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尝难止》 浅尝难止 第1节 ?  《浅尝难止》作者:镜许 *温情版文案: 那天谢砚宁提出换称呼,他喊她小唯。 许唯皱着眉问:“你比我小三岁,为什么不可以喊姐姐?”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谢砚宁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说:“小唯,我觉得你有时候很像小孩子。” 【许唯一直觉得,坦然被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能力。可谢砚宁对她说:许唯,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事业型女主,男主前期温柔贵公子,恋爱后变黏人小狗!】【姐弟恋/差三岁/sc】 *放飞版文案: 许唯以为的谢砚宁:出身豪门,天之骄子,运筹帷幄,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眉眼透着冰川般的寒凉。 实际的谢砚宁:清晨七点起床跑步,然后排队帮老婆买锅贴,手机存的都是小熊表情包,微信记录工资卡主动上交,老婆不想查,还硬要往老婆手里塞。 许唯以为的和霸总谈恋爱:被豪门公婆嫌弃,被众人议论,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实际的和霸总谈恋爱—— 当谢砚宁想请老婆吃饭,却得知老婆今晚和朋友有约。 许唯问:“那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谢砚宁语气委屈:“不用,我不打扰小唯和朋友的私人空间,我随便对付几口就好,没关系的,小唯不用担心我。” “……你再给我装绿茶!!!”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唯,谢砚宁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烈女怕缠郎 立意:爱能治愈一切 第1章 许唯刚出门就接到了严朝雨的催命电话。 “姐,下午三点下午三点!” 许唯检查了一下包里的东西,然后穿好高跟鞋,走到楼道里等电梯,她回答严朝雨:“放心,我记得的,我得先回家一趟。” “好嘞,你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我发给对方。” 许唯低头看了眼自己,“米白色的针织裙。” “ok!姐,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麻烦你了,等这次相亲结束,我一定跟我爸妈摊牌!” 许唯轻笑,“那我就信你最后一次。” “姐你放心,这次这个男的对我也没兴趣,加微信一个星期了就说过一次早安,你就帮我见个面,完成一下任务,结束之后你什么都不用管,我请你吃——” 严朝雨话还没说完,许唯就进了电梯,“朝雨,电梯里信号不好。” 严朝雨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许唯听到一些“西餐”“环游欧洲”类似的词,但她不感兴趣,她看着缓缓变小的楼层数字,视线忽然模糊,直到“叮”的一声响起,才回过神。 手机通讯恢复正常,严朝雨还在喋喋不休,兴奋地描绘着她的欧洲之行,即使很明显,许唯是被临时加进去的一员。 许唯却想:大小姐,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开心,把你爸哄得更开心,然后继续对我委以重任,我就满足了。 当然她不会这样对严朝雨说,她只是无奈地打断严朝雨:“朝雨,我要出发了。” “好啊好啊,对了,那个男的叫周暄,他说他今天穿着深灰色的针织外套,”严朝雨挂电话之前又来了一句,“欸?你俩衣服还挺搭,说不定有戏。” 许唯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严朝雨没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得很差劲,还哈哈大笑了几声才挂电话。 许唯打开车门,无声地叹了口气,严朝雨不会懂她的玩笑对许唯来说无异于一种讽刺。 利用父亲的威势,一而再强迫父亲的得力助手去顶替自己相亲,这件事有多惹人烦,严朝雨永远都不会懂,就像她不懂这份工作对许唯来说有多重要。 用一个下午尴尬地陪聊,最后被对方拆穿,再诚恳地代替严朝雨道歉,经历过一次之后,许唯的脸皮厚了很多。 算了,其实无所谓,许唯想。 现在是十一点半,相亲在下午三点,时间来得及,她得先回家一趟。 她妹妹今天过生日。 桐江的秋天总是短暂,好像一夜之间树叶变黄,再过一夜就到了深秋,许唯碾过路上无数枯叶,因为窄小路段陷入堵车,她只好停下来留意两边的风景。 这里靠近老城区,不远处又有古建筑,所以两边的店铺还保留着旧时的模样,梧桐树泛起金黄色的光影。 她看到道路右侧有一家汤包店,热腾腾的蒸屉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许唯忽然有点馋,想着等今天的事结束之后,回这里吃顿汤包,很久没吃了。 一笼汤包,一碗咸豆腐脑,如果有茶叶蛋或者炸萝卜丝饼就更好了。 许唯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弯起嘴角。 被外卖和酒局填满的生活里,一笼热腾腾的汤包,看着就让人身心舒畅。 一想到回家,她的情绪又陡然降到谷底,再拐两个弯,就到了被小摊贩包围的老小区,她好不容易找到地方停了车,把礼物从后备箱里拿出来。 她的妹妹许优今天要过十七岁生日,早在一个星期前,许优就给她开了一张长长的礼物清单,许唯在工作闲暇时,花了十几分钟把礼物清单上的东西一个个拖进购物车。 一直到前两天才全部收到,满满当当装了一整箱,花了七八千。 小姑娘很爱美,许唯想起自己十七岁的时候,洗完脸用一下百雀羚面霜就算很精致了,更别提化妆品。 还有一盒养生茶套装和颈部按摩仪,是给父母的,许唯大包小包地拎上楼,高跟鞋咣咣作响,二楼的老奶奶走出来,一下子没认出许唯,疑惑地看了几眼,许唯主动打了招呼,“蒋奶奶,我是许家的大女儿许唯。” 老奶奶这才认出来,“诶哟变化可真大,好久没回来了吧。” 许唯笑了笑,说:“是啊,工作忙。” 确实很久没回来了,她也不想回,“回”这个词是用来修饰“家”的。 敲了敲门,很久才有人开,她母亲一手抓着豆角一手给她开门,“也不知道按门铃,敲这么小声谁听得见?” 说完就匆匆忙忙进了厨房。 许优跑出来,直冲向许唯手里的化妆品袋,激动地说:“姐,这些都是我的吗?” “是啊,不是你给我开的清单吗?” 许优的眼睛都快粘在礼物上了,嘴角也快咧到耳根,她嘿嘿笑了两声,“我也不知道你会都买啊,谢谢姐。” 她妈在厨房里着急忙慌地切菜,她爸则在阳台上看手机,动都不动。 许唯换了鞋子,卷起袖子去厨房帮忙,她妈随手就把切了一半的豆角和菜刀交给她,问她:“工作忙不忙?” “还好。” “妹妹月考考得特别好,比上次进步六七名呢。” 也不知道话题怎么就突然转到许优身上了,许唯静静地洗完手,然后说:“那就好。” “诶哟这两年你妹妹懂事多了,我看着都高兴。” 许唯没吱声。 “对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现在买哪里的房子最好?” “怎么突然要买房?” “不是想着你妹妹明年就上大学了吗?我是想让她读桐江师范,毕业了就在实验小学工作,趁着这两年房价降下来,先付个首付,以后她一毕业工作就能住新房。” 许唯以为自己的心里已经不会再起波澜了,但听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情绪,可反驳争执没有意义,她只能深吸一口气,低着头继续切菜,平静地问:“买实验小学附近的房子吗?” “能在实小附近肯定最好了,远一点也可以。” “行,我知道了,我帮你问问。” “你优秀又懂事,不用爸爸妈妈操心,妹妹没你这么能干。” 多找补的这一句,没能弥合什么,反而像一把刀,划在许唯心上。 吃不下去,满桌的海鲜也没有她能吃的,她海鲜过敏,好像没有人记得。 幸好有通工作电话打过来,她站在阳台上接完,然后转身回到门口,她爸已经拆开她带来的按摩仪包装盒,正在看说明书,许唯说:“爸妈,公司有点急事,就不吃了。” 她妈走出来,“怎么这么急啊?稍微吃点吧,我炖了鸡汤。” 许唯摇摇头,“是项目上的事,催我这边补份材料。” “哦,那晚上来吃吗?” “不用了,你们吃吧。” 走出门的时候许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明明是正午,天空却好像比来之前更暗了。 刚刚的蒋奶奶正在楼下晾包子,见许唯下来,热情地给她递上,“丫头,尝尝,肉馅的。” 许唯怔了怔,掌心就被放了一只热腾腾的包子,她看得出了神,鼻腔泛起酸意,她尝了一口,然后对奶奶说:“特别好吃,您手艺真好。” 蒋奶奶笑着摆手:“人老了,油盐酱醋也拿不准了,我孙子孙女都说口味淡,没以前好吃。” “那您以前手艺该有多好啊,您家里人真有口福。” 老奶奶被她哄得高兴,“丫头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 “结婚了吗?” “没呢。” “不急不急,你条件这么好,慢慢找,找个好男人。” 许唯笑了笑,又和老人家聊了几句,吃完包子才离开,回到车上,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半。 严朝雨发来的相亲地点是一家咖啡馆,定位在很远的地方,开车要将近四十分钟,回家一趟再出发很不划算,许唯就在车里躺了一会儿,结果一睡就睡着了。 两天前她刚刚结束一个大项目,五百多万的单子,为了蹲客户,她在首都连轴转了一个月,每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六个小时,忙得脚不沾地,所幸结果比预期的更好,付出没有白费。 浅尝难止 第2节 许唯回到桐江,在家里躺了一整天,晚上被严朝雨的电话吵醒,才有了今天的任务。 身心都是累的,可无形中又有一根线拽着她,让她无法完全放松。 睡醒之后她在车里简单补了下妆,然后驱车前往咖啡馆,她找地方停好车,然后稍微理了理头发就走了进去。 严朝雨给的信息是:周暄,24岁,柏奥集团副总裁的儿子,相貌普通,国外留学归来,目前处于成天拈花惹草无所事事的状态。 严朝雨对她的父母给她介绍这样的相亲对象十分愤怒,许唯却没多想,她只需要记住深灰色针织外套。 她走进咖啡馆,环顾左右,很快就确定了方位,靠窗的位置,那人身形优越,背对许唯坐着,正低头看着手机,深灰色针织外套被阳光镀上一层金色,他坐在那里就十分显眼。 许唯走过去,刚要开口,那人就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许唯愣了愣。 这也算长相普通? 作者有话说: 求收藏!!下一篇是《难得矜持》 第2章 虽然不是许唯喜欢的类型,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长得极好,五官轮廓分明,清俊朗阔,不乏少年气,是无论放在哪个人群里都惹人注意的长相。 许唯又想起他的年龄,二十四。 小三岁就是不一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年轻的气息。 许唯摸了一下眼角的细纹。 收起遐思,许唯朝他笑了笑,主动打招呼:“周先生你好,我是严朝雨,抱歉路上堵了点,让你久等了。” 那人站起来,随意地朝对面座位伸了下手,“没事,我也刚到。” 他看起来起码有一米八五,比许唯高出很多。 坐下来之后,服务生走过来,许唯点了一杯馥芮白,那人点了一杯冰拿铁。 气氛陷入尴尬,那人散漫地靠着椅背,用修长的手指划拨了一下光滑桌面上的手机,手机转了半圈,又被他握住。 完全不拘谨,但无聊厌烦的情绪毫不遮掩。 许唯在心里轻笑,心想:至少比上一个好些,严朝雨上一个相亲对象全程都在接打电话,并不搭理许唯,又在发现许唯是冒名顶替的时候大声呵斥,闹得许唯十分难堪。 冒名也有冒名的趣处,许唯不用顾忌什么,她轻松地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地观察着对方。 那人淡淡地看了许唯一眼,在对上许唯的视线后微怔片刻,又收回目光。 “周先生平时来这里吗?”许唯问。 “不怎么来,我对咖啡没什么兴趣。” “我以前也没兴趣,工作之后才慢慢接触,结果现在想戒都戒不掉了。” 那人只是礼貌地笑了笑。 “不过喝咖啡也不是什么好习惯,周先生看起来一定是经常健身。” “是,很早就开始健身了。” 气氛淡淡的,还算融洽。 许唯还没毕业就进入严朝雨父亲的销售公司,这些年摸爬滚打,学到最多的本事就是与人沟通,她能在任何场景下找到话题,然后开启聊天,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所以她本能地先开口,可两句之后又觉得疲惫,额外的工作总是让人提不起劲。 许唯是销售出身,工作性质使然,她的眼神和语气都习惯性地给人一种热情主动但姿态放得很低的感觉,甚至有些讨好。 她知道,也懒得改变,反正这是她和这个人的唯一一次接触。 听严朝雨说,周暄的母亲特地准备了小礼物,让周暄送给严朝雨,严朝雨得把礼物拿回家给父母过目,才算完成任务。 许唯决定开门见山。 “周先生看来是第一次相亲,很没意思吧。” “还好。” “你应该也挺忙的,如果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父母安排的事情上也没关系,其实我也不太愿意参加这类活动。”许唯笑着说。 那人挑了下眉,视线再一次落在许唯的脸上。 许唯无视他突如其来的探究目光,把滑落下来的头发撩到耳侧,莞尔道:“我也没想到两方父母能想到这种方法,非逼着我们见面,如果周先生忙的话,就直接把东西给我吧,这样我也能回去交差。” 那人把手边的小礼盒交给许唯。 许唯在心里鼓掌,比想象中还要速战速决。 “严小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 那人突然开口,倒把许唯问得愣住,她思索片刻才回答:“逛街,或者去看一些展览。” 对方听了之后眉梢微挑,似添了几分笑意,许唯注意到了,但没多问,以免露馅。 她的交际圈里的男性,除了公司里新来的员工,其他的都比她年长,她平时谈笑风生的对象里有的年纪甚至比她父亲还大,许唯还真是极少和比自己小三岁的男人聊天。 找不到话题,逐渐无所适从。 尤其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对方竟然比她还放松悠哉。 他的深灰色羊毛针织开衫看起来实在温暖,阳光增添了复古的质感,里面的白色内搭也简洁,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他没有坐直,身子微斜但却不显得失礼,一举一动都透着骨子里的矜贵。 就像许唯第一次见到严朝雨时的感觉。 许唯于是也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双臂交叉,有种谈判姿态,想着等再过几分钟,若对方没有说话,便提议结束相亲。 对方果然没有再开口。 咖啡喝了一半,就准备结束了。 许唯刚准备说话,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人,女人喊着“浩浩,不要乱跑”,可小男孩完全没听见,一个劲地在走道里疯跑。 许唯注意到他的时候,先一步发现了在最靠近她座位的转角处铺了几道反光的玻璃瓷砖,一定很滑,还没来得及提醒,意外已经发生。 小男孩在转弯时没注意脚下,果然踩上了玻璃瓷砖,他接连滑了两下,想保持平衡却没做到,只能歪着身子直冲冲地朝许唯的方向跌撞过去。 谢砚宁在听到动静后及时伸手,但许唯的速度比他快一些,他眼看着许唯伸出手臂,垫在桌边和尖锐的桌角上。 下一秒,小男孩就直接撞上了许唯的胳膊。 咣得一声闷响,小男孩因为惯性滴溜溜地滚到桌子下面,反应过来后捂着脸哭了起来。 男孩的母亲急忙牵走男孩,她没注意到许唯的伸手,所以并没有道谢,只是歉然地笑了笑。 许唯也没在意,她淡定地收回手。 谢砚宁注意到她攥了两次拳,又伸到背后偷偷甩了一下,手臂内侧有明显的红痕,刚刚那一撞力度并不小,还有一处是尖锐的桌角,光是想一想便知道有多疼,但许唯从头到尾只皱了下眉头。 他刚准备问,许唯就像没事人一样站起来,拎着礼盒的袋子,朝谢砚宁笑:“周先生,走吧。” 谢砚宁缓缓起身,看着许唯,心尖莫名动了一下。 “你不是严朝雨,对吗?”他突然说。 许唯停住,嘴角的笑容瞬间凝滞。 时钟好像被猛地拨回到几个月前的那次顶替相亲,又要被戳穿然后被嘲讽吗?又要为别人的错误道歉吗? 许唯制止了思维的负面发散,她镇定地望向对方,问:“你说什么?” “我也不是周暄,看来我们都是冒名顶替。” 谢砚宁起身朝完全愣住的许唯伸手,他低头望进许唯的眼里,说:“可以重新认识一下吗?我叫谢砚宁。” 第3章 许唯的思绪断了两秒,又重新续上。 她满是困惑地伸出手,和谢砚宁相握再分开,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谢砚宁指了一下许唯手里的礼盒,“我听周暄描述过严小姐的性格。” “观察下来发现和我对不上,是吗?” 谢砚宁耸了耸肩。 她和严朝雨在方方面面都不一样,一眼就看出区别也很正常,许唯并没有被戳穿的羞惭,毕竟对方和她一样是顶替,她看向谢砚宁,“那你是——” “我是周暄的朋友。”谢砚宁笑了笑。 许唯“哦”了一声,同样笑道:“我是朝雨的朋友,我叫许唯。” 一个双方都抗拒的相亲,造成了局外人此刻尴尬的乌龙,不过许唯也没什么精力再去在意这点面子得失,她淡定地从包里拿出车钥匙,往前走了两步,对谢砚宁说:“既然如此,任务完成,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们两个自己处理吧。” 她带着大功告成的轻松,语调都难掩雀跃。 谢砚宁似乎觉得许唯的反应很有趣,他眼里噙着笑,跟着许唯往外走。 许唯的米白色针织长裙衬得她的身材曲线很是窈窕,头发长度及肩,外加蓬松慵懒的法式烫,气质显而易见的成熟,但谢砚宁总想起刚刚那个雀跃的小尾音。 他从后面推开店门,许唯点头致谢,“谢先生怎么过来的?” “开车。” 许唯回身对谢砚宁说:“那好吧,我就先回去了,很高兴今天能认识谢先生。” 她处事向来雷厉风行,不愿拖泥带水,就算去应酬酒局到了最后,也能清醒地一边说笑一边把老板们安稳送上车,更别提这种不用负责的私事,说完之后,她便朝谢砚宁微微颔首,往车的方向走。 坐进去,许唯不知为何忽然顿了几秒,大脑放空,忘了发动汽车。 下一刻,车窗玻璃被人敲响,她降下车窗,谢砚宁俯身看她,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许小姐,可以留一个联系方式吗?” 他这张脸靠近时给许唯带来不小的惊吓,她少有地愣住,幸好很快恢复如常。 他有些特别,言行举止里既有年轻人的散漫,有时又莫名带着压迫感。 浅尝难止 第3节 许唯本来想说没必要,但看谢砚宁的衣着打扮,应该是不逊于周暄的富家公子哥,若能变成人脉,也不是坏事,她礼貌地回答:“当然可以。” 拿出手机,加了微信,两人便道了别。 谢砚宁,很文气的名字。 她不知道谢砚宁为什么要问她的联系方式,怎么都想不明白。 等红灯的时候她打电话给严朝雨。 严朝雨正在逛街,两人约在大厦楼下会面,许唯把礼盒交给她,严朝雨问:“姐,怎么样?过程还好吗?” “他和你一样,请人替他来的。” “啊?这么巧?”严朝雨笑出声来,“可惜他长得太普通了,不然我都要对他产生兴趣了。” 她随手把刚买的奢侈品放在许唯的副驾驶,“给你买了项链。” 许唯瞥了一眼包装盒上的牌子,五位数保底。 这是严朝雨送她的第几份礼物?数不清了。 她二十岁就自告奋勇进了严文江的公司,那时候严朝雨才十七岁,对打扮土气的许唯不屑一顾,可后来许唯凭着不要命的工作态度,年纪轻轻就成了公司的中流砥柱,严朝雨才对她改变观感,一口一个姐,俨然把她当成了闺中密友。 如果不是这样隔三差五的“帮个小忙”,许唯还是挺喜欢严朝雨的。 年纪小的时候,她顶讨厌有钱人,后来和这些有钱人相处多了,倒没那么讨厌了。和有钱人相处不用过分小心翼翼思前顾后,因为对方全不在意,倒落得轻松。 严朝雨急着回去做美容,没说几句就拎着周家的小礼盒就往回跑。 许唯看着严朝雨的背影,莫名想起刚刚的谢砚宁,这两人倒是挺配。 一样年轻,一样自信,一样散发着有钱人欲_望满足后的松弛。 许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是时候换更好的眼霜了。 她的工作好像永远做不完。 新产品的调查报告要在周三之前写好,和百川集团的经理约了明天见面,一号仓库出货延迟了两天,她也要去和对方公司沟通解释,一轮销售周期即将结束,她还要带着礼品上门拜访以前的老客户们,联络感情。 前几年她还羞于做这样的事情,觉得太市侩,结果现在已经得心应手,谁喜欢红酒谁喜欢粤菜,她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事实证明,开发一个新客户的成本远高于巩固好一个老客户。 路过元记汤包的时候,她停了车,却没有下去,只看了几眼便回了家。 摘下耳环和手链,卸了妆,她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只有工作才能让她平静,一种死寂麻木的平静,她害怕有温暖热闹的东西来打破这种状态。 报告写了个开头,手机振动了两下。 许唯拿起来,看到一个陌生的黑色线条头像,她眯起眼睛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谢砚宁。 [许小姐到家了吗?] [到家了,谢谢关心。] 许唯回复之后,把手机屏幕朝下,继续写报告,谢砚宁也没有再发消息。 写到晚上,许唯去厨房煮了一碗面,一边看着集团的新宣传视频一边吃。 忽然想起下午她主动找话题时,谢砚宁随意地望向她,目光打量着她的五官,平静地如同无风湖面,再淡淡地收回。 那种毫无兴趣的眼神陡然提醒了许唯要买眼霜的事,她也懒得挑,就翻出之前的购买记录,又买了一瓶。 也不知道眼霜到底有用没用,许唯觉得大部分是心理作用,但还是想买。 收拾好碗筷之后她去洗了个澡,脱衣服时才想起来手臂疼,今天那个男孩撞上来的时候,她的手肘内侧狠狠地顶在桌角,疼得她一瞬间觉得胳膊都要断了。 照了下镜子,一道明显的青紫色印子,细看还有血点。 许唯把皮肤拉扯过度,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勉强洗了个澡,然后从药箱里翻出云南白药喷雾,简单处理了淤青。 紧接着就给助理发消息,提醒助理明天早上记得整理好资料,下午一起去百川集团。 百川集团在桐江市算是数一数二的上市公司,产业融合了地产和养老,旗下还有连锁的私立医院。许唯早在两个月前就和对方负责采购提案的经理取得了联系,所以这次见面沟通也比预想中顺利。 只是大公司毕竟有架子,王经理虽然人很客气,但对许唯的报价总是不满意,闪烁其词地留半句余地,到最后也不拍板。 许唯露出程序化的微笑,频频点头,回应王经理的搪塞,心里盘算着,最多再跑两趟,应该就能拿下这个项目。 结束后,许唯和经理有说有笑地走出会客室,刚一转弯,就和一人差点撞上。 许唯刚抬头,旁边的经理就先出声,语气里透着恭敬,“谢总,您来了。” 许唯定睛一看便愣住,竟然是谢砚宁。 谢砚宁穿着一身休闲西服,少年气淡了些,显得沉稳许多。 谢砚宁也有些惊讶,挑了下眉,主动打招呼:“许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许唯朝他笑了笑,“我来和王经理谈合作,想推荐几款大型医疗器械给贵司参考,能在这里遇见谢先生,真是太巧了。” 谢砚宁瞥了一眼许唯手里的文件夹,封面就是一个医疗器械的图片。 许唯灵机一动,把文件递给了谢砚宁,“谢先生,您有兴趣吗?” 谢砚宁简单翻了翻,不知为何,他第一眼就可以确定这个报告是出自许唯之手,因为不管是目录还是排版,都透出很强烈的个人风格,脉络分明,详略得当。 王经理可能是怕许唯打扰到谢砚宁,连忙说:“许小姐,这是我们百川集团的谢副总,谢总,这是盛风公司的金牌销售许小姐,设备合作的具体事宜我们采购部在开会决定之后,会和许小姐进一步沟通的。” 许唯想起谢砚宁昨天的表现以及绅士风度,脑海中紧急地进行了一番权衡利弊,她笑着说:“谢先生昨天怎么都没告诉我,您是百川集团的副总?” 这话很是模棱两可,再加上她刻意熟稔的语调,一下子把气氛变得暧昧。 谢砚宁意味深长地望向许唯,许唯还是微笑,一脸无辜。 长达三秒的对视过后,谢砚宁没有说话,给了许唯最大的面子。 一旁不知所云的王经理却猛地打了个激灵,看了看许唯,又看了看谢砚宁,然后讪笑着说:“许小姐您下周二有时间吗?您再过来一趟,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可以签合同了。” “有时间的,那就谢谢王经理了,”许唯把滑落的碎发撩到耳后,又朝谢砚宁笑:“谢总今天有空,一起喝咖啡吗?” “不了,我今天有点忙,改天请许小姐共进晚餐。”谢砚宁将报告还给许唯。 许唯向两人道了别,便带着助理离开了,助理钻进电梯,拍着胸口对许唯说:“姐你认识那个帅哥啊?” “见过一面。” “啊?就一面?” 许唯没再解释,心里有些复杂,但拿下合作的喜悦盖过一切。 _ 谢砚宁的确有事,他的一个发小从国外回来,早一个星期前就开始筹划酒吧派对,非拽着谢砚宁参加。 谢砚宁处理完工作,去了发小包场的酒吧,周暄已经喝嗨了,半醉地往谢砚宁身边坐,“哥们,工作这么认真?给你打电话都不接。” 谢砚宁没理他,坐下来,拿出手机看许唯的朋友圈。 许唯的朋友圈完全就是一个线上工作展示窗,和微商唯一的区别就是不卖货,除了二十七岁生日那天的一个蛋糕照片,看不到任何私人相关的记录,谢砚宁无奈地往下刷。 没几分钟,人全到齐了,发小把谢砚宁推到正中间,谢砚宁随意地坐在沙发上,晃了晃酒杯里的冰块。 旁边人揺了下骰子,热情道:“谢少,猜数字么?” 谢砚宁拒绝了,周暄觉得奇怪:“怎么了?不就是前天赌输了,罚你替我去相亲吗?至于生气?” 谢砚宁看了眼周暄,目光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他喝了口酒,淡淡道:“没生气。” 第4章 跟助理交代了周二的行程,许唯又一头扎进办公室里写产品调查报告。 她妹妹许优给她打了电话,告诉她其中一个粉底的色号买错了,许唯让她将就着用,许优嘟囔着:“这怎么将就用啊?我是黄二白,这个粉底涂在我脸上完全假白,特别难看。” 许唯的思路都被她打断了,“你送人或者挂网上卖掉都可以,我有点忙,先这样。” 可挂了电话之后许唯却无法投入报告,看着屏幕发了一会呆。 最近她频频走神,也许是太累了。 产品调研是最耗时耗力的,从百川集团回来后,她就一直在反复修改报告的主体部分,等好不容易完成了初稿,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比她早几年进公司的姜于晴过来敲了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去聚餐。 许唯其实不想去,但她先前已经拒绝过两次,再不参加,别人又要在背后说闲话,她现在在公司里风头正盛,遭许多人眼红。她想,还是随和一些才不容易树敌。 她答应下来,保存好文件,拿了外套出发。 姜于晴坐她的车去,还没系安全带就八卦地说:“费闻远也要来。” 许唯发动汽车,“是嘛?” “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许唯失笑,“我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 姜于晴皱着眉头问:“你俩不是谈过恋爱吗?” 许唯打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你听谁说的?” “我和你认识多少年了?这点东西都观察不出来?费闻远被调去北边分公司的时候你好几天都心不在焉。” “我心不在焉不是因为他,也没和他谈过恋爱,况且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他订婚了。” “我知道,我还和他未婚妻一起吃过饭,叫杨卉,人很好的。” 姜于晴顿生疑惑,“你和费闻远真没谈过?至少心动过吧。” 许唯笑了笑,“我和他同一年进的公司,又被安排在一个小组里,朝夕相处肯定有感情,但是算不上爱情,顶多是战友情。对了,在哪里聚餐?还是金枫路的私房小馆吗?” “换了换了,今天吃川菜。”姜于晴连忙拿出手机,把定位发给许唯,许唯调出导航,往餐厅开。 正值下班高峰期的余温,路上还是很堵,许唯看着四周在霓虹灯下泛着银光的写字楼,两侧的行人奔赴不同的方向,汽车的尾灯连成光束,一直延伸至高架桥的尽头。 许唯突然觉得聚餐也挺好,她天天加班,归家时已是深夜,很久没见过这样令人目眩神迷的热闹了。 人还是要社交的,不以利益为基础的社交,纯粹放松,即使浪费时间。许唯已经很久没有参与过这样的活动了,尽管她知道这样的聚餐并不能使她真正放松。 路上姜于晴又说:“小许,你今年都超额完成指标了,给老严赚那么多钱,也该让自己歇歇了,去旅旅游,或者谈场恋爱。” “等手上的事情结束再说吧。” 浅尝难止 第4节 “钱是赚不完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三十五了,身体机能迅速下降,精力也旺盛不起来,还拖家带口哪儿都去不了的时候,你就后悔现在没出去好好享受了。” “不矛盾吗?现在不赚多点,将来就要一边拖家带口一边努力挣钱,不是更累?” 姜于晴愣了愣,“也是哦。” “你也不用担心我,我这个人就是闲不住,你让我躺在家里我真是浑身难受,还不如工作。” “哪有你这样的,”姜于晴顿了顿,又说:“咱们公司也就只有你是一路往上,其他人都蔫巴巴的,老严估计也动了裁员的心思,最近公司里流言飞起。” “这个我不太清楚。” 许唯这人公私分明,姜于晴也知道从她嘴里套不出什么话。 沉默片刻,姜于晴转变话题,笑着说:“诶哟,你父母真是有福气,生了个这么独立要强的闺女,学业工作都不用操心。不过你也不能对自己太苛刻,该休息就休息,父母要是知道你这么拼,要心疼的。” 会心疼吗? 许唯笑了笑,没回应,只稍微踩重油门,开过十字路口。 _ 到了餐厅,费闻远先站起来跟许唯打招呼,“咱们销冠来了。” 众人声音降了降,齐刷刷地看过来,许唯朝费闻远甩了甩手,嘁了两声,然后坐在长桌的最边上,放下包,“你们怎么来这么早,路上没堵车吗?” “一看许总就没正常时间下过班,这个时间段哪里能开车?我们都坐地铁来的。” 许唯扶额笑,“抱歉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菜点了吗?” “点了,”旁边人把菜单拿过来,“许总你再看看,还要加点什么?” 许唯摆手,“你们看就好,我都行,不挑食的。” 费闻远插话道:“是不挑食,以前和我出去跑业务的时候,能蹲在地上一口气吃两份盒饭。” 许唯笑道:“你别笑话我,小心我告诉小卉,某人当时天天去某家公司跑业务,实际上是去勾搭人家公司前台的小姑娘。” 费闻远连忙否认,“你又给我在这编黑料!” 众人哄笑,“费总黑历史挺多啊。” 姜于晴用胳膊顶了顶许唯,“还真是战友情。” “本来就是啊。” 许唯低头喝了口大麦茶,川菜馆的装修很有蜀地老客栈的原汁原味,挂着红灯笼,虽然没有包间,但一桌一桌间都用亭子隔开。 许唯等着上菜,无聊地看了看四周,看到她正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形,背对着她,懒散地坐在雕花的官帽椅里,左手搭在旁边人的椅背上,指尖敲了敲,好像在听旁人说话,又好像没有。 她一眼认出那是谢砚宁。 他总是这副闲云野鹤的模样。 许唯在心里笑了笑,这算有缘分么? 三天遇见三次,说来还要感谢他,若不是借他的名义,百川的项目她不会拿得如此顺利。 许唯正想着,姜于晴加了块麻辣牛肚给她,“快吃啊。” 可吃到一半,许唯就觉得胃里烧灼,川菜太辣,姜于晴又怕她坐在边上够不着菜,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加。 她不怎么能吃辣,尤其是带点花椒的麻辣,一入口简直像屏蔽了她的味蕾,辣劲一路从嗓子眼烧到五脏六腑,服务员走过来添了一壶大麦茶,许唯拿过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但不怎么解辣。 其实再点一杯冰酸梅汁或者牛奶之类的就可以,但周围人正聊得高兴,许唯也不想惊动别人。 她在聚餐时总是习惯于坐在最边上,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和身边所有人都不在一个频率,她搞不懂让周围人哄堂大笑的同事八卦有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一些领导轶事为什么能引发一波又一波的话题。 她融入不进去,所以尽量削弱存在感,不要扫了别人的兴。 勉强吃了几口素菜,姜于晴又给她夹了块鱼肉,许唯面露难色,刚放进嘴里,电话响了。 是老严。 许唯拿出来连忙把鱼肉囫囵吞枣地咽进去,那辣劲瞬间上头,她猛地咳嗽起来,起身接通电话时强压着,“严董,什么事?” 一圈人都噤了声,互相交换了眼色,周围的几桌纷纷看了过来。 许唯走到僻静处,严文江问她百川集团的项目进行到哪一步了,许唯告诉他:“下周可以签合同。” 严文江有些惊讶:“这么快?本来明天中午我和百川集团的谢董要一起吃饭,如果你这边碰到困难了,我就帮你跟他提一嘴,既然你这边都办好了,那就最好不过。” “我也没想到这么顺利。” “行,没别的事。你怎么咳嗽了?” 许唯不好意思地说:“吃辣菜不小心呛住了。” 严文江笑了笑,“喝点冰水,那你继续吃吧。” 挂了电话,许唯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点痛,说话声音都哑了,可众人神色各异地注视着她,俨然把她当成了严文江的新闻发言人。 裁员的风声传了近半个月,很多业绩下滑的人都惶惶不安。 许唯微顿,坐下来笑着摇头,“严董问我新项目的事,大家继续吃啊。” 场面冷了下来,费闻远急忙开口:“都怎么了?严董的决定哪里是我们能左右的,我敢打包票,在座的几位都走不了,大家安心吃饭,安心吃饭,毛血旺要不要再来一盆,不够吃啊。” 许唯喝了口茶,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她刚进公司的时候,严文江带着他的盛风销售公司打拼到巅峰时刻,那时候金牌销售一茬又一茬,后来接连发生骨干人员连人带项目被高价挖走的事,公司就隐隐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幸好这些年出了一个许唯。 费闻远曾经问许唯,严文江上辈子是不是救过你的命,你这样昼夜不分地替他干活? 许唯当时笑了笑,没回答。 又是一盆毛血旺端了上来,许唯为了表现出轻松,夹了一大块到碗里,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结束时她的胃已经不属于她了。 脚步都开始虚浮,和同事们道了别,姜于晴和费闻远家里同路,便坐了费闻远的车,费闻远临行前对许唯说:“小唯,他们也只是担心自己的饭碗,对你是没什么意见的。” “嗯,我知道。” “瞧瞧那黑眼圈,”费闻远笑着说:“你不能再加班了,本来就不年轻了——” 许唯推了他一把,笑骂道:“去你的。” 费闻远嬉皮笑脸地下了台阶,往车里走,许唯朝他摆了摆手。 费闻远坐进车里,姜于晴和丈夫发完消息,隔着玻璃看许唯,对费闻远说:“小许的脸色怎么有点发白啊?对了,她能吃辣吗?我看她吃得不多。” “应该能吧,她从来也不挑,都是大家吃什么她吃什么。” 比起关心许唯,姜于晴更关心这次裁员有没有她自己,也就没说什么。 许唯最后走,她扶了一下门,准备向前台要杯凉水时,旁边突然出现了一杯牛奶。 许唯转头望过去,是谢砚宁。 他个子很高,完全挡住了后面灯笼的光。 “不能吃辣还来这里?”谢砚宁眉梢微挑,把牛奶塞到许唯手里。 许唯怔了片刻,才说谢谢。 “能喝牛奶吗?这边还有蜂蜜水。”谢砚宁问。 “能的。”许唯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意搞得有些无措,一时想不起该如何从容面对,只能略带慌乱地捧着杯子,几口就喝完了温牛奶。 谢砚宁接过杯子,什么也没问,递了一张面巾纸,问许唯怎么回去。 “我开车来的。” 谢砚宁歪了下头,笑道:“我没开车,许小姐能好心送我回去吗?” 第5章 许唯问谢砚宁家在哪里,谢砚宁说:“城南公馆。” 离这里不远,许唯为防止走错路,还是开了导航。 谢砚宁个子太高,副驾驶的空间对他来说有些逼仄,两条长腿无处放,许唯让他自己调整车座。 空间一大,谢砚宁又是那副懒散模样,手放在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 气氛有些难以言喻的尴尬,许唯这样一个不怕尴尬的人,此刻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沉默在车厢里徘徊了几分钟,许唯终于开口:“谢总爱吃川菜吗?” 谢砚宁轻笑出声。 他猜到许唯会努力找话题。 许唯总是习惯于主导聊天的走向。 可这次被辣到头晕目眩的许唯好像被调慢了脑袋里的发条,思维都变钝,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话题。 “还行。” 许唯对着前面眨了眨眼,努力提起精神,稳稳当当地把车开出停车场。 “许小姐今晚是公司聚餐吗?” “是,谢总呢?” “差不多,许小姐好像不怎么喜欢聚餐,我回头看了几次,你都在发呆。” “可能是被辣傻了。”许唯笑着说。 “许小姐住得远吗?远的话就把我放在前面吧,我打车回去。” “不远,没事。” 刚过红绿灯没多久,许唯就被人超了车,她微微蹙眉,但也没什么反应,依旧开得很平稳,谢砚宁观察完之后开口:“许小姐在前面停下来就行,我正好有其他事情。” “啊?” “其实我是担心你状态不好,开车不安全,既然没问题,我就放心了,前面那个路口能停车,还麻烦许小姐停一下。” “你不回家吗?” 谢砚宁看了下手表,戏谑地笑,“才九点不到。” 许唯“啊”了一声,“也是,你还年轻。” 浅尝难止 第5节 谢砚宁笑出声来,重复了许唯的话,“我还年轻?” “你不是二十四吗?哦我忘了,是你的朋友二十四,”许唯把车停好,转头望向谢砚宁,“但是谢总看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四。” 他们的距离陡然变近,在狭小空间里,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起来,许唯再次借着晕黄的灯光看谢砚宁,帅是帅,很勾魂的帅,但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二十出头的男孩,对许唯这样少年老成的人而言,说弟弟都显得小。 “确实,刚过二十四岁生日。” 许唯露出今晚第一个轻松的笑容,拍了拍方向盘,说:“我都二十七了。” “差不多啊。”谢砚宁说。 许唯转头看到谢砚宁含着笑意的眼,她愣了愣,噤了几秒。 “是啊,差不多。”她说。 许唯觉得谢砚宁和她想得不太一样。 “我今天喝了点酒,不然就开车送你回去了,许小姐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谢砚宁推开车门,起身前又问许唯:“许小姐明晚有空吗?” “嗯?” “不是说好要共进晚餐的吗?” 许唯兀然想起那天在百川集团,她刻意利用和谢砚宁的一面之缘拿下合作,其实谢砚宁心知肚明,不反驳已经给足了她面子,后来分开前他还说要共进晚餐。 许唯脸色微僵,她从谢砚宁几次的主动里察觉出来些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 她回答:“好啊。” “路上小心。”谢砚宁关好车门。 许唯缓缓开上主路,她从后视镜中看到谢砚宁站在路边,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带着让人安心的平和,融进夜色里。 许唯等红绿灯的时候给严朝雨发了消息,问她谢砚宁的身份。 [谢砚宁?你不知道?!他是百川集团老董事长的独孙啊,身价不可想象,我将之称为年轻一代里的颜值担当,你知不知道他妈以前是演员,基因完美遗传,听说性格也不错。] 严朝雨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母亲频繁给她安排相亲,她被迫知晓了全城数得上名的青年才俊的信息,许唯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一次性加了这么多夸奖的形容词。 [你怎么突然问起他?] [去百川集团谈合作的时候看到的。] [噢噢是的,他留学回来之后就进百川工作了。] 想着百川集团未来继承人这个身份,许唯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更荒谬了,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一路开到家。 她住在离公司不太远的地方,其实不是她的房子,是公司给她配的,名义上是严文江的房产,但严文江明确地告诉过她,这是销售冠军应得的奖励。 家具都是私人订制,工艺繁复,装修设计也是极尽巧思。 许唯在这个房子里住了两年。 她几次对严文江说要搬出去自己买房,严文江都说:你的钱先存着。 严文江待她如同女儿,许唯很感激。 回到家她才闻到自己身上呛人的味道,她脱了衣服,泡了个澡,回到床上时已是深夜。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许唯拿起来看。 [应该到家了吧,许小姐好像忘了给我报平安。] 许唯完全怔住,反复看了几遍。 [抱歉,我忘了。] 她快速回复。 [没事,到家就好。] 谢砚宁随后发过来一张图片,许唯点开,看到一轮圆月悬在夜空中,银辉皎洁,夜幕低垂,很美的画面,大概是谢砚宁亲手拍的,片刻后他又发来几个字。 [许小姐晚安。] 许唯心口突然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她伸出手指,摩挲了着屏幕,用指尖遮住“许小姐”三个字,只留下一个“晚安”。 晚安。 她对自己说,许唯,晚安。 _ 她很久没睡得这么沉过,第二天直到十点多她才昏昏沉沉地起了床,照例做了十几分钟瑜伽。 她简单做了份早餐,刚吃一口,老客户打电话过来问她合同续签的事,她连忙放下早餐,去书房打开电脑,再联系公司法务,忙完之后已经快十二点,索性那份三明治就当早饭中饭一起吃了。 下午她去了一趟公司,严文江把她喊到办公室,问她对裁员的事怎么看。 许唯能怎么看? 她没法表态,说什么都是僭越。 严文江背着手站在落地窗边,忽然感慨:“当年我手下也有一个女孩,和你一样能力很强,年纪轻轻就是销售冠军,后来被挖走了,去了金泉。” 金泉是盛风最大的竞争对手。 严文江回头看许唯,说:“带着一份三千多万的单子走的。” 许唯说:“严总,我不会。” “我知道。” “我绝对不会。”许唯再次说,语气严肃且坚定。 两年前,严文江对她说:那房子给你住,你的钱先存着,等以后给自己买个大房子,舒舒服服地过后半辈子。丫头,人一生的苦难是守恒的,小时候吃多了苦头,以后就只剩享福了。 从那时起,许唯就决定要在盛风一直干下去,直到严文江不再需要她。 严文江走过来,拍了拍许唯的后背,“你还在,我心里就踏实了。” 许唯弯起嘴角。 “对了,最近朝雨情绪不太好,她妈老是自作主张给她安排相亲,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她要是去找你了,你就帮我照顾照顾她。” “好,我会的。” 许唯从总裁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继续工作。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她和客户通完电话,忽然就陷入沉思,助理进来的时候她都没注意。 可能是秋日傍晚的柔光惹得人犯困,许唯在办公椅里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谢砚宁的消息发过来,她才意识到自己大脑空白的这几分钟里,到底在等什么。 她迟疑了几秒才去拿手机。 [许小姐工作结束了吗?今晚有空出来吗?] [有空的。] [许小姐想吃什么?] [都可以,谢总挑吧,我没有什么特别爱吃的。] [好啊,那就我来挑,许小姐几点下班?我快到盛风公司楼下了。] 许唯怔了怔,下意识关了电脑。 [那我在楼下等你。] 如果年轻几岁,许唯可能会在回复这句话前犹豫许久,回得早了显得殷切,回得晚了又显得倨傲,暧昧期里的拉扯试探现在想起来总是幼稚又有趣。 可惜她已经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尽管她对谢砚宁一而再地主动抱有猜测,但她也清楚没可能。 她拿起包下了楼,在电梯里碰上姜于晴,姜于晴打量了许唯卡其色的羊绒大衣,同色系的阔腿裤以及白色尖头高跟,询问道:“穿这么干练,去哪家公司谈合作?” 许唯被逗笑了,她从电梯的镜子里看了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参加一个饭局。”她说。 姜于晴点了点头,心想大概是很严肃的饭局,电梯在二楼停下,姜于晴就先离开了。许唯将头发撩到耳侧,踏出电梯前,她还在想着姜于晴的评价。 真的很有攻击性吗? 这明明已经是她衣柜里颜色最柔和的一件大衣了。 她走出大门,谢砚宁的车缓缓开到她面前。 两百多万的阿斯顿马丁db11,白色外观,和谢砚宁的气质很搭。 谢砚宁从车里出来为许唯开副驾驶的门,许唯打趣他:“谢总看起来很熟练。” 谢砚宁搭着车门,听到许唯的话,他没有反驳,只是轻笑出声,然后俯身帮许唯整理滑落到车外的衣摆。 第6章 “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中餐一个是西餐,许小姐喜欢哪种?”谢砚宁说。 “中餐。” 谢砚宁一副惊讶模样,“许小姐和我口味一致。” 许唯笑着说:“这是标准回答吗?” 谢砚宁看了许唯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我发现许小姐对我有敌意。” 许唯挑了下眉,“没有。” “真的?” “真的。” 两人又是心照不宣,就像在百川集团当着王经理的面说着半遮半掩的话那样,点到即止调节气氛,谁都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很奇怪,他们明明才认识四天,而且还有三岁的年龄差,却有着一种微妙的默契。 谢砚宁嘴角噙着笑,转了方向盘,一路往中餐厅开,路程比许唯想象得远一些,目的地是一家名叫秋居阁的中式餐厅,坐落在湖心,造型如苏式园林,很是雅致。 谢砚宁大概提前预订了,服务生领着他们进去。 浅尝难止 第6节 谢砚宁给她介绍,“这里环境不错,菜品也还可以,正好现在也是最应景的季节,我就想着带许小姐来尝一尝,这里的醉蟹最出名。” 许唯走在谢砚宁身侧,随着谢砚宁的介绍望向两边鬼斧神工的青色湖石,他们穿过走廊,往亭台深处,愈发清幽。 其实许唯很久之前就来过这里,陪一个姓魏的老总一起,还听了昆曲。 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许唯早早做了功课,一曲昆曲结束,她看似无意地说几句牡丹亭的词,客户很是欣赏,详谈过后,便让她和秘书联系。 那是许唯入行以来拿到的第一笔大单子。 这里的菜品好不好吃,许唯已经不记得了。有醉蟹这道菜吗?也没什么印象,她当时满心满眼只有工作。 “许小姐来过这里吗?” 许唯微怔,她若是说句“我来过这里”,听上去像是泼冷水。 于是她看着谢砚宁指向的风景,认真地点头,评价道:“没来过,环境确实很雅致。” 上台阶时谢砚宁虚扶了一下许唯的手肘,他说:“许小姐小心。” 日落昏黄的光从菱花形状的漏窗中洒进来,落在谢砚宁的肩上,许唯朝他笑了笑,道了声谢。 两人坐下来,谢砚宁让许唯点菜。 许唯也没有推拒,接过菜单看了看,点了招牌醉蟹、响油鳝丝和菌菇板栗鲜鸡汤,谢砚宁又添了一道松鼠桂鱼和清炒时蔬。 “这家的苏帮菜还算正宗。”谢砚宁合上菜单。 许唯笑了笑,“不正宗我也吃不出来。” “许小姐吃过苏帮菜吗?” “前几年因为工作去过一次苏州,吃过松鼠桂鱼,口味很甜,鱼肉炸得很酥脆,我还挺喜欢的,不过我同事觉得一顿下来没滋没味。” “是,江南的菜样式繁杂,对烹饪要求很高,食材重在一个“鲜”字,就算赤油浓酱都不觉得腻,喜欢的人就会很喜欢。” 谢砚宁帮许唯倒了杯茶。 “看来谢总对美食很有研究。” “研究算不上,只能说不学无术,游山玩水的本事还行。”谢砚宁斜倚着椅背,还是许唯最熟悉的那副闲散模样。 许唯笑道:“这话也太招人恨了。” “其实桐江也有很多少有人知的好去处,许小姐以后要是有空了,我可以给许小姐推荐几家店。” 许唯看着茶杯里荡起的水纹,然后抬眸望向谢砚宁,说:“好啊。” 他们之间是可以谈“以后”的关系吗? 但愿只是客套话。 不多时,菜陆陆续续地上来,远处又有昆曲响起,许唯边吃边听。 一曲结束后,她咬了下筷根,开启话题:“下周二我就要去百川集团签合同了,上次多亏了谢总给我这个面子。” “和我没有关系,许小姐的前期工作做得很到位,谈成合作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能和百川集团的合作算是我今年计划里最重要的一项,前期确实做了很多准备,也有过不成功的心理预设,如果谢总那天不在,也许我软磨硬泡再来几趟也能把单子谈下来,但绝不会这么顺利轻松,总而言之,还是要说声谢谢的。” “许小姐太客气了,那我也要谢谢许小姐。” 许唯露出不解的眼神。 “说实话,我口味偏甜,平时都找不到人陪我吃这苏帮菜,今天借着请许小姐的名义,才可以来这儿大快朵颐,避免了我一个人吃一份松鼠桂鱼时服务员投来异样的眼光,所以我也应该感谢许小姐。” 他说完之后笑了笑,然后喝了口茶,目光落在窗外的湖面。 月光映在湖上,偶有鱼跃的扑通声,也不显得嘈杂,反而让人心静。 许唯听得有些愣怔,她对谢砚宁的判断好像真的出现了失误,谢砚宁比她想象得成熟很多,松弛有礼。 她也有刻板印象,总觉得二十出头的男孩还是毛头小子,贪玩自大又轻佻。 谢砚宁很明显不是。 许唯思忖片刻,于是拿起茶杯,对谢砚宁说:“谢总,那就以茶代酒——” 话还没说完,谢砚宁就眯起眼睛,带着些许的抱怨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换称呼?” “嗯?” “一直许小姐谢总的,好生疏啊。” 他的语气很轻松,连抱怨里都没有责怪的意思,甚至有些亲昵的嗔怪。 许唯思考着她给谢砚宁“成熟”这个评价是否正确时,等陡然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上升到她无法控制的局面,因为谢砚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许唯拿不准谢砚宁的意思。 其实从相亲那天起算,她和谢砚宁不过才认识四天。 她不觉得以自己的长相,能吸引到谢砚宁这样的公子哥。 “不过是称呼,我觉得没什么。”许唯说。 谢砚宁略显遗憾,“那好吧。” 许唯还想说什么,却提不起力气,她不是分辨不出暧昧,只是不相信谢砚宁会对她产生兴趣,也许是一时好奇,许唯便随他。 吃到最后,谢砚宁又点了两份甜汤,瓷制的汤匙叮铃咣啷地响,遮掩了尴尬。 许唯吃完糯米小汤圆,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这时谢砚宁突然问她:“许小姐胳膊上的伤还疼吗?” 许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谢砚宁说:“那天在咖啡馆,你把胳膊垫在桌边以免那孩子磕到,应该留淤青了吧?” 许唯没想到谢砚宁当时注意到了,于是说:“哦,不严重的,已经没什么痕迹了。” “我问的是还疼吗?” “……还好。” “怎么会不疼呢?” 许唯不理解谢砚宁的意思,她解释道:“只是撞了一下。” 疼是疼,但许唯一向很能忍疼,所以无所谓,她不明白谢砚宁为什么会在意这件事。 “许小姐,我觉得你很有趣。”谢砚宁说。 顶替相亲的前一天晚上,他被周暄一行人拉去喝酒,席间周暄又提出来掷骰子猜点数,输了罚酒,谢砚宁本就对这类游戏不热衷,几轮下来欠了七八杯,他不想喝,周暄趁机说:“这样吧,不喝也行,明天你帮我个忙,这酒我帮你喝。” 谢砚宁当时已经微醺,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周暄当了真,第二天电话轰炸地央求他兑现承诺。 谢砚宁只好开车过去,带着周家为严朝雨准备的小礼物。 第一眼见到许唯时他有些惊讶。 周暄说严朝雨二十四岁,是个娇纵的富家千金,很漂亮。 只一眼,谢砚宁就对许唯的身份生了疑。 许唯的五官并不多精致,初看时甚至可以说普通,但她凝神思索,用滴水不漏的俏皮话来调节气氛,亦或是利用暧昧关系达成目的时,她的五官就陡然变得生动,眸色闪烁着熠熠神采。 这让谢砚宁很意外。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每次他若无其事地打量许唯时,许唯总是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的目光,然后以更轻松悠闲的姿态,反过来审视他,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回击。 说她有攻击性,可当她听到谢砚宁也是冒名顶替,这场荒诞相亲可以提前结束时,也会发出很可爱的雀跃声。 说她可爱,胳膊狠狠撞在大理石桌边的尖角上,她能镇定自若一声不吭。 许唯身上的矛盾感很吸引人。 谢砚宁也是第一次,通过短短几面就对一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说:“许小姐,我觉得你很有趣。” 许唯却不满意谢砚宁的话,她微微后倚,脸色淡了淡。 她想说,谢总,有趣这个词并非在每个语境下都是褒义,而且我也不是你的研究对象。 但最后说出口的却变成一句很礼貌的:“是吗?谢总的评价也很有趣。” 一顿饭就这样结束。 离开前,谢砚宁去了一趟洗手间,正好有熟人走出来。 那人看到谢砚宁时便主动打招呼:“谢少,好久不见。” 谢砚宁擦着手,“好久不见。” “刚刚您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到您了,没来得及打招呼,对了,谢少,您换秘书了?” “什么?” “和您一起进来的那位小姐不是您的秘书吗?” “不是,是朋友。” 那人恍然,又说:“几年前我见过那位小姐,就在秋居阁,那时候她还像刚毕业的大学生,跟在嘉华的魏总后面,没现在这么落落大方。” 谢砚宁微顿,片刻后垂眸低笑:“是吗?” 作者有话说: 真滴有人看吗? 第7章 许唯正出神地望着粼粼湖面,听到脚步声,她慢半拍地转过头,对谢砚宁说:“谢总,走吧。” 谢砚宁的目光在许唯的脸上停了几秒,然后拿起外套,说:“好啊。” 在回廊转角处,他伸手抬了下许唯那边从漏窗伸进来的枝桠,以免划到许唯的脸。 许唯忽然感觉到距离拉近,她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伐,重新避开。 她还是主动和谢砚宁闲聊,扯各式各样的话题,聊自己大学时看过昆曲巡演,为之倾倒,第二年的公共选修课还特地选了戏曲艺术研究。 “课上得怎么样?” 许唯笑着摇头,“不怎么样,好没意思,完全没了兴趣。” 浅尝难止 第7节 谢砚宁也跟着笑。 坐进谢砚宁的跑车,许唯说:“谢总方便的话,还是把我送回盛风吧,我的车还在那里。” 许唯一副打工人的无奈,“明天还得开车上班呢。” “我不介意明早来送许小姐上班。”谢砚宁看着她说。 “那怎么行?我可消受不起。” 谢砚宁也没再强求,一路将许唯送到盛风公司楼下。 两个人道了别,许唯站在路边,目送谢砚宁的车离开。 晚秋的风带着萧瑟的冷意,将许唯的头发吹乱,她掩紧衣领,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写字楼的保安正打着哈欠,看到她并不惊讶,还主动打招呼:“许总,又加班啊?” “没有,吃完饭刚回来。”许唯笑着和他搭话,然后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还没坐进去,严朝雨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严朝雨告诉她相亲事件的后续。 “被我妈发现了,而且那个周暄有女朋友的,是个模特,瞒着他爸妈。” “怎么这样?” “对啊,幸亏没去,”严朝雨哼了哼,哼完又气馁地说:“但是我妈知道了我根本没去相亲的事,而且她现在怀疑我之前的相亲都没去,把我狠狠批了一通,我准备离家出走。” 许唯失笑,“多大了,还用这一招?” “不然怎么办?我真不懂,为什么我妈总是要用自己的想法来安排我的人生?我不婚不育怎么了?难不成少我那份结婚证,民政局就倒闭了?地球没了我生的那个孩子就不转了吗?” 许唯揉了揉太阳穴,“那一辈人都是这样的,再加上你总是在她面前提你那些新观念,她当然着急。” “她们跳不出枷锁,还觉得我们离经叛道,我偏不顺着她!” 许唯轻声哄她:“怎么这么大火气?” “和我妈刚吵完,幸好有我爸拦着,他站在我这边,”严朝雨闷闷地说:“大不了我去英国找我小姨,我小姨会养我的。” 许唯笑了笑。 严朝雨说:“还是你最轻松,你爸妈都不管你这些。” 许唯的笑容突然凝滞住,全身都发冷,她看了看停车场的指示牌,逐渐回过神,平静地说:“是啊,我最轻松。” “你今晚有事吗?我想去你家。 许唯想起严文江的嘱咐,于是答应下来:“好,你来吧。” _ 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喝杯水,门铃就响了,许唯走过去开门,严朝雨拖着行李箱朝她挥了挥手,装模作样地说:“姐,又见面啦!” 许唯没理她,俯身帮她拿拖鞋。 严朝雨脱了限定款的高跟鞋,大摇大摆地说:“放心啦,我不会打扰你很久的,我订了明天下午的机票去英国。” 她作势要亲许唯,刚扑过来就被许唯拍了下屁股,她连忙转了个圈躲开,然后就顺势卸力地瘫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喃喃道:“姐,我就是想在你这里睡个清净觉。” 许唯倒了杯柠檬水给她,严朝雨接过来,喝了两口又摇头,“我去洗澡了。” 她来许唯家住过几次,轻车熟路反客为主,非常的自来熟,毕竟这是她父亲的房产。 许唯帮她从行李箱里拿换洗衣服。 严朝雨非常漂亮,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漂亮,她肤白貌美,活泼娇俏,身材无可挑剔,就像迪士尼动画里灵动的公主,虽然她偶尔的小脾气也会惹人嫌,但总体来说,许唯还是觉得她可爱,也愿意包容。 严朝雨总让许唯想起很多年前她遇到的一个女孩。 那时许唯才三年级,班级里一个家境很优渥的女孩邀请她去家里玩,许唯受宠若惊,全程非常拘谨,在那个女孩家里,她看到了一整套芭比玩具,像城堡一样。 这对九岁的许唯是极大的震撼。 女孩随意地打开芭比的衣柜,里面挂满了手工精细的小裙子,女孩让许唯挑一件给芭比穿。 许唯摇摇头,胆怯地背过手,脸颊因为羞赧自卑而变得通红。 她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差距。 后来那个女孩的名字模样都逐渐淡去,但那时的感觉许唯始终记忆犹新。 以至于她第一次见到严朝雨时,这个漂亮骄傲的小公主,记忆汹涌溯洄,几乎将许唯淹没。 现在她拥有了很多,有令人艳羡的工作,有自由支配的财富,但总有一些东西埋藏在心底,经年不变。 严朝雨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她躺在浴缸里问一旁正在收拾洗漱台的许唯:“你明天和我一起去英国吧,我有很多帅哥朋友在那里。” 许唯笑着说:“大小姐,我很忙的。” 严朝雨撇撇嘴,“姐,你真的很无趣欸!” 许唯停下手上的动作,忽然想起晚上谢砚宁对她说的。 ——许小姐,我觉得你很有趣。 所以到底哪个评价更准确呢? 许唯整理好瓶瓶罐罐,收拾出一些快过期的扔进垃圾桶。 严朝雨沮丧地说:“姐,其实我妈也没我说的那么坏,大多数时候她都很爱我很爱我,她只是太爱我了,全部精力都用在我身上,今天吵架的时候我说了很重的话,我能感觉到她有点伤心。” “什么重话?” “就是让她不要管我,我是一个独立的人,跟她没有关系之类的,”严朝雨叹了口气,“你别骂我,当时就是没过脑子。” “那你就这么去英国?不和你妈妈道个歉?” 严朝雨想了想,“不了,她会原谅我的。” 她说服了自己,心情很快就晴朗起来,“每次都这样,不到半个月,她就又会准备一桌子我爱吃的菜等我回家了。” 许唯看着光滑的大理石台面映出她的脸,以及她晦暗不明的表情。 真可悲,严朝雨毫不珍惜丢在一旁的,是她做梦都想拥有的。 人各有命,许唯愈发相信这四个字。 “对了,我看到那个周暄的照片了,只比我想象得好一点点,”严朝雨没注意到许唯的表情变化,大咧咧地问她:“那天是谁去帮他相亲的?” 许唯回答:“谢砚宁。” “啊?” 严朝雨差点从浴缸里站起来,她猛地起身,水哗啦作响,“谢砚宁?”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单纯惊讶,毕竟是谢砚宁嘛。” 许唯擦拭着台面上的水渍。 严朝雨继续说:“我和谢砚宁高中在同一个楼层,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很出名了,很多女生追他,不过他为人倒是挺清风朗月的,也没什么丑闻。姐,你觉得他怎么样?” 许唯微顿,“挺好的。” “这么平淡的反应?你觉得他不帅?” “帅啊,但和我有什么关系?”许唯说完又自顾自地摇头,轻笑道:“我俩不是一路人。” “也是,你们两个……很不搭欸。” “你和他挺搭的。” 不管是长相性格,还是家境。 许唯已经可以想象如果谢砚宁和严朝雨在一起了,两个人会手牵手到处欣赏风景享受美食,玩得乐不思蜀。 严朝雨挑眉耸肩,坏笑道:“我是可以接受的啦,谁会拒绝和帅哥谈恋爱呢?” 许唯无意识地拨弄起刚刚整理过一遍的化妆品。 “不过就算是谢砚宁,也不能动摇我不婚不育的决心,帅哥千千万,无所谓啦。” 许唯听完笑了笑。 “话真多,抓紧时间泡澡,都快十一点了。”她催促严朝雨。 她回书房写了一会儿报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去洗澡。 躺到床上,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天的疲惫逐渐消散,被困意取代。 无意中拿起手机,她才发现谢砚宁早在半个小时前就给她发了消息。 [许小姐,晚安。] 她看着这几个字,心突然颤了一下。 人总是不能免俗,纵是她这样心冷意冷的,也不会对谢砚宁的示好无动于衷。 湖畔小院的风景、一而再再而三地偶遇,以及谢砚宁眉眼间的笑意,许唯若说完全无感,那是假话。 但成年人的心动大抵只是多巴胺分泌的结果,来得快去得也快。 思绪完全沉静下来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且不说谢砚宁只是觉得她有趣,就算真的对她有好感,又能持续几天呢? 唯一货真价实的只有她和百川集团的那份合同,借着和谢砚宁的关系,与百川达成长期的合作,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给谢砚宁回复了一个[晚安]。 想了想,又添了一个月亮的小符号。 本来想发表情包的,但她遗憾地发现她的表情包栏简直乏善可陈,除了几张新年鞭炮祝福,就是几张“辛苦了”、“谢谢”和“嗯嗯”。 正想着要不要给自己的表情包栏目添置一些内容时,谢砚宁又给她发了消息。 是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小熊把月亮摘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口袋。 许唯愣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作者有话说: 许唯:他好可爱 谢砚宁:她好可爱 浅尝难止 第8节 第8章 生物钟使得许唯第二天依旧在七点半醒来。 严朝雨在客房里睡得昏天暗地,许唯没有去打扰她,独自去厨房做了早餐,给严朝雨留了一份。 她收拾好东西,穿好大衣,看了看时间便去上班了。 因为仓库延迟出货急需沟通,她脚不沾地忙了一上午,刚回办公室就接到她妈叶惠婷的电话,问她有没有打听买房的事。 “还没。” 许唯一上午都没喝上一口茶,现在腰酸背痛地坐下来,就听见叶惠婷语气责备地说:“你是不是忘了?” “我这两天有点忙。”许唯喉咙干哑。 “你永远这么忙,一个销售小姐也不知道每天都忙些什么。”叶惠婷嘀咕了一句。 情绪一下子冲了上来,许唯厉声质问:“你刚刚说什么?” 叶惠婷也知道说错话了,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着急想知道情况,小唯,你人脉广,你有时间就帮我问问吧,行吗?” 许唯冷声讥讽:“我这个销售小姐的人脉你也看得上吗?” “你这孩子为什么总是说话带刺?我到底欠你什么了?”叶惠婷抬高了嗓门。 平常若是和叶惠婷起争执,许唯都会漠然以对,她麻木甚至顺从,就像那天在家里,看到一桌海鲜,她也不会提出意见,只会找借口离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收不住脾气。 可能是太忙,精神耗尽,许唯连一点颜面都不想顾及,只觉得满心烦躁,她揉了揉眉心,“说话带刺是你,如果看不起我的职业,就不要托我办事,我也不欠你什么。” 叶惠婷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许唯已经用前几年昼夜不分赚来的钱还了。 “你——”叶惠婷被许唯吓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房子的事我会帮你问的。” 许唯挂了电话,她躺倒在办公椅中,心力交瘁。 许唯最近时常感觉到浑身不适,失眠盗汗,胸部还有些微的胀痛,即使在工作状态中,疲乏也如潮水一轮又一轮地袭来。 她严重怀疑这是她的身体在敲警钟。 是因为前几年太辛苦,早早地把身体亏空了吗? 她大二那年就进了盛风,当时只是勤工俭学,在盛风最底层帮着发传单印材料,后来她意识到只有做销售,做只针对大客户的顾问式销售,甚至是金牌销售,她才能赚到钱。 所以她把学业外的一切时间都献给了销售工作,一开始是帮着跑腿,后来慢慢接触客户,一点一点积累客源和人脉,最后一毕业,她就直接和盛风签了劳动合同。 那时候她少眠少休,上一秒还在公司里写报告,下一秒已经在去客户公司的出租车上。她晕车得厉害,只能握着一盒陈皮糖,一边忍着反胃,一边看准备好的稿子。 刚开始的那几年是真的累,许唯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像是一场噩梦。 梦里她都是孤军奋战,叶惠婷怎么还能质问她:“我欠你什么?” 许唯苦笑,也许是不欠的,也许是她想要得太多,也许她来到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_ 助理过来敲门,说老家有急事,想请五天的假。 许唯也没有多问,接过请假单签了名,助理歉疚地说:“仓库对接的事情我已经交给小王帮我做了,就是周二陪您去百川签合同的事——” “没事,我自己就可以。” 助理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家在屏州,离桐江还挺远的。” 助理没想到许唯记得这么清楚,有些惊讶,“是,挺远的,坐高铁也要四个多小时……我父亲他身体不太好。” “嗯,回去多陪陪他,公司的事情不用太担心。” “谢谢许总。” 助理退了出去,回到工位上小声对同事说:“其实许总人挺好的。” 同事不以为然。 助理十分不解,“你干嘛这个表情?” 同事凑到助理耳边,小声说:“你知不知道她住在哪儿?” “哪儿?” “严董的房子里。” 助理大惊,同事朝她了然一笑,“懂了吧?” 助理望向许唯办公室的门,墨色的隔断玻璃门和许唯给人的感觉很相似,她随和大方,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同时又深不见底,无法窥见半点真心。 忙完手头上的急事,许唯提前了半个小时离开公司,去商场买了些零食和玩具,然后开车到一个离市中心很远的住宅区。 三幢十三楼,那是苏桐的家,为了一个项目,许唯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苏桐了,最近心情郁躁,她觉得自己需要和苏桐聊聊天。 苏桐是许唯的高中学姐,比她大两岁。 高三那年寒假,毕业生们回母校宣讲,苏桐作为优秀生代表最先发言,她侃侃而谈的风采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其中就包括许唯。 后来许唯追随苏桐的脚步去了北方读大学,回到桐江工作后,偶然又在一次饭局中遇到,许唯主动搭话,两个人友谊才开始,随后一拍即合。 她打电话问苏桐:“在家吧?” “在,你要来吗?我正好煲了鸡汤。” 苏桐的声音温柔依旧,许唯一听,心就安定下来。 “我已经到楼下了。” 许唯往楼道的方向走,苏桐在楼上帮她按电梯,见面时苏桐朝她笑了笑,嗔怪地说:“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 许唯阔绰地把礼物塞到苏桐手上,说:“给哆咪买的。” 哆咪是苏桐的女儿,才一岁半,苏桐离异后独自带着孩子生活。 苏桐的家里有些乱,卫生间门口的木地板全被翻了起来,许唯怔住,“怎么回事?” “浴室漏水,要重新弄一下。” “这房子不是才装修完没多久吗?”许唯换了拖鞋。 “装修装修,装了还得修,”苏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把许唯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然后带着许唯走到客厅的儿童围栏里,“将就一下吧,你陪哆咪,我去给你盛鸡汤。” 围栏里穿着黄色连体服的哆咪一看到许唯就兴奋起来,眼睛睁得圆溜溜, “哆咪,姨姨来了,”许唯把白嫩的小奶团子抱在怀里,“哆咪,想不想姨姨?” 哆咪磕磕巴巴地说着“想姨姨”。 许唯闻着小家伙身上的奶味,时不时捏捏她的小手小脚,“姨姨给哆咪买了好多玩具呀,哆咪来看。” 苏桐走过来,把鸡汤送到许唯手里,“我妈给我买了两只乌骨鸡,我本来想着另一只留给你的,谁知道馋猫闻着味就上门了。” 许唯笑着接过汤碗。 “小唯,你脸色不太好。”苏桐突然说。 许唯僵了僵,下意识低头,“最近是不太舒服,而且胸口有点疼,等过几天闲下来我去医院查一下。” “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许唯喝了口汤,暖意流遍全身,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她笑着说:“比起前几年已经好多了。” 她一边喝汤一边陪哆咪玩玩具,过了一会儿抬头问苏桐:“我记得你有一个朋友对房产市场很了解,你能帮我问问桐江小学附近有哪些小区值得买吗?” “桐江小学?你问这个干嘛?” “我妈要帮小优买房。” “为什么指定是桐江小学?” “她想让小优读桐江师范,出来之后去桐江小学教书,先把房子买下来,将来小优一工作就能住新房。” 苏桐盘腿坐下来,冷笑道:“还没高考,就想到这么远的事了,他们买房用你的钱?” “三年前累死累活存了一百多万,都给他们了,还了他们的恩情,这钱怎么用的我没管,也懒得管,他们想怎么就怎么吧。” “恩情……”苏桐像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摇着头说:“你还是太心软了。” 许唯远不如苏桐决绝。 苏桐的丈夫孕期出轨,苏桐刚出月子就发现了端倪,她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深夜直奔酒店把两人捉奸在床,拍了照片,留了证据,逼得她丈夫净身出户。 领离婚证那天是个雪天,苏桐的母亲陪着她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前夫狼狈的背影走入雪中,苏桐忍着眼泪,想着家中襁褓里的婴孩,她说:“我不后悔。” 苏桐的母亲拍拍苏桐的后背,安慰道:“你做得对,底线就是底线,不能让步。别怕,爸爸妈妈在呢。” 苏桐的家境很好,父亲是国企领导,母亲是大学教授,她本身也漂亮优秀,北大毕业,在世界五百强企业里工作,她和她的丈夫是大学同学,门当户对水到渠成,步入婚姻殿堂。 许唯曾经觉得苏桐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她在许唯心里是没有缺点的。 可现实却让许唯难以置信,听到苏桐告诉她自己被绿以及离婚的事情时,许唯愣了很久,然后痛哭失声,比苏桐还要伤心。 如果苏桐这样的人都得不到幸福,那她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 想到这里,许唯低下头把鸡汤喝完,她起身把碗送到厨房。 苏桐正在帮哆咪整理衣服,余光无意中瞥到了许唯的手机。 有短信提醒,所以屏幕亮了一下。 苏桐正好看到了许唯的新屏保,是一个很可爱的小熊伸手摘月亮的画面,画质有些模糊,清晰度不高,像是截图。 苏桐觉得新鲜,许唯走过来的时候,苏桐朝她笑:“你不对劲。” “嗯?”许唯停住脚步。 “不小心看到了许总的新屏保,有点不太对劲啊。” 许唯脸色一变,立即快步上前握住手机,“没有,是那个、那个系统的滚动屏保。” “恋爱了?”苏桐好奇地问。 浅尝难止 第9节 “怎么可能?”许唯觉得荒唐。 苏桐反问:“怎么不可能?” “我不可能恋爱的。” 许唯莫名想到谢砚宁,想到他似笑非笑的眼,许唯迅速停止自己肆意发散的思绪。 “绝对不可能。”她又强调了一遍。 “小唯,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你要允许意外发生,允许突如其来的爱情走进你的生活,就当作是一次体验。”苏桐说。 许唯摇摇头,“不,我不要。” 她是一个没有退路的人,她的父母永远不会站在她身后,拍拍她的后背,告诉她:没事,爸爸妈妈在呢。 所以她害怕一切计划外的东西出现。 就像顾城诗里说的,为了避免结束,她避免了一切开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谢砚宁刚开完会就被他妈商妍一个电话召回了家。 “宝贝,快回家!很紧急的事情!” 商妍上个月刚过完五十岁的生日,但她从身到心都完全没有岁月的痕迹,声音语调也像个活泼娇俏的少女,虽然常常总有种演话剧的浮夸劲,但谢砚宁从小就受此折磨,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商妍二十一岁从电影学院毕业,没几年就幸运地和几位知名导演合作,在最好的年纪拍了几部获奖的代表作,又在娱乐圈竞争愈发激烈的时候激流勇退,和谢砚宁的父亲谢伯豪结了婚。 与其他豪门故事不同,商妍的婚姻幸福美满。 商妍在息影结婚之后,先是攻读了戏剧学硕士,然后花了两年的时候周游世界,在最后一站发现自己怀了孕,于是安心回家养胎,几个月后,谢砚宁出生。商妍身材恢复后也没闲着,又出去拍了两部戏,感觉累了就回家,想玩的话收拾好行李箱就去旅游。 谢伯豪一边当总裁一边照顾孩子,也没什么怨言,偶尔还会撇下谢砚宁去陪商妍,实力诠释了什么叫“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总之商妍把自己的人生过得精彩纷呈,她也一直这样教导谢砚宁。 谢砚宁作为百川集团的未来继承人,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父母长辈的爱中长大,他表面上像不苟言笑的谢伯豪,实际上更像商妍,眼里总带着笑,悠然自适,没什么烦恼。 当然如果他妈能不要隔几分钟就打电话过来催就更好了。 “砚宁,你什么时候到家啊?坚果要生了!!” 坚果是他家的狗,一只可爱的马尔济斯。 商妍的夸张语气把事情的严重性渲染得好像家里着了火。 “……”谢砚宁按电梯的手顿住。 原来这就是他妈口中“很紧急”的事,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快步走出电梯,坐进跑车,习惯性地安抚商妍:“我现在就回去。” 商妍很急切地说:“快点哦。” 谢砚宁风驰电掣地回到家,商妍站在二楼扶梯边,高兴地朝他招手,“坚果生了两只小崽。” 毛茸茸的小马尔济斯虚弱地躺在窝里,谢砚宁走过去抚摸它的毛,坚果很信任谢砚宁,主动用小脑袋蹭了蹭谢砚宁的掌心,还允许谢砚宁去抚摸刚出生的、像小老鼠一样的马尔济斯幼崽。 “医生说坚果很容易难产的,所以我着急把你喊回来,爸爸说在开会,不然我们应该全家一起围在坚果身边陪着它的。” 谢砚宁笑了笑,坐在坚果身边,轻声说:“坚果很棒,很勇敢。” 商妍说:“你于阿姨已经预订了一只坚果的崽崽,另一只就留在身边养吧。” 谢砚宁刚要点头又突然停住,他望向蜷缩着的小狗,忽然说:“我想送给一个朋友。” “嗯?”商妍眼色陡变。 谢砚宁笑而不语。 商妍伸长胳膊勾住谢砚宁的脖子,八卦地说:“有情况哦?” “妈,我最近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谢砚宁诚实地说。 商妍笑着说:“那你很幸运。” 商妍没有多问,她一向尊重谢砚宁的想法,母子俩坐在一起,看着面前的温馨画面,谢砚宁说:“小狗都送人了,坚果会伤心吧。” “会吧,但不会伤心太久,因为坚果只想独占我们的爱,刚刚我把小狗抱起来,坚果很不开心,一个劲地往我怀里挤。” 马尔济斯很黏人,是名副其实的陪伴犬,谢砚宁忽然想起许唯,他觉得许唯也许需要这样一只小狗。 他希望许唯每晚回家时,一打开门,小小的马尔济斯坐在门口,扎着小辫子的小脑袋歪了歪,然后兴奋地往许唯怀里扑。 许唯远没有她看起来那么坚不可摧,很多次谢砚宁无意中窥见了许唯的脆弱。 比起矛盾感的有趣,许唯的脆弱更让他心疼,尽管他和许唯只见过四次,对许唯的了解也仅停留在工作和年龄。 但他很想进一步接触许唯。 周二就来了机会。 许唯要来签合同。 这是一笔价值八百多万的合作,许唯公司所销售的新款医疗器械将进驻百川集团旗下所有私立医院以及养老公寓的配套医院,这也是这款新型医疗器械的首次大规模应用。 其实盛风是这两年才转型做医疗器械销售的,许唯原本对此一窍不通,她大学学的是金融,并不是医学或者生物医学工程。但为了把产品销售出去,她硬生生逼着自己看完了六七本医疗器械相关的书籍,写满两本笔记,成了公司里半个“百事通”。 公司刚转型的那阵子,好多推销员都辞职离开了,许唯没有走,她逆风而上,迅速拿下第一单,然后就成了严文江的得力助手。 这款新型医疗器械在四个月前通过了临床试验和备案,许唯选定的第一个合作方就是百川。 原本以为是一次难上加难的挑战,但没想到谢砚宁一出现,就把难度降到了最低,免了许唯年底的奔波劳碌。 许唯走进百川的电梯,她稍微整理了自己的卷发和衣着,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请谢砚宁吃顿饭。 那天秋居阁的苏帮菜,本该是许唯请谢砚宁吃的。 谢砚宁发扬绅士风度,许唯也不能太理所当然,否则就是失礼。 正思考着,电梯门打开,她循着王经理的指引,去会议室沟通合同事宜。 一切都很顺利,签完合同后许唯却有点心不在焉,频频望向门外,王经理问她怎么了,许唯摇摇头,说没什么。 直到王经理和同事随口提了一句“谢总”,许唯心里咯噔一下,才发现自己刚刚心神不宁的原因。 ——谢砚宁没有出现。 她竟然在潜意识里觉得谢砚宁应该出现,实在可笑。 许唯重新收拾了表情,露出格式化的微笑起身与王经理握手:“王经理,合作愉快。” 谁成想一开会议室的门,就有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对许唯说:“许小姐您好,我是谢总的秘书。” “你好。”许唯呼吸微窒。 “谢总说,如果您不忙的话,可以去他办公室坐一坐。” 王经理还是那副秒懂的神情,许唯有些不自在,但没有表现出来,她冲秘书点了点头,又回头和王经理暂时道别。 秘书带着她去楼上。 谢砚宁的办公室在二十七楼,整个楼层都空阔,只有四五间互相隔断的办公室,大概是领导层。 许唯之前向严朝雨了解过,百川集团的董事长名义上是谢砚宁的爷爷谢百川,但老爷子年事已高,实际早已退居二线,谢砚宁的父亲谢伯豪目前总揽百川的大局。 只要谢伯豪在,谢砚宁就还能再做十几年自在逍遥的少爷。 命真好,许唯羡慕地想:有些人怎么这么会投胎啊? “许小姐,这里。” 许唯停住脚步,助理帮她敲门,里面传来谢砚宁的声音,“请进。” 许唯刚走进去,谢砚宁就已经起身走了过来。 他穿着简单的双排扣黑色西装,整个人显得高挑修长,他一见到许唯就露出笑容,开口便是许唯很熟悉的声音,“许小姐,你来了,合同签好了吗?” 他的声音比同龄的男生低一些,在聊天之初会显得很沉稳。 “托谢总的福,合同进行得很顺利。”许唯笑着回答。 其实也就是三天没见,换了个场景再次和谢砚宁独处,许唯竟有些慌乱,一沓文件夹无处安放,从左手换到右手,再从右手换到左手。 谢砚宁瞥见了,但没有作声。 他转身进了侧间,片刻后端了一杯咖啡出来,放在茶几上,许唯坐下来,有些疑惑:“谢总喊我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想请许小姐品尝一下我做的手冲咖啡。” “啊?”许唯慢半拍地望向谢砚宁,眼里全是惊讶。 谢砚宁抬了下手,示意许唯试试。 许唯于是放下文件和包,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虽然口感差一些,不如许唯自己手磨的醇厚浓郁,但却很甜。 她朝谢砚宁笑了笑,“很好喝,谢总很有天赋。” “虽然不确定许小姐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这个夸奖我还是很不谦虚地收下了,”谢砚宁坐在一旁的单人座上,对许唯说:“手冲咖啡的过程还是挺有意思的。” “是,虽然需要耐心,”许唯把头发撩到耳后,她想了想,问道:“谢总今晚有空一起吃饭吗?” “吃什么?” “谢总挑,我来请,好吗?” 谢砚宁猜到许唯对饮食没什么研究,也不想让她为难,便答应下来,“好啊。” 谢砚宁回桌前稍微收拾了一下,随后两个人便一起出去。 拉开门前许唯忽然顿了顿,她回头看了一眼谢砚宁。 她这样和谢砚宁一起出去,恐怕会显得关系很暧昧,谢砚宁的助理坐在外面,万一传出去,对谢砚宁的名声会有影响。 谢砚宁没注意到许唯的犹疑,伸手越过许唯,准备拉开办公室的门。 许唯忽然来了一句很不相关的,“谢总你助理好像挺忙的,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他一坐回位子就开始工作。” 浅尝难止 第10节 她想问问这个助理性格如何。 谢砚宁却说:“他一点都不忙,我又没什么事要他做。” 谢砚宁突然反应过来许唯的意思,他顺着许唯的问话说:“你别看他坐在那儿一板一眼的,大概率是在玩360杀毒软件。” 许唯不相信,谢砚宁俯身靠近她,忍着笑,轻声说:“许小姐出去的时候可以注意一下我助理身后的玻璃墙。” 许唯原本的顾虑被好奇取代,她故作无事地走出去。 助理立即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两手搭在键盘上敲来敲去,时不时还翻开文件看了看,但他起身时,许唯看到他身后玻璃墙上映出了明显的360杀毒软件的界面,小绿标转着圈,正在努力清理电脑垃圾中。 许唯一直忍到走进电梯才笑出声来。 这是她第一次在谢砚宁面前没有顾及形象,也没有主动按楼层按钮,反而倚着电梯厢壁,掩住嘴,笑得眉眼弯弯。 谢砚宁靠在另一边的厢壁上,关了电梯门,静静地看着许唯笑,然后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作者有话说: 谢砚宁:逗老婆开心成就x1 第10章 谢砚宁挑了一家私厨餐厅,店面不大,里面还有歌手在演奏。 谢砚宁带着许唯走进来,告诉她:“是我朋友开的。” “是吗?氛围很好。” 餐厅的灯都是暖光,装饰也像个小酒馆,零零散散地坐着几桌客人,抱着吉他的歌手正唱着不知名的英文民谣,旋律缓缓流淌,许唯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高跟鞋的声音太响,吵到了别人。 谢砚宁注意到了许唯的局促,一坐下来他就说:“其实我朋友是为了追其中一个酒吧歌手才开的这家店,结果人家带着老公一起来驻唱了。” 许唯噗嗤一声笑出来,“有点惨。” 谢砚宁解开西装的扣子,餐厅老板正好在,主动过来同谢砚宁打招呼:“谢少,好久不见。” 想着谢砚宁的话,又正好看到当事人,许唯差点没忍住笑,但教养让她迅速收拾好表情。 那人看到许唯,愣了一愣,“这位是?” “许小姐,我的朋友。”谢砚宁向他介绍许唯。 许唯主动和对方握手,“您好。” 那人笑了笑,“许小姐您好,谢少还是第一次带朋友来我这里。” 许唯下意识看了谢砚宁一眼,未等分辨清谢砚宁眼里的笑意,她就低下头看菜单,那人介绍了几个招牌菜。 点完菜,一旁的歌手又弹起了吉他,许唯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沉浸在音乐里,谢砚宁偶尔看看手机消息,也没有打扰她。 遇见谢砚宁后,许唯的节奏好像突然被打乱了,她很久没有这样全然放松地吃一顿饭,她可以走神,也可以很挑食地只吃自己爱吃的菜。 她每次都抱着“反正她和谢砚宁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反正很快谢砚宁就会对她失去兴趣”这样的心态和谢砚宁相处,反而让她得到了久违的轻松,原本等到秋天结束,她手上还有一个大单子要做,但现在她想偷个懒,往后推一推。 也许她应该给自己放个假。 苏桐的消息打断了许唯的思绪。 [帮你问到了。] 后面附了两张聊天截图,是苏桐和朋友的对话,问桐江小学附近有哪些值得投资的楼盘。 许唯简单整理了一下信息,发给了她妈叶惠婷。 叶惠婷很快回了消息。 [这也太贵了,首付都要将近一百万,哪里够啊?我和你爸退休工资就两千多一个月,存款付了首付,贷款就不够了,现在买个房真是掏空家底。] 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下一句大概就是问许唯能不能帮帮妹妹。 眼前忽然灰蒙一片,许唯迅速关了微信界面,然后将手机屏幕朝下地放在桌子上。 手机又震动了两下,还是叶惠婷的消息,许唯不想看,她抬头对谢砚宁说:“我刚刚在谢总办公室里看到了滑雪板,谢总有滑雪的爱好吗?” 谢砚宁怔了几秒,许唯好像一瞬间又变回了那个有些疏离,习惯于掌握话题方向的金牌销售,她表情很温和有礼,但眼神是冷的。 “是,前几年在国外喜欢上了滑雪,正巧我一个朋友最近开了一家室外滑雪场,邀请我去玩,还送了我一套装备。” “谢总朋友涉猎的领域很广泛。” 谢砚宁笑了笑,“许小姐喜欢滑雪吗?” 许唯摇头,“我和滑雪大概是没缘分了,我左腿膝盖受过伤。” 服务员陆陆续续上菜。 谢砚宁追问:“怎么受的伤?” “大学时候不小心摔伤的,骨折,所以这些运动都与我无缘了。”许唯耸了下肩,表示遗憾。 “现在恢复了吗?” “恢复了,当时选了保守治疗,所以留下了一点后遗症吧,不能使用过度。” 其实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许唯忽然想到天气预报显示过几天要下大雨。 “许小姐在哪里读的大学?” “在北方,遥城大学,离桐江七百多公里。” “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 许唯想说是为了逃离家庭,但话到嘴边又改了理由,“分数不够,又想上一本,所以只能去那边了。” 其实许唯当年高考分数还不错,在学校的文科班里能排上前十,遥城大学本来不是许唯最好的选择,但是为了尽可能远离那个家,许唯还是毅然决然地选了遥城大学。 很巧的是,严文江在遥城有一家分公司,许唯大学正好在分公司里兼职,也算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当然那都是后话了。 可能是怕自己的语气显得太生硬,许唯又补充道:“在北方生活了几年,还是挺有意思的,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冬天常常下大雪,宿舍楼外面的楼梯上全部都是雪,没法走路,大家只能手牵手小心翼翼地滑下来,也算是滑雪了。” “会摔倒吗?” “会啊,经常摔。” 许唯尝了一口菜,评价道:“这个烤鸡味道好棒。” 谢砚宁用公筷帮她分开骨头还藕断丝连的几块烤鸡,许唯说了声谢谢,然后夹到碗里。 “本来和室友们的关系还没那么好,一场雪之后,倒摔出感情来了,”许唯一边吃一边延续刚刚那个话题,“不过,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也有弊端,毕业之后大家就不怎么联系了,虽然总说要去彼此的城市,但也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太忙吗?” “是啊,很忙。” 许唯想了想又说:“也不是忙得一天假期都没有,只是找不到一个很强烈的理由让自己回去一趟。” 一顿饭吃完了,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许唯提前走过去付账。 离开餐厅前,许唯拿起手机,看到了叶惠婷发来的消息。 [小唯,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回家一趟?妈有点事想跟你商量。] 拿点钱出来的委婉迂回版。 许唯回复了一个[最近很忙]。 谢砚宁和餐厅老板闲聊了两句,便陪着许唯一同离开,许唯报出住址时,谢砚宁有些惊讶,因为那和城南公馆一样,是桐江市里数一数二的高档住宅区,他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许唯对他说:“麻烦谢总了。” “不麻烦,许小姐改天见。” 许唯朝他笑了笑,随后便拎着包和文件夹离开了。 谢砚宁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许唯的身高目测有一米六八左右,所以她喜欢穿长款羊绒大衣,烫干练的齐肩卷发,看起来就是专业能力很强的职场女性,谢砚宁见过许唯款式颜色各不一样的大衣,可不管怎么换,许唯还是那个样子,表面上工作狂,实际心思沉沉。 他很少揣度人心,但却总不由自主地观察许唯。 把车调转方向,刚开到路口,周暄打电话给他,谢砚宁觉得车里有些闷,于是停在路边,降下车窗,听周暄聒噪地说他妈如何如何辣手拆散他和他的模特女友。 “你知道我妈有多过分吗?她直接打电话给aurora的经纪公司——” 这个故事不止发生过一回,谢砚宁听着听着就走了神,余光扫到后视镜,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是许唯。 许唯拎着包走进路边的24小时便利店,几分钟后她走出来,手上多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的东西虽然看不清,但谢砚宁凭外形就能看出来那是玻璃酒瓶。 一袋的酒。 许唯走路时是低着头的,头发散落下来,完全遮住了脸。 谢砚宁看着许唯慢慢走进小区。 周暄还在抱怨:“模特怎么了?身高腿长腰细胸大,不好吗?我就是喜欢啊,喜欢才不管什么门当户对,喜欢就是没道理的。” 许唯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谢砚宁陡然回过神。 是啊,喜欢就是没道理的。 _ 许唯趴在桌子上,数了数酒瓶,两瓶烧酒,一瓶用来和柠檬茶调配的伏特加。 其实不多,她也只想微醺。 本来她今天应该很开心的,百川的合同签了,也还了谢砚宁的人情,去了一家很有情调的小酒馆,听了让人身心舒畅的民谣……她本来想让自己彻底放松的,就像在电梯里那样笑得停不下来。 可叶惠婷的一句话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好像又回到小时候,她在厨房洗碗,听着外面的一家三口一边看电视一边说说笑笑,顷刻间巨大的绝望扑面而来,幸好谢砚宁在她身边。 酒瓶倒了一只,电话震动起来。 许唯茫然地接起,听到了谢砚宁的声音。 “谢总,怎么了?” “许小姐,有件事我一直忘了问。” 浅尝难止 第11节 许唯视线都是模糊的,她捏了捏眉心,强打着精神,说:“什么事?” “许小姐,你现在是单身吗?” 许唯的大脑空白了几秒。 “什么?” “如果是的话,我可以追你吗?” 作者有话说: 小狗就要打直球! 第11章 明明没有宿醉,许唯醒来时还是头疼欲裂。 她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思绪逐渐回笼。 昨晚发生了什么? 许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通话记录,九点三十七分,谢砚宁确实给她打过电话。 她还记得,谢砚宁问她是不是单身,能不能追她。 她当时回答了什么? 她说:“是,不能。” 几乎是不假思索。 谢砚宁并没有太意外,轻笑了一声,问:“为什么?” 许唯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坐在高脚凳上摇摇欲坠,其实是清醒的,但又不想清醒,索性装醉,玻璃瓶在大理石桌面上滚了两圈,发出声响,许唯声音低低的,有些不耐烦:“不为什么,谢总,别开玩笑。” 她挂了电话,谢砚宁没有再打过来。 她很想倒头就睡,可是还要卸妆洗澡,把大衣用衣架撑起来放进衣柜,要收拾厨房,要把台面上的污渍擦干净…… 许唯痛恨自己缺乏冲动的能力,她总是思前顾后,她在学生时代就是那种玩的时候想着学习,连玩都没法玩得痛快的人,她偶尔会觉得自己很可悲。 等涂上眼霜,关了卫生间的灯,这一天才算真正结束。 许唯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躺在床上,辗转到半夜才睡着,睡意朦胧正浓的时候,她终于抛下能纷繁念头。 她希望谢砚宁也像她这样喝醉了,第二天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没发生。 可惜现实不能如她所愿。 天光正亮,昨晚的通话记录在屏幕上赫然摆着,许唯摇了摇头,尽力清醒,就在这时,手机弹出新消息提醒。 还是谢砚宁。 [许小姐,早上好!] 许唯都能想象谢砚宁说这句话时的表情,一定还是那副懒洋洋又眼里含笑的模样。 [许小姐吃早饭了吗?我买了一些早茶点心,快到你小区的门口了,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许唯看着屏幕上的两条对话框,内心如的想法是,是不是还在做梦?要不然倒下去再睡一觉? 她慌忙回复。 [不用了,谢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今天早上有急事,现在人已经在公司了,实在不好意思。] [这样啊,那有点遗憾。] 许唯发了一个微笑的表情过去。 她迅速下床洗漱,争取十分钟搞定,然后迅速出门去公司,她怕谢砚宁追到她公司去,只匆忙擦了粉底,连眉毛口红都来不及涂,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就往外走,结果还没走到停车场入口,就撞上了谢砚宁。 谢砚宁穿着一身运动服,右手拎着一个鼓鼓的纸袋,正悠闲地往小区里走。 看到许唯时他停下来,朝许唯挑了下眉,似乎对于在小区里碰见“人已经在公司的”许唯这件事丝毫不意外,他歪了下头,笑着说:“看来我运气很好。” 许唯:“……” 许唯破天荒地红了脸,眼神躲闪,往后退了两步,正要开口时,谢砚宁朝她走过来,把纸袋交给许唯。 “听说这家的早茶很好吃,晨起锻炼的时候就顺便跑过去买了点,许小姐可以尝尝。” “谢总——” “行了,任务完成,”谢砚宁朝她摆了摆手,“我走了。” 许唯往前迈了一步:“谢总,我昨天——” 谢砚宁再次打断她,“里面有燕麦紫米粥、纸皮烧卖和脆皮茄盒,其实他家的招牌是海鲜砂锅粥,但是在我印象里你好像从来不吃海鲜,我就没买。” 许唯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 他竟然记得她不吃海鲜。 她海鲜过敏,连她父母都记不得。 她愣了几秒,就错过了最佳的拒绝机会,谢砚宁朝她笑了笑,“许小姐这样也很好看。” 许唯下意识偏过头,望向旁边。 “化不化妆都很好看。” 许唯咬紧了嘴里的软肉,不想发出声音,她意识到谢砚宁的熟练,每句话都好像刻意地敲在她心上,轻而易举地撩拨起她的情绪,也许他对很多人这样过。 是的,他一定对很多人这样过。 “那我先走了。”谢砚宁说。 “谢总,我昨天说得很清楚。”许唯降了语气。 “我知道,我也听得很清楚。” 谢砚宁两手插进口袋,脸上依旧挂着笑,他说:“但这不妨碍我给许小姐送早餐吧。” 他微微俯身,凑到许唯面前,和许唯对视:“许小姐不用有心理负担,不过晨跑途中路过许小姐家门口,顺手带了点早茶。”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提起许唯撒谎的事,脸色轻松,好像完全无所谓。 谢砚宁穿着白色的运动服,额前落下几绺碎发,看起来很阳光,只是在许唯眼里,这样就显得更幼稚。 他没等许唯再拒绝就转身离开了,许唯看着谢砚宁高挑的背影,还有手上沉甸甸的纸袋,无声地叹了口气。 怕到公司再吃,东西都会冷掉,她坐在车里吃光了早餐,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车里吃东西。 紫米粥很香甜软糯,烧卖也酱汁爆满,谢砚宁对美食的品味确实不错,许唯莫名想起那天她看到的元记汤包店。 那天她明明很想吃,却没有下车。 她好像从来不会奖励自己,她吃饭只是为了解决饥饿,买衣服化妆是为了配合销售冠军和业务经理的气panpan质,工作是为了排遣寂寞。 她想象不出有一天她将这些目的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她开始依赖那个人,期待一个人走进她的生命,分担她的寂寞和孤独,她不敢也不愿意想象。 谢砚宁很好,他身世优越,温柔风趣,比他同龄人成熟沉稳,他能察觉到很小的细节,然后通过爱意表达,很难有人会不为他心动。 但许唯及时扼杀了这个念头。 不是因为她和谢砚宁之间有怎样的差距,而是她打心底里排斥谢砚宁的存在,她甚至有些嫉妒谢砚宁,嫉妒他拥有一切,嫉妒他不必伪饰的游刃有余。 嫉妒他喜欢一个人就去追,其他的都不管。 想是这么想的,但许唯今天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对于拒绝谢砚宁这件事,许唯十分发愁,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过追求者,但还是第一次,心烦意乱到了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地步。 快傍晚的时候,她的一个老客户帮她牵了线,让她陪同参加一个酒局,席上有一些医疗机构的老板。 王总说:“小许,其他的看你本事。” 许唯一点就通,她立即说:“谢谢王总。” 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的酒局,更不是第一次陪酒,许唯坐上王总的车,两人有说有笑地去往酒店。 王总就是当初在秋居阁里听许唯讲昆曲的人,这些年他一直把许唯当忘年交,有生意也不忘了捎上她,许唯也算争气,喝酒猛得让一群男人都佩服,说话又讨巧,几次在酒桌上拿下单子。 “销售这个行当里,漂亮姑娘不占优势。”王总看着前面的路,突然感慨。 许唯笑道:“王总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还扎人心呢?” “我是说,得像小许你这样的,形象不错,性格特别好,酒桌上落落大方的,才招人喜欢。” 许唯笑了笑,没吱声。 这时候谢砚宁给她发来消息,是一个表情包,上次还在摘月亮的小熊,这次在敲门,还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眼睛圆溜溜的,旁边冒出两个粉色的字——在吗? 许唯用指尖摸了摸那只小熊,心里泛起无奈的笑。 她想说:在啊,在去陪酒谈单子的路上。 但她没有回复谢砚宁,王总还在说话,她关了手机,转头朝王总微笑,时不时点头,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小谢要继续努力! 第12章 王总笑着说:“前两年还跟着老严出来,现在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小许,我都提过多少次了,医疗器材销售这个工作太累,还不如来我公司当经理。” 王总确实提过多次,许唯也拒绝过多次。 “您看我成天张牙舞爪的,其实也只会推销推销产品,当领导我可没本事。”许唯委婉地推辞。 “严文江哪里来的好福气有你这么一个得力干将?” 许唯低头浅笑。 说着就到了酒店,许唯跟在王总后面,她一开始只做好花瓶角色,绝不抢风头,直到后来王总摆手说身体不适,不能喝酒的时候,她才站出来。 许唯这几年已经把酒量锻炼出来了,她虽然还会醉,但表面上看不出来,即使是高浓度白酒入喉也不眨眼。 浅尝难止 第12节 她说着恭维的话,并不提自己的身份,还是酒桌上的人对她大加赞赏后,王总帮她说了,“小许是盛风公司的金牌销售,手上有很多高精度的医疗设备,大家有需要更新换代的以后可以联系她。” 许唯笑着帮众人倒酒。 一轮敬完,许唯感觉到自己已经快醉了,胃里像火烧一样,她面色如常地听着桌上的人胡侃乱谈,然后适时地搭腔。 一场酒局快结束的时候,她加上了两家美容整形医院负责人的微信,也算是收获颇丰。 她有些醉,便不好再搭王总的车,以免别人说闲话。 得找个熟悉的人送她回去。 她强打着精神,从手机里翻找到她之前常联系的一位女司机,刚翻到,王总突然喊她过去,许唯手一滑,一边回应王总,一边匆忙地把地址发了过去。 也没确认,就径直走到王总身边。 王总让许唯和其中一个美容医院的老板多聊几句,许唯立即会意,知道可能是个大单子,于是主动坐在对方身边,笑意吟吟地聊天,聊到一半,她又拿起酒杯。 谁想这位老板是个没酒品的,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说话不着边际,还非要和许唯三杯三杯地斗。 “许小姐酒杯里的酒怎么总留半杯?是因为和我交情不深吗?” 许唯笑道:“于总哪里的话?我这就满上。” “肯定是感情不深,刚刚和刘总喝了两杯,和我就一杯?”他抓住许唯的手,凑近了说,眼里泛着邪光。 许唯脸上挂着笑,但手上却费力挣开,她往后退了一步,闷头连灌三杯,然后笑着说:“于总,我干了。” 众人皆鼓掌,夸许唯是女中豪杰。 于总也知道许唯是个有原则的,便不再多纠缠,喝了之后朝许唯抬了抬手,以示放过她。 许唯知道王总为什么说“漂亮姑娘不占优势”。 因为许唯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她上得了台面,又开得起玩笑,在酒桌上大大咧咧地喝酒,完全不像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反而让人相信她的工作能力。 严文江很早就告诉过许唯,越是把底线明明白白摆在人面前的,越是不遭人惦记。 险些发生的性骚扰被许唯掐死在萌芽中,她松了口气,放下酒杯。 一转头,看到了门口的谢砚宁。 西装革履的谢砚宁,长身玉立在不远处,一道门将他们分割在两个世界。 辛辣的白酒一路烧灼往下,疼得许唯五脏六腑都搅在一起,前所未有的疼。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刚刚那个画面,他看到了吗? 许唯感觉到谢砚宁想进来,她看了看四周,心跳陡然加速,她望向谢砚宁的眼神瞬间变冷,如同陌路人。 谢砚宁止住脚步。 她不想要谢砚宁进来,她不需要谢砚宁英雄救美一样地把她从这个酒桌上带走,然后向众人宣示,许唯是百川集团未来继承人的女朋友。 那是爱情小说,许唯高中就不看了,她现在只在乎现实,酒桌是她工作的一部分,陪酒是促成合作的手段。 她知道公司里的人如何评论她,知道连严朝雨都吐槽过她抱着老客户的大腿不放,也知道有很多人对她的手段很是不屑,嘲讽她的单子都是睡出来的。 但许唯坦坦荡荡,也无惧人言。 可为什么谢砚宁要出现呢? 许唯眼底血红,她攥紧了酒杯,几乎将玻璃攥碎。 谢砚宁最后还是没有进来,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许唯终于松气,酒局很快结束,她走在最后出来。 冷风呼啸,她站在酒店门口,送走了一众老板,王总问她:“小许,坐我的车吧。” 许唯摆摆手,“不用了,我约了司机,王总您早点回去吧,让夫人给您煮点夜宵,我看您在桌上都没怎么吃。” “你这丫头还是这么细心,今天的菜不太和我胃口。” “我知道的,您口味清淡。” 王总笑了笑,“那好,你自己小心。” 王总坐车离开后,许唯一个人站在风中,毛呢大衣都抵不住寒冷,但胃里灼痛,疼得她浑身冒冷汗。 忽然有温暖袭来。 谢砚宁从后面给她搭上了一条很温暖的羊绒围巾,香槟色,还带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许唯不回头也知道是谁,她茫然地望着前方,“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给我发了消息。” “什么?” 谢砚宁拿出手机,让许唯看,他和她的聊天框里赫然出现了一串地址。 许唯连忙低头打开手机确认,原来是她误把要发给司机的定位消息发给了谢砚宁。 “抱歉,发错了。” 许唯懊恼无比,竟是她自己的错。 “一定要这样喝酒吗?”谢砚宁问。 “是。” “身体不难受吗?” 许唯呼出一口气,回头看着谢砚宁,她望向谢砚宁的眼睛。 第一次相亲的时候,许唯频频与谢砚宁对视,因为她急于占得上风,后来几次相处,许唯也时常如此,因为她想让谢砚宁感受到她的真诚,以便于两家更好的合作,其实许唯从来都是主动望向对方的那一个,但她的主动总显得客套虚伪。 这一次,她不带任何情绪地望向谢砚宁,看向他眼底的心疼。 “习惯了,这样最快。” 许唯面向谢砚宁,脸上慢慢浮现出平静的笑意,她第一次认真地端详谢砚宁的脸。 谢砚宁真的很英俊,五官像雕刻出来的艺术品,他的眼神也很深情,他适合扮演所有青春片的男主角。 她想起谢砚宁说的——许小姐,我觉得你很有趣。 为什么会觉得她有趣呢?这种逆来顺受也算是有趣吗? “你看到了吗?你猜猜喝半杯和喝三杯,哪个更安全?”许唯问。 “太伤身体了。”谢砚宁再一次说。 他总是给予关心,那是许唯的软肋。她比任何人都需要关心,可是今晚实在是太难堪了。 如果谢砚宁没出现,那今晚只会是一个平淡的夜晚,一次平淡的酒局,她靠十分玩得起的开朗个性以及连灌三杯的酒量,借用糟粕的酒桌文化,达成自己的合作目的,她加到了医疗机构一把手的联系电话。 一通电话可以变成一次见面,再变成一次调研和一份产品报告,最后变成一份七位数的合同。 前提是如果谢砚宁没出现。 他只用了一个眼神,就让许唯变得难堪局促,自我省视到了自厌的地步。 “谢总,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也看到了,我是一个很庸俗的人,我没你想的那么有趣。” 你说的有趣,不过是我反复被社会打磨后,在钱和尊严之间进行选择时,内心最后的一点小挣扎。 你喜欢这样的有趣,只会让我替自己心酸。 作者有话说: 抱抱我的小唯 第13章 “我送你回家吧。”谢砚宁说。 许唯摇了摇头,酒精带来的麻醉慢慢蔓延进脑袋,许唯开始不受控地晕眩,往后踉跄了一步又迅速稳住身形,她想给常联系的司机打电话,但谢砚宁隔着围巾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车上带。 许唯推拒不下,只能任谢砚宁摆弄。 谢砚宁是有些怒意的,许唯感觉得出来,可是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想该如何应付谢砚宁,她向来不擅长处理情感问题,对于一切暧昧的解决方法也都是避之门外。 她再一次坐进谢砚宁的车里,汽油味混着车载香薰,搅得许唯头疼欲裂。 谢砚宁降下车窗,又拿了车后排的薄毯,盖到许唯的腿上。 许唯怔怔地望着他。 谢砚宁停止动作,两个人静静地对视,半分钟后,许唯开了口:“谢总还觉得很有趣吗?” 谢砚宁没回答她。 “其实是这几年才这样喝的,以前都轮不到我上桌,”许唯语气平淡到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她说:“以为努力到b端大客户销售就会好很多,可是人脉一广,酒局也跟着变多,一开始打造了一个来者不拒的酒桌吉祥物形象,后来这样的事就源源不断过来了,没有背景没有后台,也不敢拒绝。” 谢砚宁关了车灯,和许唯一起坐在黑暗中,只有稀疏月光落下来。 “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能喝酒,其实……也不是所有女销售都要通过这种方式拿合作的,是我一开始太急于求成,走错路了。” 谢砚宁打断她:“我看过你的产品调研报告,如果只想靠捷径上位的人,根本做不出那么用心的东西。” “谢谢你认可我。”许唯忽然笑了。 你的认可对我很重要,许唯在心里说。 “谢总,我老板的女儿和你一样,都对我很有兴趣,可能你们没见过我这种看着光鲜亮丽,实则疲于奔命的人,你们觉得很有趣,像看一出荒诞戏剧。” “我不是。” “是不是都无所谓,谢总,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就止步于此。” “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呢?” 许唯望向车窗外,说:“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 谢砚宁彻底噤了声,车厢里陷入死寂,阿斯顿马丁带着优雅英伦的绅士气质,独有的车身和内饰透着矜贵低调的奢侈,像是谢砚宁给人的感觉。 其实许唯对谢砚宁谈不上喜欢,谢砚宁的年轻是许唯择偶条件里最先被排除的一项,他的外形也不是许唯钟意的那一款。但人总是虚荣的,被这样的男人追求,许唯很难说自己可以完全不在意不心动。 可惜不合适,并不是说她比谢砚宁差多少,只是单纯的不合适。 许唯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努力,也足够优秀,谢砚宁出生时如果拿着她的剧本,未必有她过得好,但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浅尝难止 第13节 许唯心思太沉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场,但眼泪始终流不下来。 她的眼泪在九岁那年已经流干了。 许唯一直有个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除了家里人,只有苏桐知道,那就是她其实不是许致军叶惠婷夫妇的亲生女儿。 她是领养的。 叶惠婷结婚多年都生不出孩子,眼看着就快四十了,无奈之下听亲戚的话,和许致军去收养机关领养了一个八岁的孤儿,亲戚告诉她,“抱子得子”很有效果。 “领养个孩子之后,心情好了,身体也跟着好了,没两年就能怀上。”亲戚如是说。 许唯就这样来到了许家。 一开始叶惠婷对她很好,许唯乖巧听话,满足了叶惠婷对生养孩子的全部幻想,她一到周末就带着许唯去街上买衣服,把许唯打扮得很漂亮,她们有过很温馨的时光,小小的许唯曾经躺在叶惠婷的怀里,搂着叶惠婷的腰,告诉她:“妈妈,我很爱你。” 叶惠婷当时拍着她的肩膀,说:“妈妈也爱你。” 然而没过多久,叶惠婷就怀孕了。 看着叶惠婷和许致军拿着孕检报告单兴奋地抱在一起,许唯躲在房间里,蜷缩在角落,那时她才九岁,还不会控制眼泪,她一连几个晚上都哭到睡不着觉,跑到隔壁找叶惠婷,可是叶惠婷孕吐严重,没精力管她。 许唯就这样意识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抱子得子,她从一开始就是工具。 后来叶惠婷不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再带她出去逛街,不再给她精心制作丰盛的早餐,甚至不再关心她。 许唯也开始习惯削弱自己的存在感,她吃饭时不吭声,安静地坐在边上,还主动提出来住校。 叶惠婷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许唯从宿舍跑回来,想告诉父母她考了年级第一,却在门口听到叶惠婷和许致军商量,要不要把许唯送给别人家。 “九岁了,而且是个女孩,你堂哥家估计不肯要吧。”叶惠婷说。 “养两个孩子,开销太大了。”许致军语气很烦躁。 许唯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才忍住没发出声音。 后来这事就没了下文,上初中后许唯从学校宿舍搬了回来,因为叶惠婷需要她帮着照顾小妹妹,许唯开始学着做饭刷碗打扫卫生,为了赚钱买课外书看,许唯尝试着帮人记笔记做作业,她的字迹漂亮又工整,有时候一次能赚好几十。 日子就这样一年一年地过去,许唯在许家慢慢长大。 十八岁那年,许唯拿到遥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临行前叶惠婷把她拉到房间,给了她一个信封,里面放着五千块钱,说明天会给她存进卡里,叶惠婷告诉她:“你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些年委屈你了。” 许唯很想哭,却倔强地扭过头,没有掉一滴眼泪。 再后来,许唯北上读书,四年后跟着盛风的人回到桐江,除了逢年过节,就没怎么回过家。 许唯从没对人说过这些事,除了二十五岁生日那天喝醉了酒,苏桐抱住她,许唯忽然就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苏桐夸她坚强,许唯也觉得。 被抛弃过两次的孤儿,活着就已经很坚强了。 画面转到那天回家,满桌的海鲜,随手给她菜刀和砧板的母亲,没什么感情的妹妹,只顾着看她带来什么名贵礼物的父亲,其实这些画面加起来都不足以中伤许唯了,真正让她感到刺骨心寒的是谢砚宁问她:“一定要这样喝酒吗?” 是啊,一定要这样吗? 其实她不用把自己过成这样的,她从211的大学毕业,不愁找不到月八千的工作,租个几十平的房子,周末和同事朋友出去玩个桌游,如果闲下来,谈个恋爱,日子其实可以很舒服。 可是她做不到,她像一只踩在跑轮上的仓鼠,自虐一样地跑动,停不下来,停下来她就会寂寞,会被巨大到足以吞噬她的孤独笼罩。 她有心理疾病,她很清楚。 她这样的人如果爱人,彼此都受罪。 意识逐渐模糊,脑海中的仓鼠再次站在跑轮上,跑轮转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仓鼠几次被甩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危险,许唯的心脏猛烈震颤,就在仓鼠被甩出来,重重摔到地上的前一秒,许唯睁开眼。 她小口小口地匀着喘息,视线白茫茫一片。 “做噩梦了?” 旁边传来谢砚宁的声音。 许唯才发现他们早已不在酒店门口了,谢砚宁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伸过来帮她整理薄毯,他拨开许唯额前散落的碎发,轻声说:“到家了。” 许唯的眼眶忽然就酸了。 “我把车停下来,送你进去。” 许唯摇头,“不用了。” 她拿开薄毯,攥着手提包,向谢砚宁道了声谢,然后就急切地下了车。 背过身的一瞬间,她的眼泪落下来。 作者有话说: 最压抑的一段很快就要过去啦~ 第14章 那天晚上许唯抱着谢砚宁的围巾倒头就睡。 没洗澡也没脱衣服,罕见地放肆。 醒来后她尝试着记起谢砚宁昨天给她买的早茶品牌,在外卖软件上找到,又给自己点了一份,然后她请了一天的假,躺在床上,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 昨天她在谢砚宁的车上险些落泪。 谢砚宁带着某种让她变脆弱的磁场。 这很不妙。 外卖送到的时候,严朝雨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姐,我给你找了一个腹肌帅哥,还是中英混血,你什么时候来英国啊?” 许唯笑了笑,“你自己享用吧,我忙着呢。” 严朝雨嘁了一声,“真没意思。” “你和你妈关系缓和了吗?” “早就缓和啦,我来英国第二天她就给我打电话了,跟我道歉,还向我保证,两年内不会给我安排相亲。” 许唯低头喝粥,“她还是很爱你的。” “她当然爱我,”严朝雨语气很得瑟,“可是我妈和我爸关系好像越来越不好了,她现在把全部精力都放在我身上。” “几十年夫妻了,也有冷淡的时候。” “她怀疑我爸在外面有人了。” 许唯顿了顿,“不至于吧?” “至于!她念叨好几次了,还催我赶快去盛风工作,把公司和钱都抓在手里,可是我不想,我想留英国再攻读一个硕士学位。” “看你自己的意愿吧,小雨,都可以的。” 严朝雨依旧没心没肺,大咧咧地说:“反正公司有我爸和你,对了,腹肌混血帅哥你真的不考虑?还有睡衣派对哦。” 许唯假意啐她,“谁知道是不是你挑剩下的?” 严朝雨哈哈大笑。 挂了电话之后,许唯一个人吃了早饭,软糯甜粥顺着食道往下滑,却抚不平她浑身的不适,胃在隐隐绞痛,胸口也疼。 昨天真的喝得太猛,太伤身了,其实两年前她就胃出血过,当时挂了几瓶水,三天禁食禁水,养了足足几个月才缓过来,可惜后来迫于无奈又上了酒桌。 许唯不是一个很惜命的人,但躺在医院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活着真好。 吃完之后,她给谢砚宁发了一个消息。 [谢总,昨天的事很抱歉,谢谢你送我回家。] 很快谢砚宁就回复她了。 [不用,许小姐身体好些了吗?] [睡一觉吃了早饭,已经好多了。] 许唯又撒了谎。 [许小姐好好休息吧。] 谢砚宁回答得很礼貌疏离,没有过多纠缠,在许唯意料之中,昨天那些画面,她和一群四五十岁的男人混在一起,仰头灌酒,谢砚宁回过神来就会清醒的。 也算是天赐良机,如果没有昨天的酒,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谢砚宁的追求。 刚收拾完桌上的外卖盒,门突然被人敲响,许唯从可视门铃里看到叶惠婷的脸,她心里一沉,烦躁地打开门。 叶惠婷一副热情模样,“我还怕你不在家呢。” “有什么事?” 叶惠婷自顾自走进来,换了拖鞋,再一次感慨她感慨过无数次的话:“这房子真大啊,普通人家挣一辈子钱都买不起,你以后结了婚,这房子可怎么办?” 许唯听到她的声音就头疼,“这是严董借给我住的,他想收回就收回。” “你傻不傻?”叶惠婷一副她最懂的样子,朝许唯眨眼:“只要你卖力给他干活,帮他赚钱,这房子就是你的,他就是想用这房子拉拢你。” 至少他拉拢到我了,许唯想。 “小唯,妈给你带了点东西,”叶惠婷把两个塑料袋拎进来,“这个鹅是乡下家养的,红烧可好吃了,我已经帮你剁好了,还有这个,是晒好的山楂片,你不是老要参加饭局嘛,用山楂片泡水喝很消食去油的。” 许唯倚着玄关台,抱着胳膊问叶惠婷:“有话直说吧。” 叶惠婷的脸上浮出几分被戳破的尴尬,她直起身子,两手绞在一起,“小唯,妹妹的房子,你看你能不能帮帮忙?” “不能。”许唯直截了当地说。 “会还的,等她工作了,再加上我和你爸的养老金,我们——” “那就等她工作了再买,我刚工作的时候也没有房啊。” “她哪有你这么能干?” 许唯轻嗤一声,可下一秒,身体的不适又翻涌上来,胸和胃之间的地方一阵阵痉挛,许唯连忙捂住。 叶惠婷没有注意到许唯的动作,她还在为碰壁的事气馁,“小唯,我问过人了,书江苑那个楼盘越早买越好,我看七到十八楼都快卖光了,小高层不就这几个楼层住着最舒服嘛。”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是会给我留一个房间还是怎样?”许唯质问道。 别说新房了,连老房子里许唯的小房间也早就改成了许优的书房。 浅尝难止 第14节 叶惠婷脾气也暴,忍不住回呛:“你这个孩子为什么总是这么大怨气?我承认,优优刚出生那一两年,我们是疏忽了你,可是后来我想补偿你的时候,你自己跑去住校了,还有我去学校看你,你也不理我,你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叫我们怎么办?” 许唯讥笑着问:“你来学校看我?是为了哄我去别人家那次吗?” 叶惠婷脸色陡变,她一直以为许唯不知道。 许唯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漠,“三年前我给你打了一百多万,那是我没日没夜工作攒的,一分没留地全打给你了,还你们收养我的恩情,其实你们没在我身上花多少钱,我想我已经仁至义尽。” 叶惠婷已经维持不了慈爱的表情,她最讨厌许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许唯上高中的时候,叶惠婷的朋友来家里做客,朋友看看许唯,又看看许优,然后压着声音对丈夫说:“小唯这孩子看着就有大出息,不像许家人,也不像惠婷。” 叶惠婷不小心听到了,当时就怒火中烧,虽然后来的事实发展似乎也印证了朋友的话。 也正因如此,叶惠婷对许唯的爱愈发矛盾,再加上许唯的冷漠,母女情慢慢的也就消磨殆尽。 许优虽然没许唯聪明能干,但毕竟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血浓于水,再加上小丫头爱撒娇,能常伴父母身边,这不就是她高龄生子的意义吗? 叶惠婷想:领养这个决定是错的,到底是别人的孩子,根本就养不熟。 叶惠婷碰了一鼻子灰,准备离开,许唯让她把东西带走,叶惠婷不跟她计较,“留着吃吧,本来就是给你准备的。” 许唯说不要,叶惠婷也没拿。 关了门,许唯疼得蹲下来。 原来只是胸痛,现在胃也疼,许唯有种时日无多的恐慌感,她在手机上预约了专家号,决定明天去看一下。 看着地上的塑料袋,许唯想着,要不然借花献佛,请谢砚宁来家里吃一顿。 她总是承谢砚宁的情,就算拒绝了交往,也不该失礼,但思虑之后还是放弃,有来有往就会没完没了。 她睡到中午,起来简单吃了一顿,就钻进书房继续写调研报告,写到第九页,大致脉络已经清晰,许唯又查资料托关系搞清楚了市面上现有的同类型医疗设备的应用情况,做了一个详细的数据对比。 这是她的习惯,即使不体现在报告中,她也要做到知己知彼了然于胸。 一忙就忙到夜里,再醒来后继续上班,第二天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才想起来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忘了去医院。 不过胸口好像没那么痛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吧?许唯决定把这件事扔到脑后。 谢砚宁也没有再来打扰她。 闲暇时她反复看着谢砚宁最后发来的那句“许小姐好好休息吧”,想象着谢砚宁输入这句话时的情绪,大概是面无表情,或者挑了挑眉,输入完之后就放一边。 毕竟谁会愿意长时间和一个负面情绪爆炸的人接触呢? 这是许唯想看到的结果,但真实发生的时候,她心里还是难免起了些波澜,她翻出那张小熊摘月亮的图片,怔怔地看了很久,分不清她和谢砚宁到底哪个是小熊。 许唯坐在办公室里,一个人嘀咕着:谢砚宁他哪里来的这么可爱的表情包?说不定是别人发给他的,或者他为了哄谁,特地下载的。 他每天发晚安,买早餐,送人回家,都那么熟练且游刃有余,谁知道他交往过多少女生?夸过多少女生有趣? 快三十了,还中这样的招,真是没出息,许唯捏了几下自己的耳朵,心里泛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努了努嘴,点开表情包商店,一股脑下载了好多,什么小熊小狗小猪……通通揽进对话框。 完成后,她给苏桐发了一个“爱心发射”。 苏桐明显迟疑很久。 [?] [你被盗号了?] 许唯突然笑出声来,她坐在办公椅上转了个圈,面朝向落地窗,看着窗外同样高耸的写字楼。 感情的事止步于此,但生活还是要继续。 她的身体依然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叶惠婷给她带来的烦躁还盘旋在心头,但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就静静地坐在这里,看着夕阳西下暮色愈浓。 傍晚的桐江很美,许唯第一次这样想。 作者有话说: 明天小谢就会开始正式追妻啦!谢谢追文的宝贝们! 第15章 日子在小小的波澜后又恢复平静,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许唯把百川的合作后续布置下去,然后投身于接下来的项目。 快到年底,所有人都忙了起来,许唯也不例外,但一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断了许唯的工作节奏。 这天她穿内衣时,胸口剧痛无比,她摸了一下,摸到了硬物。 心里一慌,连忙开车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那个硬物是乳腺纤维瘤。 “25mmx10mm的大小,不算太严重,但也不排除恶性可能。”医生看了报告。 果然有因必有果,她对身体健康的长期忽视终于迎来了报应。 许唯顿了顿,问:“需要手术吗?” “一般来说,乳腺瘤不会自然消失,但也要对比乳腺瘤一周增长的情况看。” 许唯于是回去等了一个星期,再检查时医生神色凝重,“一周内快速增长,我的建议是手术,开刀和微创都可以。” 许唯心脏猛坠,但也只能点头,“好,那就微创吧。” 这一周里她上网查了很多,仔细对比过两者的优劣,最后还是选择了微创。 手术半小时,住院三天,恢复期要半个月。 许唯想了想,给严文江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情况,严文江听了很是关心:“严不严重?我找个保姆照应你。” 许唯连忙说:“不严重,就是个小结节,切掉就好了,我朋友会来照顾我的,严董您别担心。” “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心疼自己,我现在人在北京,等回来后去医院看你,请假的事你不要操心,能休养多久就休养多久。” “好,谢谢严董。” 许唯一个人办理了住院手续,然后回家收拾了衣服和洗漱用具,独自住进了病房。 她隔壁床的女孩叫周欣,才二十出头,还在哺乳期,运气不好,做完手术后活检结果是癌变,左胸要全切。小姑娘承受不住打击,成天以泪洗面,看起来年纪也不大的丈夫陪在她身边,垂头丧气的,也帮不上什么忙。 许唯倚着床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内心祈祷自己的运气千万别这么糟糕。 她下楼买了水果,分给周欣,周欣哭红了眼,哑着嗓子说:“谢谢姐。” 周欣是个娃娃脸,哭起来就更像孩子,她擦着眼泪说:“姐,我可怎么办啊,我想保乳,可是医生说已经保不了了。” “在生死面前,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我才二十二,以后可怎么办啊?”小姑娘低头看了看,更加伤心:“虽然本来我的胸就不大,但是小和没有是两个概念啊。” 周欣的丈夫在旁边安慰她:“没事,我不嫌弃。” “我管你嫌不嫌弃,我替我自己难过!” 小姑娘一叉腰,口笨的丈夫就不敢说话了,鹌鹑似地缩了回去。 许唯看得哭笑不得,她伸手摸了摸周欣的头发,帮她理好刘海,安抚道:“据我了解,全切之后还是有机会放假体重建的,还有希望,不怕,我认识一些整形医院的人,以后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姐,你真好。”周欣握住许唯的手。 没多久周欣就哭累了,躺了回去,几分钟后她又转过身,把手机上孩子的照片递给许唯看,“姐,这是我女儿。” 许唯夸道:“五官像你,小美人坯子。” 小姑娘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许唯沉默地看着垂头丧气的小夫妻俩,心中无限感慨。 中午的时候,周欣吃着婆婆送过来的饭,问许唯:“姐,怎么没人来陪你?” 许唯笑了笑,“微创手术,用不着人陪。” 毕竟那年胃出血,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要人陪的,上了麻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能不要人陪?” “没事的,我请了护工。” “那这样,到时候我让我老公在外面看着你。” 许唯连忙推阻,“不用不用,我花钱租了护工,到时候她会帮我的。” 周欣看了看许唯的衣着和生活用品,忍不住说:“姐,你肯定特别事业有成。” 许唯笑道:“没有,也是替人打工的。” “我也想像你这样,我跟我老公说了,生了孩子之后他带孩子,我出去上班,我才不要留在家里成天对着孩子和锅碗瓢盆转。” 她丈夫正好回来,听到周欣的话也没吱声,周欣问他:“你不是答应我了吗?说话不算数?” “怎么不算数?我带孩子就我带,只要你身体健康,别说带孩子了,以后一只碗都不会让你洗的。” 周欣笑着晃了晃脚。 许唯看着小两口打情骂俏,一点也不觉得聒噪,反而看得津津有味。 她订了营养餐,坐在床边等着外卖小哥送过来,可是中午高峰期延迟,许唯觉得有点饿,就削了个苹果先垫着。 她帮周欣问整形医院的熟人,问做完全切手术后多久能植入假体,对方给了几个方案,也答应许唯,到时候会给周欣打折。 周欣拿着笔仔细记下来,由衷地说:“姐,你真厉害。” 许唯朝她笑,周欣说:“老天会保佑你的,姐,你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进医院。” 许唯忍俊不禁,“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 说是这么说,但开刀的前一天晚上,许唯还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拿着手机无聊地刷着新闻,难免有些紧张。 她从枕头下面掏出来谢砚宁的围巾,抱在怀里,闻着上面所剩无几的香水味,企图让自己平静一些。 可还是睡不着,她拿出手机继续刷,隔壁床的周欣打着哈欠,丈夫回去陪女儿了,再话唠的小姑娘此刻也不怎么开口,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病房总是让人感到压抑。 正刷着新闻,谢砚宁的消息弹了出来,许唯第一时间点开,还像之前那样,是一张月亮的照片。 许唯脑袋一抽,下意识想回复,刚按了两个键又觉得不对。 可谢砚宁已经发现了。 浅尝难止 第15节 [许小姐还没睡?] 许唯吓了一跳,伸长了胳膊不敢乱动,把手机当作烫手山芋。 [许小姐,我都看到正在输入中几个字了。] 许唯:“……” [许小姐怎么还没睡?] 许唯不知道怎么回,谢砚宁却逗她。 [许小姐,你再不回我,我就打电话给你了。] 许唯瞪大了眼睛,刚要关机,谢砚宁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振动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尤为明显,许唯刚一接通就捂住听孔,压着声音说:“谢总,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你在哪里?”谢砚宁觉得奇怪。 许唯愣了愣,说:“在外面,有个、有个酒会。” 话音未落,护士就走进来,说:“3086号床,记得禁食禁水。” “……” 听筒两边都陷入沉默。 谢砚宁打破寂静,“你在哪里?哪家医院?” 许唯不想说,谢砚宁语气严肃:“我想查随时可以查出来,许小姐。” 许唯抿了抿唇,老实交代了自己的病房号。 半小时后,谢砚宁赶了过来。 许唯本来不觉得谢砚宁是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谢砚宁比她小三岁,出身豪门,刚留学归来,工作当玩票。 许唯原本不觉得她的坚强壁垒会为谁瓦解。 可谢砚宁进来的那一刻,目光相接,许唯忽然一阵鼻酸。 好像是有点孤单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心疼 第16章 许唯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低下头,躲避谢砚宁灼灼的目光。 谢砚宁走到她床边,神色非常担忧,问她:“怎么会住院?” “做个小手术,纤维瘤,很小的手术,不用担心。” 许唯起身招呼谢砚宁坐下,一脸轻松,她甚至要去帮谢砚宁拿凳子,穿着一身病号服,脸色苍白到毫无血色,但她表现得完全不像个病患,自若到像在办公室里会见客人,她总是这样强撑,生怕被人窥探到半点脆弱。 谢砚宁伸手按住椅背,他说:“许唯,我怎么能不担心?” 他第一次直呼许唯的全名。 许唯怔了怔,抬起头,对上了谢砚宁的眼睛,谢砚宁眼底通红,他的头发都是乱的,呼吸尚未均匀,显然一路都很急切。 许唯的心莫名刺了一下,她有些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床边,手还习惯性地举着,指着旁边的凳子:“谢总,你坐吧。” 谢砚宁没有坐,他径直走到床头,想要拿许唯的病历本和报告单,许唯连忙用手压住。谢砚宁脸色不愉,但没有硬来,他的目光扫过许唯苍白的脸和瘦削的肩头,然后落在许唯身后的围巾上,倏然停住。 许唯的目光跟着他往下落,然后看到—— 他的围巾! 许唯心里一虚,急忙转过身把围巾塞到枕头底下。 可就在她转身的同时,谢砚宁已经拿走了她的报告单。 “……” 许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但她此刻就像被家长抓住偷看电视的小孩子一样,坐在床边,绞着手,大脑飞速旋转地想着借口。 谢砚宁说:“我有一个叔叔是这方面的专家,我帮你问问。” “不用的,我挂的就是专家号,给我开刀的也是很有名的医生。” “我不放心,我想了解清楚。” 许唯愣愣地看着谢砚宁拿走她的病历本,然后出门打电话,理所当然得好像他是她的监护人。 旁边的周欣睡意顿消,八卦地问许唯:“姐,他是谁啊?你男朋友?” 许唯差点呛住,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就是普通朋友。” 是普通朋友吗? 其实许唯一直觉得她和谢砚宁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她都做好了和谢砚宁再无联系的准备,剧情怎么陡转成了这样? 周欣仔细回忆了一下谢砚宁的长相,然后双手合十地感叹道:“姐,你朋友好帅啊,像最近正当红的那个明星,演古装剧的那个,叫什么来着记不得了。” 许唯勉强笑了笑,心思却已经跟着谢砚宁走了。 几分钟后,谢砚宁神色严肃地回病房,把报告单病历本放回到床头柜上,松了口气,“我问过了,确实不是太严重,而且主刀医生是这方面的权威。” 许唯慢吞吞地回到被窝里,“我就说嘛。” 她觉得浑身不自在,也不习惯有人陪床,她在心里暗暗催促谢砚宁快点走。 可谢砚宁搬了凳子坐下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许唯用手指戳了戳被子,然后尴尬地朝谢砚宁笑。 “谢总,很感谢你过来看我。” “应该的。” 许唯笑了笑,没话找话地问:“外面应该很冷吧?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要降温。” “还好。” 许唯犹豫地说:“嗯……已经很晚了,谢总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谢砚宁看了看四周,确认隔壁床没人睡之后,淡定地说:“我今晚在这儿陪你。” “啊?” “我在这儿陪你——”谢砚宁说完才注意到隔壁床是一个年轻女子,于是改口道:“我睡这里可能不方便,这样吧,许小姐,我就坐在外面门口的长椅上,你有什么事就叫我。” 许唯完全震惊,半晌都缓不过来,她从难以置信变成了手忙脚乱,掀开被子作势要下来,可谢砚宁动作更快,直接拉起被子将她盖上,“别乱动。” 两人僵持着,许唯敛起笑容,怕周欣听见,她小声地说:“你别这样,谢总,你这样我压力很大。” “做手术不是小事。” “没什么的,我可以把自己照顾好,我也请了护工,明天术前术后都有人陪着我,我没事的。” “那你就当我是免费护工。” 许唯一字一顿地说:“谢总,我不可怜。” 谢砚宁的存在总让许唯觉得自己好像欠缺很多,可她明明拥有得更多,她住着豪宅,开着名车,过着至少表面很光鲜亮丽的生活,即使一个人住院也没什么,她花高价请了护工。 她明明不需要任何人同情。 “谢总,你是觉得我很可怜吗?”许唯失笑道。 “我不是觉得你可怜,许唯,我是心疼,我喜欢的人生病了,要做手术,就算风险系数为零,我还是会心疼。” 许唯的心脏猛地跳动起来,谢砚宁的话音刚落,她的眼前就变得雾蒙一片。 谢砚宁俯身靠近她,“给我一个机会吧,就这两天,让我陪着你,可以吗?” 许唯依旧摇头。 谢砚宁视若无睹,伸手过来掖了掖许唯的被角,他打量着四周,开始自顾自地评价:“这个被子会不会有点薄了?床睡着好像也不舒服,还正对着空调,吹得你嘴唇都干了,我去问问能不能订贵宾套房。” 谢砚宁转身要走,许唯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谢砚宁!” 许唯都没注意到自己也开始直呼谢砚宁的全名,她把谢砚宁扯了回来,皱着脸,语气里带着责怪的意味,“我求求你了,我这样就很好,你给我安稳坐下来。” 她从来没对谁用过“你给我如何如何”这样的句式,脱口而出之后她自己都愣住。 她刚刚的抱怨太过自然,还摆出一副教训弟弟的模样。 她以为谢砚宁会不高兴。 可没想到,谢砚宁对于许唯直呼其名这件事很是受用,他乖乖坐下,眼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许唯叹了口气,正疑惑着谢砚宁到底在笑什么时,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还握着谢砚宁的手腕,她的掌心贴着谢砚宁手腕的皮肤,许唯僵硬片刻后立即松开。 “谢总,你真的不用在这边陪我,回去睡觉吧,明天做完手术后再过来,好吗?” “不好,许小姐,我就是想陪着你。” 许唯感觉到头皮发麻。 她第一次见谢砚宁的时候还以为谢砚宁是高不可攀的贵公子,可是现在……贵是挺贵的,但主动也是出乎意料的主动。 到底是为什么啊? 许唯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一点吸引到了谢砚宁。 她揉了揉头发,试探着问:“谢总,其实我只是因为手术小,所以没通知我朋友,如果你不放心,我明天就把我朋友叫过来陪我,好吗?” “那我等到你朋友过来再走。” 许唯哑然,谢砚宁接着说:“许小姐,这几天我没有找你,是因为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啊?”许唯的第一反应是懵。 谢砚宁挑了下右眉,似乎是察觉出了什么。 许唯都忘了自己还扯过这个谎,几秒后才想起来,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啊,我有喜欢的人了,有的。” 谢砚宁的表情很淡定,眼神里甚至有势在必得的自信。 “我一开始是打算放弃的,但是我反复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你只是有喜欢的人了,不代表我不能追你。” 他弯起嘴角,拽了拽枕头下面露出一个角的香槟色围巾,浅笑问:“许小姐,你说对不对?” 浅尝难止 第16节 作者有话说: 直球小谢开始追妻啦~真诚和主动是小谢的必杀技! (下一篇《难得矜持》在专栏,喜欢的宝贝们可以收藏一下捏!) 第17章 许唯满脑子嗡嗡作响。 谢砚宁刚刚在说什么?你只是有喜欢的人了,不代表我不能追你? 许唯从来没听过这样直白的示爱。 旁边突然传来手机落地的声音,许唯望过去,周欣侧着身子想要伸手捡手机,满脸尴尬:“你们聊你们聊,我什么都没听见。” 谢砚宁俯身帮她捡起。 周欣终于看清谢砚宁的脸,深吸了一口气,眼睛瞪得溜圆,她看了看许唯又看了看谢砚宁,不自觉露出八卦的笑容。 她在心里想:嘿嘿真配啊。 听完谢砚宁的表白后,许唯倚在床头沉默良久,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谢砚宁倒没有像以前那样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眉头微蹙,显然还在担心许唯的病情。 “疼吗?”他问。 许唯摇头,“没什么感觉。” “怎么可能没感觉?没感觉的话就不用开刀了,一定疼得很厉害,你前阵子脸色就不太好。” “那是喝酒喝的,”许唯故意说很刺耳的话,语气不善:“你知道的,我的工作就是喝酒。” “以后不会了。” “什么?” “许小姐还不了解我,我这个人不太容易放弃,也不愿意让自己留遗憾。许小姐,恋爱是其次的,比起要和你有一个怎样的结果,我现在更希望的是了解你、照顾你,以及让你开心,所以,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这番话像是一簇流星砸在许唯的心上。 人在医院里总是格外脆弱,谢砚宁为什么偏偏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说这样让她手足无措的话呢? 都说花言巧语不可信,可是谢砚宁的眼神真挚而热烈,许唯根本做不到不为所动。 许唯现在终于懂了,为什么爱情的魅力能千百年来经久不衰,因为爱像基因一样与生俱来,这个世上总有人为爱痴狂,总有人轻易心动,即使再冷静、听过再多前车之鉴还是会沦陷。 她想起去年她来到苏桐家,那时候苏桐刚离婚,前夫刚搬走,家里一片狼藉,许唯帮着苏桐打扫卫生,结束后她们坐在垫子上,一起组装儿童栅栏,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房子,墙上的结婚照也被拿掉,许唯问苏桐还会相信爱情吗? 苏桐说:相信。 许唯觉得不可理解,苏桐的丈夫是孕期出轨,简直恶心至极,她站起来质问苏桐:“为什么?你都受到这么大的伤害了?你怎么会是恋爱脑呢?智者不入爱河你知不知道?” 苏桐笑了笑,对她说:这不冲突啊,小唯,我还相信爱情和我觉得我很难再进入一段感情,两者不冲突,我依然相信爱能让我的人生更充实,但我也能靠我自己过好下半生,爱和独立不是相互排斥的关系。 许唯皱起眉头,无法认同。 苏桐把前夫没带走的东西扔进垃圾桶,笑着对许唯说:就像我依然希望你能遇到对的人,小唯,被爱治愈是很幸运的事。 此刻许唯看着谢砚宁笃定的目光,忽然就明白了苏桐的话。 她真的完全不需要爱吗?她需要的,看着周欣小夫妻俩吵着琐碎的架,许唯其实很羡慕,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在许唯心里一直是遥不可及的褒义词,但她就像害怕触碰水中月一样,生怕一时冲动指尖轻点,那轮月亮就消失不见。 被抛弃过两次的孤儿,在极度缺爱的环境里长大,这样的人会往两个极端的性格方向发展,要么放低自尊依赖他人,要么封闭内心冷情寡义。 许唯一直觉得自己属于后者,但谢砚宁的出现让她有些动摇。 她没有办法立即回应谢砚宁,再巧舌如簧,此刻也成了哑巴。她像蜗牛一样缩回到被子里,背对着谢砚宁。 谢砚宁帮她掖好被子,调整空调的风向,又出去抱了一条更暖和的羽绒被回来。 许唯整个人呆住,“哪来的?” “去贵宾房里拿的,我已经把房间订好了,明天你做完手术就去那儿。”谢砚宁一派理所当然。 许唯闷闷地说:“我不去。” “许小姐,你确定你那个时候还清醒?而不是任我摆布?” 许唯来了火气:“你凭什么擅做决定?我是病人,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换病房?他们怎么会不过问我的意见?” “我说我是你丈夫。”谢砚宁淡定地坐下来。 许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 谢砚宁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中,三岁的年龄差好像完全不存在,许唯屡屡落了下风。 快十一点的时候,谢砚宁离开了病房,他帮许唯盖好被子,让她早点休息。 门一关,许唯终于能松了口气。 隔壁周欣脸上的八卦就快要溢出来,她眼巴巴地望着许唯:“姐……” “想问就问。” “你为什么不接受他啊?我觉得你俩挺合适的。 “合适?” “虽然他看上去小了点,但是很帅啊,而且一看就很有钱的样子,姐,你就得配这么好的。”周欣一边坏笑一边点头。 “你精力倒挺旺盛的,不疼了?” 周欣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没了,她沮丧地躺了回去,“你一说我就又开始疼了,诶哟,胳膊抬不起来。” 许唯下了床,帮周欣把她的身子扶正。 “你俩真的挺配的,姐,你别不自信。” 许唯攥着被角,无奈地低下头。 周欣喘了口气,换了话题:“姐,真难受啊,我一想到后天那把手术刀就要划上我这半个胸,我就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这样说,你还有宝宝呢,还有你自己说的,要赚钱做女强人,有这么多事要做呢。” “是啊,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但是,”周欣握住许唯的手,“姐,刚刚你们俩的话我也听了个七八分,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拒绝他,但是我想对你说,姐,人生苦短。” 许唯怔住。 周欣晃了晃许唯的手,“姐,你特别好,虽然才和你认识不到一天,但我可以肯定你是个好人,就是看上去冷了点,白天看你一个人坐在床上吃饭,我心里怪难受的,如果有个人陪陪你就好了。” “你也觉得我很可怜?” “不,不是,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许唯笑着说:“没事,我懂你的意思。” 周欣攥紧了许唯的手,她很真诚地说:“姐,你会很幸福的,就算不是刚刚那个,也会有一个很爱你的人出现。” 许唯朝她笑了笑,由衷地回应:“谢谢。” 她帮周欣调好床头的幅度,又帮她盖好被子,“早点睡吧,你现在不能劳累。” 周欣乖乖闭上眼睛,许唯看了看她,然后独自走向门外,她打开门,看到谢砚宁坐在长椅上,正低头看手机。 许唯走到他身边时,他还没发觉,直到许唯说:“不冷吗?” 谢砚宁一愣,旋即蹙眉:“还问我冷不冷?你就这样穿着病号服出来了?” 他快步走进病房,拿出了许唯挂在一边的大衣,披在许唯的肩头。 他们靠得很近,许唯闻到谢砚宁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咨询台护士的翻页声。 许唯拢了拢衣领,她决定向谢砚宁擅自订了贵宾房这件事妥协:“你不是订了贵宾房吗?今晚你就睡那里吧,总不能在这里坐一夜。” 谢砚宁说:“没关系的。” “去吧,别让我负疚得睡不着,我有需要会打电话给你的,好吗?” 许唯说话时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两人僵持了几秒,谢砚宁只好答应。 “那你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我。” “好。” “不对,先通知医生再通知我。” 许唯想笑又耐住性子,“你当我三岁吗?” “我怕你逞强。” 许唯的笑容微滞,她说:“不会的,我不舒服的话,会找医生的,找完医生再打电话给你,好不好?” 谢砚宁这才放心。 看着谢砚宁走进电梯后,许唯回到病房,谢砚宁抱来的柔软的羽绒被包裹着她,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第二天早上九点半,主治医师过来给她做了手术标记,刀口不小,可能会留疤,许唯说没关系。 许唯穿好衣服,医生掀开帘子,看到外面站着的谢砚宁,回头对许唯调侃了一句:“老公挺帅的。” 许唯连忙摇头,“他不是我老公。” 谢砚宁还不明所以,还以为许唯的表情是因为害怕,他走过来坐在许唯身边,说:“别怕,我在呢。” 许唯本来对这话没什么感觉,直到进手术室前,谢砚宁跟在她身后,紧张的情绪才开始升腾。 旁边忽然传来哭声,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可又让人莫名心慌。 医院总是飘散着挥之不去的压抑,好像生与死都在一念之间,悲欢离合都是注定之事。 许唯进手术室的前一秒忽然转身,她想要说很多话,却不知如何开口,谢砚宁替她说了,“我在外面等你。” 许唯怔怔地重复了一遍,“你在外面等我。” “是,我等你出来。” 许唯想起很久之前她喝酒喝到胃出血,在医院里躺了三天,那时候苏桐工作也忙,没法陪着她,她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有时候睡着了,输液针管里血都回流了她都不知道,还是护士急忙来推醒她,帮她调整。 许唯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活得表面精致,实则粗糙。 她不懂得关心自己,所以谢砚宁对她好,给她换被子帮她订贵宾房的时候,她心里的想法不是“他对我真好”,而是“还可以这样吗?” 浅尝难止 第17节 还可以这样被爱吗? 身后是手术室的门,许唯忽然变得无助,巨大的孤独笼罩着她,走廊里传来孩子的啼哭声,还有推担架床发出的嘈杂声响,许唯第一次感到害怕。 “谢砚宁。”许唯小声地喊。 她以为谢砚宁没有听到,准备转身进手术室的时候,谢砚宁将她揽进怀里。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入v,今晚十二点发,会有近万字的更新!第一次入v,期待宝贝们能多多捧场,留言的宝们我都会发红包的,谢谢大家!!! (再推一下我的预收《前夫为我操碎了心》小甜饼求收藏!) 第18章 许唯躺在手术床上, 麻醉剂打进来的时候,她还在想着刚刚那个拥抱。 很轻的一个拥抱,最多只是衣角贴在一起, 许唯的鼻尖碰到了谢砚宁的肩膀, 仅此而已,但许唯还是有些恍然。 她现在的脸色应该很苍白憔悴, 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头发也乱糟糟的,因为没化妆,眼角细纹明显, 没有半点吸引人的地方。 谢砚宁大概真的对她很感兴趣, 像研究一个社会学课题。 局部麻醉比手术还要疼,许唯清醒之后,只觉得胸口闷痛无比, 医生把切下来的肿块给她看,许唯茫然地点点头, 又痛到失去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一点, 她躺在陌生病房里, 医生过来告诉她, “绷带要绑一个星期, 记得到时候过来换药。” 许唯这才注意到自己胸上的绷带, 把她的上半身完全缠住, 太紧了, 紧到她感觉自己肋骨都被绑得挤在一起,呼吸都困难, 胸口微微起伏就带着全身神经都疼。 她微微抬了下手, 就疼到冒冷汗, 她像案板上的鱼一样苟延残喘地呼着气,一转头就对上谢砚宁关心的目光。 那种目光让许唯恍惚觉得自己是被人珍惜的。 像做了一场梦,梦里幻境重重,谢砚宁的身影似假似真,许唯开始怀疑他是否真的出现过,是否说过告白的话,谢砚宁的眼神总是让许唯心生暖意,他的出现是意料外的意外,许唯总觉得不真实,像一场梦。 幸好不是,痛楚将她拉回现实。 谢砚宁走上来,靠近她,轻声询问:“疼吗?” 谢砚宁总是问她疼不疼,其实很少有人这样问,因为许唯情绪不外露,她忽略感知,痛觉因此钝化,久而久之,她也觉得自己是不怕疼的。 许唯朝他笑了笑,“你还在。” 谢砚宁说:“我当然在。” 麻醉药效还没过,许唯刚清醒了没多久就又陷入迷迷糊糊的状态,闭眼前她感觉到谢砚宁靠近她,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她的脸,她嘟囔了一声谢谢,就又睡着了。 快四点的时候,她被苏桐的电话吵醒的,谢砚宁帮她把手机举到耳边,苏桐问她:“小唯,打你电话怎么不接?在家吗?我做了一点甜品给你送过去。” 许唯呆滞了几秒,然后回过神,“我不在家,我在医院。” “出什么事了?”苏桐的语气立即变得紧张。 “做个小手术,乳腺纤维瘤,你要来看我吗?” “好,我立即过去,要我带些什么吗?” “不用。” 谢砚宁把病房号写在纸上,许唯照着读:“宁安医院十九楼1908号房。” 电话挂断之后,许唯转头对谢砚宁说:“我朋友来了,谢总,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这么狠心?” 许唯扯了扯嘴角,“都陪我一天了,你公司没有事吗?” “没什么事。” 许唯没说话,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说是去观摩学习,其实就是跟着我父亲四处露脸,看起来好像很风光,但我不太喜欢那样的生活。” 这还是谢砚宁第一次向许唯透露私事,原来谢砚宁并不总是游刃有余的,他也有“不太喜欢”和“身不由己”的事情。 “可你总要继承家业的。” “那就到时候再说,或者许小姐可以教教我,怎么培养对工作的热情?” “对工作的热情?源于缺钱吧,”许唯转过头对谢砚宁笑:“看来谢总是享受不了这样的烦恼了。” 谢砚宁被调侃了也无所谓,笑着说:“确实遗憾。” 许唯缓了一会儿,偷偷在被子里尝试着抬手,可还是抬不起来。 “我问过医生了,今晚六点以后可以吃点清淡的,我让我家阿姨煲了点粥送过来。”谢砚宁说。 许唯沉默片刻,然后对谢砚宁说:“谢谢。” “不用谢,”谢砚宁忽然倾身帮许唯盖好被子,他说:“如果许小姐实在要谢谢我的话,可以满足我一个要求吗?” “什么?” “换个称呼吧,我不想再叫你许小姐了,好像陌生人。” 许唯脸色一僵,“你想换什么?” “我听到你朋友喊你小唯,我可以吗?” “我比你大三岁。” 谢砚宁笑着说:“难不成你想让我喊你姐姐?” 许唯仓皇移开视线,可还是嘴硬:“为什么不可以喊姐姐?”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小唯,我觉得你有时候很像小孩子。” 他越靠越近,许唯想要推开他,又没有力气,只能紧紧皱眉,但谢砚宁并没有乘人之危,他只是撩开许唯额前的碎发,然后轻笑两声,仿佛看穿了许唯的慌张。 “再睡会儿吧,我在外面的客厅守着你。” 他说,守着。 很平常的一个词,甚至有些老气,可是许唯竟然忍不住一阵鼻酸。 躺在病床上,行动都不得自己,许唯没法像平日里那样雷厉风行,埋头于工作,她只能静静地躺着,思考人生。 不大不小的一场手术,把她的节奏都打乱了,还有突然闯入的谢砚宁。 这些年也不是没人追她,只是她接触到的感情背后都有很多杂念和利益考量,许唯可以从每个人的话语里判断出自己身上有什么是对方所需的,但谢砚宁和别人最大的不同是,他本来就拥有一切。 许唯想不出谢砚宁到底为什么喜欢她,当然可能也称不上喜欢,总之许唯搞不明白。 纠结不出结果,没过多久,苏桐赶来了。 听见敲门声,许唯睁开眼,谢砚宁走过去开门。 苏桐抬头时一愣,往后退了一步,确认再三这是许唯说的1908。 “你是?” “来找许唯吗?是这里。” 谢砚宁朝她笑了笑,苏桐半信半疑地走进来,直到看见病床上的许唯才松了口气,“担心死我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 “你要陪哆咪,我不想你跑来跑去。” “做手术可不是小事。”苏桐把包放下来,压着声音问许唯病情,许唯告诉她纤维瘤的大小,以及长在哪里。 “肯定和你工作强度太大有关,哪里能天天熬夜,还喝酒,身体能不出问题吗?” 许唯无奈地笑。 “外面那个男人是谁?” 话音刚落,谢砚宁走到卧室门口,“小唯,我下楼拿晚餐。” 他冲苏桐点了下头,打了招呼,“你好,我叫谢砚宁。” 苏桐微怔,许唯只好被迫变成中间人,介绍道:“姐,他是我朋友,谢总,这是我很要好的学姐,姓苏。” 苏桐礼貌地朝谢砚宁笑了笑。 谢砚宁说:“苏小姐您好。”然后就出门了。 许唯想,大概也不是为了拿晚餐,只是为了腾地方给她和朋友聊天。 门关上,苏桐的眼神立即变得意味深长。 “朋友?” 许唯偏过头,无声地叹了口气。 “发展到哪一步了?” “没有。” “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你看过的。”许唯突然说。 “啊?我怎么没印象?” “我的屏保啊,小熊摘月亮。” 苏桐愣了愣,眼神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许唯开始解释:“才认识没多久,说来也是很巧,前阵子严朝雨让我帮她去相亲,正好她的相亲对象也找了谢砚宁顶替,我俩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又在工作中遇到。” 苏桐突然皱起眉头,“谢砚宁……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谢百川的孙子。” 苏桐震惊:“百川集团那个谢百川?” “是啊。” 两个人相顾无言,又同时吸了口气,苏桐调侃道:“看不出来啊。” “我也没想到,”许唯仰头看着天花板,“上一次正儿八经地思考感情问题还是四年前。” “和费闻远?” 浅尝难止 第18节 “嗯,”许唯沉默很久,又喃喃开口:“姐,其实我也没有刻意地封闭内心,只是谈恋爱这件事太耗时耗力了,万一陷进去,就出不来,你知道的,我在感情里没表面看起来那么洒脱。” “别想得这么消极。” 许唯嘟囔道:“和费闻远……” “还喜欢他?” 许唯笑着摇头,“我和他未婚妻都处成闺蜜了。” 许唯想了想,又说:“其实那个时候我和费闻远的关系已经快捅破窗户纸了,可我太没有安全感了,我受不了他和其他女生聊天,受不了他隔三差五聚餐唱歌,甚至没法接受他晚几分钟回我消息,我不敢和他吵架,只能自己消化情绪,明明还没开始谈恋爱就搞得要死要活,他也受不了我。” 苏桐分析道:“现在想想,你对他的感情很难说是喜欢,只是因为他对你好,你就把感情寄托在他身上了。” “是啊,那时候刚毕业,刚进入社会,有个天天陪在你身边的人,和你一起跑销售,重活累活帮你干,被客户拒绝的时候,他还会过来安慰你,姐你知道的,我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我很需要——” 许唯的眼神很伤感,她望着窗外轻声说:“很需要那些东西,可一旦拥有,我就会变得很贪心。” “不会的,那只能证明费闻远不适合你。” “谢砚宁更不适合,他那样的家世和身份,我会更没有安全感。” 苏桐忽然噤了声,许唯的话不无道理。 如隔天堑的差距和自卑无关,那是一种事实存在。 “我可不想嫁入豪门,何况他还比我小三岁,我从来没考虑过姐弟恋。” 苏桐朝她挑眉:“但被年轻帅哥追求,还是很满足虚荣心的。” “谁说不是呢?” 何止是满足虚荣心,甚至可以轻松拿下百万的单子。 许唯笑完之后又陷入惘然。 苏桐的到来打破了她和谢砚宁的暧昧气氛,许唯逐渐平静。 她觉得她应该尽快从这种心动难抑的状态里抽身出来,否则她就会重蹈覆辙,像当初费闻远向她表白,她却歇斯底里地让他滚那样,一次次伤害别人又自伤。 她不想伤害谢砚宁,谢砚宁值得拥有更好更完整的爱。 _ _ “手术的事,没告诉你爸妈?”苏桐问。 许唯觉得奇怪,“告诉他们干嘛?” 苏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什么,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这是我自己做的甜点,你现在估计是不能吃的,要不给你投桃报李,答谢一下那位?” “好,谢了。”许唯也没客气。 苏桐的盒子放在床头,许唯想要伸手,却忘了自己刚出手术室,猛地扯到了刀口,绷带收紧,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苏桐连忙说:“别动别动。” 许唯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偏偏她还要逞强,非要坐起来,苏桐费力将她按住,“你这不行啊,出院了还是得有人照看着,这样吧,我把哆咪放我爸妈那里,这几天我去你家照顾你。” 许唯瘫在床上,重重地喘着气,“不用了,你不是年底有很多稿子要交吗?” 苏桐为了照顾孩子方便,离婚后就辞了工作,做自由职业,为金融类新媒体撰稿,有时候忙起来,工作量也不亚于许唯,而且她还要照顾未满周岁的孩子。 其实苏桐也很拼,和许唯不相上下。 苏桐虽然有可以依赖的父母,但她的性格也很独立,她认为她既然选择了在月子里离婚,就要承担一个人带孩子的压力。 父母年事已高,放弃了闲适的退休生活,帮她度过了最开始的几个月,已经很辛苦。尤其是她的母亲,总是夜里起床为孩子冲泡奶粉,导致神经衰弱,现在仍有很严重的失眠。 苏桐心中愧疚,也不想再麻烦老人,所以只要不太忙,她都万事自己处理。 这也是为什么许唯能和她一见如故。 许唯自认如果处在苏桐的角色,未必能做得比苏桐更好。 疼痛缓解之后,她怔怔地看着苏桐,忽然说:“我大概是不会有孩子的。” “瞎说什么呢?” “突然觉得母亲很伟大,带着天然的爱和责任,”许唯顿了顿,又自嘲道:“也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现在在哪里?你说我又不缺胳膊少腿,为什么要把我扔掉呢?也许是因为他们不想要女孩?” “就当他们死了,别去想。” “没想他们,我就是突然感慨你是一个好妈妈。” “做好妈妈很累,我就不祝福你了,我祝福你身体快快恢复。” 许唯一笑就扯到绷带,于是敛起笑容,正经道:“你不用去我家照顾我的,我请个护工就好。” “没事的。” “哆咪现在还离不开你。”许唯态度坚定。 “谢砚宁呢?他有说什么吗?” “他说他想照顾我,可是动手术的位置在胸口,”许唯尴尬地咧咧嘴,继续道:“也没法让他照顾,现在只能找护工了,高价请有经验的阿姨,比你们照顾我更方便。” “那我帮你请阿姨吧,我来联系。” “那就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的?”苏桐一边发消息一边问:“你和他,现在发展到什么地步?” “没有实质性进展,但……他表白了。” “你怎么想?” “想办法拒绝吧,他不过是图个新鲜,时间久了就会离开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许唯就催苏桐离开了,“快去接哆咪吧,小家伙不是离了你就不肯睡觉吗?” 苏桐只好先离开,打开门就看到谢砚宁在长椅旁接电话,他一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墙边却没有倚着,身形挺拔。 抛开百川集团继承人的身份不谈,光是气质,就已经很出众。 也难怪许唯会退怯,这样的男孩子适合出现在电视剧里,而不是现实生活中。 谢砚宁也注意到了苏桐,对着电话里的人说了两句之后就挂断电话,冲苏桐点头致意,“苏小姐要走了吗?” “是,小唯这里就麻烦你了。” 谢砚宁说:“不麻烦,苏小姐可以放心。” 苏桐还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越俎代庖,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她朝谢砚宁笑了笑,然后离开。 电梯下行的时候,苏桐一直想着许唯的话,她替许唯感到不值。 一个这样好的女孩,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在福利院待到八岁,以为自己有了个家,结果又被养父母抛弃,像野草一样顽强长大,为了一份销售工作把身体都耗干了,现在遇到了一个心动的人,却没有勇气往前走一步。 苏桐一直试图衡量原生家庭和后天环境给一个人带来的影响,哪个更严重些,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原生家庭的影响更刻入骨髓,难以剥除。 进电梯前她的前夫给她打来电话,苏桐挂断了,现在她刚走出电梯,电话又打开。 “我能去看看女儿吗?” “这周日我会把哆咪放在我爸妈家,你可以去看。” “小桐,我——” “没什么事我先挂了,还有,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苏桐不是铜墙铁壁,但她至少还能依靠父母,一个好的原生家庭能让她不至于被突如其来的打击毁掉。 在这一点上,苏桐比许唯幸运一些。 _ 谢砚宁拎着晚餐走进去。 本来是为了给许唯朋友腾地方才出来,结果保姆提前送来晚餐,谢砚宁拿过来之后就在门口等着。 他家保姆是南方人,做清粥小菜尤为拿手,谢砚宁特意遵了医嘱,让保姆熬了营养又清淡的流食。 许唯还在床上发呆,谢砚宁进来的时候,她愣了愣,但也没什么反应,她好像已经接受了谢砚宁的存在。 “谢总,谢谢。”许唯由衷地说。 谢砚宁倒是有些惊讶,眉梢微挑,“为什么突然谢我?” “如果你没有来,其实我这两天也能顺利度过,我习惯了一个人看病,也不是第一次一个人住院,为了防止麻醉出来不省人事,我还特地高价请了医院的护工,其实我能照顾好自己。” 谢砚宁刚想说什么,就被许唯打断,许唯说:“但你出现了,我突然觉得被人照顾也挺好的,总之,谢谢。” 谢砚宁笑着说:“那看来我的出现是对的。” 他帮许唯调高靠背,然后很顺其自然地坐到许唯身边,打开食盒,用汤匙喂许唯喝粥。 许唯一开始还很不习惯,总是下意识伸手,谢砚宁就拿被子盖住许唯乱动的手。 许唯觉得奇怪:“按理说,你不应该这么会照顾人的。” “你觉得我应该是养尊处优的花花公子是吗?” “差不多吧。” 谢砚宁笑了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我母亲。” 见许唯点头,谢砚宁弯了弯唇角,说:“她和荧幕形象很不一样,现实生活里她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姑娘,需要我和我爸照顾着,她出门永远忘带东西,做饭永远炸厨房,偶尔打扫一下卫生,能把我的手办摔坏一半,所以我很早就学着照顾人了,而且我在国外的时候,也是自己照顾自己。” “原来是这样。” 许唯想了想,又说:“怪不得你性格这样。” “怎样?” 许唯喝了口粥,没回答。 谢砚宁却催她,像是很期待许唯的评价,“我性格怎样?” “很好啊,好得不像你这个身份该有的性格。” “那是你有刻板印象,小唯,你对我有很严重的刻板印象,比如你觉得我喜欢你纯粹是因为好奇。” 许唯一怔,有些不自在,“你别这样叫我。” “那叫什么?” “叫姐姐。” 浅尝难止 第19节 谢砚宁笑了笑,把粥送进许唯嘴里,“想得美。” 许唯也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幼稚,无奈地弯了弯唇角,她夸道:“粥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你吃过了吗?”许唯问。 “等喂完你之后我再去吃。” 许唯微怔,她忽然想起初中的时候,她放学回来的一个小时时间里,不仅要吃完晚饭,还要负责喂许优吃饭。 许优小时候很挑食,脾气又大,常常不配合,还会拿勺子砸许唯,叶惠婷看到了也不会出声制止,她还会责怪许唯做事不利索。后来许唯为了节省时间,就不在家里吃晚饭了,喂完妹妹后就赶回学校,有时候会在路上买个包子,随便垫垫肚子。 她一直对自己很随便,所以谢砚宁对她好,她会无所适从。 谢砚宁点了份餐,就在客厅简单应付了,许唯问他要不要品尝一下餐后甜点。 “我学姐做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谢砚宁很听话地尝了尝,“很好吃,是亲手做的吗?好厉害。” 许唯突然想起叶惠婷上回送来的那只鹅,还没来得及红烧。 兜来转去,还是要进谢砚宁的胃。 她提议道:“谢总,等我恢复了之后,我请你来我家吃饭吧,其实我厨艺不错。” “因为我来医院照顾你,你就要请我吃饭,才能还掉这个人情,我们之间必须要这样互不相欠吗?” 许唯被戳中心思,有些局促。 她刚想反驳,谢砚宁又说:“可是小唯,你刚刚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吗?这样还人情的方式我很喜欢。” “你——” 谢砚宁突然靠近她,和她四目相对,坏笑着说:“进展好快,我还有点不习惯。” 许唯瞪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 _ _ 许唯在贵宾病房里又睡了一晚,胸口的痛感已经有所减轻,现在勉强能起身,但胳膊仍然使不上劲。 谢砚宁帮她办出院手续的时候,严文江正好赶回来看望她。 “严董。”许唯费力坐起来。 严文江立即按了按手,“别起来别起来,动手术这么大的事还说不严重?” 许唯脸色苍白,还是努力弯起嘴角,“就是一个微创手术,严董您别担心。” “你这丫头啊,就是爱逞强,好好休息好好恢复,反正百川的项目办下来了,后续的跟进暂时也不着急,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操心了,年纪轻轻的,身体最要紧。” “我没事的,严董。” 严文江叹了口气,“没人照顾你吗?” “有的,”许唯不敢提谢砚宁,只好说:“我朋友在照顾我。” 一旦说了百川集团继承人在病房里照顾她,就显得尤为暧昧,到时候百川的合作也像靠裙带关系达成的,若是这样,最让严文江不放心的,她会不会跳槽的问题,又会重新悬上来。 其实许唯没想过离开盛风,除非盛风不要她,她早把盛风当成了她的归宿。 “严董,我最近在准备和旭江医院采购部的人联系,年底前应该可以有结果。” 许唯主动向严文江报备自己的进展。 “好,不管怎么样,你力所能及就行了,工作再重要也比不过身体重要。” 严文江刚离开许唯的病房,余光里瞥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去,他停下来,回头问秘书:“刚刚进去的那个人你眼熟吗?” 秘书说:“没看到正脸,也不确定,但是好像在某次酒会上看到过。” _ 谢砚宁办好手续,这边许唯已经强撑着整理好了行李。 她光是坐起来就折腾得浑身冒冷汗,勉强把衣服都放进包里,但手上没有力气,怎么都拉不上拉链。 折腾了半天,谢砚宁回来了,一看到许唯这样,立即走上来夺过包,“不是说好我来的吗?” 许唯抿了抿唇,没正面回答,有些心虚地说:“我都收拾好了,你帮我拉一下拉链吧。” 谢砚宁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医嘱的第一句就是不能提重物,保持肌肉放松,许唯偏要逞强,她好像完全不把她的身体当回事,自己不心疼,也不需要别人心疼。 谢砚宁观察过,整整三天,她的父母没给她打过一通电话。 苏桐找来的护工匆匆赶来,一位快五十岁的中年女人,姓梅,做事很勤快,一进病房就问许唯哪里需要帮忙。 许唯看了谢砚宁一眼,略有些尴尬地低声说:“麻烦你帮我换一下衣服。” 她还穿着病号服。 谢砚宁立即转身出门。 梅姐拿着许唯提前带来的上衣,许唯连伸胳膊都痛到无法呼吸,好不容易穿好了,她重重地喘着气,惨白着脸向梅姐道谢,梅姐连连摆手说:“这要谢什么?” 许唯说:“我这边手续都办好了,梅姐,那麻烦你这几天住我家帮我一下。” “好嘞。”梅姐主动帮许唯背起换洗衣服的包,临走时又问许唯:“刚刚那位不是您先生?” “不是。”许唯回答。 梅姐打开门,谢砚宁一听到动静就转身,许唯主动朝他笑。 谢砚宁问:“准备回家了?” “嗯。”许唯走上来。 她穿了一件棉质衬衫,外面套了件羊绒大衣,看起来很乖,在她身上很少看到这样的气质,那是一种无力设防的脆弱。 但她一开口,总让人心凉。 “谢总,这两天麻烦你了,我学姐帮我找了一个经验很丰富的护工,她会陪我回去,照顾我这几天的饮食起居。” 谢砚宁早有预料,此刻只说:“我开车送你们。” “不用了,我到楼下找个出租车就好,这里离我家很近的。” 此话一出,谢砚宁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淡,许唯也感觉到了,但她停顿片刻,还是坚持说:“不能再麻烦你了,这两天搅得你睡也睡不安稳,吃也吃不好,我真的很不好意思。” 数不清被拒绝多少回了,谢砚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陪着许唯走到楼下,然后帮她招来出租车。 外面风很大,谢砚宁想要帮许唯的领口拢好,但一旁的梅姐提前伸手了,谢砚宁便错失机会。 许唯始终望向别处。 捅破的窗户纸又被许唯重新糊了起来。 谢砚宁看着许唯和梅姐坐进车里,许唯报了住址,然后就低下头,她知道谢砚宁在看她。 真诚比爱意更让人动容,许唯心里很清楚,她对谢砚宁的感情早就在种种细节的铺陈中变了质。 谢砚宁如同一束光,照进许唯沉寂已久的生命里,他试图照亮她,可那不是一日之功,许唯需要的是经年累月的爱,来治愈她二十七年的缺失。 不会有那样一个人出现的。 不会的,没有人的爱可以不知疲惫。 爱情一旦浓烈到顶点,就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许唯在这件事上,是无望的悲观主义者,她就像一个慢慢看着自己沉进深海的溺水者,拒绝挣扎和呼救。 可偏偏那束光照过来了。 谢砚宁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闯进她的生活,让她完全招架不住。 她喜欢谢砚宁带着缱绻爱意的眼神,曾有一刻,她想让谢砚宁一直这样看着她,即使她知道那是妄想。 谢砚宁准备关车门的时候,许唯不受控制地,猛然抬起头,对上了谢砚宁的视线。 他长身玉立,扶着车门,冷风吹动他的衣摆,许唯想起那天在手术室门口,谢砚宁抱住她,说:他在。 一瞬间种种情绪涌起,许唯隐隐有种预感,谢砚宁把车门关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概也就走到尽头了。 所以她下意识地握住门把手,但后面响起催促的鸣笛声,出租车不能长时间逗留在医院门口。 许唯没有办法,又匆忙收回手。 谢砚宁没注意到许唯的动作,他关上车门,梆的一声,像故事戛然而止。 车子缓缓开远,许唯回头看了一眼。 谢砚宁站在路边,像一棵不染纤尘的玉兰树,和身后匆匆的行人隔成两个世界。 回到家,许唯躺倒在床上,梅姐帮她把要洗的衣服拿出来,一通忙活,偶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响起,许唯也不觉得吵,倒觉得有生活气息。 她就在这样微微嘈杂的背景声里沉沉睡去。 梦里回到几年前,她正式进入盛风工作,那时候新人要被分别安插进几个工作小组里,许唯和费闻远被分到了同一个组,第一次见面,费闻远主动跟许唯打招呼。 “小许同学,以后多多关照。” 他笑起来很混不吝,许唯本来有些排斥这样的男生,可是他们的工作性质使得她一天有十个小时都和费闻远形影不离,他们一起跑到大大小小的公司拉客户,穿着劣质的正装充门面,有时候天太热,还没到下午,许唯的头发也散了,妆也花了,粉底浮在脸上。 费闻远会笑话她:“姑娘,给自己买点好的化妆品吧。” 许唯板起脸,背过身用纸巾擦。 费闻远说话没有遮拦,调侃时总会伤到许唯的自尊心。 但她生日那天,费闻远是唯一给她送礼物的人,他把一盒化妆品套装放到许唯面前,还是一副痞样,朝许唯笑:“我对你好吧?” 许唯很久没有收过礼物了,她当即落下泪来,把费闻远吓了一大跳。 两个人的关系忽然就有了些变化,许唯不再冷漠,她甚至开始有些依赖费闻远。 她会给费闻远带饭,会帮费闻远写工作报告,像所有春心萌动的女孩一样。 但好景不长,两个人的暧昧还没持续多久,费闻远的花花肠子就慢慢暴露出来。 他太爱拈花惹草,连去公司前台拿快递文件的时候,都能对着前台小姑娘撩拨几句,他对谁都好,是个名副其实的中央空调,许唯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浅尝难止 第20节 他们为此吵过架,费闻远烦到极点,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这么让人窒息啊?我没有义务去照顾你所有情绪。” 是啊,他没有义务。 他没有义务对她的缺爱、缺安全感、和敏感多疑负责。 许唯的自尊心再一次爆发,她迅速和费闻远划清界限,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工作,费闻远向她道歉,想了各种办法,许唯都没有再回头。 直到后来费闻远被调去分公司,她参加了送行的酒局,快结束时费闻远醉醺醺地告诉她:“小唯,我那时候也不成熟,对不起,其实我挺喜欢——” 许唯打断他的话,“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 她祝他前程似锦,像个疏离的陌生人。 再后来费闻远带着未婚妻杨卉来请同事吃饭,许唯主动和杨卉打招呼,找话题同她聊天,两个人相谈甚欢,席上便没有人敢开她和费闻远的玩笑。 一段感情无始无终,许唯对很多细节都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费闻远送她的那盒化妆品。 没有被好好爱过的人,别人给她一点温暖和重视,就恨不得感激涕零。 许唯就是这样的。 所以她很难对谢砚宁无动于衷,尽管她告诫过自己很多次不合适,但每次谢砚宁望向她时,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 到底该怎么办呢? 许唯抚摸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摘月亮的小熊,轻轻嘟囔着:该怎么办呢? 她当然是不想再和谢砚宁纠缠不清的,但当谢砚宁整整两天没给她发消息打电话的时候,许唯看着空荡荡的聊天框,还是很不争气地—— 失眠了。 刚分开没多久,许唯就开始想他了。 作者有话说: 不会虐的,明天两个崽又要见面啦,小谢持续直球,小唯即将失守!(明晚还是十二点) 第19章 谢砚宁回到家, 商妍歪着头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 谢砚宁一顿,“怎么了?” “这是谁啊?两天没回家的谁啊?” 谢砚宁笑了笑,“你儿子呗, 还有谁。” “去哪里了?和你上回说的那个女孩在一起吗?”商妍趴在沙发边好奇地问他。 谢砚宁坐到商妍身边, 解开大衣纽扣,淡淡地看了商妍一眼, 然后有些疲惫地躺下,说:“嗯,但也不算。” “发生什么事了?” 虽然谢砚宁和商妍的母子关系一直很融洽,但对于许唯的事, 谢砚宁还是不想说太多, 以免商妍误会许唯身体或者性格上有什么问题。 他摇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 追一个人比想象中的难很多。” 商妍噗嗤一声笑出来,谢砚宁很是无语, 质疑道:“你在嘲讽我?” “我是觉得, 以我儿子的相貌条件和家世, 人家不喜欢你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在吊着你, 二是——”商妍拖长了尾调。 “是什么?” 商妍一脸遗憾:“是真不喜欢你。” “……” “宝贝, 万事都有第一次的, 毕竟你是第一次追女孩, 有点挫折也很正常,可能你之前习惯了被簇拥被喜欢, 所以会觉得那个女孩接受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没有, 我从来没觉得她应该喜欢我, 而且她是真的不喜欢我。” 商妍拍了拍谢砚宁的发顶。 “但我现在最烦恼的不是她喜不喜欢我,而是我的追求是不是给她带来了困扰,我不想那样,她本身就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女孩。” “嗯……如果是这样,你这两天就不要打扰她,看看她的反应。”商妍提建议。 “妈,你的建议靠谱吗?” “为什么不靠谱?”商妍很是不满,拧了一下谢砚宁的耳朵,“我和爸爸这些年有多恩爱你没有看在眼里吗?” “看到了,可是你也只谈过我爸一个。” “一个就够了,”商妍朝谢砚宁挑了下眉,认真又得意地说:“对于真爱来说,一个就够了。” 谢砚宁回房间洗了个澡,然后睡了一觉,晚上习惯性地想给许唯打个电话,但又想起商妍的建议,思索再三还是放弃。 他没有谈过恋爱,但就他这些年对他父母以及身边情侣的观察而言,许唯的种种反应有抵触有抗拒有无奈接受,总之没有喜欢。 就像她今天执意要坐出租车回家。 她半点都不想麻烦他。 身上还缠着绑带,就说要请他去家里吃饭,为了还人情。 谢砚宁把胳膊垫在头下,静静地看着天花板,猜想许唯此刻在做什么。 第一次心动的感觉很奇妙,和少年时期的懵懂爱慕不同,他清楚地知道许唯吸引他的地方是什么。 是矛盾感,惹人疼惜的矛盾感。 每次看到她,心脏就缺开一个口子,想要把她装进去。 _ 三天后许唯去医院换了一次绑带,因为创口疼到受不了,吃了布洛芬也不管用,许唯只好让梅姐陪着她再去医院看一下。 医生检查了一下,给她开了一些药。许唯又买了果篮去看望做完手术的周欣,小姑娘刚从悲痛情绪里走出来,一看到许唯又要掉眼泪,但她很坚强,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胸部,破涕为笑地说:“姐,我妈说了,把这道坎迈过去,以后人生就都是坦途了。” “是,是这样。” 许唯主动给周欣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又稍微聊了会天才离开。出医院的时候她看路程不长,在家里又闷坏了,于是向梅姐提议一同走回去。 梅姐拉着家常,说自己的儿子在哪里工作,找了个怎样怎样的女朋友。 许唯静静地听着。 “诶哟我儿子要是能像许小姐你这样多读点书就好了,他现在在工厂里上班,房子买不起老婆娶不起,我这快五十岁的人了,还要出来帮他挣老婆本。” “不是说谈了个女朋友吗?” “是啊,谈了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女朋友,但是人家家长看不上我们家,谈到彩礼嫁妆的时候,闹得不愉快,总之没钱就事事不顺。” 梅姐叹了口气,“不提这些烦心事了,对了许小姐,你有没有谈对象?” 许唯顿了顿,然后说没有。 “你不着急,条件这么好,慢慢找慢慢找。” 正聊着,迎面撞上了叶惠婷。 叶惠婷匆匆忙忙地走过来,快和许唯擦肩而过了才认出来,“小唯?” 她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着梅姐,她问许唯:“这是谁啊?” “我请的保姆。”许唯挺直腰背,故作无事。 “瞧瞧,又乱花钱,一个人住还花钱请保姆,下了班打扫打扫不就好了?” 许唯表情淡漠,她甚至没向梅姐介绍叶惠婷,还是叶惠婷自己没话找话地说:“你妹妹不是月经一直不调嘛,我在这边的中医院给她开了中药,喝了一个月还挺有效果的,就来帮她再开一个疗程的。” “哦。” “你也好好照顾自己,脸色差的,哪还有二十几岁的样子,将来怎么嫁人?” 梅姐十分不解,刚想插话就被许唯拦住,许唯对叶惠婷说:“你快去拿药吧,现在医院人不多。” 叶惠婷看了眼时间,忙说:“行,那我就先去了。” 梅姐整张脸都皱起来,她甚至有些义愤填膺地想卷起袖子,“许小姐,这是你妈妈?” “嗯。” “这当妈的,闺女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明显是生病了,这都看不出来?她怎么、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你?” “是养母。” 许唯没有任何缘由地突然说出来,这个秘密原本她只对苏桐说过。 梅姐一愣,又反驳道:“养女就不疼了?那为什么要领养?” 许唯在心里冷笑,为什么要领养? 因为领养一个孩子,叶惠婷的心情就会变好一些,心情好了,身体也跟着变好,就能怀上她自己的孩子。 许唯想不通人怎么能这样自私? 给她亲情又把她抛弃,给她希望又亲手扑灭,这是叶惠婷和许致军给许唯留下的一辈子的阴影,可偏偏始作俑者毫无愧意。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梅姐说。 她们一同回了家,梅姐翻了翻许唯的冰箱,说没什么菜了。 许唯坐在旁边,忽然心尖微动,她给了梅姐几百块钱,让梅姐去菜场帮她多买一些菜和肉。 “我过几天想请个朋友回家吃饭,我朋友口味很淡,爱吃甜的,再买个菠萝回来做咕咾肉吧。” “好嘞。”梅姐说。 许唯拿出手机,谢砚宁的聊天框里依然空空如也,和许唯想的一样,那天她刻意坐出租车回去的行为,浇灭了谢砚宁最后的热情,这场冲动的追求也因此画上了句号。 都是她自找的,许唯想。 那天晚上梅姐做了两菜一汤,其中一道炒鳝丝,让许唯想起那天在秋居阁里吃的响油鳝丝,紧接着又想起谢砚宁。 心烦意乱,胃口也小了,她硬塞了几口米饭,喝了点汤,就说饱了。 回到卧室给秘书打电话,问了问公司这几天有什么事情,秘书说没有新情况,至于百川的出货事宜,对方主动提出来可以延后,秘书觉得奇怪:“他们是知道许总您动手术,所以特地延期的吗?” 许唯微怔,心想可能是谢砚宁交代的,她含混地回答:“是,上次王经理问我,我就告诉他了,那等我回去再和工厂沟通。” “好,许总您好好休养。” 浅尝难止 第21节 许唯躺在床上,忽然发现自己的生活简直乏味到了极点,除了工作,她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爱好,正准备打电话给苏桐聊聊天时,严朝雨却打了过来。 她一开口就是炸雷一样刺耳的声音:“姐!你做手术了?!” 许唯把手机拿远一些,“嗯,小手术,严董告诉你的?” 严朝雨顿了顿,然后说是,“总之你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告诉我啊?” “小手术,就是切掉乳腺上的一个小肿块,而且是微创。” “那还好,不过微创手术也很伤元气的,我之前做过,后来我听朋友说,其实微创没比开刀好多少,而且复发概率大,姐,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啊。” “好,小雨,你什么时候回国?” “过阵子吧。” 两个人又闲聊了会儿,严朝雨挂了电话,转头朝她小姨抱怨:“我妈也真是的,她竟然怀疑许唯姐和我爸是那种关系。” “你不怀疑?你爸不是还送了套房子给她吗?” “那我也不怀疑,你见识过许唯姐怎么拼命工作的,你就不会怀疑她了,我妈就是富太太做久了,成天在家里瞎想。” 许唯并不知道电话背后的波澜,她放下手机后,又陷入惘然。 怎么会突然觉得寂寞呢? 她打开电视,调出现下最火爆的综艺节目,可幼稚的游戏环节以及一群陌生的精致面孔让她觉得格外心烦,坚持十几分钟,她还是把电视关了。 走到书房里看书,翻出几本医疗器械技术讲解书,还有法规汇编,实在太枯燥。她又找出几本世界名著,奈何脱离学校生活太久,此刻也静不下心。 最后只能坐在办公椅里发呆。 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第四天,许唯觉得自己快疯了,她必须立刻回去上班,立即恢复规律紧凑的高强度工作,不然她就要精神崩溃了。 当天晚上,许唯再次失眠。 失眠到了内心最烦躁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她给谢砚宁发了一千八的红包。 贵宾房一天一千八,是谢砚宁垫付的。 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想撤回却发现屏幕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许唯把脸埋在枕头里,后悔到想砸了手机,她这是在做什么?又当又立吗?嘴上说着拒绝,等人家真的放弃了,又刻意做这种暧昧不明的事,许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样。 真的是鬼迷心窍。 她连忙补救:抱歉,谢总,我发错了。 谢砚宁直接打了电话过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小唯,我有点失望。” 许唯的心脏猛地一沉。 “我等了四天,就等来这样的回应。” 许唯死死咬着下唇,她听见谢砚宁说:“小唯,如果我的追求只给你带来了困扰和负担,那的确不应该再继续了。”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有声音,谢砚宁准备挂断时,听到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对不起”,带着哭腔。 谢砚宁立即坐起来。 “小唯?” 许唯抬手捂住脸,手机掉在一边。 她想:真是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又是这样,她总是做这样让人讨厌的事情,她的一举一动都矫情得惹人厌烦,让人窒息,和当年没有任何区别。 她真的该去看心理医生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小唯,是我一直自作主张,把你本来的节奏打乱,是我不好。”谢砚宁向她道歉。 许唯怔怔地听完,拿起手机,“没有,没有。” “小唯,我很想你。” 许唯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谢砚宁重复了一遍,她恍惚地望着前方,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出来。 “我很想你,很想问你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可是又怕给你带来困扰……”谢砚宁突然停住,半晌后开口,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小唯,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联系你?” 许唯没有回答,但谢砚宁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小唯,我想见你。” 许唯愣愣地看了下时间:“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四十。” “我想见你。” 许唯说:“太晚了。” “不晚,我想见你。” 作者有话说: 明天晚上还是十二点更哦(抱歉宝贝们,为了上榜临时调整了时间,等过两天榜单一结束,我立即恢复晚九点更新)感谢各位捧场的小天使!太谢谢大家啦! 第20章 许唯听到窸窸窣窣的换衣服的声音, 接着是下楼声,然后是关门的动静,以及跑车车门被打开的声音, 谢砚宁坐进车里, 他问:“可以告诉我哪一栋楼吗?” 许唯再一次鬼迷心窍,她说:“十六栋, 十九楼。” “好,你在家等我,乖。” 电话挂断后许唯还一直处在晕晕乎乎的状态里,她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确定不是梦, 然后就迅速下床换衣服。 胳膊已经能抬了,也能用力,但还是没有灵活到可以脱衣服, 许唯尝试了好几次,还是没能脱下睡衣。没有办法, 她只好重新把睡衣纽扣系上, 在外面披了一件大衣, 又觉得睡衣难看, 拿了条围巾挡着。 她怕吵到梅姐休息, 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 外面很冷, 但她想下楼。 电梯下沉的那一分钟里, 许唯思绪万千,有后悔有犹豫, 也有隐隐的期待, 但最后都湮灭在失重感里。 她走出去, 在十二月的深夜赴一场临时起意的约。 这是她二十七年来第一次未经思考就做出行动,她的身体在发热,可指尖是凉的,走出电梯时,她停了几秒,还是迈了出去。 谢砚宁在十几分钟后赶过来,跑车刹车时发出刺耳的声音,许唯望过去,还没来得及分辨,谢砚宁已经朝她跑过来了。 冷风簌簌,高楼零星亮着几盏灯,暖色路灯打在树叶上,晕出一片金黄,点缀着漆黑夜幕,构成了谢砚宁跑来的背景。 那几秒里,谢砚宁的靠近变成逐帧记录的画面,许唯连呼吸都停滞。 谢砚宁一把将她抱住。 许唯感觉到痛,但她什么都没说。 她陡然感觉到倦鸟归巢般的心安,她一时着了魔,之前的抗拒和抵触都化为乌有,她把脸埋在谢砚宁的肩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咙轻颤。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夜深辗转失眠,然后想起他。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是会觉得委屈的。 许唯想说,我给你发红包不是撇清关系的意思,我只是心烦意乱,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可她怎么都说不出口,仿佛从楼上走下来已经用掉了她所有勇气。 但谢砚宁能感觉出来,也没有计较她一次又一次的口是心非。 他一手将许唯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轻轻地抚着许唯的头发,很亲密的动作,他说:“红包我没收,就当没看见。” 许唯没有吱声。 谢砚宁问她:“冷不冷?” “不冷,”许唯想了想,又说:“疼。” 谢砚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许唯胸口的绑带还没摘,他连忙松开手,两手虚搂着许唯,微微俯身询问她:“还是很疼吗?有没有好一些?后天是不是要去换药?到时候我陪你去好不好?” 他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许唯有些发懵,眨了眨眼,只回答了第一个:“不疼了。” “脸色这么差,还说不疼?” 许唯低下头,谢砚宁轻轻地拨开许唯散落的头发。 “外面太冷了,进来吧。”许唯往里走,刚迈出一步,她又转过身,隔着衣袖握住了谢砚宁的手腕,把谢砚宁带了进来。 她第一次主动,谢砚宁受宠若惊,他长着一米八六的个子,此刻乖乖跟在许唯身后,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像一只得了肉骨头的大狗狗。 许唯刚站定,谢砚宁就趁机握住了她的手,许唯顿了几秒,天人交战一番之后,还是挣开了。 谢砚宁略有些失望,但脸上的笑意未减。 许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把谢砚宁带进楼道,好像一副要带他回家的架势,其实她只是怕谢砚宁冷。 她站在原地有些局促地扯了扯围巾。 “别紧张,我没那么坏,不会趁机留宿的,小唯,我们聊聊天。”谢砚宁主动说。 许唯放松了一些。 他们并排坐在电梯不远处的休息长凳上,谢砚宁脱了自己的大衣,盖在许唯的腿上,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许唯:“可以靠在这儿。” 许唯朝他看了一眼,轻笑着摇头。 谢砚宁只是逗一逗许唯,被拒绝了也没什么反应,继续检查许唯身上有没有容易进风的地方。 “你脾气怎么这么好?”许唯问。 谢砚宁抬了下眉,“我的脾气好吗?我好像从来没有收到过这种评价。” “我觉得很好,如果我是你,早就觉得烦了。” “连这点耐心都没有,还怎么追人?” “看来很有经验。”许唯笑着说。 “没有,”谢砚宁转身望向许唯,认真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恋爱经历,你会相信吗?” “不相信。” 许唯几乎是在谢砚宁话音刚落的一瞬间就给出了答案。 谢砚宁很是无奈,“所以我说,小唯,你对我有很严重的刻板印象。” “好吧,那现在给你时间为自己申辩一下。”许唯说。 “我没有恋爱经历,确实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有过很多恋爱的机会,但我始终没有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可能这源于我的父母。” 浅尝难止 第22节 “你可能听说过,我母亲是演员,她和我父亲在一次酒会中认识,两个人一见钟情,但我母亲生性自由,她不愿意结婚,也不愿嫁进豪门受束缚,所以她拒绝了我父亲的表白。” 许唯静静地听着。 “她继续拍戏,我父亲继续等她,那时候我父亲已经三十岁了,家里都催着他结婚,但他只认准我母亲。后来我母亲在演艺圈里感到身心俱疲,一次颁奖典礼结束后,她开着车来到我父亲家门口,把他喊出来,问他,愿不愿意结婚?” 谢砚宁眼神戏谑地望向许唯,“我父亲说愿意。” 许唯笑了笑。 “然后他们就结婚了,那年我父亲三十五岁,我母亲二十七岁,期间耗了五年。” 许唯微微讶然:“真的是认准了。” “是啊,我父亲的性格很老派,平日里不苟言笑,但我母亲不管做什么,他都能包容。” 许唯几乎可以想象谢砚宁的母亲有多幸福。 “他从来不和我谈心,但他在我的成人礼上告诉过我一句话,他说,真爱不怕晚。所以我并不急着谈恋爱,平常的时间里我工作、运动,和朋友一起喝酒,其实没有太多需要排遣的寂寞。” 谢砚宁顿了顿,然后靠近许唯,问:“不知道我这样说,算不算为自己申辩?” 许唯神色怔忪,她终于知道谢砚宁为什么有这样温柔的性格,因为他在一个温柔有□□里长大。 如果没有遇见谢砚宁,许唯很难想象她能听到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孩认真地讲述自己父母的爱情故事。 他父母的恩爱一定是浸润在生活细节的方方面面,经年不减,所以才能让谢砚宁有足够的自信和从容去等待那个人出现,也让他一旦动心,就心无旁骛毫无保留地对那个人好。 谢砚宁不仅不怕晚,也不怕输,他拥有得太多。 可为什么偏偏选了她呢? 她就好像是上帝在塑造谢砚宁时切割出去的边角料,她没有完整的家庭,没有爱她的父母,没有傲人的相貌,她常常自怨自艾,不爱自己也不敢爱人。 其实她在十八岁那年就登记过遗体捐献志愿申请,她一直带着自嘲的心态活着,很努力地往前跑,她就是想知道,被命运抛弃过两次的孤儿,能不能靠自己活出点名堂来。 她这样的人,本来不该和谢砚宁有什么交集的。 谢砚宁该和一个自由浪漫的女孩在一起,那个女孩年轻漂亮备受宠爱,他们会像所有小情侣一样争吵冷战,可谢砚宁会哄人,他们很快又会和好,两家的家境势均力敌,所以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婚礼,他们被人群簇拥着,像童话里王子和公主应有的结局。 许唯和童话从来不沾边。 “小唯,你在想什么?” 耳边响起谢砚宁的声音,许唯陡然回过神,她朝谢砚宁笑了笑,“我在想,你是不是在替我幸福着?” “什么?”谢砚宁没有听懂。 “没有,”许唯摇摇头,笑着说:“算申辩,当然算,我相信了。” “那就好。” 许唯看着自己的鞋尖,谢砚宁又说:“我也想了解你,小唯。” “我的恋爱经历吗?” 谢砚宁忽然坐直,笑容消失,醋味明显表现在脸上。 许唯忍不住逗他:“那你想了解什么?” “你想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许唯想了想,很久之后才开口:“也没什么好讲的,我这些年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你总不想听我跟你讲我的销售心得吧?” “也可以啊。” 许唯愣住,随即笑出声,“销售心得就是掌握最多的客户资源,了解他们的需求,并且展示自己独一无二的价值,好吧,简单来说就是投其所好,爱喝酒的就陪他们喝酒,爱听戏唱曲的就陪他们逛戏园子——” “为什么非要这样说呢?” 许唯的视线虚了虚,没吭声,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这样说。 当谢砚宁喜欢她时,她偏要展现出自己最不堪最阴暗的一面,好像那样才畅快才没有负担,可谢砚宁开始疏远她时,她又难过,忍不住露出脆弱的一面,让谢砚宁心疼,人真的是很矛盾的动物。 “其实……我还是挺喜欢这份工作的。”许唯忽然说。 谢砚宁看向她。 “一开始可能很难很累,但是一旦上手了,就变得很容易,我喜欢这种每一步都有正向反馈,每完成一个单子都很有成就感的工作。” 追求价值感是唯一能让许唯觉得自己在真切地活着的办法,除此之外,都是过眼云烟。 “听起来很棒啊,我觉得你很厉害。” 许唯刚想反驳,谢砚宁说:“不是在我心里厉害,是本来就很厉害。” 他们像小孩子一样对话,谢砚宁像小孩子一样夸她,许唯却觉得心头一暖,她朝谢砚宁笑了笑,谢砚宁伸手摸她的发梢。 “很晚了,早点上去睡觉吧,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熬夜。”谢砚宁说。 许唯说好,她把大衣还给谢砚宁。 谢砚宁将许唯扶起来,送到电梯门口,帮她按下按钮。 电梯门很快打开,许唯踌躇再三,在进电梯之前转过身,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围在了谢砚宁的脖子上,咖色的方格羊绒围巾,谢砚宁戴着也不错。 谢砚宁低着头,视线灼热,许唯避而不看,但耳尖是红的。 她说:“路上小心。” 谢砚宁想要吻她,但他知道为时过早,所以最后还是把冲动化为一个简单的拥抱。 许唯的一切都让他觉得安定又温柔。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午11点还有一更哦! 第21章 许唯这一夜睡得很安稳, 虽然醒时有些后悔。 她到底还是没能抵抗住谢砚宁的攻陷,昨晚谢砚宁抱住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抗拒, 而是主动靠在他身上。 许唯盯着天花板, 稍一回想就陷入无尽的后悔。 正叹气时,梅姐过来喊她起床, “许小姐,吃早饭了。” “好。” 许唯坐起来,准备下床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胳膊能往后伸了,摆动的幅度大了很多, 虽然被绑带缠着的胸口还有一些痛, 但总体恢复得不错。 算了算,梅姐最多还需照顾她两天,她简单洗漱了一下, 刚坐到桌边,谢砚宁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先是一个表情包, 穿着背带裤的小熊跳出来, 朝许唯抛了一个飞吻。 许唯轻笑出声。 梅姐觉得新鲜, 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许唯放下手机, 摇了摇头, 但脸上仍然挂着笑, 梅姐左右看了看, 说:“许小姐, 你今天气色真好。” “是吗?”许唯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变了个人似的。” 只是一个拥抱,就能让她有这么大的变化吗? 许唯正思索着, 谢砚宁的消息又发了过来:[小唯, 我今天可以见你吗?] 许唯立即坐直, 有些做贼似的心虚,她想了想,回复道:[你不要上班吗?等你下班吧,下班之后可以。] 其实她回复完才想起来对谢砚宁来说,工作并不是必需品,他现在在百川并没有什么实事可以做,他刚留学归来没多久,估计连董事会的人都没有认全。 许唯以为她的回复有些颐指气使,但谢砚宁没有生气。 [好吧,那我先乖乖上班。] 手机像是瞬间变得烫手,许唯连忙把手机屏幕朝下放到桌边,梅姐正好把粥碗端过来,许唯拿起勺子就开始闷头吃,梅姐瞧着她这副奇怪模样,百思不得其解。 许唯一边吃一边想:他好幼稚,好幼稚,可是又很窝心。 他怎么有那么多可爱的表情包?等等,他为什么这么会讨女孩欢心?他说自己没谈过恋爱,但是不代表他没有女性朋友,也许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完了,又是这样,她总是在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设想最坏的结果。 为了避免自己再一次陷入情绪黑洞,许唯决定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问梅姐:“梅姐,你接下来有什么计划,找到下一个雇主了吗?” “找到了,昨天去小区超市买菜有个老太太喊住我,问我愿不愿意照顾中风病人,说她家老头子刚中风,子女不在身边,原先的保姆家里又有事,急需一个人来帮把手。” “哪一幢的?” “七幢,一户姓严的人家。” “我让物业帮你核实一下,价钱谈好了吗?” 梅姐脸色有些尴尬:“我本来就是想今天跟您讲这个事的,许小姐您放心,您这边我不会落下的,一天三顿饭我肯定是帮您做好的。”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我已经快恢复好了,后天去换个药,差不多就能上班了,你能这么快找到新雇主,我替你高兴。” 梅姐显得局促不安:“好……她说她家急着用人,工资日结,我就答应下来了。” “这有什么的?人之常情我能理解的,梅姐,别有负担。”许唯安慰她:“这样吧,我马上给物业打个电话,让他们核实一下七幢这户人家的身份,如果没问题的话,你下午就可以直接过去的。” “许小姐,谢谢。”梅姐说。 许唯吃完早饭就帮梅姐打了电话,正好物业有人知道这件事。 “是啊,七幢的严老先生,前几天夜里突然中风,直接喊了救护车送去医院的。” 许唯这才放心。 梅姐把碗筷放进橱柜,转过身对许唯说:“许小姐,今天中午吃什么?” 许唯本想说随便,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谢砚宁晚上要来,于是改成:“中午就随便吃点吧,梅姐,你晚上能不能过来帮我做顿饭?做个三菜一汤就行。” “没问题啊。”梅姐立即答应下来。 许唯笑了笑,回到房间,为了避免自己再次胡思乱想,她开始工作。 她把停了好几天的产品报告拿出来继续写,写完之后休息片刻,又坐起来给前几天联系上的一个医院采购决策人写了一份设备采购建议书,里面依照她采集来的信息,针对这家医院的设备使用情况,做了详细且量身定制的建议。 她拟了稿,完成之后还想从头到尾修改一遍,可惜身体不允许,胸背和颈椎都僵硬到动一下就能听见关节响。 浅尝难止 第23节 她关了电脑,拿起手机时发现已经将近五点。 终于把时间打发过去了。 梅姐赶回来给她做饭,许唯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说:“生抽少一点吧,鱼不用红烧了,清蒸就行,排骨做成糖醋吧。” 梅姐觉得奇怪,便问:“是有小孩来家里吃吗?” 许唯笑了笑,“是啊,小孩。” 谢砚宁喜欢吃清淡的家常菜这一点很出乎许唯的意料,她本以为像谢砚宁这样豪门出身的孩子,自小在国外长大,饮食习惯应该完全西化了。 结果谢砚宁不仅爱吃中餐,还不爱喝咖啡,而且因为有一个幼稚的妈妈,谢砚宁还很会照顾人,完全推翻了许唯一开始对他的印象。 越接触就越觉得有趣,这个评价应该放在谢砚宁身上。 梅姐做完饭后,许唯从卫生间里出来,她洗了个脸,化了淡妆,手里拿着一件很宽松的翻领上衣和长裙,她不好意思地说:“梅姐,还麻烦你帮我穿一下。” 收拾好之后,许唯站在镜子前看了看。 虽然梅姐夸她像变了个人,但她脸上的病容还没有完全消褪,眼圈很深,嘴唇也发白,她稍微涂了点口红,补了点气色。 她叹了叹气,有些后悔前几年把身体透支得太多,现在想重返年轻都力不从心,尽管穿着连帽裙,也没有少女模样了。 她想起那天在电梯里,她穿了一身柔和的卡其色衣裙,姜于晴却问:穿这么攻击性,要去开会吗? 工作性质加上性格,她现在看上去大概不止二十七岁。 苏桐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恢复得怎么样,许唯说:“挺好的,后天去换药。” “刀口疼吗?” “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就好,记得多休息不要劳累。” 许唯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树荫,内心隐隐期待白色跑车的到来,苏桐说话时她也略有些心不在焉,嗯了两声。 苏桐很快感觉出来,试探地问:“你在干嘛?” “没有啊,在喝水。” 明显的遮掩。 苏桐单刀直入,“你和谢砚宁怎么样?” 许唯差点呛住,“你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吓我一跳!” “心虚成这样?还怪我吓你?” “才没有,我等着开饭呢。” 苏桐轻笑,许唯也有些难堪,她用额头抵着玻璃杯,语气十分复杂:“就是有一个突发情况,我和谢砚宁的关系……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意料之中。”苏桐并不惊讶。 “但在我意料之外。” “这不更好?就是应该有一些意料之中出现。小唯,你需要谢砚宁这样的人进入你的生活,给你带来乐趣,减少你的孤独感。” “如果他离开了呢?” “为什么现在就想这个?” “不知道,对于我来说,好像所有的快乐背后都是有隐患的,比如我看到一个情侣秀恩爱的视频,就会想,不影响以后吵架离婚。” 苏桐笑着说:“小唯,你不能太片面地看待问题,了解一些前车之鉴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只从别人的故事里吸收负能量,就算是我和我前夫,也有过很美好的校园恋爱,感情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的。” 苏桐总是很想得开。 许唯还没能修炼到这个段位。 许唯说:“姐,我现在脑子很乱,也没有办法做决定,我想给自己放个假。” 许唯停了停,然后说:“这几天,我想完全跟着谢砚宁的步伐走,就当是一次放纵。” “好啊,我支持你,小唯。”苏桐说。 幸好有苏桐,这是许唯挂电话之后的唯一感想,苏桐就是她的定心丸和强心针,即使苏桐什么建议都不提,她只要说说话,许唯就能感到安心。 真友谊出现的概率比真爱还低。 十几分钟后,手机响铃。 是谢砚宁打来电话,“小唯,帮我按一下电梯可以吗?” 许唯连忙放下水杯,快步往门口走,谢砚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喘,大概是刚从车上跑下来,他语气愉悦地说:“小唯,我带了一个朋友跟你见面。” 许唯陡然停住脚步。 第一反应是抵触,紧接着是不满和恼怒。 谢砚宁怎么可以未经她同意就带外人来她家?谢砚宁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不是一向最思虑周全体贴入微的吗? 她开始厌恶刚刚满心欢喜的自己。 她没有社交恐惧,但也不想随便地见一个朋友的朋友,况且她和谢砚宁的关系还在暧昧期,并没有到可以见朋友的地步。 许唯感到心烦意乱,她按下电梯按钮,然后就背靠在墙壁上,脸色郁沉。 电梯打开的一瞬间,许唯露出销售冠军的标准微笑,正要和谢砚宁所说的朋友打招呼时,却只看到谢砚宁一个人。 “你朋友呢?”许唯疑惑。 谢砚宁提起手上带着透气网格的小方包,他走出电梯,走到许唯面前,拉开透气网格的拉链,让里面毛茸茸的小家伙露出来,刚满月的小马尔济斯像个雪白的毛绒玩具,小脑袋歪了歪,正试探着往外看。 “我擅自带他来做客,你会介意吗?” 许唯半天才回过神,抬头瞪了谢砚宁一眼。 谢砚宁好像能一眼看透许唯的顾虑,也知道刚刚一句话就吓到了许唯,此刻得逞地朝她坏笑。 许唯从来没有养过狗,谢砚宁把毛茸茸的小家伙放在她掌心的时候,许唯屏住呼吸,动都不敢动,她甚至频频望向谢砚宁,带着求助意味。 “胳膊受得了吗?”谢砚宁问了好几次。 “受得了,可、可是它会不会冷?”许唯有些紧张。 “不会,”谢砚宁托住了许唯的手,掌心贴着许唯的手背,他说:“你的手很暖,它不会冷的。” 许唯一直看着掌心的小东西,都忘了此刻她和谢砚宁有多亲密。 “小唯,它在摇尾巴。” 许唯抬起头,“摇尾巴是什么意思?” “说明它很喜欢你,”谢砚宁顿了顿,又说:“我也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明天是晚上十一点更新哦!!!明天过后就恢复成晚九点的规律更新啦。 小狗:嘤嘤 小谢:汪汪 第22章 许唯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一抬头就对上了谢砚宁的笑眼。 她呼吸微窒,又强作镇定。 “小家伙才满月,是我养大的马尔济斯生的, 其中这只品相最好, 我就带过来了,看到它, 你会开心很多吗?” “会。”许唯露出笑容。 “那就好,你应该还在休假吧?” 许唯顿了顿,“嗯。” 她把谢砚宁带回家,进门前谢砚宁问她:“之前那位护工还在吗?” “她去另一幢楼帮忙了, 早中晚抽空过来一趟。”许唯先换了拖鞋, 然后俯身拿出另一双,放在地上。 谢砚宁换了鞋走进来,眼尾的笑意就没消失过, 许唯被他看得脸颊发烫,正局促着, 听到他说:“怎么这么巧?” “什么巧?” “护工姐姐走了, 我来了, 不是很巧吗?”谢砚宁倚着玄关, 戏谑道:“我终于能替补上岗了吗?” 原本依许唯的性子, 是绝不愿意在口舌上落下风的, 可偏偏谢砚宁的几句逗弄, 就搞得她口拙舌笨, 失了章法。 她故意板起脸,“护工姐姐?喊得这么自然, 为什么不能喊我姐姐呢?” 她以为这是最能压制谢砚宁的问题, 毕竟谢砚宁好像有点介意姐弟的身份, 结果谢砚宁眉梢微挑,毫不犹豫地俯身凑到许唯面前,开口道:“姐姐。” 叫得十分干脆。 “……” 他陡然靠得太近,许唯被他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贴在玻璃隔断墙上。 谢砚宁得寸进尺,愈发靠近,许唯的心跳也愈发剧烈,两个人僵持了足足半分钟。 “谢总,你、你压到小狗了。” 小狗很及时地嗷了一声。 谢砚宁挑了下眉,在碰到许唯的胳膊前停住,他笑着直起身,一副得逞的模样。 许唯推开他,气到想让怀里的小狗狠狠咬谢砚宁一口。 她抱着小狗坐在沙发上,谢砚宁从宠物包里拿出软垫和绒毯,放在许唯身边,“把它放这里吧。” 许唯照做。 小马尔济斯看起来孱弱到让人不忍多碰,许唯只敢摸摸它头顶的卷毛,小声问:“它会不会饿?” “不会,它是吃饱喝足来的,”谢砚宁又拿出一袋奶粉和宠物小碗,“这是羊奶粉,吃完饭我教你怎么喂它。” 许唯在养宠物这方面完全是新手小白,她还在研究绒毯的厚薄,谢砚宁已经握住她的手,准备把她拉起来,“先吃晚饭吧。” “啊?” 浅尝难止 第24节 他完全反客为主,熟稔得就像在自己家,许唯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话不是应该由她来说吗? 她坐在桌边,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她抬头望向正在给她盛汤的谢砚宁,纠结了半天,找了个话题:“谢总,你今天……忙吗?” 谢砚宁轻笑出声,明知这是许唯没话找话硬憋出来的话题,但还是认真作答,“今天早上跟着我爸参加了一个新商厦的剪彩仪式,下午去了百川旗下的几家私立医院。” “去视察吗?” “嗯,熟悉一下百川的业务范围。” 许唯接过汤碗:“那几家医院我都去过,做过调研。” “有什么想法吗?” “挺好啊,是桐江最好的几家私立医院。” “还有呢?” 许唯想了想,“从我销售工作的角度出发,我是更喜欢私立医院的,因为私立医院的设备采购流程很简单,虽然也有审批流程,但自主性很高,公立医院的程序就要繁琐得多。” “那从病人的角度呢?” “环境好,不用排队,医生护士的态度也很好,体验感当然是最佳的。” “不可能没有缺点吧。” 许唯吹了吹热汤,整理了措辞:“就我观察而言,私立医院很少重视对医生的培养,遇到疑难杂症都是高价从公立医院请来专家,我感觉如果不重视人才培养,再好的服务也没有用。当然我知道其中有很多客观因素阻碍,这也只是我的一点不专业的看法。” 谢砚宁思考片刻,认真道:“小唯的建议很好,我记下了。” 每次许唯提到工作时,谢砚宁会表现出对许唯的极大欣赏。 到底还是刚出校门的小孩,许唯无奈地笑了笑,谢砚宁的成熟总是透着点幼稚,让她捉摸不透。 “你父亲让你接手工作了吗?”她问。 “接下来会有一些工作安排,他希望我早一点接手。” “紧张吗?” 谢砚宁耸了下肩,“还好。” “你没有问题的,我觉得你能适应得很好。” 许唯说出这样的话,谢砚宁倒是有些愣怔,他勾起嘴角,忍笑道:“怎么这么相信我?” “因为你——”许唯朝他瞥了一眼,“想让我夸你?没门。” 谢砚宁也不恼,只说:“好小气。” 许唯把菜碟往谢砚宁面前推了推,“饭菜是梅姐做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挺好的,我很喜欢清蒸鲈鱼。” 谢砚宁说着就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到许唯的碗里,许唯随口说了句:“我以前一直觉得吃鱼很麻烦。” “那以后我帮你剔鱼刺。” 许唯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砚宁却说:“但我是这个意思。” 许唯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 谢砚宁无时无刻不在表达爱意,但听上去又不轻佻,他带着成熟的细致,又散发着自在恣意的少年气,和他待在一起,就像度过一个很温柔的夏天。 许唯从来都觉得自己的生命底色是寒冬。 谢砚宁的话让她的心跳停了一拍,许唯低头喝了口汤,愉悦过后又陷入莫名的沮丧。 因为她的默许和退让,谢砚宁的进攻显得愈发驾轻就熟,许唯如果还不采取措施,他们的关系可能真的就要不受控制地发展下去了。 正天人交战着,手机突然响了。 是费闻远。 许唯有些疑惑地接通,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谢砚宁正好夹菜给她,她胳膊不方便,也懒得握住手机,就开了免提。 结果一点开就听见费闻远语气深沉地说:“小唯,我才知道你生病了。” 许唯愣了两秒,刚要说话才想起来谢砚宁就坐在旁边,她抬起头,对上了谢砚宁晦暗不明的目光。 心里咯噔一下,许唯抿了抿唇,默默伸手抓住手机,想要去阳台接,还没等她起身,费闻远又说:“怎么还是这样不爱惜自己?手术效果怎么样?” “挺好的,不用担心。”许唯用余光偷瞄谢砚宁。 见谢砚宁脸色变了,许唯连忙起身,正慌乱地准备取消免提的时候,费闻远又来了句:“你在家吗?” 费闻远可能是有些感冒,说话时鼻音很重,再加上这句话本身就有歧义,被他的语气渲染得极其暧昧。 谢砚宁放下筷子,身体后倚,一只胳膊搭在桌上,指尖敲了敲。他面色不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许唯,仿佛在等许唯解释。 许唯瞬间变得心虚,一口气提到嗓子眼,她也顾不上谢砚宁了,快步直奔阳台,关上了玻璃门,质问费闻远:“你说什么?” 费闻远很无辜:“我说,我和小卉去看看你,你不在家吗?” 许唯差点脑溢血,“那你刚刚不说清楚!语气那么暧昧干嘛?” “什么暧昧啊?”费闻远顿了顿,忽然领悟,“刚刚你边上是不是有人?” 许唯逐渐平复慌乱:“没有。” “就是有人吧!”费闻远唏嘘道:“不容易啊,你终于动凡心了。” “都说不是了。”许唯心情烦躁。 这个回答她重复了好多次。 住院的那几天里平均每天都会有人问许唯:那个帅哥是你老公还是男朋友? 许唯一律摇头,然后说他是我朋友。 在医院里他们朝夕相处,被人误解,当着谢砚宁的面,许唯肯定会回答不是。可是出了院,回到家里,她因为想念谢砚宁深夜落泪,在谢砚宁赶来之后还主动靠到他怀里,在两个人已经愈发亲密的前提下,当有人问许唯:你动心了? 许唯的第一反应仍旧是否认。 许唯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对她来说点头比摇头困难很多。 “小唯,小唯。”费闻远喊她的名字。 许唯回过神,“在,怎么了?” “明天我和小卉去看看你,有时间吗?” “有,明天下午吧,早上我要去医院换药,谢谢你们啊。” “这有什么好谢的?做手术这么大的事,你一点都不通知我俩,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我还是听严董说的。” “小手术嘛。”许唯笑了笑。 “小手术也是手术啊,我让小卉给你煲点汤。” 电话挂断后,许唯犹豫片刻,她偷偷看了眼餐厅,谢砚宁还坐在原处,没有吃饭,低头摆弄手机。 许唯经过客厅时,小马尔济斯正趴在窝边歪着脑袋看她,许唯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狗嘤嘤叫唤了两声,又开始舔许唯的掌心,许唯低头亲了亲它,鼻间全是带着奶香的小狗味。 许唯小声地问小狗:“你看看桌上那个人是不是生气啦?” 小狗什么都听不懂,只会傻咧咧地冲着许唯摇尾巴。 许唯的心都快被融化了,纷繁的情绪突然被画了休止符。她将小家伙重新塞回到绒毯里,然后抽了一张桌上的消毒湿巾,擦了擦掌心。 回到桌边时,她微微停住,清了下嗓子,说:“'刚刚是我同事。” 谢砚宁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他总是这样气定神闲,好像认准了许唯会进一步解释。 占上风引导话题的工作习惯促使许唯挺直腰背,她才不想被小三岁的男生肆意撩拨。 于是她镇定自若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时不时淡定地看谢砚宁一眼,也不多解释。她好像完全不关心谢砚宁吃没吃醋,又像是在嘲讽他幼稚。 两人就这样斗心理战。 最后还是谢砚宁先败下阵来,他面朝向许唯,又主动握住许唯的手腕,语气幽怨:“什么样的同事?” “一起工作的同事。” 谢砚宁揉了揉许唯的衣袖,试探着问:“他要来看你吗?” “嗯。” “你答应了?” “嗯。” 谢砚宁沉默地看着她,许唯瞥了他一眼,忽然就破功地笑出声来,说:“你如果是只小狗,现在一定耷拉着耳朵。” 许唯的手腕被他握着,两个人不知何时又靠得很近,谢砚宁的眼神透着委屈,明明他十句话里九句都在撩拨逗弄许唯,剧情一调转,他就摆出这副委屈模样,好像许唯在欺负他。 简直是一只颇有心机的坏小狗。 但是没办法,许唯就很吃这一套。 她看不得谢砚宁委屈。 她拍了拍谢砚宁的手,像安抚松子一样安抚谢砚宁,然后说:“他和他的未婚妻一起来。” 话音刚落,谢砚宁的眼尾就翘了起来,刚刚的可怜样荡然无存。 “……” “原来是这样,那是要好好招待一下。” 许唯很后悔,就不该对他心软。 谢砚宁重新恢复晴朗,靠着椅背一副矜贵模样,说:“小唯你看,梅姐去了别人家,你又行动不便。” “你想干嘛?”许唯警觉地看着他。 “许小姐,我想应聘你家的护工。” 许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谢砚宁一本正经,“许小姐,我先说一下我的条件,硕士学历,熟练掌握英语和法语,身高一八六,身体健康无传染性疾病。对于工作,我随叫随到,细心且有耐心,白天可以照顾你起居,晚上可以哄你睡觉,还能帮你遛狗,身兼数职毫无怨言,而且我不要工资,甚至可以倒贴。” “……” 浅尝难止 第25节 许唯第一次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小谢:追妻全靠脸皮厚 (以后都是晚九点更新嗷) 第23章 许唯曾经喂养过一只流浪狗, 在她读高中的时候。 那是一只很普通的田园犬,乳白色的毛在风吹日晒下逐渐发黄,四肢瘦长, 嘴巴是地包天。 它成日在小区里游荡, 没人的时候就去翻翻垃圾桶,因为长得不讨喜, 它常常被人嫌弃,也被保安追打过好几回,它身上有一处伤疤,是过年的时候, 孩子放鞭炮时炸出来的。 有一天许唯放学回来看见它, 看它瘦弱可怜,就把书包里没吃完的半个包子扔给了它,后来许唯再放学时, 它就趴在许唯必经的那条没灯的小路上,不叫不闹也不凑上来讨要食物, 就安静地目送许唯走进楼道。 再后来, 许唯就常常带吃的给它, 她省钱买的一盒汤包, 都会留两个给小狗。 许唯蹲在一旁看着狼吞虎咽的小狗, 心里想:你和我一样没人要啊。 就这样过去几个月, 有一天放学时, 许唯没在草丛里看到小狗的身影, 她在小区里喊了半天都没找到。 有人告诉她,小狗被一户人家收养了, 那户人家很善良, 收养了好几只流浪狗。 第二天她就遇到了那户人家, 老爷爷牵着绳,小狗干净了很多,身上的毛都被修剪过,它穿着漂亮的背带,开心地往前跑,看到许唯时它明显认了出来,变得异常兴奋,扯着牵引绳也要往前扑。许唯主动走过去摸摸它的脑袋,说:“你有家了。” 真好,小狗有家了。 许唯看着老爷爷牵着小狗离开,然后一个人往家里走。 她忽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想法:在渴求陪伴和爱这件事上,人和小狗没有区别,只是人会装模作样,小狗不会。 好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只小狗还在不在。 谢砚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许唯站在桌边发呆。 直到谢砚宁洗完手后走出来,把指尖的水滴点在许唯的鼻尖,她才回过神,她无奈地看向谢砚宁,然后轻轻擦掉。 谢砚宁学着她的模样皱眉,“我惹你生气了吗?” 许唯失笑道:“没有,你在逗我开心。” “那你为什么看上去有心事的样子?” 许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谢砚宁的到来让她百感丛生。 她和谢砚宁的相遇就是一场巧合,谢砚宁对她的好感也来得莫名其妙,许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砚宁已经开始追求她了。正因为出乎意料,所以总让她觉得这一切是是水中幻影。 叶惠婷当年对她也很好。 从福利院被领走的时候她已经八岁了,其实很少有人愿意领养这么大的孩子,因为八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不容易培养感情。可叶惠婷一眼就相中了她,她夸许唯长得清秀,性格又温顺,不顾旁人的劝阻,执意收养了许唯。 她牵着许唯的手,带着许唯回家,那时候许唯以为自己被命运眷顾了,叶惠婷就像被上帝派来爱她的天使。 后来事实证明,叶惠婷和许致军既不是天使,也算不上恶魔,他们只是一对平凡普通的夫妻,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叶惠婷对她的爱与不爱都来之匆匆,许唯还没享受尽兴就叶惠婷被收回。 后来的费闻远也是这样。 许唯没有再去相信的勇气了,她期待爱又拒绝爱,回避一切幸福的可能,因为她觉得那只是“可能”,低概率的事情就不要报以期待,这是许唯一贯的处事原则。 她和谢砚宁对视了几秒,终究不知如何回答,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转过身。 正好沙发上小狗叫了两声,打破了尴尬。 许唯说:“它应该是饿了,你教我怎么泡羊奶粉吧。” 谢砚宁告诉许唯冲泡的量以及水温,又煮了一颗鸡蛋,将蛋黄碾碎了放进羊奶里,他动作熟练,许唯有些惊讶。 谢砚宁主动解释:“我家坚果是我养大的,从它刚满月一直养到三岁,后来我出国,才交给我妈。” “你很喜欢小动物。” “喜欢啊,你也会喜欢的,没有什么能比小动物更让人身心放松。” 许唯觉得奇怪,“你也会有压力吗?” 谢砚宁又好气又好笑:“小唯,你对我的刻板印象已经严重到令人发指了,我为什么不会有压力?我在国内度过义务制教育阶段,也有过因为考试排名被我爸教训的经历,后来去了国外,所有事都是一个人独自解决,为了绩点挑灯夜战是常态,现在回了国,明明不想要接手家族企业但还是要接手,其实我也是有压力的。” 许唯定定地看着谢砚宁,忽然觉得谢砚宁没她想得那么遥不可及。 “只是很少有事情对我来说紧迫到影响生活,所以我看起来比较放松。”谢砚宁又说。 “……” 好吧,许唯决定收回刚刚的话。 谢砚宁的游刃有余是因为他永远有退路,再不济,当个闲散少爷,百川的股份就够养他一辈子。 刚刚谢砚宁说自己有压力的时候,许唯竟然有些心疼,真是共情泛滥。 小狗还在窝里睡觉,四爪朝上十分安逸,许唯问谢砚宁:“它叫什么名字?” “还没有取名,你帮它取一个吧。” 许唯指着自己,“我吗?” “是,本来就是送给你的礼物,当然应该你来取名,”谢砚宁补充道:“它妈妈叫坚果。” 许唯瞥到茶几上的坚果罐头,突发奇想道:“那叫它松子?” “好啊,”谢砚宁隔着绒毯捏了捏小狗爪,“小家伙,你就叫松子吧。” 许唯却嫌他手重,拍开他,“人家睡觉呢,你别吵它。” “小唯,你对它比对我温柔。”谢砚宁很是委屈。 许唯顿了顿,并不看他,笑着说:“因为它比你可爱。” 谢砚宁很不服气地握住许唯的手。 许唯耳根发烫,轻轻挣脱开,然后把松子从小窝里抱出来,她把懵懵懂懂的小家伙放到小碗旁边,小家伙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粉粉的小舌头飞快拨动,不一会儿,脸上就被溅得都是羊奶,许唯等它吃完了,把它抱到腿上,用湿纸巾一点一点地擦。 松子很乖,仰着头,眼巴巴地望着许唯,时不时舔一舔许唯的手。 画面很和谐,如果不是谢砚宁在旁边一样眼巴巴地看着。 许唯笑着说:“再帮你擦擦?” 谢砚宁坐到她身边,“胳膊痛不痛?不能用力的话就不要抱它。” “不痛,它好轻,”许唯看了一眼谢砚宁又低下头,轻声说:“谢谢,我从来都没有养过小动物,一直很想养,但挤不出时间又怕照顾不好。” “你喜欢就好,我本来怕擅自做主会让你有负担,想着就带过来逗你开心一下,你喜欢就留下,不喜欢我就带走。” 许唯下意识抱住松子,像是生怕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 谢砚宁微怔,听见许唯说:“我很喜欢它,可以留给我吗?” 她的语气有些急切,谢砚宁觉得如果他再不搭话,许唯肯定要说:要不我给你两倍的钱,你把小狗卖给我吧。 谢砚宁还是第一次看到许唯仓惶失态。 “本来就是送给你的,你都给它起名字了,我怎么还能带走它?” 许唯松了口气,“谢谢。” 她低头和松子碰了碰鼻尖,在心里问:“小家伙,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家人?” 小马尔济斯像是读懂了她的话,一边嘤嘤叫,一边往许唯怀里钻。 谢砚宁在一旁看得有些吃醋,但许唯朝他笑了笑,他又重新开朗起来,“小唯,你这样好可爱。” 许唯倏然红了脸。 “你有没有考虑我刚刚说的?” “说的什么?”许唯明知故问。 “应聘护工的事,你同不同意?” 许唯抚摸着松子的耳朵:“我可没那么大面子,让百川集团的未来董事长来给我做护工。” “可是我想。” “想就要做吗?谢总,成熟一点好不好?你接下来应该有很多工作要做的。” 许唯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像是上司指点下属,亦或是姐姐教训弟弟。 谢砚宁的笑容淡了淡,许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想要弥补挽救,纠结之下,他握着松子的小爪子,伸到谢砚宁的手边,挠了挠他的手背。 可还没等收回,就被谢砚宁握住,谢砚宁把许唯的手和松子的小爪同时握在手中。 谢砚宁的掌心和小狗的肉垫一样温热,许唯的呼吸微窒。 “我会抽出时间陪你的,一定不会让你孤单。”谢砚宁说。 许唯没有抬头,她怕自己一抬头就要露馅,她眼里的感动会暴露她的心动,许唯害怕自己在感情里变成难以自拔的那一个。 “不用的,我过几天也要回去上班——”许唯说到一半又觉得气氛骤冷,她顿了顿,之后改口道:“那个,如果你空闲的话,可以过来坐一坐。” 谢砚宁轻笑出声,说:“好啊。” 两个人同时低头去看松子,陷入心照不宣的沉默。 可惜许唯毕竟才做完手术没多久,胳膊长时间受力终究会酸痛,松子在她怀里翻身的时候,许唯明显感觉到被绑带缠着的胸口有抽筋的痛感。 她不动声色地把小狗放回到窝里,然后就回了房间。 谢砚宁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许唯进去拿手机,或者拿什么重要的东西,他等了一会儿不见许唯出来,就踱步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问道:“小唯,需要我帮忙吗?” 没听见动静,谢砚宁疑惑顿生,等了半分钟再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还是没听见许唯的回应。 谢砚宁敲门声愈重,他急切地说:“小唯,我不放心,你不说话我就进去了。” 始终没人理睬,就在他拧动把手的那一刻,里面传来许唯的声音,“等一下,谢砚宁,你等一下。” 谢砚宁停住。 浅尝难止 第26节 “我……”许唯整个人窘迫到全身泛红,慌乱地说:“我刚刚以为绑带松了,想脱掉衣服检查,但是胳膊抬不起来,你……你先别进来。” “好,你小心点。”谢砚宁也有些尴尬。 许唯检查完绑带,想要再把衣服穿起来,简直难于登天。她倚着柜门喘着气,手腕在袖管里,棉质衬衣颓然地挂在两臂,许唯看着衣衫不整的自己,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人帮忙,她就算再花一个晚上,也无济于事。 绑带像抹胸一样缠住了隐私部位。 许唯想了想,决定让谢砚宁帮忙,她转过身,背对着门口方向。 “谢总。”她轻声唤道。 “我在。” “麻烦你进来帮我一下。” 作者有话说: 小谢:捂脸害羞 小唯:…… 第24章 许唯的咖色长裙带着一点束腰的设计, 上身白色的绑带更衬得她身形纤细。 晕黄灯光下,她就像古画里的提灯仕女,谢砚宁的呼吸都随之放轻。 “谢总, 麻烦你帮我把衣服拉一下, 提着两边的肩线就好。”许唯说。 “好。” 谢砚宁走过来,保持着一个不算冒犯的距离, 拎着许唯上衣的肩线,往上提,然后轻轻地放在许唯的肩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皮肤,许唯微微瑟缩了一下。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连呼吸声都不可闻, 暧昧丛生。 谢砚宁收回手,许唯迅速拢起衣领,然后低头系好纽扣, 等衬衣完全穿好,谢砚宁再帮她披上外套,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动作却默契。 许唯转身的时候, 谢砚宁忽然从后面抱住她。 许唯心神巨震, 但第一反应不是挣脱,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谢砚宁虚搂着她的肩膀, 没有贴近, 只是完全笼罩着她。 “抱歉。”谢砚宁说。 “怎么了?”许唯有些惊讶。 “第一次谈恋爱, 什么都不懂,只想着把真心捧到你面前, 却没有考虑你愿不愿意接受。” 许唯隔着衣服感受到谢砚宁的心脏跳动, 明明跳得那么快, 许唯却觉得安定。 “不是你的问题。”她说。 “小唯,你好像把所有人都推得很远。” 许唯的眉头忍不住蹙起,她想起那天叶惠婷来时说的——你这个孩子总是这样冷冰冰的,叫我们怎么办? 但凡许唯在叶惠婷那个家里感受过一点点坚定的爱,她都不会是现在这种性格。 不止谢砚宁这样说过,就连苏桐曾经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许唯听到的时候心都要碎了。 她很讨厌别人这样评价她,她想知道她还要怎么样呢?还要她如何呢?她已经竭尽全力让自己看上去和善温柔了,她从来都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她从不指挥下属,也不麻烦朋友,所有能做的事情她都亲力亲为,为什么还要给她这样的评价? 敞开心扉是很难的事情,谢砚宁可能永远不会懂,这个世上也不会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我没有。”许唯反驳道。 谢砚宁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是不接受我?还是不接受我的年轻?”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会和你有什么交集,我一直都忘了问,你那天为什么会替朋友去相亲呢?” 谢砚宁没有立即回答。 许唯已经猜出来了,“是打赌输了,还是恶作剧?” “我——”谢砚宁略显迟疑。 “我是替我老板的女儿去的,其实那不是第一次,之前就有过两次,一次没有见到对方,一次被骂得狗血淋头,但是又不能不去,毕竟是老板的女儿,”许唯无奈地笑了笑,“你看,我们真的生活在两个世界。” “小唯,能不能允许我走进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有什么好的呢?”许唯喃喃道。 她万般无奈,因为这不是她允不允许的事,这要看谢砚宁愿不愿意,以及愿不愿意在看穿了她悲惨的身世和扭曲的性格缺陷之后,还能持之以恒地喜欢她。 许唯知道这样是不对的,爱是相互吸引,而不是像她这样躲在阴暗处,等着人来拯救她。 许唯看着墙壁上的半圆光晕,心中又苦又酸,在二十出头的年纪里,她曾幻想过能拥有一段美好的恋情,但是遇到了费闻远,后来忙于工作,就完全疏忽了,现在一晃已经奔三,她真的很难提起精神去投入一段感情。 二十七岁了,陪谢砚宁玩个两三年,到时候谢砚宁轻松离开,她该如何自处呢? 可是谢砚宁抱着她,说:“小唯,别想那么多。” 这话像一根羽毛在她心头拂过,带起微微的痒。 许唯对自己说:是啊,先别想那么多,她这样的人,本就是要孤独终老的,能有个两三年的快乐时光,也算是幸运。 她转过身,低头不语,谢砚宁重新将她抱住,轻声问:“这样会不会弄疼你?” “不会。” 谢砚宁于是轻轻抚着许唯的卷发,掌心从头发滑到许唯的后背,“明天早上我把工作忙完就陪你去医院换药,下午的时候你朋友来——” 谢砚宁停了停,主动征求许唯的意见,“需要我陪你吗?” 许唯忽然觉得好心安,谢砚宁陪在她身边,她就好像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不用强撑着应酬,不用为社交琐事烦恼,因为有谢砚宁在。 这场手术让许唯突然变得脆弱。 她的戒备、强势和心防,都被谢砚宁轻易攻陷,她收起所有的烦思,把脸埋在谢砚宁的肩上,两只手轻轻攥着谢砚宁的衣摆。 “要。”她说。 谢砚宁抱着她,“好,我来安排。” _ 谢砚宁离开之后,许唯躺在沙发上抱着松子发呆,直到夜深才回房休息。 第二天谢砚宁如约而至,他开车带着许唯去医院,换了药,医生也做了检查,说恢复得不错。 许唯松了口气,穿好衣服后她往谢砚宁的方向走,谢砚宁正低头看手机,许唯用手指在他眼前挥了挥,“走吧。” 谢砚宁握住她的手,“怎么样?” “挺好的。” 许唯开刀的地方本就尴尬,谢砚宁不能进去陪她,也不好详问,就连眼神都无处着落。许唯刚出来的时候,谢砚宁的视线还停留在许唯的肩膀处,随着许唯的走近,隐隐有往下滑的趋势。 许唯拧了他一下,谢砚宁有点委屈,“我在担心你。” “谁知道你有没有动坏心思?”许唯忍着笑往前走。 谢砚宁追上她,两人并肩往外走,谢砚宁问许唯饿不饿,许唯忽然说:“我想吃一个东西,你能陪我吗?” “好啊。” 许唯指挥着谢砚宁开车,经过好几个狭窄的路段,到了元记汤包店的门口。 许唯指了指那个不起眼的招牌,说:“今天就委屈谢总了。” “怎么会?我的荣幸。” 他们走进去,中午汤包店里没什么人,许唯挑了个最宽敞的位置,她抽了纸巾擦桌子,刚擦到一半就被谢砚宁拿了过去,许唯又用开水烫碗筷,也被谢砚宁夺走。 许唯无奈,可还是不自觉弯起唇角,她抬头看着墙上的菜单,说:“谢总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帮我点吧,我不挑食。” 许唯效率至上,也不客气:“好吧,那就我来点,一笼汤包,一碗小馄饨,一碗胡辣汤,我们分着吃——” 许唯脱口而出又后悔,“我的意思是,你喜欢哪个就选哪个。” 谢砚宁却朝她坏笑,把被开水烫过的碗筷放到许唯面前,故意道:“不要,我们分着吃。” 许唯嫌他幼稚,谢砚宁还偏要伸手过来捉弄她。 许唯被惹烦了,就用筷根戳谢砚宁的手,两个人正闹着,旁边跑过来一个小女孩,还以为许唯和谢砚宁在做什么游戏,爬上凳子,跃跃欲试地看着。 许唯看向她,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突然害羞起来,抠着手指说:“可可。” “几岁了?” “四岁。” 许唯接着问:“你爸爸妈妈呢?” “在旁边。”可可指了指旁边的店。 许唯随手用餐巾纸折了一只小兔子给可可,可可十分惊喜地收下来,说:“谢谢阿姨。” 小女孩离开后,谢砚宁一低头,看到许唯又折了一只小兔子,放到他手边。 “儿童手工做得这么熟练,小唯你是不是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许唯顿了顿,然后点头,“有个妹妹。” “多大了?” “十八。” “小唯你是桐江人吗?还是只在这边工作?”谢砚宁问。 许唯回答:“家在这里。” 谢砚宁还想再问,老板已经把馄饨和汤包送了过来,许唯岔开话题,她帮谢砚宁拿了小碗,倒了醋,说:“尝尝,我读高中的时候就经常来这里吃。” 她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馄饨,用汤匙吹凉了之后,慢慢地吃。 浅尝难止 第27节 许唯吃东西时并不会因为在意形象就细嚼慢咽,她夹起一只汤包,咬了一口又嫌烫,稍稍吹凉之后再一下子塞?婲进嘴里。 这让她看起来比平时生动很多,谢砚宁有些晃了神,直到老板又送上胡辣汤。 “我少吃一点这个。”许唯主动说。 她这几天吃寡淡的营养餐吃得了无生趣,急需胡辣汤开胃,她又盛了小半碗胡辣汤,一送进嘴里就挑了下眉。 谢砚宁忍不住笑,许唯绷着脸看他:“你笑什么?” 谢砚宁说:“你好可爱。” 许唯低下头,像是极其排斥谢砚宁这个评价,她都不明白可爱这个词为什么会和她沾边,谢砚宁是太久没谈恋爱所以审美出现了问题吗? “汤包和胡辣汤都很好吃。”谢砚宁夸奖道。 “那就好。” “你朋友下午什么时候来?”谢砚宁问。 “说是三点左右。” “那我……”谢砚宁突然变了眼色,坏笑道:“可以在小唯家睡个午觉吗?” 许唯知道他话里有话,并不顺着他,只说:“可以啊,但是我家没有其他的床了,你只能和松子一个窝。” “和松子一个窝的话,也能和松子一个待遇吗?” 许唯不理他,谢砚宁还在追问,许唯直勾勾看着他,说:“你上学时候是不是也这样逗女生?” “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我很洁身自好的。”谢砚宁认真地说。 许唯嗤笑出声,低头搅拌着胡辣汤,“好啦,快点吃。” 回去的路上,谢砚宁买了很多水果,一进家门,松子就嗷嗷地扑上来,好像在责怪许唯出去了这么久。 它似乎已经完全把许唯当成了家人,直冲冲地扑上来,满心满眼都只有许唯。一个偶然和她产生勾连的小生命,真切地把她当成家人。 许唯感觉到心脏被猛地一击。 她愣了几秒才蹲下来抱住松子,柔声细语地哄它,“对不起,松子饿不饿?我给你泡羊奶。” 谢砚宁把水果放在一边,看着这幅画面,暗自庆幸松子发挥了他期待的作用。 谢砚宁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看了看助理发过来的文件,批注了几个地方。 许唯在房间睡觉,松子被她抱到了床上。 快到三点的时候,可视门铃响起,谢砚宁走过去打开,听筒里面传来费闻远的声音:“小唯,帮我按一下电梯。” 谢砚宁对于这个称呼略有些不满,但还是帮忙按了,许唯从房间里睡意朦胧地走出来,“他们来了吗?我去洗一下水果。” “我洗好了。” “啊?哦。” 许唯只穿了一件长裙,谢砚宁帮她穿好外套又想抱她,被许唯及时止住,许唯敲了敲谢砚宁的胸口,问他:“想干什么?” “我连松子的一半待遇都没有。” 许唯轻笑,没理会他的撒娇。 很快费闻远带着杨卉走出电梯,他进来时第一眼就看到谢砚宁,愣了一愣,停在门口,许唯轻咳了两声,向费闻远和杨卉介绍谢砚宁:“这是我朋友。” 谢砚宁在费闻远进来之后,主动和他握手:“你好,我是谢砚宁。” 费闻远听着名字觉得耳熟,想了几秒陡然想起来,“是不是百川集团——” “是。”谢砚宁说。 “谢总,久仰大名,我姓费,叫费闻远,和小唯是好多年的同事了。” 费闻远用余光瞥向许唯,许唯不自然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谢砚宁和杨卉打招呼的时候,费闻远压着声音对许唯说:“深藏不露啊许总,这可是咱们桐江含金量最高的富二代。” “只是朋友。”许唯小声说。 “哦?”费闻远一脸八卦,“只是朋友?” 杨卉拉着许唯问她手术的情况,谢砚宁就和费闻远在客厅聊天,过了没多久,费闻远走进来,问许唯:“你这次请了多久的假?” “没正式请假,我准备再过几天,等身上的绑带拿了,就回去上班。” “急什么?趁这个机会,休息休息吧,忙了一整年了。” “手上还有很多事。” “别急着回去,”费闻远表情有些复杂,他走到许唯的床边,说:“最近公司里风言风语蛮多的。” “什么风言风语?” “说你和严董,我猜想应该是严董老婆传出来的,她不是一直对你有意见吗?你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严董这么器重你,遭人非议也很正常。” 许唯沉默片刻,然后困惑地问:“哪里正常了?” “什么?” “我靠我自己的努力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她们凭什么非议我?” 费闻远有些愣怔,许唯好像有了点变化,这貌似是他第一次看到许唯如此直白地外露情绪,表达不满。 作者有话说: 希望大家喜欢小唯~希望她悲惨的身世并不会掩盖掉她的努力和魅力 第25章 晚上谢砚宁在意式餐厅订了位子, 四个人还算和谐,工作上的话题不断,席间费闻远几次提到当年他和许唯如何并肩战斗, 以及许唯如何努力, 都被许唯打断。 “没什么好说的。”许唯放下筷子。 费闻远于是停下。 许唯拿起杯子,主动说:“就以果汁代酒, 碰个杯吧,虽然是小手术,也算是历了一次劫,谢谢你们来看我。” 说完之后, 她又看向谢砚宁, 眼神认真且温柔,说:“也谢谢你陪着我。” “不用谢。”谢砚宁和她碰杯。 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杨卉走上来, 一边洗手一边说:“小唯,好奇怪, 你明明是生病了, 但是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 “是吗?”许唯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 她的大衣是谢砚宁帮她从衣柜里挑出来的, 米白色的羊绒大衣, 衬得她面色红润。 这就是“桃花运”么? 许唯自嘲地笑了笑。 临别前她把费闻远拉到一边, 问他:“公司的那些传闻, 严董没什么反应吗?” “他能有什么反应?他巴不得呢。” “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想提醒你, 但是怕你不相信,”费闻远叹了口气, 不忍心道:“严文江不是什么好人, 他在外面彩旗飘飘, 他老婆又三天两头和他闹,拿你做挡箭牌不是最方便的方法吗?” 许唯沉默了很久,费闻远刚想安慰她,许唯忽然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一直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也知道他外面的事。” 只是他装得太真,又清楚许唯的软肋。 当初严文江一副慈父的模样,送房子给许唯,告诉她:小姑娘赚钱不容易,这房子你先住着。 简单的几个字,许唯就为他卖了几年的命。 “你真的没考虑过离开盛风吗?” 许唯这次没有立即摇头,她和费闻远对视了一眼,然后说:“不谈这个。” 回去的路上,谢砚宁把许唯送到小区门口,许唯坚持要自己走进去,她转身对谢砚宁说:“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要这么客气。” “天冷了,早点回去吧。” “明天——” “明天我要去一下公司,有点事情要处理。” “这么急着上班?” “嗯。” 谢砚宁往前走了一步,握住许唯的手,他小心翼翼地问:“小唯,我们的关系算是确认下来了吗?” 许唯顿了顿,“再给我一点时间吧,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唯,表白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是怕暧昧上头浪费时间,并不是道德绑架。你想考虑多久都可以,我可以等,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 许唯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汇去形容她那一刻的心情,应该是一种复杂的感动,喜忧参半,一半被融化一半在灼烧,一半在升腾一半在摇摇欲坠。 她到底还是没有修炼到断情绝爱的程度,轻易地就被小三岁的男生叩开了心门。 她甚至开始庆幸这个人是谢砚宁,在完整而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谢砚宁,敢爱又会爱的谢砚宁。 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许唯都不会动摇。 心跳得太快,只有拥抱能缓解,所以谢砚宁将她搂进怀里的时候,许唯没有拒绝,她甚至攥紧了谢砚宁的大衣,把脸埋在谢砚宁的颈窝里,在谢砚宁准备松开她之前,说:“再抱我一会儿。” 谢砚宁愣怔片刻,然后迅速将她抱得更紧,十二月的桐江冷风肃肃,吹在脸上犹如刀割,但许唯此刻却觉得无比温暖。 有时候,相拥甚至能比接吻上`床更让人心动。 分开时许唯还觉得不舍,她转身走到小区门口,看着谢砚宁的车驶入转角街道。 原来心里有了牵挂是这种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是叶惠婷打电话过来。 “小唯,你认不认识平安医院消化内科的医生?” 叶惠婷的声音一下子就把许唯从梦境拉回现实,她敛起笑容,一步步往家的方向走,一路听叶惠婷喋喋不休:“……优优这死丫头背着我减肥,在学校不吃中饭,我给她买的中药也不喝,偷偷倒掉,还吃减肥药,把身体搞出问题了,现在吃什么吐什么,我想明天带她去医院看看,你不是经常跑医院吗?有认识的医生吗?” 许唯其实不想搭理,但毕竟亲属的身份还印在那张户口本上,而且许优是无辜的,她犹豫了片刻,还是说:“有一个姓徐的主任。” 浅尝难止 第28节 “那你明天能陪我们去一趟吗?” “他明天不一定坐诊,我先查一下专家排班表,待会儿回你电话。” “好好。” 许唯翻出公众号查了一下平安医院的专家排班,看到徐主任是后天坐诊,于是打给叶惠婷:“后天吧,后天早上。” “行,你说优优这孩子,还有几个月就高考了,她一点想学习的心思都没有,就知道要漂亮,成天不是化妆就是追星,我都要愁死了,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她?” “我说有什么用?”许唯看着花坛里的枯枝。 “有用的,你是妹妹的榜样。” 许唯暗自发笑。 “小唯,你那个保姆还在家呢?” “怎么了?” “没有,我就问问,像在你那种小区里工作的保姆,工资应该开蛮高的吧?” “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没想什么啊,就是和你说说话,你今年也二十七了,该想想自己的终身大事了,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还要白给外人,小唯,你要晓得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还是有个自己的小家庭,生儿育女的,这才是正经的。” 许唯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心想:夏虫不可语冰。 “而且你也注意一点影响,你和你老板的事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小区门口那个药店老板的儿子也在盛风上班,话传得不好听,你注意点,女孩子要自爱,宁愿不挣钱也不要挣那种昧良心的钱,爸爸妈妈还是希望你过简单幸福的小日子。” 许唯冷声道:“我和我老板什么事?哪里昧良心?你讲清楚。” “我是提醒你注意一点影响,如果没有这事当然最好。” 这就是她的养母吗?即使没有感情,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 许唯感觉她已经枯萎的心脏又在隐隐作痛,明明十八岁离家北上读书,踏上火车的那天,她就告诉过自己,不要再为了许家的事情生气了,可听到叶惠婷这番话,她还是按耐不住火气。 “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你不觉得你对我太过分了吗?你觉得我凉薄,难道不是因为你们连一点点爱都不肯施舍给我吗?我在你们心里,就只是一个钱罐子和一张关系网吗?” “不是,小唯——” “简单的小日子,我不赚钱的话,谁出钱给你的宝贝女儿买房呢?” 叶惠婷噤了声。 “别想了,从今往后你别想从我身上捞到一分钱,就算我死了,把钱都捐给慈善机构,都不会留给许优。” “好歹我们领养了你,如果不是我们,你连大学都没钱读。”叶惠婷十分委屈。 “你竟然还有脸说领养的事,你们轻飘飘的一张领养协议,害了我一辈子!你们一点都不愧疚吗?!” 许唯厉声质问,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她很少发火,但她这次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一股脑地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 真畅快啊。 畅快到她想哭,她攥紧手机,脱力一般地往后退,退到长椅上坐下,眼泪无休止地落了下来。 好久没这样哭过了,确诊纤维瘤一个人住院到做手术,她都没哭过。 是因为谢砚宁吗? 就好像她一直负重独行,也不觉得累或苦,可是有人回头朝她伸了下手,牵着她有了一小段路,再离开后,她忽然就走不动路了,因为被人牵着往前走的感觉真的很好。 可能真的是谢砚宁让她变得脆弱了。 流完眼泪,回到家,松子又扑上来,许唯抱起它,在它毛茸茸的身上闻了闻,眼泪又卷土重来,她及时忍住。 许唯窝在沙发里逗松子,直到松子发困,蜷缩在许唯的臂弯里开始打瞌睡。 许唯喃喃自语道:“小狗狗,你知道那只大狗狗现在在干什么吗?” 松子感觉到许唯低落的心情,重新活跃起来,它一口咬住许唯的手,也不用力,摇着尾巴陪她玩。 一大一小都很会逗她开心。 许唯破涕为笑,枕着松子的小爪子,轻声道:“小松子,也谢谢你呀,愿意成为我的家人,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 _ 第二天许唯一上班就去找了严文江。 严文江看到许唯时一愣,“你休养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许唯开门见山:“严董,公司里最近有些风言风语,一个接着一个地传,回家也当笑料说,最后都传到我父母耳朵里了,我不相信您不知道。” 严文江脸色僵了僵,讪笑道:“我还真不知道这个事。” “严董,我不想绕弯子,我这些年为了争取一些单子,是陪过酒,或者投其所好地逢迎,但也仅限于此,我有我的原则,您是知道的,因为这些是您教我的。” 当年许唯就是被严文江带出去陪酒的,一开始她不愿意喝,可是又不好拒绝,几杯酒陪着笑下肚,单子就到手了。底线这个东西一旦逾越就不复存在,后来许唯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但不代表她可以任人欺辱。 “我知道。”严文江说。 “您的家事我不便插手,但也希望您尊重一下我,如果您的夫人不满意我住在那个房子里,我可以立即搬走。” 听到许唯提起房子,严文江立即知道了许唯话里的严重性,并不是普通诉苦,他急忙说:“小唯你多想了,我真不知道他们在传什么,我马上就去查清楚,你安心住在那里。” “我不是向您讨要说法的,我是来请您出面,遏制住一切谣言。” “小许,你相信我,你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果大家都看在眼里,无非是有人看红了眼,在背后挑唆,你放心,我一定会解决。” “谢谢严董。” 许唯干脆利落地表明态度,然后走出了总裁办公室。 她知道严文江不是始作俑者,但她只能找严文江,因为根源在他和他老婆身上。 许唯不知道严文江又做了什么刺激他老婆的事,她也懒得管,但她绝不能白白被毁了名声。 往女人身上泼脏水是最容易的事,尤其是成功的女人。 虽然严文江让她安心住着,但许唯还是起了疑虑,她打开手机,给房产上熟人发了消息,让对方帮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她来公司就是向严文江摊牌,完成之后就没什么事了,原本准备回家,但正好一号工厂的出仓情况还有医院的反馈表被送了过来,许唯正好接下,一看就看到了晚上。 肚子饿得叫起来,她才抬头,惊觉天已经全黑。 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竟撞到撞上了一位不速之客。 严文江的妻子邹敏。 邹敏穿着价格高昂的针织刺绣裙,外面披了一件皮草外套,她审视地看了看许唯,表面仍是和善的,“小许,听说你做手术了。” “是,严太太,做了小手术。” “看来恢复好了,这么急着回来上班?” 许唯放下大衣和手提包,朝邹敏笑了笑,“托您的福,恢复得还不错。” 邹敏冷哼一声,“哪里是托我的福,托的是你严董的福吧,送房子不够,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去医院看你,不愧是他最喜欢的金牌销售。” 许唯脸上的笑意敛起,目光也变得冷肃,看来严文江没能搞定他这位多事的夫人。 她正色道:“严太太,您把话说清楚吧,不用拐弯抹角的。” “我说什么了?小许你怎么反应这么激烈?”邹敏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好像手上把柄无数。 “严太太,我和严董之间的牵连,除了工作,就是一栋房子,但房子的事您当初是默许的,现在又把这些事翻出来,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邹敏刚想说话,却被许唯打断:“我可以从那栋房子搬出来,严太太,我做人做事都问心无愧,我留在盛风是因为这里承载了我七年的时光,我把我最好的这几年都给了盛风,我的努力我的付出所有人都看得到,所以我不会轻易离开,不是为了某个人,只是为了我自己。” “你没有严文江能在盛风——” “严太太,你要认清现实,现在不是我需要盛风,是盛风需要我。” 作者有话说: 小唯之后会离开公司出来单干的! 小谢(星星眼):许小姐,我这次可以应聘秘书吗? 第26章 严文江赶来时, 许唯已经准备离开。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穿好外套,就站在门口, 随意地撩了撩头发。 工位上还有几个没走的员工, 面面相觑地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趁着严文江走出电梯往邹敏方向走的间隙里, 迅速拿包走人。 邹敏被许唯几句话气得脸色铁青,还没缓过来,看到严文江时刚准备开骂,结果严文江一上来就直接质问她:“我下午不是跟你说清楚了吗?你又来折腾什么?” “说什么说?你以为我相信你说的那些?” 邹敏转过身指着许唯说:“你这个女人城府真深啊, 严文江被你骗得团团转也就罢了, 你还想骗我女儿,把她支去英国,我知道, 你就是想离间我们母女俩,你不想朝雨回来继承家业, 你的心思怎么这么歹毒啊?” 许唯都不知道怎么一个手术能成为导火索, 燃起这样的战火。 她一直都知道严文江在外面名堂多, 邹敏心眼小, 但她不知道邹敏想针对的人是她, 简直可笑。 “我把朝雨支去英国?”许唯气到发笑, 反问道:“严太太, 你的女儿三天两头离家出走, 你要不要在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邹敏怒目圆睁:“我的家事不需要你管!” “那请你也不要管我,你今天在公司当着众人的面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可以告你诽谤的, 我刚刚说了, 我留在盛风是为了我自己,如果盛风认为我的业绩是靠和领导的不正当关系做出来的,那我明天就可以递辞呈。” 严文江连忙道:“小许,瞎说什么呢?你别理她,她不知道今天发什么疯,时间也不早了,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 许唯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也没有精力再和这群人折腾,她看了一眼严文江,“严董,有些事是底线,希望您能处理好,否则我会放弃我之前的承诺。” 没等严文江回答,许唯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电梯门关上前她听见邹敏的怒吼:“严文江,你在外面搞得那些龌龊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但是你要是敢把钱往外挪,我饶不了你,你的钱,一分不少都得是朝雨的!” 许唯忽然又觉得邹敏有些可怜。 邹敏的算盘都是打给严朝雨的,没给自己留半点余地。 其实邹敏和叶惠婷在本质上没有差别,她们都爱孩子胜过爱自己,在婚姻里受了委屈也无所谓,只要孩子好就行。 许唯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她没做过母亲,也可能是她不懂得什么是家庭,总之她不能理解。 浅尝难止 第29节 许唯不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大多数时候她都有点讨好型人格,但她依旧不能共情邹敏。她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能为了孩子容忍一切,容忍出轨的丈夫,容忍鸡飞狗跳的搭伙过日子,难道就因为她是母亲吗? 还是苏桐好,至少苏桐知道要及时止损。 走出电梯,她正从包里掏手机,就听见消防通道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 “……许唯她狂什么啊?还是被老板娘找上门了吧。” “她真和严董有一腿?” “肯定啊,不然她怎么升得这么快?才二十七就升经理了,手上七八个百万的单子,严董出去吃饭都带着她,你看严董还带着谁出去过?” “也是啊,我本来觉得许唯挺拼的,但是转念一想,没有人帮她牵线搭桥,就算再拼有什么用呢?咱们累死累活,人家脱一件衣服就好了。” 男人邪笑道:“她何止是脱一件?她都不知道陪多少老板睡过——” 话音刚落,消防通道的门就被人推开。 许唯真的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公司里这样的风言风语也不是这几天才开始传,但很奇怪,她这次竟然异常的恼怒。 可能是叶惠婷的话激怒了她最敏感的神经,叶惠婷说她不自爱,这话比刀割还伤人。 也可能是谢砚宁。 谢砚宁说她很好,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自己是靠陪酒上位的时候,谢砚宁都会很坚定地告诉她:你很好,你真的很好。 许唯突然就不想被人泼脏水了。 她站在消防通道的门口,对着门里正抽烟的男职员说:“姜明,我们是同一年进公司的吧?” 姜明吓得脑袋发懵,指尖的烟掉落在地。 许唯的脸色阴沉又冷漠,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许唯没有记错,姜明的确和许唯同一年进公司,当时实习生分组的时候,姜明被分在许唯的隔壁组,常常一起行动,两个人也算是六七年的同事关系。 “我是不是靠脱衣服上位的,你应该很清楚。”许唯一字一句道。 “许总,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姜明惊慌失措地看着许唯,吓得结巴起来。 “在人后传播这种东西让你很有成就感吗?编排女人的黄色笑话就能掩盖你能力的不足吗?姜明,只有无用的男人才会用泼脏水的方式去评价另外一个女人。” 许唯轻嗤一声,缓缓道:“因为他除了会贬低女性之外,别无所长。” 许唯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她不想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会不会树敌,会不会惹祸上身,她都不想管,她只是不想压抑情绪。 医生说了,她要保持心情舒畅。 任何人都不能侵犯她的底线,她的底线就是自尊,她可以陪酒陪到胃出血,熬夜工作到乳腺长瘤,她可以自嘲地说自己为了钱放弃一切,但她不能接受别人的无端污蔑。 谢砚宁的出现让她开始珍惜自己,她突然就受不了委屈了。 及时发泄出自己的情绪真的很舒服,许唯花了二十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成年人的社交规则是压抑天性,许唯压抑太久,这次她决定放肆一回。 她走出大厦,站在冷风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出。 真痛快啊。 明天会怎么样?无所谓了。 银行里有很多存款,手机里有很多人脉,辞呈可以提交,她在桐江的医疗设备销售领域有着不可替代的价值,她随时都可以找到下家,对于工作,她一直很有底气。 保安问她:“许总?今天没开车?” 许唯回答:“没开。” “许总,你的气色看起来不错,是升职了吗?” 许唯笑着摇头。 原来气色好是这么明显的变化,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她走到路边,打开手机通讯录,有两个选择,一是谢砚宁,二是苏桐。 她想了想,选了后者。 可惜苏桐说她有点忙。 “付梓升带着他爸妈过来,想把哆咪带走,我报了警,刚从派出所出来,哆咪被吓得一直哭,我妈哄不住,我现在正开车往回赶。” 付梓升是苏桐的前夫。 “什么?!”许唯没控制住音量,旁边的保安探出头来看她。 “付梓升和他女朋友分手了,现在回过头又想和我复婚,在我这里找不到机会,就想拿孩子威胁我。” “他有病吧?” “我也觉得他有病,不仅有病,还贱。” “那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报警之后他被抓到派出所批评教育了一顿,虽然没能把他关进去拘留十五天,但也算解气了。” 许唯笑了笑,心想:我今天也算解气。 “他搞得我不安生,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苏桐恨恨道。 “要我帮忙吗?” 苏桐说:“目前还没想好,不过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找你的。 “我时刻等待召唤。”许唯笑着说。 “好。” “明天我陪你和哆咪一起吃饭,我知道一家很火的儿童餐厅。” “谢谢你,小唯。” 许唯不满道:“谢什么?我可是哆咪的干妈,你开车就不要接电话了,快去接哆咪吧,哄哄她,告诉她明天许唯阿姨要带她去吃好吃的。” “嗯。” 电话挂断后,许唯突然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惘然。脑袋空空的,刚刚的畅快也逐渐消失,都变成迷茫。 她忽然感慨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外人眼里,邹敏是衣食无忧的富太太,苏桐是北大毕业的天之骄子,许唯是年入百万的金牌销售……然而实际上呢?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五分钟前的所有事都变成一团浆糊,许唯感觉到心烦意乱,手脚都不听使唤,好像下一秒就要散架。她这副身体强撑太久了,急需补充能量。 她走到路边招出租车,上车之后司机问她去哪里,许唯本来想回家,却鬼使神差地说:“百川集团。” 现在是晚上七点,谢砚宁应该早就下班了。 他早上给许唯打了电话,说下午要去邻市的分公司视察,他抱怨着麻烦,腻歪地跟许唯撒娇,许唯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他,嘴上嫌弃他黏人,心里却是欢喜的。 谢砚宁一个下午都没给她发消息,她还有点失落,胡思乱想地猜测谢砚宁此刻在做什么。 他应该有很多朋友吧,他说过的,他不容易感到寂寞。 出租车在百川集团门口停下。 这是桐江市最高的建筑,屹立在市中心,许唯每天开车都会经过这里,两个月前,她怎么都想不到她会和百川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产生关联。 她没有给谢砚宁发消息或者打电话,她只是下了车,站在百川门口的一棵法国梧桐下,静静地站着。 过两天去拆绑带,再过几天就可以正式回去上班了,但盛风暂时她也不想回去,索性就直接居家办公,然后去和她今年计划里最后一个项目的负责人对接。 她需要让自己忙起来。 如果闲下来,她就会很想念谢砚宁。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起,是谢砚宁打来的。 “小唯,你在干嘛?”听筒里传来谢砚宁腻腻歪歪的声音。 许唯忍不住弯起嘴角,所有的坏心情都一扫而空,但她还是不想在谢砚宁面前示弱,所以撒了谎,“在家里。” “在家里干嘛呢?” “没干嘛。” “外面好冷啊,小唯。” “多穿点。” “想抱抱小唯。” 他们进行着很没有营养且低效率的对话,许唯却逐渐乐在其中。 “我想你了。” 许唯摸了摸法国梧桐的树皮,轻笑道:“才分开一天。” “你不想我吗?” “不想。” “好狠心啊,小唯就不想立即见到我吗?”谢砚宁的语气有点沮丧。 许唯顿了顿,突然心软,没有立即回答。 正纠结着该如何安慰谢砚宁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她。 那人在她耳边说:“抓住了。” 语气轻快,是谢砚宁。 那个瞬间如遭雷击,许唯全身都变得僵硬。 她又在谢砚宁面前撒了谎,这次被当场抓了个正着,谢砚宁会怎么看待她呢?会厌弃她吗? 可谢砚宁把她的手揉进掌心,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小唯不会不想我。” 他没有。 是误解也好,是替她找补也罢,许唯的心防一下子溃败失守。明明在苏桐面前,她尚能轻松说笑。 她转过身,紧紧抱住了谢砚宁的腰,谢砚宁倒是愣了几秒,然后才伸手重新搂住许唯。 浅尝难止 第30节 “发生什么了?” 许唯想说:谢砚宁,我受委屈了,很大很大的委屈。 养母讥讽我,老板利用我,老板娘针对我,同事也跟风造我的黄谣,我以为我在盛风七年,也算是真诚待人,即使没有结交到朋友,至少不曾树敌,结果到最后,只剩下一地鸡毛。 谢砚宁,我真的很难过,难过得快要窒息了。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不能说,不能把自己的伤疤揭给谢砚宁看,爱人不是心理医生,他会记住许唯说过的话,若是以后分开,这些诉苦就会变成许唯的软肋,爱也会变成刀子。 她害怕日后有一天,从谢砚宁嘴里听到:你怎么这么让人窒息啊?世上命不好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你这么难相处啊?你知不知道大部分时候都是你自己的问题啊? 所以她不能说,她只能很用力地抱着谢砚宁,几乎是在发泄情绪,尽管胳膊还不能完全使劲,但她还是用了她最大的力气,两只手攥紧了谢砚宁的大衣。 谢砚宁应该是不舒服的,但他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直到许唯卸力地松开。 “对不起。” 许唯往后退了一步,向谢砚宁道歉。 “这有什么?你抱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谢砚宁抚着许唯的脸颊,问她:“出什么事了?” 许唯抬头望着谢砚宁的眼睛,谢砚宁眼里只有她,无论她是好是坏,都只有她。 千钧重的心安然落地。 至少在这一刻,在谢砚宁眼里,她是珍贵的。 也许她本来就是珍贵的。 饮鸩止渴也算止渴,许唯想,她是爱上谢砚宁了。 作者有话说: 小唯终于正视内心! 谢谢一直追文留评的宝贝们~ 第27章 “谢砚宁, 我还没有吃晚饭。”许唯说。 她像个好不容易等到家长来接的小朋友,话一出口就是委屈。 谢砚宁连忙把她搂到怀里,轻声哄道:“我们回家, 我做饭给你吃, 好不好?” 其实许唯不觉得那个房子是家,可是谢砚宁这样说了, “回家”这个词就像突然有了实感,许唯默默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回家。 “好。”她说。 谢砚宁把她带上车,替她系好安全带, 然后一路往许唯所在的小区开。在车上, 谢砚宁把围巾解下来展开,盖在许唯的腿上,许唯却把围巾往上拽了拽, 遮住了她的脸,整个人都藏在围巾下面。 她明明悄无声息, 谢砚宁却能够感受到她的悲伤。 许唯很少外露情绪, 大多数时候她的喜怒都淡淡的, 所以这一次她遇到的一定不是小事。 “小唯。” 许唯一开始不说话, 谢砚宁也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儿, 许唯却主动开口了。 “谢总, 你朋友一定很多吧?”许唯问了一个让谢砚宁有些意外的问题。 他回答:“有一些, 不算多。” “能跟我讲讲吗?讲什么都可以。”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谢砚宁心疼地看着蜷缩在围巾下面的许唯, 调高了车内空调的温度, 然后顺应她的要求, 说:“我有一个死党,叫周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朝雨的相亲对象。” “是,我和他从幼儿园开始就在一起玩了,其实我俩的性格很不一样,也算不上互补,但他还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记得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过节了很无聊,给他发条短信,说怀念以前一起打篮球的日子,结果他第二天就坐飞机过来了,抱着篮球站在我家门口,说,兄弟,去哪儿打?” 许唯轻笑出声,“我没有见过他,但听朝雨的形容,好像不是太好。” “他有点花心,但花心的对象又很专一,他只喜欢模特,十年如一日。” “朝雨知道他有女朋友还瞒着父母的时候快气死了,打电话跟我抱怨。” “他又换了一个模特女友的事被他爸妈发现了,逼着他去相亲,他也快气死了,也打电话跟我抱怨。” 许唯被逗笑了,她忽然就找到了她和谢砚宁的共同点,他们的性格好像并不是天差地别,也会偶尔做朋友的情绪垃圾桶。 谢砚宁继续说:“还有一些朋友,都是从小到大的,有同学也有父母朋友家的孩子,长大之后再结交的,大多是国外朋友,回国之后联系就少了很多。” “没有女性朋友吗?” “也有,”谢砚宁隔着围巾捏了一下许唯的手,“但只是朋友。” “才不信。”许唯缩回手。 “那要怎么样才信?”谢砚宁重新捉住她。 许唯掀开围巾,眼神微微茫然,过了片刻才说:“逗你的,我又不在意这个,快三十的人了还去计较对方有没有前任,是不是太幼稚了?” 谢砚宁想了想,“可是你完全不计较,我又会有点难过。” 许唯忍不住笑,“好幼稚。” 谢砚宁把车停好,转头问许唯:“小唯,你是不是希望我成熟一点?” 许唯收敛笑容,正色道:“不,你不要改变,更不要为我改变,你现在就很好。” “我有时候会觉得,可能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你一直没法接纳我。” “这是我的问题。”许唯怔怔地望着谢砚宁。 “什么问题呢?” 许唯眯起眼睛,叹气道:“说不清。” “那就慢慢说。” “不说了……”许唯摇摇头,伸手到谢砚宁眼前,打了个响指。 她对谢砚宁说:“就在你这里结束。” _ 许唯回家之后先躺到床上,她确实是累了,再加上没完全恢复,身体始终是虚的。谢砚宁帮她盖好被子,轻声问她想吃什么,许唯没吱声,过几秒突然说疼。 “哪里疼?刚刚太用力了是不是?” 许唯点头。 “我帮你揉揉。” 谢砚宁仔细地揉着许唯的肩膀,从肩颈到手腕,隔着许唯绵软的毛衣,一点一点按摩,他的技巧拙劣,动作却温柔,许唯安静地仰躺着,任其摆布。 他的表情很认真,眉间微蹙时显得尤为可爱。 许唯见过很多有钱人,还有有钱人家的少爷,大多嚣张跋扈或者张扬肆意,谢砚宁这样的她是第一次遇到。平心而论,从她少女时期对择偶有朦朦胧胧的幻想时起,谢砚宁就不在她的范围里。 他们完全不像一个次元的人,许唯像是深夜档的苦情伦理剧,而谢砚宁是黄金时段的热播偶像剧。并不是身份差距,而是单纯的不合适。 许唯花了一个月去躲避,去强调差距,掩饰心动,最后都变成无用功。 谢砚宁年纪不大,但怀抱很暖。 许唯被融化了。 她也不想再骗自己。 谢砚宁揉到她虎口的时候,她突然握住谢砚宁的手。 谢砚宁低头,对上了许唯直直的目光,许唯这一次没有躲闪。 她的视线从谢砚宁的眉眼慢慢往下滑,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唇上。 谢砚宁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他俯身靠近许唯,“你在勾引我。” 许唯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她没有正面回应,却翻了个身,面朝着谢砚宁,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他。 谢砚宁连呼吸都变得粗重,他又靠近了一些。 许唯用纤细的手指摩挲着谢砚宁的掌心,意味分明,暧昧的气氛在眼波流转中慢慢升腾。 许唯并不擅长勾引,她以为自己做不来的,更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一个小三岁的男孩主动,但此刻她很需要谢砚宁,需要比拥抱更亲密的接触。 “小唯。”谢砚宁有些难以自控。 他的手撑在许唯的脸侧,能清晰地感觉到许唯呼吸的温热。 “我要坦白一件事。”许唯说。 谢砚宁微怔,“什么?” “我刚刚骗了你,”许唯枕在谢砚宁的手背上,小声嘀咕道:“刚刚在车上,我说快三十岁的人了,不会在意对方有没有前任,我骗了你,其实我还是会在意的。” 她语气淡淡,可谢砚宁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 许唯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继续道:“还是会在意,会在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猜想你说的是真是假,猜想你的那些情话有没有对别人说过。” “没有,我发誓,我没有。” 许唯看着他,视线在相撞后愈发灼热,许唯呼吸也开始急促,她的胸口起伏不平,白色毛衣将她的脸红衬得很明显,再加上这段时间养出的好气色,尤为动人。 谢砚宁说:“你想知道我是哪一刻对你心动的吗?” “哪一刻?” “相亲那天,在咖啡厅,那个滑倒的小男孩撞过来的时候你伸手挡住桌角,被撞得很疼也一声不吭,还一脸轻松地朝我笑,我那个时候就觉得你很不一样。” “因为我故作坚强吗?” “也许吧,但不完全是。” “我不要同情。”许唯皱起眉。 “不是同情,小唯,我知道你有一个厚厚的外壳,你不用为了我敲碎这个外壳,你待在里面就好,我只想要你能打开一道小缝隙,偶尔允许我进去陪陪你,或者允许我带你来我的世界逛一逛,这就够了。” 浅尝难止 第31节 心跳声震耳欲聋,许唯的视线都变得模糊。 “谢砚宁。”她轻声唤道。 “我在。” 许唯没有再说话,她满心依赖地望着谢砚宁,看着谢砚宁悄然靠近,呼吸交汇到一起,谢砚宁将唇轻轻覆在许唯的脸颊上,然后是唇角,厮磨到许唯情难自抑,冰凉的指尖下意识搭上了谢砚宁的肩膀。 也不知道是谁被谁蛊惑,总之谢砚宁就这样覆上来了,他握住了许唯的腰,欺身吻住许唯的唇。 可下一秒,床边传来焦急又凄厉的狗叫声。 “嗷嗷!” 松子用小爪子扒着床单边缘,努力站立起来勾着脑袋看床上的情况,时不时还咬一口谢砚宁的裤腿。 旖旎的气氛一下子被打破,床上的两个人僵了僵,许唯先扭过头,错开了谢砚宁的吻。 她忍着笑推开谢砚宁,伏在床边,把着急得就差说人话的松子抱上来,松子在许唯怀里滚了两圈,又捍卫领土似地站在枕头边,昂着小脑袋和谢砚宁对峙。 “……”谢砚宁气到咬牙。 许唯揉了揉松子的小脑袋,又摸了摸谢砚宁的耳朵,安抚道:“好了好了,别打架。” 谢砚宁眼神幽怨地趴在许唯身上,下巴垫在许唯的颈窝处,明明是一米八六的个子,此时却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嘟囔着“小唯”。 许唯抚着他的后颈。 可能是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心防最脆弱的时候,恰好谢砚宁出现,许唯被一时的冲动驱使,主动招惹了谢砚宁。 现在冷静下来,又添了几分后悔。 她现在的生活是一团乱麻,身体亮了红灯,和养母完全闹翻,事业也出现裂痕,有很多事亟待解决,她此时真的适合恋爱吗?她能给谢砚宁一段很好的恋爱体验吗?能让他满意吗? 许唯茫然地望着天花板,指尖不自觉地停下,又缩回。 谢砚宁恍然未觉,在她身上黏了一会儿,又和松子斗了两个回合,最后不情不愿地去厨房做晚饭了。 其实谢砚宁做菜并不拿手,许唯披着毯子站在厨房门口,指挥他放盐放糖,又提醒他小心不要被油溅到,谢砚宁强装镇定,还想着在许唯面前耍酷,来一个花式颠锅,可是一对上许唯淡淡的眸子,他就秒怂变乖了。忙活了大半个小时,最后勉强出来两菜一汤。 虽然卖相不好,味道也一般,但许唯吃得很满足,她夸谢砚宁有天赋。谢砚宁挂着脸,对自己很不满意,发誓要去上大厨速成班。 吃完饭后,两个人就并排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聊天赏月,大多时候是谢砚宁在说话,因为他知道许唯有心事不想说。 许唯几次开口又止住,最后倚在谢砚宁的肩膀上,轻轻地叹气。 谢砚宁也没催她,只是搂住她,低头贴着她。 到了夜深,谢砚宁准备离开,许唯跟着他走到门口,谢砚宁转身圈住她的腰。 吻即将落下来,许唯下意识躲开。 躲开后她又有些慌乱,害怕谢砚宁生气,攥紧了谢砚宁的衣袖。 谢砚宁把她抱住。 许唯懊恼地说:“我、我不是想要吊着——” 谢砚宁却打断她:“没关系,你可以一直吊着我。” 作者有话说: 怕被锁,所以提前发啦 第28章 新的一天, 许唯准时起床。 手机有未接电话提醒,分别是严文江和费闻远给她打来的,她都不想接, 但想到费闻远可能是担心她的情况, 犹豫片刻后还是给费闻远发了条消息。 [我和严文江摊牌了,也和他老婆闹翻了, 就这样。] 费闻远有些歉疚,[我是不是不该话多跟你说那些?] [不会,谢谢你告诉我。] 许唯放下手机,去厨房做了一份简单的早餐, 谢砚宁昨天在她的厨房里捣鼓了一通, 虽然饭做得一般,但结束时却把她的厨具收拾得很干净,他甚至仔细到把台面边缘都擦了一遍。 许唯倚着橱柜门, 怔怔地等着奶锅加热。 谢砚宁昨天说了很多,她都记得, 但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谢砚宁赖在她身上, 把脸埋在她颈窝里撒娇时的温存, 那种零距离的贴近, 就好像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许唯一直觉得自己需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年长者来做她的爱人, 很显然, 她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个想法, 谢砚宁很好, 好到她每天睁开眼,都要看一看微信上谢砚宁的账号是否真实存在, 是不是一场梦, 小熊是否摘下了月亮。 也许她和谢砚宁在彼此眼里都是月亮。 这个认知让许唯有些心动。 她最近心动的频率明显提高, 前几年她的心就像一潭寂静死水,现在风一吹就起了波澜。 吃完早饭,她把手上的工作整理了一番,筛出了她拿下的项目里第一期合作已经结束的几家医院,列了清单。 她用了一个下午时间,分析出自己之后若是单干需要面临的问题,一是货源,二是客源。 严文江没有在劳动合同里写竞业限制,但这不代表她能和严文江对着干,一离开东家就抢老东家的单子,这说出去也影响她自己的口碑,前思后虑,她想到了金泉。 金泉也是一家销售公司,主营医疗设备代理,是盛风在桐江市最大的竞争对手,两年前就给许唯抛过橄榄枝。 许唯没想到,她这边刚想到金泉,金泉的副总就给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副总表达的意思是,盛风的风波他知道了,他觉得许唯不应该受这样的委屈,他特意强调,如果去金泉,许唯可以直接任区域销售经理。 他还说,金泉现在拓展了很多板块,除了医疗器材,还有建筑器材,许小姐,您可以来金泉大展拳脚。 许唯并没有多动心,因为她知道以她现在的年纪资历和风评,空降金泉其实和留在盛风的效果是一样的,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在一个她待了七年的地方,她都处理不好同事关系,更何况一个完全陌生的公司? 不过金泉的这位副总倒是提醒了她,她不应该把目光局限在医疗器材上,销售的种类和范围很多,但设备销售的套路万变不离其宗,就是聚焦大客户,只要渠道一打通,“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并不是诳语,她确实可以研究研究建筑设备。 她委婉地拒绝了金泉副总的邀请,只说自己这边和盛风还有很多工作没有结束,一时半会没法离职。 晚上她开车去接苏桐和哆咪,苏桐把她赶到副驾驶:“绑带还没拆呢就开车,你敢开我还不敢坐呢。” 许唯抱着哆咪笑了笑,她朝哆咪扮鬼脸,“你妈妈好凶啊。” 苏桐挑眉看她:“心情不错?” “其实本来应该不好的,但是意外地很好。” 苏桐不解。 “说来话长,应该从严朝雨让我帮她去相亲这件事说起,她让我帮她去相亲,但是很快就被她妈发现了,母女俩大吵一架,严朝雨拖着行李箱就来我家,说第二天去英国,严文江老婆就以为全是我挑唆的,对我有了怨气,后来我做手术,严文江下了飞机就来医院看我,这件事传到他老婆耳朵里,引线点燃,汽油桶就炸开了。” “哈?” “昨天听说我回公司了,她直接来公司堵我,严文江也装模作样地和稀泥,我正好心里也憋着火,就和他们闹翻了。” “闹翻了?” “嗯,没留情面,”许唯把哆咪抱着靠在自己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对苏桐说:“我在盛风恐怕待不下去了。” “也好,哪有像你这样业绩的金牌销售待在一家公司待六七年的?” “我本来还想待更久的。” “傻子。”苏桐直言不讳。 许唯无奈地笑了笑,“是挺傻的,严文江给我房子我就住了,还住得感激涕零。” “那你现在要搬出来吗?” “嗯,托朋友帮我看房子了,想买个小户型的,位置的话,离市区近一点,别的没要求。” “我也找人帮你问问。”苏桐说。 “谢谢。” 苏桐开车开到一半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那你心情怎么会这么舒畅?按理说现在应该很低沉啊。” 许唯无意识地咬了下嘴唇,指尖摩挲。 “小唯?”苏桐喊她。 许唯陡然回过神,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望向车窗外,她说:“认清现实是值得开心的事,而且不破不立——” 说到一半,对上苏桐了然的眸子,许唯编不下去了,老实交代道:“我喜欢上谢砚宁了。” 苏桐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许唯深吸了一口气,后悔脱口而出这样的话,她有些尴尬地问:“你这个反应是什么意思?” “替你高兴,真的,我实在太替你高兴了。” 许唯笑了笑,“是吗?你不觉得像灰姑娘嫁入豪门,脱离了童话背景,就变得很不切实际吗?” “你可不是灰姑娘,你是富婆啊,你和谢砚宁应该算是……穆桂英和杨宗保!” 许唯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谢谢你,故事很好,但我不想守寡。” 苏桐也跟着笑,“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也不是说昨天闹翻今天就拎包走人,手上好几个项目还在进行中,我想着要不要带走。” “哪几个?” “先前我去北京搞了一个月的那个,还有手上正在推进的旭江医院项目,还有百川——” “百川集团的不用想了啊,肯定得带走啊,你不带走,谢家少爷也不答应啊。” 许唯对上苏桐戏谑的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销售跳槽的时候把单子带走,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这单子前前后后本来就是你一个人跑下来的,别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道德感强的人可赚不了钱。” 许唯笑着捂住哆咪的耳朵,“在闺女面前说什么呢?” “这是实话啊。” 说笑着就来到了儿童餐厅,苏桐停好车,把哆咪抱下来,一起进了餐厅,刚坐下许唯就问苏桐:“都说我的事了,我还没来得及问清楚你的事。” “我什么事?” “付梓升啊。” 苏桐冷笑一声,“他算什么事?” 浅尝难止 第32节 “他从派出所出来没再找你麻烦?” “他不敢,我什么性格他是知道的,我不怕鱼死网破,也不怕丢人。” 许唯一边看菜单一边感慨:“说实话我真想不明白他怎么会出轨呢?在我印象里他完全就是模范男友模范丈夫啊。” “婚前都是这样的,嘘寒问暖百依百顺,把你捧上天,让你觉得你在他心里比他的命还重要,把你骗到手,婚后没过多久就现原形了。” 许唯手一顿。 苏桐反应过来,连忙解释:“你家谢砚宁不一定在此列啊,我这说的是普通男人,普通男人,婚姻对谢砚宁来说又不是必需品,他应该不会。” “会不会都无所谓,”许唯耸了下肩,说:“我和他又走不到那一步。” 苏桐想再说些什么,可许唯已经开始点餐了。 哆咪趴在菜谱上,用小手划拉了几下,许唯就把小家伙划到的都点了,苏桐拦都拦不住,许唯捏了捏哆咪软软的小脸,问她:“姨姨好不好?” 哆咪含混不清地说:“好!” “姨姨把钱都给哆咪,哆咪以后给姨姨养老好不好?” 哆咪听不懂,但还是说:“好!” 许唯欣慰地笑了笑。 _ 谢砚宁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刚想给许唯打电话,他父亲就敲门进了他办公室,让他陪同去参加一个慈善晚会。 谢砚宁面露难色,谢伯豪察觉出来,问他:“怎么?你谈恋爱了?” “是啊,我妈竟然没告诉您?” “她之前提过一次,”谢伯豪点点头,“那随你,不去就不去吧。” “您这么放任我?”谢砚宁笑着问。 “谈个正经恋爱也挺好的,反正你还年轻。” “工作我没耽误,这是我去分公司视察过后写的调研报告,写了一整天,还有这是我对百川旗下私立医院的几点建议,您过目一下。” 谢伯豪接过报告:“怎么突然有兴致研究私立医院?” 谢砚宁说:“我女朋友对这方面比较了解。” 谢伯豪看了他一眼,虽不苟言笑但还是忍不住弯起嘴角:“瞧你那得瑟样,报告整体框架不错,我带回去看,你有事就下班吧。” “嗯。” “什么时候带你女朋友回家?” “早着呢,人家还没答应。” 谢伯豪倒不意外,毕竟他当年追商妍就追了五年,久一点也好,考验真心。 谢伯豪离开后,谢砚宁打电话给许唯,许唯正在给哆咪撕鸡块,半天才腾出手接通。 “小唯你在干嘛?” “我在和朋友吃饭,你吃了吗?” “还没。” 许唯想了想,“那你要过来一起吃吗?” 谢砚宁语气委屈:“不用,我不打扰小唯和朋友的私人空间,我随便对付几口就好,没关系的,小唯不用担心我。” “……你再给我装绿茶!” 作者有话说: 小谢:嘿嘿撒娇男人最好命! 第29章 许唯有时候都看不懂谢砚宁, 他成熟起来细致到让人心尖发颤,幼稚起来又让人气得牙痒痒。 在成功惹恼许唯之后,谢砚宁得逞地笑, “逗你的, 我去我朋友那儿吃一顿,就上次带你去的那家, 吃完了再去找你,好不好?” “嗯。”许唯忍不住弯起嘴角, 许唯放下手机,苏桐正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许唯脸色有些僵, 清了清嗓子,想解释又不好开口。 “其实三岁的年龄差并不大啊,”苏桐疑惑地说:“你才二十七, 又不老,他也不是什么男高中生, 可为什么你俩的姐弟感这么强烈?就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你会因为他忽然变得很鲜活, 很年轻。” 苏桐的话让许唯惘然片刻, 她轻笑道:“我也觉得。” 她把撕好的鸡块送进哆咪嘴里, 然后对苏桐说:“不瞒你说, 我现在每次见他, 就好像还有三十秒就要自动关机的手机找到了电源。” 苏桐一下子就懂了。 许唯咬了口汉堡, 说:“等我把工作安顿好,也许是可以谈场恋爱。” 苏桐笑着和她碰杯。 把苏桐母女俩送回家之后, 许唯独自开车回去, 到半路才想起来联系谢砚宁, 准备打电话前又添了个心眼,直接定位导航,在前方路口转弯,去了谢砚宁朋友的那间民谣餐厅。 谢砚宁果然还在。 他坐在吧台侧边,正和朋友聊天。 餐厅里灯光有些暗,但许唯还是一眼就看到他。他在深黑色的毛呢大衣里叠穿了焦糖黄色的衬衣和黑色高领毛衣,在冬天的压抑色调里显得格外亮眼。 许唯刚在外面观察完,准备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有女孩走过去,倚着吧台和谢砚宁打招呼。 视线被女孩挡着,许唯嘴角不自觉地往下撇,她整理了卷发和衣领,走进去,背对着他们坐在离吧台最近的卡座上。 距离很近,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谢砚宁正和朋友聊着投资的事,话没说完就被人拍了下肩膀,长发及腰的女孩巧笑倩兮,问他:“帅哥,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 许唯莫名觉得有些烦闷。 就像谢砚宁自己说的,他只是没找到那个让他动心的,但他从来不缺恋爱的机会。 许唯正在气头上,自动忽略了谢砚宁这段剖白的前提是,许唯就是那个让他动心的人。 谢砚宁还没开口,他身旁的朋友就先噗嗤一声笑出来,“谢少,你还真帮我揽客,来一次就有美女跟你要一次微信。” 许唯就更气不顺了。 她抱着胳膊坐在一旁,屏声静气等着谢砚宁的回答。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了。”谢砚宁说。 他的声音很疏离,好像又回到了他们初见时的贵公子模样。 “帅哥,那我请你喝杯酒吧?” “我不喝酒。”谢砚宁再次回绝,态度坚决。 许唯呼吸停了一瞬。 原来谢砚宁在外人面前和在她面前是不一样的,她还以为谢砚宁本性就是活泼爱撒娇的,其实不是。 谢砚宁的本性是那天在咖啡店,他散漫地靠着椅背,用修长的手指划拨桌上的手机,或者熟络地提出搭车请求,又在确认她状态还行的时候主动下车。 他行事没有局促感,也不会让人觉得不礼貌,但还是有种淡淡的疏离和矜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疏离感突然消失了呢?是因为他口中的“动心”吗? 就像他父亲对他母亲一见钟情,不顾家中反对,执意等她五年。 谢砚宁在很纯粹的爱情里长大。 “小姐,想好点什么了吗?” 服务生走过来,问询声打破了死寂的场面。 谢砚宁随意地瞥了一眼,就看到旁边坐着的许唯,她的卷发从耳边散落下来,挡住了脸。 谢砚宁立即走了过去,把左右两边的人吓了一跳,他直接挤在许唯旁边坐下,搂着许唯的腰,抱住她,说:“小唯来接我回家了吗?” 许唯忍不住笑,翻着菜谱问:“我是不是打扰你和美女聊天了?” 谢砚宁知道许唯听到了,因为许唯此刻眉眼挂着笑意,绝不是生气吃醋的模样,他也放下心来,胳膊撑在桌边,气定神闲地看着她。 许唯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两个人就这样各怀心思地僵持着,最后还是谢砚宁先败下阵来。 “你就不能稍微吃点醋?如果是正常剧情的话,应该是你进来的时候刚好来到我被搭讪,你心灰意冷地离开,我冲上去追,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然后正好下雨——” 许唯又气又想笑:“你平时都在看什么啊?” “我妈十年前拍的言情剧。” 许唯笑出声来。 “你要是嫁到我家来,要做好天天看现场版歌剧魅影的准备,因为我妈真的很浮夸。” 许唯脸色的笑容倏然淡了,她没有搭腔,只是合上菜谱,说:“你吃过晚饭了吗?吃过就走吧。” 谢砚宁察觉到许唯在逃避那个话题,也没有再提,应着许唯的话站起来,“吃过了。” 餐厅老板走过来,和许唯打招呼:“许小姐,又见面了,喝咖啡吗?” 许唯拿起包,笑道:“不了,下次再来给魏老板捧场。” 谢砚宁揽着许唯离开,许唯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那个女孩,那女孩正好也在看她。 女孩的年纪在二十二岁左右,长发光滑柔顺,苹果肌泛着粉,脸上胶原蛋白满满,很漂亮,穿着也足够时尚,她看到谢砚宁搭在许唯肩上的手,第一反应是皱眉,然后用胳膊顶了顶身边的朋友,看上去很费解。 许唯并不觉得有什么冒犯,她甚至觉得如果她是那个女孩,大概也会不解。 谢砚宁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开车来的,于是让许唯在门外稍等,他去车上拿了东西,然后转身进餐厅,把车钥匙交给老魏,麻烦他晚上帮自己把车开回去。 老魏接过车钥匙,对谢砚宁坏笑道:“谢少,让你以前笑话我,现在和我一样,陷进去了吧?” 谢砚宁也不恼,只说:“我现在终于理解了一个成语。” “什么成语?”老魏问。 浅尝难止 第33节 “甘之如饴。” 谢砚宁送出了自己的车钥匙,却又抢过许唯的车钥匙,他自来熟地坐进许唯的驾驶座,然后把许唯赶到了副驾驶。 许唯也不和他争,谢砚宁关上车门,准备倾身过去帮许唯系安全带,但还没伸手,许唯就自己系好了,甚至对谢砚宁莫名凑过来的行为很是疑惑,“你干嘛?” “……我看后视镜。” 车子缓缓上路,许唯说:“我之后可能不在盛风工作了。” 谢砚宁有些惊讶,“发生什么事了?” “一些不太好的事,风言风语,搞得我很累,”许唯不想说太多,语气有些低沉:“我知道女销售这个职业本身就带着某种色彩,但我不能忍受公司同事也那样议论我,所以我打算明天去辞职。” “职业本身没有错,小唯,你不要多想。” “我没有,我是实话实说,如果我也觉得女销售就活该被人造谣污蔑的话,我现在应该在以泪洗面,而不是在这边和你有说有笑,我把这件事告诉你,就说明我已经跨过这道坎了。” “可我应该陪着你跨过这道坎的。” “你就是在陪我啊,如果做手术这阵子没有你守着我,我大概不能撑过这次的风波,谢谢你,真的。” “那你接下来怎么规划?” “还在想。” 大概率是出来单干,但许唯暂时还不能告诉谢砚宁,因为她怕谢砚宁会暗中帮她。 许唯只需要谢砚宁的情感慰藉,其余的她绝不依靠别人。 开到许唯家楼下,谢砚宁停好车,神神秘秘地对许唯说:“我有一个礼物要送给你。” 许唯这才注意到谢砚宁刚刚从自己车上拿下来的牛皮纸袋,她接过来,看到里面是一个毛绒玩具,她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拿出来一看,果然是那只穿着背带裤的小熊,兜里还塞了一个扁扁的月亮。 “我找人定制的,材质都是婴儿级亲肤的那种,你可以抱着睡觉。” 许唯的心尖又被谢砚宁轻轻掐了一下,鼻间涌上酸涩,说不感动是假的,谢砚宁明明对她的身世情况毫不知晓,却总能一把抓住她的软肋。 她无比珍惜地抱着牛皮纸袋,说:“我回去洗了手再摸。” 谢砚宁笑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 “那你今晚会抱着它睡觉吗?” 许唯怔住,原来在谢砚宁的心里,她才是那轮月亮吗? 她说:“会的。” 她回答得很乖顺,谢砚宁总是对许唯这副模样难以自控,他再次凑上去,许唯没有问他的意图,因为意图很明显,暧昧的气氛已经渲染到位,她没有躲,牛皮纸袋被压扁,她感觉到谢砚宁的唇覆上来,这次的入侵范围比上次大了许多,声响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尤为清晰。 可怜的小熊玩偶在被压扁之后又被谢砚宁无情地扔到车后座。 许唯还有些不舍,可是谢砚宁黏人的功夫实在厉害,几秒后,她就无暇顾及小熊了。 成年人的冲动如春风野火,一触即发,幸好许唯还尚存理智,及时扼制燎原火势,她推开谢砚宁,呼吸不稳,她背过身整理好衣服,对谢砚宁说:“我、我先回家了。” 她都忘了这是她自己的车。 谢砚宁陪着她下来,把车钥匙和玩偶交给她。 许唯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走了几步又回头,补了句晚安。 谢砚宁朝她摆手,笑道:“小唯晚安。” 他又是那副闲散少爷的模样,让人不知如何应对,许唯匆忙转身。 等许唯进了电梯,谢砚宁收起笑容,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他语气冷漠,甚至有些愠怒,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帮我查一下盛风销售公司。” 作者有话说: 小谢:谁欺负我老婆! 第30章 谢砚宁很快就通过各方渠道查到了盛风最近发生的事。 公司的男女八卦总是像病毒一样飞速传播, 谢砚宁在前一个人那里听到的版本是“盛风的金牌女销售被老板娘指着鼻子骂狐狸精”,在后一个人那听到的版本则是“盛风金牌女销售小三上位还去正宫面前耀武扬威”。 总之,许唯在每个版本里都是负面形象, 好像一时间所有陌生人都对她了如指掌, 都能站在道德制高点,肆无忌惮地辱骂她, 指责她的恶劣行径。 谢砚宁的面色愈发阴沉,电话挂断后,他怒火中烧到几乎失去理智。 他尚且如此,许唯该有多难受呢? 所以那天她主动索吻, 寻求拥抱, 是因为积攒的痛苦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了吗? 谢砚宁开始反省自己,他不应该受情_欲驱使而吻许唯,应该再多问一遍, 问她到底为什么不开心。 他嘴上说着可以等,可实际行动已经逾矩。其实许唯一直是被动的, 也从来没有真正地拒绝过他, 她根本没有看上去那么精明强势, 她有很脆弱的一面, 谢砚宁曾经轻轻触碰过, 但被许唯躲开了。 谢砚宁感到后悔, 他原本爱上的就是许唯身上的那种矛盾感, 可他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竟然想要许唯抛下心中的重担,和他谈一场无忧无虑的恋爱, 这几乎是一种残忍。 他坐在自家院子里, 抬头看向天空。 夜幕低垂, 星星泛着微光。 他给许唯打电话,许唯可能刚洗完澡躺到床上,四周很静,声音缱绻慵懒,撩拨着谢砚宁的心弦,“怎么了?” 谢砚宁问她:“小唯今晚会不会抱着小熊睡觉?” 许唯正在捏小熊兜里的月亮,浅笑道:“会的。” “那要一直抱着它,就像我抱着小唯。” 许唯沉默片刻,然后说:“好。” 快挂电话前许唯又说:“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小唯晚安。” 许唯挂电话之后并没有立即睡着,因为严朝雨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完全没有在意时差问题,十一点十五分,许唯被铃声惊醒,困意顿消。 “姐,我替我爸妈向你道歉。”严朝雨很诚恳地说。 许唯揉了揉眉心,“与你无关,也不用你来道歉。” “我妈她只是富太太做久了,她闲得慌,成天在家里想东想西,我也快被她烦死了,但我没想到她会那样对你,抱歉,我替她向你道歉。” “小雨,道歉是没有意义的。” “那你要离开盛风了吗?” “嗯。” “可以不走吗?要不然我让我爸把北京和香港的业务全交给你——” “不用了,我不是为了那几个业务才离开盛风的。” “你要是走了,我妈明天就能过来把我抓回国,让我继承家业,我真的不想回国,我也不想要那么多钱,我不知道我妈在急什么,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女儿,钱不是都在那里吗?够我花一辈子了啊,姐,我有时候很羡慕你,你的父母不这么管着你,所以你一毕业就有动力去拼搏。” 听到最后,许唯不禁冷笑,“你知道我父母为什么不管我吗?” “为、为什么?” “因为我是被领养的,我被带回去不到一年,他们就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从那天起,他们就没有管过我。” 严朝雨被震惊到噤了声。 “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过你,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怪你。” “姐……” “小雨,我没有任何立场去劝你早点长大成熟,可是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你爸爸在外面,”许唯顿了顿,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不止一个私生子。” “什么?”严朝雨如遭雷击。 “小雨,我不是想要激化你家的矛盾,但是你现在应该知道你妈妈为什么那么偏激,想要你嫁入豪门还要你继承家业,你能明白她的用意吗?所以不要再逃避了,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应该正面面对。”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严朝雨做惯了大小姐,一时无法接受许唯用一种洞悉一切的态度去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她痛哭失声,情绪破碎,“我妈都瞒着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爸、我爸他很好的,他那么爱我,你为什么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许唯闭上眼睛。 被宠爱着长大的人在得知自己父母的阴暗处原来是这个反应吗? 与之相反的,那天听到许致军和叶惠婷商量着要不要把她送走时,许唯的反应是自责和羞愧。 严朝雨还在哭,许唯已经有些烦躁了,她揉着眉心,留了一句“就这样吧”,然后就挂了电话。 谁不可怜呢?严朝雨前二十四年的人生已经赢过这个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了,许唯没有必要替她共情难过。 就像谢砚宁说的,他也有压力,但很少有事情能紧迫到影响他的松弛。 他们都是一样的。 许唯忽然觉得自己很仇富,很阴暗,但比起优点,她一向很容易接纳自己的缺点。 她把脸埋在软绵绵的小熊上,手握着月亮,很快就来了困意。 一觉醒来,她去医院拆了绑带,然后就径直去了盛风。 看到她从电梯里走出来,所有员工的视线都汇聚到她身上,许唯把辞呈交给严文江,严文江再三挽留也没有用,后来就是人事、财务……一系列的手续,办得很快,比她想象得更快。 许唯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简单回顾了这七年。 她最好的七年。 姜于晴走过来,依依不舍地拉着她说了会话,告诉她这几天发生的事。 “你这个定海神针要走,严董整个人都慌了,他老婆现在也很后悔,反正整个公司人心惶惶,现在大家都不担心裁员了,都在担心公司会不会垮。” 许唯收拾好东西,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正说着,保洁阿姨进来打扫卫生,还把垃圾桶都清干净了。 许唯疑惑:“这是做什么?” “今天听说有贵宾要来参观公司,”姜于晴摊手:“莫名其妙的,怎么会有贵宾来我们这里?” 浅尝难止 第34节 “难怪今天严文江这么好说话,辞职流程这么快。原来是心不在焉。”许唯笑了笑,没在意。 姜于晴刚要问:“你手上的客户带不带走?”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一阵吵嚷,姜于晴走到办公室门口看了看,才注意到电子显示屏上亮着硕大的字,“欢迎百川集团副总经理谢砚宁先生莅临指导,这名字好耳熟啊。” 许唯手一顿。 不会吧…… 严文江恭恭敬敬地陪同谢砚宁走出电梯,向他介绍公司近年来的重大项目,以及和百川集团合作的那批医疗设备的情况。 “谢总,这款植入式电脊髓神经刺激器是去年刚刚获得批准上市的,临床效果非常好,希望能够为百川旗下的几家医院提供最大的设备支持。” 谢砚宁站在人群中央,淡淡笑了笑。 许唯本来想躲在办公室里不出来的,可是谢砚宁偏偏问了句:“许小姐呢?” 许唯在心里叹了口气,严文江就匆匆走了进来,“小许,你再帮我个忙,出来,出来一下。” 严文江把许唯推出来的时候,许唯感觉到自己就像动物园被人观赏的猴子,一簇簇目光像是利箭,让她如芒刺背。 她甚至不想看谢砚宁。 那天被她讥讽的姜明站在一旁,自作主张地介绍道:“谢总,许小姐可是我们盛风业绩最好的金牌销售,手上客户无数,在桐江都是很出名的。” “是吗?”谢砚宁眉梢微挑。 “许小姐在酒桌上的英姿那是更出名。” 严文江脸色一变,怒斥道:“小姜,瞎说什么呢?” 众人互相交换了眼色,都等着看许唯反击的笑话。 许唯一副轻松姿态,抬眸望向姜明:“大惊小怪,谢总又不是没见识过我喝酒。” 姜明愣住。 谢砚宁勾唇笑,“不仅见识过,想当司机送许小姐回家还被拒绝了,许小姐可真难追啊。” 众人哗然,严文江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许唯。 姜明的表情一下子就蔫巴了。 谢砚宁继续道:“严董,你能有许小姐这样的得力干将,可真是让人羡慕,我是追也追不到,挖也挖不走,送她房子她都不收,非要住在那个一百多平的二手房里。” 严文江此刻只能尴尬赔笑。 许唯一下子就明白了谢砚宁这次来的意图,他是来替她解围出气的。 她暗自攥紧衣袖,然后强撑着漠然表情,转身回了办公室,她把自己收拾好的箱子堆好,谢砚宁派秘书进来帮她搬。 就这样离开了盛风,也算体面。 离开公司后,许唯径直走向自己的车,谢砚宁追上来,刚握住许唯的袖子,许唯就猛地甩开了他的手。 “小唯?” 许唯红着眼问:“你调查我?除了公司的事,你还知道什么?” 谢砚宁解释道:“我只是让人查了一下那天盛风到底让你受了什么样的委屈。” “我不要你知道!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才不跟你说的!谢谢你相信我还特意赶过来替我出头,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许唯哽咽着说。 谢砚宁想要抱她又被她推开。 许唯拉了几下车门把手,都没有打开门,最后崩溃地捂着脸说:“我真的……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 她不想让谢砚宁沾染这些肮脏的事情。 谢砚宁就一直做他的贵公子,不谙世事,闲云野鹤,吃着清甜口味的菜式,隔三差五和朋友去喝酒滑雪,这样就很好。 和她在一起后,谢砚宁过得好辛苦,他要察言观色谨小慎微,生怕惹许唯生气,还要逗她开心给她买礼物。 许唯还什么都没为谢砚宁做过。 谢砚宁走上来,“小唯,我从来都没有介意过,真的。” 许唯往后退了一步,“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谁知道你是不是一时好奇?” 她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谢砚宁怔了怔,有些受伤。 许唯说完就后悔了,后悔到眼泪顷刻间就落下来,她几乎是害怕地攥紧了自己的袖摆。 她又口不择言了吗?她怎么总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为什么要对真心待她的谢砚宁恶语相向呢?谢砚宁会因此不再喜欢她吗? “对不起,对不起……”许唯哭着道歉。 谢砚宁直接把她搂到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颈,“没事,没事,我知道你不是针对我,你只是离开了这家你待了很多年的公司,一时情绪激动,我都明白。” 谢砚宁发现了许唯自己都没有察觉出来的要害,她的眼泪一半是为了离开盛风流的,她紧紧攥着谢砚宁的外套,“七年,谢砚宁,我还没毕业就来盛风了,从二十岁开始,我在这里付出了所有。” “我能理解,但是小唯,七年而已,以后我们还有很多个七年。” 许唯的眼泪倏然停住。 “对不对?七年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段经历而已,不管是好是坏是哭还是笑,都告一段落了,小唯,你很优秀,以后会过得更好,我会陪着你开启接下来的人生。” 许唯把脸埋在谢砚宁胸口,缓了很久。 谢砚宁一直温柔地抚着许唯的后背。 终于恢复情绪之后,许唯闷闷地说:“我刚刚不应该质疑你的真心,对不起。” 她在所有人面前都下不了狠手,可拒绝谢砚宁时却总句句伤人。 “没关系,”谢砚宁低头亲了亲许唯的耳尖,轻笑道:“就是窝里横,小孩都这样。 作者有话说: 嘿嘿今晚八点还有一更,想要大家多多留评~ 第31章 谢砚宁帮许唯把箱子都搬回家, 许唯简单收拾了一下,谢砚宁刚卷起袖子准备帮忙,许唯就拦住他。 “你别管, 你在沙发上坐着, ”许唯脱了外套,把谢砚宁推到沙发上, 说:“说了要请你吃午饭的,我今天亲自下厨。” 许唯刚进厨房,谢砚宁就跟了上来,手像装了磁铁一样, 非要腻腻歪歪地贴在许唯身上, 许唯拿出生姜他就削生姜皮,刚拿出葱,他就抢过来切葱段。 许唯穿围裙他也黏上来, 非要把围裙带子系成蝴蝶结,最后被许唯一个眼神震退, 委屈巴巴地抱着松子守在厨房门口。 松子和他并不对付, 咬住他的衬衣纽扣肆意撒欢。 许唯在等锅加热的间隙里回头望了一眼, 谢砚宁和小狗闹得正凶, 许唯没忍住笑出声来, 郁结的情绪一扫而空。 甚至有一瞬的念头闪过, 她和谢砚宁婚后生活是不是也可以这样?他们有了孩子, 孩子和小狗一起对抗爸爸, 闹得不亦乐乎……这个想象一出来就把许唯吓了一跳,她做贼心虚地咳了两声, 然后把葱姜蒜倒进锅里。 她第一次觉得做饭过程很愉快, 因为要做给喜欢的人吃。 这让她想起高中时候放月假回家, 在楼下看到家家户户的厨房窗户里飘出饭菜香,那时她也曾有过这样的憧憬。 许唯很快就做好了三菜一汤,外加一份甜品。 谢砚宁海豹鼓掌,“小唯,你好厉害。” 饭桌上谢砚宁问许唯接下来什么打算,他第二次问了,许唯也不能完全不作答,犹豫了一下,说:“打算出来单干。” “好啊,我——” 许唯立即止住,“不用你帮我。” 谢砚宁收回脱口而出的话,郁闷道:“为什么?” “我这七年的职场也不是白混的,如果离开盛风我就活不下去了,过得穷困潦倒,那我是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的,我既然敢撕破脸,就说明我有底气,谢总,我知道你想帮我,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做事原则,可以吗?” 谢砚宁想了想,说:“好。” “我过几天会搬家,到时候你可以来帮我吗?” 谢砚宁眼睛立即亮了,“可以!” 许唯弯起嘴角,刚喝一口汤,谢砚宁的情绪忽然又落了下来,拧着眉问:“小唯,你刚刚叫我什么?” 许唯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叫我谢总。” 许唯深吸了一口气,故意不搭理他,“不然应该叫什么?谢少?” 谢砚宁这回好像是真的生气了,加了菜闷声吃,也不催着许唯改称呼,许唯试探着给他倒了碗汤,他还阴阳怪气地说:“多谢许小姐。” “……” 吃完饭了,谢砚宁主动去打扫厨房,许唯几次要帮忙,都被谢砚宁拒绝,许唯站在门口,在谢砚宁转身的时候趁机问:“真生气了?” 谢砚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没有啊,我有什么资格生气?我在小唯心里连松子都比不上,我很清楚的。” 许唯懒得搭理他这番绿茶行径,回身抱起松子,松子在许唯怀里就很乖,把小脑袋埋在许唯的颈窝里,毛茸茸的触感让人心头发软。 本该是人生低谷的,却因为谢砚宁的到来,成了她这些年最愉悦轻松的一段时间。 谢砚宁洗了手,坐在沙发上,是不是瞥许唯一眼,等许唯看过来,他又装模作样地低头看手机。 可许唯抱着松子去了房间。 谢砚宁停止动作,只觉得自己幼稚无聊,叹了口气,正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许唯抱着毯子走了出来。 “你……要走了吗?” 谢砚宁怔住,旋即腰背挺直正襟危坐,“没有,我整理一下衣服。” 许唯心中了然,忍不住莞尔,走到谢砚宁身边把毯子交给他,“我还以为你要在这里躺一会儿。” 谢砚宁抢过毯子:“是,我就是要睡一觉的。” “哦?那正好。” 谢砚宁已经受宠若惊,可刚刚展开毯子,许唯就坐到他身边了,面色平静,窝在沙发角落里,做饭时束起的头发此刻被她摘下发圈,卷发倏然散下,整个人都变得柔软。 谢砚宁僵了几秒,把毯子盖在许唯身上,然后抱住了她,许唯转过头,鼻尖几乎碰到一起,她轻声问:“还生气吗?” 谢砚宁抱紧她,“怎么会生气?我逗你的。” 浅尝难止 第35节 许唯这才放下心。 “小唯这是在哄我吗?” “嗯。” 许唯没再端着,任由谢砚宁抱着她,把她从角落揽到怀里。谢砚宁爱撒娇的性格总是让许唯忽略他的身形,每次窝在他怀里,许唯才会意识到谢砚宁有多高大,她一米六八的个子,在谢砚宁面前都显得很娇小。 谢砚宁环抱着她,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许唯在温暖中逐渐有了困意,她强撑清醒地嘀咕着:“我不知道该叫你什么。” “你想怎么叫?” “我不知道,我想过叫你砚宁,可是总觉得怪怪的。” “哪里怪?” 许唯说不出来哪里怪,但就是叫不出口。 谢砚宁也没再催她,笑着说:“那就换一个。” 可许唯已经开始困了,眼皮在打架,谢砚宁凑近了听到她的呢喃:“叫狗狗。” 许唯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摸了摸谢砚宁的头发,然后说:“松子二号。” 谢砚宁也不恼,装模作样地惩罚许唯,捏了一下许唯的胳膊,在许唯躲避的时候又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松子不知怎么从窝里跑了出来,小羚羊似地跳到沙发上,把自己团成个小毛团,窝在许唯身边,很快也睡着了。 谢砚宁用手指梳着许唯的卷发,静静地听着墙上钟表响动,阳光照射进来,一切都很温柔。 谢砚宁想:能成为她的依靠,真是人间幸事。 _ 许唯的熟人帮她找到一个不大不小的复式公寓,精装修,拎包入住,许唯看过之后很是满意,于是敲定付款,第二天就找了搬家公司,帮她把东西都搬了过去。 她的东西并不多,倒是松子零零散散的小玩具小碗盘一堆。 一个人在新家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才让谢砚宁过来帮忙,第二天又喊来苏桐和女儿,一同庆祝她乔迁。 姜于晴发消息告诉她:那天她和谢砚宁走之后,严文江气到血压飙升,差点晕倒。 许唯的心里竟然没起半点波澜,也许就像谢砚宁说的,七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切都翻篇了。 等完全安顿好,许唯就收心于工作。 客源暂时不用担心,她的忘年交王总还特地打电话过来让她宽心。她现在最需要解决的是货源,医疗设备的厂家她这些年也积攒了一些,但这种高精尖的大型设备的源头厂家一般和销售公司都有不少于五年的长期合同。 许唯一时半会又撬不动别人的蛋糕,医疗这一块处处碰壁后,她只能转变思维,在建筑机械方面寻求出路,翻阅资料之后,许唯在心里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然后独身前往沿海城市寻求合作。 她制定了一份出差计划,发给谢砚宁,谢砚宁沮丧坏了,连忙把自己的工作行程发给许唯对照,“我下周也要出差,全都错开了,那我们这个月都见不了面了!” 许唯笑着安抚他:“下个月就没这么忙了。” “小唯,如果累了,就打电话给我,我立即赶过去陪你。” 许唯心头一暖,“好。” 她拖着小行李箱就进了机场,在候机室里接到叶惠婷的电话。 叶惠婷听起来似乎十分担忧,“小唯,我听说你辞职了,还从那个大房子搬出来了,有这事吗?” “嗯。” 许唯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份证和机票。 叶惠婷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惋惜:“你怎么这么冲动啊?那你现在怎么办?收入有保障吗?” 她不问许唯为什么会放弃一份干了七年的工作,她只问收入。 身后广播在响,许唯不免烦躁,声音就大了些,“我在外面露宿街头又关你们什么事呢?我说过了,咱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份领养协议,我赚不赚钱,赚多少,都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叶惠婷还想说什么,许唯就把电话挂断了,一转身差点撞上人,那人穿得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精英派头十足,年纪在三十岁左右。 他似乎听见了许唯刚刚的通话,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许唯连声道歉,那人笑了笑,说没关系。 很巧的是,他们竟然是同一班飞机。 更巧的是,他们下了飞机之后竟然去往同一个目的地,一家规模很大的建筑机械生产工厂。 经工厂老板介绍,许唯才知道和她同行的男人姓林,叫林从南,从事建筑设备的大客户销售,和许唯算是同行,只是林从南的身价明显比许唯高一些。 许唯主动打招呼,林从南笑了笑,与她握手,“许小姐之前负责哪方面销售?” “医疗设备。” “和建筑机械略有些区别,不过万变不离其宗。” “我也觉得,”许唯点头,笑道:“不过需要恶补的知识还有很多,工科对我来说和医学的难度不相上下,这些参数和型号实在太复杂了。” “多看看就熟悉了。” 林从南倒是不怕许唯成为她竞争对手,主动给许唯讲了很多建筑机械销售方面的细节,工厂老板带他们四处逛了逛。 结束时许唯留了林从南的联系方式,熟络地说:“回桐江之后,还要很多地方要向林总讨教。” “许小姐客气了。” 许唯又去几家工厂做了调研,回程时林从南问许唯要不要一起,许唯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答应同行。 两个人在飞机上聊起来,发现竟是同一所高中的校友,许唯在陌生人面前一向是主动熟络的,再加上两个人都做的大客户销售,也算是有共同话题。 四个多小时的飞机缓缓降落,许唯一开机就收到了谢砚宁的微信。 [小唯,我到机场了。] 许唯立即变得归乡心切,心跳都加速了,下飞机时还差点绊倒,一个月没见,她比想象中的更思念谢砚宁。 越过人群,她一眼就看到谢砚宁。 整颗心都松弛下来。 她径直往谢砚宁身边走,还没到他面前,就被谢砚宁搂到怀里。 “小唯我好想你。” 许唯很羡慕谢砚宁这种随时都能表达情绪的能力,她想说一声我也想你,都要酝酿很久。 刚想说,身后传来一声“许小姐”。 两人同时看过去。 林从南拿着许唯的随身公文包走过来,“许小姐,你这个忘了拿。” 许唯刚要转身,却感觉腰上一紧。 作者有话说: 男二出场!小谢警报狂响[doge] 第32章 “许小姐。”林从南把包递过来。 谢砚宁帮许唯接了过来。 许唯面不改色地挣脱开谢砚宁手臂的桎梏, 朝林从南友好地笑了笑,“多谢林总。” “小唯,这是?” 许唯主动介绍:“砚宁, 这是我在永华市遇到的林总, 他做建筑机械方面的销售代理,之后还有很多知识要向林总讨教。” 林从南朝许唯点头, 目光缓缓打量着谢砚宁。 许唯的一声“砚宁”,还有她话语里的偏向性,在很大程度上愉悦了谢砚宁的心情,他主动伸手, “林总, 你好,我是百川集团的谢砚宁。” 林从南微怔,诧然地望向许唯, 迟疑了两秒才伸手与谢砚宁相握:“原来是谢先生,早有耳闻, 我去年和百川集团有过合作。” “那真是很巧。” 简单聊了两句之后, 三人便分开, 谢砚宁牵着许唯的手走出机场。许唯一直观察着谢砚宁的神色, 谢砚宁说:“我才没吃醋。” “竟然没吃醋?” “吃了, 但自我消化了, 免得你说我幼稚。” 许唯笑出声来, “你不幼稚吗?” “我只在你面前幼稚。” 许唯挑了下眉。 坐进车里, 许唯感觉到的谢砚宁的情绪似乎还没完全恢复,她歪着头, 不解道:“林总方方面面的条件是不错, 但……不至于让你不自信吧?谢少, 你可是谢少啊。” 谢砚宁看向她:“能让人在感情里高枕无忧的,从来都不是条件的优越。如果你的回应足够坚定,我就不会不自信。” 许唯脸上的笑意陡然僵住,她不自然地收回目光。 她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到了99%,就差最后一步,可那一步真的很难跨越。 她岔开话题道:“能先送我回家吗?我想换件衣服,桐江的温度比永华低很多,我有点冷。” “好。”谢砚宁发动跑车。 临走前她把松子托付给了苏桐,但苏桐说哆咪有点舍不得松子,求许唯阿姨能让松子多陪她一天。许唯当然同意,于是出了机场就直接回家。 换了件长款羊绒大衣,她随着谢砚宁出去吃饭。 谢砚宁带她去了一间位置偏僻店内却热闹非常的饭馆,菜式都偏北方,多是红烧和一锅炖,赤油浓酱色泽鲜艳,看着就有食欲。谢砚宁捏了捏许唯的手,“在外面几天一定没什么胃口吧?我这个安排小唯还满意吗?” 许唯笑着说:“满意。” 许唯不挑食,但比起强调鲜美的江南菜色,她更偏向滋味浓郁又过瘾的硬菜,毕竟小时候在福利院和之后在许家的日子里,她没有品尝过太多的美食,她对吃饭的第一要求是吃饱,其次再是滋味。 每次费闻远拿她一口气吃两份盒饭的事情笑话她,她都在心里默默想:没饿过肚子的人才会觉得好笑。 可是谢砚宁总能注意到这些细节,比如她不吃海鲜,比如她不喜欢清淡饮食。 谢砚宁不会主动说,他只会默默行动,让许唯在不自觉中适应他的细致周到,而不会觉得有负担。 “谢谢。”许唯忽然说。 浅尝难止 第36节 谢砚宁拆开餐具包装,然后笑道:“我不爱听这两个字。” 许唯知道他想听什么,但还是没说。 饭桌上她简单讲了自己去永华市调研的工厂,还说回来之后就要开始在桐江找客源了。 谢砚宁在心里记下,然后把热腾腾的粉丝煲推到许唯面前。 吃到一半,有个六七岁的小孩捧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箱子走过来,对着许唯和谢砚宁说:“叔叔阿姨,我们今天有一个慈善小红花活动,不管您捐多少,我们都会送你一个我们自己折的小红花。” 小姑娘把五颜六色的儿童手工展现给许唯看,她笑得很单纯。 塑料箱上写着“桐江市心欣儿童福利院”。 谢砚宁刚想问有没有二维码,许唯就倏然起身,去前台兑换了一千块现金,回来之后二话没说就塞进了小姑娘的塑料箱子里。 谢砚宁有些意外。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半天才说:“谢谢阿姨。” 她把小红花放在许唯手里,谢砚宁本打算转账,可想了想,也学着许唯去前台兑了一千现金,放进了小姑娘的箱子里。 许唯看了谢砚宁一眼,没说什么,她低头问小姑娘:“没有大人陪你吗?” 小姑娘指着门口说:“在外面。” 许唯点点头,微笑道:“谢谢你的小花,折得很漂亮。” 小姑娘又拿了一朵鲜花给谢砚宁,然后就很羞涩地跑出了餐厅,许唯怔怔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心思逐渐变沉。 谢砚宁看到小花的边缘写着字,都是小朋友写的祝福语。 察觉到许唯低落的情绪,谢砚宁以为她是心疼刚刚那个福利院的小孩子,于是活跃气氛地说:“小时候我妈每个月都会带我去福利院里做慈善,有一次我眼馋小朋友们吃的小面包,就自己搬个小凳子坐在桌边,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也没注意,还给我发了牛奶和面包。” 许唯勉强提起精神,抬眸问:“然后呢?” “然后我妈就把我忘了,她发完水果和书之后就坐车走了,快到家才想起来我没上车,连忙回来找我。” 许唯弯了弯嘴角。 “不过那个福利院的小面包真的挺好吃的,后来我凭着记忆买了很多类似的,都不是那个味道。” “那时候你几岁?” “五六岁吧。” “你去过思南福利院吗?靠近新南大厦的一家很小的福利院。” 谢砚宁思索片刻,然后摇头,“应该没有,我妈带我去的应该是中心福利院,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许唯夹了排骨到碗里,说:“没什么,随口问的,我之前开车常常经过那里。” “哦。”谢砚宁也继续吃饭。 许唯的思绪被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全部打乱。 福利院,好遥远的三个字,许唯都快忘了,自己在思南福利院里待了八年。其实那里条件不算太差,食堂每天都有三菜一汤,宿舍是六人一间,下午会分发水果,偶尔会有志愿者来和他们一起做游戏。 她那时候是把福利院当家的,直到犯了错误,老师拿着戒尺打她的手,问她:“为什么违反纪律?你以为这是你家?” 七岁的许唯困惑不解:这里难道不是我的家吗? 后来看着小伙伴一个个离开,有的被领养走,有的去读寄宿学校,她才明白,福利院只是一个供他们逗留的遮雨棚。 当然许唯很感谢那段时光,至少给了她吃住的地方,不至于流落街头。 谢砚宁说他小时候常常去福利院做慈善,许唯不禁幻想,如果那时候他去了思南福利院呢? 这样他们会不会早二十年就有一面之缘?缘分会不会因此更深些? 见许唯目光定定,谢砚宁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小唯?” 许唯回过神,朝谢砚宁笑了笑,“你妈妈现在还会去福利院做慈善吗?” “会。” “你妈妈真的很好。”许唯由衷地感慨。 谢砚宁差点就要把“她也会是一个好婆婆的”这句话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忍住。 吃完之后,谢砚宁开车到江边,许唯说吃得多了,想散步消食,谢砚宁把围巾左三圈右三圈地裹在许唯的脖子上,确保密不透风之后才让她下车。 “你爸爸妈妈对你的感情生活有什么要求吗?”许唯边走边问。 “没有,我喜欢就好。” “怎么可能一点要求都没有呢?只是对你谈恋爱没要求吧,结婚还是要门当户对的。” “我们门不当户不对吗?” 许唯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我没有结婚的打算。” 谢砚宁握着许唯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谢砚宁的手掌很温暖,包裹着许唯,然后慢慢地变成十指相扣,许唯没有抗拒。 “我怎么感觉隔了一个月,你的话变少了?”许唯觉得奇怪。 他们之间的相处好像也没之前那么自然了,谢砚宁不会频繁地跟她撒娇了。 “因为想亲你,不知道怎么开口,又怕你讨厌我。” 谢砚宁说得□□裸,这回倒变成许唯脸红,她看向别处,尴尬地咳了两声,嘟囔道:“你怎么净想这些?” “谈恋爱不想这些,想什么?” 许唯瞥了他一眼,“不是还没谈吗?” “所以我才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谁允许你没谈恋爱就亲别人——” 话音未落,谢砚宁已经俯身在许唯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 谢砚宁故态复萌,明明先作恶的人是他,但现在把脸埋在她肩头围巾上,一个劲可怜兮兮喊小唯的人也是他。 感受到阔别已久的撒娇,许唯竟然有一刻觉得心安,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把谢砚宁推开,独自往前走。 狭窄幽深的小道让许唯的心情慢慢平复,路灯把她和谢砚宁的影子无限拉长,在被树叶打散的阴影中,谢砚宁朝她走来,渐渐的,他们的影子愈发靠近,最后她和谢砚宁并肩站在一起,身高身形看上去很相配。 他们真的适合吗? 江风带着深沉无边的暗席卷而来。 一个月来的疲惫忽然充斥着许唯的脑袋,她辞了工作,又拿不到医疗设备的货源,现在投身于建筑设备领域,虽工作内容差不多,但需要恶补的知识点很多。 还需要积累新的客源,可能又要像以前那样,在饭局上四处逢迎,建筑公司的老板应该比医院领导更难对付一点。 她竟然觉得累。 她想寻求其他方法,不用陪酒不用出卖色相的方法。 谢砚宁刚要说话,就被许唯抱住了,许唯没有任何预兆地,突然踮起脚抱住他,淡淡的香味扑面而来。 谢砚宁怔了几秒才伸手回抱她。 “谢砚宁,好奇怪。” “怎么了?”谢砚宁有些紧张。 许唯喃喃道:“被你喜欢过,我竟然开始爱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两个在爱里自卑的宝 第33章 这天晚上谢砚宁又是死乞白赖地跟着许唯回了家, 非要等许唯睡着之后再走。 许唯拗不过他,洗了个澡从雾气蒙蒙的浴室出来,穿着棉质睡裙坐在沙发上, 谢砚宁正好打完一盘游戏, 闻着香味就挨挨蹭蹭地凑了过去。 许唯擦了擦头发,转头看向谢砚宁, 鼻尖差点撞到一起。 “你想干嘛?”许唯淡定地看他。 谢砚宁厚着脸皮说:“我什么都没想。” “快十点半了,还不回去吗?” “我再陪陪你,等你睡着再走。” 许唯以为谢砚宁会伸手搂她,可等了半分钟都没见谢砚宁有动作, 她别开视线, 继续用干毛巾擦头发。 谢砚宁像是看穿许唯的担忧,认真保证道:“我不会趁人之危的,小唯, 没确认关系之前我绝对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 许唯瞥了他一眼,“你已经违背我意愿跟着我回家了。” 谢砚宁皱着脸倒在许唯肩上, “小唯好狠心啊。” 许唯始终对他无可奈何, 任他闹了一会儿, 正要起身, 却不想裙摆被谢砚宁压住了, 两人都没注意, 许唯起身时一使劲, 裙摆受力, 就直接被扯了回去。 谢砚宁这时倒反应迅速,伸手把许唯揽进怀里。 许唯做完手术后天天吃营养餐, 没有健身, 又跟着谢砚宁到处品尝美食, 疏忽了身材管理,虽然体重没有上浮多少,但腰上摸起来很软。 也不是没抱过亲过,只是这样暧昧的姿势还是第一次。 许唯坐在谢砚宁腿上,两个人贴得很紧,谢砚宁一抬头就能吻到许唯,两个人的呼吸都交汇到一起,许唯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白茶香,萦绕在谢砚宁的鼻间,搅乱他的心神。 “谢砚宁,你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谢砚宁老实重复:“我说我不会趁人之危,不会做违背你意愿的事。” “所以呢?” 谢砚宁不吱声了。 许唯捏了捏谢砚宁的脸,谢砚宁抬眸看她,许唯一对上那含着侵略性的目光,心脏猛地震颤。 她好像误把谢砚宁当成松子那样的小奶狗了。 谢砚宁二十四岁,是一个很躁动又禁不起撩拨的年纪,那天他说“你可以一直吊着我”,但这话似乎不是免死金牌,不能保证许唯在这种时候可以全身而退。 浅尝难止 第37节 许唯的手臂抵着谢砚宁的胸口,隔着薄薄的毛衣感受到谢砚宁健硕的肌肉。 谢砚宁的吻落在许唯的颈侧。 这次是他蛊惑了她。 许唯低下头,主动回应了谢砚宁的吻,她搂住谢砚宁的脖颈,掌心贴着谢砚宁的后背,轻轻摩挲。 食色性也,人欲如此,许唯给自己的冲动找了借口。 前二十七年为了生存生计而活,现在谢砚宁来了,带着她走出混沌过去,她突然就想要满足一下自己的需求,想耳鬓厮磨,想肌肤相亲,和小三岁的男人,和谢砚宁。 谢砚宁的吻从许唯的唇慢慢往下游离,睡裙的裙摆不知为何慢慢往上卷。 最后是谢砚宁主动停住,他松开手,额头抵在许唯胸口。 许唯也从悸动中平静下来,她有些后悔,更多的是歉疚。她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负责任,每次都不抗拒甚至主动,然后又拒绝谢砚宁的示爱。 她曾在深夜卑劣地想:如果她和谢砚宁就仅仅保持着这样的身体关系,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等谢砚宁厌倦,等他离开,她不用投注真心,更不用承受心碎的风险。 没有被爱过的人,该怎么坦然地接受一份爱呢? 如果年轻十岁,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扑进谢砚宁怀里,可她现在顾虑太多。 在这个薄情的世界,真心变成了奢侈品,经年之后,许唯不再是福利院的孤儿,也不是许家没人疼的大女儿,她已经打拼出一番事业,不愁吃不愁穿,但面对着炙热的真心,她仍只隔着玻璃窗窥探,不敢触碰。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抬手揉了揉谢砚宁的耳朵,说:“对不起。” “没关系,我说过的,都随你。” “再给我一点时间。” “好。”谢砚宁把许唯搂到怀里,两个人静静地靠在一起。 “小唯。” “嗯?” “我有一个优点,我从小到大对待喜欢的事都不是三分钟热度,”他低头看着许唯,轻声说:“所以,不用担心。” _ 出差回来在温柔乡里恢复了精力,许唯再次投入工作。 在谨慎地查阅资料咨询同行,以及参考了林从南的意见之后,许唯最终决定在智能爬架和大型起重设备两个方向上下功夫。 尤其是前者,市场格局未被垄断,还有很长的上升通道。 许唯花了一个星期,把市面上能找到的所有相关设备的型号吨位操作方法和优缺点都做了详细的列举和对比,又跑了桐江的几家机械代加工工厂。 温度太低,工厂又都在偏僻的开发区,许唯开车都差点打滑,去工厂还见不到人,忙了两天,在林从南的帮助下,她终于把方案确定下来。 接着就是考虑自己目前的条件。 她现在住的这套复式公寓是贷款买的,付了40%的首付,还贷压力不算太大,交完首付之后,她现在手上还有两百多万的存款,即使两三年不开张,也足够支撑她的生活。 她有信心开启这份新事业。 为了感谢林从南不厌其烦的帮助,许唯主动请客,邀请林从南在秋居阁吃了晚餐。 菜上齐之后,林从南用纸巾擦了下眼镜,重新戴上,说:“一直听闻盛风有个撑起全公司业绩的金牌销售,原来就是许小姐。” “林总说笑了,我已经离开盛风了。” 林从南又说:“许小姐,个人做大型机械的销售是很难的,尤其是女生。” “没办法,我做医疗器械做了好几年,已经习惯了设备销售的工作模式,你现在让我去做金融销售或者理财顾问,都有点隔行如隔山的意思。” “大型设备的利润确实高,但风险也高,万一工程建设出现问题,那收款周期就会被无限拉长,许小姐有抵御风险的能力吗?” 许唯晃了晃手中的瓷杯,“我会尽力。” “不过我这个问题也实属多余,有百川集团的未来继承人做男朋友,许小姐大可以放手去干。” 许唯淡淡道:“林总的话里带着讽刺,我听出来了。” 林从南笑了笑,“许小姐多心了。” “我走到现在靠的是我自己,说实话,在永华市的时候,我也向朋友了解了林总的一些情况,林总白手起家能做到现在这个规模,一定尝了很多常人无法承受的苦楚,林总经历过的我都经历过,林总作为男性在职场上遇不到的一些情况,我也经历过,所以,还请林总把刚刚的话收回。” 林从南看许唯的眼神变了变,他提杯致歉:“我说错话了,还望许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不会。”许唯仰头饮尽茶水。 “许小姐怎么会想到来这里?” 许唯指着斜对面的戏台,“好几年前我就在戏台下面那个位置,因为一句戏词,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份大单子,也遇到了事业上的第一位贵人。” 许唯转头望向林从南:“谢谢林总这些天不吝赐教,您算是我新事业上的第一位贵人,所以自作主张安排在这里,就当是我迷信,博个好彩头。” 林从南笑着饮茶,说得直白:“许小姐客气了,我和许小姐的销售方向不太一样,所以没有太大的竞争。” “那可以合作吗?” 林从南没有直接回答,笑了笑,说:“许小姐可以先尝试尝试。” 许唯也不气馁,认真低头吃菜,心里想着:这道白灼虾不错,明天做给谢砚宁吃。 吃完之后,许唯去结账,回来时林从南指了下戏台,四周灯光已经打开,似乎接下来有戏开场,林从南随意发问:“许小姐对这些感兴趣么?” 许唯笑着摇头,“没这个精力。” 说笑着一同往外走时,却见两人穿过另外一边的走廊,往餐厅方向走。 是谢砚宁和他的母亲商妍。 商妍的穿着打扮本就年轻,再加上她保养得当,两个人走在一起时,许唯晃了晃神,才反应过来,那是谢砚宁的母亲。 “许小姐?”林从南循着许唯的目光看过去,认出来之后便没有再说话。 谢砚宁的眉眼完全遗传他容貌艳丽的母亲,他把胳膊搭在商妍肩上,商妍不知在讲什么高兴事,看着谢砚宁乐不可支,母子俩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难怪谢砚宁的性格这么好。 许唯往漏窗边上站了站,避免被谢砚宁看到,等谢砚宁走过湖边,视野完全被湖石屏风遮住之后,许唯才继续往前走。 “我和几个朋友聊天时常常提到百川,然后就会顺势提到百川的小少爷,一提到就会感慨谢少的投胎技术真的太好了,不仅自身条件优越,还是家中独子。” 林从南强调了“独子”,许唯也明白他的意思。 大抵是攀上这样的高枝,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她不喜欢在背地里议论人,更别说议论她喜欢的人,所以只是笑了笑,“是啊,命真好,真是让人羡慕。” 走到车边,许唯突然反应过来,她问林从南:“林总,您的意思是不是,如果我和谢少是情侣关系,您就愿意和我合作了?” 许唯的直白让林从南有些猝不及防,他也诚实回答:“如果是的话,有百川的财力做背书,我想大家会抢着和许小姐合作的。” “林总,我自己也可以做到,两年不行就五年,五年不行就十年,我不怕辛苦,也不需要走捷径。” 林从南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眼神也随之有了变化,从一开始的打量变成了欣赏。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 第34章 商妍抿了口茶, 忽然问:“那个女孩叫许唯是吧?” 谢砚宁的眉头陡然蹙起,“妈,你调查她?” 商妍压了压手, 莞尔道:“别紧张别紧张, 不是调查,就是单纯好奇, 做父母的不能干预子女恋爱,但是丝毫不关心也不太对吧,所以我就找人查了一下。” “查到什么?” “就是相貌年龄啊,”商妍笑着说:“没想到我儿子会谈姐弟恋。” 谢砚宁倒无所谓, “什么年代了还在意这个?” 商妍观察着谢砚宁的表情, 戏谑道:“看来不是特别顺利啊?” “其实很顺利,只是如果可以,我想对她更好一些, 她父母好像不是很关心她,辞职之后她又全身心扑在工作上, 我想帮忙也无从下手。” “她是做销售的, 那有跟你提过百川的——” “没有, 她什么都不肯跟我讲, 也没有向我要过什么。” “她还是不接受你?” 谢砚宁看向一旁的湖面, “可能她觉得我幼稚。” 商妍忽然转了话题, 问:“爸爸说准备把私立医院的事务交给你处理, 说你有新想法。” “嗯。” “既然已经回国了, 也接受了将来要继承公司这个事实,为什么不试一试做做看呢?虽然你大学读的是商科, 成绩也很好, 但实务工作和理论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就拿爸爸交给你的这个事情练练手吧。” 谢砚宁答应下来,“好。” “从你的描述来看,这个女孩子还是很要强的,也许她需要的不是帮助,而是一种精神支持,一种精神上的势均力敌,你明白吗?” 谢砚宁怔了怔。 也许他在许唯心里确实是幼稚的,他缺乏工作经历,也没有受过挫折,他从生下来就拥有一切,而许唯心里藏了很多,那些东西可能是谢砚宁无法理解的,比如他无法理解一个人在接受另一个人表白时会显得如此局促、为难和痛苦。 谢砚宁凝神想了会儿,然后认真道:“我做好我的工作,也许她会更认可我。” 商妍感慨道:“哎呀我要做婆婆了,可我还是少女啊。” 谢砚宁给她添茶,“你永远都是少女。” 吃完饭把商妍送回去之后,谢砚宁刚准备打电话给许唯,但手指刚要触碰屏幕又停住。 他想了想还是驱车回百川,着手负责私立医院的事。许唯之前给她提的意见很好,但实践起来非常难。他需要组织相关人员开会,制定方案,再层报领导,每个环节都要花费精力。 到了下班时间,秘书提醒他,他才从文件堆里抬起头。 手机屏幕亮了亮,竟是许唯给他发来的消息。 [今天很忙吗?] 他很少这样一整天不联系许唯。 浅尝难止 第38节 许唯却主动联系他了。 谢砚宁勾了勾唇,难掩愉悦,回复:[刚忙完,一起吃饭吗?] [好。] 他开车去接许唯,在车上他讲了自己准备在其中一家私立医院试点开展专家库建设的计划,“目前的初步设想是利用高薪高福利吸引优秀的医学毕业生入职并长期培养。” 许唯有些惊讶,“我上次就是随口一说。” “但你说的有道理,我调研一圈之后发现这个问题确实严重,还有,你做医疗设备代理,我也能稍稍了解你的工作内容,说不定之后还能碰上。” 许唯没敢告诉他,她已经暂时放弃医疗设备销售了。 如果谢砚宁问她原因,她不能说是因为盛风堵住了她的进货渠道,这样谢砚宁又要替她出头,甚至替她解决货源问题。 她实在不想麻烦谢砚宁太多。 他们之间的利益牵连越少越好,她才能爱得坦然。 听着谢砚宁认真讨论工作,许唯忽然觉得他这副模样有些陌生,心尖一动,就忍不住转头看他,却正好对上谢砚宁含着笑意的目光。 谢砚宁问她:“累吗?” 许唯摇头,她想说:本来挺累的,今天下午开车去拜访一位工程承包商,却被人拒之门外,在路上就花了半天时间,但是看到你就不累了,好神奇。 她不习惯撒娇诉苦,只是伸手捏了一下谢砚宁的脸,什么也没说。 谢砚宁主动把自己的脸颊贴在许唯的掌心,然后趁许唯不备,在许唯温热的手心印了一个吻。 许唯无奈地笑。 谢砚宁载着她去餐厅吃饭,吃完之后谢砚宁带着许唯去不远处热闹的老街散步。 快过年了,老街到处张灯结彩,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小孩子提着玩具灯笼追逐疯跑,差点撞到许唯,就被谢砚宁及时挡住。 他们像寻常情侣一样往前走。 途径一个姻缘庙,谢砚宁打趣道:“进去抽一签?” 许唯没搭理他。 “小唯信姻缘吗?” 许唯反问他:“你信吗?” “信啊,遇见你的第二天,我以为已经被我妈养死的那盆文心兰突然开花了。” 许唯嫌他油嘴滑舌,“你就编吧。” “怎么不信呢?不信你跟我回家看看?” 许唯搡了他一把,正说笑着,迎面却撞上了许唯最不想看见的人——叶惠婷一家。 夫妻俩都穿着厚实的羽绒服走在许优两边,一人拿着鸡排,一人拿着碗红糖汤圆,大概是在哄闹脾气的许优吃。 许唯呼吸一顿,下意识地就想拐进一旁的巷口,躲开这三个人。可谢砚宁不明所以,脚步停住,正想问怎么了,就听见一声“姐姐”。 谢砚宁循着声音望过去,叶惠婷也看过来,诧然道:“小唯?” 叶惠婷立即走了上来,打量着谢砚宁,见谢砚宁穿着打扮皆不俗后,倏然露出和善的笑容:“小唯,这位是?” 许唯挣开谢砚宁的手,冷静道:“朋友。” 她不主动介绍,叶惠婷也不在意,热情地开了口:“你好,我们是小唯的爸爸妈妈,你、你叫什么名字啊?” 谢砚宁立即反应过来,笑容开朗地和叶惠婷许致军打招呼:“叔叔阿姨好,我叫谢砚宁。” 谢砚宁话音刚落,叶惠婷就问:“你在哪里工作啊?” 说罢她还不忘故作亲昵地说:“小唯你也真是的,恋爱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们讲。” 谢砚宁感觉到气氛古怪,余光又瞥到许唯紧抿的唇线,他犹豫片刻后回答:“我在百川集团工作。” “百川,好公司啊。” 许致军不合时宜地插话进来:“有名片吗?” 许唯握住谢砚宁的手腕,把他拽到身后,冷漠道:“一个普通员工有什么名片?” “小唯,你谈恋爱怎么不告诉——” “我劝你闭嘴。”许唯压着嗓音警告叶惠婷,她的声音极其严肃,好像有按耐不住的火气往外喷薄。 叶惠婷便噤了声。 许唯淡漠道:“你们继续逛吧,我先走了。” 她拉着谢砚宁离开。 谢砚宁想说话,许唯不爽道:“别问。” 谢砚宁于是委屈巴巴地跟在她后面,直到路尽头,许唯才停下,情绪归位后她低着头说:“我和我父母关系不太好,让你看笑话了。” “不会。” 谢砚宁把她抱进怀里,许唯靠在他胸膛,心也安定下来。 “就是吓我一跳,还以为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谢砚宁逗她。 许唯笑了笑:“要做什么准备?” “很多,毕竟是一辈子的事情。” 许唯问了一个她一直不敢问的问题:“谢砚宁,你在恋爱的时候也会想一辈子吗?” 谢砚宁没有立即回答。 许唯那一刻心情很复杂,她内心深处渴望谢砚宁给出毫不犹豫的肯定,告诉她:是,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我们从恋爱到结婚,我会永远如初地爱你陪伴你,弥合你前二十几年的伤痛。 但那是很幼稚的想法,恋爱时谁没发过誓做过保证呢?那又如何呢?结婚时在教堂许愿一生一世,也不影响之后离婚。 许唯太悲观了,她对自己的感情不敢抱半点希望。 谢砚宁才二十四岁,他还可以经历很多次恋爱,最后找出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我……”谢砚宁没有立即给出肯定的回答,他说:“一辈子这个词太重了。” 他想说:我会用行动来践行诺言。 可许唯却会错了意,直接打断谢砚宁的话,莫名露出笑容,搂着他的脖颈,语气轻快地说:“是啊,我也觉得这三个字太重了,所以我们要及时行乐。” 她主动牵谢砚宁的手,陪着他走出老街。 她想:谢砚宁说得对,一辈子太重了,谢砚宁没有义务对她的童年伤痛负责,及时行乐就好。 她看起来没有半点异样,可谢砚宁总觉得哪里奇怪。 直到几天后,他向许唯抱怨自己又要参加无聊的晚宴,许唯正忙着整理材料,随口打趣道:“打扮得帅点,万一有美女呢?” 谢砚宁愣住,“什么?” 许唯心思全在材料上,再加上前几天被谢砚宁的话搞得情绪有些低落,便脱口而出一句:“我说,豪门联姻不都是发生在这种晚宴上的吗?” “你为什么这样说话?” “我说什么了?”许唯疑惑。 “我惹你生气了吗?” “没有啊,”许唯反应过来,解释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小唯,你如果有不开心的事,随时都可以告诉我,我愿意替你分担,但是你什么都不说,而且你的情绪总是莫名其妙地转变,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许唯顿住,指尖逐渐发凉。 “还有刚刚的玩笑,我觉得我们是互通心意的关系,开这样的玩笑很伤人,司机把车开过来了,我先挂了。” 第35章 许唯还以为自己会松口气。 如她所愿, 谢砚宁开始讨厌她了,像当年的费闻远一样,这样的对话在许唯很多次试图维系关系的过程中都会发生。 可是这一次为什么这么难受呢?她揉着心口, 喘不过气来。 谢砚宁的电话戛然而止, 留下他的声音在许唯脑海里无尽盘旋,她能理解谢砚宁的怒火, 她最大的毛病就是故作坚强。 以前是无人倾诉,现在是不敢倾诉,父母没有指望,苏桐一个人带孩子已经很累, 至于谢砚宁…… 她何尝不想说呢? 可是谢砚宁的爱太不真切了, 来得太急又飘忽不定。 苏桐那天对她说:小唯,我们都是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你要允许错误发生, 就当作是一次体验。 许唯想都没想就摇头。 得而复失的滋味真的很疼,许唯没法再承受一次了。 谢砚宁坐进车里, 司机见他面色不虞, 也不敢开口。 车子缓缓地往宴会地点开。 谢砚宁一进大厅就成为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很多人围上来, 语气熟稔地喊他谢少, 他笑着同众人打招呼, 然后走到他父亲身边, 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巨型吊灯垂下无数碎钻,切割成璀璨闪烁的光线。 所有人都在笑, 红酒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谢砚宁的心却是沉的。 他在想许唯。 一想到许唯, 他的心思便全散了,一切声响都变得无足轻重,只剩下许唯。 直到有人走过来,“砚宁。” 是他父亲的好友领着女儿走过来,“砚宁,念念回来了。” 谢砚宁转过身,舒念月穿着一身娇俏的白色礼服,朝他眨了眨眼。 “好久不见。” 舒念月和谢砚宁是青梅竹马,她比谢砚宁小一岁,她的父母一直都很想撮合她和谢砚宁,常常在宴会或者其他场合,当着众人的面,让两个年轻人站在一起,营造出一种秦晋之好的气氛,给旁人暗示。 谢砚宁对这种刻意安排感到厌烦,又不好意思当场驳长辈的面子,打招呼道:“念念,什么时候回国的?” 浅尝难止 第39节 舒念月的父亲看这两人,心情大好,拉着谢砚宁的父亲谢伯豪说:“让两个孩子自己聊去。” 谢伯豪回头看了谢砚宁一眼,谢砚宁脸色平淡,甚至有些不耐。 舒念月也注意到了,所以她在父亲走后,伸出拳头往谢砚宁肩上砸,刚刚的温婉可人完全消失,“你那什么表情?你以为我愿意和你站一起?” 谢砚宁笑道:“露出真面目了吧。” 两个人走到僻静处,舒念月问他:“怎么了?感觉你心情不太好,和你女朋友吵架了?” “没。” “那怎么了?” 谢砚宁看着远处的霓虹夜景,道路尽头连接着一片高层住宅,点缀着万家灯火。 他又想起许唯,总是孤独一个人的许唯,惹人心疼的许唯。 “砚宁,你恋爱之后变化好大,怎么看上去……这么沉默寡言?” “有吗?我只是在想事情。” “我早说过的,恋爱的滋味是酸甜苦辣咸都要尝一遍的,当时在大学那么多机会,你说你要等真爱出现,谁追你都拒绝。你看,等待的结果就是没有前期练手的铺垫,遇到真爱时才发现自己毫无经验,露怯了吧。” 谢砚宁无奈地笑,“你倒成了导师。” 舒念月勾勾自己的发尾,“没办法,经验实在丰富。” “可惜成功率不高,质量嘛如果周暄也算在内——” 舒念月恨不得捂住谢砚宁的嘴,气道:“别提他!当时年幼无知而已!” 谢砚宁轻笑。 “你还好意思嘲笑我,你自己成功了吗?” “没。”谢砚宁老实道。 “真吵架了?” “前提是她愿意和我吵架。”谢砚宁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 谢砚宁并不想和其他人分享,更不想背后和人探讨许唯,所以只说:“不提了,我先溜了,这边你帮我应付一下。” “哈?谢砚宁你!” 谢砚宁直接开车去了许唯家,半点没有停留,一路风驰电掣,等到了许唯家楼下,却顿生怯意。 他那番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许唯本就敏感,他又缺乏经验。 正想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公寓楼里走出来,是许唯。 她穿着墨绿色的丝绒长裙缓缓走出来,似乎是感觉到冷,她在门口停了几秒,但依旧走下台阶。 寒风把她的裙摆吹动,墨绿色的衣裙把她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是许唯先发现了谢砚宁的车。 她定定地看了几秒,然后走过来。 谢砚宁没想到许唯会主动过来,后知后觉地走了下来,关车门前才想起来把后座的大衣拿出来,要往许唯身上披。 许唯拒绝了,她笑着说:“没关系,我不冷。” 谢砚宁垂下手。 “宴会结束了吗?” “还没。” 许唯似乎不意外,又问:“这套西装很适合你,是定制的吗?” “是。” 许唯伸手帮谢砚宁整理好领结还有胸前方巾,但在谢砚宁想要握住她时又提前收回,她闻到谢砚宁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 “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脾气。”谢砚宁说。 许唯摇头道:“你没有啊,你只是在陈述事实。” “我——” “砚宁,如果我是你,我也会生气的,”许唯看着谢砚宁的眼睛,说:“你给过我很多次机会,想要听我把心里话讲出来,但都被我拒绝了,如果我是你,早就甩手走人了。” “我让你有负担吗?” “是,你对我越好,我的负担就越重。砚宁,这样的性格已经伴随我二十七年了,不是和你谈一场恋爱就能变好的。” “我会陪着你。” “可是我真的不想说,不想把已经结痂的伤疤揭开,翻来覆去地卖惨给人看。” 许唯没等谢砚宁回答就继续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得很开朗啊,我的心思一直都很重,过得像苦行僧一样你是知道的,所以现在为什么要把袒露心声和爱你挂上等号呢?那对我太残忍了。” “对不起。” “不要对不起,你没有做错什么,有你陪伴的这两个多月,是我这几年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应该谢谢你。” “那我们还可以继续吗?” 许唯失笑道:“还可以吗?你难道不觉得委屈吗?” “之前还好,下午你提到联姻时那种毫不在乎的语气,确实让我有点受伤。” 许唯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但不代表我后悔喜欢你了,我还是很喜欢你。” 他说得真诚,许唯却愈发难受。 “我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我只是觉得,”许唯哽咽着停了一下,低着头说:“你本来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谢砚宁想要抱她,可许唯往后退了一步,她说:“砚宁,我们都冷静一下,好吗?” 谢砚宁眸色深沉,带着浓重的心疼。 许唯转身准备回去。 “小唯。”谢砚宁突然喊住她。 许唯脚步顿住,听见谢砚宁说:“我不觉得累,这几个月我也很开心。” 许唯的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她不想让谢砚宁看见,于是继续往前走。 直到走进电梯,她的情绪才溃然失守,捂住脸痛哭失声。 刚刚那一刻她差点就要说出来了,她好想告诉他,她是如何长大的,她遇到的不公、受过的委屈、经年不能愈合的伤疤,还有表面坚强实际脆弱的内心……她真的好想告诉他。 谁能教教她应该怎么办? _ 谢砚宁在车里坐了一夜,许唯卧室的灯也一夜没关,两人各怀着心思,等着天边泛起鱼肚白。 天光大亮后,许唯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去卫生间洗了个澡,然后给松子准备早餐,九点多的时候,之前联系的工程采购部经理打电话给她,问她有没有时间。许唯立即说有,穿好衣服就出发了。 下楼时谢砚宁的车已经离开,许唯的心情低落了一瞬,又逼着自己打起精神。 爱情这种不稳定的东西只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一小部分,她的安全感应该来自于稳定增长的银行存款。 她在车里补了口红,便开车前往对方公司。 没想到的是,谈得异常顺利。 这是她换方向后的第一单,跑前跑后缠了对方经理很久,本来不抱希望的,但赶上政府桩基先行的新政策,施工时间提前了三个月,正好对方和她的老客户王总是多年朋友,帮忙说了几句话。 许唯就捡了个漏,成功把去永华市签的那批智能爬架推销了出去。 林从南不知道在那里听说了这件事,主动发消息来祝贺许唯,“恭喜许小姐赢得开门红,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年后。” 许唯笑道:“我也没想到的,还要多谢林总的指导。” “不敢,许小姐今晚有空吗?” 许唯一愣,然后撒了个谎:“实在抱歉,今晚有朋友要来我家。” “没事,改天再约。” 许唯挂了电话看着屏幕,心生疑惑,这个林总不是一直对她有看法的吗? 没多想她先开车回了家,结果在楼下遇到了严朝雨。 还真是一语成谶,有朋友来了。 严朝雨把之前的波浪卷发拉直了,她朝许唯挥了挥手,好像时间被拉回到几个月前,严朝雨去英国前拖着行李箱来找她,也是这样在门口朝她挥手。 许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物是人非这个词的威力。 “小雨,回来了?” “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妈就要闹自杀了。” 许唯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幸好严朝雨主动说:“我问了费闻远你现在住在哪里,然后就找过来了,我想替我父母,当面和你道个歉。” “不用。” “我妈觉得我没有能力打理我爸的公司,所以她准备和我爸打离婚官司,分走她那部分股份之后变现,帮我开一家美容院,然后再帮我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嫁了,日子应该能过得很顺遂。” “你想这样吗?” “不想。” 许唯还以为严朝雨会说,不想,我偏要在盛风站稳脚跟。 结果严朝雨说:“我想创立一个自己的服装品牌,我在英国学的就是服装设计。” 许唯愣住,严朝雨似乎早有预料,笑着说:“我就是很自私的人,我对销售公司没有兴趣,也不想结婚,我还是想做我喜欢的人,我妈很可怜,我会爱她对她好,但也仅此而已。” 许唯说:“我明白。” “谢谢你告诉我家里的事,我过来就是想对你说,你不用有负罪感。” 浅尝难止 第40节 许唯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当时确实不该一冲动告诉严朝雨,严文江在外面有私生子的事。 “反正我早晚会知道的,当时那一刻很崩溃很痛苦,但是后来我也释然了,家庭破裂了很可惜,但我不想拿我爸的错误惩罚自己,过得像什么复仇女王一样,没必要,反正他已经身败名裂了。” “你能这么快调整好心态,我替你开心。” “活得自私一点,爱自己,把自己当公主宠,什么心态都能调整好的。” 许唯的笑容凝滞在脸上。 这话对许唯的冲击力很大,她好像从来没有过“把自己当公主宠”这样的想法。 “我妈说你和谢砚宁在一起了,真没想到。” “没有。”许唯下意识否认。 “是因为那次乌龙的相亲吗?” 许唯有些尴尬,错开视线说:“我们没在一起。” “为什么不在一起,他没传闻中那么好,表里不如一?” 许唯无奈道:“不是。” 严朝雨也没有多问,“总之,我希望你幸福。” 许唯抬头看她,严朝雨耸了耸肩,“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谢谢,你也是。” 严朝雨离开之前,问许唯,表情不再轻松:“以前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吗?还只是为了工作,所以尽可能讨好老板女儿?” 四目相对,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读出恍如隔世的无奈,许唯认真地说:“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当妹妹。” 严朝雨冲她笑了笑,“那就好。” 司机在车边等她,严朝雨上了车,许唯由衷地想:她真的是小公主。 恣肆又自信,偶尔会惹人不快,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很招人疼。 也许是对的,爱自己才会被人爱。 可惜性格不像工作一样,想辞就辞,要彻底转变,她还有很长一条路要走。 过了一个多星期,许唯接到工程总监的电话,让她一起来参加饭局。 许唯急忙关了电脑,收拾了一下,到那边才发现林从南也在。 林从南招呼她坐在旁边,总监惊讶道:“两位认识?” 许唯笑了笑。 林从南靠近了许唯,小声告诉她:“左边那个稍胖的是桐江四建的刘总,他在四建话语权很大,他旁边的是全省最大的铝型材生产厂家的负责人,姓尤。” 许唯会意,趁着气氛热闹升温,她便主动起身敬酒。 同是销售,林从南并不避讳这种事,许唯喝酒很爽快,刘总酒过三巡,劣根性就开始暴露,许唯一起身,他就开始劝酒。 这次许唯没有强撑,说了几句讨巧话躲过一劫,林从南帮她岔开话题。 结束时,许唯在手机上找代驾,林从南走过来:“坐我的车吧,我司机在那边。” 许唯笑着摆手,“不用了。” 林从南又说:“之前听说许小姐千杯不醉,在酒桌上厉害得很,今天是怎么了?” 许唯忽然想到那天也在酒店门口,谢砚宁用围巾围着她,眼里心疼明显,说:一定要这样喝酒吗?身体不难受吗? 谢砚宁的围巾很温暖,他的关心更温暖。 许唯笑着说:“前阵子做了个手术,不敢喝了。” 作者有话说: 小唯的治愈过程可能有点漫长,但是是循序渐进的,她在慢慢变好~ 第36章 一转眼就快过年了。 离年三十还有两天, 许唯忙里偷闲去了一趟苏桐家,苏桐年底也忙,哆咪得了重感冒, 她前夫隔三差五又来献殷勤, 反正鸡毛蒜皮一堆事情。 “你之前说想要对付他,有什么计划吗?”许唯问。 苏桐关了电脑, 取下蓝光眼镜,说:“他现在隔两天就过来给我和哆咪送礼物,我不要,扔到门外, 他还是继续送, 我就等着他哪天露出马脚,然后立即报警,再去他公司拉横幅, 非把他弄得身败名裂不可。” “那天别忘了叫上我,我在底下拿大喇叭喊, 付梓升你个孕期出轨的王八蛋, 你还有脸上班?你迟早要被天打五雷轰!” 苏桐被逗得哈哈笑。 哆咪在旁边, 也跟着稀里糊涂张嘴, 许唯捏捏她的小脸, 学着她奶里奶气的声音说:“你笑什么呀?” 苏桐观察她的表情, 突然问她:“你和谢砚宁最近怎么样?” 许唯整个人僵了僵, “挺好的啊。”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骗你做什么?”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精神都没有,眼睛还有点肿。”苏桐指了指许唯的眼圈。 “眼睛肿是昨天熬夜看产品分析熬出来的, 你都不知道一个智能爬架的数据有多复杂, 还有平面图侧面图, 对我一个文科生来说真的像天书一样。” “你一紧张就话多。” 许唯笑容凝固,但始终嘴硬,“真没有,我和他挺好的,今年过年他还要陪我一起呢。” 苏桐这才稍微放下心,“有人陪你就好了。” 许唯扯了扯嘴角,“嗯,有人陪我。” 苏桐和她是知己好友,可成年人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困境,单亲妈妈已经很辛苦了,她也不想说多让苏桐替她忧心。 回到家,许唯抱起松子,躺倒在床上,靠在小熊玩偶的旁边,“你们两个陪我过年,好不好呀?” 小熊兜里的月亮已经扁了,许唯还是喜欢鼓鼓囊囊的手感,她仔细瞧了瞧缝合线,准备等年后找个裁缝,再塞些棉花进去。 叶惠婷给她打来电话,让她年三十回去吃饭,许唯拒绝了。 “以后就不要打这种没意义的电话了。” 叶惠婷解释道:“那天是我们太冒失了,我和你爸爸也是看那个男孩子条件不错,想帮你问问情况的。” “省省吧,用不着你们操这份心,”许唯挂电话之前又说:“我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接下来是费闻远和杨卉问她近况,杨卉的单位发了三箱橘子,费闻远开车过来,给许唯送了一箱。 这是许唯今年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她由衷地感谢,然后回赠了两套护肤品,男士女士各一份,费闻远推搡着说:“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买不起?” 许唯坚持要送,打趣道:“你先收下,到时候婚礼份子钱我少塞五百。” 费闻远推不掉,只好收下。 看着地上一箱金澄澄的橘子,过年终于有了实感,许唯蹲下来拿了一只橘子放在鼻间闻了闻,闻到沁人的果香,她的心情也变得舒畅,松子跑过来,扒着纸箱好奇地往里看,许唯笑着揉它的脑袋。 她打扫了一下家里的卫生,把纱窗、窗帘和地垫都洗了一遍,等搞完已经快天黑了,她坐在阳台上发呆。 林从南的消息发过来。 [许小姐,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许唯莞尔,回复道:[谢谢林总,也祝你新的一年平安顺遂,财源广进。] [许小姐年三十打算怎么过?] 许唯刚要回复,林从南紧接着又发来一条:[应该不是和父母吧。] 许唯微怔,[林总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机场,我不小心听见了许小姐的通话,许小姐不用太在意,我和许小姐差不多,我父母在我十二岁那年去世了。] 许唯很久没有回复。 林从南竟然知道了,除了苏桐和严朝雨,第三个知道她是领养身份的人,竟然是萍水相逢的林从南。 许唯本来对此讳莫如深,可看着林从南平淡的表述,她的恼意也莫名变得无凭无据了,原来可怜人也不止她一个。 [说这个不是想戳许小姐的痛处,我只是想邀请许小姐一起过年。] [谢谢林总的邀约,不过我习惯了一个人过年,等年后我请林总吃饭,到时候林总如果愿意,可以和我讲讲您的事情。] [好。] 许唯茫然地看着屏幕,她能感知到林从南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一起过年代表什么,但她的心里没有起半点波澜。 真奇怪,前两年完全没有异性向她表现过好感,搞得她自我怀疑,还特地去美容院办了张卡。今年决定一心赚钱不谈恋爱了,却连二连三地遇见优质男。 想到这,不由得想起谢砚宁。 她逃避了这么久,还是一想到他就难过。 其实她和谢砚宁没有断绝联系,谢砚宁偶尔会给她打电话,两个人在电话里也没什么说的,聊一些近况,谢砚宁说私立医院的事,许唯说医疗设备销售的事。 她始终没告诉谢砚宁,她已经转去做建筑机械销售了。 工作聊着聊着就变得枯燥,然后两人齐齐陷入沉默,最后通常是许唯找了个借口挂断。 谢砚宁还来送过两次他家保姆炖的汤。 许唯收下之后回赠了她自己在家做的三鲜馅蒸饺。 若是以前,谢砚宁肯定撒着娇赖在许唯家里把蒸饺吃完,但现在两个人不尴不尬的,他也没法提,两人站在电梯口,许唯帮他按下行键,然后说:“路上小心。” 谢砚宁看了看许唯,终究还是进了电梯。 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天前,这几天许唯也忙得团团转,此刻闲下来才想起来,她已经五天没有见到谢砚宁了。 心像缺了一块,不见血的疼。 一个人去逛超市,买了蔬菜鲜肉,又去逛了零食区,买了一个零食大礼包,结账时收银员问她要不要春联和窗花,许唯想了想,然后拿了一盒放进自己的推车里。 浅尝难止 第41节 在超市外面看到有七八十岁的老奶奶摆地摊卖自己家里长的冬笋。 老人怕被城管抓,躲着监控,缩在停车场的旁边,许唯走过去,看着老人家衣衫单薄,在冷风中吹得可怜,心生不忍,直接把剩下那点冬笋全包了,然后塞了三百块钱给老人。 老人局促不安地望向她,许唯摆摆手说没事,转身离开了。 她带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回了家。 松子看到她,开心地跑过来,许唯把脸埋在它的小肚子上面,“乖宝宝,我们一起贴春联。” 她在家里翻出了透明胶带,展开春联,走到门外,把春联贴了上去,然后抱着松子,捏着松子的小爪子在上面戳了戳,“我们家松子第一次过年呀,松子也要健健康康的,多陪陪妈妈。” 念及此,许唯忽然开始后悔养小宠物了,一想到小家伙只能活十几年,许唯的心情就开始沮丧。 她亲了亲松子,松子乖乖窝在她怀里,时不时舔舔她。 许唯把买回来的冬笋都洗干净,然后一边看电视一边吃礼包里的坚果和棉花糖,她其实不太爱吃甜食,但今天鬼使神差地,一个人躺在沙发上吃了一整袋棉花糖。 好甜啊,不知道为什么谢砚宁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 松子抱着和它一样大的磨牙棒,玩得不亦乐乎,忽然门铃响起,把它吓得钻进茶几里,许唯安抚着它,走过去开门。 她在猫眼里看到谢砚宁。 心跳停了一拍,握在门把上的手倏然失了力,她使劲往下按,好几下才重新攒起力气。 门霍然打开,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有些语塞。 谢砚宁说:“我送点东西过来。” 不是一点东西,大大小小的礼盒加起来有七八个,有白葡萄酒也有燕窝补品,还有一条钻石项链,谢砚宁递到许唯手里,“之前就买好的,一直没机会送给你。” 许唯知道没法推辞,便收下了。 “谢谢。” 两个人站在门里门外相对无言,许唯想了想,还是当着谢砚宁的面戴上,刚撩开后颈的头发,谢砚宁就伸手过来帮她。 吊坠的细链被他捏着,指尖时不时碰到许唯的皮肤,像是一阵电流穿过全身,酥酥麻麻。 搭扣太小,谢砚宁试了几次才扣上,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许唯的后颈,苍白细瘦,颈骨凸出。 “你瘦了。”谢砚宁说。 许唯感觉到鼻酸,但没有表现出来,笑着说:“没有啊,我还觉得自己这阵子过劳肥了。” 许唯转过身,头发散下,她低头看了看吊坠,是月亮形状的,钻石亮得很耀眼。 他还记得,她是他的月亮,他依旧愿意把她当作月亮。 许唯差点就要落泪,但她及时忍住了,谢砚宁总让她变得脆弱不堪。 抬头时对上谢砚宁的眸子,许唯心神一震,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进卧室拿了一个长形盒子出来,“本来想给你订套西装的,可是没有你的尺码,买成衣又怕不合适,想了想还是换成领带领夹,是藏青色的,应该比较好搭衣服。” 许唯放在谢砚宁手上,朝他笑了笑。 谢砚宁却问她:“就一定要立即回赠,才算不亏欠吗?” 许唯脸上的笑容僵住,她感觉到无法言说的委屈,移开视线,攥着手说:“没有啊,我这个也是之前买的,今天正好送给你而已。” 谢砚宁打开盒子看了看,然后说:“谢谢,我很喜欢。” “那就好。” 谢砚宁看了看许唯的小公寓,“你过年就在这里过?” 许唯急忙扯谎:“不是,明晚年三十当然回我爸妈家。” 似乎是怕他不信,许唯还刻意补充道:“我和我爸妈关系也没那么坏,逢年过节还是要回去的。” “那就好。” 许唯笑了笑,“嗯,你呢?过年有什么打算?你家里应该很热闹吧,我昨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你妈妈,好像是一个电影节的采访,你妈妈保养得真好。” 她的话又开始变多,絮絮叨叨得不让人插嘴,但她的神情并不如她的语气轻快。 谢砚宁感觉到了,他走上前抱住许唯。 许唯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呼吸都随之停住,鼻酸一下子冲击得她几乎要落泪,尤其在万家团圆的时刻。 她强撑了这么久,装模作样了这么久,谢砚宁一抱她,悲伤就变得无处遁形。 “你的心就这么狠,一次都不主动联系我,一通电话都不给我打。”谢砚宁抱紧了许唯,把她往怀里按。 许唯把脸埋在谢砚宁的肩头。 “我很想你,很想你。”谢砚宁说。 作者有话说: 晚上好!快甜啦~ 第37章 许唯这才意识到自欺欺人的可笑之处。 之前赌气想的那些都是假的, 她从来不希望谢砚宁讨厌她,她就是要谢砚宁这样抱着她,说想她, 说还爱她。 明明才认识三个月, 这么短的时间对许唯来说,根本不够巩固好一个客户关系, 甚至远不够销售出一套产品,可是谢砚宁却能轻而易举地走进许唯的心,在许唯的生命中留下了足以改变她的痕迹。 他给了许唯满满当当的爱,从那之后, 许唯就开始变得贪心。 她有很多话想要倾吐, 可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用力攥紧谢砚宁的外套。谢砚宁感觉到许唯破碎的情绪,低头蹭了蹭她的脸, 在她耳边说:“没关系,你什么都不用说, 我都懂。” 他说他懂, 许唯不想深究他这话是否属实, 她已经足够感动。 “谢谢。” 谢砚宁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几句话就让许唯的心堤崩塌。 谢砚宁松开许唯, 轻声说:“我在你这里待一会儿, 好不好?” 许唯都不敢抬眸看他, 生怕暴露自己通红的眼, 她说好,然后绕开谢砚宁去关门。 谢砚宁刚走到沙发边, 松子就扑过来, 谢砚宁顺势抱起它, 松子在他身上闻了又闻,大概是闻到了熟悉的小狗味道,这才放心地蜷缩在他怀里。 “长得好快,都快和坚果一样大了。” “是啊,长得好快。” “小家伙有点胖,小肚子圆滚滚的,给它买新年衣服了吗?我妈给松子买了七八件。” “买了,不肯穿。” 谢砚宁眼尖地看到沙发上的粉色小马甲,他把松子抱到腿上,帮它穿。 许唯松了口气,忍不住弯起嘴角,她本以为气氛会很尴尬,幸好谢砚宁总会主动化解尴尬。 她返身进厨房倒茶,给谢砚宁泡了杯热腾腾的红茶。 窗外响起烟火盛放的响声,忽然又把许唯拉回到过年的现实里,明天是年三十,她还是要一个人过的。谢砚宁的到来像是一场美梦,他没来时万物沉寂,他一出现,身边的所有都变得生动且热闹。 连玻璃上的窗花看起来都格外漂亮。 许唯表现得像是第一次招待客人,拘谨又紧张。 她把茶端出来,又把空调温度调高,拆薯片时手一抖,薯片哗啦啦撒了一桌,许唯整个人僵住,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然后急忙把完好的薯片重新放回袋子,再用面纸把碎屑拂进垃圾桶。 许唯觉得自己好狼狈,做多错多。 谢砚宁就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伸手把她拉到身边,他们靠得很近,许唯能感觉到谢砚宁身上的温度。 两个人都欲言又止。 幸好有松子打破僵局,它从谢砚宁的腿上跳到许唯的腿上,仰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明白这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氛围,正忙着观察时,爪子一踩空,嗷的一声,骨碌碌地掉了下去。 许唯和谢砚宁同时去抓它,可因为靠得太近,身体一倾,额头就撞到了一起。 谢砚宁急忙去揉许唯的头,许唯一边下意识地躲,一边又想去捞小狗,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挤成一团,谢砚宁不知什么时候压在她身上了,许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她立即推开谢砚宁。 谢砚宁也知道自己失态,压抑着紊乱的呼吸,坐到了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许唯也慌忙整理着衣摆。 刚想说话,手机振动起来,谢砚宁拿出来接,舒念月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尤为清晰。 “谢砚宁,你在家吗?我做了点甜品准备送过去。” “我不在家。” “那干妈在家吗?我去找她玩。” “应该在。” “好的好的,我挂了。” 舒念月说话总是风风火火,谢砚宁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正一头雾水的时候,余光瞥到许唯整理衣裙的手停住,他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和她只是朋友关系。” “嗯。”许唯回答得很漫不经心。 谢砚宁急了,“真的只是朋友关系,你不要误会。” 许唯起身,状若无事地说:“我没有误会啊。” 谢砚宁跟过去,许唯走进卧室,他就把许唯困在卧室门口,“她有男朋友。” 卧室没有开灯,所以谢砚宁的脸半明半暗,看不出喜怒,许唯低着头不吭声。 谢砚宁抱住她,把她压在卧室门上,委屈地问:“你为什么吃醋?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吗?你从来都没有答应我的表白,你不是不喜欢我吗?为什么还要因为一通电话和我闹脾气?” 许唯整颗心都被揪起来。 时间被放大到每分每秒都清晰可闻,许唯感觉到时间在流逝,谢砚宁的耐心也在消减,满腹委屈都挤在嗓子眼,也许再多几分钟,许唯就会压抑不住,全都宣泄出来。 她在吃醋吗? 当然会吃醋,那样年轻的女孩声音,那样亲昵的语气,还有青梅竹马的小说里常常出现的称呼和场景。 浅尝难止 第42节 许唯的危机感陡然上升,慌得她坐都坐不住,想掩饰都装不出来。 谢砚宁的问话坦然又直白,一下子把许唯问懵了,她甚至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 窗外又响起爆裂的烟花。 谢砚宁颓丧地倒在许唯的肩上。 “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没关系,一直吊着我也没关系,我认栽。” “谢砚宁。”许唯突然开口。 “嗯?” “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怎么会是浪费时间呢?我明明乐在其中。” 许唯愣住。 “只是有的时候,我会很困惑,想问你,小唯,你这样千方百计地躲着我,是为了遇见谁?什么样的缘分值得你放弃一切可能,只为了等他出现呢?” 他竟是这样想的吗?在感情里,纵然是谢砚宁,也会这样不自信吗? “我没有等谁,我从来没有期待过,你的出现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 “那为什么——” “砚宁,不是谁都像你一样,在很幸福的家庭里长大,拥有爱也相信爱。” 谢砚宁沉默片刻,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你的父母很偏心,是吗?” 谢砚宁想起那天在老街,许唯的妹妹被父母呵护围绕着,和形只影单的许唯形成鲜明的对比。 偏心,如果只是偏心,也就罢了。 许唯不敢说自己是个被领养的孤儿,她真的不敢说。 她大学时曾在某个聊天论坛里遇见一个同是孤儿的女生,她们迅速熟络起来,那个女生说自己正在准备离婚,她跟许唯讲起她的恋爱经历,讲起她丈夫最初是如何体贴入微地关心她,可结婚后又是如何性情大变,一次次用语言暴力伤害她。 [他说过最狠的话是,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不然你爸妈为什么要把你扔掉?] [你看,你把你的悲惨童年展现给他看,想要博取他的同情,其实只是暴露了自己的软肋,让他知道什么最能拿捏你。] [我们是没有娘家撑腰的,受了欺负,不管是反抗还是忍耐,都是自己承受后果。] [也许有人很幸运,能遇到一个治愈她的爱人,但大多数像我们这样的人,太缺爱了,没有能力经营好婚姻,结局都不太好。] …… 思绪回笼,许唯抬头望进谢砚宁的眼里,她淡笑着回答:“是啊,他们偏心。” 谢砚宁把她搂进怀里。 “砚宁,天不早了,你先回去吧。”许唯说。 “小唯……” “先回去吧,明天年三十,你家里肯定会很热闹,会很忙的,回去好好睡一觉。”许唯抬起手,犹豫地落在谢砚宁的头发上,她摸了摸谢砚宁的头,然后滑到他的耳朵,轻轻揉了一下。 “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我可以讨一个新年礼物吗?” 许唯没回答,谢砚宁的吻已经落了下来,就在嘴唇快要贴上的时候,许唯还是躲开了,她挣脱出谢砚宁的怀抱,“回去吧。” 谢砚宁最后还是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许唯颓然地坐在地上,松子在她身边缩着。 情绪最激烈的时候,许唯在自己的手臂上狠狠地抓了一把,抓出了四条细长的血痕,最严重的地方迅速渗出血珠,可许唯没有去管,她把脸埋在臂弯里,闷声不语。 再醒来已经是凌晨五点,许唯撑起酸痛的身子,踉跄着进了卫生间。 年三十就这样来了。 许唯逼着自己睡到下午,起来给松子做了美味丰盛的饭,带着它下楼逛了一圈,回来时简单做了一菜一汤,汤快烧好时才想起来没煮饭。 急忙淘米,放进电饭煲。 这边的菌菇汤又沸腾得溅出来,许唯急忙关火。 许唯擦着台面,看到手臂上的伤,突然笑出声来。 “妈妈过得好狼狈啊。” 她对松子说,“真的好狼狈。” 吃完饭后她一手搂着松子,一手搂着小熊玩偶,把电视声音开到很大,然后茫然地听着背景音发呆。 春晚倒计时响起时,门被人敲响。 许唯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把电视声音调小,敲门声又响起。 许唯隐隐预感到了什么,她迟疑地走过去,呼吸变得急促,手都在发抖。 门打开,真的是谢砚宁。 “我就知道。”谢砚宁一副了然的模样,抓着许唯的手,他环视了许唯的小公寓。 许唯根本没回家。 他说:“小骗子,又撒谎。” 许唯又慌又气,挣扎着想要收回手,愤然道:“我比你大三岁!” “那又怎么样?” “谢砚宁!” “跟我回家过年,好不好?” 许唯整个人都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跟我回家。” 谢砚宁走进来,把松子放进他之前带来的宠物包里,余光瞥到沙发上的玩偶,他问:“这个要带吗?你是不是要抱着睡觉?那就带吧。” 他根本没问许唯的意见,自顾自地拎着袋子和宠物包,走过来牵许唯的手。 “你疯了?”许唯完全懵了。 “我没有,我在开车过来的二十分钟里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谢砚宁!” “在,”谢砚宁不以为意,还贴心地帮许唯关了灯,“走吧。” “不说我们还没谈恋爱,就算是恋爱关系,才认识没多长时间就跟你回去过年,你父母会怎么想我?” “他们应该挺开心的。” 谢砚宁耍起无赖来,许唯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走吧。” 谢砚宁把许唯拉出来,然后眼疾手快地关上门,许唯拦都没拦住,她瞪大眼睛,对谢砚宁说:“钥匙还在里面!” 谢砚宁坏笑,“那不是更好?” 许唯急得快要哭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真的不行。” 谢砚宁在这时候还能悠哉地俯身索吻,啄了两下许唯的唇,一脸无辜地说:“我想带小唯回家过年。” 作者有话说: 小谢的快乐“同居”时光要来啦! 第38章 许唯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她还穿着家居服, 发型蓬乱,身上还粘着狗毛,可谢砚宁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捧着她的脸, 说:“好可爱。” 许唯烦闷地推开他的手,低着头在走廊里乱转, 像一只随时准备挖洞逃跑的小老鼠,处在极端焦虑的状态中。 “不行,真的不行,谢砚宁, 你发什么疯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带我回家过年?你总是这么冲动,每次都不顾我的反对,之前在医院就是, 现在也是。” 许唯蹲下来捂住脸。 “我不是冲动,我想过留在这里陪着你过年, 二人世界也不错, 可是我总觉得这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谁要你解决了?”许唯情绪瞬间爆炸, 她起身愤怒地质问谢砚宁:“我一个人过年怎么了?碍着你什么事了吗?” “小唯——” “你当你是救世主吗?谁要你来救我了?我过得很好, 我能赚钱有工作有社交, 哪一点需要你来救我?” 许唯的眼眶里盈满泪水, “你凭什么可怜我啊?我是喜欢你, 但不代表我要为了你改变我自己。” 她喃喃道:“你想要我改变, 不就意味着你觉得我不够好吗?” 可谢砚宁直接抓住了许唯话里另一个重点,“你刚刚说, 你喜欢我?” 许唯停了一瞬, 更想哭了。 谢砚宁把她揽到怀里, 隔着自己的外套抱紧她,撒着娇说:“我就知道,小唯是喜欢我的。” 许唯费力推搡着他,可谢砚宁一个劲地往她身上粘,嘴里还哼哼唧唧地喊着小唯。 “谢砚宁!” “在!”谢砚宁乖巧松开手。 许唯赤红着眼瞪他,指着门说:“帮我去找物业,想办法开锁。” “你不是要跟我回家的吗?”谢砚宁毫无愧怍,还凑到许唯面前,轻声诱哄她:“小唯,你要不要试试,来我的世界里逛一逛?” 他的世界一定是熙来攘往热闹非凡的,和许唯的世界隔山隔海。 许唯的指尖陷入掌心。 “就当是送我一份新年礼物,好吗?” 浅尝难止 第43节 可能是谢砚宁的声音太诚恳,也可能是许唯在内心深处隐隐有期待,总之,等谢砚宁再次牵她的手时,她没有挣脱。 许唯到了楼下才意识到自己穿得太随便,虽然是能外穿的家居服,但毕竟是第一次见人家的父母,正纠结着,谢砚宁朝她晃了晃手机。 “我已经跟我妈说了,让她帮你找两套衣服。”谢砚宁颇为得意地朝许唯眨了下眼,好像在等着许唯夸他。 “……” “走啦。” 谢砚宁把她拉到车上,倾身过来帮许唯系安全带的时候,被许唯狠狠捶了一拳。 谢砚宁自知理亏,朝许唯笑了笑,然后捂着胸口说:“小唯,好痛啊。” “活该。” 谢砚宁伸手帮许唯理了理额前的头发,然后在她的脸颊上印了一个吻,“很漂亮,小唯,没什么好紧张的。” 他把车内空调温度升高,又让许唯拢好衣领,然后驱车往他家开。 街道上几乎没人,到处张灯结彩,住宅楼里家家户户灯火通明,公园门口有几个孩子在玩仙女棒,小小的烟花璀璨绚丽,照亮了孩子稚嫩的脸庞。 新年伊始,万物更新,许唯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两个词。 她转头望向谢砚宁。 也许谢砚宁真的是老天派来拯救她的。 谢砚宁察觉到她的视线,笑着问:“怎么了?”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谢砚宁握住许唯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小唯,我们之间不说这个。” 城南公馆在桐江主城区的南边,是地段最好的湖景别墅区,还没开进林道,就能望见不远处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依山傍湖,树木葱郁,若是夏天,竹海环绕也有一番雅致惬意的情调。 跑车缓缓驶入公馆大门时,许唯再次开始紧张。 手心不停地出汗,呼吸都变得不稳。 幸好车内昏暗,否则谢砚宁就能看到许唯脸上的绯红,从耳尖一路蔓延至脖颈,许唯搓着手,局促地问:“我、我要不要买点东西?这附近有商场吗?你爸妈喜欢吃什么?” 谢砚宁笑着说:“小唯,现在连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都关门了。” “可是我不能空着手啊。” “没关系,我爸妈知道你是被我绑架来的。” “可是——” 谢砚宁停好车,倾身按住许唯的手,“我父母不会对你有任何意见的,小唯,你就当订了间民宿,安心住下。” 许唯泫然欲泣地看着他。 她很少完全展现自己柔弱的一面,尤其是这种可怜模样,谢砚宁愣了愣,瞬间就被勾引住了,说罢就要凑上去。 可许唯推开他的脸,怒道:“你怎么就知道亲?好烦啊。” 她焦虑得都快揪头发了,谢砚宁还在一个劲地找机会亲她。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许唯重重叹了口气。 谢砚宁脸皮很厚,笑着说:“现在是把小唯拐回家的时候。” 许唯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在车里匆忙照镜子理头发,可她半点妆都没化,脸上就擦了点素颜霜,眉毛没描,口红没涂,黑眼圈清晰可见,她简直想把谢砚宁掐死,万念俱灰地把脸埋在掌心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破罐破摔地推门出来。 谢砚宁帮她把门拉开,朝她挑了下眉。 许唯像要去上刑场一样,面如死灰地走出来,她最后问谢砚宁:“在你父母面前,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比如呢?” “比如他们有没有什么不能提的话题,还有你妈妈喜欢聊什么?” “我爸他就是脸比较冷,但其实人很随和的,你跟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生气,至于我妈——” 谢砚宁拖长了尾调,故意停下。 许唯疑惑地追问:“你妈妈怎么了?” 谢砚宁不说话。 许唯瞬间紧绷起来:“你告诉我啊,她是不是不太爱聊天,也有可能,她当了那么多年演员,老是接受采访,肯定懒得跟人聊天了,她是不是也不喜欢别人提娱乐圈的事情啊?那我该找什么话题?” 谢砚宁笑出声来,许唯把他拉住:“你说清楚啊!”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许唯被欺负到没脾气了,只能看着谢砚宁俯身靠近,许唯含冤受辱地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碰了一下。 谢砚宁这才满意,然后搂着许唯的腰往前走,“我妈,不是不爱聊天,是太爱聊天了,她还最爱聊娱乐圈的八卦,你千万不要跟她提某个演员的名字,不然你可能要被迫听一晚上明星八卦。” 谢砚宁神神秘秘地说:“保真的那种。” “你不会骗我吧?”许唯将信将疑。 “骗你干嘛?” 谢砚宁指了下几米开外的别墅:“到了。” 许唯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想要逃走,又被谢砚宁轻松搂住。 还没来得及挣扎,别墅的大门打开,商妍站在门口,很开心地朝他们俩挥手:“小唯,快来。” 许唯身子一僵,然后迅速推开谢砚宁站好,她露出销售的标准微笑,和商妍打招呼:“阿姨好。” “外面可冷了,快来快来,阿姨给你拿了一套衣服。” 许唯看了谢砚宁一眼,然后走过去。 她还在为自己的狼狈模样而懊悔,商妍已经打量完她的身材,兴奋地一拍手,“太好了,小唯,这几套衣服的尺码你都正好能穿!” 许唯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这母子俩,怎么都这么自来熟啊? 进门才发现,这哪里是几套衣服,分明是整个衣橱,许唯倒吸了一口凉气,商妍立马挑出其中一件绀青色的长裙,热情地介绍道:“这件怎么样?和阿姨身上的是一个系列的,今年的流行色,阿姨买回来之后还没有穿过,标签都是刚刚摘的,已经洗过烘干了。” “……谢、谢谢阿姨。” 许唯都不敢喊阿姨,因为商妍看起来实在太年轻了,她的言行举止,包括神情,都透着一股娇俏。 尤其是挑眉时,简直和谢砚宁一模一样。 谢砚宁走上来扶着许唯的腰,“妈,你吓到她了,小唯,你要不要去换一下?不换也行,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许唯连忙接过衣服,还不忘和商妍打招呼,“阿姨您好,我叫许唯。” “知道的知道的,小唯这两个字,阿姨已经听到耳朵生茧了。” 谢伯豪也走上来,冲许唯点了点头,“来了。” 许唯连忙站直,拘谨地说:“叔叔好。” 谢砚宁把门关上,风雪都隔绝在门外,整个别墅回荡着悠扬的音乐,灯光很明亮,家里的布置是复古奢华,随处可见的鎏金装饰,透着纸醉金迷的色彩,许唯正感叹着犹如走进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拍摄现场,一转头看见商妍,才发现商妍正是黛西本人。 尽管年近五十,依然透着天真和娇憨,那是许唯从未拥有过的状态。 她被商妍拉着去往客房,商妍朝她笑,轻轻拍了拍许唯的手背。 “别怕。” 许唯的心一下子就落到柔软棉花上。 商妍刚刚的语气就像是十年前叶惠婷把她从福利院带走时那样。 “砚宁这家伙太冒失了,我会教训他的,小唯你别生他的气,今晚呢就在这里安心待一晚上,好好睡一觉。” “给您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阿姨欢迎你来。” 她领着许唯走上二楼,转弯进了客房,商妍倚着门框,把衣服交给许唯,对她说:“小唯,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也不用把今晚当成见家长,咱们就是——” 商妍想了想,笑道:“交个朋友。” 许唯感激道:“好。” “我年前正好买了很多衣服,明天你陪我一起试,好不好?” 许唯发现谢砚宁和他母亲一样,都喜欢在句尾加上一句“好不好”,语气很撒娇,让人拒绝不了。 她说:“好,我明天陪您一起。” 商妍朝许唯眨眨眼,然后帮她关上门。 谢砚宁走上来,商妍拦住他:“你干嘛?” “没啊,我在这边等。” “我让你把小唯带回来,你也没必要急到连个换睡衣化个妆的时间都不给人家,小姑娘穿着睡衣素颜来见公婆,心理压力得有多大啊?” 谢砚宁不解,“当时情况紧急嘛,而且她这样很可爱啊,为什么要化妆?” 商妍朝他摆摆手,“不和你这种直男浪费时间,下去倒杯茶给小唯。” “我爸已经倒好了。” 许唯站在门口,把外面的动静听得很清楚,她忍不住鼻酸,又觉得心暖。 她知道谢砚宁的父母是爱屋及乌,但被爱包围的感觉真的很好。 她换上裙子,把自己的家居服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后紧张地走出来,商妍看了看,赞赏道:“不错不错,我的眼光就是好,小唯比我高一点,穿这个裙子都不用高跟鞋配,这样就很好看。” 许唯被商妍看得整个人都快烧红了,幸好谢砚宁来解救她,“走啦走啦,下去看晚会。” 他牵着许唯的手下楼,许唯不好意思,挣扎了几下努力挣开,然后转身和商妍说话,她找着话题,“阿姨,这个颜色是今年的流行色吗?” “是啊,”这瞬间打开了商妍的话匣子,她挽着许唯的胳膊滔滔不绝,“时尚总监跟我讲的,今年是蓝色年,你别看这个绀青色很深,但是配上明黄色或者米色都特别好看。” 许唯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她时不时点头,流露出好奇又恍然的眼神。 谢砚宁瞬间失宠,幽幽怨怨地看了许唯一眼,手伸过来偷偷捏许唯的腰,被许唯拍开了。 刚坐到沙发上,谢砚宁立即和许唯挤到一起,“小唯,我给你剥个橘子。” 浅尝难止 第44节 许唯忍着笑,感觉到谢砚宁的手慢慢环住她的腰。 可晚会已经开始,有几个明星走出来唱歌,许唯想找话题,刚开口就被谢砚宁止住,“不能说。” “嗯?” 谢砚宁朝商妍瞥了一眼,又指了下谢伯豪,“不能在我妈面前提明星,她会滔滔不绝的,你陪陪我嘛,陪陪我。” 许唯不敢在谢砚宁父母面前和谢砚宁太过亲昵,往旁边坐了坐,主动对商妍说:“阿姨,刚刚那个演员好像和你合作过。” 谢砚宁叹了口气。 商妍眼睛一亮,立即兴奋起来:“小唯,你不知道,你别看他衣冠楚楚的,其实他是个超级渣男,脚踏四条船,而且他还隐婚了,他老婆你肯定听说过,是叶筱筱,想不到吧,叶筱筱是事业上升期,不敢公开,其实孩子都有了,但他俩已经名存实亡了,我就说这些年轻演员一点责任心都没有,因戏生情可以,还搞个孩子出来。” 许唯震惊地合不拢嘴,转头一看谢砚宁,正和他爸一起低头玩手机。 “……他竟然是这么一个人。”许唯装作感慨的样子。 商妍还没说尽兴,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小唯你来,你来。” 许唯刚想起身就被谢砚宁拉住,谢砚宁眼巴巴地望着她,“小唯……” 许唯安抚地揉了一下他的耳朵,就坐到商妍身边了。 谢砚宁孤孤单单地坐在一边,和他爸聊了几句,就开始打游戏了。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谢砚宁才找到机会独占许唯。 他殷勤地为许唯准备好洗漱用品和睡衣,等许唯洗漱完,就坐在她床边,也不说话,就眼含笑意地看着她。 还把小熊玩偶往床头推了推,说:“让小熊代替我陪着小唯睡觉。” 一副委屈模样。 许唯躺到床上,拉好被子,瞥了谢砚宁一眼,“装什么纯情少男?” 谢砚宁挑了下眉,“那我就不装了。” 说完就扑上去,黏黏糊糊地压在许唯身上,许唯也不反抗,还伸手揉了揉谢砚宁的头发,谢砚宁问她:“小唯,你开心吗?” “开心,”许唯在谢砚宁的耳侧亲了一下,说:“很开心,谢谢。” 作者有话说: 小谢:我更开心! 第39章 “你怎么这么粘人?”许唯问谢砚宁。 “因为喜欢小唯。”谢砚宁趴在许唯身上玩着她睡衣肩头的花边。 “这种话张口就来, 我现在越来越不信你没谈过恋爱了。”许唯故意道。 谢砚宁撑起上半身,斜倚在床头,眼神玩味地看着许唯, 指尖勾着许唯胸口的绸带绕了两圈, 他的手指修长,被白色绸带缠着, 有种意有所指的欲。 许唯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推了两下又推不开,刚要说话,谢砚宁的吻就落了下来。 和之前的蜻蜓点水不同, 这次的谢砚宁明显大胆了许多, 许唯胸口起伏得厉害,下意识攥紧的手被谢砚宁按住,继而十指相扣。他用指腹摩挲着许唯的手背, 掌心每一次的贴合和分开都带着暧昧的暗示,许唯的身体随之轻颤。 谢砚宁的吻慢慢滑到许唯的脖颈, 他在许唯的颈侧咬了一口。 许唯吃痛, 皱着眉望向谢砚宁。 “你真的是窝里横, 只敢欺负我。”谢砚宁评价道。 许唯被他说得脸颊发烫, 可也清楚谢砚宁说的是实话, 她好像总是控制不住地向谢砚宁发脾气, 因为她知道谢砚宁喜欢她, 不会生她的气, 谢砚宁是她所有的人际关系里唯一不需要戴面具相处的对象。 谢砚宁让她觉得轻松,这对许唯来说, 是比爱更有意义的词汇。 她嘟囔着:“谁让你脸皮这么厚。” 谢砚宁也不恼, 靠在许唯身边, 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她的小腹,像是哄她睡觉。 许唯又觉得一切像梦了。 她就这样睡在了谢砚宁的家里,还和他父母相处了一晚上,这是她从来没想象过的事情。 至于谢砚宁的父母,不管他们对她是否真的满意,起码他们给了许唯百分百的热情和尊重,这已经出乎许唯的意料。 下车的时候她都做了破罐破摔的准备,心里想的是,蓬头垢面地见人父母,毁了所有好印象,算了,就这样吧,就借这个机会让谢砚宁死心。 她都没意识到,她在潜意识里最抗拒的不是“见父母”,而是“蓬头垢面”。 一见到商妍,许唯还是忍不住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她举止礼貌笑容端庄,可能她在内心深处还是期待得到谢砚宁父母的认可。 还有她不敢多想,更不敢宣之于口的,也许她甚至是希望和谢砚宁有一个好结局的,但这个秘密也只能永远埋在内心深处了。 因为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许唯转头看了一眼谢砚宁,谢砚宁朝她笑,“怎么了?” “你还不睡?” “我等你睡着再走。” “松子呢?” “和坚果睡在一起,睡得可香了。” “那就好。” “你爸爸妈妈早上一般什么时候起床?” “我爸七点多,我妈基本上会睡到十点,但有你在,我感觉她会稍微早一点。” “那早饭谁做?” “我爸。” 许唯想:那她明天起来得早一点,争取能帮上谢砚宁父亲的忙。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靠在一起,听不远处烟花盛放的声音。 许唯静静地回忆了自己过去一年的经历,年初她拿下了她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单子,然后好运接踵而至,她又拿到了百川的合作,可惜祸福相依,在她事业最志得意满的时候,老板和老板娘携手作妖,把她的耐心耗尽,她选择离开自己待了七年的盛风,现在出来单干。 可能是谢砚宁带给她的好运气,她又顺利向一家亟待开工的建筑项目销售出一批智能爬架,虽然金额不大,但也算是开门红。 以前她回顾自己的一年,都像是工作总结,忙于工作,忙到头晕目眩,身体亏空,没半点私生活,没半点欢愉色彩。 但这次却有了变化。 因为十一月她遇到了谢砚宁。 一切都在谢砚宁出现后,变得截然不同。 窗外烟花绽放如漫天星辰,落下时又像点点繁星,谢砚宁感叹道:“好浪漫。” 许唯在心里纠正:浪漫的不是烟花,是你。 因为靠得近,许唯感觉到谢砚宁几次想开口,他应该有问题想问,也许是关于她父母的,关于她为什么独自一人过年,但她等好了一会儿,谢砚宁始终没有说。 他小心翼翼呵护着许唯的自尊心。 片刻后,谢砚宁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他翻身去拿,拿到之后又重新靠过来,他的手机屏幕几乎举到了许唯面前,许唯下意识地避开。 谢砚宁却不愿意了。 “是我高中同学发的新年祝福,男的,还是群发的。” 许唯笑着说:“不用解释啊。” “你别乱想,你看一眼,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哎呀我不要。”许唯嫌他烦。 “你要,你检查一下我手机,快检查。” 谢砚宁非要把手机往许唯手里塞,许唯简直抓狂,最后无可奈何举手投降,只能勉强握着谢砚宁的手机,看到屏幕上是微信的页面,最上面一条是明显群发的新年祝福。 第二条是谢砚宁的大学同学群,不停地有新消息弹出来,但是谢砚宁开了免打扰。 第三条是周暄,问谢砚宁明天有没有空。 “不回一下吗?”许唯指了下周暄。 谢砚宁把脸埋在许唯的肩头,闻着许唯头发上的香味,撒着娇说:“那小唯帮我回复一下没空。” 许唯嗤笑,“自己回。” 许唯还想找找自己,往下滑了滑发现没有,正觉得奇怪,再重新滑回到一开始时,才发现谢砚宁把她和父母置顶了。 他给她的备注是[小唯]。 原来他早就把她放在这么重要的位置上了吗? 许唯莫名有些心慌,手机差点砸下来,她忙故作轻松地问:“你之前那些小熊的表情包是哪里来的?发给我吧。”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给小唯准备的礼物,如果一次性发完,就不惊喜了。” “那个图是哪里来的?” “遇见你的那天晚上,我在一个插画师的ins上看到了这组图,就买断了。” “多少钱?” 许唯半天等不到谢砚宁回答,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许唯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我就是很庸俗啊。” “务实点好啊,那以后小唯管钱。” 许唯这张金牌销售的嘴竟然完全说不过谢砚宁,倒把自己气个半死,她推了推谢砚宁,然后翻身背对着他。 谢砚宁惯会死皮赖脸地跟过去,从后面搂住许唯的腰。但他还算有分寸,没有靠得太紧,两人之间也始终隔着被子。 “谢砚宁,我……我其实没考虑过结婚。” 许唯说完就有些后悔,后悔打破此刻暧昧的氛围。 浅尝难止 第45节 可谢砚宁没有介意,他说:“没关系,我也不想太早考虑结婚,我带你回家是想陪你过年,你不要有压力。” “见了你父母,我终于知道你这样的性格是怎么形成的了。”许唯忍不住笑。 “小唯笑话我。”谢砚宁把脸埋在许唯的后颈处,闷闷地说:“我生气了。” 许唯拍着谢砚宁的手背,没理他,“去睡觉吧。” “小唯,你明天别太听我妈的话,她很人来疯的,你多陪陪我。” 许唯失笑道:“你怎么和深闺怨妇一样啊?快回自己房间去!” 谢砚宁委屈巴巴地坐起来。 “我走了。” 许唯转身把小熊抱到怀里,“嗯,走吧。” 谢砚宁凶巴巴地拧了小熊屁股一把,然后才离开,许唯等谢砚宁关上门之后才轻笑出声。 有些人生来就被爱围绕,有些人一生都在追逐爱,许唯通常只会感慨命运不公,却没想到老天给了她另外一个难题,如果这两种人碰到一起了,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许唯不知道,也拿不准,感情的事没有规律可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天七点不到,她就醒了过来,虽然还不到八小时的睡眠时长,但她感觉到精力前所未有的充沛,她起身洗漱,找梳子的时候随意拉开抽屉,才发现商妍事先给她准备了一套化妆品。 里面工具齐全,许唯又被这种重视所感动,愣愣地看了很久。 她简单地化了个淡妆,然后穿着昨天的长裙下了楼。 谢伯豪正在厨房里做早餐,看到许唯时笑着和她打招呼,“小许,起这么早?” “叔叔,我来帮你吧。” 谢伯豪推说着不用,但许唯还是卷起了袖子,她帮谢伯豪清洗蔬菜。 “我之前和盛风的严总吃过饭,听说过你。” 许唯顿住。 所以他们都知道她的工作是销售,也知道像她这种大客户销售最依靠的是人脉,谢砚宁会对父母说她陪酒喝醉的事吗?他们是怎么看待她的? “你很优秀,小许,在工作能力这一点上,砚宁远不如你。” 许唯怔了怔,然后才松了口气。 “没有,您说笑了。” 谢伯豪虽不苟言笑,但语气温和:“小宁遗传他妈妈比较多,人很单纯,但有时候也会有点冲动,如果他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你可以实话实话,他会改正的。” “砚宁他很好,已经很好了。”许唯忍着鼻酸,继续切菜。 谢伯豪做的是蔬菜饼,许唯正好也会,便熟练地帮他准备好配菜,但被谢伯豪拒绝了,“去沙发上看看电视,或者去院子里逛一逛,这里油烟重。” 许唯听话地在院子里看了看,十几分钟后,谢伯豪说早餐好了,让她帮忙喊谢砚宁起床。 许唯上了楼,好不容易凭着记忆找到了谢砚宁的房间。 谢砚宁的房门半掩着,许唯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许唯犹豫了几秒,轻轻地推了一下,门就霍然打开。 许唯吓了一跳,像是做了什么坏事。 谢砚宁的房间布置还是大男孩的风格,蓝白色调,一整面墙的手办,还有一堆看起来很高端的天文望远镜。 谢砚宁的床很大,是深灰色的地台床,羊绒的床单看起来就很舒服,谢砚宁穿着睡衣大咧咧地躺在正中央,被子踢了一半,睡得毫无防备。 明明是很小孩的模样,许唯却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 但她没忘记进来的目的,她坐到床边,挠了挠谢砚宁的手心,“起床了。” 谢砚宁在睡梦中抓住了许唯的手,他翻了个身,一副起床困难户的模样,哼唧着靠到许唯的身上。 许唯又喊了他一下,他才睁开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把许唯的手往怀里揣。 许唯用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耳朵。 “小唯,头好疼,我夜里一定是受凉了。”谢砚宁忽然说。 许唯立即俯身去摸谢砚宁的额头,探不出温度,又急忙用自己的额头去贴谢砚宁的额头。 “感觉不是发烧,还有其他反应吗?” 谢砚宁只说头疼。 许唯很紧张,眉头都皱起。 她刚想去找体温计进一步确认,就被谢砚宁抱住了,谢砚宁笑着亲了许唯一下,然后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闷笑。 “……你烦不烦?” “原来小唯这么爱我,被我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狗狗撒欢! 第40章 如谢砚宁所料, 商妍今早不到九点就起床了,拉着许唯做了会儿瑜伽。 谢伯豪说今天的蔬菜饼有许唯的一份功劳,谢砚宁听到这话, 一口气连吃了五个。 许唯止不住地笑。 他们一家三口坐在一起什么话题都聊, 从公司聊到社会新闻,但大多都是商妍在说, 谢伯豪话很少,除了商妍问保姆几号放假回来时,他插了一句,“我做饭不好吃?” 商妍立即说:“好吃!” 谢砚宁则在旁边拉着许唯说他昨晚做的梦, 他说他梦到他们俩一起去了海边旅游, 他冲浪时无意掉进海里,在海底深处看到了一座长得和许唯一模一样的石像。 许唯嘴上吐槽着“你的脑袋每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但还是默默把海边旅行记在心里。 吃完饭后, 许唯陪着商妍玩了一个上午的真人版闪耀暖暖。 商妍精心挑选,许唯一键换装。 从衣裙到发型, 商妍都事无巨细地帮许唯搭配好, 还附带彩虹夸夸。 “好漂亮小唯这件好适合你, 我们家小唯气质这么温柔真的好适合卡其色, 这个裙摆我找人再改一下, 哎呀这件长款实在太好看了, 比我在秀场看到的效果还好……” 许唯被商妍夸到头晕目眩, 心里诧异地想:我真有这么漂亮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谢砚宁中途来看许唯, 许唯立即朝他露出求助的眼神,谢砚宁刚想救出许唯, 就被商妍扔了出去。 “你别来烦我和小唯。” 谢砚宁倚着房门, “妈, 你要试衣服就找模特来家里,为什么要折腾小唯啊?” 许唯立即出卖谢砚宁,正色道:“你不要乱说话,阿姨没有折腾我。” “听到没有?不会说话就走开,不要打扰我和小唯,”商妍拿起同一个系列的两条裙子,说:“小唯,我们穿这个姐妹装。” 许唯弯起嘴角,抱着衣服朝商妍乖巧地笑:“好。” 刚穿好就被谢砚宁揪住,谢砚宁怒其不争:“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小唯,你看看你现在这个谄媚的样子。” 许唯揪了他一下,然后过去帮商妍整理系带。 她虽然不能理解商妍这种一买就买整个新款系列,然后回来再一件件试的习惯,但她喜欢被商妍当成女儿宠爱,所以她怎么都不说累。 换衣服换到胸前刀口疼,胳膊都抬不起来,她也一声不吭。 因为每次商妍说“我们家小唯”的时候,都让许唯微微怔忪,她不会想起叶惠婷,她心里想的是:如果我一出生就是商妍的女儿该多好。 有这样的妈妈应该会很幸福吧,这样的妈妈一定不会抛弃小孩。 最后还是商妍发现了许唯额头的汗,发现了她脸色不太好,连忙停下来,扶着许唯的胳膊说:“小唯你怎么了?” 许唯状若无事地说:“没怎么啊,阿姨,这个绑带的好难穿,我再研究一下。” “快快快坐下来。”商妍把她按在衣帽间的小沙发里,然后让谢砚宁端杯茶上来。 谢砚宁上来之后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许唯发白的脸色,他和商妍?婲一起围上来的时候,许唯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嘴上说着不用不用,眼神一下子变得慌张,像是做错事一样的小孩,很紧张地低下头,捧着热茶大口大口地喝。 她觉得自己给别人添麻烦了,短促地说着:“我真的没事,真的没事。” 商妍察觉出许唯的紧张,她拍了拍谢砚宁,让他先去楼下。 谢砚宁不愿意,商妍还是执意将他赶走,谢砚宁离开之后,商妍坐到许唯身边,搂着她的肩膀。 商妍看起来年轻娇俏,被丈夫儿子宠爱着,但她在许唯面前,却展现出一种母亲般的温柔,她轻轻地拍着许唯的肩膀,说:“小唯,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们当成家人。” 她看着许唯说:“家人就像是港湾,或者是归巢,当你累了倦了,回到家人身边,一起吃个晚饭,坐着聊聊天,就能重新获得力量,这就是家人的意义。” 许唯眼眶潮热,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她低下头说:“抱歉阿姨。” “怎么了?” 许唯声音嗡嗡的,她纠结很久还是问出口:“如果我和砚宁,最后没有……没有在一起,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和叔叔这两天的照顾。” “不用回报啊,我们已经单方面把你当成家人了,家人是不求回报的。” 许唯红着眼看向商妍。 家人是不求回报的吗?许唯在此之前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的世界里,家人是最需要回报的,甚至是最大的负累。 叶惠婷和许致军只是把她从福利院领出来,甚至没给过她多少关爱,就可以无止境地向她索取。 原来家人能成为港湾和归巢。 许唯看着商妍,就像少女时期看着玻璃橱窗里的华美婚纱,她向往羡慕憧憬,但不敢拥有。就算商家推出来免费试穿活动,她也会逃得远远的。 所以商妍说的话对许唯来说,更像是绚丽夺目又一触即破的泡沫。 喜欢就拥有,想要就得到,那不是许唯,许唯是习惯了失望的人。 商妍帮许唯换了一身简单舒适的衣服,正聊着天,门铃响起。 原来是舒念月一家。 浅尝难止 第46节 因为是世交,再加上工作上也有紧密的来往,舒念月的父母每年都会来谢家拜年。 舒念月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听到他父亲不厌其烦地念叨:“你和砚宁多合适啊,门当户对又知根知底——” “你再说我就回家了。”舒念月拧着眉说,“而且,谢砚宁已经有女朋友了!” “怎么可能?”舒父全然不信。 “他亲口告诉我的,他女朋友在盛风公司做销售工作。” “那就更不可能了,你觉得他家会允许谢砚宁娶一个销售?” “销售怎么了?你不就是销售起家的?还看不上老本行了。”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 舒父气不打一出来,按了按门铃,谢伯豪出来迎接他们,舒父和谢伯豪老友见面相谈甚欢,但他的笑容在看到楼梯上和谢砚宁并肩走下来的许唯时瞬间凝固住。 舒念月用手肘顶他,“我说的吧,人家都见家长了。” 许唯听闻有客人来,本来是想躲开的,可抗不过谢砚宁的软磨硬泡。 谢砚宁一直很清楚舒念月父亲的想法,他一下来,就感觉到舒父的目光在许唯身上徘徊,似乎在仔细地打量审视,谢砚宁很是不愉,挡在许唯前面,和他们一家打了招呼。 “这位是——”舒父问。 商妍走上来搂住许唯的胳膊,说:“这是小许,是砚宁邀请来我们家过年的。” 舒父的表情明显变得严肃起来。 许唯也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对峙氛围,她看着年轻漂亮的舒念月,还有她的父母,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怎么还要面对这种事情啊? 商妍活络了气氛,邀请大家坐下,说保姆不在,待会儿打电话给酒店安排一桌。舒念月坐不住,主动走上去想要和许唯说话,可半路被谢砚宁拦住。 “你干什么气势汹汹的?” “我——” 谢砚宁伸直胳膊,一副咱俩没关系的模样,“你别这么熟门熟路的,咱们保持距离,免得小唯误会。” 舒念月气到吐血,攥紧拳头就想揍人。 谢砚宁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他以为她是学校里那些对他暗恋不得的小迷妹?就他俩这种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关系,在她眼里,谢砚宁别说什么高岭之花了,连根狗尾巴草都算不上。 真是可笑! 舒念月眼睛咕噜一转,想出了好方法,她朝谢砚宁微微一笑,“好的呢。” 谢砚宁放下心,去厨房帮谢伯豪端茶。 舒念月趁谢砚宁不在,直奔许唯,她相貌可爱,还特地在许唯面前眨眨眼睛,装出一副清纯无辜的模样。 许唯有些猝不及防,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舒小姐,你好。” “你好呀,你叫我念念就好,我和谢砚宁……” 舒念月笑得像只小狐狸,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我和他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吧,真没想到他竟然喜欢许小姐这样的女孩子,我爸妈都好喜欢他的。” 舒念月只是想使个离间计,气气谢砚宁,让谢砚宁哭着追妻,可她没想到这话正中许唯脆弱敏感的心,许唯脸色没变,但眼神却瞬间落寞下去。 她本就在这个别墅里难以自处。 舒念月还提她的父母。 左边是谢砚宁一家,右边是舒念月一家,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清晰地想起自己的孤儿身份了。 上一次这样自惭形秽还是大学开学时,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走进宿舍,其他三个室友的父母都挤在宿舍里打扫卫生。 她陡然站直,讪讪地笑了笑,撒谎说她父母都是医生,请不了假。 许唯一直觉得,有父母的孩子,就算是单亲家庭,甚至是父母成天吵得鸡飞狗跳要死要活,也比孤儿好。 孤儿就像一株无根无依的浮萍,风把她吹到哪里,她就停在哪里,无来路也无归处。 许唯一直很抗拒旧事重提,她希望自己积极地向前看。可谢砚宁出现后,他带来新气象,也让许唯一次又一次回溯过去,因为不断用自己的出身敲警钟,她才能回到现实。 舒念月就像一次惊梦的醒钟,让许唯从刚刚的美好幻觉中拽出来。 她朝舒念月友好地笑了笑,只说:“他和我提过。” 商妍把许唯喊过去坐下。 舒念月感觉到哪里不对,但来不及反应,她母亲就朝她招了招手。 许唯伪装得很好,谢砚宁一直到酒店才有所察觉,他捏了捏许唯的手,问她:“怎么了?” 许唯表情轻松:“没有啊。” 她下车时看到商妍和舒念月走在一起。 舒念月不知提到了什么,抬着胳膊把手腕上的手链展示给商妍看,笑靥如花,她们明显更有共同话题,商妍拍了拍她的手背,舒念月就撒着娇靠到她的肩上。 她们亲昵得好似母女,舒念月活泼开朗,和商妍很合拍。 许唯就永远学不会撒娇。 她总是很笨,她只会很早起来帮忙洗菜做菜,忍着疼还要换衣服讨好商妍,然后疼得脸色发白,搞得商妍心生愧疚,无奈安慰了她一通。 用严朝雨很久之前对她的评价说,就是天天摆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好像谁都欠她两百万一样。 许唯低下头,很是沮丧。 下车时她忽然转身抱住谢砚宁,把脸埋在谢砚宁颈窝里。 纵然是浮萍,也有想要抓住的、想要珍惜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小谢受宠若惊! 第41章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反正对许唯来说是这样。 舒念月对着商妍一口一个干妈,听得许唯无比沮丧,他们之间的话题许唯也插不进话, 舒家父母还有意无意地频繁提谢砚宁和舒念月学生时代的事, 说砚宁上学时帮念月挡了很多桃花。 “那时候有人想追念念,但一想到念念和砚宁是青梅竹马, 对方就自动放弃了。” 舒念月翻了白眼,刚想反驳,她父亲就说:“这桃花怎么从初高中一直挡到现在啊?砚宁,你要负责任的啊。” “叔叔, 您可别冤枉我, ”谢砚宁把胳膊搭在许唯身后的椅背上,正色道:“我恋爱的事情可是第一时间告诉了念月,她还恭喜我, 说一定要赶在我前面结婚呢。” 他的意思很明显,舒父的脸色沉了下来, 谢伯豪主动把话题揽到自己身上, 聊起了百川的工作。 谢伯豪说谢砚宁这几个月已经熟悉了私立医院的事务。 舒母好奇地问谢砚宁:“私立医院有什么需要花心思的地方?怎么会想到负责那方面的工作呢?” 谢砚宁看着许唯说:“小唯的工作涉及这方面。” 众人的目光汇聚过来, 许唯心头微暖, 谢砚宁总是毫不顾忌地向她表达爱意。 快结束时许唯去了一趟洗手间, 却在走廊上遇到了林从南。 林从南也刚从包厢里出来, 可能是酒意上头, 扯了扯领带, 一抬头就看到了许唯,他愣了愣, 看到许唯身上明显不是她风格的裙子, 笑道:“许小姐, 新年好。” 许唯连忙打招呼:“新年好,林总怎么在这里?” “一个远房亲戚攒的局。” 许唯笑了笑。 “许小姐呢?” 许唯没正面回答,低头理了理袖子的褶皱,“也是朋友攒的局。” 两个人都在沉默和掩饰中感受到了同一种情绪,许唯想起林从南那天说的,他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去世了,许唯受忽如其来的情绪操控,莫名问了一句:“林总喜欢过年吗?” “不喜欢,我讨厌一切节日。” 许唯低笑,“我也是。” “一个我都喊不上名字的远房亲戚,非要拉着我一起吃饭,如果在平时,我肯定会拒绝,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答应了,”林从南倚在走廊的墙上,抬眸看了许唯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可能是冥冥之中感觉到会遇见许小姐。” “林总喝醉了?” 林从南笑了笑,“许小姐怎么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因为这里不是酒桌,不需要我应酬。” “这里是百川旗下的酒店,而且我刚刚也看到了谢砚宁。” 许唯脸色一变。 “见家长了吗?”林从南问。 “没有。” “许小姐那么抵触做什么?被百川集团的未来继承人追求,难道不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对了,百川明年有好几个工程要动工,许小姐一口气签了那么多智能爬架,明年可以很轻松地卖出去。” “林总不必用这种话激我。” “你不喜欢他?” “以我和林总目前的关系,应该还问不到这么私密的话题。” 林从南还是笑,他稍微靠近许唯一些,轻声说:“你们不合适。” 许唯已经感觉到了冒犯,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在新年第一天和人发生争执。 “他现在太年轻,涉世未深,又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也许他能给你很多的爱,但这份爱是有保质期的,他将来接手百川之后,会有多忙,会受到多少外在的诱惑,你想过吗?” “林总,我觉得你——” “而我们,可以互相取暖,各取所需。” 许唯猛然望向林从南,林从南气定神闲的模样就好像他对许唯早已了如指掌,许唯气极反笑,“林总,我们才见过几面?” 林从南只是笑。 “林总,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并且随意地揣测评价,我觉得这是有损修养的行为。” 浅尝难止 第47节 林从南谦恭有度,说:“许小姐教训的是。” 许唯本就烦闷,说完便去了洗手间,出来时刚洗完手,就看到谢砚宁在外面等她,小臂上搭着许唯的外套。 谢砚宁站在哪里都会挺直腰背,从不会东倚西歪,总让许唯想起“芝兰玉树”这个词。 看见许唯出来,谢砚宁担心地说:“你出去好久,我怕你冷。” 脑海中响起林从南的话。 不无道理,但那不是谢砚宁。 谢砚宁是不可归类的,他独一无二,他好到许唯不舍得让任何人来评论他。 悲观地预设以后的结局没有意义,现在有谢砚宁爱她,就是人生之幸事,而且在所有稍纵即逝的快乐里,只有谢砚宁是她触手可及的,她都不需要用力讨好,谢砚宁就会主动走上来,表达他的爱意。 工作会丢,朋友会走散,商妍会喜欢舒念月喜欢到无暇顾及她,只有谢砚宁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真实。 她怎么能一再冷落他? 许唯走过去的时候,谢砚宁把她的外套展开,可许唯没有伸手,她往前一步,抱住了谢砚宁的腰。 谢砚宁愣怔了片刻,直接把她带进了一间空的小宴会厅里,谢砚宁把门关上,然后用外套裹着许唯,然后将她抱住。 宴会厅里空无一人,窗帘拉得很严实,视野昏暗。 “你今天主动抱了我两次。”谢砚宁嘟囔着。 “嗯,”许唯笑着说:“受宠若惊吗?” 她像是喝醉了,指尖从谢砚宁的肩头,滑到他的耳侧,再到脸颊,最后到嘴唇,“头低一点,你好高啊。” 谢砚宁看着许唯像看一个陌生人,甚至有些僵硬,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亲你。” 谢砚宁还想追问发生了什么事,可许唯已经把他的后颈压了下来,唇碰到一起,许唯先咬住,再撩拨。谢砚宁一直觉得自己算得上自制力很强的人,可除了刚认识的那几天,后来他在许唯面前就像个愣头青,被许唯呼来唤去,他也甘之如饴。 许唯的吻技并不高超,但她在相拥时总会流露出一种全身心投入的依赖,会先退怯再主动,像是百般思虑之后还是决定把自己交给谢砚宁,这种变化最能把谢砚宁勾得魂不守舍。 谢砚宁的手从她的腰慢慢向上,许唯依旧纵容。 可惜商妍给她挑的这件裙子样式太复杂,谢砚宁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纽扣或者拉链,几乎将他的耐心耗尽,许唯忍俊不禁道:“好笨啊。” 谢砚宁无法忍受这样的嘲讽,他凶巴巴地咬了许唯一口。 许唯笑出声来,她在谢砚宁气急败坏前,帮了他的忙。 昏暗的空间将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放大,谢砚宁在许唯耳边问:“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不知道,可能……想犒劳一下我的小狗。” 谢砚宁听到许唯给他起的外号之后丝毫没有恼意,还说:“小狗觉得不够。” 许唯失笑,“小狗还要什么?” “我想看看你手术的地方。” 许唯的呼吸停滞了片刻,然后慢慢弯起嘴角,她靠在谢砚宁的肩头,说:“可以。” 后来许唯的思绪都是混乱的,谢砚宁从一开始的毫无章法,再到后来的得心应手,揉得许唯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她听到谢砚宁抱怨了几句裙子华而不实,许唯笑着说:“你别把裙子扯坏了,阿姨她一眼就能看出来。” “会疼吗?”旁边就是许唯动手术的地方,谢砚宁不敢乱碰。 许唯摇头,“不疼。” “你别勾引我了。” 谢砚宁声音低低沉沉的,许唯的心跳陡然加速。 直到走廊里传来谢伯豪的通话声,把许唯吓得瞬间清醒,她急忙避开谢砚宁的吻,把脸埋在谢砚宁的肩上。 谢伯豪聊着公司相关的事,有人走过来喊了一声“谢董”,谢伯豪的声音就逐渐变远了。 “胆小鬼。”谢砚宁反过来嘲讽她。 许唯气恼地拧了他一下。 谢砚宁变回到之前游刃有余的模样,帮许唯穿好凌乱的裙子,又在许唯的威逼之下,仔细地整理了她的裙摆,将其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但谢砚宁还是没放过许唯,他搂着许唯,问:“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的小青梅……你们互相有过好感吗?” 谢砚宁恍然大悟,他说:“没有,我发誓没有,我和她虽然一起长大,但互相不是对方喜欢的类型。” 许唯看着谢砚宁的眼睛,笑道:“好,你发誓我就信。” “所以你是吃醋了。” 许唯没回答,等同于默认,谢砚宁激动地又要粘上来,被许唯及时止住。 回到饭桌上,两个人虽然衣衫平整,但脸颊的微红还是将他们刚刚十几分钟的行径出卖,舒念月噗嗤一声笑出来,咬着筷子朝她爸眨眼。 舒父已经完全没了念想,无奈地叹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和谢砚宁待久了,许唯的脸皮也变厚了,她自顾自地喝了一碗谢砚宁递上来的羹,什么都没解释。 结束之后,许唯便对商妍说准备回家了,商妍挽留她,许唯先表示感谢,然后还是委婉拒绝,商妍也没有再坚持。 谢砚宁带着她的东西,陪着她回了家。 他们没有找物业开锁,因为许唯有备无患地在苏桐那里放了一把备用钥匙,谢砚宁载着她去找苏桐,苏桐下楼走过来,打量了他俩,然后打趣道:“什么事这么急?连钥匙都没带?” 许唯后知后觉地羞臊起来,拿了钥匙就坐进车里。 回家的路上她收到苏桐的消息。 [什么情况啊?] 许唯想了想,回复道:[他带我回家过年了。] [???] [字面意义上的“回家过年”。] [不懂。] [换句话说,我决定跟他走了。] 苏桐很久都没有回复,许唯看了谢砚宁一眼,然后低头输入。 [能走多远走多远,我都随他。] [就算日后有一天他把我留在某个地方独自往前走,我也认了。]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写出这几个字后许唯像是卸下千钧重担,有种恍然的轻松,她紧接着又输入。 [你知道我是怎么确定这件事的吗?] [因为这是我第一次,受了委屈之后不想逃避,而是想要抱住他,告诉他我受了委屈,快多爱我一点。] 苏桐回了一个[明白了]。 [我以前最不耻这样的人了,怎么可以把自己的情绪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呢?这太冒险了,可我现在变了想法,我这样一个了无牵挂的人,最适合冒险了。] 林从南说的不是没可能,也许从现实角度考虑,她和林从南这样的人更相配,但她不要和林从南互相取暖,不要从痛苦中寻求慰藉。 她就要谢砚宁给她圆满的、温柔的、像梦一样的爱情。 [你会幸福的,小唯,我替你在菩萨面前求过,你会幸福的。] 许唯笑着回复:[谢谢,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你和哆咪也要好好的。] 到了公寓楼下,谢砚宁把车停好,许唯关了手机放进口袋,谢砚宁把后座的宠物包、放小熊玩偶的袋子还有商妍给许唯的熟食都拿好,陪着许唯回了家。 “小房子也有小房子的好处,从卧室到厨房只有几步远。”许唯进厨房烧热水。 谢砚宁从后面搂住她,“其实我可以入赘的,小唯,你要是不嫌弃,我明天就拎着行李过来。” “……” “我可以和松子睡一起的,没关系。” “……” 许唯嫌他油嘴滑舌,没搭理他,可谢砚宁缠人的功夫实在太好,没一会儿许唯就又被他搂到怀里。 “三个月才犒劳一次,小狗想抗议。”谢砚宁闷闷道。 “抗议无效。” “那下一次还得等多久啊?”谢砚宁黏黏糊糊地亲她。 “看你表现。” “我表现还不够好吗?” 许唯想了想,“很好,所以才要犒劳你嘛。” 谢砚宁皱着眉头,然后委屈巴巴地靠在许唯身上,说:“好吧。” “谢砚宁。” “嗯?”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 “当然,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谢砚宁俯身亲了一下许唯的额头。 “那从今天开始,恋爱过程可以由我主导吗?” 谢砚宁的注意点又偏了,“你说,恋……爱?” 恋爱?! 许唯坦然望向他,“是,可以由我主导这场恋爱吗?可以一切由我说了算吗?” “当然可以,本来就由你说了算,”谢砚宁搂紧许唯,欣喜过望,又强忍着不敢用力抱她。 他很认真地说:“我一开始就答应你的,你想怎样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小谢,小唯她在cpu你啊!!! 浅尝难止 第48节 第42章 许唯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被熟悉的味道包围,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谢砚宁的家很好, 但许唯始终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小窝更舒服。 几分钟后,谢砚宁给她发来一个小熊对着屏幕亲亲的表情包。 恋爱的感受忽然变得真实。 她说她要主导整个过程, 其实是她希望每一次约会的开始和结束都能掌握在自己手里,她不想太被动,不想为谢砚宁偶尔一次的迟到或分神而患得患失。 她本来和苏桐说,想等一切安定下来再谈恋爱, 现在她有点等不及。 趁谢砚宁对她的爱还在顶点, 她不能轻易放手。 若是以前,收到谢砚宁的小熊表情包,她都是笑一笑, 收藏下来,但不会回复, 但这次她回了一个爱心的小符号。 谢砚宁再次受宠若惊。 他迅速发过来:[我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了, 对吧?你不能反悔的。] [对] [我截图了, 不能反悔!] 许唯故意逗他:[反悔了怎么办?你拿着截图去法院告我?] [你就欺负我吧。] 许唯莞尔, [如果我没答应你, 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样?继续死缠烂打, 如果小唯还不同意, 那就] 谢砚宁迟迟没有发来后一句, 许唯倒有些心急,明知他是故意的, 但还是忍不住多想, 胡思乱想一通倒把自己搞得心情低落, 就在她准备追问的时候,谢砚宁得逞地回复了她。 [那我就默默地陪在小唯身边,不求名分。] [……] [谢砚宁你少看点言情剧。] [没办法,我妈强迫我看的,每次我想看动画片的时候,我妈都会把电视调到她的八点档独播剧场,让我和她一起欣赏她的作品。] 许唯被逗得捧腹,正好松子跳上床,许唯把它揽到怀里,挡住自己脸上难掩的笑容,她小声嘀咕着:“松子,妈妈要恋爱了。” 松子像是听懂了一样,摇着尾巴,咧开嘴巴跟着笑。 “你笑什么呀?小笨蛋,那个大狗住进来之后就没你的位置了,你就睡不了床了。” 松子果然没听懂,依旧摇着尾巴挤到许唯怀里,许唯低头亲了亲小狗脑袋。 大狗发来消息:[晚安小唯,做个好梦。] [晚安。] _ 情场得意,工作上就难免出点岔子。 许唯第二天一醒来就接到电话,工程承包商打来的,说是听到其他工地上用了先前那个建筑机械工厂出的智能爬架出了事故。 对方经理直接质问许唯安全问题能不能保障,态度很恶劣。 许唯只是销售,并不负责质量,但她现在的身份毕竟不归属公司,出了事也没有公司替她担责,只能忍气吞声吃下哑巴亏。 挂了电话之后她去了解对方所说的事故,再去找厂家。 沟通了一整天,厂家拍着胸脯保证质量绝对过关。许唯还有担忧,特地去了一趟出事的工地,问了其他工人才知道其实并不是爬架的问题,是受伤工人自己一时不小心。 许唯这才松了口气,连忙回拨电话。 工程经理大概是看许唯是从公司出来单干的销售,没把她放在眼里,虽然因为当时有人帮她牵线搭桥,他就答应下来了,但始终对许唯这样年轻的女销售很不屑。 挂了许唯电话之后,他点了根烟,对办公室的会计说:“这么年轻就能让王总出来替她说话,鬼知道她是怎么上位的。” 会计笑了笑,“这个许小姐还挺厉害的,人脉很广。” “他们这种大宗货的销售,说出去好听点叫靠人脉,可是人脉是怎么搭建起来的?那就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了。” 许唯并不知道对方在议论自己,以防万一,她又把工厂的质检证书等材料备了一份送过去,当面耐心解释了一番,话还没说完,她就要被对方一根接着一根的香烟熏得落泪,她强忍着眼睛的干涩,继续解释。 最后对方勉为其难地说:“行吧,到时候等年后开工再说。” 许唯脸上笑着,心里恨不得磨刀霍霍。 不过能免去一场风波也是好事。 许唯从工程部出来,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高跟鞋走在砂石路上也不稳,崴了两三次,差点摔倒,回到车里之后,她连忙脱了鞋子,揉了揉脚踝。 下午三点,许唯想了想也没有其他事情了,决定去一趟苏桐家,结果正好碰上付梓升在门口和苏桐纠缠不清。 “你就让我进去看看哆咪,我知道今天不是周末,但我真的想女儿了,小桐,你别这么狠心。” 苏桐推搡不过,说报警都没用,眼看着就要付梓升就要破门。 许唯冲上去就一把推开付梓升。 付梓升完全没防备,往后踉跄了几步,撞在电梯门上,刚要骂人,才发现是许唯。 “不是,”他瞬间皱起眉头,“许唯,我俩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请你不要一次又一次地来打扰苏桐和她女儿,怎么了?你的外遇对象呢?这么相配的两个贱人,怎么没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啊?还想吃回头草,你配吗?” 苏桐倚着门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付梓升丢了脸面,索性撕破,他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问许唯:“这么喜欢插手别人家的事,是因为你没爹没妈,所以想在别人的家事上找存在感吗?” 许唯还没反应,苏桐直接冲上去一巴掌扇在付梓升的脸上,怒斥道:“付梓升,你怎么会变成一个这么恶心的人?” 许唯懒得和付梓升缠斗,她只是冷笑道:“对,我没爹没妈我了无牵挂,我早就和苏桐说过的,你要是再来纠缠她们娘俩,我就去你公司闹,苏桐丢不起这个人,我丢得起。” 付梓升的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和气的许唯竟然变成了硬茬。 原本他听说许唯离开了盛风,他还以为她一定处在失业的落魄状态,可短短几个月时间,许唯不仅不落魄,甚至神采奕奕顾盼生辉,像是变了个人。 但他实在不能理解朋友关系就能让许唯为苏桐做这么大牺牲,他反感道:“你有病啊?” “对啊,我有病,我偏执型人格,我把苏桐当亲姐姐,你少来招惹她,不然我真的会去你公司拉横幅骂街,不让你身败名裂我不甘心。” 最后付梓升灰头土脸地走了。 苏桐一把把许唯抱住,明明被骂的是许唯,苏桐倒先哽咽起来。 “他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苏桐说。 “不会的。” 苏桐抚摸着许唯的头发,“哆咪在家里,我不敢在门口和他闹,之前就差点打架了,我怕哆咪害怕。” “我知道,所以我帮你把话都讲了。” 苏桐抱紧她,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你不要那样说自己,你怎么没有牵挂?你还有谢砚宁,还有我。” 许唯“嗯”了一声。 “以后就算是吓唬人的,也不能说这样的话,我真的——”苏桐抹着眼泪说:“我真的心疼死了。” 许唯和苏桐其实都不算是把亲昵话语挂嘴边的,所以听到苏桐这样说,许唯内心也不免动容。 好奇怪,自从爱自己之后,好像别人都开始爱她了。或者说,当她释放爱意之后,就莫名能够感受到别人的爱意了。 “对了,付梓升在哪个公司上班来着?” “百川,”苏桐说完之后也是一愣,“好巧啊。” 许唯挑了下眉,“那以后还怕没招对付他?” 苏桐破涕为笑,把许唯拉进来,关上门:“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 “嗯?” “像个狐假虎威的宠妃。” 许唯笑出声,“谢砚宁是昏君么?” “心情这么好?”苏桐给她倒了杯水。 “本来很不好的,一大早被一个中年油腻的工程经理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幸好有付梓升,让我把气撒到他身上,不然我就得撒到小昏君身上了。” 许唯哄了哄哆咪,然后拿起手机,嘟囔着:“小昏君在忙什么?一整天都没联系我。” 这边谢砚宁确实忙得团团转。 想在私立医院建立规培制度比他预想的难很多,耗钱耗力还达不到效果,为了把新制度贯彻下去,他特地开了会,结果会上的几个负责人都不赞成谢砚宁的提议,最后闹得不欢而散,只有其中一家的院长年轻些,说可以在他那里先搞试点。 忙了一通,谢砚宁才抽出时间打电话给许唯。 许唯正在做晚饭。 “有我的一份吗?” 许唯笑着说:“没有。” “没有就没有,”谢砚宁穿上大衣,往电梯的方向走,“把我饿死吧,饿死我就没人缠着小唯了。” 许唯掀开锅盖,鱼汤香味扑面而来。 因为谢砚宁口味淡,她没有放太多胡椒粉。 谢砚宁和秘书一起等电梯,秘书帮谢砚宁按了键,说:“谢总,您最近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砚宁弯了弯嘴角,走进去,“心情确实好。” “因为……之前那位许小姐吗?” “怎么猜到的?” “就是感觉。” 助理在心里想:那天也不知道是谁让他像演谍战剧一样,站在采购部门口等着许小姐开完会,踩着点把人家邀请进办公室。 听到助理说到他和许唯,谢砚宁心情更好,一路开车到许唯的公寓楼下。 浅尝难止 第49节 许唯正在炒西葫芦,开完门就钻进了厨房,谢砚宁脱了大衣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许唯。 “小唯,我今天好累。” “做什么坏事了?” “就是私立医院的事,我想在私立医院里搞规培。” “挺好的。”许唯也没想到她随口一说的,谢砚宁真的放在心上了。 “可是很难。” “万事开头难,想要变革就更难了,但是谢叔叔不是全力支持你的吗?” “你支持我吗?” “支持啊,但我只是精神支持。” “有小唯的精神支持就足够了。”谢砚宁的手在许唯的腰上一通乱摸,然后想要换地方的时候,被许唯一巴掌拍开。 大狗做坏事被抓包了,怂兮兮地去找小狗诉苦。 松子正在吃狗粮,莫名就被人抱起来晃来晃去,松子气恼地呲牙,就被谢砚宁放回到原位,“好凶啊,比你妈妈还凶。” 谢砚宁想了想又回到厨房,一脸严肃地说:“不对不对,辈分错了,小唯。” 许唯没搭理他。 “我是坚果的爸爸,坚果是松子的妈妈,你怎么能是松子的妈妈呢?这样我们就差一辈了。” 许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谢砚宁坏笑着抱住许唯,“这样小唯就比我小了,小唯变成宝宝了。” 许唯举着锅铲看向他:“谢砚宁,要不要我明天带你去上幼儿园?” 谢砚宁扁了扁嘴,低着头把米饭端到桌上,许唯还以为他变乖了,可是等她把鱼汤端到桌上,刚准备转身去拿汤匙,她就被谢砚宁捞到了腿上。 谢砚宁轻松就能圈住许唯,让她动弹不得。 “干嘛?” “想抱抱你。”谢砚宁把脸埋在许唯的颈窝里。 许唯在家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针织衫,她感受到谢砚宁身上的热量。 她低头亲了亲谢砚宁的耳尖,“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吗?” “嗯,几次想给你发消息,都被人打断了,一直忙到晚上。” 许唯搂住谢砚宁的肩膀,任他的吻落到哪里,“今天辛苦了,允许你留下来。” “是留下来吃晚饭,还是留下来?”谢砚宁眼神玩味。 许唯笑而不语。 “小狗需要明确的指令。” 许唯于是在谢砚宁耳边说:“是留下来……陪我睡觉。” 作者有话说: 其实写之前我没想到会发展成姐狗文学的 (上一章锁了一夜,好不容易才解开,心塞,宝贝们以后要早点来看哦!) 第43章 许唯的一句话把谢砚宁的心神搅得天翻地覆, 他整个人都恍惚了,吃饭的时候还直勾勾地看着许唯。 见许唯对他爱搭不理,又“小唯小唯”一个劲地叫, 最后被许唯用一碗鱼汤封了口。 许唯很少炖鱼汤, 但这次为了谢砚宁,她专门向苏桐讨教了方法, 把鱼汤炖得汤白肉鲜,谢砚宁连喝了三碗。 做饭时因为谢砚宁走进来,许唯一时没注意在素炒西葫芦里多放了点小米椒,但谢砚宁尝了之后没有挑, 还说再辣一点也没关系。 他们都在适应彼此的口味。 吃完饭后谢砚宁主动抱着松子去楼下遛了遛, 许唯下午崴了脚,就没陪着去。她在阳台上看着谢砚宁抱着松子走到花坛边。 谢砚宁的衣品很好,可能是遗传商妍, 他的身高和比例决定了他很适合穿长款的毛呢大衣,让他看上去像是从韩剧里走出来的男主角, 但谢砚宁的英俊里透着一种朗月清风的自在。 在他身上, 幼稚和成熟共存得很融洽。 许唯能够感觉到, 从节前到现在, 谢砚宁一直在努力地逗她开心, 排解她的负面情绪。 也许真的像网上说的, 一个好的爱人是最好的心理医生。 “被爱恐惧症”重症患者许唯打算豁出去, 可能会一次次反复、一次次伤人又自伤, 但许唯还是想试一试。 她倚着落地窗,看着楼下的谢砚宁把松子放下来, 让它自己跑一跑玩一玩。 松子毕竟是马尔济斯, 运动量不大, 在家里就可以定点排便,但谢砚宁坚持要让狗狗进行社会化训练。 话是这么说,但当有人牵着阿拉斯加走过来的时候,谢砚宁还是第一时间把松子抱到怀里,以免它被惊吓到。 许唯看着谢砚宁把松子放到腿上,指了指远处的阿拉斯加,然后低下头不知道絮絮叨叨说了什么,松子很安静地缩在他怀里。 许唯觉得谢砚宁幼稚得可爱。 可能就像林从南说的,谢砚宁被父母保护得太好,但也正是如此,他才能给许唯百分百的爱,且不求回报。 谢砚宁让许唯整颗心都变得安宁,她甚至在谢砚宁的身上看到了家的影子。 也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想和谢砚宁组建家庭的,可这个愿望听起来太过荒谬,她还是不敢多想,能陪他一程就足够。 谢砚宁遛完狗上来,敲了敲门,许唯帮他开门,然后把备用钥匙交给了他。 “嗯?小唯这是什么意思啊?”谢砚宁明知故问。 许唯接过松子,“以后遛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三天一次,记得帮它擦干净屁股和爪子。” “没问题。”谢砚宁欣然接下任务,然后把钥匙放进口袋,“小唯,其实可以换指纹锁,比较方便。” “不想换,我喜欢钥匙转动的声音。” 这像是一种回家的仪式,即使没有人在家里等她。 谢砚宁若有所思地看了许唯一眼。 时间还早,谢砚宁就靠着许唯躺在沙发里,向许唯汇报下午开会的情况,“你最近在和哪家医院对接?涉及百川吗?” 许唯还是打算隐瞒自己已经不做医疗设备销售这件事,谢砚宁刚刚在提升私立医院业绩这件事上找到点工作的动力,她不想给谢砚宁泼冷水。 于是撒了个谎,“最近就是跟进之前的项目,没对接新的。” 谢砚宁点点头,“还想和小唯在工作中偶遇呢。” 许唯摸了摸他的头发。 “大家都不怎么认可我,可能都觉得我是不学无术的少爷。” “所以这一次就是改变他们印象的机会,但也不要有太大压力。” “嗯。” “私立医院留不住专家又不是百川旗下几家医院的特有情况,是全国所有私立医院的通病,由它的私有属性决定的,所以……”许唯转过头安慰谢砚宁:“能办好是最好不过,办不好就慢慢来,没关系的。” 谢砚宁八爪鱼一样地黏在许唯身上:“其实我原本对这些不感兴趣的,但小唯让我充满力量。” 许唯觉得奇怪:“为什么?” 难道她对谢砚宁也有正向的影响吗?她还以为自己对谢砚宁来说只是情绪黑洞。 “别人都觉得我是不学无术的少爷,对我来说无所谓,但小唯不可以这么想。” 许唯微怔。 “而且因为小唯很努力,我也不想给小唯拖后腿。” 许唯有些不自然地揪了揪衣摆:“我只是为了生活奔波。” 谢砚宁把许唯揽到胸口,轻声说:“不是,你很努力,你最吸引我的就是那种认真的态度。” 许唯的脸色更加不自然,脸颊绯红,她只能转头望着别处,故意打破暧昧气氛,干巴巴地说:“哦,我就知道我不是靠脸吸引到你的。” 谢砚宁翻身将她压住:“哪里来的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许唯嫌痒,笑着躲开,可也逃不出谢砚宁的禁锢,谢砚宁的吻轻轻地落在许唯的额头,许唯抬眼看他,谢砚宁又去吻她的鼻尖,“你不要觉得我有多好,喜欢上你对我来说才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许唯似是不信,眼神躲避,可谢砚宁分明看见一纵而逝的泪光。 “我很早就对你动心了,很早忍不住和我父母朋友分享,我说,我最近遇见了一个很特别的女孩,”谢砚宁深深地望着许唯,向她传达他炙热的爱意:“我朋友问我什么叫特别,我说我也不知道,只是遇见你之后,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谢砚宁是个很擅长表达的人,他在外不太爱说话,看上去清冷矜贵,对待身边人却常常撒娇卖乖,这和许唯完全相反。 许唯抬手用指尖仔细描摹谢砚宁的五官,“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你相信我喜欢你。”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 谢砚宁俯身吻她。 两个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阵子,谢砚宁接到朋友的电话,起身去接。 许唯大脑放空了几分钟,然后拿了换洗衣物去了浴室,热气升腾将许唯包裹着,她才想起来自己没有锁浴室门。 她走过去,想了想,还是没有锁。 要和谢砚宁在哪个阶段发展到哪个步骤,她没有细想过,若是此刻谢砚宁进来,发生点什么,她也不会拒绝,毕竟是成年男女,许唯并不排斥这方面的需求。 但她莫名可以肯定,谢砚宁不会进来。 她放水泡了个澡,脚踝稍微有点肿,但不明显,许唯揉了揉。 水声渐小后,她听到谢砚宁一边往客厅走一边通电话,聊着不知是球赛还是基金的内容,有说有笑的,许唯听不太清楚,索性闭起眼睛凝神思考。 又过了两分钟,谢砚宁通话结束,声音戛然而止,许唯睁开眼。 她感觉到谢砚宁在往浴室的方向走。 难免有些紧张,她屏住呼吸。 但她很快就听到谢砚宁的声音:“小松子,你在这里闻什么?妈妈在洗澡,我们一起等她出来。” 浅尝难止 第50节 他大概是弯腰把松子抱了起来,然后他的声音就越来越远。 许唯盯着白色瓷砖上的水雾,然后忍不住勾起嘴角。 谢砚宁怎么……这么好玩啊? 她拿了一条藕粉色的真丝睡裙,胸口处绣着蕾丝,若隐若现,从浴室出来时,谢砚宁刚关上门转身,许唯疑惑地问他去哪儿了。 谢砚宁说:“让人送了点我的衣服过来。” 许唯了然,倚着浴室门,“你要洗吗?” “要啊。” 谢砚宁走过来,许唯的视线就从他的脸往下落在他的腰上,谢砚宁准备脱上衣之前,许唯还站在原处,他从镜子里望向许唯,笑着问:“小唯要看着吗?” 许唯朝他挑了下眉。 虽然许唯是观众,但谢砚宁看起来似乎比许唯还要期待,他一颗颗解开黑色衬衣的纽扣,健硕的身材就显露无遗。解到倒数两颗纽扣时,许唯看到谢砚宁线条分明的腹肌如刀刻一般,她下意识地错开视线。 然后她听见谢砚宁的低笑。 隐约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随口问他,是不是经常健身。 谢砚宁说是。 许唯强装镇定地帮谢砚宁关上门,然后倚着门捂住胸口,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感受着自己很不争气的震荡心跳。 谢砚宁的身材和谢砚宁的性格,像是分属两个人。 许唯躺到床上刷了很久微博,都没能将她脑海里刚刚的画面挥散出去,她甚至幻想着谢砚宁在浴室里的样子。 真是单身太久了。 许唯叹了口气,正烦躁着,谢砚宁带着一身湿漉漉的雾气走过来,直接上了床将许唯抱住。 呼吸停了一瞬。 同样的沐浴露香味传过来,许唯轻咳了两声。 她没话找话地问:“洗完了?水热吗?” 谢砚宁把脸埋在许唯身上笑个不停。 许唯低头瞥了眼自己的睡裙,因为谢砚宁刚刚冲过来的一抱,此刻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蕾丝领口也歪了。谢砚宁的手还是迅速摸到了他最喜欢的地方,许唯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 她以为会发生些什么,但谢砚宁吻了她一会儿之后就放开了她,在许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了她一下。 “小唯,随便讲点什么,我想听。” “什么?” 许唯慢慢反应过来。 谢砚宁的声音隔着被子听起来有些不清晰,听觉被影响,其他感官就被无限放大。 许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灯光是晕黄的,照着弧形吊顶,还有床头的波浪形雕刻墙壁,窗外月光温柔,和灯光融合在一起,许唯的视线随着弯曲的线条,追逐着光源起起伏伏。 “讲、讲什么?” 谢砚宁没有回答。 许唯想了想,然后缓缓开口:“我在大学的时候,我有一个室友长得很漂亮,她活得很肆意,她敢在校园里穿很暴露的吊带,或者超短裙。” “然后、然后我陪她逛街的时候,她带着我进了一家我从来没进过的店,那里的衣服都很性感,我完全不知所措。” “她给我一件黑色吊带裙,很短,她让我穿上,我不愿意。” 许唯整个人剧烈地颤了一下,她的声音几乎哽咽,难以自控。 “她接过去自己穿上了。” “她走出来,倚着镜子,在镜子里看我,她问我,你这辈子都不想放纵一次吗?” 谢砚宁在休息的片刻空隙里问:“你回答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看着那件黑色吊带。” “那件黑色吊带……” 许唯的呼吸变得急促。 谢砚宁在被子里,依旧能完全掌控她,许唯的思绪是混乱的,脑海中如同播放电影滑过无数画面,从幼年时期到十七八岁的少女时光,从桐江二中到千里之外的大学,从廉价面霜到昂贵的护肤品。 什么都变了,其实什么都没变。 一直到此刻才是真正的改变。 房间里很热,身体很热,似乎是在暗示着她的人生底色不再是寒冬。 谢砚宁躺到她身边时,许唯主动翻身抱住他,谢砚宁愣了愣,然后迅速将她抱到怀里。 “谢砚宁,谢谢你带着我放纵了一次。” 十年后,那个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许唯不再羡慕室友的那条黑色吊带,原来冥冥之中真的有人是为她而来的。 许唯问谢砚宁想不想要,谢砚宁说不用,“很晚了,等下次。” 许唯竟然真的困了,可睡到半夜又忽然惊醒。 谢砚宁的胳膊搭在她的腰上,睡得很沉,月光下他的轮廓看起来更加英挺。 幸好他还在。 许唯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太好的梦。 许唯亲了亲他,然后拿起手机,订了两张去海边的机票。 想去旅行,和谢砚宁去海边。 作者有话说: 嘿嘿 第44章 谢砚宁被朋友邀请去滑雪, 他想带着许唯一起,刚要问许唯的时候忽然想起许唯说过她大学时骨折过,没办法, 这个计划只能搁浅。 况且许唯似乎对这种娱乐活动不感兴趣, 许唯总是很忙,同居的半个月里, 许唯常常一进书房就待一整个下午,若是出门,电话也不断,谢砚宁打过去时总是占线。 虽然不愿承认, 但相比之下, 谢砚宁确实很像一个不学无术的闲散少爷。 医院的工作已经安排下去了,也不需要他时时监督,再加上年初各项工作才刚刚开始, 应酬并不多,谢砚宁忙完手上的事情, 又联系不上许唯。 正巧朋友的电话打过来, 谢砚宁就应朋友的约, 滑雪去了。 周暄正好也在, 朝谢砚宁啧啧了两声:“谢少, 你还记得我们啊?” 谢砚宁笑了笑, 戴上护目镜。 旁边人起哄道:“咱们谢少洁身自好这么多年, 到底是为了等一个什么样的人出现啊?” 周暄拿了个单板, 说:“他谈恋爱的事没跟你们说吗?我可是知道的。” “什么样啊?”众人好奇。 周暄憋了半天没想出形容词,摆了摆手说:“总之, 不一样。” 谢砚宁半张脸被护目镜挡着, 但还是笑得灿烂, 出发前朝众人说了句:“当然不一样。” 他一路滑下,驰骋如飞,冷风在他耳边飕飕作响,谢砚宁很享受这种自由放任的快乐。 休息期间有个叫赵明旭的富二代带着两个漂亮女孩走过来和谢砚宁打招呼。 赵明旭知道谢砚宁是百川集团的未来继承人,也知道他是谢百川的独孙,料想他肯定过惯了众星捧月的生活,虽刚刚听说他已经大方宣布自己有恋人了,但赵明旭猜想着以谢砚宁这样的身份,应该不会为了一个人,放弃声色犬马。 却没想到谢砚宁反应大得很,赵明旭刚准备把美女介绍过去,谢砚宁就拿起单板,拧着眉把周暄喊过来,低声说了几句之后便回了贵宾室。 周暄挡在前面,拍了拍赵明旭的肩膀,安慰道:“哥们,找错人了,谢少在这方面没兴趣,他不玩的。” “怎么可能?” “确实不玩啊,人家恋爱是冲着结婚去的。” 赵明旭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脸都皱起来,重复地问了一遍:“怎么可能?” 周暄让工作人员拿了瓶啤酒过来,“怎么不可能啊,不信拉倒。” 赵明旭难以置信,周暄递了瓶酒给他,“他一直这样的,从小就这样,也不是循规蹈矩,就是……严于律己?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赵明旭接过啤酒,望着谢砚宁的背影,依旧不能理解。 谢砚宁在单人休息室里换衣服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的心里迅速闪起小火花,满怀期待地拿起来,发现是助理给他发来的工作信息。 有些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 谢砚宁处理完工作之后就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 周暄进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谢砚宁说:“不了。” “有应酬?” “不是,回去陪女朋友。” 周暄立即痛苦面具,“我妈昨天还说你和你爸性格像,我本来没觉得,今天一看,简直是一模一样啊,怎么?现在当总裁都有模范老公的附加条件?” 谢砚宁轻笑。 “什么时候把弟妹带出来让我们见见啊,你不是说她是金牌销售吗?我也想见识见识。” 谢砚宁倒是想,但许唯不会同意的。 他能感觉到许唯在这段感情里能接受的范围只是他们两个人,许唯的主动也仅限于她的小公寓,若是把她带到人前,许唯大概会立即甩开他的手,恨不得当陌生人。 “再过一阵子吧。”谢砚宁准备离开。 “为什么?你俩吵架了?” 浅尝难止 第51节 “不是,”谢砚宁把装备交给工作人员寄存,回头对周暄说:“主要是我现在还没名分。” 周暄僵了两秒,大声吐槽:“你还真和你爸一模一样。” 当时谢伯豪为了追商妍,也是这样不求名分地守在商妍身边,还成了桐江市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的话题。 谢砚宁朗声笑了笑。 刚出滑雪场,谢砚宁问周暄车停在哪里,载他一程,周暄说自己喝了酒,还得麻烦谢砚宁帮忙开,正说着话,谢砚宁的余光突然瞥见一辆熟悉的黑色奥迪朝他开过来。 许唯的车。 谢砚宁还没反应过来,车就停在了他面前。 许唯推开门走出来,她穿了一件红棕色的绒面西装裙,齐肩的卷发蓬乱慵懒,再配上深红色的口红,一颦一笑都带着成熟的勾人意味。 一条纯黑的皮带系在腰间,让她的腰看起来不盈一握,裙摆是高开叉的,风一吹就能看到她笔直修长的双腿,再往下是一双极具风情的细高跟鞋。 许唯的五官算不上优越,但她这样打扮之后却有种与众不同的风韵,眼神有带有强烈的目的性,直勾勾地望着谢砚宁,性感又不落俗。 她朝谢砚宁眨了下眼,“结束了?” 谢砚宁愣了足足半分钟,才走过去揽住许唯的腰,许唯仰头看他:“认不出来了?” “你怎么会来?” “来接你回家啊,我昨晚看到你答应你朋友要来滑雪,”许唯帮谢砚宁理了理额前的碎发,轻声说:“我没有偷看你手机,就是无意中看到的,会介意吗?” “不介意,再多看几次吧,随你检查。” 许唯眼里噙着笑,转身看向周暄,周暄立即走下来,“许小姐您好,早有耳闻。” 谢砚宁介绍道:“这是我跟你提过的周暄,我和他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周总你好。” “许小姐吃晚饭了吗?这边有一家山间酒店口味还不错。”周暄提议道。 许唯还没说话,谢砚宁就帮她拒绝了,“不用,改天再吃吧,我们先回去了。” 周暄不明所以,但许唯先笑了,周暄茫然地看了看许唯,再看谢砚宁,一下子就捕捉到他眼里□□裸的急不可耐。 ……懂了。 周暄不再强凑热闹,和许唯说了再见之后就转身回了滑雪场,许唯坐进驾驶座,还没来得及发动车子,谢砚宁就覆过来吻住她,许唯一边笑一边推搡他,“人来人往的,你给我安分一点!” 谢砚宁依依不舍地坐了回去。 原本停车场的出口就在正前方,但许唯想了想还是把车开到了角落无人的地方。 谢砚宁像猛虎扑食一样,把许唯逗得乐不可支,她都不知道谢砚宁是怎么轻松摸到她的座椅控制杆的,反正只感觉身后一抖,整个人都躺了下去。 “你从来没在我面前这样穿过。” “这不是想帮你挣面子吗?”许唯捂住自己逐渐被解开的领口,笑着问:“好看吗?” “特别美,你能感觉到我的心动吗?”谢砚宁认真道:“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我会谈姐弟恋,但是你一出现我就知道我错了,我大概……不会再爱上其他人了。” 这话的份量太重,连许唯都有片刻的愣怔。 她搂住谢砚宁的肩膀。 谢砚宁从不吝啬夸奖和表白,许唯感觉到眼眶发热。 她在来之前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昨晚看到谢砚宁的手机屏幕亮起来,一瞥就看到一句[谢少,那明天下午滑雪场见]。 她感觉到谢砚宁看着她几次欲言又止,她知道谢砚宁想带她一起去,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临睡前她感觉到谢砚宁的手按在了她的膝盖上,仔细地揉了揉。 他还记得她随口说的,她骨折过。 其实她都没怎么心疼过自己,她大学时膝盖骨折,绑着石膏疼得睡不着觉,最后保守治疗留下了一辈子的后遗症,阴雨天疼,走路太多也疼,尤其是穿高跟鞋久了,偶尔会疼到抽筋。 她对于疼痛一直抱着自虐的态度,想着:疼点也好,至少是一种切身感受,不然她的人生就太寡淡无味了。 但谢砚宁记得,还会在夜里偷偷给她按摩。 被爱的感觉胜过一切。 许唯第二天一早就去买了条红丝绒的长裙。 滑雪场里皑皑白雪,一条红裙看起来应该很亮眼。 她又去了一趟美容院和理发店,把自己上上下下都收拾得焕然如新,她知道自己不够好看,但她还是尽可能发挥自己的优势。希望能不让谢砚宁在朋友面前丢脸, 看来谢砚宁还是很满意的。 她第一次感觉到谢砚宁的心跳比她的更快。 “冷不冷?你的小腿冰凉。” 许唯笑着裹上谢砚宁的外套,“怎么会不冷?我快冻死了。” 她正想逗谢砚宁,却看到了谢砚宁眼底有水光,许唯愣住,“怎么了?” 她捧着谢砚宁的脸,指尖有些紧张地碰了碰谢砚宁的眼角。 “小唯,谢谢你今天出现在这里。” 谢砚宁抱住许唯。 许唯失笑,她抚摸着谢砚宁的后颈,“这就感动了?小狗怎么这么好糊弄?” “这是你第一次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我在你心里终于占据了一席之地。” “我表现得这么不爱你吗?我一直在让步,一直在为你打破原则,你没有发现吗?”许唯亲了亲谢砚宁的耳尖,笑话他:“小笨狗。” “我发现了,但还是要谢谢你接纳我。” 谢砚宁靠在许唯的颈侧,印了一个吻。 “不是的,我不是接纳了你,我是在接纳我自己。” 许唯想起那件黑色吊带。 如果现在的她回到七年前那天,她一定会接过室友手里的吊带裙,穿上身,站在镜子前,看着二十岁的青春洋溢的面容和姣好的身材,不会感到自卑。 如果谢砚宁早一点出现该多好。 许唯将思绪收回,把谢砚宁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然后按着他的肩膀说:“不许在车里。” 谢砚宁略显失望,但还是妥协。 回家之后谢砚宁还是没能实现愿望,因为许唯感冒了,谢砚宁煮了姜茶给她,然后躺在床边眼巴巴地望着许唯喝姜茶。 许唯捧着杯子,朝他歉然地笑了笑。 小狗的心情瞬间恢复晴朗。 谢砚宁抱住她,八爪鱼似地贴在她身上,说:“我好爱你。” _ 倒不是穿露腿裙子的原因,许唯感觉自己每年这时候都会感冒一场。 听说这是身体在周期性排毒,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是这大病未愈,工作的难题就接踵而至,她之前联系的一个工程承包商给她发消息,委婉表示自己已经有固定供应商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许唯不要再联系他了。 许唯收到消息时心里咯噔一下,烦躁和失望瞬间溢满,但她没有给自己伤春悲秋的机会。 她拎着礼品主动登门拜访。 对方没有收,还对她爱搭不理,让许唯碰了一鼻子灰。 离开前她注意到这家的女儿在练钢琴,女主人在房间里说了句:“你这样就不要学艺术了。” 许唯离开之后问了熟人,才知道这个承包商的女儿今年高二,想走艺考路。 许唯费了老大劲,托了很多关系,甚至打电话给几年没联系的室友,找到了省会的一个很有名的艺考老师,介绍给了承包商。 承包商欣喜若狂,连忙带着女儿来见老师。 至于许唯的那批起重机,承包商表示之后会考虑。 许唯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 她泄气地站在自己的车边,正心烦时,林从南打了电话给她。 “许小姐,今晚桐江四建的刘总请吃饭,你要来吗?他特地提到你。” 许唯朝虚空翻了个白眼,然后勉强笑着说:“好啊,麻烦林总把地址发给我。” 估计又找她当酒桌吉祥物了,许唯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为了几两碎银,谁愿意搭理那些斜眼打量人的中年男人。 结果到那边才知道林从南别有用心。 她坐在林从南身边,旁人劝酒时,林从南忽然就把手搭在了许唯的椅背上。 “你——”许唯刚要问,旁边有人喊她喝酒,她只好先提杯。 “许小姐,这杯干了咱们换红的,行不行?” 许唯脸色尴尬:“干了?我这儿还满满一杯呢,刘总您也太难为人了。” 正僵持着,林从南忽然接过许唯的酒杯,倒了一大半在自己的杯子里,“刘总,我替她。” 全桌静了静,刘总先反应过来,“从南,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还想着哪有人一次两次把竞争对手喊过来抢自己生意的?” 众人哄笑,林从南并不否认。 许唯连忙说:“我和林总不是——” 话音未落,就看到刘总的视线停在门外一个经过的身影,他连忙起身打招呼:“谢总。” 许唯心头涌起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谢总,我是四建的刘正泰,咱们见过的。”刘总走到门口。 谢砚宁刚从宴会逃出来,许唯的电话总是不接,正烦躁着,又有人喊住他,更让他心烦。 结果一转头,从迎上来的中年男人身侧的空隙里,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走进去,刘正泰也是一惊,连忙用眼神示意服务员加餐具加凳子。 坐在刘正泰旁边的人也起身,自我介绍道:“谢总,我是四建的谢宏涛。” 浅尝难止 第52节 众人纷纷起身时,只有林从南和许唯没有动,气氛有些诡异,刘正泰怕冷场,急忙笑着说:“谢总,那是我的两个朋友,做建筑机械销售工作的。” 谢砚宁定定地看着许唯。 “左边这位姓林,旁边的是他女朋友,姓许,从南,起来和谢总打个招呼,百川集团的小谢总,你不会不认识吧?” “当然认识,”林从南缓缓起身,走上来朝谢砚宁伸手,“谢总,又见面了。” 谢砚宁冷漠地看着他。 许唯怎么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短短半分钟,她简直喘不过气来。 缓了好几下才起身,对众人笑着说:“刚刚没来得及解释,我和林总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话简直欲盖弥彰,说给酒桌上的人听,旁人并不关心,说给谢砚宁听,谢砚宁只怕误会更深。 她走上去握住谢砚宁的手,“谢总您好。” 还是得装陌生人,因为她实在不想被戴上“谢砚宁女朋友”这个名头。 她不能不靠自己,这是她二十几年的处事原则。 谢砚宁先松开了她的手。 许唯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谢砚宁离开时明显不悦,刘正泰有些懊恼:“早知道他心情不好,就不该喊住他的。” 许唯坐回到座位,内心早就崩溃混乱到了极点,结果一转头就对上林从南戏谑的眼神,林从南笑着说:“他还是不懂你。” 作者有话说: 小狗吃醋了,后果很严重! 第45章 酒局结束后, 许唯喊住林从南。 她明显表现出了怒意,“林总,您这是什么意思?” 林从南走回到她身边, 淡定道:“我在帮你啊, 你最近不是想联系上盛邦工程的殷总吗?四建的刘正泰是他的姐夫,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层关系?” “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 你说女朋友的事,那是他们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挡酒。” “林总,都是成年人了, 不用遮遮掩掩的, 没意思。” 林从南拿了根烟出来,没有点燃,只是捏在手里, “你看,他不能理解你为什么需要和一群男人拼酒, 也不能理解你刚刚为什么要装作不认识他。” 林从南笑了笑:“也许他很喜欢你, 但他永远没办法感同身受, 你一笔单子辛辛苦苦忙活半年才能赚个七八十万, 在他那里可能只是随手一件礼物的价格。” “这和你有关系吗?” “善意的提醒, 许小姐, 矛盾会越积越多的。” 林从南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了然于胸的模样, 好似比许唯更清楚他们的感情。 “林总, 你很嫉妒谢砚宁是吗?” “什么?”林从南点火的手顿住,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 重新捏在手里。 “他要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不学无术的富二代也就罢了, 可他偏偏很完美, 家庭很幸福工作上也很努力,上天没有给他关上任何一扇窗户,其实你心里是很嫉妒的,是吗?” 许唯转过身面对着林从南:“你看,我也很懂你。” 林从南猛地别开视线,他逐渐失去耐心,于是再次把烟点燃。 许唯轻声说:“懂这个字,其实没那么昂贵。” “我们的身世——” “是,我们都有不太好的身世,我是孤儿,林总你年少失去双亲,我们都靠自己打拼到现在,所以你确实在某些方面比谢砚宁更懂我。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不要再把你的情感需求投射到我身上了。” “难道我们不是更适合吗?” “相似就等于适合吗?你是真的喜欢我吗?爱情又不是靠互相揭伤疤来维系的。” 林从南沉默地望着远处。 “林总,很感谢你之前对我的提携和帮助,之后我会找到合适的方法回报你的,其他的就到此为止吧。” 许唯独自离开,没有给林从南辩解的机会,林从南望着许唯的背影。 他猛然发现,许唯越走越远,但她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 他真的嫉妒谢砚宁吗?林从南吸了口烟,轻笑了一声。 怎么可能?不可能。 - 许唯进小区前接到了许致军的电话。 一般都是叶惠婷和许唯联系,许唯和这个沉默寡言的父亲一年都不会有几次交流,她略微有些困惑地接通电话,生硬地问:“什么事?” “你妹妹身体又出问题了,前阵子好了点,最近又开始吐,可能是又背着我们偷吃减肥药了。” “哦。”许唯并不是很在乎。 “你之前跟你妈提过的那个徐主任,你明天有时间带着妹妹去看一下吗?” “出门右转五百米。” “什么意思?” “出门右转五百米,平安医院,挂号机就在门口。” 许致军强压着不悦:“我的意思是,你认识人家专家,好说话一点。” “说什么?让专家二十四小时看着许优,不让她吃减肥药?” “你这个丫头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我发现就是这个销售工作把你害的,成天跟一群大老板大领导在一起吃饭,把你吃得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你是来求我办事的吧?” 许致军一下子哑住。 “作为我的养父,你又有几斤几两呢?” “你——”许致军怒不可遏。 “你家的事和我没关系,以后就别联系了,真的很烦。” 许唯挂了电话,直接拉黑了许致军。 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说的畅快。 谢砚宁常说她只知道欺负他,许唯最初听着觉得有趣,现在想来完全是错的。爱她的人她应该好好珍惜,至于那些只会给她带来伤害的,她已经仁至义尽,无需再忍。 坏情绪应该及时发泄出来。 这是和谢砚宁谈恋爱之后,许唯做出的第一个改变。 把手机放进口袋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许唯抬头看向公寓七楼的卧室窗户。 亮着,谢砚宁回来了。 她松了口气。 饶是在酒桌上八面玲珑的许唯,在面对哄男朋友这件事上也着实犯了难,她实在没有经验可以借鉴,只能迎难而上。 她乘电梯上去,故意在出电梯时咳了两声,高跟鞋也踩得重一些,搞出点声响来。 一开门,谢砚宁正好端着杯子从厨房走出来,他穿着灰蓝色的睡衣,目不斜视地从许唯面前走过,没有半点停留,径直走向卧室。 像一只高傲的公孔雀。 许唯差点就破功地笑出来。 她先蹲下来揉了揉松子,然后抱着松子去找谢砚宁,谢砚宁躺在床上玩手机,许唯走过去,坐到床边,清了清喉咙:“还生气呢?听我解释好不好?” 谢砚宁翻身朝向另一边。 他装作一副忙着打游戏的样子,其实选道具就选了半天,许唯脱了外套,伏在谢砚宁的胳膊上,指了指屏幕上的一把看上去很酷的狙击枪,“这个。” 谢砚宁身体一僵,然后冷漠地选了狙击枪旁边的轻机枪。 “……” 许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只觉得眼花,就把松子放到一边,转身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她刚开门,两秒后就听见卧室里的游戏提示音响起。 谢砚宁根本没心思玩游戏。 许唯忍不住笑了笑,关了浴室的灯,走到床边的时候,谢砚宁又翻了个身,继续背对着许唯。 许唯爬上床,从后面搂住谢砚宁的腰,“听我解释好不好?” 谢砚宁不吭声。 “今天是林从南喊我去这个饭局,因为桐江四建的刘总是很重要的人物,之前一起吃过饭,所以不敢推。” “刘总劝酒的时候,林从南帮我挡了。” “他们就误以为我和林从南是情侣关系,我正要解释的时候,你进来了。” “我和林从南只有工作关系,他帮过我,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关系。” 许唯摩挲着谢砚宁的睡衣纽扣,“我解释得够清楚吗?” “这不是重点。”谢砚宁终于开了金口。 “重点应该是什么?” “是你转做建筑机械的销售,为什么不告诉我?” “销售嘛,不就是卖东西,换方向很正常啊,我一个朋友之前在银行做投资顾问,现在在做地产销售,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找人问过了,盛风压着你的进货渠道,你就算想继续做医疗设备,在桐江也找不到货源。” 许唯收回手,拽了拽被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浅尝难止 第53节 许唯皱起眉头,终于要面对这个她一直逃避的问题,“因为你会帮我,我不想你帮我。” 谢砚宁倏地坐起来,看着许唯质问道:“那为什么林从南可以帮你?” 许唯没有回答。 “被人称作谢砚宁的女朋友是很丢脸的事吗?那为什么林从南的女朋友可以?” 许唯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房间的气氛降至冰点。 “我为什么要被人称作谁谁谁的女朋友?没有这个名号我就做不了事吗?得到你们两个的青睐,我是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啊?” 许唯颤声质问:“难道是我主动招惹你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砚宁有些后悔。 “我告诉你为什么他可以帮我,因为那对我来说是利益置换,他帮我介绍的客源,我之后会悉数回赠,而你帮我的,我该怎么还呢?” “我不需要你还。” “我需要,我不想欠你的。” 谢砚宁定定地看着许唯,眼神破碎,“小唯,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算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许唯抹掉眼角的泪,起身下床,却被谢砚宁拉住。 “要出去也是我出去,你别感冒了。” 谢砚宁撂下一句硬梆梆的话,就走出了房间。 许唯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了出来,谢砚宁甚至都没朝她发脾气,她已经感觉到委屈了。可是她真的不明白,难道爱人之间就不用还了吗? 谢砚宁为她做那么多,承受了她那么多次突如其来的负面情绪,一次次被她推开最后还是义无反顾地说爱她,难道这样的付出是不用还的吗? 她买了很昂贵的领带领结,变着花样做饭给谢砚宁吃,穿着漂亮性感的裙子去见谢砚宁,她觉得这都是回报的方式。 即使无法精准地等价,但她努力地用自己的方式去不辜负谢砚宁给她的爱。 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上有无条件的爱和不求回报的付出,就像谢砚宁无法理解她的行为一样。 完全相反的生长环境让他们在爱情里像是两个极端,一个太多一个太少。 也许林从南一语成谶了,矛盾确实会越积越多的。 谢砚宁大概在客房睡了,许唯听到隔壁的门关上的声音,愈发委屈,眼泪就像收不住一样扑簌簌往下掉。 快到凌晨的时候,她还没有睡,保持着一个姿势僵坐了几个小时,直到听见隔壁门开的动静才恍然回过神,她抹了抹眼泪,迅速关了灯躺下。 她感觉到谢砚宁走了出来。 谢砚宁脚步很轻也很慢,许唯的心完全追随着他。 她听见自己的卧室门发出咔哒一声,谢砚宁拧转金属把手,开门走了进来。 许唯先是屏住呼吸,紧接着又慌忙改成匀速呼吸。 谢砚宁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他帮许唯盖好被子,然后在床边坐了很久,许唯知道自己装睡装得不像,索性睁开眼,“怎么还不睡?” 谢砚宁闷闷地说:“我不想和你分床。” 许唯又舍不得和他冷战了,谢砚宁这样子真像小孩,幼稚得可爱,明明是自己占理,生气了还要主动找台阶下。 “那就上来睡吧。” 许唯掀开被子,谢砚宁就慢吞吞钻了进来。男人的体温总是高一些,尽管房间的温度是舒适温暖的二十七度,但许唯手脚都是冰凉的,直到谢砚宁进来,她才感觉到源源不断的热量传递过来。 他们共盖一条被子,中间却像隔了天堑,谁都没有动。许唯睡在靠窗的一边,她静静地看着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清白月光,分散着注意力。 “我没有他成熟。”谢砚宁忽然开口。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许唯却瞬间听懂了,她失笑道:“你对成熟的定义是什么?” “如果我行事更成熟一点,在今天晚上那个场合,我应该像你当时在百川那样,主动对你笑一笑,说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别人以为你和我是有交情的,这样你的单子就能很顺利地拿下来了。” 他几句话惹得许唯更想哭。 谢砚宁那么好,她在旁人面前装作不认识他,他却在反省自己的不足。 谢砚宁在这场恋爱收获了什么呢?忙碌的工作和不该出现的自卑? “那不是成熟,是世故,如果你变成那样,就不是你了。” 在许唯心里,谢砚宁应该是坐在秋居阁里赏景听曲的小少爷,坐在哪里都是一副闲云野鹤的清贵模样,就算变成爱撒娇的小狗,也比现在的深沉模样好。 许唯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来。 她没有很难过,只是茫然,她没接触过这样毫无保留的爱,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惴惴不安,谢砚宁握住了她的手。 可能是哭累了,或是酒意上头,许唯竟然在万千思绪环绕中睡着了。 朦朦胧胧时她感觉谢砚宁抱住了她,她也没有抗拒,寻着热源钻到了谢砚宁的怀里,彻底进入梦乡前,她感觉到谢砚宁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再醒来时床上只剩她一个,空落落的。 谢砚宁在厨房做早餐。 许唯走出卧室时,谢砚宁端了两杯豆浆出来,他没主动说话,许唯也没找到机会开口。 两个人默默拉开了一场非典型的冷战,许唯明白这场冷战迟早会发生,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两个人心里都有抱怨,又都体恤对方,只是自尊心支愣在那里,谁都不愿意先低头。 许唯在刷牙时才想起来海边旅行的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订机票时一时冲动,谁能想到几天后会来这么一出,完全打乱了计划。 谢砚宁把早点端上桌,许唯喝了口豆浆,然后故作镇定地问:“那个,这周的周末你有安排吗?” “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前几天闲着无聊,看到有个什么海岛三日游的活动,我就……订了机票,你有空去吗?” 谢砚宁顿了顿,然后故作冷淡地说:“哦,我待会儿问下我助理,看看这周周末有没有工作安排。” 许唯忍着笑说好,顺着谢砚宁的小脾气来。 等到了旅行前一天晚上,谢砚宁装模作样地躺在床上看文件,始终没表态自己去不去。 许唯也没催他,慢悠悠地收拾行李,摊开行李箱,挑了两件低胸吊带长裙放进去,内衣也挑的是法式。 谢砚宁立马坐不住了,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 许唯没搭理他,也不问他去不去,照旧慢条斯理地收拾,她把洗漱包和化妆包放进去之后,又从床头抽屉里拿了一沓小方盒扔进箱子里。 谢砚宁耳朵都红了。 他清了清嗓子,许唯装作无辜地问:“不放这个吗?你不要?” 她作势要把安全套放回去,谢砚宁冲过来按住她的手,老实道:“要。” 作者有话说: 小唯:狠狠拿捏了 第46章 两个人持续冷战。 因为昨天晚上在许唯面前丢了脸, 谢砚宁现在更生气了。 他最怕的就是许唯觉得他不稳重,但他昨晚那个猴急的模样确实很不稳重。 他冲过来按住安全套的时候,许唯噗嗤一声笑出来, 了然地挑了下眉, 继续收拾行李,心情大好。 谢砚宁这才恍然意识到许唯是故意的, 脸色更差,晚上气得从衣橱里翻了条四季被出来,裹着自己,硬是一晚上没抱许唯。 许唯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还把手探进他的睡衣衣摆里摸他的腹肌, 都被谢砚宁气呼呼地拽了出来。 许唯没再逗他,翻了个身玩了会儿手机,很快就睡着了。 不过早上醒来一低头, 许唯就看到谢砚宁八爪鱼一样紧紧贴着她,搂着她的腰, 呼吸均匀睡得正香。许唯翻了个身, 借着晨光静静地欣赏着谢砚宁的睡颜, 又亲了亲他, 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起来做早餐。 谢砚宁始终摆着张臭脸, 下楼的时候还不准许唯拉行李箱, 他夺过许唯的拉杆, 一个人拖两只行李箱走在前面。 许唯不和小孩赌气,戴上墨镜, 悠闲地走在后面。 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因为谢砚宁会帮她打点好一切, 谢砚宁会开车去机场,会独自一人去安排托运,然后牵着她的手去休息室候机,在休息室里会给她披上毯子。 谢砚宁事无巨细地帮她准备好,尽管他们还在冷战。 如果是以前,许唯一边候机一边还要不停地接打电话,有一次工厂出货有问题,两头都在催她,许唯和对方解释了半天,一转身已经过了登机时间。 现在有了谢砚宁,她好像什么都不用管了。 谢砚宁走在她前面,后背宽阔,身形健硕,好像能为许唯抵御所有风浪。谢砚宁比她小三岁,但他做事有条不紊,这种靠谱让许唯很安心。 上飞机之后许唯故意装作座椅调整出故障的样子,喊谢砚宁过来看,谢砚宁刚凑过去,许唯拽了拽他的袖子,轻声问:“还生气呢?” 谢砚宁低头检查按钮,“没有。” 许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和谢砚宁之间的矛盾是观念上的分歧,不可能彻底调和,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的手时常碰到一起,飞机起飞时有些颠簸,他们的手背再一次相碰,许唯主动握住谢砚宁的手,谢砚宁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和她十指相扣。 许唯弯了弯唇角,闭上眼休息。 他们要去的海岛叫日落岛,离桐江很远,是一个近几年才出名的旅游圣地,四个多小时后飞机缓缓降落,谢砚宁看到远处的海面,他转身叫醒许唯,两个人一同起身。 谢砚宁有朋友正好在日落岛附近,听说谢砚宁要来,一早就在机场外等着,许唯跟着谢砚宁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喊“谢少”。 三月份的海岛温度正适宜,柔风吹拂过来,带着湿润的潮意。 许唯闻声望过去,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跑过来,主动朝许唯笑:“许小姐你好,终于见到真人了,我叫祝梁,是谢砚宁的高中同学。” 许唯看了眼谢砚宁,然后笑着和祝梁握手,“你好。” “我送你们去酒店,都安排好了。” 谢砚宁把行李放进后备箱,祝梁问他工作上的事情,谢砚宁和祝梁站在一起,说起正事时他眸色深沉,偶尔会皱眉,好像又变回了许唯一开始见到他的那副矜贵模样,站在哪里都会把身边人衬得平凡。 许唯并不打扰他们聊正事,站在车边远眺海面。 上一次旅行是什么时候?三年前?好像还是盛风搞团建,严文江亲自带着一群骨干去了泰国,许唯实在不喜欢热闹,谎称身体不适,在酒店躺了三天。 午后的阳光洒在一望无际的蓝色海面上,波光粼粼如同跳跃的碎金,海滩上少年奔跑追逐,虽是初春,入目却是盛夏景象。 浅尝难止 第54节 谢砚宁走到她身边,问:“喜欢吗?” 许唯笑着看向他,“喜欢。” 谢砚宁没有笑,即使板着脸,许唯也能从他的眼睛里感觉到愉悦和满足。 他们一起往酒店走,祝梁向许唯介绍道:“许小姐,您来得正巧,今天晚上八点有烟火盛会,很漂亮的。” “是嘛,”许唯主动和祝梁搭话:“祝先生在这里工作吗?” “是,待会儿要带许小姐去的酒店就是我开的,许小姐是第一次来吗?是不是还不知道,其实这个景区是百川集团投资的。” “什么?”许唯诧然。 “当时落日岛还没怎么开发,谢少和我们几个人自驾游到这里,他觉得这里风景不错,就建议谢董事长投资这里,没想到几年过去,落日岛竟然发展得这么好,收益可观。我也是沾谢少的光,挑了个好地段,把酒店办了起来。” 许唯看向谢砚宁,笑着问:“谢少的商业眼光原来这么好呀?” 谢砚宁被许唯含笑的眼看得脸色愈发不自然,闷声问:“我在你眼里就只会吃喝玩乐?” 又回到老话题。 许唯没理他,继续问祝梁:“祝先生和谢少是高中同学,他高中时候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可以和我讲讲的?” 祝梁想了想,“那可多了,说不完的,谢少学生时代一直是风云人物。” 许唯笑着说:“这么厉害啊。” “高中时候我们学校有俩帅哥,一个是谢少,还有一个是篮球校队的队长,关于他俩谁是校草这个问题一直是我们年级经久不衰的热点话题,有人还特地在论坛里搞投票,最后票选结果出来特别诡异。” 许唯好奇道:“怎么诡异了?” “许小姐你猜猜支持谢少的是女生多还是男生多?” 许唯想了想:“女生?” “不是,是男生,百分之九十的男生都选了谢少。” 许唯不解:“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眼里,谢少的帅是其次的,重要的是他高中曾经打到过dota的国服第一,得过奥数比赛的金奖,更重要的是他还会在每次寒暑假的时候无偿地把自己的作业发给全年级学生抄,许小姐,你都不知道谢少那个时候在我们学校威望有多高。” 许唯笑出声来。 祝梁一说还停不下来:“后来被老师发现很多人作业都是同一个解题步骤,整个年级,硬是没有一个人敢把谢少供出来。” 谢砚宁不耐烦地把许唯拉到自己的左边,和祝梁隔开距离。 许唯笑得停不下来,“谢少的履历好丰富啊。” 祝梁把他们带到酒店,“特意给二位留了我这儿最好的一间房,窗外就是大海。” 进电梯之后,许唯笑着问谢砚宁:“谢少,我想知道你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会把自己的寒暑假作业送给全年级抄?” 谢砚宁沉着脸,他不理解这件事的笑点在哪里,但还是有问必答:“他们要,我就给了。” 许唯想想就觉得好笑,“你竟然是会乖乖做寒暑假作业的人?放学回来第一件事是做作业那种吗?真的好可爱啊。” 谢砚宁最受不了许唯这种逗小孩的语气,刚进房间,他就把许唯压在了墙上,许唯在片刻愣怔之后,笑着圈住谢砚宁的脖颈,轻声说:“你怎么这么乖啊?” “不许说。”谢砚宁俯身堵住许唯的唇。 两个人冷战了好几天都没有亲热过,此刻自然是一触即发,谢砚宁的吻慢慢往下,许唯搂着他,哄道:“不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 谢砚宁停下,直起身子望向许唯。 “可能是我太极端了,总觉得就算是爱人之间也应该两不亏欠,但来的路上我想了想,其实不亏欠是做不到的。” “你欠我什么?” “我让我的小狗不快乐了。”许唯摸着谢砚宁的脸。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不快乐?” “刚认识的时候,你那么轻松自在,跟我谈恋爱之后,你竟然开始觉得自己不够好不够成熟,我很难过。”许唯把脸埋在谢砚宁的肩膀上,她的语气有些沮丧。 “为什么这样想?”谢砚宁抱紧许唯。 “难道不是吗?” “可是……”谢砚宁在许唯耳边说:“一切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乐在其中。” 许唯怔住。 “我不是想和你同频率或者想要和林从南比较,我只是希望自己能更强大一点,能为我爱的人保驾护航,你明白吗?” 许唯哽咽着点头。 “我承认,接手私立医院是因为想和你在工作上有交集,这个想法的初衷很幼稚,但既然已经做了,我就会继续推进下去,我一定会让你看到成果的。” “好。” 在许唯心里,谢砚宁就像一块莹润光泽的美玉,他的家境、他的父母、他顺遂的生长环境都小心翼翼地将他打造成最完美的模样。但在谢砚宁自己的眼里,他只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他愿意为了许唯去挑战自己做出改变。 许唯望着谢砚宁,指尖摩挲着谢砚宁的脸,“所以我的小狗其实是快乐的,对吗?” “这几天不太快乐。”谢砚宁闷闷地说。 “嗯?” 他一边说一边揉着许唯的腰,“想看那件。” “哪件?”许唯眼波流转。 “哪件都可以吗?”谢砚宁声音低哑。 “都可以。”许唯附到谢砚宁耳边,用气音说了五个字,谢砚宁就直接把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 之前因为许唯做完手术没多久,两个人始终没有进入过正题。 此刻看着谢砚宁在她眼前脱了上衣,许唯心跳加速,甚至都忘了害羞。 她穿了一件紧身的针织衫,领口往下有一排小圆纽扣,她刚解开一颗,就被谢砚宁制止,谢砚宁明显想代劳,许唯笑着问他:“不用我换那件吊带裙吗?” “不用。” 谢砚宁的吻落下来,许唯竟然有种归属感,就好像命运终于给她开了一扇窗,她透过这扇窗,看到了值得期待的未来。 她抱紧谢砚宁的肩膀。 海浪层层叠叠,浪花拍打在礁石上。 远处传来鸥鸟的叫声,许唯望向窗外时,正好在寂静空中划出一道白色,谢砚宁说爱她,许唯抬头时已经寻不到那只鸥鸟。 再然后是日落,月亮牵引着海水一次次涨落,仿佛来自遥远宇宙的呼吸声,起初像汩汩泉水,后来像暴雨,许唯感觉到她的防线被蓝色潮汐一次次入侵,水光潋滟,破碎淋漓。 最后烟花盛放,响彻天际。 许唯才惊觉时间流逝。 八点了。 她分不清时间是快是慢,她茫然地被谢砚宁抱来抱去,裹着睡袍躺在他怀里,看着窗外的烟火晚会。 烟花燃尽时谢砚宁低头吻她。 “你会一直爱我吗?”他问。 许唯没想到这个问题竟然是谢砚宁先提出来的。 她摸了摸谢砚宁的耳朵,说:“只要你爱我,我就会一直爱你。” 作者有话说: 小谢终于开荤了~(猜猜小唯说的是哪五个字?) 第47章 许唯第二天没能起床, 她倚着靠枕,怨念颇深地望向谢砚宁。 谢砚宁半点愧疚都没有,还黏黏糊糊地凑过来, 抱住许唯的腰, 冲她眨了眨眼,无辜得好像昨天把她折腾得半死不活的人不是他一样。 许唯没理他, 谢砚宁就把许唯睡袍上的带子解开又系上,解开又系上,直到被许唯拧住耳朵才消停。 “还是不舒服吗?”谢砚宁躺到许唯身边,把她搂进怀里。 “没有, 就是有点累。” “吃早饭吗?我端过来。”谢砚宁殷勤道。 许唯摇摇头, 闭上眼睛窝在谢砚宁怀里又休息了几分钟,两个人静静地靠在一起,阳光洒到床上, 远处是蔚蓝海面,云朵蓬软可爱, 许唯闻到谢砚宁身上有淡淡的须后水的薄荷味。 谢砚宁则用手指梳着许唯的头发, 指尖缠着许唯蜷曲的发丝, 忽然问:“这是烫的还是自然卷?” “又自然卷又烫了。” 谢砚宁回想起许唯的父母和妹妹, 他们三个人好像没有一个是卷发。 他刚觉得困惑, 许唯就起身了。 她下了床, 当着谢砚宁的面从行李箱里拿了一条吊带裙出来, 然后进了卫生间, 等洗漱出来后,谢砚宁已经把早餐摆在了桌上。 许唯穿着银色的吊带裙, 裙摆处缀了一圈闪闪发光的亮片, 走动时像只美人鱼。谢砚宁的眼神暗了暗, 放下牛奶,走过来拦住她。 许唯咬着发圈,两手以指作梳,准备将卷发盘起。 谢砚宁目光灼灼,他说:“我想帮你。” 他拿下许唯的细发圈,走到许唯身后,小心翼翼地捧住了许唯刚刚拢好的头发。 “绕两圈就可以。”许唯提醒他。 谢砚宁动作轻柔太过,许唯觉得痒,肩膀瑟缩了两下,谢砚宁还以为自己扯疼了她,连忙道歉。 许唯安慰他:“没事,不疼,是你动作太轻了。” 许唯说完之后,谢砚宁半天没动静,许唯转头看他,才发现他早就神色怔怔,心驰神往,视线落在许唯的银色肩带。 “……” 许唯清了清嗓子,冷声道:“谢砚宁,要么把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扔出去,要么连人带废料一起出去。” 谢砚宁立即怂了,乖乖帮许唯扎头发。 浅尝难止 第55节 他手法生疏,但好在聪明,许唯指导了他一下,发圈就顺利地绑在了许唯的头发上,谢砚宁又缠了一圈。 虽然有些松松垮垮的,但许唯依然说很满意,她踮起脚,亲了亲谢砚宁的脸颊,说:“谢谢。” 许唯整个人都沐浴在阳光下,她皮肤很白,穿着银色吊带就更显得诱人,尤其是她准备亲谢砚宁的时候,谢砚宁刚要低头,她就靠近。 她总是在谢砚宁没有防备的时候主动,像一种试探的勾引。 谢砚宁愣了片刻,然后直接抱住她,气恼道:“你故意的,你就知道逗我,逗我很好玩吗?” 许唯笑着说:“好玩啊。” 谢砚宁在许唯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假装用力,实则都没敢留下印子。 他知道许唯喜欢逗他,他也配合许唯。 许唯分不清谢砚宁本来的性格到底如何,也不知道他的撒娇卖乖是因为想要哄她开心还是他本身在恋爱里就是如此。 反正他们都是彼此的初恋,无从印证。 昨天在床上,谢砚宁抱着她,小声嘟囔着自己没有经验,怕许唯不满意,许唯捏了捏他的脸,忍着笑说:“没关系,反正我也没得比较。” 谢砚宁僵了僵,然后问许唯:“你不是谈过恋爱吗?” 许唯躺在谢砚宁身下,坦然望向他:“我什么时候说我谈过?” 谢砚宁怔怔地问:“什么意思?” 许唯眉梢微挑,“这很难理解吗?” 她点了点谢砚宁的鼻尖,勾唇笑道:“如果算我真正喜欢的人,你是第一个。” 谢砚宁明显兴奋起来,眼神像是下一秒就能将许唯拆骨入腹。 “我是小唯的初恋吗?”他问。 许唯故意想了想:“如果算上暗恋——” “暗恋不算!”谢砚宁立即堵住许唯的嘴,含混不清地说:“暗恋不算,什么都不算,我是你的初恋。” 许唯笑着吻他:“嗯,你是我的初恋。” 谢砚宁真的是一只很好哄的小狗。 许唯坐下来,问谢砚宁:“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出去逛逛,我陪你。” “你对这里应该很熟吧,”许唯喝了一口牛奶,然后皱着眉说:“你明知道要来这里,怎么也不告诉我?如果我知道这是你投资的景区,我就不傻乎乎过来了。” “为什么?” “对你来说没有新鲜感啊,都算不上旅行。” 谢砚宁反驳道:“怎么没有新鲜感?” 许唯竟然瞬间懂了,她轻笑了一声,“行吧。” 吃完后两个人一起走在沙滩上,海岛温度高,到了正午时,许唯披着外套都嫌热,她坐在棕榈树下,等着谢砚宁给她送来椰子菠萝冰沙。 许唯望着四周,忽然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之前她时常会想,如果她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二十四岁的谢砚宁就好了,她那时候还没有进入社会,还没有看过太多人性的丑恶,还排斥在酒局上和一群中年男人推杯换盏……那时候她还很单纯,如果遇到谢砚宁,她一定不会有那么多顾虑,不会反复无常地拒绝又挽留,平白浪费时间。 可现在想来也未必,二十七岁遇到谢砚宁,也许迟了一点,但她会更珍惜。 谢砚宁朝她走过来时,身后有一个小女孩跑了过去,穿着红色波点的小泳衣,腰上围着儿童游泳圈,小家伙开心地朝着一对年轻男女跑过去。 很幸福的一家三口,许唯看得有些出神。 直到谢砚宁走到她身边,她才回过神,谢砚宁问:“怎么了?” 许唯摇了摇头,笑着岔开话题,“哇,这个冰沙看起来好棒。” 谢砚宁把菠萝冰沙放到许唯手里,两个人并排坐着。 “那个祝梁是桐江人吗?”许唯问。 “是。” “那他现在在这边发展吗?离家未免太远了。” “但是赚钱啊,日落岛这几年发展得很好,有很多知名网红来探店,还有综艺节目来这里拍摄,旺季的话,收入的确很可观。” “你和他关系很好吗?” “还不错,他之前想进百川上班,但我记得他自驾游的时候一直提到自己想开个酒店,等景区开发出来之后,我就打电话问他愿不愿意试一试。” “然后他就来了?” “嗯。” “他就这么相信你?景区刚开发出来,他就愿意投资酒店?”许唯说完莫名笑了起来,捧腹道:“也对哦,我们谢少在学校的威望是仅次于教导主任的。” 谢砚宁始终不明白把寒暑假作业借给全年级抄这件事的笑点在哪里,他把乐不可支的许唯拽到怀里,凶巴巴地作势要亲她。 许唯却忽然停下来,静静地看着谢砚宁,说:“你有很多朋友。” 她躺在谢砚宁的腿上。 “你让我看到了,一个人如果在最好的环境里长大,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讨厌自己了,我偶尔也会觉得自己很好,尤其是在你眼里。” 谢砚宁说:“我一直觉得你很好。” “我一点都不怀念自己的学生时代,也不想回到十八岁,砚宁,你信不信?现在是我最好的时候。” “我相信。” 虽然二十七岁的许唯已经感觉到了脸上的胶原蛋白正在一点一点流失,素颜时能看到眼纹,因为常年喝酒熬夜,早早透支了身体,稍一运动就哪哪都疼。 但她还是觉得自己现在最好。 摆脱了很多不必要的桎梏,现在她属于她自己。 谢砚宁的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来接通,可能是关于百川的事,谢砚宁全程都是“嗯”、“知道了”。 他语气不太好,许唯有些担心。 “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下周要开董事会,我爸想让我参加。” “你不想,是吗?” “不是,就是觉得有点麻烦,其实百川也不是铁板一块,我爷爷年纪已经很大了,当初和他一起打江山的那群人也都退二线了,留下的都是我父亲的同辈人。” 许唯安静地听谢砚宁讲。 “他们就没那么齐心了,尤其是听说我回国之后,他们反应还挺大的。” 许唯握住谢砚宁的手,“都会有这样的过程,毕竟那些董事们入股是为了分红为了钱,本来就是带着驱逐利益的目的聚到一起的,更需要磨合,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赢得他们的信任。” 谢砚宁点头,“我知道。” 许唯起身抱住谢砚宁,谢砚宁就顺势撒起娇,故作委屈地求许唯亲他。 许唯拿他总是没办法,明知道他的可怜全是装出来的,明明昨晚在床上可怜的是她,可谢砚宁凑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张开怀抱,任由他把脸埋在自己的颈窝里。 “你爸爸准备把百川交给你了吗?” “我回国前他说暂时不用,我可以投资自己喜欢的事,但回来之后,他就变卦了。” 许唯觉得奇怪:“为什么?” “不知道,可能他累了,想早点退休,和我妈过二人世界。” 许唯笑了笑,“很有可能。” 她搂着谢砚宁的肩膀,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有我呢,我陪着你。” 谢砚宁把融化成水的菠萝冰沙扔掉,他走到很远的地方,许唯正看着,旁边却突然冒出来一个二十岁不到的男孩子,穿着沙滩裤,走到许唯身边。 男孩略带羞涩,问许唯:“我可以加一下您的联系方式吗?” 许唯诧然地指着自己,“我?” 男孩立即点头,“是,我……可以吗?” 许唯失笑道:“你多大?” “十九。” “我比你大八岁,你是替谁过来的吗?” 男孩摇头说:“不是不是,我自己,我觉得你很好看。” 许唯自认不难看,也有很多人夸过她很耐看,工作赚钱之后开始学着打扮自己,走出来偶尔也会有人回头看她,但这样被人直接要联系方式,还是头一回。 难道谈恋爱对她的改变,已经由内发展到外了? 许唯笑着说:“不了,我有男朋友了。” 男孩很是丧气,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了,还想再努力一下,许唯指了指他身后:“我男朋友回来了。” 男孩一回头看到谢砚宁,吓得打了个激灵,好像被谢砚宁浑身散发的冷意威慑到了,他向许唯说了声抱歉,然后就迅速跑开。 许唯摸了摸自己的银亮裙摆,抬头朝谢砚宁笑:“怎么回事啊?我以前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吸引弟弟?” 她故意说:“刚刚那个才十九岁。” 谢砚宁脸色更沉。 许唯的眼睛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顾盼生辉,水波潆洄,谢砚宁心尖又动。 他最初爱上的就是这样的许唯。 那天在咖啡馆,当她听说他也不是周暄时,松了口气之后立即笑着说“既然如此,任务完成”,她带着肉眼可见的雀跃,毫不拖泥带水。 在谢砚宁心里,许唯一直是聪明理智的,又带着不失分寸的成熟。 这很吸引人。 刚刚他听见许唯说:我男朋友回来了。 这是他第一次从许唯口中听到这个称呼,谢砚宁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许唯朝他勾勾手,他就蹲了下来。 浅尝难止 第56节 “你刚刚说我是你的什么?” 许唯装傻:“什么?” 谢砚宁撇撇嘴,幽怨地望着许唯。 “哦,你说男朋友?”许唯决定对小狗态度好一点,她把谢砚宁的手拉到自己腰上,任谢砚宁欺身靠近,她语气淡淡,又刻意放缓:“我说我男朋友回来了,我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你真是……”谢砚宁想了很久都没想出一句狠话,最后把许唯压在树上亲了半天,唇'舌分开时,才装作恶狠狠的模样,说:“自找的。” 许唯轻笑了一声。 两个人牵着手回到酒店,在电梯里遇上一对兄妹,哥哥是刚上大学的模样,妹妹大概才七八岁。 女孩一直盯着许唯的裙子看,许唯觉得她模样可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麻花辫,兄妹俩在七楼下,出电梯时许唯听到小女孩追着哥哥说:“哥哥,我也要穿美人鱼的裙子!” 进房间前谢砚宁莫名又停下来。 许唯疑惑地看向他。 “你刚刚一直盯着那个小孩看,你是不是——” 许唯的心突然悬到嗓子眼,她以为谢砚宁想问她是不是想结婚,或者想要小宝宝,正慌忙想着如何应答时,她听见谢砚宁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不是嫌我不够年轻?” 许唯:“……” 真是高看他了。 作者有话说: 小谢:警报警报! 第48章 回桐江前, 商妍打来电话,开口就是:“儿子,蜜月怎么样?” 谢砚宁和许唯俱是一愣, 许唯强装镇定地继续收拾行李, 谢砚宁则破天荒地局促起来,起身走到阳台上去接电话了。 许唯怔怔地看着行李箱, 她都能想象到谢砚宁是怎么对父母说的,大概是“我和小唯去度蜜月了”。 他的父母会不会追问一句,你们考虑过什么时候结婚吗? 许唯坐在一旁的蒲团坐垫上,低下头思考着以后的事情, 可谢砚宁接完电话从后面搂住她, 在她耳边说:“不要有压力。” “嗯?” “你说过你不想考虑结婚的事,我记得,不会催你的, 所以小唯不要有压力。” “如果我一直不想结婚呢?” 谢砚宁略显沉默,许唯不忍为难他, “你想结婚吗?你不会觉得太快了太早了, 你才谈了一次恋爱, 不会后悔吗?” “不会啊。” “如果, 我是说如果, 你听了不要生气, ”许唯顿了顿, 然后犹豫着发问:“如果你的真爱还没有出现呢?”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 小唯,我不喜欢这种问题, 你怎么定义真爱呢?如果一见钟情、三观相投、这么舒服的相处状态再加上没有争吵的旅行都不能算作真爱, 那真爱应该是什么?” 许唯沉思片刻, 然后莞尔。 谢砚宁抱紧她,两个人依偎着,许唯握住谢砚宁的手揉了揉,轻声说:“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感情是相互的,你也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我愿意为你做,不管是付出还是妥协,都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 许唯感觉到心脏跳得很快,被谢砚宁呼吸碰过的皮肤在发烫,谢砚宁说过很多情话,每一句都让许唯心慌意乱。 可这次尤其明显,许唯直接转身投入谢砚宁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谢砚宁,不要再看言情剧了,情话不可以一次性说太多,我会不相信的。” 谢砚宁笑了笑,想到之前他说商妍天天逼着他看八点档。 “我才不喜欢看,我那是逗你的。” 许唯把脸埋在谢砚宁身上闷闷地笑。 谢砚宁能清晰地感觉到,许唯正在慢慢打开自己。 与初遇时相比,她变得柔软很多。 阳光正好,许唯坐在谢砚宁怀里主动吻他,啄了两下就被谢砚宁搂住腰,然后愈演愈烈。 直到祝梁打电话来问他们是几点的飞机,两个人才分开。 许唯刚理好衣领,又被谢砚宁撩开,他嘟囔着要在许唯的肩膀上种草莓。 许唯嫌痒,笑着推开他。 _ 旅行有多快乐,回到工作状态就有多困难,在第三次走神之后,许唯煮了杯黑咖啡,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 工程在年后开工,在永华市的机械工厂也把智能爬架准时运了过来。 这是第一单,许唯自然操心多一些,特地去现场确认了数量和各项手续,工地上风很大,沙子混在风里,叫人睁不开眼,工程部经理叼着烟和许唯打招呼:“许小姐,你来了。” 许唯察觉到这人的态度似乎好了一些,没之前那么看她不顺眼,语气甚至还有点讨好的意思。 许唯有些疑惑,把清单交给采购部的人之后,还没走出几步远就听见那人低声说:“够厉害的,能搭上百川的人。” 许唯立即转身,拧眉望向那个经理,“您刚刚这话什么意思?” 经理面色一僵,连忙赔笑道:“我没有啊。” “姚经理,我不知道您对我有什么意见,您本来也没有固定的供应商,我的货价格好质量高,第一次给您看的时候您就很满意,自从王总帮我说了几句话之后您开始对我很有意见,说话夹枪带棒的我也不计较了,您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经理讪讪道:“许小姐,您听错了。” “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就是要靠人脉拿到货源和客源,这是我的本事,如果你一定要用那种龌龊的思想去看待我,我也没有办法,但在我面前,请你不要显露出来,大家互相尊重,可以吗?” “抱歉,实在抱歉。”经理这才知道许唯是个硬茬。 许唯转身离开,坐上车之后才憋出两个字:“找骂。” 谢砚宁一定打了电话给这家公司的老板,所以他们才会这样毕恭毕敬地对待她。 许唯原本觉得抵触,现在倒觉得不能浪费机会,反正这单合同已经签了,接下来她也不需要再和施工方有太多接触,再加上还有谢砚宁这层保障,她莫名受的气就应该即刻发泄回去。 她可以吃苦吃亏,但既然有机会发泄,她也不能放过。 许唯忽然觉得自己现在很像一个人,严朝雨。 正想着,开过红绿灯时她随意一瞥,看到了一家新开的设计师品牌店,名叫朝雨。 许唯停下车,走了过去。 严朝雨正好走出来,见到许唯时也是一愣,“唯姐?” 许唯指了指招牌,“执行力好强啊,这么快就把店开起来了?” “其实我大学时候已经在筹备了,毕业就打算开店的,只是被我妈打断了计划,”严朝雨朝许唯笑了笑,侧身道:“进来逛逛?” “好啊。” 整个时装店面积很大,有两层,店员正在理货,店面的色调以白色和复古绿为主基调,墙壁装饰多是明朗线条和波点,缀以绿植,看起来很清新,衣服款式也偏小众设计感。 “我负责设计,我朋友负责经营,还有一个朋友负责推广到时装周。” “挺好的。” “我帮你挑一件,如果是一年前,我会给你挑这件鹿皮色的,但是现在……”严朝雨拿了一条浅绿色的长裙出来,说:“我想给你推荐这件,等温度再高一点就可以穿了。” 一件春季连衣裙。 许唯接过来,“这颜色未免太少女了。” “你现在的状态也很少女。” 许唯一怔,笑着岔开话题:“这一定是你设计的,我记得你就很喜欢这种腰间带褶皱的。” “是,我亲自设计的,有两个颜色,一个浅绿一个鹅黄。” 许唯拿了自己的尺码,去更衣室试,出来时严朝雨倚着镜子,问她:“我知道你和谢砚宁的事了。” 许唯脸色有些僵。 “挺好的,真的,我一直觉得你以后会很幸福。” 许唯还不太适应在外人面前提起谢砚宁,所以只是低头整理裙子。 “怎么了?就不能满足一下我的八卦心理吗?” 许唯看了她一眼,无奈道:“你让我说什么?就是很简单的恋爱关系,我也不知道该对你讲什么。” “讲怎么认识的,怎么熟悉的相处的,进展到哪一步,你从来没跟人分享过吗?” 许唯怔了怔,好像确实没有。 “这不是姐妹们的聊天日常吗?” 许唯无奈,她坐下来,犹豫了很久还是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因为帮你去相亲认识了他,然后又偶遇了两次,接着约饭,我生病他主动来照顾我,慢慢就在一起了。” “就这样?”严朝雨皱起眉头。 “还要怎样?” “那是谢砚宁啊,和桐江首富的儿子谈恋爱,就这么……平淡?” 许唯听着却莫名气闷。 很平淡吗?对她来说已经是最与众不同的几个月了。 她对严朝雨说:“又不是十七八岁,也不是演罗密欧朱丽叶,能有多轰轰烈烈?” 严朝雨突然安静下来,抱着胳膊上下打量许唯,许唯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刚要问怎么了,严朝雨就说:“好久没见了,我想抱一下你。” 许唯笑着伸出手。 严朝雨把重量都压在许唯身上,许唯问她:“最近没谈恋爱吗?” “没,太累了。” 浅尝难止 第57节 许唯摸了摸严朝雨的头发。 “但我最近看上了一个男模。” 许唯破功,笑着拍了一下严朝雨的头,“真的是。” 严朝雨松手时说:“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就是……很像妈妈,为母则刚的感觉。” 许唯作势要揍她。 严朝雨笑着躲开,“是褒义的,褒义的!就是很像妈妈,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去依靠,很安心,真的是这样。” “我谢谢你啊。” “我妈太不靠谱了,我每次看到你就想,你将来要是有了小孩,一定是特别好的妈妈。” 许唯却停下来,随便敷衍调笑了两句,就回了更衣室,衣服换到一半,她倚在墙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会有小孩吗? 她真的可以经营好家庭,然后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孩吗? 那是许唯半点不敢想的梦,怕沉溺也怕失落,尽管现在被谢砚宁悉心爱护着,她还是轻易不敢跨进那道门。 太遥远了,半年前她甚至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恋爱的。 离开时严朝雨站在台阶上朝她摆手,许唯说:“我会帮你宣传的。” “我知道,你认识很多富太太。” 许唯笑着说:“富太太怎么了?那你要不要我帮你宣传啊?” “要啊,就靠你了。” 许唯回头对严朝雨说:“我一直很羡慕你,现在也是。” 严朝雨挑了下眉,眼神很得意。 严朝雨对许唯而言有着很特别的意义,她好像给许唯开了一扇窗,让许唯得以窥见一个自信阳光又被爱环绕的女孩该是如何。 许唯每次回想几年前她们的相处,都觉得有趣。 一开始相处时她很受不了严朝雨的霸道和自私,后来她意识到那不是严朝雨自私,是她太讨好,太在乎别人的眼光。 一忍再忍还要忍的时候,她竟然还觉得别人的坦然是情商低。 现在想想也是可悲。 又过了半个月,许唯这天从一家建筑公司走出来,和对方负责采购的人说话说得她口干舌燥,太阳也刺眼,叫人累得慌。 她买了瓶矿泉水,倚在车边准备给谢砚宁打电话。 正要拨通的时候,她收到了谢砚宁秘书的短信。 [许小姐,不好意思,冒昧给您发了消息,我是谢总的秘书小吴。] [最近几天,您的父母一直在百川楼下徘徊,想要进来见谢总,谢总让我拒绝他们,可我怎么说他们都要冲进来,还说你让他们来的。] [我不敢告诉谢总我没处理好。] [他们现在又来了,旁边有很多员工看热闹,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所以冒昧给您发了消息,您可以劝劝他们吗?] 许唯只觉得气血上涌,一时间视线都模糊了几秒,她坐进车里,握紧方向盘,逼自己镇定,然后给小吴回消息。 [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解决。] 她一路飞驰到百川大厦的楼下,然后冲进大厅,叶惠婷和许致军坐在会客沙发上,小吴站在他们对面,看到许唯如同看到救星。 叶惠婷瞥见许唯时冷不丁吓一跳,站起来冲许唯笑,“小唯你——”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和你们撕破脸?” 叶惠婷搓着手说:“你一直不回家,也把我们都拉黑了,我们就想找谢总问一下你的情况。” “你们怎么好意思的?你们还要脸吗?” 叶惠婷横眉竖眼:“你怎么说话的?你竟然——” 她说罢就要扇许唯,许唯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身后伸出来一只手,攥住叶惠婷的手腕,然后把她猛地甩开。 叶惠婷一时没站稳,直接摔在沙发边上,好不容易才站起来。 谢砚宁把许唯拉到怀里,哄道:“先去我办公室,这边我来解决,好不好?” 许唯泪眼朦胧地望向他。 “你知道了?”她问他。 谢砚宁没有说话,只是疼惜地看着她,可许唯却觉得整颗心都碎了。 他知道了。 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的胆怯和弱点,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许唯没有精力再面对叶惠婷夫妇,她跟着小吴往电梯方向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疼得厉害。 谢砚宁等许唯进了电梯之后,才转身望向叶惠婷和许致军。 “我让我的秘书告诉过你们了,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们是小唯的父母——” “改天我会带着小唯去解除你们之间的收养关系,你们可以不配合,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叶惠婷刚要说话,谢砚宁就打断她:“既然收养了,为什么不好好对她呢?” 原本叶惠婷想着那天在老街看到谢砚宁,虽贵为百川的未来继承人,但在许唯面前,谢砚宁显得很听话。 叶惠婷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攀不上百川这个亲家关系,就想着能趁许唯和家里没完全断交,能从谢砚宁身上捞一点是一点。 她本以为谢砚宁很好说话。 但谢砚宁的温柔听话只属于许唯。 他冷漠起来很像谢伯豪,气场强大,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令人寒毛直竖。 他淡淡地瞥了两人一眼,说:“正想着怎么收拾你们,没想到你们就送上门来了。” 他一句话就断了叶惠婷和许致军的路,把夫妻俩吓得脸色发白,连忙道歉。 “向我道歉?你们应该向小唯道歉。” “我——” “以后有的是机会,等着吧。” 叶惠婷吓得又瘫下来,许致军拖着她离开了百川,走到转角路口,许致军指着鼻子骂叶惠婷净出馊主意,叶惠婷哭着说:“有本事你给闺女买房啊!” 许致军哆嗦地抽了根香烟出来,说:“谢砚宁要是真对付我们,我们在桐江就待不下去了。” “那小优怎么办?”叶惠婷抹着眼泪说。 许致军按了几次打火机都被风吹灭,最后烦躁到直接扔了香烟。 处理完这场闹剧之后,谢砚宁回办公室找许唯。 可小吴却一脸为难地站在门口,他说:“谢总,许小姐她回去了。” 谢砚宁立即拿上大衣就回了家。 回去之后才发现,许唯也不在家。 第49章 谢砚宁是在两天前得知真相的。 听说许唯的父母在百川楼下等他时他就觉得不对劲, 联想到之前的种种细节,心中疑惑彻底爆发,他立即找人查了这夫妻俩的情况。 得到的结果让他震惊:许唯竟然是领养的, 她在八岁时被许致军夫妇从福利院带走收养。 所以她有着和父母不同的自来卷, 所以那天在餐馆看到有小女孩拿着募捐箱走过来,她二话不说就兑了一千块现金塞了进去。 他想知道更多, 于是又去找苏桐问了情况。 苏桐沉默片刻后告诉他:“许唯的命很苦,她没有被爱过,一直被抛弃。” 苏桐讲了很多,她把许唯这些年不小心透露的种种都讲给谢砚宁听, 再抬头时她看到谢砚宁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同样哽咽, 抽了抽鼻子,说:“我很开心你今天来找我,我知道她轻易不会说。” “谢谢。” “不用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我给你看个东西, ”苏桐拿出手机, 翻找出聊天记录, 然后放到谢砚宁面前:“这是新年之后, 你们来拿钥匙那天, 她给我发的。” 谢砚宁接过来, 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心疼到无法呼吸。 [换句话说, 我决定跟他走了。] [能走多远走多远, 我都随他。] [就算日后有一天他把我留在某个地方独自往前走,我也认了。] [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他了。] 他冲动又莽撞地拖着许唯回了家, 许唯也没有生他的气, 甚至还在回公寓的路上, 向好友分享了喜悦。 其实他做得不够好,但许唯很好满足。 就算被迫素面朝天地见谢砚宁的父母,就算被谢砚宁的青梅朋友捉弄,但因为不用一个人过年,许唯还是感动到决定和谢砚宁走下去。 她比谢砚宁更容易满足。 苏桐拿纸巾擦掉眼角的泪,“她很逃避亲密关系,有一次喝酒喝醉了把身世都说了出来,酒醒之后她愣是一个月不肯见我,觉得丢人,怕我看不起她。我说这又不是你的错,可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有错的,她一定很差劲,不然为什么那些人都要抛弃她呢?” 谢砚宁强忍着眼泪望向别处。 “所以我看到她这番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替她开心。” 谢砚宁反复地看着那张聊天记录。 苏桐问:“谢总,你可以一直爱她吗?她不能再经历一次了。” “可以,我保证。”谢砚宁说。 浅尝难止 第58节 苏桐点了点头。 谢砚宁回到家,许唯正在厨房里做晚餐,她做的都是谢砚宁爱吃的,口味偏淡偏甜,谢砚宁喜欢吃鱼,她就经常做鱼,还在家里尝试过松鼠桂鱼,虽然被油溅到了手。 苏桐说许唯小时候常常挨饿,因为她养父母并不关心她,所以她吃东西时不会顾及淑女形象,还喜欢赤油浓酱的饱腹感很强的菜。 谢砚宁鼻酸到不行,走上去从后面抱住她。 许唯吓了一跳,回过头朝他笑:“不是说要开会的吗?” 谢砚宁紧紧贴着她,喉头哽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许唯洗了手擦干净,转身抱住谢砚宁。 谢砚宁定定地看着她,“我应该早一点遇到你的。” 许唯歪了下头,“什么意思?” 谢砚宁俯身抱紧她,轻声说:“我应该早一点来到你身边的。” 在他第一次陪着商妍去福利院做志愿的时候,他不该去市中心的那家,应该去思南福利院,如果那时候他就发现许唯,然后把她带回家,该多好。 这样许唯就不用一个人做手术,也不用一个人过年了。 平日里谢砚宁撒娇惯了,所以许唯只是觉得奇怪,并没发现什么问题。 谢砚宁洗了手,帮她做饭。 他把土豆切丝,又因为不熟练,切成了粗条,最后还是得许唯来。准备配菜的时候,许唯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谢砚宁真的好想再抱抱她。 晚上睡觉的时候,许唯看了会儿书,她准备考个建筑方面的证书,所以每天晚上都会看专业书。谢砚宁打完电话回到房间,许唯正好结束一章,她朝谢砚宁伸手,谢砚宁就把她搂进怀里。 谢砚宁不停地亲许唯的脸和脖颈,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许唯身上。 许唯躲着他:“你今天好黏人。” 谢砚宁在许唯的肩头留了一个很深的吻痕,又咬了一口,许唯装作生气的样子,揪了揪谢砚宁的耳朵,“你是小狗吗?” 谢砚宁没有回答,只是和她耳鬓厮磨。 在床上许唯总是表现得很包容。 夜深后谢砚宁借着月光看怀里的许唯,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表达爱,他忽然很想结婚,想为许唯举办盛大的婚礼。 他趁许唯睡熟之后,量了许唯的无名指尺寸。 一种从未有过的想要结婚的强烈冲动涌了上来,他在许唯的掌心印了一个吻,然后握在手中。 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处理许唯的养父母,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主动往枪口上撞。 怎么会有这么冷血冷情的人? 领养了又扔一边,这和弃养许唯的亲生父母没有任何区别。 许致军原本是货车司机,现在给一家公司老板开车,叶惠婷没有工作,在家里照顾即将高考的女儿。 想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是很简单的。 谢砚宁向朋友交代了一下,就开车出去找许唯。 _ 许唯去了福利院。 思南福利院。 她没有进去,只是把车停在门口,关了手机,失神地看着福利院老旧的大门。 福利院几年前翻新过了,许唯还捐了很多钱,但她始终不敢回去,她没有勇气直面这个地方。 大学时她和室友报名社团,室友拖着她去青年志愿者协会,许唯抵在台阶上死活不肯进去,室友还鼓动她:“周末去福利院陪孩子做游戏什么的,很简单的,而且算时长,对评奖很有用的。” 许唯哭笑不得,对室友来说那是志愿活动,对她来说是童年阴影。 这些事她从来不敢和人讲。 她曾经在高中和一个室友半遮半掩地提过,然后转头就在走廊尽头听到室友把这件事当成新闻讲给她妈妈听,语气很夸张,好像许唯是需要社会扶助的可怜人。 许唯之后就对谁都三缄其口。 一晃就快二十八岁了。 她想进去找一找当年的老院长,还有负责卫生的秦阿姨,但始终不敢下车,怕故人已经不在,徒增伤感,最后还是离开。 她找了间酒吧坐下,刚点了杯酒,旁边就有人落座。 是林从南。 “林总,好久不见。”许唯神色淡淡。 “我跟着你的车来的,”林从南点了杯酒,说:“在汇丰路看到你,然后跟着你去了那家福利院,又跟到这里。” 许唯并不意外,她用指尖敲了敲大理石台面,调酒师把酒递给她。 许唯喝了一口,忽然说:“林总,跟我讲讲你十二岁之后的生活吧。” “怎么突然感兴趣?” 许唯笑了笑:“可能你想讲,我也有点想听。” “我父母因为车祸去世,他们离开后,我舅舅资助我到大学,我上大学之后就开始打工创业,最后走上客户销售这条路。” 许唯瞥了他一眼。 林从南笑着说:“没你惨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 “其实惨也没多惨,就是这么多年一个人太孤单了,这种孤单是如影随形的,就算谈恋爱也没有办法排解,这些年也谈了好几段,最后都无疾而终。” “那是你没有遇到对的人,我已经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了。” 林从南不信,“这么好?为什么还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跟他没关系。” “许小姐——” 许唯打断他:“林总,我不懂你为什么执着于找一个和你一样的人呢?” 林从南仰头喝了口酒。 许唯用胳膊撑着头,“你知道你和谢砚宁对于我而言,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 “什么?” 许唯看着水晶杯里晃荡的酒,说:“他喜欢的是我,而你喜欢的是你自己。” 林从南僵住。 许唯笑道:“我说的对吗?” 片刻之后,林从南跟着笑了,不置可否。 两个人都有心事,所以又叫了一瓶烈酒对酌。 最后许唯先醉了,她倚在卡座靠背上,摆摆手说:“我没醉啊,林总,我酒量很大的,白的红的混起来喝我都不醉的。” 林从南问:“我帮你打电话给谢砚宁?” 许唯的注意力好像瞬间集中起来,她全无醉意地望向林从南,眼神里又是委屈又是茫然,“不打,不打,小谢别来。” 林从南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然后坐在她对面,“为什么?” “小谢知道了。” “知道什么?”林从南刚问就猜出来了,他轻声说:“你是孤儿的事?” 许唯慢慢弯下腰,把脸埋在掌心,然后抵在膝盖上,她的说话声林从南几乎听不清,分辨了半天还是凑过去,听到许唯哭着说:“他会开始同情我,即使有一天他不喜欢我了,还是会因为我是孤儿,怕抛弃我对伤害太深,然后……然后就不提分手……然后就拖着……” 林从南无奈:“你想太多了。” “会发生的,一定会发生的。”许唯痛哭失声。 林从南一边安慰她一边向朋友问来了谢砚宁的电话号码。 许唯哭着哭着又掏出手机,“我的工作还没做完,那个该死的殷总,前面答应了我转头又说早就有供应商了,害我白白跑了好几趟,我要找下一个,不行,就这个。” 她眼神涣散,竖起指头点了点关机黑屏的手机,皱着眉头,戳了又戳。 林从南觉得好笑,静静地看着她。 许唯拿着关机的手机,絮絮叨叨打了两分钟电话,然后又陡然精神起来。 她对林从南说:“林总,建筑机械赚钱没有医疗设备快,合同签了,钱还一分都没拿到!” 她的表情严肃又愤慨,林从南忍俊不禁,“喝醉了就睡觉,乖乖等你男朋友来,你有谢砚宁这样的男朋友,还愁没单子?用不着天天把钱挂嘴边。” 许唯垂下头,晃了晃,反驳道:“不行的,我要给自己攒嫁妆,要有很多很多的钱,没有钱我就没有安全感了,房贷还没还完呢。” 林从南正要说话,一抬头就看到谢砚宁焦急地推门进来。 谢砚宁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很快就发现了许唯,然后迅速走到她身边,谢砚宁刚要伸手把许唯扶起来的时候,林从南忽然问:“许唯,你为什么要攒嫁妆?” 谢砚宁脸上的愤怒变成困惑,林从南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峙局面被许唯醉醺醺的话打破。 许唯歪倒在沙发上,说:“因为,我想嫁给小谢。” 谢砚宁怔住。 “好想和他结婚,可是我不敢。” 谢砚宁蹲下来,捧住许唯的脸:“为什么不敢?” 许唯却像受惊一样,疯狂推开谢砚宁:“别碰我别碰我!” “我是谢砚宁,小唯,你看清楚。” 许唯呆呆地望着谢砚宁,刚哭着抱住他,又缩回手,然后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往外走,林从南的西服滑落在地。 林从南叹了口气,倾身过来捡起。 谢砚宁在离开前对林从南说了声谢谢。 浅尝难止 第59节 林从南没有看他,独自倒酒,然后在谢砚宁离开后一饮而尽。 可能许唯说的是对的,他的确在许唯身上看到太多自己的影子,所以有执念,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心动的,看到她哭着往谢砚宁怀里钻的时候,那一刻他感到很无力。 原来他真的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 可能爱情需要的是互补,而不是相似。 - 许唯摇摇晃晃地走在酒吧街上,谢砚宁跟在她身后护着她。 夜晚的酒吧街很繁华,五光十色的招牌、律动的乐声还有忽隐忽现的雾气,都让人忍不住沉溺在声色犬马里。 许唯觉得自己可能还残留着一点清醒,可那点清醒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偶有踪影,转瞬又消失不见,她的思绪都散的,所以索性放任自己。 三月底的桐江已经不再寒冷, 许唯穿了条长袖连衣裙,谢砚宁脱了自己的外套,逼着许唯穿起来。 许唯挣扎了两下,还是穿上。 他们走了很远,走出了霓虹灯照耀的酒吧街,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公园。 许唯感觉到腿酸,然后停下来。 “林总。” 谢砚宁愣住,“你喊我什么?” 许唯试图看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两只手在空气中抓了抓,然后嘟囔着:“林总,不要小谢来。” 谢砚宁把她搂到怀里,“为什么不让我来?” “小谢知道了。” 许唯的眼泪又落下来,谢砚宁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难道还想一辈子瞒着我吗?” 这里没有坐的地方,谢砚宁于是把许唯背起来,往车的方向走。 许唯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小谢知道了,怎么办?” “小谢不可以知道吗?” “不可以。”许唯抽噎着说。 许唯喝醉之后变得幼稚,也可能是闻到了安心的味道,她紧绷的身体逐渐松弛下来,手臂环着谢砚宁的脖颈,用脸颊蹭了蹭谢砚宁的耳朵。 “是小谢。” “不是林总?”谢砚宁还是忍不住吃醋。 “不是林总,”许唯摇了摇头,说:“是小谢。” 谢砚宁以为许唯清醒了,刚要说话,就听见许唯说:“林总,盛邦工程那个殷总怎么油盐不进啊?我给他女儿找艺考老师,打通关系就花了我好几万,都打水漂了。” 许唯气到攥紧拳头:“真不要脸,不买我的起重机,就把钱还我啊,真不要脸!” 谢砚宁失笑:“盛邦工程的殷总是吧?我记住了。” 许唯掰掰手指头:“算了算,我现在存款还剩不到三十万,能不能撑到明年工程结算啊?” “钱都花哪里去了?” “疏通关系,请客吃饭,还有……还有……帮小谢定制了一套西装,花了好多钱。” “多少?” 许唯把脸埋在谢砚宁肩上,心虚地说:“好多好多。” 谢砚宁很动容,又忍不住心疼:“有我呢,不会让小唯饿肚子的。” 许唯忽然笑出声来,声音轻快道:“今天小谢护在我前面,第一次有人护在我前面。” “但是被小谢看到了那种事情,我又很难过,”她的语气不知为何又迅速落寞下来:“小谢知道我是孤儿了,其实我不算孤儿,我有养父母的,我有养父母的。” “我害怕小谢看不起我,他的家庭那么好,正常的父母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小孩和一个孤儿结婚的,更何况小谢那种家庭。” 谢砚宁感觉到许唯的眼泪滴在自己的衬衣上。 “今天去百川的路上,我心里想,要是他们闹起来,实在不行我就给妹妹买房子吧,这样他们就能在小谢面前好好扮演一对正常的父母,一直到我结婚,就这样装下去。” 许唯用手攥拳砸自己的头:“这个念头只出现一下子,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但我当时真的很害怕,如果小谢公司的员工都来看热闹,我真的很害怕丢脸……可是……可是小谢挡在我面前。” “我本来就应该挡在你面前。” “怎么办啊,小谢知道了,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许唯再次哽咽。 “小谢知道了会怎么样?” “就不能结婚了。” 谢砚宁倏然停住,“什么?” “就不能结婚了,小谢知道我没有娘家了,将来结婚之后小谢要是欺负我,都没人给我撑腰……” 许唯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谢砚宁怎么催问她,她都没有醒过来,直到谢砚宁背着他来到车前,开了车门把她放进去。 颠簸动荡中许唯缓缓睁开眼,看到谢砚宁时还以为是幻觉,一下子委屈起来,哭着抱住他。 “谢砚宁。” 谢砚宁把她搂到怀里,“我在。” 下午的种种又重溯脑海,许唯仓惶地抱紧谢砚宁的肩膀。 谢砚宁说:“许致军和叶惠婷两个人我来解决,小唯,不要有什么负担,我来解决,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谢砚宁说这番话的时候语气很沉着,许唯从来没听谢砚宁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我——” “不要多想,也不要心软,那是他们活该。” 许唯很久之后才点头,她说:“好。” “还有,我今天问了律师,你是可以和他们解除领养关系的。” 许唯愣住,“我已经成年这么久了。” “可以解除的,去办手续,和他们切断所有关系。” 许唯眼神破碎,她从没想过这个可能。 她又沉默了很久,谢砚宁静静地等着她。 “那天你可以陪我吗?”许唯鼓起勇气。 “当然,我陪着你,从今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 许唯望向别处,偷偷抹了眼泪,她整个人都在颤抖,“谢砚宁,我在福利院待到八岁,那时候我身体很健康,没有疾病,长得又不丑,可是一直到八岁才有人把我带走,带走之后不到一年就把我扔到一边不管了,可能我真的是有问题的。” “你有什么问题?” 谢砚宁抓着许唯的手,逼她转过身望向自己,昏暗的车厢里他们四目相对,许唯眼中泪如星光。 “你知道我昨晚做梦梦到了什么?” 许唯抽噎着问:“什么?” “我梦到一个叫许唯的小天使,来到人间想选一个喜欢的人,我一直等着她来,可她挑挑拣拣,还选错了几次,最后好不容易才来到我身边。” “我睁开眼就看到你躺在我身边,我的梦想实现了。” 谢砚宁用指腹擦去许唯脸上的眼泪,“以后不可以再哭了。” 作者有话说: 终于迈过这道坎了!抱抱小唯。 第50章 许唯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时头疼欲裂, 她刚想按太阳穴,就有人伸手替了她,男人微凉的指尖抵在上面, 不轻不重地揉着。 许唯感觉到舒服, 索性继续闭着眼,她知道那是谢砚宁。 她闻到了谢砚宁身上的味道, 一股淡淡的清冽的冷杉香味,中和了谢砚宁的温润气质,许唯很容易就上瘾。 “谢砚宁。” 她轻唤一声,额上就落了一个吻, 许唯呼吸微窒, 索性钻进他的怀里。 “还继续睡吗?”谢砚宁抱住她。 许唯摇头。 见许唯醒了,谢砚宁就告诉她:“许致军的工作已经没了。” 许唯愣住,在谢砚宁怀里睁开眼, 刚要说话,谢砚宁忽然搂紧她, “不要心软, 小唯, 那是他们自找的。” 许唯沉默地望着谢砚宁的衬衣衣扣。 “他们对你早就没有恩情了, 还妄图从你身上捞钱, 吸你的血, 怎么样收拾他们都不为过。” “我妹妹——” “我知道, 她马上要高考了, 一切等她高考完再说,但是不要心软, 你比她更无辜。” 许唯的眼泪滑下来, 洇湿了谢砚宁的衬衣, 谢砚宁说:“都过去了,小唯,明天我陪着你去解除收养关系。” 他再次强调:“不要心软,小唯,一切让我来解决。” 许唯闷闷地“嗯”了一声。 她起身去洗漱,下床时才意识到谢砚宁昨晚大概是帮她洗了澡,她记不得自己喝醉之后说了什么,只记得在酒吧里和林从南两个人一口闷连拼了好几杯,之后的画面就一片空白。 她转过头问谢砚宁:“我昨晚……有说什么胡话吗?” “说了。” 许唯震惊,“说了什么?” 浅尝难止 第60节 谢砚宁侧躺着看她,唇?婲边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你说你想嫁给我。” 许唯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她立即否认:“不可能,我那是喝醉了。” 谢砚宁故意诓她,“我还拍了视频,你要不要看?你当着我和林从南的面说的,你说你想嫁给小谢,你在攒嫁妆。” 许唯整个人都快烧着了,在谢砚宁碰到她之前倏然起身,迅速溜进了卫生间。 谢砚宁起身帮许唯拿长袖外套,许唯洗完脸,谢砚宁就拿着外套裹住她,他直勾勾地从镜子里看她,许唯一直躲避视线,低头往脸上抹水乳。 抹到一半又叹了口气。 简直把脸都丢光了。 谢砚宁轻笑,从后面抱着她,“好香啊。” 许唯试探着问:“我昨晚真的……说了那些话?” “我现在把手机拿过来给你听?” “不要!” 许唯成功被吓到了,她像鸵鸟一样埋着头,后悔到想捶死自己。 可还没等她想出狡辩的理由,谢砚宁就把她抱到了洗手池的台面上,许唯吓了一跳,连忙撑着谢砚宁的肩膀才坐稳。 两个人面对面,谢砚宁贴着她,轻声说:“我可以当作没听见,可以不提结婚的事,但我想为我自己申辩一下。” “嗯?申辩什么?” “你昨天说,你觉得自己没有娘家,怕结婚后我欺负你,也没人给你撑腰。” 许唯的脸更红:“我瞎说的。”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你更多的安全感,这样吧,我们签婚前协议好吗?我的财产,包括房产、百川的股份和其他零散的投资,都是你的。” 许唯心脏都停了一拍。 谢砚宁知道他在说什么吗?那是怎样一笔资产,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说了出来。 “别说这些,”许唯用手指抵住谢砚宁的唇,她难掩失落:“这个对我来说算不上筹码,我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她搂住谢砚宁,一字一顿道:“我只要你爱我。” “我会一直爱你,我说到做到。” 两个人交颈相拥,许唯在谢砚宁耳边说:“想要了。” 谢砚宁的手也默契地伸进了许唯的衣摆,笑道:“不吃饭吗?” 许唯摇头,随后就被谢砚宁抱到床上,许唯的卧室不大,床也不大,但很柔软,许唯感觉到自己在慢慢往下陷,整个人被环绕包裹着,伸手就能碰到谢砚宁的肩膀。 她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了。 谢砚宁吻她时总是很认真,会闭上眼,睫毛轻颤,让许唯觉得自己是一个易碎的稀世珍品,让她产生自己值得被疼爱的错觉。 因为谢砚宁的存在,许唯第一次产生这样的错觉。 睡衣系带被解开,身形若隐若现,许唯忽然有些不自信,她把胳膊挡在身前,问道:“我要不要换上那件裙子?” 她指着衣橱里那件银色的亮片长裙。 谢砚宁停下来,“我一直很想问你,那些裙子是你之前买的,还是恋爱后才买的?” 许唯根本不像是会主动买性感裙子的人,谢砚宁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穿着白色的针织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去日落岛旅行时她一天换一件,像是变了个人,谢砚宁对此早有疑惑。 “搬到这里来之后买的。”许唯老实说。 “那个时候我们不是还没确认关系吗?” “感觉你想要留宿。” 谢砚宁挑了下眉,“所以那时候如果我想要留下来,小唯也会同意的,是吗?” 他慢慢往下压,两个人的心跳声几乎交叠,他问:“是因为喜欢我,还是单纯想要回报我?” 许唯垂眸不语,可谢砚宁偏偏缠着她,“我想知道小唯是什么时候心动的?” “才没有。”许唯嘟囔着。 “没有心动吗?小唯对我没有心动的感觉吗?”谢砚宁明知故问,就是故意在逗许唯,他蹭着许唯的颈窝,嘴上撒娇卖乖,身体却带着强势的压制。 “没有。”许唯也嘴硬。 “那可不行,我会生气的。” 谢砚宁伸手挠许唯的腰,许唯痒得直往被子里躲,最后实在逃不过,又精疲力尽,最后脱口而出一句:“你本来也不是我的理想型嘛。” 说完两个人都僵住。 许唯感觉空气都凝固住了。 谢砚宁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许唯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之前一直觉得我适合年纪比我大的,比较成熟的那种,因为我——” 越描越黑。 谢砚宁冷着脸松开了许唯,然后从她身上起来,躺到另一边去了。 许唯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疯说了那样的话,可能昨天的酒还没醒,她试探地碰了碰谢砚宁的手,说:“遇到你之后我就没想过这些了,不是,我本来也没怎么想过。” 谢砚宁没理她。 “你知道的,我这些年就埋头工作,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想那些。” “你说过你有暗恋的人。” “暗恋都不可以吗?时间很短的,我早就忘了。” “呵。”谢砚宁越听脸越黑。 许唯又懊悔又委屈,蜷缩在谢砚宁身边:“别生我的气了。” 谢砚宁还是没有反应,许唯整个人难过得快要窒息,她又不会哄人,脑袋里思考了很多撒娇的语句,可到嘴边就觉得怪异。 她就没撒过娇,说一句软话对她来说比登天还难,这些年她遇到什么委屈都是强撑着,别人看她坚强,也不会主动安慰她。 大家都习惯了把她当依靠。 她想起谢砚宁的小青梅舒念月,她想要模仿舒念月在商妍面前的样子,娇俏可人,每句尾音都在发嗲。 她清了清嗓子,刚张开嘴就觉得自己像是东施效颦。 索性放弃,心灰意冷地蜷缩着。 但谢砚宁对她这么好,为她解决了养父母的事,她又不能不回报,想了想,她慢吞吞地爬起来,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时被谢砚宁抓住,谢砚宁问她:“你要去哪里?” 许唯说:“我换那件裙子。” “什么?” “要不然我换那条裙子吧,你看起来好像没有兴致了。” 谢砚宁气到直接把她塞回到被子里,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真以为你对我的诱惑是来自于那些裙子?” 许唯一副“不然呢”的表情,听完谢砚宁的话后还认真思考起来。 “你——” 谢砚宁这次才是真的生气了,许唯到底把他看成什么? 他以为他们处处合拍,每次巫山云雨都舒服得不行,结果许唯以为都是她那些露胸露腿的性感裙子的功劳? 他简直不知道该拿许唯怎么办,无可奈何,气到胸口发闷,只能俯身封住了许唯的唇,许唯被亲得有些发懵,茫然地看着他。 谢砚宁说:“听好了,小唯,是我先动的心,是我对你一见钟情,是我死缠烂打地追着你,在爱情里没有安全感的应该是我,我才是应该担心自己魅力不够的人。” 许唯怔怔地望着他,更生困惑:“可你不需要担心啊。” “我为什么不需要担心,我常常觉得自己不够好,我不够成熟,不会做饭,有时候幼稚得让你头疼,林从南一出现,我就很有危机感。” 许唯摇着头说:“不要这样。” “我昨晚在车上对你说的,你还记得吗?” 许唯依稀记得,但她摇了摇头。 想再听一遍。 谢砚宁不厌其烦,重复了昨晚的表白:“我说,我梦到一个叫许唯的小天使,她来到人间想选一个喜欢的人,我一直等着她来,可是她挑挑拣拣,还选错了几次,最后好不容易才来到我身边。我睁开眼就看到你躺在我身边,我的梦想实现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才是那个很幸运的人。” 谢砚宁又亲了许唯一口。 “遇到你之前,我也没想过我会喜欢上一个姐姐。” 许唯撅起嘴,没恋爱之前她逼着谢砚宁喊她姐姐,恋爱之后她却万分抵触这个称呼。 “可是这个姐姐除了在年龄上比我大之外,其余的地方都像个小女孩,实在惹人疼。” 话音刚落,许唯的眼眶里就开始蓄起泪光。 “就算我不是你的理想型,也给我一个机会吧。”谢砚宁说。 许唯这次没有哭,她说:“好。” 许唯掀开被子接纳了他,风从微开的窗户缝隙中漏进来,吹动了窗帘,但两个人贴在一起,许唯就不觉得冷,她帮谢砚宁解开衬衣纽扣,谢砚宁摩挲着她的腰,还是忍不住问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我真的完全没感觉吗?” 许唯笑着说:“有的,觉得你好帅,可以吗?” “敷衍。”谢砚宁很是不服。 敷衍的结果就是许唯在二十分钟后就开始后悔自己主动撩拨的行径。 她应该先吃饭的。 现在又饿又累,还要被谢砚宁逼着说他是她的理想型。 许唯反抗不了但不娇弱,在谢砚宁的威逼利诱下依旧不屈,故意道:“是,我就喜欢谢砚宁这样的,又帅又有钱,比我小三岁的……” 她停了两秒,接着说:“幼稚小男孩。” 最后换来谢砚宁更严重的报复。 中途苏桐打电话过来,许唯怕是急事,就伸手去接,可刚一出声,苏桐就听出来不对劲,干咳了两声:“果然是小男朋友,真有精力啊。” 浅尝难止 第61节 “不、不是,我——” “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聊聊天的,你继续,继续。” “桐姐!” 许唯欲哭无泪地听着滴滴滴的声音,谢砚宁咬住她的耳垂,乖巧道:“我继续了。” “……” 幸好他人性未泯,在强迫许唯喊了两次哥哥之后,终于放过她,许唯望着天花板放空,喝了几口水,然后勉强起床,踩着虚浮的步伐,走到餐桌前,谢砚宁给她端上早就订好的饭菜。 他订的是许唯爱吃的北方菜,还有一盅鸡汤,说是他家保姆特意炖的。 “你跟你爸妈说了?”许唯有些紧张。 “没有,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说的。” 许唯这才放心,她拿筷子都嫌累,松子还在她腿边蹦来蹦去,许唯刚想抱它,一弯腰整个人都要散架。 她瞪了谢砚宁一眼,谢砚宁恬不知耻地冲她笑,一副得逞模样。 吃到一半的时候,谢砚宁说:“我已经给许致军夫妇打了电话,明早九点半,我们一起去民政局办理解除登记,我带着律师,你放心,不会出差错的。” 许唯低头吃饭,半天才说:“好。” 原来只需要去一趟民政局,这么简单的事,许唯竟然被折磨了这么多年。 吃完饭之后,谢砚宁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走出来帮许唯揉腰。 许唯把柜子里的一些和养父母有关的相册物件都拿出来,准备扔掉,谢砚宁抱着她,帮她一起收拾。 许唯说:“谢谢。” “应该是我谢谢你。” 许唯歪头看他,“为什么?” “谢谢你让我变得成熟,也希望你在我这里能永远做小孩。” 许唯忍着泪没有哭,然后说:“明天结束后,我们去拍些照片好吗?我想把这个相册换成我们的照片。” “好。” 下午的短暂时间里,他们并排坐在书房里,许唯写产品分析报告,谢砚宁则在看百川前两年的招股说明书,两个人互不打扰,累了许唯就倚在谢砚宁身上小憩。 松子躺在许唯怀里,舒舒服服地翻了个身。 许唯摸了摸它的小肚子。 许唯觉得一切温柔得不像话,她问谢砚宁:“这样和结婚有什么差别吗?” “当然有差别,没有那个小红本,我就亏大发了。” 许唯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谢砚宁反应很大,他一一列举道:“没有结婚的话,我们就不能办婚礼,我就不能给你戴钻戒,不能在神父面前对你承诺一生一世,也不能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老婆,最重要的是,我不能上交工资,在外面喝酒的时候也不能当着我朋友的面接老婆的查岗电话,那我岂不是很亏?” “……” 许唯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有。 “你别想白睡我。”谢砚宁冷哼道。 作者有话说: 小谢:要么结婚,要么别睡我[傲娇脸] 小唯:……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第51章 谢砚宁喜欢看着许唯化妆。 他对许唯做的任何事情都表现出关注和好奇, 许唯原本也都由着他,但今天她有心事,手里握着睫毛刷, 对着镜子发呆, 直到谢砚宁碰了碰她的手:“小唯?” 许唯回过神,朝谢砚宁歉然地笑了笑。 她继续化妆, 然后若无其事地问谢砚宁:“你今天穿什么?” 谢砚宁回复:“黑色西装,带暗色条纹的那套。” 许唯点点头,“好,那我也穿黑色。” 她把自己的首饰盒拿出来, 让谢砚宁帮她挑副耳饰, 谢砚宁选了很简单的珍珠耳环,许唯直接戴上,然后从镜子里看谢砚宁, 问他:“好看吗?” 她问完才发现这是破天荒头一遭。 在装扮过自己后,等不及地问别人:好看吗? 这在几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谢砚宁说:“特别好看。” 谢砚宁眼里闪着星星, 就好像许唯真的美到如此令人心惊。许唯分不清谢砚宁是被爱蒙蔽了双眼, 还是天生就是嘴甜爱夸人, 反正她很是受用。 她是六月三十号的生日, 也就是说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她就要二十八岁了, 但她现在对这个数字却没有太大感触, 不会觉得岁月催人老, 也不会遗憾相爱太迟。 谢砚宁给她的温暖太多,多到她觉得这些烦思都是无用的矫情。 她化好妆, 换好衣服, 对谢砚宁说:“走吧。” 民政局门口人不多, 许唯下车时,谢砚宁还不忘跟她开玩笑,“要不然顺势把结婚证也领了。” 许唯捏了一下谢砚宁的手心,谢砚宁吃痛,委屈道:“不结就不结嘛。” 嘴上抱怨着,手还是紧紧握着许唯的手,两个人十指相扣,许唯一抬眼就看到了许致军和叶惠婷夫妇,他们站在台阶下,两个人看起来很局促,腰都佝偻着,神色仓惶。 许唯的脚步停了停。 谢砚宁也没有催她。 许唯喃喃道:“当时好像是在老城区的民政局,快二十年了。” 当时那个民政局还是一个小矮楼,办事大厅也只有四个窗口,领养手续不常办,业务员不熟悉流程,特地喊了老员工和她一起办理,花了很长时间才办好。 八岁的许唯乖巧地站在叶惠婷身边,等待着一张盖了戳的领养协议,让自己有个家。 许唯以为自己忘了,没想到历历在目。 “许唯是他们给你起的名字吗?”谢砚宁打断许唯的回忆。 许唯点头。 “要改吗?” 许唯想了想,“不了吧,这个年纪了,改名字太麻烦,工作上也不方便。” “好。” 他们继续往前走,律师也开车赶了过来,快步走到谢砚宁身边,“谢总,抱歉来迟了。” 许唯主动伸手和律师打招呼,“今天麻烦您了。” 律师连忙说:“不麻烦不麻烦。” 许致军先看到了许唯,眼神瞬间变得阴鸷憎恶,可紧接着又看到谢砚宁跟在她身后,立即背过身去。 许唯没有和他们说话,略过他们径直往大厅里走。 律师代替许唯说了情况,拿出了事先草拟好的协议,“许小姐和她养父母之间的关系早已恶化,无法共同生活,经协商决定解除收养关系,这是协议。” 登记流程很快,许唯签了字,然后就坐到一边的长椅上,谢砚宁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 许致军和叶惠婷也签了字。 手续就这样结束。 许唯发现她甚至不用从许家的户口簿上移出来,因为她买了房,户口早就独立。 其实没有任何东西能表明她是许家的女儿,可能是太想有个家了,她竟这样被困了将近二十年。 结束后,叶惠婷走过来,她好像一夜苍老了二十岁,头顶白发很多,她哭肿了眼睛,对许唯说:“小、小唯,我可以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许唯跟着她走到门外。 “你能不能和谢总说说,不要再赶尽杀绝了,老许已经没了工作,他这个年纪,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除非去工地上给人搬砖头。” 许唯不吭声。 “我们错了,是错了,这些年冷落你了,因为你太乖,我们以为你不需要我们的照顾,我在这里跟你说声对不起,可是——” 他们真的在道歉吗? 不,他们从来不觉得自己错了。 许唯心中最后一点期待也扑灭,她冷漠道:“跟谢砚宁说吧,我不参与这些事。” 说完后许唯就转身离开,谢砚宁正好走出来,许唯朝他伸手,谢砚宁将她牵住。 叶惠婷在后面痛苦地喊了一声“小唯”,许唯装作没听见,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身后传来叶惠婷的哭声,她哭着说“你怎么心这么狠啊”,周围人看向她,那眼里的指责好像在说她这样一个遗弃养父母的不孝女,怎么还能趾高气昂地走着。 下了台阶之后,许唯问谢砚宁:“是他们错了,对吧?” “当然,是他们的错。” 他们和律师道了别,上车之后许唯倾身过去抱住谢砚宁,谢砚宁以为她哭了,但许唯说:“我不会哭的,我只是想抱抱你。” “抱吧,你想怎么抱都可以。” 许唯笑道:“还能怎么抱?” “还可以坐我腿上。” 许唯拧了一下他的肩膀,“不准油嘴滑舌。” 谢砚宁总能在她最抑郁的时候出现,三言两语就逗得她很开心,有一瞬间许唯甚至觉得她很想完全依赖谢砚宁,这个想法有点可怕,像是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 她松开手,坐回到副驾驶,看着前方说:“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这里离公寓不远,我想自己走回去,可以吗?” 谢砚宁抚摸着许唯的卷发,“好,注意安全。” 浅尝难止 第62节 “谢砚宁。”许唯喊了一声,然后毫无理由地扑上去咬了一口谢砚宁的耳垂。 “你就会欺负我。” 许唯闷笑。 她放开谢砚宁的手,准备推门前,想了想又返回来抱住谢砚宁,好像舍不得分开一样。拥抱的温度几乎将许唯融化,谢砚宁抚摸着她的卷发,然后到后背,他说:“我在。” 谢砚宁没有说谎,从初见到现在,许唯遇到的每一个坎,谢砚宁都陪在她身边。 许唯依依不舍地松开他,谢砚宁忽然想起什么,轻声说:“我要去公司一趟,可能会晚点回来。” “有急事吗?” “没什么,就是开个会。” 许唯摸了摸谢砚宁的头,“好,那结束之后你打电话给我。” “嗯。” 走下车,许唯拢了拢外套,独自走在人行小道上,风吹动她的头发和裙摆,她看起来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轻松自由。 谢砚宁跟了她一会儿之后才加速离开。 到公司之后,谢伯豪在办公室等着他,“刚刚公司在舆论上出了点事,你来解决一下。” 秘书告诉谢砚宁:“今早工程部的刘总在群里说公休假也要上班,不上班就辞退,被人截图发到网上了,现在引起轩然大波,已经上了热搜。” “你来解决。”谢伯豪望向谢砚宁。 “好,”谢砚宁略有些迟疑,“可是为什么突然把事情交给我?” “让你锻炼一下。” 谢砚宁没有拒绝,虽有疑惑,但还是把事情接了下来,他回到自己办公室,脱了西装外套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喊来运营部的主管,先花钱降热搜,再拟定了公开致歉的稿子。 等待致歉信发出的过程中,谢砚宁喊来运营部主管,关了门,不知道在商议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百川大厦里的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表现。 昨天的例行董事会发生了争吵,百川的第三大股东公开在会上反对谢砚宁进入董事会,理由是谢砚宁太年轻。 然而巧合的是,今天早上就爆出了高管群聊的事情,谢伯豪不动声色地把谢砚宁召了回来,谢砚宁出电梯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了谢伯豪的用意,这是谢伯豪给谢砚宁出的一道题,是出给董事会看的。 如果谢砚宁交出了满意的答卷,那他进入董事会的阻碍就小了很多。 两个小时后。 董事长办公室。 谢伯豪站在落地窗边,秘书给谢伯豪添了杯茶,告诉他好消息:“小谢总已经把舆论压下来了。” 谢伯豪松了口气。 “他怎么做的?” 秘书把笔记本电脑展示给谢伯豪,“小谢总让人拟订了致歉稿,发了官方微博,然后压下热搜,另一方面又在百川旗下的私立医院迅速开展惠民义诊活动。” “想得挺周到的。” “是,小谢总还让运营部的人找了网络大v,把劳动者权益的话题矛盾转移到其他话题上,现在大家都在讨论各省市的薪资水平,原来关于不放公休假的新闻都被覆盖了。” 谢伯豪咳了两声,助理连忙递上茶水。 “谢董,您身体不舒服的话——” “没事没事,别慌,”谢伯豪摆摆手,咳嗽完之后问助理:“砚宁现在在做什么?” “在看网上的舆情。” “他是有能力的,只是我从来没让他做过什么,他没压力,也不感兴趣。” “小谢总这么优秀,将来也没问题的。” 谢伯豪叹了口气,“就怕董事会里那些老人难为他,我起码得保他进董事会啊。” 谢砚宁处理完网上的事情,走出办公室时好几个高管朝他笑,“谢总,厉害了。” 秘书小吴也是一副如蒙大赦的表情,谢砚宁不明所以。 走进他父亲办公室时谢伯豪正准备下班。 谢伯豪起身说:“处理得不错,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对网络舆论的把控比较强。” 谢砚宁没觉得有什么难度,耸了耸肩,疑惑发问:“爸,你想退休了吗?” “想啊,我想和你妈过二人世界,陪她出去旅游。” “我就猜到是这样。” “怎么?你不想继承家业?” “没想这么快。” 谢伯豪看了谢砚宁一眼,笑着问:“晚上回家吗?” “不了,我和小唯约好了。” 谢伯豪了然,于是转而问:“你俩什么时候结婚?” “早呢,小唯还没做好准备。” “那就慢慢等,别催她。” 谢砚宁帮他爸穿上外套,戏谑道:“我怕我没您那种毅力,等我妈等了五年,我等不及。” “小唯和你妈妈不一样,小唯这孩子心智比较成熟。” “我去告状了。”谢砚宁笑着说。 谢伯豪下意识地伸手拍了拍谢砚宁的后脑勺,像谢砚宁小时候他常做的那样,父子俩同时愣住,旋即又都笑了。 谢砚宁小时候常常挨揍,他很皮,活泼好动,到处捉弄人,可偏偏又长着一张漂亮可爱的小脸,谁都不忍心打他。 只有谢伯豪舍得。 小谢砚宁哭着拽住谢伯豪的手,又怕又赌气地说:“我去告状了,我去找妈妈!” 话音未落,一巴掌就打在他后脑勺上。 小谢砚宁哭得更凶。 谢砚宁越长大越听话,可能是父母时常不在身边,有一年谢伯豪陪着商妍从国外回来,吃饭时发现小谢砚宁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他一抬头,谢砚宁就低下头。 有点怯生生的,会察言观色。 谢伯豪意识到,即使再富足的家庭,缺了父母的关爱,孩子的心智也不可能健全。后来他和商妍就再也没离开过谢砚宁身边,谢砚宁快乐地长大,然后出国读书。 谢砚宁的人生总的来说是一帆风顺的,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坎。 他头脑聪明,学生时代就拿奖无数,顶着桐江首富儿子的名号,还是家中独子,竟也不张狂放肆。 谢伯豪放心把百川交给谢砚宁,但董事会的人却不干。 谢砚宁问:“公司最近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董事会——” 谢伯豪摇头,“能有什么事?我和你妈妈约好了下半年去环游欧洲,你要做好上任的准备。” 谢砚宁“哦”了一声。 董事会的事,谢伯豪暂时不想让谢砚宁知晓,他想等到全部处理完之后再辞去职务,给谢砚宁一个安稳的环境。 他不想让自己的儿子经历什么坎坷,只想让谢砚宁继续顺遂下去。 像商妍一样无忧无愁。 两个人进了电梯,谢砚宁按下负一楼,谢伯豪说:“以后你的工作量会增多,实在不行就找个保姆,别让小唯照顾你。” “我在学做饭,等这周末回去炒两个菜让您尝尝。” “稀罕。”谢伯豪笑了笑。 谢砚宁把他爸送上车,然后就走到自己车边,有员工经过他身边,连忙拘谨地打了招呼,谢砚宁冲他点头,脸色淡淡。 谢砚宁在所有人面前都是理智沉稳,甚至有些不苟言笑,但一坐进车里,刚拨通许唯的电话,语气立马就变软了。 “小唯,你在哪里?” 话音刚落,车窗玻璃被人敲了敲,许唯站在车外朝他笑。 谢砚宁还没反应过来,许唯就打开车门坐了进来,她从身后掏出一束玫瑰,冲谢砚宁挑了下眉,“送给你。” 十二支红玫瑰。 谢砚宁受宠若惊,好像第一次收礼物,两只手都僵住,不知道怎么捧着。 许唯看得发笑,“装什么装?在学校没收过花?” “收过——”谢砚宁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收过但退回了,来自于女朋友的花,这还是第一次。” “十二朵有什么花语吗?是长长久久的意思吗?” “那是九十九朵的吧。” “那十二支是什么意思?”谢砚宁刨根问底,还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百度。 许唯只是随便挑了十二支,谁想谢砚宁这么认真,她无奈地按住谢砚宁的手,临时想了个理由,告诉他:“十二是一个轮回,意思是,我希望下辈子也能和小谢在一起。” 话音刚落她就被谢砚宁吻住。 作者有话说: 朋友说小谢这种话唠撒娇精的人设太不苏了,想知道大家能接受这样不霸总的男主人设吗? 第52章 许唯开始关注百川的新闻。 她会背着谢砚宁偷偷去查阅百川的官网, 想知道百川有哪些高层领导,都负责哪些方面的工作,借此了解谢砚宁需要面临的竞争环境。 研究到了晚上, 等放下手机, 她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自动把自己代入成谢砚宁妻子的角色了。 这个认知让她有些恍然, 算了算她和谢砚宁认识到现在才半年时间。 浅尝难止 第63节 谢砚宁常说命中注定,许唯一开始对这个词没什么感觉。 直到这天结束工作,谢砚宁说要想吃烤肉,于是她把车开回家, 在公寓楼下等着谢砚宁。 微风吹动树叶, 沙沙作响,远处夕阳西落,染出一片绛红晚霞。她远远地看着谢砚宁的车开过来, 她的心也随之愈发安定,疲惫顿消, 好像一整天的忙碌都是为了晚上和他依偎拥抱, 日子开始变得有盼头。 但她感觉到谢砚宁忙了起来, 从年后到现在, 谢砚宁忙碌得愈发明显, 他有时候下班很晚, 经常开会, 出差频率也变高了很多。 谢砚宁的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下, 两个人隔着玻璃相视而笑,许唯上了车。 谢砚宁穿的是许唯为他定制的西装, 许唯凑过去帮他理了一下衣领。 两个人之间已经默契地不用太多对话, 目光一对上就心领神会, 许唯笑了笑,然后亲了一下谢砚宁的脸颊。 吃烤肉的时候,谢砚宁说着公司的事情,说他一天都忙了什么,许唯偶尔也会说自己的,她问谢砚宁:“盛邦工程的殷总那边,你是不是帮我说过话了?” 谢砚宁脸色微变,否认道:“没有啊。” “还装?” 许唯平静地望着他,谢砚宁一开始还很淡定,没几分钟就变得心虚,烤肉的手顿了顿,迫于无奈坦白道:“就……打了个电话,因为之前在酒会上见过。” 谢砚宁一直偷瞄着许唯的表情,然后卷了一个生菜卷递到许唯嘴边。 他诚恳道歉道:“生气了?真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小唯,我错了。” 许唯不张嘴。 谢砚宁急忙为自己辩解:“我绝对没有否定你的能力,我只是想帮你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不想看到你那么辛苦。” 他说:“抱歉,我以后不会自作主张了。” 他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还要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谢砚宁说谢谢许唯让他变得成熟,许唯却对这样的成熟感到难过,明明谢砚宁的纯粹和温柔更珍贵。 谢砚宁是被爱围绕着长大的。 看着谢砚宁习惯性哄她的样子,许唯只觉得心闷,仿佛这段感情里只有她在变好,而对于谢砚宁来说是一种负担。 她接过谢砚宁递上来的生菜卷,说:“我没生气。” 谢砚宁又包了一个递上来。 许唯把这个塞到谢砚宁嘴里,莞尔道:“你在背地里帮我,我还挑三拣四,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 两个人的矛盾顷刻间化解,谢砚宁弯了弯唇角,他明显心不在焉。 吃完之后两个人沿着小道走了走,许唯几次提到百川的事,但谢砚宁都只挑好的说,他状若轻松地朝许唯笑:“小唯,等下个月我们再去旅游吧,之前去的海岛,这次去爬山?” 他从后面抱住许唯,许唯听到耳边传来谢砚宁轻轻的叹气声。 谢砚宁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揉了揉。 “小唯,有你在真好。”他说。 许唯看了他一眼,然后说:“不爬山,等忙完了,你陪我去福利院做志愿活动,好不好?” 谢砚宁蹭着她的脸颊,说:“当然好。” 一回到家,谢砚宁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好像是谢伯豪打来的,让他处理一个紧急的事。许唯跟着紧张起来,她坐在客厅里把百川集团的所有实时新闻都看了一遍。 没有负面新闻,她推测应该没出什么乱子,只是公司日常事务。 看来谢伯豪已经准备把百川交给谢砚宁了,谢砚宁可能没过多久就要走马上任。 一个规模巨大、结构复杂的集团,容纳几万人就业,交给谁领导都是难以想象的压力。 谢砚宁嘴上不说,心里一定是累的。 快十一点的时候,谢砚宁洗完澡出来,一边系睡衣纽扣一边往床上走,可能是以为许唯还在介意他擅作主张找殷总的事,上了床之后他都不敢抱许唯。 挨挨蹭蹭地躺在许唯旁边,安静地陪许唯看书。 许唯翻了页,他就伸手帮许唯压住页脚。 “今年要考证吗?”他没话找话地问。 许唯实在是受不了谢砚宁这副委屈巴巴的讨好模样,她放下书,直直地望着谢砚宁,谢砚宁心里一紧,喉咙滑动,连忙说:“我打扰你看书了?” 许唯沉默地看着他。 “那我先去客厅。” 许唯拦都拦不住,谢砚宁就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 许唯简直满头雾水。 十几分钟之后,谢砚宁还没进来,许唯等不及了,直接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到放门口偷偷往外看。 谢砚宁坐在沙发上,身子微仰,一只手搭在额头上,闭着眼。 可能是真的累了。 她的小狗好像没以前那么快乐了。 许唯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想了想决定抱着毯子走过去,她坐到谢砚宁身边,谢砚宁听到动静,慢半拍地睁开眼,诧然道:“小唯?” 许唯张开怀抱,拍拍自己的肩膀,“枕这里。” 谢砚宁愣了愣。 “抱抱。” 谢砚宁下意识伸手去抱她。 许唯不满意,于是坐直了身子,然后强行把谢砚宁搂进怀里,她问:“为什么我受伤难过的时候,你能闯进我的生活里帮我分担,但是你有心事的时候,却要一个人承受呢?” 许唯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谢砚宁逐渐放松,他抱紧了许唯的腰,把脸埋在许唯的颈窝里。 许唯摸着谢砚宁的头发,发顶还有些湿意,真像一只落汤小狗。 她低估了把一米八六的成年男人抱在怀里的重量,但谢砚宁压着她半边身子,呼吸隔着睡衣传到她的皮肤上,她又觉得满足。 “最近很累,是不是?”她柔声询问。 谢砚宁经历了漫长的内心挣扎和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叔叔把事情都交给你了?” “嗯,很多。” “怎么会这么急?” “不知道,我感觉我爸好像瞒着我什么,他说他想提前退休和我妈去旅游。” 许唯也觉得奇怪。 “难吗?”她问。 “其实不难,只是我感觉好像所有人都在审视我。”谢砚宁重重地叹了口气。 许唯揉着谢砚宁的肩膀,帮他舒缓。 “我的一举一动都在被他们讨论,有人在等着看我笑话,有人在等我做出成绩,我不知道他们在审视我什么。小唯,难道我必须天赋异禀,刚进公司就做得像我爸那么好才可以吗?” “不要给自己这样的压力,你已经很棒了。” “我不怀疑自己,我只是不喜欢像实验体一样,被别人观察和比较。”谢砚宁烦躁道。 许唯只能一遍遍抚摸着谢砚宁的后背,给予他微薄的安慰,她轻声说:“可能继承人都是要经历这样一番审视的,我看了网上写的谢叔叔的报道,他刚刚接手百川的时候,也经历了和你差不多的局面,但那个时候他快三十岁了,而你现在还不到二十五,他们不信任你也能理解。” 谢砚宁沉默地靠在许唯怀里。 “你会用实力证明自己的,我相信你。” 许唯的声音温柔又有力量,让谢砚宁的烦躁瞬间化为乌有。 很久之后谢砚宁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幼稚,他松开许唯,欲盖弥彰地咳了两声,在对上许唯似笑非笑地目光后,懊悔更甚。 他觉得脸面挂不住,直接压着许唯亲了很久。 许唯并不挣扎,怎样都配合。 分开时谢砚宁咬了咬许唯的嘴唇,小声问:“你会不会在心里嘲笑我?” 许唯不满道:“你就这样想我?” “不是。” “谢砚宁,我不会嘲笑你,我只会难过不能替你分担。” 谢砚宁瘫倒在许唯身上。 许唯摸摸他的耳朵,“为什么要瞒着我呢?可以跟我说啊,可以向我抱怨,可以和我一起讨论,累了也可以来我怀里休息,我们都改正一个缺点,以后都不要报喜不报忧了,好不好?” 谢砚宁没有说话。 许唯轻笑,故意道:“你不会以为你在我心里的形象是无所不能的霸道总裁吧?你对自己有误解啊谢砚宁。” 谢砚宁幽怨地抬头看她:“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 “是小狗啊,”许唯曲起手指刮了一下谢砚宁的鼻梁,她笑着说:“我的小狗皱一皱眉头,我都会心疼得要命。” 谢砚宁还算满意,立即由阴转晴。 “可是你在我心里真的很厉害,砚宁,不是哄你才这样说的,难道你房间里那些学生时代的奖项是假的吗?日落岛的投资是假的吗?你在我心里比所有人都要厉害。” “真的吗?” “骗你干嘛?当然是真的。” 谢砚宁立即化身很好哄的小狗,在许唯身上蹭来蹭去,全然没了刚刚的可怜模样。 许唯亲了亲他,下一秒就被他抱进了房间。 松子刚要追过去,就被关在门外。 里面传来主人的声音,像是哭声,松子着急地拍了拍门,又嗷嗷了两声,可惜没人理它。松子只能伤心地回到窝里,决定明天早上再去报复谢砚宁。 重新恢复能量的谢砚宁整个人焕然一新。 第二天许唯刚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谢砚宁侧躺在她身边,眼里含笑地看着她。 许唯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钻进被子里继续睡。 浅尝难止 第64节 谢砚宁出去晨跑,又精力旺盛地开车去买了早茶,回来时喊许唯起床。 许唯还没醒,他就先去洗了个澡,出来后趴在许唯身边,把脸埋在她身上黏糊了半天,最后被许唯推开。 “我今天要出差,十一点的飞机,去上海,后天就能回来。”他交代道。 许唯“嗯”了一声。 谢砚宁把玩着许唯的手指,“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我应该是什么反应?”许唯一大早被他烦了两遍,起床气都被他磨了出来,直接一拳捶在谢砚宁的肩膀上,语气暴躁:“我是不是应该像个泼妇一样说,三天两头出差,天天不着家,有本事不要回来了!” 谢砚宁哭笑不得,纠正道:“才不是这种反应,你应该哭得梨花带雨,然后说老公不要走,我会很想你的。” 许唯瞥了他一眼。 谢砚宁继续笑,然后抱住许唯,撒娇道:“老婆,我会很想你的。” 许唯简直被他缠到抓狂,茫然地望着天花板,忽然被谢砚宁的话提醒了。 她应该去拜访一下谢砚宁的父母。 自从上次在日落岛和商妍视频通话了一会儿,至今她都没有买点礼物回去探望,实在是失礼。 吃早饭的时候她让谢砚宁把他父母的联系方式都推了过来,她刚加上商妍的微信,就收到了商妍的邀请。 [小唯宝贝,最近忙不忙?和阿姨一起去做美容吗?] 许唯怔了怔,立即放下筷子回复。 [不忙,好的阿姨,什么时候啊?] [今天下午呢?有事吗?] [可以的,没问题。] 谢砚宁全程目睹,然后整张脸都皱起来,控诉道:“好谄媚的小唯,你对我从来没有这么好的脾气!” 许唯没理他,继续和商妍约时间,商妍说下午来接她,还说要不然你来家里吃午饭吧,不要自己在家里做了。 许唯再次被商妍的自来熟震撼到,大脑空白了半天,才回复一个[好的]。 放下手机后,她歪头看着谢砚宁,谢砚宁朝她笑:“怎么啦?” “你……你父母问过你结婚的事吗?” “问过啊。” “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想结婚,但小唯还没做好准备,我爸说那就慢慢等,不要催你。” 许唯沉默了很久,低头喝了一口粥,她想了想之后说:“等你把这段时间忙完,我们——” 许唯说到一半就止住,谢砚宁立即坐不住了,“我们什么?” 许唯笑了笑,低头继续吃早饭,不再言语。这可把谢砚宁急坏了,直到快上飞机了,还缠着许唯问:“我们什么啊你快说!” 许唯笑着推开他。 好不容易把这个难对付的主儿送上飞机,许唯打车去了谢家。 可刚到谢家,她就看到商妍神色慌张地站在卧室门口,紧接着私人医生从谢伯豪的房间里走出来,面色严肃地说:“太太,谢董需要尽快动手术。” 作者有话说: 小谢迎来挑战 第53章 “谢董长时间高强度工作, 导致心肌劳损,引发了急性心梗。” 商妍身形晃动,许唯扶住她。 许唯勉强镇定地询问医生情况, 医生把检查报告交给许唯和商妍, “现在必须尽快进行支架植入手术,恢复心脏的正常供血, 但是二位放心,谢董之前都交代好的,我们也都准备好了。” “所以这不是第一次突发心梗,是吗?”许唯抓住了重点。 医生说漏嘴了, 脸色有些慌, 在商妍的要求下还是说了出来:“是,之前是急性胸痛,查出来心梗, 但谢董说最近百川的事很多,他不能倒下, 也不能影响到谢少, 所以——” 商妍又气又疼, 转过身抹着眼泪。 许唯做过几年的医疗设备代理, 所以对大大小小的手术都有所了解, 她询问道:“手术的风险呢?” “我们会竭尽全力。”医生说。 医生把手术详情讲给许唯听, 许唯为了缓解商妍的恐惧, 一直轻声安抚她。 许唯进房间看了看谢伯豪, 比起之前,他的面色苍白了许多, “小唯啊, 砚宁那边你先帮我瞒着, 拜托你了。” 许唯一下子就领悟了谢伯豪的用意,她说:“好。” 谢伯豪笑了笑,“你在他身边,我就很放心。” 他朝商妍招招手,商妍坐在床边紧紧握住谢伯豪的手,谢伯豪摸了摸商妍的头发,哄道:“哭什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小手术,别怕,说了要陪你到一百岁的。” 许唯忍着泪离开了房间。 她站在走廊,谢砚宁在坐上飞机之后还不忘给她发消息。 [小唯,想结婚想结婚想结婚。] 他时常这样撒娇,许唯也没有太当真,可这次想着房间里的谢伯豪和商妍,过年时谢伯豪还笑着跟她聊天。 许唯意识到,她不能再逃避了,世事无常,明天和意外都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答案。] 她这样回复谢砚宁。 - 谢伯豪已经睡着了,手术时间安排的是明天早上十点。 商妍掖好谢伯豪的被角,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握了握许唯的手,苦笑道:“抱歉啊小唯,本来和你约好的,结果一上楼,就发现老谢他倒在床边。” “当然是叔叔的身体要紧。” 商妍说:“有你在身边,我就安心很多,砚宁出差了是吗?” 许唯点头,“我把他送上飞机才过来的。” “辛苦你了。” “怎么会?”许唯把商妍扶着坐下来,明天叔叔做手术的时候我陪着您,好吗?” “好,麻烦你了,”商妍擦着眼泪,哽咽道:“难怪这阵子他脸色那么差,我还怪他不陪我。” 许唯给商妍倒了杯茶。 “董事会里几个人看到砚宁回国,坐不住了,这半年里隔三差五地闹,老谢一定是想要保砚宁进董事会,让砚宁顺利坐上董事长的位子,才会累到心肌劳损的。” “原来是这样。” “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什么事都自己扛着……” 商妍说着说着就陷入回忆:“他刚追求我的时候刚刚继承百川,这边累得像陀螺了,那边还要好声好气地哄着我,我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就一直等,从来也不告诉我他工作有多累,什么都不说,就一个人撑着。” 许唯看着商妍昳丽的容貌,依稀能想象出当年她该是有多美多好,才能让谢伯豪心甘情愿等了那么多年。 商妍忽然想到谢砚宁,拍了拍许唯的手背,说:“幸亏砚宁不这样。” 许唯无奈道:“砚宁也这样。” 商妍一怔,旋即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他长大了。” 许唯想到昨天谢砚宁在她怀里说的话,所有人都以为谢砚宁遗传商妍更多,母子俩都向往自由,简单纯粹。但亲近的人会知道,谢砚宁在很多时候都更像谢伯豪,而且越来越像。 许唯陪着商妍吃了午饭,商妍原本没胃口,在许唯的劝哄下,才勉强吃了半碗,然后郁郁寡欢地放下筷子,回房间陪谢伯豪去了。 许唯始终不放心,于是请私人医生带着更详细的报告过来。 原来谢伯豪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做了全套的检查,知晓严重性后还一直拖着。 医生好奇地问:“您是谢少的女朋友吗?之前听谢董提过。” 许唯顿了顿,然后点头,“是。” “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医生又问。 许唯想了想,“有可能,我之前做医疗器械方面的销售。” “难怪看您眼熟,”医生对谢家的情况还算了解,就告诉许唯:“谢董就是太不放心谢少了,那么大的家业,谢少实在太年轻了。” 许唯想要为谢砚宁辩解,想告诉他们,谢砚宁没有他们想得那么脆弱。 但想到谢伯豪的病情,她也只能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方便多说。 谢砚宁代替谢伯豪去上海开会,出席了企业家论坛会议。 小吴找到谢砚宁的席位卡,环顾四周才发现谢砚宁是场上最年轻的。 谢砚宁和主要的几位嘉宾打了招呼,坐下来之后揉了揉眉心。 “谢总,要咖啡吗?”小吴问他。 “不用。” 小吴看着谢砚宁紧皱的眉头,把会议流程和讲稿拿出来交给他,“我帮您订明天早上的飞机,行吗?开完会参加晚宴,再去赶飞机就太累了。” 谢砚宁摆手道:“没事。” 会议结束后谢砚宁走过来问小吴,“我让你帮我问杨秘书前阵子董事会发生了什么事,你问了吗?” 小吴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问了,杨秘书说没什么,就……就王总他对您的那个开拓游戏市场的提案不满意,谢董和他发生了点小争执,其他也没什么。” 小吴口中的王总名叫王振青,他手中有百川8%的股权,话语权很大。 他一直都看谢砚宁不太顺眼。 小吴受了谢伯豪的嘱咐,不能透露王振青坚决反对谢砚宁进董事会的事情。 谢伯豪已经利用多方施压,让王振青放弃阻挠,下个月的例会上应该就可以见分晓。 浅尝难止 第65节 屋漏偏逢连夜雨,谢砚宁越是着急想回去就越是出问题。 先是遇上大雾,航班延误,然后又被另一家公司的老板邀请去了概念工厂参观。 时间一拖就拖到了第三天。 这边谢伯豪的手术已经做完了,谢砚宁还尚不知情。 许唯问谢伯豪为什么非要瞒着谢砚宁。 谢伯豪摆了摆手,缓声道:“他有他的计划,我不想打乱他的步骤。” “他先熟悉董事长的各项工作,再把他之前的提案付诸实践,我看他做得有条不紊,挺好的,告诉他只能让他徒增压力。” “砚宁的工作能力没有问题,问题在于他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责任有多重大。” “百川是一个容纳一万多人就业的大型企业,一个决策的失误就可能造成连锁反应,影响很多普通职工的生计。 “但砚宁还没有完全转变思维,他对工作的想法依旧是继承家业,并不想创造什么行业奇迹或者带领百川走向更高的台阶,他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百川对他来说,是个任务,不是责任。” “我不想逼他,就让他慢慢来吧。” 许唯听了之后,却开始担忧谢砚宁若是知道了,该是什么反应。 晚上视频通话的时候,许唯侧躺着,她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谢砚宁,看他英俊的脸,他的头发,还有他明显疲惫的眼睛。 “我想你了。”谢砚宁说。 许唯笑了笑。 谢砚宁趴着看她:“等回去之后,你要告诉我什么答案?” 许唯看着他,目光毫不躲闪,一字一顿道:“你想要的答案。” 谢砚宁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许唯穿着真丝睡裙,他已经能想象到把许唯抱在怀里的触感。 “我过两天就回去了。” 许唯朝他笑,“好,我在家等你。” 谢伯豪的手术还算成功,但许唯也清楚,心脏支架手术后续还有很多麻烦,如果不悉心养护,很容易再次堵塞。 谢砚宁上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之后他会越来越忙,会忙到没时间没精力跟她说“我想你了”,忙到没时间跟她撒娇,脸上的笑容也会变少。 许唯心里一沉,关了手机就开始想谢砚宁,身体也在想。 原来是她离不开谢砚宁了。 许唯现在照常工作,写产品分析,再找客户,空闲时间就去谢家陪谢伯豪和商妍聊天,商妍把谢砚宁小时候的照片都拿给许唯看,如数家珍地跟她分享谢砚宁小时候的糗事。 他们相处得很融洽。 许唯还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了商妍,商妍哭得比许唯本人还伤心。 她抱着许唯不撒手,摸着她的头发疼惜道:“乖,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 谢砚宁最后还是赶着夜里的飞机回了桐江,一下飞机就直奔许唯的公寓。 许唯还没睡,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谢砚宁风尘仆仆地进来,他穿着长款风衣,发型一丝不苟,许唯恍然觉得谢砚宁好像成熟了好几岁,可他一转身就还是许唯熟悉的那副模样。 芝兰玉树,皎皎无暇。 他竟然完全属于她。 谢砚宁脱了外套,走过来把许唯抱到怀里,许唯跨坐在他身上,两个人拥吻了很久,最后刚依依不舍地分开,谢砚宁就把许唯抱去了浴室。 许唯说:“我刚洗过。” 谢砚宁咬了一下许唯的肩头,哑声说:“再洗一遍。” …… 许唯被抱来抱去,最后只能把自己卷在被子里,谢砚宁还是厚着脸皮覆上来。 他把许唯亲得无处躲,然后说:“明天跟我回一趟家,好不好?” 许唯愣住。 谢砚宁和她磨了磨鼻尖,笑道:“好不好嘛?” “我——”许唯撒了个谎,“再过一阵子好吗?我帮阿姨定制了一件旗袍,要过下个月才能拿到,到时候我陪你回去,好吗?” 谢砚宁不疑有他,立即俯身吻住许唯,厮磨着她的唇。 谢砚宁真的很好哄,所以爱他的人都想要守护他这份简单纯粹。 - - 谢砚宁回到百川,把去上海前积压的工作处理完之后,想去董事长办公室一趟,却被告知:谢董最近都没有来。 谢砚宁顿生疑惑,连忙打电话给谢伯豪。 是商妍接的。 “砚宁,什么事啊?” “爸呢?怎么没来公司?” 商妍卡顿了几秒,然后说:“爸爸在家里陪我呢,公司不是有你吗?” 谢砚宁哑口无言。 商妍笑了笑,“怎么?还是要爸爸在那边帮你撑腰吗?” 谢砚宁没理会商妍的调侃,挂电话之后便离开了董事长办公室,准备去一趟工程部,刚走到茶水间就听见说话声。 一个人问:“王总还是反对让谢少当董事长吗?” 另一个人回答:“听说已经被谢董解决了,谢董不就是因为这个才和王总大吵一架的吗?谢董拼了老命也要把儿子捧上位啊。” “难怪最近谢少工作那么多,我看大家对他的评价都挺高的。” “谢少当董事长,我们还是挺欢迎的,看着就赏心悦目哈哈。” “可是董事会里的那些人肯定会排挤他——谢总!” 两个人一转身看到谢砚宁,吓得魂都没了,其中一个手里的咖啡杯应声掉落,砸得四分五裂。 谢砚宁转身就走。 他开车直奔谢宅。 他有太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都要瞒着他呢? 他一路风驰电掣地回到家,刚进门他就听到二楼传来笑声,他走上去,看到许唯从房间里走出来。 许唯整个人僵住。 谢砚宁好像预感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许唯,然后径直走向卧室。 床头的医疗检测设备,和谢伯豪领口露出来的纱布,都直接把真相砸在谢砚宁面前。 “砚宁,你怎么——”商妍吓得站起来。 谢砚宁拿过旁边茶几上的报告单。 “心脏支架手术,五月二日。” 谢伯豪动手术的那天,他在去往上海的飞机上。 他的父亲已经从鬼门关里走一遭了,他还被蒙在鼓里。 公司的事,员工瞒着他。 家里的事,爱人也瞒着他, “手术做得非常成功,砚宁,你不要担心,爸爸他没事的。”商妍走上来握住谢砚宁的手臂。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谢砚宁红着眼问,“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脆弱吗?连父亲生病都承受不住吗?” 商妍连忙摇头:“不是的,砚宁,你误会了。” 谢砚宁把报告单扔在茶几上,“如果出意外呢?如果手术当天出意外,我人在上海,你们想让我抱憾终身吗?” “是我让她们瞒着的。”谢伯豪沉声说。 谢砚宁望向谢伯豪,“爸,董事会您瞒着我,生病做手术也瞒着我,我知道您的苦心,可我真的不能理解。” 许唯也走到门口。 “在你们心里,我就这样不堪一击吗?”谢砚宁质问他们。 许唯忍着泪,望向一边。 谢伯豪说:“不是不信任你,我——” “够了!”谢砚宁打断他。 “我知道你们在保护我,但这种保护对我来说,是一种伤害。” “你们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他太高估自己,在他顺风顺水接手百川的背后,是他父亲呕心沥血的付出。 董事会里尚有人能够威胁他的位置,他根本没有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爱的人。 他的位子还不稳,他的父亲还在拼命护他。 他还嫌烦,他什么都不知道。 “爸,我会做好的。” 他只撂下这几个字,然后就转身离开。 经过许唯时,他的脚步停了停,许唯低下头,谢砚宁看到她通红的眼角,心有不忍,但愤怒燃烧了他的理智。 “小唯,给我一点时间。”他说。 他还是离开了。 浅尝难止 第66节 许唯预想中的最坏的结局,终究还是发生了。 谢伯豪说,谢砚宁在事业上的成长,始终缺一个契机,这个契机或许能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之大。 许唯当时就在想,若是谢砚宁发现了谢伯豪生病的事呢? 这也是一个契机。 但这个契机未免对谢砚宁太残忍。 - 那天谢砚宁在办公室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他就开始了自己的计划,他像变了个人一样,目标坚定野心勃勃。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变化。 他带领新团队执意开辟游戏市场,给百川注入了新鲜血液,随着发布会的召开,外界的报道也接踵而至。 这位桐江市最出名的“二代”,仿佛想要把百川做成谢砚宁的百川。 他的能力得到最大程度的体现,没有人再敢说他是闲散少爷,就连王振青,都不敢再在董事会上提出异议。 谢砚宁一时名声大噪,风光无限。 许唯看着新闻,心中愈发闷痛。 新闻上的谢砚宁似乎变化很大,他英俊沉稳,在发布会上侃侃而谈,气度非凡,再加上他有女星商妍之子的身份,一度登上热搜。 他越来越好,却越变越不是她的小谢。 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过了。 谢砚宁躲着她,虽然给她发了消息,说不怪她。 但不管许唯是直接去谢家找他,还是询问小吴,都见不到谢砚宁的面。 许唯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 正想着,松子突然在客厅喊了两声。 一般只有电梯门响的时候,松子才会叫,而她这一层里只住了她一户。 许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即下了床。 是他吗?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松子还在叫。 许唯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从猫眼往外看,就看到谢砚宁在电梯门口犹豫了片刻,看了许唯的房门一眼,随后电梯打开,他走了进去,离开了。 许唯匆忙打开门,却来不及喊住他。 许唯看着紧闭的电梯,喃喃地问:“谢砚宁,你还想结婚吗?” 作者有话说: 前一章稍有改动,小谢需要成长,但是很快就会和好哒(小谢还是小狗狗,不会变成冷酷霸总的!) 第54章 许唯照常生活。 起码她看起来没什么变化。 这个月她跑了三家建筑公司, 沟通了十几次,好不容易又签下一个单子,然后隔三差五再去陪陪苏桐和她女儿, 周末她还会一个人去福利院做志愿活动。 她原本就是这样生活的, 不会因为谢砚宁的离开就改变太多。 对了,每个星期她还会去谢家, 陪着商妍和谢伯豪聊聊天。 她不怕见到谢砚宁,因为谢砚宁几乎不回来。 这两个月来他们就险些撞见过一次,那次许唯刚上车,谢砚宁的车就停在了院子门口, 两个人明显都注意到了彼此。 许唯在心里数了五个数, 谢砚宁没有出来,她便开车走了。 她不明白谢砚宁在跟她赌什么气。 她解释过很多遍,她从来不觉得他幼稚, 她需要的本就不是多成熟的爱。 她就是要谢砚宁那种赤诚的、滚烫的、多到快要溢出来的爱。如果不是谢砚宁,她根本不会敞开心扉去接受一段感情。 可是谢砚宁不信, 许唯也没有办法。 她是撒了谎, 但她有自己的立场, 在当时谢砚宁忙得脚不沾地, 压力巨大的前提下, 她帮着谢伯豪隐瞒病情, 她有什么错? 因为谢砚宁不想被保护, 所以他们都错了。 这对许唯来说不公平。 她好不容易才做出结婚的决定, 谢砚宁也知道,但他现在选择性遗忘, 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那个“想要的答案”。 许唯觉得自己不怎么想念谢砚宁, 只是在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 会反复把关于他的新闻翻出来看。 这张照片上谢砚宁好像瘦了。 那个宣传视频里,他穿的是她送的那套西装。 这张新品发布会的照片里有个女明星和他站在一起,身子微微倚向他,谢砚宁的表情很冷淡,但看上去还是挺般配的,两个人都很年轻。 许唯百无聊赖地评价着。 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来她还捧着手机,整个人蜷缩在床边。 感觉到脸上有泪痕,许唯用手背擦了擦,然后睡眼惺忪地望向窗外白光,嘟囔了一声:“就这么不要我了啊?” 谢砚宁是不是忘了,她现在连吸血的养父母都没了,她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孤身一人。 他带她走出来,又不要她了。 当初她屡次拒绝谢砚宁,不就是害怕这样的结局么? 起床后,许唯一边刷牙一边想:姐弟恋果然不靠谱,小三岁就是小三岁,幼稚死了,情话誓言一大堆,最后拍拍屁股就走人,她下辈子绝对不谈姐弟恋了。 她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苦笑两声。 抱怨归抱怨,洗漱结束之后她还是得继续工作。 看着谢砚宁现在做出那么瞩目的成绩,她也不想止步不前,她决定重新把医疗设备销售捡起来。 初步计划是组建一个团队,扩大销售的范围。 商妍是全力支持,恨不得把自己的积蓄全拿出来投资,许唯推说不用,她笑着说:“阿姨,我有钱的。” 商妍嘴上说着许唯脾气倔,其实一转头就和谢伯豪使了眼色,让谢伯豪想办法把钱投资进去,谢伯豪点了点头。 中午许唯做了自己的拿手菜,商妍赞不绝口,搂着许唯的胳膊说:“我一直就想生女儿,你要是我女儿该多好。” “那我就认您做干妈。” 商妍急忙说不行,“你是我儿媳妇,认什么干妈?” 许唯笑了笑,低头吃菜,小声说:“这样下去,可能做不了儿媳妇了。” 商妍和谢伯豪对视了一眼,她焦急地说:“小唯,你别对砚宁失望好不好?” “没有。” “那个混小子可能是叛逆期到了,我也没想到他会闹这么长时间的别扭。但我保证,他还是很爱你的,我听他秘书说,前阵子庆功宴他喝醉了,在车上喊你名字喊了一路。” 许唯筷子顿了顿,没说什么。 “一开始是生气上头,现在大概是没脸见你,”商妍叹了口气,说:“他现在肯定觉得自己在你心里的形象全没了。” 谢伯豪也插话道:“他不是在跟你赌气,是在跟他自己赌气。” 许唯继续吃饭,始终没说话。 她离开谢家之后就去找以前从盛风跳槽的同事,想拉拢她合作,两个人约在咖啡厅,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 对方问许唯结婚了没。 “没呢。” “怎么会?”对方完全不信, 许唯弯了弯嘴角,“有什么不会的,有缘无分,没走到结婚那一步。” 结果刚回到家,她就收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快递。 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露出礼貌恭敬的微笑:“您好,请问是谢砚宁先生的家吗?” 许唯困惑道:“什么?” “谢先生三个多月前在我们这里定制了一对婚戒,完成后我们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谢先生,但怎么都打不通,所以就按照他当时留的地址送过来了,您是他——” 许唯轻咳了一声,脸色不自然地说:“女朋友。” 年轻男人松了口气,笑道:“那太好了。” 许唯皱起眉头,“婚戒?” “是,婚戒,这是谢先生当时留的信息,您核对一下。”年轻男人把礼盒交给许唯,然后让许唯在送达单上代为签字。 关上门之后,许唯看着礼盒发了半天的呆。 三个多月前,他们还在热恋期。 谢砚宁可能是在某天夜里,趁她睡着,偷偷量了她的手指尺寸,三个月前他们应该刚从日落岛回来没多久,那时他们的确处在感情最浓最深的阶段,两个人都暗戳戳地,想往结婚的方向发展。 谁知道现在物是人非。 许唯本来有些好奇,想看看礼盒里的钻戒是什么样式的,可想了想还是没有拆,她把礼盒放在桌上,怔怔地看了很久,然后就转身进了房间。 第二天一醒来,她画了一个全妆,拿夹板烫了头发,换上衣柜里最好看的一条裙子,打扮得光彩夺目,袅娜生姿,然后开车去了百川集团。 谢伯豪已经正式辞去职务,谢砚宁经董事会选举成为百川集团董事长。 时隔大半年再次踏入百川大厦,许唯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她还是盛风的金牌销售,追着百川的采购部经理推销医疗设备,一转眼,什么都变了。 浅尝难止 第67节 “小姐,您有预约吗?”前台的女孩把许唯拦住。 “没有,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吴秘书吗?” 女孩面色为难,旁边经验老些的用手肘顶了顶女孩,示意她不要随便打电话给董事长秘书,“不好意思啊小姐,您还是和对方预约好,我们这边会有登记的。” 许唯耸了耸肩,翻出手机里之前存的小吴电话,拨了过去。 没几分钟,小吴就从电梯间跑了出来,他不仅态度殷切,脸上还堆满笑容,狗腿的模样让两个前台都震惊。 “不好意思许小姐,我马上就去给您拿一个出入证。”小吴说。 许唯摆摆手,笑着说:“不用。” 前台小姐互相交换了眼色,都捕捉到了八卦的气息。 小吴陪着许唯从谢砚宁从私人电梯上去,他说:“谢董在开会,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就结束了。” “好,你不用告诉他,我在他办公室里等就好。” 许唯走进谢砚宁的办公室,把礼盒放下,然后打量了四周,小吴给许唯倒了杯茶,许唯让他先去忙。 门被关上,四下无人的办公室显得尤为安静,许唯踩着深灰色的薄绒地毯,走到谢砚宁的办公桌边,一低头就看到了桌上的相框,是她和谢砚宁的日落岛拍的合照。 两个人并排坐在海边礁石上,身后就是橘色日落和一望无际的大海,谢砚宁搂着许唯的腰,整个人都靠在许唯身上。 旁边还有一个小日历,六月的三号和三十日都被红笔圈了起来,分别标着“恋爱一百天”和“小唯生日”。 今天已经是六月十九号了,也没见他主动找她庆祝恋爱一百天纪念日,许唯轻嗤一声,心里火气更甚。 她推开里间休息室的门,单人床上的被子都没有叠整齐,枕头也歪着,是谢砚宁的一贯作风,他睡觉时就爱抱着东西,如果许唯嫌热推开他,他就抱被子或者靠枕,反正怀里总要有东西。 许唯在床边坐下,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谢砚宁身上那股淡淡的松木香。 她甚至能够回忆起她和谢砚宁相拥而眠的所有画面,只稍一回想,就让她感到心酸。 帮谢砚宁收拾床的时候,许唯在枕头底下发现了自己送给他的那枚领带夹。 还能感觉到爱意。 种种细节都表明谢砚宁和她一样,都在思念里煎熬。 只是许唯不想轻易地原谅。 他们之间的矛盾始终没有解决,如果这次敷衍过去,虽然能重修旧好,但“年龄”、“幼稚”、“责任”这些词会永远横亘在她和谢砚宁之间,变成导火索,在之后的某天再次爆发。 她需要谢砚宁认识到,她爱的就是二十四岁的谢砚宁。 她之所以义无反顾地交出自己,不是因为被感动被疗愈,而是真的动了心。 - 谢砚宁开了第二次经理办公会,让几个部门的经理分别汇报了下半年的工作计划。 谢砚宁听着听着只觉得心神不宁,太阳穴隐隐抽痛。 他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连轴转地开了三个会,此时已经是心身俱疲。 因为一个项目在分工上的牵扯,会议的气氛开始焦灼,谢砚宁制止了经理们的争执不休,让他们自己讨论,等出结果后书面报告给他。 走出会议室后,小吴走上来说:“谢董,许小姐来了。” 谢砚宁一时没反应过来。 小吴又说:“许小姐在办公室等您。” 谢砚宁眼里全是难以置信,抬腿就走,他身高腿长,迈开步子快走时小吴连小跑都追不上。 小吴能感觉到谢砚宁此刻的激动。 这位新任董事长在昼夜不分的高强度工作和多方施压的环境下,仍能保持冷静,面对董事会里资深老臣的指责时,也能镇定自若地反击,对待所有事他都杀伐果决, 小吴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扰乱谢砚宁的心神。 所以,眼前这个一路冲到办公室门口,却紧张到半天不敢转动门把手的人,真的是谢砚宁吗? 小吴觉得自己有种偶像塌房的感觉。 谢砚宁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还伸手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才走进去。 许唯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听到声音后她抬眼望去。 谢砚宁肉眼可见地成熟了,最初的闲云野鹤的自在已经被沉稳冷冽的气质所替代,剪裁得体的西装在他身上非常挺括,他看起来更英俊了,却多了几分疏离感。 目光交汇后,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读出了浓烈的眷念。 许唯先错开视线。 她站起来,指了一下茶几上的礼盒,“这个东西,送到我那边了。” 谢砚宁的眼睛完全黏在许唯身上,许唯话都讲完了,他还愣愣地看着她,直到许唯不耐烦了,用高跟鞋的鞋尖轻撞了一下茶几,突然的声响才让谢砚宁回神。 他关了门走过来,一开始只觉得礼盒上的品牌名熟悉,拿起来才猛然意识到是他定制的婚戒。 商妍推荐的品牌,他几个月前带着许唯的指圈尺寸去了店里,偷偷订了一对婚戒。 “是、是我的。” “没别的事,就是觉得很贵重,所以给你送过来了,那你继续忙吧。” 许唯拿起包就要走,谢砚宁脱口而出:“是要送给你的。” 许唯心尖微动,但脸上不露声色。 “所以呢?”她问。 谢砚宁不敢直视许唯,他望向别处。 所以呢?是想结婚想继续爱,还是要我等你变得更成熟? 许唯想要谢砚宁给她一个明确的回答。 谢砚宁还没做好准备。 谢伯豪说的对,谢砚宁不是在跟她赌气,是在跟自己赌气。 他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当惯了天之骄子,可有一天突然被人告知,他的顺风顺水是建立在他父亲的健康上的,建立在父母爱人对他的悉心保护上,谢砚宁当然会反应激烈,甚至崩溃。 所以他这样呕心沥血,想要在最短时间里做出成绩,证明给董事会那群人看。 许唯明白,也心疼,但她还是委屈。 “我走了。”她说。 可谢砚宁下意识伸手拦住了她,“小唯——” 许唯停下来,听见了谢砚宁低低的一声“对不起”。 他不再是被外界簇拥的年轻董事长,也不是百川员工口中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工作狂,这一刻他变回了谢砚宁,变回了许唯的小狗。 他好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许唯把他抛弃了。 许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推开他的胳膊,走了出去。 小吴正忙着安排明天的活动,电话打得快冒烟,正烦躁的时候,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霍然打开,许唯从里面走了出来。 小吴吓了一跳。 许唯朝他笑了笑,小吴把出入证拿给她,“许小姐,这是百川的出入证,停车上楼都可以直接走员工通道的。” 许唯回头看了看谢砚宁,然后对小吴温柔道:“谢谢你呀小吴,但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的。” 谢砚宁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听到许唯的话,脸色迅速变得落寞。 小吴非常有眼力见地说:“万一之后有工作上的事呢?您之前不也来过吗?” “如果有工作上的交集,我直接找采购部的人就好,不用这个的。” 小吴看看许唯,又看看谢砚宁,一时不知该如何。 许唯感觉到她和谢砚宁之间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谢砚宁灼热的目光落在她的后背上,几乎让她呼吸不畅,像以前一样。 许唯在感情里说不上主动还是被动,虽然拒绝和确认关系都是她提的,但她始终还是被谢砚宁拽着往前走。 谢砚宁负责喜怒哀乐,而许唯负责安抚。 这次她决定换一下角色。 她回头看了眼谢砚宁,然后在谢砚宁开口前,转身对小吴说:“小吴,你这边要整理一下。” 她指了指领口。 小吴的右边衣领折了个边,翘起来,被领带夹着。 本来也怎么明显,但许唯故意提出来。 小吴还以为自己衣冠不整,吓得直接把领带扯歪了。 明知道谢砚宁在看她,许唯还是故意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伸手,把小吴折边的衣领扯了出来。 两个人保持着距离,许唯的指尖也仅仅碰到了他的衣领,但许唯表情认真,一副姐姐的贴心模样。 小吴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睛瞪得溜圆,脖子直直地梗着,不敢躲也不敢动,吓得差点给许唯跪下来。 许唯收回手,朝他笑了笑,“好了。” “谢、谢谢许小姐。”小吴惶惶不安地望向谢砚宁,然后被谢砚宁恐怖的凝视吓得瞬间腿软,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我、我谢董我,我……” 许唯看都没看谢砚宁,就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 谢砚宁跟着她走到电梯门口。 许唯想要按下行键,被谢砚宁挡着。 “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许唯好像听不懂的样子,皱着眉问:“我刚刚怎么了?” “你为什么帮他整理衣服?” 许唯轻笑了一声,“你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质问我?” 这话一下子戳到谢砚宁的痛处。 他瞬间哑然,神色晦暗。 浅尝难止 第68节 许唯这才觉得心里没那么堵了。 “小吴很可爱啊,应该刚大学毕业吧,年轻的弟弟,就是让人很想照顾啊。” 谢砚宁明显已经压不住火了,许唯还在故意刺激他。 她拂开谢砚宁的手,按下电梯键,没过几秒钟,电梯门倏然打开,许唯走了进去,转身后她看着谢砚宁,不带任何感情地扯了扯嘴角。 “谢董再见。”她说。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十点发!(讨点评论嘿嘿) 第55章 其实戒指可以寄到谢家, 或者直接交给小吴,许唯今天亲自过来,就是为了报复谢砚宁。 他答应过什么? ——我会一辈子爱你, 我说到做到。 他明明给过这样的承诺, 他让许唯走出阴霾,开始向往明天向往婚姻, 然后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躲了她两个月? 她凭什么要忍受这两个月的冷暴力,等着谢砚宁想通,回来亲亲抱抱她,撒撒娇, 两个人就和好?她又不是没有谢砚宁就活不下去。 许唯在感情里的进和退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而且一旦决定,她就义无反顾,她不想和谢砚宁分开, 所以她要去刺激他。 手机振动起来,是谢砚宁的电话。 许唯直接挂断。 她坐进车里脱掉高跟鞋, 轻松地哼着调子, 换上平底鞋, 然后一路开车来到苏桐家。 苏桐决定带着父母和女儿出去旅游, 开着房车, 从桐江出发一路往南边开。 她最近正在收拾行李, 许唯过去帮忙。 “怎么突然想着开房车出去?” “哆咪想要, 她一在电视上看到房车的画面就咿咿呀呀, ”苏桐把叠好的衣服放进真空袋里,然后说:“自从生她到现在, 我没有完全放松过, 一直活在忙忙碌碌的高压状态里, 也想趁这个机会,让我的身心都自由一回。” “路上千万要小心。” 苏桐笑着点头:“放心。” “对了,你和谢砚宁现在怎么样?他还是没找你?” “我去找他了,就在刚刚。” “什么?”苏桐震惊地放下手里的衣服,“你竟然主动找他?主动求和?” “怎么可能?我是去刺激他的。” 许唯凑过去小声说了她如何当着谢砚宁的面给谢砚宁的小秘书整理衣领,然后把谢砚宁气得脸都绿了。 苏桐捧腹大笑。 两个人坐在一起聊了很久,苏桐倒了两杯酒,她说许唯的状态好了很多,像是已经不再被原生家庭和身世所困扰。 “还纠缠着过去,有什么意思呢?什么都改变不了。” “终于想明白了,”苏桐笑了笑,又问许唯:“小唯,你的人生追求是什么?” “我很俗的。”许唯掰了掰手指,然后说:“人生何所求,爱人、财富和自由。” “那就差谢砚宁了。” 许唯笑着和苏桐碰杯,“是啊,就差谢砚宁了。” 刚把酒杯放回到桌上,许唯就又接到了谢砚宁的电话,她微醺地拿出手机看了看,然后挂断,苏桐问她:“不接?” “不接,他的嘴太甜了,我很容易就上当。” 苏桐笑了笑。 许唯把手机关机,搂着哆咪睡了一觉,再等醒来已经是晚上,她帮着苏桐把最后一点行李搬上房车,然后就回了家。 开机时才发现商妍给她打了电话,她连忙回拨,原来是商妍邀请她明天中午去吃饭,说是朋友送来很多新鲜食材。 许唯隐隐有种预感,于是答应下来。 果然第二天她一走进谢家。 就和谢砚宁碰了面。 “小唯,我们可以单独聊聊吗?”谢砚宁换了一身休闲的衣服,看上去和以前无差。 他话音刚落,商妍就在后面喊许唯,“小唯快来帮我看看这件裙子。” 显然这母子俩没有打好配合。 许唯朝谢砚宁笑了笑:“不好意思,没有单独的时间。” 说完她就收起笑容,略过谢砚宁走了进去。 她上楼走进商妍的衣帽间,商妍把她拉着,歉疚地问:“你不会怪阿姨吧?他昨天慌慌张张跑回来,拽着我让我给你打电话,说一定要把你喊过来。” 商妍的声音越说越小。 许唯早就猜到了,摇摇头,“不会。” 她帮商妍戴好项链,商妍握着许唯的手,说:“阿姨真的很想看到你们结婚。” 许唯心中惘然,她又何尝不想呢? 其实她和谢砚宁都在闹别扭,都舍不下脸面,不给对方递台阶。苏桐常说谢砚宁出现后许唯的脾气越来越硬,许唯原本还没感觉,现在想来真是实话。 若是以前,叶惠婷和许致军那样欺负她,她都狠不下心,现在谢砚宁也没犯什么大错,她却死活不肯原谅他。 可能真的是恃宠而骄了。 她强撑了太久,总是委屈自己,只有在谢砚宁面前,她能抬着下巴说不。 不想做姐姐,想任性一回。 走出衣帽间,商妍和许唯站在扶手边上,一起看着楼下的谢砚宁在厨房里做饭。 “他非要自己做,我说他做得不好吃,直接告诉保姆要哪几个菜,让保姆做,他非不要,说他最知道你是什么口味。” 许唯浅笑,“是吗?” 虽然从楼上看着,谢砚宁好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许唯能看出他的手忙脚乱,在眼看着他连放了四勺老抽后,许唯实在忍不住了,下楼直接夺过谢砚宁手里的老抽。 “加水。”许唯命令道。 谢砚宁怔了怔,然后迅速反应过来,往锅里加了点水。 然后他就在许唯的监督下,又做了一道菜,虽然卖相惨不忍睹,但好在油盐酱醋没有出差错。 “盐最后放。”许唯叮嘱他,然后就准备回楼上,可谢砚宁握住了她的手腕。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他用许唯最熟悉的撒娇语气。 许唯还是高估了自己,谢砚宁的声音一出,她的眼眶就开始发热。 他再喊一声“小唯”,许唯的心防大概就要溃然失守。 真是一点出息都没有。 她挣脱不开,只好强作镇定地冷笑一声:“你没有错啊,你有什么错?你不过是想证明自己。” 谢砚宁自责道:“我不该躲着你。” 许唯甩开谢砚宁的手:“我应该谢谢你这两个月躲着我,不然我还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脆弱。” 许唯在所有人面前都没有表露出半点伤心,可一见到谢砚宁,她的伪装就全然失效。 其实她这两个月过得很不好。 失眠心悸,噩梦频频,时常在半夜惊醒,她想念谢砚宁到了心痛的程度。即使知道谢砚宁可能和她一样,靠着回忆艰难度日,但这仍不能抵消她的委屈。 “我不接受你的道歉。”许唯说。 在饭桌上,许唯和谢砚宁都很沉默,幸好有商妍活络气氛,她讲着前几天和许唯一起逛街发生的趣事,说导购小姐把她们认成母女,还说她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个许唯的朋友,长得挺帅。 许唯一开始还有些茫然,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商妍说的是费闻远,那天他在商场里帮杨卉买礼物。 谢伯豪又问起谢砚宁集团的工作。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 结束后,许唯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谢砚宁脸色阴郁地站在她面前,沉声问她:“什么朋友?” 许唯淡定自若地洗手,然后对着镜子理了理耳侧的头发,随口道:“男朋友。” 话音刚落,许唯感觉身边的温度都陡降了十度,谢砚宁颤声问:“你说什么?” 许唯想了想又说:“有发展可能的预备男朋友。” 她信口胡诌,说完自己都心虚。 谢砚宁直接把她拉进了自己房间,他把许唯压在墙上,呼吸声重到许唯有些怕,谢砚宁狠声道:“你再说一遍。” “不可以吗?这两个月你东奔西跑,今天这个女记者亲切合影,明天宣布那个女明星当代言人,我为什么不能?” “我是为了工作,我什么时候和她们接触过?你难道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我怎么可能——” “我不知道,抱歉,我不知道。” 谢砚宁怔住。 “那天你生气我可以理解,一个星期不肯见我我也能理解,我一点都不会生气,可是躲我躲了整整两个月,我就不太能理解了,谢董事长,你的自尊心这么重要吗?” 谢砚宁红了眼:“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那你现在知道了?” “我错了,我再也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了。” “我说过好多遍了,真的好多遍,我从来不觉得你幼稚,我甚至不想让你变得成熟,你为什么总要在这件事情上翻来覆去地和我闹呢?” 谢砚宁神色黯然,他紧紧抱住许唯。 浅尝难止 第69节 “所以我不想再折腾了。” 谢砚宁僵住。 “或许我确实应该找一个比我大几岁的,成熟稳重的男人,至少他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我冷战两个月。” “小唯,不要。”谢砚宁的眼眶全红了,他仓皇失措地抓住许唯的手,又慌乱地把她抱进怀里,俯身吻她。 他厮磨着许唯的唇,许唯的心都在颤抖,还要装作没反应。 谢砚宁很容易就上当了。 他怔然地望着许唯的眼睛,那里平静如水。 “你真的喜欢上别人了?” 他每个字都在颤抖,可怜得许唯差一点就要伸手把他揽进怀里。 谁能想到谢砚宁在她面前是这副模样呢?连谢伯豪和商妍大概都未曾见过。 “你回答我。”谢砚宁逼问她。 许唯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冷战两个月不就相当于分手吗?” 谢砚宁颓然地松开许唯。 许唯也开始后悔,她本不想这样的,怎么话赶话地就闹成了这副光景。 她下意识地去抓谢砚宁的手,却在半空停住,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谢砚宁大概是真的受伤了,房间里很久都没有半点声音。 就在许唯以为她酿成大错,她和谢砚宁之间的关系彻底结束的时候。 她听见谢砚宁轻声说:“我不想退出。” “什么?” “我不想退出,就算你喜欢上了别人。” 谢砚宁握住许唯的手,俯身把脸埋在许唯的肩膀上,他说:“别不要我。” 作者有话说: 小狗心碎 第56章 许唯也没想到谢砚宁会那样说。 她愣了片刻, 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先推开谢砚宁。 谢砚宁可怜得像只被人遗弃的小狗,许唯于心不忍, 刚想解释又及时止住。 她心疼谢砚宁, 那谁来心疼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 “那个人是谁,是林从南吗?” 许唯不承认也不否认。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谢砚宁又问了一遍。 许唯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谢砚宁, 她整理了被谢砚宁蹭乱的领口,然后板着脸,离开了谢砚宁的房间。 商妍留她一起去逛街,许唯也婉言拒绝, 她回到家, 沉沉地睡了一觉。 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但她也没有太后悔。 就当是一次考验。 她和谢砚宁的感情究竟是否坚固,两个人是否适合, 三岁的年龄差到底会不会成为阻碍,他们之后还会不会因为这个话题再次出现矛盾裂痕, 都由这次考验决定。 正想着, 电话响了。 是叶敏之。 叶敏之从盛风辞职后, 又被许唯招了过去, 她问许唯接下来有什么计划。 许唯陡然清醒, 下床换衣服。 谢砚宁的事被暂时搁置在一边, 因为她要开始正式筹备她的销售团队了。 因为有一个工程已经结算, 另一个工程公司给她汇了预付款, 许唯现在手头上很宽裕。组建团队的念头一出现,就立即占据了许唯的全部想法。 她先去公寓附近的写字楼逛了逛, 想租一间小办公室, 容纳四五个人就够了。 可是跑了一下午都没找到合适的, 不是采光不好就是租金太高。 叶敏之也跟着她跑了两天,最后敲定了康华路165号写字楼的17层。 采光不错,而且站在茶色的落地窗前,能看到远处的百川大厦。 许唯站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门口,叶敏之拍拍她的肩膀:“是不是很感慨?其实你在盛风的时候,我就有种预感,你会出来单干。” 许唯笑了笑。 “不过当初要不是严董他老婆过来闹,你大概率还要迟几年才走人。” “嗯,也算是一个契机,正好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 “契机?应该不只是严董他老婆吧?”叶敏之打量了许唯一遍,八卦地问:“你是不是恋爱了?” 许唯挑眉,“不是。” “就是!你绝对是恋爱了。” 许唯看了自己今天的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套装,看起来就很强势,可叶敏之说她眼里映着桃花。 她猛然想起半年前第一次赴谢砚宁的约,在电梯里遇到当时的同事姜于晴,那天她穿着极温柔的卡其色大衣,但姜于晴问她:这么严肃是要去开什么会? 对比强烈,想想也觉得好笑。 许唯请来两个保洁打扫卫生,又拖着叶敏之一起去购置了办公桌椅和电器。 许唯买东西很会砍价,她充分发挥了自己销售的口才优势,一顿输出天花乱坠。最后一套九百多的胡桃木办公桌椅,硬是被她砍到六百六。 她还不忘给老板画饼,说过阵子办公室扩建,之后会再来买。 老板笑咧咧的,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叶敏之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然后偷偷朝她竖大拇指,“不愧是金牌销售。” 许唯朝她挑眉,她付了款,填了公司地址,填写公司名字的时候她顿了顿,然后对叶敏之说:“这种感觉还挺新鲜的。” 叶敏之朝她笑。 老板说明天就能送到。 许唯的行动力和执行力都非常强,原本叶敏之听她说要建立一个小团队,心里还犯嘀咕,觉得没个半年办不起来,结果许唯一个人跑了几趟政务大厅,各项手续都齐全,半个月的时间就把所有东西都办妥了。 还不知道从哪里招来一个法务财务包揽的硕士生。 小办公室的门牌灯一亮,三个人初步规模的小公司就这么办起来了。 办公室虽小,但现在也算是一应俱全。 再等办公室通通风散散甲醛,下周许唯和叶敏之就能在这里正式开展工作。 叶敏之去接孩子放学了,留许唯一个人看着铺地毯的工人发呆,她心里想着其他事,本想走到茶水间倒杯茶,可脚下一绊,差点摔倒,幸好有人及时扶住了她。 许唯条件反射地挣扎,可下一秒就感觉出来是谢砚宁。 她回过头,谢砚宁就抱住她。 他很少这样用力地抱她,像是思念到了极点,即将喷涌而出。 许唯费力地挣开他。 谢砚宁穿着剪裁精细的衬衣和西裤,看起来应该刚从某个会场出来,他憔悴很多,眼睛里也没有光彩。 写字楼一层里有很多家公司,下班时间又人来人往,谢砚宁这样优越的相貌身材,光是站在许唯旁边,就已经很引人侧目。再加上他最近是桐江新闻的常客,许唯随意一瞥,就看到有人拉着同事,在拐角处偷偷往谢砚宁的方向看。 许唯连忙把他拉到茶水间。 她看着谢砚宁的脸色,“你多久没休息了?” “你不在,我睡不好。” 谢砚宁往前走了一步,靠近许唯,他低着头,眼巴巴地问:“小唯,我能和你一起吃晚饭吗?” 许唯最熟悉谢砚宁这套撒娇手段,她抱着胳膊,审视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谢砚宁很是心虚,半天不吭声,手还偷偷摸摸地往许唯的腰上放,许唯拂开他,一不做二不休地说:“我今晚有约了。” 谢砚宁的脸色迅速变沉。 “和林从南?” “是啊。”许唯绕开谢砚宁,准备离开。 结果谢砚宁在她身后沉声道:“在哪里吃,我送你过去。” 许唯脚步停住。 “我送你过去。” 谢砚宁的声音听上去不容置喙,像是久居高位的决策者,几个字就让人感觉到压力,饶是许唯都有些怔忪。 若是不答应他,这个谎话可能轻易就会被戳破,没办法,她只能给林从南发了求救消息,幸好林从南不忙,回了一个“好”。 她说:[林总,帮我演场戏。] 林从南似乎秒懂。 许唯松了口气,镇定地收回手机。 工人把地毯铺好,让许唯检查,许唯把边边角角都看了一遍,然后说没问题。工人离开后,未免夜里有雨,许唯想了想,还是把窗户关上。 谢砚宁双手插着西裤口袋,仔细地看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 许唯关灯前,谢砚宁转身环顾了许唯的小公司,许唯难免有些局促,迅速关了灯,然后把谢砚宁轰出去,不耐烦地说:“我的小作坊当然不能和百川比了。” 浅尝难止 第70节 “你一个人能把公司办起来,已经很厉害了。” 许唯关了门才想起来门口没装密码锁。 她记在手机备忘录里,进电梯之后谢砚宁又说:“这几个月,每次撑不下去的时候,我就想着你,想你吃过的苦,受过的累,我就觉得我现在面对的也不算什么。” 许唯的视线模糊了片刻。 谢砚宁最知道怎么抓住她的软肋。 可她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呢?是只能靠回忆度过漫漫长夜,在辗转反侧的时候还要靠他说过的情话和给过的承诺来自我催眠。 想到这里,许唯的心再次坚定起来。 她毫不犹豫地走出电梯,谢砚宁快步跟在她身后,她坐谢砚宁的车去餐厅。 林从南很配合,时间也掐得很准,谢砚宁的车刚停下来,林从南正好下车,他悠闲地走过来,朝车里的许唯笑了笑,丝毫没去管一旁脸色铁青的谢砚宁。 气氛很焦灼,许唯其实也不想面对这种场面。 她甚至觉得有些荒唐,她这样一个原本心如死灰的人,若是早几年,她怎么都想不到,有天她也会和另一半玩这种幼稚的拉扯游戏,人在感情里智商都会降低,谁都不能免俗。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准备推门下车。 可手腕被谢砚宁握住了。 “放开。”许唯斥道。 谢砚宁握得很紧,许唯用力也挣不开。 “谢砚宁!” 两个人僵持不下,林从南走过来敲了敲车窗,许唯对谢砚宁说:“放开我,你没有干涉我社交的权力。” 最后谢砚宁还是松开了许唯的手。 许唯下了车,谢砚宁就猛踩油门,加速开走了。 林从南颠了颠手里的车钥匙,笑道:“还吃吗?” 许唯收拾好情绪,勉强露出笑容:“吃啊,我请客。” “当然是你请客。”林从南坐下来之后点了一桌子菜,起码是五个人的份量。 “吃得下么?”许唯喝了口大麦茶,然后环顾四周,随时检查谢砚宁有没有杀个回马枪。 “你把我当活靶子,我还不能把你吃破产?谁知道谢砚宁会不会一吃醋,然后在行业内封杀我?” 许唯笑了笑,“真小气,上个月我没把旭峰建设的老板介绍给你?” “你那是还我之前的人情。”林从南合上菜单,对许唯说:“跟你学的,一码归一码。” “那看来我还得还你这次的人情,要我帮你引荐哪位?” “不用,没这么麻烦,和我谈恋爱就行。” 许唯手一顿,不动声色道:“那谢砚宁可能真的会在行业里封杀你了。” 林从南笑出声来。 许唯并不上当,淡定道:“你要是对我还有兴趣,就不会答应过来吃这顿饭。” “怎么说?” “因为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啊,”许唯喝了口茶,莞尔道:“对你来说,目前应该还不想分出太多精力给感情生活。” “是啊,毕竟我没谢砚宁那么好的命,一出生就是上市公司继承人,我跟他争?没好处啊。” 许唯弯了弯嘴角。 “对了,这几个月我不管去哪里都能听见有人在讨论谢砚宁,他怎么变化这么大?之前见他,还觉得他就是个享受生活的小少爷。” “工作能力和享受生活有什么矛盾?他一直就很优秀啊。” “这就护上了?” 许唯笑着说:“我一直很护着他。” “那现在赌什么气?还要我陪你演戏?” “因为……想要和他更好地走下去。” 林从南沉默片刻,拿杯子撞了撞许唯的:“祝你事业顺利,公司叫什么名字?” “新唯。” 林从南笑了笑:“那以后就要靠许总多帮衬了。” 许唯其实没什么食欲,她满脑子都是谢砚宁。 谢砚宁真的瘦了,而且看上去就很累,半点神采都没有,她多点了一份砂锅粥和虾仁蒸饺,打包带走。 林从南也看出来许唯的心不在焉,吃完后,他问许唯:“我送你?” 许唯说不用,林从南也不多纠缠,转身离开了。 许唯打电话给商妍,商妍说谢砚宁没回家,她又去了谢砚宁的一套不常住的房子,里面乌漆麻黑,显然谢砚宁没有回来这里。 她又打电话给小吴,小吴说谢董早就离开公司了。 许唯思考了一下,又去了谢砚宁朋友的酒馆,对方说谢砚宁没来过。 哪儿都找不到谢砚宁,她又不想给谢砚宁打电话,坐在车里想了很久,她突然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地方。 被小吴否定过,但许唯却觉得谢砚宁一定在那里。 谢砚宁办公室的休息间。 她一路开车去了百川,前台看到许唯,这次半点都没有拦她,反而格外殷勤地陪着许唯走到私人电梯旁,帮她按好顶楼的楼层。 许唯礼貌地笑了笑,“谢谢。” 折腾了一大趟,砂锅粥和蒸饺都快凉了。 许唯轻车熟路地走到谢砚宁的办公室门口,小吴已经下班了,许唯直接转动把手,走了进去。 办公室的灯是关着的,许唯摸到控制面板,开了灯,果然看见休息室的门虚掩着。 她的心终于落地。 她走过去,轻轻推开休息间的门,谢砚宁连衬衣西裤都没脱下来,被子也没盖,蜷缩在单人床上靠墙的一边,睡得很不安稳。 桌上散落着报表和文件夹,还有各部门报上来的半年度总结。 许唯走近了才看到谢砚宁眼下的乌青,可能是很多天都没有睡好觉了。 许唯这才意识到她有多爱谢砚宁,只不过骗了他,让他难过几天,可现在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又疼得厉害。 她走出休息室,好不容易找到了茶水间的厨房,把砂锅粥和蒸饺加热一下,又拿着谢砚宁的杯子,倒了杯热茶,重新回到休息室。 谢砚宁还没醒,他眉头紧蹙,好像在梦里都很不安。 许唯坐在床边,展开被子盖在谢砚宁身上,然后又轻轻地摸着谢砚宁的头,安抚着他。 她的手从谢砚宁的发顶,慢慢往下,摸到谢砚宁的脸颊,再用指腹揉了揉谢砚宁的眉心,她轻声说:“现在又这副可怜样子,早干嘛去了?” 谢砚宁明显放松了很多。 “你以为我就好过吗?我本来就失眠,被你抱着睡了那么久,才治好这个毛病,你现在让我旧病复发了,知不知道?” “我早就说过的,如果爱我,就要一直爱我,这种被抛弃的痛苦,我没有办法再承受一次了。” “你难道忘了吗?” “就不该相信你的花言巧语。” 许唯无奈地捏了一下谢砚宁的鼻梁,然后抬高了音量,唤道:“谢砚宁,谢砚宁?” 谢砚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许唯还以为是幻觉,立即伸手抱住许唯的腰,整张脸都埋在许唯的身上,像是抱住了丢失很久的玩具。 他的呼吸声很重,许唯感觉到她的胸膛在颤抖。 “小唯。” 许唯动弹不得,只好说:“起来吃晚饭。” 谢砚宁僵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幻觉,他迟疑地松开手,抬头看许唯,“你怎么来了?” “商阿姨说联系不上你,怕你出事,就托我过来看看你,”许唯又扯了个谎,她起身拿着粥和蒸饺,回到床边:“吃点东西吧。” 谢砚宁听了许唯的话很失望,闷闷地问:“你约会结束了?” 许唯轻笑,“嗯。” 谢砚宁的眼神幽怨到不行。 许唯提醒他:“一次性筷子就这么一双,你要是把它拧断了,就只能用手抓蒸饺吃了。” 谢砚宁这才停止向一次性筷子泄愤。 “粥是你做的吗?” “不是,外面买的。” 谢砚宁瞬间没了胃口,可又不想惹许唯生气,只好郁郁不闷地把东西往嘴里塞。 许唯随手拿了一份半年度报告,一边看一边打发时间。 谢砚宁的工作内容比她想得复杂很多,虽然他是最高决策者,但光是查看对各部门层报上来的材料和报告,就已经很耗费心神。 很难想象谢砚宁这几个月是怎么顶住压力独挑大梁,还做得这样好。 谢砚宁瘦了很多,许唯刚刚只是摸了摸他的肩膀,就能感觉出来。 谢砚宁吃了半碗就不吃了,把东西放到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许唯,许唯察觉到他的目光,问他:“吃饱了?” “没。” “为什么?” “我想吃你做的。” “分手之后还能给前任送一份外卖,我觉得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们没分手。”谢砚宁说。 许唯懒得和他斗嘴。 浅尝难止 第71节 正准备把文件放回到桌上,谢砚宁以为许唯要走,连忙把她抓进怀里,翻了个身压住她。 许唯也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谢砚宁都把她的手腕按在床上了,她才想起来挣扎。 谢砚宁的吻倏然落下。 他知道许唯喜欢什么样的肢体接触,知道许唯喜欢什么样的接吻方式,许唯逐渐沦陷,谢砚宁轻轻咬了一下许唯的唇。 “你不会喜欢上他的。”他说。 许唯的思绪逐渐回笼,她听清谢砚宁的话,失笑道:“为什么?” “因为你之前说过,只要我爱你,你就会一直爱我。” 两个人显然同时想起了过往那些温存的画面,谢砚宁说过太多情话,而许唯说过的算得上情话的,只有这一句。 那是许唯能给出的唯一承诺。 也是交心的前提。 许唯能说出那句话,天知道她鼓足了多大的勇气,克服了多少心理障碍。 那天谢砚宁带着许唯去民政局解除了她和养父母的领养关系,许唯还以为谢砚宁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人。 “可是如果我感觉不到你的爱意,我就会把我的爱收回。” 谢砚宁的睫毛颤了颤。 “我的时间也很宝贵,我等不起。”许唯冷声道。 谢砚宁问:“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许唯没有回答。 谢砚宁颓然地躺在许唯的身上,他握住许唯的手,企图十指相扣,许唯没有顺从他,几次被握住又几次甩开。 谢砚宁像小狗一样蹭着许唯的颈窝,哀求道:“小唯,你陪陪我,好不好?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小唯:轻松拿捏 第57章 可能是太累了, 也可能熟悉的味道让彼此都安心,许唯本来还想推开谢砚宁,可被他抱着抱着, 困意就袭来。 最后也分不清是谁依偎着谁。 再醒来时换成她蜷缩在谢砚宁怀里, 谢砚宁搂着她,睡得很沉。 许唯勉强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竟然是凌晨三点。 两个人都太久没睡个好觉,许唯隐约记得她送粥到百川时才八点不到,他俩竟然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里相拥而眠,睡了七个多小时。 许唯放空了几分钟, 想了想, 还是决定起床,否则明早一睁眼,谢砚宁抱着她可怜兮兮地撒撒娇, 她就又要心软。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究竟要谢砚宁如何道歉,或者如何弥补关系, 但她仔细想了想,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 因为谢砚宁实在太扰乱她的心神。 明明谢砚宁没出现的时候, 她能心无旁骛地筹备公司, 招募人手, 做得非常顺利, 可谢砚宁一出现, 她就频频走神, 担心他瘦了,担心他不吃晚饭, 担心这个那个。 恋爱大概是种病, 无人能幸免。 她轻轻拿开谢砚宁的胳膊, 然后蹑手蹑脚地下了床,昏暗中谢砚宁的脸庞看起来英俊又惹人爱,许唯叹了口气。帮谢砚宁盖好被子之后,她就离开了百川大厦。 回到公寓,她卸了妆洗了澡,在公寓的床上抱着松子又躺了几个小时,就起床去了公司。 路上她经过严朝雨的品牌店,看到二楼的外墙上挂着巨幅海报,内容是严朝雨的设计作品受邀参加时装周。 许唯微怔,一时有些恍惚。 苏桐带着孩子去房车旅行,严朝雨躲开了母亲指定的豪门婚姻,创立了自己的设计品牌,现在也做出了成绩,而她呢,也经历了一番动荡后,在二十八岁这一年,开启了新的人生。 许唯认真看了一眼那张海报,海报上的模特穿着红蓝相间的拖尾长裙,色彩饱和度极高,耀眼无比,衬得初夏的阳光都黯淡。 无端又想起谢砚宁。 抱在一起睡觉是真的很舒服,许唯忽然想原谅他。 抛开这个幼稚的想法,许唯失笑,稍微提速,经过了红绿灯。 叶敏之比她早来一些,说是送孩子上学之后就赶过来了,她搬了很多盆绿植放在办公室的角落,摆弄完之后拍拍手:“好了,现在看着温馨多了。” “确实。” 许唯把u盘插进笔记本,连接打印机后,把她整理好的客户资料交给叶敏之,笑着说:“这可是最重要的商业机密。” 叶敏之立马站直,虔诚地接过材料:“我一定好好保存,争取早日把这份名单的厚度翻一番。” 许唯招进来的硕士生也是个女孩子,叫宣濛,是林从南介绍给她的,说是他朋友的侄女,能力不错。 许唯给她安排了靠窗的工位,然后把自己之前粗略记录的账目发给她,让她整理存档。许唯虽然只比她大几岁,但在工作中雷厉风行,气场非常有压迫感,小姑娘吓得连连点头。 许唯笑着说:“别紧张,这儿就我们三个人,我也不是你的领导,咱们是合作关系。” 宣濛揪了揪自己的袖摆,拘谨地点头。 许唯拍拍她的肩膀:“你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就行,按时上下班,其他没什么要求。” “谢谢唯姐。”小姑娘乖乖道。 许唯把前期工作安顿好之后,和叶敏之打了声招呼,就去找之前联系的项目经理了。叶敏之看着她离开,然后起身倒茶。 宣濛看着许唯之前自己统计的账目,不禁感慨道:“唯姐一年就拿下这么多单子啊?这比我之前待过的那个分公司的单子都要多。” “这不算多的,她那时候在盛风才叫可怕。” “她怎么可以拿到的啊?” 叶敏之回到工位,“拼命呗,一天三趟地往人家公司跑,追着人家介绍新产品,周六周日也不放过,我们当时那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人,隔三差五带着女销售去参加饭局,我们都受不了那环境,一群男的油腻腻地望着你——” 宣濛听得直撇嘴,五官都皱起来。 “最后只有许唯坚持下来了,没两年就成了金牌销售。” 宣濛神色复杂,叶敏之意识到她是误会了,连忙说:“你别想歪了,她不是靠那种关系,她在酒局上特别豪爽,说一口闷就一口闷,再加上她说话伶俐,办事又利索,那些老板都愿意和她合作,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宣濛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忽然又说:“叶姐,我今天在电梯里听见人说,昨天下班后有个帅哥在门口抱唯姐来着。” “真的假的?”叶敏之也一脸惊讶。 “真的呀,我亲耳听见的,说是个子特别高,长得也很帅,一上来就把唯姐抱住。”宣濛比划了一个熊抱的姿势。 “我记得当时在盛风有人说她被哪个富二代追求来着,但我是刚进公司的时候做了她一年半的组长,后来就一直在分公司,对她的事知道的不算多,你等她回来可以问问她。” 宣濛八卦地眨了眨眼。 坐回到工位的时候,宣濛突然发现从自己的工位往后看,可以看到百川大厦。 百川大厦的设计者是国际知名建筑设计师,寓意着“海纳百川”的大楼本身也是桐江市的标志建筑。宣濛毕业时向百川投过简历,最终没有被采用,她一直还挺向往去百川工作的。 当然这里也很好,宣濛结束摸鱼,把许唯发给她的表格都下载下来,按财务报表的标准格式进一步整理。 许唯跑了一上午,回来之后口干舌燥,刚灌了半瓶水,叶敏之和宣濛就飘了过来,贼兮兮地问:“听说昨天有个帅哥站在我们公司门口。” 许唯猛地呛住,背过身咳嗽了几声。 “看来真的有情况啊!” “有什么情况?”许唯摆摆手,轰走她们:“你给殷总助理打电话了吗?你报表都做好了吗?” 叶敏之和宣濛瞬间没了八卦的心思,像霜打茄子一样地坐回了位置,叶敏之刚摸了下鼠标,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 叶敏之和许唯同时愣住。 按理说,她们今天才正式开始工作,连电话线都是几天前才通的,怎么会有人打电话过来? “接吧。”许唯催她。 叶敏之连忙拿起来,听了没几句之后,眼睛逐渐瞪大,受宠若惊地“嗯”了几声,又在纸上写了一串数字,才缓缓放下电话。 “有家建筑公司主动找我们合作。”叶敏之震惊地望向许唯。 许唯顿生疑惑,又隐隐猜到什么。 叶敏之加了对方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许唯让她稍安勿躁,先去上网查查这家建筑公司的投资方,叶敏之打开浏览器查了一下,发现百川参股百分之四十。 果然是这样。 许唯用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着叶敏之的办公桌面。 叶敏之感慨道:“你关系好广啊。” 许唯无法辩驳,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然后转身给谢砚宁发消息。 [不许插手我的工作。] 谢砚宁无辜地回复:[我没有。] [你再装?] [我真的没有。] 许唯翻了个白眼。 [小唯,我胃疼,你来看看我好不好?] [疼着吧。] 许唯愤懑地关了手机,等情绪平复之后又觉得自己对谢砚宁太严苛了。 她刚刚开始创业,谢砚宁若是不闻不问,倒也不合常理。她开始宽慰自己,男朋友也算人脉的一部分,有客源也要有货源,能不能和双方都达成长期合作,最终还是看她的本事。 许唯让叶敏之去建筑公司和负责人沟通,然后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细化产品报告。 她还是最后一个下班。 天完全黑了,她才把产品报告写完,转过身看远处的百川大厦,顶楼的灯还亮着。 谢砚宁也还在忙。 浅尝难止 第72节 他们就像是两颗星星,远远地陪伴着彼此,相互吸引又保持距离。 正想着他,电话就打了过来。 “小唯,你下班了吗?” “嗯。” “下班之后要做什么?和林从南在一起吗?” 许唯一边收拾包一边说:“我难道就不能有其他的娱乐方式吗?我就不能去健身房跑跑步或者去哪里逛逛街,就非要和男人在一起?” 小狗已经被训得没脾气了,声音很委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下班了吗?” “还没,再加一会儿班。” 许唯停住,她还以为谢砚宁是刚工作完,准备来找她。 “总裁也要加班么?” 谢砚宁笑了笑:“要的。” “胃疼好点了吗?”许唯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没有胃疼,骗你的。” “哦。” 谢砚宁很久没有开口,许唯耐心地等着,她关了空调和灯,然后锁门离开,等电梯的时候,她说:“我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就要进电梯了,有话就快点说。” 谢砚宁还是沉默,然后淡淡地笑了笑,“没什么,那你路上小心。” 许唯微怔,然后挂断电话。 她分不清谢砚宁的胃疼究竟是故意扮可怜还是真有其事,想了想,她还是去超市买了点猴头菇还有一些养胃的食材。 - 商妍现在成了最焦虑的人。 用谢伯豪的话说,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眼看着谢砚宁和许唯两个人越闹越僵,许唯也不来家里吃饭了,约她逛街也总说忙,商妍成天唉声叹气,动不动就说:“小唯肯定是想和砚宁分手了。” “她刚开了公司,肯定忙啊。” “那他俩怎么办?”商妍捶了两下被子。 “要是这点小坎都过不去,将来怎么过一辈子?” “你有没有让底下的建筑公司去找小唯合作?” “吩咐了,”谢伯豪摘下眼镜,帮商妍盖好被子:“其实根本不用,凭小唯的本事,她根本不需要我们这种帮助。” “一个女孩子,自己掏钱开公司跑销售,每天接触那么多人,哪里就容易呢?” “所以她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我就说他们俩很合适,小唯身上有值得砚宁学习的,砚宁身上又有她需要的,两个人很般配,不会被这点小冷战就打倒的。” “两个月还叫小冷战啊?”商妍扭开谢伯豪的手,气鼓鼓地说:“你怎么生出这样的儿子?” 谢伯豪从不和商妍置气,笑着说:“还赖到我身上了,不是你惯的?” “我没有,”商妍想了想还是拿起手机,给许唯打了电话:“不行,我还是要帮他俩一下。” 电话接通,商妍立即说:“小唯,今天累不累啊?” 许唯正在泡猴头菇,闻言笑着说:“还好,阿姨,有什么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啦?” “可以的。” “下班了吧?” 许唯能猜出商妍的意图,也不躲避,轻笑道:“阿姨,你明天忙不忙?我下午陪你去逛街,好吗?” “好啊好啊。” “我朋友开了一家品牌店,我带您去看看。” “那太好了,明天见。” “明天见,阿姨。” 商妍挂电话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谢砚宁打电话:“明天下午的事放一放,陪我和小唯逛街。” 谢砚宁很是怀疑,“你和小唯?” “就是刚刚,小唯主动约我的,爸爸就在旁边,他也听见了。” “好,明天下午我陪你们。” 谢砚宁喝了一口半凉的咖啡,让自己清醒起来,明天就可以再见到许唯了,加班也变得有意义起来。 小吴都走了,谢砚宁还在忙,他这几个月一直保持着高强度连轴转的工作状态。为了尽快做出成绩交给董事会,为了顺利继任,他临时决定进军游戏产业,在反对声中顶着压力熬夜加班,陪着员工把项目一点点推进。 百川到他手里已经是第三代了,如果还拘泥在房地产上,只会顺应外界的揣测,逐渐日落西山,因为随着房价下跌,百川地产已经不能给集团带来原有的巨大驱动力。 谢砚宁作为新任董事长,作为最年轻的决策者,他必须创新。 他走了一条很难的路,所以这几个月他过得像苦行僧一样,他终于能明白,许唯为什么喝到胃出血也要忍着疼参加酒局,因为人生就是有很多不得已。 每次会议结束,他都想取消一切晚宴和应酬,只想回到许唯的小公寓。 洗完澡出来,陪着许唯看书,和她不着边际地聊着天,闻着她身上的香味,然后安稳入睡。 这才是他最向往的生活。 但他不想一无所获地去见许唯,就像是承认了自己就是外界口中的不学无术的少爷,他想带着成绩去见许唯。 可这个想法本身就是错的,许唯在乎的从来不是他厉不厉害,许唯在乎的是爱和陪伴,他竟然现在才反应过来,可许唯已经受伤了。 希望他还能有补救的机会。 第二天商妍吃完午饭就让司机送她去了许唯的公司楼下。 她想参观许唯的公司,但许唯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太小了,阿姨,等我扩大规模的时候第一个喊您来参观。” “这有什么的。”商妍不太高兴。 许唯挽着她的胳膊,她才勉强露出笑容。 刚走出写字楼,谢砚宁的车已经停在门口了。他换了辆纯黑的迈巴赫,明显比之前那辆跑车稳重许多。 他特意下来给许唯和商妍开门,望向许唯时,他眼神缱绻得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和许唯的关系。 许唯避开视线。 她拎着一个小保温袋,和商妍一起坐在后排,然后告诉谢砚宁:“去汇临街。” “好。” 许唯带着商妍去逛了严朝雨的品牌店,严朝雨不在,只有几个店员,看到商妍时她们一下子认出来了,争着抢着要和商妍合影,许唯差点被挤到角落,幸好谢砚宁把她捞了出来。 许唯站在离人群簇拥几米远的地方,看了看几款衬衣。 谢砚宁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这件怎么样?”许唯问。 “好看。” “这个呢?” “也好看。” 许唯轻笑:“你就没别的词?” “你穿什么都好看。” 谢砚宁的五官原本几乎是商妍的翻版,除了眉眼凌厉了些,整体看着极其精致,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类型。可许唯这次再看谢砚宁,却觉得他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干了精气,一点血色都没有,下颌的线条更加明显。 瘦了起码十斤。 若是他抛下她是去声色犬马纵情享乐倒也算了,偏偏是这样辛苦工作,叫人心疼也不是,恼怒也不是,拿他没办法。 许唯看了眼被店员围着的商妍,然后拉着谢砚宁走了出去,“把车打开。” 谢砚宁不解,许唯直接把他拉上了后排车座。 “小唯?” 许唯把她那个神神秘秘的袋子打开,里面是一个米白色的小保温盒。 “猴头菇猪骨汤,很养胃的,喝一点。” 谢砚宁愣愣地看着,半天没有动作,许唯只好把保温盒拧开,把汤匙塞到谢砚宁手里,“趁热喝。” “你原谅我了?” “不想聊这个,你快点喝汤。” 谢砚宁此时乖的很,拿着汤匙大口大口地喝着,还说:“是小唯的味道。” 许唯没搭理他,安静地坐在他身边。 谢砚宁吃到一半才想起来,“我昨天说胃疼是骗你的,你怎么知道——” “你还想骗我?”许唯瞥了眼谢砚宁,然后说:“从明天开始,要按时三餐,不可以把身体搞坏了。” “好,我一定。” 谢砚宁说完又想起来,试探着问:“那我可以住回去吗?” “哪里?”许唯明知故问。 “你的家。” “那是我的家啊,你为什么要住进来,你不是有好几套房子的吗?” 谢砚宁又蔫了,低头喝汤,等见底之后才抬头,拧好饭盒,放回到袋子里。 “走吧。” 谢砚宁没有再坚持,许唯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但她不提林从南已经是最大的进步,许唯刚伸手开车门,整个人就被谢砚宁搂进怀里。 浅尝难止 第73节 “没关系,你想惩罚我多久都可以,我都可以等,只要你还要我。” 许唯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她几次三番明里暗里地拒绝谢砚宁,谢砚宁也是这样说的,他说:没关系,你可以一直吊着我。 谢砚宁给过的承诺都太好听,许唯每次回忆时才发现她竟然一字一句都记得。 她就是需要这样昭然的告白,汹涌的情谊,不加修饰的偏爱。 如果谢砚宁还能给她,那她就还愿意陪着谢砚宁走下去。 谢砚宁亲了亲许唯的脸颊,然后抱着她很久才眷恋不舍地松开手。 两个人刚回到店里,商妍穿着一件秀场成衣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她一眼就发现了许唯歪歪扭扭的领口,和腰间的褶皱。 “阿姨,你身上这件真好看。” 许唯话还没说完,商妍就忽然站定,她紧张地跑回到更衣室看了看,然后拍着胸脯走回来,松了口气。 “虽然我很想抱孙子,但你们也稍微注意点,万一更衣室里有监控呢?小唯,下次不可以由着砚宁来哦!” 许唯:“……” 谢砚宁怕许唯尴尬,连忙把他妈推走了,然后还不忘回头跟许唯保证:“小唯,我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冲动的,你放心。” “……”许唯狠狠瞪了他一眼。 作者有话说: 快要收尾啦~ 第58章 苏桐给许唯发来很多视频。 她带着女儿和父母从桐江出发, 一路往川藏线的方向开,从城市到旷野,再到高山。 苏桐用摄像机记录了一路的风景和人情, 然后交给合作的媒体号, 由专业的人员剪辑成vlog,吸引了很多的粉丝, 也算是一笔丰厚的收益。 她在vlog里还特别提到了许唯,说她最好的朋友最近收获了爱情,虽然有着很不好的原生家庭,但她的朋友一直很努力地提升自己, 然后遇到了很好的人。 那一期视频的标题是[愿每个女孩都能被自己治愈]。 许唯打电话给她, 说:“好哇,你这个商用视频里提我的故事,要不要给我版权费的啊?” 哆咪在旁边喊了句:“姨姨!” 许唯立即换了声线, 压着嗓子说话:“哆咪想不想姨姨啊?哆咪累不累啊?” 等哄完哆咪,她才继续和苏桐说话:“好吧, 看在哆咪的份上, 就不收你钱了, 开车累不累啊?” “还好, 我们现在在川北的一个小村庄里, 陪着一个老奶奶磨面粉。” “好玩吗?” “好玩, 小唯, 辛苦工作攒几年钱之后这样出来玩一趟, 很值得。”苏桐每一个音调都透着愉悦和自由。 她们聊了很多,最后苏桐问许唯最近怎么样, 许唯说:“很好。” 苏桐笑了笑, “心情这么好?我不会赶不上喝你的喜酒吧?” 许唯怔住, “我都没想过这个问题。” “结婚?” “嗯,”许唯看着窗外林立的写字楼,以及远处的百川大厦,“没想过结婚,但想过和他结婚,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苏桐刚要说话,就被许唯打断:“不许说你和付梓升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不许诅咒我!” 苏桐哈哈大笑。 “注意安全,”许唯嘱咐她,然后轻声说:“就算结婚,我也会等你回来,你要做我伴娘的。” 苏桐柔声说:“好。” 刚放下电话,宣濛匆匆忙忙跑到她身边,神色惊喜道:“唯姐,你猜我刚刚在楼下看到了什么?” “什么?”许唯回到自己的办公桌。 “很大一捧玫瑰花,我都说不上来那是什么品种,超级好看的渐变粉,感觉是九十九朵!” 许唯“哦”了一声,没太在意,“可能是送给楼里哪个女生的吧。” “好羡慕!” 正说着话,外卖小哥敲了敲门,“请问许小姐在吗?” 许唯一抬眼就看到那束花。 半人高,外卖小哥需要侧着身子,才能把花运进来。 “……在。” “谢先生送给您的,请您签收一下。” 外卖小哥没说之前,许唯已经才出来是谁送的。 她其实对玫瑰这种东西没什么感觉,之前送了一束十二支给谢砚宁,谢砚宁兴奋了两天,无时无刻不粘着她,许唯都不知道为什么。 所以她收到花后的第一时间,就是给谢砚宁发消息:[送花,扣五十分。] 昨天她和谢砚宁说,接下来的时间看他表现,攒到一百分再原谅他。 谢砚宁的回复立即发了过来。 [为什么?] [你生怕我这里地方太大,东西放不满,是吗?这么大一捧花送到办公室来有实际用处吗?] [哦] [是我考虑不周] [可以不扣分吗?或者扣少一点,我还一分都没挣呢] [不可以,你现在不应该在开会吗?工作不认真,再扣十分。] 谢砚宁立即放下手机,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对汇报到一半的财务经理说:“刚刚没听清楚,再说一遍吧。” 唯一在后面看清楚实情的小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 其实开公司和单干相比,只是工作有人分担,但需要操的心是一点都不少。 叶敏之并不了解建筑机械,许唯只好让她继续做医疗设备,自己还是忙得脚不沾地,只是饭局比以前少了很多,不知道背后有没有谢砚宁的功劳。 宣濛把账理完就没什么事了,晃着办公椅,时不时看看许唯那束花。 她忽然想起什么,在微信里翻出了隔壁公司的一个女生,问她:[你那天说看到有个男的在公司门口抱我老板,拍照片了吗?] [拍了啊,我没发给你?] [你什么时候发给我了,快点快点,他好像又送花来了,我上网查了一下,就这一束花得上万。] [那男的看上去就很有钱啊,你等等啊,我找一下。] 没到半分钟,对方就把当时偷拍的照片发了过来:[喏,这个。] [你用座机拍的吧?] [将就着看吧,你老板太警觉了,发现我们偷看之后,就把那个人拉进去了。] [等等,你觉不觉得这个男的很眼熟啊?] [觉得,但想不起来,像明星?] [不是明星,但我肯定在哪里见过类似的画面,就是这套衣服,以及这个身材发型,我肯定在网上看到过。] 两个人琢磨了半天,宣濛正愁眉苦脸的时候,一转头看到了远处的百川大厦,她猛地想起来。 [百川集团新任总裁!] [前阵子可火了,还上热搜那个!商妍的儿子,你记不记得?!] 对方迟疑片刻:[你别说,还真有点……] 宣濛想了想又觉得可能性太低:[你觉得会是他吗?虽然我老板很厉害,但我总觉得她和谢砚宁不太像一个世界的人,而且她比谢砚宁大吧。] [我也觉得。] 聊到一半,对方有事开始忙了,许唯也催宣濛也审核一下合同,宣濛八卦时间结束,收回心思安心工作。 谢砚宁好不容易空出一个晚上的时间,去许唯爱吃的那家菜馆,打包了几个菜,然后开车到了许唯的公司楼下。 快七点,大多数人已经下班,写字楼一楼空空,谢砚宁径直走进去,然后按了十七楼。 许唯的公司还没关灯。 谢砚宁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许唯在电脑前伏案打字,手指飞快,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她后背坐得笔直,卷发稍微垂下来,挡着小半张脸。 她总是这样认真。 谢砚宁一整天的心烦和疲惫都在此刻结束,他敲了敲玻璃门。 许唯抬头望过去,然后愣住。 谢砚宁朝她笑:“下班之后来的,没影响工作。” 许唯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嘴角,然后继续低头打字。谢砚宁没有打扰她,只是把东西放在许唯的桌角,然后搬了张凳子,安静地坐在许唯身边。 许唯在改叶敏之的产品报告,把需要补充修正的地方一一批注。 谢砚宁没说话,就在旁边等着许唯,偶尔翻翻许唯桌上的笔记本。许唯本来还觉得他乖,等全部批注完,保存文档之后,一低头就看到谢砚宁的手已经环住了她的腰。 许唯拍开他。 谢砚宁立即拿上晚餐,殷勤道:“都是你爱吃的。” 许唯把桌上的东西整理好,放到一边,给谢砚宁腾出地方。 她确实饿了,所以也懒得矫情,接过米饭和筷子就吃了起来。 谢砚宁一直帮她夹菜。 浅尝难止 第74节 “可以加几分?” 他还想着攒够一百分就和好的事。 许唯忍着笑,说:“十分吧。” “就十分啊。”谢砚宁非常不满。 许唯说:“今天看到新闻,说平安医院引进了好几位专家。” “是,特地请过来长期坐诊的。” “看来你之前说的在私立医院发展规培的计划已经开始一步步实践了,先是有专家,再培养毕业生,高薪留住人才。” 谢砚宁点头:“你最懂我。” 许唯瞥了他一眼,笑道:“忙得过来么?又是地产又是医院又是游戏。” “还好,如果小唯能在我身边,我会更好。” 许唯轻笑。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并排坐在许唯的办公桌前,就像一对很普通的办公室情侣,画面和谐又温馨。 谢砚宁在许唯面前从不遮掩,百川的工作计划他都直接告诉许唯。许唯一开始还觉得是商业机密,可谢砚宁非要讲给她,还嚷嚷着结婚之后百川的股份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许唯后来也懒得辩驳,谢砚宁愿意讲,她就认真地听,遇到不懂的地方会让谢砚宁解释清楚,她会告诉谢砚宁:“这个策略很好,但不能操之过急。” “好。” 许唯虽然不能事事都给出意见,但谢砚宁总觉得和许唯聊过之后,他会宽心很多。 比起之前的相处,他明显感觉到他在精神上越来越依赖许唯。 他在其他任何方面上都想成为许唯的依靠,他想变得更强大,不让许唯经历半点风雪,但前提是许唯能陪在他身边。 许唯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静静地待在他身侧,他就能瞬间恢复能量,继续往前走。 许唯给人一种安稳又坚定的感觉。 谢砚宁想,他这辈子都离不开许唯了。 许唯吃着吃着就感觉谢砚宁停住了,紧接着又察觉到灼热的目光,她顿了顿,决定继续吃,没有理会谢砚宁。 谢砚宁忽然傻笑起来,“你吃饭的样子好像小仓鼠。” 许唯更不想搭理谢砚宁了。 谢砚宁恢复了幼稚的状态,许唯一吃完,他就黏黏糊糊地贴在许唯身上,许唯倒了两杯茶,谢砚宁喝了一口就又重新贴了上来,许唯推都推不开,只好任他摆弄。 正好这时候林从南给她打电话, 手机屏幕上出现“林从南”三个字的时候,许唯感觉到谢砚宁整个人都绷紧了,脸色也瞬间变沉。 许唯终于知道为什么小吴和百川那些员工在谢砚宁面前总是那么紧张了,因为谢砚宁黑脸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董事长这个身份加持,还是谢砚宁只是在她面前才撒娇,平日里本就疏冷如此。 他望过来的时候,就连许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谢砚宁说:“接啊。” 许唯无可奈何,慢吞吞地拿过手机,刚接通,谢砚宁就先她一步按下免提。 许唯吓了一跳,又眼疾手快地赶在林从南说话前,把免提关了。 谢砚宁瞬间爆炸,“你——” “怎样?”许唯掩饰着心虚,还要压过谢砚宁一头,理直气壮地说:“干嘛听我电话?” 她还特地起身,准备走到落地窗前去接电话,谢砚宁握着她的手腕,许唯挣扎不过,只好作罢。 林从南问:“许总,宣濛在你那儿工作得怎么样?” “挺好啊,小姑娘报表做得不错。” “那就好,你呢?最近怎么样?” 谢砚宁直接把许唯搂到自己腿上,许唯吓得呼吸都停住,生怕出声音,她一只手抵着谢砚宁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手机,“我也挺好的啊,就是刚开始事情比较多。” 许唯在心里祈祷林从南可千万不要说什么聊闲的话,否则以谢砚宁现在的怒气值,可能真的会在行业里封杀林从南。 “刚开始就是这样,我当时也是。”林从南说。 谢砚宁轻松掰开许唯的手,然后把她按进怀里,他的唇贴着许唯的脖颈,一点点往下,温热的呼吸覆盖在许唯的皮肤上,她忍不住身体轻颤。 他是故意的。 许唯自作自受,也只能忍着。 林从南问:“下周旭峰建设的王总有个酒会,邀请你了吗?” “邀请了,”许唯刚说话,嘴唇就被谢砚宁咬了一口,她“嘶”了一声,然后说:“我、我跟王总说过了,我有私事,没时间去。” 林从南沉默了两秒,然后反应过来,轻笑道:“看来我这个电话打得很不是时候啊。” “没有。” “既然谢董在,那就先不聊了。” 林从南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挂了电话。 “……” 许唯感到头疼,怎么她碰到的男人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绿茶? 来不及解释,谢砚宁已经生气了,许唯刚准备推开谢砚宁,一个没留神,就被谢砚宁直接抱起来放在桌子上。 谢砚宁用胳膊箍着许唯的腰,许唯无处躲,勉强镇定地说:“谢砚宁,你这样要扣分的。” “扣就扣吧。” 他无赖起来,许唯只能顺从,吻到就快失去力气,谢砚宁终于放过她,厮磨着她的唇,压着声音说:“你和他根本就没什么,对不对?” 许唯没回答。 谢砚宁微微俯身,和许唯对视,“你不会那么快就移情别恋,你心里还有我。” 许唯挑了下眉,“现在突然变得有自信了?” “因为我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许唯竟然有些哑然,她任由着谢砚宁在她身上作恶,可手还是不自觉地圈住了谢砚宁的肩膀。 谢砚宁的确是不一样的,他从进入许唯世界的那天起,就和所有人都隔开了距离。他打破许唯所有的处事原则,他一次次主动靠近,许唯溃然失守,他让许唯相信爱,时隔多年,再次打开自己。 怎么舍得冷落他太久呢? 感觉到谢砚宁即将失控,许唯按住他,轻声说:“回公寓。” - - 第二天醒来,房间还是暗的。 感觉到身上有什么在游走,许唯还以为是松子,正要伸手时,就被谢砚宁抓住。 谢砚宁侧躺着,一身清爽,眼神缱绻地看着她。 虽然睁开眼看到如此赏心悦目的一张脸,着实让人没法生气,可许唯稍微动一动腰就酸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转头再看谢砚宁,他眉眼间就差明晃晃地写上“春风得意容光焕发”几个大字了。 许唯瞬间来了火气,扯起被子盖住自己,“谢砚宁,扣一百分。” “你昨晚明明说要给我加分的,你说如果我慢一点你就——” “我没有,”许唯矢口否认,然后一本正经地算了算:“你现在负一百四十分,成绩不及格,罚你三天不许上床。” 谢砚宁吃饱喝足就不拿许唯的扣分制度当回事了,无赖地抱住许唯,下巴抵着许唯的肩膀,一个劲地蹭,“不行不行,我已经赖上你了。” 许唯本来已经清醒了,可被谢砚宁抱着抱着又开始发困。 想想又觉得不服气。 于是她强撑着精神,主动搂住谢砚宁的脖子,凑上去吻他,还故意用手撩拨他。谢砚宁立即精神了,没多久就按耐不住,翻了个身压住许唯,刚要解开睡袍,许唯就松开手。 她一副困倦模样,打了个哈欠,“我要继续睡了。” 谢砚宁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抓了抓许唯的手,许唯没理他。 “小唯……” “别吵。”许唯哼了一声。 谢砚宁只好作罢,可怜巴巴地回到许唯身侧,翻身抱住她,许唯忍着笑,得逞地钻进他怀里。 谢砚宁像哄小孩睡觉一样轻轻拍着许唯的肩膀,咬耳朵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松子喂了吗?” “喂了。” “早饭呢?” “我煮了粥,你想吃什么早点,我待会儿去买。” “都可以,不想吃太油的。” 谢砚宁轻声说:“好,你先睡,等你睡着我再出去。” 许唯很快就又睡着了,在清醒意识不剩几分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地搂紧了谢砚宁的腰,原来她如此贪恋谢砚宁的拥抱。 被人爱的感觉很好,好到许唯觉得她前二十几年所有开心的事加起来,都敌不过这个明媚的清晨。 正值周六,许唯睡了个懒觉,再醒来已经接近十点。 谢砚宁殷勤地帮她倒好水挤好牙膏,捧着洗脸巾站在旁边。 许唯在镜子里看他,两个人一对视就会笑,从微笑变成停不下来的捧腹,甚至不需要一句话。 许唯刷个牙都不安生,最后连搡带踹地把谢砚宁推了出去。 吃完早饭,两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电影,许唯左边是谢砚宁右边是松子,她生怕端水不平,摸完谢砚宁的头发,也不忘揉揉松子的小脑袋。 浅尝难止 第75节 电影里放到男主角在海边向女主求婚,谢砚宁突然想起来,坐直身子问许唯:“我们呢?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许唯毫无防备,听了之后也有些局促,清了清嗓子说:“我还没想好。” “还要想什么?” “结婚可不是戴个戒指领个证这么简单的,谢砚宁你再认真考虑考虑。” 谢砚宁很是不悦,“我早就考虑好了,你就是不想对我负责罢了,每次都这样,下了床就不认人。” 许唯伸手拧他耳朵。 两个人又闹起来,差点压到松子,松子怕被误伤,连忙逃回了自己的小窝。 许唯靠在谢砚宁怀里,喃喃道:“我可能想太多了,可这些事我又不能不考虑。” “你说。” “如果我们结婚了,你公司里的人,你的亲朋好友,包括外界舆论,会怎么评价我呢?还有,我也不想办婚礼,因为我这边可能连一桌人都凑不齐……”许唯抬头看着谢砚宁,略显沮丧地说:“还有我很在乎的一件事,如果我们结婚了,我的公司也会被关注到,那时候我的努力可能会被谢砚宁妻子这个头衔覆盖。” 她说得很含蓄,但谢砚宁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会给许唯造成的伤害。 可能根本不止许唯说的这些,许唯的销售公司现在只有三个人,就算办得再好,和百川依然是天壤之别。 到时候这栋写字楼里的人会怎么讨论许唯呢?大概会像之前盛风的那些人一样,编织黄色笑话,再肆意地泼脏水,仿佛年轻的女人获得成功是一种原罪。 “抱歉,是我没考虑到这些。” “这又不是你的错,”许唯在谢砚宁的怀里躺了一会儿之后,又撑起半个身子,对谢砚宁说:“但是我不会因为这些客观的因素就胆怯不前,我很坚强的。” 许唯亲了亲谢砚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对你负责的。” 作者有话说: 九点还有一更嗷! 第59章 【前面还有一章, 超甜的,别忘了看哦】 - 许唯再次开车来到思南福利院。 这次她终于有勇气下车。 她从后备箱里拿出礼盒和水果,然后深吸一口气, 迈出步子, 往福利院的大门走。 保安以为许唯是爱心人士,正要登记时, 许唯说:“我是从思南福利院出去的,我回来看周院长。” 保安一愣,有些不相信。 毕竟现在的许唯看起来可没有半点孤儿的影子,许唯从包里翻出当年她和院长的合照, 指给保安看:“这个是不是周院长?” “还真是。” 保安笑了笑, 然后开门把许唯放了进来:“院长在左边那栋楼的二楼。” “好,谢谢。” 许唯顺着保安的指引,找到了院长办公室, 她腾出手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里面传来一声苍老沙哑的“进”。 她推门进去。 院长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盒, 大概是又有一批孩子正在办手续, 老院长今年已经快七十岁, 他带着老花镜抬起头, 看到许唯时脸上写满了疑惑:“你是——” “院长您大概不记得我了, 我有和您的合照, 您看看, 能不能想起来点?” 许唯笑着把照片放在院长的桌子上, 还提醒他:“就是那个八岁才被人领走的小姑娘,您还记得吗?” “记得, 我记得。”院长站起来, 慈祥地看着许唯:“都这么大了,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这么多年。” “我记得你,是因为我当时也觉得奇怪,模样标致,算术又老考第一的小姑娘,怎么几年都没碰上好运气,幸好最后还是碰上了,你养父养母对你好吗?” 许唯笑容僵了僵,为了不让老院长担心,她还是说:“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能有个好归宿,就是我最开心的事了。” 许唯强忍着眼泪,把带来的礼品和水果放到院长身边:“这是给您带的,我的一点心意。” 老院长连忙摆手,许唯最后还是让他收下了。 “现在在哪里工作啊?”院长问她。 “自己开了家销售公司,小公司,在康华路上,靠近市中心。” “好啊那好,你当时在院里,我就觉得你这个小姑娘将来肯定不一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好。” “也要感谢您,没有您就没有我的今天。” 老院长带着许唯去住宿区看了看:“这些年孩子的数量越来越少了,所以还继续用着之前的小楼,前几年重新翻修了一遍。” “我记得之前这边是公共浴室。” “是啊,那时候拨款少,爱心人士也捐不到我们这里,福利院各方面条件都差,尤其是冬天,供暖跟不上,让你们这些孩子受苦了。” 许唯笑着说:“那时候没想这么多,还觉得那么多小朋友在一起,挺开心的。” “今年二十几啊?” “下个星期就过二十八岁生日了。” “看不出来,我瞧着也就二十出头。” 许唯抿嘴笑:“您可别拿我打趣了,对了,秦阿姨呢?” 院长的爱人也在福利院里工作,负责后勤,她长得白白胖胖,笑容可掬,许唯小时候最喜欢她。 “前年走了。” 许唯愣在原地。 “肝癌,受了几年苦,还是走了。” 许唯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完全控制不住。 “哭什么,傻孩子,不都有这么一遭么?” “秦阿姨人那么好。”许唯哭着说。 “她这辈子和我操持着福利院,收下一个个孩子,再一个个送走,看着你们有了新家庭,开始新人生,我们这辈子也算是积德行善,值了。” 许唯哭着点头。 两个人走到小广场,老院长挑了张长椅坐下来,许唯突然发现院长脖子上带了个用长绳扣住的十字架。 “您什么时候信的?”她有些惊讶。 “你秦阿姨在病床上的时候,我这辈子都是唯物主义,但是她在病床上那几年,我还真有点——”院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继续道:“天天给她做祷告,就习惯了。” “秦阿姨在天上一定过得特别好。” 老院长仰起头,笑了笑,“是啊,你说这天堂肯定特别美吧,老秦她去了这么些年,都舍不得回来。” 许唯的眼泪再次止不住。 老院长问许唯:“你呢?丫头,结婚了吗?” 许唯泪眼朦胧地望向院长,破涕为笑道:“快结了,遇到了一个对我特别好的人。” “那就好啊,这就叫苦尽甘来。” 许唯擦掉眼泪,哽咽道:“是,苦尽甘来。” - 离开福利院之后,许唯一个人在车里哭了很久。 她后悔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勇气回来一趟,以至于连见秦阿姨一面的机会都错过了。 她当时在同一批的小孩里,性格最倔,和别人相处不好,每次秦阿姨都会朝她招手,笑着说:“来,阿姨抱抱你。” 许唯突然意识到世事无常,如果有想做的事,就不能拖。 有想爱的人,也不能退缩。 这辈子她遇不到第二个谢砚宁了。 所以几天后,快下班的时候谢砚宁给她发消息,问她忙不忙。 许唯回复的是:[今天没开车,可以来接我吗?] 谢砚宁二话没说就来了。 他敲响许唯公司的玻璃门时,宣濛和叶敏之同时愣住,叶敏之看他很眼熟,起身问:“您好,请问您找谁?” “我找许唯。”谢砚宁笑着回答。 他给叶敏之和宣濛都带了咖啡,分完后走到许唯桌边,眉眼带笑地问:“什么时候下班?” “马上。”许唯看了他一眼,嘴角笑意明显,她起身向叶敏之和宣濛解释:“这是我男朋友。” 宣濛先认出来:“谢、谢砚……” 谢砚宁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谢砚宁。” 若是以前,谢砚宁这个名字只是桐江商界偶尔的谈资,但这几个月,谢砚宁这三个字的热度早就压过谢伯豪和谢百川,成了百川集团的新象征,几乎是无人不知。 叶敏之当然也反应过来了,然后和宣濛懵逼地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读出了相同的一句话:我去,这是什么情况? 谢砚宁很是友好,但百川集团总裁的身份还是自带压迫感。两个人干巴巴地笑了笑,又不敢当电灯泡,迅速收拾包开溜。 冲进电梯时,宣濛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吼道:“你不是说,只是一个富二代在追她吗?这是富二代?” “我哪里想到是谢砚宁啊?!”叶敏之也没缓过来。 两个人在同时沉默了十秒钟后又发出了相同的感慨:“好帅啊,跟他妈长得好像!” 宣濛又说:“天呐,他俩要是结婚了,唯姐不就是嫁入豪门了?以后的日子会好吗?会不会像电视剧里那种被欺负啊?” 浅尝难止 第76节 叶敏之摇摇头:“不知道啊,我也接触不到这个层次的富豪,以许唯的性格,她应该是深思熟虑的吧。” “还有还有,谢砚宁在新闻里看着好严肃的,接受采访的时候笑都不笑一下,怎么在唯姐面前这么……乖啊?” “你唯姐一直就有这种气场。” “这倒也是。” “可是那真的是豪门啊。” 踏出电梯之后,宣濛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忍不住感慨道:“我在操什么心?那是谢家啊,没好日子至少有钱啊,数不完的钱啊,啊!!” 叶敏之拍了下她的脑袋:“别啊了,赶地铁去。” 这边的谢砚宁正在殷勤地给许唯收拾包,然后牵着她的手离开了写字楼。 许唯这次没有遮掩,大大方方地被谢砚宁牵着。 他一路开车回家,不是回公寓,而是去他在郊区的一桩别墅,许唯隐隐猜到原因。 谢砚宁的演技一向不精湛。 他就差把“生日惊喜”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开了几十分钟的车,终于到了目的地,谢砚宁叫醒快睡着的许唯,“小唯。” 许唯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到了?” “嗯,把这个戴上。” 谢砚宁拿出一副眼罩。 许唯也不耽误时间,看了眼谢砚宁之后,然后笑着戴上。 她搂着谢砚宁的胳膊,一步步往门口走,谢砚宁帮她换鞋,然后带着她走到客厅的位置。 “就这边,”谢砚宁俯身在许唯耳边说:“我帮你摘眼罩。” “嗯。” 尽管已经知道是惊喜,但许唯的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 光感恢复,视线逐渐清晰。 许唯看到客厅中央站着一个用积木搭成的小熊,是谢砚宁表情包里的那只小熊,小熊怀里依旧抱着月亮,身边摆着很多礼物盒。 “我的小唯可能都没有好好地过一次生日,所以小熊过来给你送礼物了,这是二十八个,从一岁到今天的所有礼物,都由小熊补给你。” 谢砚宁抱住许唯,轻声说:“就当是小熊为自己迟到这么多年所做的补偿。” 许唯的眼泪无意识地落下来。 她把脸埋在谢砚宁的肩膀上,谢砚宁顺势把她搂进怀里,“以后每年的生日,都有我陪着你,小唯再也不会孤单了。” 许唯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谢砚宁不会再哭,于是借谢砚宁的衬衫擦掉眼泪,抽噎地说:“其实……我的生日不是六月三十号。” “什么?我看你身份证——” “那是我进福利院的日子,我的亲生父母把我丢在福利院的门口,没有留任何信息,所以院长就用发现我的那天做了我的生日。” 谢砚宁疼惜地看着许唯。 “说这个不是想让你扫兴,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喜欢这一天。” 她紧紧抱住谢砚宁,在他的颈侧印了一个深深的吻。 “因为你,我很喜欢这一天。” 作者有话说: 大家接下来还想看什么呀? 第60章 许唯从没见过谢砚宁这么恨嫁的人。 有时候她早上一睁开眼, 就看到谢砚宁抓着她的手,放在眼前仔细地瞧。 许唯抽都抽不回来,谢砚宁像柜姐一样殷切推销道:“你就不想试试那个戒指吗?钻石超大, 很好看的。” 许唯陡然清醒, 然后继续装睡,“我还没准备好。” 谢砚宁磨牙似地咬了咬许唯的手腕。 许唯看着谢砚宁, 忽然觉得有趣。 谢砚宁现在只是恨嫁,要是结婚了之后,恐怕还得更夸张,听商妍说她怀孕的时候, 谢伯豪反应比她还大。 许唯觉得谢砚宁大概率也是这样。 想一想又觉得很美好, 但许唯还需要一点时间。 因为在谢砚宁来许唯公司的一个星期之后,许唯的男朋友是百川集团总裁这件事就传遍了整栋写字楼。 许唯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即使在乘坐电梯的时候,她也能感觉到周围磁场的变化, 大多数人对她都很好奇,会在下电梯经过她的时候, 费力地用余光瞥她, 想看看百川总裁的恋人长什么模样, 许唯甚至能听到偷拍的快门声。 咔擦两下。 许唯在心里叹了口气, 回过头望向正着急忙慌地藏手机的女孩子, 勉强温和地说:“麻烦你删掉, 好吗?” “好、好的, ”女孩连忙当着许唯的面, 删除了照片,“实在抱歉。” 虽然许唯早就有心理准备, 可是她毕竟是普通人, 承受着别人探究的目光和肆意的评价, 始终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向谢砚宁抱怨显得矫情,而且这也不是谢砚宁的问题。 幸好商妍及时发现了情况。 她把许唯喊到家里来,拉着许唯的手,说:“小唯,不要去管外面那些流言蜚语。” 许唯有些感动,她没想到商妍这么关注她的状态,是真的把她当女儿看待。 “最重要的还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我当时刚和你谢叔叔结婚的时候,网上有很多人评论。”商妍给许唯做了美容养颜汤,热腾腾地端给她。 许唯低头喝着:“那您是怎么调节的呢?” “你这样想,其实就算不结婚,我们也能过得很好的,是不是?那为什么最后我们还是选择婚姻呢?因为喜欢这个人,而且认定这个人会对我好,人生短短几十年,与其活在别人的眼光里,不如对自己的选择负责。” 许唯沉默了很久,商妍和她靠在一起,“你要相信砚宁,更要相信你自己。” 商妍笑着说:“小唯,你信不信,你们两个现在要是分开,你依然可以过得很好,但砚宁不行?” 许唯却摇头:“阿姨,如果分开,我也没法过得很好。” 谢砚宁对她来说也是精神支柱,只是她不善于表达爱意,所以看上去好似在这段感情里游刃有余。其实她和谢砚宁,早就被命运的红线绑在一起,谁都脱不开身。 许唯临走前,商妍喊住她,柔声道:“小唯,怎么舒服怎么来,不要强迫自己。” 商妍说她和谢伯豪这些年的恩爱,至少给谢砚宁灌输了一个相对正确的爱情观,那就是人必须先自己完整,才能互相吸引,好的爱情不能急于求成。 许唯说:“我知道了。” 回去之后,她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 原本的烦躁一扫而空,她终于又能重新投入工作。 她想了想,商妍说的没错。 她的销售公司就算扩建十倍,也比不过百川,可这又怎么样呢? 她已经竭尽全力了,有多少人能在没资源没背景的前提下,年纪轻轻就拼出一番事业来呢?她现在拥有的,是她前几年拼命换来的,她无愧于心。 所以她只要做好分内之事,抓住机会,努力地经营好这个小公司,就足矣。 旁人若是嘲讽她,说她的单子都是靠谢砚宁的关系才拿下来的,便让他们嘲讽去,反正钱最后都进了她的口袋。 有货商的电话打过来,许唯接通,确认运输信息。 一忙就忙到晚上。 谢砚宁没联系她,倒是小吴给她发了消息。 [许小姐,您能来接一下谢董吗?今天是集团高层庆功宴,谢董喝得有点多。] 许唯一愣,心生担忧也没多问,连忙说好,小吴旋即给她发了定位。 许唯关了电脑之后立即开车过去,到了百川旗下的大酒店,小吴已经在大厅里等她了,许唯快步走过去,要进电梯了才想起来问清楚情况。 “今天是什么庆功宴?” “谢董投资的那个游戏一上市就很火爆,业绩翻倍,再加上今天是谢董任职一百天的日子,所以就办了一个庆功宴,邀请了集团所有高层领导。” 许唯猛然顿住,“结束了吗?” “还没,快结束了。” “那客人都在?我现在去的话,是不是——”许唯低头看了眼自己今天的穿着,就是一件白色连衣裙和两公分的粗跟高跟鞋,素雅但实在简单。 许唯转身进了卫生间,三分钟补完了妆,才施施然走出来。 小吴目瞪口呆。 许唯倒是一脸轻松,走进电梯里,问小吴:“几楼?” 小吴连忙帮她按。 庆功宴一共二十几个人,都是百川的高管,许唯在门口瞥了一眼,发现几乎所有人的年龄都比谢砚宁大,有两位看上去几乎和谢伯豪同辈。 谢砚宁每天周旋在这些道行深厚的老狐狸高管中间,不累才怪。 许唯推门进去。 谢砚宁坐在正中间,姿态放松,一只手搭在桌边,看上去有些醉了。 许唯进来时,一桌人都噤了声。 谢砚宁直接起身迎她,搂着她向众人介绍:“各位,想劝我酒的可不行了,管我的人来了。” 许唯看了他一眼,谢砚宁在她耳边轻笑,“回去再赔罪。” 其中一位副总站起来,“这就是许小姐吧,久仰大名。” 浅尝难止 第77节 许唯带着微笑,在谢砚宁的介绍下,一个个地同高管们打招呼。 她表现得落落大方,不多说话也不怯场,没有逾矩出谢砚宁女朋友的身份,众人左右打量了她,都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有人问谢砚宁:“谢董,什么时候结婚?” “一切听小唯的。”谢砚宁说。 众人笑了笑,一场庆功宴就这样收了尾。 几个高管临走前互相使了眼色,在走廊里讨论道:“这个许小姐看起来不简单,出身那么普通,可在今天这个场合里,竟然一点都不紧张。” “谢董和谢夫人对她特别满意,一提起来就赞不绝口。” “我也觉得不错,大大方方的,”这人指了下餐厅里还没走的谢砚宁:“你瞧瞧咱们的新董事长,被管得老老实实,眼睛就没从许小姐身上下来过。” “得了他爸的真传,惧内。” 几人哄笑。 人都走了之后,谢砚宁问许唯吃没吃晚饭。 许唯摇头,抱着胳膊,冷眼望向谢砚宁:“你先别管我吃没吃,先说一下,今天什么意思?” 谢砚宁自知理亏,讨好地笑了笑,然后倚在许唯身上,解释道:“他们都这样的,不想喝酒的时候就说老婆管得严,我就是……就是模仿他们。” “然后呢?” “顺便把你提前介绍给他们认识。” 许唯望向谢砚宁,谢砚宁立即撒娇,许唯推开他,烦道:“每次都给我来这种先斩后奏,早知道是要见这么多人,我就穿得好点过来了。” 就和年初的时候,他直接把许唯从公寓拽到他家一样,两次的行径同样恶劣。 谢砚宁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愿意的?” 她这话的意思是,她愿意以谢砚宁女朋友的身份出席。 许唯不吭声。 谢砚宁心满意足地抱住她:“我今天早上就看到你穿了这件裙子,特别好看,想着用不着换,所以没提醒你。真的,我这次没有冲动,是在深思熟虑过后,还是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这里面有不服你的吗?” “有,刚刚坐你对面的那个王董就是。” 许唯回忆了一下。 谢砚宁抱着许唯晃了晃,淡淡的酒意洒在许唯的耳廓,谢砚宁说:“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我有一个很好的伴侣,她能给我提供稳定的情绪和精神的支持,我现在很强大,谁都别想从我手里夺走百川。” 许唯莞尔,“嗯,你现在很强大。” 谢砚宁俯身亲了亲她。 然而,非常强大的谢砚宁也有马前失蹄的时候。 这天许唯正躺在床上听课。 商妍给她发来了视频。 商妍和谢伯豪去国外旅游了,她时常给许唯发消息,和她分享风景。手机正在充电,许唯就直接用笔记本电脑接通了视频通话。 “小唯宝贝,看阿姨现在在哪里?” 看上去是一片无垠的薰衣草田,许唯看着眼熟:“阿姨,你有一部电影好像有这个画面。” “是的!还是女儿贴心,我问你谢叔叔三遍,他都想不起来,就是这里,是不是很美?” “很美。” “阿姨在这边买了个小房子,你们可以随时过来度假。” 正聊着,谢砚宁回来了。 他去首都出差两天,自然是想极了许唯,回到家放下行李之后的第一件事冲进卧室,扑在许唯身上。 他哼哼唧唧地说:“小唯,抱抱。” “……你先等一下!” 许唯脸色尴尬,刚想推开谢砚宁,谢砚宁就把脸埋在许唯肩头,委屈地说:“你都不想我,亏我连晚饭都没吃,这么辛苦地赶飞机回来,你就一点都不想我的。” 许唯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砚宁就凑过来在她的嘴上啵啵两下。 “你说你想我了。”谢砚宁又一头扎进许唯的怀里,把脸埋在许唯的胸口,蹭来蹭去。 五秒之后,又不知道想起来什么,扑上来在许唯的唇上啵了啵。 他完全没注意到许唯腿上的笔记本电脑。 谢砚宁撒娇的功夫现在已经是炉火纯青,见许唯没搭理他,他就开始怨妇似地念叨:“小唯你不爱我了,你不爱我了,这几天你都没主动给我打过电话。” 嘴上可怜兮兮,其实手已经伸进被子里准备干坏事。 正准备掀被子的时候,感觉到有重物,他才从许唯身上抬起头。 然后就和屏幕里的商妍对视了。 气氛陷入死寂。 “……”许唯拿胳膊挡住脸。 商妍嘴角抽搐,一脸的嫌弃,好像不认识谢砚宁一样,“好丢人啊,你出去别说你是我儿子。” 谢砚宁整个人都僵硬了,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然后迅速起身。 许唯忍着笑,商妍知道小两口要私人空间了,随便说了几句便关了视频。 许唯放下笔电,走到客厅。 谢砚宁板着脸坐在沙发上。 原来他真的只在许唯面前撒娇。 许唯觉得可爱,于是主动坐到他腿上,然后揽住他的脖颈,低头吻他,“小狗生气了?” “呵,你就想看我笑话。” 许唯轻笑,然后拉过谢砚宁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她在谢砚宁耳边说:“是啊,那你要不要嘛?” 谢砚宁的手掌贴着许唯的后腰。 谢砚宁毫不犹豫地搂紧许唯,自尊全抛,说:“要。” - 半年后,许唯的公司扩大了规模,又招了两个销售,许唯终于可以休息,不用事事亲力亲为。 她买下隔壁的空办公室,装修结束那天,很多熟悉的朋友过来给她祝贺。 许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看到了谢砚宁,他还是初见时那样,远远地站着,眼神温柔,芝兰玉树。 许唯朝他走过去,在众人的注视下,踮起脚,搂住了谢砚宁的肩膀。 她大大方方地献吻。 那一幕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迅速引发了关注,很快,许唯的身份信息和工作都被人扒了出来。 有人说,许唯是谢砚宁的加分项。 谢砚宁用自己的账号,转发了那条微博,配字是:不,应该说,我是她的加分项,她本身已经是满分了。 他们推了工作行程,共同腾出了一个月的假期,去了商妍极力推荐的北欧小镇。 薰衣草田一望无际,许唯趴在栏杆上吹风,谢砚宁拿着毯子,从后面抱住她。 许唯回过头,两个人相视而笑。 不远处有人朝他们招手,用英语问他们:“刚刚的画面很美好,我给您和您妻子拍了照片,您需要这张照片吗?” 谢砚宁说需要,过去把照片传到自己的手机上,对方笑着说:“你们看起来真恩爱。” 谢砚宁说:“当然,我们即将结婚。” “哇哦,祝你们幸福。” “谢谢。” 谢砚宁回到许唯身边,把照片给许唯看,许唯保存下来,做了自己的新锁屏壁纸。 谢砚宁忽然说:“我刚刚撒了谎。” “嗯?” “我刚刚为了得到他的祝福,撒了谎,说我们即将结婚,都怪小唯,因为小唯一再拒绝我的求婚,我只能撒谎,我可是从来不撒谎的。” 许唯拧他的耳朵,“你再给我阴阳怪气?” 谢砚宁又开始扮可怜,“你得补偿我。” 许唯背靠着栏杆,整个人都被谢砚宁困住,她忍着笑不说话。 谢砚宁咬了咬许唯的唇,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戒指盒。 他用指节蹭了下许唯的手心。 “小唯,你得补偿我。” 许唯这次没有躲避。 坦然被爱是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曾拥有的能力,许唯前二十几年连做梦都不敢奢想的画面,竟然就在眼前。 谢砚宁单膝下跪,他说:“小唯,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花田、风车和落日构成很美的画面。 许唯想:那就在一起。 从晨曦到晚霞,从青丝到白发。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浅尝难止 第78节 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接下来还有甜甜的婚后日常,还有小谢如何代替老婆得了产前焦虑(bushi)总之,番外会持续掉落哒,还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评论区发红包~ 给下一篇《前夫为我操碎了心》打个广告~先婚后爱+前夫文学,欢迎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