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然馀沁》 楔子。等我回来 六月底,夏天的气息暴露于大气之中,于沁身穿白色短t,下身搭着格子长裙,带点棕色的微捲长发扎成高马尾。青春洋溢,可爱迷人。 「韩胜。」她看着眼前的男孩,唤道。 女孩儿声音软糯,轻轻飘在人声嘈杂的机场。 「怎么了?」韩胜看着她,眼中笑意盛放,「现在就想我了?」 于沁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我是想说,等你回来、开了公司,我能不能分红?」 韩胜挑眉:「凭什么?」 「凭我们认识了快十八年呀!」于沁不满了,「韩胜,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他一听就觉得不对了:「等一下,你什么时候对我有恩?」 「……」于沁语噎。 他说的确实没错,从小到大,她就仗着身后有个韩胜,便恣意妄为,到处闯烂摊子给他收拾。 好比于沁整日乱跑,她爸她妈找不到她,韩胜总要当给她父母解释的那个。又比如她的直言惹到其他人,也是韩胜硬着头皮给人赔不是。 正当于沁心里升起一丝丝小愧疚,通知搭乘韩胜那班飞机的乘客准备登机的提示音响起。 「分红的事儿,等我回来再说。」韩胜看着欲言又止的她,忍不住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于小沁,有事打我电话。」 于沁嫌恶地拍的那隻在她头上作乱的手,正要开口回懟,韩胜却又开口,重复了一遍方才那话:「于小沁,等我回来。」 说完,旋身走离,留下呆愣在原地的她。 「耍什么帅……」不过多久,于沁小声嘟囔着。接着朝那道背影喊道:「等你回来呀!」 韩胜顿住脚步,没想到脸皮薄的女孩竟然能这样在公眾场合大声喊话。 他嘴角微扬,掏出手机,打开与她的聊天页面,轻轻打下一个字:「嗯。」 ——等我回来,定不负年少与时光,不负你。 壹之壹。只对她特别 首尔某条街上的某间小餐馆,来自别地的两个年轻女孩坐在位子上,其中一个接起电话,便听见熟悉的声音和称呼入了耳。 「于小沁。」 「韩胜?你打给我干嘛?」坐在对面的吴昀听见这名字,表情由原先的八卦探究转为震惊,再转回满满八卦。 于沁对她翻了个白眼。 吴昀明显不在意。 「我现在人在机场,不来迎接我?」电话另头的韩胜拖着一只行李箱站在机场,听见于沁那边的背景音不小,忍不住皱了皱眉。「你现在人在哪?」 「呃……」她听见韩胜的声音明显降了几度,忍不住汗顏。「我没告诉你我跟吴昀一起去韩国玩了?」心虚的要命。 「吴昀?」 「嗯对,就高中跟我们同班的那个。你该不会把人家给忘了吧?」 韩胜冷笑一声,「总比某人忘记一个从幼稚园到高中都同班、曾经一起睡过的人的回国日期好吧?」 「……」于沁刚刚还冒出一丢丢的愧疚,但都在听见那段话的时候全数消失殆尽。「注意你的用字遣词!什么一起睡过!」 「于小沁不准转移话题。」 「……」 连她都没发现,自己自始至终都被男人带着走。 正当她悲苦的想着自己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脾气千变万化、讲话讲到自己的贞操都快守不住的男人,韩胜开口:「什么时候回国?」 「后天啦。」于沁口气没多好,「怎么?你要接我啊?」 「也不是不行。」男人悠悠开口,「上飞机前打电话给我,就这样。别玩太晚早点睡,掰掰。」 电话就这样被掛断了。 于沁一脸懵。 「怎样怎样?」吴昀凑上前,「韩胜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她回想了下,想到最后莫名其妙定下的约:「后天要去机场接我们。」 「我们?」她挑了挑眉,「你确定他有说到我?」 「有差吗?」于沁低头挖了一口饭,漫不经心道。 「当然有,」吴昀瞥了眼她,「于沁小朋友,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是真笨还是假笨。」 「这个问题你不知道我知道,」她把在口中的饭吞下肚。「我不笨。」 吴昀:「……」您说的是。 这两天过的特快,在韩胜知道她在哪儿后,总是时不时打电话给她。 还是视讯。 高中毕业后,他便出国念书,虽然临走前韩胜告诉她有事打给他,但他俩真正通话的次数十隻手指头数的过来。 四年,除了跨年和特殊节日才会通话,这段时间于沁总告诉自己韩胜读书累也忙,要自己别去打扰人家,他也想过放长假时要回来,但都被于沁驳回。 「我好不容易清静了,你回来吵我干嘛?」 于是乎,韩胜也不太敢吵她了。 这会儿知道她过得如此愜意,还不得把以前的份一起补回来? 下了飞机,于沁在吴昀去了厕所的时间里,又打了一次电话。 「我下飞机了,你在哪?」 「站在原地别动,我看到你了。」 闻言,她四处张望了下,都没看到那个人。 她皱了皱眉头,「你闹我啊?老实说吧,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来?」 「嘖,于小沁,找人要转头啊。」 身后传来与电话一模一样的声音,于沁闻言转身,果真看到了男人。 许久未见,他似变没变,依旧是那副眉眼,却添了分成熟韵。 「唷,长高了?」 于沁一边按下结束通话,一边道。 「几公分吧,但你还是没变。」 她收手机的手一顿,抬头朝他一笑:「你是说和以前一样好看,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 「……」 「难道还是像以前一样美丽动人?」于沁故作惊讶。 他嘴角一抽,「行,你跟杨贵妃一样,『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顏色』,行了吧?」 「不行。」她正色,「还像西施跟王昭君,鱼也沉雁也落。」 从洗手间回来的吴昀:「……」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于沁这么不要脸。 于沁看到她回来,发现她应该也听见方才那番胡言乱语,脸红了红。 韩胜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被于沁狠狠一瞪才歛下。 「咳、我们走吧。」她拖着行李箱,快步走入人群。 因为步伐过于匆忙,于沁险些被绊倒,好在走在身后的韩胜反应快,急忙拉住了她。 「你走慢点。」他皱着眉,一把拎起她的行李箱,虚揽着于沁走。 「……喔。」 走在后面的吴昀:「……」 他们的互动引来不少路人侧目,俊男美女,委实养眼。 她侧首看了男人一眼,还是那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走着,丝毫没受那些视线影响。 一时间,她看的有些走神。 「于小沁,专心看路。」 「??」小脑袋回过神,于沁嘴硬的回了句:「我什么时候没在看路。」 韩胜对于女孩的口是心非早已见怪不怪,仅是笑笑,没有答话。 上了车,于沁和吴昀坐在后座,韩胜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们一眼,问吴昀:「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 语气客气,在她耳里听来,却似乎不那么好客。 她连忙笑着拒绝:「不用了,送我到车站附近就好。」 「怎么回事?你刚不是说下飞机后,一定要先好好吃一顿吗?」于沁问道。 吴昀被呛得咳了几声。 「咳、我现在觉得累了嘛,我们下次再约一起吃饭呀。」 于沁不疑有他,「好吧。」机场离车站不远,几句话的时间便已到达,「你好好休息呀。」 「会的会的。」吴昀笑着下车,韩胜和她一起绕到后车厢拿行李,便相互道别。 吴昀心想:韩学霸依旧是韩学霸,还是只对于沁特别呀。 壹之贰。笔一枝五百 回到车上,韩胜重新系上安全带,透过后视镜看了闭目眼神的于沁一眼。 「吃饭吗?」 于沁缓缓睁眼,「回家。」随即又闭上眼。 短短两字,简洁有力。 她一个人躺着恰好佔满后座,长发随意披散,白皙的双腿叠在一起,短裙裙襬恰恰遮住那方。于沁睡脸安详的像个小天使,毫无防备的模样又像是在勾着谁的魂。 韩胜移开目光,从副驾拿起一瓶水,拧开瓶盖,仰头猛灌一口。 冷静下来后,手机来电铃声响起,他看了来电人,有些烦躁的接起电话。 「韩总……」甜腻的声音自话筒传来,韩胜有点厌恶的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远一些。 「有事?」 另一头的沉寧希对他冷淡的态度一愣。 韩胜很想赶快结束这通电话,却见那边没传来声音,不耐烦的又问了句。 「啊,」沉寧希回过神,「这里有一份急件要您签名……」 听闻,他又看了眼熟睡中的于沁,声调不自觉地缓和许多,「知道了,我现在回公司。」说完,马上掛掉电话。 沉寧希愣愣地看着手机屏幕。 十分鐘后,韩胜把车停在办公大楼门口。 此时于沁睁开眼,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往车窗外一看,睡意立刻消散。 「不、不是说要回家的吗?你载我到公司干嘛?」 于沁小时候跟韩胜来过,对这的回忆并不是十分美好。 主要就是空间大,她这活泼爱动的个性不小心就迷了路。 「醒了?」韩胜边说边走下车,帮于沁打开车门,「进去吗?」 她疯狂摇头。 刚睡醒的发有些凌乱,韩胜终究是没忍住,伸手帮她顺了顺。 于沁没有排斥,两隻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你还没回答我,来这干嘛?」 女孩发丝细软,飘着淡淡的花果香,这味道他闻了好几年,但却不腻似的,愈闻愈好闻。 「叔叔阿姨没告诉你?」韩胜放下手,「我爸妈在我回来后,简单交代几句,就丢下公司和我一起跟你爸妈去东部玩了。刚刚接到电话,突然有事要处理。」 「……」她怎么觉得这场景似曾相似? 「走吧。」他把愣着的女孩拉起,顺便拎起她的包。 而于沁就真的傻傻跟着他走了。 一进大门,于沁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她为什么会跟着进来? 韩胜似乎也注意到她哀怨的目光,忍不住扬起嘴角:「怎么了?」 她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 他看她这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抿着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柜台姐姐满脸不可思议。 路过的员工满脸震惊。 唯独二位当事人纹风不动,一个是因为完全没发现;另一个是发现了但不在意。 沉寧希咬着下唇,硬着头皮走到韩胜面前。她从他接起电话那刻,便一直守在门口了。 她不着痕跡的打量着于沁,接着将文件递给面前的男人。 「笔呢?」他微微瞇起眼。 「啊!我忘记拿了!」沉寧西装的无辜,「要不,韩总拿上去签吧?」 于沁心里莫名升起一丝异样的感受,但在还没与对方交流之前,她也不会乱下评论。 韩胜抬眼,看着沉寧希,开口正要说什么,眼前却出现一隻拿着笔的手。 韩胜看着那隻手的主人,不悦顿时消了大半。 「喏,笔给你呀。」 声音软似水,句尾习惯性的降了调,他抬眸对上那副正看着他的眼睛。「嗯。」 他眼睛染上笑,那是仅予以她的温柔。 画风一变,大家原先以为韩胜要对沉寧希冷言相向,没想到却是和一位长相甜美动人的小姑娘秀恩爱。 重点是,这狗粮来的突如其来,回过神来,莫名就被塞了一大把。 韩胜把文件看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打开笔盖,瀟瀟洒洒签下大名,把东西给沉寧希时,还不忘提醒。 「要给人签东西还不带笔?这些事情韩董事长没跟你说清楚?」他眉眼凌厉,「希望你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误。」 「……」沉寧希低下头,模样委屈又无辜。「是……」 有些男同事不满了,但这些情绪全在看到于沁后全数消失。 皮肤看着又白又细腻,双腿匀称,一双大眼清澈单纯,看久却又觉得勾人。嘖,那个气质,难怪站在小韩总身旁。 在想这些的同时,他们毫不掩饰的盯着于沁看。 韩胜明显感到好几道目光死死的定在身旁的人身上,眉眼带霜的扫视周围一圈。 总归还是未来老闆的女人,就算有什么幻想,接受到那样冷冰冰的视线,他们也不敢再想了。 但还是有些人偏好沉寧希那味,搔首弄姿,身材火辣。听说还是靠关係进来的,也不知道头顶上有谁,又是哪家能跟于圣集团攀上关係的大小姐。 有钱有身材,这种女人应该也看不上自己。思及此,怀揣着一些心思的人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笔还挺好写的,回头帮我买几支?」韩胜将笔还给于沁,问道。 「行啊,钱记得给就行。」她边把笔收进下车时韩胜帮她拿的包包,边回。 「多少?」 女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贵的,一枝五百。」 韩胜:「……」你坑钱是吧? 壹之三。偷亲可耻 此时一旁的沉寧希开口:「韩总,我帮你买吧?」 他侧头瞥她一眼,用眼神让她闭嘴。 「就这样说好了呀。」于沁低头在备忘录打下这事儿,没注意到这些。待她摆弄好后,抬头看向韩胜:「可以回家了吗?」 空气静默了几秒。 这话是同居上了吧? 大家不约而同看向自家小总裁,想在心里确认所想的。 尤其是女同事们,那叫一个嫉妒羡慕恨。男人眉眼好看,即便穿着西装,也遮不住衬衫下那份好身材,尤其是他今天穿着一身轻便服装。看着禁慾,谁知道这样的男人在床上动情会是何种样子。 同居吗?其实重要的也不是这个,是禁慾人设是否被打破。 韩胜自然是不知道她们脑内那些小剧场,揉了揉于沁的头,「嗯,走吧。」 她们看着男人温柔的模样,眼中含着笑,嘴角的宠溺一览无疑。这……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打破人设吧。 于沁点头,刚转身准备抬脚,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小沁?」 韩胜看向来人,嘴角弯起礼貌的弧度:「王叔。」 她闻言,把身子转回,眼前一个中年男人正缓缓走来,看着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韩胜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把人家忘记了,把嘴凑到她耳朵边,低声提醒一句:「小时候我们来公司,和我爸交情不错,总是拿糖给我们吃的那个经理王叔叔。」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低沉浑厚的嗓音,于沁小身子僵了一瞬,待韩胜起身时,她忍不住揉了揉耳朵,小声嘟囔:「凑这么近干嘛……」 他来不及回话,王诚运便先一步站到他俩面前,对着旁边那群看戏的员工道:「这里没啥好看的了,该干嘛干嘛去。」 听闻,那群人全部如鸟兽散,没一个多留。 包括沉寧希也是。 她走之前,还不忘多覷了于沁几眼。 后者自然是注意到了,但也只是独自嚥下那几分诡异,没多想些什么。 「还真是你啊。这么久没见,变漂亮了呀。」王承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含笑道。 刚经韩胜提醒,于沁对他的记忆也被翻出来得差不多了,她露出笑:「王叔也是呀,这么多年身体看起来还是这么健康,跟当年一样帅。」 韩胜看着于沁真诚的脸庞,在心里默默无语。 他记得一清二楚,六岁那年,于沁在车上偷偷和他说过,王承运长的比韩胜还难看,要不是他总是拿糖给她吃,她也没多想理他。 那时他和她就是一对欢喜小冤家,半天不骂对方都觉得浑身不对劲,彼此就是满身缺点,白的也必须说成黑的仇人。 王承运大笑两声,「还是你会说话!」 于沁乖顺的笑了笑:「那王叔,我们先走了呀,下次有空再带点东西来给您。」 「好好好,有空多来探探班啊。」 于沁应下,一手拉着韩胜的手臂、一手跟他挥手道别。 出了公司大门,韩胜对面无表情的女孩挑眉:「于小沁,挺会装的嘛。」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闭嘴。」 「……」 韩胜知道,那是于沁想睡时的表现。他也没多说什么,把车门打开,供奉这尊大神上车。 他把车开到于沁家,停好车后,看着后座睡到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有些无奈。 「于小沁?」韩胜轻唤道。 只见她似乎没要起来的意思,他抱持着不要把她硬挖起来、以免自己等下受难的心态,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动作轻柔的把于沁抱起。 小姑娘身体软的像水,韩胜看着她像一隻乖顺的猫似的躺在自己怀里,再看向那张清秀可人的小脸蛋,忍不住兴起一些心思。 例如,偷亲她什么的。 他甩甩头,硬是把这些想法扫出脑中,心里不断默念「偷亲可耻偷亲可耻……」 但是,轻轻碰一下,她也不会发现吧? 韩胜此时脑中正在进行天人交战,理智最终战胜其他,他装作什么都没想过,缓缓走到门前,把放在于沁背后的那隻手伸直,按下电子锁的密码,再把人好好抱着。 他一隻手搭在女孩的腿上,另一手贴在她的背,把人紧紧揽住,像在保护自己的东西似的。 进了屋子,韩胜熟门熟路的踏上二楼的楼梯,在廊道尽头的一间房打开门,把于沁放到床上。 好在小姑娘身子轻,他身体也不差,这走上来没费多少力。 他环顾了房间一圈,视线最后定在了书桌桌面上。 一堆明信片散在那边,韩胜走过去拾起一张。 那是一座动物园的背景,上面还写着去年新年的祝贺词。韩胜记得,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去过的地方。 背面没写什么,连邮票也没贴,接下来的几张亦是如此。 没一年的年份都不同,节日也都各有。 韩胜就觉得奇怪了,这些是她要给别人的,还是别人给她的? 壹之肆。对身体很好 他看向床上,女孩侧躺着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眉头皱了下,声音细如蚊蚋,韩胜也没听清楚她说了哪些。 「于小沁?」他也顾不得手上东西,走到床边蹲下身,柔声唤道。 眉宇松开,于沁没睁开眼,睡得很深。 他静静看着,时间彷彿在剎那凝滞,她的呼吸声很浅,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距离变的很近,呼吸着同一区块的空气。 韩胜的视线在她脸上游走一回,最终定在她的唇上。 两片红唇闭着,小嘴像是桃花瓣,他就这样看了三十来秒,毫无预警的更加靠近。 这个吻很浅,浅到几乎仅是唇瓣之间的碰触,兴许是他的身体因紧张而燥热,碰到她时,感觉有些凉。 不只这样,还有点甜。 韩胜也不敢停留太久,退开后忍不住起身,把身体转成背对她的模样。 摸了摸嘴唇,小姑娘的嘴唇同她身体一般,软的不像话。感叹之馀,他也恨着自己的初吻怎么会是用偷亲来发生呢!? 他低低骂了句脏话,又做了几次深呼吸,有些心虚的覷了于沁一眼,悄悄走出房间。 韩胜边走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软体敲着字。 韩胜:「问个,你偷亲过你女友吗?」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还没交往的时候。」 那头过不了多久就已读了,先是发了一连串惊叹号,最后感叹了句。 林响尹:「韩胜,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禽兽。」 韩胜:「闭嘴。回答我的问题。」 林响尹:「当然没有啊,你把我想成什么?」 韩胜:「没什么,就觉得你不可能不靠手段追到你女友而已。」 林响尹:「草,你不要太过分欸:)」 林响尹:「你说说,怎么偷亲来着?」 韩胜:「就,太可爱,忍不住趁她睡着亲了一下,就一下。」 林响尹:「嘖嘖,你这话跟个变态有什么两样?」 林响尹接着还码了一串损韩胜的话,发出时却发现有个碍眼的红底白字惊叹号出现,接着,聊天室最底出现无法联络此用户的通知。 他无言一阵,接着打开另一个通讯软体,嗯,还没封锁到这儿。 林响尹:「……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这么玻璃。」 韩胜:「啊,不小心按到了。」 林响尹的删节号还没发出去,又再次被封锁了。 都说恋爱的人情绪难免波动,行,他林响尹大人有大量,不计较。 于沁睡醒后,已经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环顾了房间一圈,缓了下起床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下了楼。 「韩胜!我肚子饿。」 说完,她再次倒在沙发上。 韩胜本有些无奈,但在看到于沁的嘴时,耳尖有些泛红。 「……想吃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成熟男人的性感,更隐晦的是,些许不易察觉的羞涩。 于沁愣了下,缓缓开口:「想吃……」 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抬首对上韩胜的眼,拉长的尾字显得她接下来的话似乎会是什么惊人之言。 对视五秒,韩胜想到之前在国外时,林响尹给他看过的一篇文章,说是对视三秒而不移开眼睛,表示她对你有好感;对视五秒而目不转睛,那就是可以吻上去。 他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气氛有些奇妙,他蛊惑人心似的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慵懒绵长,尾音上扬,于沁觉得,心里好像有个地方被轻轻挠了一下。 「想吃什么?」半晌,韩胜又问。 「吃……算了,你决定。」她莫名有些烦躁,把选择权丢到韩胜身上,移开了眼。 韩胜轻笑,放下手中的财经杂志,改而拿出手机,瞇眼看向于沁:「这你说的啊,苦瓜排骨配香菜汁,对身体很好,等会儿要全吃光呀。」 「……」于沁觉得,这人分明就是故意搞她! 她莞尔,露出的笑像是藏着刀:「你订试试。」 天知道那是什么地狱组合啊! 壹之伍。缺我吧 他故作认真,「你知道的,人生而在世总要尝试,偏偏我又对新鲜事物最感兴趣了——」 于沁没打算理他的一派胡言,伸手就要拿走韩胜的手机。 他俩身高差距还挺大的,而韩胜向来都是低眼看人的那方,像现在他一把手举高,她便搆不着了。韩胜垂眼看着于沁,嘴角噙着一抹笑,她不死心地往上跳了跳,待她真碰到了他的手机时,于沁略为骄傲地抬起眼,这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过分的靠近。 没来由的,她心跳的有点快。 「于小沁。」 嗓音似是带着笑,似有若无,然而落在心上的感觉却不容忽视与否认。 她眨了眨眼睛,长睫上下摆动,强按住心里那股异样,疑惑了声:「啊?」 韩胜唇角的笑意歛起大半,缓缓啟唇:「我……」 「叮咚!」 后半段的话硬生生的被讯息提示铃打断,韩胜默默的松了一口气。他根本就没想到按刚刚那个气氛发展下去,他会说出什么话抑或是做出什么动作。但总感觉某种失落散在心底,划开成一道浅浅的酸楚。 「我看下讯息。」他把某不知名的情绪收起,取而代之的是行为上、带着戏謔笑容的双眼,对着近在咫尺之间的小姑娘。 「喔喔。」闻言,于沁装作看不见他无声的嘲笑,以及脸颊快烧至表面的热辣。退回原来的位子看着韩胜点开讯息。 通讯软体的最上方躺着最新传来讯息的联络人,群组是他们公司的名字。除非有和工作上有关的事,否则韩胜一般不太去管的。内头充斥着某些喜欢热闹也比较不怕死的同事,吵着气氛和游戏邀约,最多的是他不懂的梗图。 久而久之,韩胜的不常出现让大家渐渐忘了他这小老闆的存在。韩胜今天点进,也是纯属意外。 沉寧c:「@韩胜韩总今天真的很抱歉,在您今天回去之后我有好好想过,确实是因为我的疏失而影响到您今天之后的行程,我保证今后不会再犯,希望您能原谅……!」 一时之间,群组气氛有点儿僵。 一是看到韩胜已读却没回,二是因为还摸不清小老闆的个性,大家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缓颊的话。 除了置身事外、现在极力欲盖弥彰的于沁,在看到这群组后问了句:「你们还有群组啊?」 「嗯。」韩胜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在她盯着他脸看时,悄悄按下邀请成员加入的键,顺带回了:「我爸的主意。」 下一秒,于沁下楼时顺便捎上、现在躺在桌上的手机萤幕亮了一下。 「所以叔叔也在群组里嘍?」她似乎是对这话题產生起了兴趣,也或许是看方才的事已被扯开,不断给他拋问题。 而韩胜下巴朝桌上一扬,「你可以自己看看啊。」 「什么?」顺着他刚示意的方向望去,桌上手机的屏幕亮着,于沁略带疑惑的拿起。 当她一看到通知时,六个点清楚呈现在她脸上。 她看向身边若无其事的人,开口:「你这是……?」 「于小沁。」他没回答,呼唤了一声。 「怎么?」 「找到工作了吗?」 于沁默了半晌,思绪开始往他所问的方向飘,刚才的无语先行消逝,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她说:「……我还没想好以后到底要做什么。」 韩胜:「那你实习时做的怎么样?」 见于沁要开口,他又补了一句:「喜欢吗?」 她正要发出声音的嘴又安静了下来,表情像是思考着什么。 「一般般吧。我实习也是跟着吴昀选的,就觉得吧,航空公司服务人员……不是想像中我想要的工作。」她继续说,「我也不是觉得辛苦什么的,我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想像中的工作是什么样子,但就感觉少了点什么……」 少了点什么,她也说不清,就感觉自某个时间点,她就像失去一件一直在她身边的娃娃,平常不会刻意玩它,但她知道它一直在那儿。然而有一天,它却突然消失,一开始或许觉得没什么,但遇到了一个触发点,才知道那个娃娃不只是在之前摆在那儿,在它消失之后,还停留在她心尖。 她开始想把那个娃娃找回来,她不想它不在她不能够看见的地方。 或许吧,她也不是说不清,只是还没理解这份想念。 「于沁。」韩胜的声音将她的飘走的心思拉回。 回过神,于沁才发现刚刚韩胜认认真真的说了她的名字。 但没等她细细回想,韩胜便接下去说:「你在我走之前说,我们认识了十八年。记得吗?」 她没多想,毫不犹豫的点头:「记得啊。」 「那你记得,我今天去接你的时候,说过我们相处将近二十二年吗?」 「嗯。你想说什么?」于沁完全不懂他这操作,此时一脸茫然。 韩胜扬起嘴角,抬手揉了她的头,微微倾身与她平视,看着她的眼里盛满笑意,顺着眼睛悄悄蔓延至谁的心头,为着那朵初初冒头的花儿洒下阳光。 「我想说,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跟自己活着的时间差不多,或许我比你想的更加了解你。」 「……你就这么确定?」 听着他似是假设、语气却又坚定的话,于沁有些不敢相信。 「我没在你身边四年,不代表我没在这四年……」韩胜把「想」这个字嚥下,快速在脑袋斟酌一遍用词,才开口:「听别人提起过你。」 如果要用「想」这个字,那便是在这四年,无一刻不想你。 被讚赏看重时,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想对她露出骄傲的笑、想她无语的翻着白眼;被生活压力压到喘不过气时,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想他不用示弱,她便一眼看出不对劲,嘴上说着嘲笑他的话,身体却义无反顾的帮忙。 韩胜也不知道他是何时动了的心,导致他的生活处处都有于沁的身影。 心里是她就算了,脑子里装的也是她呀。 「那你说说,那工作到底缺了什么?」于沁看着他,目光装满探究。 「缺什么?」他轻轻重复一遍,往后一仰背靠沙发,嘴角勾着的笑耐人寻味,微侧着头看她,语气漫不经心:「缺我吧。」 壹之陆。夫人原谅不 「……」 「你想想,我这话不还挺有道理的吗?」韩胜故作认真的解释着,「我是不知道你是因为习惯还是对我怀揣着其他心思——」 「韩胜。」于沁打断他一番美好的自我陶醉,神情真挚无比的说:「我们做人啊,不必要没脸没皮成这样。自信是好事,但不要过度。」 韩胜被她这老成的态度逼的无语几分,随后翻旧帐似的扯唇:「行,我们沉了鱼落了雁的于大小姐。」 「……」 于沁:「这不一样的。」 他挑眉,「哪不一样?」 「我这说的是实话,你那说的是自夸。」她说的特别诚恳,还一副「这道理你我都懂」的理所当然样,「何况我们之间,谁比较有可能对谁有其他心思,这问题不是显而易见吗?」 韩胜下意识想回的那句「你哪来的自信」,又在想起方才他那番流氓作为时吞回肚中。 显而易见?但她看起来没发现啊。 他也挺纳闷的,到底是他的喜欢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藏得太深,抑或是这份感情投掷于苍茫大地中太过微不足道,才会让时光揭穿不了这藏匿于岁月中的爱意。 「于小沁,」他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呼唤在经过脑之前就先出了口,然而下一句话却被理智阻拦,韩胜只得硬生生憋出一句话:「我们小时候差点就是未婚夫妇的。」 于沁:「……」 于沁:「???」 这啥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你说什么?」 「啊……不小心揭穿了你爸妈的秘密。」 话是这样说,但他这语气怪欠揍的。 「……」 「拉你进群,让大家主动熟悉你不好吗?」 「……」 「要是以后真有个万一,我们也先防范了未然,顺带解决您心中诸多的疑惑。」他说的诚恳,「这不挺好的吗?」 「……」好你妹。 她真不知道韩胜是怎么一派轻松看起来又毫无心理负担的扯出这种鬼话。 此时手机短暂的铃声再度响起,韩胜先是顺手似的帮她点了下「参加」,才转而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 「于沁已加入群组。」 韩胜:「@于沁夫人原谅不?」 员工甲:「???」 员工乙:「!!!」 员工丙:「?!?!」 公司内部各楼层各部门像炸开了锅,唯独坐在秘书办公室的沉寧希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盯着「夫人」两个字,眼神像是要把它看出个洞来。 脑中闪现出今天韩胜身旁的女人,沉寧希不屑的勾起笑。 漂亮归漂亮,但她也不是比不上吧? 况且看那副清纯样,岁数顶顶多多不过二十出头,虽是跟小韩总差不多,但那模样看着就令她生厌。 想着这群组内还有两大公司老祖宗,她这小小一个姑娘,随随便便就能打发走。 她期待的看着那两老发飆,然而却事与愿违似的—— 韩顶添:「小沁?」 于责:「我闺女?」 沉寧希脸色顿时煞白。 下秒,两人的手机同时响起两道铃声,但这接起的画面却截然不同。 一个毫无压力的接起;一个百般犹豫后按下接通,随即如坐针毡。 「你这夫人怎么回事?你对我家小沁干了什么?」韩顶添语气很急,像是恨不得把亲生儿子挖个洞,丢下去再埋起来一样。 「……」不是,他这亲生儿子怎么就沦落到这地步了? 「我警告你啊,要就只能一垒,你敢给我跑下去试试!」 「……」韩胜嘴角抽了下,「这还没呢,没垒包给我跑。」 「啥?」韩顶添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后继续开骂:「你这畜生我几年没看住,就成这轻浮样?我告诉你,你这样下去,你老子也不认你!」 说完,掛断了电话。 韩胜低头看着屏幕,倒也没什么情绪,只是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而另一边的于沁还在讲着,韩胜把那些情绪收回,静静的看着小姑娘紧张的模样。 「爸……」 「你俩这是好上了?」于责这情绪没韩顶添这么激动,平平淡淡的,像是在说些什么会让人昏昏欲睡的大道理似的。「爸跟你说啊,韩胜这小子我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人品我相信不会差。但你老实说,你俩在一块多久了?」 「……没呢,我们就玩个游戏,真心话大冒险而已。吴昀也在,这题目还是她男朋友出的。」 于责懵了:敢情这是还没追到?韩胜那小子这也太慢? 「是吗?」他咳了两声清清痰,不着痕跡的扯开话题。「你这刚回来的好好休息,我和你妈下礼拜就回去,你们这年轻人也别晚到太晚。晚上开冷气话被子别都不盖,明天假日多睡会儿。你这工作也不急着找,你爸有钱让你靠。」 「好,」她紧绷着的情绪渐渐松了下来,「那你们也别太累,下礼拜我好好迎接你们。」 于责这为父的又嘱咐了几句,于沁一一应下。 \ 这更新真是被逼出来的:) 壹之柒。芒果塔 通话结束,她哀怨的目光对上看着饶有兴致盯着她看的韩胜,子弹般的话还没说出口,韩胜便先一步开口。 「吴昀有男朋友了啊?」他眼里的玩味不减反增,「那——你啥时候找一个?」 「……」于沁怒意尚未退去,这会又听着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气焰更张。「怎么?人有没有男友这事轮不到你来管,至于我——」 她眼瞇了瞇,「找也不会找你。」 语毕,于沁起身坐到另一张沙发上,划清界线的意思很明显。 啊,真生气了。 韩胜重新打开外送平台,就着小姑娘的喜好点了些她喜欢的,随后重新打开与林响尹的聊天介面,解除封锁后,发了句。 韩胜:「把人搞不开心了。」 韩胜:「怎么哄?」 林响尹:「你问我?我还想说你刚封锁真是闹着我玩的,结果你他妈把我当什么?!」 韩胜:「不是人就对了。」 林响尹:「……」 林响尹:「你一个偷亲人姑娘的变态到底有什么资格说我???」 韩胜:「这有什么?以后给她亲回来不就得了?」 另一头的林响尹似乎是被无语一阵,已读了一阵子都没回。 林响尹:「您……不对、那小姑娘请加油。」 韩胜:「?」 甩完一个问号后,他退出聊天室,虽本来就不抱着什么期望,但这会儿是真觉得自己的幸福不能指望林响尹那傢伙了。 思及此,他转而点向他那「亲爸」的头像,随即想了想,又觉得如果和韩顶添说,自己把他宝贝的「乾女儿」弄不开心了,自己反倒有罪受。 韩胜边观察着于沁的神情,只见她面无表情的滑着手机,他略为忐忑地叫了她的小名。 「于公主。」 于沁没理他。 他也没因此打了退堂鼓,继续说:「于公主,我觉得你笑起来比较好看。」 接着,很明显的,于沁的动作一顿。 「当然不是你不笑就不好看,」见她终于有了动作,韩胜再接再厉,「只不过——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我喜欢你,笑的样子。 我喜欢你。 韩胜承认这断句带着点他的私心,但要是可以,他也想直白了当地告诉她,我喜欢你。 从初时的心动,接连着不知几个四季的更替,感情随着日夜丝毫没有变质,反而愈发浓烈,浓烈到,他想把整个世界都给她。 但就是怕她,不接受他的世界。 于沁从小就讨人喜欢,人甜嘴也甜,心思纯的不得了,没少受过宠爱,照理说,她这样应该是没什么该难过的地方,事实是于沁也几乎很少掉泪,撇除毕业典礼这种带着离别氛围的场合,韩胜只见她哭过一次。 八岁那年,于沁的妈妈因为一次难產而过世,她本该有的弟弟也连带未出世。 她在于责面前没有哭,还反过来安慰他:「妈妈在天上有弟弟陪,不孤单的。」 于责在听她说完这话后,情绪更加崩溃了。表面上仍是牵强的掛着笑,私底下却不断想起自己才八岁的女儿,说这话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小沁,妈妈不见了。」 不见了,也找不回来了。 她没说话,默了好半晌才开口:「妈妈没不见。 「爸爸不是还想着她吗?」 那一瞬间,于责深深的觉得,于沁是他老婆带来的天使。看着像个公主,遇上事情却比任何人都更加柔软,不哭不闹。以她单纯无邪的心思夹伴着无数思念,来教他学会缅怀。 那时他们公司刚损失个大项目,接连而来是这辈子挚爱的离世,韩顶添虽然没跟他提什么,但他那阵格外提不起劲,却也因为自己宝贝女儿的几句话,瞬间就向是有了无数继续加油的动力。 于责知道,他这一辈子从他老婆手上被迫连根摘除,却随着风飘到于沁的手里。 她是他,坚持下去的动力。 在于沁母亲丧礼过后的某天,韩胜刚结束小提琴课程,一打开自己房间的门,就见小姑娘独自一人坐在床边发愣。 「于公主?」他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于沁似乎这才意识到有人进来,回神似的「啊」了一声,看着韩胜,看着没有半分想起身的意思。 但那时韩胜没想太多,轻轻皱着眉头,老妈子似的叨念着:「别坐在地上,又脏又凉的……」 「韩胜。」 「啊?」 「我妈妈不见了。」 韩胜瞬间禁了声。 她的情况他妈妈含着泪和他说过,韩胜也没想到,先前挺着个大肚子、笑起来温柔和蔼的阿姨,会这样突然就离开了。 他的沉默就像是戳到了她什么点,于沁的眼眶渐湿,积累已久的情绪及压抑在此刻宣洩,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可是……可是她说会看我嫁给白马王子,然后看我们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啊!」 她哭出了声,语气带着满满的哽咽和些许的不确定,「不是吗?」 韩胜缓缓走到她面前,违背他先前的话,和她一样坐在地板上,缓缓开口:「是啊,但我偷偷告诉你。」他坚定的目光没有半分虚假,说出的话如同神情一般,重重的刻画在她的心尖上。「阿姨跟我说,如果有一天她来不急看到你嫁给白马王子,那叔叔和我就把你的幸福放到天空上,给阿姨看。」 即便这话在平时听来绝对是个谎言,但在那时就像个寄託,她迟疑的接过这条橄欖枝:「真的吗?」 「嗯,完全不假。」 壹之捌。最近的距离 带着无数坚定的话语,顺着春末的晚风,捎进女孩的心底。于沁觉得,那一刻她心里的难过与不堪,似乎成了云烟飘散出身体之外,渐渐被另外一种不知名情绪所取代。 「韩胜,你不能骗我。」她泪是止住了,但声音难免还是带着刚哭过的哽咽,韩胜现在想想还是觉得百般心疼。 「我不骗你的。」 门铃声打断他陷入回忆之中,沉默好一阵的于沁抬眼看向韩胜,只见他看了手机一眼,随即毫不犹豫地跑去开门。 自然的好像,这里是他家似的。 当男人再度回到她的视线所及之内,手上便已提着一袋东西,别緻的纸袋上印着她最爱的那家蛋糕店标志,于沁双眼忍不住随着那袋子的去向移动。 韩胜自然注意到她的小眼神,嘴角不自觉悄悄弯起,开口的话掺进外头的阳光,满溢而出的温暖又和着连他都没发现的宠溺:「不生气了?」 「……」 于沁这人还满有原则,虽然美食当前,却还是固执地不肯说话。 男人走到自己面前,幼稚的拿出纸袋里的芒果塔,拆了塑胶盒拿起在她眼前晃,黄澄澄的芒果外边缀上一层鲜奶油,看着都觉得诱人。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刚刚就闹着玩的。」虽然很希望是真的。「但话都发出去了,叫我收回我也不想。夫人要不就大发慈悲?」 忽略掉他带着玩味喊的称呼,于沁理智的选择先不原谅,用着谈判似的口吻道:「你就这点心意,还想着我原谅?韩胜啊,求人原谅就必须要拿出点心意,懂?」 「于小沁,」他皮笑肉不笑,「做人不要太过,懂?」语句结尾还学着她刚刚的调儿,看着方才的阳光消失,于沁顿时有些怂。 「咳,你搞清楚,我被你佔了便宜欸。」她表面上仍是理直气壮,内心却心虚的要命。 「喔?」韩胜挑眉,语气带着轻挑,「那我给你佔回来,我们就算是抵销了,嗯?」 「……」 她就不懂了,这人脸皮是怎么厚成这样的? 「我这人还挺大方,我欠你的你就尽管讨回来,你如果要对我身体做什么,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接受了。」 「……」 在她沉默的这段时间,韩胜倾下身子,距离一瞬间就被拉进,他说话的热气及鼻息全数落在她身上,于沁故作镇定地抬起眼睛看向他,近距离观察着男人脸上的神情。 曖昧的氛围随着时间瀰漫在周围,过不了多久,韩胜轻咬着芒果塔,一隻手拿着塔皮,眼睛定定的落在她精緻的脸上。 于沁刚疑问的张开嘴想说话,然而声音还没出来,唇齿间便被满满的芒果香气填满。 她惊吓的瞪大眼睛,看着距离更加靠近、近在咫尺之间男人的脸庞,心跳不小心失了原先的速度。 明明只是几秒的事,两人却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韩胜咬掉那一口,手还帮着惊魂未定的于沁撑住险些掉落的芒果塔。 他觉得,他根本是疯了。 心跳随着距离的拉远,却丝毫没有要减缓的趋势,于沁觉得脸上有一片热浪扫过,所经之地无一处倖免,全都掀起大片火辣。 她迟疑的拿起芒果塔,趁着韩胜收手时,倏然站起身,落跑一样的快速想走上楼,走了三步却又回头,在韩胜疑惑的目光下拿起方才因惊吓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和桌上有点沉重的纸袋,再次落荒而逃。 韩胜盯着那背影,那股惭愧顿时收起,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柔软,他忍不住低下头轻哂。 没办法,他家小姑娘太可爱了。 回到房间,于沁关上房门跳到床上,嘴里的芒果塔方才刚被她消灭,那香气残留于口腔,带着男人身上的气息,思及此,她的脸又有升温的跡象。 她打开和吴昀的聊天介面,想了很久,却还是只发出一句话。 于沁:「亲爱的,还在休息吗?」 那头回的快。 吴昀:「没呢,亲爱的怎么啦?」 她艰难的打着字,想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发给自家好姊妹。好半晌,于沁选择放弃,吴昀看着屏幕上三个点上下跳动良久,却仍是毫不留情地消失,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去。 于沁按了接通。 「亲爱的发生什么了?」 听起来随意,声音却又精神饱满。 「……我问你啊,就是……跟个异性最近的距离能到那儿?」 「最近的距离?」那头的吴昀没多想便答道:「负的啊。」 「……啊?」于沁愣了一会儿,显然是完全不懂那番话里的含意,「距离不是没有负数吗?」 吴昀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玷污了一朵纯洁无邪的小白花,咳了几声,「对欸,谢谢你提醒我,差点儿就忘了这基本常识。」 接着话锋一转,「不是啊,我家于小朋友怎么突然就问我这话题了?」 「……」因为那个姓韩的刚刚距离近到一个过分然后他是个异性而且他靠近的时候我心脏跳的超快。她总不能这样说吧! 见她沉默,吴昀心里隐隐有个猜测:「该不会是韩胜吧?他该不会把你送回家、在你睡着之后,做了什么,然后你醒来的时候发现他睡你旁边?!」 「……」 怕她听不懂似的,她这会儿也不忌讳自己是否会消灭于沁这种稀有物种,直截了当补了句:「没穿衣服的那种。」 \ 被逼着日更,大家可以开始安慰存稿只有700多字的我ㄌ(?) 壹之玖。不在身边 听闻,于沁好不容易稍微降温的脸又红了起来。忍不住为自己和韩胜辩驳:「不是!」 「啊?不然呢?」 「就……」为了不被吴昀再误会,她艰难的开口:「刚刚韩胜买了点东西求我原谅——」 「停!」吴昀听到「求」这字,有些无法想像。「你是说『求』?」 于沁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嗯啊。」 「……行,你继续。」 「啊,好。」她顺从的继续说下去,「我不领情,说是他佔了我的便宜,他就要我佔回去……」 「他怎么就佔你便宜了?」 「等我一下,我发给你看。」于沁跳出通话页面,转而点向「于圣集团」的群组,截了张图,传给吴昀。 过不了多久,吴昀出声了。「那『沉寧c』是谁?看头贴骚成这样。」 于沁想了想,「好像是韩胜的秘书吧?」 「看着就难搞……」她低低说了一句,「你接下去说吧。」 她没在意刚刚那段小插曲,「然后他就……咬着芒果塔……」 于沁说不下去了。 「啊?咬着芒果塔然后呢?」 「……」她硬着头皮,语气听起来勉强不已:「趁着我张开嘴,让我咬着另一边。一起的。」 「……操!」吴昀心想着韩胜牛,嘴里惊讶的飆出几个脏字。 回头看了方才那张截图,韩胜「夫人」那两字看来,叫得格外宠。 「你说……他这心境是怎样?」于沁开口问道。 「我先问问你,你感受是什么?」她不知道韩胜做到那一程度,偏偏这小姑娘又迟钝的可以,现下也不敢多说什么。 于沁一时也说不出口,支支吾吾了好一大段时间。 吴昀引导着:「心跳有变快吗?有心动的感觉么?」 「心跳……有变快。」她把手机开了扩音丢在床上,看着旁边精緻的带子,烦躁的用手把头发往后梳,「心动我不知道……」 「亲爱的,你跟韩胜从小就廝混在一块,我个人就高中看来,」她停顿了一下,「你对她还挺特别的。 「你对其他人总是客客气气的,说话又温柔,但对韩胜就像带刺一样。」 于沁忍不住失笑,「你确定那会儿我们没在吵架。」 「但就算是这样,我也没看你跟其他人吵过架啊。」 「可是这不能混为一谈嘛。」她道,「你都说我们从小就廝混一块,那这『不一样』不应该归类于正常界线之内吗?」 吴昀那头沉默一阵,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不久,她略带语重心长的说:「亲爱的,你自己的感情你应该最清楚,我们不求急,但总要想想未来那个人如果不在你身边了,你的感受会是什么。」 这话题随着一阵长久的沉默,到这边告了段落。两人间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半个小时后,吴昀被她娘亲叫去帮忙晚上用来庆祝她接到公司录取通知的满汉全席,这才依依不捨的和她道别。 掛上电话,于沁盯着旁边男人用来哄她的甜点,思绪不知飘到哪边神游。 半晌,她缓缓拿出纸袋里头的提拉米苏,就这样背靠着枕头,在床上吃了起来。 不知道韩胜走了没。 时间缓缓流过,心思被讯息铃声打断,于沁把早已吃完的空盒子放到一旁的桌子,拾起手机看是谁发来的。 韩胜:「晚餐放桌上。别光顾着吃甜点,正餐也要记得吃。」 看着屏幕上透着关心的提醒,一股异样自她心底一闪而过。 倏忽即逝,她也抓不着是什么情绪。 脑中莫名浮现刚刚吴昀说的话——想想未来那个人如果不在你身边了,你的感受会是什么。 那个人是谁,这答案不言而喻。 过了四年几乎没有他的生活,但心底却还是知道他会回来。如果真的要见,一通电话、一张机票,分分鐘的事。 于沁确实没想过韩胜不在,总觉得这人就该是永远站在她面前,厚脸皮的惹她生气,再涎着脸求她原谅。 这问题最后她也没想出个答案,心情复杂的下了楼,一个人索然无味的吃着韩胜炒的菜、做的饭,却味同嚼蜡。饭菜香淹没在心事中,而这心事再思考却仍旧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后,于沁把碗盘丢进洗碗机后,把纸袋里剩下的甜点放进冰箱,上楼有些自暴自弃的瘫在床上。 直到于责他们回来,于沁这才发现她已经一个礼拜没见到韩胜了。 他的讯息仍旧会找三餐发过来,但却似乎是因为工作太忙,见到他的机会少之又少。 倒也好,省得见面尷尬。 「小沁,帮我个忙!」 黎羽的声音传来,于沁下了楼,看着面容温婉的女人,眉宇间有轻轻的褶皱。 「黎姨?怎么了?」 说到黎羽,其实他们于家父女俩都没多喜欢她。她是于沁母亲家那边的亲戚,于沁妈妈离开后,便时不时的缠着于责。这次两家的旅行还是她在出发那天拖着行李箱站在她家门口,要于责带上她。 韩胜笑说,黎羽根本是准备要篡位当她继妈了。因此平常总笑着喊「你爸妈」。 他也知道于沁没多喜欢她,但韩胜敏感的觉得,黎羽感觉就没多好惹,说这些话也是希望能让她别把注意力都放在黎羽身上,怕是会惹上什么麻烦。 此时黎羽把一袋伴手礼强塞到她手里,道:「你把这些拿给韩胜吧,不然他不小心被勾走了怎么办。」 壹之拾。你录取了 语调阴阳怪气的,于沁忽视掉她的语气,看于责还在隔壁韩家间聊,选择忍气吞声。 「好。」她缓缓应下。 拿起手机,她打给司机张叔,待他把车开到大门口的这段时间,她听着黎羽的话稍作打扮,做完这些也差不多,便走到门口等。 上了车,于沁先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抱歉啊张叔,您刚开了一夜车从东部回来,没能让您好好休息又要麻烦您了。」 张兴绍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没事,这我该做的。」 几句客套结束,于沁告诉张兴绍自己要到的地方,一路上便没再说话。 她盯着和韩胜的聊天页面,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他自己要过去,想了想,又还是放弃。 算了吧,到时也就知道了。 放下手机,于沁看着黎羽在袋子里装的伴手礼,都是些甜食,也不知道韩胜回国之后口味有没有变、会不会不喜欢这些。 想着想着,车也就开到了于圣集团的大楼前。 「小姐要我在这等吗?」 于沁边拿起包,边说:「您先去附近喝个咖啡休息下吧,我好了再打给您。」 张兴绍笑着应下,「好的。」 走到漂亮的柜台姐姐面前,于沁后知后觉的有些没底气。 岂料柜台姐姐明显是认出了她,语气毕恭毕敬:「韩夫人,需要帮您叫韩总下来吗?」 「……」夫你妈。「咳、他在忙吗?我直接上去找他就行了。」 「啊好的,他在总裁办公室。」想着眼前的姑娘又是于总的宝贝女儿,她又补了句:「老韩总那间的。」 「好,谢谢。」她乖顺的道了谢。 柜台姐姐看着于沁的背影,再想着她刚刚用软糯的声音道谢,配上甜甜的笑,她感觉心都软的快化成一摊水了。 她在公司爱八卦的那群组,打下一段:「支持正版韩夫人。」 凭着记忆来到总裁办公室的门前,于沁盯着门上牌子的字样「总裁办公室-a」。 隔壁便是自家父亲的办公室,她想着于责这些年的奔波,又想着现在另一间办公里坐的韩胜,忍不住心酸了起来。 她忍了忍情绪,堆起笑,从容地推开眼前的门,精神的喊:「韩胜!」 三分鐘前—— 韩胜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却厌烦的要命。 「沉秘书有话要说吗?」 看她在那踌躇了一分半鐘,韩胜开始不耐烦了。 沉寧希自然察觉到他的不悦,深吸了一口气。 「韩总,我其实很喜——」 「韩胜!」 话都还没说完,便被一道女声打断,韩胜一听声音,眉眼在剎那柔和了不少,在看到于沁的那一瞬,他所有的不耐似乎全都烟消云散,嘴角小幅度的扬了扬。 于沁见里面气氛好像有点不对,稍微脑补了一下他们发生了什么。刚刚被她打断的那个「喜」字浮于脑中,她顿时明白了。 「啊……抱歉。」于沁略为尷尬地退出门外,贴心又礼貌地要把门也带上。 「等等。」韩胜出声把人喊住。 她有些懵,怯怯瞄了沉寧希一眼,接着瞪向韩胜。 非要把她搞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吗!? 只见男人忽略她不满的小眼神,对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道:「你明天不用来了。等等东西收一收,拿你这些天的薪水,该干嘛干嘛去。」 沉寧希当场石化,回过神明白韩胜刚说的是什么,眼中马上积满泪水,心里一股怒气无处安放,她按捺着火气乱衝出体外的衝动,在脑里不断咒骂怒气的根源——于沁。 于沁看着妆容精緻的女人双眼氤氳,直接忘记上礼拜她对她些微的不适感,只想给韩胜一脚。 她狠话都还没说出嘴,韩胜倒是先开口了。 视线越过眼前的女人,眼睛像是抓了一把外边夏初的阳光,煦煦暖意散在眉梢眼角。「于小沁,你录取了。」 贰之壹。居心不良 「啊?」于沁一时没反应过来。 韩胜先看向沉寧希,用眼神示意她先离开。沉寧希也没自讨苦吃,抬手用手指在尽量不弄花眼妆的情况下拭泪,又故作可怜的吸了吸鼻子,走时还依依不捨的,期盼韩胜开口留住她。 但事实,就是没有。 沉寧希经过于沁身边时,不知是有意还无意,轻撞了一下她的肩。 于沁不甚在意,还停留在刚刚还没缓过来的思绪之中。 「我说,你录取了。」韩胜起身,看她的反应觉得有点好笑。 「……不是,我说我要应徵了吗?」待过了半分鐘,她才勉强消化他说的话,指出其中的逻辑问题。 「你不是在找工作吗?」他振振有词,「身为你如此要好的朋友,我就帮你投了个履歷。」 于沁听他那番「好朋友言论」,也不管自己才刚消化似乎忽然有了工作这件事,凉凉开口,「韩胜,我跟你决裂了。」 「……」 不是,这小姑娘怎么说话说一说就谈上决裂了? 「……于小沁,这也没多严重嘛。谈不上要到决裂这地步。」 于沁抬眼,眼底满是失望,「我也不想这样的。但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韩胜,世界那么大,有缘我们会再见的!」 语毕,于沁还装作伤心似的抹了抹眼泪,转身就要离开。 「……」敢情这人是演上癮了? 韩胜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纤细白皙,摸上去还有些凉,他也没敢太用力。 「你放开我!」 他无语地看着她挣扎,过不了多久于沁就累了,顺从的不再动作。 「演够了?」韩胜挑眉,松开了手。 「嗯。」接着,于沁眼睛又亮了亮。「所以,我现在是有工作的人了?」 「态度转变那么快?」他嘴角忍不住因为她勾起弧度,「于小沁,你这样会让我以为自己耽误了你的演员之路。」 「别在意,你耽误我的地方太多了,这不算什么。」她善解人意道。 「……我怎么就耽误你了?」 「就说了别在意嘛。」于沁摆了摆手,不着痕跡的扯开话题,「韩老闆,明天开始上班吗?」 「啊,如果你这么迫不及待的话——」他拉长的尾音显得勾人,那双眼看的于沁心尖一颤,「现在要上班也是可以。办公室呢,就在这间房间里。」 「……我为什么要在你的办公室工作?」她皱了皱眉,「我在我爸办公室不行吗?」 「于小沁,你是我的秘书。」 「所以?」 「所以我需要你常待我身边。」 最好是。 但于沁明显不太了解,迟疑的问:「沉前秘书也是这样吗?」 韩胜瞟了她一眼,悠悠道:「她另当别论。」 「为什么?」 「对老闆我居心不良。」 「……」 「虽然我也不敢保证你对我没那方面的心思,但就当作耽误你的赔罪,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受着这风险邀请你共事了。」口吻还真挺为难的。 「……这问题我们讨论过了,」加之上礼拜他干的狗事,「我才是要忍受风险的那方。」 说这话时,于沁想到上礼拜那事,热辣悄悄自耳后攀上,她面上仍维持镇定,心情却有点一言难尽。 韩胜本来暗自庆幸把她的注意力从上次见面发生的事转到工作上,让他俩没那么尷尬,结果提到「讨论过」,和注意到她耳上窜起的红,韩胜宣告失败。 「既然我们双方都有忍受风险的可能,」他对于于沁的话不置可否,破罐子破摔的继续和于沁瞎扯淡,「那有难同当,乾脆一起受这风险?」 「那得看韩老闆愿不愿意支付这费用了。」 他笑,「愿意,怎么不愿意。」 当晚,韩胜回到家,就被韩顶添约到饭桌上「谈判」。 「听说,你把沉秘书开除了?」韩顶添看着韩胜,边夹一筷子菜放到自己老婆碗里,边危险的瞇起眼。 「嗯。」他挖了一口饭,坦然回应一个单音节。 「虽然沉秘书他爸的公司已经和我们结束合作关係,但你速度还挺快啊?」 「爸,我老实说,就算我们双方公司还处于合作关係,我也会把沉寧希辞退。」 韩顶添挑起眉,「怎么说?」 「对我居心不良,我怕堵到于小沁之后的路。」韩胜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一般。 韩胜他娘亲听到这话,一直安安静静的明紓允忍不住发声:「我就知道你对我家小沁别有居心。之前问你你还否认,现在还敢直接说了?」 韩顶添一听自家老婆发了话,也跟着附和:「我就说这小子对小沁怎么就特别不一样,看吧,现在就满心满眼想等着人姑娘主动,怎么就有这种人啊真是。」 韩胜听着亲生父母一搭一唱来嘴他,渐渐的也习惯了,现在还能做到心无波澜的地步。 没事,于沁才是他们亲女儿。 想到未来如果真有那天,那他的地位何在,韩老闆顿时有些担心。 「唉,不过那沉寧希我确实也不怎么喜欢。」待把那些话都说完,韩顶添感叹了句。 「上回我们跟他们吃饭时,看她理都不理人,心高气傲的。我也觉得有些厌烦。」明紓允也表达自己的看法。 韩胜见他们轰炸自己的话说完,笑着回应:「是吧,我这不是替你们省了麻烦?」 「但你新秘书要哪找?」 明紓允看着有些沾沾自喜的韩胜,心里总有种预感。 「找到啦。」韩胜往他俩脸上扫完一回,悠哉游哉的。「你们女儿,于小沁。」 「……」 「……」 「别这反应嘛,她还挺开心。」他看着两老,回想一下今天于沁的情绪,确实没有到不开心,只是开着玩笑说要和他决裂。 「不是,你让我家小沁去做秘书?!」韩顶添觉得不可思议,「你这追人手段是要先把人搞死吗?」 「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做太重的工作。」韩胜道。 「你叔叔知道了吗?」也不知道依于责的个性,会不会让他宝贝女儿开始工作。 韩胜看了眼墙上的时鐘,「应该现在在和叔叔说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韩顶添放在桌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得到明紓允的许可,他接起电话。 贰之贰。于公主 「喂?于总晚上好啊。」 于责听着韩顶添讨好时喊他的称呼,没有领情。 「小沁刚跟我说,她要去当韩胜的秘书。」他坐在书房,这会儿也不怕被女儿听到。「还说是投履歷没走后门,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韩顶添闻言,看了韩胜一眼。 他怎么会知道!那是他狗儿子搞的呀! 韩胜仗着于责说话的对象不是自己,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引来韩顶添一瞪。 「这……这不是好事吗?让小沁早点儿知道公司的营运,对未来公司管理不也挺好的?」 「韩顶添,回答我的问题。」于责皱眉,「我怎么不知道小沁有投履歷?当初不是说,总裁秘书这工作不也要我们面试过吗?」 「但这是韩胜的秘书,他才刚跟我说,我打算吃完饭在跟你提嘛。谁知道你这么快就打了过来。」 「……真?」于责有些怀疑。 「真啊,你也别生气了,听韩胜说,小沁还挺开心的。」 于责想着方才于沁跟他提起这事的兴奋,叹了口气,「你说吧,韩胜那小子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把女儿交给他啊?我可不想让小沁那姑娘去忙公司的事,累得要死的活给你家那隻干就得了。」 「呵,」韩顶添冷笑一声,「小沁喜不喜欢那死小子还是另一回事呢。」 刚好听到的韩胜:「……」 「我不想还花时间去帮我闺女重新鑑定对象呀,你家那隻我都鑑定二十几年了,再来一个,我还不被她恨死?」 「行吧,我也想把好姑娘留我家。」 通话结束后,韩胜和明紓允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在韩胜起身欲要离开之际,韩顶添把人喊住,语重心长道:「好好对人姑娘。」 「别欺负人家。」明紓允补道。 方才坐在韩顶添旁边,她也清楚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韩胜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他们指的是什么,嘴角稍稍勾起。 「当然。」 隔日,韩胜一大早就出现在于沁的房间,耐着性子把人挖起来。 于责和韩顶添他们早在他起床前出发去爬山了,提前享受退休生活。 「韩胜你有病啊!」在第十四次冷气被开到十度、被子被扯开后,于沁气得从床上跳起来。 「上班不能迟到啊。」韩胜无奈。 于沁起床气还继续着,躺回床时道:「我要辞职。」 「……」 他马上把人拉起来,安抚着这尊大神的情绪,边用早餐和食物哄诱。 「现在这个点起来,我们还来得急去吃你喜欢的那家法式吐司,中午再带你去拉麵店,晚上不加班,煮给你吃?」 早上八点,手上提着早餐、站在打卡处前的于沁头一回觉得自己没骨气。 把身后男人给她的小卡放进打卡机,于沁忍不住骂自己为什么要出来上班。 睡到下午不是很好吗!? 于沁成为总裁秘书这事已经有风声了,这会真站在打卡处前,身后还跟着小韩总,不相信还是得相信——小老闆死会这件事。 她没注意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把早餐丢给韩胜拎着,他也自然的接过,一连串动作像是理所当然一般,自家老闆还温温柔柔的摸着小姑娘的头,看着像在哄人。 「还需要我带你晃晃吗?你好像也挺久没来了。」到了办公室,韩胜边帮人把早餐盒子打开,边问。 「不用了吧,我对这还是有点印象。真想不起来再问你就得了。」 「行,这些年格局没什么变。你先吃完早餐,我再跟你说下工作内容。」他指了指大办公桌旁的一个柜子,「肚子饿或嘴馋时就去那拿些东西,旁边冰箱还有些饮料,但别总喝冰的啊。」 「知道知道,我会注意。」于沁走到柜子前方,一看就是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里。 他无奈的看着她打开柜子,里头满满都是她喜欢的零食。那些都是在于沁昨天离开公司后、他特别自己挑的。 「于小沁,早餐还吃不吃?」 「吃吃吃,当然吃了。」于沁想着那是她难得早起买的早餐,还是很久没吃的那家心头好,马上拋弃那些零食,起身走到韩胜的办公桌。 偌大的办公室有三张桌子。一张大办公桌放在打开门一眼就看得到的总裁座位,另一张是昨天临时搬进来、放在左侧给于沁用的中型桌,以及摆在沙发区用来接待宾客的长桌。 办公室是冷白色调,现下掺杂着一点于沁喜欢的绿色,在层层冷色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有种意外的和谐。 「您坐得还挺舒适?」韩胜挑眉。 「啊,习惯了嘛。」于沁把吸管插进纸杯,看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于公主,我现在是你老闆。」 于沁抬头,愣了瞬,随即看向装着早餐的袋子,恍然大悟般的拿起一杯咖啡,把吸管插进去递给韩胜,嫣然一笑,「老闆,喝吗?」 「……」 韩老闆委屈的坐在秘书办公桌,看着某人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餐,而自己只值得一杯早餐店咖啡。 待早餐吃完,于沁也乖顺的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听着韩胜讲解自己的工作内容。 「待会有一场会要开,你必须要帮忙纪录会议内容,再把各部门报告的资料整合成档案寄mail给我。我等等把开会内容传给你,你先准备一下。」 「好。」 韩胜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于沁也打开韩胜帮她带出门的笔电,接收他传过来的信件。 等她看的差不多后,韩胜看了眼手腕上的錶,道:「走吧,会议室。」 贰之三。兽性大发 「喔。」于沁闻言,闔上笔电跟着韩胜走。 一打开会议室的大门,好几双眼睛随着动静而朝那投去,于沁顿时有了种她要上战场的错觉。 她有些不安的拉了拉前方韩胜的西装外套一角。前方男人回头,看着这小动作觉得有些可爱,歛起冰冷的表情,嘲讽的笑又带着点温柔:「紧张了?」 「……」于沁没说话,半晌才开口:「你们每次开会都像是要打仗吗?」 听闻,韩胜顿了下,低低笑了起来。 「那于同志,准备好要上战场了吗?」 「……」 这些话都仅以他俩听得到的声音说,在高层们看来,这根本是当眾调情。 偏偏韩胜年纪轻,业务能力却又跟他爸有的拚,他们那些老人想说些什么也不行。 长型会议桌两边各摆着八张椅子,宽边一面是投影幕、一面是韩胜的位子。 于沁就坐在韩胜左侧的长边,左手边坐着个熟面孔——王诚运。 一落坐,王诚运便笑着和她打招呼,语气略带惊讶。 于沁笑着回应,随即韩胜便宣布会议开始。 室内的灯关下,现在站在投影幕前播放投影片的是市场產品管理部的主管,正在分析几家竞争公司的优劣势,于沁全神贯注于各家公司的简报,不时埋首打字。 韩胜悄悄观察了她一阵子,见小姑娘认真的模样,害怕她不适应的紧张心态渐渐放松。 「我要说的结束了。」年约五十的男人微微欠身,客气道。 「等一下,」韩胜止住男人的动作,眉眼变的凌厉,「我要的是处理方法,不是听他们对于公司的威胁。」 「这……」 「今天开会的主题不就是如何提升我们在市场中的地位吗?你有一个礼拜的时间,却只做出上网爬爬文和显而易见的事实,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于沁看着韩胜,这是她头一回见男人气势如此磅礡。阳光下笑得和煦的少年,现下王者风范渐显。她不知道这改变是否发生在他回来后,抑或是在她没参与到他的那四年发生的。 她突然,好想回到那年,跟着他一起出国。 似乎也不是突然,这慾望自他不在后,便一直在她心里发酵膨胀,她向来选择忽略,然而现在那感受已堵在她心口,想看不见也不行。 于沁自认活得没什么遗憾,也觉得这一生没有「回到过去」这个选项,期望不放在未来,馀下的便只有现在。 年少的决定过于鲁莽,她毅然决然地拒绝大家出国念书的建议,不相信国内有什么比不上人家的。 随着时间漫漫,她有天忽然知道国内哪里比不上了。 ——这里,没有韩胜。 这是她一直不愿承认的心思。因为一个人左右自己的决定显得太过矫情,而且那个人还是她此生认为最讨厌的青梅竹马。 「韩总抱歉!我下午一定会把您说的东西交上去!」 主管抱歉的声音,把于沁的思绪拉回。 她要自己别再神游,将精力投注在这场会议,她重新把目光放到韩胜身上,等着他的下文。 整间会议室充斥着寧静,大家都不敢发话,偷偷覷着韩胜。 「因为你,我们今天整场会所花的时间、精力全不见了。」男人语调跟外面艳阳高照的天气成反比,「我们这时间大可坐在自己的岗位上处理事情,而不是在这听那些废话。」 主管低垂着头,其他人也都如坐针毡。 「这会,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明天同时间,我要看到我要的东西。散会。」 语末两字落下的同时,韩胜站起身,悄悄拉起于沁的手腕示意她起身,接着手一松,大步流星的离开会议室。 于沁赶紧把东西收拾好,对着大家微微鞠躬,便急急忙忙的跟上男人的脚步。 「韩胜,你好兇。」一走到男人旁边,于沁忍不住道。 「于同志不喜欢吗?」韩胜愣了瞬,笑问,然而内心是真有点怕吓到她。 「没不喜欢,」她歪头想了想,「就有些惊讶吧,没看过这样的你。」 「你没看过的样子又不只这个。」 「啊?例如?」 韩胜漫不经心说:「例如兽性大发之类的。」 「……?」 「但你也别担心,我自己也没看过。」 「……」于沁觉得,跟他沟通根本是浪费自己的精力。 她一路没再跟他说话,韩胜看着小姑娘刻意加快脚步想跟他拉开距离的模样,恶趣味的紧跟着她。 「韩胜,你能别一直故意跟着我吗?」于沁忍不住炸了。 哪知罪魁祸首一脸无辜,「我们要走的路不是同一条吗?何况我是腿长,照着自己的步调走而已。」 于沁停下脚步看着男人修长的腿,莫名的怒气无处宣洩。 「谁要你长这么高!」 拋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于沁丢下还站在原地的韩胜,脚步快得跟急着厕所似的。 还是找不到厕所的那种急。 韩胜看着那背影,心里想着那姑娘是不是脾气变差了? 随后脑里冒出个想法。 他很久没注意她的週期了。 回到办公室,韩胜盯着坐在位子上的于沁,看了好一会儿,她忍不住出声了。 「韩老闆有事吗?」 说着,边起身走到他桌旁的小柜子,打算去觅食。 经过他时,韩胜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你干嘛?」于沁被捉的猝不及防。 只见男人对着她的身后看,半晌才吐出一句,「于小沁……你见红了。」 贰之肆。热拿铁 不是疑问,是确确实实的肯定。这让于沁知道身后有什么东西露了出来。 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韩胜便先一步脱下西装外套,绑在她的腰间。 「有带吗?需要我下去买吗?」他柔声问道。 于沁愣了一瞬,想着自己早上被韩胜推着出门,也来不及塞进包里,对着韩胜摇了摇头。「没带。」 「行,你先去厕所处理一下。」韩胜从掛在她身上的西装外套拿出钱包和手机,「开门之后往右走,第一个转角过去就是了。处理完先回来等我,对面就是便利商店,我很快就回来。」 说完,还没等于沁反应过来,便急匆匆的下了楼。 她看着那背影,一股暖流自心底淌过。像根羽毛,轻轻的,挠着她的心尖。 于沁才刚回到办公室,就看到气喘吁吁的韩胜低垂着头靠在桌子边缘。 「回来了?」韩胜听到动静后抬眼,卫生棉在空中划出一道拋物线,最后落在于沁的手里。「快去吧。」 「嗯。」她应下。 之前这类似情况发生过不只一遍,于沁倒也没多觉得不自在,现在却莫名有些憋扭。 她背对着韩胜拆开外层的塑胶包装,拿出一个藏在口袋,便又去了一趟厕所。 韩胜看着放在她桌上的卫生棉,拿出三个放在她桌上后,把其他剩下的放在他身后的柜子。他想着应该多备个几包,以备不时之需。 于沁回来后,发现自己桌上有些改变。 方才还放着一袋,现在只有三个,还多了杯热奶茶。 她没问其他的去向,捧着热奶茶,看向韩胜。「我不想喝热的。」 「难道我要让你喝冰的?」韩胜看着她,眼一瞇,似乎不打算妥协。 「我不会经痛。」于沁理直气壮的说。 「这不是会不会痛的问题,于小沁,别这样搞你的身体好吗?」他语气缓和许多,还带着些许请求的意味。 「……但现在天气很热啊。」 「都开冷气了,还热些什么?」他指着自己桌上的热拿铁,「我这不是陪你一起受难了吗?」 于沁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拿铁,嘴角弯了弯,「好吧。」 到了饭点,于沁刚好处理完部门传来的报告,正要跟韩胜去说好的拉麵点吃麵,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进来。」韩胜下意识的对着门外的人喊。 于责得到应许后开门,一眼就看到自家女儿背着包包和韩胜站一块。 「你们这是要去吃午饭吗?」他问。 「爸!」于沁看清楚来人后,惊喜的叫了声。「你怎么来了?」 「叔叔好。」韩胜微笑。 「好,」于责对韩胜轻轻点头,笑着看向于沁,「我宝贝女儿第一天工作,我能不来探班吗?」 于沁笑,「我们刚好要去吃午餐,爸也跟着一起吧,顺便叫上叔叔阿姨。」 「那也要看韩胜愿不愿意。」于责看向韩胜,内心是挺想跟他们吃饭,却又想着是否会打扰到韩胜的某些计画。 「当——」 韩胜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问他干嘛,我说了算的。」 韩胜:「……」 「行,」于责先是笑了笑,「你叔叔阿姨现在在楼下和人说话。」 于沁勾起他的手,笑得灿烂,「那我们走。」 站在电梯前等待时,韩顶添和明紓允恰好出来。 「爸、妈,一起吃饭?」韩胜率先出声问道。 「小沁!?第一天工作还顺利吗?」明紓允直接忽略自家儿子,走到于沁面前关心的问。 「韩胜那小子没刁难你吧?」韩顶添也跟着问。 「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韩胜忍不住怀疑。 他再怎样,也不会对着心仪对象干什么刁难这类事吧? 于沁看着满脸生无可恋的韩胜,嘴角上扬了几分,「很顺利,韩胜也没要我做什么工作。」更说不上刁难。 「那就好。」韩顶添依旧没理会韩胜的发难,「你们打算去吃什么?」 「拉麵,坐车的话十分鐘就到了。」怕他们下午还有事,于沁补充:「他们速度也很快,不会用到叔叔阿姨太多时间的。」 「好,」他俩微笑,「我们走吧。」 接着看向韩胜,表情带了点责怪。人家小姑娘这么讨喜,这怎么就站着个不识趣的人呢? 读懂父母眼神的韩胜:「……」他怎么就不识趣了? 一行人……不对,是四个人身后跟着一个人,走出公司。 正值午餐时间,员工们大多出了部门,出公司的出公司;去员工餐厅的去员工餐厅。廊道上人来人往,看着元老级老闆和夫人,以及小老闆和……新任秘书,说说笑笑的走在路上,唯独某人孤单的走在他们身后。 大多数人第一次看到于沁,她穿着白衫配黑色丝质长裙,不明显的暗红已被于沁处理过,现下儼然就是气质满满的小仙女。 没有千金小姐的架式,软软甜甜笑着跟人说话,确实招人喜欢。 再看看身后的韩胜,脱掉西装外套,肌肉线条隐隐藏在单薄的衬衫下,脸上眉眼依旧凌厉,多了股浑然天成的孤傲。 脱掉他们那层滤镜,简单说就是孤僻、被排挤。 「小沁,我们这周末出去逛街好不好?」明紓允和于沁勾着手臂,「我们两个很久没有独处了。」 「周末……」于沁歪头想了想,「好呀,我也没什么事。」 走在后头的韩胜悠悠开口:「要不要加班还不知道呢。」 于沁:「……」 明紓允直接选择听不见,安抚道:「没事,阿姨回去帮你跟你老闆劝导下。」 「……」 贰之伍。感觉对了 她笑,「谢谢阿姨。」 「你这些天也没什么事儿,要加班自己加就得了,别拖着人姑娘下水。」韩顶添斜了他一眼。 韩胜看到于沁幸灾乐祸的对他扮了个鬼脸,廊道一旁的玻璃窗洒下点点阳光,缀在她身上。 莫名的,他的嘴角顺着光影浮动,因为眼前的人而悄悄勾起。 好吧,不加班就不加班。 到了拉麵店,他们也不跟人家坐吧檯那儿,入座为数不多的桌子。 韩胜和于沁坐一边,对面坐着剩下三人。 趁着于沁低头看菜单的时间,韩胜从西装裤口袋摸出手机,向明紓允发消息。 韩胜:「你这让我怎么跟人有多点相处时间?」 发完消息,韩胜抬头,恰好与明紓允的视线撞上。 她很忌讳餐桌上使用手机,皱着眉正要说些什么,就见韩胜下巴朝她放在一旁的包包努了努,又扬了扬手中的手机。 明紓允懂了。 本来没打算理他,但看韩胜如此鍥而不捨,还是拿了起来。 点亮手机萤幕,韩胜得消息就摆在最顶部。 把那句话看了两遍,明紓允瞟了韩胜一眼,抬手回覆。 明紓允:「你到底会不会追人啊?」 明紓允:「这点儿时间你也要计较?」 面对连续发来两个侮辱性极强的问句,韩胜深深觉得自己根本无依无靠,收起手机,他想自己大概只能在追人这路上踽踽独行了。 「你刚怎么一直看手机?」于沁将目光从菜单移到他身上,声音极小。「是工作上的事吗?」 「怎么?怕耽误我工作?」韩胜挑起眉,嗓音带着戏謔。 「我怕耽误薪水朝我口袋迈进的路。」她边说,边把菜单递给他。 「跟你吃一样就好了。」他接过菜袋,毫不犹豫直接在唯一有画线的一格添上一笔,接着将之闔上,放到最外边。「我怎么不知道你变得这么视财如命?」 「我不是视财如命。」于沁一本正经的说:「我只是想坑你的钱。」 「……」行,这么想想她也不缺。他有些无奈,「于小沁,你知道我的钱就是你的钱吗?」 这句话化作其他男人对女人说,或许还带着些曖昧及宠溺,但用到他俩身上,却又合理至极。 公司是他们父亲开的,股份加起来也是他们最多,赚的钱确实有一部份是属于作为于责女儿的于沁。 「这不一样,」她皱起眉头,「你钱给的是我爸又不是我。」 ……好像还挺有道理。 「你们点好了吗?我把菜单拿去了啊。」对面坐最外侧的韩顶添起身,拿起方才韩胜放到最外边的菜单。 于沁连忙跟着站起,「我去就好了,叔叔你就先坐吧。」 僵持一阵,韩顶添最终覷了韩胜一眼,不再抢着去柜檯,答应于沁先坐着。 待她离开后,明紓允率先发话:「你要真不知道怎么追人,就问问你于叔叔。」 于责:「……?」 韩顶添也跟着接:「我说啊,你还是少跟了小沁四年,也没在人刚出生时照顾她,要比了解程度还是比上你于叔叔。」 这时,于责弱弱发话:「不是,我又没追过我闺女。何况前些年我工作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韩胜比起我,跟小沁待的时间我都不敢比了。」 「……」韩顶添看向自家好友兼昔日战友,「你要这么快拆我台就是了?」 哪知于责耸了耸肩,「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但也不看看这小子喜欢小沁多久时间了,这姑娘看上去也没发现的意思啊。」韩顶添看着一直没发话的韩胜,「你说说,到底是有没有要好好追人家姑娘?」 韩胜抬起眼,「我觉得吧,我现在表白,会吓到她。」 在她眼里,他就该是时不时逗着她的少年。 惹着她生气,却偏偏又在某些时候温柔至极。 她不敢猜测这是喜欢,自然也没想过把喜欢这感觉加在他身上。只觉得,如果他不再温柔,不再以他的方式出现在她面前,那她也不会想相信这是韩胜。 不是她的少年。 还没等三老回话,于沁便先一步回到座位。 「你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她看明紓允开口欲要说话,却在她回来后马上闭上嘴巴。 「没什么。」韩胜露出浅浅的笑容。 「小沁啊,你现在有没有要找男朋友的打算?」明紓允扯开话题,「你告诉阿姨你想要的条件,我帮你安排!」 于沁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是啊,多一个人照顾也好嘛。」韩顶添跟着附和。 「呃……」于沁看了韩胜一眼,视线又回到明紓允身上。「也不用什么条件,感觉对了就对了……吧。」 「感觉啊……」明紓允想了一下,「是一见面的感觉,还是相处后的感觉?」 简言之,一见钟情?日久生情? 「相处后的感觉,一见面那不准吧。」 「说的也是,阿姨再帮你注意下,帅的我手上很多——」 「咳、咳咳!」一旁的韩胜被口水呛到。 他真是傻了,才会觉得他妈是要帮他。 五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多都是他们三老分享着上回去东部玩的趣事,而大家都很有默契的没说到黎羽。 说不了多久,服务生便端着盘子站在桌边。 如于沁所说,出餐速度是真挺快的。 她点的是一如既往的豚骨拉麵,习惯性的把上头撒的葱花挑到韩胜碗里,于沁便毫无心理负担的舀了一匙汤。 「别都不吃葱啊。」韩胜皱眉,然而嘴上这么说,他还是把那些葱花吃下肚,接着开始漫无止尽的低声碎念。 啊,习惯就好。 贰之陆。投怀送抱 回到公司,他们没多打扰,明紓允和韩顶添叮嘱着韩胜别找于沁麻烦,三人便乘车离开了。 「韩老闆,叔叔已经要把公司全权交给你负责啦?」于沁边走边问。 「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他继续看着路,时不时注意下于沁,「他也没多说,但我看他也大概不想管了。」 语落很久,久到韩胜忍不住将视线全数放到她身上,两人之间的寂静在喧闹中被独立,没有尷尬,只有一丝的不习惯。 过了好半晌,于沁开口。 「韩胜,这工作……具体到底有多累?」 轻飘飘的语句混杂着不易察觉的涩,然而说出口的同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落在心尖。 「我虽然还没体会过它的全貌,但我知道,我爸他们奔波这么多年,是累的。」 他一听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那我到现在都没帮什么忙,是不是——」 「不是。」 于沁抬眼,韩胜恰好也看着她。 一如既往的坚定,跨越好几个时间线,浮现在她面前。 「如果你真的是你想说的那个样子,」唇边勾起的弧度张扬恣意,暖光藏匿于那。「那『支柱』这一个词,从何而来?」 不只是于责,还有他本身。 回想那一年,在韩胜得知于沁不出他所料的要留在国内时,满满的失落散在心口,一瞬间的犹豫闪过脑海,却又觉得,他应该变得更好。 好到站在她身边,能毫无心理负担。 少女的每个举动,不论有意抑无意,总是在他心里软的一蹋糊涂。 于沁会在每次看到基金会的募款箱时,特地给大钞让店员找开,把找的钱全数投入募款箱,有时还会站在前面想了一下,又打开钱包。哪怕只是十几二十元的东西,不论买的是什么,都是如此。 看到路边的街友,总会毫不犹豫的向前,手上有任何食物或资源,都会毫不保留的递上前。往后经过那条路还会特别注意。 ——「你就不怕被骗吗?」 ——「哪怕机率再微乎其微,我也想尽我所能的帮忙。」 在这利益至上的世上,不值得信任的人太多,但若是抱着揣测的心面对每个人,该如何履行所谓的善良? 她就只是,把她的善良毫无保留的给世界。 世界带走她的母亲,她不怨天,反而知足的珍惜现状,关怀的对待世界。 那是他的姑娘。他的姑娘,就是如此温柔。 温柔的牵着他的魂,让他不自觉沉溺其中。 即便有四年不能陪着她,但他却觉得这值得。 「韩胜……」于沁呼喊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哭什么,」韩胜无奈的笑,「称讚你呢。」 她激动的抱住他,半开玩笑的装着,「好感动呜呜呜呜……没想到你这狗嘴真能吐出象牙……」 韩胜低下头,怀中突来的温度让他有一瞬的怔忡,认清怀中温度的来源后,他笑着虚搂抱着她。「你这是褒还是贬啊?」 「褒啊,我说的能不是夸奖?」她抬起头,一双眼睛亮灿灿的。 「是啊,都夸到投怀送抱了。」他有些好笑,「谢谢于公主奖励啊。」 于沁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羞赧地放开手,面上仍努力维持着镇定。「咳、不客气啊……」 他也笑着松开手,戏謔一如既往的掛在唇畔,柔光散在眼瞳。 小姑娘身体的馀温还留在怀中,好闻的花香味似乎还縈绕于鼻腔,又香又软,韩胜这瞬间真觉得自己是什么变态,还想继续抱下去。 突然,于沁踮起脚尖,凑到韩胜的耳边,看起来有些紧张。 「韩胜,我刚发现有好多人在看我们。」羞红后知后觉自耳后浮上,逐渐蔓延至整张脸。 距离的拉近和耳边些许的痒意,让韩胜在心底骂了声脏话,手没忍住揽住她的腰,声音低沉似是带着蛊惑,「很多人看还靠那么近,嗯?」 本来还矜持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员工们顿时炸了。 柜台姐姐:「操!!!你们知道我看到什么了吗!」 这句话刷遍无数群组,但还是理所当然的跳过「真正」的公司群。 员工甲:「?」 员工乙:「什么能让我家气质满满的姐姐骂脏话?」 员工丙:「讲重点谢谢。」 柜台姐姐:「韩总和夫人在晒恩爱!!呜呜呜呜呜!!!」 员工甲到癸:「在哪!?」 柜台姐姐:「大厅这边,看到直接此生无憾嚶嚶嚶!」 于是乎,大厅这边的人流,比以往多的多。 「……韩胜人愈来愈多了你别这样啊……」于沁话说得愈来愈快,手在他肩上拍了拍。 「行。」韩胜看她这模样,心一紧,把手松开。 后脚跟落地,于沁嘴还嘟囔着:「我踮的脚都酸了……」 「你这是让我以后弯下身?」韩胜把手放到她头上,没有动作,「于小沁,你怎么就不长高点呢?」 「……你找死是吧?」于沁气愤的拍掉他的手,「何况我这是娇小可爱,懂?」 「懂懂懂,娇小可爱嘛。」说的同时,韩胜脚也跟着抬起,显得这话格外敷衍。 「欸!」于沁忙跟上。 贰之柒。唯一答案 「不是,韩总怎么说走就走?」围观群眾之一的实习生忍不住吐出一句。 「唉你懂什么?你没看到刚刚韩总走路时都在笑吗?」 「就说小屁孩不懂嘛。」 「嚶嚶嚶韩总跟于秘好甜!」 「我嗑爆这对啊啊啊!」 「刚刚那个摸头杀我拍下了哈哈哈!」 「给我!」 大家的相片互相交换,然而当事人之一的于沁却还在为自己的身高出口气。 「韩老闆,你以这态度对待员工,我真怕有一天我领不到钱,我养不了我爸、我爸也养不了我,然后我们就必须亲手把你——」 「于秘书,你以这态度对待老闆,我真怕有一天——」韩胜拉长尾音,「我要养你。」 「……我这还轮不到你养。」 「是啊,所以我期待那天。」 于沁低下头,韩胜依稀听见轻飘飘的「我去」在空气中。 单纯无知小仙女下了凡,却连骂那两字都显得柔软,韩胜根本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够抒发到自己的情绪。 她生理期来时确实不会痛,但体质却会变成易怒。 然而于沁知道,那声毫无攻击力的「我去」,不只是因为奓毛,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心跳。 那瞬间,她的心跳快到有些烦躁,好像自从他回来后,一句又一句浪荡无边际的话,随时随地都在撩拨她的心脏。 韩胜常对别人说就算了,偏偏她又没看过他对别人说过这些话。 ——情话这辈子对一个人说就得了。 忘记背景是在哪里,只依稀记得那是个下着雨的午后,雷阵雨来的让人措手不及,少年脸上没有光,嘴边的弧度略显勉强,雨一点一滴砸在他们身上。 她一直觉得,韩胜很适合夏天。 但那时的雨却又让于沁对这想法犹豫了。 颱风、对流雨交加,阳光时不时被迫消失,雨过天晴后没有美好,只有潮湿的跑道和青草味。 依着回想,她想到了那是哪一天。 气象预报说那天会是大晴天,无云无雨,晴空万里。 「我说我不喜欢她。」韩胜和她站在第二跑道,雨滴随着少年的话,砸到她心尖。「于沁,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 「但是——」 「但是她很喜欢我?」嘴角自嘲似的勾起,「那又怎样?我不知道单向的喜欢,在这世界上得不得的到结果,但这事发生在我世界里,就是没有。 「我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影响我的决定,除非那个人……是我想要的那个人。」 除非那个人,是你。 「你不能够这么篤定,喜欢这件事本来就说不定,你根本就没有好好考虑过人家……」 「喜欢这件事,在我这里就是篤定、答案就是唯一。」 韩胜看着于沁,见她还想说些什么,话直接先出了口:「于沁,好人不是这样当的。」 于沁抬眼,下唇被咬的死紧。 「我不想做那些没意义的事,情话这辈子对一个人说就得了。」 那是韩胜第一次觉得,喜欢一个人好累。 于沁在班上绝大部分女生的眼里,不是垫脚石就是绊脚石。 而在摸清她的个性后,各个喜欢韩胜的同学都喜欢拜託她。 当时有个疯狂和于沁攀关係的女同学,但当于沁真心把她认做朋友时,她才提出要于沁帮忙追韩胜的请求。 于沁还能说什么?于她而言,朋友之间理应义不容辞的帮忙。 终于,韩胜不能忍了,在一个学校没人的午后,摊牌了。 「于沁,多为自己想一点。」 落下这句话,他抓起于沁的手腕,跑到屋簷下躲雨。 雨声很大,足以遮掩那份落寞,于沁在他的语句里听到孤寂与偏执。 「对不起。」 屋簷下,少女满身雨珠,眼里的愧疚满溢。 「嗯。」 他抓着她手腕的那隻手收紧了些,随即放开。 「你有喜欢的人。」 「嗯。」 「那个人是你世界的唯一答案。」 韩胜顿了一下,「……嗯。」 于沁没说话了,看着不断降下雨水的天空,心里莫名有些烦。 韩胜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他感情世界里唯一的解答。 无数年月过去,她也没能知道解答究竟为何,就当作是投掷于青春中的一粒小石子,曾经在他心里盪起无数涟漪,最终却只能归于平静。 但她不知道,那不只是一颗小石子,也不只存在于青春,是岁月里永存的太阳,即便偶尔狂风骤雨来袭,使得被乌云遮掩,却总在雨停时再度出现。 于沁,是他感情世界里唯一的解答。 ——情话这辈子对一个人说就得了。 ——我怕我以后要养你,我期待那一天。 这两句话,以及过去时不时冒出一句句撩拨她心脏的语句,在她心里埋下一颗颗炸弹。 于沁接下来的工作都不太专心,炸弹随时都会爆炸,碎片割着她的心,却没有疼痛。 反而是……一丁点的心动。 三之壹。是不是想嫁了 回到家,在等韩胜做饭的期间,于沁跑到房间和吴昀通电话。 「宝贝,明天中午有空吗?」于沁坐在电脑桌,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手指在键盘敲敲打打。 「明天中午?你们老闆是多疼你,午休时间给多少?」吴昀故意的问。 「还能多久?一个小时呀。」她直接忽略调侃,像是有点累了,停下敲键盘的手,开了扩音后把它放到桌面。「来不来啊?」 「行啊,我明天调休,一整天都等候亲爱的呼唤。」 「……能别这么噁心吗你?」 「唉我又不像你有人爱,」吴昀叹了口气,「是说你在干嘛?我怎么一直听到敲键盘的声音?」 于沁的手顿了顿,看了电脑萤幕中的小作文,心一狠,按下删除键。 「没什么。」 吴昀也没多在意,「啊你跟韩胜进展到哪步了?」 「……」这问题她最近不是很想面对,硬是把话题扯开,「昀昀,我最近想到韩胜高中的时候跟我说过,他有喜欢的人,那个人是他感情世界里唯一的答案。」 「蛤?」她语调微讶,「不是,从你嘴巴听韩胜,真的会让我改观欸。」 「改什么观?」于沁有些无语,「就叫你别太信霸道总裁爱上我那种剧情。」 「你知道你家韩总能成为那种剧情的男主角了吗?说出那种话……」吴昀再度感叹,好男人就是不属于自己。「他是在哪个情况下说出那种话啊?」 「啊……责备我的时候吧。」 「你对他有非分之想?」 「……」 「不然他怎么会责备你?」 「说来话长,我明天再跟你说。」 吴昀好像懂了什么,在另一头挑起眉毛,「哟,敢情于小朋友是因为男人才约我吗?」 「……当然不是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几年不见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于沁讨好道。 她冷笑一声,「是喔,谢谢国文小老师对我的想念。」 「不客气啊,今天不用钱的。」 「……」 没等吴昀再开口,房门在此刻被敲响,「于小沁,吃饭了。」 她朝房门外的韩胜应了一声喔,回头正要向吴昀道别,自家好友就先开了口。 「好、好、喔,我都没有这么温柔的专人叫饭服务。」语气酸溜溜的。 「……」 「话说韩胜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叫你『于小沁』的?高中的时候都没看他叫的那么宠。」 「宠个鬼,你要真觉得宠,要不以后我叫你吴小昀?」 「拜託不要,你会害我起鸡皮疙瘩。」吴昀故作噁心,「好了,你去吃你充满爱的晚餐吧!不用对我太留恋。」 「……」 掛上电话,于沁看着方才充满密密麻麻文字的电脑萤幕,此时空白一片。 她叹了一口气,想着这种事也不一定能成。 广大网友虽然是真广大,但也不一定能被她遇上啊。 刚刚那篇小作文,虽然都是如实以报,但连她都觉得不太真实。 简单来说,就是我有一个青梅竹马,他因为出国念书的关係所以四年没有和他见面,期间的联络也不太频繁,他回国之后当上某企业总裁,我也莫名变成他的秘书,之后他一直跟说些撩人的话,我发现自己好像有一点心动。 嗯,一看就挺创作。 叹了一口气,于沁把电脑关机,拿起手机打开房门,就看到韩胜站在门外。 「你在做什么?」韩胜垂眼看她。 「没、没什么,跟吴昀讲电话呢。」该死,怎么就结巴了? 「喔,」他没多说,只是应下,「下去吃饭吧。」 「嗯。」 下了楼,她看着满桌饭菜,在心里感叹韩胜的厨艺又更进步,而自己还是只会泡泡麵和炒蛋。 「怎样?」韩胜看她盯着餐桌上的菜餚不放,唇角微勾,「是不是想嫁了?」 「……」于沁蹙眉。 妈的,她心情更烦了。 韩胜观察到于沁的小情绪,马上闭起嘴,帮人添好饭,随意找些话题来聊。 「韩胜,吃饭不要讲话。」 「……好。」他低下头,暗自思忖着自己哪个地方惹到那小姑娘了。 ——「是不是想嫁了?」 方才于沁听到这话时眉头马上蹙起,但这种话印象里他也不是第一次说,之前几次也都只是无语一阵,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 吃完饭,韩胜收拾完桌面和碗筷,看着于沁面无表情的上了楼。他盯着那背影,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掏出手机,想着也只能跟那没什么用的损友讨教了。 韩胜:「欸,女孩子怎么会突然不开心?」 那头没有一如既往的秒读,韩胜等了几秒,最后还是自暴自弃的上网爬文。 在他看到一篇文,楼主回覆的其中一段问句:「你俩是情侣关係吗?」时,还没来得及思考,林响尹便先行回覆。 林响尹:「韩总裁真把我这当什么地方?」 林响尹:「我告诉你一件事儿。」 林响尹:「分手了。爷也帮不了你。」 韩胜正想回覆一个「喔」字,但想想还是有那朋友情分在,不关心一下好像显得自己挺没义气的。 韩胜:「为么分手?」 林响尹:「我明天要回国,她接受不了。刚才分的手,我看她还毫不留恋。」 韩胜:「等等,你明天要回国?」 林响尹:「不是,我刚失恋你不安慰我?」 韩胜:「明天见个面?」 韩胜:「我去接你。」 韩胜:「还有,相信你能战胜情伤(????_??)?」 林响尹:「……您能别用顏文字吗,怪可怕的。」 韩胜:「滚。」 三之贰。我只剩你了 退出聊天室,韩胜想着明天不能跟于沁一起吃午餐了,担心她会不会直接不吃,但又不想让林响尹那傢伙看到他家小姑娘。 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韩胜在联络人搜寻栏中打上吴昀的名字。记得毕业那会儿,班上有人要蒐集大家的联系方式,他本来也不愿意给,最后还是被于沁给出卖去了。 吴昀身为召集人的好友之一,也得到了全班的联系方式。 果不其然,搜寻结果有个跟于沁用着闺密头贴的联络人,点下去后,韩胜先传了个打招呼的贴图,在脑中组织待会要怎么把话打出来。 另一边的吴昀看到不常联络的人,下意识想抬手打问号,但当看清联络人名字时,震惊了一会儿,保险起见的回传个相同性质的贴图。 韩胜:「明天中午你有空吗?」 吴昀莫名想坐直身子,想了下中午跟于沁的约,但怕韩胜有什么事,还是问了是要做什么。 韩胜:「就想请你陪于沁吃个饭。」 韩胜:「我明天中午有事,怕那傢伙直接把中餐跳过,所以才想拜託你陪她吃饭。」 韩胜:「然后她不能吃冰喝冰的,你再注意下。」 韩胜:「当然,你们的午餐钱我负责。」 她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些讯息。 敢情他俩是联合来闪给她看? 吴昀目光定在最后一则讯息,正想着要不要把于沁约她的事告诉韩胜,然而一顿免费的午餐胜过把情报告诉韩大总裁,她欣然接受这份请求。 不过看这两人的进度,她这个旁观者都看得有些着急,却也不想插手。 每段感情都有适合的时候,即便过程再煎熬漫长,但该来的仍是会来。 韩胜没有热烈的追求,没有逼迫任何人正视自己的心意,只有耐心的等待,让时间慢慢将泥泞冲刷乾净,留下那份能温柔相待的真心。 她真觉得,韩胜就该是小说男主角,偏偏自家好友就是还不懂他这份好。 「唉,真不知道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那两个人在一起……」吴昀在餐桌上小声感叹,就被坐在另一侧的哥哥吴暘听见。 兄妹俩从小就感情好,虽然总一副针锋相对的模样,但什么话都还是会跟对方说。 吴暘也知道她说的是哪两个人,翻了个白眼,「你先管好你自己行吗?母、胎、单。」 她瞪了吴暘一眼,「你是有好到哪去吗?跟我主张什么柏拉图、纯真的恋爱,还不就是不敢吗?」 被戳到伤口的吴暘:「……」 吴昀没再理他。最近爸妈因为奶奶前些天在楼梯间摔倒,所以回乡下照顾奶奶。一屋子只剩下她和她哥,她还是少跟吴暘吵架好。 不理会吴暘的言语攻击,她吃着饭,又突然想到自己母胎单身这事,确实应该先担心自己才对。 隔天早上到公司,韩胜跟于沁说自己中午有事要出去,没法陪她吃午餐,顺带试探于沁的反应。 「喔。」头也不抬,她仍埋首于信件中,回答也没什么情绪。 她还在不高兴? 思及此,韩胜真觉得今天约林响尹是个好决定,虽没把希望放他身上,但有个人可以发洩倒也好。 午休时间一到,于沁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徒留手机被林响尹灌爆的韩胜一人。 「我要去机场了。」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接起电话,没等林响尹开口,说了一句话后便把电话掛断。 机场和公司距离不远,十分鐘过后,韩胜看到远处有个人正低头看手机,旁边放着行李箱。 韩胜把车开到那个人的面前,林响尹抬起头,朝他方向的副驾驶座车窗降下,让林响尹得以和韩胜对望。 「您终于来——」林响尹对上韩胜的表情时,本先不爽的情绪全无,嘲讽的话也没说完,就被他逼得吞下肚。「不是,失恋的是我,你这脸是发生什么事?」 「我脸再怎么也比你好看。」韩胜边说边下车,替他打开后车厢,林响尹很自然地就想把行李放进去,孰料被韩胜给制止。 「怎么了?」 「我是要你人进去,行李放后座。」 「……?」自己真惹到这大祖宗了?「我刚就开个玩笑嘛。何况你看我这么一个成年男人,缩手缩脚躺在后车厢能看吗?而且大庭广眾下,人看到都会先报警,这不是替你自己惹麻烦吗?」 「你废话能别这么多吗?去后座。」韩胜拿起地上的行李,面上变得比方才柔和,隐约带着一丝笑。 「感谢韩总大恩大德。」他依言坐上后座。 林响尹大部分行李已经寄回国内,现在只有零星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行李不多,他也就不帮韩胜了。 待韩胜坐上车,后座的林响尹便开始大吐苦水,说着自己对前女友多好,她走的时候却多瀟洒,彷若离开他已经是计画好的事情。 「你知道更过分的是什么吗?」没等韩胜接下,他就自己回答:「听我朋友说,她马上就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那男人还比她大十四岁,是个多金富二代。」 韩胜转了个弯。 「我虽然没有那男的有钱,但她说想买什么我也是有求必应,刚追到她那会儿还跟我说什么,我是对她最好的人?妈的,会给她钱就是最好——」 「到了,下车。」韩胜将车开进餐厅的小停车场,直接打断他的话。 「喔。」林响尹下车,被韩胜领着走进餐厅。 但韩胜走进座位区时,看到熟悉的人影差点想回头。 他都已经刻意找了离公司反方向的餐厅了,为什么还是能遇到于沁? 「你看到什么了吗?」林响尹看前头的韩胜停下脚步,目光定定落在某个地方,正想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却被韩胜高大的身子挡住。 「没什么。」 找了个离她们有点距离的位子,于沁背对着他们,方才吴昀看向韩胜,眼神惊讶,韩胜连忙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点好菜,在等待上菜的空档,林响尹继续痛骂前女友,逼得韩胜忍不住起身,要去厕所的话尚未说出口,林响尹便在韩胜经过他身旁时抓住他的手,大声道:「韩胜,我只剩下你了!」 一瞬间,方才还充斥着细小话语声的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韩胜:「……」妈的。 于沁也被这动静惊扰,转头望向声源。 三之三。诚意 吴昀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两个男人拉拉扯扯,当于沁看清其中一个人的时候,忍不住站起了身,震惊写在脸上,韩胜就这样半无奈的和她对上了眼。 眾人的视线从他们移到了突然站起的于沁身上,吴昀见状想叫她赶紧坐下,却见韩胜朝这边走来。 「这帐之后好好算。」韩胜强行把覆在他身上的手拉开,低沉的声音有着明显的怒气。 他走到于沁面前,拉起她的手,隔空对着林响尹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请你自重。」 唯三认识韩胜的人全看着他,目光带着震惊和疑惑。 但他什么都没说,话音落下后,便把人拉出餐厅。 吴昀和林响尹不约而同对望一眼,为了闺密的幸福着想,待这段插曲演奏完毕后,她起身坐到原先韩胜坐的位子,看着林响尹的眼神有些凌厉和警惕。 「你跟韩胜是什么关係?」 「啊?」林响尹还没从方才的事回过神来,又想到眼前这女人刚刚和韩胜拉走的人坐在一起,不禁想问那姑娘是何方神圣,「我先问你,刚刚那女生和韩胜是什么关係?」 吴昀皱眉,「你刚不都听到了吗?那是他女、朋、友。」 「不是吧,今天我看到他的时候还一脸失恋样……」他喃喃自语似的话,却还是被吴昀听的一清二楚。 「所以你是想趁虚而入?」 「……」 「我跟你说,他俩感情好的要命,今天早上只是小吵了一架,但他们床头吵床尾和,我不管你是外人还是外星人,反正你是影响不到他们的感情的。」说到这,吴昀一顿,看林响尹的眼神有点诡异。「而且,据我所知,韩胜他……是直的。」 「……」他也是直的好吗!「那个小姐,你可能有些误会。我跟韩胜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的,只不过我昨天刚失恋,今天回国韩胜说他要来接我。我刚可能是昨天受了打击,情绪有些激动,所以才会抓住韩胜……」 大致解释完,林响尹眨了眨眼,「顺带一提,我还是他御用恋爱军师。」 吴昀这还有些懵,听完那番解释,羞耻后知后觉的浮上脸,却又被他最后一句话打断—— 「等等,恋爱军师?」 林响尹一脸理所当然的点头,「嗯啊。」 「你昨天不是刚失恋吗?」 「……」 「你这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啊?」 「欸不是,话也不能这么说吧。韩胜都肯求助于我了,怎么会是在害人?」 说这话的林响尹并不知道,韩胜压根就没想把他的话当作一回事。 于沁就这样无神的被韩胜带到停车场,思绪宛若被人硬是装上一扇毛玻璃窗户,想从外看出些许什么,让她得以理清,却仍是被模糊的景象搞得心浮气躁。 最后,于沁乾脆把这扇窗打破,碎玻璃割着心脏,她在副驾驶座车门外停下,看着韩胜,说出的话有如座屹立不摇的山峰,但只需稍微细听,就能轻易听出大雨冲刷过后,泥土混着碎石,大片大片的往下崩塌。 「韩胜……我不知道你喜欢的是男生,之前还把你推给其他女同学认识,甚至在之后还不顾虑你的情绪,」她垂下眼,愧疚和某不知名情绪在心里扩散,「对不起。如果你想隐瞒的话,我绝对帮你守护这个秘密,到时叔叔阿姨那边,我也会全力相挺!」 「……」韩胜看着小姑娘的模样,显而易见的复杂掛在脸上。 还真是谢谢喔。 眼见于沁还想说些什么,韩胜连忙先开口,把她想说的话扼杀于喉间。 「于小沁,」他的声音隐忍着什么,「我不喜欢男生,百分之百。」 「啊?」 「刚刚那是我朋友,他刚和前女友分手,情绪有些激动。」 韩胜垂下眼,手抵在她身后的车门,属于男人的气息毫无预警的袭来,于沁莫名的有些紧张,手虚虚握成拳又松开,努力维持面上的无波无澜。 「懂?」韩胜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此时眼里挥去那些复杂,抑制住自己想上扬的嘴角,但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 「喔。」为了掩饰声音里的情绪,她尽量让自己的回答精简,却又担心韩胜看出些什么,所以如往常般把问题牵拖到他身上,「谁叫你不早说,害我这么愧疚。」 「你愧疚?」他又把距离拉的更近,「于小沁,这愧疚是不是来得有些迟了?」 「诚意最重要,你要这么小心眼就对了吗?」于沁刻意忽视即将缠绕在一块的呼吸,「何况我明明就有道过歉。」 「嗯,你有。但诚意我感受不到。」韩胜拉开距离,眉眼间的笑意换成认真。「于小沁,好好想想要怎样让我感受到你的诚意。」 「蛤?」于沁一脸茫然,「不是说——」 「好好想想,你到底把喜欢和眼睛放在哪里。」 好好想想,这些年,你的喜欢究竟是否已放在人心上;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没看见这么显而易见的喜欢,又或者是怎么做到视而不见。 语毕,未等于沁细细咀嚼那番话,他便按下车子的钥匙,打开驾驶座车门进去车内,等着外头的姑娘坐上车。 她下意识的也跟着打开车门,但动作却很明显心不在焉。 刚刚的话完整的撞进脑里,现下却徒留四个字——你的喜欢。 三之肆。I wait for you. 一路上,他俩默默无话,看着外头被拋在车后的风景,于沁手指不安分的搅在一起,脑里全是韩胜的话。 她把喜欢,放在哪里。 于沁不觉得学生时期的爱恋有多值得一提,她的家教老师灌输她的观念根深蒂固,使得她也认为自己在学生时期遇不到最好的人,往后的日子还很长,没必要在那时为爱烦恼,而是应该要变得更好,好到能让喜欢的人也看得起自己。 彼时的于沁高中刚过一学期,看着身旁的许多人都牵起手,甜甜蜜蜜地谈起恋爱,没忍住就在上课时和老师谈起这事。 听到老师的一番理论,坐一旁的韩胜轻笑一声,老师见这鲜少发言的少年露出笑,虽然感觉是对她的话感到嗤之以鼻,却还是在心里震惊了下。 「老师,但你不觉得,在青春里横衝直撞,伤口癒合的比较快,而且痛过才会懂吗?」韩胜不知有意无意的扫了于沁一眼。 老师将那份震惊放在心里,听闻后稍稍皱眉,「就是因为会痛,所以才不要让青春浪费在这种不该烦恼的事上,别把心思放在不该想的人,那不值得。」 「那如果那个人值得呢?」他反驳的快,「如果在长大之后,还是会想到那个人,后悔没把时间用在她身上,怎么办?」 「那要是把时间花费在那人身上,长大之后才发现根本不值得,倒不如还好好念书,至少能有一番成就。何况感情不是用时间就能长久顺利的。」 「但就算冥冥中天注定,那不也还是要靠人努力吗?」 努力让某次的擦肩,成为往后心动的理由,而不是不明所以的说着我爱你。 老师看起来像是被堵得说不出话,叹了一口气,「你们以后就会知道的。」 于沁全程没在他们的谈话之中掺和,只是静静的听着。 话题就此告一段落,老师也开始上课。 盯着那厚重的讲义,她的思绪有些集中不起来,总觉得方才的韩胜很像在捍卫什么。 但因为是一对二的课程,所以没让她神游太久,灵魂就被迫拉回这堂课上。 她咬着下唇,想着这些话,但似乎好像无法套到自己身上。 没有什么伟大的成就,她也只是当了一阵子的无业游民,就被韩胜莫名通知录取而开始工作。 也没有因为没在青春爱过谁,就后悔的想重返那段时光。 世界纷乱的可以,一切的喧嚣及闹腾却似乎没有降临到她身上,于沁总待在自己所处的世界,无欲无求,被保护的稳当。 情爱在她眼里宛若浮云,没有想抓住的勇气,便没有渴望得到的期待。 可是要说她这些年没把喜欢交出去,心里某处却又隐隐在反抗着。 于沁突然想到吴昀前阵子推荐给她的一部剧——《基因决定我爱你》,是最近红炸半边天的妖媚国民老婆南忻诺饰演的女主角,以及影帝若沉所演的痴情男主角。 女主角是标准情场浪女,但男主角却愿意等着她奔到自己身边,里面的一段话甚至让吴昀所有社群网站上的简介都换上——就算你现在不觉得爱我,那也不成问题,我的基因里就刻着你的脸,不论结局的好坏,基因决定你就是我此生的唯一。 虽然她所有的个性都不符合女主角的设定,但当看见这段话时,于沁有一瞬间的怔忡。 很莫名的,韩胜的脸浮上了脑海。 想想自己活着的时光里,好像总有那么一个人,伴着自己度过无数岁月,陪着他跑过学校走廊、跑过那些年年月月。 现在,于沁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心里一直不知名的情绪是什么。 她需要静静。 摩天大楼停在眼前,韩胜弯身就想帮于沁解开安全带,却被人先行一步解开。 「韩胜。」她抬眼,眼里的情绪混浊难辨,软软的嗓音却镀上一层寒冷。「我想请一个礼拜的假。」 韩胜其实也有猜到,本来想说些什么,但看小姑娘情绪这样,即便违反公司规则,但轻轻一声「嗯」,就算把这假给批了。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下车叫吴昀来就好。」说着就要打开车门。 「那先进去坐一下?」怕她拒绝似的,韩胜又补充:「在大厅。」 于沁停下开车门的动作,回头正要答应,韩胜却骤然接近,周身被男人的味道佔据,她嚥下方才想说的话,转而改口:「你干嘛……」 话都没被回答,一股温热便从额头传来。 脸贴在男人的胸膛,于沁瞳孔驀地一缩,她感受着心跳起伏,隐约察觉他和她的心跳频率快的近乎一样。 过了五秒,温热的触感离开,然后身子却还是朝她那方向倾。 似是沉溺在那温度,于沁没有张口,只是闻着男人身上没有变过的味道。半晌,沉闷的声嗓透着一如既往的温柔,从头顶上飘落。 ——「iwaitforyou.」 标准的美式口音落在心上,那份藏在深处的情绪彷彿被唤醒,但她还是习惯性的不去理会,待回过神,已是坐在吴昀车上的副驾驶座,吴昀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于小朋友,你是怎么了?」 吴昀在转红的号志前停下,看着自家好友从一见到面就心不在焉,上车时还险些撞到头。 这车是吴暘的,平常的不拘小节,使得车内没有如韩胜车上般如此乾净。于沁摇了摇头,让自己别看到什么就想到韩胜。 她被这突来的动作一懵,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后方车子催促人的喇吧声就先行响起,吴昀下意识的骂了声,才驱车向前。 「昀昀,我能去你家住一个礼拜吗?」于沁突然开口。 「啊?」吴昀一愣,「……可以是可以,但怎么会突然想来我家住?」 「也没什么,就是想好好想想自己的感觉。」 她抽空瞥她一眼,悠悠啟唇,「终于要想了?」 「嗯。」于沁看着窗外,吐出的字句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该想了。」 三之伍。喜欢一个人 虽然说是要想,但当于沁坐在那松软的床上时,脑子里还是空的。 「唉,」吴昀叹了口气,「于小朋友,你这是要想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于沁缩了缩,「我不知道要从哪想起嘛。」 「我真不知道你要想什么,」她把脚放在座位窄小的电脑椅上,手撑在膝盖拖着脸,「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对他的特别,何况韩胜他还……」 吴昀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沉默让于沁有点着急和好奇消失的后半句是什么。 「韩胜还怎样?」 「还很喜欢你。」 于沁当场愣住。 「不是啊,你别这反应。他都跟你说成那样了,喜欢你也是一定。只是你想,据你所跟我说的,他都把那事惦记在心这么多年,对你的感觉也不可能是一时兴起呀。」 「……」于沁被逼的无话。 「而且今天那在餐厅的男人,」她顿了一下,「还说是他恋爱军师呢。」 「等等,你去找人家了?」于沁捕捉到话里的另一项事情。 「哎这不重要,」吴昀摆手,把话题拉回正轨,「重要的是韩胜搬救兵都搬到刚失恋的人来了,你要好好想想在一起之后怎么补偿人家。」 她脸一热,声音害羞似的有些小,「什么在一起啊……」 「你这还没想到那?该不会还在你自己的感情上纠结吧?」 「……行吧,我再自已理一下。」被说重心事,她逃避似的往后倒,对着还在叨叨絮絮的吴昀选择装聋。 晚餐她们叫了外卖,吴昀爸妈还没会来,而吴暘出门约会去了。 「你有跟你爸妈说我要来吗?」于沁夹了一口麵,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 「有啊,我把我全家都通知一遍了,他们说就当自己家就好,你要住多久都没问题。」她才不会说她妈听她终于要带朋友回来,激动到差点落泪。 吴昀这人算是没惹到她雷点,就和谁都好,只不过那种好不会渗进对方的生活和家庭。 高中那会儿她俩不算熟悉,因为于沁身旁通常都会多个韩胜,两人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真正熟悉是在她们得知对方和自己同个大学之后了。 后来吴昀发现于沁看着软的像隻兔子,但被惹到后嘴人的功力是真的一流后,更爱她了。 「于小朋友,我好像都没问过你,你这清晰的逻辑和嘴巴、重点是嘴巴,是怎么被教出来的啊?」 「天生的吧,想什么嘴就说什么了,逻辑好这事也不是我愿意。」看她一脸跩上天,嘴巴里还有麵,说话有些含糊,但也不至于听不清。 但吴昀对这自恋发言抱持她耳朵有问题的态度,「蛤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听不到……」 「我说,吴昀这辈子嫁不了人——」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吴昀便骂了一声脏话,把人的嘴给摀住。 「你知道我嫁不出去的话,就只剩下你了吗?」 「……」这话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于沁扯下覆在她脸上的手,「每次都跟我说要出门物色对象,最后还不是喝酒喝到吐,也没见有男人还是对象帮你清理,遭殃的不还是我?」 她尷尬的笑了两声,「这不代表我们是真爱吗?」 「爱个头。」于沁淡淡瞟她一眼,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唉,我之前怎么还期盼着之后有个乾儿子女儿陪我玩呢。」 「……」吴昀无语,随即也反应过来,学着她的模样跟着叹气,「唉,现在看来应该是我先当乾妈,顺便跟你说啊,我想要玩女的。」 「……闭嘴,吃饭。」 「唉唷,我们于小朋友这是害羞啦?」吴昀挑眉,但于沁似乎不打算回应,她也自讨没趣的吃着麵。 然而谁知道于沁此时心里的小剧场在上演些什么。想到韩胜的脸,她的心跳莫名独自加快。可能喜欢一个人……不对、「知道」可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她没体会过,总觉得自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 隔三天在吴昀床上睡觉时,看着身旁床的主人睡得沉,她便翻了一个身,莫名有点睡不着。 ——「iwaitforyou.」 这句话陡然从脑海中冒出,于沁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男人似乎一直都在等她。 韩胜其实不太喜欢一件事被打断,出门也不想因为跟目的毫无关係的事情停留,但若是身旁还跟着于沁、她又很喜欢为了一切事物而停下脚步,而韩胜也只会无奈的陪着她。 明明也不是非要她跟着才能处理的事,明明他可以丢下一句「我先走了」威胁她跟上或者自己先走,但韩胜却总是在陪伴中等她。 这些年,是不是也在等她察觉心意,跨出属于她的那一步? 于沁这才发现,在男人每个温柔细腻的举动之前,是他向着她走了好多路,最后才得以触碰。 四年前的那句「等我回来」,现在想想似乎是要让她在他不在的时间里,感受着自己的心跳究竟会因谁而起伏,等他回来,让她更加确定心意,勇敢地跨出那一步。 她咬着下唇,时光在空气中缓缓流动,不只是现在。在和韩胜相处的时间里,流淌的不只是骤然而逝的时光,更多的是隐匿于其中的感情。 她让他等得够久了。 她让他走得够多了。 她让这份感情在心中膨胀的够有份量了。 这次,该换于小沁向着韩老闆走去了。 三之陆。拿出点志气 「昀昀,下下礼拜四是韩胜的生日。」 此时两人坐在最近很有名的网美咖啡厅,吃着精緻的甜点配着饮品,于沁驀地冒了句。 「下下礼拜四?」吴昀啜了口顏色漂亮的水果茶,想了想,「银色情人节啊?你俩生日倒还挺有趣,一个元旦一个情人节。你有要送他什么吗?」 于沁默了默,垂下眼。「我想和他表白……」 「咳、咳咳咳……」她被这话惊得噎着,好不容易缓下来后,眼神略带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你你你、是我认识的那个蠢死人、还没发现自己感情的于沁吗?」 「……」于沁无语。也明白吴昀话里拐着弯的嘴她,堆起笑,头微微歪着,笑的甜美。「你他妈在不明显一点没关係喔。」 「我这不是在称讚现在的你长大了吗?」她话题一转,「不过你这招还挺聪明,省了一笔礼物费。」 「……」 吴昀拿起纸巾擦嘴,看她那副模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逗逗她,但有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看向纸巾。 看着那一片红色的印记,她骂了声脏话。 「亲爱的我要去个洗手间你先把你的计画想好我回来再跟你讨论哈。」说出的话一气呵成,没有任何标点符号,丢下一句话就拎起包包朝洗手间迈去。 「好」字尚未出口,自家闺密已逃出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于沁在心里嘟囔着些什么,手把蛋糕切下可入口的大小,放入嘴中。 还来不及感叹美味,她便看见一隻手出现在桌缘敲了敲。 她抬起眼,只见那人的笑带着轻挑,但更多的是玩笑。「美女,自己一个人啊?」 依着那声音,脑内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嘴就先喊了称呼:「神经病!」 好在她喊得没多大声,要不这一男一女,女的还指着人骂,必定引来不小的骚动。 「能不能别这么喊我啊?」男人神情略显无奈,自然而然的在她对面、原先吴昀坐的位子坐下,吐出一句毫无相关的话,「你跟韩胜来的吗?」 别说,这语气还挺阴阳怪气的。 「不是。」她摇摇头。 于沁这会儿跟刚刚见到高中同学时的情绪不同,无疑是他用极奇怪异的语调说起韩胜这个名字。 「我还以为你俩会在一起呢。」男人说这话时,嘴角还勾着意味不明的笑,「那你现在有在上班吗?」 不是问她现在在哪工作,而是有没有工作。 「嗯。」 这回答似乎让他有点意外。明白过来后紧接着问是在哪里。 「于圣。」 于圣集团旗下涉及的產业广泛,就算不了解集团背后做的是什么,也都顶顶多多听说过。 「沉景炳?」他张口,本来还想问些什么,但却被回座位的吴昀打断,转而望向声源,顺便也让吴昀确认自己的称呼有没有误。「天啊还真是你!」 「吴昀?好久不见。」沉景炳露出礼貌的微笑,别于方才见到于沁时的表情。 「昀昀,」于沁没什么表情,阻止吴昀的叙旧,「你刚不还说跟你哥约好要拿东西给他吗?时间快到了,我们先走吧。」 吴昀本疑惑的看着她,但在见到那个表情和小眼神之后,明白了暗示。 「对耶,你不提醒我还真忘了。」她看着沉景炳,「那我们先走了啊,之后再见!」 最好不要再见。于沁心想。 「于沁。」出了咖啡厅的门口,沉景炳唤住她。 她也回了头。「怎么了吗?」 「韩胜他……喜欢你很久了,前几天听说他对你还有感情,但看你们到现在都还没在一起,我想……」他刻意的停顿了一下,「你是不是应该放过他?」 「操!那神经病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话吗?」直至回到家,吴昀嘴里还念念有词,「妈的看他那模样还文质彬彬,还以为他人变得比较不神经了,结果他妈比高中病的更重——」 「等等,他高中时有什么病?」 吴昀停下谩骂,轻轻的看她一眼。「依你的个性,没看出来挺正常。」 「……」不是,她就丢个问句,怎么就被嘴的莫名其妙? 「他高中那阵是人都看得出来、啊除了你,他喜欢你喜欢到走火入魔了。」她继续说,「记得你有一天抽屉有好几盒巧克力么?那时候喜欢你的人很多,但也都记着你身边有个难惹的韩胜,所以也都没明确表达,那神经病却一次塞了一堆给你。 「之后几次,其实在你和韩胜来之前,他已经叫他的朋友把你抽屉里、神经病给你的巧克力和情书、礼物都解决掉。再后来,韩胜也去找了他不知道说些什么,总之你抽屉就没有这些东西了。」 于沁依稀回想了起来,记得那天韩胜看到那几盒巧克力时,面色不太好。 「原来吗。」她轻轻回应。 「是啊。所以我说,韩胜到底是多爱你。」吴昀撑着脸颊,一脸曖昧。「说吧,你有想到什么惊天动地的表白方法吗?」 话题跳的有点快,于沁只得愣愣吐出:「……没有。」 「那你是打算明目张胆的告白,还是私底下说出来?」 「私底下。」她这会儿没多犹豫。 「嘖,于小朋友,都要告白了,大阵仗些,拿出点志气!志气啊!」 哪知她自己说的激动,于小朋友也只是懒懒的抬起眼,「志气?那是什么?能吃吗?」 「……」 「啊,我知道那是什么了。」她故作恍然大悟,「是我出生的时候忘记带出来的东西。」 「……于沁,人生难得一告白,你出生忘记带志气也没关係!姐姐借你!」 现下换于沁无语了,机械式的回覆:「……于沁不接受你的志气。」 「……」 三之柒。他喜欢我 「反正这事用不着多张扬,把我想说的告诉韩胜就好啦。」 一个礼拜的时间过得快,于沁晚上把自己带去吴昀家的东西归位后,想到明天就要面对韩胜,后知后觉的有些紧张。 瘫软的躺在床上,她无意的看见方才从抽屉拿到桌上的那叠明信片,脑子一热,从床上站起身,拾起最上方的那张。 她那时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但就是,特别想去那些地方。 这些明信片有些是买来的,有些是她自己亲手拍再印出来的,但共通点是,全部都有韩胜的踪跡。 抿了抿唇,于沁拿出一个天蓝色的盒子,大小刚好能放进这些回忆,待全数放入后,她又拿了张信纸,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的写下这些年不敢想的三个字。 ——想你了。 信纸是浅浅的蓝色,上头印着「iloveyouforever.」的字样,比背景更深的蓝色书写体恣意挥洒在上头,她用黑色墨水写的字犹如在一片汪洋之中,像是她的心情一样载浮载沉,好似一不小心就会沉入深海,不见天日。 写完字,她有些愣怔的盯着桌面,意识到自己想干什么之后,心跳从原先的正常速率逐渐加快,于沁把脚蜷缩在椅上,抱着腿将脸埋入膝盖,下唇咬了咬。 说是把想说的告诉韩胜就好,然而现在离他生日只剩一个礼拜,紧张的感觉也更加清晰。 明天也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态面对韩胜。 盒子里的想念也不知道会不会付诸于流水。 韩胜一晚上也睡得不安稳。 隔天他顶着浅浅的黑眼圈走到于沁家,于责却告诉他小姑娘已经去公司了。 「好,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他马上驱车前往公司,途中匆匆忙忙的买了份早餐。 然而眾人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柜台姐姐:「乾今天夫人来了。」 柜台姐姐:「形单影隻啊……」 小小可爱实习:「但都来了,这架应该也吵完了吧?」 员工甲:「@小小可爱实习说不定是要吵更兇呢:)」 柜台姐姐:「不!我不允许!(?_?)」 此时,萤幕这端的柜台姐姐看见韩胜从大门口急匆匆的走着路,连眼都没有斜。 「韩总早。」她收下手机,礼貌道。 「早。」之前至少都还会看着人回好,但现在是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了。 柜台姐姐:「方才见到韩总火速赶往办公室,上演老婆请您原谅我。」 员工乙:「???三小?」 柜台姐姐:「〔连结〕」 柜台姐姐:「我老公若沉新戏,刷个五十遍谢谢。」 员工乙:「……」 在等电梯的时间,韩胜察觉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下,他将其拿出,是吴昀传来的讯息。 先是一张「苦尽甘会来」的长辈图,接着是不明所以的加油。 吴昀:「苦尽甘会来,韩总请加油!」 他本来没多想理会,却看着电梯的数字还离这层遥远,避免心烦的甩了个问号。 吴昀:「您会感谢我的。」 看到讯息之前,他直接关静音了。 这是要他好好追于沁的意思吗? 所以说,以他的真心,于沁真会被撼动? 还没等韩胜想完,电梯门就开了,他走进去,里头没人。 怀着忐忑的心走进办公室,只见小姑娘趴在桌上,背不明显的上下起伏,韩胜看了眼手腕上的錶,七点三十二分。确实是她平常的睡觉时间。 韩胜缓缓走近,尽量不发出声响,连呼吸都显得格外小心。 待走到小姑娘的身边,韩胜微微倾身,端详着露出半边的睡顏。 「于小沁,我喜欢你。」轻嗓落在沉寂的空气之中,偽装的安静也被迫听清。 有些话,还是没能有那个勇气说出口。 即便最终有了说出口的勇气,却也因为害怕得到的回应不如自己所意,因而选择沉默。 特别是过了那么多年,当初盼望她说出喜欢的强烈希冀,也化为隐藏在心底的第三个生日愿望,却也随着时间而不敢去想,怕自己一想起便会忍不住让这份期望加深。 他看着那张没有丝毫反应的睡脸,松一口气的同时,些微的失落也骤然而升。 他等她好久了,久到怀疑她是否根本就不对自己怀揣着任何心思。 但每每看到因为自己红了脸的于沁,更不敢、也不想相信她没动过心。 自作多情也好,说他暗恋多年、自己寻找的小足跡太多,根本不是线索也罢,但这不只是一种偏执的想念,更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喜欢。 「于小沁,我等不到你怎么办?」 太喜欢一个人,除了不断自己脑补的甜蜜以外,更多的是害怕得不到的失足。 直起身,韩胜把早餐放到桌上,觉得自己需要一些让人清醒的动作。 先是直接把手里的咖啡打开塑胶杯盖,灌下一大口后,出去洗手间打算冲把冷水。 刻意放轻的关门声过后五秒,于沁缓缓起身,完全坐起后却又整个大力的往桌上砸。 她感觉全身细胞都在躁动,血液快速从身体每个地方流过,在脸颊和耳朵留下红通的印记。 男人的气息彷彿尚未完全消散。天知道刚刚她是怎么忍过来的。 于沁:「昀昀!」 于沁:「刚刚韩胜说他他他喜欢我!!」 对方大抵还在值班,因此没有读她的讯息。 收下手机,热气还在身上乱窜,但却也因为如此,本就不知道该以什么心情面对韩胜的她,更不知道待会要怎么好好跟他说话了。 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加上逼迫自己冷静,表面上是比较缓下来了,但当看见逐渐打开的门以及男人,一切就像是徒劳。 \ 大家情人节快乐!!! 三之捌。一直喜欢你 「醒啦?」男人把门带上,眼睛却看着她,好看的眉挑着。 「啊……嗯。」于沁把视线移到桌面,假装掌理在一叠资料,却还偷偷覷着韩胜。 「今天怎么这么早?」他走到小姑娘桌前,手轻撑着桌面,低眼看着她瞎忙。 低下头的那刻,视线不经意瞥到于沁眼下淡淡的青黑,看起来像是有用粉底稍微作遮掩。 韩胜眉头间顿时有了摺痕,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资格说人家,不等她回答刚自己问的问题,逕自开口:「该不会是整晚没睡吧?」 视睡觉如命的于秘书突然放弃睡觉时间早起上班,原因是只要一过十一点就睡不着的于秘书彻夜未眠。这好像还真说的通。 「……有睡的。」就只是比平常少了不只一点。「你自己不也是吗?」 「什么?」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当作小姑娘硬是想跟他闹脾气,眉还皱着。 「韩大总裁不也是掛着熊猫眼吗?」方才自顾自的尷尬这瞬间被习惯性的互懟取代,「啊,难道是韩老闆昨晚工作的太晚吗?这哪能啊,我一个总裁祕书多少还是要帮您一点吧?不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这语气还挺委屈。 「……」韩胜顿了下,气笑出声,「呵。不劳烦于祕书了。昨晚没分配你一个假期的工作,于秘书就已经几近彻夜未眠了,我总不能再把工作丢给你吧,我这良心企业主哪能啊。」 剑拔弩张的氛围无声蔓延至整间办公室,两人话里的针对莫名其妙,对话里头似是引隐藏着什么话中话。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两人对望,却丝毫没有什么甜蜜因子飘散在空气中,明明于沁才刚知道心上人也把自己放心上,欣喜若狂雀跃万分都像消散一样,不见任何踪跡。 电话声打断一切,韩胜收回视线,直起身走到自己办公桌接起电话。 分机是柜台,想也知道是什么临时到来的不速之客。 「韩总,楼下这里有位沉先生——」 「我管他黄先生还张小姐,我的规则直接立在这了,不管是谁,只要我没有告诉你或你没有提前跟我说,那就不能见面。」韩胜直接打断。 「啊,但……」柜台姐姐看着眼前西装笔挺的沉景炳,语气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位沉先生是要找于秘书的。」 「……」 他嘴角一抽,「行,找于秘书是吧?我们现在下去。」 语毕,还没等柜台姐姐反应过来刚刚韩大总裁说的「我们」,韩大总裁就直接掛了电话。 「于小沁,你这彻夜未眠的理由倒还挺少女。」想起方才柜台姐姐话里姓氏后加的「先生」,韩胜心里不爽的要死,「心上人藏挺好?嗯?」 于沁满脸懵。但她也不想对这酸溜溜的语气说些什么。 「谢谢夸奖啊。」她微微点头,「刚说有人找我?」 「是啊,让你辗转反侧的心上人来找你了。」 这路上,于沁对身边的男人很是不满。 刚说那都什么话啊?刚没摸清他在说什么就算了,这会儿了解他刚的「心上人理论」,看着他脸上掛着的臭表情,无奈、怒气的情绪外,还有些想笑。 而男人就没那么好过了。 想笑也笑不出来。 沉先生是谁?这他妈什么狗屁人物,能滚愈远愈好。 到了一楼,韩胜一眼就看到坐在待客区的男人。 西装穿在身上,鼻樑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韩胜一时间觉得那男人有些眼熟。 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身旁的于沁,只见小姑娘在看到男人时面色冷下,眉头皱了皱。 这瞬间,韩胜想到了男人是谁。 狗屁人物他妈就是高中那阵子追于沁追的死紧的那个嘛。 反应过来后,于沁已经走离他的视线,站在沉景炳面前。 沉景炳笑着先和于沁打招呼,接着目光看着是想不着痕跡的看向韩胜,但两道幽深的目光却在半空撞了个正着。 韩胜扬了扬眉,态度佯装着自然,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张扬弧度,但又刻意装作想歛下那过分的恣意,转为客气的微笑。 男人手插在西装外套的口袋,缓缓朝那边走去。 「韩胜?」沉景炳尾音上扬,打着疑惑和猜测的捲儿,「啊、还是该叫韩总了?」 韩胜笑了笑,不置可否,「沉先生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沉景炳看向于沁,温柔的微笑却让她和他看得起鸡皮疙瘩。「就是刚好顺路,来给于沁送送早餐,顺便跟她说些事情。」 「是吗。方便让我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沉景炳再次看了眼于沁,开口:「……可能不太方便。我看现在外面天气挺好,我跟她说一下,用不了多久时间的。不知道韩总愿不愿意借个人?」 还真他妈的不愿意。 韩胜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正想要把话委婉的说出口时,小姑娘就先说话了。 「我们走吧。」 闻言,韩胜心里微讶。看她刚还一副不想跟这人有交集的厌恶样,现下却愿意跟人出去了。 他的心情从复杂逐渐变成难以理解。 「好。」男人微笑。 「你想跟我说什么?」面无表情的接过男人递来的早餐纸袋,于沁单刀直入。 沉景炳对这直接没多做反应,只是回答:「记得我上回在咖啡厅跟你说的那些话吗?」他见于沁一愣,回过神后又点了点头的模样,继续道:「今天想跟你说的是,如果你还没决定放下韩胜,那就让我追你看看;如果你真放下他了,那我也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等等,你说什么?」于沁的神情从疑惑到听清眼前男人说的话后,变得有点想笑。 话说的挺有自信,像是多确定她最后会答应一样。但也不知道是在说些什么鬼话。 「就是、」沉景炳看她这样子,莫名有些慌,「让我追你看看又何妨?」 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不要笑啊……我是认真的。」他开始慌张了。 「行,我不笑。」于沁忍了忍,「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啊。我喜欢的,一直都是韩胜。」 「所以,为了捍卫他往后的寧静,我不能答应你。」 「抱歉,让你花了这些时间。」语毕,于沁微微欠身,把早餐递还给他,逕自跑进里面。 「啊……」沉景炳愣愣地看着怀里抱强行塞回的早餐,有些懵。 方才的信誓旦旦都化作那道背影,就像年少时的爱恋一般,心情也随之沉落海底。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韩胜。 韩胜喜欢的一直都是她。 沉景炳顿时觉得自己蠢得不得了,怎么就会认为高中时是因为有韩胜的阻挡、才导致自己的初恋未果? 回盪在心里的笑声像在嘲讽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 于沁一眼就看到靠在桌旁的男人,眉眼神色有些着急,在看到她的那瞬却又全数压下。 长腿一迈,韩胜走向她。 「刚和他说什么去了?」语气还挺急啊。 她顿时玩味兴起,忍着不断想往上翘的嘴角,冷着脸:「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 看着男人那股想说什么却不能说的憋屈样,她心里说不出的快乐。 半晌,男人像被气笑般轻笑一声,「行啊,反正就是闹那点公主脾气,不就是让人——」 「我刚跟他说,我喜欢的一直是你了。」 不是喜欢上了,而是发现一直埋藏在心里的喜欢了。 肆之壹。跟人亲过 「于小沁你别……」下意识的把她的话当作回嘴,但在说出话的前几个字时,于沁刚说的在脑里快速过了一遍,他当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于沁唇角弯了弯,眼睛瞇成好看的月牙,双手背在身后,甜软的嗓音说着:「韩胜,我喜欢你,一直都是。」 论上一秒才想和心上人吵架下一秒就被心上人告白的心情转换。 「你呢?」见男人半晌没回话,小姑娘睁着大眼,急着问。 「……啊?」 她皱了皱眉,「喜不喜欢我呀?」 「啊……」韩胜反应了过来,恶趣味的勾起唇,心里浑蛋的想搞乱小姑娘,「你说呢?」 「韩胜,」她没理他那点坏心思,悠悠看了他一眼,「你今天早上说的我可都听到了啊。」 「……」 操。 小姑娘一隻纤细的手臂从背后抽出,白皙的食指戳了戳他的胸膛,「别耍流氓啊,你话都让我听到了,是要负责的……」 韩胜一把抓住那隻作乱的手,冰凉柔软的触感摸得他一瞬间愣怔,回过神后觉得自己有必要纠正下小姑娘对耍流氓的定义。 他猝不及防的俯身将脸埋入她的肩窝,闻着飘散在肩头的发香,脸向上抬了抬,轻轻咬了下小姑娘的耳朵。 「小姑娘,这流氓可不是刚那样耍的啊。」 于沁脸更红了。 男人的气息在羞耻之中悄然蔓延,大庭广眾之下的逗弄大胆,脑子就像过热般无法反应,但正逢上班时间,大厅人流更加广大,看着这时不时递过来的目光,盯着那一个个的员工,于沁大脑忽地想起件事。 不是,他不还没说喜欢她吗? 她马上怨恨的沉下脸,抵在他胸膛上的手施力往后推了推,男人却一动也不动。 「韩老闆,你这是职场性骚扰。」 韩胜顿了一下。 趁着这一下,于沁又施了点力,顺利的把人推开,逕自走到电梯门前。 男人看着那急匆匆的背影,没意识到自己不自知的混帐事惹到人家哪点了。 人都进了电梯,把自己做死的韩老闆才匆忙地跟上。 搭着她下一趟的电梯,韩胜暗暗想着于沁怎么不开心的,待会又要怎么把人哄好。 心里倏然想着刚刚小姑娘笑着说喜欢他的模样,烟火晚了好几分鐘的开始在心里劈哩啪啦的响,刚刚一时间脑子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先耍了一番流氓。 啊,耍流氓。 人姑娘气得大概就是这个。 思及此,电梯门恰巧开啟,他踏着急忙的脚步走到办公室。 打开门,就看见于沁的手还悬在门把的位置,看了男人一眼,眨了两下眼,「啊」了一声之后,冷下脸转身。 韩胜一把把人手腕拉住,没施多大的力气,却把人禁錮的死紧。 她转过头来,大力的甩了下手,「韩老闆,你——」 话都还没说完,自己便被人往门板方向一带,正当以为头要被撞得疼时,温热的大掌覆上了脑袋后方,连带着同样温度的吻落在自己的唇上。 很清晰的一声锁门声也传进耳里。 于沁脸整个红透,眼前的脸近在咫尺,茫然的思绪被羞耻取代,那声锁门莫名让人觉得自己像在偷情。下一秒,一股轻轻的疼痛从唇蔓延,彷彿有道电流窜过身体,她身子一僵。 「于小沁,接吻能不能专心点?」 男人带笑的声音清楚的响在耳畔,她股了股嘴,一时有些气恼。 「谁说要……要跟你……」接吻的。 「跟我什么?」 他知道这话于她而言太过羞耻,但却忍不住想逗逗她。 韩胜又吻了她一下。不带慾念的那种。 「于小沁,我喜欢你,特别喜欢。」声音低沉,隐着些许不易察觉的酸涩,男人额头抵着她的,轻笑了声:「都说了,还给亲吗?」 「……」 还她感动!亏她刚刚还因为那语气觉得心疼,结果这男人他妈就是隻狗! 于沁自认为狠的一眼瞪过去,脸颊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红的不像话。 然而那一眼看在男人眼里,软绵的像块棉花,毫无杀伤力。 「嗯?」他勾了勾唇,「给不给啊?」 「……我说不给你就会消停了?」 话音方落,不由分说的力道舔过嘴唇,轻轻啃咬着她的唇。 「不会,你也不能说不能。」 挺霸道的。 于沁被亲的整个人像要缺氧,还没回应,鼻腔又再度盈满男人的气息。 柔软撬开她的牙关,试探性的碰了下她的舌尖,确认没任何抗拒后,拉过去交织在一块儿。 看人有点喘不过气了,韩胜停下动作,看着不知何时已窝在自己怀里的姑娘,红着脸喘着气。他舌头扫过后牙槽,在心里暗骂了声脏话。 偏偏那人还在他怀里蹭了蹭,软绵绵的给他一拳。 「宝贝儿,先别动。」男人声音暗哑,像是隐忍着些什么。 于沁正想回话,但想了下男人刚说的话,以及嗓音里的隐忍,隐约察觉到大腿跟似乎被什么抵着。她也是学过知识的人,虽说深入点的事完全不懂,但这健康课本上的字她还是看得懂的。 「我我我……要不要先离开点?」她有些慌张。 看她这副模样,韩胜没忍住笑,轻哂一声:「不用,老实点待着就好。」 闻言,她真安静的待在他怀里。好半晌,韩胜的心情大致平復,却还紧紧的抱着人姑娘。 于沁也知道男人生理反应已消退,但也任由他抱着。 「韩胜。」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唤声。 「嗯?」 「老实说,你是不是在国外有交过女朋友?」 小姑娘声音有点冷,韩胜没明白她怎么就突然这样说。 「怎么了?」 「是不是还跟人亲过,而且经常?」 肆之贰。非我不可 说到这,她推开男人,抬起头看着他。 那眼神意外的认真和执着,韩胜有点无语。 「于小沁,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于沁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插着腰,「国外的女生是不是都很漂亮?身材很好又热情如火?你才这么会……」 剩下的话韩胜懂了。 还真是第一次知道吻技太好也会被怀疑。 「于小沁,」他勾了勾唇,「想问为什么?」 男人的声音彷彿下了蛊,缓慢有力的鑽进她的身体,惹得全身上下似乎都不对劲。「要我说实话的话,就是我想对你这么做很久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让她原先拉的距离直接成了徒劳,俯下身子轻啄了下她的唇。 「那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于沁睁着大眼看着韩胜,显然被这答案哄开心了,抬手主动抱了他。 「我这不是怕你都不理我了吗?」他一手搭着她的腰,另一手轻抚过她被亲得红肿的唇。 韩胜是个勇敢的人,但这勇敢放到于沁身上却都显得微不足道。 害怕她从此远离自己,害怕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一遇上于沁,那份剧烈到心头的喜欢,全都噎在喉腔,说不出口。 如果这世上的每个人面对感情都能勇敢,把喜欢毫不保留的说出口,即便最后少了遗憾,但免不了有人受伤害。 大部分人都卑微的觉得自己是受伤害的那方,害怕着遍体鳞伤,而寧愿留有遗憾。 「但你不会觉得这样很委屈吗?」她眨了眨眼,「明明你对我这么好,但我都没察觉。」 韩胜轻哂,「还知道我对你好?」 「是啊,虽然我感觉不出来。」 「……」 「就当我比较迟钝吧,但我现在不也知道你多喜欢我了吗?」小姑娘笑的眉眼弯弯,软软的说着这些话。 「是,夫人知道就行。」他笑着紧拥着于沁,低喃一般:「至少我还是等到你了。」 「那你如果真的等不到我呢?」 「那就硬上弓,让你非我不可。」 「……」 说实话,这问题韩胜不敢想,他没办法想像于沁身边的人不是他。 如果真的等不到,甚至是与想法背道,那他就离开吧,看不到也总比看着她跟别人好。 但幸好,现实没让这些发生,能让他和她牵起手,让他和她决定过不过一辈子。 「如果你真不喜欢我,那没关係,」韩胜语气七分认真二分轻挑,掺进一分的宠溺,「我教你。」 「我们有的是时间,手把手的教,我就不相信你还不会。」 「那你现在倒是教教我啊。」于沁挑眉。 「行。」韩胜松开抱着她的手,弯下身与她平视,双手紧抓着她的。「爱情呢,很简单。」 他笑着轻碰了一下小姑娘的唇,「有你就行。」 「你哪学来这些?」于沁笑着嫌弃。 韩胜倒也坦白,「打从知道喜欢你的时候,滑到这些总会看看。」 「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于沁看他,「多说点来听听啊,我喜欢。」 「我也不知道。」韩胜快速带过,覷了她一眼,「你是喜欢那些漂亮话还是我?」 「都喜欢呀。」于沁理所当然道。「但更喜欢你。」 偌大的办公室,万物似乎都随话沉寂,落在心上的节拍清晰明瞭,眼前的女孩儿眉眼好似浸着蜜,软软甜甜的话让男人心口处像化开一般。 ——喜欢漂亮话,喜欢说着漂亮话的你,但更喜欢你。 怀里的小姑娘动人而不自知,让人甘愿沉沦。 或许打从他出生的那刻起,血液便已刻进她的名,目光注定追随着她、心动全是因为她。 夏天的肆意张扬在遇见风的温柔后收敛,青春乘着夏风追寻喜欢的人,害怕大风把人吹飞,却也不甘心于根本不值得一提的微风。 青春恣意而温柔,恣意于夏,温柔于她。 外面艳阳高照,眼前人流淌在唇边的笑意和煦。 什么是岁月静好?那大概就是现在吧。 有自己,有喜欢的人,有着交织而成的「我们」。 「我也喜欢你。」 说爱太重,韩胜寧愿给她纯粹的喜欢,也不想以爱为名对她施加压力。 但他爱她。 于沁:「昀昀!昀昀昀昀昀昀!」 吴昀:「宝贝你发病啦?」 于沁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手机,无语的发了六个点过去。 吴昀:「你倒说说你是怎么啦?」 于沁:「本人已脱单。」 还发了个羞赧的贴图过去。 吴昀:「喔好,妄想症就对了。」 于沁:「……」 于沁:「〔照片〕」 照片是刚韩胜拉着她拍、说要传给林响尹看的牵手照。于沁和韩胜的左手腕上从小就有一条红链子,说是求来的,除了洗澡外不能拿下来,这鍊子还曾被林响尹笑说俗气。 那头已读,却没再回话,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于沁你认真吗?」吴昀惊吼直接传了过来,「我的天啊我的天,呜呜呜呜我好感动……」 「……」 她无语,默默把手机拿离了自己耳朵一点,放她一人独自感动。 「等等,那说好的生日呢?」好一会儿,她结束了老妈子心情,想到之前的话。 「啊,这。」于沁把手机贴到自己耳朵,「可能上天安排吧。我们就非得在今天在一起不可。」 「……你这是仗着你现在成为总裁夫人,就主动把我们友谊的小船推翻吗?」 「怎么会呢,我还是爱你的,如此的爱,那么的爱。」于沁刻意捏着嗓,諂媚道。 「你少噁心我了,我可不想被韩胜盯上呢。」吴昀故作噁心的打趣,随即问道:「你现在在哪?林响尹那傢伙知道这事儿了吗?」 \ 嚶嚶嚶我要的糖还没写到qwq 肆之三。没必要等你 「林响尹哪傢伙?」于沁笑,「你跟那人已经熟到这程度了吗?」 「行了吧你,」这语气她都能想到吴昀在另一头翻了个白眼,「你家男人到底都交了什么狗屁朋友?天天都在嚷嚷着自己的情史比我丰富,要我别去帮倒忙。这情史他妈也才一个,何况都分了,我爱情观都比他清楚好吗?」 「欢喜冤家?」于沁笑着,「昀昀你喜欢这味儿啊。」 「滚吧你。」见这情况有点不对,吴昀果断换了话题:「这三个月还出来吗?」 「什么?我怎么可能三个月不见你?」于沁语气有点不可思议。 「这句话我记得了啊,到时别说难得的日子要跟你家男人亲热,不待见我。」她语气带着些许哀怨,「是说,你俩到几垒啦?」 「……」不问还好,一问就想到方才落在自己唇上的力道,以及唇齿间的缠绵。 「抱啦?亲啦?」见她不说话,吴昀继续猜测,「不会吧,直接在办公室来啦?」 于沁直接被口水呛到。 「咳、咳咳……」缓了会儿,于沁不答反问:「我问你,一般情侣正常在一起之后的进度、就是告白后的下一秒,会做什么?」 另一头的吴昀似是在思考,绵长的疑问音拖着调,好半晌开口:「亲亲抱抱举高高?」 「……」你他妈把那些五十岁的才在一起的哥哥姐姐当什么? 「唉,但你跟韩胜这对可不一样。」她说的有条有理,「你们根本就是那种很爱拖戏的剧,明明就该在一起,却又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但我又偏偏必须看完整部。」 剧本可以改,但现实又不能。于沁心想。 她也很想能够早点认清少女时代的那些小心思,不须等待真正的花漾过后才恍然大悟呀。 她一路陪着男孩走过童稚,走过年少,直至今日的男人。意气风发依旧,集聚着所有温柔,全都无怨的付诸于她。 根本就是,圣人吧。 「那真是辛苦你啦。」于沁停止脑中闪过一帧帧的画面,「先不说了,有空见面聊呀。」 不等吴昀告别,她直接掛上电话。 没有马上回到餐厅座位,而是在门口低头沉思着。 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 他妈的想回到过去。 这晚于沁做了个梦,梦到的人不多,就三个。 时间轴似乎推到两年前,她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衝到美国找韩胜。 男人眉眼温和,眼角眉梢似是抓了满春的柔煦,眼尾掛着笑,唇边的弧度盪漾着幸福。 只不过不是对她。 他身旁站着一个女人,披肩的棕色长发,身高目测一百七,身材也好的没话说,但脸的轮廓却很模糊。 「于沁?」韩胜亲暱的搂着女人的肩,看着她的眼神带着诧异,接着反应过来,看向身旁的女人,露出的笑温柔又靦腆。「啊、跟你介绍,这是我女朋友。」 她整个人僵在那儿了。 「……你、听其他人说……你明明喜欢的是我……不是吗?」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都不想着那女人的心情,语气似绝望又似期待。 韩胜面色明显一僵,身上的任何笑意都收了,「于沁,那都是之前了。」 「你让我等太久了。」 「我又不是圣人,没理由要一直等你。」 呼唤顺着梦境里话的句点落下,于沁不知是被惊醒还是唤醒,半睁着眼迷茫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她都还没分清眼前人是现实还是梦境,温热的触感便先从唇上落下。 「morningkiss.」距离拉开,于沁看见男人面上的笑,自己的表情却还很僵硬。 「韩胜。」她棉被未褪,上身穿着纯白的棉质睡衣,却略显得宽松,此时衣领垂至好看的肩头,看着白皙细緻,还让人挺想咬一口。 小姑娘朝他招了招手,他依她想的凑过去。 于沁不由分说直接抱住他,带着些许睏意的可爱鼻音响在男人耳畔,「陪我再睡一下。」 明知道她没那个意思,但韩胜还是忍不住去想。 但听出于沁话里的不对劲,他把那些想法全数歛下,扶着人的背放到床上,在小姑娘眨着的眼睛下应要求的躺上床,手绕过腰,揽住她,另一手还不忘带上被子。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落在头顶,她的脸埋在他的胸膛,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但听着心脏的起伏,于沁有些安心。 「我刚刚做了一个恐怖的梦。」闷闷的软嗓字字黏着,特让人心软。 「多恐怖?」 「超级、超级恐怖。」她语气认真,继续说:「我梦到你在国外的时候拋下了我,当了渣男,放着我一颗少女心独自美丽,自己跟漂亮女人在一起。」 她愈说愈委屈,「还说什么你不是圣人,我让你等好久,所以你应该去追求更好的,不是我。」 于沁查觉到男人圈着她的手紧了紧,胸膛却微微起伏着。 他在笑。没良心的。 「我是应该跟漂亮女人在一起,」于沁一听马上捏了他的手臂,韩胜却明显只当被挠了一下痒,接下去:「但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是你呀。」 她还没说话,韩胜便又开口:「好了,再睡一下吧。」 「……喔。」她温吞的抬起手,另一隻手臂打算伸到男人身下,抱他。 然而男人身子一点都不抬,「我抱你就好,等等起来手麻。」 话在脑里快速过了一遍,跑过那些小女生的縝密心思,最后得出结论:「韩胜,你这是在嫌我重,待会我一起来你手会麻吗?」 「……」 不是,他如此贴心的一番话,怎么到她那里就成了嫌弃? 他垂下眼,无奈的看着怀中的姑娘,眼睛瞪得大大的,表情有些哀怨,「那我等会就算起来也不告诉你,让你的手废掉。」 「……」 于沁说完垂下头,小脸埋进原先待着的地方,嘴上说着,手又很诚实的绕过男人的身子。 韩胜看她这小动作,愣了一下,身子下意识的抬起,唇边的弧度也跟着扬起。 行吧,她要抱就给她抱。 这回笼觉于沁又连着做了个梦,倒比上个真实得多,大家的脸都能看清。 她感觉手上被温热的掌心牵引着,侧首停下脚步,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便入了眼。 阳光顺着他身后大片的落地窗洒下,蝉鸣在耳边唧唧的响,身上穿着剪裁合宜的白色礼服,裙襬几乎快到她的脚踝,耳边的鐘声响起,她意识过来自己是在场婚礼。 只不过似乎不是她的。 正中央的红毯,新人走过,男的西装笔挺,脸上的笑张扬快乐,新娘笑得温婉动人。 两人同时侧过头,看着她。 当于沁看清两人的脸时,神色一愣。 双方停在红毯中间,没走完这象徵意味的路,笔直的缓步朝她走来。 「小沁。」女人握住她另一隻没被牵着的手,笑容惹得于沁心一疼。「遇到你爸,我很幸运。」 「你遇到那个人,也是我的幸运。」 「我把这辈子没能走完的路交给你,你要坚强,就算遇到什么困难,相信你身边的人。」 语毕,眼前的女人和男人缓慢的消失了。 她顿时惶然无措,方才被女人握着的手没什么温度,于沁看着身旁的男人,像是在寻求安全感。 「韩、韩胜,你有看到吗?那是不是……妈?」 男人笑而不答,转而坚定的话直落她耳,「你是我的幸运。」 俯下身,在唇与唇快相接的一刻,她醒了。 于沁抬头,头小心的注意着不要磕到男人的下巴。 「醒了?」 他垂下头的那一瞬间,于沁直接衔住他的唇。 「morningkiss.」男人反应过来,只见小姑娘笑得明眸皓齿,「goodmorning,myboyfriend.」 肆之肆。有个家属要养 看着她那模样,男人舌尖扫过后牙槽,而后轻轻咬了下舌头,开口:「于秘书,今天上班吗?」 于沁看着韩胜,眨了两下眼睛,「上啊,怎么不上呢。」 「行,那我给你升个职。」韩胜表情很淡,「于特助,今天上班。」 「……?」 男人松开环抱,掀开被子起身之前,没忘记咬了一口小姑娘白皙的肩头,于沁瑟缩了下,但男人没在意,逕自又将脸往上抬了抬,在肩颈之处辗转吮着,留下深红色的印记。 他甚是满意的看着因他而留的痕跡,以及红透的耳根,终于捨得起身:「宝贝儿,借我冲一下澡。」 语毕,直接走进她房间里头的浴室,过了一会儿,于沁听着花洒传出的水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方才被男人碰过的地方还隐隐传来微微的刺痛,抬手抚过,仍带着些许湿意。 于沁用手摀住脸,小脚还盖着棉被的地方上下鼓动,她打了滚,有些不敢置信。 呜呜呜!真在一起了!还亲了!还盖了同一条棉被啊! 谁说盖着棉被不能纯聊天!虽然最后还是亲了几下就是了。 过了半晌,浴室的门被打开,男人边拿毛巾擦着头边出来。 于沁是不把浴巾放浴室的那类人,但有时进去了才发现忘了带,不想光着身子再出去翻,于是乎浴室的洗手台上方的架子上有乾净的毛巾,以备不时之需。 男人身上穿着方才西装里的衬衫,一旁的西装外套和衬衫上留有的褶皱,都在静謐的空间里显得曖昧。 冷气房里的空气流动,然而气氛却随着盛夏燥热不已,在于沁身上疯狂跳动着。 「吹、吹风机……在那边。」她避开那慵懒却又灼热的视线,停止对视,手指指着梳妆台上的吹风机。 「于小沁,」男人没理会,拿下手中的浴巾,手撑在身后电脑桌的桌缘,眼睛微瞇,嘴边的弧度却与眼里的危险大相逕庭,笑意张扬:「你结巴个什么?」 胸前两颗釦子没扣,衣领微敞着,好看的线条沿着锁骨蔓延。 整个人就骚里骚气的。 于沁脸颊鼓了鼓,害臊顿时没了。「你说个什么?赶快去吹头发,而且一个男的大早上连头发都洗是怎样?」 「啊,昨天和前天忘了洗。」 「……」她马上望向方才韩胜躺过的枕头。操。 他故作无辜,收起手,往梳妆台走,看了下放在桌上的吹风机,没拿起,反倒行至于沁床边。 「干嘛?」小姑娘毫无杀伤力的瞪了他一眼,为着刚洗好的枕头套感到痛心疾首。 「跟你开个玩笑。昨天不是刚见你吗?我就全身上下都洗了个遍。」 于沁听到这话,第一个反应是:幸好。 随即思起,又觉得这话不太对呀。 刚见我跟洗澡有什么关係? 还没等她想完,韩胜一把把人捞进怀里,小姑娘身子半坐着,床缘随着他牵着她的动作塌陷一角,「别想了,想那么多能干些什么?」 「倒不如想想我,至少还能……」干些什么。 鼻腔盈满和她同款味道的沐浴乳香味,铃兰花香隔着一层衣料的阻挡,仍持续散发。 她就这样窝在他怀中,脑子里缓过来他在说些什么不着边际的话,愣了愣。 「……韩胜,你谈恋爱前后差别有点大啊。」于沁语气特别真诚,「骚气。」 他哼笑出声:「怎么,不喜欢?」 于沁闻言抬起头,男人的头发还带着些许的水,此时水珠蹭到她脸上,距离近得连呼吸都莫名的小心翼翼,「后悔也来不及了呀,于特助。」 「没说要后悔呀……」眼珠子转了一圈,「你都说你多爱我了,我怕你没我活不下去,我也不想成为杀人兇手,所以不会后悔。懂了吗韩先生?」 「……」你这语气还挺将就。 「韩老闆,你这样继续一动不动下去,就要迟到了啊。」小姑娘看着他,「因为私人感情生活,以至于不顾公司死活。嘖嘖,韩胜你不行啊。」 「……」男人反应过来,气笑了,松开手去拿西装外套和领带,随口落下一句,「我怎么会不顾公司死活?我这不是还有个家属要养吗。」 等到两人到公司,已经是九点半的事儿了。 刚刚在房里,于沁挑好了衣服,一坐到梳妆台前,便看到自己肩颈处明显的印记。 小姑娘僵了一瞬,一看就快对他发飆,韩胜赶紧抢先一步:「这不是也没什么吗,情侣之间留个大家看到也不会说什么——」 「韩、胜!」于沁转过身瞪着男人,「你他妈禽兽吗你?不会说什么是不是?你倒过来给我咬一个出来啊!」 韩胜顿了一下,又走过去,半蹲下身子,乖巧的把肩颈那块露到她面前,装着勉强:「咬吧。」 于沁:「……」 「啊,」男人见她不动作,会意过来似的问:「不会吗?我教你——」 话还没说完,疼痛自肩颈处传来,是真的咬。 「嘶……」他倒抽一口气,过了五秒,那力道才逐渐放松。 兔子急了会咬人。 咬了还是真的疼。 「于小沁,我真该帮你安个罪名——谋杀亲夫。」韩胜手指触上那块皮肤,都能摸着深深印在上头齿痕。 「没事,我不嫁你就没这问题。」于沁像在看美丽事物一样,看着男人迟疑的抚过方才被她咬的地方,甚是愉悦。 「那这就是家暴。」韩胜瞇起眼,「曾有同居关係嘛。」 「……你不会是想说我小时候跟你说过同一张婴儿床、待你家待两天,叫同居?」 肆之伍。哄我老婆的 韩胜坦然的点头,「嗯啊,不算吗?」 「……」这他妈算个毛啊! 美丽大方于秘书明智的没再回自家老闆兼男人。 最后于沁换了件能遮住整个脖子的纯色高领长袖上衣,还要韩胜回家换套西装,替他把刚刚咬出的痕跡全藏住,还不忘再把男人数落了顿。 幸好公司空调开的够,她这才不像个在大热天穿着高领的神经病。 低马尾挽在身后,与衣服同色的藕粉色包包和唇膏显现出女人味,却又不失让人想保护的柔弱。 和身旁高大的男人走在一起,像是小鸟依人般,画面过分美好。 韩胜悄悄把小姑娘的小指勾过,准备来个十指交扣的牵手时,却一把被甩开。 「韩胜,我还在生你气。」于沁凑过去,皱着眉头。 「……」 小姑娘还挺有原则的啊。 「……那你什么时候要跟我和好?」 他看着于沁,那人直接把脸转了过去,一个眼神都不给,快步走路,不和男人一同。 「……」韩胜停下脚步,无奈的拿出手机,滑开萤幕,点开外送软体,找到上次和小姑娘赔罪的同间甜点店,看着那些品项,恶趣味的直接订了十个芒果塔,送出订单。 踏进办公室,韩胜看了埋头工作的于沁一眼。还是没有任何要搭理他的样子。 他坐到位子上,「于特助。」 于沁抬头看向男人,脸上没有表情:「怎么了?」 「过来下。」 她起身,站到男人桌前,看着还有那么几分不情愿。 「韩总有什么事情吗?」 「我刚订了一些东西,用来哄我老婆的,你去楼下帮我拿一下?」男人一脸正经,像是在分析今天的股市一样。 「……」她独自无语一阵,又酸溜溜的继续道:「韩总你还有老婆啊?」 韩胜勾唇,正想回答那是早晚的事。小姑娘却先开了口:「真看不出来。」 「……」他笑容僵了那么一瞬,随即又恢復原状,笑着道:「于特助,薪水还要不要了?」 于是认真奋斗懂上班于特助乖乖到了楼下门口,等着外送来。 等了十几分鐘,外头的太阳发出的光炽热的不可思议,小姑娘热得用手搧着风,左右张望着是否有车来到。 正当于沁觉得有必要进去给韩胜一巴掌,问他是不是在闹她的时候,外送终于来了。 和外送员确认之后付了钱,她微笑着道谢,转过身进公司门之后,笑容瞬间垮下。 手上提着甜点的袋子,却对里头的东西完全不了解。 她倒要看看那狗到底买了什么东西,值得她冒着被烤熟的风险去拿。 提起袋子,于沁正要往里瞅,低下头时的目光却停留在一半,眼前男人面无表情的朝自己走来,冷若寒霜,和与她单独相处时的情绪全然相反。 气场全开,步步走得孤傲,像站在百花盛开的山巔,却歛尽锋芒,独自散发着冰冷。 男人走到她面前,低垂着头看她,眉眼的霜雪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略为轻挑的笑意。 「夫人,先别看?」他问,手却接过那纸袋。「留个惊喜?」 「谁你夫人?」于沁皱眉,往后退一步,「你不都有老婆了吗?」 「夫人,」韩胜没理会小姑娘的反抗,称呼持续唤着,「自己的醋不是这样吃的啊。」 「……谁吃醋了?你永远都娶不到老婆吧你!」落下这句话,小姑娘鼓了鼓脸颊,走掉了。 韩胜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场景,没忍住低头无奈的笑了笑。 把人惹毛再顺毛,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多也最喜欢做的事吧。 「于特助。」韩胜反手关上门,顺带上了锁。「过来一下。」 于沁「嘖」了一声,不情不愿的以最慢的速度走至男人面前。 他一把拉过小姑娘的手腕,把人往沙发那区带。 小姑娘猝不及防就被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男人手撑在身后的椅背,直接吻了上来。 她整个人都是懵的。 男人的舌尖在唇上打着转,像是给她镀上一层蜜,唇瓣贴合好半晌,这才依依不捨的分开。 韩胜拿起被晾在一旁的黑色纸袋,拿出里头精緻的甜点摆在桌上,但于沁却愈看愈不对。 不是,现在桌上加男人手上的甜点有五个,但怎么清一色都是先前那个芒果塔? 她静静看着男人完成全部动作,纸袋被男人用平、折起,桌上如预期般全部都是同一种东西。 「……韩胜,你哄人在没诚意点没关係啊。」她眼神都是死的了。 「唉,我怎么就没诚意了?」他拿起桌上其中一个芒果塔,慢条斯理地把塑胶盖打开,「我这不是服务还没完?牺牲色相,亲口餵夫人您呢。」 「……」于沁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男人就先咬着三分之一的芒果塔,倾身靠近。 啊,这次塔皮是柠檬味儿的,还挺清爽。 没等她吃到中心的主角芒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的吻先行落了下来,夹带着芒果的香气和甜味,和着一丝不明显的薄荷味,推送进入口中。 手下意识的抵在男人的胸膛上,侵略性极强的力道使她反应不及。不知何时,芒果塔已消失殆尽,徒留气味在两人交织的口腔。 她慢动作的回应着,舌尖试探性的动了下,却直接被男人拉过交合。 唇齿相抵,连喘息的空档都不给。小姑娘眼睛闭着,在男人的攻陷下逐渐沉沦。 好一段时间,韩胜停下了动作,离开那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唇瓣。 小姑娘口红顏色全被吃了,嘴唇此时被吻的艳红,泛着莹莹水光,平日爱带着笑的眼睛染上一层迷濛。 ——勾人而不自知。 他略为移开视线,嚥下一口口水,笑着问:「服务还满意吗?」 肆之陆。你好作 于沁思绪缓了过来,眨了两下眼。「你买十个呢。」 韩胜愣了下,牙齿像是要忍着什么一样,咬着舌尖,唇角牵起一抹笑。看着身下的小姑娘,有别于前几次,现下已少了害臊,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却说出那样的话。 小姑娘成长速度还挺快的呀。 「想接吻?嗯?」低沉的声音下了蛊,他哄诱的话还没真正说出口,女孩儿心里痒的直接吻了上来。 青涩的不带任何杂念,纯粹的像年少时的心动。 只希望喜欢的少年能多看自己一眼,偷偷想着能否如愿以偿,身体却不顾的无怨付出。 而真到了能和孤傲的对方并肩,少年已长成了男人,甚至把万丈光芒都给了她,自己仍觉得不可思议。 接个吻,确认你是真的爱我的。 唇瓣缓慢的分离,于沁看着男人,像是一隻偷腥的小猫,心虚却又满足。 韩胜松开撑在沙发椅背上的一隻手,反过身坐在于沁旁边,顺着搭上她的肩,直将把人搂了个满怀。 「老闆,」于沁慢条斯理的回抱住韩胜,「你好作。」 「……什么?」韩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话。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说他作了? 不对,他哪里作了? 「你在别人面前就是冷若冰霜韩大总裁,在我面前就像现在这样、直接抱上来——」 「于小沁。」韩胜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像力能别这么丰富吗你?我就喜欢在你面前用这副模样,不行吗?」 「但在交往之前你也没这么过分。」于沁语气有点怨。「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 韩胜直接笑了出来,「交往前那能算?难道我要直接对你又亲又抱、最后被送进警察局或校长室吗?」他感觉怀中的人儿挣扎着想出来,加重了力道,把人抱得死紧。「你看到的,不都是真的吗?」 「人不是本来就都有很多个样貌,面对着不同的人和事、换着不同的面孔,但真正的自己只会在信任的人前露出,例如你。」 「但对我来说,每个面孔都属于自己,所以每一个都是我。」 他用着最轻松的语气,但话里的无力却无法淡化。 「啊。」于沁不挣扎了,语气带着笑:「那我不还挺花心的吗,每一个你我都喜欢。」 韩胜笑了笑,怀中的姑娘似乎永远都这么温暖,好像不论和她说了什么心里话,原先害怕被世界和她拋弃的情绪全都会不见,回应的话是这么让人心软。 这么好的姑娘,是属于他的。 「于小沁,如果你不喜欢哪一个我,跟我说,我都改。」 她眨了两下眼,情绪强硬:「改什么?不都跟你说我都喜欢了?」 她喜欢的一直都是他,无关他以什么样的姿态对待世界,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喜欢他的各种模样。 即便他对于他人的样子太过冰冷,那也不妨碍他拿着柔和阳光奔向她。 他真正的样子,不就是夹带着全世界阳光、即便会让自己所处的世界带来冰冷,也要把最好的都给最亲爱的家人和爱人吗。 少年的恣意因为喜欢的人所以歛尽,换上一副仅她独有的温柔,把其他人看不见的锋芒都给了她。不求回报,只因为喜欢。 在其他人眼里看来,他就只是好;在当时的她眼里看来,他就只是个喜欢惹她生气的小冤家;现在,却是一个好到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离开的人。 「韩胜,我早就知道你爱我爱到无可救药。」于沁刻意放缓语速,用着轻快的语气,「但没必要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丢了自己呀。」 棉花轻轻飘落在心尖,像是在给他挠痒。 ——没必要因为喜欢一个人就丢了自己呀。 说这话的人看着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好的值得拋弃所有,只为换取与她共度一生的机会,不,只共度一刻也好吧。 曇花总是一现,鲜少有人能捕捉那美丽的一瞬,而现在美好就躺在自己怀里,用着温柔的语调要自己别迷失,好似不论怎么样,她都会一直在他身后。 但他哪敢啊。那怕只是有着一丁点丢失她的机会,他都不愿意去承受。 寧愿失去自己,也不想失去她。 「你不离开我就不会变了。」 结束了一天工作,于沁捧着剩下的芒果塔搭上韩胜的车,安全带扣住的那刻,她的手机恰巧响了起来。 看了来电人是吴昀,于沁对韩胜晃了下手机屏幕,接起。 「喂?我亲爱的于小朋友?」那头的背景传来声嘶力竭的高音,听着演唱者嗓子似乎都破了。 「昀昀?你现在在那儿啊?怎么吵成这样?」她把手机拿离了自己耳朵一点。 「我刚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何书那伙儿人了,就高中跟你男人争第一的那个何书。」背景音安静了些,吴昀走到包厢外头。「就想说把大家都找来,聊聊天。你和你男人来吗?就在我们毕业典礼结束后去的那家ktv。」 「等等啊,我问问。」她放下手机,转头看向正在开车的韩胜,问:「高中同学会,唱唱歌、聊聊天,去吗?」 韩胜不答反问:「你想去吗?」 前方的号志刚好转红,他踩下煞车,侧头看着于沁。 「想吗?」他耐心的再问了一次。 等到九十九秒的红灯转绿,韩胜正想边啟动油门,边说些什么,于沁终于吐出一句:「去吧。之前高中毕业那会儿去的ktv还记得吧?就去那。」 「你第一次喝酒的那鬼地方?」韩胜轻哂一声,「行吧。」 于沁没理那声意义不明的笑,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 「昀昀。」她轻唤,确认对面那人还在后,继续说:「我们到的时候你再带我们过去呀。」 「好的呀,你们开慢点啊,安全第一。」 没几分鐘,车子缓缓驶入停车场,韩胜领着小姑娘进了楼,一眼就望见垂头滑手机的吴昀。 「昀昀!」于沁小跑着过去,吴昀依声抬头。 肆之柒。铃兰花 「你们来啦?」她看了一眼于沁身后的正缓缓走来的韩胜,嘴角勾起曖昧的弧度,她压低声音:「等等进去吓死他们!」 包厢在二楼,她们两个女孩子走在一起,韩胜一人独自走在后头。 隔着一扇门,于沁都能听见里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打开门时直接窜进了耳,惹得于沁眉头下意识的皱了起来。 韩胜当然也注意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副蓝芽耳机,走到她身后,替她戴上。 于沁转过身子,笑着想说些什么,吴昀却先用大嗓门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欸欸欸!各位!看看我们谁和谁来了!」 包厢内原先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停止了,只剩下流动的伴奏声,有人先出了声:「韩胜?于沁?」 这才有人跟着反应过来:「喔喔!我还想说吴昀哪时候认识这么好看的朋友,看着还挺眼熟——」 「喂。」韩胜轻笑,「认不出来可过分了啊。」 韩胜高中那阵子和班里人都相处得挺好的,对那群男生也还能算是可以称兄道弟,这会儿就有人不满了。 「谁叫你一离开就是四年,一通电话都不给我们打的啊!」 「就是嘛,听说你毕业那阵子还不马上滚回来,硬是多待了快一年,就放着我们不管!」 「而且你不来就算了,连于沁都没来,一下班花就不见了,我看什么啊我?」 「呵。」韩胜冷冷的哼笑,手臂缓缓绕过于沁的肩,「覬覦我老婆?」 全场寂静了一瞬,于沁无辜的眨了两下眼,韩胜一副神态自若,当场唯一知情人士吴昀小姐一脸准备吃瓜。 只一瞬,眾人又开始躁动—— 「干!我当初还跟老陈赌你们两个一定不会真的在一起!结果结果结果!」 「操,你们这是登记了?」 「有够没意思,小胜胜都偷偷来的欸。」 于沁抬眼望去,只见当时班上的开心果刻意掐着嗓子,喊着亲暱的称呼,一阵恶寒上了身,却又感觉有些好笑。 「滚。」身旁男人一记冷眼扫过去,嫌弃的情绪让眾人一阵哄笑。 肩膀的重量很明显,沉闷的男声清晰响在耳畔,就连气息似乎都是刻意喷在她耳朵间的。 包厢灯光昏暗,营造气氛的雷射灯扫射着,于沁只希望不要照到自己,让自己红了的脸被人看到还挺羞窘的。 这段意外的插曲结束后,大家也不高歌了,分成男与女两派,分别说着近况。 几乎高三班上的大部分人都来了,但于沁没看到沉景炳。 她手放进口袋,把玩着方才拿下的蓝芽耳机,盘算着该问谁—— 「欸对,是说沉景炳呢?」正当她想来想去好像也只能问身旁的吴昀时,自家闺密就先问出声:「你们怎么没约他啊?」 呜呜,她和吴昀才是真爱吧? 「沉景炳?听说他最近失恋了啊,前阵子想见个面电话完全打不通,最后去他家找人的时候才发现他喝了个烂醉倒在沙发上。」 话落,两道视线不偏不倚的落在于沁身上。 于沁:「……」 「也不知道那女的是有多大的力量,我还没看沉景炳那傢伙喝过酒呢。」 「力量我不知道,但魅力是挺大的。」韩胜眼一瞇,视线定在于沁身上从未移动,「于小沁,过来。」 「……?」于沁看向身旁的吴昀,但那人只是耸了耸肩,满脸要她自己奋斗。 「什么?韩胜你这人是什么变态吗?」原本在说关于沉景炳失恋故事的男人满脸不可思议,「一听到别人失恋你就迫不及待想晒恩爱了?」 韩胜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哼笑出声。 「那也要看他为谁的谁失恋。」 独自慌乱中,于沁看到吴昀朝韩胜投去一枚讚赏的目光,那眼神像是恨不得举起个大姆指,当场夸他牛。 「过来。」 在炸了的群眾里,男人的声音掷进她的耳朵,尤为清晰。 于沁硬着头皮站起来,朝着男人的方向走。刚走近,强势的力道就把她的手腕拽住,回过神来,已经在熟悉的温热怀抱中。 在眾人的起鬨声中,吴昀扼腕道:「明明都是学霸,为什么一个谈起恋爱来能瞎死人,另外一个还是死光棍呢?」 死光棍何书突然就被大家的视线袭击,带着细框眼镜的何书平静的回答:「简单,因为我邻居阿姨没能给我生个青梅竹马。」 他悠悠的补充:「如果能重来,我不选李白,也不去买台积电股票了,就先要我邻居叔叔阿姨给我生个小青梅。」 「天啊,这还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念书,对那些学校里的情侣嗤之以鼻的何书吗?」 「等你到了一个男女比例八比二的科系就知道。」有人在为何书叹气,「而且这人说是这么说,现在还在继续读研,那怕不是有被虐倾向。」 韩胜拥着怀里的人,下巴靠在她肩头,听着那些话。 在美国多待的那几个月,他爬遍了无数平台,就想猜猜自己漫长喜欢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他其实很怕一回国,于沁就带着男人从他眼前晃过,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态。 而现在,怀里的温度是真的,鼻间的香味也是真的。 恩赐。 全世界的人很多,能在广大无边的世界里找到自己的归宿已是不容易,但他却不用找,因为家就在身边。 能有她,是恩赐。 「于小沁。」韩胜本就不跟他们一样分区坐,而是一个人坐在小桌,此时趁着大家注意力的转移,薄唇贴上小姑娘细腻的耳朵,轻声叫唤。 于沁身子颤了下,像是觉得痒。 「怎么了?」她问。 男人不回话,逕自咬住她的耳尖,曖昧的举动却不带任何杂念。 他知道了她身上的味道是铃兰花的香味——代表着纯洁幸福。 经过世界二十多年,她被保护得完好,但那种完好却又像是她本身与生俱来的。 站在她身边,那种归属的感觉也让韩胜感到幸福。 铃兰花香同她,乾净无暇,芬芳美好,未曾闻过花名,但已知那般花香。 肆之捌。引人入胜 ktv包厢昏暗的角落,曖昧恣意横生,却除主角外无人知晓。 韩胜接下来却没了动作,在姑娘的肩窝里蹭了两下,又抬起头。 「先走?」他声音很低,隐隐带着一丝诱惑。 于沁整个身子都是僵的,微微侧头看着韩胜,「难得同学聚会,你就不能坚持下?」 「不能。」他对上于沁的眼,「你在我就坚持不下去了。」 「……」 她马上挣扎着起身,男人难得顺从的松开手,于沁面对着他,站着与坐着的距离难得让她有低眼看人的气势感。 「嗯?」他眼睛往上抬了抬,不明白于沁想做什么。 「嗯什么嗯?」于沁顿时觉得自己都有威严了,明明是要答应他的话,语气却很强烈:「不是要走?」 「啊。」韩胜勾唇,缓缓站起身,从原先必须抬眼才看得到人的高度转为低头,揉了把小姑娘的头发,把人往自己方向带,转过身:「喂,先走了啊。」 何书最先看过来,「韩总,你酒都还没喝呢。」 「能喝吗我。」不顾其他人的起鬨,韩胜瞥了一眼于沁,「这顿我请,改天喜酒请你们喝个够?」 于沁:「……?」 她不动声色的在大家视线死角捏了韩胜的腰。 「呦,高三一班最早结婚的要出来了?」 「会不会下次同学会我们这就有娃了啊?」 「韩总拚个三年抱俩,替我们国家衝衝生育力,这听起来还不错是吧?」 韩胜把覆在腰上的手指拉到手上握着,听着那一番要他「爱国」的言论,轻哂:「别了吧,我捨不得。」 「回家?」韩胜刚替人拉上安全带,距离尚未拉开,抬头那刻又靠得更近。 于沁刚脑子一热,接下何书原先要递过韩胜的酒,乾了杯。 此时,她能清楚看到男人脸上的每一个细节,盯着那张脸盯到晃走了神,他问的问题都没进脑子。 「韩胜。」于沁泛着红的脸满是认真,「我知道为什么林响尹对你用情至深了。」 「……?」 韩胜之前和她说了些在国外发生的事,不免俗的提到了林响尹,哪知于沁连着先前那句「我只剩下你了」,就一口咬定他们之间有着基情四射、不同于外貌看似纯洁无比的损友兄弟情。 当时他无语到欲哭无泪……啊,现在好像也是。 「于小沁——」 「你这张脸……」她直接忽略那表情,抬起手,手指抚过他的脸,描绘着熟悉的轮廓,打断了男人想说的话。「长得还挺……引人入胜的。」 「……」韩胜一顿,看着她认真的脸,这才反应过来。 引人入胜? 外文系小系花国文还挺好啊。 韩胜知道她一口就倒的酒量,但嘴角还是忍不住弯起,把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指拉下,笑得邪魅,「那你呢?想入吗?」 「不了。」于沁面色无动,一本正经的和他好好解释:「林响尹入韩胜,引人入胜。我不叫林响尹的。」 「……」他哭笑不得,拉开距离但没系上安全带,一手搭在方向盘,重新看向于沁:「行,你不入,我ㄖㄨ——」 四声的重音音调还没下去,于沁又继续自顾自的说话:「我就觉得吧,林响尹和他前女友分的手,说不定是因为你呢。」她眨了两下眼,指着韩胜,轻飘飘的两个字不具杀伤力:「妖孽。」 他看着她,身子躺在椅背上,看似间散又觉得好笑的眼底有点点细碎的火光。「我你男人呢。」 这是他第二次看她喝醉,看来酒量在这些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高中毕业典礼那天,大概还是那群人坐在包厢里,满十八的聚在一块说要喝酒,于沁比韩胜要大几个月,被人拉着过去。 韩胜瞇起眼,对上小姑娘的视线。 但那天于沁不知道在和他闹什么彆扭,早上在去学校时的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明明在学校还和大家说的那么开心,唯独看到他的时候表情就完全转为冷淡,毕业纪念册大家互相交换着签名、在每本纪念册看到他的名字,眉头还会轻轻皱起,翻了个几页再签。 他默默看着,逮到了她的空档,把自己的毕业纪念册摊着放到于沁的桌上。 于沁抬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闹什么脾气啊你。」本应是带着责备的一句话,语气却充斥着无奈的温柔。 「我又没闹脾气……」她小声嘀咕,拿起一旁的签字笔,,看似敷衍却又极其认真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只有她知道,自己写上去时手心都是汗。 韩胜看了她一眼,拿走自己的本子。还想说些什么,但班长已经通知要大家整队去礼堂。 回过神,本来在自己眼前的姑娘就不见了。 他抿着唇,看了眼刚刚她用的签字笔,毫不犹豫的拿起。 那年,少年的毕业纪念册上,「于沁」两个字的下方,有着用狂妄字跡写下的一句话。 ——等我回来,她就是老子的。 毕业纪念册还在包里,于沁却直接忽略他的视线,一群人琢磨着谁有带身分证谁又要去买。 五手啤酒放在桌上,他看着于沁跟人拿了一罐,听见身旁同他尚未满十八的何书轻叹了口气:「祝美国一切顺利啊,韩胜。」 他侧头,眼角馀光仍注意着于沁,回应他的话:「嗯。」 「快十八年了,突然就走,还挺不习惯的吧。」 韩胜一愣,下意识的认为何书是在说自己,「嗯。」 谁知道,这又是谁的想法。 肆之玖。不习惯 台啤苦涩的气泡下了肚,于沁第一反应是真心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喝的东西。 但一注意到少年的视线,她又硬是给韩胜找不痛快似的喝了小半罐,搞得自己头脑胀得昏,勉强自己要再喝完它,但才刚抬起手,却被人压了下去。 她跟着力道一晃,身子像是没法站稳,韩胜连忙搭上于沁的肩,眉头紧皱。 「不喜欢还喝什么?」他就一直看着于沁皱着眉头喝着手上的鬼东西,直接夺过她手中的啤酒,发洩怒气似的大力放在桌上,嘈杂的环境掩盖住声响,把人拉到位子上拿了两人的包后,直接带人出了包厢。 一扇门隔绝了两个世界,一个吵杂欢悦,一个沉重压抑。 「你要不要告诉我,你闹得到底是哪家脾气?」韩胜声音含着少年衝动的怒气,他就不明白于沁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姑娘眼神迷茫,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眼眶里似乎有水光荡漾着,却迟迟不落下。 「韩胜……」 被喊到的人心软了一半,但另一半却还燃烧着。 「嗯?」 于沁没听见似的又喊了声,只不过语气似乎又坚定了一些:「韩胜。」 韩胜也极有耐心的要陪她耗:「怎么了?」 「你……唉。」她举起软绵绵的手指,举在半空好半晌,像放弃的又要垂下去,却一把被少年握住。 「我怎么了?」连着她的手一起拉下,包裹着的手指温度烫人,却又不捨得放手。 「你……」于沁头一晕,朝着韩胜那方向倒,他下意识的护住。 垂头看向怀中的小姑娘,眼皮三分之二都闔起,迷迷糊糊、近似呢喃的一句:「你真要去美国啊……」 话音落下,她在韩胜怀中睡了过去。 呼吸很浅,起伏的背很不明显,身上淡淡的酒气鑽进鼻腔,似乎也窜进脑里。 ——「快十八年了,突然就走,还挺不习惯的吧。」 何书的话顺着划过心脏。 不习惯。 不只他。 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些,好一阵子,他才把人抱着、走出ktv。 城市的夜晚热闹着,外头的车流量很大,韩胜招了一辆计程车,小姑娘和自己都坐进去后,关上车门。韩胜清楚看到司机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 他平静的报上地址,司机一听是黄金地段的小区还愣了一下,看着他眼神又更加古怪了。 「小帅哥,女朋友?」他手搭上方向盘,却没有动作。 韩胜扯唇,笑里却没藏什么温度。「还没呢,就一邻居家叔叔的女儿。」 司机好像松了一口气,笑着和他瞎扯淡两句,才发动引擎,缓缓踩上油门。 靠在椅背上,车窗倒映着他和于沁的身影。小姑娘眼睛闭着,头发和充斥着签名的制服稍嫌凌乱,身上还有着酒气,脸颊上的红晕很明显。 他拿出手机,悄悄转头把画面拍下来,存成手机的主画面。 在国外的日子,谁跟他拿手机就不借谁,林响尹有次偷偷摸摸的想看韩胜手机到底藏了些什么,结果发现真藏了个好像是小女友的姑娘。 「怎么?羡慕?」韩胜面上倒还无波无澜,表情十二万分的欠揍。 他还有个不习惯没有他的小公主在等他呢。 那天回去时,于责还和韩顶添在公司奋斗,把人抱到房间后随手拿了张书桌上的便条纸和笔,写下:「醒来告诉我。」后,恶趣味的贴在小姑娘的额头上,多看了两眼才出了于家的门。 隔天于沁醒来,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的头痛,才发现眼前是亮得刺眼的黄色。 迟疑的拿下贴在额头上的便条纸,她看着熟悉的字跡,有些愣怔。 回过神后,她马上崩溃的倒在床上,想着昨天晚上自己干了些什么,却丝毫没有头绪。 有些生无可恋的起身,看了眼桌上的闹鐘,十点半。 于沁悄悄拉开落地窗的窗帘,想看另一边的帘子是否已经拉起。 而另一头的韩胜,就看着有颗小脑袋偷偷探出窗帘,对上眼的那一刻眼睛瞬间瞪大,两秒鐘过后,焦急的拉回窗帘,看着有些懊恼跺着步的身影映在浅色的透光窗帘,他觉得有点好笑。 拨了通电话过去,身影消失了,自己的电话却等到自动掛断,重新打了过去后的四分鐘才被接起。。 「你——」 「于小沁,」韩胜直接打断,「出来。」 于沁忍着直接按下结束通话的衝动,怯生生地走到落地窗前,把窗户打开,走到阳台。 距离不远,她看着韩胜把手机拿离耳朵,接着掛断。 「于小沁。」他看着她,眼尾盪着笑意,嘴边掛着张扬。 很莫名,于沁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加快了。 她没说话,静静等着他的下一句。 良久,等到她都快不耐烦了,少年的声音才响起—— 「真要去美国了。」他垂下头,这句话很轻,然而下一句于沁却又重新对上少年的眼。「闹什么脾气要说,不习惯些什么也得和我说。」 于沁一愣。 烈日骄阳下,少年身后似乎带着光芒万丈,那份张扬是属于他的温柔。她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十点半的阳光都不及眼前这个人的耀眼,好像全世界他都拿得起,他踏着光,肆意散漫的走过来,沿路而生的野花含苞待放。 她有个错觉。 少年每步都看似漫不经心,却又像是知道终点在那儿一样的坚定。 带着光万丈,领着千朵花,朝着终点——朝着她走。 伍之壹。更胜于蓝 于沁这次喝醉酒比起上次多了些胡言乱语,但依旧很快就睡着。 远处就能够看到灯火通明的房屋,韩胜脑子飞快地想着待会要怎么把这情况交代清楚。 怎不能和对方家长说「嘿我现在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刚不小心让她喝醉了所以我把她送了回来」吧? 毕竟身分换了,而韩胜也没打算瞒。 还没等他想到一个周全的解释,车子就先停在了姑娘家的门口。 韩胜有些苦恼的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副驾驶座车门,硬着头皮戳了戳于沁的肩头。 于沁眉一皱,眼都没睁,强硬的拨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转头继续睡。 「……」他也知道这人儿什么脾气,但把人抱着进去看着也不太好啊。「于小沁,没法抱你,进房间睡比较舒服,嗯?」 他又大力的晃了晃于沁的身子,她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他。 「你怎么就没法抱了,你是不是老了啊?」鼻音浓重,说着的同时还往韩胜半蹲着的身体蹭了蹭。 「没老呢。」男人无奈,只得先把人抱出车外。 「那你高中就抱得起,现在就不行了。」她整个人攀在韩胜身上,脚都落了地还不打算松手。「我跟你说,姐姐我哪家子脾气都没闹,你还兇我……」 水汪汪的眼睛睁着,小姑娘瘪着嘴,模样像是受着极大的委屈。 「行,那会儿就我混帐,兇了你我不对。」他没理于沁为什么会知道她高中毕业喝醉的那天被他抱,先把人安抚好再说。 但于沁没听到似的,垂下眼帘呢喃:「我当时不就是怕以后想你吗……」 「不用想了,人都回来了。」韩胜心软成一摊水,低头轻啄了下她头发。 哪知于沁一感觉到就挣扎着出了他怀,直接踮起脚尖亲了男人一下。 韩胜反应过来后,看着那双混浊却依旧透着光的眼睛,二话不说又把人揽回来,低头正要一阵猛亲,但唇瓣才刚贴上,身后的大门就开了。 正要回自己家的韩顶添:「……?」 送他出去的于责看见原先走在前方的人突然停下脚步,疑惑又好奇的往韩顶添目光所至之处望去—— 嘖,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开放的吗?就不能顾及一下这是别人家门口? 欸不对,那车跟背影怎么还挺眼熟—— 反应过来被亲的是自己亲闺女的于责:「……?」 他和韩顶添默契的互看了对方一眼,接着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 于是乎,现在就演变成三个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相对无言,而一个人在楼上舒舒服服的睡觉。 终于在一片寂静中,韩顶添先开了口:「韩胜……怎么说你也是我亲儿子,就算你真花了点儿时间才把媳妇娶回家我也干不出什么,真的用不着把小姑娘灌醉,你这让我怎么捨得她受这种委屈?」 「……」 他原先还以为韩顶添要跟他说其实自己一直爱他胜过于沁,说他其实慢慢来也没什么关係,结果事实证明自家父亲永远站在自己女朋友那边。 「不是、你间着没事能别再陪你老婆追那剧吗?」于责脑回路正常多了,「你这都还没问他俩在一起没了呢。」 韩胜感动世界上还有正常人,正要开口,韩顶添却先冷笑一声:「他?你觉得有可能吗?」 「……」他觉得自信心都从胸口跌到地上了,稍稍抬起之后却又被亲生父亲丢到地上踩了两脚。 于责没理睬韩顶添轻视的言论,看着韩胜:「在一起了吗?」 韩胜抿了抿唇,忍着想起楼上那人儿的笑,转头看着韩顶添,头点得格外坚定。接着转向于责,薄唇轻啟:「是的,叔叔。」 「唉,终于啊终于。」于责往后倒,感叹道。 「……这啥时候的事?」韩顶添回过神来,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没多久,就这两天。」 「没多就压着人姑娘亲?真够你的。」 于责淡淡回应韩顶添:「也不知道像着谁。那时候我一经过图书馆书柜,就看到某对男女亲得死去活来,我记得好像是你告白那天吧?」 「……滚吧你。」 他没理,继续对着韩胜说他爸以前的丰功伟业,韩胜微微笑着听。 刚告白成功就亲人?他还没在一起就把人亲了一把呢。果然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韩胜心里想着,当然不可能说出口。 「不过小沁怎么就醉了呢?你这就好端端的了。」眼见自己的事都快被洩漏,韩顶添连忙扯开话题。 「刚刚高中同学临时聚了个会,一不注意就让她喝了几口酒。」韩胜说着,边观察女朋友她爸的脸色。 「没事,几口酒而已,她什么酒量我也知道。」之前也看她推託过吴昀的邀请,说自己是一口倒的酒量,跟着出去不太好。 虽然没亲眼看过,但那语气认真的让人信服。 三人随意聊着,大多时候都是两个长辈在说话,韩胜不时给点回应。 时间接近午夜时,韩家父子才出了于家大门。 自己家就在隔壁,明紓允跟了贵妇团出国去玩了,下礼拜才会回来。 韩顶添盘算着明天再向老婆说这事,到家门口时,韩胜在他插进钥匙的空档道:「爸,你觉得我现在搬出去可行吗?」 「啊?什么搬出去?」门打开了,两人却都没进去,韩顶添站在门口,想把这话弄清楚。 「就……跟于小沁搬出去?」他话说得自己都觉得有些心虚,一向自信的韩老闆又不自在的补充一句:「这样会太快吗?」 伍之贰。见家长 韩顶添一愣,随即奇怪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半晌,缓缓啟唇:「缓点儿,年轻人别这么急。」 他明白过来话里的意味深长,有些无奈。「没急,就怕她常见到你和妈会不自在。」 没有平常偏袒的回懟,韩顶添兀自沉吟一会儿。「……如果真照你说的,你叔叔不就得自己一个人?我一老头子天天都去他家他大概也受不了。打拼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能陪陪家人,现在也知道你和小沁这事儿,你就留在这和小沁多陪下他吧。」 这些话说完,韩顶添进了家门,韩胜留在原地想了一下,确实是自己没好好思考。 家里灯没开,韩顶添叫韩胜早点睡,便自己进了房间, 韩胜缓步走到自己房间,身上沾着于沁留下的淡淡酒气,想着小姑娘说着想他的那些话,心里原先的烦闷全没了。 口袋的手机一响,打断他的思绪,会这个点打来的人也只有林响尹。韩胜有些不耐烦的接起电话,那头精神饱满的声音先行传来:「goodmorning,bro!」 「……」韩胜看向掛在墙上的时鐘,十二点过八分。「你起得挺早?」 「当然的呢,今天胜哥不是要请吃饭吗?」 「……我有说过要请你吃饭?」 「有的你有。」 「……」 那头林响尹还在继续:「你说你刚脱单,总该带嫂子来个正式见面吧?」 他开了扩音,把手机丢到一旁床上,开始脱衣服准备洗澡。 「带她看你干嘛?」脱下西装外套,他手碰上今早于沁给他打得领带,扯下。 「等等你在脱衣服啊?」林响尹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你该不会准备和我来场深夜激情裸聊吧?」 「……」韩胜被惹得一冷笑:「老子我就算有这种癖好也看不上你。」 「……别啊,我这肉色还是可以看的。」 「然后看一看就被甩了?」 「……你可以滚了你。」 结束一场没有营养的谈话,林响尹擅自下了明天吃饭的决定,逕自掛了电话。 韩胜叹了一口气,拿了条浴巾和衣服,走进浴室洗澡。 「韩胜!小子你给我出来!」 尚在睡梦中的韩胜被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皱起眉头起身,思绪都还没完全清醒就去应门。 「爸——」 「你妈有话跟你说。」韩顶添举着手机,萤幕上是明紓允的脸,小框映着自己。 现在东京是七点半,台湾时间六点半。 韩胜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妈。」韩顶添硬是把手机强塞到他手上,再来个甩门。 那头的明紓允还在化妆,听到呼唤后停下动作,看着他。 她一开口就是质疑:「你没强迫人家吧?」 「……」 「唉,你也别那个脸。」她手托住下巴,这么随意的动作高贵却还在流淌,眉眼尽是看不明的情绪。 但总归还是亲生的,韩胜也看出他娘亲不是在不高兴。 「就想跟你说说,人小沁我也是从小看到大,你对她怎样我还是看在眼里的,不要一把人家追到手就开始干些混帐事,好好对人家,遇到什么摩擦也给我说清楚,真不行就问问我或你爸,别一衝动就说要分手啊。」 明紓允重新拾起桌上的豆沙色口红,视线转到一旁的化妆镜,直至韩胜轻声应下的声音掷地,几句道别和叮嘱,结束了通话。 韩胜看着屏幕,心里想着于沁知道自己已经帮她见完了家长会有多感动。 他拿起放在床旁桌上的眼镜,走出卧室,身上还穿着短袖t-shirt,头发乱着,张望下发现韩顶添似乎下了楼,便走下楼梯。 「讲完了?」韩顶添翻着报纸,注意到动静后略为抬起眼。 「嗯。」韩胜走近,把手机还给韩顶添。「没什么事我就先去睡了。」 「睡什么?」他倏然放下报纸起身,看着特别激昂,「走!去运动!」 「……?」 不是,他这是要跟中年老爸提前过老年生活了? 「你那什么表情?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吧?」他覷了自家儿子一眼,表情轻蔑。 「不用是不用……」但也没必要为了运动放弃睡觉吧? 「等到要的那一天你就会知道运动有多么重要。」说着,把韩胜推上楼要他换一身衣服,待会跟他去小区跑两圈。 韩胜无奈,慢吞吞的洗了一把脸、换了身黑色运动服,懒散的出了门。 这小区说大也不算大,为了提高居民生活品质刻意画分成好几部分,其中一部份就是他们现在跑的区域。 「最近公司怎么样?」 难得听韩顶添提起公司的事,韩胜反应过来后才回:「和復华的合作案谈下来了,接下来就等——」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停下脚步,看着韩胜,「我是问小沁有没有遇到些什么难过的坎,毕竟人姑娘也是第一次工作。」 「……把她升成特助了,公司的人也没对她怎么样。」大概也不敢欺负她。 「那就好。」他重新提起脚,把韩胜落在后头。 重新进屋是一小时后的事,韩胜先是冲了下黏腻的身子,之后又想起今天有个饭要请。 他拿起手机,垂下眼看着屏幕,打给于沁。 她大概还没起来。 正当这么想着时,正在播通的声音被截断,熟悉的软糯声线传来:「韩胜啊……」 被唤到的人挑起眉毛,「起来了?」 「嗯,被你吵醒的。」话是这么说,语气却又不带任何哀怨。 「好我对不起你。」韩胜轻哂,「带你去吃早餐赔罪?」 「不要。」那头的声音闷闷的。「今天不想出门。」 不想出门? 「可是今天林响尹说想和你吃个饭。」 「他说就一定得答应吗?」 「但你男人答应了。」 「……」 伍之三。可歌可泣 电话直接被掛断。 韩胜第一反应是想掐死林响尹。 他看着手机上通话结束的画面,烦躁的抓了一把头发,随后又跑下楼。 不理韩顶添问他要干嘛,韩胜正要打开家门,门铃声却传了进来。 打开门,小姑娘站在眼前,奶茶色的棉质睡裙还带着褶皱,眼睛还有些零散睡意,头发却像刚梳过一样柔顺。 「于小——」他一愣,正要抬手碰上她的发丝,嘴边笑意逐渐变得柔和。 「我觉得你内心深处爱得根本就是林响尹。」于沁往后退了一步,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老实说吧,我是不是其实就是你的挡箭牌、烟雾弹,你们两个一定有什么可歌可泣的爱情,只不过碍于世俗眼光才不能承认,你是不是想用我来让他死心?」 「……」 「不说话?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你再说试试?」顾不得家父是否在偷看,韩胜压下身子,在于沁又要退开前环住她的腰。 「咳、那个……」韩顶添在身后清了清痰。 于沁下意识的抬眼,哪知就看到了韩顶添,刚刚还说那些想闹韩胜的话,现在的姿势……她急急忙忙扯开韩胜的手,脸上摆着「什么都没发生」的笑。 她感觉脸都羞耻的在烧。 偏偏男人还刻意勾住她的小指。 韩顶添默默把这些小动作收到眼里,笑着开口时她还以为是要问她跟韩胜怎么回事,脑子转了几百圈,却没想到是:「小沁,你爸醒了吗?」 「啊?」于沁愣了下,五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醒了呢。」 「那我去他那坐一下,你俩当没发生继续啊。」走过韩胜身边时还低声警告:「你小子别给我太过。」 韩胜看了家父一眼,嘴角轻挑的翘起。 嗯? 就这样? 直至韩顶添在他们视线下出了门,于沁都还没全部釐清。 突然那隻一直都不肯松开的小指整隻手覆上,男人手腕一用力,姿势又变回刚刚那般曖昧。 「我们继续呀。」韩胜见她半晌没动作,垂下头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叔叔是不是不爱我了?」小姑娘好不容易缓过来,却马上变了个脸跟他哭丧。「他都不怕我被你欺负……」 「……他不爱你跟你做不做我对象这事不衝突。」 「怎么就不衝突?」 「你要嫁过来才算衝突。」 于沁满脸不可思议,她这是被套路了? 「但真要嫁过来的话这问题也不会发生。」他松开手,额头相抵,韩胜拉起同样绑着红色绳子的手,目光微滞。「再跟你说个,你爸也知道了。」 「……?」 什么叫「也」? 这话资讯量有点太过庞大,于沁又陷入今天不知道第几次的呆滞。 「看看,我这怎么爱的会是林响尹?为了和你光明正大都替你把路搞好了。」 「所、所以大家都知道了?」怪不得今天早上于责看她连衣服都没换就出了家门什么都没说! 「就你想的那三个人都知道了。」他满眼无辜。 「……我该开心吗?」 「该,特别该。」韩胜又把玩起那条红绳,悄悄把话题转移:「今天跟林响尹吃完饭我们就去买一条更好看的。」 「这不好看吗?阿姨给我的呢。」于沁跟着话题走,也低下头看着红绳。 绳子红,衬得小姑娘皮肤更加白皙,好像只需稍稍一勒就会出现痕跡,让人捨不得动太大的力气。 「对了,既然要和林响尹吃饭的话、我能不能顺便带上吴昀?」她对上男人的眼,表情格外认真:「独自面对情敌我无法。」 「……」 韩胜二话不说,无奈地拉着小姑娘上楼。 房间门一打开,男人身上独特的清冽味道縈绕,深蓝色调的床单和摆设不复杂,几年没进到这里,于沁还有点好奇。 韩胜却没给她探头探脑的时间,拿过一旁的手机,当着于沁的面拨通了林响尹的电话。 「呦?难得啊,小胜主动给我打电话呢。」电话响没两声就被接起,于沁听到这话时表情还挺微妙。 韩胜倒很坦荡:「林响尹,老子今天跟你说清楚,以后你看见我都离十公尺远,说话的称呼都得注意分寸,我不想再让人误会我们的关係了。」 还挺像什么追妻火葬场文的男主角。于沁心想。 「啥?你有病啊?」那头林响尹明显没摸清,「你该不会是在说上次那事?那次我就激动了点,我喜欢女的好吗?」 「哦。」他口气敷衍随意,眼睛却截然相反的望着于沁:「我先问问你这解释你嫂子满意不。」 林响尹:「……」他瞬间懂了。 电话马上就被掛断,韩胜连萤幕都不看,就把手机丢向床铺。 「可以了吗?」 「……本来就没认真。」于沁表情一言难尽,主动凑上前抱住男人。 「就算你不认真我也要认真。」他摸上于沁的头发,绕在手指上转着圈,口吻状似漫不经心。 头发是真的软,光泽打在上面,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 「那我认真怎么办?」她想了一秒,又补充:「就像我喜欢你这样。」 男人动作一顿,「能怎么办?打从一开始就认真了。」 「你这说得我好像就没有认真。」她皱眉。 「那是你的见解啊,我管不了的。」细碎的笑意散在男人瞳里,连带着让她沉沦的喜欢。 谁说在感情中爱得比较深的那方就注定受伤? 更爱另一个人是福气,尤其是看着她也如此的喜欢自己。 伍之肆。那些啥的 「蛤?你们跟林响尹吃饭干嘛叫我?」吴昀闲散的窝在自家沙发上,面前放着平板,手边还有零食﹐手机用肩膀和耳朵夹着。 「你能不来吗?一群人就算了,可这是要和林响尹加我们、三个相处在一个空间欸。」于沁藉着换衣服的藉口,丢下韩胜在客厅,自己在房间里给吴昀打电话。 「丢给韩胜应付不就好了?我的假日何其珍贵,我才不想浪费在到林响尹那傢伙身上。」 「嘖,不对啊,你怎么注意力都放林响尹身上了?」她从衣柜挑出一件连身长裙,对着镜子比划了下,确认之后把柜门关上。「这不是有我吗?你都直接忽略,传说中的见色忘友啊?」 「呸呸呸、我什么时候注意力放他身上了又什么见色忘友?去就去嘛真是。」 于沁看把人激起来了,无声地笑了笑:「那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还是我们直接载你过去?」 「不用麻烦,我自己搭车去就得了。」那头稍有动静,听着像是起身。「没什么事的话就先掛了啊。」 「嗯。」 电话掛断后。于沁传了地址跟时间,忙换上衣服,意思意思的上了淡妆,开门下楼后就看到韩胜和于责在聊天。 「虽然我也不是很想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儿,但叔叔跟你说,真要做些那啥的不要太急,给小姑娘一点时间——」 「咳、咳咳!」于沁一走近就听见这对话,尷尬的不敢看韩胜,手虽然拉着男人的手臂,但一眼都没给。「爸,我们跟人约了吃饭,先走了啊。」 说完急匆匆的把人拉到门口,随意应着于责的叮嚀,出了门。 「这么急干嘛呢?」韩胜看了眼手錶,眼神带着若有似无的戏謔。「我们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呀。」 带到他家车库,于沁放下手,眼睛对上他的。张开嘴想说话,却又闔上。 「还是说,」他瞇起眼,「夫人想干点那些啥的?」 说着还弯下身子,于沁连忙抵住男人胸口,阻止男人的凑近,被逼得开口想和他商量:「你先退一步好不好?」 「不好。」韩胜伸手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动作虽轻柔,但语气却相反的蛮横。 查觉到男人又有意拉近距离,于沁的手还是坚撑着。 她皱眉,「那你什么时候才肯退后?」 「你亲我的时候。」 小姑娘一愣,手不自觉得放松了力度,韩胜直接吻了上去。 绵长繾綣,带着夏季躁动不安的温度,血液流遍全身,心跳强而有力的跳着。 感觉这么亲一辈子也不会腻。 于沁稍稍挣扎之后见没用,便不再反抗,任由男人的唇舌侵略,扫过整个口腔。她觉得刚刚上的唇釉都被吃掉了,口腔也溢满着薄荷牙膏的味道。 一吻结束,于沁喘着气调节自己的呼吸,长时间的心跳加速尚未平復,男人又轻轻地在头顶落下一吻,近似虔诚。 「放心,没等你准备好那些啥的我都不干。」语气含着轻挑的笑意,于沁好不容易要把那些话当没听见,现下脸又烧了起来。 她抬起头,瞪了韩胜一眼,脸颊带着粉红,看着毫无杀伤力。 桃花的粉色铺散在姑娘脸颊,饱满的嘴唇泛着红,盛着水光的眼瞪大,白色连衣裙到小腿根部,稚嫩又羞涩,不自觉的勾人。 他手抬起,摸过她的脸,嘴边的笑意丝毫未减半分。 「难道你——」 「闭嘴闭嘴闭嘴!」于沁气愤的扯过车钥匙,什么话都不想听,开啟后逕自上车,车门还甩得特别用力。 韩胜一笑,绕到驾驶座也跟着上去,瞥了一眼于沁。 连安全带都自己系好了,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跟他赌气。 他移开目光,插进钥匙移了挡,踩下油门。 餐厅是林响尹定的,离家这里开车大概是二十分鐘,定的是挺有名的一家义式料理店。 一路上于沁都垂头摆弄着手机,连头都不抬。 小姑娘禁不起撩,但被撩当下的反应太可爱了啊,这谁能忍住? 韩胜要自己专注在路况,不要分神想那些画面。 好不容易到了餐厅,找了一圈才有停车位,尚未临近饭点,人流却不小,也不知道林响尹是不是早就预约好了位子,预谋好要敲诈他这一顿午餐了, 韩胜原先要牵起于沁的手,但不论从哪个方向来,连碰都没碰上就会被精准闪过,他脸上黑线好几条,又转为头顶上的乌云。 但这又好像不能怪谁,连自己都怪不了,毕竟谁抗拒得了美好事物? 「韩胜!」隐约听到一声呼唤,韩胜思绪回拢,朝着高举的手一望,林响尹就坐在位子上,仔细一看还会发现对面被几道人影挡住的位上有人。 还没看清是谁,站在身前的于沁就笑着快步走去,在林响尹对面那人的身旁坐下。 他缓步跟过去,没跟于沁坐在一起有点不高兴,抬脚就要把林响尹往里面一点踹,顺便看清那人就是吴昀。 「抱歉啊,但我实在没办法跟那狗坐。」吴昀虽然是看着于沁,但话却很明显是在说给韩胜听。 「呵。没事的,我也想跟你坐一块。」于沁刻意回答,语气带着满满的讥讽。 我要跟我朋友坐呢,你算哪根葱?滚得愈远愈好。 韩胜心情更加差了,刚刚脚还没踢到林响尹,他就先一步往里挪,气都没宣洩到。 「我怎么就狗了?你看过那儿看过这么帅的狗?」移的同时还不忘回嘴加自恋。 「哎呀,您这是承认您狗的事实了?」吴昀故作惊讶的摀住嘴巴。 「……」 伍之伍。心里有人 两人嘴逗个没完,于沁没要打扰,在旁边默默看起菜单,看好了要点些什么后,抬手正要招服务生过来,韩胜却先行把人叫住。 看着像大学生的女服务生小跑到他们桌旁,拿起纸和笔。 韩胜:「你要吃什么?」 「单点一个奶香蕈菇鲜蔬顿饭,再加玫瑰拿铁,谢谢。」于沁忽略男人的目光,直接跟服务生点餐,露出礼貌的微笑。 「啊,我要白酱烟燻鮭鱼蛤蜊义大利麵。」吴昀凑过来,瞄了一眼菜单,直接把第一眼看到的料理名念出口。 「好的。」服务生点头,看向韩胜和林响尹那边,于沁看见年轻女服务生的脸红了红,接着就听到刻意放得轻柔的声音:「两位先生呢?」 林响尹反应过来,举起菜单开始朗诵菜名,看了一眼韩胜脸黑没黑,但男人纹丝不动,他又接着点了几道,才肯停下。 服务生急急忙忙地记下,韩胜面无表情瞥了眼林响尹,转过头向服务生指了指对面的于沁:「和这位小姐一样就行了。」 「那这边帮你们确认一下……」 等待上菜的空档,林响尹和吴昀是停歇了,气氛顿时有些尷尬。他开始自我介绍:「你好啊,不知道你对我有没有印象,但就算没印象这傢伙大概也跟你提过我了。」林响尹指着韩胜。「上次在餐厅拉着韩胜那事就是我的问题,希望你也别介意。」 他先前只是稍微看个几眼,现在定睛一看,姑娘确实好看得不得了,笑起来又甜又软,就是嘴唇有点肿。 不对,这肿肯定是自己兄弟惹的。 「你好呀。」于沁抿唇笑了,软成调的尾音下降,林响尹开始了第十万次羡慕韩胜。 背景好实力好成绩好脸蛋好身材好,虽然个性在他眼里看来不怎么样,但总归还算义气,现在还有这么个可爱漂亮的小青梅女朋友,他真不知道要从哪一点开始嫉妒。 「韩胜这人可真绝……」他忍不住感叹。 就说没有比较没有伤害,他林响尹好说歹说也当过一届班草,但每每跟韩胜待在一起,那人也不知会吸人帅气还什么的,几个女生和男的跟他要的都是韩胜的电话号码。 「兄弟,跟你说句,我兄弟不喜欢男的。」林响尹无奈地跟肌肉男劝说,但对方明显没听进去,耸了耸肩,看从他这也得不到什么,便直接走到韩胜面前。 他就看韩胜随意的说了两句,那肌肉男就垂下肩膀,垂头丧气的走了。 问韩胜到底说了什么他也不肯答,现在倒是猜到了原因。不就是心里有人了吗,哪还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在那次偷看韩胜手机之后,对于他的回答林响尹嗤之以鼻,说什么都觉得他这种男人就应该活该单身。 喷人喷的面不改色,连拒绝别人都不懂得委婉。这样的人除了长得好怎么就有人喜欢了? 然而现在看到韩胜眼底的情绪,当初的深沉像是迎接了曙光,泛着万种柔情与光彩。 「怎么就不叫嫂子了?」韩胜冷笑着看他。 林响尹反应过来,韩胜说的大概是叫他「哥」那事:「……那时间点不一样,现在我们就是平辈,兄弟一场,这么论辈分干什么呢?」 于沁看着两人互动,始终淡笑着没说话。 「别说我们兄弟了,你嫂子不开心着呢。」韩胜没看于沁,语气极其自然。 吴昀听了这话,又朝于沁耳朵方向靠:「你俩吵架啦?」 她往对面扫了一眼,回答:「没有啊。」又看向林响尹,露出笑。「别听他瞎说,他就是嘴贫想没话找话。」 连名字都没提到半个字,暗里藏着刀,还说没有吵架? 没等任何人回应,餐点就先上来了。 跟刚刚的服务生不同,是个看着老练的男员工,快速的依着指示就把餐点放到桌上。 于沁朝服务生看了眼,馀光正好瞥到他身后。 愣了一瞬,再仔细一看,真的是……黎羽? 姿态摆着的高贵显得刻意,正微笑着和对面的人说话。 棕色的波浪长发散在身后,女人连进了室内都不肯拿下鸭舌帽,透过精緻的熟悉妆容和面孔,于沁确定是沉寧希。 耳闻过最近沉家公司某一高层主管强暴女员工,长期的性骚扰已经让女员工精神受创,再加上被强迫,女员工最后自杀未遂,都得感谢邻居发现。这事上了社会新闻头条,公司形象受了打击,连带股价大跌,许多投资公司纷纷退股,公司也面临了财务危机。 太奇怪了,真的太奇怪了。 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就一起吃饭了? 「怎么啦?你怎么还不吃?」吴昀疑惑,从刚刚服务生来了之后于沁就一直盯着某个方向看,连韩胜朝她盘里放上她喜欢的食物都无动于衷。 「啊……」她收回视线,琢磨着怎么跟吴昀解释,一副欲言又止的。 「不重要的话就别想了。」吴昀坐回原位,小声的说了句:「你家男人等着你双方面晒恩爱呢。」 「什么?」她没听懂。 吴昀却低下头,默不作声的开始吃自己的麵。 于沁奇怪的看向自己的饭,上头的料特别的多,好几部分都和原先的摆盘偏离好几,她转而望向对面的韩胜,盘里几乎只剩焗烤和饭。 有原则的于秘书纠结了几秒,想着如果又把东西丢回男人碗里,那画面好像不太卫生,只好作罢,静静地挖了一汤匙饭。 不时往刚刚黎羽和沉寧希坐的方向瞥,却发现座位空着,两人已经离开了。 她在心里思索两人见面的百种可能,却怎么都想不到合理的理由。 虽然知道于责曾给过她一笔钱,但也不可能会是因为想救沉家公司才约出来的吧?而且就算真这样,再怎么找也不会找沉寧希呀。 伍之陆。疯女人 一顿饭吃完,韩胜有意引起她的注意,但于沁都直接忽略。 周末二日,于沁也都以「在忙」为由,让于责不把坐在楼下的韩胜放进来。 好不容易捱到了上班这天,有着前车之鑑,韩胜早早起床,把车开到隔壁家门前,等着于沁出来的同时,顺便看等下早餐要买些什么。 过了半小时左右,小姑娘打着哈欠出了门,看到他车的时候明显一怔。怕于沁会头也不回的走回自己家,他匆匆下车走到她面前。 「吃早餐吗?」他声音带着明显的讨好。 于沁反应过来,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缓声开口:「吃,但不和你吃。」 「……」 本来听到肯定答案时心下还一喜,但后面补充的话又让他面色一僵,但总归肯跟他说话就是一大进步。 「于小沁,」他唤,「我错了行吗,当时不该跟你闹。」 虽然以后大概还会发生就是了。 但这次小姑娘闹得有点久,类似情况发生过,过往却都是当天闹完当天就好,这次却过了两天,还不见好转跡象。 「喔。」于沁抬头。 兴许是吃饭那天看到的画面,使得她心中总有着一快突起,连带将各个不美好鲜明化,于沁这些天心情就是好不起来。 她不敢说她的第六感有多准,但那块突起却没有平復,反而刺激着她,像是会突然加快生长速度,变成一道伤口,又肿又疼又辣,最终扩散至全身,直至体无完肤。 明明男人都已经低下头了,自己却还是没怎么能开心起来。 「不生气了?」韩胜试探性的问。 「不生气了。」 「那亲一个?」 「滚吧你。」 韩胜一笑,牵起小姑娘的手,也不敢真就这么在人家门前吻得难分难捨,只得先把人带到车上。 「吃公司对面那家早餐店?」他刚刚查了评价,看着是满好的,每次上班总会看到人潮,只不过没吃过。 「嗯,你决定就好。」于沁又打了一个哈欠。 这两天没怎么睡好,今天还为了与韩胜错开上班时间特意早起,麻烦了家里司机也跟着,却没想到在司机开来之前就先撞见韩胜。 现在她就只想在车上稍微补个眠。 韩胜瞄了一眼,也没再吵她,就连到早餐店拿预先订好的早餐时也没叫她。 车子开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把车停进车位后,他才轻轻晃了一下姑娘的肩膀。 于沁倒是起得很乾脆,正在座位上缓着思绪,灼热的温度就直接迎上了嘴唇。 她一愣,回过神之后才被动的迎合男人的吻,一时之间觉得必须用嘴巴和鼻子才能呼吸到所需的空气,却在张嘴那刻直接被男人侵入。 牙齿轻轻咬着嘴唇,软舌扫过,辗转好几回过后,才捨得停止。 距离尚未拉开,周身都縈绕着蒸腾的热气,两人身上的味道交融,空气像是刚烤好的焦糖,又滚烫又甜腻。 「韩胜,你这样我又要重擦一遍口红,很浪费的。」静謐的空间,姑娘的声调很轻,黏着的语句似在埋怨又似撒娇。 「那你以后口红都跟我报销,你要几条都给你买。」他哄道。 「只有口红吗?」于沁眨了眨眼睛。 地下停车场的灯光不怎么通明,男人身后上头恰巧是一盏灯,照在他脸上,隐隐绰绰看见男人的脸庞。 他轻笑一声,极淡的弧度在嘴角扯开。「行,于公主想买什么都给公主买。」 能怎么样?摊上于沁不就只能宠着吗。 两人又在车上窝了一阵子,于沁才感觉心情比起之前好了很多,却没想到一上了楼正要打卡,就在大厅柜台前看到熟悉的身影。 柜台姐姐拖着疲累的脸色,一直在跟沉寧希说话,但她的态度却强硬的不肯屈服。 馀光一扫,她便看见了韩胜和于沁站在一起的画面。 「沉小姐!」柜台姐姐看沉寧希直接朝自家老闆和夫人的方向走,急忙绕过柜台门,边出声制止。 韩胜往声源一看,穿着短裙的沉寧希就先衝进视线。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旁的于沁就被推倒,韩胜眼睛瞪大,眼疾手快的撑住于沁的肩膀,才让她没跌到地上。 「你——」韩胜脸色沉得可怕,于沁心头一跳。 正要厉声喝斥,沉寧希却明显不怕,大声哭喊:「都是因为她吧?就因为这个女人?」她指着于沁,周遭好几道视线都移到了这边。「你就这样伤害了其他人……」 沉寧希蹲下身子,呜呜咽咽的样子显得特别可怜。 要不是十足的知道他俩的过节,于沁真要以为自己就是横刀夺爱的狐狸精;韩胜是一时被迷惑的渣男。 肩膀握着的力度收得更紧,韩胜的眉头紧蹙。 「保全,带她出去。」明显不想跟这疯女人多扯,但这些动作又显得欲盖弥彰。 「我就是没看清你这个人!」沉寧希被保全架着出去,还不忘继续胡闹。 「没事吧?」韩胜直接忽略,急切的想看于沁有没有怎么样。 「……没事。」就是有点吓到。 韩胜又不放心的看了好几眼,确认过后才吐出一句:「没事就好。」 男人不顾旁人目光,起身就护着于沁走。怕小姑娘多想,他又倾身解释:「我跟那女的真没什么。」 语气听起来很没底气,比起那些窃窃私语,他更怕于沁真会胡思乱想。 哪知于沁只是一笑,「我知道。」 轻柔得像是抚慰,温柔的声调透着温暖,一如她。 伍之柒。沉什么希的 「那就好。」 韩胜把她带到公司高层专用的电梯,里头没有任何员工,两人接连沉默的看着电梯逐渐往上叠加的数字,默了好半晌,于沁开口:「这两天一直没跟你说,但前天和林响尹他们吃饭的时候,我看到沉寧希和黎羽。」 「……一起?」韩胜垂头看向身侧,眼神有一瞬间的诧异。 「嗯,一起,而且就她们两个人。」她迎上他的视线,目光相撞的那刻又再度安静。 他缓缓牵起于沁的手,抓握的力量不算轻,厚实的温度连带嗓音传来:「那你这阵子注意一点,尽量跟我一起行动,别闹脾气,嗯?」 算是他的私心吧,让沉寧希消失的方法有千万种,但他还是希望于沁能别像前两天那样,因为不开心就不搭理他。 「你不闹我我会不开心吗?」于沁皱起眉头,又小声嘀咕:「说的好像全是我的错……」 说起这话还特别心虚。 「没说是你的错呀。」韩胜轻哂。 走进办公室,外头的议论愈演愈烈,他俩却默契的不再提起早上的那齣闹剧。 「韩胜,復华的许副总说有事要找你聊。」于沁举着话筒,边按下韩胜桌上电话的分机,边向他告知。 「嗯。」他接起响着的电话,「喂?许副总怎么了吗?」 于沁整理着各部门前几天交上来的资料,抽出一眼瞄了下韩胜。工作型态的表情一向不带情绪,此时却沾染上些许急切。和復华的合作案攸关下半年的计画进行,如果出了差错,之后的计画全都必须打掉重来,对公司的亏损影响不小。 「好,我知道了。谢谢许副总。」掛上听筒,韩胜背靠着办公椅椅背,像在想着些什么。 「怎么了?许副总说什么了吗?」她有些担忧的问。 「他说……」韩胜略一停顿,才接下去:「沉寧希似乎和媒体爆料我们公司的负面新闻,他们公司的领导一看到消息就开了会,说是不排除不考虑取消这次合作。许副总一听就打来了,要我们赶紧澄清。」 復华副总许亙,和他爸算是有点交情,在这次合作案之前他也见过几次,据他爸所说还在他某一年的生日上送过礼物给他和于沁。 许亙原先只想意思意思送个礼,没想到就看到一个长得特别讨喜的小姑娘,还特地又出了一趟门买东西给小姑娘。 「什么样的负面新闻?」于沁继续追问。 「今天早上那事。」他抬眼,神色晦暗不明,混浊难辨。 怒火正在燃烧,韩胜觉得心中火苗紧窜。 到底是谁给她的勇气,让她能这样胡闹? 沉家最近的状况愈来愈糟,虽然没人有时间和精力管着她这个千金大小姐,但照理来说也没人给她撑腰,不至于这么夸张。 「那只要说清楚就好了吧?」她迟疑着开口。 「我待会就让公关部发声明。」韩胜其实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处理,正要开口安抚于沁,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一扫,是韩顶添。 心里衡量着这通电话的目的为何,但思来想去还是沉寧希那件事的可能性最大。韩胜一接起,韩顶添马上吼过来:「你和那个沉寧希发生了什么!?」 声音之大,连着于沁都清楚的听到了。 「爸,」韩胜无奈的扶额,「你先别激动——」 「我现在到公司,你最好给我当面说清楚!」语毕,电话就被掛断了。 韩顶添其实也不是不相信他,就是想知道这事是怎么发生、又是因为些什么。 十分鐘过后,办公室的门被大力推开。 于责站在韩顶添身后,表情略微无奈。 「我说你动作这么大干嘛呢?」于责缓慢关上门,「电话就能说的事还非要拉着我来。」 「爸,叔叔。」于沁忙起身打招呼,走到沙发去替他们盛了杯水。 「哎,谢谢了。」韩顶添不好捋于沁面子,加上刚刚喊得大声,一连灌下几口水,杀气腾腾的视线却还逗留在韩胜身上。 「来来来,你俩都过来。」还是于责冷静,招手要他们也坐下。 两人对望一眼,也没好意思在长辈面前倚着坐,隔了一小段距离在他们对面的沙发。 「韩胜,你具体说说说发生些什么。」他挡住衝动的韩顶添,开口。 韩胜点头,相对应的冷静:「今天早上到一楼的时候,沉寧希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衝到我们面前,作势想伤害于沁,还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就在那边编些子虚乌有的故事,在大厅那边闹。我也是刚知道她做了些什么。」说着又看向自己亲爹。「但爸你应该知道,打从一开始我就不怎么喜欢她。」 现在还算是厌恶至极。 韩顶添哑然,确实是如此。随即才反应过来的问:「想伤害小沁?那有没有怎么样?」 「没有的,只是被推了一下,也没有倒在地上。」于沁回答。 「那就好。」韩顶添明显松了一口气。 于沁在心里一笑,父子俩的反应几乎如出一辙。 「那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暗自打量了自家闺女有无受伤一番,于责又看向韩胜。 「我打算等一下就让公关部发澄清声明。」 「嗯……」他兀自沉吟一阵,「但这不能够完全压下来。」 不得不说,韩胜的接班确实引起不少关注,一部份是因为觉得他毕竟年纪尚轻,不能够真正胜任集团总裁的职位,另一部份完全就是因为他的顏,真人版高富帅呀,都不知道那些女生们看到报导时心都碎成怎样。 「而且那个沉什么希的,感觉背后有人,她家公司都成这个样子了还敢这样做。」韩顶添带着慍意道。 伍之捌。专用电梯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大家一时之间都沉默。 他们都不知道谁能有那个可能,韩胜和于沁也没打算把黎羽那事提出来,毕竟那可能性近乎为零。 「还是我给老沉打个电话?」韩顶添问。 「别吧,之前把他女儿开除他就够不开心了,现在他还这么忙,也没心思去处理。」于责答道。 连着讨论好几分鐘,最终却还是无果,只得照着方才韩胜说的下去做。 声明稿在午休过后没多久就赶了出来,两人先行确认无误后,下午一点半准时发出。 虽说句句官腔,大概引不起多大的相信,但有办法总比坐着乾着急好。于沁心想。 「于小沁,帮我给王叔送份资料。」韩胜把资料放到桌上,头也不抬继续工作。 「哦。」于沁回应,到桌前拿过文件。 总裁办公室距离王承运的部门隔了四层楼,于沁等着电梯的同时随意看了几眼手中的资料。这层楼除了是韩胜办公的地方以外,还有法务部门的同事,此时有几人也同她正在等同一台电梯。 几道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扫视,于沁尽全力忽略,但那些人却得寸进尺的开始窃窃私语。 「我就说韩总那样乾乾净净的人,怎么就被这种狐狸精钓上呢?」穿着标准白衬衫配黑窄裙的短发女人道。也不知是否刻意,明明还特意凑近隔壁女同事,声音却还是能够让于沁听见。 「会装唄,这年头不就只要用用身体、装装清纯,随意就能抢别人男人吗?」 隔壁另一个人又要接下去,才刚开口却又被打断。 「够了吧。」于沁突然抬头。 她这辈子还真没被说得这么难听过,而且还是这种完全没有真实性的言论。 两个女人一愣。 趁着这会儿功夫,于沁把紧蹙着的眉头放松,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云淡风轻,一字一句却又鏗鏘有力、掷地有声,看着她们的眼带着无畏:「我呢,于圣集团于老总的千金、你们公司前老闆的女儿,为着一个男人做你们刚说的那些,有必要?」 两人明显没想到刚她说的那些身分,脸一红,短发女人却仍强硬道:「于总都已经退休了,你就算是他女儿又怎么样?」 「哦,那我换个。」于沁嘴角勾起,「韩老总唯一疼的乾女儿、公司两位大股东的亲人,还有——」 「你们现任韩总的软肋。」男人冷硬的声音传来,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同事以及那两个女人顿时一惊。 韩胜走到于沁身旁,带着安抚意味的给了她一个眼神,目光又落到眼前的两个女人。 「韩总……」 「法务部?」韩胜直接打断欲解释的人,问。 「对……」 「法务部还敢这样?职场霸凌、公然侮辱的法条要不要背一下?」 女人窘迫地低下头。 「我就跟韩老总说过,公司应该要来一个大裁员,他还说没那个必要。」韩胜悠悠继续说:「但现在他知道你对他宝贝儿媳妇说了些什么,他大概、不,绝对会同意。」 刚刚发现自己在桌上放错了给于沁拿的资料,韩胜连忙快步走到电梯这边,却在远处看见这幅景象。 两个人的声音敢这么大,连他都听得一清二楚,真当他是空气? 正当他皱着眉、周身都围绕着不容忽视的低气压抬腿时,却见小姑娘抬起头,义正严词的替自己辩护。 句句有理,虽然听着像在自夸,却又无一不是实话。就是没听到她提到自己。 眼前的短发女人错愕的忙道歉:「韩总,对、对不起——」 「不用道歉了,反正你有人陪。」说着,还看向身后刚都带着兴味旁观的群眾。「再跟你们说,你们老闆我,从小就认定一个人,沉寧希那货色影响不了我,懂?」 全场沉默,于沁略为讶异地看着韩胜。 这么直接的吗? 但大家都没心思研究,慌乱的想着怎么做才能补救局面。 「给你。」韩胜忽略那群人,掺着柔的声音与方才大逕相庭,眼底柔光氾滥,细细碎碎的佈满面容,「刚刚资料拿错了。」 「啊,难怪我刚刚什么都看不懂。」她在心底笑,话小声的说。 「看不懂?」韩胜挑眉,此时电梯门恰巧开了,她拉住原先想进去的于沁,眼神示意那群人尽速消失在他视线之内,又重新看向她:「等你回来和你解释。」 不等于沁问为什么不让她进还有空间的电梯,韩胜就拉着她到另一台电梯前。 「你以后就搭这台。」进了电梯,他拿出电梯卡一扫,「我再拿一张卡给你,如果忘记带的话,密码就是你西元生日。」 「你给我开后门啊?」于沁眨着眼睛问。 「怎么就给你开后门了?」他挑起眉毛。「这叫让你提早享用权力。」 「什么权力?」 「总裁夫人电梯专用行使权。」 「……」您念的倒挺顺。 「你这一句治天下,以后哪个智障骂了你,你就直接说于圣集团韩胜是你的狗,记得有气势一点。」 「……」于沁无语。「你这是以为大家都认得你?」 「所以我叫你有气势一点。」 ……还真的有点道理。 两天过去,韩胜的生日就这么到了。 昨晚将那些信件整理好,于沁又买了两条上回没买成的情侣手鍊,早早起床要将蛋糕送到订好的会场。 却没想到一下了楼,就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小沁。」黎羽端着杯茶坐在沙发上,微笑着看她。 「……黎阿姨?您怎么来了?」 黎羽起身朝她走近。 「最近网上那事有被影响到吧?」她不答反问。「韩胜有说些什么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 随着黎羽的靠近,于沁不妙的感觉也跟着蔓延。 白蚁轻轻啃蚀着她的骨头,她感觉到山河欲裂,高度几百尺的海啸彷彿要将她淹没。黎羽的笑容愈加诡异,惹得她思绪止不住的发颤。 终之壹。藉口 「你跟你妈真是一个样。」黎羽停下脚步,然而距离却已被拉的极近,她仔细打量着于沁。「韩胜还是这么护着你?」 于沁防备的看着女人,心里想着于责大概出门去运动,否则这人不可能会这么做。 「你到底在说什么?」 黎羽看她这副满身刺的模样,特意装出来的真诚令人反胃:「跟你说吧,你跟韩胜从小一起长大,你爸妈和韩顶添早就策划好了,韩胜只不过是奉命行事,说喜欢你不都是要从他爸吗?」黎羽唇边的笑容更盛,「也只有你这种小女生会相信。」 她一愣。 「你妈黎晴还真可怕,自己就算了,还影响于责去规划自己的女儿。」黎羽又走近一步,眼里带着怜悯。「说起来你也真可怜,这么多年以来都被矇在鼓里,还傻傻相信。」 「……你说这些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于沁眼底深处挣扎着,背脊已贴到墙壁,无路可退。 「让你清楚自己是什么。」她下巴微昂,「还有你妈是多可恶的人。」 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掺杂这么多年以来的愤怒和嫉妒。 黎羽从小就活在黎晴的阴影之下,当个追随主人的影子,她和黎晴皆是独生女,但这个堂姊从小到大都优秀,饱含夫家重男轻女压力的母亲只得一直灌输着要她那般成功的观念。 明明奶奶只想要男孩子,却对同是女性的黎晴格外照护。她从小就长得好,嘴巴甜又乖顺贴心,每种竞赛都能得第一,深得长辈喜爱。 而她却截然相反。 母亲最终不敌压迫,提出离婚后主动放弃抚养权,签了字之后一走了之。 在这种家庭之下,原先对于堂姊的仰慕逐渐变成嫉妒和厌恶。 开始了认真念书,但她这种认真在其他人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不过只是又追上黎晴一点而已。 她第一次遇见于责,是在大一那年。 商管系风云人物,恋爱的开端如此单纯,只不过是一次东西落地上,被刚好路过的于责帮忙捡起。 这位学长不太说话,也没有任何緋闻,但一传,却是和黎晴。 黎晴大学不和她同校,隔了一个县市,却又一次让她憎恨。 「学长,你真的和黎晴有关係?」一怒之下,她找上了于责,见面就是质问。 但当时的于责没搭理她,逕自处理自己的事。 「我是她堂妹。」黎羽语气软了几分,就见于责终于肯看向她。 「那你应该自己去问黎晴。」 丢下这么一句话,于责就离开。 过不了多久,国内两所知名大学,设计系黎晴和商管系于责的恋情曝光,是当时大家茶馀饭后间聊的话题。大部分人都觉得班配,唯独黎羽对这事一概不予反应。 再后来,两人出了社会结了婚,于责创了业黎晴怀上于沁,黎羽都只默默看着。 直到黎晴因为生產不顺离开,她才出现。 于沁的五官都和她母亲极为相似,小时候根本就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不怕生又讨人喜欢,惹得黎羽愈看愈不顺眼。 她只觉得沉寧希和自己是同道中人,都是爱而不得,于是她把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宣洩。 「所以说,你还想继续跟韩胜在一起,不放他自由吗?」她的眼底带着恶意猖狂,竭力捕捉于沁的一丁点迟疑,逮住之后便疯狂继续。「连放他自由都做不到,你是真的爱他?」 家门在这刻被打开,韩胜一进门就看到于沁被逼到壁上,而黎羽站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你在干嘛?」他连忙过去,拉过于沁。她身子发着颤,眼里神色不清,他只觉得心下一疼。「你对她做了什么?」 黎羽只是微笑,没有答话。 「请你立刻出去。」韩胜语气很冷,蕴藏着怒气。 而黎羽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他抱着于沁的动作,敛起笑容走了。 「怎么了?」看着黎羽走出门,韩胜蹲下身子,柔声询问。 于沁连一眼都不敢看他,刚刚黎羽说的话全在脑里回盪。她对母亲的记忆依稀,虽然怎么都不愿意相信她会操纵自己的人生,但面对韩胜一直以来为她付出的感情,浅意识却又接受。 毕竟自己根本不值得有人这样无怨无悔的付出。 韩胜看出她的有意回避,就要吻上去,却被躲过。 「她跟你说了什么吗?」他声音更加温柔,唯恐怕她被伤害。 然而这种温柔,却让于沁更加觉得他是在假装。 「没有。」于沁终于开了口,语调很低。 她甩开韩胜握着她的手,「我有点累,想去补个眠。」语毕,直接消失在男人视线所及之内。 看着桌上原先今天要递出去的礼物,于沁只觉得浑身无力。 背靠着门板,过了好半晌,她才打电话给会场,所幸酒店是他们公司的,比较麻烦的是蛋糕。 特别订製的芒果口味,外围还撒着芒果塔的塔皮,不能够放太久。 「喂您好,我是今天早上本来要去拿蛋糕的于小姐。」 「是这样的,能不能帮我送过去于圣集团?我临时有点事。」 「嗯,就说是林响尹林先生送的就好。」 「麻烦了,谢谢。」 掛了电话,于沁背脊顺着门下滑,瘫坐在地上。 「于小沁,你怎么了?」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于沁却毫无反应。 双腿曲起,她下巴放到膝盖,终于回应:「我好像有点感冒,今天请假。你赶快去上班。」 一听就知道是藉口。 还是特别假的那种。 敲门声停了,彼端的韩胜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那你好好休息,真的不舒服就打给我。好不好?」 最后一句卑微的像在乞求。 「嗯。」 终之贰。我只信于沁 脚步声渐远,于沁起身躺到床上,心里仍被黎羽所说的话填满,感觉胸口胀的发酸。 前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却深陷人间炼狱。 少年的光在眼前,而自己却贪婪的汲取,直至被逼得毫无退路,才被迫将所有给她。 所有自以为的迟钝,全都在这刻毫不留情的嘲讽她。没有什么谁应该等谁,只有心甘情愿与被迫接受,韩胜就一直待在毫无光线的角落,身上的明亮被毫不留情地夺取,自己便是那个折了别人翅膀的魔鬼。 如果真的爱他,是不是真的就要放开? 脑中这句话循环,愈想心愈痛。 她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个温暖的人,但十几年的不见,儿时记忆所剩无几,被人这么一说,很容易相信自己的记忆只是假象。 陷入深深的思绪之中,于沁久久不能回神,在心里不断的来回厌恶自己。 韩胜到开始工作的那刻,都无法真正的专心。 在第三十二次回邮件回到打出「于沁」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韩总,柜台这边有位林先生送来的东西,要给您拿上去吗?」 「好,麻烦了。」虽然疑惑,但韩胜还是先回。 过了十分鐘,他接过女员工递过来的蛋糕,关上门之后还在发愣。 透明的盒子绕上金色缎带,最上方绑着蝴蝶结,奶油蛋糕顶面缀着满满的芒果,外围的塔皮以及碎饼乾都残留着某一个人的影子。 缎带系着一张卡片,用深蓝色墨水笔写的「happybirthday」字跡很明显不是那位林先生的。 是于沁。 他放下蛋糕,看着手机萤幕上的号码,最终选择放弃,改为打给林响尹。 电话一接通,他直接就问:「今天几月几号?」 「啊?」对方听着像是刚睡醒,过了一会儿才迟疑的回答:「七月……十三?不对,十四?」 回答完,电话就被韩胜掛断了。 林响尹:「……?」 上回于沁说到看见黎羽和沉寧希一起的事,而前几天沉寧希正在闹事,网上正闹得沸腾之时,前阵子都不见踪影的黎羽却出现了。 一切都刚好的不可思议。 走回电脑前,他开始寻找关于黎羽的资料,却无果,想着也只能问于责了。 「韩胜?怎么了吗?」 「叔叔。」他称呼,「我想问你有关黎羽的事。」 连称谓都省了。 那头的于责沉默半晌,才啟唇:「怎么突然要问她的事?」 「今天早上去您家的时候看到她在对于沁说话,直到黎羽离开之后,于沁整个人都怪怪的,问她怎么也说没事,我就想……是不是黎羽做了什么?」 「……」于责又沉默了。 「还是说——」 「韩胜。」于责打断,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跟你说吧。」 于责把有关于黎羽的一切都告诉他。包括黎晴离开之后她对他说的喜欢。 黎晴生前有向他提过几次这个堂妹,说自己好像耽误了黎羽,就看着她一直追随着自己,眼里的目的只不过是想让家人提起她时有骄傲,而不是比不过她的堂姐。 「她大概很讨厌我们一家吧。」说到最后,于责感叹。 「叔叔,那您知道黎羽的联络方式吗?」 「黎小姐。」韩胜看着眼前的女人,墨绿色的丝质长裙衬的贵气流淌,然而韩胜真的懂什了么叫「衣服好不好看全看人」的道理。 「你想说些什么呢?」黎羽坐下后唇角勾着笑,略微侧头故作疑惑。 「你应该了解。」韩胜抬眼,表面上的笑意未直达眼底。「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跟沉寧希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更多。我就问,你到底跟于沁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只不过是跟她谈谈她的母亲。」她口气平淡,「还是你也想好好知道一下你阿姨?」 「哦,」他挑眉,「你倒是说说看阿姨是怎么样的人。」 黎羽一笑,背往后靠了靠,看着桌上的菜单道:「喝杯咖啡慢慢聊?」随即乾脆的叫了服务生。 「我就不了。」 「行。」黎羽頷首,看向服务生:「一杯冰美式,谢谢。」 待服务生离开后,黎羽才重新看向韩胜。 「你应该把我的事都打听好了吧?」 「必须的。」韩胜笑。 「那我大概也不用多说,昨天就约我出来,于沁对你影响还挺大?」她看着韩胜逐渐收敛的笑容,心里又更加欢快。「想当初于责也是这样,但你知不知道,他家女人都特别短命?」 「抱歉了,我不信这种因果轮回前世今生,我只信于沁一个人。」 「哦?那你还是必须信我。」黎羽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他感觉到这话的危险性。「你什么意思?」 「人这么脆弱的东西,是可以消除的了的。」 韩胜眼睛顿时瞪大,面容闪过一丝慌乱。 「你想做什么?」 黎羽左右看看,起身弯腰凑近韩胜,缓声道:「我有过经验,你想不想让她试试?我还挺好奇你崩溃起来是什么样子。」 「……你说什么?」 十五年前。 黎羽得知了黎晴坏上了第二胎,而且还是个连名都取好的男孩子,叫于湛。 她马上找到黎晴道贺,却又在黎晴欲生產之前的三天找到要替她接生的医生。 「黎小姐,很抱歉,我们医生的道德不容许我这么做。」秦医生听到黎羽荒唐的请求,坚定的拒绝她。 但她也直接说:「我知道你爸最近在美国创的公司有影响,你这妇產科医生的薪水和那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放心,你帮我做这事,价钱随便你开,而且我绝对不会说出去。」 经过一番挣扎与黎羽的话术,秦医生不抵金钱诱惑,同意了。 终之三。流浪 自然生產不顺而改为紧急剖腹產,后因操刀不当导致母亲与胎儿二者皆不保。 这件事完完全全能怪罪到医生,就连当时在旁帮忙的护士都不能够理解秦医生思维跳脱的作法。但于责除了自己谁也没有怪,他觉得自己生来大概就是得过这个劫难。 对于现实的百种无奈交杂,全数化作怒气与无力,宣洩在自己的身上。 再后来,黎羽得知秦医生的父亲因操劳过度住院,在台湾欠下的债务须由他一人担下,只给了和他谈好价钱的一半,又向钱庄告知他的具体消息与位置,间接的至他于死地。 人是这么脆弱的生物。 神民一掐就能灭,刀子一挥就能伤。 爱而不得就能疯。 韩胜面色一沉,急忙站起使得椅子往后推,椅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引起大部分客人的侧目。他没来得及做出其他反应,只顾疾步走出咖啡厅。 「韩胜!」口袋里的手机倏然响起一道喝斥。 「叔叔。」韩胜脚步没停,手慌乱的寻找声音来源,脑中只想知道于沁在哪里。「于沁呢?」 「她……」于责一顿,「一时间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小沁订了今晚飞美国的机票,刚刚直接去了机场附近的酒店……」 听到这里,韩胜原先的脚步逐渐变缓,心里的重量落到脚上,无尽沉重在空气扩散。 他捏了捏眉心,突然感觉到有些无所适从。 「你先派人跟好她到入境,之后打给david,确保小沁在国外是安全的。」于责的声音依旧沉稳。 「好。」韩胜唇线紧抿,他这才想到明明于责才是最该崩溃的人。「叔叔……那阿姨……」 打从韩胜踏进咖啡厅的前一刻,电话就是通着的了,黎羽方才说的话他不可能没听到,却还是能像这般冷静的指令他动作,那该是蕴藏多少风霜的淡然。 于责的沉默带到电话另一头,韩胜抬脚朝车子走去,马路上的汽机车闹腾着,心里的情绪无从压抑,宣洩在重新加快的脚步中。什么东西都没隔,他却觉得与周遭的一切都有所隔离。 车流很快,却远不及迫切想保护她的心绪。 「韩胜,这事我会好好处理。」于责哑着嗓子开口,「你先把小沁的事情弄好,我不接受她受到伤害。」 「知道了。」 电话一掛断,韩胜马上打给认识的保全公司,向那边调动了人力,订好机票,再将资料传过去,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十五分鐘过后他连美国那边都连络好了。 上了车,思绪大致沉淀,那抹无所适从却尚是无从消弭。 深黑的目光幽黑,里头的情绪狠重,带着血色和无力。韩胜盯着手机萤幕上与于沁的聊天介面,讯息停留在他单方面的求和,那头却是连已读都不捨得给。 脑子浑沌的搅成一团,过往的丝缕甜蜜仅是给他更大的打击,丝毫不足以支撑这般沉重。 很不想承认,但这些全都建立在他们尚未成熟的情感基础。 黎羽直接戳破于沁对于母亲的所有幻想,潜意识接受了她的话,私自把韩胜的喜欢换上黎羽的污衊,感情不再单纯,而是藏着各种迫不得已。 因为没看到歷年来付出的艰辛,加上时而不自信的自卑,导致所看的全都不一样。 只信自己看到的单方面事物,没去细想过往一路的风雨,就像年少时逃避的情感问题一样。 韩胜愈想脸色愈发难看,最终缓慢的开始开车。 飞到洛杉磯的时间将需要将近十五小时,于沁怎么样都睡不着。一闔上眼睛,脑子全都是黎羽狰狞的面孔以及她所说的鬼话。 前天鬼迷心窍的上网订了机票,昨天才和于责云淡风轻的告知,还说这一走最少就是一个月。 于责当然不准,但于沁却怎样都不肯听,最后甚至直接就提着行李,气愤的甩门离开。 这场跋涉太过突如其来,就连行李也都是把衣柜的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再拿些日常生活用品,在机场的路上才发现根本就没联络那边的住宿该怎么办。 急忙上网查询,订了一间大学附近的饭店后,于沁愣愣地看着那些学校的图片。 踏进少年曾踩过的土地,脚下的实感逐渐浮空。 她到地铁站乘着轻轨到达大学,拖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前,仰首而望,想像少年当时的心境,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于沁歛下眼。饭店和学校隔街相望,她抬腿而过,眼皮下的淡青显得有些狼狈,奔波一路,她快快在柜檯确认完身分,拿了房卡自己上了电梯。 一室乾净,窗外的天色却有些暗沉,落地窗的窗帘没拉,明亮的室内被沾上几分阴暗。 把行李大致整理好,于沁随意挑了几件衣服就进浴室洗澡。再出来时,灰濛濛的天空已落下细细密密的水珠,一点一点的打溼路面,加深整座城市的顏色。 于沁订的是双人房,一方面是单人房所剩不多,另一方面是想着住起来比较舒适,却没想过此时会更显得寂寥。 在窗前驻足好一阵,她叹了口气,把窗帘拉上,遮住那片与她心情相衬的天空。 离开前匆匆开通手机网路,飞机上又不能打开,此时页面躺着许多讯息,大多来自同一个男人,时而掺杂着吴昀的讯息。 吴昀:「姊妹,下礼拜我排了个长假,一起出去玩不?」 发送时间是十四个小时前,接下来的大多都是催她回讯息。 叹了一口气,她又重新拉开窗户,随手拍了一张窗外的街头传给吴昀。 吴昀:「?」 吴昀:「今天不是值得庆祝的全国大晴天吗?」 吴昀:「您这是在哪找的图?」 见于沁久久没回话,她直接播通了电话。 「我亲爱的于小朋友,你这是在哪个雨都流浪?」那头声音愜意。 「洛杉磯。」 「蛤?」 终之肆。伤口 「要我把街道都念出来?」 吴昀一愣,「不是,你怎么就突然跑洛杉磯去了?跟你男人一起啊?」 「没呢。」她神色重新暗下,话又开始变得简短。「我这边收讯不太稳,先掛了啊。」 语毕,不等吴昀说话,直接就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 头发尚湿,于沁没直接在床上躺下,捧着笔记型电脑盘腿坐在床上,关注了一下国内新闻以及公司股价行情,就开始查附近的景点。 明天一早,她打算先去大学校园里边走一遭,看完男人生活过四年的足跡,再去看四年过后,他曾经游荡的街头。 他在这边读过四年的书,毕业证书一拿到却没有马上回来,当时还不能理解的事,在这一刻似乎全都有了答案。 体会过自由自在,谁还想回到被牢笼束缚? 闔上电脑,于沁找出吹风机,将头发吹乾过后就出去找东西吃。 时间接近正午,夏天的气息因为暴雨荡然无存,像柜台借了伞,于沁先随便找间便利商店坐下。 面对窗户的座位能近距离把天气收进眼底,她拿了份水果三明治和一杯咖啡结帐,手机还是时常冒出吴昀的消息,但于沁都没心情理会,只是啃着食物和看着窗外发呆。 「韩老弟——」 「别废话,我要具体匯报。」韩胜看着眼前的报表,语调很冷。 「哎,好好说话啊你。」david看着韩胜传给他的小姑娘照片,一声轻哂。「你不叫学长就算了,好歹也得加声哥吧?」 「那你在我名字后面加个总?」韩胜挑眉,所幸什么都不看了,拾起桌上的手机,轻轻靠在椅背上。「我下礼拜刚好要去那地方,到时候也用不着麻烦你。」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我可是为了韩总您亲自打了一通电话,要人好好保护我弟妹呢,你这话听上去好像没有很担心?] 「听你这语气还能遇到什么坏事?何况你这是保护于叔叔的宝贝女儿,你的福气,懂?」 「行吧,我还是给你具体说个。」 david清了清喉咙,照着手上的稿子把于沁行踪说了个遍,韩胜听得眉一皱,打断:「我是要你派人保护她,不是跟踪她。」 他懵了。「什么?」 「你这做的是窥探我老婆的隐私,我只要她能在走出保安搜索范围内,以及那帮人混的区域,有人能保护好她。没要你把她的全部动作打出个报告,之后照稿念给我听。」 「欸不是,您这要求还挺多?」他忍不住发难。 「时间不用多,就撑到下礼拜就好。」韩胜歛下眼,「就……谢谢了,david……哥。」 时间很快来到下礼拜,此时的天气尚是阴晴不定,下雨比起晴天来得多。但这都没影响到于沁原先的计画。 生活逐渐步上正轨,时差也调过来了,每天都是走走看看的,雨点打着的音符没起到影响她本来就跌到谷底的心情,于沁现在已经能做到不理会那些声音,好好的走自己的路。 这世上还有比下雨糟糕太多的事了。 然而这都没有平静太久,她这几天总觉得有人跟着她,且那种感觉愈发明显,每回听到收后有脚步声,都令她心里升起一股恐惧。 总归还在异乡,遇到什么事情都还是自己一个人,也没能熟知西方这边的文化,只能不断的催眠是在自己骗自己,毕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直到隔天,身后的脚步声加快很多,而且不同于往日刻意放轻的步伐,还有点急。 一股冷意覆上肩头,于沁当即撇过头去看,尽力掩藏眼瞳中的惊恐。 「嘿。」 正当她要开始防备,男人却轻浮的吹了一声口哨,让于沁不由得一愣。 除了学生以外难得的东方面孔,西装笔挺,身形高大,鼻樑上还架着一副细框眼镜。 「吓到你了?」男人放下手,嘴边的笑容没有停歇。 讲得还是中文呢。 「……请问你是?」默默打量了好半晌,于沁怯生生地开口,眼里还存在着警戒。 「啊,你好,我叫david。」他笑着从西装口袋中拿出一张名片。「于圣集团美国分公司的负责人,叫我david哥就行了。」 于沁愣愣抬头。 「还有,韩胜的学长。」 「什么?」于沁当场表演何谓原地石化。 「弟妹,你也别那个表情。」david笑意更盛。「倒不如跟我说说跟韩胜那小子怎么回事?惹你生气了?」 于沁愣着的表情逐渐缓和,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男人,好半晌才吐出一句:「所以,韩胜有向您说些什么吗?」 「没呢。」他依旧笑得温文儒雅,「要不我怎么会这么问呢?」 见她的眼里还有些不相信,男人眨了眨眼睛,说得诚恳:「最多也只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其他什么的,例如你会什么会来到这里,我一概不知道。」 接下来一大段的沉默,于沁只用一个叹气填满。「david哥,这我们私底下的事情,我实在是不方便告诉你……」 刚刚那句「我看得出来他很在乎你」,让于沁心里备感忧伤,伤口似乎又向下扎了根。 好在他也没多纠缠,只是云淡风轻的和她间聊。「行,那我跟你说说韩胜那小子的事情吧。」 也不管她想听与否,他迈开步伐,有意边走边讲,基于礼貌,于沁只得跟上。 终之伍。不衝突 「林响尹你知道吧?大学时我们三个和我另一个同学是同一个寝室的……」 因为国籍相同,学校有意把他们安排在一起,他和林响尹刚来的时候是都不太说话,但他们男生之间也没什么好不一样的,而韩胜是四个人之中最慢熟的。 要说慢熟又好像不是,真要说就是不爱搭理人,就经常自己一个人看着手机发呆,直到他开始被找麻烦。 david的中文名字叫褚闵,家里的经济状况不能说太好,好不容易被人资助到能够出国念书,却又因为一次直言不讳替自己招惹麻烦。 那天韩胜恰巧经过二年级的教室,就看到一大群身材魁梧的西方面孔围着褚闵。 为首的那人距离他极近,先是用着英文冷嘲热讽:「呦,你不是能被于圣集团资助的高材生吗?怎么连个报告都不愿意帮人做了?」 韩胜当下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想着是哪个「于圣集团」—— 「是啊,不是能够被那个叫什么——宇责?全额资助吗?」 当他听到那些人话里参杂洋腔洋调的中文,韩胜顿时了悟了。 都不知道于叔叔还资助了人呢。 「可以停了吧。」韩胜稍微理清思绪,抬腿朝着那群人走去。 那些人默契的一齐转头,见到他时满脸的不屑。 「同个寝室的?」为首那人轻蔑的哼笑。「你还真行,需要学弟来替你出头?」 褚闵站在原地,忿忿地看着眼前的人,却连个眼神都没给韩胜。 「我是你们说的那个『宇责』认识的人。」他又迎上前,语调淡然,轻轻把褚闵从他们眼前拉出来。「说确切一点,于总的准女婿,集团的接班人。」 语毕,留给那些人缓和的时间,韩胜又无波无澜的用中文说了几个带贬意的词汇,给褚闵一个眼神要他同他出来。 「学长。」他把刚买来的热咖啡递给一言不发的他,除了称呼以外什么都没说。 此时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恰巧一响,本来悬在半空中的手急忙将纸杯塞进褚闵的怀中,点开讯息通知后,嘴角泛起一抹笑。 褚闵没忍住凑过去,却只来得及看见一张女孩的照片后就被韩胜躲掉。 「女朋友?」他问,眼里的好奇探究与兴味浓厚,方才的羞窘彷彿一扫而空。 「还不是。」韩胜快速打了几个字,又把手机收起来。 「还不是?意思是以后会是囉?」他打开塑胶杯盖上的扣,喝了一口。「你小子口气还挺大的啊?」 本该是詼谐的气氛,韩胜却沉默了好半晌,弄得他都有一点尷尬。 「哎,你也别这样。」他主动缓和气氛,「那你这样,刚刚说的那个『于总的女婿』呢?」 「于总女儿跟我未来女友,不衝突的吧?」 褚闵满脸不可思议,满心都想不到韩胜是这种烂人,思想与价值观都已经出现偏差,都怪他平时没多注意这个学弟…… 韩胜大概看懂他眼神里的意味,带着些许无奈开口:「韩顶添知道吧?他是我爸。」 这他大概也有猜到,也不显得惊讶,反倒是一言难尽:「那你也不能因为有背景就随便玩弄别人感情吧?」 「……」韩胜整个人无语住了,「不是,学长,你就没想过把两个身分牵在一起?」 「啊?」 他真的服了。 「我爸跟于叔叔,朋友。我跟他女儿,情侣。」韩胜刻意搭配与话无关的手势动作,尽量让他理解。 「……我去,所以你不是盯着手机发呆,是盯着于小姐囉?」 虽然这话把他说得跟个变态似,却又抓不到毛病。韩胜只能点头。 「所以有钱人家的联姻都搞真的啊?」褚闵满脸好奇。 「我跟她不算,具体家里都没被安排。」韩胜手插进口袋,偏了一下头看眼褚闵,不着痕跡的确认他没哪里受伤后,又抬腿往前走。 「欸你走慢一点啊。」他急忙跟上。 回到宿舍,韩胜话也开始多了起来,其他人也都渐渐发现这男的平常不说,其实都和他们一个样,嘴巴还特别欠打,但实力跟喜欢他的男男女女都摆在那儿,有义气也是真的,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那天过后,我们就开始熟络。」褚闵在一间咖啡店门前驻足,「偷偷告诉你,我可没少听说你的事情呀。」 于沁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褚闵推开门喊她进去,才回过神。 「先去那个位置坐吧。」褚闵和站在柜头的服员原熟悉的打声招呼,又向她一指店内的空位,「果汁喝吧?我去帮你点一杯。」 她婉拒的话都还没说出口,男人就直接离开视线,于沁只得先到座位上。 脑中褚闵的话回盪,包括从他人口中听来韩胜说的那些话。 于沁垂下头。褚闵很明显是于责和韩胜那边的人,会说这些也都正常。 「给你。」褚闵一回来就看见小姑娘垂着头,模样怪可怜的。 虽然说是看过照片,求学那会儿也听过于责提过自己女儿,但现在一看,却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这小姑娘和于责长相没说多相似,但周身的气息却如出一辙,还添了份纯洁高贵,此时却又像飘落泥沼里的小花。 「谢谢david哥。」于沁接过。 「不用那么客气的。」他边说边拿出手机,解锁完后点开相簿推到她面前,「给你看看我的珍藏,这可是我趁韩胜那小子不注意时偷偷拍的呢。」说着还露出奸笑。 于沁疑惑的接过,看着特地分类出来的资料夹一愣。「这是……?」 「他那些锁个人可见的贴文。」褚闵微微倾身凑过去:「我可以跟你保证,这些绝对不是什么假造出来的,相簿自己都有纪录时间地点呢。」 终之陆。还没呢 她盯着上头第一张照片,就连软体介面都是旧版的。 时间显示四年前,放着的合照还有些模糊不清,女孩的背影映入眼帘,就连于沁自己都要一下才知道是自己。 配图的文字很简单,仅有四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打:还要好久。 至于什么很久,她心里也清楚。 接下来的贴文,每一次的文字都很简单,有些还没有任何字句,但都会有一张照片。 有些像是偷拍的,有些是光明正大的合照。但不清晰的背影还是佔了大多数。 「这……」于沁看完那些照片,一言难尽的看着褚闵。 「说真的,韩胜他对你还真是用情至深。」他眼里带着玩味。 现在是特地派人来给她打预防针? 「david哥。」她垂下头。「韩胜他该不会来了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褚闵看了下手腕上的錶,稍微推算了下韩胜今早发给他的航班时间,大概还要一小时。 「我希望您老实告诉我,这是不是都是韩胜指使的?」 褚闵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小姑娘。 「弟妹,就算我跟韩胜关係再好,我也不会帮他这个忙好吗?」他认真解释,「他那张嘴,我恨不得他一辈子都单身。」 「是吗……」 「我今天跟你说得都是真的,只不过是听说那小子最近多颓废,想到他那会儿的所有举动,为了公司的大好前程不断送在他手里,今天才特别见你的。」 「那您是怎么找到我的?」于沁转了一个话题。 哪知褚闵一笑,又看了眼时间:「这就不太好说了。我先送你回饭店吧。」 「啊、好的。」 怕褚闵接下来有是要忙,于沁急忙把放在桌上的果汁一饮而尽。 步行至大楼底下,于沁向褚闵道谢之后便上了楼,独自一人倒在床铺上沉思。 桌旁手机响起提示音,她伸手捞过,一条陌生讯息躺在页面,点进一看,是褚闵。 david:「怕你不信,我偷把他帐密记下来了。你自己登登看哈。」 于沁:「好的,谢谢david哥。」 怀着忐忑的心,她把帐号密码在心里念了几遍,点开社群软体,登入进去。 前一则贴文已经是一个多月前,但权限是私人,看在她和其他人眼里基本就是一片荒凉。 和刚刚褚闵给她看得差不多,却有一篇难得的不是人的图像。 「老子要回来了,让她等到了。」 毕业纪念册上,字跡潦草狂妄,少年的所有的张扬尽显。 ——等我回来,她就是老子的。 她眼睛缓慢瞪大,上方便是自己的签名,所有的思绪都回到那天。 知道他要出国了、莫名不开心了、他想哄她、自己第一次喝了酒……最后还是少年送回家的。 说实话那天她根本没有完全醉,只不过心里抗拒着不想起来。 ——「小帅哥,女朋友?」 ——「还没呢,就一邻居家叔叔的女儿。」 还没呢。 好像不论如何提到他的感情生活,韩胜总会说这句。 虽然听着似乎有些自大,但是想起自己真的跟男人并肩走到了一块,又忍不住想这样的蓄谋已久是不是不掺杂着任何杂念? 回想起每一个过往,于沁大概都记不清了,只知道每一个回忆里都有男人的身影。 「喂,昀昀。」反应过来后她已经播通吴昀的电话,却已经来不及懊恼了,于沁只得顺着自己的内心发问:「我问你,就高中那段时间来看,你觉得韩胜对我是什么样?」 「问我?你最近难得打电话给我,敢情现在是来晒恩爱的是吧?」吴昀声音有些气愤。 「我这阵子不是比较忙吗,」于沁连忙抚慰:「何况我现在又不跟他在一起,只不过就是问问嘛。」 「你忙?你忙些什么?还有,你跟韩胜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她故作轻松,却又怕被听出破绽,连忙回归主题:「所以你到底是怎么看呀?」 「还能怎么看?他那眼神,一眼都能看出喜欢好吗?而且都在你不注意的时候默默帮你做了这么多,全世界大概就你不知道。」 「帮我做了什么?」于沁追问。 「就我看见的我都数不过来了。」吴昀开始想:「你手做的东西做歪,韩胜都直接把自己的那份给你;中午订得便当有你喜欢的,也是把自己的那份给你;你不小心被什么绊倒,他直接就把那东西撤了……就只拿这些来说,我真的越来越佩服你是怎么没注意到的。」 「我可能就迟钝吧。」于沁难得大气的承认。 「行了,我等等还要值夜班,先掛了啊。」 「好的。」两个字说得特别开心。 心里的硬块逐渐软化,嘴角的弧度纯粹。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现在跳脱当局,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就是个傻子。 于沁猛然起身,找到韩胜的联络方式,正要按下通话,室内却突然暗下。 外面骤雨狂妄,整座城市静得只剩下雨声。 她焦急得在房内来回踱步,网路全断了,但心里的迫切却无法让她静下。于沁现在只想赶快见到他。 大约过了十分鐘,自己的房门被大力敲响,回盪在整个房间。 于沁皱着眉头,又看了下已经暗下的手机萤幕,烦躁的打开门。 「于小沁。」 朝思暮想的脸庞闯入视线,男人喘着大气也不忘喊她,全身和手上提的行李袋都被大雨浸湿,眼里的担忧尽显。 终之柒。诚实了 嘴巴张了又闔,闔了又张,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 韩胜话都没说完,又被迫全数吞回去。 姑娘的嘴唇柔软,此时带着的感情纯洁无念,他略为惊讶地瞪大了眼。手上的东西落到地上。发出一声不小的动静。 反应过来后,他手臂忙将人腾空抱起,把袋子踹进门内,转了个身进入房间里面,关上门的同时顺便把人抵在门板。 「怎么了?」趁着唇瓣分离的短暂空档,韩胜问。 但于沁没有回答,只是又再次迎上,甚至刻意轻咬男人的嘴唇。 零星的火苗倏然散在静謐的空间,于沁手不安分的扯下男人的外套,又重新摸回衬衫前。 韩胜一把捉住那隻手,身上仍然带着雨水,也不乾净。 「于小沁,你到底怎么了?」 停下一切动作,男人额头抵着她的,眼睛略微前抬看着于沁,竭力克制自己。 「我没怎么呀。」说这话时眼神下移,话没有重量,落不到地上。 韩胜轻叹一口气,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小姑娘眼眶含着泪,白嫩的两颊刚刚也泛起了红,曖昧恣意横生,却无人捕捉。 「黎羽都跟你说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他执起于沁的手,态度软下。 于沁撇过头,正当韩胜认为她不肯说话的时候,缓慢的开了口:「她跟我说,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喜欢我。」 他心下一咯噔。 「还说我妈这人很烂。」于沁没把握的看向他,当他望见那抹担忧在男人的眼瞳扩散,而那里面还蕴藏着满满的感情,只觉得自己就是全天下最笨的人。她急忙解释:「但我知道了,她说的都是一些鬼话连篇——」 男人陡然凑近,将那些没说完的话留于唇齿,每一次的侵袭都带着浓烈的情绪。 「于小沁,多相信我一点。」低沉的声音掺和着的东西不明,比起说话,更像是一种对自己的谴责。 这一刻,方才还绷在眼里的眼泪不受控落下,沿着脸颊落到交织着的双唇。 韩胜动作没停,也顺着泪行的轨跡轻吻着她的眼角。 这男人藏着的东西太多,有时也不是她没发现,是他藏得太深。 满溢的柔情氾滥,情慾一点一点染上双眼,韩胜注意到那隻又要作祟的手,却又继续放任。 第三颗釦子被解开时,韩胜又将人抱起,放到床上。 好看的线条在男人身上,半湿的衬衫勾勒着轮廓,敞着的领口诱人。 几番唇齿廝磨,屋内的温度滚烫,与外头的阴雨形成对比,躁动的空气难安。于沁衣服领口已落至肩膀,韩胜在她脖颈之间辗转辗咬,留下一个个红色的印记。 衬衫釦子全开,他乾脆的脱下丢在一旁,继续攻陷身下的姑娘。 肌肉线条暴露眼前,她眨了两下逐渐迷茫的眼睛,睁大眼睛让自己无辜些,摸上男人的肌肤。 能感觉到被雨水弄的微微潮湿,韩胜开口:「于小沁,我现在很脏。」 「那你要先去洗澡?」 他瞇了下眼睛,沉默两秒后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不了,反正等等咱俩都会脏,乾脆一起洗。」 语毕,不给人任何反应时间,直接把于沁的上衣脱掉。 韩胜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下身的躁动,吻过白嫩的肌肤,不留一处。 她就像一件经过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摆在那儿都能发光,此时近在眼前,无一处不吸引着他。 挑逗过后,落日缓缓沉入海洋,没入深海过后黑夜来临,渐起的浪涛却迟迟不肯消停。 「疼吗?」他的吻如微风,轻轻抚过山丘,嗓音带着的不只是柔情,更和着晦暗不明的情慾。 于沁皱着眉头,轻轻点头。 「那先委屈一下,先忍忍好吗?」虽说是问句,但身下的攻击却愈加猛烈。 折腾好半晌,原先带着的害臊逐渐消失在两人眉眼之间,现下只留毫不遮掩的爱意。伴随着放浪的女声,姑娘指甲深深掐进男人的背脊,脚趾蜷缩,海洋颤抖着涨潮。 露骨煽情的话开始出现,小姑娘青涩的回应,最后不抵逗弄,一吻封缄一切。 爱意波涛汹涌,在逐渐暗下的夜里掀起滔天巨浪,捲入两个灵魂。 片片雪白自山巔滚落,皑皑白雪覆满山野。旭日升起,天空逐渐明亮,海面倒映着天空的顏色,一片波光粼粼。 连着好几次,完事之后,于沁累得直接闭上眼。 「于小沁,不洗澡了?」 偏偏这男人好像不会累,大致清理完凌乱的床面后也跟着倒在她旁边。 于沁缓缓睁开眼,眼神很死。 不都说男人第一次不超过五分鐘? 「你飞机搭了多久?现在都不累吗?」她拐着弯问。 「见到你就不累了。」他拉上被子,把人揽进怀里。 赤裸的肌肤相触,明明已无所保留,韩胜却觉得什么都有了。 「跟你说吧。」男人低沉的嗓音变得乾净纯粹,又把人抱得更紧。「我也不知道我爸在我几个月的时候让我看到你,但即便思想不知道,我每次想起你的时候血液是热的,心脏是活的。所以说,遇到什么事情,先想想我好吗?」 从年少无知的心动,走过懵懂岁月里的喜欢,再到此时此刻无尽的爱意,每一个阶段,都是因为她。 「好。」于沁认真回应,接着一笑,「那我也恭喜你,你成功亲到你的人了。」 「啊,那我也坦承一件事好了。」韩胜睁眼直视前方。 「什么?」 「我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亲过你。」 「什么!」她激动地起身。「什么时候的事情?我该不会还未成年吧?」 韩胜跟着用手臂支起身子,「刚回国那阵子。所以说,初恋都发生在不知不觉,你看,我们的初吻来得多么突如其来?」 「……」于沁转过身,拿起旁边男人的衣服,面无表情地丢给他。「不准睡床上。」 所幸房间内还有沙发,韩胜才倖免于睡地板的残苦,但他现在万分后悔自己的诚实。 大概是真的累坏了,于沁最近几天的睡眠状况也都很差,睡意很快袭来,朦胧之间能感觉身旁的床铺塌陷。 腰际又被一双手环住,刻意压低的声音却依旧传入她耳:「我永远爱你。」 终之捌。心动本身 于沁感觉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她陷入深深的回忆之中,梦境是她成长至今的一路,而自己成了旁观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今天深深的领悟到了。 每一个足跡,都有着同一个人的守候,从白白净净的小男孩变成意气风发的少年,又逐渐成为站在山巔上的男人,自己的身影却依旧是那么无知,只顾着想看眼前不知道为何的风景,没去注意一直都在身后的男人。 而自己这次还是没回头,逕自走到了世界尽处,却看见了男人,至此之后,满眼都是他。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下,屋内片片金光,于沁一睁开眼就看见韩胜近在眼前的睡顏。 兴许是梦境起了作用,昨日的脾气已全数消失,她现在只想好好亲亲眼前的人。带她反应过来,动作已顺从内心做出。 嘴唇刚碰,韩胜的眼就应着温度睁开。 小姑娘的脸近在咫尺,虽然昨天奔波了一路,但发生的事情仍让他感觉像场梦,一闭上眼似乎就结束了。 「干嘛呢?」韩胜含着笑,想到眼前人才因为偷亲这事狠心将他踹于床下,现在却偷偷地做了同样的事情。 「一人一次,扯平了。」 「这样就扯平了?不多追讨一些利息?」男人凑近,气息喷吐在她脸上,眼睫毛挠过脸颊。「你这样会常吃亏的。」 「闭嘴吧你。」于沁斜了他一眼,翻身就要下床,然而大腿内侧的疼痛却毫无保留的袭来。 韩胜看小姑娘皱着眉头躺回床,大概也想到是怎么回事,唇边漾起一抹笑,无预警地把人抱起。 「哎你干嘛?」她急忙抓起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突然的腾空让她惊讶的瞪大眼睛。 「遮什么呢?」男人身上披着昨日的衬衫,下身还穿着晚上从行李袋拿的睡裤,即便上头的皱褶凌乱不堪,却也比自己身上的痕跡好的太多。他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放心吧,不动你了。」 「那行。」于沁稍稍放下心,昨晚被弄怕了,疼痛提醒着两人床上的翻云覆雨,思及此,脸上浮起一抹赧色。 然而,她看着男人跟着她一起走进浴室,拿下于沁裹在身上的被子,丢出门外后关上门。 于沁:「?」 他倒显得从容,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帮你洗呀。」 「……」 于沁毫不留情的就把人赶出去,顺便重重甩上门。 浴室里传来水声,韩胜原先还勾起嘴角下降,他在房间内来回打转,喉间一阵乾涩,男人急忙想找水压下,却在热水壶旁看见一个盒子。 没有什么字句,透着神秘的深蓝色让他忍不住伸手探去。 一打开,所有的想念肉眼可见,这些年的思念不单单只有他一个人,隔着时差,想到心上人在和自己做着同一件事,甜蜜渗进心里,还带着一丝酸楚。 盒子里全都是之前看过的明信片,只不过时间和身分都换了,现在看起来的感触更加的多。 少女情怀总是诗,这又隐藏着多少心事。 不发一语的看了好几轮明信片,他看见背后的字字句句,心里很复杂。 直至于沁洗完澡出来,他都处于无法回神的状态。 「你怎么了?」于沁擦着头发,见男人一脸认真的盯着手上的东西看,凑了过去。 当那些东西映入眼帘,她脸没忍住一热,也不顾掉在地上的毛巾,手直接伸过去想抢走男人手上的信纸。 韩胜躲过,眼睛没有从纸上的字离开,原先的面无表情逐渐浮上笑意,一不注意又被那隻手再次袭击。 手上的东西虽然没了,但他仍饶有兴味地看着脸都涨红的小姑娘,唇边笑意更猖狂,刻意问道:「于小沁,这都是些什么?」 「没什么。」她眼神闪躲,拿过桌上的盒子,慌乱的把东西都收进去。 「没什么?」韩胜一把将人揽过,把于沁放在大腿上抱着,嘴唇凑近她的耳朵,温热覆上,自耳梢攀满脸颊。 「对对对,没什么没什么。」于沁挣扎着要起身,「你别动手动脚的,放我下来。」 「我没动手动脚呀。」他在她耳边轻笑,「不给我补个生日礼物?」 「什么生日礼物?」 「明知故问。」 话音落下,他含住女孩子柔软的耳垂,一点一点啃蚀着灵魂,逐渐燃烧起的火光乱窜,在体内肆意狂奔,丝毫不顾。 发梢末端凝聚成的水珠落下,却无任何降温趋势。 「你对我用情至深呢?」他看着面色通红的小姑娘,眼底带着轻挑的笑意,嗓音低沉,彷彿掺着酒精,让人不自觉沉溺。 酒是一种慢性毒品,她觉得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上了癮,渴望早已不能自已。 于沁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身体的燥热无处安放,空间里来回跳动的因子难以安寧,那团火却持续燃烧。 用情至深?「跟你比?小巫见大巫?」 他笑,却未直达眼底,克莱茵蓝的情绪散在眼瞳,却又掺杂着晦暗不明的黑。 「那可不敢。」他遵照着前几分鐘前的指示把人放开,那人却不动了。 她转了个方向,跨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姿势撩人煽情。 「你干什么?」他按住姑娘的腰。「不是腿痛吗?」 于沁偏头一笑:「那不忍忍就行?」 「下来,没跟你开玩笑。」韩胜一把拿住桌上的吹风机,「你头发还是湿的,这种天气容易感冒。」 「但韩老闆昨天亲自在这种天气扒了我的衣服。」 「……」 「韩胜。」她歛了歛表情,叫着他名字的语气特别认真。 「怎么了?」 「我,于沁,在此保证,往后不管又听到什么关乎你的不实言论,即便内容再过真实,我也无条件否认,并且相信韩胜。」一派胡言,却又真挚无比。 韩胜没忍住一笑,身体逐渐放松。 小姑娘可爱,这说的话再不真实他也要信。 「你这说的像结婚证词呢。」韩胜无预警地站起来,像抱小孩子似的抱着于沁,又放到椅子上,自己双手搭在椅边,垂眸看她。「多信你男人一点。」 她乖巧的点头,「信,这辈子都信。连昨晚那句我都信。」 「昨晚哪句?」 「『我永远爱你』。」 男人一愣。 「韩胜,我也是。」和煦的笑意散开,放轻的语调是何等虔诚。 外头的天气放晴了,连日暴雨狂骤,只需一上午的阳光便能不着痕跡,一如她之于他。 「嗯,我永远爱你。」 不辞一世苦劳,即便一生艰辛,我也会带你浪跡天崖,直至走到世界尽处,让我们的爱意沿途狂放,站在巔峰上的不是我,而是我们。 那个站在山巔上的男人,牵着她的手带她攀上,一生默默守护。 ——我永远爱你。 这不是她听过最动听的告白,而是韩胜,他就是心动本身。 ——全文完 番外壹。乌云蔽日(1) 吴昀一向对男人这种东西没有好感。 大概是哥哥吴暘对她起了思想作用,潜移默化里她都曾经认为自己喜欢的是女生,但确认过自己丝毫不会心动后,又转为是不喜欢任何人。 直到遇见林响尹。 一开始也是真的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这种感觉却悄悄发生了变化。 单身的第二十四个年头,于沁和韩胜过得依旧好,自己却陷入无边的矛盾。 「昀昀?你这是怎么了?」于沁伸出手在她面前挥了又挥,「你最近怎么常常恍神?」 「啊?」她回过神,「有吗?」 「有啊。」于沁点了点头,又像想起什么一样露出曖昧的表情。「而且我听韩胜说,林响尹最近也怪怪的,你俩该不会真有什么猫腻吧?」 「你张口闭口左一个韩胜右一个韩胜,先把婚期订了再来考虑我吧。」吴昀又恢復往日,翻了个白眼。 回到家,吴昀瘫在床上,一条讯息通知跳了出来。 林响尹:「明天有空吗?见个面?」 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手贱的点进去,已读两个字明晃晃的掛在那句话,她这回不回覆都很奇怪。 吴昀:「明天上班,没空。」 讯息传送出去,吴昀连忙退出聊天介面,林响尹那句「那后天呢」被毫不留情地遗忘。 虽然做死的源头是她…… 上礼拜家里给她安排了个相亲,吴昀心里怎么样都不肯去,表面上是勉强应下了,事实上是在酒吧鬼混。 搅着手里的调酒,她静静看着舞池中央跳动的人群,男男女女身体没有顾忌的相互贴近,楼上包厢恰巧下来一群人,谈话声掺在噪音里微不足道,但吴昀心底有道尤其突兀的声音窜入。 「咱们林家小公子今天还续摊吗?」吊儿鋃鐺的语调漫不经心,穿着西装说话的男人挺有风流倜儻败家子的风气。 事实上也真的就是个风流倜儻败家子。 吴昀不作声,视线落到那群人身上,林响尹也不知哪里来的感应,目光就这么在半空中和吴昀对上了。 掐指一算,他俩也认识了一年多,短短时间之内,见面的频率虽说不上比自家好友那对住隔壁的无良情侣,但也比一般异性朋友来得多,即便几乎每次的见面都不是那么愉快。 对视三秒,林响尹朝身旁那哥说完话,又笑着看他们离开之后,笔直地朝她方向走来。 「你说巧不巧,我今天出门路过花店才看见一盆牡丹,我还寻思着怎么这么熟悉呢——」他看着吴昀,掛着跟刚刚说话那人差不多的笑,拖着的尾音显得欠揍。「这不,马上就看见了货真价实的一朵。」 吴昀闻到他身上时淡淡的酒气,但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却乾净的没有任何酒精的味道,怕是这交过女朋友的哥哥在这酒吧包厢内还能滴酒不沾。 还真是看不出来呢。 她浅浅一笑,「我这万花丛中一朵高贵的牡丹呢,看看,这位先生不还只注意得到我?」 大抵是难得看她如此心平气和,林响尹明显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吴姐光芒万丈,我眼里只看得到你了。」末了又补充,「也是真的刺眼了。」 「……」 这心平气和的天是没法聊了,吴昀逕自喝着手里的酒,杯缘上的盐巴与发甜的酒精进入口中,平时这种妹酒她是万杯不醉,现下却连半杯都喝不到,脑子已经开始发胀。 「我今天去相亲了。」大脑没经过任何思考,没来由的话头就脱口而出,但假借着林响尹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这疯她也发得心安理得。 她话说到这,悄悄覷了身旁男人一眼,林响尹却也只是「嗯」了一声。 喧嚣室内的吧檯,坐着不只两个人,身旁充斥着各种嘈杂,两人的座位却是前所未有的诡异寂静,安静到就连本来站在柜内的调酒师都默默离开。 好半晌,林响尹才接着下去说:「哦,那对方怎么样?」 「挺靦腆的一个男人,还被我的美貌惊艷到了呢。」吴昀也说不出此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明显是好不到哪里去,掰出这种话没有任何心虚。 「简单来说就是被吓跑了吧?」他笑,「那你还对这相亲对象挺上心,人跑了之后还来这闷头喝酒。」 「嗯,毕竟是这些年遇到的最好的了。」说着,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林响尹,嫌弃的意味很明显。 「你这人怎么就这么说?」他被气得轻哂一声,「我好歹也是曾经有人选的,跟你可不一样。」 「『曾经』。」吴昀加重这两个字的声调,「但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不一样。你是被别人选,我是选别人。」 「选到现在来喝酒?那你也确实行。」说的阴阳怪气。 「林响尹。」吴昀轻轻叫了一声,目光却没在他身上,而是迷茫的直视前方,眼里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但却感觉不出她刚经歷过看上眼的对象跑了的悲伤。 「怎么?」 「我一直都觉得你这人有病。」 林响尹:「?」 但还来不及反驳些什么,吴昀又接下去说:「但我觉得自己可能被你传染了。你也知道……我刚开始确实对你很感冒,也恨不得离你老远……] 「等等,吴姐这话该不会是想对我表白吧?」他打趣道,却没想到尷尬的静默开始疯狂蔓延。 吴昀终于捨得把目光移到他身上,什么话都没说,眼神格外意味深长。 沉默了好一阵子,十分鐘之后,她又主动开口:「我还挺好奇的,你名字怎么还有简体字?」 「一年多了,你这好奇还满突如其来的啊?」 「毕竟我也不想浪费脑容量记这种破事。」 番外壹。乌云蔽日(2) 「……」不是,这人虽然平常话也说得没好听到哪里去,但喝了酒是捡到机关枪了吧? 「你到底说还不说啊?」特别不耐烦。 「说说说,我说,都说。」林响尹忙点头,咳了几声又装得惆悵:「说起来我也特别可怜,我爸在我两岁时作奸犯科,酒驾肇事,趁着还没人发现就带着我和我妈逃到对岸。我有印象以来一直到十五岁在那边初中毕业,回国后我爸被抓,我就开始半工半读念私立高中的夜间部,其实我名字本来也不是长这样,是大学毕业后被查出有其他其他国家的登记,现在国籍才被取消,自然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 说得云淡风轻,但算起来他这成长一路上也是坎坷。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智年龄大部分都还没成熟,半独立的个体,他却忍受着辛酸,被迫在短时间之内长大,那该是有多少说不出口的委屈。 「你这是什么命?」吴昀却丝毫没有什么关心言论,毫不留情的嘲笑:「就连大学交个女朋友都能被甩,你这上辈子是都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我也很想知道啊。」林响尹故作无奈。 其实他知道依吴昀的个性肯定不会有任何一点同情,就算有,也不会表现出来。但现下仍是松了不小的一口气。 一个二十几岁的人了,还要和别人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要的又不是什么同情。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办法。」吴昀狡黠的眨着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什么办法?」 「你现在去死一次看看。」她半认真地看着他,「到那边走个几遭,问问那里的人,说不定你上辈子是哪个神仙干了坏事被贬下凡。」 林响尹不屑的斜了说的头头是道的吴昀一眼,同她方才那般嫌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吴昀还指望等等要给林响尹送回家,也没强求他喝酒。 说到最后,调酒被一饮而尽,吴昀畅快地仰着头,心里虽然觉得不怎么尽兴,但泛浑的脑子就比平常放大几十倍,身子晕沉沉的落至身旁男人怀中。 「喂喂、」他愣了一瞬,过来几秒才反应过来,有些手足无措的晃了晃她肩膀,喊了几声又忍不住嘟囔:「你不是挺能喝的吗?这是喝了多少……」 还没说完,怀里原先软得像水的身子倏然直起头,一言不合就往他嘴上堵。 他整个人僵在那。 原先放在女孩子肩头的手万分无措,一阵慌乱之中只能尷尬的定在那。 背景声震耳欲乱,大家在夜晚肆意狂欢,就算看到他们这幅诡异的景象也不会有人在意。 十五秒鐘过后,林响尹才反应过来,第一想法竟然是她还挺好亲。 身上带着的淡淡酒气混杂着香水,口齿之间满是甜腻的酒精味道,他感觉自己都能陷进去。 这女人是烈酒,一碰上火就能自燃。 火势毫不留情地蔓延在荒芜的大地,烈焰沿着轨跡恣意狂妄,残留的荒草都被燃烧殆尽。 抹去满脑子的想法,他正要准备握住人的胳膊,那人却又将头垂了下去。 好了,现在是深深扎进他怀中了。 林响尹又无奈的在心里叹息好几回,被吴昀碰着的左胸口却又传来剧烈的跳动,似乎不是他能够控制的。 思忖半晌,他将吴昀扶起,歪歪扭扭的走出酒吧门口。 外头尚是车水马龙,车灯和街边路灯都放着光,时而刺眼时而温和。 还挺像这女人的。 他把人扶到停车场,又在副驾驶座和后座周旋很久,但林响尹也想不到他这台跑车后座能好坐到哪,加之他快撑不起吴昀重量,直接打开离的最近的副驾车门,把人放了进去。 吴昀悄咪咪的睁开眼睛,偷看了男人一眼,心里情绪愈发复杂。 跑车顶棚缓缓盖起,夜色透过车窗倾洩,她看向车外的后照镜,再次闔上眼睛。 那些一直以来道不明又说不清的情绪,在此时此刻清晰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胸口心跳声嚣闹着不愿意察觉的感情,在夜色之下狂躁不已,强烈的声音彷彿快要刺破耳膜。 林响尹专注于路况,并未察觉旁边吴昀的一举一动。之前一群人出去玩过几次,虽然没到非常熟悉,却也算得上知道她家的路具体怎么走。 她也不知道实际上过了多久的时间,只感觉像一世纪那般漫长,但到家门口时又似穿越一般,时间过得如此之快。 林响尹似乎在座位上犹豫了一阵子,才打开车门,先是拍了拍吴昀的肩膀,见那人依旧不为所动,平稳的呼吸显然已经睡着,无奈之下,也只能将人抱起。 「……我喜欢你。」吴昀停止挣扎后,仍是闭眼皱眉,小声地说了一句。 连作梦都能够梦到,看来那相亲对象也不怎么一般。林馨尹心想,意识到自己也皱着眉头,又觉得奇怪,赶紧恢復那副刚刚的表情,平日总是上翘的嘴角却怎样也提不起来。 奇了怪了。 还没想好自己这诡异的情绪波动,吴昀又用着比方才更低的声音道:「林响尹……我喜欢你……」 「……」他愣得停下脚步,茫然地看着闭着眼睛的吴昀,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么。 手臂支撑着的重量已经感觉不到,馀下的仅有炙烈的温度,滚烫灼人。 吴昀的眉宇已经松开,睡相有多安稳,他心脏跳得就有多快。 为着的不只是隐藏在震惊下的心动,更多的是不知该如何反应的羞窘。 踌躇一阵,好不容易整理好心情,林响尹缓步走到她家门前,又把吴昀放下来,手臂虚揽着她的腰,按下门铃。 急匆的脚步声透过门板传来,门一被打开,吴母满脸慍色的对着人,正要开骂,却发现揽着自家女儿的是一个从没见过面的男人。 吴暘紧随在后,看到在门口发愣的母亲背影时还纳闷着,走到门口时却也跟着一愣。 三个人面面相覷,场面说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番外壹。乌云蔽日(3) 「呃、您好。」林响尹开口,不用回想都知道特别尷尬。 「啊你好。」吴母下意识地跟着回,却又觉得觉得眼前的画面似乎哪里不太对。「请问你是……?」 别说,这男的长得还不难看。吴母心想。 林响尹扬起客套的笑容,「我是吴昀的朋友,她今天喝了一点酒,我看她一个人待在那,怕出什么事,就顺路送吴昀回来了。」 「朋友?喝了一点?」一直站在后头的吴暘开口,先是绕过母亲走到林响尹面前接过吴昀,接着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 他对自己妹妹多少还是有基本了解,尤其是那少得可怜的能送回家的朋友,和完全相反的酒量。 思及此,他不免多打量了一下林响尹,还没把人看个透彻,左右两脚却明显有两道力量踩上,低头一看却又不见踪影。但依在家生活多年的经验,其中一脚明显就是尊敬的母上大人,另一个……是吴昀。 「……我去,这是恋爱上了?」吴暘忍不住惊叹,幸亏声音压得小,除了离得近的吴昀之外也没人听到。 「哎呀,那真是谢谢你了。」吴母笑得欢愉,心里也不知怎么个想法,忙跟着人套近:「孩子你叫什么呢?要不要进来坐坐在回去?」 吴暘:「……」您这是看对眼了? 「伯母您好,我叫林响尹。」他忙道,「不过时间有些晚了,我也不好多打扰,就先走一步了。」 语毕稍稍欠身,转身就要走。 吴母本来是要开口喊人多留,吴暘却腾出一隻手拉过自家老母。 「妈,你这是干嘛呢?」他把吴昀扶直,「还有你,这一身酒气也没多重,装醉啊你?」 闻言,见林响尹已经走出门外,算了一下时间后,吴昀乾脆也不装了,站直身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吴暘。 唯独吴母一脸懵:「什么东西?」 「晚安啊,妈妈。」吴昀露出讨好的笑。「看看,时间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睡呢?」 「……?」 吴暘也看不下去,「……你最好给我们说清楚。」 「有什么好说清楚不清楚的?那男的不都说了吗?」 「那男的?」吴暘挑眉,「叫的倒挺生疏,但我看刚刚那姿势似乎不是这样啊。」 「打住。」吴母终于反应了过来,「都给我到客厅,当着你们爸跟我的面说清楚。」 吴昀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一个特别难处理的爸,嘴角僵了僵,连忙挡住往前走的母亲:「唉唉唉,这事也没到这种程度吧?时间晚了,而且我今天还有点不舒服,先睡一觉,明天再说行不行?」 「你还有脸说?」吴母见挣扎不出来,乾脆的拖着攀在自己身上的女儿朝客厅走,「都不知道我今天接到你黄阿姨的电话,说你没去跟人儿子见面的时候有多不好意思,你倒好,自己出去浪完回来,还带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 一路碎念到了客厅,吴父正清心寡慾的在大半夜喝茶看报纸,似乎都没听到方才玄关处的吵吵闹闹。 他抬头一瞥,又淡然的啜了一口茶,淡淡问:「这是怎么啦?」 「你女儿刚刚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吴母没好气。 吴昀:「?」 「不是、爸,你别听妈断章取义,就我一朋友送我回家——」 「老头子,那男人说实在的也挺好看,你闺女也不知道犯什么毛病说是朋友也没更进一步……」她语气忿忿不平,「还装醉要人送她回来,这手段是多老套。」 吴昀:「???」 吴暘明显也没猜想到,兄妹俩愣了好一阵子。 「什么好看的男人?」吴父明显来了兴致,「有比我好看吗?」 吴父爱女心切,吴昀小时候也是被家里两个男人宠着长大的,但吴父却见女儿愈来愈忙,对于终身大事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于是联合了吴女士,拚了命的给她介绍对象、安排相亲。 就连吴昀撒了娇都没能阻断吴父的找女婿之路。 现在夫妇俩兴奋地聊了起来,吴昀当机立断,机智的选择转身回房,徒留聊得热烈的两老,以及无语到极致的吴暘。 而她一躺到床上,马上就为了方才的衝动买单——林响尹的讯息躺在栏列第一,不用点进就能预览到最新的一句话:「装?」 去你的。 其实林响尹也就一句无心调侃的话,当吴昀做足了心理建设点进去后讯息却又被他收回去,林响尹似乎又觉得这样问有些不妥。 这晚,吴昀独自一个人揣着一颗不安分的心睡去,再来,就是隔天的事了。 林响尹:「试问吴姐是否记得昨天的事?」 她盯着那段话,以为是林响尹委婉地想提一下,乾脆破罐子破摔的回:「对,我就是装出来的。」 林响尹:「?」 林响尹:「装什么?」 吴昀心里还觉得这人挺做,昨天不都问她了? 吴昀:「装醉啊,不然还能装什么?」 萤幕彼端的林响尹愣了。 原本就只是嘴贫一下,他也只当昨天就只是一个玩笑话,说不准在她的醉梦里还举刀向他呢。什么喜不喜欢,只不过是吐出的句子相连错误罢了。 番外壹。乌云蔽日(4) 但现在这句「我装醉」被搬出檯面,似乎完全不能这么云淡风轻地往心里去了。 聊天室因为没有接下去的言论,隔着网际线都能感觉尷尬在蔓延。 吴昀这才理解过来大事不妙。 她再次展现出女人的机智——先逃就对了。 退出了聊天介面,点进设定再封锁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待林响尹反应过来,陪着自己讯息的是红色惊叹号。 林响尹:「……」 他怕是生来就必须被封锁个几十遍吧? 傍晚时分,林响尹才终于把这件事完全消化。顿时觉得吴昀的封锁根本就是上天给他的缓衝时间,再好不过。 至少不必看到那令人窒息一般的对话纪录。 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他大口呼吸想要换气,就连脸都憋得通红…… 脸红了。 也说不清楚是哪种情绪,林响尹站在镜子前,对于心脏这种没来由地快速跳动、和忍不住通红的耳根子表示非常不解。 林响尹一直到今天都没有什么正儿八经的工作,或许是错失了该好好玩乐的年华,导致在他在国外积攒下来加上母亲给他的钱后,又因缘际会在国内认识了几个成天挥霍的富二代,现在正处于无意识的麻痺自己。 韩胜理所当然也跟他说过好几次,包括褚闵和另一个学长知道他的状态后,都曾打过越洋电话劝他几番。 总归都是好不容易在国外念了好学校的人,没必要因为一点创伤就放弃自己。 前女友那事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初恋留下的记忆不论是好或坏,总在人的回忆里留下足跡,无时无刻提醒着他心里的荒原是从何而来,却不告诉他该如何滋养大地。 即便他不向其他紈絝子弟那般无时无刻泡在一些酒吧和不良场所,也几乎是滴酒不沾,但在其他人眼里看来,尚是个熬不过情伤的年轻人。 但只有林响尹知道,前女友带来的伤口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是那些无所适从的无力和自卑。 他已经好几年没联络自己的父母,几乎可以说是斩断了任何联系。自小,林响尹就比其他同龄人更加努力,不论是在任何地方,他都想变得优秀。直到有了出国念书的机会,原先抱着快快乐乐的心情出了国、甚至交了第一任女朋友,却是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四年多,那条名叫失恋的导火索一被点染,漫天灰烬飘散,所有的理想都成为了无数检视自己的理由。 心里那块地是寸草不生,不过是添了一块人工草皮,让人看起来依旧翠绿罢了。 奇妙的是,自从生命中开始习惯了那个怪里怪气的女人之后,彷若所有罩顶的乌云皆被扫空,取而代之的是幻化而成的雨滴,悄悄滴落在重新燃烧过的那片荒原。 初春将近,嫩绿的小草有了冒头的跡象,大家都渴望长成参天大树,足以蔽下一个个乘凉的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奇妙念头,那样的酒精让他找到其他的联络方法,一股脑的就只想约她出来见面。 酒精之于他,当是能避则避。父亲因为那种慢性毒品的依赖让他心生警惕,以至于林响尹从小到大,就连看的含量低的,都还是会忍不住皱眉。 直到那女人坐到自己的面前,他才倏然惊觉,自己早就已经在不自觉时染上了癮。 林响尹从来不会对吴昀喝酒的样子升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反而都是饶有兴致的望着她,看着她嫣红的嘴唇、不常泛红的脸颊,只觉得有趣。 这醰烈酒愈陈愈香,当时的浅嚐一口,并没有如人所想的从此停止,林响尹忍不住一再回味,最终沉溺于慢性毒品,发现时已经无法戒断。 「吴昀。」林响尹略一偏头,眼里的情绪不太明显,藏着只有他知道的忐忑。 不安的忐忑让他唤了一声称呼后就没有下文。 「怎么?」她忍不住问,却发现身处下地的是自己,又垂下眼帘,接着解释:「我之前——」 「我现在没有什么工作,没办法给你一些你想要的什么。」他略显急促,在看出吴昀张口蹙眉想打断他的话时,又继续说:「但我问了韩胜,他说能够以他的能力帮我介绍,真的不行的话就让我进他的公司……」 「你想说些什么?」吴昀在听到他说自己的处境过后,以为林响尹是要以不伤感情的方式婉拒自己,却怎么都想不到接下来的话让她震惊,吐出来的问句尾音都在飘。 「我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顿了一下,也拿不准吴昀的意思,心虚地看了眼地板,才将坚定的目光重新放到眼前人身上,让整句话完整。「我会变得更好,好到全世界你只看得见我。」 高档餐厅里的灯光是偏暗的暖黄,在说完那句话后空白的几秒,服务生端着餐盘上菜。 就连背景音都变得飘渺,服务生说的几句介绍他俩都听不进去,直到中间的阻隔离开,两道视线同时撞上,吴昀唇边才勾起淡淡的笑。 「好。」我不介意。 她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但她这次愿意等,等到他光芒万丈,就算最终结果再怎么样,等待的过程也要陪着他。 林响尹也跟着笑,正要说些什么,却被打断。 「但我还没听到你说喜欢我。」吴昀眨了两下眼睛。 感动的气氛瞬间消失无踪,林响尹没脾气的笑了一下,嘴上却还是说得欠扁:「吴姐这是得寸进尺?」 「劝你放尊重一点。」她扬起下巴,「是得偿所愿。」 林响尹心脏猛得一缩,嘴边掛着的笑意却更加氾滥,流淌着不自觉的爱意。 空气流转许久,那几秒的对望使时空更加绵长—— 「吴昀,我爱你。」 长日尽处,我以为眼前的一切都是不可得的,天光不再为谁而亮,我却看见了你。 你让我知道乌云终将散尽,天空会绽放成花,接着在你眼里盛开,一瞬间的无意回眸,成了往后惦记着的惊鸿。 ——在那场大雨之中,我终于鼓起勇气奔向你,从此不再迷茫。 番外贰。韩小朋友(1) 繁忙婚礼过后的第四个月,由于韩胜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威胁,于沁率先过上了退休人生。 美其名曰好好休息,说白一点就是想让于沁有多点精力能够怀上他们亲爱的小金孙。 上有三老,其中最爱催促的两个便是自己父母,明明婚前还口口声声要他别搞出人命,婚后却无所不催,催的还是他而不是于沁。 韩胜都开始怨叹自己无法生育,孤雄生殖,生到他们两个开心。 虽然这让他有理由能够诱骗小姑娘,但一想到之后有个小孩要闯进他们美好的二人世界,这心情怎么样都好不起来,偏偏于沁特别喜欢那种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每次出去一遇到就想衝上前揉揉小孩的两颊,好不容易拉住后又开始跟他絮叨。 三个人加起来,韩胜已经渐渐开始麻木。 所以当他知道他和于沁真的创造出了一条小生命后,整个人都是懵的。 事情发生在上个月,于沁无聊到不顾林响尹的感受,跟吴昀约了南部三日游,身体却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先是一向准时的亲戚推迟了一个多月,接着是美食当前,却感觉噁心想吐,平常完全不敢吃的酸尝试之后又一去不復返…… 太奇怪,真的太奇怪了。吴昀连着三天都是这么想,终于捱到旅程结束的第三天,她拉着赖在饭店床上不想起来的于沁快速踏上回程,先到她家放好行李,再把明显搞不清这操作的于沁拉到医院。 站在妇產科招牌前,于沁想明白吴昀是怎么回事了。 吴昀帮她掛号回来,手里卡都还没还,手腕就被于沁拉住。 「昀昀,你这认真?」说这话时还有点忐忑。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看一看,看出个感冒再转科也好。」吴昀拍了拍她的手,特别冷静地安慰。 这间医院的妇產科也算得上国内权威之一,初步问诊和自行到洗手间检查过后,于沁足足等了两小时才进到诊间。 老医生看完电脑资料之后又看向她,见两个还挺年轻的女孩子一同出现,许是什么大风大浪都已经见过,表情还是那般冷静,平淡的掛起专业的笑跟她恭喜之后,吴昀又扯着发懵的于沁做更详尽的检查。 直到她盯着超音波照片上头的小黑点踏出医院,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任何反应。 倒是吴昀显得激动,独自叫了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孩子的爸。 「哎,你先冷静一下啊。」周遭愈来愈多的目光投射而来,于沁扯过好友的手,硬是安抚她的小心脏。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吴昀似乎才发现这角色的动作似乎相反了,忙象徵性的慰问了孕妇本妇。 结婚后的几个月以来,于沁和韩胜其实也没什么新婚夫妻的感觉,两人婚前同居好一阵子,该磨的稜角小时候都磨得差不多了,磨不掉的也只能包容。直到现在,于沁才感觉到自己和韩胜真的有了一个家。 这感觉很奇妙,感觉昨天自己还是一个能跟别人到处跑到处疯的年轻姑娘,转眼间就即将成为别人口中说的母亲。 「于小朋友!」吴昀把她的思绪拉回,又紧接着打量了她一番,好半晌才继续道:「你看起来真的挺像未成年怀孕。」 于沁:「……」 无语一阵,她才感觉自己原先的那种复杂情绪已消去大半,虽说馀韵仍在心里留藏,但已经能够做到冷静看着吴昀的脸了。 带着捲的长发披肩,抹着口红的唇娇艳,身上穿着的都是低调矜贵的知名品牌,光是站在那,就是一副经过世事的气质姐姐。 「你看起来是挺老成的。」于沁想了一下自己今天早上在饭店镜子里的样子,真诚的点了点头。 吴昀斜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没要跟她计较。 「今天告诉其他人吗?」吴昀将话题拉回正轨,毫不留情地戳到核心。 「……不吧。」于沁回答得很不确定,「必须得找个良辰吉时。」 「我记得你结婚的时候都没这么讲究。」她忍不住打趣。 「能一样吗?这我家小朋友,必须讲究。」 在公司开会的韩胜突然感觉耳朵有点痒。 后来回到吴昀家,她深怕自家闺密太过无聊,硬是包了自己大半个书柜的小说给她,纸张略为泛黄,书名直白的令人唸出来都尷尬。 于沁看着手中的「总裁天天想要我」,默默把它放回书架。 「你这阵子就看点东西修身养性,虽然我听我妈说胎教没什么用,但就试试看,说不准我这乾儿子还女儿一生出来就天资聪颖,第一句话就是长长的台词。」说着,还骄傲的昂了昂下巴。 「……」于沁暗暗发誓自己绝对不看这种东西。 直到第二天,于沁实在是嫌得发慌,才硬着头皮勉强挑出一本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窝在沙发上看。 半天过去,整本书看完后,于沁只觉得真香。 以至于韩胜下班一回到家,就看见一团吹着冷气盖着棉被的生物缩在沙发的一角。 「于小沁!」他开开心心的迎上去,正准备把人抱在怀里亲,谁知于沁一个翻身,完美躲过。 只见小姑娘捧着一本书,认认真真的看着,连一眼都没分他。 韩胜目光一斜,视线不偏不倚地看到地板上一大袋子躺在那儿,他又在尝试在靠近姑娘一点,却又被躲开。 「我最近很忙,最好是别打扰我。」 这才捨得看他一眼。 被看穿心思的韩胜一噎。 番外贰。韩小朋友(2) 「老婆。」忍耐不过三分鐘,他又压着嗓子低唤。「我明天特地为了你不加班。」 他知道于沁最熬不过他这样子喊,见她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双手捧住他的脸,笑得眼睛都弯起来—— 「不用,你明天乖乖去加班。」语毕,眨了两下眼睛,刚把视线移向一旁的小说,正要放下的手却被握住。 「一晚上也够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从沙发上被抱起,被子也掉落在一旁。 「不行不行不行!」她止住男人要先她衣服的动作,连忙道:「我今天生理期。」 韩胜一顿。「终于来了吗?」 见小姑娘一股脑儿的点头,虽然有点半信半疑,但韩胜仍是放下心中担忧居多,重新整理好于沁的衣服,就进浴室冲冷水澡自行解决。 于沁乖巧又无辜地看着男人进浴室,之后才长吁一口气,拉了拉被子,脑子快速飞转着。 最慢下礼拜之前还是必须告诉他呀。 她手下意识的覆上肚子,一条生命就在里面,想想都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了?不舒服吗?我去给你煮红糖水。」 十分鐘过后,韩胜裹着浴巾、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看见小姑娘若有所思的摸着腹部。 他停下动作,将毛巾掛在一旁的椅背上,从衣柜抓了件白色短t和宽松长裤,准备要打开门。 「哎,我不用的。」于沁连忙喊住男人。 「那要些什么吗?」韩胜动作顿住,手却还是停留在卧室的门把上。 「我要你陪我睡觉。」她拍了拍身边枕头的位置,笑得人畜无害。 韩胜怔了下,嘴角也随之勾起。 一顰一笑,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于小沁,你这是想哪里痠?」他走到床畔,俯下身,带着侵略意味的亲了她一口。 「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装那档事?」乖乖地让他亲完,于沁没忍住抱怨:「我就只是邀请你同床共枕,单纯的盖棉被纯聊天,这也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韩胜认同,「我老婆要怎么想我管不住,但我要怎么对我老婆动手动脚她也管不住。」 「……」 一晚上,任凭韩胜怎么说怎么哄怎么骗,于沁也怎么都不肯让他碰,最后还是于沁下了「再不睡以后就分房睡」的警告,男人才边嘟囔边躺上床。 隔日,韩胜睡到晌午才睁开眼,奇怪的是怀中温度依旧。 「你醒了?」他半瞇起眼,又把手臂收进了些:「怎么不叫我?」 接着的却不是回应,他只听见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小声响,旁边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窗帘的缝隙冒出,即便只是不足以影响的微亮,但韩胜睁开眼时仍是皱了下眉头。 「干什么呢?这么认真?」 他垂下头,只见于沁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昨天那本书,韩胜没忍住在脑里暗自叫骂,接着一言不发的松开手,起身作势要出房门,那人却维持着姿势,没有要多加理会的意思。 韩胜赌气似的真就这么走了出去,重重关上房门过后,眼角馀光一瞥又见到那袋害他痛失老婆宠爱的关键鬼书,忍住自己想要一脚踹开的怒气,拾起一本。 最上头的恰巧就是昨天于沁看完的「红顏落水」,封面跟书名都还挺正常,韩胜好奇得拿起来翻了几页,脸没忍住一黑。 第一章就是某世界集团的大老闆不小心在某场聚会中喝醉,撞见前女友和自己朋友出轨而借酒浇愁的女主角,两人不知道什么衝上脑,天雷勾动地火…… 别说,跟他血缘上的母亲明紓允追那什么剧还挺像的。 先不说里头存在的各种逻辑问题,重点是韩胜从来就不见家里的小姑娘昨天之前碰过这些东西,现在生出了这么一堆在地上,他是真的想直接回收掉。 想法疯狂堆积了将近一个礼拜,推估着于沁生理期也大概结束之后,韩胜下班过后又将于沁直接推倒在沙发上。 「于小沁,你再这样,我就让你重新回公司陪我加班。」他想要拿掉隔在中间碍事的书本,但躲在后面的于沁却显然没打算松手,反而愈攥愈紧。 韩胜皱眉,脑子迅速转了一圈,想到前几天硬着头皮研究了一下那几本书的可看之处,又想到几乎每一本男主角的几句必备台词—— 「女人,你这是在玩火。」声音压低,蕴藏着无法忍耐的微慍,却总能听出零星半点的笑意。 可说是把那些纸上的形容词运用得维妙维肖。 于沁拉下书,眨了两下眼睛缓慢的反应过来,嘴角不可抑制的疯狂往上翘,只差没有当面拿手指他疯狂嘲笑。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收回那些在心里的疯狂吐槽,唇角还是弯了弯:「这样,总裁先生,可以跟您报销一下您夫人这两天在书上的花费吗?」 没等韩胜冷笑着开口,于沁唇边的笑意更盛:「还有上回去妇產科检查出您小孩的掛号费。」 韩胜刚面无表情地要接下去说,但却先在脑中过了一遍句子,在于沁意料之内的愣住了。 「……你刚说什么?」他双眼略为瞪大,完全不敢置信一般。 「你——要——当——爸——了——」于沁笑意未减,还得意洋洋地举起手中这些天用来当书籤的照片,仔仔细细跟韩胜说那小到几乎看不见的点就是他小孩。 反应过来之后,韩胜也不知道是被这些日子每天的催促催到欣然接受,抑或是眼下的姑娘笑得太过美好,也跟着受感染一样,激动地将于沁的脸往他方向带,一顿猛亲。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停下动作,眸里似有星辰淌过,承载着她这些年以来的无数欢喜。 于沁一怔,韩胜换了几声过后才回神。仰着头想了一个确切。 番外贰。韩小朋友(3) 「上礼拜六。」她又笑,「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所以上回说生理期是骗我的?」 「怎么能算是骗?」于沁认认真真的想跟他说清楚自己的伟大,「也不想想我要怎么抵挡你这时不时就擦枪走火的性格。」 男人失笑,「行,我老婆最厉害。」他揉了揉于沁的头发,才想起家里的两老——「你告诉爸妈了吗?」 「啊,今天不是说要回去吃晚餐吗?我想着晚上再说。」 「要回去?」韩胜冷静了下情绪:「不用了吧,你好好休息着,我打个电话让他们过来。」 不给于沁反驳的时间,韩胜已经起身拿起手机,一通电话就这么拨了过去。 「什么呀,这么神神秘秘。」明紓允忍不住嘟囔,「我跟你说,要不是因为想看看我们小沁有没有受什么欺负,我才懒得过去看你。」 每次打电话都被嫌弃的韩大总裁:「……」 临近晚餐时间,三个迈入老年的人按了别墅的门铃,本想着打开门看到的应该是讨喜的小姑娘,却没想到是个掛着欠扁笑容的男人—— 「小沁呢?」韩家老夫妻俩异口同声。 男人笑得更加猖狂:「养胎呢。」 明紓允下意识反驳:「养什——胎?!」 韩胜才不会承认看到自家父母吃惊的表情有多爽快。 到饭桌上,三个人、尤其是明紓允,扯着于沁东问西问,又时时吐槽韩胜做得这一桌特地上网查过的菜多么不合孕妇,但韩大总裁显然没怎么生气,还开开心心的往在座各位碗里添菜。 不知怎地就聊到了小孩出生后的种种事项,韩顶添先起了头:「还是女孩子好。」 明紓允点头附和:「遗传小沁就更好。」 「但那头脑还是得遗传韩胜。」于责插进一句,韩胜感激地看了自己岳父一眼。 「不不不,也不看看那男的头脑成天装的是些什么东西,还是小沁好,单纯、贴心、有耐心——」以下省略千字韩家老夫妻花式吹捧。 韩胜扯了扯唇角,硬着头皮等待这顿饭赶紧吃完,之后便毫不留情地快速将他们赶出门,留在门口「耐心」的听完每个人的语重心长。 一结束,只见那人躺在沙发上,书是不看了,而是开着投影仪在白墙上放着某知名文艺片。 见他来,打呵欠的动作停下,扯过他的手就一起窝在沙发上。 「韩胜,你想要儿子还是女儿呀?」可能连于沁自己都没发觉,这话问得有些忐忑。 她知道韩胜一直以来都没有想要小孩的想法,但两人也不是没聊过这种对未来充满嚮往的话题。 记得当时是婚前的三个月,于沁的兴趣却只停留在小孩名字上面。 「我觉得单名的传统必须延续。」小姑娘正在兴头上,他也不好扫了兴致,静静听着于沁各种发言。 现在,这种事情当真发生在了生活,韩胜愣了一瞬才回答:「男的吧。」 他又接下去说:「这样我才能好好宠我们家的女王。况且你不是也想要男孩子吗?」 「啊,但现在问得是你喜欢哪个呀。」于沁压下快衝出胸腔的心脏,睁大眼睛看着韩胜。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呀。」韩胜一笑,「况且韩湛这名字听着也比较适合男生。」 韩湛。 她猛然抬头,嘴巴张了张,说不出话。 ——她未出世的弟弟,就叫于湛。 感觉有什么东西滑过脸颊,尔后又有一道更加温热的手替她抹去。 于沁看着男人,只闻一声带着无奈的低笑:「都说孕妇情绪化是真的吗?」 「好样的,你连结婚看着我的时候都没有哭。」韩胜又得寸进尺的揉了一下小姑娘的脸颊。 「……我哭什么?」于沁拍掉那隻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皱着眉头,软嗓还带着些许鼻音:「那些话你早在好多个礼拜前拉着我天天复习。」 「我那不就是怕你哭得太严重吗?」他垂眸,笑意在艷阳天下只增未减,一如年少以及各时候的他。 都过二十八的人了,怎么还能这么好看? 「所以啊,别总是哭,要也是只能在床上对我求饶的时候。」 「……」感动瞬间就没有了。 她精緻的小脸皱在一块,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收回刚刚在心里的讚叹,于沁更正为都快三开头的人了,脸皮怎么还这么厚? 「别这个表情呀。」韩胜又抬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接着起身,小心翼翼地像抱小孩一样把人抱起来。「以后都早点睡,最近david刚好回来,他暂时能够把我处理一下合作的事,我这阵子能在家工作陪你。」 把人放到床上掖好被角,韩胜眼角馀光瞥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到卧室的那一袋书,直起身子,直接提起整袋。 「这也别看了,多休息。」 然后不顾小姑娘的各种眼神,逕自走了出去,放到自己的书房。 离开之前,他又在自己书柜的角落里挑了几本小姑娘小时候看过、被自己留下来的童话书,抱着一叠就回到卧室。 于沁只飞快的瞥了一眼,接着侧过身子,明显在赌气。 韩大总裁大大方方地就在她身边躺下,道:「我就不信你老公念的故事比不过那些玩意儿。」 「……念的什么故事?」小姑娘又翻了回来,好奇地靠着靠坐在床头、从床旁书堆中拿起一本的男人。 「《白雪公主》。」他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的开始说起故事里的内容。 而唯一的观眾,也就是自己老婆,在他唸到第三页就已经沉沉睡去。 自以为念得声泪俱下的韩胜:「……」 番外贰。韩小朋友(4) \ 韩湛小朋友出生的那天,恰巧是韩胜的生日,于是亲妈于沁帮着自己儿子起了个小名——韩小盛。 原先是真就要起的那个「胜」,无奈被韩胜以「在你心里难道我就不是独一无二的吗」这理由驳回。 随着时间过去,韩小盛的待遇让韩胜十分的不满。明明那个当初还在说生女孩子比较好的父母,现在是无时无刻都在跟他们抢他儿子,还有所有他身边的朋友,以及看于沁带过小孩去公司找他的员工,全都传着韩湛有多可爱…… 这些韩胜都还算能忍,重点就是那小子特别黏他妈妈,他妈妈于沁也是特别宠他,从韩小盛开始学会说话、有点想法之后,直接把他踢出同床共枕的行列,还说爸爸看起来很兇,晚上睡觉会做恶梦。 当时韩胜就站在房门,于沁显然注意到,憋着笑安抚的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明明同一天出生,待遇就差这么多? 终于,在韩小盛被送去爷爷奶奶和外公家玩的时候,韩胜才能好好地跟自己老婆谈这件事。 「我觉得你还是太宠你儿子了。」 身下姑娘眼神迷茫,过了好一会儿才喘着气开口:「那是他还小……」 「所以你这是在嫌我老?」他陡然加重力道,惹得于沁原本想说的话都鯁在喉间。 情事过后,于沁缩在男人的怀里,心里都还惦记着刚刚男人的问题。 「我没觉得你老,但小盛就还是一个连记忆都还不齐全的小孩子,我觉得有必要让他生活在一个会对他好的家庭罢了。」她仰头,观察了一下男人的神情,斟酌了会,又接续着说:「而且从小,我就看阿姨处处为你着想,也不是说我爸没在理会我,但你也知道,他们忙。」 算是一种迁就吗? 如果是的话,那为什么她看着韩湛的时候只会有满溢而出的幸福;如果不是的话,她说这些话又是什么? 「我也知道阿姨曾经问过我,给我们做的点心她怕你吃不饱,却又怕我不平衡,问我要不要和你一样多加点。」于沁小手覆上男人的腰,从而抱住。「我拒绝之后就开始注意,那根本不是多加点呀。」 男人沉默半晌,才轻笑着开口:「是我妈叫你来为她平反一下吗?」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不等于沁反驳些什么。「那她成功了,你说得我都信。」 于沁还来不及感动,韩胜又接着说:「不过,对于你儿子我还是抱着极大的不满。」 「……」能别说得他不像您儿子吗? 「要不以后把他先送到爸妈那边,我们再多过一点两人世界?」语气充满了对于未来的各种美好幻想,说多欢快就有多欢快。 她没忍住掐了一把男人精瘦的腰:「你看看,就是因为你这副德性,小盛才会这么怕你。」 「什么怕我?我这是在建立父亲的威严。」韩胜牵住那隻作乱的小手,有条理地跟她分析:「我们一个唱黑一个唱白,那小子以后也就不敢无法无天了。」 「你这话怎么这么说?我不也是在和睦的家庭下成长,哪里有人天天跟我唱黑?」 身为照顾小姑娘又参与和睦家庭的韩成员:「……」 「而且你还曾经说过自己有天有地,但那片天地都是我的,我儿子不也是土地的法定继承人吗?」 「……不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 「这叫有条有理。」她学着方才男人她说理的语气和态度:「何况我这也都是跟你学来的。」 好的,韩大总裁深更半夜窝在棉被里,乖乖挨训,罪名还是因为他那个老婆口中自己的宝贝儿子定的。 隔天,韩胜心不甘情不愿的载着于沁到老家,充满回忆的社区小巷却没人有心回味,一个跟着等等就要见到的儿子通视讯电话,另一个以自己要专心开车为由,拒绝对萤幕里的小鬼挤眉弄眼勉强微笑。 站到门口前,于沁再次耳提面命;「等等小盛出来,你别给我现在这副表情啊。要微笑!微笑!慈父懂不懂!」 韩胜无语地扯了个弧度出来,没精神的附和:「懂……」 大门被打开,于沁原先要说的话不说了,只给了韩胜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明紓允站在小金孙身后,韩湛见大门之后是自己朝思暮想最亲爱的妈妈,直接忽略旁边站着的韩某人,扬起治癒的笑容就往于沁怀里奔去。 边跑的同时,于沁也蹲下身子张开双臂,听着自己儿子甜甜地喊着「妈妈」。 嚶嚶嚶,果然自己儿子跟老公相比实在可爱得多! 她一下就把人抱起来,笑着接受几个吻,随后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人。 于沁转过身子,衝着脸已经黑了一半的男人眨了两下眼,无辜的用眼神示意一下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可爱。 「来,小盛,爸爸他这几天也很想你,给他抱一下好不好?」于沁看着那一双同她一样无辜黑亮的大眼睛,试探性地朝韩胜那走了几步。 韩湛小朋友不出所料的紧揪着于沁的衣服,躲在于沁怀中,偷偷覷着面色不怎么好看的爸爸。 「爸爸看起来虽然很可怕,但他其实很温柔喔。」明紓允站在门后,脸带微笑的看着于沁一下一下哄着孩子,面容极其温婉。「爸爸他会帮妈妈做家事,还会帮我们做饭,还有帮小盛买很多玩具喔。」 韩胜略一撇头,虽说想反驳,但他儿子那堆积成山的玩具确实都是他买来的。 韩湛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韩胜的眼却已经没有了胆怯,一知半解的问着于沁:「妈妈很喜欢爸爸吗?」 「当然呀。」她拍了拍儿子的背,又强调:「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那我也喜欢!」小男孩稚嫩的嗓音透着坚定,韩胜有些错愕的将视线转回母子俩身上。 「那……爸爸喜欢小盛吗?」于沁笑着回望韩胜,他才不会说那样的眼神里透着一丝丝对他的威胁。 「喜欢,当然喜欢了。」韩胜在那样的目光下连忙点头,半点都不迟疑。 「妈妈!我要爸爸抱抱!」说着,就拚了命的想挣扎出于沁的怀抱。 于沁一连应了几声好,笑着把韩湛放到韩胜怀里,他小心地抱着小孩子,几年过去,这都有些重量了啊。想起刚出生没多久的那时候,小孩儿小小一团,随着时间逐渐长大也逐渐可爱,韩胜嘴角没忍住一勾。 他瞧着那张和他相似的脸,边迈开脚步边道:「带你去买玩具,好不好?」 小孩子忙开心地应好,于沁站在后头,接过明紓允递过来这些天韩湛用的物品,道别过后,才缓缓踏追上父子的脚步。 落日馀暉,天际边飞机划过,留下一道绵长的白彩。 在这样的照耀下,眼前驻足等着她的是此生最爱的男人和男孩:一个是她毕生挚爱,一个是她这世珍宝…… 他是战无不胜的,在商场之间来回周旋,也为着她步步为营…… 而韩湛,于沁不要求他百战百胜,也不需要叱吒风云,她只希望他——湛无不盛。 后记。阴雨将至 说好的全文完结也被我拖了一两个礼拜xd,从人间美好的四月天到了快要到来的梅雨季。 一直是很喜欢雨天的人,但去年因为疫情都关在家里,外头的天气不与我相干,甚至到今年都忘记了还有梅雨季这个东西。 没记错的话,这个故事是在梅雨季节过后,夏末秋初时刻记录起的,当时就只是一次上课不专心,想写一个青梅竹马与总裁相互结合的故事,本来以为会像以往的所有小灵感一样,被我扼杀于脑中,却怎么样都想不到它会这么快的出现。 他们的出现很任性,大概是刚换了一个新环境,突然之间那种后知后觉的不适应,在还不怎么感觉得到寒冷的十二月一次袭上,我开始变得力不从心,对于创作的热情明明就还在,但却怎么样都提不起笔继续完成其他故事,就在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韩胜和于沁就在我脑海中浮现。 设定很简单,人物的刻画没什么值得省思,就只是单纯地想写一个疗癒自己的小甜文,任性地为自己写一个故事。 从冬天到春天,打破了很多我自己从没想过可以做的事,用着比我想的时间快很多的速度,写完了一个正文加番外总共十多万字的甜饼。 这是我写了将近两年以来第一本完成的中长篇,情绪没想像中来得复杂,如果要具象化的表示,那就是一个很浅很浅的微笑,平淡却又充实快乐。 我写他们的夏天,写他们的青春,写了不时降下的雷阵雨,其馀的其他季节时刻,都在属于他们的世界推移。两个人的相处不可能没有摩擦和争吵,但难能的是在这样过后还能相信对方是此生的唯一。 现实之中,我是没有这种坚信的,反而是因为这样的争吵让我觉得彼此是更加地遥不可及,接下来的日子,你依旧会和我说话,我依旧会凑近你倾听,只不过我不会在那样的认为唯一这定论存在你我之间。 写文的时间之中,我能发现很多我平时答不出来的问题,都能在角色之间找到答案,和我对于爱情的所有嚮往。 大概是像于沁和韩胜这样吧,在日常里注入满分的甜蜜,却又不会觉得腻。 ——平平淡淡也行,轰轰烈烈也给得起,只要那个人是你。 宝沫说过我就是喜欢这种不要脸的大狗狗男主,不论是隔壁的梁书顗(真的狗)或者韩胜,存在现实之中我也真的都会扑上去(???),但最近愈加觉得喜欢这种东西是真的讲求时间点。喜欢可以在一瞬间,爱意却要歷久不衰。 不会因为两个月的梅雨季就被冲淡,也不会因为摊在烈日下而逐渐乾瘪,它没有极限,膨胀松软的麵包在挤压的同时,存在的缝隙也逐渐消失,最后不断叠加,这就是他爱她、她爱他的样子。 没人能够断定所有人的爱情该是什么样子,也没有人能一口咬定它最美的样子该是什么,就像在于沁眼中,爱情的样子就是韩胜,但这又不能说大家所见的美好就都是韩胜,也不能断定说它就该是一个人的模样。 爱是抽象名词,在英文里的不可数,就连成天耽溺在书堆中的人都不能说它是怎么样的具体,嘴上所说的份量也不一定能够与心中相符,但属于韩胜和于沁最美的样子,就会是看着对方时的眼睛,以及存在日常所流露的不经意。 ——全部都是因为喜欢,因为爱。 谢谢大家在这里听我絮叨,最后,感谢所有的朋友,以及曾看过这个故事的每位读者。 如果没有夏沫的夺命连环催(?)、大家的支持与反馈,这个故事的完结大概还会再延个几个月(喂)。 祝大家都能在阴雨天好过一些,接下来的日子也都快快乐乐,找到属于自己的所爱。 内容结束了,但属于他们的故事和我们的生活仍在继续。 2022,4,30,仰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