，“我手上不仅有她自述来历的语音证据，还有她对瓦弗波德一无所知的视频证据！所有人都将从帝国广场的全息屏上看到一个陌生人，所有人都将知道这具身体里住着一个鬼！” 空间站静悄悄。 威熙看着她：“这么大的秘密，你用来救威然？” 威燕一愣，没想到威熙如此平静，更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关你屁事！”她头抬得更高。 随即威燕的目光逡巡到威姚身上——年过半百的女人目光深沉坚毅，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威燕压下心中不安，又道：“威熙嫁给嬴渊大帝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想让嬴渊成为真正的皇帝！她是嬴渊的傀儡！醒醒吧，威姚姨妈，她早就不是你的女儿了！” “威燕，你有没有想过，我的女儿是离开了又回来了？”威姚看着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真的威熙？” 威燕瞳孔一震，下意识反驳：“不可能！”然而话一出口，她就脸色变白，想通了一切——威熙婚礼前后各异的表现全部都是佐证，只是她心大又愚蠢，握着铁板钉钉的“证据”忽略了一切异常。 “那又怎样？！”威燕愤恨不甘，“反正我手上有她不是威熙的证据，当录音和视频放出去的时候，全国人民都会知道她异于常人！灵魂互换，死而复生，我倒是要看看有几个人接受得了！” “就为一个男人？”威姚声音沉冷，“一个处心积虑想要废掉你的男人，你竟然处心积虑想要救他？！” “我就是要救！”威燕蛮横瞪着威姚，“威然是我的，要打要杀我威燕说了算，即便下一秒要沉塘，也得是我威燕动手！” 威姚被气得阵阵发晕，“你妈真是把你惯得无法无天！”手一抬，示意进入空间站的侍卫将她绑了，“关起来，事情结束后再送回威娜家。” 四个侍卫将威燕重新缚住，威姚气得大叫，“你们是没听到吗？！真的威熙已经死了，她是冒牌货！”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动作麻利迅速，押着威燕离开。 空间站只剩下威姚和威熙，一时间满室安静。 威熙抿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威姚问：“名单上的人说服得怎么样了？”仿佛她什么都没听到。 威熙定了定心神，“我们开出的条件很诱人，没有人抵抗得了。”她顿了顿，问：“刚才那四个侍卫……” “能守空间站的，自然是心腹。”威姚看着她，“你不用担心。” 威熙睫毛闪了闪。 威姚略感惊讶地看着她，道：“你不会一直为瞒着我感到心虚不安吧？” 威熙微顿，明白过来：“您早就知道了。” 威姚眉一挑，“我以为这是我们母女俩心照不宣地事。” 威熙一愣。 “婚礼上你晕过去，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母亲，我回来了’。那个时候我就猜到了。” 威熙想过这种可能。当时重回故国，心情难抑，冲动之下说了这句话，可是后来威姚什么都没问，她又不确定母亲是不是真的懂她的意思——毕竟，她说的话模棱两可，看作是克服了心理阴影重新振作也行。 她当时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有关阿尔思的事，威姚没追问，她就没说。 一直到现在。 威熙道：“威燕手上的证据……” “她刚刚说会投放到帝国广场的全息屏上。帝国广场的全息屏不是想投就投的，信息传输到那里，一定会经过帝国信息监控中心，我会安排人盯着。” “威燕或许不止准备了这一个地方。”威熙凝眉，“可能还会投放别处。” “现在特殊时期，帝国所有公共全息屏都在监控之中，由你外祖母的心腹管理。”她顿了顿，“而且按威燕的心智，不出半个小时，我们一定能查到她打算爆料的所有账号和资料。” 果然，半个小时后，威姚的人就找出了威燕所谓的“秘密账号”——没有清理账号购买痕迹，钱款皆从自己的账户转出，以及详细的公关公司聊天记录。 威姚当着威熙的面将所有资料粉碎性删除。威熙心中一颤，“您不听一听？” 威姚摇头，神色平静：“这是另一个人的秘密，我没兴趣知道。” 这个时候，威黛调查完队伍刚好回来，她神色不郁，“所有人都排查了，没有异常。帝女不可能跟着我们回来。” “继续搜查。”威姚道，“既然存在，就不可能凭空消失。我们的人查完了就查别人，帝星查完了就查其他附属星。” 威姚顿了顿：“帝女尚未出生，营养箱造价昂贵，半个月就需更换一次——这样的花销，普通人家是负担不起的。” 威黛点头：“好，我知道了。” - 一个小时后，威家发布剥夺威然姓氏的声明，威家当家人威姚录制全息影像向公众致歉，威然被停职调查。 威家壮士断腕，极速处理，态度端正，与鸵鸟似的皇家形成鲜明对比，民众对皇室的愤怒更大了。 “快点，解散皇室的议案什么时候提！” “快点，我已经替你们把议案写好了，来个人下载就可以！” 摧眉[女强] 第70节 “我们要求解散皇室的理由如下：一、啸鸿楼事件，皇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就烂透了；二、皇室制度禁锢了多位有才干的女性，不利于瓦弗波德将来发展；三，威熙殿下身负九十分精神力，是瓦弗波德未来的发展方向，应该有更广阔的施展空间，绝不能被皇室禁锢！四，人生而平等，皇族思想落后了，我们需要更平等的关系！” 就在民众高喊“解散皇室”，昊阿宫门口的群众越来越多时，沉默多时的皇室终于做出回应。 嬴渊的脸出现在帝国广场的全息屏幕上。 他穿着即位当天的帝袍，衣服上镶嵌的宝石熠熠发光。他身姿挺拔，板正笔直，直视镜头，道：“皇室因礼而起，礼立数百年，本该为全民榜样。可惜有负民众期望，失责失德，大错特错。帝乃皇室象征，皇室之错，帝之错。今天，我以我的身份——瓦弗波德帝国最后一任帝王；和我的职位——瓦弗波德帝国一位普通的议员，提交解散皇室的议案——感谢诸位过去对皇室的支持和喜爱，很抱歉，我们辜负了大众的喜欢。”他顿了顿，压下涌上来的颤意，“瓦弗波德会有更光明的未来，请期待新的瓦弗波德。” 他朝镜头敬礼，弯下腰，笔直地九十度鞠躬。 全国哗然。 千想万想，人们没想到解散皇室的议案竟然会出自皇室之手，而且是帝王自己提案。 正当人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时，皇室成员陆陆续续发布回应视频，有回应啸鸿楼事件的，有身家清白替皇室道歉的，也有替嬴汀开脱的，最多的，是公开表明同意提案的和公开表明不同意提案的——皇室里的人分成两拨阵营，彼此吵得不可开交。 就在这个时候，嬴汀夫人狱中自-杀了。 作者有话说： 第六二章 摧眉 威黛是监管此次俘虏的人, 最先去到现场。她阴沉着脸，不敢相信嬴汀是真的自杀——嬴汀当着监控的面，打开蓝宝石戒指开关，服用了一粒毒药。 三十秒毒发, 完全来不及抢救。 威黛看着面色灰白, 了无声息的老人，心中浮上一丝疑窦：威熙尚未松口杀人灭口, 与嬴汀的交易仍在, 嬴汀为什么还没有见到帝女就自杀了？她所有的妥协和指望都来自帝女, 未见帝女之前就突然自杀，这不合常理呀…… 而且皇室的老顽固们皆以嬴汀为首, 嬴汀即便被关着，但仍是那些人心中的定海神针, 嬴汀不会不知道自己在那些人心中的地位, 如今突然自杀, 对老顽固们是沉重一击，原本还想负隅顽抗的人, 现在估计都慌了。 嬴汀之死对嬴汀所持立场来说百害无一利，怎么就死了？ 威黛正沉吟间，威熙进入监控室。威熙看了一眼嬴汀的尸体，面色也很难看。 威黛收起心思, 开口道：“嬴汀夫人死了对威家来说是好事。首相大人那边应该趁热打铁。” “母亲已经在和皇室众人商量有关嬴汀夫人的新闻发布会了。” 这么快？威黛眉一挑。 快速召开的不仅仅是公布嬴汀夫人死讯的新闻发布会, 也包括紧随而至的皇室解散会议——超过百分之八十的皇室成员在《和平书》上签了字，同意废除帝王宪制, 解散皇室——第二天, 议案通过。 这是瓦弗波德帝国历史上最快通过的议案, 速度快得激愤难抑制的人民群众都有点儿懵。 就、通过了？ 皇室、解散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件会载入史册的大事, 所有人都默认了各方会拉锯很长的时间——包括胜券在握的威家众人。 然而，没有。 废除帝制的议案第二天就通过，嬴氏以新的身份登上政治舞台，占议院四分之一席位，瓦弗波德星球改国名为瓦弗波德共和国，实行共和制。 第三天，威姚临危授命，暂任共和国临时总统和最高军事统帅，负责瓦弗波德一切事宜。 快速，平静，一夕间天翻地覆。 威黛站在威熙身边，一身军装飒爽利落，随着人群鼓掌，喃喃，“姨妈的速度超出我想象。” 威熙深深看着中心台上的威姚，神色难辨。母亲的就职演说由浅入深，慷慨激昂，绝对会成为后来者的引用宝典。 威姚的目光扫视全场，最终落到威熙身上。 母女二人隔空相对，威姚目光沉沉，威熙睫毛一抖。然而威熙没有躲闪，亦直直看着威姚。 威姚眼中划过一抹讶色，随即勾起嘴角，朝威熙笑了笑。 威熙看着威姚的笑容，心中刺了一下。 威黛敏锐感觉到不对，扭头看着威熙，“你怎么了？” 威熙心跳如鼓，有一些晕，她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像晒了十几天的老树皮，“……这一天竟来得这么快。” 威黛并不明白她的意思，附和着点头，“这不过是开始。”局面只是表面和平，四大家族暗潮涌动，并不会真的将权力拱手让人。她们多的事要做。 - 威熙放了关了好几天的威燕。威燕怒瞪着威熙，“我哥呢？！” 她虽然被软禁，但并没有被限制获取信息，她知道威姚成为了总统，也知道威然被威家除名，再无消息。 “这得问你母亲。”威熙说。 威燕气势汹汹走掉。盛气凌人的步子中藏着两分慌乱。 - 晚上。首相府灯火通明。威熙走进威姚书房。 威姚停下手中的事，母女二人四目相对，像白天时一样。 然而与白天不同的是，威熙没有片刻闪躲，威姚没有笑。 两个人半晌对视，都没有说话。 “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威姚率先开口。 “科技站。” 赢汀虽然蔑视男帝，思想古板，但是她好色成瘾，对男人鄙夷多过憎恨。一个把男人当奴隶看待的人是不会想着灭绝男人的，她只会想奴役他们。 所以，只生育女性的试孕技术不是赢汀的想法。 赢汀只是想秘密孕育帝女。 那么，谁能够在首相大人亲自设为帝国a级私密研发项目，并且需要指纹授权的科技站秘密研究这个呢？ 答案只有一个。 威姚自己。 “比我想的晚了一点。”威姚神色平静。 威熙目光闪了闪，沉沉看着威姚，“您是故意的。” 千头万绪，蛛丝马迹，渐渐全部显露。 “法莱特事件，我知道有人在打乱我追索阿尔思的节奏；贝德星叛乱，我知道有人故意引我去贝德星——科技站，赢汀阴谋，帝女，蛮灵山军备……” “不仅仅是关于阿尔思，也关乎政变。”威熙深吸一口气，“我是您摧毁赢汀夫人的棋子。”让武力值爆表的威熙解决潜在叛乱，威姚在帝都酝酿皇室丑闻。双管齐下，她将最大的竞争对手杀死在摇篮中。 这点其实没那么重要。和平政变，选择更好发展的制度，对瓦弗波德来说，这是好的。即便成为了棋子，威熙也没有多少在意。 她在意的是，阿尔思。 威姚一开始故意让法莱特出现，引起她的注意，又杀人灭口，为什么？ 威姚了解阿尔思多少？站在哪一方？想要做什么？威姚是属于阿尔思的吗？如果是，为什么要让威熙知道这一切？如果不是，又为什么要阻止威熙调查星球上的阿尔思人？ 瓦弗波德到底有没有阿尔思人？他们又想做什么？ 最重要的是，如果威姚站在她的对立面…… “瓦弗波德没有阿尔思男人。”威姚见她半天难言，给了威熙答案。 威熙一顿：“男人？”也就是说，有女人？她看着威姚，“你来自阿尔思？” 威姚没有回答她，只是仿佛有读心术似的，说：“法莱特是我训练出的奴隶，眼神训练过，说话训练过——只是像阿尔思人而已。” 威熙看着她。 威姚笑了一下，“你在调查飞行器的问题。为了阻止你，只能让你对其他感兴趣了。” “有很多其他方式。”威熙敏锐察觉到什么，她直视着威姚，“你故意用阿尔思刺激我。” 威熙顿一下，“不，是试探。” 威姚没有否认，“你刚从阿尔思回来，我不确定你对阿尔思的态度。而且，那个时候调查飞行器，早了些。” 威熙皱起眉头，就只是因为这些原因？ “你想知道什么态度？” 她的愤怒是威姚要的吗？ 威熙抿唇，“你可以直接问。”所有事情威姚并不是做得天衣无缝，威熙信任她，所以自动将所有破绽合理化了。 现在想来，按威姚的心性，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这副身体里换了人。 威黛都能察觉到的事，更别说与威熙朝夕相处的威姚了。 威姚故意弱化了反应，放松了她的警惕。 为什么？ “大胆一点，我的女儿。”威姚一声叹息，“你能猜到我想做什么的。” 威熙瞳孔一缩。 威姚目光沉沉。 - 以阿尔思操作思维设计的飞行器，不管哪个星球都可适用的女宝人工试孕计划，发动政变，将军事大权握到手中—— 这很好猜，可是威熙不敢猜。 威姚选择了这个节点摊牌。要么，威熙成为她的同路人，要么，…… 她不仅要威熙猜，还要威熙做决定。 “我猜不到。”威熙回避了这个问题。 “阿尔思只让你学会了软弱吗？”威姚的目光像刺一样扎过来。 “不，不是！”威熙嘴唇紧抿。 “还是阿尔思对女性柔情似水的塑造也内化成你的人格，让你觉得女性没有攻击力才是正确的？” “不是。” “别人欺我，辱我，打压我，剥夺一整个性别的权利，怎么，你还要反过来怜他，爱他，崇拜他，与对方感同身受？” 摧眉[女强] 第71节 “……不是。” “看着我！” “我只是觉得，更好的社会不应该是这样。” “是的，更好的社会不应该是这样。”威姚凝睇着威熙，“然而在进入更好的社会之前，为什么权力要在别人手里？为什么我们要被动改变？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这不代表要毁灭另一个性别……” 威姚顿了顿，“女宝人工试孕技术没有成功。” 威熙一愣。 “男人还是得有点儿用处。” 威熙悄悄松了口气。 第六三章 摧眉 房间安静了片刻, 两个人都神色难辨。 半晌。 “从我回来那一刻你就知道我回来了。原本您是打算慢慢观察我，结果我一回来就发现了snwe六代和尼克斯七代的异常——这两架飞行器不是为瓦弗波德设计，是为了给阿尔思人使用。尼克斯七代被称为‘宇宙流浪者’，能量获取来自宇宙中的暗物质, 只要能量获取系统不被损坏, 它可以永远在星际航行。” “我一直在想，一个主要用于战斗的军用飞行器, 为什么要设置如此极致的能量获取系统呢？——原来它除了用来战斗, 还需要长途跋涉。” “这是您最终计划里很重要的武器, 不能提前暴露，所以您立刻放出了法莱特, 一方面是转移我的注意力，一方面试探我是否可以成为您的同路人。” “我的愤怒是您想要的, 恐惧不是。而那个时候恰好我又展示出极高的机甲天赋。您就在那时决定把所有计划提前。” “为了让我克服恐惧, 加深对阿尔思的厌恶, 您几次用阿尔思相关的人事物刺激我，最终, 我被引到贝德星，发现了科技站的秘密，也发现了赢汀夫人的叛乱——我猜，您也用了些手段让赢汀夫人产生不得不起义的错觉。” “之后, 一切也正如您所计划那样, 皇室丑闻不失时机地曝光，德高望重的皇室成员一个接一个爆雷, 皇室威望降到历史最低, 人民‘群情激愤’, 而这个时候我的精神力评估报告又不失时机地泄露, 给这场民众怒火加了一把油——一切火星堆到一起，轰地点燃——您赌了一把，赌赢了。” 威姚面带微笑看着她。 “我猜，此刻您已经秘密下令，让各大军工厂批量生产snwe六代和尼克斯七代，三个月后，当您成为瓦弗波德共和国真正的总统……”威熙停住了。 她吸一口气，止住了越来越愤怒的情绪。 ——三个月后，威姚将带着数量庞大的飞行器，浩浩荡荡朝阿尔思进发。 是的，不管威姚是谁，有什么身份，就目前威熙知道的东西，她百分之九十确定——威姚想进军阿尔思。 威姚站在她对面，隔着一张透明的全息屏，表情比她镇定很多。 被欺骗，被利用，被隐瞒，愤怒是应该的。威姚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甚至眼含欣慰和赞赏——那么多猜测，威熙偏偏猜中了她最想做的事。威熙越愤怒，表明威熙越清楚她想做什么。 不愧是她威姚的女儿。 “瓦弗波德距阿尔思有十年的路程。能提前当然是好的。”威姚解释了为什么提前的原因。 威熙看着她，心绪难平，再次问道：“母亲，你是不是来自阿尔思？”这是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威熙问的是——母亲，你经历了什么？ “你很幸运，在瓦弗波德出生。”威姚依旧避开了正面回答，“十年之后才去阿尔思体验了一圈。” “那你呢？”威熙执着再问，“你什么时候去的阿尔思？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和你有关吗？” “算是吧。”威姚只回答了威熙最后一个问题，“可能是血缘的关系。” “是指威家，还是单单指你？” “我。”然而她不再讲下去，只是注视着威熙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摊牌。” 威熙知道威姚不会再说阿尔思的事了，顿了顿，“知道。” 从引她去贝德星开始，威姚就没打算瞒她。但是这么早就摊牌，也是威姚的妥协。 威熙的机甲天赋太惊人了，在民间的威望也极高——甚至超出威姚的预期。 四大家族对总统之位虎视眈眈，三个月后总统大选，威姚没有把握。 她需要威熙成为同一个阵营的人，助她拿下总统之位，更要助她进军阿尔思。 “如果我不呢？”威姚听到威熙这样说。 威姚顿了一下，看向威熙的眼睛，“瓦弗波德的荣耀高于一切。” 威熙僵在那里。 “这是你的追求，也是我的。”威姚目光炯炯，和威熙始终对视着，威熙的僵硬她看在眼里。 房间里安静极了。 - 半晌。 “有些地方一定错了。”威熙不知道，想不明白，但是她不能答应。 威姚的眼神冷下来。 威熙听着自己的心跳声，血液流动的速度似乎快了些。威姚冷下来的眼神使她呼吸急促。 她爱威姚。一个学生对老师的，一个女儿对母亲的，一个瓦弗波德子民对一位优秀领导者的—— 依赖，孺慕，信任，钦佩。 可此刻她也恐惧。 威姚是老师、母亲、领导者，是她从始至终从未想过要翻越的高山，也是她无法望到底的深海。 威姚给予她生命，谆谆教诲，拳拳爱意。 她不应该拒绝她。 她懦弱、贪恋、身心俱疲。废墟尚未重建，她不过一具脆壳，除了虚高的声望，一无所有。 她也不能拒绝她。 可是。 可是—— 她无法答应。 她走不出这一步。 她还没有找到她的道。她说服不了自己，身后是十年愤恨，身前是无上权柄，两边皆是天堑，无法进，无法退。 沉默的气流在房间里无声蔓延，威姚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威熙身上，威熙僵硬得骨头咔咔作响，然而她没有退缩，和威姚对视着。 她知道此刻还要说些什么，说她的困惑，说她的矛盾，让威姚给她时间，用一个女儿对母亲的语气—— 可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威姚那样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威姚的目光仿佛看透一切，威熙的挣扎在她眼里仿佛一个小孩在为一道十以内的加减法愁眉紧锁。 她给了答案，可是小孩不懂。她没有耐心一一解释。 还有更复杂的东西，仿佛威熙此刻的挣扎都是徒劳，仿佛所有的答案她都已经尝试过，或者仿佛威熙的挣扎曾经也是她的挣扎——愚蠢而天真的挣扎。 就当威熙对抗的勇气即将到达临界点时，威姚率先收回了目光，结冰的气氛稍缓。 威姚突然道：“好，我给你三个月的时间。” 威熙一愣。 “贝德星既然是你的封地，那就把它交给你。”威姚再次看过来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今晚离开瓦弗波德，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样子。” 威熙看着威姚饱经风霜但依旧坚毅锋利的眼睛，不敢相信她竟然妥协了。 “这三个月，你不能插手瓦弗波德的一切，我也不会管你在贝德星做什么。三个月后，用你的贝德星给我答案。” “母亲……” 威姚目光定定，“答应，或是不答应？” 威熙默了默，“答应。”她没有任何选择。 “走吧。”话音一落，一道透明屏障隔开了二人，威姚开启了书房屏蔽系统。 威熙立在门口，望了一眼透明无一物的书房，敛下目光。 作者有话说： 落笔艰难，女主的困惑也是我的困惑，女主的矛盾也是我的矛盾。 这一年读了很多女性主义的书，了解了来路，但并没有让我看清未来的路。平息不了历史和生活带给我的愤怒，但也无法像野兽一样毫无理性地伤人。有一种无穷无尽在内耗自己的感觉。 威熙要怎样做才能健全她自己，曾经设定的那些情节和结局显得太轻了，统统被推翻了。 这是威熙的困境，也是我的困境。 第六四章 摧眉 飞行器驶入昊阿宫, 按既定路线降落在曾经的帝王寝宫门口。曾经十步一卫，此刻一个人也没有。昊阿宫配备侍卫是为了保证帝王安全，如今帝制废除，嬴渊身份敏感, 属于变相软禁, 没了配备侍卫的必要——昊阿宫全智能化的防御系统已经足够看守一个没有任何武器的少年。 威熙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触上隔离屏，一阵嘀嗒声后, 寝宫的防御阻隔朝她张开怀抱。她看清了身份验证时的请求——防御系统开启不是因为她法定的殿下身份, 而是因为她姓“威”。 辉煌华丽的内殿除了没有人, 一如往常——依旧是巍峨空旷的琉璃穹顶，最远处的彩窗流光溢彩, 华贵繁复的雕花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两鬓斑白的侍卫长身姿挺拔，静静候在通往寝殿的必经之处, 他平和地看向威熙, 朝威熙行殿下之礼, “问殿下安。” “嬴渊呢？” “陛下在里面。”侍卫长躬身转向，用卑顺的头颅指明方向, “我带您进去。” “不用了。”威熙示意他起身，也示意他止步，“我自己去。”她去过一次，有印象。 - 嬴渊在寝殿一角的桌旁看书。他褪去了华丽金贵的帝袍, 只穿了一身纯白色的日常服装。虽然金袍未加身, 但是他依然坐的端正笔直，头颅低顺的弧度和往常没有什么差别。 他没有发现威熙的到来, 沉浸在书中。《古帝国纪事》, 一本记录瓦弗波德重大事件的史书。 摧眉[女强] 第72节 威熙看着他突然显小不少的侧脸, 没有立刻发出声响。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嬴渊感觉到注视, 抬头看向这边，眼神立刻亮了不少。他放下书，屏了屏气，站起来，“你来了。” 自威熙从贝德星回来，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她代表威家，他作为皇帝，匆匆一面，为了废除帝制。从那时到现在，二人没有再见过。再见面，他已经不是瓦弗波德的帝王。 “我即将启程去贝德星。”威熙开口。这不是她打算说的，然而她先说了这件事。 嬴渊愣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她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他屏住呼吸，将纷乱的思绪一一瞥向脑后，“发生了什么？”威熙没有必要接管贝德星，在瓦弗波德更需要她的时候。 “没什么。”威熙顿了顿，“我来是……” “我能和你一起去吗？”嬴渊目光深深，一动不动看着她。 “……” “我想和你一起去。”威熙不说话，使他这几日想得最多的事瞬间压回心头，沉甸甸的，出口的声音夜跟着沉了不少：“我要和你一起去。” 威熙顿了一顿：“只是三个月。” “我也可以只去三个月。” “好。”威熙不再说什么，“一个小时后出发。” - 半个小时后，总统府发出共和国第一道秘密任命：威熙作为瓦弗波德共和国代表，前往贝德星监管贝德星战后建设一切事项。 任命上没有任期，也无任何职位。 而总统府明确发出的通告里，威熙以威家继承人的身份访问贝德星，为期三个月。 此条通告夹杂在共和国开国后众多通告中，原本应该像其他通告一样很快沉寂下去，却因为主人公是威熙，十分钟后登上国民热门话题。 所有人都在为威熙高兴，恭喜她重获威家继承人的身份，也恭喜她重回政界。 而敏锐察觉到什么的人，因为时事敏感，不敢多言。 - 忙得人仰马翻的威黛，在威熙即将离开瓦弗波德的前十分钟得知了这个消息。 威黛作为威家的一份子，又是年轻一代里军事才华最优秀的人，她不敢相信威姚姨妈竟然在这个时候将威熙打发去贝德星。 这和流放有什么区别？ 她来不及为威熙叫屈，快速将手上的事分派完毕，终于在威熙的飞行器启动前砸到威熙面前。 威黛的飞行器联合上威熙的尼克斯七代，下一秒，威黛出现在驾驶舱内。 “怎么回事？”威黛眉头微拧，来之前她有几个猜测。看到飞行队里有嬴渊的尼克斯七代，否定了其中大部分猜测，然而剩下的，她不愿意接受。 “和母亲无关。”威熙道，“我自己有困惑。” 威黛顿了顿，“真的只去三个月？” “嗯。” “三个月想得通？” “……”威熙沉默以对。 威黛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动了动口又没说，她瞪威熙一眼，“三个月后不管你想没想明白，我都会去把你逮回来。” “好。” 威黛离开驾驶舱，随即飞行器停在威熙旁边。远处，两列lr007忽而闪现，无声缀到三人飞行器之后。威熙看了一眼数据面板，透明屏上亮起十二架lr007闪烁灯。 “我送你。”就当她有小人之心吧。 威熙点头，“出发。” 十五架飞行器亮起启动指示，瞬间消失在瓦弗波德上空。 - 在瓦弗波德的土地上仰望星空，虽有万千星辰璀璨闪烁，但是总的来说是黑暗的。无边无际的宇宙，难以计数的暗物质，暗到看不到尽头，时间和空间仿佛在此停滞。 嬴渊没有离开过瓦弗波德星，他想象过宇宙，应该比仰望星空时还要黑，然而实际上身处其中，透过透明的飞行器外视窗，宇宙绚烂无比。 星云绚烂如赤霞，耀眼的恒星数以亿计，飞行器与暗夜融为一体，薄若无物的外视窗360度无死角，人进入了更为广阔的空间，无遮无挡，所有的星辰遥远而又咫尺。 浩瀚和渺远，广博与微小，空与实，相反的感觉奇妙融合在一起，难分先后。 原来这是宇宙。 当嬴渊为第一次踏入宇宙失语时，威熙的目光落在瓦弗波德上。 十年，原来瓦弗波德距阿尔思只有十年的距离。 也就是说，她曾经在阿尔思遥望星辰时，漫天光亮里，真的有一颗是瓦弗波德星。它看着她，它等着她。曾经的三十年，它和她在一起。遥远，沉默，但散发着它的光芒。 威姚说的话，原本令她恐惧，然而此刻，又莫名安抚了她曾经长达三十年的无望。所以，即使没有那颗穿胸的子弹，只要她继续努力，不懈探索，她总能回到瓦弗波德。 是吧？ 随着飞行器越飞越远，瓦弗波德越来越小，星球没有给她答案，沉默如初，像亿万年前一样。 十五架飞行器沉默飞行着。 除了嬴渊，这个队伍里的人都是短期内第二次航飞贝德星。常年的星际外勤，让众人已经习以为常。 这不过是一场简单的护送任务，护送对象星际战斗力帝国第一。 星际航行中或多或少会遇到各类小型的陨石风暴，lr007和尼克斯七代都具有独立解决小型陨石风暴的战斗力，就在刚刚过去的一小时内，护送队已经见怪不怪地处理了两场陨石风暴。 所以当前方再次出现陨石旋涡时，离旋涡最近的威熙下意识地开启作战模式，改装后的尼克斯七代小试牛刀，轻松炸破旋转点，并将爆炸后的陨石碎片引入不远处的星云旋涡，随即归位。 众人如常朝前航行。 只有一直关注着威熙的少年，在危险发生的瞬间，意随心动，转瞬顶住了突然朝星云漩涡 旋转的尼克斯七代。 即便如此，星云漩涡强悍的吸力仍然让两架飞行器无法控制地朝漩涡中心卷去，二人一前一后堪堪在旋涡上方停住。 嬴渊感觉到威熙的机甲在吸力对抗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和一分钟前举重若轻的灵敏完全不同，仿佛失灵了。 嬴渊立刻朝威熙发送合并请求，没有得到回应。 “合并程序失灵。”她冷声道。 嬴渊正要让她进入化茧仓，威熙的声音先一步传出：“化茧仓启动不了。” 嬴渊心下一沉：“这不可能。” 星际航行前，每个人都会检查自己驾驶的飞行器，帝国的安全检测中心也会扫描飞行器进行二次故障排查，化茧仓是重中之重，是人的二次生命仓，飞行器如果有化茧仓故障，根本通不过飞行许可！ 两个人前后脚通过的安全检测，出发前明明一切正常！ 而且刚刚也一切正常！ 失灵竟在一瞬间！ 嬴渊顶着威熙，两架高速旋转的尼克斯七代激磨，散发出一阵炫白的光。因为威熙的尼克斯七代无法抵抗吸力，所以嬴渊也必须将精神力全部投入到机甲操控中去，产生与身后旋涡相匹配的能量，才能阻止二人被吸入。 嬴渊逐渐吃力。 威熙没有说话，她的精神丝附着上每一道操控程序，正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排查机架故障并同步修复。 出发前确实一切正常。通过帝国安全检测中心后，她也再次确认了机甲各部分功能。 如果不是出发前出的问题，那么就是之前。 可是尼克斯七代是她亲手改装的，她试验过无数次。 威熙呼吸一顿。 是了，除了应急防御系统。 尼克斯七代套用的是尼克斯系列一直使用的应急防御系统，她当时用相关程序检验出模式后，因为百分之百的匹配数据，就没有花心思在这一部分上——这也不是她改造的重点。 这么早吗？ 谁动的手脚？ 此刻的情况无法让人深想，威熙的精神丝重新操纵起进攻程序，试图利用进攻程序的后冲力量将飞行器带起。 然而坏死程序像病毒一样一个感染一个，数据面板亮起无数红灯，操作舱内想起各类警告声。而嬴渊一瞬间爆发出的精神力显然已经到达临界点，两架飞行器再次朝漩涡中心旋转。 威黛的飞行器在旋涡边缘盘旋，朝二人的飞行器发送无数强力波子网——距离太远，一切补救皆是徒劳。 “艹！”威黛暴躁出声。 也就在这时，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未被威熙一波带入的残余陨石碎片受吸力影响，纷纷朝旋涡而来。 如果威熙的机甲没有失灵，这自然是好事，可现在，急速旋转的碎片就是无数高速螺旋子弹，任意微小的一粒，就能使两架叠在一起的机甲失衡，从而使威熙被卷入星云。 众人心沉入谷底。 在战场上一向冷静的威黛，此刻眼神沉得可怕。 未等威黛命令，十二架lr007同时发送合并请求，交付组改权限—— “w01准备完毕。” “w02准备完毕。” “w03准备完毕。” “…………” “w12准备完毕。” 这个时候，只有将十二架作战机甲合并成一艘小型空间舰，利用十二倍大的阻力，才有可能将漩涡中心的威熙解救回来——百分之六十的后果是：空间舰同样卷入其中，尸骨无存。 也就在威黛同意组改请求的同时，嬴渊突然朝威熙的机甲左翼发起攻击，威熙失灵的机甲朝右栽去，而下一秒，一股被卷入的碎石冲撞上失衡的尼克斯七代，竟诡异地将威熙带了出来，威熙瞬间被撞出旋涡中心，嬴渊的机甲奋力而起，紧随其后再次顶住威熙。 威黛立马进入组改程序，将空间舰驶至嬴渊下方，将两架尼克斯七代托起，同时，激光粉碎波射出，将周围的陨石碎片粉碎成末。 威黛打开捕获仓，将失灵的尼克斯七代吸入空间舰，强行破开机甲外部，将威熙传送出来。嬴渊也满头大汗进入空间舰操作中心。 威熙和威黛目光对上的瞬间，两个人的神色都难以言说。 不能说出口的怀疑让二人心情并不轻松，没有化险为夷的庆幸，只有事情或许更糟糕的猜测。 摧眉[女强] 第73节 空间舰里一时间有一种沉闷的沉默。 嬴渊竭力控制呼吸，稳了稳声线：“还好吗？”声音还是略显干涩。 威熙点点头：“没事。”目光转向嬴渊，“你做得很好。” 嬴渊心中一颤，脊背不自觉挺直了一点。 “继续航行。”威熙说，“我们要尽快到达贝德星。” 十二架机甲得令分开，重新回到自己的航行位置，威熙进入嬴渊的驾驶舱。 机甲合并成空间舰虽然力量会增强，消耗的能量同样也会成指数级增长，lr007的能量储备不足以支撑空间舰到达贝德星。 失灵的尼克斯七代被暴力焚毁，威熙驾驶着嬴渊的飞行器朝贝德星进发。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十分钟后，嬴渊的尼克斯七代在轻巧穿过一阵太空沙尘后，以同样莫名的速度失灵，旋转着滚离既定轨道，朝不知名的风暴中心滚去。 事故转瞬发生，在威黛命令再次重组时，一阵爆炸响起，尼克斯七代被炸飞，号称帝国最坚固的飞行器仿佛鸡蛋壳一样拦腰断成两半，令威黛面色发白的，是仿佛破壳而出的二人，嬴渊正抱威熙，驾驶舱破碎的零件从嬴渊背后穿胸而过，同样穿过了威熙的胸口。 “威熙——” - 他梦得最多的，是《末世逃生》这个游戏；梦得最频繁的场景，是漫天沙尘下威熙一次次被怪物利刃穿胸。 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这辈子都不要再看到这样的场景。 可惜，他拼尽全力，也只不过是用肉身挡在她面前，先其一步被穿胸而已。 好可惜啊。 嬴渊颤巍巍动了动口：“……对不起。”原谅他的自不量力和冒昧。原谅他不过一个男人，竟妄想和她成为战友。 威熙无法回答。她的手垂下去。 少年的侧脸贴着她的鬓角，一颗眼泪洇了进去。 二人的血融在一起，难分你我。 空间舰从远处飞来，以最快又最温柔的举动，接纳了两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医疗舱已准备就绪。” “紧急抢救已开启。” “扫描中————” ………… 空间舰一时间沉闷非常，只有医疗舱运行的机械声。 威黛张了张口，缓了两息，哑声道：“立刻返航。”她没有看到自己的脸，比刚送进医疗舱的两个人还要白，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正不自觉的微微颤抖。她面色冷沉，眼神晦暗，仿佛一道程序—— “一、通知军部医疗队队长，立刻全体待命。” “二、联络总统府，告知威熙死讯。” “三、传令威狄亚，马上逮捕尼克斯博士。” 众人微愣，其中一个犹豫道：“将军，我们没有权限逮捕尼克斯博士。”举足轻重的机甲发明家受帝国保护，没有国家的命令颁布，威狄亚副将是带不走人的。 ……而且，威熙不是正在抢救吗…… “去做。” “是。” - 消息传回瓦弗波德的时候，威姚正腾出手销毁威燕手里的某些痕迹。 “没有了？” “没有。” 威姚和威燕对视着。威燕深吸一口气，目光定定：“我知道我蠢、我笨，比不上威熙天赋卓绝，也没有威黛果敢英勇，在您面前我不敢耍什么把戏。只期许您看在我一片真心，毫无保留的坦白上，答应我的请求。” 从小嚣张跋扈的人，总乐意把他人真心弃之敝履的人，此刻竟为了一个男人，拿出了她的真心。 威然真是养了一颗好棋子。 “如果之后再出现那个人的东西——”威姚顿了顿，“威然和你……” “真的没有了！”威燕失控叫道，“我手上就只有几段录音和偷拍的视频，那个威熙很少说另一个世界的事，她不敢说！” 威姚没有说话。 威燕怕她不信，又道：“这都是我故意引导问出来的话，拍的视频都是她喝醉了……她很小心的，一直利用应激障碍的病理伪装，她虽然和我坦白了一些，但也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客观证据……我敢发誓，瓦弗波德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她的秘密！” 威姚笑了一下。 “蠢货。” 威燕瞳孔一缩，立刻恼得满面通红，然而敢怒不敢言，只能咬牙受着。 威姚看她变了脸色，“我不是说你，燕燕。” 明着暗里告诫了多少次，还是守不住秘密。威姚眯了眯眼，死了都要给她找麻烦。 威燕并没有好受多少。 “我不能帮你救威然。”威姚开口。 威燕“噌”地仰头，怒视着威姚：“姨妈，我们明明说好的！” “我只能承诺你，当你救威然的时候，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有关你和威然的一切，我保持沉默。” 威燕顿了顿，咬咬牙，“……也行。” 威然的事既是国事，也是家事。总统既然表示默许，就代表威然的事不再是国事。 如果只是家事，她和她母亲还有撒泼打滚的可能。 就在威燕要离开总统府时，威姚的讯息中心闪现红灯。 二人皆是一愣。 红灯代表特急重大事故——要不是死了很多人，要不是死了举足轻重的人。 威燕那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威然的脸，心跳滞空了半秒，但她立刻回过神来——威然的死没有这么重要，他的死甚至可能不会出现在威姚的政务通知上。 威姚面色微沉，开启屏蔽系统，隔离了威燕的目光。 下一瞬间，威燕的通讯闪现她母亲威娜的标识，一行消息映入眼帘：速回，威熙死了。 威燕一瞬间脑袋空白。 刚刚闪过的红灯重新回到她脑中——原来是威熙？！ 威熙死了？ 她愣了两秒，突然想到什么，没有回复威娜的消息，飞行器一转，去向一个未知的方向。 - 总统府的讯息红灯亮后足足有两分钟，威姚才发布她的行动：“立刻逮捕尼克斯博士。”声音冷硬，像普雷亚尔山积雪的峰。 与此同时，威狄亚副将已经全副武装——在去往诺恩区尼克斯博士府邸的路上。她无视交通法则，一路违规，异常举动很快引起军部注意。 消息转瞬出现在威姚的书房，威姚垂眼，伸手触上水波屏，解除了一切阻拦，并顺手开启限制权限——威狄亚拥有了逮捕任何人的权利。 此举动无疑是给《帝国日报》新的头条——临时总统滥用权力，瓦弗波德是走向共和，还是走向新的帝国？ 威姚能想象到舆论会如何沸腾，然而紧随其后，她再次利用总统身份，强制联络威黛——对方没有拒接的权利，一经连接，即为接通。 威黛的全息立体形象出现在总统府书房。二人面对而立。 在威姚开口前，威黛开启通讯加密，隔绝了一切窥探。 “威熙已经进入医疗舱了吗？”威姚问。 威黛深吸一口气，脑中闪过送入医疗舱时毫无生气的两人，动了动嘴，原本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 此刻需要说事实。 可是事实她说不出口。 之前发给威姚“死”的消息，只是为了逮捕尼克斯而已。实际上，她不信。 威黛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威姚未等她开口，斩钉截铁道：“不管发生什么，威熙只能待在医疗舱。在我见到她之前，不要让她接触任何人。”她顿了顿，“你也不行。” 威黛一愣。 “这既是总统的命令，也是威家的命令。”威姚直视着威黛，“和一个母亲的请求。” 威黛脑中划过什么，却转瞬消失，她没有抓住那瞬间的灵光，然而她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受伤了吗？”威姚又问。 威黛心中一紧：“尼克斯七代爆裂的机体插入了她和嬴渊的心脏。” 绝无生还可能。 威姚的表情没有波动，不知道是长年的政治生涯让她学会了隐藏情绪还是本就不在意，“不管是死是活，尽力修复威熙肉-体伤口，她得完完整整回到瓦弗波德。” 在很古老很古老的传说中，人们热衷于完整的尸体，听说只有尸体完整了，人的灵魂才能再次转世为人。 威黛眼眶一酸，钝痛姗姗来迟，而又排山倒海。恐惧和痛苦同时袭击了她，浩瀚的宇宙仿佛庞然大物，张着血淋淋的大口，她们正毫无知觉地驶向腹里。 威黛点点头，眼眶通红。 “这件事只通知了总统府？” 威黛点头。 威姚切断通讯。 威黛从密闭环境重回现实，刺耳的“嘀”声一声长过一声——那是医疗舱经过抢救后表示病人已无生命体征的提示音。 众人望着她。 威黛张口，声音暗哑：“继续抢救。” 众人沉默。 一秒后，医疗舱进入抢救循环。 摧眉[女强] 第74节 嘀声持续而平稳地响着，然而每响一声，众人的心就沉一分，听到后来，竟刺耳异常，让人一抖。 “修复伤口，继续抢救。” “嘀——” “嘀————” “嘀——————” - 穿胸而过的痛感没有让威熙皱眉，熟悉的眩晕凝滞感袭来时，她有了预感。一瞬间想法万千，难捉其一。母亲悲冷的脸，威黛失控的叫声，身前温热的身体…… 冲动啊，嬴渊。 未等她多想，黑暗袭来，一切戛然而止。 等她再次醒来，尘土的味道，汽鸣声，甚至照在眼皮上的光亮，威熙还没有睁眼，已经失控般嗤笑一声。周身血液有片刻凝滞，心脏却跳动如雷。她头痛如针扎，片刻冷，片刻热，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困兽相搏。 她睁开眼，看到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房屋，看到笨重的汽车，看到铁锈斑斑的栏杆大门，来来往往灰败的人——男人，女人。 太阳烈烈，当空照耀。威熙仰起头，直视这颗恒星，却又因为?婲刺眼的光不得不闭上眼，眼眶里红蒙蒙一片，像血。 “威熙？”颤巍巍的叫声，小心，轻柔，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雀。 威熙身体里的血液有瞬间凝结。 她朝声源望去，明晃晃的太阳光让她眼里晕开一团暂时的黑影，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跪坐在地，似乎正愣愣望着她。 威熙没有回答，她缓缓眨了两下眼，眼里的黑影逐渐变小，人清楚暴露在她眼中。 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儿，细胳膊细腿，干瘦，肤色黝黑，他眼含忧虑，又略带犹疑，瞳孔深处是无法对人言说的惊恐慌张，威熙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再叫她，迟来的谨慎让他似乎有些后悔刚刚的出声。半大的少年就那样坐在肮脏的地上，薄唇紧抿看着她。 “是我。”她回答。 男孩的眼睛一瞬间爆发绚丽夺目的光彩，干裂起皮的嘴唇无法控制般咧开，他目光灼灼，比太阳的光似乎还要耀眼：“我是嬴渊。” 威熙低头，终于打量起自己的新身体：同样干瘦黝黑的手，骨节稚嫩，一看就不是成年人的手。脏脏的衣袖，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你好，阿尔思。 ===========第一部 完============= 作者有话说： 诚然，这是一个懦弱、犹豫、千疮百孔的主角，看起来强大的表面下，内里一片废墟。即便回到瓦弗波德，她也优柔寡断，思绪空濛。很多时候她在想，在看，在说，可是她的身体停滞在某一处，没有前进。她所有撕心裂肺的呐喊，看起来咄咄逼人，实际上都是反方向刺自己的针。 她在阿尔思的时候，不够勇敢；回到瓦弗波德后，她也没有变得勇敢。她从来没有变好，因为她是“被迫”回到瓦弗波德，她所恐惧的一切，因为特殊的回归方式，客观变成她逃避了一切。 一个不够勇敢的主角逃避了她恐惧的一切，身边再多的肯定、赞美、崇拜，都没有办法使她内心的废墟重新建好。 我想写的，从来不是一个建功立业风光无限的女人，我想写的，是一个被打败后重新站起来的女人。 曾经，我也犹疑、懦弱、困惑，困兽自搏，难以出路。勇敢，不是说勇敢就能勇敢的，它是一种能力，需要无数勇敢的小事、勇敢的决定、勇敢的行为，渐渐坚定一条勇敢的路。 我找到了它。 威熙也需要去找它。 从哪里跌倒，从哪里站起来。 威熙重建内心世界的第一步，是回到阿尔思，去面对腐蚀她的一切。她不一定要战斗，但她要不恐惧。 至于男主角——说一些题外话，作者本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丧失了对男性的审美能力，或者说，什么样的男性是令一个追求男女平等的女性所欣赏的——我想象不出来。在写这篇小说的时候，我正处于这样对男性的倦怠期，故而，嬴渊的形象，单薄脆弱，难让人喜爱。至少，我不喜欢。 我只是程式化地设定了一个男主角。 笔墨走到最后，他的形象才终于确定了意义。 在我想要探索的男女世界里，如果真的要有爱情，男性应该是怎样的？ - 写这本小说的最最开始的初衷，来自于看了李银河女士的《李银河说爱情》，即便李银河女士在书中尽量用平和温柔而乐观的语气表述有关婚姻、感情、性的东西，然而我只感受到一股郁气——在婚姻、爱情、性三者中，女人无一不处于被动地位，一直被巨大而坚牢的模子构建着，性偏见无孔不入。 凭什么？ 凭什么千百年来女性于“性”一事上，永远是被动的，取悦人的，被压抑的？女性的性-欢愉、性-权利、性-审美在哪里？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件事，人们看待男性和女性就会天然的有两种态度？ 那一瞬间的愤懑，成了文案上广受争议的那句话：女性受的苦，男性也该尝一遍。 如果性-偏见落在男性身上——会怎样？ 如果不允许享受-性-快乐的人变成男性，一旦他们有享受的迹象就被有色眼镜看待——会怎样？ 如果需要死守贞操的人变成男性，荡-夫-羞辱无处不在——会怎样？ 从-性-事到-性-文化，到社会风俗，再到整个社会，在生理特征没有发生离奇改变的情况下，女性就是女性，男性就是男性——就是这样纹丝不动的情况下，男女处境翻转，会怎样？ 这样的翻转，能让女性更对比鲜明地意识到自己处在多么荒诞离奇的处境中吗？ 那一瞬间的愤懑与想象的快感让我激情开文。 当然，这只是一开始。 随着设定一步步铺开，随着威熙的故事层层往里，我感到痛苦。在无数个一个字也写不下去的夜里，我产生了无数个愤怒的为什么。 为什么？怎么能？你们怎么敢？ 只说我是人，不是女人，不是男人，没有性别。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子-宫-卖给一个家？我为什么要额外负担一个家庭的洗衣做饭打扫？为什么孩子的荣耀属于男方，养育他长大的却是女性？为什么在同一个职场，做着同一份工作，男性的薪资就是比女性高，男性的晋升就是比女性快？为什么受侵犯的是女性受惩罚的还是女性？为什么要我深夜尽量别在外游荡，穿衣服要保守？为什么酒桌上的性笑话都是有关女性？为什么明明是男性不得体却反过来指责女性敏感？为什么色-情-片里总是强迫、偷窥、侮辱、猥-亵、乱-伦？为什么内裤要有蕾丝边和蝴蝶结？ 我身而为人的舒适和自在，要因为我的性别被剥夺吗？ 我身而为人，我有本来的权利，不需要被赋予，不需要争论。 而现实是，我得到了吗？诸位得到了吗？ 现实的愤怒使这部小说举步维艰。 “三十年异文化的扭曲摧残，她常常在两种思维模式里撕扯。她好像已经丧失了欣赏异性的能力。” “她早就是个千疮百孔的人了。她早就被摧毁了。” 越往下写，越感觉自己喘不过气，走进深渊。矛盾、挣扎、拉扯、困惑——不仅在文中，亦在行文之外。 在这一年里，我想过好多次推翻重写，想要让“威熙”更冷酷果断一点。然而她的存在，无数次照见我自己，又变得难以推翻。 那就，继续这样写吧。 让她重建自己，让她成为自己。 - 而关于男主，他存在的第一意义，在我的想象里，希望他能真正做到尊重女性。一个未受男-权环境影响的男性，如果他爱一个女性，他的表现应该如何。而当他进入阿尔思，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会表现出如何有异于阿尔思常规文化的举动？我希望他从另一个镜面，照射我们面对的现实。 除此之外，我也试图想象，在瓦弗波德的文化语境下，以女性为主的性文化应该是怎样的（它需要男性出席）。 当然可能会写出来四不像，个人的观念也会两边不讨好，但没有关系，我要写的。要起笔，起笔，起笔，要探索，探索，探索，才能进步，进步，进步。 除人物之外，更令我可惜的地方，在于日渐严苛的审查环境，以至于我一开始最想写的部分写得遮遮掩掩。 那些被遮掩的情节，我希望在第二部 里好好阐述清楚，更多面的铺展开一个完整的瓦弗波德。办法总比问题多，是吧？ 最后，想说一说写这篇小说以来遭遇的评价和讨论。 想法可以探讨，观念可以表达，就是可不可以，不要带那么强烈的情绪呢？不要轻易定义我，不要轻易指责，我尊重每一种想法和观念，但我不接受任何刺人的情感。所有发送给作者的评论，当发送的方向转向自己，您或许就能知道这些语言是否无礼。与诸君共勉。 这是一篇充满个人实验的小说，它像小学时候写的想象作文。我用我蹩脚的创作水平爱着它。 我们第二部 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