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与狼》 第一章 美好的夜晚 时间已近午夜。 「……嗯……不要啦……吴总……」女子衣衫不整卧倒在男人怀中,笑得嫵媚。 「都说不要叫我吴总了,叫我仲元。」 「可是吴总……啊!……仲元,呵呵呵……不要,很痒啦……」 「还躲?还躲?看你躲到哪去……」 包厢内瀰漫着一股甜腻的气味,像女人体香结合桌上杯盘里残馀物的味道。但实际上,气味来自桌边角落一盏不起眼的紫琉璃。 来来回回,吴仲元就是吃不到这已到嘴边的肉,只故作委屈状道:「小可,我就那么不值得你託付吗?太让我伤心了啊……」眼底尽是急切。 「不是,可是……」唐小可娇羞地睨向一旁的伟岸身影,音调一软:「……人家贺总还在呢……」 暗色l型长沙发的另一端,贺以正以至尊之姿正坐其上,冷眼看着这幕三级片般的画面,深邃眸底波澜不兴,像隐身暗夜中的恶魔,欣赏人类理性褪去后赤裸的慾望。半敞衬衫之下是刚毅紧緻的古铜色线条,两侧开展的臂膀之下,一左一右偎着两位窈窕小模。 「看来……吴总很中意咱们小可?」 吴仲元当真和唐小可玩到了忘我,完全忘记还有别人在场。但他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逕自搂过她在耳边吹气道:「那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去……」 「那可不行。」贺以正冷言打断:「吴总,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谈正事的。」 「开玩笑,谈什么……」话语间,唐小可一隻柔荑水蛇般滑过吴仲元的敏感部位,令他几乎要失控——「你这可恶的小妖精!」 一阵娇嗔后,两个肉身又纠缠在一块儿。 吴仲元是广告业前几大公司的总经理,不到四十,是业界有名的黄金单身汉。其实,他平时也就只是个正常的男人,虽不是柳下惠,但也绝非好色之徒,今晚的场景,他做梦也没想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来由地忽然便对席间陪坐的女子动情到近乎痴狂的地步,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只有贺以正知道。 空气中的甜味似乎有种催情的作用,加上感官的刺激,两位小模面色晕红,抿了抿唇,往贺以正身上偎得更紧。 贺以正并不为所动。 「看来吴总还没搞清楚状况……」倾身将矮桌上散落的文件整理成一叠,顺手查看了下桌边紫琉璃里的内容物。「正事谈完,才有甜头啊……」 随着他一声响指,唐小可便泥鰍般抽开身去。 「怎么了……?」吴仲元错愕道。 「来,过来这里,」贺以正沉声命令,同时,身子向后躺进沙发,四肢以极具男性魅力的强势姿态向她开展。「我的小可……」 唐小可顺从上前,像被选中的王妃一般,坐进贺以正修长双腿交会之间的那方天地。 眼见几秒鐘前还和自己水乳交融的女子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腿间,吴仲元妒火中烧。 「小可,你干什么?」 贺以正没理会吴仲元的叫嚣,将唐小可搂进他宽厚的胸怀之中,顺着她的头发、雪白颈肩缓缓摩娑,低吟着:「真是听话的好女孩,我就喜欢你这点……」 「给、给我回来!」 「吴总,你这样不行,」贺以正抬眸,额前碎发中射出的视线尽是挑衅。「我都已经示范给你看了,小可其实是个非常听话的女孩子,但这是有前提的……」 「你到底什么意思?」 此时唐小可面向着吴仲元,宽松的白色衬衫衣襟半敞,藕色胸衣和粉嫩雪乳若隐若现。那画面对吴仲元来说,刺眼,却又养眼到不行。 「我说了,正事谈完,才有甜头……」滑下她一边衣襟,轻吻香肩,双掌在她身前的玲瓏曲线中游移,美丽的胴体在他掌下因动情而轻颤。 吴仲元只觉得口乾舌燥,忍不住嚥了口口水。 「你跟她……是什么关係?」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种奇怪的问题,只觉得贺以正对待唐小可,就好像……他对她的身体瞭若指掌。 贺以正没有正面回答。 「我跟她是什么关係,等正事谈完后,你跟她就是什么关係。」说着,大掌逕自伸进唐小可敞开的领口,恣意揉捏起来。 她无法自制溢出一丝呻吟。 「到时候,你要她做什么,她就会做什么。」 吴仲元只感到体内的妒火和慾火几乎要炸开他的胸膛,只一顿,便大动作抄起桌上那叠文件。 「好!我签!签了就可以了吧!」 他邪魅一笑。「不再讨论一下贵我双方的合作条件吗?」 「不就是之前我们谈的那些?」 「不只喔,我加了点东西……」 「什么?」 「这个……」贺以正再次搂紧唐小可,在她香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引得她发出一声嚶嚀。 抬眸,促狭道:「需要写进去合约里吗?」 意识到自己只有被调侃的份,吴仲元不再回话,逕抓起笔在文件上签了字,并盖上公司章。 接过文件,贺以正边确认内容,边含着笑,任女孩儿们替他扣上衬衫钮釦。 「马上给我离开。」吴仲元不客气喝道。 「我会走,别那么性急。」收起文件的同时,不着痕跡地收起桌边的紫琉璃。 在女孩们恋恋不捨的视线中,贺以正起身,临走前,再次将唐小可搂了过。 他不是没看到,她眸中满溢着的柔情,小嘴迟疑地轻啟,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他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只浅浅一笑,轻声道: 「让他有个美好的夜晚吧,宝贝。」 然后,放开了她。 第二章 邻居大哥哥(一) 最后一节的下课鐘声响起,白逸欣老早便已收拾好桌面,只待老师宣布下课。 「湘湘,明天见,我先走——唉唷!」 正要开溜的白逸欣,被眼明手快的余湘湘给单手拽住。 「欸等我一下!我还没抄好联络簿。」余湘湘另隻手还在振笔疾书,碎念道:「死白兔,溜那么快干嘛?还真当自己是兔子喔……」 「抱歉啦湘湘,今天你自己回去好吗?」 「怎么?」察觉到她的异状,余湘湘停笔看看手机上的日期。「今天你又没有要上日文课,急什么啊?」 白逸欣急着离开,掰着余湘湘的手指道:「吼唷!今天有比日文课更重要的事啦!」 「嗯?」听出她话语中的避重就轻,余湘湘手掐得更紧了。「什么事?该不会……」想到什么似的,眼睛越瞪越大,无视白逸欣拼命比手画脚要她闭嘴,吊着嗓门尖叫道: 「是阿正要来吗?」 原本喧腾的教室瞬间被调降一级音量。 「噢,抱歉。」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余湘湘转动骨碌大眼左右看了一下,下一秒,扯着白逸欣就跑。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是阿正!」 「什么!传说中白兔的邻居大哥哥吗?」 「快点走啦!跟着白兔!」 女校学生对帅哥的灵敏度不容小覷,转眼间,白逸欣和余湘湘身后的队伍已经快看不到尽头。 来到校门口,眾人一阵东张西望。 「白兔,阿正在哪啊?」 白逸欣乾笑着,指着一段距离外巷道旁、门窗紧闭的一辆黑亮b牌轿车。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显然刻意不想接近校门。 「你请他过来嘛!为大家谋个福利吧!」 「对啊,拜託,明天请你喝饮料?」 白逸欣继续乾笑:「不要为难我啦……要他移驾是不可能的。」上次回去之后还被他唸了好一阵子。 「那请他下车一下,我们远远看一眼就好?」 于是,白逸欣身负着这成功率近乎为零的重任,在眾目睽睽之下,勉为其难上前去。 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阵崭新的皮革清香袭来,他的车内永远都是这种新新的味道。 她先弯腰向驾驶座的贺以正陪了个笑:「嗨,阿正……」 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十分标准的上班族服饰,他并没有刻意打扮,但松开两颗钮扣的领口与随意挽起的袖口,已然散发出一种慵懒的魅力,那抵着方向盘的右臂还隐隐透着力量的线条。 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不看她,也不说话,直盯着校门口那群望穿秋水的不明团体,像是刻意等着,看她接下来究竟会说出什么不识相的话来。 「呃……那个……阿正,」明知下一步就是地雷,白逸欣还是硬着头皮踩了下去:「你……能不能……」 「不能。」 连话都不让她说完,这让白逸欣有些不高兴,口气跟着硬了起来。 「你下来一下好吗?」 「不下。」 「一下下就好?」 「上车。」 「一下下嘛……」 贺以正狠狠踩下油门,引擎发出怒吼般的空转声,警告意味浓厚。 「噯!好啦好啦!」 她吓了一跳,以为他真要开走,连忙坐进副驾驶座。 才刚关上车门…… 「不准开窗。」 白逸欣默默缩回正要按下车窗开关的手指,只能无奈看着后照镜中,随着车的驶离而向后远去的同学们,作鸟兽散。 第二章 邻居大哥哥(二) 驶离了校区,他们进入都会的车阵中。 「你想吃什么?」贺以正冷冷开口,貌似还在为她方才的不识相而不悦。 「小气欸你。」白逸欣啐道:「就不能帮个忙吗?让人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现在这样我明天要怎么上学啊?」 小气?他还没唸她不尊重人,她倒先指控起他来了。 贺以正脸色更阴沉了。 「只是要你下车一下子而已,就那么一下子也不肯……」她继续唸着。 下班时间的壅塞车潮使人烦躁,纤长手指敲打着方向盘。 「你想吃什么?」耐着性子,贺以正又问了一遍。 「等一下,我先说,免得你误会我,」她还没发洩完:「今天这样也不是我愿意的,我也觉得很困扰啊!都是妮妮啦!就是上次跟你合照的我们班其中一个女生,她把和你的照片放在透明桌垫下面,结果不只我们班的人看到,还传到别班去,害我时不时就要被同学逼问有关你的事情,上次还有人激动到不小心喷口水在我身上欸——」 「再不说想吃什么,我就让你吃口水。」 话已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车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白逸欣眨巴着眼直盯着他,似乎正在思考那句话的含意。 号志转红灯,他闔眼稍歇。 虽然只是顺着她的话随便接的垃圾话,但人家涉世未深,再怎么不耐烦,话还是不能乱说,就算是垃圾话也得过点大脑。 一定是最近太累了。 「刚才……」为了转移焦点,贺以正耐着性子,为刚才的不合作做了点解释:「如果我下了车,就不会只有『一下子』了好吗?我可不想再像上次那样浪费时间和不认识的人拍照,你妈交代我八点前要送你回家……」 「阿正,」白逸欣突然没头没尾道:「你期待今天和我吃饭吗?」 贺以正睨了眼她,清灵水眸盯着他瞧,像隻小猫。 红灯转绿灯,车流开始前进,他将视线挪回前方。 「有什么好期待的?」 「你不觉得和女生单独吃饭,很像在约会吗?」 他不留情道:「哪来的约会?这是加班。」 「和我吃饭为什么是加班?」她不服气道。 「当然是加班。」唇角一勾。「保母班,喔,不对,是安亲班。」 「噯!我不是小孩子了!」 「小姐,我是因为你妈今晚要应酬、拜託我带你去吃饭,我才勉强抽出时间来这一趟,哪里像约会了?」 「一男一女单独出去吃饭,就是约会。」她理直气壮。 贺以正再次斜眼睨了她一眼。 「不好意思,我怎样都无法把『带小孩去吃饭』和『约会』这两件事连结在一起。」 「我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十六了!」 贺以正没再正面回应她,兀自碎念:「都上高中了还不会自己解决晚餐,还好意思说自己不是小孩……」 「贺以正!你再说我是小孩给我试试看!」 他不说了,让她自个儿生闷气去。 车已经驶了十五分鐘,还没有决定要吃什么,到处乱兜也不是办法,他只好率先打破这得来不易的清静: 「所以,你到底想吃什么?」 要她说话时,这小妮子又不说了。 「你再不说,我就开去夜市吃路边摊。」 白逸欣仍紧闭着嘴,不说就是不说。 贺以正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知道这小姑娘在想什么。十六岁的情怀,他怎么会不懂?他清楚记得,十六岁的宋天予突然来到他家借住的那一晚,恍如昨日。 那一晚,改变了很多事…… 但那都是八年前的事了。 「白兔,我已经二十八了,都快要可以当你爸了。」他无奈示弱。 白逸欣闷闷道:「才怪,我爸跟我差了三十岁,区区十二岁算什么?」 「差十二岁的意思是,我上大学的时候,你才上小学;」笑意渐深。「我上国中的时候,你才刚出生。」说到这,忍俊不住笑了出声。 看见他笑,她不由自主的气消了大半。 「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啊!我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二十二、你三十四;就算我出社会工作几年,你也还不到四十欸!」 「白兔,」贺以正中断了她又开始高昂起来的兴致。「到前面那个岔路,如果你再不决定要吃什么,我就要右转去夜市了。」 「噯噯!左边左边!我要去吃那个会旋转的景观餐厅啦!我想去很久了!」 忙不迭指挥着,等到车顺着她的意思左弯后,她却又大叫:「啊!」 「又怎么了?」 「那家是好像是预约制,没订位吃不到的!」立刻拿出手机查询、拨打电话。 「喂,你好,请问今天晚上还能订位吗?……呃,对,就是现在……噢这样啊……好,好的,谢谢……」 看她小脸垮成那样,不用猜也知道结果。 「没订到?」 「嗯,都订满了。」嘴翘得老高。「吼,可是我真的好想跟你去吃,怎么办……我再打去拜託他好了,看能不能让我们在现场排。」 贺以正失笑。她老是这样,做事没计画却又莫名执着。 「排什么排?排到八点都还不一定排得到。」 她瞪他。「就算要排到八点我也要排!」说着便再次拿起手机…… 「别打了。」他阻止她。「我订位了。」 她狠狠地愣了一会儿。 「真的假的!?天哪!不敢相信!我可以跟阿正去吃旋转餐厅了吗!?这是做梦吧!」 「冷静,你别过来,我在开车。」举起右臂挡在身侧,他真怕她会做出什么危及他俩人身安全的举动。 于是她打住所有动作,化作一个甜笑送给他。 「谢谢你阿正!」接着便喜孜孜地上网滑起菜单,研究待会儿要吃什么。 他再次失笑。 她就是这样,开心起来什么都忘了,忘了责怪他为什么明明订了位却不早说,忘了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她想吃这家,当然也忘了他们原本正在争执什么。 真搞不懂这头脑简单的小动物怎么考得上市排名第一的f女子高中。 和当年的宋天予还真像。 第三章 主动出击 「怎样怎样?今天有什么有趣的发展吗?」余湘湘在电话那头兴致勃勃问道。 睡前,余湘湘打电话来的时候,白逸欣正躺在她的湖水绿大床上思索那句她始终觉得事有蹊蹺的话。 「湘湘,我问你喔,正常人会讲出『让你吃口水』这样的话来吗?」 「蛤?」 余湘湘和白逸欣是情同姊妹的同班同学,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独生女,家也住不远,感情特别好,通常放学都是一起走的。 当然,余湘湘早就感受到白逸欣对这位所谓的邻居大哥哥的小心思。 虽说是邻居大哥哥,但其实贺以正几年前便已经自己搬出去、不住在白家隔壁的旧宅了,只偶尔回来看看他父亲。只不过,延续着从白逸欣上小学时就开始的旧习惯,白家夫妇在两人都必须加班应酬的日子,仍会拜託贺以正到学校接白逸欣下课并带她去吃晚餐。 白逸欣还在嘀咕着:「正常人会这样讲话吗?总觉得有点......轻浮?......但他应该不是那种人啊.....」 「死白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没头没尾的。」 「对了......从我上车开始,他就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我说话他也不回应,问他会不会期待和我吃饭,他竟然说这是加班!」 「什么加班?」 白逸欣赫然撑起上身,激动道:「他说和我吃饭是加班,还说是什么......保母班!安亲班!真的气死我了!」 听到这,余湘湘噗哧一笑。 「湘湘,他该不会真的觉得我是个累赘吧?」她紧张兮兮道。 「等一下,白兔,怎么在我听来,有点像是在打情骂俏?」 「……是吗?」躺回床上,咕噥道:「如果是这样就好了。」 「白兔啊,我好奇问个问题,你别介意喔!」余湘湘突然敛起语气道:「阿正帅归帅啦,可是你们年纪差这么多,你才高一还在唸书,他都已经是赫尔集团总经理了,你不觉得......你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吗?」 「那有什么关係?」 「我的意思是,他会喜欢......」她思索着比较中性的用语:「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吗?」 白逸欣沉默了。 她知道,贺以正曾经喜欢过某个人。 那是她十二岁时,某天下课经过家附近的公园时,瞥见孤坐鞦韆上的身影。他的影子在夕阳馀暉下被拉得长长的,显得特别寂寞。 她脱离回家的队伍,来到他面前佇足。 「阿正哥哥,你怎么了?」 他抬眸。 「白兔,」那笑,好无力,「我也不太确定我怎么了,或许......是失恋了吧。」 「你跟女朋友分手了吗?」 「呵呵......连在一起都没有,哪来的分手?」他苦笑:「是她要结婚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问也不好问,只能静默。 他垂眸,自言自语般道: 「我一直觉得,其实我也没真的喜欢上她,脾气不好、霸道、任性又难搞,身材也没什么料,全身上下没一处是我的菜。而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个倒楣的真命天子在她身边,我也完全没有介入他们的想法,真的,完全没有。」 说到这,他又笑了。 「可是,为什么......当听到她要结婚的时候,我却觉得难受?」 再次抬眸,浅浅的笑容里有深深的无奈。 「白兔,你问我怎么了,我也很想知道啊......」 在她情竇初开的年纪,他结束了一段单恋。 不,老实说,她连那段单恋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结束了,都没办法确定。 于是就在此刻,白逸欣做了一个决定。 「湘湘,我明天不去学校了,帮我跟老师说我那个来不舒服。」 「蛤?你要去哪?」 「找阿正,我要问清楚。」语气异常坚决。 「你要翘课去找阿正?你疯了吗?」虽然早知道白逸欣就是这种横衝直撞的性格,但没想到她会这么夸张。「要是学校联络你爸妈怎么办?」 「我不是小孩子了。」加重语气道:「对,我不是小孩子了!」 「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吧……」余湘湘有些无言,这白逸欣根本是隻野兔。 自从贺以正离开老家之后,白逸欣已经很久没办法主动找他,都只能被动的等待着父母有事必须晚回家,并请託贺以正关照她的时候,才能够见到他。 但这样的日子不会永远继续下去,也不能永远只是这样下去。 握起双手,她决定要掌握自己的人生和命运。 她要主动出击了。 第四章 很渣吗(一) 下身围了条浴巾,贺以正刚踏出浴室,门铃声和手机铃声同时响起。 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瞧了一眼,眉头一蹙,滑下拒接键便又摆了回去,逕替门外那位开了门。 进门的,是位有着乌黑长捲发的美艷女子,熟门熟路的摸进门。 「洗好澡了?」卸下肩上小包,她将披肩掛上椅背,一回身,水蛇般的双手便攀上他胸膛,「我来得真是时候。」 却被他抓住手腕。「洗过没?」 「呵呵,我还会不知道你有洁癖吗?」她格格笑了起来:「你要检查吗?还是……再帮我洗一遍?」 二话不说,他将女子按上墙,急切除去她的衣物,一吋吋吮吻露出的肌肤。 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没有要理会的意思,任由它响到停止,但这次没过多久便又再次响起。 此时两人已转战床上,摆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音量不小,着实碍着了女子的情绪。 「到底是谁啊?你不接一下吗?」 他没说话,逕自腾出一隻手滑了下手机萤幕,便又回头来对付女子,身下动作更加狂放。 「啊……啊啊……哈啊……」 女子在他猛烈撞击之下止不住的呻吟,在晃荡的乳浪中,他俯首叼上她挺立的乳尖。 「哈啊——」一声拔高的娇叹,花穴不自主的绞紧。 「嗯……」他发出一声性感的低喘,边挺动下身,边沿着她的锁骨与仰起的颈线向上舔舐,濡湿她的耳:「……杨翎,你好紧哪……」连嗓音都饱含着湿气。 她绞得更紧了。「哈啊……我……啊啊……」 「叫,叫大声一点。」 他衝撞得兇狠,贯穿花穴的粗硕撑得、辗得她下身发胀,连连淫声之中,他突然探下手去揉她的蒂点。 「哈啊——」又一阵激烈的颤慄与紧缩,她小腹抽搐,有股什么就要倾洩而出。「不、不行……不要、我、我会……啊……啊啊……」 「来,别忍……」知道她即将高潮,他衝刺。「我也要射了……」 令人销魂的性感低吟使她再也忍不住,「呃嗯……」两人交合的那处已淋漓一片,她攀在他肩上的手指掐得泛白,「射、射里面……啊——哈啊——」 猛地他重重挺进她深处,她僵着身、尖锐哭叫着,在他沉沉粗喘和最后几下抽送之中,悸颤持续了好一阵子。 待她终于松下身子,他才从她体内退出,两人的淫液顿时流淌而出。他抽了卫生纸替她稍作清理后,便在一侧躺下,闔眼稍歇。 气息平復后,女子主动侧过身来,伏上他光洁紧緻的胸膛。 「唉……」满足的喟叹着,迷茫美眸馀情荡漾。「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捨得上别人的床?」 他不答话,头枕着双臂,任由女子纤细手指在他坦露着的胸腹之间,沿着刚毅的肌理线条轻轻搔弄。 「你啊……唯一的缺点,就是处女情结太严重了。」带着小小的埋怨道:「你这不是变相的要求我必须对你忠贞吗?真是不公平……」 想到什么似的,她微撑起身子,俏皮道:「噯,如果我偷偷和别人上床,你怎么知道啊?」 「你这问题,就好像在问一隻狗怎么知道这处地盘被别的狗占了没。」闭着眼,他喃喃道。 杨翎噗哧一笑:「你把自己比喻成狗。」想了想,道:「不对,狗太温驯了,你才不是狗,你是……狼!」 贺以正抿唇一笑。 「总之,如果你和别人上床,我会知道的。」 「吼……」她娇嗔,依进他臂弯之中。「真想测试看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等你想离开我的时候再说吧。」 此时,已沉静许久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贺以正睁眼,朝杨翎比了个制止的手势后,便起身拿过床头的手机,只瞧一眼,眼神立时冷了下来。 「有什么事吗?小可。」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一片死寂。 他也没催促对方,许久,那头才传出微弱的声音:「为什么......要让我听你和别人做爱的声音……」 闻言,一旁的杨翎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瞪着贺以正。 他面色不改,淡然道:「我以为,让你听到,说不定你就不会再打来了。」 那头又陷入一阵沉默。 「……你……不找我了……」 贺以正并没有马上接话,似是刻意地要对方反省自己说的话有多荒谬。 对方终于耐不住这窘迫的氛围。「阿正......」 「我不懂,我应该要找你吗?」他冷冷反问。 唐小可像是做错事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小孩,卑微却又委屈。「……为什么……?」 「好吧,小可,我想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样吧,你先告诉我好了……」 顿了几秒,像是在给对方点心理准备: 「你和吴仲元上床了吗?」 「什么?」 「你,和吴仲元,上床了吗?」 对方慌了起来。「不、不是你叫我——」 「我的问题很难理解吗?你和吴仲元上床了吗?还是我该怎么问比较好懂?你们性交了吗?口交?乳交?还是玩杂交?」 「阿正!」唐小可几乎要崩溃了。「我……我听你的话啊!我是因为听你的话,才、才和吴仲元……」 「我又不懂了,你是想听我说谢谢吗?」 唐小可已经泣不成声。 「所以……是因为我……和吴仲元……所以你……才不要我的吗……」 贺以正没接话。 「……为什么……?你……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我……我都可以接受……为什么你却……却因为我和别的男人……就……」 「小可,老实说,我不知道你打这通电话是想听我说什么。」他凛声打了岔,似乎不想再与她多说: 「打从一开始我就明白告诉你了,我不会给你任何承诺,我也不可能爱你,结局是註定好的,不会因为你打这通电话就有任何改变。」 那头没再说话,只有止不住的呜咽。 「乖,小可,最后一次,听话好吗?」 唐小可哭得更大声了,想用哭声掩去贺以正冰冷的话语…… 「别再找我了。」 第四章 很渣吗(二) 全程旁听唐小可和贺以正的对话,杨翎用被单裹住身体,单手撑着脸斜躺在一旁,美眸里尽是怨懟。 「你故意把手机接通却不告诉我。」 她现在才知道,方才做爱中他滑开手机以后回过头来的加劲,原来别有居心。 「……害我叫得那么大声。」 贺以正放下手机,回到床上,伸手要扯过她身上的被单,她不依,紧抓不放。 「我可以说是不小心手滑按错吗?」故作无辜貌。 「最好是!」 「奇怪,那时候,不是你叫我『接一下』的吗?」耍嘴皮,他最在行。 「才不是那个意思!」 看她真的挺不悦,贺以正只得陪笑哄道:「可是你叫得很好听啊,让我一不小心就缴械了……」边说边轻扯她身上的被单,像惹人怜的小狗。 「明知道手机在通话中还能继续做下去,你也真不简单。」杨翎啐道,拉开被单:「进来啦!」 他笑着鑽进去,在她身侧躺下,让她枕上他的臂膀。 回想起方才他和唐小可的对话,杨翎忍不住悻悻然道:「真可怕耶……爱上你就是这种下场。」 「所以不要爱上我。」他回得几乎不假思索:「虽然我知道很难。」 杨翎瘪瘪嘴。 「到底有多少女孩子被你给始乱终弃了?」 「不知道,没算过。」 他盯着天花板,许久,问了一句: 「杨翎,我很渣吗?」 「嗯……」这问题不太好回答,她思索一会儿,道:「以世俗眼光来看,你应该是蛮渣的。」 「可是我不会欺骗。」 她冷哼道:「还好意思说?刚刚是谁把我蒙在鼓里,害我一个劲儿忘我的疯狂叫床!」 贺以正委屈道:「我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如果你当时问我,我一定说。」 「那种时候谁会问啊?而且你滑完萤幕就回来继续,任谁都会以为你拒接了吧!」 「可我没骗你啊……」 「你这是算计,比欺骗更可恶!」 「……好嘛……」说来说去总是欠人一个道歉,他侧过脸来,貌似诚恳道:「对不起。」 「这还差不多。」杨翎重新乔了个舒服的姿势,仍骂了句:「心机鬼。」 两人就这样静静躺了一会儿。 「那个小可,」杨翎先开口:「是怎么和你扯上关係的?」 「第一次是花钱买的。」贺以正淡淡说着:「后来就这样下去了。」 「买的?」杨翎挑眉。「所以她能够承受你的『特殊嗜好』吗?」 他故作可怜:「没办法,因为你不成全我啊……明明我有方法可以让你不会那么不舒服的……」 她拍开他沿着她腰线逗弄着的手指。 「我才不要,那是尊严问题。」 静默下来,贺以正躺平,再次陷入沉思。湖水般深不见底的瞳孔中倒映着落地窗外的点点星光,诱人,却又深沉得危险。 许久,他喃喃道:「老实说,我一直以为,只要把游戏规则讲清楚,就没什么好争的了。」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话。 「可是怎么每次到了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因为爱情是没有规则可言的。 杨翎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倏然半伏撑起身子,转面向她。 「告诉我,杨翎。」碎发下那双魅惑人心的瞳眸,正定定望着她…… 「我这样,真的很坏吗?」 眼底流露出的那抹急切与迷惘,竟让人……不忍苛责。 一时之间,她无法言语。 他们的关係一向仅止于性。但今天的交谈,似乎有些越界了…… 而一旦越界,就危险了…… 「别说了……」 驀地,她一个起身,跨坐上他的窄臀,正面向他。乌黑长发散落在浑圆饱满的胸前,像夜色下的美丽人鱼。 「我们做爱吧……」她柔声道,纤指沿着他的人鱼线轻轻勾勒…… 「我现在,只想和你做爱。」 俯身,在无尽的夜里无尽交缠。 **************************** 愿儿认真想问: 所以......渣吗? 第五章 我们的差距 翌日,贺以正比平时晚了些进办公室,八点五十分,二十七楼的电梯门打开时,秘书周少婷疾步上前。 「贺总早,那个......」语带迟疑。 「会议资料都准备好了吧?」他没有缓下脚步,逕自大步朝办公室走去,九点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他没时间耽搁。 「是,放在您桌上了。另外……」 「其他人都到了吗?」 「贺总,刚才有一位小姐过来,说……」 「别的事等会议结束再说。」 「可是她——」 打开办公室的门,白逸欣回眸,与他四目相接。 贺以正着实怔愣。 她没有穿制服,简单的白色七分裤,上身套了件短牛仔外套,扎着马尾,清丽曼妙,同时散发一股青春少女的气息。 如此亭亭玉立......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迅速回过神来。 对于她这个时间点的赫然出现,他脑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浮现的念头是:白家出事了。 「对不起,擅自让她进来,但她......」周少婷想解释她不是故意让总经理办公室闯入不速之客。 「少婷,去告诉他们会议晚十分鐘开始。」 周少婷愣了下。 「......好的。」 掩上门后,贺以正回身便问:「白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对不起阿正,我只是想先跟你说一声,我可以去楼下的星巴克等你会议结束......」 「没关係,你直接说,找我什么事?」他不知道这会要开到几点,而且昨天为了去接她下课推迟了一些事,导致今天行程满档,现在不说只怕待会儿更没时间好好说。 「可是现在......」 「你先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为什么没去上学?」 他神情严肃,就怕耽搁了什么。 反倒让白逸欣支吾了起来。 「叔叔阿姨还好吗?」他先探探情形。 「......他们很好。」 见她应得心不在焉,显然另有原因,他眉心一蹙。「所以是什么事情?」 见他都已经特意为她挪出了空档,也没其他时间可约,急迫之下,白逸欣只好牙一咬,抬眸径直对上贺以正的视线。 「阿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闻言,仅只一瞬的狐疑,他眉宇间的所有情绪迅速淡去。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望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开口: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回答我好吗?还是如果你需要时间的话——」 「不用,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他迈开步伐越过她,在办公桌前检视起文件来。「没有。」 「真的没有吗?」她追问。 「没有。」 「那,让你失恋的那个人呢?」 原本流畅的翻页动作凝滞了一会儿。 见状,她心头一紧。 「那人怎样?」继续翻看手中文件。 「你还在意她?」 「没有。」 「但你刚才犹豫了。」 「我只是想了一下你说的是谁。」头也没抬,逕道:「没别的事的话,我要忙了。」 白逸欣垂眸,默了默,抿抿唇,接着又问: 「那我呢?」重新望向他。「你喜欢我吗?」 「我说了,我没有喜欢的人,当然也包括你。」这次他应得流畅,像是已经预期她会这样问。 「但你会来接我下课、陪我去我喜欢的餐厅吃饭。」 「那是受人所託,和喜不喜欢没关係。」 「所以,你不喜欢我吗?」 对于如此非黑即白的问法,他异常反感,大动作放下手上的文件,视线再次回到她身上,厉色道: 「曲解我的话就可以改变什么吗?你这样有什么意义?」 「告诉我,你会不会讨厌我?」她拗着,明眸紧瞅着他不放。 「你没脑子吗?如果我讨厌你,就不会去接你下课了。」 「如果你不讨厌我,也没有其他喜欢的人......」事后回想起来,白逸欣真不知自己打哪来的勇气和脸皮。 「当我男朋友好吗?」 显然她已将他激怒,贺以正二话不说,抄起厚重资料,再次迈步,逕朝门口走去。 「当我男朋友。」她扯住他,在他经过她身边时。 「不要。」抑着怒意道。 「为什么?」 「放手。」 「不要。」 「白逸欣!」 有那么一瞬间,他有股想把她压上随便一处撕扯蹂躪的衝动。 闭上眼,他重重的吸吐着。他命自己冷静。 他不想伤害她。 再做了几次深呼吸,他才缓缓睁眼。而她,依然在他面前,依然将他紧抓不放,望住他的那双眸,也依然清灵、无畏,就好像不曾感受到任何危险。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 「白兔,我们差太多了。」方恢復平稳的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 「如果你是指年纪——」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重新望向她,眸中已恢復以往的平淡。 「什么?」 平淡得,近乎无情。 「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看,这就是我们的差距。」 他抬起依旧被她紧抓着的右臂。 「我是赫尔集团的总经理,我没有间情逸致、也没兴趣陪你玩这种小情小爱的游戏。」 他冷视着她。 「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仰赖着我?你的不切实际和无理取闹,会產生多严重的后果?你知道吗?」 空气,在他冷冽的眸光中一点一点的凝结。 「你,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的。」 就在此时,门被敲响。 「贺总,该过去了,王董已经不耐烦了......」周少婷话语间的不安,连隔着门板都听得清楚。 贺以正不再说话,只静静用着那冷若寒霜的视线,将她的心一点一点的凝住。 所以,喜欢你,是不切实际吗? 她想问他,却无法言语。 你觉得,我配不上你吗? 眼里的氤氳模糊了她的视线。 他向后退开一步。这次,轻而易举地,抽开了手。 「白兔,回学校去,去你该去的地方。」 旋身步至门边,背着她说了最后一句话: 「绝对不是我这里。」 第六章 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一点多,紧接着两点又有一个公司内部的会议,他得利用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空档,把几份文给签出去。 回到办公室,坐进办公桌前,他却觉得特别疲累,遂闭眸仰躺在椅上歇息。 「贺总,」周少婷敲门进来,端着一壶新沏的茶和几样点心。「吃过饭了吗?」 「没空吃。」他没睁眼。 掩上门后,她上前,将茶点摆放在桌边一隅。 「多少吃点吧?还是需要下去帮您买杯咖啡?」 「白……那女孩,走了吗?」他没头没尾的问。 「嗯,走了。」 内心已经疑惑了一个早上,既然贺以正自己提起,她迟疑了下,仍难忍好奇,便小心翼翼问道:「贺总,那女孩......是你的谁啊?」 这一问,已然僭越。贺以正微微睁眼,朝她睨去。 赫尔集团总经理秘书是个十分讲究的位置,可想而知,这周少婷不仅能力佳,外貌及身段均堪称上品。今天的她身着暗红一字领贴身上衣及黑色针织长裙,优美身线看着十分赏心悦目。 此刻,她微微抠弄着指尖,似是为方才逾越本分的提问感到侷促不安。 于是,他从座椅中起身。 「你是在担心吗?」 绕过半个桌缘,缓步至她身畔。紧瞅着她的眸光随着靠近而变得深邃,似乎还有什么在隐隐流动。 「担心什么?担心你的位置被取代?」 「不是……」 意会到什么,她下意识瞟向门边,就在这闪神的剎那,他驀地将她欺向一旁的办公桌,双手分别抵上她身躯两侧的桌缘,将她整个人禁錮在他身前。 室内的气息瞬间变得曖昧。 「贺总......」 他垂首,嗅着她的发香。「现在可以吗......」 混身被他炙热而充满野性的气息环绕,她闪烁不定的眉眼间已然染上一抹嫵媚的嫣红。 「不……不好啦......」 「唔......」拨开她颈边的长发啃噬露出的细緻肌肤,他发出性感而魅惑的低吟:「可是我饿了啊,少婷......」 对于如此明示的求欢,她垂下视线,不敢与他相视。 「可是门……没锁……」 「那你只好小声点了……」 驀地单手环起她的腰臀让她坐上桌缘,另隻手逕伸进她裙底向上探索。 「嗯......」小腹一阵酥麻。她紧抿着唇,仍难以自制溢出一丝呻吟。 「嗯?今天没穿丝袜吗?」他唇角勾起,邪佞至极。「也不是生理期啊......」 他霸道在她腿间游移摸索。在随时可能有人敲门入内的总经理办公室欢爱,紧张与兴奋感交织,使她在他的刺激之下毫无抵抗力,轻喘起来。 「……贺总……我……」 「说,」自裙底勾出她的内裤,他岔开她双腿挤进她腿间。「说你想要。」伸手探入上衣轻轻一挑,早已挺立的丰盈立刻挣开束缚。 「……我……」 他俯身,唇齿轻啃她的耳后和颈项,再缓缓滑下寻着她的胸乳。「说啊……」 即将被高涨的情慾给吞没,她一手撑在身后桌面上,另手不自觉地揽紧他,弓身迎合。「我……想要……」 「想要吗?」 「……嗯……」 在搓揉、捏挤与逗弄之下,她昂首,咬牙颤慄。 「要什么?」 大掌抚至身下坦露的花心,指尖稍挤了下,立时淌出些许湿润。 「啊嗯……」意乱情迷之中,她语无伦次:「你……要你……啊——」 赫然,他双手捞起她敞开的双腿便将人往桌上推去,使她的下身毫无遮掩的袒露在他面前。 如此羞赧的姿势令她稍稍回神。「贺总,不……不要这样……」 他按住她的双腿不让她动弹,却没再动作。 她想制止,这才瞧见他紧盯着她下身的眸色有异。 「你和别人做爱。」 闻言,她先是愣住,接着,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 他放开她。「起来,穿好衣服。」逕退了开去。 她不知所措,訥訥道:「对、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他淡淡地说。 「因为上週末我……男友从国外回来……」 「也不用跟我解释。」语气中并没有慍怒。 但除了道歉和解释,她却也不知能说什么了,也不知该做什么,只衣衫不整的继续杵在那儿。 贺以正静静替自己倒了杯茶,啜了一口。 「还是……去帮我买杯咖啡吧。」放下茶杯,他朝她微微一笑,笑得坦然无害,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谢谢你,少婷。」 接着几天,周少婷连续请了休假,然后,不意外的请辞了。 「她说她妈妈生病了,必须回老家照顾她。」人事单位的主管这么告诉贺以正。「要准吗?」 「没关係,让她走吧。」手指继续飞速敲打着键盘,一点也没停。「该给的钱或休假什么的,从宽结算给她。」 「是。」想起了什么,人事主管又问:「贺总,关于新聘的秘书,您有要加上什么特殊条件吗?」 「没有,跟之前一样就好。」 「好的。」 敲下最后一键,唇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特殊条件,他自己会看着办。 第七章 非分之想(一) 结果,他的如意算盘就这样没了。 无奈倚坐在办公室内会客间的沙发上,贺以正双手环胸,冷着一张脸盯着坐在面前的白逸欣。 「很聪明嘛……让阿姨来拜託我让你来实习是吧?」 寒假,是让许多有事业的父母亲感到头疼的期间。孩子整天无所事事不好,到处惹事生非也不好,出入不良场所更不好,只希望有个可以安置他们又可以兼顾学习服务的好地方。 而有贺以正在的赫尔集团总公司,就是这么个好地方。 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开了家专属白逸欣的安亲班。 「是不是得逼我跟你妈告状,你才知道要怕?」他还以为上次已经成功把她劝退了,便没特意告诉她父母她翘课来向他表白的荒唐事蹟。但看来是他低估她了。 「嘿嘿……」她俏皮吐舌,耍赖着:「你才不会,你是疼我的阿正哥哥。」 这种时候就懂得以兄妹相称了?都不知道她有多久没喊他一声哥了。明的不行,来暗的是吧? 「你这是在挑衅我吗?信不信我真的会告诉你妈。」 「唉唷......不要像小孩子一样爱告状嘛!下次不会了啦!」竟说他像小孩? 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挑衅到了。平时他对人对事总是游刃有馀,但为什么,就她总有办法惹他生气? 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他默念着。 「还有下次?你最好连想都别想。」没好气道。 「对了,上次那个漂亮的秘书姊姊呢?」她切换话题之快速,让他怀疑她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他板着脸,隔一会儿才道:「离职了。」 上次来时,白逸欣就注意到周少婷的美貌,似乎又是贺以正的专属秘书,这次本想藉机会探探她究竟是敌是友。 「蛤?就这么刚好离职了?我还想跟她说说话呢……」 贺以正在内心翻了个白眼,这小妮子来实习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明明是司马昭之心,他却也拿她没辙。 叹了口气,他决定终止他们的对话,否则这样下去他可能会英年早逝。 「我带你去你的位置,跟我来。」 他给了她个秘书助理的头衔,表面上是协助处理秘书工作,实际上就是让她在秘书办公室当个打杂的小帮手。 其实,若不是那里离他办公室最近,否则他真不想把她安置在这个单位。 于是他像领着一隻宠物般来到秘书办公室,里头的人看到贺以正,纷纷起立示意。 「总经理。」 「贺总。」 他抬手道:「没事,忙你们的。」没有要介绍白逸欣给他们认识的意思,逕自穿过走道朝里边走去。 倒是跟在后头的小跟班,东张西望,在大家的注目礼中不断鞠躬哈腰。 走一会儿发现她没跟上,回身,见她竟和人攀谈起来,贺以正脸色一沉,正要开口,定睛一瞧她攀谈的对象,脸色却更难看了。 那是新聘的总经理秘书,一个刚在日本念完研究所回国的女孩子,叫朱芷欣,二十四岁,很是秀气可人。 也是他的新猎物。 到底是纯属巧合,还是白逸欣这傢伙的雷达真的如此敏锐?总之,他现在是被她搞得一点狩猎的心情也没有。 看白逸欣和朱芷欣两人嘻嘻哈哈的,他阻止也不是,不阻止也不是,真想上前把她给拎过来。 沉着脸道:「你在干嘛?快点过来。」 她小跑步跟上。 「欸,阿正,」竟然还在大庭广眾之下喊他阿正?这小鬼到底有没有眼力?「那个朱芷欣,跟我一样名字里有个『欣』耶!她说大家都叫她小朱,她是小猪、我是白兔,很搭对不对?」 他没回应,逕旋身往里边走去。 见他面色不悦,她瘪瘪嘴,碎声道:「初次见面,让我跟同事打个招呼也不行,真的很小气耶……」 「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可以打招呼,我很忙,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在这短暂的几分鐘,四周的氛围已然產生了微妙的变化。眾人已隐约感受到他们总经理和这小女生的关係匪浅。 走道尽头是个较为宽敞讲究的隔间,贺以正礼貌性在门边敲了敲示意。 「贺总好。」一位女子起身迎向他们。 「董秘,她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实习生。」他侧开身,让白逸欣进来。「要麻烦你了。」 那女子年龄稍长,约莫四十,气质却不俗,白逸欣瞄了眼摆在桌边的职牌:董事会秘书郑莉文。 「好的,没问题。」郑莉文道。 「没事不用理她,只要确定她活着就好。」转向白逸欣,半玩笑半恐吓道:「郑董秘是董事长的心腹,你最好识相一点。」 一番话惹笑了郑莉文,视线移向白逸欣,优雅一笑:「你好,我是郑莉文。」 白逸欣微微鞠躬。「莉文姊您好,我是白逸欣,大家都叫我白兔。」 贺以正睨了眼貌似乖顺的白逸欣,看来她只对他没大没小。 郑莉文问:「白兔?白色兔子的白兔吗?」 「是的。」 「为什么啊?」 「因为她小时候把自己的名字写成白兔欣。」贺以正难得主动接话,用鄙视的口吻:「有够笨。」 「噯!那时候我才小学二年级啊!」 「我小学一年级也没把自己的名字写错过。」 「那是因为你名字太好写了好不好!」 「你的名字又难写到哪里去?人笨不要找藉口。」 「不要一直说我笨!」 「呵呵,」郑莉文又笑了:「你们两个斗起嘴真可爱。」 闻言,两人的反应出现极大的反差。 「真的——」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板着脸,贺以正硬生生阻断白逸欣花痴病发作。 白逸欣回头望向他,满眼都是期待。「我中午可以去找你吃饭吗?」 「不可以。」他不假思索,正色道:「我很忙,没事不要来找我。」这点,他必须郑重声明。「听到没?没事不要来我办公室。」 「那下班后可以去找你吗?」她再次把他的话当耳边风。 「我没有下班这种东西。」想到什么似的,又立刻道:「别想要我送你回家,自己搭车回去。」 「可是我妈说——」 「你妈说这礼拜晚上她都会在家,不用麻烦我。」伸出食指指向她鼻心,警告着:「别想骗我。」 她鼓着腮帮子。「那我到处看看总可以吧……?」 他已经感觉这小姑娘是专程来考验他的耐性的。「上班时间不好好上班,到处看什么?」厉声道:「你最好给我整天——不,是整个寒假,都乖乖在你的位置上坐好坐满。」 叹了口气,对忍笑忍很久的郑莉文说:「董秘,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有什么状况就直接告诉我,千万不要客气。」 「我会的,贺总请放心吧。」 临走前,不太放心的再次交代白逸欣:「没事不要来找我,听到没?」 没好气地咕噥:「是……贺总。」 第七章 非分之想(二) 坐在属于自己的oa隔间里,白逸欣觉得挺好玩的。 郑莉文人是好,但工作忙,只简单带她认识附近环境,交代她一些例行的工作后,便让她自己玩了。 自得其乐才没一下子,她便找朱芷欣去了。 朱芷欣是社会新鲜人,也才刚进来公司不久,条件相对较接近的两人便自然而然的亲近了些。 而这次,白逸欣有了重大发现,那就是朱芷欣的职牌上写着:总经理秘书。 于是,两人的共通点又多了一个。此外,她当然也注意到了,贺以正的秘书前前后后都是美女。 男人真的是视觉动物。她在心中嘀咕着。 为了方便聊天,她们俩离开了秘书办公室,来到茶水间。 「白兔,你跟总经理是什么关係啊?我看你们很亲近的样子。」朱芷欣兴冲冲问。 「什么关係喔……之前我们住在隔壁,应该……算是一起长大的吧。」 「真的吗?你们是青梅竹马吗?」朱芷欣眼睛都亮了起来。「太浪漫了吧!」 「但他应该不这么认为就是了......」白逸欣无奈耸肩,回忆着。「毕竟从我有记忆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是高中生、有自己的社交圈了,我对他来说大概就只是住他家隔壁的一个流着鼻涕又爱哭的小女娃吧……」 「对喔,白兔你现在才高一吧?这样你们差了……」 「十二岁。」 「真的吗?可是看你们讲话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差那么多岁数。」 「是不是!就算曾经是小女娃也是会长大的嘛!就只有他老爱强调我们的岁数差距,还把我当小孩子在教训......」 朱芷欣将话题拉回:「所以白兔,总经理是怎样的人啊?会不会很难相处啊?面试的时候,我感觉他要求似乎很高。」 「难相处喔?嗯,其实有一点耶......」只不过一物剋一物,她没在怕他就是了。 见朱芷欣面露焦虑,她赶紧接着说:「但在工作上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这应该要问刚离职的那位秘书姊姊吧?她没告诉你吗?」 朱芷欣无奈地说:「我没有跟周秘书交接到,听说她离职得很匆促,所以我现在很多事情都得自己从头摸索,看你和总经理关係那么好,才想说问问你。不然我下礼拜就要跟他出公差了,好紧张啊......」 「出差?」听到这里,白逸欣赫然意识到了什么。「出什么差?去哪里?什么时候?要过夜吗?」 看她紧张起来,朱芷欣噗哧一笑:「下礼拜二,一个和雅沐的商务会议,在他们公司,一个上午而已,本来也没要我去,是因为他们日本总公司突然说要派代表过来,所以要我去帮忙翻译,顺便见习一下。」 只是一个上午。白逸欣松了口气。 「白兔,你喜欢总经理吗?」朱芷欣突然问。 白逸欣愣了下,随即傻笑起来。 「嘿嘿......很明显吗?」 「嗯。」她笑道。接着像在思考着什么,静默了会儿,才靦腆地开口: 「白兔,我跟你说,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带着点羞涩。「虽然目前是远距离,但我真的很喜欢他。」 白逸欣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说起这个,有些错愕。「喔、喔,很好啊!」 「我跟你说这个,是想跟你说,虽然我工作上会常常和总经理接触,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他有非分之想。」诚恳而篤定地说,接着,朝她绽出一抹微笑: 「所以,希望你可以放心和我做朋友,好吗?」 那笑,是那么善良与真诚,令人无法不去喜欢...... 于是白逸欣对她敞开笑容。 「好。」 同时也敞开了心房。 第八章 助你一臂之力(一) 将近下班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总经理,我是芷欣。」 「进来。」 一抹倩影轻手轻脚的闪入门内,抱着一叠文件。 「总经理,这是明天和雅沐开会的资料,他们下午才把日本总公司那边提出的新方案传真过来,在我贴红色标籤的地方,请您过目。」毕恭毕敬呈上。 「好,谢谢。」 待贺以正接过,她继续说明:「但是我看了一下他们翻译的版本,觉得有些地方翻得有点奇怪,怕会误导我们谈判的方向,所以刚才自己重新翻译了一遍,在绿色标籤的部分,后面有个表格,是我比对新旧方案之后整理出来的对照表,您再参考看看。」 「嗯。」 他瀏览了下,锐利视线便转移到她清丽的脸庞上。 被盯得不自在,她紧张起来。「怎、怎么了吗?」 「下次敲门后,直接进来就可以了。」 「啊,好、好的。」 看她忸怩着,他有些无言。她什么都好,就是太拘谨,动不动就像隻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搞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像隻大野狼。 看了看时间。「你差不多准备下班了吧?今天早点休息。」说完,将文件摆一边,继续方才被中断的工作。 「好的,谢谢总经理。」 她没有立刻离开,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再次开口:「不好意思......请问,我应该称呼您总经理,还是贺总呢?」 都到职两个多礼拜了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你不是已经有习惯的叫法了吗?」这次,他连头都没抬。 「但是我听有些人称呼您贺总,不知道......」看来她是很认真的在纠结。 「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他面色不改,继续快速敲击键盘。「如果你想叫我阿正,我也是没意见。」 「啊!这——」果不其然,闻言她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涨红了脸道:「怎么......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你应该也听到有人这样叫我,不是吗?」他的反问十分刻意,毕竟整间公司上下,也只有一个人敢这样叫他。 「可......可是......」 「总之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他结束了这个话题。 「那我就......继续称呼您总经理了,总经理晚安,明天见。」鞠了躬,她离去的姿态可谓仓皇逃离。 待她离开后,他停下手边的事情,再次抬眸,望向门边。 和面试时的感觉不太一样。 抽出她的人事资料重新检视一遍。身家背景清白,国内知名大学、日本知名大学研究所毕业,加上这段时间的实际观察,她在工作上所需的专业能力并不在话下,其他客观条件也都很好,以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来说,他并没有选错人。 但,她与他,似乎并不是「同类」。 或许,这次是他失手了...... 其实,就算不是同类原本也不打紧,只需经过一番调教的过程,他照样有办法同化她。只是,多亏了某人,他最近并没有那样的情致。 说到某人,来这边实习的头一个礼拜倒是乖巧,不仅没来骚扰他,也没惹出什么事端,存在感低落到让他开始怀疑她是否还活着。 毕竟是受人所託,基于道义,似乎还是应该关切下她实习期间的身心状况。 于是,简单收拾了下,他拿起桌机话筒按下分机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喂,您好,这里是秘书室。」 听她吊着嗓音装专业的口吻,他唇角不争气地上扬。 「收拾一下,到一楼大门口等我。」就当作是给她一个表现良好的小奖励吧。 「我送你回家。」 没办法,谁叫他是个有责任感的人? 第八章 助你一臂之力(二) 「可以把你那花痴的表情收起来吗?我觉得很不舒服。」 车驶了十分鐘,他觉得自己的右脸也被滚烫的视线烧灼了十分鐘。 白逸欣挪身坐正,仍难掩愉悦窃笑着。 「不是说不会载我回家的吗?怎么今天佛心来着?」 「对,就是佛心来着。」他毫不客气,补充道:「只有今天而已,你别得意忘形。」 没有声音。 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瞥了眼她,发现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已经让五官形成一种奇异的比例。 算了。 「实习的状况都还好吗?」他问。 「很好啊!」 「工作都上手了?」 「嗯。」 「你没有一直去烦董秘吧?」 「才没有!我知道莉文姊很忙的。」 「那你有问题问谁?」 「很多人可以问啊!秘书室又不是只有莉文姊一个人。」 暂停提问,车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今天的她聊起天来比平时被动了些。 「中午都跟谁去吃饭?」他只好继续提问。 「小朱姊姊啊!」说到朱芷欣,她神色一下子亮了起来。 「还有别人吗?」 「没有耶,都是跟她而已。」 虽然早听闻她们两个交情不错,但是有没有那么好? 「吃什么?」 「嗯……她带我去地下街吃过两次、公司旁边的日式料理一次,有几天不太饿,我们就去一楼的星巴克和便利商店随便买……」她折着手指、回想上週的午间行程。 「该不会你下班也让她送你回家吧?」他随口问。 「咦?你怎么知道?小朱姊姊告诉你的吗?」 「……」 原来她这一週以来的乖巧识相,都是被朱芷欣给调教去了,想来她没去叨扰郑莉文也是这原因。没想到朱芷欣对付这难搞的小傢伙挺有一手,他似乎应该要暗自称颂下朱芷欣才对。 但没来由的,他感到有点不是滋味。 「看来她还挺悠间的嘛……可以每天和你这样瞎晃。」语气不自觉的带了点酸。 闻言,白逸欣歛起语气道:「你这什么话?自己对我不好就算了,别人对我好也不行?噯!我在这里只能依靠她了,警告你,可别把她给操坏了!」 听到「操坏」两字,他第一时间还错愕了下,随后才意会到此操非彼操,偷瞄了眼说出这词儿的小姑娘那一脸的严肃,这反差,令他忍俊不住,邪邪一笑。 「你笑什么?」白逸欣不解。 对不起,我思想邪恶。他在心里默默和她道了声歉。 「我才要拜託你别把我的朱秘书给操坏啊……」说这话时,唇边还掛着一抹坏笑。 还是不懂贺以正到底在笑什么,她瘪瘪嘴,不以为然道:「你管我,人家我们是两情相悦……喔!对了,」讲到两情相悦,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小朱姊姊好像有男朋友了。」 「喔?」挑眉,道:「她跟你说的?」 「她说她有喜欢的人。」 「……那跟有没有男朋友有什么关係?差那么多。」 「哪没关係?她看起来就是有男朋友的样子。」她坚持。 和这固执的小鬼硬碰硬没用,贺以正决定循循善诱。 「我问你,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有!」她振奋道。 「那你有没有男朋友?」 「……」 弹了声响指,「这就对了,」手一摊,故作惋惜。「很多事情就是这么无奈。」 「……」有时候他真的很欠揍。 「可是,小朱姊姊说她有喜欢的人的时候,一副害羞又幸福的样子,还说他们是远距离,」她不死心,继续补充道:「而且她还常常边看手机边笑......」 他耸耸肩,无所谓道:「好,随便你,有就有,所以呢?」 她还在不服气,只闷声咕噥了句:「所以人家已经名花有主了,你不要看人家漂亮就想对她怎样喔……」 很好,他完全相信女人有直觉了。 但,名花有主又怎样?他是谁?他可是贺以正,她这话未免太看不起他了。 于是他轻笑了声,用戏謔口吻一字一字说:「你、管、我。」 接着,游刃有馀的迎接她接下来的气急败坏。 「噯!你该不会真的对小朱姊姊有意思吧!?」 他感觉自己右脸颊似乎被溅到几滴不明液体。 「你管我。」他嘴就是贱。 「贺以正!」 明明是个严肃的话题,他也不懂自己为何憋笑憋得如此辛苦。 「白兔,说真的,我对她有没有意思,到底关你什么事?」 「这样我就更没机会了啊!」 情急之下,她的司马昭之心终究还是被自己给出卖了。 纵使他已尽力歛起神情,嘴边还是残存着一丝笑意。「不管我对她有没有意思,你都一样没机会,还是趁早死心吧你。」 「可是你——可是我......吼算了!随便你啦!反正小朱姊姊才不会看上你!」 终于放弃挣扎,开始自暴自弃了。 车内一片静謐。她没再吭声,但那股强烈持续的低气压令他无法忽视。 他将空调转大了些。 「明天中午我会把时间空出来。」半晌,他说:「我跟你吃午餐吧。」 闻言,她一扫阴霾,表情立刻再次明亮起来。 「真的?又是佛心来着?」旋即又半信半疑道:「但是你明天早上不是要出去吗?去雅沐公司?」 小小实习生竟然会知道总经理明天的行程?不用问也知道是朱芷欣告诉她的。 「无妨,中午前应该回得来。」见她一副喜孜孜的,他又恢復那一惯充满鄙视的口吻道:「你不要误会,我是为了分担朱秘书的辛劳才不得不亲自下海陪你,我很无奈的。」 「好啦好啦!」她已无心计较。「欸,阿正,你多几次佛心,说不定我们有机会修成——」 「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反悔。」 「修炼成精!」立马改口。 「......算了,随你说。」 笑语间,朱芷欣上回信誓旦旦的神情不意浮现她脑海。 『你不要去找他,对他冷一点。』 『可是这样他会不会就乾脆不理我了?』 『相信我,他会来找你的。』朱芷欣说这话的时候,温柔而坚定,就好像早已预见如今的结果般。 『白兔,你的追夫之路,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她不禁笑得更灿烂了。 第九章 异类 氤氳浴室里,人影交叠,瀰漫的雾气中有着荷尔蒙的气味,水声与肉体撞击声交错,格外淫靡。女人伏趴在按摩浴池边,举着臀任由男人在她身后抽送。繚绕热气与情慾使然,她面色緋红,张口轻喘。 「……哈……哈……」 身后男人扯过她上臂,令她仰起上身,揉住她身前的柔软,下身动作加剧。 「哈……哈……哈啊……」随着快意的堆叠,女人的喘息声愈渐清晰。 他松开掌握她的一隻手,循着她身前曲线缓缓下探至小腹,再往下,直探她敏感的核心。 一阵酥麻窜遍全身,她昂首呻吟。「啊呃……」 他蹂躪着她下身的敏感,同时张口在她耳后颈后恣意游移吮吻。 「哈啊......」快感累积得很迅速,转眼,她已无法自已。「……用力……」齿缝间迸出破碎的靡音:「......再……再用力……一点……啊……哈啊......」 「呵……杨翎……」他在她耳畔发出魅惑的吟叹,带着魔性,令人销魂。 「你真的……很骚啊……」 禁錮她的双手松开,他将她往一旁墙面上按去,骤降的温度使得她浑身一颤,两人交合的那处跟着紧缩,加深了慾念。 他直捣她深处。「想要吗?」 「嗯......」她咬牙。 再一次往更深处顶入。「说啊,要吗?」 「......要......」无法释放的慾望已快将她逼疯。「快......给我......」 他笑,赫然以极致的力道与速度开始剧烈衝撞。 「哈啊……啊……啊啊……」 那啪噠作响的声音究竟是水花飞溅或是肉体碰撞,已无法分辨。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上身的冰冷与下身的滚烫,撕扯着她的感官,几乎要令她疯狂。 「啊啊……不……不要……不要停……啊、啊、啊、啊呃……呃啊——啊啊啊——」 极致的激情过后,她瘫伏在浴池边,湿发散落在脸庞及肩上,像被玩坏的芭比,姿态狼狈,却依旧风情万种。 贺以正稍微清理了下残留的体液,才重新坐进浴池中,瞅了她一眼,道:「你这是......被操坏了吗?」 讲到「操坏」二字,便又想到某人,他再次忍俊不住。 「还笑……」带着埋怨的娇嗔:「你真的很坏……」 「我坏吗?可是我明明听到有人叫我用力一点?」 「闭嘴啦!」她难得面露羞窘。 但他嘴就是贱。「好像还有……不要停?」 「喂!你——」 他接住她朝他落下的攻击,顺手一扯,将她揽过。 依在他宽厚胸膛前,她默了默,轻叹道:「每次和你做爱都让我以为,不会有比这次更好的了。」 闻言,他笑道:「听起来应该是称讚?」 她没接话,就这样静静依着他。 感觉到她沉默里的不寻常,「怎么了?」他问。 「你让我......有点害怕了。」她轻声说道。 「怕什么?」 「怕再这样下去,我会爱上你。」 换他静默了。 她等待着他的回应。 亲眼见到贺以正是怎么对待爱上他的唐小可,杨翎对于要不要说出这句话,着实犹豫了很久。让她决定说出来的理由,并不是无数次欢爱所產生的依赖,而是欢爱之后的亲密,总让她有种他们是情人般的错觉。 她想知道,她有没有可能是那个「例外」。 结果,他叹气了。 「我该怎么做,你才不会爱上我?」他的语气淡淡的,虽不至冰冷,却显得无语了。「你是懂我的,杨翎,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的感情呢?」 她抬眸望住他,野性慾望褪去后的双眸澄澈见底,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里面没有任何一丝压抑或心疼,此刻的他除了无奈,只有疲惫。对于这样的发展,他只觉得……厌倦了。 于是,她确定了。他并不爱她。 「我很珍惜你,杨翎。所以拜託你,不要爱上我,除了性,我没办法给你任何东西。」 「如果......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 「不可能。」他打断,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一旦爱上一个人,你不可能永远甘于这种不对等的关係。」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永远都不可能爱上我吗? 她没有问出口。 也没必要问了。唇边扬起一抹苦涩...... 贺以正,你真的很行啊。 哗哗…… 她从水中站起。 「把熏香拿出来。」 他一怔。「什么……?」 「没听到吗?我说把熏香拿出来。」她居高临下看着他,眸中是就义般的坚定。「我要你像对待唐小可那样对我。」 终究,对他来说,她和唐小可,是一样的吧? 一样只是他的玩具...... 「杨翎......」 「让我不要对你抱有任何期待好吗?趁我还没爱上你。」 他凝视着她,眼神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 起身离开浴池,他拿了条浴巾,背对着她擦拭起来。 没有爱情,不代表没有感情。她和唐小可不一样,他以为,她会理解...... 「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暖黄色灯光照射在他刚毅的背部,此刻,那些线条和光影,却显得孤寂。 「当然没问题。」 他的心凉,似乎永远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理解。 或许最终,他还是一个同类也没有。 第十章 他的秘密 终于得到和贺以正共餐的机会,白逸欣今天特地打扮了下,穿了件灰白相间的格纹背心洋装,耳侧别了支水晶发夹,中午十二点便准时将手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兴冲冲地离开座位。 经过朱芷欣的位置时,她不在位置上,手提包也不在。 今早,朱芷欣和贺以正公出,如果朱芷欣还没回来,那就表示,贺以正也还没回来吧? 抱着姑且看看的心态,她还是步至总经理办公室。 敲门,没有回应。伸手压下门把,门开了条缝,里面并没有灯光。 看来他们早上的行程耽搁了。 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想起第一天实习,贺以正对她的耳提面命。 『没事不要来找我,听到没?没事不要来我办公室。』 她是听到了,不只听到,她还一直放在心上,尤其是「没事不要来我办公室」这句话。 是她想太多吗?或许,只是语病,他只是在强调不要去找他而已,但不知为何,一种「他办公室里一定有什么猫腻」的想法,像植入她脑海里的种子般,等待机会冒芽。 而现在,它发芽了。 左右瞧瞧没什么异状,便挺起胸膛,若无其事的进入门内。 因着办公桌左侧那一整面的玻璃帷幕,室内纵使没开灯也十分明亮,纵使她已经进来过几次,仍不免被那光景吸引目光。 赫尔集团总公司所在的这座大楼,虽位于都会区,但距离国内线机场并不远,总经理办公室面向的那一侧望出去刚好是机场的方向,周边都是些较低矮的楼房,远望便是机场跑道与青山蓝天,时不时可看见飞机起降,这光景,就好像站在世界的制高点鸟瞰万物起落,颇有君临天下的优越。 除了这片玻璃帷幕之外,办公室内另一个引人注目的焦点,莫过于那面设计感十足的屏风柜。 它是一面半开放式、融合铁工艺术与实木风格的展示柜,兼具置物与展示功能,亦区隔了办公空间与会客间,不仅让会客间多了点隐密性,也使得整间办公室少了点生硬、多了点柔和。 白逸欣老早就注意到这面屏风柜了,只是前几次都无暇欣赏,今天逮到机会,忍不住上前仔细打量一番。看到架上几处放了些造型可爱的仙人掌盆栽,她感到既好笑又疑惑。 「阿正喜欢多肉吗?奇怪,以前也没看过他家摆这些......而且他那种小气巴拉的人,怎么会花心思在这?」 然后她很快地意识到,这些装饰小巧思,八成是秘书替他打理的。朱芷欣和他还不熟,那么一定就是之前那位美丽的秘书姊姊了。 想到周少婷悉心打点贺以正办公室里的这些小多肉们,说不定打点时脸上还带着甜笑,一股醋意油然而生。「什么嘛......自以为是贤内助吗?阿正才不稀罕这些东西。」 幸好她已经离职了。 还有几处摆了些不知道哪国风格的饰品和木框画,其馀大部分的空间都摆满了书。在眾多生硬无趣的书堆中,有一本书很快的吸引了她的目光。 《繁星女中的点点繁星15》——白逸欣她们学校每三年出版一次的文学着作,集结了f女中学生三年来校内国语文竞赛的得奖文学作品。虽然出版,但因没有特别宣传,实际会购买的人通常也只有作品被选入书内的学生的亲朋好友,就连校内师生也不见得会捧场,更遑论校外人士。 贺以正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白逸欣语文能力很不错,上学期刚获得一年级新诗组优选,被选入今年刚出版最新一期的《繁星》一书,难道说,贺以正之所以会有这本书,是因为她吗? 不对,不可能是因为她,因为学校今年出版的是《繁星17》,但架上这本,是《繁星15》。 所以,贺以正认识《繁星15》里的作者之一? 这想法甫成形,她立刻将书抽出,才翻开书本,某一页自动跃出,因为那一页,夹了一张卡片。 不,那不是卡片,是一张学生证——是她们学校的学生证!而上面的名字是...... 「你在做什么?」 啪。 学生证掉落地面的声音格外响亮。她倒抽一口气,回头,只见贺以正佇立门边,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冷峻。 脑袋一片空白,原本准备好的一套漂亮说词,在这一瞬间全部消失殆尽,脑中,只剩下一句话...... 她缓缓蹲下,捡起地上的学生证,将印有照片与姓名的那一面转向他。 「她......是谁?」 他没有表情,也没有言语。 「她是谁?」她再次看了看手中的学生证。「10210047,宋天予,和我同校、大我八届的学姊,你不回答我,我就自己去找答案。」 他冷冷回了一句:「不要去打扰她。」 但就这么一句,几乎要令她心碎。 「你还喜欢她......你还喜欢她......」她喃喃说:「她就是让你失恋的那个人,对不对?」 他不说话,只冷冷望着她,任由她愈说愈激动:「为什么你会有她的学生证?还有这本书,也是因为她对不对?你是不是到现在还在喜欢她?」 他的沉默,加深了她的不安。 「回答我啊!」 「离开我办公室。」 「贺以正!」她焦急得跺脚。 「这里是总经理办公室,」他闭眼,不再与她对视。「我说最后一遍,请你离开,不然我叫警卫了。」 「你——」没料到他如此决绝,她气结,随手将书往架上一放,气愤朝门边迈步离去。 越过他身边之际,他却驀地出手扣住她左手腕,扭举至耳边。 「干嘛!放开我!不是叫我走吗?」 不理会她的挣扎,他死死拧住那隻柔弱的手腕。 「放开我!你弄痛我了!」 四目相交之际,她微微一怔。 那是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气场。凝着她的深邃瞳仁看似冷冽,却抑着一股不寻常的能量,有如平静深水之下的暗流,深沉而危险。 她张口,却无法言语,直到他缓缓伸手,从她被他紧扣着的手中,抽出那张学生证...... 「这,不是你的东西。」 甫松开她,她立刻抽回手退开了好几步,原本因疼痛而含泪的眼里,此刻还有着惊魂未定。 他没再理会她,逕走向屏风柜,将学生证重新夹回书中,再将书本放回原位。接着,便不再动作。 门掩上的声响让他知道,她已经不在这里。 四周静謐,自身后玻璃帷幕照射进来的自然光线,将他柔和地融进室内的摆设当中,像尊沉静而美丽的雕像。 刚才......他是怎么了? 他要她离开。他压根没必要向她解释任何事情。那张学生证,她要拿走便拿走,反正,她都看到了,上头的姓名、学号也都记住了,如果她想干嘛,拿或不拿也差不到哪里去。况且,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不冀望能够物归原主了,只要那傢伙别去骚扰人家便罢了。 那,他又为何抓住她?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但他看到了,她眼里赫然闪现的那抹惊恐。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或许这样也好,本来他们就是两个极端不同的物种,这样也好,他也不需要再多费唇舌让她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了。 但为什么,他却开心不起来? 再次望向架上那本《繁星15》。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翻开这本书了,虽然如此,那篇散文的字字句句依然在他脑海里,清晰无比。 ——三年六班宋天予的〈重生〉—— 他并不想笑,却不知怎地笑了出来。 「呵......」他真的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小予啊,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害我呢?」 *************************** 在这里想特别说一下,宋天予的名字之所以会重复出现,并不是置入性行销xddd而是因为宋天予确实在贺以正的人生中曾经留下重要的轨跡~~ 没看过《别当兄妹》的读者真的不需要为此特别去看(或复习)那本书~ (当然如果你真的想看我会很开心xd) 基本上两个故事仍然可以独立阅读,不会互相影响。 第十一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仓惶奔出总经理办公室的白逸欣在走廊转角一头撞上正要回秘书室的朱芷欣。 「白兔,你怎么了?」见她面色苍白,朱芷欣拦下她。 「小......小朱姊姊......」 「你今天不是要跟总经理午餐吗?他人呢?」 「他......他......」 察觉她的状态明显不对,朱芷欣握住她双肩,正色道:「白兔,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他......阿正他......生气了......」稍一回神,她反扯住朱芷欣的衣袖叫道:「他生气了,他真的生气了,怎么办?他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你不要急,」朱芷欣安抚着:「我们先找地方坐下来,你慢慢告诉我发生什么事。」 在挑高一楼大厅的开放式座位区,白逸欣手握一杯热饮发呆,朱芷欣端来一盘港点放在桌上。 「吃不下还是垫垫肚子吧,下午还要上班。」 「小朱姊姊,」她无精打采道:「我下午......想请假。」 朱芷欣在一旁坐下,轻轻将手掌心覆上白逸欣的手背,柔声道:「怎么了呢?我认识的白兔,不是这么容易退缩的人啊?」 「我做错事了......」她说:「刚才我趁阿正还没回来的时候,进了他办公室。」 因为公司内几乎所有电梯及各个办公楼层的出入口均设有严格的管控及监视措施,且贺以正人不在办公室的时间颇长,有时为了作业方便,总经理办公室不一定会上锁。也因此,朱芷欣乍听之下并不觉得白逸欣进入贺以正的办公室是件多严重的事情。 「嗯,然后呢?」 「……然后我在书架上发现一本书,里面……夹着一张学生证……」 「学生证?谁的学生证?」 「阿正他......」她忸怩着,似乎有些难以啟齿。「他……喜欢的人的……」 「他喜欢的人的学生证......」朱芷欣喃喃复述一遍后,问:「是以前喜欢的人,还是现在喜欢的人?」 显然她问到了关键问题,白逸欣抬眸,情绪激动起来:「从以前喜欢到现在!他现在还在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他以前就跟我说过他喜欢一个人,刚刚我问他学生证上是不是就是那个人、他是不是现在还喜欢她,他都没有否认!」 「你问他?所以他知道你发现那张学生证了?」 「嗯,我被当场抓包......」她再度垂下眼,沮丧道:「我也知道自己翻人家东西不对,可是当时脑袋一片空白,只想知道学生证上那个人是谁,忍不住就......」没再说下去。 思忖一阵后,朱芷欣开口:「如果,那真的是他喜欢的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吗?」 「因为她没喜欢过阿正,而且她结婚了。」说得篤定而不甘。「阿正自己也是一直到那个人要结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喜欢她的。」 也就是说,恋上即失恋。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白逸欣想了想:「阿正告诉我那人要结婚的时候,大概是四年前吧……但听起来,他们从更早之前就关係密切了。」 接下来是一阵深沉的静默。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这是亙古真理,这下真的有点麻烦。 朱芷欣望了眼白逸欣,她低垂着头,像等待宣判的罪犯。 「白兔,我们先别做太多猜想或假设。」朱芷欣说:「不管总经理他现在是否还喜欢那个人,只要那人心不在他身上,他迟早都要走出来的。换个角度想,这也是你的机会,当他准备好的时候,你必须是迎接他的那个人,只要保持现在的步调……」 「来不及了……」她更沮丧了。「小朱姊姊,这段时间因为有你帮我,我本来还真有那么点把握,就算发现那张学生证让我很着急、很不安,我想我还是可以蒙着头继续努力下去,可是……可是……」 看着桌面下自己左手腕上那块愈发清晰的瘀痕,她的声线开始不稳:「阿正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白兔,你是做错了事没错,但在我听来并没有那么严重。而且你本来就是这种直率单纯、做事不会想太多的个性,总经理他那么了解你,只要你先认错道歉,我想他会原谅你的……」 「不,你没看到他看着我的样子!」白逸欣打断她,眼里,是方才在楼上走廊撞见时的惶恐:「我第一次看到他......用那种眼神看我......」 朱芷欣凝视着她。 假设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当真踩到贺以正的红线了。 但,那条红线到底是什么?朱芷欣却百思不得其解。 不会是擅闯他办公室,因为对公司内部员工,尤其是秘书们来说,总经理办公室本来就不是什么禁地,而且话说回来,这也不是她第一次擅闯了。 是因为秘密被发现?但如果说,贺以正以前就曾经主动和白逸欣提过那号人物,照理说这也不会是什么绝对不能言说的秘密。换位思考,若是自己藏着心上人的学生证这种稍嫌幼稚的行径被发现,或许会感到难为情,但至于恼羞成怒吗?更何况,那张学生证并不是白逸欣翻箱倒柜搜出来的,是夹在书内——大大方方摆在架上的一本书,这算是「藏」吗? 怎么想,也想不透白逸欣究竟踩到什么无法挽回的大地雷。 思忖片刻,她缓缓开口:「白兔,你先放宽心一点,我觉得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样。」 白逸欣茫然看着她。 她凝视着两人之间某个不存在的点,像在思考,又像心中已经有了结论。 「听我的,你还是要先道歉。但先别急,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 「不要急。」随着想法逐渐成形,朱芷欣握住她的手,朝她露出那一贯温柔坚定的笑容:「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第十二章 转机 下午,朱芷欣替贺以正送咖啡过去,一开门,便听到一阵细微规律的声响。 咔嚓、咔嚓、咔嚓...... 贺以正在办公桌前,双眼直盯着电脑萤幕,不间断的点按着滑鼠。 她上前,注意到他点着滑鼠的右手并没有在移动。 「总经理,」因着她轻唤,他原本集中在一处的视线散开后如剑雨般射向她。 果然又把她给吓着了。「那、那个,咖啡......」 「喔好,谢谢。」他松下警戒,伸手接过咖啡,眉眼之间透着疲态。「抱歉,没注意到你进来。」 「您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她关切道:「雅沐那边真的是......没想到总公司的态度那么强硬,谈了一个早上还是没结论,要不是您赶着回来,不知道要谈到几点......」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贺以正为了要赶赴和白逸欣约好的午餐,这场尚未有共识的谈判只好改期再续,时间定在三天后。 贺以正没接话。 朱芷欣在原地杵了一会儿,两人就这样静静待着,看似无语,又像是等待对方先开口说什么。 「那......如果总经理没有事情要交代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芷欣,」他叫住她。「白兔在办公室吗?」 「她下午请假。」她应道,见他脸色又沉了些,接着问:「您要找她吗?」 「没有。」神情略显烦躁,摆摆手。「只是问一下。」便没再说话。 迟疑了下,她小心翼翼开口:「您......不问她为什么请假吗?」 向她射来的眸光异常凌厉,这次他是真的不悦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她退后一步,忙不迭鞠躬。 光用眼神就能惩罚人一般,他瞬也不瞬地盯了她好一会儿,盯得她头也不敢抬,就这样罚站好一阵子。 半晌,他终于挪开视线,意有所指道: 「我知道你们很要好。」 像是在暗讽朱芷欣上句话的僭越,又像是为自己接下来的要求铺陈: 「你多陪陪她吧,她很喜欢你。」 接着便起身,回头往一旁的矮柜上翻找起资料。 朱芷欣被下足了马威,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嘴开了又闔,最终只勉强应了句:「……知道了。」瞄了眼忙碌着的他,囁嚅道:「那您忙,我先回去了。」 「通知一下黄经理和邱经理,星期四下班后,给我一个小时,需要再沟通一下和雅沐谈判的方向。」他没再看她,逕道:「还有,请佳恩针对雅沐今天提出的问题做一份简报,明天下班前带着简报和黄经理一起上来找我。」 「明天下午您不是要和gc开会吗?」 「但我也没别的时间了,简报还是先做,如果明天我和gc的会提早结束就请她上来,不然就放我桌上就好。」 「是……」 她可以肯定,他是在意白逸欣的。 纵使他想表现得冷酷无情,说出来的话也看似不着边际,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十分焦躁。 工作性质使然,朱芷欣不乏近距离观察贺以正的机会。一向冷静沉着如他,就连早上和雅沐总公司派来的代表团在会议中针锋相对,也丝毫未有任何异色。 他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大致掌握贺白二人的互动轨跡及模式。她知道,贺以正一直刻意让两人之间保持距离,只要白逸欣前进,他便后退。 不过,从他昨天主动送白逸欣回家、今天还愿意陪她吃午饭的举动看来,当白逸欣不再前进、甚至后退一点,反而,他会上前。 这表示什么?表示他其实也没怎么想拉开距离,他想维持住原来的平衡。 但现在,平衡已经被彻底打破。 怎么会演变成这样?他是否仍留恋旧情?那些白逸欣所在意的,朱芷欣觉得都不重要了。因为现在,她只看见贺以正内心的天人交战,彷彿看见他剥着花瓣喃喃自语:找她、不找她、找她、不找她…… 现在是关键的转机。 白兔,你暂时就先这样躲着他吧。朱芷欣想。 等时机一到,他会忍不住去把躲在洞里的兔子给捞出来的。 第十三章 制约(一) 已经是晚上将近十点,折腾了一天,他拖着格外疲惫的身躯,站在一间咖啡店门口。门口掛着的牌子已经转到「休息中」那一面,里头只有些许昏黄灯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伸手推开沉重的玻璃门。 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噹声。 这个时间,店里已经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位年轻男子在吧檯内擦拭杯盘,闻声,抬头往门口望过来。 「哟!稀客!来,快来坐!」男子热情招呼,那真挚的笑容,令他整天累积下来的倦怠感获得些许抚慰。 上前,拉开一张高脚椅,将公事包和脱下的西装堆放上去。 「抱歉,承宇,这么晚还过来。」 「别见外,老哥。」薛承宇嘻嘻笑着:「我就想,怎么门一开就闻到一股风尘味?原来是女人杀手来了。」 贺以正在薛承宇正前方的位置,直面向他坐了下来,松了松领口,很故意的朝他魅力一笑:「今天不找女人,找你。」 他扬起眉,不以为然道:「干嘛?连我都想撩?你最好想清楚,把我掰湾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点好处都没有,我吃不下就算了,还少了个兄弟。」 「知道就好,不过放心,兄弟跑不掉,因为你掰不弯我的。」 「就是知道掰不弯你,我才撩得心安理得。」 嘴皮耍个段落,两人相视一笑。 「想喝什么?」薛承宇转身面向满柜的精緻器皿。「这么晚,别喝咖啡了,威士忌怎么样?你开车来吗?」 「车放在公司,就威士忌吧。」 薛承宇拿下两只玻璃杯,便张罗去了。 薛承宇和贺以正的关係得从国中时说起。 贺以正的父亲贺洋是某着名帮派会长,因此贺以正在圈内自小便顶着个黑帮少爷的光环,但他不爱闹事、天资聪颖,且很早便展现驾驭群眾的领袖风范,因此在师长们眼中,他反而是能够协助控制问题学生、遏阻校园事件的中枢人物。 薛承宇和贺以正就读同一所国中,当时的薛承宇长得瘦小又秀气,在那青涩的年纪,同学给他贴上「娘娘腔」的标籤、訕笑欺侮他。自从贺以正成功遏止一场好几个班级联合起来霸凌薛承宇的事件后,两人就变得要好起来。 要好的两人难免被拿来比较,相较于在人群中光芒万丈的贺以正,内敛温和的薛承宇就显得黯淡许多,不过他本就没什么雄心壮志,就算待在贺以正身边只能当配角,他也从不妒忌,小媳妇般的形象,让校园内没多久又传出薛承宇暗恋贺以正的风声,后来是贺以正查出风声源自几个看不惯他俩交好的小混混并予以严正警告,校园内才没再出现针对薛承宇的恶意言行。 国中毕业后,贺以正一路在正统学制之下升学、留学、成为高阶白领,而薛承宇高职毕业后,便在市区经营间咖啡店,成为贺以正间暇之馀消遣叙旧的去处。至此,两人的人生看似往截然不同的方向发展,却又殊途同归的回到过去彼此间所扮演的角色。 此刻,在贺以正的注视下,薛承宇往杯里丢了些冰块,将清澈液体注入玻璃杯。那清新又专注的侧顏,竟有几分另类的美感。 「干嘛这样看我?」他依旧目不转睛,只勾起薄唇,调侃道:「要不是我清楚你的底细,还真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贺以正笑笑,不语。 薛承宇将其中一杯推给他,自己饮了一口,倾身倚上吧檯,饶富兴味瞅着他道:「噯,听说阿德手上最近有几个不错的未成年,有没有兴趣?要不要物色一下?」 他的咖啡店并没有经营色情行业,但深知贺以正挑剔的老毛病,所以他替贺以正保留了「管道」。 贺以正撇嘴,道:「刚才不是说今天不找女人嘛?」 「对了,上次那个唐小可怎么样?你们还在一起吗?」 「没,送人了。」他回得轻描淡写。 「送人?」薛承宇先是一愣,接着一阵恍然:「你该不会又......」 「嗯,刚好有件麻烦的案子。」 他努努嘴,不以为然道:「老哥,你真的很负心,会对你言听计从的女人都是对你一片真心,你却老是糟蹋人家……」 贺以正毕竟沾染了些黑道心性,面对棘手难题,手段偶尔会过头了些,薛承宇始终对贺以正这点看不过眼,听到时总会唸个几句。 见他一脸无所谓,薛承宇继续说:「好,先不管唐小可好了,你有没有想过,签下不平等条约的那个人,他清醒之后,难道就会甘心吗?你这样是会树敌的啊......」 贺以正冷冷打断了他:「我没有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 早知道他就是这种心性,薛承宇很是无奈。 「唉,算了算了,不说了。」 两人各自沉闷地喝着酒。 「所以,最近都还好吗?」薛承宇先开口。 贺以正继续沉默着,又喝了几口,才闷声说道:「承宇,你记得白兔吗?」 「白兔?喔,那个小女生,你带她来过几次。」边喝,边漫不经心道:「怎么?不要跟我说她喜欢上你了。」 「嗯。」 「咳咳......」薛承宇狠狠呛了一口威士忌。「她不是才在读国小而已?还是国中了?」 「高一了。」 「呵呵,时间过得真快。我差点以为你要破纪录了,我记得目前你吃过年纪最小的是......十三岁?」他訕笑,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刚刚听你说今天不找女人,我还觉得有点反常呢......唉,同龄男孩子不喜欢,偏偏喜欢你,人家还那么小,真有点替她感到不值。」 贺以正没接话。 「噯,这严肃的表情是怎么回事?」薛承宇将脸凑上,直盯着他瞧。「难道她不是处女?」 贺以正闪开他的视线。「我不知道。」 「不知道?」薛承宇终于察觉他的不对劲:「等等,你没接受她?」 「我干嘛接受她?」贺以正回话的速度快得不自然。「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薛承宇一时哑然,回神便问:「她知不知道你是哪种人?」 「哪种人?」 「只要砲友,不要女友的那种人!」薛承宇刻意加强音量。「装傻吗?非得要我说那么明白。」 「她不知道。」将酒杯摆上檯面,贺以正揉了揉太阳穴,表情十分烦躁。 「什么?你没告诉她?」看到贺以正的反应,薛承宇愈发瞠目结舌:「我的天,见鬼了,咱们贺少这是动了凡心了!」 贺以正只觉得今天这位兄弟特别惹人嫌,沉声说道:「我不是才说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你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就是这点有问题,我说的是你,你怎么可能一点兴趣都没有?尤其是这种含苞待放的少女!」 贺以正白了他一眼。「呿,被你讲得和禽兽没两样......」 薛承宇忍俊不住。「噗,还真没两样......噯不是,你不要闪避话题,为什么要隐瞒她?」敛起神色,认真拷问起他来:「你最引以为傲的原则,不就是对女人们坦承不讳?明白告诉她们你只接受开放式关係,让她们自己决定愿不愿意入你后宫。那对白兔,你为什么不敢说?」 「不是不敢说,是没必要说,我又没有要接受她。」 「如果真的不想接受她,那告诉她就更没关係了不是?刚好吓跑她啊!」 一阵静默。 堵了贺以正的嘴,薛承宇倒也没有胜利者的姿态,若有所思地晃着酒杯,点头喃喃道:「所以今天来找我,是为了这事。」 「或许......」贺以正垂眸,语带迟疑:「是因为看着她长大,有种身为兄长,应该以身作则、保护她的想法......」 「呵呵,我以为你会在旁虎视眈眈,盘算着什么时候才能吃掉她......」接收到朝他射来的眼刀,薛承宇立刻改口:「好,你说的也不是不可能,或许你就这么突然之间被啟发了兄长爱,无故认了个没血缘的小甜心做妹妹,还对她毫无非分之想,这个这个......就算明天太阳突然从西边出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对吧?」 讲到后来,他已经憋笑憋到无法再直视某人的脸色,简直要内伤。 「哈哈哈......没想到这话要正经讲会那么困难......对不起啊老哥,我知道你很困惑,但就我来看,真的就只有一个可能而已,因为你现在这样子就跟以前——」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他打住没再说下去。 第十三章 制约(二) 周遭安静了片刻,不作声许久的贺以正轻轻叹了口气。 「老实说,我最近......有时候会想起小予。」 薛承宇咕噥着:「先说,这次是你自己提起她的,回头别又唸我。」才道:「这都已经几年了?你到底放下她了没啊?」 又是一阵静默。 「承宇,有件事,我可能没和你说过。」 半晌,贺以正才缓缓说道:「在更久之前,我从小予那拿走了一样东西。」 「贞操?开玩笑的,抱歉。」这次他很快认真起来。「她知道吗?」 「她不知道是我拿走的,可能会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丢了吧。」默了默,继续道:「当时这样做,是因为不甘心,想留下她的一点什么,但是,等到下定决心要放手的时候,想还给她,却再也没机会了。从此之后,那东西被我束之高阁,想还还不了,想丢却也丢不掉。有时觉得我好像……被那东西给制约了。」 「为什么不能寄还给她?一定要当面还?」 「这问题我想过很久,说了你可不要笑我。」接下来的话他说得勉强,像是需要努力才能说出口般:「我想当面还给她......是需要一个诚实面对自己的机会。」 「听不懂。」 「我从来没承认过喜欢小予,不管是对她、对任何人,甚至是对我自己……」他笑得苦涩:「可能是因为她始终都不属于我,也可能是因为自尊……不管是什么理由,我从没承认自己对她有那种感情。」 薛承宇陷入了沉思。 虽然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宋天予了,但贺以正身边的女孩子本来就多,他一直以为她不过也就只是那样的一个存在,而且,一度有很长一段时间,贺以正没再提起她,一直到四年前的某天、差不多也是这么晚的时间,贺以正推开同样这道玻璃门,悵然若失的…… 贺以正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呵呵,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时,我还被她哥、啊不对......是她老公唸了一顿,说我不敢面对自己喜欢她的事实。」 薛承宇挑眉道:「你竟然也有被唸的一天?」想了想,改口道:「对不起我错了,对付你这种人,人家老公没把你轰走就很好了。」 「喂,我没碰过她好吗?」贺以正斜睨他一眼,无视他再度瞠目结舌,继续说:「连她之前睡在我家好几个晚上,我也没动她。」 …… 青涩稚嫩纯洁无暇的少女睡在他家好几个晚上竟然没被他生吞活剥吃乾抹净尸骨无存?这不是贺以正啊!绝、对、不、是! 薛承宇在内心嚎叫,澎湃的千言万语,最终只浓缩成一句嘀咕。 「……看来你对喜欢的人都是一个样嘛……」 贺以正貌似没听见他的嘀咕,隻手撑着下顎,晃着酒杯,专注在里头冰块碰撞发出的细微声响。 「宋允丞甚至想逼我承认我喜欢小予,但一直到最后,我都没有承认。唉……被那傢伙唸,感觉已经很差了,发现他说的没错,感觉更差了。从此我就想着要把从小予那拿走的东西还给她,告诉她,我确实喜欢过她,是我的自私和不坦率,造成她的困扰了......」 那段时光,他擅自逗留在她人生中的时光,依然恍如昨日;她在每次通话时流露出的迟疑和为难,也依旧记忆犹新,只是当时,都被他刻意地忽略了...... 他再次失笑,喃喃道:「结果却再也没机会了啊......」 「你到底拿走她什么东西?」 「学生证,她高中的学生证。」 「……」嗯,姓名、照片都在上面,好一个寄情之物。「你还真会挑。」 他无奈道:「我就是手犯贱。当时她离家出走来我家借住几天,她离开的前一晚,我一个衝动从她皮包里摸走的。 其实原本留着那张学生证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眼不见为净,把它束之高阁、不要看到它、不要胡思乱想,这几年来我还不是过得好好的?所以我原本是真的以为我已经放下了。 但就从最近开始,不知怎么就会想起小予,看到白兔的时候会想到,白兔又老爱问我,搞得连我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话题回到白逸欣,他眉心微蹙,再次烦躁起来。 「偏偏就那么刚好在今天早上,白兔在我办公室里发现了那张学生证。」 「蛤?」薛承宇傻眼道:「欸不是,这种东西你放在办公室干嘛?」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那张学生证本来都放在皮夹里,好像是在我刚进公司不久,有一次出差在路边的二手书摊看到她们繁星女中的书,就买回来放在办公室里,后来不知道该把学生证放哪,就夹进书里一起放在书架上,很久没去动了,今天突然看到被白兔翻出来,我也是一整个傻眼……」 他无奈扬起唇角,一副哭笑不得。 「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我应该气她翻我东西,但当下我却很不争气的,满脑只想着惨了我该怎么跟她解释,然后又很矛盾的,觉得不对啊我干嘛要跟她解释……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脑袋当机,连她质问我对小予是不是还有感情,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所以你怎么跟她说?」 「什么都没说。」他苦笑。「我把她赶走了。」 「……」 平时风流不羈如他,遇到感情事竟是如此缚手缚脚,薛承宇也是开了眼界。 「好了,我差不多说完了。」贺以正又揉了揉已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看看錶,已将近午夜。 今天真够折腾了。 他将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所以,有什么指教吗?我亲爱的好兄弟。」抬眸望向面前那张白净,此刻却显得阴沉的俊顏。 「你有想要听我的意见吗?」薛承宇没好气地说:「你自己根本就非常清楚,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只是要不要去做而已。」 贺以正静静望着他,那瞳仁如星夜下的大海般,深沉而静謐。 「你说吧......」他笑,笑得平静。「我想听你说。」 换薛承宇叹气了。 「你和小予联络,把学生证还给她吧。」话说得缓慢而凝重,像是忠告,「不然的话,恐怕你永远没办法开始另一段感情。」却也像是诅咒一般。 ★★★ 以下是作者告解时间: 我真的没有想要置入性行销,但越写越觉得像在置入性行销......(对手指) 我真的很努力写清楚了,拜託没看过《别当兄妹》的朋友如果还是看不懂请不要鞭我...... 好啦要鞭也可以,我承受qq 第十四章 粉墨登场(一) 和雅沐的第二次谈判定在星期五下午。 中午的休息时间,白逸欣和往常一样晃去朱芷欣的座位找她一起午餐。 「小朱姊姊,你好了吗?」 「啊,已经午休了吗?」她的视线在电脑萤幕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才朝白逸欣望来,眼神有些迷茫。「好了,走吧。」 白逸欣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太好。 「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她的笑容有点虚弱。「没事,只是那个来,有点不舒服。」收拾下随身物品。「走吧,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外面吃好了。」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去帮你买午餐回来?」 「没关係,我刚好顺路去药局买个止痛药。走吧!」 在公司附近的拉麵店坐定,朱芷欣配着水吃了药。 「你每次那个来都会痛吗?」白逸欣问。 朱芷欣摇摇头。「这次特别痛,可能是因为刚上班,压力比较大吧?我这还是第一次因为经痛去买止痛药来吃,但不吃不行,下午要和雅沐谈判,我得集中精神才行。」说完,将药收进包包里。 「你一定要去吗?雅沐他们应该也有翻译人员吧?」 「谈判的时候,还是要各自有自己的翻译人员比较好。」接着她压低嗓音说:「其实我去主要不是为了总经理,是为了其他人……」 这场重要的商务谈判除了总经理之外,还有两、三个部门主管和人员一同出席,约莫十来人。 「你的意思是,阿正会日语吗?」白逸欣还是第一次听说。 朱芷欣笑道:「他不只会日语,他还会法语和西班牙语,加上英文和中文,基本上他可以跟八成的地球人交谈了。」 「哦……」白逸欣有些茫然。 「呵呵,好歹年纪轻轻就当上赫尔集团的总经理,自然是有好几把刷子的。」朱芷欣朝她挤挤眼。「怎么样?是不是更喜欢他了?」 「……」难为情地别开了眼。 桌上的取餐器恰好在此时震动起来,两人打住话题,离座取餐。甫回座,朱芷欣想到了什么,延续方才的话题道: 「对了,话说白兔,你的语言能力也很不错啊!已经通过英检高级和日检一级了不是吗?以你这年纪来说很不简单耶!以后打算出国留学吗?」 「我没想那么多耶……」她靦腆道,一边将白开水加进麵汤稀释,边搅拌。「只是因为我爸妈都很忙,没空陪我,所以从小就安排很多东西让我学,后来发现我学语言蛮快的,就顺便去考个检定考,考着考着就这样了。」 「嗯……以你的程度,说不定做翻译也没问题呢……」一副若有所思,突然间亮起眼道:「噯,白兔,要不我去跟总经理说说看,下午的谈判让你一起来?怎么样?」 「什么?别开玩笑了!」白逸欣连忙摇手。「商务谈判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怎么可能去帮忙翻译啦?而且还是现场即席口译……我、我没办法啦!」 朱芷欣笑起来:「口译当然还是我来,你只要坐在旁边听听看看就好啦!来实习就是要多累积经验嘛!不然你以为实习是来玩的吗?」板起脸,故作不悦貌。 白逸欣一时哑口无言,傻傻愣着。 朱芷欣继续说服:「而且你来,还可以看到谈判桌上叱吒风云的总经理,一举数得喔!」扬了扬眉,语带曖昧道。 像被揭穿了什么,白逸欣不甚自在地垂眸不语。 「怎么样?考虑看看嘛!」说完,朱芷欣伴着麵自个儿吃了起来。 白逸欣迟了些,才缓慢跟着动起筷。 自从三天前她在贺以正办公室发现那张学生证以后,他们便没再有任何互动,虽然两人本就没什么交集并不至于尷尬,但关係也就这么僵着了。 半晌,她訥訥开口:「阿正他……会答应让我去吗?」 「这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她胸有成竹,彷彿这并不是个问题。 但,面对朱芷欣的自信,这一次,她却感到讽刺。 和贺以正的冷战不知何时才会结束,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提不起勇气问他。朱芷欣上次虽然告诉她事情并不一定如她所想,终究却也没告诉她到底应该是怎么样。朱芷欣的若无其事,让她觉得内心煎熬的自己像个笨蛋。 她默了默。 「为什么呢......?」 「嗯?」朱芷欣停下动作,两人四目交接。 「为什么你总是能够那么肯定,阿正会照着我们想要的去做?」 那双明眸澄澈见底,疑惑的同时,却有股无法掩饰的悸动…… 顿了顿,朱芷欣柔和一笑。 「我先说,这只是一种感觉,没有根据的。」 她敛下眸,白逸欣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 「我觉得白兔你啊......是他很重要的人。」 有那么一会儿,周遭时空似乎停止了流动。 白逸欣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直以来,贺以正是她苦苦追寻而不可得的存在,这个结论来得太突然,她一时之间不敢相信。 「到目前为止,他的行为模式也一一验证了我的猜想。」随着朱芷欣继续说,时间再次流动起来。「所以啊,白兔......」 朱芷欣望向白逸欣,见她亦正盯着自己,红着眼眶…… 「你不要妄自菲薄。」她朝她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样和煦明亮。 「小朱姊姊......」 白逸欣对于自己前几分鐘还在质疑朱芷欣的为人感到抱歉。 「而且我说过会助你一臂之力,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拿下他的。」眨眨眼,「快吃吧!再不吃就赶不及回去上班了。」再次低头吃起麵来。 「小朱姊姊......」原本想问她为何对自己那么好,白逸欣却突然被一件不寻常转移了注意力。 「……你的眼睛......?」她凑上前,想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嗯?」察觉她语气的变化,朱芷欣抬眸。 「你的眼睛上面好像肿了一个包……」 「咦?」朱芷欣愣了一下,随即指着自己左眼皮道:「这里吗?难怪我觉得痒痒的……」 「是被蚊子叮吗?」 「不知道耶。」现在是冬天,照理被蚊虫叮咬的机率不高。「就算是,怎么会叮在这里?真奇怪……」 因不明所以,且除了搔痒外并没有其他不适,朱芷欣便暂时没多加理会。 但情况恶化得很快,没等到她们吃完午餐,朱芷欣的左眼皮已经一片浮肿,且另一眼也出现一样的状况。 「你真的不要紧吗?我觉得不太对劲耶……」看着朱芷欣原本漂亮的脸蛋几乎要走了样,白逸欣担忧问着。 朱芷欣默了默。 「我们回公司吧。」她神色不太自然,白逸欣很少看到她如此严肃。「我恐怕……是药物过敏了……」 第十四章 粉墨登场(二) 「不直接去医院,还回来干嘛?」 这是贺以正接到通知前来看到朱芷欣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现在该说的话吗?已经叫救护车了啊!」白逸欣不满他的口吻,边帮着朱芷欣收拾东西边说。 「药物过敏很危险,而且发作这么快,表示应该不是第一次了。」他向朱芷欣厉色道:「都那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药过敏吗?」 「我……」 「小朱,救护车到了。」郑莉文从里边疾步走来,见到贺以正:「贺总。」 「我跟你去医院。」白逸欣上前搀住朱芷欣,然而,朱芷欣却挡下了她。 「不,白兔,你留下来……」 「什么?为什么?」 朱芷欣朝贺以正望去。 「总经理……」呼吸也开始不顺,她连说话都略显吃力:「让白兔……代替我去雅沐……」 空气凝住片刻。 「小朱姊姊你在说什——」 「你不用烦恼这件事。」贺以正冷言中断了白逸欣的气急败坏。 但朱芷欣不死心:「总经理,白兔她可以……真的……」 「董秘,」贺以正不理会朱芷欣,逕向郑莉文道:「你下午有时间吗?」 「呃……」郑莉文面露难色。「对不起贺总,因为快要召开股东会了,这次有几个股东提案让董事们很困扰,所以……」 「我知道了。」他没让郑莉文为难,逕转向其他围观的人们:「还有谁懂日文?」 一片静默,有人低头,有人左顾右盼,就是不敢与贺以正对视。 他冷笑:「这是要我充当翻译的意思?也不是不行啊……」 「我、我记得小珣会日文……」出现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 「不不,我不行啦!」被点名的那人惊慌摆手、连连摇头道:「我只有大学学过一年,连日常会话都有问题……」 「总经理……」朱芷欣再次开口:「为什么……就是不让白兔去?」 此刻她的双眼已经肿得快看不见,吸吐之间发出阵阵喘鸣,令人不忍。 「小朱姊姊,你不要再说话了,我们下去好吗……?」白逸欣已经快急哭了。 「是啊,小朱,你不要管这些了,快去医院吧!」郑莉文跟着帮腔。 朱芷欣却仍不肯离开,执拗盯着贺以正不放。 「您到底……在顾虑什么?还是说……」当着所有人的面,她大胆了起来:「面对白兔……就那么困难吗……?」 此话一出,他眸色骤然暗下。几乎没有迟疑,他旋身,向其中一人道:「依晴,你陪芷欣去医院。」 纵然不晓得平时唯唯诺诺的朱芷欣今天到底是吃错什么药,现下他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她胁迫得逞。 「白逸欣。」 听到自己名字的剎那,白逸欣愣了愣,不太确定地望向那孤傲的背影。 似有若无的,她彷彿听到一声叹息。 「到我办公室来。」 她没想过,再次进到总经理办公室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掩上门后,她犹在门边踌躇不前,他头也不回逕自走向办公桌,劈头便道:「没有时间了,我先简单跟你说一下现在的状况。」 他拿起一叠厚重资料检视起来。「你对雅沐了解多少?」 「好像是……日本的药妆品牌?」她只听同学提起过。 「那只是他们其中一项业务。雅沐在台湾的分公司要缩减规模,打算把部分业务转让出去,我们现在要争取其中几项业务的经营权,除了药妆之外,另外像是医疗器材、保健食品等等,都是我们这次谈判的标的。」 自那叠资料中陆陆续续抽出三、四、五、六份文件。 「目前双方最大的落差在于,我们希望成为雅沐日本总公司的代理商,以独家代理的方式销售產品,但雅沐却希望我们成为他们的经销商之一,为了逼我们就范,他们把销售產品的抽成压得非常低。但这些条件都还在磋商阶段,我们并不是每一种业务都非得坚持代理模式,代理期间也有协商的空间,如果说他们同意先让我们代理一段时间,后续视经营情况再做调整,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将几份文件按照时间先后顺序整合起来,上前交给她。 「这是这段时间我们和雅沐之间陆续交换的各种方案和说明,前后加起来总共修正了十二次,等一下车程大约四十分鐘,你必须把这些全看完,能记就记,有看不懂的就马上问我。还有,因为你必须当场口译,所以所有的词汇都要背熟、发音要正确,而且要能立刻讲出来,知道吗?」 此时,贺以正身上已不復见平时的游刃有馀,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见的紧绷,彷彿被赶鸭子上架的人是他一般。白逸欣怔然看着,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知不知道!」一声低喝着实吓回她的神来。 「知道了啦……」她咕噥了声:「我又不是小学生……」 因她的回嘴,他气场突变,盯着她,眸色犀利深沉起来。 「白逸欣,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眼底颤动,从方才就一直隐忍着的慍怒,终究要压抑不住。「我是不知道朱芷欣今天到底吃错什么药,但这一点也不好玩。」 听他批评朱芷欣,她蹙眉道:「你不要生小朱姊姊的气。」 这句话像在星星之火上浇了油,瞬间点燃他的怒火。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他厉声喝道:「仗着她可怜、仗着她知道我跟你的事就可以当眾威胁我!我怎么可能不生气?」 「威胁你?」她无法理解。「小朱姊姊在她身体那种情况下还在想着她不能去雅沐该怎么补救,她在为公司着想,你却只在意她当眾给你难堪?」 「为公司着想,难道就可以不管你的死活吗?」 闻言,她内心一怔。 「她不是不管我,她是相信我!」却依然固执道。 「你不知道你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场合和压力。」他眉宇紧锁,抑着怒意道:「就连她一个商院出身的留日硕士都必须有所准备才能应付的场合,你才十六岁,只剩下半小时就要上场,朱芷欣她如果真为你着想,就不该在这种时候把你推上火线!」 一时间,她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其实早在朱芷欣当眾提议要她代替自己去雅沐谈判的时候,她已觉得不对,只不过当下错愕远大于惊慌,且贺以正的态度明摆着不接受,因此她还没特别觉得怎样;而此刻,她才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重责大任,当真落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除此之外,纵然很不是时候,她的内心竟漾起另一抹异样的情绪。 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贺以正此刻的愤怒听上去竟掺杂了那么点……心疼?难道他最初之所以挡下朱芷欣的提议,不是因为不相信她的能力、也不是因为学生证那件事还在不爽她? 难道他其实……是在保护她? 『你是他很重要的人。』 朱芷欣的话言犹在耳。她感到有些恍惚。 「唉,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了。」叹了口气,他看看时间:「你回去拿东西吧,五分鐘后一楼大门上车。」 他回身,将资料放进公事包,打开衣橱取出西装外套,套上。 那身影,英俊挺拔依旧,但无法掩饰的焦虑,已然使他失去以往的率性洒脱。 令她难受…… 「我可以。」 他的动作明显一顿。 脱口的那个当下,她没能细想,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才会作出这种简直让她想自掌嘴的承诺。 「我没问题的,阿正。」 他抬眸,凝视她。 纵使不发一语,她感受得到,他因着她的话语而逐渐变得平静。 「相信我,好吗?」 于是终究,他向着她,释然一笑。那笑,儘管淡淡的,却像冰雪消融后绽放的花朵般,格外明艳。 很久之后,白逸欣才明白自己当时的承诺,要说是背负了朱芷欣的期望也好,要说是为了证明自己也罢,但其实更多的—— 是为了抚平贺以正的自责与不安。 第十五章 误会冰释 她将毕生之精华,交託给紧握着的那一张张纸片和短短四十分鐘车程。 只有四十分鐘,是不幸,也是幸。因为如果再给她多一点时间,她担心自己会在这青春年华印证一夜白头的典故。 后来谈判桌上的三个多鐘头,儘管持续处于高压状态,但好在她已将贺以正指定范畴的商务用语记熟了七八成,就算偶尔出错,贺以正也会不着痕跡地替她补充上,再凭着她既有的日文底子临场发挥,总算是交出了张及格的成绩单。 「我的妈呀!终于结束了!」白逸欣一上车,大剌剌瘫在后座上。 谈判结束、三方代表再寒暄客套个几句之后,已超过六点,贺以正稍微交代各部门主管后续作业,便让所有人就地下班。 因赫尔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雅沐门口等着接送总经理回程,犹豫了一会儿,贺以正终究让白逸欣一起上了车。 见一旁某人的举止如此不淑女,贺以正皱了皱眉,瞟了眼前方的后照镜,确认司机没在看她。 「先到xx区xx路x段xx号。」他向司机报了白家住址,回头向依旧亢奋的白逸欣沉声道:「坐好,系上安全带。」 「好啦好啦……」她还沉浸其中,边动作边说:「欸,刚刚听到铃木先生说愿意接受我们的方案的时候,我真的差点哭出来欸!你有没有感动到?」 「他们明明附加了很多条件。」他面无表情道。 「我只听到前面的,后面的都听不到了。」她吐舌耍赖。 「而且今天是星期五,说不定回去沉淀一个週末,下礼拜正式签约时他们又反悔了也说不定。」 「蛤?怎么可以这么没诚信?当场不是已经签了一个什么……『覚书』?mou?」 「备忘录只是初步表示各方有合作意愿、后续会正式签约,但里面没有具体的权利义务条款,也还没有强制力。」 「哦……」 见她一脸不情愿,他失笑。不过是参与了一次谈判,未免也入戏太深。 「话说你这样会不会太晚回家了?我跟阿姨报备一下好了。」 他拿出手机,拨出电话。 等着对方接听的空档,白逸欣注意到他噙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她不解问道。 他才不会告诉她,他每次看见手机里设定的名称——兔妈妈——都会莫名想笑。 「喂,ㄊ……」他差点脱口叫出兔妈妈,立即改口:「阿姨,我贺小正。」 「噗——」听到贺以正的自称,白逸欣差点没笑喷,瞠目向他。 「不好意思,今天白兔会晚点到家,我现在正把她送回去。」他一副神色自若。 仔细想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在贺以正身旁听他和自己妈妈通电话。她知道妈妈喊他小正,所以这应该已经是他们长久以来的习惯称呼,只不过这暱称从堂堂大男人口中说出来,反差还是挺大。 贺以正继续说:「现在路上车蛮多的,可能最快也要七点二十才能到吧。……嗯,嗯,好,不会。」 他刚放下手机,她便迫不及待问:「贺小正?」 夜幕低垂,车窗外的路灯在她盯着他的大眼睛里映上了光点,竟有那么点楚楚动人。他只瞥了眼,便别开视线。 「怎么了吗?」 「太可爱了!我以后也可以这样叫你吗?」 自从白逸欣进到公司,儘管大家在他面前绝口不提,但想当然尔,他俩已经成了全公司茶馀饭后的话题,而「阿正」这称号也已经红遍赫尔集团上下,如果再多一个「贺小正」,他还有何威信可言? 关掉手机萤幕,收进长裤口袋。 「……随便你。」但他终究是妥了协。 「耶!谢谢贺小正!」 「……」 看她的样子,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他们这三天来是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正当他这么想,身旁的她冷不防低吟了声: 「太好了……」 他怔愣,回眸,只见她眉眼低垂,唇畔的笑意释然。 「我好怕你再也不跟我说话了……」 她抬起脸,向他露出抱歉的微笑:「那天……对不起。」 道歉来得突兀……却也十分合理。 车内寂静了片刻。 他不是没想过当这一刻来临时该如何应对。事实上,三天来,他挣扎着是否找她和解,但一方面忙着为雅沐二次谈判做准备,另一方面…… 他想不出该与她和解的理由。说不稀罕太难听,就是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总是自认什么也不缺。 「……其实我没有那么生气。」 所以不要问他为什么,他自己也不懂自己为何又再一次妥协。 「真的吗?」 「我还是有生气。」他强调,试着扳回一点点顏面,却瞥见她再次垮下小脸…… 「……只是没那么生气而已……」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了,当真弱的可以。 但,没有最弱,只有更弱。 「就算我真的生气,也不会因为这样就不跟你说话。」 他将脸侧向另一边,将他的无奈隐藏于窗外的夜色之中。 「那就好……」 也因此没看到她脸庞滑落的晶莹…… 她轻轻地,呼出一声叹息。「真的……太好了……」 车内陷入一片安然的寧静。 窗外的景物不断向后远去,只有一双充满心事的幽远瞳眸,瞬也不瞬地映在窗上。 若硬要说这是一场战役,他,简直溃不成军。 对于如此没原则的自己,他懊恼。但除此之外,他感到陌生。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面对她,他的坦然自若、他的从容不迫、他的游刃有馀,全都荡然无存。为什么? 他很肯定,「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这句话并不是假的,他真的没将她列进他的花名册当中。 难不成就像薛承宇说的,他......动心了? 他还没来得及取笑这念头的荒唐,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更加荒唐的念头: 你配得上她吗? 他愣住了。 「呵呵……」 终究,他忍俊不住。 「哈哈哈……」 可笑至极。 夜晚总是有种魔力,能够使人的感性无限放大。他决定将这一切归咎于它。 暂停运作这颗快要错乱的脑袋,他抽离思绪,轻声说道:「明天,我会去医院看芷欣。」 没有出现预期的回应,他回头,才发现她已经睡着。 他笑笑。也是,折腾一天,她早该累坏了。 忽然兴起一股摸她头的衝动,他再次瞟了眼前方的后照镜。虽然司机的视线依旧紧盯前方,他动了动手指,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 于是他就只是静静看着她。 那睡顏像天使,如此安寧祥和、如此纯洁无瑕。 发自内心,扬起一抹微笑。 「今天,谢谢你。」用唇语,无声说着:「辛苦你了。」 只可惜,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是多么的柔和。 ****************** 愿儿说:......我也被你们折腾累了。 第十六章 你不着急吗(一) 他知道白逸欣一定十分关切朱芷欣的情况,所以在她下车前又主动提了一次探病的事。于是不出所料,隔天早上两人便一起出现在朱芷欣的病房。 她正坐在床上滑手机。 「小朱姊姊!」白逸欣疾步至她身边。「怎么样?好点了吗?」 「白兔?」她语带诧异,似乎没想到白逸欣会跟着来,看见随后进来的贺以正,敛眸道了声:「总经理……」 除去了西装革履的束缚,他头发松散了些,姿态随意了些,手插大衣口袋佇立在那,不知是因为他本就个子高挑,或是那高冷的气场使然,光是他一个人似乎就佔据了小小病房空间的大半,令人感到压迫。 尤其是在他丝毫不想掩饰自己情绪的情况下…… 「她问你好点没,没听到吗?」他直勾勾盯着朱芷欣,碎发下那冷傲眸底释放出的寒气,令人难以招架。 「好、好点了……」恢復以往的唯唯诺诺,她头垂得更低了。 此刻的朱芷欣,除了脸上依然有些水肿,状态看上去已稳定许多。 「噯,你讲话干嘛这么刻薄?人家是病人欸!」白逸欣斥责。 「昨天的事,我还是很不高兴。」犀利眸光依旧瞬也不瞬:「不管什么理由,你欠白兔一个道歉。」 「小朱姊姊你不要理他——」 「不,总经理说的没错。」她坦然笑笑,向白逸欣道:「对不起,白兔,害你压力很大吧?」 白逸欣抓抓头,有些难为情:「嗯……就是个磨练嘛!毕竟来实习,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啊……」 「所以昨天和雅沐的谈判……?」 「喔对了!你还不知道吧?雅沐接受我们的提案了!」 「真的吗?太好了!恭喜总经理!」随后拉起白逸欣的手。「这也表示,我们白兔做得很好对吧!」 白逸欣靦腆笑笑。「这不是我的功劳啦……虽然我也很高兴就是了……」 「你当然有功劳,辛苦你了。」 朱芷欣这人就是温暖,哪像某人,老是对她摆张臭脸,连口惠一下说声「辛苦了」都吝嗇。她暗自嘀咕。 「星期一可以上班吗?」某人终于再次说话:「不行就直说,不用勉强。」 「可以,没问题,我妈妈正在帮我办出院手续,等一下就可以出院了。」朱芷欣说:「只是我这张脸……可能还会持续肿个几天就是了……」说着,不禁低下头。 反正早已对她没有一丁点念想,贺以正面无表情道:「完全看你自己在不在意,我没意见。」才说完,他拿出手机瞧一眼,匆匆道了句「接个电话」便离开病房。 他一走,房内的空气流动忽然间顺畅许多,两个女孩总算可以尽情说话。 「你昨天真的吓死我了!」白逸欣坐上床缘。「阿正说你药物过敏应该不是第一次,是真的吗?」 「嗯,我以前就曾经吃药过敏,但那次就只是眼睛肿了好几天,没有其他症状,所以也没送医。」 「我记得健保卡不是会註记过敏的药吗?怎么又吃到了?」 「我这次吃的不是之前过敏的那颗。昨天买药的时候,我已经特别提醒药师要避开了。」她无奈道:「虽然不是那颗,但听医生说,好像刚好又是同系列的药,所以我还是过敏了……」 「同系列的药?通常不会一起避开吗?都对其中一种过敏了……」 「我也不知道。」 似懂非懂。「好吧,没事了就好,以后记得要说你对那一系列的药全部都过敏!」 朱芷欣笑笑,话锋一转:「所以白兔,你和总经理现在是什么状况啊?看你们的互动好像很亲密耶!」 「嗯,我们和好了。」 「太好了!」尚未消肿的眼睛闪亮了起来。「怎么和好的啊?」 「昨天雅沐那边结束后,他送我回家……」她回想着昨天在车上和贺以正的对话。「我听你的话,先和他道歉了。」 「嗯嗯,很好很好,然后呢?」 「他说,他其实没有那么生气。」 「喔喔喔!这个回答很可以耶!我就说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吧!」朱芷欣十分兴奋,追问:「然后呢?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什么特别的?」 「吼!干嘛要我讲这么白?」朱芷欣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扬起眉,促狭道:「有没有曖曖昧昧的啊?」 白逸欣愣了愣。「我不知道耶……」尷尬笑笑:「我后来……睡着了。」 「什么?睡着了?」朱芷欣满脸诧异。「他都已经对你释出善意了,这时候不就应该趁机把话都说开吗?」 「是没错啦……可是我就睡着了啊……」 「你真的是……」朱芷欣莫名失望。「白白浪费一个告白的好机会。」 「噗!怎么可能告白啦!」白逸欣哭笑不得。「他不生气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我如果再得寸进尺会被讨厌吧……」 「怎么会呢?」朱芷欣挑眉。「今天你们来看我,是他找你一起来的吧?」 她摇摇头。「是我自己说要来的。」 「但是是他先跟你提的?」 她想了想。「对。」 「这就对了,他其实是想找你一起来的。」朱芷欣点点头。「还有,你没发现吗?打从你们刚才进来,他就一直在为你说话。」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她幽幽道:「唉,他很心疼你啊白兔……」 白逸欣不说话了。 「我敢说,如果你现在跟他告白,他会答应的——」 「不会,他不会答应。」她的否定异常坚决。 第十六章 你不着急吗(二) 朱芷欣愣了愣,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不要妄自菲薄……」却笑得有些僵硬。 「我没有。」她不是木头、不是没有感觉到贺以正的改变。「可我就是觉得他还没准备好。」依然固执道。 「白兔,你是怎么了?」朱芷欣歛起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目前为止,你都是因为照我说的去做,才能进展顺利不是吗?」 「是啊,所以我很感激你。」 「那为什么——」硬生生住了口。 白逸欣望着那与之交会的目光,似乎隐隐颤动。 今天的朱芷欣……有点奇怪…… 半晌,朱芷欣敛下眸,深吸口气吐出后,才再次开口: 「白兔,你的实习只剩一个礼拜了。」语气和缓了许多。「实习结束后,你和他就会各自回到原本互不相干的生活,也许你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了……」 抬眸迎向她,眼神已恢復往常的温和。「我都不禁替你着急起来了,难道你不着急吗?」 所以朱芷欣刚才……是在为她着想吗?不知为何,她没办法那么确定。 但她随即告诉自己不能这样想。 朱芷欣一直以来是多么尽心尽力地关照帮助她、多么真诚地为她和他的进展而开心,她最清楚,她怎能老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思及此,她心虚起来。 「我当然会着急,可是急也没有用啊……」她缓缓说着:「或许你早就猜到了,其实我来实习,原本就是衝着阿正来的。所以刚来的时候,我急得不得了,只想着怎样才能多和他相处、让他喜欢我……」 她仰起脸,露出坦然无害的笑容。 「那个时候,要我缓下来、不要急的人,是你啊小朱姊姊,你知道我有多感激你吗?」 朱芷欣静默不语。 「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听你的,但就告白这事,让我自己决定好吗?」她的笑,掺着一丝难为情。「因为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所以我希望,下一次的告白,是在我跟他都准备好的时候……」 驀地握住朱芷欣的手。「所以告白的事,让我自己来好吗?」 怔愣一闪而逝,朱芷欣抽回手、别开眼道:「干嘛啦?你这是在撒娇吗?怪噁心的。」 见朱芷欣彆扭,白逸欣更故意地拉回她的手:「好不好嘛?我最喜欢的小朱姊姊……」 「好了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啦!」朱芷欣推开她,脸上出现一抹可疑的緋色。 「咦?你脸红了耶!」 「哪有!」 「明明就有——」 正当两人推推挤挤打打闹闹之际,某人重重地把房门推开。「白兔,走了!」话都还没说完,人已雷厉风行地来到她面前,伸手就要将人扯过。 「欸你干嘛……」 正要抗拒,只听见朱芷欣喃喃说了声:「妈……」 白逸欣这才注意到,贺以正身后尾随着一位中年妇女。 朱芷欣的神情不太自然,甚至可说有些难看。 「朱妈妈?」白逸欣甩开贺以正的魔爪,上前打招呼:「您好,我是白逸欣,这段期间受芷欣姊姊照顾了!」 相较于白逸欣的诚恳,那妇人就显得敷衍了:「你好,」打量了下他们两人,蹙眉道:「你和贺总一起来的?」语气里尽是不以为然。 「对,而且我们现在要离开了。」贺以正十分不客气的接了话,再次伸手抓人,却被她灵巧地闪了开去,指着贺以正道: 「朱妈妈,您知道他啊?」 「当然知道,刚刚才——」 「白兔!」朱芷欣异常大声地打了岔,垂眸,眼神闪烁。「你该回去了。」 「怎么?怕我说什么不该说的吗?」妇人冷冷一笑:「哼哼……你只管放心,说出来到底是谁丢谁的脸还不知道呢……」 「总经理,」朱芷欣别过头。「请你带白兔离开好吗?」 贺以正没再说什么,睨了眼白逸欣。 再怎么状况外,她也明白自己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默了默,轻轻说了声:「那小朱姊姊,我们先走了。」 朱芷欣没有看她。 步向门口的同时,耳畔仍断续传来那令人不舒服的尖锐嗓音: 「受芷欣照顾?哼……有诚意的话就介绍个男人,我最看不起说一套做一套的人了……」 第十七章 是前任 回程的车上,两人静默了好一阵子。 瞄了眼驾驶座上那位,除了呼吸和开车,从方才就没有其他动作或表情。白逸欣不太确定这氛围是怎么一回事,要说他是在不开心,倒也不像,比较像是在想事情。 耐不住这奇妙的气氛,半晌,她訥訥开口:「小朱姊姊那么气质漂亮,没想到她妈妈是这样的人……」 他慢了几拍才回答。 「就是个庸妇,不用理她。」 「你怎么会和她一起进来啊?」 「就……」显然他心不在焉,又过了几秒才说:「讲完电话要回去时遇到。」 「你们有聊什么吗?」 「没聊什么。」 「可是朱妈妈知道你是贺总耶?」 将思绪拉回,瞟了眼有点卢的某人。 「就稍微聊了那么一点吧……」他敷衍道,完全不想去回想那些没营养的谈话内容。 幸好她没继续追问下去,默了默,轻叹了声:「不过听起来,小朱姊姊好像真的没有男朋友……」 看来她还是把几句没营养的话给听进去了。 「她妈妈的话听听就好,真正了解孩子的父母没几个。」睨了她一眼:「你自己就是个例子。」 她噘起嘴,却没反驳。 「对了,芷欣昨天吃的那药……」他没头没尾问道:「你知道是什么药吗?」 「我只知道是止痛药。」她说:「她那个来不舒服,但因为下午要谈判,才临时去买止痛药来吃。」 「在哪里买的?」 「公司附近的安寧药局。」 「她本来就有生理期吃止痛药的习惯吗?」 她摇头。「她说她是第一次吃,因为这次特别不舒服。」 他又问:「那药长什么样子?盒装吗?」 她想了想。「嗯,好像是白色的盒子吧……怎么了?一直问。」 「没有,随便问问而已。」 「……」 又一阵静默。 「阿正,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半晌,她再次开口。 「嗯。」 见他仍旧没什么反应,她有些不是滋味。 她想继续昨天因为不小心睡着而还没说完的话题,这可是很严肃的。 「就是啊,那个学生证……」但她只起了个头,便词穷了。 太掉漆了吧! 因为听到关键字,贺以正再次回过神。身旁那副五官全挤在一起的脸,他只覷了一眼,便嘴角失守。 他还是解救一下她好了。 「是那个人的没错。」坦然道:「我偷的,在很多年前,她来我家住的时候。」 不出他所料,焦点立刻被转移。 「她到你家住?为什么?她不是不喜欢你吗?为什么还要去你家住?」一连丢了四个问号。 看她因他而惊慌焦急的模样,他忍不住在内心窃笑,没打算认真回答问题,只想逗弄她。 「嗯?我有说过她不喜欢我吗?」瞧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乐的,促狭道:「我还是她前男友呢……」 她狠狠愣了下。 「你是说……你们……交往过……?」接下来的音量足以掀翻车顶:「你骗人!」 此刻他只懊恼自己没办法好好欣赏她的表情。 「啊!嘶……」马上后悔。「你干嘛捏我啊!我在开车,很危险欸!」 「你骗人!」 「哪有骗你?就真的交往过啊——嘶……很痛!」 可恶!若不是他现在分身乏术,看他还不反过来把她给就地正法! 「你明明说过你们没有在一起!」 「我什么时候说过——掯!」为了闪她的魔指,车身狠狠晃了下。「不要再捏我了!就说很危险!」 「你、说、过!在公园!我家旁边那个公园!在我升国中的那个暑假!」 他想了一下。「喔,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在一起啊!跟她交往是在更早,我想想……我跟她交往的时候……你都还没上小学好吗!嘖!」连掩饰都懒,狠狠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们分手之后,你还喜欢她很长一段时间?」 到底都自行脑补到哪里去了?有时他真不得不讚叹女人的脑袋回路,大概他一辈子都无法参透。 「唉……」看来嘴太贱也会遭报应,他无奈说道:「这位小姐,用不着那么认真吧?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比你多活了十二年,如果真要计较前任什么的话,你会计较不完的啊……」 虽然是安抚的话,却一点都不中听,白逸欣挪身坐正望向前方,沉着脸,不想与他说话。 他顿了顿,语气又柔软了些:「好啦,我不是不能理解你因为学生证的事特别在意她,但过去的事情,在意它有什么意义?」 「真的过去了吗?」她闷闷吐出几个字。那天他的反应看起来明明一点也不像。 默了默,他说:「我只能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把学生证还给她。」 「就这样?」她整个人转过来面向他,半信半疑道:「你不会是想藉机重新和她联络吧?」 闻言,他有些不悦。「我如果只是想找她还不简单?就是因为都已经说再见了……」说着,烦躁起来:「唉,我到底干嘛跟你说这些?你不相信就算了。」 随即又想起了什么,板起脸,故作兇恶道:「警告你,不准胡来!」 「胡来什么?」她装傻。 「不准去打扰她。」 「……」 「听到没?」 「听到了啦!又把我当小孩子教训……再问个问题,」她扯开话题:「她是你的初恋吗?」 「不是。」 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听他说不是,她心中总算舒坦了些。 抵达白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白逸欣正拿钥匙转开大门,袁幼仪闻声从里边衝了出来。 「妹妹你上哪去了?我起来找不到你!打你电话也不通!吓死我了知道吗?」劈头就道。 袁幼仪披肩底下是居家睡衣,长发在脑后用鯊鱼夹随意夹起,脸上脂粉未施,看起来是刚睡醒没多久,儘管如此,那张脸依旧白晰清丽,看不出来已经四十好几。 「电话不通吗?」白逸欣掏出手机一瞧,吐舌:「喔,没电了……」 「你这孩子……给你手机到底是干嘛用的?我昨天才弄丢一份简报,还以为我连女儿也弄丢了——」 「阿姨。」还临停在路边的贺以正摇下车窗,向袁幼仪打了声招呼。 「喔嗨,贺小正!」袁幼仪的语气明显缓了下来:「你们刚刚一起出去啊?」 白逸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吼,我昨天就跟你说我今天早上要跟阿正去探病了!」 「有吗?」袁幼仪搔搔头。「我可能在忙没听到……」 「你在煮晚餐,还有应我一声。」 换袁幼仪吐舌。「喔,那就是有听没进了,抱歉。」毕竟煮饭一直是她的罩门,进厨房总像在打仗。她咕噥了声:「早知道我刚刚就联络小正了,害我紧张的要死……」 贺以正笑了笑。有时觉得她们母女还真有点像。 「那我先走了。」他说。 「噯,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吃午饭?只不过要等我一下就是了……」 「不了,我还有事,下次吧。」 闻言,白逸欣伸长脖子,问:「今天假日耶!你有什么事?」 「就……」明明信口捻来随便一个答案就可以打发她,他却一时语塞。 幸好袁幼仪及时解救了他。「这什么问题?你以为大家都和你一样放假间间没事干啊?」敲了下白逸欣的头。 「吼!很痛欸妈!」白逸欣摀着头,不悦吼道。 「连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司副总都忙得要死了,人家小正可是赫尔集团的总经理。而且你哪根葱啊你?人家还得跟你报备行程?」 贺以正再次失笑。总觉得这些体谅的话语由老爱把女儿往他这儿送的袁幼仪口中说出,格外不搭。 「那……我先走了?」他再次说。 「好好好,快去忙去!」 瞅了眼白逸欣,她瘪着嘴,心不甘情不愿朝他摆了摆手。 驶离的同时,他彷彿还听见母女俩细碎的斗嘴声。 *************** 兔妈妈初登场~ 第十八章 疑惑 贺以正没想过董事长的一通电话会让他发现一些不寻常的事。并不是通话内容有什么,而是他讲完电话回病房的途中,在走廊某个转角,无意间听到了医生和朱芷欣母亲的谈话。 医生其中一段话,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那药师也真是……不知道是不够专业还是不够小心,既然都已经知道她对ponstan过敏,至少也该口头确认下她对其他nsaids会不会过敏吧?怎么就直接给了ibuprofen呢?药物过敏是会一次比一次严重的,这次是还好有即时送医,不然她气管肿成那样……』 朱芷欣这次过敏发作得又快又急,昨天事发当下,贺以正便隐约觉得困惑,只因他不是医学专业,当下也有其他要事处理,便只当作是乌龙一件。这会儿,他原已几乎要遗忘的那点疑惑,不意竟从医生口中得到加持。 他不是家属,不方便直接去问医生,原本想转而从朱芷欣母亲那儿打探点什么,岂知那妇人一问三不知就算了,一听他是来探望朱芷欣的,竟一个劲儿想打探他的隐私,搞得他只想赶快拎着白逸欣走人。 看她们母女关係那么糟糕,也难怪什么都问不出来,但心中的疑惑还是得解决,听起来,医生似乎认为问题出在药师身上,因此他决定亲自走一趟药局。 白逸欣说,朱芷欣是在公司附近的安寧药局买的药,于是送白逸欣回家之后,他便往公司开,将车驶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停放。 在去安寧药局之前,他先走进同样位在公司附近的另一家康定药局,逕自走向柜檯。 「你好,我要买生理痛的止痛药。」他补充:「替我女朋友买的。」 「有习惯吃的药吗?」药师问。 「没有,但她对一种药过敏,要麻烦你避开。」 「什么药?」 「好像叫……ponstan。」他凭着印象唸出发音。 药师了然,道:「喔,那吃普拿疼可以吗?」 「听说有一种止痛药叫ibuprofen?推荐吗?」 「她有吃过吗?」 「应该没有。」 药师思索了一下。「ibuprofen的确是应付生理痛的常用药,只是因为你说她对ponstan有过敏史,它们都是同类药物,所以会比较不那么建议尝试。」顿了顿:「你知道她之前过敏是怎样的症状吗?」 「我问一下,稍等。」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按了几下。「不好意思,我记错了,她过敏的是另一种药。」抬头露出抱歉的笑容:「就给我ibuprofen吧!谢谢。」 「呃,好。」药师有些错愕,但仍然依照指示到架上拿药给他。 目前接收到的资讯,和医生的说法大抵相同,接下来该去听听安寧药局那位当事药师的说法了。 结帐时,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药局卖的ibuprofen都是这个厂牌吗?」 「其他药局我不清楚,但附近那间安寧一样是卖这个牌子。」 很好。 拎着刚到手的ibuprofen,他走进安寧药局。 「欢迎光临。」柜檯是位绑着丸子头的年轻小女生,并未穿药师服,见贺以正进门,主动招呼:「要找什么吗?」 「找昨天中午轮值的药师。」不客气地劈头便道。 见来者不善,小女生歛起神色。 「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将方才买的药摆上檯面,冷着脸。 「我女朋友昨天来买了这药,吃完过敏发作,你们好像应该给个说法吧?」 对方皱眉。 「每天有那么多人来买药,我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位……」 「我就问一句,」不给她敷衍的机会,他倾身上前,压低嗓音:「对nsaids过敏的人,你们却拿了ibuprofen给她,这样是可以的吗?」 闻言,小女生脸色明显不对,说了声「稍等一下」,便进内门去,没一会儿,和另一位穿着药师服的女子一起出来。 「你好,昨天中午轮值药师是我,有什么指教吗?」 第一时间,他只觉得这药师实在是……长得挺不错的。瓜子脸蛋、皮肤白皙,眼睛不大却有神,微微上扬的眼尾和左眼下的泪痣更是勾人,他竟然从不知道公司附近的药局里藏着这么个美人? 可惜,他现在是为了心爱的女朋友前来找碴的。 「这个药,」不捨地略过白袍下的遐想,他将那股失落发洩到药盒上,忿忿将它往前一推。「昨天中午大约十二点到一点之间,有个女孩子来买过,记得吗?」 药师拿起药盒瞧了下。「我记得,但请问您是家属吗?如果不是,我们恐怕没办法向您多透露什么……」 「我不是家属,但如果你们无法给个合理的交代,我会请她的家属替她讨公道的。」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您想表达什么。」 他眼神立时暗下,转瞬间,气场骤变。 「你们应该知道她对ponstan过敏吧?结果却拿了同样是nsaids的ibuprofen给她?」刻意压低的声线似乎也在压抑着愤怒:「她昨天吃完药立刻过敏发作,现在还在加护病房,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们吃不完兜着走。」 听到人还在加护病房,一旁的小女生面露惊慌。 药师相对镇定,脸色却也难看起来。默了默,缓缓说道:「先生,发生这种事大家都很不乐见,但我想您恐怕有所误会……」 「我误会什么?不就是你们让她吃了这药,她才会发生这种事?」用药盒拍打着檯面,愈说愈激动。 「但我们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我们不会拿过敏这种事情开玩笑——」 砰。攒紧的拳头在檯面上製造出一声闷响,害小女生颤了好大一下。 「我女朋友人都已经躺在加护病房了,你还好意思说这种推卸责任的屁话?」 「是她指定要买ibuprofen。」药师脱口道。 他怔了数秒。 「不可能。」 「是真的,就是因为这样,我对她印象非常深刻,是个个子高挑、长发、绑低马尾、很漂亮的小姐。」药师继续说:「因为她有ponstan过敏史,我还特别向她确认她有没有吃过ibuprofen、会不会过敏,她说她生理痛常常买这种药来吃,吃很多次了都不会过敏。」 他又愣了愣。 常吃? 「如果她说不会,你们就给她,那还需要药师干嘛?」虽然依旧没好气,但态度已收敛许多。 「因为nsaids的药非常多,运用也很广泛,如果只单单对其中一种过敏,一般并不会绝对禁止尝试nsaids的其他药种。昨天那位小姐只对nsaids里的ponstan有过敏的纪录,加上她主动说要ibuprofen,也说她吃过不会过敏,所以我就没有拒绝她。」 虽然是在为自己辩护,但药师神态坚定,并不像在胡诌。 思忖片刻,他稍稍退开,双眸依旧紧盯不放。 「等她身体状况稳定一点,我会再跟她确认一下你说的。」 药师点点头,神色并无异状。 「你们是男女朋友?」 「嗯。」 药师露出理解的表情,见他仍眉宇紧锁,好心补充:「其实事情本来就没有绝对,原本吃得好好的药,哪天突然就过敏了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比较少见,但是遇到了就是遇到了,我也觉得很遗憾……」 他扯了扯嘴角,不语。 「请帮忙转达我们的慰问,希望她能早日康復。」他临走前,药师客气说着。 ******************** 药盒表示:「我好无辜。」 第十九章 要害(一) 结果疑惑不仅没有解决,还愈来愈难解。直到週一清早坐在办公桌前,贺以正仍然满脑都是这事,修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当他对那药师说,他会再向女朋友确认她的说词时,她神色坦然,他不认为她在说谎,况且那药局规模不小,若真要追究起来人证物证什么的应不难找。 但如果药师没有说谎,那就表示,朱芷欣说谎了。 说谎还是其次,更令他在意的是,朱芷欣为什么硬要买ibuprofen来吃? 有人会故意让自己药物过敏吗? 他再度失笑。这想法真的太疯狂了。可是,这疯狂的想法,却已经是第无数次闯进他脑海,挥之不去。 「唉……」伸手揉乱自己的头发。 或许一切都只是他想多了。或许就如同那药师最后所说的,就只是那么不巧原本常吃的药忽然就过敏了也说不定,说不定朱芷欣没有说谎,是白逸欣记错了…… 叩叩。 「总经理,早安。」朱芷欣推门入内,面带微笑,和平常一样。「怎么了?有什么烦心事吗?」 他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还插在发间的手晃下来拨了拨额前的瀏海,顺势掩饰碎发下那紧盯着她的视线。 她从容自若地晃过他面前,将新沏的茶水摆放上墙边的中岛吧檯。 「窗帘要拉开吗?」 「好。」 朝阳斜洒上屏风柜的一角,整间办公室立时盈满自然柔和的光线。 朱芷欣那张脸已大致恢復原来的标緻轮廓,只剩右眼皮还有点儿浮肿,呈现右单左双的些微大小眼。 「身体没问题了吗?」他问。 「嗯,已经没事了,谢谢关心。」她答。 「听白兔说,你是因为生理期不舒服才去买药吃。」他试探着,当然,以主管关心同仁的名义:「如果会不舒服,其实可以请生理假没关係。」 「之前其实都还好,这次是真的比较突然,刚好又遇上雅沐谈判,就没想到要请假……」 「你本来就会自己去买药来吃吗?」 「没有,这是第一次,没什么经验乱买药,才发生这种事……」微微頷首。「造成您的困扰了,很抱歉。」 贺以正静静看着她。 「……怎么了吗?」眼里流露出一丝无措,配上那大小眼,份外无辜。 他真觉得,有时候她看起来比白逸欣还无害。 但也就只是「看起来」而已。确认了她有所隐瞒,这柔弱无辜的形象,反而令他提防起来。 「没什么。」他收起深远眸光。「下次不舒服就回去休息或看医生,不要自己去买药吃了。」 「知道了。」 他着手审视起公文,她犹杵在原地,迟疑一会儿才道:「总经理,星期六那天……谢谢您带白兔离开。」 「喔,」知道她在说她母亲的事,他应道:「那没什么。」总是他自己也不想继续待在那里。 「也谢谢您没有过问。」她垂眸,有些难为情:「从小我妈盯我盯得紧,我们关係一向不好,让您见笑了……」 「没事,我懂。」 他隐约听到她舒了口气。 「那我先回去了。」 「嗯。」 她离开后,他停下装忙的举动,靠上椅背,双臂环胸,闭目。 这下好了,她到底在隐瞒什么? 他相信,只要利益够大、信念够坚定,没有什么是不能出卖的,即使是自己的身体、生命,或灵魂。 如果朱芷欣真的是故意让自己身陷药物过敏的险境,究竟是什么样的动机,才会让她不昔赌上自己的身体? 事后来看,她这次过敏发作充其量不过是让她免去参与雅沐的谈判,要说这是个动机也不是不行,只是仅此一目的实在难以说服人,背后恐怕还有更深层的理由。 比如说,她想让白逸欣顶替她上场。 那天她当眾胁迫他的记忆浮现。这推论成立可能性是大了点,然而随之而来又是另一个不解,难道她是想让白逸欣出洋相吗?又是为什么? 一系列的问题环环相扣,却始终缺少关键的什么,使他找不到一个合乎逻辑的解法。 桌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什么事?」 「总经理,我是芷欣,世影的吴总又打来了。」 闻言,他立刻蹙起眉峰,烦躁起来。 「又来?到底要我说几次?烦不烦啊他!」 「他还在线上,您要接听吗?」 「不要。你随便打发他吧。」 「知道了。」 不到一分鐘,内线又来了。 「怎么了?」 「不好意思又是我,吴总已经掛电话了,但他要我转达……那个……」 听她欲言又止,他道:「直接说。」 「他说如果您中午前不回电,下午他……会亲自来拜访。」 赫尔集团两个月前和世影传播签了约,起因是与赫尔交好的某位政要高层突如其来的不情之请,要求赫尔在短得不合理的时间内筹备一场盛大的募款活动,指名要找时下的艺人网红代言出席。 任务艰鉅也就罢了,反正贺以正处理过的棘手案子多的是,但最扯的是,因为这场活动目的特殊,所以那政要特别指示,必须保留办与不办的弹性。说好听是弹性,讲白了就是任性,又自我中心到了极点,要你赶快先把一切准备妥当,却一点承诺都不给。 这种会把自己搞得一身狼狈最后却可能落得一场空的高风险案子,董事长原本还信誓旦旦说不可能答应,没想到,董事会竟然跌破眾人眼镜的通过了这议案。 贺以正不想知道那政要到底和多少董事有利益纠葛,他只知道他差点儿为这事请辞,他根本不晓得要投入多少成本和心力在这个连要办不办都未定的事情上。 时间紧迫之下,他做了一个对赫尔伤害最小的决定,无论如何,先将风险转嫁出去再说。 而世影传播,便成了代罪羔羊。紧急做了行销企划、租了场地、上了广告、给艺人的通告费都发出去了,最后,几百万的成本就这么付诸流水,还重伤了信誉。 从那政要一句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不办了」开始,一如往常的祥和便成了暴风雨前的寧静。 他知道世影绝不会善罢干休。 而此刻,他别无选择,只能承担。 「他想来就来?以为这里是他家吗?」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这事。「等一下和standard的视讯会议,我需要最新的董事会会议纪录,帮我跟董秘要下档案。」 「好,」朱芷欣应着,又绕回来问:「那如果吴总来了……」 「那就把他带去随便一间空会议室晾着,等我有空再说。」认真审视起桌上成堆的文件,碎声道:「他想浪费自己的时间随他去,我没必要奉陪。」 第十九章 要害(二) standard位在时区比台湾晚三小时的澳洲坎培拉,因此视讯会议并没开到太晚,下午三点贺以正便回到办公室,查看下桌机的未接来电,回拨了内线给朱芷欣。 「有什么事吗?」 「吴总到了,我让他在2403等。」 「喔,还真来啊?」声音冷了些。「我还有些事要处理,等下再说。」 「可是……」她迟疑了一下,道:「白兔好像……也在那里……」 一怔。「为什么她会在那?」 「我也不清楚,刚才原本想去招呼一下,就发现她在里面……」 「她在里面多久了?」 「我不确定她是什么时候进去的,但吴总是两点左右就到了。」 没有等电梯,他从紧急出口下了楼。 明知不会有什么事,他却莫名心慌。 疾步下三层楼,自二十四楼的安全门出来时,因为太匆忙,差点撞上迎面两位正漫步间聊的男女,男人手中的热饮洒出了些在自己的白衬衫上。 「妈的你走路不看——」定睛一瞧,几乎要吓飞了魂。「总、总经理好!」立正站好的动作大到咖啡再次溅出。 贺以正没有停下脚步。「抱歉,衣服我会赔,等下上来找我。」逕与他们擦身而过,独留二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尤其是衣服被溅上咖啡渍的那一位。 「欸,你说我……等下到底是要上去还是不上去……?」无助望向另一位。 「你傻吗?当然不要去!敢叫总经理赔你衣服?」 「可是总经理要我上去找他……可以不去吗?」 「……也是,那你还是去吧。」 「……」男人无语,嘀咕着:「不是你去就说得那么轻松……」 「就是啊!好险不是我。」一副幸灾乐祸。「不知道总经理有没有听到你第一时间还骂他了句脏话?」 「……」 接近目标会议室,贺以正放慢脚步,掌心按上自己的胸口。心跳频率粗估已经破百,这是自乱阵脚的节奏。 眉峰紧蹙,他深吸几口气,稳下心绪,才敲了门,按下门把。 「……对啊他这人就是——啊!」 迎上他目光的,是她的吟吟笑靨,但那笑显然不是因为看到他,而是延续着方才的相谈甚欢。下句话,更令他直接黑脸: 「说人人到,咱们贺小正终于来了!」 咱们?贺小正? 对他的戏称,意味着她与聊天对象的亲暱。沉着脸,目光移向与白逸欣对坐着的男人。 「嗨!」 世影传播的吴总——吴仲元朝他举起右手,灿烂一笑。金边细框眼镜后的那双笑眼清朗怡人,乍看之下还挺有书卷气。 「真的是好久不见了啊,贺小正总经理。」 那暱称自吴仲元口中说出,格外刺耳。 掩上身后的门,他微頷首,冷言道:「劳烦吴总亲自来一趟。」 「不劳烦,为了展现和贵公司协商的诚意,就算跋山涉水也得来的。」吴仲元笑瞇瞇道。 「结果你还让吴大哥等那么久?」白逸欣嗔道。 「不久不久,贺总来得比我预期的快多了。」吴仲元的缓颊在贺以正听来不仅没点诚意,还掺杂着暗讽,没等他接话,逕向白逸欣笑道:「我的意思是,和你聊天挺愉快的,时间才会过得那么快。」 「吴大哥你就是太好说话了!」白逸欣丝毫没察觉他话中有话,与他同声共气:「你越客气,有些人喔……就越得寸进尺!」指桑骂槐。 某人脸更黑了。 吴仲元无奈笑道:「呵呵,我如果真那么好说话,怎么会一个案子谈到现在都还收不了尾?」 「那一定是贺总的问题啦!我刚不是说了他这人只吃硬不吃软,不是你——」 某人终于忍无可忍。「这位小姐,」但在吴仲元面前,他连她的名字都不想说。「现在是上班时间,麻烦回你办公室去。」 「是是是。」睨了眼他,仍不忘偏头和吴仲元耳语:「你看你看,是不是人很差?」用不小的音量。 在吴仲元爽朗的笑声中,她起身,白色的短版泡袖雪纺上衣和粉橘色高腰膝上裙衬出她的姣好身线,清新小公主一般。 「那吴大哥,我们有机会再聊。」 经过贺以正身边,竟还衝着他眨眼。 「帮你做好公关了,不用谢,加油。」悄声说完,一脸得意地蹦出去了。 「……」 这到底是哪门子做公关!?……似乎也不能说不是,但不知怎的他就只感到火大。 第十九章 要害(三) 白逸欣一走,他总算心神稍懈,一股凉意顿时窜入掌心,这才发觉自己从刚才就一直紧攥着拳,手心渗出了水气。 「来坐啊!你还要罚站多久?不是很忙吗?」 吴仲元依旧气定神间坐在那,摘下眼镜,悠哉擦了擦,将温文儒雅的假象,和眼镜一併收进了盒里。 「哈,真是个有趣的小姑娘。果然只要有个可爱的女孩子在,事情总是会顺利得多啊是不是?」笑得饶富兴味,又别有深意。 下一秒,贺以正迈步上前,不客气坐进那残存着她馀温的座位,转正、拉近,直面向吴仲元。一系列的动作,像宣示、护着什么一般。 他直盯着他,那双瞳眸深不可测,幽幽说道: 「吴总说的可爱女孩子,是指唐小可吗?」 于是,吴仲元脸上的笑就这么僵在那儿。 两个月前,赫尔集团与世影传播两大知名企业的缔约现场,没有舞台、没有记者、没有镁光灯,在晦暗而充斥着情慾的酒店包厢里,由两位衣衫不整的签约代表,在三位援交少女的见证下,签下了合作盟约,世影传播的代表在签章的那一刻,裤头还敞着…… 彼此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偏偏贺以正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那如纸糊的不堪给捅了破,吴仲元的笑容立时变得僵硬。 「喔,不是吗?」贺以正勾了勾唇角,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看来是我误会了。」言不由衷的。 吴仲元扯扯嘴角,试着把话接得流利。「我要说的是……贺总真是不简单,身边的女孩子总是那么可爱。」 「刚刚那位吗?」面不改色。「就只是个实习秘书,没大没小了点,还请吴总见谅。」 「不会啊!我不觉得她没大没小,」接着压低声线,像说着什么秘密似的,意有所指道:「我也不觉得她只是个实习秘书……」 「喔?那不然吴总觉得她是?」 「呵呵呵……」吴仲元也不掩饰了,笑容流露出了点邪肆。「你知道你刚才一进门,表情有多难看吗?像被人捏住要害一样……」 「我只知道我们公司的内部管理有非常大的问题,竟然让区区一个实习秘书来招呼吴总,」他仍然无动于衷。「回头我会严厉谴责秘书部门的主管,抱歉,让吴总见笑了。」 吴仲元一愣,忽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赫尔总经理!嘴上功夫真不简单!好,说不过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慢慢走着瞧啊!」 「所以吴总今天来,就是为了看可爱的女孩子吗?」 「本来不是,但多了这附加利益,我想我们切入正题会容易许多。」他前倾上身,拉近与贺以正的距离。 「八百万怎么样?已经是底线了。」 「凭什么?」 吴仲元将一本a4大小的平装书面摆在他面前。 「已支出成本五百万、商誉损害三百万,百万以下无条件捨去,财务报告和相关的资料明细都在这里面,你看了就知道,我们一点利润也没有,只能勉强弥补损失而已,这已经是非常善意的数字了……」 「我不是要听你们算数学。」他抬手,不留情面地打了岔:「吴总,我在电话中已经说很多遍了,无条件解约,合约里面写得清清楚楚,因履约所生之一切负担或费用,解约后乙方——也就是贵公司必须全部自行吸收,不得向我方请求任何费用或赔偿损害。签约金已经给了就算了,我不会跟你们讨回来,但贵公司到底凭什么额外要求我们付钱?」 无条件解约条款是贺以正为了保护赫尔集团,特地指示法务部门设计的条文,搭配付款时间延后,基本上赫尔集团最多只损失十万元签约金,解约之后便拍拍屁股走人,后续世影的一切损害均与之无关之意。 显然贺以正戳到了吴仲元的痛点,吴仲元倚回坐椅中,抱起胸,无意义的揉了揉鼻子。 「这个条款太不近情理了。」半晌,他说。 「所以?」 「你从没跟我说过合约里有这东西。」 「吴总,你讲这话就太不上道了。」贺以正冷着脸。「都是做到总经理的人了,谈过、看过、签过的合约少说几百份了,早该驾轻就熟,我又没收你学费,怎么可能一条一条跟你解说合约里有什么?」 「你不能这样说啊!这种不合理的条款,根本是你擅自偷放进去的,好歹也该提醒我一下吧!」 「嗯?我有提醒你啊!你急着要签约的当下,我还特意提醒你需不需要再讨论一下,因为我有加东西进去……」 贺以正面色深沉,碎发下的犀利眸光,锐利得能将人穿透一般……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当时的场景浮现,片片断断。 『哈啊……』 腥羶不已…… 『好!我签!签了就可以了吧!」 穿杂着他自己的声音。 『不再讨论一下贵我双方的合作条件吗?』 和他的声音。 『不就是之前我们谈的那些?』 『不只喔,我加了点东西……』 其他的画面,全都是唐小可。 在男人大掌恣意揉捏下呻吟的唐小可、在男人唇齿摩娑啃咬之下发出阵阵嚶嚀娇喘的唐小可…… 贺以正冰冷的嗓音硬生生斩断吴仲元飘摇的旖旎思绪……「还是说,当时你满脑子都只有唐小可?」 吴仲元立时浑身僵硬,哑然无语。 「说到这个,我确实该向吴总致歉,看你那么喜欢小可,我却一直没主动关心你们的后续……」自唇边洩出的笑意,在吴仲元眼中就像在耻笑他一般。 「所以吴总,你和小可……还好吗?」 砰。 恼羞成怒,吴仲元大掌拍桌,大动作站起身—— 「很好,果真是吃硬不吃软,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抄起桌上平装书塞进公事包。「总之我是不会这么简单被打发的,再给你两週时间,你最好思考一下到底该怎么收拾善后。如果到时候你还是不给个合理的交代……」 交锋的视线,像两道直抵上彼此要害的利刃,相持着,看哪一方会先跪地求饶…… 「那隻小兔子会发生什么事?我就不晓得了。」 「我不太懂吴总拿一个不相干的人来威胁我有什么意义。」 「没关係,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吴仲元重新拿出金边眼镜戴上,恢復他的彬彬仪表,朝着贺以正温文一笑: 「知道如何耍阴的人,不是只有你而已,贺小正。」 第二十章 不放手 白逸欣不知道贺以正究竟是吃了什么炸药。 雷厉风行闯进秘书办公室,不由分说扯起她,一路强拉进他办公室,关门,上锁。 「你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和我装什么熟?」回头便衝她咆哮起来。 「蛤?」一头雾水。 「不知道吴仲元是什么人,就不要自作聪明装得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 「喔,」总算听懂,她咕噥道:「我哪有装……就真的很熟啊……」 「不要抓我语病!」这时候还敢和他顶嘴的人,全世界也只有她了。「这里是上班的地方,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是总经理,对我放恭敬一点很难吗?」 「可以先放开我吗?衣服皱了。」她覷了眼仍被他拽着的右臂。 「不可以!我还没说你穿这什么衣服?」焦点跟着转移到她的衣着。「露什么锁骨?露什么肚子?露什么腿?」一路往下骂。「没人限制你穿着你就越穿越夸张,到底是来上班还是来走秀?也不看一下朱芷欣都怎么穿,跟她那么要好是假的吗?」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收腰短版上衣,明明就和高腰裙搭配得好好的。 「我哪里露肚子了?」 「白逸欣!」 「你先放手。」自认没做错事,她敛色道:「你这样我没办法跟你说话。」 他瞪视着她,那双映满着她的深褐色瞳仁颤巍不已。 明明做错事的人是他,但身陷险境的人,却是她…… 而他却无能为力。 他是该放手。她没有错,他只是在拿她出气。 他松下了力道,却没放开她。 「从今天开始,我送你回家。」 这发夹弯的结论令她一时转不过来,歪头,不解。 「为什么啊?」 「不要问。」 「……每天吗?」 「每天。」 她仔细瞧了瞧他,那表情无比严肃,一点不像在开玩笑。 耸肩,道:「好啊,那就麻烦你囉!反正只剩最后一个礼拜了……」 「开学后也是。」 「什么?开学后?」 「我会每天去学校接你下课,你不要自己一个人走。」 「可是我跟湘湘……」 「听话,白兔。」那语气,不容质疑,凝视着她的瞳眸却那样深邃,带着恳求。 「……阿正……」 「听话。」 彷彿还掺着一丝痛苦。 「就这次,听话好吗?」 他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紧紧的、紧紧的,抓住她。 绝不放手。 第二十一章 闹彆扭(一) 赫尔和雅沐正式签约了。签约仪式当天,贺以正让白逸欣一起出席,虽然只是在会议厅台下的一角看着,礼成的那一刻,她仍感动莫名。 白逸欣的欢送会也在同一天进行。 哭得最惨的人莫过于朱芷欣了,不管白逸欣如何安慰,她始终伏在她肩上泣不成声,只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你一定要幸福。」 这一週以来,贺以正履行着每天送她回家的承诺,两人相处时间一下子多了起来。 却也多了隔阂。 从那天之后,她看不懂他了。无时无刻眉宇紧拧、心事满腹,和她说话总是有一搭没一搭,整个人变得虚无縹緲。 对于吴仲元,贺以正依旧什么也不愿多谈。她自我检讨的结果,或许是那天在吴仲元面前挖苦他有些过头了,但儘管向他道歉,情况依旧没有改善。 他们之间变得无话可说。 除了一件事。 贺以正不只一次问起,到底她那天是怎么遇上吴仲元的。 对她来说,那就只是个巧合,她在午休结束后提着秘书室的大水壶去茶水间装水,那是她的例行公事,就这么刚好在茶水间遇上了他。至于吴仲元究竟为什么会从二十四楼的会议室跑到二十七楼的茶水间去?就不得而知了。 戏剧性的实习终于结束,寒假也跟着结束。 「湘湘!」 「白兔!」 相隔一个寒假,开学第一天两人相见格外兴奋,一到课间便相偕闪到走廊尽头人烟稀少的角落去。 「你还真的给我消失了一整个寒假啊!」余湘湘插腰歪头,故作不悦。 白逸欣陪笑道:「我有line你啊。」 「你还好意思说,约都约不出来,只睡前丢几个图就想打发我?我还没说你见色忘友咧!」勾上她胳膊,挤眉弄眼道:「来来来,三个礼拜的近距离接触,有什么成果,快点招来!」摆明就想来个严加拷问。 白逸欣拿起手机晃了晃。「我拿到他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line了。」 余湘湘听了,眼睛大亮。 「我靠!重、大、进、展!之前他不是说什么也不给你吗?」 之前贺以正怕麻烦,总是不肯把自己的联络方式告诉她,说反正他们也只是久久见一次,像一直以来的那样透过她妈妈联系就好,因此她平时只能刷刷他那几乎没在使用的脸书或ig、丢些大多只会在很久以后才被已读不回的讯息来解解馋,没想到这次他竟然说给就给,还是他主动给的,无疑是项重大进展。 「但他还是交代我平常没事不要找他啦。」她语气淡然。 「哈!这话很好破解啊!当你想他的时候就是有事的时候,呵呵呵……」 白逸欣觉得自己的厚脸皮肯定是和余湘湘学来的。 「对了,湘湘,最近放学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走了。」低头浅笑,带着点难为情。「阿正说他暂时……会每天来接我放学。」 那话语配上那表情,乍看只有「娇羞」二字可以形容,导致余湘湘自动忽略她笑里的那点苦涩。 「我的天哪!重磅消息!」在白逸欣反应过来之前,余湘湘已经鬼吼鬼叫起来,以如入无人之境的态势…… 「我们白兔要变成赫尔集团的总经理夫——」 慌忙上前摀住她的嘴。「嘘!嘘!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样啦!」 这都同窗半年了,白逸欣还是没能完全适应这位像颗不定时炸弹的大姐,幸好她们闪得远,只有零星几人往她们这儿瞧了一眼。 余湘湘拉下她的手。 「都要每天来学校接你了,不是这样是怎样?」分贝依旧不小。 「吼,他会这样是有原因的啦……」 白逸欣简单将她和吴仲元的交涉以及贺以正的反应交代了下,顺便提了临时被赶鸭子上架去雅沐做翻译的事。 「听起来好刺激,没想到你这段期间过得如此波涛汹涌,还见到几个大人物耶。」余湘湘忍不住说。 白逸欣耸耸肩。「所以我真的不是故意搞失踪,只是一回到家就哪也不想去,只想耍废和睡觉。」 「所以,在你见过世影的吴总之后,他才突然说以后都要送你回家?」 「嗯,还先莫名奇妙衝我发了顿脾气。」白逸欣补了句。 余湘湘思索了会儿。 「那个吴总,人怎么样?」 「还不错吧,蛮斯文的,也很好聊。」 「年纪多大?」 「比我爸年轻,大约三十几、四十初那附近吧?」 余湘湘沉吟半晌,忽地眼一斜,朝她睨去的同时嘴角扬起个曖昧不明的弧度。 「我说……咱们贺总,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第二十一章 闹彆扭(二) 「呵呵,我不觉得。」白逸欣不以为然,敷衍地扯了扯嘴角:「他最近整个人变得很奇怪,说要送我回家,又不跟我说话,搞得气氛一整个诡异,问他怎么了也不说,尤其是只要一问起吴总,他左一句『不要问』、右一句『不关你的事』,防卫心强的很……」 「他跟吴总到底是什么关係啊?」 「谁知道?但八成不是什么好关係就是了……」 她承认,她就没那个眼力,当下竟然还在吴仲元面前亏了贺以正几句。 「也就是说,那吴总很可能是他商场上的敌手……喔……喔喔……」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根食指开始在空中剧烈摇晃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不只是在吃醋……」 猛地双掌大力一拍。 「他是在闹、彆、扭!」 「吓死人,你小声点好不好?」 激动当头,余湘湘才不管她,一把握住白逸欣手臂,劈头就问:「白兔,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在他面前表现得一副和吴总亲亲密密的?」 「……」她好像也只能默认了。 「我的天哪!白兔!」音调拔高了八度。「没想到才经过一个寒假,你的道行竟然变这么深!这招已经可以说你是情场高手了啊哈哈哈哈哈……」 看她笑得花枝乱颤,白逸欣有些无言。 「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说先帮他们做好关係……」 「天啊天啊!所以是无心插柳,这段数更高了我的妈!哈哈哈哈哈……」余湘湘笑得更猖狂了。 「余湘湘,你收敛一点好不好?」没好气道。 勉强止住笑,余湘湘仍绷着嘴角:「抱歉,我好像应该恭喜你才对吼?这样看来,你们在一起只是迟早的事吧?」 白逸欣叹了口气:「可是说真的,我寧可回到之前那样,他要闹我骂我吓唬我都好,至少和他在一起是轻松的,现在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放心啦!闹彆扭不会持续太久的,他就只是需要个台阶,你就哄他一下,他很快就会恢復正常了啦!」 「我道歉过了,但他还是那副样子……」 「那就再加把劲,好好发挥身为女人的优势,撒娇、卖萌、装可怜,满足他的优越感,勾起他的征服慾,让他只想把你压倒好好疼爱一番……」 瞧余湘湘说得眉飞色舞、春意盎然,白逸欣瘪了瘪嘴:「怎么被你讲起来变得那么情色……」 「欸欸小姐,阿正都多大岁数了?一个被社会淬鍊过、进过染缸,都快奔三的男人,而且还是叱吒商场的男人,你该不会还在期待他会跟你谈纯纯的校园恋爱?」 她一时接不上话。 只一个劲儿追逐着他,她确实从没想过,如果他们真在一起,那究竟会是怎么样的光景。 她很确定,只要他也是喜欢她的,自己并不排斥和他发生关係,甚至可以说有些期待。 然而,同时她感到徬徨。那些被父母期待、旁人眼光和社会价值所长期建构下来的守旧思维杂沓而至,在十六岁少女的盪漾心湖撒下乱石,骤然打乱涟漪。 如果真发展到那一步,她该怎么办呢? 显然余湘湘这方面有想法的多,不如问问她好了…… 只不过才正要开口,余湘湘已自行将话题绕了开去:「但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有没有对你表示过啊?」 「什么?」她一时没意会过来。 「他有没有说过喜欢你,或对你做过比较亲密的举动?」 上课铃声在此时响起。闻声,两人离开原倚靠着的墙角准备回教室。 「如果都没有的话,说这个好像还太早了……」余湘湘仍喃喃着。 回想起来,贺以正还真的什么都没表示过。光他那张嘴就没什么好期待的了,亲密举动就更甭说了,他连她一根手指都没碰过。 嗯,其实也不是完全没碰过——在她发现他藏着学生证那天、还有见到吴仲元那天……想想,他好像总是在被她气到的当下才会忍不住动手,她感到既无奈又好笑。 等等,她想起了一件事。 「啊!老刘来了。」远远看到这节课的老师朝教室方向走来,余湘湘打住话题,迈开步伐。「走吧!下课再聊。」 「欸,湘湘,」白逸欣跟上。「我们学校有没有收藏每届毕业生的毕业纪念册之类的东西?」 「毕业纪念册?怎么突然问这个?」 「帮我堂姊问的,她要办同学会,但她的毕册不见了。」出过社会就是不一样,信口胡诌行云流水不眨眼。 「有吧?我记得学务处的网站上就有最近几届的,不然去问问图书馆应该也有留纸本的。」 「好喔!太感谢了!」 那学号,她记得很清楚。 10210047。也就是102年入学、105年毕业。 不知道学姊当年的班导是否还在学校服务?她暗自思忖。 第二十二章 被破坏的约会(一) 隔日放学时间,在校门口等着她的人,并不是贺以正。 坐进熟悉的小白车副驾。「嗨!小朱姊姊。」眉开眼笑。 「白兔!」朱芷欣看到她也十分开心。「抱歉,说来就来了,希望没让你困扰。」 「不会啊!我很高兴你来找我,刚好阿正临时说他有事不能来。」 朱芷欣点点头。「今天下午开董事会,他们请总经理上去一趟,我看他一直到下班时间都还没回办公室,大概一时半刻走不开,自己刚好也想来看看你,就擅自跑来了。」 顿了顿,问:「欸白兔,总经理最近是不是都亲自送你回家啊?」 「是啊。」脸上却没什么喜悦,系上安全带的同时还叹了口气:「他最近不知道吃错什么药,盯我盯超紧,你来,我刚好透透气。」 「盯你?」朱芷欣面露诧异:「什么意思?为什么啊?」 白逸欣耸肩,无奈道:「不知道囉……总之他不让我自己回家。」 「那我来找你是可以的吗?」 「可以啦!是他自己不能来的啊!」她篤定地说:「而且是你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朱芷欣带她到一间小有名气的义大利餐馆用餐,晚餐时间客人不少,她们才刚被服务生招呼带位,一群年轻人随后进门,与柜台没说几句,又摸摸鼻子离开。 坐定,点完餐,朱芷欣环顾下满座的四周。 「好险,要是再晚点到,大概就没位子了。」 说着,从包包里抽出一支银色发簪,将长发在后脑盘起,动作优雅流畅。 朱芷欣平时上班并不特别打扮,除了有时为了做事方便会随意扎条低马尾,大多时候都是放下长直发的状态。这还是白逸欣第一次看她盘发,忍不住欣赏起眼前那精緻脸蛋和雪白颈项。 此外,她注意到朱芷欣难得的别了耳环,款式和她本人一样是属于低调系的,但在暖黄灯下闪烁着的碎光,復又为她增添几许风情。 「小朱姊姊,」 「嗯?」她双手还没放下,抬眸对上白逸欣的目光。 「你好美喔。」 讚叹从她眼中、口中,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朱芷欣愕然,旋即失笑道:「你都不害羞的吗?我差点招架不住了。」 「我说实话,有什么好害羞的?」手肘抵上桌面撑起下顎,噘嘴道:「怎么办?我又开始担心阿正会不会喜欢上你了。」 盘发完成,拿起小镜瞧了眼自己,顺手拢了拢耳侧碎发。 「呵呵,你这样,会担心不完喔。」 白逸欣不禁给自己赏了个白眼。「就是啊,我今天还去图书馆找他旧情人的毕册呢……」 「你说的,是学生证上那位?」 「嗯。」 「你还是要找她吗?总经理知道的话,会不高兴吧?」 「我只是先找联系她的方法,要不要真去联络她,我还要再想想。」 有了上次擅闯贺以正办公室的经验,这次事关重大,她更得要在听话和不听话之间好好做个抉择了。 「那你找到联系她的方法了吗?」 「我知道她当年的班导师是谁了,而且那位老师现在还在我们学校。」白逸欣喝了一口水。「我打算明天去找老师,希望老师还记得她。」眼里闪着碎光。 朱芷欣没再接话,默默喝了一口水。 服务生送上沙拉与汤品。 「对了,小朱姊姊,」白逸欣突然问:「你刚刚说,阿正他是被找去开董事会了?」 「嗯。」 「董事会开会常常需要他出席吗?」 朱芷欣搅拌浓汤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又拌了下,舀起轻啜一口,抿了抿唇,放下汤匙继续拌。 沉默的时间过长,白逸欣从沙拉中抬起脸。「小朱姊姊?」 「啊,抱歉,」闪过一抹小慌张。「我只是在想,该怎么跟你说……」 这状况听起来更不对了,白逸欣嚥下嘴里的沙拉,蹙眉道:「公司出了什么状况吗?」 「是还没有……」 「『还』没的意思,是快要有了?」 朱芷欣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是听莉文姊说的,说总经理向董事会提出了个要求,但对公司……没什么帮助,所以董事会要他亲自去说明。」 「对公司没什么帮助」是朱芷欣修饰过后的用词,郑莉文说的并没那么客气。 她继续说:「其实总经理拥有公司不少的股票,加上董事们本来就很仰仗他,所以对他的意见向来也是挺尊重,只是,他这次的要求就真的……」莫名其妙。「……挺让人为难。」 「到底是什么要求啊?」白逸欣按捺不住了。 朱芷欣默了默。 「他希望,公司能拨出一笔钱给世影传播。」 第二十二章 被破坏的约会(二) 「世影传播?」白逸欣睁大眼。「和吴总上礼拜来谈的案子有关吗?」 「应该是,我们过去和世影的合作案不少,但近期的、又是金额比较大的,也只有那一件了。」 「那钱是我们该付的吗?」 朱芷欣摇摇头,说:「其实那件案子已经解约了,契约也约定好他们不能再向我们要钱,但世影一直不死心,吴总老是打电话来烦我们,总经理已经拒绝他好几次了。」 顿了顿,又说:「因为他们要的不是小数字,我们公司仗着契约写得清楚,就算闹上法庭也无所谓反正不会输,所以态度一直很强硬,压根没有付钱的打算。但没想到这会儿自家总经理竟忽然反过来要公司付钱,没人晓得他为什么突然态度大转弯……」 白逸欣听得一愣一愣。 原来世影和赫尔是这样糟的关係,这样看来,贺以正那天将吴仲元晾在会议室那么久,兴许根本是故意的。 她的心沉了下去。 「对了白兔,你那天不是也跟吴总在会议室待了一段时间?有发现什么异状吗?」 她摇头。 此刻,她只后悔那天在茶水间听信了吴仲元的鬼话,在会议室陪着他等贺以正就算了,更不可取的是,她居然让贺以正难堪还沾沾自喜。 他衝她发的脾气有理,一切都是她自作聪明…… 服务生送上主餐。 朱芷欣帮着挪了挪桌面摆设,边无心说着:「唉,现在事情传开,都传到走样了,有人甚至在猜,总经理跟吴总上礼拜的密谈是不是私下交换了什么利益,他才会出卖公司……」 「他才没有!」 音量之大,连白逸欣自己都吓了一跳,当然也吓着了朱芷欣和服务生。服务生原本想顺便收走空碗盘,立时缩回了手,匆匆道了声「慢用」便离开。 「我当然也相信他没有,我只是说……」自觉说错了话,朱芷欣弱弱的想说些什么来补救:「唉,有些人就爱瞎猜,我们也拿他没办法……」 白逸欣不语。 「总之,我相信总经理一定有他的考量。」朱芷欣伸手覆上她的手背,边晃,边好声好气哄着:「好了啦……你离开公司之后我们难得一起吃饭呢,就……先别管公司的事了。嗯?」 「嗯……」 「话又说回来,你不是才说总经理不在你可以透透气的吗?结果又一个劲儿只想着他,到底把我放哪里去了嘛?」 那带着孩子气的小醋劲和平常温柔稳重的朱芷欣差很大,白逸欣终于被逗笑了。 「好啦,也是。」反正现在在这瞎猜也没帮助,白逸欣挺直腰桿稍稍伸展了下,勉强转换情绪。「好,不谈他,我们聊点别的。」 两人的小约会这才回归正轨。 毕竟年纪也差了一截,朱芷欣挺好奇时下高中生的生活。 「对了白兔,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学校允许学生带手机到校吗?」 「允许啊。」理所当然道,边吃边说:「听说几年前还是禁止的,后来发现禁也禁不了,就放宽了,只规定上课时必须关机。」 「你们会遵守吗?」 「当然不会。」她笑。「像我就是关静音而已,下课时间滑一下手机还要开开关关那多不方便?反正只要没发出声音、不影响上课,老师们也都睁一隻眼闭一隻眼。」 「那你同学也都是用智慧手机吗?还有人用传统手机吗?」 「喔,我们班有一个同学是用传统手机,就一个。她的手机老是被说是稀世珍宝,不过老师们倒是很讚赏,说她是清流。」接着前倾身子,神秘兮兮地说:「其实她成绩也不算顶好,中上而已,十几名那附近。」 朱芷欣笑笑。 「在你们这种顶尖高中,班排十几,也算不错了。」 闻言,白逸欣放下叉子,不以为然地交叉起双手,扬声道:「我就不喜欢那些大人们老说用智慧手机会害我们成绩下滑,又不是一旦不用成绩就会突飞猛进,如果没自制力,用不用手机都一样吧?」 朱芷欣神色自若捲着义大利麵。「你说的没错啊,但也不能否认,自制力足够的人并不多,而对自制力不够的人来讲,智慧手机确实是很大的诱惑。」 这会儿,白逸欣倒是闭上了嘴,眨眨眼,发现了什么般,欺上前瞅着朱芷欣,饶富兴味道:「喔……原来姊姊你是正统派的啊!我猜你高中的时候应该也是用传统手机?」 「呵呵,不对喔,我高中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有。」 白逸欣瞪大眼,不敢置信。「真的假的?」 「那时候智慧手机还没那么普及,使用传统手机的人还蛮多的,没手机的人也不少。不过没手机的那群,阶级确实就是低了点。」朱芷欣苦笑道:「没办法,我妈怕我管不好自己,迟迟不给我买手机,我一直到大二时才自己办了一隻,就是现在这隻。」 「哇,那你这隻手机用很久耶!」 「是啊。它是我自己攒钱买的第一隻手机,从大学就一路跟着我到现在,感情蛮深的,一直捨不得换。」说着,拿纸巾沾了点水,轻轻擦拭起她的手机。 白逸欣跟着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来。 「我可能拥有得太理所当然,就没你这么……咦?」倏然,动作定格。 朱芷欣抬头。「怎么了?」 白逸欣不作声,直盯着亮起的手机萤幕。 来自贺以正的未读讯息:127则。 匆匆打开讯息往上滑,映入眼帘的,除了一句句的「你在哪」、「回我电话」之外,还有无数通未接来电,看得她胆战心惊。 她很快滑到讯息栏的最顶端: 「我有事耽搁,可能没办法去接你。 (以下为尚未阅读的讯息) 我让薛承宇过去,你在学校等着,别乱跑。」 白逸欣抬眼,一脸懵。 「……我——」惨了。 还没讲出后面二字,萤幕已然切换至来电画面,「贺小正」三字大大的衝击着她的视觉,无声,却疯狂地吶喊着。 她竟然忘了把静音模式关掉! 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她很快滑开接听键。 「阿正,对不——」 「你还好吗?有没有事?现在在哪里?」声线很不稳,听上去有些失控。 「没事,我在xxx路这边的尼塔厨房。」为了让他放心,她补了句:「我和小朱姊姊在一起。」 手机那头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喂?阿正,你有听到吗?我和小朱姊——」 「我马上过去。」没等她接话,又道:「你跟朱芷欣说,我很快就会到你们那边。」 「蛤?你不用——」 「快说。」 白逸欣抬眸,茫然双眼对上朱芷欣同样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朱芷欣无声问道。 「……」 「快告诉她,」他再次催促:「说我快到了。」 白逸欣只好说了句:「阿正说他要过来。」 闻言,朱芷欣蹙眉道:「他要来?等下我送你回家就可以了呀。」 「对啊,阿正,你就不用跑这趟……」 「白兔,听我说。」他沉声打了岔,不容她质疑:「在我到之前,你就待在那哪都别去,也不要切断通话。」 「为什么?」 「不要问,照做就对了。」 那要求和语气,搞得她既像人质又像间谍,听得白逸欣一头雾水。 「可是我是跟小朱姊姊在一起……」 「白兔,拜託了。」许是无计可施了,他妥协:「你想知道的,我等下都告诉你,现在先照我说的做好吗?」 「……」 为什么低声下气? 餐馆内人声嘈杂,她却能够听见他在另一端的呼吸声,杂乱而急促。 「拜託你了……」 叫她怎么忍心拒绝…… 「嗯。」 ★无奖徵答:下一章白兔会? 1)被抓 2)被骂 3)被伤 4)被? 第二十三章 不会后悔 原来生物本能是这样运作的。面临生命威胁的当下,一切事物会慢下来,让你有充足的反应时间。 当与佇立在餐馆门口的他对上眼的那一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这次真的死定了。 纯黑西装,表情阴鷙,气场凶暴,简直黑道上身,就差没拿把榔头了。喔,她忘了,他确实曾经是大哥级的人物…… 气温骤降。 许是给人压迫感太大引起了关注,从靠近门边的位置开始,人们先是朝他投以异样眼光,再由窃窃私语,转为安静无声,奇异的氛围就这么一路往里边蔓延开来。 室内的嘈杂在一分鐘之内静下,背景的轻音乐忽然之间变得嘹亮。 嘹亮得诡譎。 他迈步,向她走来。 她这人一向没什么直觉,但就在这个瞬间,她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好像如果此刻不逃开,一切将会万劫不復。 时间变慢了。 他的每一举手、每一投足、每一个动作在她眼中都慢了下来,缓慢到,她可以在脑中精算出他还差几步到她面前。 以及,她还有多少时间可以逃。 她倏地站起。 逃。她的大脑命令着。 但双脚,却不动。 风暴,正朝她袭捲而来,所经之处,生机全无。 逃啊! 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抗拒他的靠近,闹腾得让她头疼。 吵死了…… 心一横,她决定无视脑内的叫嚣声,抬眸向他—— 「对不起,我忘记把手机——」 一阵特殊香气覆来,下一秒,所有感官被他佔据。 他将她拉入怀里,力道之大,几乎使她不能呼吸——但无所谓,反正她也忘了。 「你不用道歉,不用解释,你没有做错事。」像要将肺腑掏空一般,他的嗓音深沉无比,甚至抑得有些哑了。 但真正哑了的人是她。 话说一半,她嘴还张着,却无法再发出一点声音。 他……抱她了? 她花了些时间回神,并确定他正紧拥着她。 他沉重的呼吸和躁动的心跳是那么清晰而真实,她甚至能够数得出他吸吐与心跳之间的频率差。 而他的害怕,亦是如此清晰而真实…… 「没事就好。」 呼出一口气,细羽般拂过她耳尖、心尖。 「没事就好。」 反覆在她耳畔,倾诉着疼惜。 「没事就好……」 缕缕低吟,渐成细碎的耳语…… 「……没事就好……」 她闭上眼。 原来他的胸怀,是那么温暖。 幸好,她没有逃跑。 你不要后悔。迷之音说。 我不会。她应。 永远不会…… 第二十四章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担心我 他们所在的这座城市,有条河川支线经过,沿着河的东西两岸发展出一条完整的观光產业鍊,吃的、玩的、住的样样都有,到了夜晚,河畔灯火、横跨两岸的桥身霓虹与河中点点船隻交织而成的夜景,也是出了名的浪漫。 「这里这里!阿正,快过来!」 在视野绝佳、人满为患的高处围栏边,白逸欣占着了一处刚走了一对情侣、稍微远离人群的柳荫下的小空间,向后头好几步远的贺以正招招手。 只可惜,十个女人里,有八个会指定来此处约会,纵使夜景再美,看了不下数十遍的他只觉得了无新意。望了望四周那一对对或依偎或漫步的情侣,他实在不甚甘愿再度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 姍姍来到她身畔,斜倚上围栏。 「你看!这里夜景很漂亮吧!」 但还是得应付一下身旁兴致勃勃的这位…… 「蛮漂亮的。」面无表情道。 「等一下八点整的时候,在桥的那个方向还会有水舞表演喔!」 「喔。」 明明他的情话字典里随便挑一句都可以打发她,但紧绷的情绪尚未缓解,他只扯了扯嘴角。 她蹙起眉头,不悦道:「喂,你就不能开心点吗?好像跟我来很勉强一样。」 「……」 不是,对于一场不知道看过几遍了的秀,要他觉得新奇那才是强人所难吧?如果是以前,为了哄女人或许还会假惊奇一下,但现在他是一点哄人的兴致也没有。 不过,他还没接话,她倒是先开口了:「你还在不高兴刚才警察差点把你的车拖走吗?」 方才从餐馆下楼,举目便见警察和拖吊业者一行人浩浩荡荡,拍照的拍照、上辅助轮的上辅助轮,他好不容易才将车从被拖吊的命运里解救出来,免不了数张罚单收场。 「嗯。」他顺着她的话,含糊应了声。 「是说你到底被开了几张罚单啊?」她问。 他耸肩。「这得过阵子才会知道了。」若将一路上的超速、闯红灯、违规回转左转、未礼让行人等等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违规全算进去,他还真不晓得到底会有几张。 「会不会被吊销驾照啊?」 听她话语间流露担忧,他睨了眼她,又起了坏心眼。 「嗯……有可能喔……」 「蛤?那如果驾照被吊销了,还拿得回来吗?」 「真被吊销的话,就一辈子拿不回来了……」故作忧愁。 本以为她会惊慌失措,然而她却只盯着他,眨了眨眼。「不然这样,过两年,等我考了驾照,换我载你吧!」 那朝他大大敞开的笑顏,如此绚丽夺目,较之那夜色,不知美了数倍。 怔了怔,他瞥开眼,望向灯火通明的对岸。 「不必,我自己重考还比较快。」 「喔,原来可以重考,早说嘛……」她嘀咕完,忽然倚近他,亮起眼道:「不过总是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开车的吧?说不定你还是会需要我的。」 「你那么笨,等你考到驾照,都不知道民国几年了。」 「……」瘪瘪嘴,她默了默,垂眸,淡淡说道:「被开那么多罚单表示,你是真的很担心我吧?」 他没接话,只定定望着远方点点灯火。 「告诉我,阿正。」 她看向他。 「我……是不是有危险?」 晚风拂过他抑鬱的俊顏,发丝纷飞,松开的领口随风摆盪。 半晌,他敛眸,轻点了下头。 她接着问:「是因为吴仲元?」 他脸又沉了些,纤长眼睫跟着垂下,那沮丧模样,像隻惹人怜的大狗狗,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他的头…… 她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我会更小心的。」 他回眸。 「就这样?」面露狐疑。「你没别的要问的了?」 「我刚刚从小朱姊姊那听到你们公司和世影的状况了。」顿了顿,道:「对不起,那天……是我自作聪明了。」 一听她认错,他又感到烦躁起来,移开目光,不耐烦地说:「我刚不是才说了?你没有做错事,不要一直道歉。」 「欸奇怪,上次骂我自作聪明的人不就你吗?我道歉你又有意见了?」 「……」他无语,满腔鬱闷无处宣洩,遂低声懟了一句:「真是笨蛋一个……」 本来不想为难他的,没想到这会儿竟又莫名其妙被骂,她气不打一处来,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 「那小朱姊姊呢?」眸色犀利起来。「刚刚为什么不让她送我回家?为什么硬要打扰我跟她约会?难道你不信任她吗?」 「对,我不信任她。」这点,他倒是大方承认了。 她蹙眉。「为什么?」 「就不信任,哪有为什么?」 「可她是你的秘书欸!而且还是你自己挑的。」 「所以?」 「总得她出了什么问题,或至少有点跡象,你才会不信任她吧?」 跡象…… 他不是没想过要白逸欣防着朱芷欣。事实上,他早在心里演练过数回该如何向她解释。但他所怀疑的那些,能叫做跡象吗? 情境一: 正:『我怀疑朱芷欣是故意让自己药物过敏。』 兔:『为什么?』 正:『因为我问过那位药师,说那药是朱芷欣自己指定要买的。』 兔:『吼,那药师摆明就是在为自己找藉口开脱,为什么你会相信她说的话啊?』 正:『……』 兔:『该不会……那药师是女的?』 正:『……』 兔:『你老实说,那药师是不是长得很漂亮!?』 正:『……』 兔:『贺以正!』 gameover。 情境二: 正:『我怀疑那天吴仲元和你巧遇,是朱芷欣刻意安排的。』 兔:『为什么?』 正:『……』 这次死更快。这种单凭直觉、毫无根据的猜想,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更遑论和朱芷欣那么要好的白逸欣。 思来想去,他根本没有充分的理由去怀疑朱芷欣,若贸然说出口,只会像是挑拨离间,甚至招致反感。 「没什么原因,就不信任她。」因此他只能继续鬼打墙。 她有些不高兴了。 「你不是说我想知道的都会告诉我?」 「我不知道的事情是要怎么告诉你?」他懟回去。 「那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那得要看你都问些什么。」再懟回去。 「你……」她气结,一时衝动,胡乱拣了个问题朝他扔去: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担心我?」 话语方落,她立刻后悔了。 一阵诡异的寂静。 妈呀白逸欣!你这是在搞什么?不是才说第二次告白要等到他准备好?现在这到底算是告白还是逼人家拒绝你?连拒绝的台阶都帮人家铺好了,真是够体贴的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竟然自己拆自己的台!真的是笨!笨!笨死了你! 在内心撞了无数次豆腐自杀未遂后,她默默瞟了眼他。 死死盯着前方,像是在看夜景,又不像在看夜景,倒比较像是盯着黑暗中某个不存在的东西。 有阿飘? 但她还没看到什么飘,一句话便先飘进耳里,清晰无比: 「真的是笨的可以。」 ……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说她笨了。 虽然她也才刚骂过自己,但被他骂就是令人不爽。 「看我。」她沉着脸。 他纹风不动。「我看夜景。」 「看我,贺以正。」加重语气。 「刚不是叫我看夜景吗?」 「我现在……要你看着我……」咬着牙,她努力将上半身挤到他面前,试图与他对上视线。 却只听见他碎念了声:「给过你机会了。」 「你说什么鬼——」话? ?? !!! 一阵风拂过,微凉。 他的唇,亦微凉。 她怔怔盯着咫尺间那微睁的双眸,线条优美而深邃,根根分明又纤长的睫毛随着夜风轻颤,而那风中,还有种难以言说的、像是混着薄荷与药草香的味道,那画面、那气息,令人微醺…… 倏地一股热气直窜脑门,散尽她的迷茫。 她踉蹌退了半步。 第二十四章 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只是担心我 「嗯?」随着两人唇瓣的分开,他掀了掀眼睫,眸底氤氳尚存。 她摀住自己的嘴,瞠目向他。 「你…………」 那恢復澄澈的明眸里头,清晰可见各式各样复杂的情绪正交错搅动,他看着有趣,道:「这次反应倒是挺快的。」 意犹未尽般舔了舔唇,曖昧至极。 乱吻人之后竟是这种反应!令人火大! 「你、你亲、亲我!?」虽然听起来很笨,但这已经是她现在所能讲出最长的一句话了。 「不然呢?」 「谁、谁让你亲了!?」 「喔,不让吗?那,」食指点了点那邪恶无比却又致命性感的薄唇,调侃般轻笑一声:「来,让你亲回去。」 她愣了愣,听懂他话里的戏弄后,原本就已羞红的脸颊更加发烫了。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随便乱亲别人还、还这么厚脸皮!」 「我没有随便,」他歛起笑容,视线移向前方,不再看她。「我是回答你的问题。」 「我、我什么问题?」 「自己刚才问了什么,还要我告诉你?」睨了眼她。「还真不是普通的笨。」 好,她得承认,她现在真的笨到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刚才究竟问了什么。 努力运转着脑袋,试图将断掉的线路重新连接上…… 「我担心你。」驀地,他说。 她呆呆地看着他。 他回眸。 「因为喜欢你,所以担心你。」 给了她一个浅却暖的笑。 「懂了没?笨蛋。」 心律被彻底打乱,毫无预警地。她好不容易才接回去的脑袋线路,又再次断掉了。 悠扬乐音在她耳畔响起,而他的脸庞,亦随之变得明亮。正当她怀疑自己应该是被突如其来的告白烧坏脑子才会產生幻觉的同时…… 「水舞表演开始了。」他说。 因他的提醒,她才稍回过神来。 「啊!」 欺向围栏边,睁大双眼看着那随着音乐、在七彩霓虹中起舞的水花,或高或低,或长或短,时而直射天际,时而旋转交缠。 她一时感到有些恍惚,不自觉发出一声轻叹。 他瞄了眼她那专注凝望的侧顏,清灵大眼眨也不眨,在忽明忽暗的彩光下闪烁着。 令人心动…… 「白兔。」他忍不住唤她:「看我。」 她「啊」了一声,茫然回头,却只见他噗哧一笑。 「噗,你看起来好笨,哈哈哈……」 然后,他笑开了。 「但是好可爱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一发不可收拾。 流连花丛惯了,他原已几乎要遗忘了那种甘愿臣服于一个人的感觉,就算后来觉察自己的心意,他也不愿面对,或许是因为上一次的沦陷,并不是那么美好。 但原来,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是件这么简单又轻松的事。 「阿正……」笑语之间,她的声音听来格外飘渺。 他凝神,见她亦凝着他,恍惚空灵,却带有一丝坚决。 「我们在一起吧。」 内心一怔,他脸上盎然的笑意,倏地冷了些。 见状,她小脸一垮,訥訥道:「还、还是不行吗……?」 「不是,我……」见她失落,他只感到心头一紧,连引以为傲的莲花舌都钝了。 「等等,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 接下来,两人陷入一阵静默,只剩水舞秀的声光仍自顾自地炫美。 冷静之后,理性回归,沉重便油然而生。 喜欢一个人可以很简单,可是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尤其,在过了那单纯的年纪之后。 谈感情从来就脱离不了现实,这也是先前他不愿回应她的原因之一。 老实说,他害怕得很,怕因为自己不懂得呵护、不懂得经营而负了她,怕自己不配拥有她的纯真,怕她因他的不足而受到任何伤害—— 怕她像现在这样,因他而身陷险境…… 他望向她。 她就这样静静待着,不发一语,然而紧掐着的双手和紧绷的神情,尽是等待回应的焦虑。 水舞表演进入尾声,馀音回盪一阵后,绚烂灯火逐渐平息。 她脸上的光芒亦随之黯淡,掺着落寞。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嗯?」 一听,她眼睛都亮了。 「从此以后,听话一点。」 闻言,她鼓起腮帮子:「这哪里只有一件事?你这就像是向精灵许一个愿望说你想要拥有无数个愿望一样奸诈……」 「不要就算了。」 「噯噯噯!我没有说不要啊!好嘛!我就再多听话那么一点点就是了嘛……」瞇眼,以右手食指和拇指比出一咪咪的手势。 在鑽漏洞这方面,她其实挺聪明的。 「白逸欣。」他沉声喝。 「唉好啦好啦!我听话就是了,听话,听话……」 谁爱上谁倒楣,纵使再不满条件,她嘀嘀咕咕也只能答应了。 默默地,他又叹了口气,真的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不对。 「那现在,你可以再一次吗?」驀地,她问,眼里尽是期盼。 「什么再一次?」 她俏皮地学着他方才的举动,用食指比了比自己娇俏的小嘴。 皱了皱眉,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该不会在别人面前也这样?——算了,就这点,他是连一点说她的资格也没有。 「等一下!」她抬手,阻止正要举步接近的他。 「从说你喜欢我开始。」 眼里闪动着喜悦的碎光,益发耀眼动人。 「这还用你说?」 拋下这句话,他长腿向前一迈,伸手将她挡在两人之间那碍事的手拉过,环到自己身后,骤然的亲密接触,惹得她倒抽一口气。 「我喜欢你。」 将那纤细身躯紧拥入怀,另手趁隙扣上她下顎,让她抬脸面向自己。 「我喜欢你,白逸欣。」 绝美深邃的瞳眸,令人沉沦。 「还要再听吗?」 「不要了。」她说:「吻我。」 他满意地笑了,俯首。 那吻,如此温柔真挚。 结果,交往第一天就把人给惹哭了,他也是无奈。 ****************** 明天加更幕后小花絮(抹汗) 第二十四章之幕后小花絮 交往第一天就把人惹哭的某人边递卫生纸边说:「好了吧……你把我身上、车上的卫生纸都用完了。」 「再说一次……」 「……不要。」 「我保证不哭了,你再说一次嘛!」 「……我喜欢你……」 「…………呜……呜呜……呜呜呜……」 「……」(继续递卫生纸) ************** 难得有糖请让我多洒一点gt;lt; 第二十五章 我爱你 —某市立医院— 了无生气的病房走廊,在夜里显得格外清冷。 叩,叩,叩……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而近,缓慢而规律地,将寂静一声声划破,最后,在一间病房外停下。 须臾的死寂,使人屏息。 房门被缓缓推开。 踩着镶满水鑽的香檳色5吋细跟高跟鞋,女子轻盈优雅地踏进了病房。 病房里的一切仍是她上回离开时的模样:一盏惨白的夜灯、一台死白的仪器、一张灰白的病床,以及,缠着满头白绷带、只露出半边眉眼的苍白脸孔。 对于那充斥病房、令人窒息的白视若无睹,女子逕走向墙边的陪病床,卸下手提包,回眸,微笑道: 「嗨,我来了。」 本就清秀端正的五官,在轻雅妆容与经典红唇的烘托下,媚而不俗。 「抱歉,今天晚了点。」 卸下大衣,现出里头那一袭车工精緻的乳白色典雅小礼服。 「我今天,好看吗?」优雅转圈,展示背部的深v鏤空雕花设计。「和上次那件是同一个设计师,但我更喜欢这件,觉得挺适合户外婚礼,你觉得呢?」 无声的五秒后,她笑了开来。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像个被称讚的孩子一般,灿烂地笑着。 「对了,你还没擦澡吧?等等喔,我马上去准备。」 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她走向浴室,边哼着小调,边在脸盆内放了些温热水,倒入少许沐浴乳均匀搅散,再拿下架上粉紫色绣花小毛巾放入盆内,端着脸盆出来,放在床边的小桌上。 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将打溼的毛巾拧乾。 「来,擦脸囉。」 动作轻柔地在脸上那一小块露出的肌肤和眉眼间仔细擦拭。 那张脸,虽已几乎辨识不出原本的长相,但从那柳眉、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与厚重绷带下依旧俏挺的鼻骨,仍依稀可看出秀美的轮廓。 「皮肤有点乾了呢……等一下我帮你擦点乳液。」 专注在擦拭的动作,女子漫不经心道: 「话说今天,我被另一个人称讚了呢,就是刚刚和我吃晚餐的女孩。她看着我弄头发,忽然就夸了我美,非常认真地……」 唇角微微勾起。 「除了你,她是第二个那么真心称讚我的人,让我一时之间愣住了呢……嗯?什么?」忽地偏过脸、倾下身,如侧耳倾听般,旋即噗哧一笑:「噗,你不开心啦?也是呢!不是我在说,那女孩好像真的很喜欢我。」 敛了敛神情,柔声笑道: 「不过你放心,我只为你一个人打扮。」 不禁停下擦拭的动作,静静凝视,眉眼间满是柔情。好一阵子,才重新将毛巾浸入脸盆中,回身替那人捲起衣袖。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话锋一转,低喃道:「那个男人,已经不再毫无破绽,他有了弱点,非常大的弱点,我为他量身打造的,接下来,该是他偿债的时候了……」 将盆里毛巾揉了揉,拧乾,悉心替那人擦拭起手臂。 「当初应徵总经理秘书的决定是对的,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一切,只有就近在他周身,我才能那么顺利地计画和执行。」 起身,打算替那人净身,却动作一顿,望向那始终紧闭的眸目。 「你会支持我的,对吧?」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片死寂。 「我就当你默认了。」 移开视线,手探进衣摆,缓缓擦拭身躯。 「你不用担心,我是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就只是帮忙促成一段缘分、让它提早开始而已。这本来应该是件美事的,不是吗?」她笑。 「结果这段缘分,成了箝制他行动的弱点。他毁了自己也就罢了,如果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定好好的一场缘分,会硬生生被糟蹋掉……」 话语至此,她神情稍显迷惘,但旋即回神,用异常坚定的口吻说道: 「不管结果是什么,那都是他咎由自取!谁叫他伤害了那么多人?」 擦拭的力道不自觉加重。 「我只要一想到,他在那样伤害你之后,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和别的女人痛快逍遥,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还、还故意让你听那种声音……我……我就——」 赫然发现原本雪白的肌肤已一片通红。 「啊!对不起,不小心就……很痛吗?对不起……」 颓然坐回椅中,神情茫然。 「……你会变成现在这样,都是他害的……」 喃喃说完,便沉默下来,静静等待潮红褪去。 半晌,却叹了口气。 「但对那女孩,就只能说抱歉了,被那种男人爱上,是她的命不好……」随即振作精神,陪笑道:「好了好了!不说她了,再说,你该不高兴了。」 视线落到那人的指尖上。 「嗯?你的指甲好像有点长了耶!等下帮你剪指甲,喔不对,得先帮你擦擦乳液才行,看你皮肤乾得……」 执起那羸弱纤细的手,轻抚着。 「呵呵,今晚要做的事还真不少。……但没关係,我就喜欢做这些事。」 眼神柔软了下来。 「有件事,说了你可不要生气喔……」以拇指指腹摩挲着那手背,一下又一下。「我当然希望你赶快醒来,但有时候……却又有点希望,你能慢一点醒来……」 浅笑里,有着些许落寞。 「因为,只有在你沉睡的时候,我才能为你做这些事;有些话,也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对你说……比如什么?比如……」 情不自禁,掬起那手背,虔诚轻吻。 「比如……我爱你……」 一根根、一节节地,吻着那纤纤细指…… 「我爱你……我爱你,小可……我爱你……」 ************* 想知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病人是谁的? 第二十六章 脱轨 夜已深。随着高级防盗锁的感应声响,一抹颓惫身影应声入内,关上门,背倚着门板就地坐下。 闭目,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随着与白逸欣分开的时间越长,理智回归后排山倒海而来的沉重感,压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 室内唯一的光源,是一旁落地窗洒进的月光,在他身旁无声相伴。 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样? 在解决世影的问题之前,他根本不该表白,更不该答应她交往的要求。他到底在干什么? 脑袋里偏右侧的某处正隐隐抽痛,他抬手按上右侧太阳穴,没什么帮助的揉了揉。 要公司付钱给世影根本是天方夜谭。这不仅背离当初为了保护公司不惜设局让吴仲元签下那合约的初衷,更遑论世影的形象已经毁了,公司压根不会愿意淌这浑水。 虽然董事们说要再考虑几天,但他心里清楚,情况并不乐观。 然而,吴仲元给的期限,却剩不到一个礼拜了…… 他必须想别的办法,必须死马当活马医,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他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此时,手机响起讯息声。黑暗之中,那亮起的萤幕格外刺眼。 原以为是公务讯息,他先是随意瞥一眼……又拿起,看了第二眼。 「给约吗?」 是杨翎。 他这才想起,上一次约杨翎已经是两个多礼拜前。那次,他明白拒绝她进一步发展关係的暗示,不只口头拒绝,也「身体力行」了下,他原以为,她不会再联系他。 两个礼拜了…… 在过去,他很少这么长一段时间没碰女人,尤其是在如此烦闷孤寂的夜晚。杨翎、周少婷、唐小可、徐馨、霍妍妍、许子薰、楚茵茵、洛天晴、梁又歆、顏语优、什么嘉佳(姓什么忘了),还有许许多多他已经忘记名字的尤物,都曾经在这夜里,为他宽衣解带、披上夜色的嫁纱,任他遍览畅游她们的美丽,给予他无限的抚慰。 滑开手机,点开那已沉寂一阵的讯息栏…… 他不是不想,事实上,今晚还特别想——都是那兔崽子害的,偏偏很不争气地,此刻他就只想念她的味道——没有香水或化妆品的气味,就只有淡淡的一股子清香,身体和头发都是同一种味道,所以并不是洗发精或沐浴乳,就是她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一再汲取。 「最近忙,改天吧。」 不顾浑身细胞的抗议,他点下传送键。发獃片刻,直到手机光灭,室内再一次陷入冷夜的黑暗。 仰首,发出一声深沉的低吟,希望能藉此驱逐些体内的空虚和野性的躁动。 他今晚,真够脱轨了。 ****************** 小正正,请问“改天”是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看到林老木正在瞪着你? 你如果再约砲我就罢工不写了!!就让你孤家寡人一辈子!!! 第二十七章 弱点 「等等,我再确定一下。」 余湘湘盯着白逸欣,神情无比严肃。 「在昨天之前,他没碰过你,也没表示过任何喜欢你的意思?」 「嗯。」 这次,白逸欣有备而来,直接将余湘湘带到远离教学大楼、人跡罕至的假山旁一处空地。一开始,余湘湘还笑问自己做错什么、是不是要被盖布袋了。 「然后你刚刚说,在昨天放学后到晚上八点的这三个小时……不对,是从七点他见到你开始算的短短一个小时之间……」 余湘湘的表情有些扭曲,说不上来到底是相信不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他抱你、说了喜欢你,你们还接吻了?」 「嗯。」白逸欣扬起脸,幸福洋溢之外,还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感到骄傲,这下子,随便余湘湘爱怎么鬼吼鬼叫,她都不怕了。 谁知下一秒,余湘湘掏出手机在上头飞快的打起字来。 直觉不对,她眉一挑。「你在干嘛?」 余湘湘头也不抬。「公告週知。」 这才想起line上有个班级群组,她一愣,气急败坏要抢过手机。 「余湘湘!你住手!」 像是早已预见她的反应般,余湘湘游刃有馀地抽开手高举手机,笑嘻嘻道:「骗你的啦!我还没那么白目。」 「吼!」白逸欣一跺脚,啐道:「难说。」 余湘湘随即垮下了脸来。「可是白兔,我真的憋得好难受啊!我的好姐妹要成为赫尔集团的总经理夫人了,这天大的喜事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别人分享啊?」 「夫人个大头!才刚在一起而已。」白了她一眼。 「嘖嘖,难说。」余湘湘学她说着,双手在胸前环抱。「照你们这光速,就算明天忽然跟我说你们要结婚了我也不意外。」 「欸我才十六,连高中都还没毕业。」 「欸人家已经二八,难道你要他等你等到四十岁?」 她脸一红。「也、也不会那么久好不好,或许、或许等到我大学毕业就可以了……」 「那也还要……六年,至少六年耶!小姐。」不甚满意地努努嘴。「六年很长的,谁都说不准这中间会发生什么变化。」 话锋一转:「话说,你爸妈知道这件事吗?你们交往的事。」 白逸欣摇头。 「我想也是。」余湘湘耸耸肩,伸手拍拍白逸欣的肩膀。「那就请继续保持你的好成绩,不要被发现异状,就算被发现了,你也才有点底气。」 白逸欣上学期的段考成绩都维持在班排前六,在卧虎藏龙且尚未分组的f女中一年级,这样的班排名算是挺不错。 她赫然朝余湘湘咧嘴灿笑,惹得余湘湘一阵发毛:「干嘛?」 「果然,还是湘湘你最好了。」 余湘湘哼了声,「我是很好啊!」倚上身旁石壁,半开玩笑道:「但还远远比不上你那位秘书姊姊功高。」 「你是说小朱姊姊?」 「嗯啊!」漫不经心踢着脚边的小石。「说起来,那姊姊根本就是你们的媒人了。」 「她是有教我一些事……」觉得不对,她突然打住,因为她想起,自己并没有告诉余湘湘关于朱芷欣教她如何拿捏分寸与贺以正应对进退的事。事实上,这种像是靠着小手段吸引男人注意的行为,实在也没什么好拿出来说嘴,甚至还有点难以啟齿,于是她很快地改口:「不过怎么会说她是媒人啊?」 「你想想嘛!要不是那姊姊昨天的临门一脚,你们有可能这么快就在一起吗?」余湘湘说:「虽然是无心插柳,但就这么刚好,在阿正他成天提心吊胆、担心你的安危的这种时候,让他突然间找不到你……嗯……」抬手掐上自己下顎,作沉思状。 「只能说,如果她是有意的要撮合你们,那真的是很高明呢!」 白逸欣微微一愣。 仔细想想,她擅闯贺以正办公室和他闹僵的那一次,似乎也是因为朱芷欣突然过敏发作,并坚持让白逸欣代替自己去雅沐,他们才能误会冰释,而贺以正对待她的态度,似乎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有了转变…… 这么一想,她和贺以正之间每一次进展,似乎都有朱芷欣的影子在,看似与朱芷欣无关,却又隐约有着某种关联…… 『白兔,你的追夫之路,我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打从她们认识开始,朱芷欣不只一次这么说着: 『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拿下他的。』 她又想起,雅沐谈判后的隔天,她和贺以正前往医院探病,朱芷欣在听到她错失告白机会时,不自觉流露出的失望与心急…… 脑海驀然浮现朱芷欣那一贯温柔而坚定的笑容。但这回,那笑容不知怎地,却有些变形了…… 「哈囉!白兔,回神喔!」余湘湘的手在她眼前晃着。「怎么了?在想男人喔?」 她勉强笑笑。 「我在想……我好像真的该好好谢谢小朱姊姊。」 「可是冷静一想,又觉得高兴太早了。」脱离了粉红泡泡,余湘湘沉下脸来。「讲认真的,白兔,你现在真的有危险吗?」 白逸欣默了默,低声说:「总之我小心一点就是了。」 「和世影那件案子到底是怎么搞的?他能够解决吗?」 「……我没有问。」她有些心虚。 不满她的回答,余湘湘皱眉,提高了音量:「为什么不问?这是你和他交往要承担的风险耶!万一那个吴仲元真的想对你不利怎么办?」 「和他交往是我自己的决定,和世影那件事没有关係。」她抬眸,声音异常响亮,随即又垂下眼,不忍道:「而且,他都已经那么努力了,我多问又有什么意义?只会显得我不信任他而已……」 听她这么说,余湘湘颇不以为然,却又拿她没办法。 「唉……你真的很喜欢他耶……」无奈道:「算了,从他昨天那么紧张地找你,就该知道事情不单纯了,如果你还是执意要跟他在一起,我也没办法说什么,就只是……」 顿了顿,迟疑道:「身为朋友,是真的会担心你。要是我,还是会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和人结怨的,否则如果他就是这么一个容易树敌的人,难道你要一直战战兢兢的过日子?」 知道余湘湘是担心自己,纵使白逸欣不以为意,仍默默听着。然而接下来的话,令她怔愣…… 「还有,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变成敌人拿来攻击或威胁他的弱点?现在就已经是了。」 天气阴沉,没风。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呆站了片刻。沉默之间,四周静悄悄的,连林间树叶摩擦的窸窣声也没有。 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 余湘湘移动身子离开石壁,叹了口气:「好好考虑一下我说的吧?多了解一下总是没坏处,能不能得到答案再说,但多少可以先看看他的反应,看他是不是有事瞒着你……」 意识到自己愈讲愈像是在挑拨离间,余湘湘自行打住,覷了眼表情凝重的白逸欣,抓了抓头。 「呃……不过不管怎么说,最重要的,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对!我拜託你……」忽地伸手握住白逸欣肩头。她什么「吓死人」都还来不及说,只一抬眸,便先被余湘湘那赫然变得深沉的眼眸震慑住。 「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白兔,看我,我很认真。」 她从没看过余湘湘脸上出现这种表情,愣了愣,不知为何,鼻间忽然一阵发酸。 真是个难得的朋友…… 「呵,看得出来。」她浅浅一笑:「我会的啦!不用担心。」 或许是因为鼻酸,那笑,竟有那么点凄美。 ************* 我的小湘湘根本诸葛孔明gt;//////lt; 第二十八章 听话 余湘湘的一席话,令她在意。 『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变成敌人拿来攻击或威胁他的弱点?现在就已经是了。』 她自然不愿意自己成为贺以正的拖油瓶。琢磨了一下午,她认为两人既然已经交往,身为女朋友,出于关心、出于有难同当、也免不了出于一丁点好奇,她多问个几句,应该不为过。 于是,她在傍晚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再次提起吴仲元。 「昨天听小朱姊姊说,你们和世影的案子已经解约了?」 「嗯。」他应得自然,神情也没什么异状。 「而且契约有约定解约之后他们不能来要钱,是这样吗?」 这次,他应得慢了些。 「嗯。」 「那个约,是吴仲元自己跟你谈的吗?」 他没应答。 她以为他分心,又问了一遍:「当初是吴仲元跟你谈的合约吧?」 「嗯。」 得到回应,她逕自接下去喃喃道: 「如果是这样,那就表示他在签约的时候早就知道有这个条件了嘛……」回眸,疑惑道:「如果当初就已经说好了,为什么他还是执意要你们付钱?」 「没为什么,」他冷冷说:「就反悔了。」 「为什么反悔?」 「反悔就反悔,哪有为什么?」语气流露出一丝不耐。「这种事后诸葛、说当初约定不公平的情形很常见,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莫名其妙就被唸了。 默了默,她说:「已经到了拿别人的人身安全来威胁你的程度,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吗?」 他没回话。 「阿正,我虽然没什么社会经验,但我也没有那么笨。」 她盯着前方,轻声问道: 「吴仲元他会这样……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有点长了。 两人就这样静默了一阵。 「是有原因。」半晌,他道。 她有些意外,以为他终于要坦承些什么,回头,却被他眸底充斥着的晦暗戾气给震慑…… 「因为他就是个疯子。」 她感到陌生。 「阿正……」 「怎么?」眉一挑。「你不相信我?」 「……不是……」 他冷笑一声。 「事实就是这样,就算你不相信也不会改变。」 「我没有不相信你。」 「那你相信我吗?」 「……」 他又冷笑一声。 「就说我们不该在一起的。」 她一愣,「贺以正!」着急大叫:「你怎么可以这样说!?」 「没有信任,就什么都不用谈了。」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就算此刻分手,他也无所谓。 「不是不信任!我……我只是……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不乾净的事情才会搞成这样?」 「不是!我只是想帮你而已!真的!」 他又笑了,但,他每一次的笑,却只是令她更加心凉。 「呵呵……」他右手伸过,轻轻握住她的左手。「你只要做好答应我的事,就是帮我很大的忙了。」以拇指指腹轻轻摩挲她的手背,柔声说道:「乖,听话,不要再想些有的没的了,好吗?」 是,她答应过他了,要听话。 但此刻,他的温柔不仅讽刺…… 也令人发毛。 『多了解一下总是没坏处,能不能得到答案再说,但多少可以先看看他的反应……』 事后来看,余湘湘根本是先知。 『看他是不是有事瞒着你……』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什么态度嘛!」 夜晚,白逸欣躺在自己床上,对着空气拳打脚踢。 「怎么可以随便讲出那种话?不该在一起!?才在一起一天,他就说我们不该在一起!?」 ……严格来说连一天都不到。 「太过分了!」 气呼呼,直瞪着天花板。 竟然还叫她听话! 如果是因为担心她,要她听话不要乱跑之类的也就算了,竟然是叫她不要胡思乱想?他答应交往开出的条件,就是为了用在这种时候? 若是以前,她以为她单恋着他的时候,或许还有那么点迎合他的可能,但现在,知道他喜欢她之后,她更不吃这一套,凭什么交往后就要她变成小乖乖? 一跃而起,她抓起床头上的手机,点开line的搜寻好友页面,输入一串id。 人是平等的,事情是相对的,如果他要这样滥用他的「听话权」,那就不要怪她鑽漏洞。 没有迟疑太久,她在那名为「叶辰星」的头像下方,按下「加入」键。 她本来,是真有打算要好好听话的。 本来。 第二十九章 久违的她(一) 週六难得没有公务行程,在这样美好的早晨独自一人在kingsize藏青色大床上醒来,贺以正还很不习惯。 怀里空盪盪的,身边凉颼颼的,没有温香软玉,没有媚色娇吟,只有拋光天花板上的孤单人影与他对视。那些用来增添情趣的设计,此刻都只显得多馀。 努力放空自己,试着打发那位晨间精神特别抖擞的兄弟。 不习惯也得习惯,他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 但话说,交往隔天就不欢而散,之后便一路冷战到今天。不要说牵牵小手说说情话,连正常互动都有困难,他不禁怀疑他们到底还算不算是在交往。 这几天来,她没再向他多问任何一句吴仲元的事,他知道她在生气,但他更想知道,自己是否成功唬弄过关。 『吴仲元他会这样……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一想到那明摆着已经起疑的提问,他又烦躁起来。 他怎么可能告诉她真正的原因?若照实说了,她会怎么看他? 翻身盘坐起,他单手撑膝,另手狠狠抹了把脸,再次露出双眼时,眸色深沉了些。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下週一就是吴仲元给的期限了。 论财力,他一个人也能应付世影的这笔烂帐,令他困扰的不是钱,而是他想要以赫尔集团的名义来解决这件事。他不能让吴仲元知道自己屈服于胁迫,他想要塑造出一个赫尔依旧高高在上、看在过往情谊的份上垂怜世影、勉予同意伸出援手的假象。 身为总经理,他不是没有权力让公司买下这笔帐,只是这种对公司没好处、又没人支持的行为,他若仍一意孤行,就势必得採取某些行动了,就是作业上还需要点时间,而这两天又碰上假日,实在没把握能否在期限内完成…… 烦躁得难耐,他忽然有点后悔昨晚没找杨翎过来——这下好了,连闪过这念头都觉得罪恶。 但话又说回来,他到底在矜持什么?本就一骨子放浪基因,嚐过坐拥女人的甜头之后,这种修仙般的日子是能维持多久? 小女友又碰不得…… 「唉……」使劲揉了揉已经蓬松乱翘的发。 他们真的不应该在一起,只有他知道自己究竟隐瞒了她多少事,这种建立在梦幻与虚假之上的感情随时会破灭,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要了她,迟早有一天,她会恨他的。 决然掀被、下床,他走向浴室想冲个澡冷静一下,还没进浴室,摆在床头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他脚步一滞,怕是重要来电,遂折回,拿起手机瞧了眼。 不是他以为的重要来电,但依然是通该接的电话,于是他滑开了接听键。 「喂,承宇。」 「哈囉,方便说话吗?」 「可以。」 「没打扰到你什么吧?」礼貌性地问,又似乎带着点调侃意味。 「没,怎么了?」 「那个……」薛承宇迟疑了一下,道:「虽然小白兔叫我别告诉你,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下。」 不太妙的开场白,贺以正蹙眉。 「她怎么了?现在人在哪?」 「你别担心,她很安全,现在在我店里,是我把她接过来的。昨天晚上她打给我,说今早约了朋友见面,问我能不能到她家载她,还说怕你担心,叫我别跟你说她出门的事……」顿了顿,道:「你们吵架了?」 「继续说。」贺以正没搭理他。 「刚才,她所谓的朋友来了。」又迟疑了下,再次开口,语气急了些:「我发誓我是一分鐘前才知道她约了谁,如果我早点知道,不会现在才告诉你……」 「是谁?」 「我本来还想说应该只是长得像,但刚刚送饮料过去,那人先和我打了招呼,我才知道真的是她……」 贺以正快受不了薛承宇的婆婆妈妈。「到底是谁啦?」 「小予。」 心脏一个漏拍。 「谁?」要不是自己听错,就是他认错人了。 「小予,宋天予。」但薛承宇完全不给他否认的机会:「现在叫叶辰星。」 第二十九章 久违的她(二) 他的罚单铁定又要多好几张了。 他从没告诉过薛承宇,宋天予改名的事。薛承宇说得出「叶辰星」三个字,那人就包包准准是她。 这小兔崽子,总不让人省心!飆车中仍不忘在心中暗骂。 他可是一点、一丁点、一丁丁丁点也不想再跟宋家那一对打上交道,都千叮嚀万嘱咐了,她竟还明目张胆把人给约出来,岂不是摆明和他作对? 但愤怒之馀,他却又感到一丝兴奋。并不是因为即将见到的人。那是源自心底深处、对于内心寧静的渴望。他衷心冀望这些年来的悬念能够在今天终结,他也害怕一旦错过今天,他便再无勇气与机会结束这一切。 猛催油门,一次又一次。 才在对街下了车,他便远远瞧见咖啡厅里,那位已经好些天没给他好脸色的傢伙坐在窗边,正与面前的人聊得眉飞色舞。 脸一沉,没有一点犹豫,提步上前。 假日客人不少,店里闹哄哄的。他不想惊动人,刻意放轻了开门的力道,但吧檯里的薛承宇仍注意到进门的他,两人甫对上视线,贺以正便抬手比了个制止的手势,逕自朝里边走去。 白逸欣的座位面向门口,因此贺以正可以清楚看到,她正用一副惊呆了的表情和她面前的人说着:「真的假的?这不是我认识的贺以正!」用惊呆了的口吻。 「是不是?不敢相信对吧?」另一个声音,和记忆中一样。 此时,白逸欣已看见了他,但与她对坐的人并没有,仍自顾自继续说:「看他分手之后那副痞子样,我早就怀疑他跟我交往时的温柔体贴是装出来的了,现在听你一讲,更加这么……觉……得……」 因着白逸欣拼命暗示,加上身后不断逼近的慑人气场,那人终于察觉不对劲,缓缓回过头来。 「……觉得……觉得阿正真是个不错的男朋友呢……呵呵呵……」她朝贺以正咧嘴,笑得僵硬。 「嗨……阿正……」 除了发型换成轻盈柔美的及肩短发,那长相,也依然和记忆中一样,当然,时隔四年,少了点稚气,更加气质成熟。 「好久不见了啊,叶辰星。」 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她,冷着声,貌似冷峻,但微微扬起的唇角仍洩露了相见的喜悦。「不对,叶辰星的话,应该说……你好,初次见面?」 「噗!」经他这么一说,她忍俊不住:「你还是叫我小予好了,这样我好不习惯。」 「可是叫你小予不是你老公的专利吗?我可不想回头又被他数落一顿。」 她摆摆手,道:「哎呀,他不在的时候没关係啦!我不会告诉他的,你放心……」 「喔?一见面就想跟我来点小秘密了?」他眉宇一挑,笑意更深,还掺了点邪气。「小予,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在暗示我什么啊……」 她一愣。 「噯!贺以正!」 「喂!贺以正!」 整间咖啡厅倏地变得安静,客人们纷纷朝他们三人望来。 在公眾场合同时被两个女人斥骂,贺以正倒也没觉得怎样,只不过因着白逸欣的出声,他收起了笑容,双眼虽仍盯着叶辰星,神情却转为冷漠,接着,缓慢而清晰地说道: 「我现在不想跟另一位说话。」 …… 空气凝结,叶辰星夹在两人之间,有点尷尬。 「你们吵架啦……?」 「谁稀罕跟你说话!」 薛承宇快步走来,对着贺以正说:「唉唉,可不可以请你们就算要吵架也小声一点?」 「问我干嘛?大声的人又不是我。」 「还不都是因为你!」 「……」薛承宇无言,轮流看了看闹气中的两人,还没想到怎么劝说,贺大少又很不识相地开了金口…… 「看来我在这里只会惹人嫌,我还是先出去好了。喔,对了,小予……」也不管下一句话多么容易引人遐想,俯身,就着叶辰星耳畔柔声说道:「我在外面等你,等一下,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那语气和神情,摆明就是故意要激怒某人,而他也的确成功了,只见那某人又气又急地叫着:「你要带她去哪里?说清楚喔!」 他没有回答她,反而逕向薛承宇道:「麻烦薛老闆,好好管教这位在公眾场所大小声的小姐好吗?」 「噯不是,老哥,她不归我管啊……」 然而他只丢下最后一句话:「顺便转告她,人是她自己找来的,就不要后悔。」无视薛承宇的无助和即将气炸的某人,便提步离开。 …… 随着门上风铃声响起又静止,薛承宇脑中闪过一句歌词:最怕空气突然安静。下一秒,一个箭步上前,在凄厉叫骂响彻整间咖啡厅的同时,拽住兔膀子,阻止那隻近乎要抓狂的小动物的暴衝。 「贺以正你什么意思!?给我回来说清楚!」 第三十章 放下(一) 在距离店门口几步远的人行道上,贺以正在一张长椅坐了下来,仰头看看蓝天,长舒了一口气。 没有心动的感觉了。 方才靠近叶辰星耳边说话的时候,他还刻意嗅了下她的馨香,禁慾了这么些时日,他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骚动,竟也没有。 就像久违的老朋友般,他对她,是没有一点想望了。确认了这点,他愉悦得差点儿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人。 但还不行,他还有求于她。 拿出手机,给薛承宇发了讯息请他关照下白逸欣,说自己去去就回。 风铃声响起,他闻声望去,见叶辰星推门出来,左右看了看后朝他的方向走来。墨绿上衣、米色长裙和褐色短靴,一身大地色装扮,看着很是舒心。 瞧她肩上背着小包,一脸无奈样,他幸灾乐祸起来,舒展双臂倚上椅背、翘起二郎腿,歪头,很故意地衝她一笑:「聊完了?可以走了?」 「被你一闹,谁还有心情聊天?她一句话都不说了。」没好气道:「明明那么在意她,干嘛这样伤人?还把我拖下水……」 「谁叫你们说我坏话?」 「……」她无语,啐道:「幼稚。」 「别这样嘛,你们都没人顾虑我的感受,我很伤心耶!」 她眼一斜,嘀咕道:「我看你开心得很。」 他没理会她的嘀咕,继续吊儿郎当:「而且如果让你们成了朋友,岂不是三不五时就要聚在一起对我指手画脚?你们关係僵了,我以后才能安心过日子啊!」 这人怎么还是垃圾话一堆?叶辰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在这方面,她也长进不少就是了。优雅摊手,道:「你儘管放心好了,我就算有那个时间,也没那个胆子跟你家宝贝那么要好,和你勾搭上的话,我家宝贝可是会生气的。」 …… 空气突然安静了三秒鐘,他倏地身子一腾、长腿一跨,起身越过她。 「我去开车过来。」 「所以你要带我去哪?不会太远吧?」上路后,她问。 他唇角微弯,没正面回应:「不知道去哪还肯上我的车,你还真相信我的人品。」 「看在以前你对我不错的份上……唉,真不想夸你。」 他大笑几声。 「所以『你家宝贝』今天怎么就肯让你出来了?」讲到那噁心的四个字还刻意放慢语速。 叶辰星只觉得今天做了特别多眼球运动。 「我跟允丞说今天要实习。」 「喔?」原来是瞒着男人出来的。 不过他倒也想起来,一晃眼,她已经是医学系六年级的实习医生。 「你笑什么?」瞧他笑得曖昧,她有些急了,侧过身解释:「我没骗他,我今天是真的有实习,中午就要回医院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那么紧张干嘛?」 「……」那张笑脸明明怎么看怎么不对。拿他没辙,叶辰星瘪瘪嘴,回身坐正,仍不服气地咕噥着:「就对你那脑子没信心……八成又想歪去了……」 她还挺了解他的嘛! 「所以不要带我去太远的地方啊,我中午前回不了医院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双手在胸前交叉起,她盯着前方,没好气道。 「好……知道……」 散漫的口气让人怀疑他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叶辰星叹气摇头,不禁庆幸他不归她管,否则自己迟早会被气到未老先衰。 接下来是一阵不短的静默。 「抱歉。」他突然说。 一时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她愣了愣,回眸,见他绷着脸,神情严肃。 「我没想到白兔会真的联系你,但我知道,她有多卢小小。」默了默:「真的很抱歉,我会好好跟她说,约你出来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喔……」明白了他是在为突如其来的打扰道歉,她歛下眼眸。 当年,猝不及防的别离后,四年来,他们从未联系过彼此。虽说她对他没那种心思,但原本关係友好的二人突然之间说断就断,「不联络」却反而成了一种不自然、一种必须划清界线的默契。也因此,只消一点点力量介入,那刻意维持的界线便轻易被动摇。 这也是为何白逸欣一通电话、一个请求,就能够让叶辰星不惜瞒着家里那位对贺以正特别感冒的男士,执意抽空来一趟的原因。 从贺以正的语气听来,他是认为白逸欣无理取闹了。对此,叶辰星没有明讲,只轻声说了句:「她只是想帮你。」 因为几天前才刚为吴仲元的事吵过架,贺以正直觉认为叶辰星说的「帮」是指与世影的那场乱子,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的事情,她哪帮得上什么忙?她好好待着,不要出什么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没再接话,静静凝视前方。 第三十章 放下(二) 后来的一路上,他们聊了些彼此的近况。他其实不太好奇她的生活,也不太想多说自己的事,因此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耍耍嘴皮,杀杀时间。有默契的是,没人提起过往。 令贺以正有些意外的是,她没再过问他们的目的地,就这样乖巧的任凭他载着走,他不禁想着,要是白逸欣也能这样乖巧听话…… ……那就不是白逸欣了。思及此,他失笑。 将车驶进公司的地下停车场,停进总经理专属车位,熄火,下车。 「原来贺总是要带我来参观赫赫有名的赫尔集团总公司?」进了电梯,看他按下27楼的楼层数,她终于忍不住,瞇眼问道。 「可不是吗?」他神祕笑笑,依旧不说到底想干嘛。 假日的办公楼层十分冷清,只有少数几间办公室稀稀落落亮着几盏灯。他领着叶辰星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进来吧。」逕行开门入内。 「哇喔!你办公室真大耶!」叶辰星探头进来,发出一声惊叹。 「进来,帮我把门关上。」 玻璃帷幕那面墙的窗帘是拉上的,室内偏暗了些,不过他没想耽搁,因此也懒得去拉窗帘,随手开了灯,便逕朝里边走去。 「哇喔喔喔!」随着灯亮起,她又一阵惊呼:「还有隔间耶!也太大了!而且好乾净好整洁,不像我们教授研究室,又乱又小的。」 四处打量后,她的视线很自然的落到那面屏风柜上,正巧看见贺以正自架上抽了本书下来,动作精准俐落,几乎连找都没找,接着便回头朝她走来。 「送你。」将书朝她递去,见她扬眉,补了句:「虽然你可能已经有一本了,但还是拜託你收下。」 起初还狐疑,一接过,眼睛立刻亮起来。「点点繁星!?你怎么会有这本书?」 随手翻了翻……「而且还刚好就是我高三那年出版的那一册……哎哎!」 从书里掉出一张万分眼熟的蓝色小卡。 「咦?这是……」 她弯身拾起,视线就这么停留在那张学生证上不动了。 「……」 「……」 气氛有些尷尬,沉默了一阵。 「怎么会在你这里?」她抬眸,眼神犀利质问道:「你知道我那时候找它找了多久吗?」 「抱歉。」他双手插进长裤口袋,眼睛瞥着别处,看似有些难为情,但语气倒是坦然:「那时候一整个迷上你,才会做出这种事。」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那个,」他再次张口,舌尖在牙后抵了抵:「我还有些话想跟你说。」 那些话,要说出来并不容易,但此刻,学生证的失主就站在他面前,拿着那张被他藏了八年、等待归还的学生证,他只想一鼓脑儿把这些年来闷在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双手自口袋抽出,他站直身子,抬眼向她。 「你自己一个人住的那段时间,我有事没事就去闹你烦你,死不承认自己对你有意思,还老是取笑你自作多情……」 现在回想,根本就是屁孩行径。 「我一直想为当年自己的不成熟向你说声抱歉,还有,其实你没有自作多情……」 他没来由的笑了,或许是对迟来的告白感到好笑…… 「那时候,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也或许,是释怀。 「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 原本静静看着听着的叶辰星,这会儿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她知道。在四年前,她将租屋处交还给他的那一天、他改口叫她叶辰星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他的心意了。 而那一天也无预警的,成为他们当年的最后一面。他转身离去的故作瀟洒,以及那背影流露出的孤寂,令人难以忘怀。 坦诚相见,冰雪消融,两人相视一笑。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发你好人卡了。」边笑边晃了晃手中的蓝色小卡。「那学生证,我就拿回来了,谢囉!」 笑着,他摇摇头:「不要谢我,是我要谢你才对,你不知道我被这张学生证搞得多狼狈。」 她格格笑起来。 八年了,从他喜欢上她至今。 感受着八年来从未有过的平静,此刻,回顾过去四年的挣扎,他也能够一笑置之了。 心底,有什么轻轻落下。 第三十一章 承诺 回到咖啡厅附近停好车已经好一阵子了,贺以正却没下车,独坐驾驶座上,试图理清纷杂心绪。 原来他这会儿是扎实地中了某人的计。 「白兔在电话里跟我说,你有个东西想当面还给我,我才会来这一趟。」送叶辰星到医院,下车前,她这么说。 所以,叶辰星才会二话不说跟着他走,因为此行就是为他而来。……所以,让薛承宇认出叶辰星,也是安排好的,好让薛承宇来通知他。 是多少有些没面子,但这都不算什么,叶辰星后面说的话,才是真的震惊了他。 「另外,你大可不用担心她以后会再来找我,我可以跟你保证她不会。没事谁会想要联系自己男朋友的前女友?甚至让他们见面?若不是为了帮你,你以为她喜欢?」 最后那句话,有如魔咒: 「她信任你,阿正,这比喜欢你难得多了。」 然后她走了,挥挥衣袖,瀟洒地回到她的世界,留他独自承受那巨大的后劲。 白逸欣信任他,这明明该是高兴的事,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难受。 他值得她的信任吗? 答案显而易见。 手机终究是响了。 「你到底有没有要回来啊?」薛承宇的口气听上去不怎么好。「不回来的话就不要乱承诺,任性也要有个限度吧?」 「她还好吗?」明知答案是什么,他依然鬼使神差的问了。 「你是在问废话吗?要不要自己来看看?」 果然被唸了。 「刚刚在她面前和小予曖曖昧昧,两人又单独出去了这么久,她一个小女生得有多大的信念才能乖乖坐在这里等你回来?」又问:「所以你到底有没有要回来?还是我找个藉口送她回家?」 脑筋一片混乱,他只含糊说了句「等一下」,不理会薛承宇不满的叫嚷声,像逃离什么似的逕自切断通话。 ……她,还在等他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闪过一个非常糟糕的念头。 是不是只要狠狠砸碎她的信任,她就会转身离开?将来就不会再受伤? 是吗? 他的脸庞黯淡下来。 但很快又明亮起来。 不,吴仲元的事还没解决,现在让她离开只会增加她的危险。对,他不能让她离开,至少现在还不能。思及此,他不再有任何犹豫,松开安全带、熄火、下车、迈开大步。 老实说,他无法分辨现在的自己是担忧她的安危,还是只是想找理由把她留下,但他也不想细想了,只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午间的咖啡厅更吵杂了。他推开门,直觉便往她早些和叶辰星待着的座位望去。不意外的,她不在那个位置了。举目望去只见两位服务生忙进忙出,却不见薛承宇的人,他便逕往店内走,绕过一面屏风,往洗手间旁的走道深处去。 那里有间员工休息室。 「……不吃饭的话,薯条要不要?地瓜球?」休息室隔音普通,靠近一点就听得到薛承宇的声音从里头传出:「还是咸酥鸡?加珍奶?听说你们年轻人最喜欢这样搭配?」 他不记得菜单里有咸酥鸡,但这不重要。对方的回应太微弱,导致薛承宇始终像是在唱独角戏:「唉,这都已经快两点了,要是让你饿肚子,回头我会被唸的啊……」 又一阵微弱的回应,他听不清,正想上前,休息室的门忽然被打开,薛承宇的声音响亮起来:「那我再去打通电话——」 一开门就直直撞上贺以正的视线,薛承宇倏地噤声,但谁都还没反应过来,女孩微弱的嗓音便窜进他们耳里: 「请你不要打了好吗?他都说他会回来了,就安静等他就好。」声音很轻、很飘,却十分执着:「拜託你了,承宇哥。」 听薛承宇说是一回事,自己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了。贺以正站在白逸欣看不到的门外一侧,怔忡着。 薛承宇神情复杂地盯着面前的贺以正,不太确定这下该如何反应,嘴开了又合,终究只向休息室里的人应了声:「我知道了。」便轻轻将门带上。 门内的氛围令人窒息,门外却也好不到哪去。 薛承宇看得出来,贺以正眸底有股强烈的情绪,但他无法肯定那股情绪是源自于白逸欣或是叶辰星。讲白一点,虽说白逸欣是特别的,但有什么办法?这男人的黑歷史就是多到让人对他產生不了信心,而且对方不是别人,是他多年放不下的叶辰星,两人这一趟又去了这么久时间,如果现在告诉薛承宇说他们旧情復燃,甚至已经先在床上(或车上)廝混几遍才回来,薛承宇也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不过既然人都来了,要怎么面对白逸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沉默相视一阵,见贺以正没有要解释什么,再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薛承宇叹了口气,拇指无奈往休息室比了比,便举步离开。 贺以正从来不知道面对一个女人需要这么大的勇气。不知又过了多久,他终于提步上前,伸手缓缓按下门把。没有敲门,因为他不想看她偽装起来的表情。 可是,看到她真实的落寞,并没有让他比较好受。 暖黄灯光下,小身影曲着腿蜷缩在单人沙发里发呆,抱着她的小背袋。因为面向门口,她很快察觉有人开门,抬起脸,或许以为又是薛承宇,先是换上一副礼貌的微笑,定睛看清来者之后…… 她大大的笑了,笑得天真烂漫、纯真无邪,就如同他们这几天的冷战、方才他同叶辰星离开时的那些不愉快全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你回来了。」 单脚落地,她想要起身,却动作一滞,「啊……」抬眸,表情有些扭曲,依旧勉强笑着:「脚抽筋了,等我一下……」 满盈的内疚与心疼令他几乎要承受不住,恍惚之间,他徒步至她面前,缓缓蹲下,双膝落地。 「哪隻脚?」 「啊?」 他没再多问,逕抬起她已明显僵直的右腿放到自己腿上。她一阵惊慌,却因疼痛无法反抗,只连忙道:「阿正你、你不用这样……」 他不语,捏着她脚跟,另掌逕抵住她脚尖缓慢向前推挤。 「嘶——」痛得她只能闭嘴。 痛楚并没有持续太久,后腿僵硬的肌肉在他温柔的揉捏按压之下,逐渐松弛下来。 总算有些馀裕,她偷瞄了眼他,专注却紧绷的脸部线条让人看了焦虑,于是她说:「好了,可以了,谢谢……」怯生生想缩回脚,却被他握住脚踝。 「以后,不要这样了。」视线依旧停留在原处,他说:「如果我晚了,你就去你想去的地方,不要为了等我而耽误自己。」 「可是你说你会回来……」 「我会去找你。」 她怔住。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他,贺以正,从未对女人曲膝跪地的贺以正,从未给过女人承诺的贺以正,如今,跪在这女孩面前,执起她的双手合于掌心,抬眼凝住了她…… 「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那样虔诚的承诺着…… 双手被他暖暖包覆,她没有办法抹眼睛,于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深邃瞳仁里的自己,默默滑下两行清泪…… 「奇怪……」吸着鼻子,她依旧笑着:「为什么我觉得我……比和你在一起的那天……还要开心?」梨花带雨般。 第三十二章 餵食秀 「你们真的没来个分手炮?」薛承宇正在厨房忙着,嘴也没间着。 忽然觉得薛承宇比白逸欣还难应付,贺以正倚在门边,双臂环胸,一副眼神死。 「你到底要问几遍?我突然大彻大悟下定决心洁身自爱了不行吗?」 薛承宇咕噥一声:「太不合理了。」 「而且小予早就是别人的女人,我还没飢渴到那种程度。」 闻言,薛承宇眼一亮:「我懂了!你的小女友把你餵饱了是吧?」 「……」 「太厉害了,果然年轻就是本钱,竟然可以餵饱你。」自以为找到合理的解释,边点头边讚叹着。 看来要让薛承宇相信他转性成禁慾系是暂时不可能了。懒得再多解释,见餐点准备差不多了,贺以正松开双臂伸手,凶巴巴道:「拿来,我自己端去,免得你在白兔面前胡说八道。」 薛承宇也没跟他客气,将中岛上的托盘往他推去,不忘调侃他:「怕我洩了你的底细,知道要讨好我了?」 谁在讨好他了?贺以正白了他一眼,端过托盘转身就走。 「我等下送饮料过去啊!」薛承宇在后面喊。 才从里边出来,贺以正远远就看见座位上的女孩儿眨巴着眼到处搜寻,看见自己后视线便黏了上来,那渴慕的小模样令他心头一暖,直到回到座位、放下托盘后,他才发现她看着的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食物。 「我的薯条!」 见她喜孜孜的,他心中不平,摆放的力道不自觉的重了点。 「我的水果奶油松饼!」 松饼上有好几颗艳紫的樱桃,她忍不住想先拿一颗来吃,才一伸手,他竟将整盘抽开。 「刚不是跟承宇说没胃口、吃不下?」 扑了空的爪子还悬在空中,白逸欣讨好般笑了笑:「呵呵……看到你就饿了嘛……」 她说的是实话,他回来之后她就觉得饿了,这极品天菜一分鐘前还端着满盘食物向自己走来,英姿颯爽、秀色可餐,看得她更饿了…… 等等,这话好像哪里怪怪的?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眉宇一挑。 「那,你比较想吃水果松饼……」睨了眼手中精美的摆盘,再看向她,眸中看似平静无波…… 「还是比较想吃我?」 却暗藏玄机。 白逸欣眨了眨眼。 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吗?还是,是类似妈妈和男/女朋友同时落水时你要救谁的魔王提问? 虽然问题很烂,但见他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唇畔并无笑意,认真莫名,好像只要她一答错就会发生什么事,她一个紧张起来,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濡软小嘴动了动,试探性地噘起…… 「……水……果……」 她绝不晓得自己无意识的小动作对他是多大的诱惑。见他眸色渐深,她以为他不高兴了,只得囁嚅改口:「…………你?」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邪恶,没让她来得及反应,随手拣了颗鲜亮樱桃衔在唇瓣间,下一秒,俯身迎上那对引人犯罪的小红唇…… ? 舌尖轻轻往前一顶,他将樱桃送入她的口中。 「……!」不敢相信他竟在大庭广眾之下做出这种事,她愣着,甫被塞了颗樱桃进来的嘴一时还合不拢。 「两个愿望都满足你。」 满意之中带有戏謔,他低声说完,直起身,从容地将水果松饼摆回她面前。 嘴里的樱桃还有点儿冰凉,但那点凉意一点都抑不住她温度直直窜升、简直要烫炸了的脸蛋。 太!撩!了! 可是她就这么经不起撩吗?对比他的游刃有馀,她心有不甘,牙一咬,酸甜的樱桃汁液立时在口中漫延开来。 「好吃吗?」 魅惑人心的低吟自头顶上方传来,她一仰起脸便径直迎上他的柔情。一时之间,她移不开双眼,那定定凝着她的美丽瞳眸深邃如黑洞,简直要将她的灵魂给吸乾…… 「咳!」 随着一声乾咳,白逸欣回神,这才发现不只薛承宇,附近好几桌的客人都衝着她吃吃笑着。 薛承宇将两杯饮品送上桌。 「小白兔,你流鼻血了。」显然还在忍笑。 …… 速速抽了两张卫生纸,她弯下身,整个人躲到了桌下。「我、我绑个鞋带……」 然后她发现自己今天穿懒人鞋,没有鞋带可绑。 ……神啊……让她就地成为一隻鸵鸟吧。 见她暂时没有要把头抬起来的样子,罪魁祸首轻笑一声,逕在对桌坐下,拣了根薯条放进嘴里。 「你再不吃,我就全吃光了。」 「噯!怎么——」手还摀着鼻子,她一抬头便对上他兴味盎然的目光,立刻心虚别开视线,默默处理自己那不争气的鼻子…… 「帮你丢?」他伸手要接过她擦鼻血的卫生纸。 「……」为什么连这贴心的举动都像是在取笑她因他而流鼻血这件事?「……谢谢。」 太丢脸了…… 他很快便回来,在她面前优雅落座,交叠起双腿,修长十指在胸前交扣,就这么笑盈盈看着她进食。 她很想装作若无其事,却被那扰人的视线搞得心神不寧坐立难安。 明明做坏事的人是他啊!真是太不公平了…… 「那个……」她终究忍不住訥訥开口:「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他笑意又深了些。「我都还没说你,你倒先说起我来了。」 「我怎么了?」 「你一直在偷看我。」 「我、我哪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空气中有些许骚动。经过方才那场樱桃餵食秀,此刻怕是全店的人都在关注他们的动静了,于是她急着澄清:「你、你以为我想看吗?还不都是因为你——」 「很帅,我知道。」话接得俐落,他唇角一扬:「不然你也不会想吃我了。」 「你……」 窃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她脸颊又热了起来,又羞又恼:「反正你不要再看我了!」 「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看你看谁?」 「看你的食物!」她瞪了眼他面前的总匯三明治。 「嗯?」他头一歪,望着她的那双笑眼再次染上一抹邪性。「我正在看啊。」 一愣。不会吧…… 「拜託你什么都别说了。」在他说出更糟糕的话之前,她凛声制止。 到底这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看来她只有放弃挣扎速速吃完离开这是非之地一途了。 埋头苦干的同时,她又听到窃笑的声音,包含从正前方传来的。 第三十三章 引火上身(一) 不知该说是午餐或下午茶的一餐结束后已过了下午三点。 贺以正在薛承宇这消费向来都是后者请客,这会儿多了个白逸欣,他看薛承宇正忙着,想了想,便逕自到柜檯结了帐。回座时,见白逸欣正往她的小钱包里努力掏着什么。 「你在干嘛?」他挑眉。 「给你钱啊。」她没抬头,还在凑零钱。 「看得出来,但你干嘛给我?」 袁幼仪会按时转帐白逸欣的餐费给他,这是从十年前就建立的模式,也因此,白逸欣和他吃饭从没掏过腰包。出社会之后,他多次向袁幼仪表示不用再转帐过来,但袁幼仪依然坚持就算是意思意思也一定要给,他也就随她了。 「这次不是我妈拜託你,是我们两个的约会。」她数了数手中的铜板后,连同两张一百元一起呈上:「来,松饼和珍奶一共235元,刚好,不用找。」 「……我可以不收吗?」 「不行。」她正色道:「我知道你不差这点钱,可是我不想理所当然被你请,我们的地位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高等。」 「……」看来她对于他要她听话这件事依然介怀,他有些无言,但见她坚持,也不想为了这点钱跟她在这里推推拉拉,只好再次拿出皮夹,无奈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以后还是我付就好,毕竟几百块对你来说也是一笔开销。」 「是没错啊!所以刚刚的薯条算你的。」鬼灵精般扬了扬下巴,另手帅气射击。「谢啦!」 怎么听起来一点不像在道谢,反而比较像是在安抚他?贺以正万般无奈地接过她手中的两张钞票和四枚硬币。向女人伸手拿钱,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这会儿他的车停得稍远,二人离开咖啡厅,步行了一小段路。 「你什么时候要回家?」 「晚餐前。」 他看看錶,还有些时间。 「有想去哪里吗?」 一听他这样问,她立刻兴奋起来。 「你还有时间陪我吗?」 「嗯。」 「太好了!那我要去河滨公园!那里的夕阳超美的!」 抵达某地下停车场,他先解锁让白逸欣上了车,自己侧身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调整下空调后,旋即又闪出车外。 「我回一通电话就好,马上回来。」探头说完,便带上车门,逕自走了开去。 「……喔、好。」慢了几拍,她才应道。 车内的静謐,让人变得敏锐。 是她想太多吗?怎么有种他在回避她的感觉? 不过她很快回想起上次他们到医院探望朱芷欣的时候,他也是到病房外去接的电话,所以猜测应该就只是他的习惯罢了。 抽过筋的腿还有些不适,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这一揉,又令她想起一个多小时前两人在员工休息室内的场景,心底涌现一股暖意。纵使平时那副德性,他无疑也有温柔体贴的一面。 以前他对叶辰星,也是这样的吧。 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贺以正回来,她无聊起来,开始在车内左顾右盼。 印象中,这车是他在她去年会考放榜那阵子入手的,车龄不到一年,还很新。 但和它的缘分应该差不多已经快到尽头了…… 他换车的频率很高,几乎没有一部车能在他这里停留超过一年,这四、五年来,他的车不仅越换越昂贵,还越换越频繁,上一部四百多万的名车竟撑不到一学期就被淘汰。于是她知道了,他说的那些什么安全性不够、性能不佳、充电不方便,甚至空间感不足,全都只是在为他的善变找藉口,导致后来她也懒得再多问,反正有钱人就是任性。 说他善变,其实也不尽然。他从来不买造型抢眼或性能特殊的车种,来来去去的清一色都是低调实用款的暗色系轿车,若不是车牌号码不同,或许她还不见得每次都会发现他换车。 地下停车场有些昏暗,她伸手开了头上的车内灯。 中央扶手前的置物格空空如也,她座位下的脚踏垫甚至看不到一点尘土。就像刚买来的新车一样,他的车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跡。 她知道他爱乾净,但这会儿看来,他的洁癖还真不是普通的严重。 她对他的车向来没什么特别的情感,因为总是乘不到几次,可是这部车不一样,它见证了他们的爱情。 当下不知哪来的灵感——都说车如人、人如车,或许她就只是想多认识他一点…… 她伸手开了她座位前方的储物箱。 然后,发现它见证过的爱情可能不是只有他们的。 此时,贺以正开门坐进。「抱歉让你等了……」回头看见白逸欣手中拎着的东西,再看到开了的储物箱,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我操。 她左右手各拎着一隻辨识度极高的流线型珍珠长耳环,望向他。 「这耳环是谁的?」许是还没反应过来,她盯着他的双目清澈,暂时看不出什么情绪。 去他的周少婷!竟然留了东西在他车上! 但现在追究也没用了,他直直盯着那两串碍眼的东西,飞快转着脑袋。 两隻耳环就这么光溜溜暴露在空气中,不好说是买来送人的,但更重要的是,他不想骗她…… 「前女友。」这答案相对正确。「我前女友的。」 「前女友?」歪头:「你前阵子有交过女朋友吗?」 「嗯。」 「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我怎么都不知道有这件事啊?」 「有点忘了,半年前吧。」内心默默补了句: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 「你们在一起多久?」 「没多久,你来实习之前就分了。」 「我跟你告白的时候呢?」 经她一提,他顺势说:「差不多就是那阵子分的,所以那时候对于谈感情特别反感。」 所以那时候,他才会对她的告白不屑一顾?听上去十分合理,她凝视他片刻,驀地一笑。 「我就知道,一定不是辰星学姊的。」 才松口气的他一听到关键字,内心又紧了下。原来她在意的依然是叶辰星。 见她自顾自拎着耳环欣赏把玩,他回身坐正,半晌,缓缓沉声道:「为什么不问我?」 「什么?」 「问我和叶辰星刚才去哪、做了什么。」 她动作顿住,垂下手。 没有信任就什么都不用谈,这是他自己说过的话。 「我问的话,你不会不高兴吗?」轻声说着,语气中带有一点埋怨。 「你什么时候管我高不高兴了?」他盯着前方,神色清冷。「你如果真那么在意我高不高兴,就不会擅自把叶辰星找来了。」 「……」 「但还是谢谢你把她找来。」 她愣了愣,回眸。 「学生证,我还她了,连同你们学校那本书,一起给她了。」 ****************** 快要开天窗的愿儿想请问大家如果一週二更,是连续二天好还是分散二天好orz 贺某的车真的很难开耶!!! 但明天还是会更新。(逼死自己中) 第三十三章 引火上身(二) 「真的?」她眼睛一亮,追问:「她有傻眼吗?看到学生证的当下?」 「嗯。」 「然后呢?」 「然后就送她走了。」 「你们没有多聊点什么吗?」 「没有。」 「可是你们那么久没见了。」 「所以?」 「她最近不是在妇產科实习?」 「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总觉得他冷漠得不太正常,她迟疑了会儿,怯怯问:「所以你……还好吗?」 那副小心翼翼、就怕他难过的模样,他看了是又好气又好笑。 「现在是怎样?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也不行了?」为什么她和薛承宇都一个样儿? 她噘嘴:「不是啊……只是你之前对她那么难以忘怀,现在却……」 「谁对她难以忘怀了?」他插嘴:「不过就是欠她个东西,现在终于还清了这样。」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斜睨她一眼。「你要胡思乱想我管不着,但不要胡说八道喔我警告你。」 她噗哧一笑:「好啦,知道了。」 说来说去依旧没感受到什么质疑,他终于忍不住问:「所以你真的没怀疑我?」 「怀疑什么?」 「怀疑我和叶辰星去了那么久,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喔,」她笑盈盈望着他:「我知道,你没有。」 他微微一怔。 「好啦……其实你不在的时候,我是有小小的胡思乱想一下,就一下下而已。」为了强调,她瞇起眼,仔细盯着自己那一咪咪的手势,那模样可爱得紧。 「可是当你回来,就在我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就知道你没有了。」 再次仰望他的小脸,又是那么晶莹无瑕、璀璨明亮。 「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很奇怪对不对?」 耀眼得,令他嚮往…… 于是,他只是不小心稍一放纵,便像受本能驱使的飞蛾,迎向了那火光。 他几乎是无意识的倾身将她拥入。 日夜念想的味道猝不及防充盈他的鼻息之间、肺腑之间,填补了他的空虚,却无法抚平他的不安。 她愈是纯净,他就愈发不安,好似她终将有一天不会再如此完好,无论他如何努力呵护。 「……白兔,你……」他想给她多一点承诺。「我……」 却说不出口。 他希望她信任他,却又莫名希望她不要那么信任他。 矛盾的同时,他的理智被衝撞着。怀中女孩儿那一股子芬芳,在他每一次的吸吐之间,呼唤着他的野性。 诱惑着他…… 「……阿正?」怀里的人似乎感受到他的压抑,动了一下。 管他的了。 他捧起她的脸,热切吻上。 她有些被吓着,双手下意识抵上他胸口,手中还拿着的硬物碍着了他的贴近,直接被他一把抓过丢到脚下。 「啊?」美丽的耳环就这么被弃如敝屣,她分了神,却被他按回后脑强势吻住,温软舌尖趁她张嘴的同时伸入,缠上她的小舌。 「唔唔……」未曾被这般深吻,她一时无法适应,不安推挤着,他感受到了,却不想停下。 慾望已经被勾起。长久以来,他太习惯利用情慾获得短暂的解脱,此刻的他,就像戒毒戒到一半又再次碰到毒品,癮子犯了,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短暂放开她,手伸到她的座椅底下,将座椅往后挪出空间,再将椅背放倒,动作熟练俐落。 「你……你要干嘛?」狭小空间里充斥曖昧而危险的气息,她撑着身子,不愿躺下。 他没回话,长腿一伸,轻易跨越两人之间的界线,随后扳倒她身子,再将她双手拉高至头顶以单手压制。 门户大开,她惊愕之馀备感羞赧,无助望着他。 「阿正……」 那俯视着她的瞳眸已尽染上浓烈的慾望。他倾身欺上柔软身躯,再度吻住她,贪婪汲取她的香甜,下边同时岔开、挤进她的双腿之间,不断往前推进、顶弄、挤压她腿根那处的私密地带。 直接而强烈的性暗示与挑逗,引起她小腹一股奇异的骚动。她的气息变得浅而凌乱,小身躯不安分地扭动抗拒,却只引发他更大的征服慾,另手伸至她腰背往自己方向收紧,以全身紧紧包覆住她,镇压她的躁动。 「嗯……呜……呜嗯……」她被吻得呼吸全乱,无法说话又动弹不得,吸吐之间伴随着微微呜吟。 该死,他爱极了这求饶般的声音,不想放过她却又不得不,恋恋不捨放开她湿濡的唇,连唾液的细丝都还没断开就往她耳朵咬去,果然那耳朵一点都禁不起咬,她甫获自由的小嘴连大气都还没喘一口便发出一声嚶嚀。 「哈啊——」连她自己都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大跳,顶着羞红的脸蛋叫着:「你等、等等……耳朵不要……啊,那里也……嗯……」 被攻略的部位从耳朵转移至颈项,酥酥痒痒的一路漫延至锁骨。他气息炙热,唇齿交错,在所经之处种下点点烽火,每一次的接触都引发小身躯阵阵紧缩,她必须极力控制才能不让自己再度发出那害臊的声音。就在这时却感觉他扣在她后腰的手伸进上衣的衣摆,贴上肌肤的掌心,烫的可以。 她倏地清醒过来,开始激烈挣扎。 「阿正,不要……」 因她一句不要,他动作缓了下。「为什么……」饱含慾念的嘶哑嗓音自她颈窝传出,夹杂着喘息。 他原本并不是真要吃了她,所以一直隐忍着不去触碰那些女体最敏感的部位。可是他高估自己了,禁慾过后的嚐腥比想像中还要难以克制,更何况在他身下动情的不是别人…… 炙热掌心依旧在她腰间细嫩敏感的肌肤游移试探,她的双手被箝制在头顶,她今天的裤装宽松休间,无论他下一个动作要往上或往下,那通往情慾深渊的道路均是畅通无阻。 「为什么不要……」但他终究停下动作,掌心离开她的身体,自衣里抽出,紧攥成拳,支在她身侧,賁张的血脉隐隐跳动。 「阿正……」她的声音空灵,拥有魔力般,令人难以抗拒。 他不敢抬头,因为知道现在她的神情和姿态有多诱人,他怕自己一旦看到,便前功尽弃。 「我们……不要在这里……」 闻言,他怔住,一仰脸,映入眼帘的是毫无防备躺在他身下的她,晕染上情慾的双颊緋红迷人,动了情的眸底柔波荡漾,方才被他狠狠糟蹋过的唇,还鲜红欲滴。 他几乎要再次沦陷…… 「……去你家……」 不,他错了。 「好,去我家。」 是已经彻底沦陷。 **************** 等等,白兔小姐,你好像还未满18岁就要上演18禁了这样对吗!? 第三十四章 亲密接触(一) 她记得自己曾经烦恼,如果和他发展到那一步该怎么办。但她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自己那时究竟在烦恼什么。 相爱的两人,做这种事,再自然不过了不是吗? 这样算不算是被爱情冲昏头,她不知道,但她很肯定当自己佇立在床边、佇立在他双膝之间,替他解下一颗颗钮扣的时候,她是清醒的,清醒得能够感受到那从指尖传来的炙热体温。 贺以正坐于床缘,望着女孩含情脉脉的替自己宽衣。纤指似有若无的碰触,挠得他心痒,仍耐心让她完成动作。 他的身体,和她想像中差不多,健美野性的肤色、紧实宽阔的肩膀、肌理分明的胸腹,那线条刚毅、优美,透着力量,又不过分夸张,卸下他的上衣后,她忍不住将手掌贴于那赤裸的胸肌,想感受他紧緻肌肤下那奔腾的血流与脉动。 他凝着她,看穿什么似的问了句:「还满意吗?」 她原本就已染上一抹緋色的双颊更红了,轻轻点头。 隔着松软的毛料,他双手搭上她的小蛮腰,让她贴近自己。 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他不确定她喜欢以怎样的模式进行,但从目前的相处观察,他猜测由她主动开始会让她较有安全感。 于是,「吻我吧。」他说。 小手开始移动,从他的胸前来到他的下頦,她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上。她内心悸动,但碍于技术与尚存的那点矜持,只一下又一下,浅浅的吮吻他的唇。 此时,他搭在她腰上的手勾住她腰间的裤头,以她绝对能察觉得到的态势,缓缓脱下她的长裤。 双唇短暂分离,她望了望他,接着更深的吻上。 得到了默许,他也不隐忍探索她的渴望了,大胆揽过她,隔着臀部那点小薄料抚摸她的纤腰与翘臀,同时在她赤裸的腿心间恣意游移。她的双腿纤细修长,大腿之间并不紧密,因此他毫无阻碍的触近了腿根那处的私密地带。 她的气息洩露了她的心绪,不知是紧张抑或兴奋,当他愈接近私密处,她呼吸便愈发急促,他终究不再试探,手指直接覆上她柔软的私处,轻轻捻按。 小身子明显瑟缩了下,下意识夹紧双腿,驀地整个人被他自后腰揽起,她轻抽一口气。 他让她坐落于他的腿上,跨坐着,接着拉起她宽口毛衣的衣摆,为她脱去了外衣。 属于她的味道重重窜进他的鼻间,但这次,他不躁进了,也无须躁进。 得到她的允诺之后,他沉静了许多,尤其此刻,人正窝在他的怀里,等着他带领她进行一场亲密关係的体验。她的第一次,必须是美好的。 是的,这是她的第一次,他在脱下她外裤的时候就知道了。对于未被开发的处女地,他向来敏锐。先前和周少婷亲热时他之所以没有这么快察觉她的不忠,是因为他佔有她太多次,残留在她身上的气味过于浓厚的缘故。 女孩儿上身仅剩一件白色抹胸小可爱,缩着肩,将脸埋于他胸前。 他向来都会要求他的女伴先洗澡,但这会儿他竟一点都没这个念头。凝脂般的肌肤已经够白嫩的了,再洗,会破皮吧。 双手盈握住那纤细手臂,有点凉。 「冷吗?」他问。 她摇头,却将脸埋得更深。 不是冷,是羞。 「不要怕,交给我就好。」 只有这件事,他能够给她全身心的承诺。 「我不怕。」而她,依然全身心的信任着他。「是你,我就不怕。」 他笑笑,拉起她的双手环于自己后颈,使两人身体相贴,拥吻彼此。 左臂环住她的腰,右手像安抚孩子般抚过她的发、她的背脊,顺着她的腰线来到她的大腿,摩娑一会儿,便往内侧探去,再次碰触到她的私处。 她本能又想夹紧双腿,却因人跨坐在他腿上而徒劳,只夹住了他的窄臀。 他给了她点时间适应才开始动作。她的腿张着,他一下便寻到了她的蒂核,隔着底裤轻轻捻揉,怀里的人儿立时轻颤起来,他收紧她的腰不让她退后,同时出声安抚:「没事,放松……」 不一会儿,她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往下腹匯聚。 「好、好奇怪的感觉……」她攀在他肩上,浑身软麻,委屈的说:「肚子……小腹那里……痒痒的……」 「去感觉它。」他鼓励着,感觉她已逐渐放松,底裤外也已有些湿气,便轻声说:「我要伸进去了……」 热流的堆积短暂中止,随之而来的是更直接更强烈的刺激。 她倒抽一口气,身体再度紧缩。 「嘘,别怕,没事……没事……」他拥紧她,刺激她的同时也给予她更多的安全感。 不出他所料,她下身的花心已淌出些许液体,他指尖沾上少许,带有润滑效果继续搓揉蒂核。 热流的堆积渐渐变成快意的堆积。 他可以清楚感受到她的花蒂随着他的搓揉逐渐胀大,而且已经本能的开始阵阵收缩,那是渴求更多刺激的信号。 「呃嗯……」觉得已快要承受不住,她呻吟出声,随即又咬牙止住呻吟,断断续续说着:「可……可不可以……停下来……」 「相信我,这不是你想要的。」他带着气音,在她耳畔低吟,那嗓音如同春药,将她魅惑得一蹋糊涂。「现在停下来,你会难受的。」 随着他的动作,花心的收缩越来越频繁,她急促喘息着。而他彷彿能洞悉她的无措,左臂不再紧扣她的腰,往上揉进她的发间,柔声说:「不知道怎么办的话,就吻我。」 她立刻吻上他,毫不迟疑,像即将在浪潮中溺毙的人攀住浮木般紧紧吻着他。然而当濒临高潮时,她依然被衝击得放开了他的唇。 「啊……啊……哈啊……」双眸迷乱而不知所措。 「不要抗拒,」 她发现自己竟然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迎接它。」 小身躯猛然急遽绷紧——「啊呃……啊——啊——」她仰头哭喊,伴随着重重激喘:「哈啊——哈啊——哈啊……哈啊……哈……」 激烈的颤抖持续了数秒,她瘫软下来,像跑完百米衝刺,气力尽失倒伏在他怀里喘息,心跳还剧烈着。 第三十四章 亲密接触(二) 他右手抽出,指尖上的银丝透亮。 「你看。」 只一眼,她立刻撇过头去。 「这是上天给你们女孩子的礼物。」他真挚说道。 好,能为性高潮下出这番註解,也只能佩服他了。或许是被他的话语打动,她默默将脸转回,抬眼瞧了瞧那双含情望着自己的瞳眸,又羞涩垂下。 「能参与其中,我觉得很荣幸。」说完,他张口含上自己那沾上她体液的手指。 「啊啊啊!」她慌忙想阻止,却被他左臂一揽圈进怀,只能眼睁睁看他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崩溃大叫:「你在干嘛啊!?」 「吃啊。」竟然还舔了下嘴唇,意犹未尽般。 「我当然知道,我问你干嘛吃啊!很脏耶!」 他发现这位小姑娘的思想真该好好重新被教育。 「我都没觉得脏了,你嫌什么?」 「你不觉得脏我才觉得奇怪!」 他歛起神色,认真道:「这是你为我动情的证据,我怎么会觉得脏?」 她怔愣,一时语塞,凝视他片刻,再次倚进他胸怀。 「感动了?」他打趣道。 她不语。 他抱起她,回身将她放上床,脱了长裤后跟着上了床。 不可否认,他的身体真的很养眼,连腿部比例和线条都是那么恰到好处,除此之外,她忍不住注意到四角裤下那鼓胀的部位,这才想起他刚刚只处理了她,还没处理他自己…… 见他欺了过来,她再次紧张起来。 「怎么了?」他在她一旁侧身躺下,单手支着头,兴味十足瞅着她。「怕我吃了你?」 她开始怀疑,他在床上真的有读心术了。 她侧过身,与他对视,眼里有着埋怨。「你到底交过几个女朋友啊?」语气中带着酸。 「我诚心建议,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就不要问了。」笑盈盈地。 「就是想知道才问。」赌气似的说了个她自认不可能的数字:「有十个吗?」 他但笑不语。 「超过?」她挑眉。「十五个?」 他依旧没答。 「二十个?」 现在是在开奖逆?他失笑:「小姐,你觉得,如果真到了这数字,我还能算得出来吗?」 这话的意思,到底是他没交过那么多,还是他算不出来了? 她皱皱眉,小嘴微张正要发问,便被他俯首堵上,人也同时被他揽过,炙热掌心开始在她身上不安份地游移起来。 他进入状况得很快,没一会儿气息就变得粗重,他一个翻身跨到她身上,动手就要脱她的小可爱,这是她上半身最后一件遮蔽物,她下意识想抗拒,但这次他没那么温和耐性了,将她双手拉高至头顶单手固定后,硬是将她上身仅剩的布料给扯了去。 「啊……」她害羞,想以手臂遮挡,却被他两手分别将两隻手腕固定在头的两侧,至此,她整个人几乎是赤身裸体的被压制在床上。 他也不急着做下一个动作,就这样居高临下欣赏她的身体。她骨架小、身材纤瘦,乳房自然也不大,只微微隆起两团白皑皑的小丘陵,丘陵顶端的粉嫩挺立着,在一片雪白中格外惹眼,像是在迎接他的到来。 她被瞧得满脸通红,支吾着:「你不……不要看了……」 「好,不看。」他果真闭上眼,岂料下一秒竟低头含上那挺立的乳尖。 「啊!」她几乎是放声尖叫。「贺以正你……嗯……」 他不再压制她,一手在她背后包覆,另手来到另侧那未被他的唇齿临幸的胸上,以指腹捏挤逗弄,魁伟身躯在她身上磨蹭,不时发出低沉的吟哼。 胸乳被挑逗的感觉与下体被挑逗时不太一样,后者比较像是他单方面在满足她的生理需求,不像现在,他埋首在她胸前,显然已被她挑起了兽性,挑逗她的同时更渴望着她、希望她也能满足他。 看自己所爱的男人因自己而动了情,她情不自禁,原本的推挤渐渐成了欲拒还迎,随着他身体摩擦她的节奏跟着摆动身躯、弓身迎合。 两人气息都乱得可以,他已经快要受不了,照理说应是提枪上阵的时候了,可是顾虑她是第一次,距离刚才高潮又已经一段时间,若就这样贸然做下去肯定弄疼她。于是他伸手进她的底裤,稍稍捻按了下花心,确定淌出了些液体…… 「忍耐一下……」 她还没意会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下身驀地传来一阵被异物侵入的不适。 她狠狠倒抽一口气。 「没事,就这样了……」感受到她内壁紧咬着他的手指,他安抚道:「你放松,没事,真的……」 这次她多花了些时间适应。望着她眼角泛着的泪光,他不禁庆幸方才把持住了自己,没直接把她给办了。 他吻了吻她的眉眼,她被那痒痒的感觉稍稍转移注意力,朝他眨眨眼,无辜得很。 他失笑,这次真的中毒太深了。 手指轻轻顶弄下她的内壁,她不安的动了一下,但并没有明显不适的反应,于是他吻住她,手指开始缓缓抽动。 已经体验过一次高潮所带来的欢愉,这次她不再那么徬徨,双臂主动环上他的肩颈,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在她体内的律动。 莫名幸福…… 他边抽动着手指,同时寻觅她那特别敏感的位置。每个女人敏感的位置和范围都不尽相同,也有的女人没有明显的敏感点,只要越深入就越兴奋。 比如唐小可。 ……该死的,竟然在这时候想到唐小可,唐小可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想到唐小可,就想到吴仲元—— 驀地,他像是被浇了一头冷水。 他现在在干嘛? 身下人儿搂着他的双臂忽然收紧。 他一愣,将心神勉强集中回指尖的触觉,发现饱胀柔软的内壁有处触感稍微不同的部位,便刻意往那处捻按搅弄。 「嗯……」她微睁开双眼,蹙着眉,抿着唇,表情有些难受。 「这里是你的敏感点。」在他的搅弄之下,她湿润得很快,没一会儿,那儿甚至随着他的动作传来阵阵水声。 「听到了吗?」 那声音简直要让她羞死。「不……不要弄了……」 他反而加重了力道。 她再次在他的手指下被情慾的浪潮灭顶。 但这一次结束后,他便起身了。 看他默默穿上长裤,拿起衬衫套上,她有些错愕,在床上撑起身子。 「怎么了……」 他背对她扣上钮扣,拿起床头柜上的腕錶重新戴上。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可是……」 「穿上衣服吧。」他穿戴整齐地回身,捡起地上她的裤子,连同床边的上衣和小可爱一起递给她,脸上仍掛着微笑,看似没什么异样。 「别着凉了。」 她怔怔接过衣服。 室内明明开着恆温空调,她却觉得,有那么点冷了。 第三十五章 神秘的白雪公主 贺以正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方才的亲热收场得有些突然,以至搭乘电梯下楼的时候,电梯里的安静格外令人难耐。 「你明天有事吗?」半晌,白逸欣问。 「嗯,明天有点事情。」 「喔……」 接着两人又陷入沉默。 这道电梯并没有直达地下停车场,必须先到一楼大厅,走几步路到另一侧转搭通往地下停车场的电梯。 当他们抵达一楼,白逸欣踏出电梯时,发现贺以正没有跟上。 「怎么了?」她回头,瞥见他正收起不自然的目光,以为他忘了拿什么,正要接着问时,他驀地上前环过她的左肩,以不自然的力道将她揽进怀,迈开大步走。 「明天晚上,你可以出来吗?」柔声低语的同时,一个劲儿将她往自己怀里收去。 亲密举动来得有些唐突,但因为他接续着电梯里的话题,她尚且不疑有他,只觉得他的步伐异常快速,她几乎要小跑步才能不被他拖着走。 「啊?晚上?白天不行吗?」 「白天我有个活动要出席。」 「一整天吗?」 「早上九点开始。」 「到几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没有非常专心和自己说话,不时以馀光瞟着另外的某处。 「五点。」他的视线突然全放回她脸上,同时把她整个人收得更紧,像是要强迫她把全副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一般。「表定到五点,但我不知道会不会拖到时间……」 就在此刻,她依稀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阿正……」唤着他。 他的步伐更快了。「怎么样?如果你可以的话,我六点去你家接——」 「贺以正。」清晰的女声毫不留情地中断他的话语,终究彻底吸引了白逸欣的注意。 x。他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后悔自己刚没直接把人给扛走。 因白逸欣对他霸道行径的抗拒,他不得不缓住脚步,揽着她的力道却不减,似乎极不愿意她脱离他的掌控。她费了些劲儿勉强将脸往左方扭了九十度,瞥见他们后头不远处站着一位女子。 他终究松开了她,回身站定。 「有事吗?」语气清冷,望着那女子的眼神也清冷。 定睛瞧见那女子的第一眼,白逸欣便联想到童话中对白雪公主的外貌描绘。肤白如雪、唇红如血、发如乌木,不仅那异常的美艳令人震慑,那散落胸前的乌黑卷发正以极优雅的姿态搔弄着那对浑圆,纵使身穿低调的黑外套与黑长裤也掩盖不了她的性感,帅气的反差倒又为她增添了股神秘而野性的魅力,那气息,竟与贺以正颇为相似…… 此刻,女子双手交叠于那漂亮的胸线之下,一双美目波澜不兴,直勾勾盯着他们。 「上次,你跟我说改天……」应该说,盯着贺以正。「我想知道,你说的改天,是哪天?」 贺以正不答话。 白逸欣看看他,看看她,又看看他。 「你不介绍一下吗?」女子再次开口,视线依旧紧揪着贺以正,不疾不徐地说:「不然,我先自我介绍好了,我是杨翎,木易杨,花翎的翎,是贺以正的……」 「朋友。」他只能接话:「老朋友,但今天之后还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警告意味浓厚。 她扬了扬眉。 从他言行之中,杨翎已经清楚的知道,他不想让他身旁那位女孩子知道他们的关係。 自詡对女人从不欺骗不隐瞒的贺以正,正在尽他所能的隐瞒那女孩,关于他有床伴这件事…… 她将视线移向白逸欣。 「是妹妹吗?」 原本脑中还一片雾茫茫,听到妹妹两个字瞬间爆气。妹你个大头! 「是女朋友!」她脱口的速度快到贺以正想说什么都来不及。 空气凝住了片刻。 直到杨翎绽出笑靨,空气恢復流动。 「我知道了。」她转向贺以正,迷人一笑:「那,等你哪天有空了,再跟我说吧。」说完,便瀟洒离去。 小傢伙显然是吃醋了。 不只吃醋,还赌气,满腹狐疑硬是憋着,只一个劲儿往车窗外望,后脑杓对着他。 和周少婷的耳环被发现时一样,他不能说真话,却也不想骗她。 只能挑着事实讲了。 「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一句话直击小女友最在意的点,又巧妙地回避掉他和杨翎的不正常关係。 于是她说话了:「所以是她对你有意思囉?」仍没回头。「该不会也是你前女友?」 「不是,就只是朋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 「参加一场活动认识的。」 「什么活动?」 「合作厂商办的品酒会。」 「哪时候的事?」 「可能有一年了吧。」 她视线移回正前方,依旧沉着脸。 「她想约你出去?」 「嗯。」 「那你们出去过吗?」 他迟疑了下。「有过,但已经是好一段时间以前了。」 「那她刚刚说你说『改天』,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敷衍她而已。」 「所以她到现在还是想约你?」 「嗯。」 「她不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他睨了眼她。「刚刚知道了。」 「……」不甚满意,她瘪瘪嘴,低声问:「你是不是也觉得她很漂亮,所以才没明白拒绝她?」 「我拒绝过她了。」 「真的?」她望向他,脸上的阴霾扫去了大半。「什么时候?」 「不久前,你实习那阵子。」目前为止他说的还真的都是事实。 她蹙起眉,将信将疑:「可是她那么漂亮耶……」 「……」开始觉得她有点卢了,他本想嘴贱个几句,最终还是忍住了。 看来她接受了他的说法,虽然似乎还是不太理解他为何拒绝美丽女人的追求,至少没再追问,只剩下不以为然的嘀嘀咕咕:「怎么觉得你桃花好像很多啊……」 她大小姐现在才知道吗?他没说出口,嘴角却不住上扬。 「对了,我想了想,明天晚上还是不要好了。」 她话锋一转,他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为了不让她注意到杨翎而信口提出的邀约。 「因为我妈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我怕我忽然说晚上要出去会让她起疑。」 闻言,他默了默,不冷不热地应了声:「喔,好吧。」 看他就这么轻易接受了她的拒绝,倒又令她有点不是滋味了,噘嘴咕噥:「……你不会觉得有点失望吗?」 她真的很卢小小…… 「你不想让你妈知道我们在一起的话,我也没办法。」 那话里微微的酸味,令她一愣。 「我、我才没有不想让我妈知道,我只是……只是……」愈说愈小声:「……只是还没准备好让她知道。」 「没关係,要不要让她知道是你的自由。」他也没想逼她什么,淡淡说道。 自觉说错了话,她垂眸静默下来。想到自己刚刚才在不满他没把交女朋友的事让人知道,现在自己却也不敢把跟他交往的事让父母知道,搞得他堂堂赫尔集团总经理和她交往却还要偷偷摸摸,的确有点那个了…… 没人接话的车内安静得令人难耐。抱着示好求和的意图,她试探性地开口:「那……星期一,你会来学校接我下课吗?」 他瞟了眼那双盯着他的无辜大眼,无奈微微一笑:「嗯,我会去接你。」 得到他温和的允诺,她跟着笑了。 第三十六章 蓝色星期一 这是个特别blue的星期一,恰好遇上生理期的第一天,白逸欣觉得特别不舒服。 这次的不舒服还特别奇怪,小腹闷痛是其次,从吃过早餐之后她就开始头晕、心悸、冒汗,还异常口渴,喝了许多水也不见改善。 偏偏上午第四节是体育课。第四节真的是很烂的体育课时间,肚子又饿、太阳又大,加上身体不舒服,所以她开口向体育老师告假,请老师免去她上课前先跑操场两圈的惯例。 「你们平常唸书都坐那么久了,还是动一下吧!用走的也可以。」体育老师说。 于是,有点意外却也不太意外的,她才走不到半圈,眼前一黑,便失去意识。 ********* 这是个特别blue的星期一。 给钱是一回事,怎么给又是另一回事。到底要主动联系吴仲元,还是被动地等吴仲元来联系他?为了这问题,贺以正已经烦了好几天。 主动联系无异于示弱,偏偏这两个礼拜世影那边是安静得很,一点风吹草动也没有。懊恼的同时,他不禁也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紧张了? 週一早上公司内部有个例行会议。在开会之前,他先和私人理财顾问确认了可动用资產,若让公司付钱给世影,他得设法不让资金出现缺口。因心里有事,会议过程他是心不在焉,不到中午便草草结束,回到总经理办公室,拨了内线给朱芷欣。 「是,总经理。」 「早上有人找我吗?」 「有,世影吴总刚才来电。」有如天降甘霖的一句话,他内心一阵窃喜,仍不动声色,让朱芷欣接着说:「不过现在有点尷尬,他说他下午会再打过来。我本来是说我会转告您,请您方便时再回电给他,但他坚持……」 「没关係,让他打来吧。」自认佔了上风,他面部肌肉舒缓下来。 「但您下午两点不是已经跟李经理约好要讨论j大的產学合作案?」 「延后。」毫不迟疑。 「可是……要延到什么时候?」朱芷欣听上去有些为难:「j大那边有点急,说明天一早就要合约初稿,也不知道吴总下午什么时候才会打来……」 「总之一切等我和吴总通过电话再说。」他现在才没心思管其他事。「我下午都会在办公室,他一打来,就立刻接给我。」 「……知道了。」 事后回想,当时的沾沾自喜只突显了他的盲目。 接下来的时间他也无心办公,翻翻书、踱踱步,枯等了将近三个鐘头,桌机终于响了起来。 「总经理,吴总在三线。」 「好,谢谢。」他按下三线钮:「吴总。」 「午安,贺总。」那装腔作势的音调令人浑身不对劲:「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吧?」 就这么确定他在等他?贺以正蹙起眉,两人的优劣势似乎有些逆转。 「是你运气好。」 「呵呵呵……」吴仲元訕笑着,没多说什么便直切正题:「所以你打算拿多少诚意出来?」 「听起来你很有把握。」 「因为我很确定我抽到了一张好牌。」又笑了两声:「说吧,让我听听你的诚意。」 他默了默。 「五百万。」 「就这样?也太小气了。你知道我们花了多少心力在收拾善后?放鸟那么多大牌明星,你以为媒体目前为止那么安静是为什么?」 「别忘了你亲手签的约,吴总,我们愿意拿五百万出来填补你们的支出,已经很有诚意了。」 「我承认,签下那合约是我失误了,但你大概不晓得我现在的处境啊,贺总。」他稍稍收敛了语气:「我们看似高不可攀,但实际上也只不过是拿钱办事的高级走狗而已。我的失误造成公司的损害,如果公司拿不到相对应的补偿,你觉得我能安然无恙吗?」 「你们公司怎么跟你算帐是你的事,跟我诉苦做什么?」 吴仲元再次笑了起来:「呵呵,我一直以为贺总是聪明人,但看来你还没搞清楚我们已经是命运共同体的事实。」 「我看你是得妄想症了。」 吴仲元笑得更加猖狂:「这样吗?难怪最近一直有人在我脑子里跟我说,贺总你好像……男女关係挺复杂的啊……」 脸色一沉。看来吴仲元是认真调查过他了。 「你真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我?」 「是不是威胁,那得看你自己心虚的程度了。」接着像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不知道那小兔子知不知道这件事……」 他握起拳。 「就照你之前要的数字。」 吴仲元却彷彿没听到……「喔,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小兔子今天早上在学校身体微恙这事吼……」 顷刻间晴天霹靂,他脑袋一片白。 她出事了吗? 「怎么样?要不要去确认一下?」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说,签下那合约是我的失误,但上一次我去找你时你没有即时止血,就是你的失误了。」 他静默了。 「再给你一个礼拜,两千万。你如果无法帮我满足我上面那群老头的需求,我真的不知道我会怎么样了。」 第三十七章 诚实告诉我(一) 睁开眼睛,她很快想起自己昏倒了。 这里不是学校的保健室,从手上吊着点滴来看,她猜她是在医院。窗外光线还很充足,若不是才过几小时,就是过了几天了。 她想拿手机,看到自己的书包放在墙边的椅上,想起身,不料只是微坐起身的动作,晕眩和心悸倏地袭来。 直觉告诉她这不单纯是生理期的缘故,她生理期从来不曾这么不舒服。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外有人接近的声音。 「……幸好她器官功能没有受损,多喝水把体内馀毒代谢掉就可以了。」 「谢谢医生,这样我放心一点了。」 原本还没特别注意,听到袁幼仪的声音,耳朵立刻放尖起来。 袁幼仪继续问:「可是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还有成癮的问题?」 什么东西? 「如果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状况,应该是头几次尝试,成癮还不至于,后遗症的话……」医生停顿一会儿:「这种新兴毒品在现在的青少年之间很猖獗,成分都不太纯,对身体的影响也比较难以预测……」 成癮?毒品? 医生继续说:「回去可以先观察一下她有没有行为改变或记性变差的情形,不过老话一句,初次尝试的话先不用太担心,重要的是务必好好跟孩子沟通,不要再接触毒品了。」 她忽然觉得很不真实,那些她向来自认与她无关的谆谆教诲,怎么现在听起来……好像是在讲她? 「这是当然……」袁幼仪语气迟疑,像是在思索什么,一会儿才说:「谢谢黄医生,真的很谢谢您。」 门外安静了。 也不知道门外到底有人没人,正当白逸欣要动身下床之际,房门被缓缓推开,袁幼仪缓步进入。 「妈……」 袁幼仪的眼神有点空洞,听到她的呼唤还愣了下,在她床前收住脚步,母女两人就这样沉默相视了一阵。 她訥訥开口:「妈,我……」 「我在想,我是不是太把重心放在事业上了。」袁幼仪打断她的话,神色柔和却凝重。「爸爸常不在家,我也有自己的工作,所以从你小时候我就替你安排许多课外活动和才艺班,只要求你晚上回家吃饭……」 步上前,在床沿坐下。 「我以为,只要每天都保留一点和你相处的时间,听你说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就还算是个尽责的妈妈、就可以弥补没有好好陪你成长的缺憾。」 「妈……」 袁幼仪摸着她的脸,顺着她的发,动作轻柔。 「你听到医生刚在外面说的话了吗?」 「……听到一些。可是,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事情已经发生,我不打算责怪你,而且发生这样的事,我也有错。所以,我只拜託你一件事……」 袁幼仪垂下手,握住她的手,并正视着她。 「能不能请你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她哑然。 于是袁幼仪肯定了,女儿有事瞒着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样。」白逸欣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但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你说说看,我想的是怎样?」 「我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没有乱吃不该吃的东西,从来没有!」 「妹妹,你先不要急,我可以相信你。」袁幼仪语气温柔,神情却严肃:「但事实摆在眼前,就只有两种可能,如果不是你自己去吃的,那就是有人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在你的食物或饮水中掺了毒。」 她怔愣。难不成是……? 「妹妹,妈妈只是想保护你,所以拜託你,诚实告诉我好吗?」 白逸欣移开视线,不住颤动的瞳仁将她的忐忑赤裸裸地呈现在袁幼仪面前。 「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我只好去问余湘湘了。」袁幼仪直视着她,顿了顿,接着,更缓慢地说: 「还是,先问问小正好了……」 「不要。」 在她吐出这两字后,房内便陷入一片死寂。 第三十七章 诚实告诉我(二) 袁幼仪凝视着她,像在等着她先开口解释什么,但她只是沉默。 「为什么不能让我去问小正呢?」袁幼仪问,刻意放轻的声音有点飘,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因为他是最不愿意她出事的人。但,在担忧自己安危的母亲面前,她说不出口。 半晌,袁幼仪再次开口,声音平淡了些:「我也很不愿意这样想他,但你不说的话,我只好做最坏的假设了。」 她驀地抬眼,看见袁幼仪渐转淡漠的双眸,打从心底升起一股凉意。 「以后,我不会再请他去学校接你放学了。」 「不是……不是这样……」直摇头。 袁幼仪松开她的手。 「你也别和他来往了。」 「妈!不是这样,不是他!」 「那是谁?」 「是——」她想说出内心的猜测,可是她无法确定,而且就算真如她所想,那也和贺以正脱不了关係。情急之下,她说:「我不知道是谁,但我可以跟你保证绝对不是阿正!我发誓!」 「妹妹,你……」看她如此激动地维护贺以正,袁幼仪神情复杂了起来:「……你该不会……喜欢上他了?」 「我……」她一时无言以对。 袁幼仪倏地站起。 「他可是大你12岁!」 「我们互相喜欢!」她脱口道:「他很爱护我,所以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互相喜欢?你说什么傻话?他怎么会喜欢你?他早就……」像被点醒什么似的,袁幼仪住了口,表情除了震惊,还十分难看。「等等,我想想……我需要好好想想……」 袁幼仪倒退几步后便旋身往门口步去,直到离开病房前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我先去批价,等一下再回来。」 袁幼仪一走,白逸欣忍受着身体的不适,缓慢下了床,从书包里摸出手机来。现在是下午3点42分,没有贺以正的来电。 她拨了电话给他,响了几声后逕被转入语音信箱,她皱眉,拨了第二次。这次响了很久,终于被接通。 「什么事?我在忙。」 「呃……」本想问他吴仲元的事,听他似乎没时间长谈,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有件事……想问你,可以吗?」 「长话短说。」 「就是你之前说过,我有危险……」 「喔,那是之前。」 「那现在……」 「现在没事了。」 「喔、喔。」她怔了怔,喃喃道:「……所以不是吗……」 「不是什么?」 「喔,没有,就是我今天早上身体有点不舒服。」既然他都说没事,那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了。她乾笑几声,替自己的多想找着台阶:「应该就只是有点中暑……」 他打了岔:「没事的话,我要忙了。」 「对了,我下午请了假,今天就不用麻烦你来学校了。」 「嗯。」 「那明天你会来吗?」 「不会。」 「喔……」难掩失望。「后天呢?」 「不会。」 她觉得他不太对劲,不过既然吴仲元的事已经解决,他的确也没必要每天来接送她下课。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假日吗?」 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我不会再去找你了。」 顿时一阵静默。 「不会再来找我……」喃喃复述一遍,她问了个连自己也觉得好笑的问题:「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他果真笑了。 「哈哈哈……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笨得可以。」 她以为是自己破解了他不好笑的嘴贱,让他忍俊不住,便也跟着笑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心甘情愿地被他骂笨,还记得他上一次说她笨的时候,说了他喜欢她,说她笨得可爱…… 「到什么时候?哈哈……这哪会有期限啊……」他仍笑着,笑个不停。 她却笑不下去了,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我再说一次,我不会再去找你了,意思就是……」 她的笑慢慢冻结…… 「我不要你了。」 最终连同她的心一起冰封。 第三十八章 止血 结束通话,他垂下手,脸上犹掛着方才嘲笑她的那副嘴脸。 手机萤幕跳回与她通话之前的画面——他和x大医院副院长的对话视窗。他没再多看一眼,手机逕往桌上扔去,无力颓坐着。 三种毒品,一种三级,两种二级,这是他们在她体内验出来的东西。黑社会出身的他自然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不只取得管道,就连怎么将毒品掺入食品让人松下戒心尝试或误食,他都十分清楚。但女校,尤其是顶尖女校并不是容易渗透的地方,这件事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生,已经充分展现了吴仲元的能耐与行事作风。 他错了,错得彻底,还天真的以为八百万就能打发吴仲元,那种人根本没有满足的一天,满足了他这一次,下一次他又会用什么手段来威胁他—— 又会用什么手段去伤害她……? 他仰首,苍凉的笑了。 愈是抓紧她,她就愈是危险。盲目如他竟然现在才发现,保护她的方法,自始至终就只有一个。 又或者,他其实始终都知道,只是不想就这样放开她…… 但果然,他终究,只会害了她…… 驀地起身,将桌上文件成堆扫落。 『吴总,你会想拿女人威胁我,表示你还没查过唐小可对吧?』那一通电话,他是这么收尾的……『是不是怕自己被牵扯进来,才刻意忽略了她?』 抓起桌机,扯掉线路就往地上砸。「废物……」 『不过既然吴总睡过小可,那你肯定有注意到她耻骨上的刺青吧?h.y.z.,那是我名字的英文简写。』 将矮柜里的书本资料文件翻出倒尽。「都他妈的垃圾……」 『还有,她背上那些痕跡都是我留下的,不好意思,不知道当时有没有吓到你。』 抓起桌上那水晶製总经理职牌,直往桌上敲。「混帐!混帐东西!」 『我承认我喜欢白逸欣,就像我也喜欢唐小可、喜欢过去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个女孩子。但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也只能割爱了。』 发狠往实木办公桌踹,「我操!操他妈的混帐东西!」一下又一下…… 『我认输了,吴仲元,可是我一毛钱也不会给你,谁叫你逼我放弃了两个女人?』 桌角被踢裂,岔出数道尖锐的木渣。 『从现在起,你要对她怎样我都无所谓了,带给我太多困扰的女人,不要也罢。』 一下又一下……「死混帐!王八蛋!人渣!败类!我操!操你祖宗十八代!」无视于那飞溅鲜血…… 叩叩叩叩叩。「总经理!总经理您还好吗?」 急促敲门声传来。 「抱歉,我们进去了。」 一行人闯了进来。他已经不记得那些人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只记得一片嗡嗡声中,有人架住他、抓起他的手大喊「快止血」。 是的,他必须止血,唯有如此,才能保她平安。 没事了,已经止血了。他这么告诉自己。 剩下的守护,就只能交给薛承宇了。 他是个没用的男人。 第三十九章 野兽的玫瑰 「你的『改天』比我想像中来得快呢。」 杨翎佇立在门外,抱着胸,微仰着脸,眉目之间有些许轻薄。 她和上次一样,一身的黑,只不过今晚是裙装,上半身罩着外套还看不出什么,倒是包臀短裙之下的透肤黑丝袜微露端倪。 他白天的衬衫还未换下,衣衫凌乱,左臂撑在门框上,伟岸硕长的身躯斜挡在门口,不发一语望着她,表情有些古怪。 「你还没洗?」她很快发现他的异样,视线随即来到他左腕上的绷带,秀眉蹙起。「你的手怎么了?」那绷带下渗出的深褐色液体不知是血水还是药水。「怎么伤的?很严重吗?」 他一句话也不回,深邃瞳眸直盯着她,状似犀利,却又有些涣散,好似他正努力地想要辨识或确认什么,却力不从心。 「你喝酒了?」杨翎上前一步,嗅了嗅。「真难得,到底怎么了?跟女朋友吵架了——啊——」 几乎是「女朋友」三字一出,他将她拉进门内直接把人压上门板,两人身体的重量让关门的声响格外沉重。 「我没有女朋友。」甩下几个字,他吻上她,浓烈酒气立时灌入她口中。 但她在意那句话……「什么意思?」她推开他。「你们分手了?还是——唔嗯……」 他更霸道地将她摁上门板,狂热地亲吻,只是那吻并不令人愉悦,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啃,如恶狼啃肉一般。 「嗯唔……唔……唔……」 他甚至将她的唇咬了破。 「……不……唔……唔唔……」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发洩情绪,抑或是在惩罚她问了不该问的,凌虐性的长吻告一个段落,他抓住她的头发往旁扯开。 「怎么?你想代替她吗?你想当我女朋友吗?」他嘴上都是血,冷笑着,看上去格外可怖。 「我——啊!」 他将她架往卧室。 「可以啊!你如果想要那个名分就拿去,我一点都无所谓!」 「你干嘛!放手……」 原本一尘不染的室内,此刻沿路散落着碎玻璃。好几次他手劲过猛,她一个不稳就跌在碎玻璃上。 「啊呃……放开我!啊——」 而他每一次都毫不手软地硬将她扯起,若她来不及站起便逕将人向前拖去,以至当来到床前时,她腿上残破的丝袜已经与鲜血沾黏得一蹋糊涂。 「反正不管你是不是我贺以正的女朋友,你的功能,就只有一个……」 她面朝下被摔进被褥之中,同时身上的外套被他粗鲁地由后剥扯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背肌。他眉一挑,眸中依旧没半点温度。 「上次的都好了?」丢下这话,他一手按住她的头,一手扯开她后颈的洋装绑带,就着那一片白花花的肉,张口便咬。 「呜……呜嗯……呜……」她吃痛,却因脸被按在被褥里,只能挣扎着发出呜呜呻吟。 他发疯似地啃噬她,每一口都嵌入肌肤,像疯狂的艺术家,用着深浅不一的齿印与斑斑血痕,在光洁的画布上挥洒成一幅凄艳的画作。 她看不见,只能往后方胡乱抓去,正巧掐上他左腕的伤处。 他闷哼一声,暂停唇齿间的兇暴,「妈的你别动啊!」将她碍事的双手抓住反扣在腰后。「这才前戏而已就那么不听话,逼我把你绑起来是不是?」扯过她洋装的绑带缠绕住她的双手绑死。 「贺以正!住手!」她趁隙扭过脸,边喘边叫:「我们说好的……你……你不能这样对我!」 「少囉嗦!上次不是才这么求过我?」 「那是——啊呃——」 丝袜被扯破,连同被鲜血沾黏的皮肉一起撕扯下来…… 「不……住手啊呃……啊啊啊……」 「再说,你不就是想被我上?我要怎么上你,轮得到你来指指点点吗?」 另一条腿…… 「啊啊啊啊啊啊!」 她差点晕过去,浑身冷汗,喘着大气。 「哈……哈……哈……哈……」霎时间,房内只剩下女人喘息的声音。 再无其他声响。 待疼痛稍稍缓去,她才意识到这份安静持续的时间似乎有点太长……但她也已经无力做任何反应,只能瘫软着等待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骇人的笑声赫然传来,从她血淋淋的双腿之间。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难怪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哼哼哼……哈哈哈……我、我还以为是我自己喝茫了呢!哈哈哈……」 床上的她倏地被拽起。 「滚。」 接着,像垃圾一样被扔下了床。她连喊叫的力气也没了,直接重重摔落在地。 「你没资格上我的床。」 她倒卧在地,以悽惨无比的姿态——双乳坦露、两手被反绑在后、大腿以下血肉模糊。然而,唇角却扬起一抹无名的笑意…… 「原来……是真的……」 他捡起地上她的外套,大力甩在她身上。 「快给我滚!碍眼的臭婊子!」 逕自拿起床头上的酒瓶,坐上床缘,仰头灌下里头的残酒。 「你曾说过……如果我和别人上了床,你会知道……」她也不管他有没有在听,逕自呢喃着:「和狗、和狼一样,你能够分辨属于你的地盘……」 他没理会她的低语,只一个劲儿给自己灌酒。 「当时我半信半疑,说想测试看看……你说,等到我想离开你的时候再试……」 鏘。玻璃碎裂的声音。 「哼哼唧唧的吵死了!要我把你拖出去是不是?」 她终于动作,咬着牙,以手肘缓缓撑起上半身。 「谢谢你……」 他顿了下,冷眼望去。 纵使外套之下的赤裸再不堪,她仍直起身,任由它缓缓滑落玉体,像野兽拥有的那朵被施了魔法的玫瑰,即将落下她的最后一片花瓣…… 「谢谢你,让我对你再无悬念。」 她瞪着他,狠狠瞪着,死命地瞪着,彷彿只要如此,泪水就不会滑下。 「但我要你记着,贺以正,是我先不要你的。」 花泪终究落了地…… 「是我先的……」 但直到最后,什么魔法都没有解除。 *********** 好,男主已经彻底幻灭了我知道。 但不算崩坏,因为这章其实是我蛮早就决定要写的场景,只是实际写的时候分寸很难拿捏,毕竟他对杨翎是有一些情谊在的(咦?有吗?) 剩下的感想放到后记说,虽然我还不知道哪时候才会写到后记qq不负责任估计大概再十章吧~ 第四十章 破绽 隔天,他还是强迫自己进了公司,虽然进去时已经是下午两点鐘。 「总经理!我一整个早上都在试着联系你!」 一出电梯,朱芷欣就慌慌张张小跑步过来,招呼和敬语都省了,拿着便条跟在他身边滔滔报告着:「幸好副总早上刚好有空,和gc製药的会议由副总代主持了,续约条件有做一些调整,之后会议记录会再给你过目;比较急的是j大那边要我们最慢四点前把合约给他们不然合作就告吹,李经理已经拟好合约草稿放你桌上,请你现在立刻、马上看一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一声不吭拐进办公室,她跟着入内。 「喔对了,会计杨主任上来找过你,但她没跟我说是什么事情,只说你方便时跟她说一声。」 会计估计是要问他拨款给世影的事,但已经不需要了…… 他没往办公区去,逕走进会客间。 「还有,董事长要跟你约时间,好像是要谈世影那件事……」 也不需要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将公事包扔上沙发,人跟着坐进去,单手扶额,闭眼,不耐说道。 「呃……」她显然还没说完,杵在那儿,低头看看手中的便条:「那,我把这张便条放在你桌上。」 桌上?他们这么快就给他弄来张新的办公桌了? 「随便你。」 「比较紧急的事项我用橘色萤光笔标示起来了,但请你务必先看一下j大那件……」 「好了,先这样。」他打断她。 「那我要怎么回覆杨主任和董事长?」 「都不用回覆。」 「可是……」 「拜託你先出去好吗?」头痛欲裂,他按捺着脾气,沉声低喝。 她默了默,依旧没动作。 「还有一件事……」 他也真搞不懂这朱芷欣,看似柔弱胆小,却又总在不对的时点特别勇敢,好比现在…… 「叫你出去听不懂吗!」 「白兔来找过你,中午的时候。」 纵使他没有正视她,她依然轻易捕捉到他眸中那一闪即逝的微光。 一阵诡异的寂静之后,他首次正眼望向她。 「你觉得……」黯淡的眸底是不寻常的冷酷。「这是件值得向我报告的事吗?」 「我只是如实报告,如果您觉得不重要,忽略它就是了。」 他盯着她,她亦盯着他,毫无惧色,将那份不以为然表露无遗。 于是他说:「看样子,你应该知道了?」 她没回答。 「是她告诉你的吧?」 她依旧不语。 他叹了一口气,软化下来的神情掺进了点落寞:「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到头来,我还是什么承诺都给不了、什么事都做不好,除了伤害她……」 她仍没接话,脸色却有些不对了。 他苦笑:「你想教训我吧?也是,连我自己都觉得窝囊,更何况是和她那么要好的你?」 他摊开掌心,腕上渗血的绷带看上去颇为悲戚。 「说点什么吧,芷欣,骂我也好,至少可以让我好受一点。」 「我……」她眼神闪烁起来。「那个……我还有事……」 「什么事?」 「……」 他起身,朝她走去。 因他的接近,她神情明显地紧绷起来。 「呃,那个,莉文姊要我帮她印一份资料……」 「可是你是总经理秘书啊。」 他向她伸出了手,这举动像啟动什么开关似的,她倏地倒退了好几步。 看她极力掩饰那已经掩饰不了的惊慌,他忍不住笑了出来,带着掩饰不了的侵略性…… 「不要忘记你的本份,朱秘书……」 缓步接近,有如狩猎。 「总经理!」她厉声喝斥。 「对,总经理现在很需要你……」 缓缓的,越了线…… 她一口气退到了墙边,发现自己已无路可退。「不要过来!」她大喊。 「为什么害怕呢?」语气轻柔,却令人发毛。 「离我远一点!」她往旁逃开,却被他一臂获住上身,捞回原处。 「不要碰我!」 他双肘、双膝将她以极曖昧的姿势囚禁在他的身体与墙之间,同时两掌固定住她的头部,逼迫她正视自己。 「为什么拒绝我?」低吼着,吐在她额间的气息野蛮而危险。「没有女人能够拒绝我!你凭什么拒绝我!」 「她爱你!」她驀地衝他吼去:「她那么爱你!到现在还爱你!你到底算什么!怎么忍心伤害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他怔住,终停止了侵略。 她瞪视着他,眼中满满的敌意,但除此之外,在更深沉的地方,似乎还掺杂着什么,像是…… 憎恶。 霎那间,他眸色变得幽暗。 「你指的『她』是?」 此话一出,她彷彿瞬间清醒过来,眼底闪过的那抹心慌,被他逮个正着。 「白兔,」但她很快正色道:「当然是白兔。」 眉峰微扬。「是吗?」 「不然还会有谁?」 她直直望住他那深沉迫人的瞳仁,那份理直气壮,在他看来倒又显刻意了。 但终究,他退开了半步。 「你出去吧。」 如获大赦,她仓惶逃开了去,说好的便条当然也没留下。 室内静謐得彷彿无人。 她身怀秘密,这对他来说已不是什么新闻。令他意外的是,她对他的提防与排斥,非比寻常,就好像她老早就知道他的底细,而且,极端厌恶…… 她对他的厌恶,是源自于他对白逸欣的始乱终弃吗? 他感觉得出来,她确实为白逸欣感到不平,但那份发自内心深处的厌恶,似乎并不全然源自于此。 说到底,他依旧摸不清朱芷欣的底细。虽然大多时候她看上去对白逸欣挺好,但是,雅沐二次谈判之前,她过敏突发、将白逸欣推上火线的举动,始终令他无法释怀,还有,白逸欣和吴仲元的那场「巧遇」,也让他耿耿于怀…… 如果说,朱芷欣对白逸欣的好别有居心……如果说,朱芷欣口中的「她」另有其人……如果说,朱芷欣和吴仲元有着某种连结…… 他摸出手机,滑开萤幕,着手将白逸欣的line解除封锁。 她会找来公司,倒也不意外,正常人本来就不会单单因为一句「不要你了」就甘愿结束一段感情,更何况是那位从小卢到大的…… 但他有个一石二鸟的办法。 唇边漾开一抹苦涩…… 不,是一石三鸟。 第四十一章 恶魔的请求(一) 「小朱……」恍惚之间,有人在呼唤她,声音由远而近。 「小朱。」愈渐清晰。 「小朱!」如此熟悉…… 「朱、芷、欣!」 如此令她想念…… 「小可……?」她睁开眼,一时无法对焦,只依稀望见笑盈盈的一双眉眼。 「你终于醒啦?我叫你好久了,你这隻懒猪!」 「小可!你怎么……」她意识清楚了些,却始终无法看清那张脸孔,坐起身,茫然环顾四週。「这里是……」 「你睡傻啦?连你家都不认得?」 她当然认得这里——她的老家,和母亲一起住的,可是,她不是早已经搬出去了?而唐小可不是也已经…… 见她一脸懵,唐小可直起身,不耐烦道:「快起床啦!不然我们就要迟到了!」 她这才注意到,唐小可身穿她们的高中制服。 「你看,我连早餐都帮你买好了。」举起右手的提袋晃了晃。「结果你还在睡?真的是小猪一隻欸……」 朱芷欣揉揉太阳穴,不知怎么感到头特别沉。掀被,缓缓下床,随口问:「你怎么进来的?」 「天啊!你真的睡到昏头了!连我有你家钥匙都忘了?」 她想起来了。她那位平庸保守、在市场摆摊、总是对她挑三拣四、冷嘲热讽的母亲,看她们俩要好,毫不犹豫就多打了一份家里的钥匙给唐小可,因为唐小可不仅活泼阳光、人见人爱,最重要的,还成绩优异。而母亲总巴望着女儿有一天能飞黄腾达,让她晚年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朱芷欣敢说,如果母亲知道唐小可真实的模样,肯定后悔让唐小可接近自己。 「噢天啊天啊!我的老天鹅!」 洗漱完回到房间的时候,唐小可正盯着手中的iphone5尖叫:「周宇航要结婚了!怎么可能!完全没有跡象啊!」 是的,唐小可就是那群持有智慧型手机的、走在时代尖端的,也就是母亲厌恶的族群之一。 「而且你猜猜对方是谁!」 朱芷欣正从衣橱拿出制服,闻言,动作顿了一顿。 「粉丝。」 2014年震撼演艺圈、跌破所有人眼镜、粉碎无数少女心的重磅消息——演艺男神兼花边教主周宇航,曾被预言四十岁之前不会定下来,却在二十九岁无预警和一名女粉丝闪婚,隔没几天便宣布退出演艺圈,移居海外,还一度被怀疑是不是奉子成婚。 「咦?」唐小可愣了愣,抬头:「你知道啊?」 唐小可会有如此疑惑并不意外,想当年朱芷欣确实就是个必须仰赖唐小可才能更新外界资讯的土包子。但现在的她就不是了。2014年到2022年,她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她一清二楚。 现在是什么状况?哪一年才是真实? 更衣动作停滞,她没留意到自己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衣。 「喔喔喔!小朱你身材好好唷!」 随着唐小可的惊呼,她一怔,赶紧套上制服上衣。 「转过去啦!不要看我换衣服。」 「有什么关係?都是女生嘛!」唐小可变本加厉地凑上去,往她身上嗅了嗅:「嗯……你好香啊!有擦什么香水吗?」顺手在她玉膀子上蹭了蹭。「还是乳液?你皮肤也好好哦!欸,哪个牌子的啊?分享一下……」 母亲厌恶的族群之二:不庄重。 她忙不迭退开一步。 「不要离我那么近……」 「有什么关係?都是女生嘛!」噘嘴说完,再次低头滑起手机。 她偷瞄了眼唐小可,白色制服之下,深色内衣的轮廓若隐若现。她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感到喉咙有点乾涩,嚥了口口水。 「我的妈呀!已经登记了!」唐小可继续方才被中断的大新闻:「预计7月在夏威夷举办婚礼!呜我的航航……可恶,祝福归祝福,还是必须看看他喜欢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就着手机埋头苦干起来。 有时候,她真挺佩服唐小可,能够在保持好成绩的同时维持着一身光鲜亮丽与悠然自得。如此耀眼的一个女孩,又有谁知道,多年后一切会风云变色…… 眸色暗下,她默默穿戴整齐,迟疑开口: 「小可,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周宇航那样的。」唐小可毫不犹豫地说,手指仍不停刷着萤幕:「帅气是基本盘,我特喜欢他那种令人捉摸不定的神秘感,爱使坏,却也可以很温柔,有点狂妄,又幽默风趣,任何时候都保持着从容优雅,好像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小可,如果,我是说如果,」她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如果你将来真的遇到了这样的一个人,他喜欢你的身体,可是他说,他并不爱你……」 她默了默,唐小可跟着停下动作,抬起脸来。 「然后呢?」 「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要喜欢上那样的人?」她鼓起勇气说。 唐小可终于放下手机。 「对不起,小朱,我没办法答应你这种事。」 「为什么?」 「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将来的我会怎么办,现在的我要怎么答应你?」 「可是,我是为你好——」 「你看,小朱,你又来了。」唐小可并不领情。「你一直活在你妈的控制和情绪勒索之下,你是最清楚这种痛苦的人,为什么却还要复製这种行为呢?」 「那不一样!我不是想要控制你!」彷彿被说中了什么,她激动起来:「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而已!对,就是这么简单,我不希望你受伤!」 唐小可没再多言,笑了笑,用一句话封住了她的千言万语: 「这是我的人生啊,小朱。」语气间尽是对未来的期盼与希望,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朵。 看着这样的唐小可,朱芷欣张口想说什么,却哑然。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我受伤了,我会找你诉苦、我会找你讨拍的,好吗?」 鼻间涌现酸涩。 「可是如果……偏偏就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她只不过是听母亲的话出国留学…… 「不管怎样,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绝对不是你的错喔。」 「可是……」 难道,就没有办法避免那样的结果? 「可是……」 难道,就只能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小可被糟蹋? 多年情意终究隐忍不住,她流下了泪。 「可是小可……」 她不知道,说出来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唐小可是否还能一如往昔地真诚待她…… 「我……捨不得……」 她终究说了,用着几乎泣不成声的话语:「因为我……爱你……我捨不得你……」 驀地,双手被一阵温暖包覆。 「我知道,小朱。」唐小可执起她的手,柔声说道:「我都知道的。」 她愣了下,倏地抬头,那日思夜想的面容,此刻正笑瞇瞇望着她,纵使泪眼模糊,那张脸却再清晰不过…… 这是梦吧? 恍惚之间,她无法言语。 「可是,我不希望你因为爱我,让自己的人生停滞不前。」那张脸依旧笑得灿烂:「放过你自己了,好吗?小朱。」 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念想。 如果你能永远这样笑着,该有多好? 像是回应、又像是讽刺她的想望一般,下一秒,那笑靨不自然的定格了。 第四十一章 恶魔的请求(二) 「小可?」 如瞬间坠入万丈深渊,眼前色彩消逝于涡流之中,手中的温度亦迅速流失…… 「不,不要放开我!」她往前抓,却只抓住了布料。「不要走,不要——」 「醒了吗?」 天旋地转…… 「醒了吧?也该醒了。」男人的声音。 头好昏,好沉,身体也是…… …… 男人? 「睁开眼睛吧。」 等等,这个声音……!? 映入眼中第一个画面是赤裸的男人胸膛,朱芷欣倒抽了好大一口气,反射性就要退开。 却一点也动不了…… 「不好意思,」他的声音,自她头顶上方传来:「药效还在,你身体应该不太灵活,但说话还是可以的。」 她直直瞪着眼前那平坦精实的胸脯,脑袋一片空白。 「我还没对你怎样。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他冷冷说道:「只是先脱了而已。」 头皮一麻,一阵凉意拂过她全身肌肤,从后颈、肩臂、背脊、腰臀、腿心、膝窝,直至脚趾。 意识到自己正一丝不掛,她双手一紧,这才发觉手心里紧揪着的,那个她以为是唐小可的衣料的东西,其实只是她身下的藏青色被褥…… 「恶魔……」抬眸,恶狠狠的:「你……是恶魔。」 贺以正侧躺在一旁,单手支着头,居高临下盯着她,森冷晦暗的眸中没有丝毫波动。 「如果你不说实话,我会让你体验与恶魔做爱的滋味。」 本就厌恶男人的身体,听到「做爱」二字便再也忍不住那股噁心感,蜷身乾呕。 「呵呵,太好了,我还怕你不够讨厌我,问不出什么来。」他扯了扯嘴角,神情依旧冷冽:「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胃还在翻搅,她喘着,瞠大的双目有些微血丝。「……恨……你……」 「听不懂我的问题吗?」他优雅抬起手,似有若无地触上她光洁的背脊……「那我只好换个方式问了……」 「我恨你!」她吼道:「我要你痛苦!要你受到惩罚!要你心爱的人被糟蹋!否则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做了多么邪恶的事!」 冷眼看着她,他冷冷开口:「抱歉,你这样说,我还是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 「小可!唐小可!不要再跟我说你不知道!」 「喔?」他俊眉扬起,表情终于有了变化。「所以……你跟吴仲元是一伙的?」 她一听,怒不可遏:「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小可做了什——」 他动手扳过她的身体,翻身覆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她只能任他禁錮在身下,待宰羔羊般…… 「回答我的问题,朱芷欣,」两人的脸近到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垂下发丝的搔弄……「你跟吴仲元是不是一伙?」 「不是!」她凄厉尖叫,男性躯体让她惊恐万分。「我只是利用他、利用你们的恩怨,製造机会给他让他去对付你!」 「製造机会是指?」 「白兔。」 果然如此。他沉下脸。 她费了点劲儿让自己镇定,额间汗珠滑下。 「她爱你、你也爱她,我只不过顺势帮了你们一把。」冷哼一声:「吴仲元也挺精明,我只是在间聊时提到,公司最近来了个实习秘书,是你的青梅竹马,他就说他想见一见。」 「所以,你就让他上了楼,让白兔遇上他、成了你復仇计画里无辜的牺牲品?」他眸色暗下,阴险地笑了:「呵呵,和吴仲元没两样啊……」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对小可做了——」 只稍一俯首,他的凉唇贴上了她。 「唔唔!唔唔……」 她抗拒,无奈身体虚弱,只能狂乱摇头,企图甩开他的吻。 「唔……不要——唔唔……」 只是那点摆动力道毫无用处。他不急不徐的追随她、掠夺她,不带一丝情感…… 「你……唔……给我……滚开!呸!」 「说句实话,」他短暂放开她,悄声说着,吹拂在她脸上的气息邪肆:「我还是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可以让你这么恨我,但无所谓,我也不想知道了……」 手向下探去,他扳开她的腿,瞧着她那自眼底翻涌而出的恐惧,笑了:「我只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你更恨我……」 「小可自杀了——」用尽所有气力,她声嘶力竭:「和你最后一通电话结束!她就跳楼了!」 那股邪气终被冲散了些。 他停止了侵犯。「你觉得,是我害的?」眸色却依旧清冷。 「难道不是吗?难道你现在还认为,小可自杀和你一点关係都没有?」 「我没有说和我没关係。」他淡淡说:「但,我不觉得我应该为她的决定负责。」 「你——」她气结,说话的声音颤抖:「怎么……可以……这么冷血……」 「你才知道吗?」他唇角勾起,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看来连小可都比你清楚,我就是这么冷血的人,所以才绝望的吧。」 四目相接,愤怒之馀,她难以置信地瞪着那几乎没有温度的瞳孔——没了灵魂,绝美的表象下一片虚无,有如鬼魅…… 「我……」似已明白说什么都是枉然,她神色黯淡下来,无力说道:「……为那些和你在一起的女人感到不值。」 「随你。」 「还有,白兔……」 她又一次在那深沉瞳中看到了微光,流星般闪逝…… 「你配不上她。」 ……堕入那茫茫无尽的黑暗。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第四十一章 恶魔的请求(三) 她一怔。是谁来了?邻居?管理员?警察?无论是谁,这门铃声对朱芷欣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霖、救兵到来的信号。 但燃起的希望很快被疑惑所取代。 贺以正起身离开,下了床、套上四角裤,一系列动作自在从容。接着他拿来一条毛巾,慢条斯理折着,边缓缓接近。 「你好像一直认为……我很喜欢白逸欣?」 疑惑,又被不安取代…… 「……你要干嘛?」 他单膝跪上床缘,捏住她两颊迫使她张嘴。「忍耐一下,我有点久没做这种事了,技术可能没以前好……」将毛巾塞进她口中,动作不重却深入,牵动了舌根的反射神经,她止不住地作呕。 确认她无法言语,接着他将她翻身成伏趴姿势,顺势压住了双手。 「你好好看着吧。」起身缓步离去。 口腔里几乎没有多馀的活动空间,她试了几次都吐不出毛巾,还一个劲儿乾呕,只能先作罢,无助喘着粗气。 四肢并没有被束缚,她想以手取出口中的异物,无奈双手被身体压住,而全身都有如千斤重……不管,先努力试试。 但她还没成功,便先听到了房门外传来贺以正的声音。 「你那什么眼神?又不是没看过。」这么和另一人说着,语气十分轻佻:「很想我吧?要不要玩玩?」 她没有听到回应,然而他的声音却愈发接近:「来嘛!上次结束得太匆忙,让我好好补偿你啊!」 「等一下……阿正……」女孩的声音几乎已来到房门口。 朱芷欣不敢相信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更不敢想像,然而眼前景象却证实了她所害怕的…… 出现在房门口的,是白逸欣,被身后的贺以正搭着肩、半强迫地推进卧室,而卧室内那极不堪的画面就这么硬生生灌进她眼里。 她呆呆看着床上一丝不掛的朱芷欣…… 「啊……我忘了,还有人在呢……」冷眼看着这难看至极的场景,贺以正弯身在她耳畔垂首低语:「不然,就三个人一起如何?」 朱芷欣刚想澄清,霎时一阵强烈的噁心感袭来,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白逸欣回头望向身后的男人,眼神迷惑而无辜…… 「阿正……这是……」 「你是说芷欣吗?」他回以一个更无辜的眼神:「我们一直在一起啊!她没告诉过你吗?」 一直……? 她愣愣看了看床上蜷缩成一团、埋着脸却不发一语的朱芷欣,又回头望向贺以正。 「所以……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早就已经和她……」 他没再回应。 她退开一步,他松开她的肩。 「所以……你车上的耳环是……」 最后一次,她望向了朱芷欣,像是在绝望之中,寻求最后一点点希望…… 「那你……又为什么要帮我?」 泪水终究滑下。 「看我一个人在那边犯傻的满怀希望,觉得好笑吗?」 说罢转身,疾步离去…… 碰! 外边是白逸欣夺门而出的声响,里边是朱芷欣摔落地面的声音。 藉由呕吐反应引发身体抽搐,朱芷欣终于搆到自己的嘴拉出毛巾,同时也摔下了床。 「白兔!」 「她走了。」贺以正说。 「去追她!」她怒目向他:「你太过分了!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许是因作呕过度,她眼中还噙着泪。 「我吗?呵呵,有没有搞错?」他斜倚上门框,冷笑道:「你都可以不在乎她的死活了,却质问我为什么伤害她的感情?」 「我……」她一个怔愣,再次道:「总之你快去追她!」 「你有病吗?现在又是在演哪齣?」他不耐烦起来。 「我没有!我认真的!快去!」一向受他人左右、听话、软弱的朱芷欣,前所未有的坚决。 他扬起眉。「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在意起她来了。」 「我在意!」似是抑着某种无法言明的情绪,噙着的泪逐渐氾滥……「我一直都在意她!」 明知自己不应该在意…… 『你一定要幸褔。』 她在她实习结束时的欢送会上流的眼泪,是真的。那天她哭得无法自已,除了离别的不捨,更多的是对白逸欣的歉疚…… 她时常在夜阑人静时流泪。 她心疼唐小可的不幸,甚至为此自责。復仇,与其说是为了唐小可,不如说是为了她自己,为了那份内心的平静——然而,却将她带往另一个不平静的轮回。尤其是面对白逸欣的时候,那份愧疚更几乎要将她吞噬。 『小可,你一定要幸福。』 在高中毕业典礼上,她对唐小可说过的话,她对另一个女孩说了。从那时候起,她似乎找到了弥补一切的方法…… 贺以正凝视已溃堤的她,眉宇紧锁,深深沉默着。 「如果,你是怕我伤害她才这么做,我保证,我再也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我会离开,所以拜託你,去把她追回来。」 她抬眼直视他,将自己最真挚柔软的内心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这个她恨之入骨的男人面前…… 「不要让她变成下一个唐小可!我求求你——」 「不去。」他轻声打断。 「你不去,我去!」或许是药效渐退,也或许是意志力激起了力量,她咬牙,缓缓支起上身。「就算今天不行,明天,后天,我一样可以告诉她——」 「不要去。」 「你凭什么——」 「她被吴仲元下药了。前天,在学校。」 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深深的挫败感让她顿失力气,再次瘫软下去。 「怎……怎么……你……确定吗?怎么知道的?」 「吴仲元说了我才知道的,在前天下午那通电话里。」他神情依旧淡漠,但这次,多了黯然:「我和医院确认过了,照她的习性和发作的时点,我猜是早餐有问题,但无从查证了,也无从防范。」 朱芷欣哑然无语,半晌,才喃喃道:「所以……你才……」 他迈开步伐上前,来到她面前佇足,居高临下俯视着伏趴在地的她,眼里是一如以往的傲气。 「如果这一次,你是真心为她着想……」 但那份傲气,此刻却只像是用来掩饰那藏于眼底深处的沮丧与莫可奈何…… 「什么都不要说,让她离开,再也不要与我有任何瓜葛。」 与卑微…… 「拜託你了。」 第四十二章 做个了断(一) 「为什么不接电话?」 家门才开一条缝,袁幼仪的声音便从里边飘来,音量不大却幽远清冷,令人发寒。 自从白逸欣体内验出毒品以来,母女关係变得紧张。袁幼仪盯她盯得紧,也联络了人在上海的白靖远,让他尽快回家一趟。 袁幼仪坐在客厅沙发上,双手抱胸,神情冷峻。 「这么晚瞒着我偷溜出去就算了,回来总要交代一下吧?好歹我还是你的监护人啊。」语气带酸。「去哪了?」 白逸欣置若罔闻,在玄关脱了鞋,不发一语逕往楼梯方向走去。 「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脚步一顿。 见状,袁幼仪十分刻意地叹了声:「唉,我原本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挺自信的,看他是个认真努力的孩子,就没把他的出身当一回事。但人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自己……」讽刺意味十足:「一下毒品,一下晚归,我能不能合理怀疑有人为了留住你,耍了什么下流的手段……」 「他一点都没有想要留住我。」 她轻声打断,抬眸对上母亲的目光。眸里颤动的碎光,令袁幼仪稍稍愣住。 那是破碎一地的信任与尊严…… 「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这样你高兴了吗?」 甩下这句话,她奔上楼、摔上房门,将自己锁进无底深渊。 『因为喜欢你,所以担心你。懂了没?笨蛋。』 她以为,她懂了。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希望你可以放心和我做朋友,好吗?』 快要不能呼吸了…… 泪如雨下,她张口,却哭不出声。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去找你。』 贺以正,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吗? 『我会回到你身边的。』 快回来好不好…… 「你怎么又回来了?」 见薛承宇拎着啤酒和不明物站在门外,贺以正脸色一沉。「大半夜的想干嘛?」 「宵夜。」不待他回绝,薛承宇自他一侧闪进门内。「来的路上叫的外送,我到的时候他正好也到了,就顺便拿上来。」 他早就闻到那些乱七八糟的油盐混杂的味道,看着薛承宇逕自在客厅矮桌上张罗起来,脸色更暗了。 「你听不出来我在暗示你走吗?」声音也沉了。 「嗯?我没打扰到你什么啊!」刻意往卧室里边瞄了眼。 「有,我正要睡。」 「少来,我就不信在我跟你回报小白兔安全到家之前你睡得着。」 眸色一深。 「所以是到了没?」 薛承宇没答,比了比身边的位置。「来坐。」 跟他讨价还价?这廝越来越会得寸进尺。 无奈带上门,贺以正拖着步伐上前,在薛承宇身旁就地坐下,顿了顿,往桌上拿了一罐啤酒。 薛承宇给自己夹了琳瑯满目的一盘,回过头来问:「你要滷味?还是炸物?」 他没答,拉开易开罐拉环,悬在唇边,却没再动作,盯着前方出神。 薛承宇等得不耐烦了,「算了,你自己来好了。」放下筷子就要坐下。 「小可,」 「蛤?」回头。 「唐小可,」贺以正轻声说:「自杀了。」 薛承宇怔了好一会儿,默默地再次动作起来,夹了一盘食物放到贺以正面前,坐下,拉开啤酒兀自喝了起来,什么也没说。 贺以正将啤酒凑上喝了一口。拧起眉。有点涩。 「白兔到家了吧?」 知道他不好受,薛承宇不再卖关子:「到了。」转头看他,神情严肃。「所以我还要这样偷偷摸摸当保鑣到什么时候?噯,你不是真的不要她了吧?」 「这下,她大概也不要我了吧。」喃喃道。 「蛤?」薛承宇听不懂。「说人话。」 「她看到了。」他说:「我和她朋友上床。」 薛承宇眼睛瞬间瞠得老大。「这——你……唉!」大叹一声:「你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怎样?难怪她状况那么糟!你知不知道刚刚好几次差点出意外啊!别人就算了,你谁不上,偏偏上人家好朋友!有没有那么缺德?」 贺以正不说话。 「我一直很尊敬你的,老哥,在女人这方面虽然不太苟同,但这种事本来就合则来不合则去倒也没什么,可是这次我真的不懂了!我以为你对小白兔是来真的,那你现在又是什么意思?还是你就是糟蹋人惯了,非得看人崩溃才爽?那你又干嘛要我看着她?是想减轻罪恶感,还是怕她会像唐小可一样跑去自杀——」 自觉说过头了,薛承宇立时噤了声。 「……啊啊啊!算了,当我没说!」一饮而尽之后重重放下,又开了另一罐。 而贺以正依旧沉默,酒也不喝,只是拿着发獃。 就在薛承宇暴饮了第三罐,要开始暴食之际…… 「我树敌了,承宇。」他说。 第四十二章 做个了断(二) 短短四个字,薛承宇琢磨了四秒,便恍然。 「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黯然,默认了。 「我就说」三个字呼之欲出,但薛承宇只是呼出一声叹息:「老天……」无力倚上背后的沙发边缘,沉吟不语。 「我知道我很自私,只顾自己,你说我老是糟蹋别人也没错,只是我从来不以为意。」 他又抿了一口,觉得今天的酒实在涩得无法接受,便摆回了桌面。 「我对我生母一点印象都没有。」 话题转换得唐突,薛承宇有些诧异。他没听贺以正主动提过母亲,不是不想问,而是知道不能问,因为上一个提起他母亲的人,下场不太好。 国中的第一场亲师座谈会,来参加的人不是某某爸爸就是某某妈妈,再不然某某阿嬤也有,只有贺家出席的是阿姨,而且不是亲阿姨,是帮佣。 这事不知怎么的传开了。当时还没什么人知道贺以正的来歷,一位时运不济的男同学在班上嚷嚷起这事,只因贺以正一句「来的那一位就是我妈」,男同学认为他睁眼说瞎话,两人起了口角,话越说越难听,在「还是只要是你爸干过的都是你妈」这句话出口之后,男同学被抬上救护车,三个月没来学校。 「其实生我的是谁我一点都不在意。」他继续说:「彩兰阿姨对我很好,隔壁的幼仪阿姨也是,只要我高兴,谁都可以是我妈,只要我想要,我甚至可以有很多个妈,所以我从来不想去关心那女人的事,也没想过要去找她。」 他笑:「连妈都可以是任何人,我一直认为没有什么东西是不能取代的,当然也就没有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能失去的,反正物换星移,世间万物来来去去不过就是如此。」 笑容渐渐涩了。 「我一直以为,我看得很开了。」 眼睛也涩了…… 他伸手,摀上胸口。「可是为什么,我觉得好闷?」 「哥……」 「承宇,」他看向他,满是无助,「我觉得,我好像……」捶着胸,一下狠过一下。「好像,快要,窒息了……」 「哥,好了!」薛承宇出手去挡,企图阻止他自虐。 「告诉我……怎样才能……好受一点……」紧揪着胸口,吸吐变得沉重,话语跟着破碎:「……对了……杀……杀了他……」 「哥!」 染上杀意的瞳仁,血丝交错。 「杀了吴仲元……一切就解决了……」 「贺以正你疯了吗你!」薛承宇猛然握住他的肩转向自己。「2014年西区港口你忘了吗?明明就做不到无动于衷,还想再来一次?你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冷血,不然你当初就不会救我了!而且,就算杀了他,白兔也不会回来!」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反过来扯住薛承宇手臂,用那几乎已不属于他的高昂嗓音嘶吼,放大的瞳孔颤慄不已。「我甚至不知道我到底还活着干嘛!已经没有意义了啊!」 「你不要太超过了!难道你就只为了白逸欣——」 薛承宇住了口。 他在那血红的双眼中看到了水液,在光影下殷红红的颤动,让人无法确定下一秒流下来的究竟会是泪,还是血。 贺以正怔怔盯着他片刻,沮丧垂首,不再言语。 默了默,薛承宇放开他,回身坐正,重新拿起啤酒,同时动起筷,自顾自吃喝起来。 待一整盘食物解决得差不多,他打破沉默:「和那人做个了断吧。」 放下筷,抽了张纸抹嘴后揉成团,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只有这个方法了,好好处理你们之间的纠葛,让一切回归正轨,该付出多少代价你自己想清楚。」 他眼睫微微掀起。 「之后,去找白兔。等你准备好的时候,用最好的状态去见她。」 眸里微光乍现。而这次,那光终于不再熄灭。 「我想,她会等你的。」 第四十三章 在暴风雨过后相见(一) 接下来一週,世界一如往常的运作着,日復一日,上学、放学、补习、才艺,一切彷彿回到了原点,回到了几个月前的枯燥乏味。 过去,贺以正参与白逸欣生活的比重本就不高,一个月大约也就见个一两次,有时候两个月才一次,客观上和现在其实没差多少,差别最大的是,盼不到了,就连那久久一次的悸动。 不过,以一个刚失恋的人来说,白逸欣表现得十分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反常了。 「加洋葱有比较好吃吗,你觉得?」去学校的路上,袁幼仪问。 白逸欣坐在副驾,吃着袁幼仪特意早起做的猪排蛋吐司。「呛了一点,」笑笑:「但我喜欢。」 袁幼仪也笑了。 「爸爸明天就回来了。」 「嗯。」 「这次他说可以待一个月。」 扬眉。「这么久?」 「我们可以多安排几次出游,你想不想露营?听说现在很夯。」 「可以啊。」 「我听同事说苗栗有个营地很不错,还有露天温泉可以泡,啊对了,邮轮呢?有没有兴趣?」 「也可以。」 「那我这几天来研究一下行程。」 前方红灯亮起,袁幼仪将车驶进内侧的左转车道后停下。 她望了望白逸欣,迟疑了会儿,缓缓开口:「其实,如果你能坦白跟我聊一聊,或许我也不会那么反对你跟小正在一起。」 白逸欣没答。 「我就只是怕你有事瞒着我,万一到时出了什么事,我想帮也帮不上忙。」 手指轻敲着方向盘。 「你知道为什么,当我听你说他也喜欢你的时候,是那种反应吗?」顿了顿:「我看过他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在寒假前,我和同事在staramp;moon聚餐看到的。」 是那家有名的法式旋转景观餐厅,她老吵着要跟他一起去却总是订不到位的那一家。 袁幼仪还想说点当时的情境,犹豫一阵后只说:「所以我一直以为他早就有女朋友了。」 见白逸欣始终没特别反应,问:「你知道他和其他女生的交往情形吗?」 「嗯。」淡淡应了声。 「你知道?」意味不明的回应让袁幼仪皱起眉,看向白逸欣。「所以他们是什么关係?」 左转灯在此时亮起,车潮流动起来。 「他说喜欢你,是在那之前还是之后——」问话被后方车辆的喇叭声打断,袁幼仪不得不将注意力暂时放回道路上,向左弯去,正想继续追问…… 「妈,你不用在意他的事了。」白逸欣轻声说:「都过去了。」又咬了一口早餐。 「喔……」袁幼仪分神瞟了眼女儿,看似自若,又好像哪里不太对劲。默了默。「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然后,一天开始了,以国文课揭开序幕。本以为会是另一个安然如常的日子,第一节甫下课,班上便出现不寻常的骚动。 「欸,你们知道之前说要帮z大募资成立附设医院的那个募款活动吗?」 「你是说找来一堆明星代言后来又不办的那个吗?」 白逸欣写笔记的动作顿了下。 「吼,说到这事就火大!我那时退票搞超久的。」 「啥?你有订到票?我当初想订还订不到耶!」 「还好你没订到!被放鸟就算了,退个票还拖拖拉拉要退不退的。」 「不是吧?主办不是世影传播吗?它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企业吧!那么小气?」 「就是,我这次才知道原来世影那么烂,完全没有危机处理能力!」 「不过那件事不是就没下文了?还有后续啊?」 抬眼,前面座位聚着三位同学,其中一位正低头滑手机。 「刚刚看到新闻说里面涉及性招待耶……」 「啥?真的假的!」 「你看这里……」 白逸欣放下笔,戴上耳机,将手机里音乐的音量调大。 但仍无法屏除近距离的高分贝噪音…… 「我也听说了。」另一位同学凑上前。「早上在我爸车上听到广播,说世影总经理接受了性招待,用很烂的条件接下这案子,所以世影现在欠了一屁股债。」 「太扯了吧!世影开除他了没啊?」 「扯的还有另一个,你们知道提供性招待的是谁吗——」 框啷! 重物砸地的声响惊动了人,也中断了她们的谈话。 「啊……对不起。」白逸欣弯身捡起地上的保温瓶重新放回桌面,朝她们笑笑,起身离座。 而身后的高谈阔论并没有被中断太久…… 「是赫尔集团耶!生技龙头欸!」 「呃,我家保健食品都他们家的……」 「这些企业是怎么搞的?都这样做生意的吗……」 不知不觉间,她步至假山附近。其实也没特别想着要来这里,只是想避开人群,走着走着便到这了。 开始了吗…… 『反正你迟早都会知道。与其让你从媒体得知,我想还是先告诉你。』 有一段日子不得清静了。 第四十三章 在暴风雨过后相见(二) 三月的风还有点冷,她缩了缩肩膀。刚出来得急了,忘了穿外套。 「白兔!」又一声高分贝,她皱眉。 「白兔!白兔!」 知道这回躲不过,索性摘下耳机。 「……白兔!原来……你在这!」余湘湘扯着嗓门,手上还拎着装地瓜的纸袋,显然是直接从合作社一路飞奔过来。「你知道……我刚刚……在合作社……听到什么……」气喘吁吁。 「嗯?」手指捲着耳机线。 「不只合作社……路上……走廊上……到处都有人在讲!」余湘湘把手上地瓜往旁边石椅上一搁,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社群软体,眼睛立刻瞪大。「喔买嘎一点开就看到!世影总经理签高风险合约换一夜情……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 「湘湘。」 「赫尔为摆脱烫手山芋不择手段……这个这个!……因为该募款案承办风险高,赫尔为求脱身遂转而要求世影承接该案,并提供性招待做为交换……」 「湘湘,别说了。」 「重点是这个!」过于震惊,余湘湘以高分贝镇压白逸欣的浮躁:「提供性招待的是赫尔集团总经理贺某,他表示自己负责执行董事会将本案转包给世影的指令,但公司并未指示如何执行,他亦坦言,这起性招待是他自己……」 「好了余湘湘!不要说了!」 余湘湘总算察觉她的不对劲。 「你知道了吗?」 「我知道。」 「所以这不是真的吧?」余湘湘急道:「阿正是被切割了对不对?是不是公司怕被拖下水,所以要他背黑锅,是不是这样?」 「不是。」淡淡说。 余湘湘一愣。「不是?不是是什么意思?」见她不答,更急了:「喂!你不要这么敷衍啊!这可是攸关——」 「湘湘,我想静一静。」她抬眸,浅浅一笑:「我改天一定好好告诉你,先让我安静一下好吗?」 『丑话先说,我接下来说的极可能会让你对他失望透顶……』 察觉了那笑容里的涩,余湘湘终于住了嘴。 「好吧。」揉揉鼻子。「那,我先回教室了。」 「嗯。」 「好冷,别吹风吹太久。」 「听完一首歌就好。」重新戴上耳机。 causeyouhadabadday you'retakingonedown yousingasadsongjusttoturnitaround 「白兔,」余湘湘又折了回来。 白逸欣拿开一边耳机。「怎么了?」 yousayyoudon'tknow youtellmedon'tlie youworkatasmile,andyougoforaride 「不管是什么,总会过去的。」余湘湘朝她握拳。「加油。」 冷风徐来,吹得她鼻间泛起一阵刺痛。 youhadabadday thecameradon'tlie 『他一向心高气傲,又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这次他会选择摊牌,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你会等他吧……』 那通电话的最后,薛承宇有些懊恼,因为自己的乱开支票。 『我不是想给你压力,但这场腥风血雨过去之后,如果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顿了顿:『他会很高兴的。』 you'recomingbackdown,andyoureallydon'tmind youhadabadday 白逸欣朝余湘湘笑笑:「嗯,我也这样觉得。」 youhadabadday 只不过是些不顺遂的日子。 过去了,就好了。 ************* 白兔表示:你就是在给我压力。 好,我是要说我其实不太会帮故事配乐,如果觉得不搭请自行略过gt;lt; 第四十四章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薛承宇放下手机,眼神无力地望向厨房里正擦拭着高脚玻璃杯的贺以正。 「你非得用暴力解决问题吗?」 「你对暴力的定义有点奇怪。」动作不疾不徐。 「这太粗暴了。」薛承宇不理会他的调侃。「我还是反对你利用媒体。把血淋淋的生肉摊在一群秃鹰面前,没人知道接下来的失控会引发什么后果。」 他只淡淡道:「长痛不如短痛。」 「你是太心急,躁进了。」薛承宇仍不以为然。「这不是你的风格。」 贺以正从冰箱拿出红酒,倒进杯里。 「昨天半夜董事会紧急开会,今天一早就发了新闻稿,说基于道义会赔偿世影七成的损失,明天召开记者会。」他訕笑:「我从来没看过他们这么高效率,和慷慨。」 「那你呢?」接过酒杯。「公司怎么跟你算帐?还是你自己递辞呈了?」 「我只说我会完全尊重并配合他们的决定,但他们还不知道该拿我怎么办。」浅啜一口,「他们也知道要不是我,今天倒霉的就不是世影,是赫尔了。」晃着酒杯,眸色轻薄。「最可惜的是我失去认识庄董女儿的机会,听说是个气质美女。」 「……」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薛承宇白了一眼。「不过那女孩子没意见吗?你的秘书?她喜欢唐小可,那件事曝光不也会牵扯到唐小可?」 「只要我不让唐小可曝光,她就没意见。」眸色微暗。「她还要我保证不会连累到白逸欣。」 薛承宇点头,半开玩笑说:「这倒是,幸好她跟你断乾净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贺以正浅浅一笑,略显落寞。 提到白逸欣,气氛变得凝重,两人内心各自有戏,话也接不顺了。 默了默,薛承宇说:「她很坚强,会挺过去的。」 「……」他想问,问她听到真实的他之后,是什么反应。 但能有什么反应?除了失望。 「那就好。」最终只轻浅说了句。 薛承宇又默了会儿。「不过……有件事,我前天跟她通电话才知道……」这事太令他意外,以至他终究是闷不住,訥訥道:「……原来你们……还没做过。」 贺以正没答。接着两人陷入一片心照不宣的寂静。 半晌,薛承宇清了清喉咙,换了话题:「那吴仲元呢?你打算怎么办?」 不意外的,吴仲元彻底被世影切割了,成了一枚弃子、成了整起事件的罪魁祸首。 根据世影发出的声明,世影所遭受的损害将由赫尔承担大部分,其馀部分将转而向吴仲元求偿,并解除他的总经理职务。最终,吴仲元这段期间的苟延残喘依然沦为一场徒劳,钱是赔得少了,但赔上的声誉和尊严已经使他一败涂地。 「唉……」薛承宇叹气:「其实我本来的想法是你们私下和解。」 「和那种贪得无厌的人谈不了和解,我试过了。」 「你不能用谈判的方式去谈。」 「不然怎么谈?跟他道歉?」 「问号拿掉。」 他开始不耐。「到底凭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又没强迫他,凭什么就变成我的错了?」 「你真这么觉得?」 又一阵静默。 「我会看着办。」贺以正喝乾红酒。「反正各自为各自的行为付出代价,我跟他扯平了。」 「难说。」薛承宇摇头。「你看到的是自损八百,他感受到的却是伤敌一千,扯没扯平可不是你说了算。」 还想试图说服这位当局者,贺以正却已逕自打开水槽水龙头洗起杯子来,薛承宇只能叹气:「总之你自己小心一点,被逼到绝境的人,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第四十五章 笼络 房门被打开,两位壮汉架着一位激烈挣扎的女人进入。 「放开我!我说放开我听不懂吗!为什么抓我!到底想干嘛!」 人被按坐在柔软的绒布沙发上。 「放开我——」 「放开她吧。」温和清亮的男性嗓音响起,女人肩上压制的力量立刻消失。 「你们出去等着。」 门关上的声响之后,室内安静下来。 双眼被黑布矇住,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紧紧攀住身旁的扶手和椅背,神态戒备。 「你是谁?」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听见男人接近,她更加紧绷。「你想干嘛?」 「我只是想向你确认一件事,杨翎小姐。」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动手解开她眼上的布条。 房间看上去是类似起居室的空间,只开了一盏直立式夜灯,光线并不充足,但甫获光明的女人依然稍觉刺眼,瞇眼,努力想看清自己身在何处,以及眼前男人的模样。 男人在她身边坐下,细细瞧着她的脸。 「呵呵,贺以正身边的女孩果真一个比一个漂亮啊!」 闻言,她一愣。 「可惜,他就只知道暴殄天物。」 她看清楚了他的脸。「你……你是——」同时认出了他。 「认出我了?」男人向后躺进沙发,懊恼地挠挠头。「唉,都是那小子,害我现在莫名其妙成了公眾人物。」 杨翎神色一凛。「……你到底想干嘛?」 「我说了不会伤害你,我和那渣男不一样。」他瞟向她。「我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什么忙?」她防备不减。 「别紧张,这对你来说非常容易……」 他从西装裤口袋掏出手机,就着萤幕点了几下,将手机转向她。 「这女孩,你见过对吧?」 一看到画面中的人,她怔住。 男人的眸色深了。 「我想请你告诉我,她和贺以正,是什么关係?」 她不语。 「啊,抱歉,问得不好,我知道贺以正和很多女人都有关係,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问什么。」微笑:「她是特别的对吧?」 她别开眼。 见状,男人笑了:「抱歉抱歉,我不是说你不特别,但要比较就总会有个高下,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她抿了抿唇。「我什么都不知道。」 意料中的回应,男人深吸口气,挪挪身子,抱起胸。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有多少无辜的女孩被他活生生糟蹋掉了。」微微倾过身去。「多少次了?你看过的,加上你自己……」 儘管身着长袖衣裤,衣料下各处伤痕传来的痛楚侵袭着她的大脑。 「想想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先让你以为自己是特别的,结果呢?在伤害你的当下,他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怜惜?」他瞇起眼。「哪怕只有一点点?有吗?」 她无意识的握紧双手。 男人叹口气,无奈摊手道:「但爱情就是这么伟大,即使他永远不会知道你有多痛,你依然选择一个人独自承受……」 「我不爱他。」她冷声说道。 「呵呵,」他笑:「遭受那样的暴力之后依然隐忍,没有验伤、没有报警,甚至没有张扬,除了爱上了,我不知道还能是什么理由。」 「我觉得丢脸不行吗?」显然这人已观察她好一阵子,杨翎一个恼怒。「吴先生,我不晓得你有什么目的,但很抱歉,你找错人了——」就要起身。 「你知道唐小可吧?」 她动作一滞。 吴仲元揉揉额。「说来难为情,最近火红的性招待事件,被当作交易工具的女孩,就是唐小可。」 瞬间如雷轰顶,杨翎突然忆起,不过几个月前,她在贺以正的床上,亲耳听着他与唐小可的对话: 『你和吴仲元上床了吗?』 她怔怔望着吴仲元。 「你……」 吴仲元再次望向她,自指缝间透出的眸色犀利。「你知道唐小可自杀了吗?和贺以正一通电话后,她跳楼自杀了。」 身子一软,杨翎跌坐回沙发里。 她还记得,电话那头的唐小可,哭得崩溃,不晓得为什么自己的「听话」换来的却是贺以正的绝情。 是吗?唐小可……自杀了。 也是。和吴仲元做爱的时候,她该有多么的痛呢?唐小可大概以为,自己的牺牲能够换来所爱之人那么一点点的真心和疼惜吧…… 『告诉我,杨翎。』 而贺以正,这个让唐小可伤心欲绝的男人,竟还用着百般无辜的眼神这么问她: 『我这样,真的很坏吗?』 吴仲元的声音飘摇:「我欣赏你的骨气,杨小姐,但做人太姑息,不只没人会心疼理解你,还会养奸啊。」 浑身肌肤传来的刺痛,就像在提醒着她什么似的。 她咬牙。 半晌,杨翎坐正身子,默了会儿,朝吴仲元斜眼睨去。 「你想要我怎么做?」 他勾起唇,倾过身去,在她耳畔低语。 片刻后,她皱起眉。 「……那女孩,不会受伤吧?」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被什么给矇蔽了双眼,才没看见吴仲元笑容里那明晃晃的邪肆…… 「当然不会。」 第四十六章 收回vs删除 「嗨。」 闻声,他的视线自手机萤幕中抬起,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慧黠明眸。 「嗨。」礼貌莞尔,同时将手机收进长裤口袋,看着身穿一袭紫罗兰色雕花连身长洋装的女人,在白衣服务生的带领下,在他面前入座。 这是位于郊区半山腰上的一间高级酒吧,空间宽敞,座位均採半开放式包厢区隔。或许是因为山里幽静,也或许是客群素质高使然,这儿总是有种与世隔绝的静謐,都会男女在周末的夜晚相聚于此,或为彼此洗去一週的疲惫,又或者只是为求一份寧静。 男人的唇边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弧度。 时隔一个多礼拜的再次见面,这方剑眉星目依旧、那方嫵媚动人如昔,两人却明显的生疏了。 「吃过饭了吗?」她瞧着菜单,漫不经心问。 「吃过了。」 她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 「margarita,谢谢。」 待服务生离开后,他问:「今天不喝tequilasunrise?」 「我觉得今天特别适合喝margarita。」她笑,拿起桌上的水浅抿一口,指甲上的小蝴蝶闪亮闪亮的。 他静静倚坐着,凝视她。 「你今天不太一样。」 「喔?」她将乌黑长捲发拨至颈边一侧,露出另一侧的白皙。「怎么个不一样?」 「没看过你穿这种色系和风格的洋装。还有指甲。」弯唇:「挺浪漫的。」 「讲的一副我平常不浪漫的样子。」她瘪瘪嘴,不以为然:「26岁还是很有少女心的好吗?」 他但笑不语。 「你今天也不太一样。」她说。 「怎么说?」 「平常的狼性都不见了。」她取笑:「像隻小狗。」 他叹了声,揉揉额。「不知道……」诚实道:「最近总觉没什么劲儿……」 「那我还得谢谢你今晚赏脸了?」 他歛着眸没接话,唇角的弧度有些无力。 「我看到新闻了。」她换了个话题,若无其事的。 虽然也不是个好话题。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眸色微暗。 他一时不知道她说的事是向媒体爆料,还是那一桩交易,遂抬眼道:「哪种事?」 然而这话在她听来,却是他装傻。 她默了默。「那个女孩……」眸色又暗了些。「是唐小可?」 听见唐小可的名字,他先是一愣,接着神情严肃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 「告诉我,杨翎。」他答应朱芷欣,不让唐小可曝光。「你怎么知道是唐小可?」 但在她看来,他不过是在转移焦点。 又默了会儿,她沉声道:「上次你和她通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你还刻意滑开你的手机让她听我叫床,为了打发她,不惜让她心碎…… 「那时你和她说了什么,你忘了吗?」 贺以正沉默不语。 他当然记得自己和唐小可通电话时杨翎在旁边,但他不记得那通电话中他有提到那桩交易,唯一的线索,是他在通话时说了「吴仲元」三个字,但先不论吴仲元在当时尚名不见经传,杨翎在他身边一年多以来其实听过不少他与别人的对话,她真能够把一通电话里听到的名字和数月后爆发的事件做联想?……不是不可能,只是直觉告诉他事有蹊蹺。 还在为唐小可是否曝光而心烦的当儿,对面的女人静静注视他,心,直往下沉。 他忘了。 好轻的,她吐出一声叹息。 这男人,无法期待了…… 驀地,她起身。「我去趟洗手间……啊啊!」脚下一个踉蹌—— 他反射性的,接了她一个满怀。两人同时闻到了彼此身上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 他蹙眉,「还好吗?」语气倒是平静。 「……」她却有些分神了,愣了几秒之后才回身站稳。「不好意思……」难为情地笑笑,「我可能真的不适合浪漫的装扮,呵呵呵……」乾笑着,快步离去。 瞟了眼她匆匆离开的背影,他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算了。 一点劲儿也没有,他懒得再细究,坐回沙发中,思绪重新放回唐小可是否曝光这事上。 原想待会儿再追问一下杨翎,忽然想起,不如先在网路上搜寻下唐小可的名字看看会出现什么消息。 思及此,他立刻将手伸进长裤口袋。 …… 再伸向另一侧口袋。 …… 手机呢? 女厕的其中一间隔间里,杨翎握着贺以正的手机发獃,心跳还快着,连她自己也不懂到底在快什么。 两人上床的次数都数不清了,难不成还会因为区区那点肢体接触而心跳加速?怎么可能?太可笑了。 只不过是紧张了点。 她安抚下自己后才开始动作,凭着记忆中贺以正解锁萤幕的手势试了几次,便顺利解开了画面中的图形锁。 接着她点开line,轻易找到了他与白逸欣的对话视窗。 对话停留在一个多礼拜前的週二下午。 『我们谈谈吧,明天晚上九点方便来我家吗?』 白兔欣:『好』 上週一的夜晚,他以一句「我没有女朋友」开啟一场对她的凌虐,隔天下午,他约了白逸欣谈谈。 他们谈了什么?他们復合了吗? 意识到自己竟还在意着他的感情状态,杨翎狠狠甩头,阻止自己的荒谬。 如果说,直到认清他的现在,她还会为他而感到心动,那自己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集中精神,她很快地在他与白逸欣的对话栏内输入一串字眼,传送前,她着实犹豫了一阵。 吴仲元说了,他不会伤害白逸欣。 她按下传送键,然后,在那传送出去的讯息上长按,手指在「收回」与「删除」的选项之间犹疑。 对方还没读,现在收回讯息还来得及。 『他必须懂那种痛苦。』 牙一咬,她点下删除键。 「您选择的讯息仅会从这个装置删除。」跳出的视窗提醒着。「对方装置上的讯息将不会被删除。」 『才不会老是给别人製造痛苦。』 删除。 第四十七章 真实的他 袁幼仪去接机了。 週末晚上,白逸欣没有补习或才艺课,原本她是要一起去接机的,但表定九点抵达的飞机,出关、等行李加上车程,怕拖太晚,袁幼仪便让她留在家。 早早洗漱完毕回到房间,拿起手机便看到袁幼仪的讯息:「爸爸的班机delay了,早点睡,不用等我们,晚安。」 这下他们大概要半夜才会回来了。 随手回了「晚安」,还没什么睡意,就在书桌前呆呆坐着。 不想逛社群,上面动不动就出现赫尔和世影的消息,但她已没有心力再去承受多馀的资讯。 沉吟半晌,她又拿起手机,在搜寻引擎开了新分页,慢慢输入几个字。 性,爱,分,离。 搜寻结果非常可观,随便一点都是洋洋洒洒的文章和讨论串,「性与爱真的可以分离?」、「性爱不过是一种运动」、「性爱分离逻辑的矛盾」等等族繁不及备载,看来这议题各方争论已久。 但她几天前才第一次听到。 「就我印象所及,你是贺以正第三个女朋友,前面两个都是高中时交的,其中一个是小予,就是你上次见过的叶辰星。」薛承宇告诉她:「不过没女朋友的这十年之间,他身边的女人从没断过。」顿了顿,「他有床伴,就是只上床、不谈感情的朋友。」 「上床的朋友……」她愣愣问:「有几个?那种……朋友?」 「我不知道。」薛承宇说:「抱歉,我算不出来,这十年来太多了,而且同一时间不会只有一个。」 「……」听到这,她已经傻住。 「纯谈床事,他或许是个好床伴,但扯上感情,他并不是个好男人。」薛承宇敛起语气:「他从不给承诺,仗着自己坦荡、高举你情我愿的尚方宝剑,对于那些为他倾心、愿意为他付出的女孩,他理所当然的接受她们的付出。我几乎可以这么说:谁爱上他谁倒楣。那些爱上他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被他予取予求、吃乾抹净,却得不到任何回报,甚至被他始乱终弃。」薛承宇默了默。「听起来很扯,但我保证我没有夸大其词,再过几天,媒体就会爆出一个血淋淋的例子。」 「媒、媒体?」资讯量过大,她努力试着消化。 「你知道吴仲元吧?他被贺以正设计,不小心签了个不平等合约,当初为了让他上鉤,贺以正出卖了一个床伴。唉,说出卖也不对,那女孩是自愿的……你看,贺以正这人就是有办法让女人愿意为他牺牲奉献,结果却还莫名其妙被他一脚踢开,只因为他的一个怪癖。」 「……怪癖?」她只能捡着关键字问。 「你不知道他女人换得频繁,但你应该知道他车换得频繁吧。」薛承宇大概猜得到那些藉口,也不卖关子了:「他有非常严重的洁癖,不管车子还是女人,只要他觉得脏了,就换,没第二句话。」 「人脏了……是什么意思?」訥訥问。 「就是和别人发生关係。……对!严重双重标准!」薛承宇也很无语。 「……」 「但你应该问问他怎么知道——他说他嗅得出来——不能理解很正常,我到现在也无法理解,根本跟狗没两样。」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薛承宇叹口气。 「但也因为那件事,他正在付出代价,就是你。」 「什么意思?」 「你不是前阵子昏倒,被验出毒品来?」沉声道:「是吴仲元搞的鬼。」 心一沉。果然是吗…… 「贺以正他无所不用其极让你离开,是为了保护你。」 「可是……」她始终无法释怀。「他跟小朱姊姊……」 「白逸欣,有一点你一定要相信我。」薛承宇的语气正经无比:「贺以正伤害过那么多女孩子,我从没看过他那么意志消沉。明明是他背弃了你,却活像是自己被拋弃一样。为了让他振作,我要他和吴仲元做个了断后回来找你。」 他又叹气道:「我不是想给你压力,你应该也听得出来,我并没有想要合理化或替他辩解什么,真实的他就是这么不堪,要不要接受这样的他,只能你自己决定,鉴于他的黑歷史太多,我甚至不建议你接受他。但身为他朋友,我还是想说一句……」 顿了顿,道:「他一向心高气傲,又总是把自己保护得很好,这次他会选择摊牌,大概是因为我说了你会等他吧……只是我没想到他会採取向媒体爆料这么激烈的手段。」 不知是第几次,他叹气。 「这场腥风血雨过去之后,如果你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欲言又止,似乎颇难为情。 「……他会很高兴的。」 三、四天过去,她还是无法完全消化薛承宇所说的话。 和贺以正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暂,但那些时光给她的感动与满足却真实而深刻,她怎么也无法将那样的他与薛承宇口中的他联想在一起。 令她难受的,是贺以正的隐瞒。直到现在,他还是什么也没有亲口告诉她。 她知道这段时间必须与他保持距离,可是她有好多话想当面问他,问他为什么要伤害那些女生、他和朱芷欣是怎么回事、她对他来说是不是特别的那一个,还是说,她也只不过是他的床伴……之一? 虽然,薛承宇已经替他严正否认、虽然,他们仅只一次的亲密接触,是他喊的停……但她还是必须亲眼看、亲耳听他说,才能知道自己能不能相信他。 只能等了,等到他回来找她的那一天,她就会知道了。 她等他。 这时,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是line的讯息,因为萤幕还开着,即使她没有点开讯息,画面上方还是短暂出现了讯息内容和传送者。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贺小正:「有话想当面跟你说,珀西敏都饭店e705,我等你。」 愣了半晌,她迟疑地点开了讯息。孤零零的一串讯息躺在那儿,就好像此刻,正孤身一人面对一片舆论挞伐的他…… 她发现自己在颤抖。 瞄一眼手机左上方的时间,下午9:12。 …… 套上外套,拿了手机、钱包和钥匙,她毅然决然离开了家。 第四十八章 蓝眼泪(一) 杨翎回座时,贺以正还屈身在座位下方寻着什么。 「怎么了?」 「我手机不见了,奇怪,刚刚还在的啊……」单肘撑上桌面直起身,表情十分不安:「我去柜檯问一下好了。」 「等等,我打给你手机试试。」 她迅速从包包拿出自己手机,点按几下,并开了扩音键。没响多久,便被接通。 「……喂?……你好?」对方应得很迟疑。 「你好,我们在找这隻手机。」 对方语气立刻了然:「喔!刚刚才有人捡到送过来,这里是夏慕克的柜檯。」 「太好了!」杨翎朝贺以正笑笑:「还真的在柜檯。」 贺以正打了个手势,便匆匆离开。 「你们还在这里吗?」 「是的,已经过去拿了,谢谢。」 「好的。」 结束通话,她仍继续笑着,企图安抚自己狂跳不已的心。 没事的。 『你想对她做什么?』 『不做什么,让她失踪个几天而已。』 『真的不会对她做什么?』 『奇怪,我对你做什么了吗?这么不相信我。我不是说了?我和贺以正不一样。』 『就不怕贺以正找上你?』 『呵呵,我跟他早晚都要见上一面的。』吴仲元笑得曖昧:『做个了断嘛!没点筹码怎么行?』 那个女孩动身了吗? 现在是晚上九点二十分。有没有可能她已经睡了?或许她正在做别的事,没注意手机讯息;就算注意到,应该也会先回传讯息确认一下;再说,正常的父母应该也不会允许孩子这么晚出门。 杨翎发觉,自己并不那么希望计画成功。但她随即告诉自己不能再三心二意,做都做了,更何况吴仲元已经再三保证不会伤害那女孩,他没有必要为了报復贺以正而赔上自己。 除非他疯了…… 「抱歉。」贺以正的声音,让她浑身扎扎实实的抽了一下。 他边坐回,边低头确认手机里的状况,似乎一点也没发觉她的不安。「再等我一下。」 「拿回来了?」她陪笑。 「嗯。」他心不在焉的应着。 她感觉脸上肌肉有些僵了,收起愚蠢的笑容,内心一阵烦躁,见调酒早已经送来,就要伸手,却发现一模一样的两杯。 「咦?」她狐疑,手悬在空中。「两杯margarita?送错了吧?」 「嗯?」他慢了几拍才听进去她的问题,抬眼看了看。「喔,没送错。」 「你喝margarita?」 贺以正对酒类并没有特别偏好,不过margarita这种酒精浓度低、被称为女性入门款的调酒本来就较少男性会点,她也没看过他喝。 他含糊应了声,又往手机里寻了一阵,终于将手机搁置一旁,重新将目光放回她身上。 「抱歉,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唐小可没有在那件丑闻中被揭露出来。」 她一怔。 他的口吻如释重负:「不管你怎么知道那是她,还是希望你能帮我保密,毕竟攸关她的名声,传出去不太好。」 说完,挑了桌上其中一杯margarita。「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 所以……他纠结在她如何知道是唐小可这件事并不是转移焦点,而是真的在替唐小可着想……? 杨翎张口,一会儿,却又闭上。 现在追问唐小可的事有什么意义?给白逸欣的讯息都已经传送出去了,万一贺以正的回答反而又让她动摇…… 见她不说话,他也没再追问,只静静望着酒杯里那泛着萤光蓝的透明液体。 「你们女孩子会喜欢这种顏色啊?」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这问题活像他从没见过margarita似的,她有些诧异,仍不动声色拿起另一杯。 「因人而异吧,也不见得每间酒吧的margarita都是这种顏色。」 「那可以指定顏色吗?」 「应该可以吧,改变顏色不难啊。」 顿了顿,仍难掩好奇。「你今天真的很奇怪耶,婆婆妈妈的……」刻意揶揄:「有新欢了吗?」 他的反应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先是愣了下,接着露出一抹……靦腆。 「确实有个想带来的人,只是她还没喝过酒,不知道她会不会喜欢……」 那是她不曾在他脸上看过的表情,患得患失,却又无比柔和,简直就像个恋爱中的男孩。 接着他啜了口手中的margarita,居然笑了出来:「据说是女性入门款,还真的是,这根本果汁吧!」 他恋爱了。只有恋爱中的人才会出现那种温柔。 为了掩饰内心那股酸涩,她跟着浅啜一口,却蹙起了眉。 好咸,像极了眼泪。 ……后劲的酸,更是酸进她骨子里。不愧是传说中为了纪念逝去爱情而发明的margarita。 看对面喝着与她同款调酒的男人脸上那与她截然不同的神情,她忽然感到不平。 于是她放下了酒杯。 「给我。」 闻言,他愣住,盯着面无表情的她。 「给我,你的。」她朝他伸出手。 他蹙眉。「你自己不是有?」 「我想喝你的。」 「我的跟你的不是一样?」 「我就是想喝你的。」她耍赖起来。「快点给我!」说完,竟伸手去抢。 他往后退开,连同手中的酒一起缩回,眉宇间皱褶加深,瞄了瞄她前面那杯几乎还没动过的酒。 「你是醉了吗?」 这话像是啟动了什么开关,杨翎突然动手脱下外搭的罩衫,在他惊诧的目光中起身绕过桌缘来到他身旁,撩起裙摆,逕面向他跨坐上他的腿。 他脸色一沉,「你在干嘛?」将酒杯往旁搁置的空档,她已经二话不说拨开自己的长发,解开颈后洋装的扣环,就要拉下背后拉鍊。 他抓住她的手。 「别这样,会被看到。」 虽然三墙包围的格局具一定的隐蔽性,但时不时经过的人依然看得见包厢内的情形。 「你什么时候怕人看了?」她发出诱人低吟:「放心,尷尬的是看到的人,不是我们……」抽开手就要继续动作,却再次被他阻止。 「这里是公共场所。」 她悬着被他抓住的双手,冷笑:「那我们换个地方?」 「杨翎。」他沉声喝道:「你是怎么了?」 「告诉我,贺以正,」她居高临下看着他,带着怒意。「你现在拒绝我,是因为我脏了,还是因为你心里有人?」 贺以正眸色一沉。 「你想听我说什么?」 她更愤怒了,「放开我!」使劲一挣,挣开他的一隻手绕到腰后,迅速拉下洋装的拉鍊。 「你!」 来不及阻止,洋装自她肩头滑落,露出身前一大片雪白,他立刻握住她的肩臂,将部分衣料勉强覆盖回去。 「你到底想怎样?」 「我要让你看你对我做了什么!」她边喊边挣扎,执意要挣脱他的束缚:「你看看我!看看我的身体!你凭什么装作若无其事?你凭什么——」 「对不起。」 她一时愣住,安静下来。 第四十八章 蓝眼泪(二) 他敛眸,纤长眼睫垂下。「你不用这样,我知道我做了什么,但我说什么都只会像是在狡辩,也不知道你想不想听我道歉,所以……」从来就不擅长道歉示弱,他不知如何说下去。 她凝视他的眼神凄楚。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声音微微颤抖:「……吻我……」 他望向她,表情复杂。「杨翎……」 「吻我……」她的身体贴上他,两腿夹在他窄臀两侧开始磨蹭摇摆,腿根来回摩擦他胯下的西装裤,直接而强烈的挑逗着。 「杨翎,」他眸色渐深。「你不会想要这样的。」 「你管我想不想要。」语气强硬,身体继续着挑逗,同时抬起他的脸,却不主动凑上,只低声命令:「吻我。」 「……」 「吻我!」紊乱气息洩露她的心急,她一手向下抚过他的胸膛和腰腹,就要往下边抚去…… 却被他抓住。 「我没办法。」 「为什么?」她抬眼,受伤的看着他。「为什么你的温柔可以给其他女人,却给不了我?」 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胸怀,她同情的不是唐小可,而是她自己…… 「为什么连唐小可都可以得到你的温柔?而我却只有一句对不起?」 唐小可的遭遇终究只不过是她用来自欺欺人、用来惩罚他的藉口,而当她发现,就连她以为和她同病相怜的唐小可都能够得到他的怜惜,那虚假的情怀终于开始瓦解…… 从头到尾,她就只是被嫉妒冲昏头而已。 「难道就只因为……我和别人做了……」因为她一时的意气用事…… 「不是。」 「可是,唐小可不也一样——」 「我说了不是因为那样。」他加重语气。 「那你证明给我看啊!」她再次挣脱他的掌控,动手解他皮带。「快点,跟我做,证明你不是嫌我脏才不愿意碰我——」 他扯开她的手。「杨翎!我说没办法就是没办法!」 被他一吼,她一愣,接着如洩气皮球般松下身子,垂下眼眸。 「为什么……」 包厢外边已经有些人在朝这边观望,似乎犹豫着该不该上前关切。 他迟疑了下,终究让她的双手环上自己,缓缓地将她拥入。 「我还在摸索该怎么补偿,杨翎。」试图用自己的身体包覆住她的伤痕累累。「对你也是,对小可也是,我现在能做的有限,只能尽力不让你们再因为我受伤。」 她伏在他肩上,开始啜泣。 他轻声说:「你约我出来的时候,其实我很犹豫,我担心我的事情会波及到你,但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还有一个交代……」 他默了默。 「那天,你来我家的那天,你问我女朋友的事……」深吸口气:「对,分手了,因为吴仲元伤害了她。」 怀里的人颤了好大一下。 「伤害已经发生过一次,我不能让它再发生第二次,所以我让她走了,这样你懂吗?」叹了口气:「我是真的爱上她了,杨翎。」 她瑟缩起身体,开始发抖。 他轻轻将她洋装背后的拉鍊拉上。 「所以,虽然我想补偿你,但我没办法用这种方式……」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抽搐得不太寻常,他问:「很冷吗?我拿外套给你。」 「阿正……你知道……」她已经泣不成声,话语断断续续:「我今天……为什么会……约你出来……」 他不能理解她的情绪为何如此不稳定,正要追问,桌上的手机却在此时震动起来。 是讯息。 他犹豫了下,腾出一隻手按开萤幕,只一眼,立刻怔住。 白兔欣:「我在等电梯,要上去了。」 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耳边已传来杨翎微弱却清晰的声音: 「珀西敏都……」 他怔怔瞪着前方,瞳孔瑟缩…… 她已浑身瘫软,伏在他耳边一字一字说:「珀西敏都饭店……e栋……705号房……你……」 用尽最后一丝气力向他求救: 「快去救她……」 不由分说,他将她往一旁抱开,抄起东西就往门口奔去。 独自瘫倒在沙发中,她脸上的泪水已说不清究竟意味着什么。 自嘲地笑了笑,她望向桌上那一杯他只喝一口的margarita,撑起身子,缓缓伸手将它勾了过来,兀自凝视一阵。 蓝色的盈盈酒水,就像盛了满满一杯的眼泪。 以拇指及食中指轻握杯柄,举起晃了晃。就算是假象,她也要维持极緻的优雅,「敬我们的最后一杯。」将和他在一起这一年来的咸、酸、甜、苦、涩,一饮而尽。 昔日他们因酒相识,今日他们以酒道别。从今往后,再也不见。 疾步奔走的同时,贺以正匆忙点开白逸欣传来的讯息。 「笨蛋……」 他拨了电话给她。不过是一分鐘前的讯息,这会儿却已经没有回应。 「这个笨蛋……」 发动引擎,催下油门。夜晚下山的路并不好开,他也不管车身刮山壁、耗损煞车系统,一次次执意将油门硬踩到底。 「笨死了,真是史上最笨的动物,到底怎么养出来的……」 心急如焚,他一通接着一通的打,却一通接着一通,无人接听。 凉意渐深,这感觉是如此熟悉,他经歷过,就在他们在一起的那天,白逸欣放学时无预警被朱芷欣接走的那天。 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一次也将像上次那样有惊无险…… 直到电话再也打不进去,他依旧像机器人般重复着拨打的动作,听着机器女音重复着转接语音信箱。 「你要没事,白逸欣,你一定要没事……」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求求你……」 第四十九章 是不是你(一) 啪。 扎实的巴掌声在產房外无人的走廊上特别响亮,下一秒,贺以正左脸上浮出鲜明指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妹妹跟你在一起有一天会出事!」袁幼仪声嘶力竭。 「好了小仪!别这样!」白靖远拉开她。 贺以正大概有三年没见白靖远,他仍如记忆中那般俊逸沉稳,想来是从机场直接赶到医院,一身的风尘僕僕,头发微乱,疲态略显,仍旧尽力安抚近乎歇斯底里的妻子。 「这不是小正的错,他也很难受。」 「不是他的错?」袁幼仪瞪大双眼,疑惑看向丈夫。「妹妹大半夜跑出去还会为了谁?而且我不是说了?他上礼拜才刚做过一模一样的事!」 「这两件事怎么能相提并论……」白靖远的声音有些无力。 袁幼仪不领情。「你护他护个屁!到底谁是你孩子!」 「你冷静点,我们认识小正十几年了,当初就是相信他才会请他帮忙照顾小逸……」 「我管当初怎样!我看走眼了不行吗?又是毒品!又是晚上把女生拐出去!现在都被医院通知女儿被性侵需要验伤了你还跟我说不是他!?难不成都是鬼吗!?」 「还只是疑似,等医生看过再……」 「我还没说新闻上的那个什么事件?性招待还是性交易?」袁幼仪提高音量,直接将白靖远未完的话语辗盖过去:「把女孩子当工具的人会是什么善类?我真不懂我以前为什么会那么信任他!」 提到这事,白靖远也无话可说了,叹口气,任妻子继续咆啸:「你自己说!贺以正,你是不是早就计画好了!计画取得我们的信任,计画让妹妹喜欢上你,为了逞一己私慾,把我们全家骗得团团转!」 贺以正只是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说话呀!」 「好了,毕竟是小正把小逸送来医院的。」见第二个巴掌已箭在弦上,白靖远硬是揽过妻子。「你也想想,如果真是小正做的,他还会亲自把人送来医院吗?这不合理吧?」 这话总算稍稍堵了袁幼仪的嘴,仍忿忿低语:「谁知道他们怎么搞的。」 白靖远望了望始终不发一语的贺以正,同时瞥见他身后的电梯走出两位员警,又叹了声。 「先这样吧,警察来了。」 两位员警一男一女,男员警还在对着对讲机讲话,女员警先上前道:「白逸欣的监护人?」 白靖远领着袁幼仪上前,轻揉她的肩安抚。 她向他们出示证件。「你们好,我是妇幼队的王盈。麻烦身分证借我一下。」在机器上扫了下,抬眼核对长相后,边着手纪录边说:「我们正在联系社工,还需要一点时间,检察官在现场那边,等一下会过来,我这里有几件事想先询问一下……」 「王警官!到底是哪个禽兽对我女儿做出这种事?」袁幼仪忍不住打岔。 「我们的同仁都还在现场,」王盈用柔和的语气回避了问题,同时翻出一张表,在「被害人未满十八岁」前面打勾。「我们保证一定会彻底搜查、尽快把蒐集到的跡证送鑑定,请别担心。现在我想先问一下……」 但袁幼仪不放弃。「订房的人是谁?饭店那边总有监视器吧?是谁进出那间房间的不知道吗?」 王盈抬眸:「我们同仁已经在努力了,虽然很抱歉,但目前只能请你们先静候调查……」 「静候调查?」袁幼仪的情绪开始不稳。「我女儿都这样了你要我静候调查!?」 「小仪。」白靖远淡淡唤了她一声。 王盈语气重了些:「袁小姐,遇到这种事情大家都很难过,但最难受的是逸欣,我们先把情绪稳定下来,才能帮助她,好吗?」 闻言,袁幼仪愣了下,总算是安静下来。 王盈进入正题:「逸欣还没成年,我们会尽量避免让她重复讲述事件经过,因此想跟你们约一个时间会同社工一起做笔录,不必现在马上,可以等逸欣状况稳定的时候再做,检察官会视情形亲自或视讯参与,全程需要录音录影,也需要爸爸妈妈陪同。你们想一下,也和逸欣讨论看看。」 「好的。」白靖远搂了搂频频拭泪的妻子,望向不远处那道紧闭的不绣钢大门,面色凝重。「只不过,我们还不知道她状况怎么样,刚才没机会和她说上话……」 「没关係,我们会先请社工和她谈谈、评估看看,再和你们商量。」 接着,王盈转向贺以正。「是你将逸欣送医的吗?」 他点头。 「身分证能不能借我一下?」接过身分证,问:「贺先生,现在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不料他还没回应,袁幼仪却再次激动起来:「快问他!问他案发的时候人在哪里!谁可以证明他不在现场——」 「小仪!」 「为什么连这都不让我说!」袁幼仪再也按捺不住,怒目向白靖远。「我又没说就是他!如果不是他,他就不必害怕接受调查!而且你又算什么?」 「袁小姐……」王盈出声安抚,但已经炸锅的袁幼仪却已经控制不住。 「这也不让我说、那也不让我说!你以为你是谁?在家的日子没多少,你根本不知道我们经歷了什么!根本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我怎么会不知道!小逸也是我女儿!」白靖远也不忍了,直衝妻子吼:「我就不难过吗?我就不心痛吗?可是情绪不能解决问题,你现在只是在牵拖别人,牵拖小正,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他倏地噤声。 「什么?你说什么!」但已经来不及。 「……」 袁幼仪浑身颤抖起来,嗓音更加尖锐:「给我说清楚!白靖远!什么叫『让自己好受一点』!」 另一位男性员警上前低喝:「两位,这里是医院,麻烦控制音量。」然而面对夫妻争执却也无可奈何。 袁幼仪流着泪说:「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有多努力吗?努力的母代父职,努力求取家庭与工作的平衡,努力在生活的夹缝中维护残存的一点点自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出事了你不帮我就算了,还扯我后腿!我只是……」她哽咽:「只是想把事情做好而已,为什么你都不让我——」 白靖远把妻子拉进怀。 「对不起,是我不对,是我不在你们身边才会发生这种事。」 「我只是想把事情做好……」她只是重复呜咽着:「我只是想做好事情……为什么那么难……」 「你没有做不好,你很努力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 「都是你……」她哭着,捶着他。「……都是你……」 他任她发洩情绪,柔声安慰:「对,都是我,所以你不要再气自己了。」 袁幼仪依旧啜泣,但情绪已逐渐平復。 王盈暗自呼出一口气。这类案件总是有太多情绪需要处理和消化,看过几次这种场面,她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 对讲机在这时响起。希望是联系上社工了,她走了开去,也给白氏夫妇一些空间。 就在一切看似归于寧静之际…… 「我会配合调查。」贺以正说。 白靖远抬眸,袁幼仪回头。 脸颊上仍有淡淡的红印,他始终没有看着任何人,只淡淡的说:「所以,你们不要再因为我起争执了。」 白靖远皱眉。「小正,到底是不是你,一句话?」 这是今晚第一次,贺以正抬眼,笔直迎上夫妇两人的目光,轮流来回地注视。 「不是我。」 澄澈双眸里那份耿直,令人不禁为之动容。 他再说了一遍:「不是我。」 令袁幼仪怔然无语。 就算只有这一瞬间,他也想要让他们看见他的真心——他从来都不想伤害白逸欣的真心——虽然他还是让她受伤了。 他再次垂下视线。 说到底,还是因为他…… 第四十九章 是不是你(二) 两位员警再次走来,这一次,直朝贺以正去。 「你是贺以正……」王盈先开口,语带迟疑,核对了下他的身分证,表情有异。「你是不是就是逸欣手机里的『贺小正』?」 见他点头,王盈眉宇间的不解又加深了。另位男员警很快接话道:「我们同仁在犯罪现场发现逸欣的手机,她的line显示你在晚上九点十分让她到犯案现场,请你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等待检察官进一步指示。」 …… 一阵诡异的死寂。 王盈手臂不禁起了点鸡皮疙瘩。 贺以正望了望白氏夫妇,他们盯着他,依旧怔愣,眼中却已满是惊愕。 不忍再看,他回头。「我知道了。」 就在此刻,通往產房的大门打开。 「白逸欣的家属。」 因着医护人员的叫唤,白氏夫妇立刻趋步上前。 「医生,逸欣怎么样了?」 出来的医护看到两位员警,眼神先会了上来。「联络上社工了吗?」 王盈对同仁頷首示意。「等我一下。」便前去和医护人员说话。 见一旁墙面上掛着酒精,贺以正缓缓走过去。 「你做什么?」男员警看着他的眼神充满防备。 贺以正逕按压几下酒精喷头,搓了搓手。 「洁癖不犯法吧?」 员警默了默,不予置评,突然身上对讲机又响了起来,他习惯性的转身走开几步讲话,就在这短暂的空档,贺以正毫不迟疑地拿出手机,将酒精喷洒上所有表面、俐落抹去所有可能的纹路…… 员警讲完对讲机,「贺先生,依照检察官的指示,我必须先扣押你的手机——」回头就见贺以正神色自若点按着应该被扣押的重要物证,厉声喝斥:「你在做什么!?」右手甚至按上腰间配枪。 「抱歉,」贺以正立刻举起双手,同时将萤幕转向员警,慌张道:「我不知道不能滑手机。」 「叫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我要紧急逮捕了!」 「怎么了?」王盈闻声跑了过来。「现在什么状况?」 「检座指示扣押他手机,列被告候传。」男员警说着,仍不上前,紧盯着贺以正的眸色犀利,两人僵持在那。 「那就去扣押啊!是在僵持什么?」 许是出于女性的善意,王盈对同仁的戒备并不以为然,逕大步走向贺以正,细声道:「不好意思喔,林员警比较谨慎。」拿出证物袋的同时,瞄了眼手机萤幕。「就只是开个脸书而已嘛……来,放进来吧。」朝他笑了笑:「抱歉,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别这样说。」 于是,他熄了萤幕,递上手机,松手,任由它沉沉落入证物袋底。 这么一来,他欠杨翎的,或许就还清了吧。 *************** 应该看得出来贺以正在灭什么证? 我要完结!我要完结!我要完结!(例行性吶喊) 第五十章 包庇(一) 他不是家属,没有资格听取她的验伤结果,但无所谓,他不想听,也不用听。 从开啟那道门的剎那,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心也崩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疯狂驱离协助开门的饭店人员,只记得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身体。 当他用被褥将她包裹起来的时候,她的头发湿凉、身上还残留着水珠。她被清洗过了,儘管如此,下身的洁白床单依然染了几滴鲜红。 她终究还是碎了,无论他如何努力呵护。 呵,想想,他好像也没怎么呵护过她。其实他根本不懂如何呵护女孩子吧?明明知道自己没那个天分,当初为何放任自己轻易尝试?傻。 她也傻。都已经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做过什么样的事,在这节骨眼上,怎么就不能安分点?随便一则讯息就给钓出去,连再次确认也不会,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这么没有危机意识的物种? 令他更痛苦的是,他知道为什么——她的犯笨,是因为那则讯息是「贺小正」发给她的。 他数不清自己这一个月以来崩溃了多少次。即便她知道了真相,依然予他绝对的信任,然而因为这份信任,她被强暴了。 太难承受了…… 他大病了一场,有一整个礼拜的时间,他几乎下不了床。其实他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生病,只知道自己反覆地在现实与梦境的浑沌之间游走。他害怕入睡,那些凌乱而不堪的画面全是他对待过女孩们的暴行,只是那些女孩翻过身来全都成了她,她眼中盈满的痛楚和恐惧让他惊醒,然而醒来的他意识到他的梦境都是发生在她身上的真实,便立刻被另一波更巨大的罪恶和绝望给吞噬,来来回回,他被无限折磨着。 儘管生不如死,他却没有自戕。说不清自己为何就算苟延残喘也要坚持着,只觉得因果未了,似乎有什么还在等着他,又或是他也在等着什么,总之,他活了下来。 侦查进度始终在原地踏步,他们依然没有掌握到其他嫌疑人,从检警反覆问他同样的问题就知道了: 「被害人手机里的line显示,id帐号『hyz1024』在111年3月18日晚上9点10分传了一则『有话想当面跟你说,珀西敏都饭店e705,我等你。』的讯息给被害人,『hyz1024』是你的id吗?」 「是。」 「这则讯息是你传的吗?」 「不是。」 「根据饭店工作人员的证述,你要求他们开门的时候,是直接指定e栋的705号房。如果那一则讯息并非你所传,你是如何得知犯罪地点?」 「……」 「那天晚上你人在哪里?」 「……」 「那天晚上除了你,还有谁碰过你的手机吗?」 「……」 「题外话,你有没有想到任何可能做这件事的人?」 「……」 检察官没辙了:「你愿意接受测谎吗?」 其实这结果也不意外,从白逸欣身体被洗过、整头被蒙得只露出口鼻就能略知对方做案计画之縝密与流程之熟稔,检警要採证大概很难。 唯一能供出幕后主使的,是杨翎。 事后回想那天在酒吧发生的一切,他便明白事情始末;从杨翎最后哭着说出地点,他也明白,她后悔了。 他选择把杨翎可能留在他手机上的指纹抹去。他不恨杨翎,他只恨自己没能代替那无辜的傻丫头承受这一切,明明该承受的人是他。 他向公司请辞。据说董事会对于他的去留呈现两个极端,分歧得严重,最后公司让他先休息半年,两边都冷静冷静,也避避风头,后续看情形再做打算。 朱芷欣主动联系了他。他们有过协议,她有权知道实情,于是他照实说了。他不怕她恨,都到这个份上了,有人恨,他还好受一点。但电话另一头只有长长的沉默,她什么也没说。 第五十章 包庇(二) 一个月后,他再一次走进地检署侦查庭。原以为这次又要重复那些同样的问答,没想到确认过身分后,检察官指示身旁的书记官关掉录音。 「不好意思又请你来一趟。」检察官的口气和善许多。「我今天不是要讯问你,是有些话想跟你说。」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先说,我不会起诉你,前几天被害人……逸欣终于开口了,她没看到那个人,但她能确定,那不是你。」 他愣了愣,微微张口,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检察官继续说:「就算她这么说,我本来还在思考你是共犯的可能性,你知道的,就是你将她引诱到犯罪现场,再由其他人下手。所以我本来想和你谈谈关于作为污点证人的想法。」顿了顿:「不过那都是本来。」 检察官的坦率令他诧异,他抬眼瞧了瞧。检察官是位年轻女性,看起来未婚的年纪,戴了副黑框眼镜。或许是职业使然,先前讯问总是一板一眼、死气沉沉,今天他才注意到,眼镜后的她其实挺漂亮。看了看庭上的职牌,写着「检察官罗敏甄」。 「夏慕克酒吧。」罗敏甄突然道:「案发当天晚上,你在那里对吧?和一位女性。」 一个措手不及,贺以正原本停留在职牌上的目光反射性迎上了罗敏甄,四目交接之际,他那一瞬间的错愕被她逮个正着。 「夏慕克的员工证称,你在那天晚上曾经遗失手机,是一个小朋友拿去柜檯、说是在女厕捡到的,柜檯收下你手机的时间是9点15分,你到柜檯领回的时间是9点20分左右,把逸欣叫去犯罪现场的那则讯息是9点10分发送的,也就是几乎可以确定讯息发送时,你的手机并不在你身上。」 他别开眼,不语。 「综合你测谎的结果,我完全没有起诉你的理由了。只不过,如果你的手机是在女厕被发现的,我们推测发送讯息的人是女性,而根据夏慕克员工所说,当晚你和一位女性在一起……」罗敏甄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你没有什么想补充说明的吗?」 「我只知道她叫蒨蒨,23岁。」冷冷道。 罗敏甄瞇起眼。「你们是什么关係?」 「第一次见面的关係。」 「怎么认识的?」 贺以正想也没想。「约砲网站认识的。」 她挑眉。「哪一个网站?」 他跟着挑眉。「忘了,我有好几个网站的会员。」 「之前为什么不说?」 「如果我三观还算正常的话,约砲好像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的事。」 「可是你连手机曾经遗失也不说。」 「我已经说了那则讯息不是我传的,我以为这才是重点。」 「这可是关係到你会不会被起诉!」面对贺以正的放恣,罗敏甄音量不自觉的大了点:「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瞒着对自己有利的事实不说的被告。」 「那恐怕是检座经验不太足够。」 「贺先生!」 「检座,要请他出去吗?」一旁的法警忍不住要上前,被罗敏甄制止。 她深吸口气,沉声问:「贺先生,你是不是在包庇她?」语气严肃。 「我怎么包庇她?你们不是已经扣押我的手机去调查了吗?应该比我更清楚到底是谁拿走了才对吧?」 「很遗憾的就是,你的手机上除了你的指纹之外,没有别人的指纹了。」罗敏甄盯着他,犀利不减。「照理说,应该也会有夏慕克员工和捡到的人的指纹才对,却也没有,就只有你一个人的。」 贺以正耸耸肩。 「那我也很遗憾。」 「贺先生,我们找不到那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位女性。」罗敏甄显然累了,声音弱了下来,也不再旁敲侧击:「夏慕克的订位资料、你手机里的联络人,甚至我们向电信公司和line公司调取的客户资料都找不到,她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见贺以正依旧无动于衷,叹了口气,道:「大家都只是想好好解决事情,你就不能帮个忙吗?」 「你们都找不到了,我又怎么找得到?」淡淡说道。 反正最糟也就是这样,罗敏甄默了默,心一横:「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非要维护她,但你这样做,难道就不觉得对不起逸欣吗?」 正中地雷,贺以正倏地哗一声站起,冷冷拋下一句:「很抱歉,帮不上就是帮不上。」 「贺先生!」 在法警出声之前,罗敏甄叫住离席的他:「如果你有想到什么,请随时告诉我们。」 碰。 扎实的甩门声之后,庭内安静无声。 「罗检……」半晌,书记官于萍訥訥道:「他这样……算不算侮辱公务员啊?」 望向罗敏甄,于萍赫然被她的阴沉吓了一跳。「罗检……」 「当然算!」然后又被她的吼声外加拍桌吓了另一跳。 「他是什么东西!竟敢在老娘眼皮子底下撒野!」 于萍愕然,老大翻脸也太快…… 「明摆着包庇,还跟我耍嘴皮,当老娘塑胶吗?要不是他帅,老娘早就告死他!混帐东西!」 那张脸突然转过来,于萍正要倒抽一口气,却见一副温柔的眉眼朝自己笑来:「辛苦了,于萍,快点弄弄准备下班吧!累死了。」 罗敏甄说完,若无其事地着手整理卷宗。 「……」于萍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大一点的心脏。「是……您也早点休息……」 ************ 可爱的检察官(心) 第五十一章 让你信一次(一) 坐进副驾驶座,他关车门的手劲特别狠,一上车就撒气般将头向后仰。 「安全带。」薛承宇缓缓将车驶出停车格,瞄了眼旁边只顾闭眼装死却不动作的那位。「……噯,安全带。」 贺以正扯过安全带,力道过猛导致他试了三次才成功扣上。 见他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薛承宇只好开口:「怎么样?」 「不起诉。」闭着眼说。 薛承宇舒了一口气。「那就好……不对啊,那你这火气打哪来?」顿了顿,自个儿接下去道:「调查没进展?」 「专心开车。」 又来,又回避。 薛承宇一个不满:「所以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讲完才发现自己口气不怎么好,叹了口气:「白兔呢?你们有联络吗?」 没有回应。 贺以正的沉默令薛承宇不安。这一次贺以正什么都没和他说,他是自己发现白逸欣好几天没去学校,贺以正又失联,觉得事态不对,亲自找上门才知道出事了,不只出事,贺以正还被当作嫌疑人调查。这事想也知道和吴仲元脱不了关係,但无论薛承宇怎么问,贺以正不是回避问题就是沉默,看来这回是铁了心要一个人担下来了,而这却也是薛承宇所担心的。 一阵无声之后,似乎说什么都不对了。薛承宇瞄了眼贺以正,他闭着眼,眉头深锁,不知睡着了没有。知道他这段日子过得不好,薛承宇不想打断他休息,只好默默开车。 才刚抵达社区附近,贺以正就睁开眼。 「你到底有没有睡着?」 「不知道,或许有吧。」 两句之后,车内再度陷入沉闷,直到在社区门口停下。 「好好休息,你脸色不好。对了,晚餐。」薛承宇递给他一个纸袋。「有事打给我。」 「嗯,谢了。」 伸手接过纸袋,就要下车,薛承宇却没松手。 「我认真的。」 贺以正回过头,迎上薛承宇的不安。 「有事打给我。」 他笑了笑。 「没事的。」 没事的,他已经准备好了。 他从来都没有指望这件事能利用司法做个了结,事到如今,只有一个方法能够结束这一切。 对于即将迎来的——姑且称之为命运——他处之泰然、无畏无惧,也因此,当他出电梯,发现他家门缝底下被塞了东西时,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如往常一样的开了门,脚下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纸条,正面朝上,以再简单不过的字句,预告着终结: 凌晨3点,恆寧潭东岸停车场第44号停车格。 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他内心平静下来。 终于等到了。 他没有弯腰捡起纸条,只是拿出手机拍了照,便若无其事踩过它,如往常一样的跨进家门,好好洗了个澡,好好吃了个晚餐,接着,好好睡了个觉。 几乎是头一沾枕便失去意识,一个月以来的第一次,他深深沉沉地睡上好几个小时,一个梦都没有做。 凌晨一点,他自己醒过来,精神异常清爽。 他又冲了澡,接着走向衣橱,换上黑色高领t恤和牛仔裤,戴上黑色露指手套,拉开某一层抽屉,自底部夹层内取出一个盒子,来到客厅矮桌坐下,打开盒子、细细检视、擦拭里头的「工具」,消磨了半个多小时。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虽然黑道出身,身为会长贺洋的独子,那些喊打喊杀的活儿通常都是底下的人在做,平常也就这么被供着,直到2014年帮里分裂。当时两个支派内斗得兇,某次毒品交易原已谈妥分成,交货当天一方却突然反悔,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交易演变成械斗,一发不可收拾。当贺以正被通知赶到现场时,双方已经杀红了眼,为了扼止这场失控、阻止死伤扩大,儘管两边都是自己兄弟,情急之下,他就地射杀了一方头子。 八年前,他杀了人,用的是现在手中这把m9手枪,原本以为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一一将子弹装填进弹匣、弹匣装枪,别上腰间,接着在腰后、腿侧、腕内等处分别放置大小不一的折刀。准备就绪时,已经两点十分。 该走了。 恆寧潭之所以取名为「恆寧」的理由并不是因为它寧静,恰恰相反,时常有人于此落水,且据统计,落水者当中生还比例不到四成,也因此这名字带有祈愿潭水能够恆常寧静与死者安息的意义。那一带游客稀少,三更半夜更不会有人经过。吴仲元选择这里的44号停车格见面,了结意味浓厚,死了伤了就直接丢进水里,乾净俐落。 整装完毕,他佇立环顾四周,却迟迟没有移动脚步。 他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但直到此刻,心里隐隐作痛的某处提醒着他,自己对于心中的那份牵掛依然做不到无动于衷。 他脑中不禁出现那些老掉牙的字句,比如:如果他回不来,她是否会为他难过? 大概不会吧。他失笑。 一个月以来,她一次都没有联系过他,他当然也没有。 他有什么资格联系她?她一次又一次的信任他,他却一次又一次践踏她的信任,他有什么资格找她?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有什么资格想念她? 突然之间,听闻什么一般,他眸色驀地暗下,迅速提步至门边,顿住。 门外有人。 第五十一章 让你信一次(二) 是谁?难道吴仲元那傢伙已经狡诈到连基本诚信都不顾,直接埋伏在这了? 他拔枪,上膛。 想想又觉得不对,这里是他家,对吴仲元来说,除非偷袭,否则并不会是决一死战的好地点,而且就算要偷袭,时间也应该要挑早一些、挑他戒心还没那么高的时刻,现在距离约好的三点已经不远,他正处于极度敏锐的状态,偷袭成功机率实在不大。 这时间,在他家门口的人,到底是谁? 等了一阵子仍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但外边时不时传来的微弱气息与衣料摩擦声,让他依然十分肯定,门外有人。 看看时间,两点半了。继续僵持在这也不是办法,他决定开门。下一秒,上了膛的枪口就这么指向门外—— 指向那个人的额前。 「你……」 那个人蹲在地上,显然没料到他会开门,还举枪直指自己,直接向后跌坐在地,屁股还往后挪了不少。 他放下枪。 「……怎么是你?」 再次举枪跨出门,警戒往周围寻了下,确定没有其他威胁,才又放下。 白逸欣还坐在地上,一脸惊恐仰望着他,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他想上前,却又不敢上前,只能压抑着自己,冷着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她空空的发出一声单音。 随后他注意到,她外套底下是单薄的睡衣,还是裙式,因她跌坐的关係露出了半边腿,不知怎地,他火气整个上来。 「这时间不待在家里,跑出来做什么?还没学乖吗?你到底……」驀地,他恍然:「该不会,你每天都……」 她低垂下脸:「我晚上……没办法睡……」 她的声音、她的模样、她说的话,一再刺痛他。 别开眼,他果断拿出手机要拨电话,这才想起,这支手机里面已经没有白家人的电话。 「告诉我你爸或你妈的电话。」他说:「我请他们接你回去。」 闻言,她连连摇头。「不,不要……」起身想阻止,却只是在原地慌乱摆手。「我……我……」 见她踌躇不前,他心冷了。 她怕他…… 于是他慢慢蹲下。「我手机放这里。」将手机放在她面前的地上。「你等一下自己联络你爸妈,让他们来接你,不要自己回去,我不锁门,你可以进去我家里等,然后……」 迟疑了下…… 「不要再来找我了。」说完起身。 「你要去哪里?」她问。 「游泳。」他语气轻薄:「要一起去吗?我赶时间。」 她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想说什么又不敢说,那怯生生的模样看得他心疼又心烦,便不再理会她,逕自回身就要带上门…… 「阿正……」 「干嘛?」不耐回头的他再次狠狠愣住。 白逸欣往自己身上嗅了嗅。光是这动作,就足以让他心碎。 「我……还有味道吗?」 心里有什么开始崩解。 他攥紧拳,好不容易才从齿缝中迸出几个字:「……你在……说什么?」 她抬起一隻手,认真的嗅着自己。 「我每天都有洗澡……洗好几次……一个月了……应该……没有味道了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声音已经沙哑。 她仰起脸望着他,眼里是那般真诚清澈——她是非常非常认真的想要知道他的回答。 「你说,我身上还有别人的味道吗?」 他完全招架不住。 「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她被他的怒喝吓着,怔了怔,明瞭了什么,了然的神情是那样凄楚…… 「所以……还是有吗?」 「我没有这样说!你不要自己脑补!」 「对不起,阿正,我不是故意的……」她望着他,眼泪流了下来。 「白逸欣!你有病是不是!」 「我当时只想着,如果是你就好了,你相信我,我当时真的是这样想……」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心痛还是盛怒,丢下手中的枪,一个箭步上前扯过她人,右手拇指与食中指分别紧紧扣上她两颊,强制止住她的胡言乱语。 「你再不闭嘴……」眼底星火颤动,只要再多一点点就足以燎原。「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突然的肌肤接触让她无比惊慌,她还没能来得及理解他的愤怒,只怕他嫌自己骯脏…… 于是,他的理智线在她摇头的剎那断裂。 「那我就让你信一次。」丢下这句话,他将她拉进门内。 ************* 天啊天啊久违的车~~~~ 我等这一刻好久了~~~~(转圈洒花) by已错乱完全跳痛的愿儿 第五十二章 你就是你 他极其急切,她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外套已经被脱下,人被压在门板上狠狠吻着,吻得无法言语,只能惊慌盯着他,发出微弱的哼吟。 他吻她,却不看她,一个劲儿进攻,大掌逕自探进她睡裙里想要索取她的温暖,她企图阻止,他强势压制,觉得隔着手套碍事,遂摘掉手套再次伸入衣里,发现她连胸罩都没穿,怒气更甚,索性直接拉起她连身裙的裙襬,整身脱去。 「阿正,等等,啊!」 全身上下只剩一件内裤的她被打横抱进卧室,摔上床,身体两侧的床面深深凹陷下去,她什么都来不及做就已经被困在他的膝间与胯下。他跨跪在她身上,脱去自己的上衣,接着动手解开皮带。 「阿正,等一下……」 不知为何,他突然用脱下的衣服罩住她的眼,她立刻僵住。「不、不要,阿正!」她剧烈挣扎起来,双手却被他抓住箝制在头上。 「阿正!不要!我害怕!」 眼前一片黑暗……身体无法动弹……耳边是男人脱下裤子的声音…… 「不要!不要!」 男人扯下她的内裤……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扳开她的腿…… 「救我!贺以正——」 「白逸欣!是我!」 重获光明的同时,有一滴什么落在她额头上。 「是我。」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是我……」 他反覆说着同样的两个字,却像是说着不同的话。 是我,你不要怕。 是我害的…… 「你……」对于她所受的伤,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就当作……是我吧……」 只能如此拙劣而卑微的…… 「阿正……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她也哭了:「这样的我,你还要吗……」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他狠狠望住她,哭着吼着:「为什么从刚刚到现在,你说的话我一点都听不懂?你就是你,不管你经歷过什么,只要你还在这里、还在我眼前,你就是你!」 「可是,承宇哥说你不喜欢脏了的……」 「不是!不是!跟那一点关係都没有!」他疯狂摇头。「只要不爱,什么都可以是不要的理由!但你不一样!」 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付出真情的代价会如此沉痛…… 「我爱你,白逸欣,拜託你,不要觉得自己脏……」他沮丧的告白着:「也不要一个人这么晚跑到外面……还不好好穿衣服……拜託你……不要自暴自弃……多爱护自己一点……不然我……」 低垂着脸,他的额头抵在她的锁骨上,如懺悔般,带着哭腔低吟…… 「我会受不了……」 「阿正……」 她伸手,捧起他的脸,让他面对自己。他没有看她,低垂的睫毛上有泪珠。 「阿正,你别哭了。」她抹掉他脸庞上的泪。「我好高兴。」 他微怔,只一抬眼,便看见她笑。 「白兔……」 「真的,我好开心。」 「你不恨我吗?你不后悔吗?」他急切问:「都是因为我,你才……才被……」 「怎么会是因为你?」她让他的额头抵着自己的。「你从来都不想伤害我,不是吗?」 他在这一瞬间溃堤。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只能在她的怀里不断不断的重复说着:「对不起……白兔……对不起……对不起……」 所有曲折纠结的因果恩怨彷彿在他的哭声中被燃烧殆尽,纷飞的馀烬终于缓缓落下。 彷彿时空突然之间被置换了,在这个时空里的,只有两个相爱的灵魂,乾净而纯粹。 窗外的星光沾着泪水、染上情意,在她眼睛里一闪一闪的,美丽,令人着迷。 他情不自禁摸摸她的头发。 「我可以吻你吗?」 「嗯。」 「但我不只想吻你。」 她一愣,这才意识到两人都裸着,以极为亲密的姿势紧贴着彼此,脸迅速地红了。 他摸摸她的脸,拇指在她的眉眼之间挲了挲,又揉揉她的小耳垂。 他开始吻她,绵长深远地吻着,从唇、耳,往下是颈项、锁骨、胸乳、小肚子,一吋一吋虔诚地吻着,直吻到下身的花蕊。 她瑟缩了下,「不要……」就要伸手阻挡。 却被他抓住小手,「不要?」边问边轻啃着她的手指,另隻手也没间着,继续在她的花心间流连使坏,惹得她夹着腿,发出阵阵嚶嚀…… 「……嗯……不要看……嗯……」 果然只是害羞啊。 「羞什么?」他笑,再次把脸埋进她腿间:「很美啊。」 「唔嗯……」 他舔着她、吮着她,在他唇舌不断挑逗之下,她全身瘫软,没多久花心开始收缩颤慄,并淌出涓涓花露。 「……阿正……」 她咬着唇,在情慾与矜持边缘徘徊。「我们……一起好不好?」用残存的理智央求着他:「我想跟你一起……」 于是他吻回她的唇畔,一臂拢紧她。 「好,一起。」 另手将她一边腿悬上自己腰际。 「夹紧我,抱紧我。」 她乖乖听话了,终于。 进入她的前一刻,他告诉她:「不要怕,是我。」 他深深埋入她,一次又一次的深入、填满,像是要把过去做错的、错过的全给填补起来。 她包覆着他、承受着他,用蜜液给予他最温柔的回应,然后又被他的捣弄带出更多蜜液。 做爱中的她身体极度敏感,每一个吻和碰触都使蜜穴不由自主的绞缩,绞得他眉头纠结、呼吸急促。 他被情慾烧灼得厉害,却又不甘愿就此臣服于情慾,他想好好看看她与他结合时、因他而动情的美丽模样。她似乎也是,儘管满脸晕红的娇喘,微醺的眸里始终坚持着那么点专注。 两人都在忍着,都想看对方先缴械,这对经验丰富的他来说无疑有些面子掛不住,尤其他根本不敢相信也不允许自己比她先缴械,然而事实就是此刻的他已经被她搞得馀裕尽失,几乎就要按捺不住。 正当他想藉口换姿势来拖延时间,突然感觉她穴肉内壁不自然的紧缩,全身跟着紧绷起来。 「嗯啊……」她先受不住了,拧起眉眼,双手不由自主掐紧他的肩膀,呼吸跟着急促起来。 「白兔,看我,」当机立断,他拥紧她、扳正她的脸,用最后一丝理智唤住已近乎失神的她:「我们一起……」 他用力快速的撞击,放任自己无止境陷入她迷乱的瞳仁里,在她再也忍不住、仰头哭喊的同时,在她颤抖的紧緻中释放了自己。 「白逸欣,我真的……」他还在她体内跳动着,还在重重喘着。「真的很爱你……」 「我也是……」她搂紧他,幸福的馀韵在眸中流转……「我也好爱你。」自眼角满溢出来,化成一滴晶莹滑下。 「为什么?」 直到天色微白,她再也承受不了他的疼爱,偎在他臂弯里即将睡去的恍惚之间,她听到他这么问: 「为什么你会喜欢我这种人?」 「听不懂,什么叫你这种人?」 她闭着眼,微笑着,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梦中囈语: 「你就是你啊。」 第五十三章 最后两颗子弹 她寧静安详的睡着,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吴仲元那边,该怎么办? 原本他可以心无罣碍的去赴约,是因为他以为白逸欣和他已经不可能,然而现在的情况和三小时前显然已经不同了。 瞧了瞧身旁枕在他臂膀上貌似睡得香甜的人儿,嘴角不自觉泛起一丝笑意。 对于男女身体的结合,他阅歷无数,但这是他第一次感到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整颗心被或许是名为幸福的感觉填充得满满的,他讶异于这样的感受。 忍不住倾身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才这么一下,他惊觉自己又有了衝动,但见她睫毛轻颤,为了再让她多睡一会儿,只能极为勉强地忍耐下来。 太可怕了,这女孩……简直比毒品还毒…… 有了她,他绝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恣意妄为了。薛承宇说,他应该向吴仲元道歉…… 又是第一次,他开始认真思考这个作法的可能性。如果道歉真的可以结束这一切,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有可能吗? 看看窗外已经泛白的天空,他突然想到,无论如何应该先设法联系白靖远夫妻,如果他们发现女儿又不见,会吓疯的吧。 他没有他们夫妻的电话,又不愿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只能先连络薛承宇看怎么帮忙再说。这才想起,他的手机好像凌晨那时候被遗留在家门外的地上了。于是,他将她身上的被子拉高了点,接着一点一点地将手臂抽开…… 才没挪动多少,她就醒了。 「抱歉,不是故意吵醒你……」 「几点了?」她惺忪含糊地问着。 他望望床头的闹鐘。「六点十分。」 「六点十分!」她突然坐起来,发现自己还裸着,拉起被子。「我该回去了,我都还没整理行李……」 闻言,他眉头一皱。「什么行李?」 「我爸要带我去上海。」望望四周,发现自己的衣服不在附近。「我的衣服呢?」 「什么时候要去?」他眸色转深。 「今天下午两点多的飞机……我的衣服呢?」翻了翻被褥依旧没见着,但碍于裸着身子又不敢下床。 「去多久?」 「不确定,可能几个月吧……欸,帮我找我的衣——啊!」 她被他压回枕头里,这才发现他的神色有异。 「怎、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他沉着脸,沉着声道:「你睡了我之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她眨眨眼。 「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 「那怎么说?」 「那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见他脸色愈来愈难看,她愈说愈心虚,觉得不对,再次抬眼,理直气壮道:「而且我怎么知道会那么刚好在我要出发这天……」又心虚了,「……睡到你……」 「你去上海做什么?」 「他们说我应该要换个环境。」她没有看他。 「谁说?」 「就……社工阿姨,还有,諮商师……他们。」 默了默,他放开她让她坐起,叹了口气:「不能不去吗?」 她摇摇头。「阿正,我觉得这样是好的,我还需要一点时间调适自己……」 她抬眼,那怯怯的神情彷彿又变回凌晨时在他家门口畏畏缩缩、楚楚可怜蹭着门的小动物…… 「这一个月以来我只有白天有办法睡觉,一到晚上我就害怕……」她犹豫了下,决定不再说下去,换上云淡风轻的笑容:「不过刚刚的小睡很舒服,谢谢你。」 心疼不已,他脱口:「如果在我身边能够让你安心,我可以每天陪你睡觉——」话一出口,觉得哪里怪怪的,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单纯的睡觉,不是那种睡觉……」越解释越难为情,搔着脑袋。「但如果你不排斥另外一种睡觉……我当然也不排斥……」已经胡言乱语了。 她噗哧笑了,但随即又敛起神色。 「可是,你觉得,我们这样的感情是正常的吗?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对你的感情建立在对你的依赖上,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不认同。「依赖和感情是可以同时存在的,并不是有依赖的感情就不正常。」 「阿正,你不知道我的状况,我说的依赖并不是你想像的那种依赖……」她摇头,欲言又止。「我如果真的依赖上你,你会很辛苦,只要一没有你陪着,我会非常害怕、会歇斯底里、甚至会……」轻叹一口气,再次摇摇头:「总之你会很辛苦的……」 「我可以让你依赖!」他再次脱口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的是肺腑之言,但她的反应却出乎他意料之外。 她先是一愣,突然红了眼眶。 「怎么了?」他以为她是感动。 「阿正……你说了『应该』……」她开始吸鼻子。 「蛤?」一头雾水。 「你说这是你『应该』做的……」 「所以?」 「所以你不是真心想要这样的我……」 「什么?」他才真心不懂怎么会导出这样的结论。「我当然真心想要你,我不是说了,你就是你……」 「不!你不是!」她突然尖叫起来:「你是因为对我有罪恶感!所以觉得你『应该』对这样的我负责!」 该死,他终于听懂,却不知如何安抚。「抱歉,你就当是我口误……」 「我不想要这样的我们在一起!这不是我要的结果!」 她决然掀被下床,往他的衣橱大步走去。 「白兔!」他跟上,「白兔,你真的误会了……」 一碰触到她,她甩开,两眼直直瞪着他。 「那你敢跟我保证,你对我一点罪恶感都没有吗?」 他愕然。 只这一秒鐘的怔愣,她愤然回身打开他的衣橱,从他掛着的衬衫里随便拉出一件套上。 「白兔!」 「不要碰我!」 她边扣釦子边往房门外、往大门衝。 「白兔!」他在她开门之前拉住她。「就算有罪恶感,我还是一样爱你!这点我可以跟你保证!」 「放开我!」她的歇斯底里,他几乎控制不了。「我不要你因为罪恶感跟我在一起!」 「我绝对不是因为罪恶感才跟你在一起!绝对不是!……啊!」 她咬了他。 他松了手。 她扭开大门…… 「白兔!」 正要再上前,却只见她整个人定在原地,双眼直盯门外,他往门外望去,也愣住了。 「小朱姊姊……?」 那人的气场和平常的朱芷欣完全不一样,导致贺以正多看了一眼才确定那是她。 她静静站在那里,模样却十分怪异,明明没有下雨,她却穿着雨衣,而且是一件尺寸过大的雨衣,袖子甚至长到遮住了双手。眼神空空洞洞的,也不确定是不是在看着他们。 直觉告诉他,她的状态不对。 他将白逸欣拉到自己身后。 「芷欣,你怎么会来?」 然后,他看见她脸上有东西,在左眼下方,有几滴大小不一的红点,看上去有点像是喷溅上去的鲜血。 朱芷欣说话了:「我听到……她叫你……放开她……」声音亦极为空洞,她整个人都非常不对劲。 「是有点争执,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想拿什么东西来自卫,突然想到凌晨他把手枪丢在门口,但如今举目却遍寻不着…… 朱芷欣从雨衣的左袖里伸出了一隻手机,是他的手机,萤幕显示一张照片——是他拍下的那张纸条: 凌晨3点,恆寧潭东岸停车场第44号停车格。 「我把他杀了。」她说,接着抬起右手,向着贺以正……「用这个。」 他的m9手枪。 这一瞬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她几乎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我留了最后两颗子弹,一颗给你。」——因此,他只能回身,用尽所有力气推开白逸欣—— 砰。 「一颗给我。」 砰。 时空不知道静止了多久,直到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 「阿正!!!!!!!!」 ********* 抱歉让大家三温暖洗到晕orz 第五十四章 黄金雨(完) 「在一起了吗?太好了!」 少女边沿着y大校园的紫藤步道往校门方向走,边讲着手机,扎在脑后的马尾随着走路的频率晃动。四月中是紫藤花花季的尾声,上个礼拜还盛开的紫藤花瀑布此刻已沿着步道倾泻一地,染了一地的紫。 「什么?他说他喜欢你很久了?噗哈哈哈哈!」她笑得花枝乱颤:「你有没有跟他说上次你撞见他跟雅芳学姊在巷子抱在一起之后哭了多久?……哈哈,我知道啦,我相信学长是无辜的,但要是我,我可能还是会让他多懺悔一下,呵呵呵……」 步下步道、经过行政大楼,正面对校门口是一座许愿池,喷水系统正啟动着,一柱擎天顶端的水花自天际洒落,天女散花般。 「不管怎样,我太为你高兴了,湘湘,你跟学长要幸福喔!啊,等我一下。」 她暂时放下手机,从包里捞出皮夹,就要掏零钱,手机里却传出余湘湘的大嗓门:「喂喂喂!你在干嘛?是不是又在浪费钱了?白兔,我听到水声了!喂……喂喂……」 她只好再次拿起手机,哭笑不得:「我又怎么了啦?」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是在你们学校许愿池喷水的时候丢钱进去,你自己说,自从上大学以来你贡献多少在这里了?」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算。」她嘀咕着,同时为了翻到亮晶晶的五十元硬币而窃喜。 「有没有一千啊?把这些钱省下来都可以吃一顿——」 「哇!进了!进青蛙嘴巴了!太幸运了!」 「喂!你……算了,你高兴就好。」余湘湘无语。「对了,今天星期五,你要回家吗?」 「嗯,回家。」她灿烂笑着。「不过是另一个家。」 「喔喔喔!」余湘湘马上恍然,随即又敛起语气:「你爸妈知道吗?」 「知道。」满心喜悦地收起皮夹,继续往校门方向走。 余湘湘舒了一口气:「早知道你就早一点把真相告诉他们就好了嘛!让阿正背那么久的黑锅……」 她苦笑:「最扯的就是,比起我,他们更相信阿正说的……」 「蛤?你妈不是很痛恨他?」 「大概就是因为特别信任他吧……」她叹气,耸肩。「以为被信任的人背叛,才更难接受,而且那时候阿正什么都不解释,放着自己被误会,我想帮他也帮不了……」 「怎么会有这种不为自己辩护的人啊?」余湘湘心直口快:「那不就还好吴仲元死了,检警在他手机里找到关键证据才一切真相大白吗?」 话已出口,余湘湘才发觉自己说过了头,电话里的两人突然陷入无声。 「……还是很为那个秘书姊姊感到惋惜。」 「嗯。」 这时,目标公车缓缓驶过白逸欣眼前,准备在校门口旁的站牌靠边停车。 「啊!我公车来了!」她立刻提步奔跑。 「那我们下週末再约。」 「好。」 掛电话前,余湘湘不忘调侃了句:「追妻追到直接在y大附近买下豪宅,某人还真有心啊!」 大约五、六个公车站牌之后,她在种满阿勃勒的林荫大道下了车。 学校的紫藤花花季已进入尾声,此处的阿勃勒才正要开始绽放,绿叶之间,金黄花穗交错,与夕阳相辉映,映得发亮。 因着阿勃勒的别称,社区名称叫做黄金雨,他买下这里的时候说,四月之于他,是生命准备再次绽放的月份。 虽然她始终觉得这只是他为了买豪宅而穿凿附会的藉口而已。 上楼前,她查看了下信箱,发现一封署名给他的信件,便顺手拿了。 「哈囉!我来囉!」她在玄关脱了鞋。「有你的信……在煮什么啊?好香哦!」 踢掉鞋,就要往里奔,却被从厨房里伸出的一支气势凌厉的汤勺给震在原地。 「少说一个字,不准进来。」 「……」只好不甘愿的一字一字大声说:「我,『回』,来,了。」还特别加重第二个字。 贺以正擦着手,从厨房走出来,皱着眉头说:「怎么老是改不了口?你是不是没把这里当你家啊?你忘记这房子是你的了吗?」 她不服气道:「明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是登记共有。」 他翻了白眼。「无聊,要不是你坚持说什么送你房子就是地位不对等、就是看不起你,谁想跟你共有?」 她抱起胸,扬起眉道:「你不想跟我共有那还不简单?找别人啊!」 「……」他放弃。「去洗手,准备吃饭了,先来帮我嚐嚐看味道如何。」 她笑起来,放下背包正要蹦进厨房,赫然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信。 「有你的信,赫尔寄来的。」 「又来?到底要我拒绝几次?」他头也不回踱回厨房去。「随便放吧,我等下再收。」 围着围裙,那窄臀与长腿看上去竟有几分性感,看得她不由的有些燥热,甩甩头,才将信摆一旁,跟进厨房里。 「哇!火锅!」 「抱歉,刚下班,没什么时间准备。」他一边将调味料加进去边说:「明天下午去买点好料,我晚上再弄点特别的给你吃。」 讲到明天,两人不约而同,静默了片刻。 「明天早上,先去买花吧?」 「嗯,去墓园之前,我会先绕去花店。」 她轻叹一声:「可惜我没有问过小朱姊姊喜欢什么花。」 「我相信只要是你送的花,她都喜欢。」 他在锅中舀了一匙,回头,突然放下汤勺,朝她伸出手。 「干嘛?」 「你头上有东西……」在她头上轻轻一挑,笑:「花瓣。」 紫色的。「喔,应该是学校的花。」 挑了花瓣,他却没缩回手,笑意盈盈的直望着她,手指下滑轻拂过她的脸庞,绕到她后颈,缓缓摩挲着。 「你绑马尾很好看。」 挠得她痒痒的,又热热的。 正当她以为他又要开撩,他却没再继续,收回手、回过头去,重新舀起一汤匙,吹凉,递到她嘴边:「来,帮我嚐嚐。」 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她努努嘴,还是听话地吮了一口,比出了大拇指。见状,他满意地笑笑,关了火。 她准备着碗筷,轻声问:「你吃东西还是吃不出味道吗?」 「也不是完全吃不出来,」他戴上手套,端起锅。「就是比较迟钝。」说得云淡风轻。 她跟着他走出去。 「嗅觉呢?」 「也就差不多这样。」 「有好转的跡象吗?都过三年了。」 「或许有吧。」 「真的有吗?」 「应该吧。」 「所以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唉唷!」 只顾着追问,导致她没收住脚步,直接撞上在餐桌前佇足的他。 他放下手上的锅,转身面对她,神情严肃。 「白兔,有很多事情,比我的味觉和嗅觉重要得多。」 「可是……」她垂眸,「我总觉得,你会挨那颗子弹,还有这些后遗症,是因为我的关係……」 「怎么?」他欺近她。「你该不会……是对我產生了那么一点罪恶感?」 「……」 他又上前一步。「该不会,你是因为罪恶感,才和我在一起?」 她头垂得更低了,囁嚅道:「不要再取笑我了……」 他勾起嘴角,将她一把搂进怀。 「白兔,如果说,失去味觉和嗅觉,是换取我能够拥有现在的生活的代价,我觉得非常值得。」 「可是……」 「再说,」他抬起她的下巴,压低嗓音:「我只要嚐得出你的味道就够了。」 吻落,他封住她的下一个「可是」。 可恶!他撩人都不按牌理出牌的,导致她到现在都还常常抓不到他进攻的节奏,老是被突袭! ……像这个又深又急的吻,就使得完全没有防备的她被吻得节节败退、呼吸紊乱。 他半闔着眼,柔情与邪魅在他深邃的瞳孔中流动衝撞,矛盾、神秘,却又诱人,惹得她莫名口乾,明明口中已满是他的津液却还想要更多…… 「呜……」就在她忍不住呜咽出声的同时,他一个浅蹲,将她整个人自膝盖后方捞起,打横抱起,走向卧室。 「啊!阿正,等、等等……」气息未平,她面色緋红,结结巴巴地说:「火、火锅还、还没吃啊……」 「火锅晚点再吃,」他完全没有要停下脚步的意思,只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们先灭火吧。」 完 〈番外〉一起去吧 天空阴沉,空气湿黏,雨要下不下的。 打从白逸欣进去对街花店以来,贺以正始终噙着笑,隔着车窗看着那抹小身影在花店里煞有其事的和老闆指手画脚,时而眉飞色舞、时而低头沉思的模样,看着特别有趣。 终于,纤纤身影手捧一大束的白闪出店门,左看右看、蹦过马路、打开车门鑽入。 车内顿时明亮起来。 「洋桔梗?不错啊。」他讚许。 她边安顿那束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花,边得意笑着:「有没有气质高雅的感觉?我跟你说它有好多种顏色,还有复色的,像是紫边白底,但我就觉得小朱姊姊特别适合白色,像新娘的顏色。」 他笑而不答,默默将车调了头,旋回方向盘。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好奇问:「不过你认得洋桔梗啊?我刚开始还以为这是玫瑰耶!」 「略有研究,」他弯唇。「毕竟女孩子都喜欢花。」 「……」翻了个白眼,她回身坐正,没好气道:「不好意思喔,我不太懂花,浪费了你的才能。」 「没关係啊,我负责懂,你负责喜欢就好。」侧首,压低声音补了句:「但只能喜欢我送的。」 她下意识将花往旁护。「好了喔,等下在小朱姊姊面前你最好收敛一点喔我警告你。」 他又笑笑,不语。 「白兔。」在墓园附近停好车,他叫住正要下车的她。 「嗯?」 「我想,等下还是你去就好。」 「蛤?不是说好今年要一起去的吗?」 「毕竟她对我,是扣扳机不会犹豫的关係。」他苦笑:「她应该不会想看到我。」 「那我先问一下小朱姊姊愿不愿意见你?如果她说好,你再过来?」 他哭笑不得。「你怎么问她?」 「当然是掷茭啊!」 「呵呵,」他仍是摇头。「明年再说吧。」 噘嘴,不以为然咕噥着:「……去年你也这样说。」 「不要那种表情,会让我想亲下去。」 「不要!这里不要!」对于「好兄弟」,她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敬畏的。 见她惊恐摀住嘴、不住摇头的模样,他忍俊不住。「走吧。」 这片传统公墓的园区只简单以一条柏油路作分界,道路一侧放眼望去都是高高低低的坟墓,必须在墓与墓之间的土丘小径间穿梭,找寻自己的标的的同时还得留意脚下不要「侵门踏户」。幸好清明节刚过不久,杂草都已经被扫墓民眾打理得差不多,他牵着她,行走并不算太困难。 贺以正在较为空旷的一处停下了脚步。这周围大多是低矮的小墓碑,四、五个墓碑的距离外便是一座与平房一般高的朱家墓陵,标的显眼。 他示意她:「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逸欣有些迟疑。虽然她不怕朱芷欣,但她怕别的啊……而且今天又那么刚好是阴天,还时不时响着闷雷,身在几无人烟的墓园之中,她毛啊…… 「那……你不要走喔。」 「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他篤定道,同时朝朱家墓陵方向望去,恰巧看见有两名女子从那儿走出来。「你看,刚好有人,快去吧!」 「好,等我喔!」她放开他的手,缓缓向前走了开去。 他望着她走去、望着她与那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的擦身而过。 「噯,好像快下雨了,走快点。」前面是一名脚步稳健的中年妇女,即使走在高低不平的土丘之间,步伐依旧稳当俐落。 「哎哎,妈,你……等我呀!」后头的年轻女子就有些踉蹌了,一步一步小心走着。 中年妇女率先来到贺以正面前,随意点头示意:「不好意思。」 他忘记要让路,两隻眼直盯着后方的年轻女子。 「妈……」那喊着母亲的声音还有点中气不足:「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 贺以正怔怔望着那女子。只见她吃力地走着、喘着,又是撑膝又是插腰。 「你忘记……你女儿曾经……昏迷不醒半年吗……我……体力差啊!」 女子终于蹣跚来到他面前。 「……等等我啦!」 因为被杵在那一动也不动的贺以正挡住了去路,女子抬起脸,两人四目交接。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是那颗子弹的后遗症让他的视觉也出状况了;但紧接着,他认为见鬼的可能性更大,在这片墓园里—— 她不是死了吗? 他瞪着眼前那张素雅标緻且异常熟悉的脸孔,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不对,仔细回想,朱芷欣只说,她自杀了,却从没说过她死了。莫非…… 女子的目光同样滞留在贺以正脸上,一双清灵大眼骨碌碌在他的五官之间打转,一下又半瞇起来,像是努力在脑海中拼凑着什么,然而半晌,终究放弃般的直了眼神。 「请问……我们认识吗?」 那现在这又是什么状况? 「你这丫头,还在这里慢吞吞的。」原已走远的中年妇女又折了回来,脸不红气不喘地碎念:「体力差就是欠锻鍊,年纪轻轻还需要老妈子搀扶吗?你……」 看到面前的景况。「怎么了?」看看贺以正,又转向女儿:「是认识的人吗?」 两人还对望着,女子囁嚅一阵之后,歪歪脑袋,有些懊恼的别开了眼: 「……不认识。」 「不认识还纠缠人家?你喔!」母亲揉乱她的一头长直发,同时向贺以正陪笑:「不好意思,我女儿之前摔坏脑子了,老是乱认人……」 她不服气:「我哪有乱认,就说不认识了……啊!」忽然抬头,掌心向上摊开。「下雨了!」 「快点,走了走了!」 在母亲催促之下,女子只好礼貌点头离开,走没几步却又缓住,一副若有所思…… 「唐!小!可!」妇人吼着。 于是她默默对自己摇了摇头,回头朝他抿唇一笑,便转身跟上母亲的脚步。 「来了啦!」 他凝视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太好了。 原本的毛毛细雨,在一声闷雷之后突转滂沱。 真的太好了…… 白逸欣用包包遮着头快步走来。 「惨了惨了!忘了带伞下来……」见他湿了整头整脸却仍一动不动,她伸长脖子到他面前:「怎么了?」 他回眸,「没什么。」明明被雨淋得狼狈,他却笑得灿烂,逕伸手握住她的手。「快走吧!」 「等等,这里很难走快……」 他突然蹲下。「我背你,上来。」她微愣,他催促道:「快啊!雨太大了!」 「……」慢吞吞蹭了上去,他倏地站起,背稳了她。 「抱好我喔!」说完,拔腿狂奔起来。 宽阔坚实的后背、紧扣她双腿的臂膀和稳健的步伐都让她感到安心,唯一让她不安的是速度……「阿正你慢一点啊!」 「雨太大了!」他应着,依旧健步如飞。「放心!我会很小心!」 默了默,她还是忍不住问了所有女孩都在意的事:「我很重吗?」 「不会啊!」大雨中,他边跑边叫着:「轻得很!像羽毛一样轻!」 「噗!」她搂紧他,轻靠上他耳畔,娇嗔:「受不了你这张嘴耶……」 可是是真的!此刻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轻盈无比! 「明年一起去吧!」突然,他喊。 雨势太大,她听不清楚:「你说什么?」 「我说!」他侧过脸,大声的、肯定的说:「明年,我们一起去看芷欣吧!」 ********* 其实本来只是想用一个小花絮简单写个唐小可与贺以正擦身而过的场景,一不小心就写了个类番外的篇幅qq 恭喜贺小正内心终归平静,也祝小可馀生幸福^^ p.s.据说我正在构思杨翎的番外? 〈后记〉每个人都在寻求内心的平静 这是一本不太可爱的故事,先谢谢愿意点开它的你们。应该有人晓得,贺以正其实是另本故事里的一个连男二都称不上的角色,本来我根本没打算要写他的故事,没想到他虽然只在第47、48章出现一下子开导(调戏?)迷途少女,呼声却好像比男二还高(?),为了让他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特别为他开了新坑……结果害他情路更坎坷,因为他渣渣的,好,渣渣的是我。我真的很好奇这样的贺以正会不会撩到人,我自己是很不争气的有被撩到一点啦哈哈哈哈!如果让你们失望,先说声抱歉了qq 另外,我想为自己的文笔向大家说声不好意思。这本书两年前就开书,但开书后我立刻经歷了一段不顺利的孕期,產后身心状况也不好,所以在popo上消失了好一阵子。儘管故事架构一直放在心里,但在没有持续充实精进的状况下,文笔可能没有那么细緻,如果你们点进来后觉得不如预期,我只好再说声抱歉了(这个作者到底有多怕被骂xd)。 然后我想分享一下贺以正名字的由来:他出身黑道,放浪不羈,在是非黑白之间游走,取名「以正」,恰恰呼应他一点都不「正」的行事作风,也带有期许他终能回归正道的意义……以上纯属穿凿附会,真正的由来是,取名当时想说随便反正他不是主要角色,刚好想到我高中热舞社老师有点痞又有点帅叫阿正,于是就这样取名了xd(该不会有人知道我高中唸哪个学校??) ******这是防雷线******* 好,以下要说沉重的了。 整个故事令我最挣扎的桥段莫过于白兔被性侵。其实这样的安排与贺以正的人设有关,是很早就决定好的。在设定中,贺以正的风流并非单纯解决生理需求,因为潜意识对生母的不谅解,他在女人身上寻求的是「征服」,所以他拥有与狼狗相似的地域性、异常敏锐的嗅觉能辨识女人对他是否忠贞。而失去贞操的白兔恰恰挑战了贺以正最初始的人设,可以说是特别为他设计的女主角。 打从故事一开始贺以正对吴仲元设局、对唐小可始乱终弃,到后来拿杨翎洩愤、凌虐式逼供朱芷欣、向媒体爆料……贺以正一个个错误,造就了白兔的不幸。反派角色之间并没有勾结串通好,只因各自对贺以正的爱恨情仇便產生了这样的结果。 ……但我还是很挣扎。杨翎的纠结就是我的纠结,贺以正的懺悔终究击溃了杨翎的心房,让她说出了实情,要他去救白兔……这件不幸其实一直都有转圜的馀地,我不断问自己,只不过是个故事,有必要这样和角色们过不去吗?如果真这样写下去,我有能力拉回喜剧收场吗? 我老公大概被我每日一问问得烦了,明明平常都跟我开玩笑说「放开那女孩」,某天却突然回我一句:「如果白兔没有被性侵,那贺以正的人设就没有意义了吧?」……于是我无谓的挣扎到此结束。 白兔承受了贺以正的因果报应,他没脸见她,也以为她的保持距离是因为恨他,直到他发现她每天半夜到他家门口蹲着却不敢按门铃、直到她问他,她身上是否还有别人的味道,他才明白她躲避他是因为害怕自己身上的味道会令他厌恶。至此,贺以正终于意识到那些他曾经自以为不凡的特质、他曾经用来挑拣女人的敏锐嗅觉,如今面对被性侵的爱人,终不过如敝屣一般,也因此,当他最终失去了他的嗅味觉,作为犯错的惩罚,他欣然接受;作为换取幸福的代价,他甚至觉得感恩。 另外我特别想提的是悲剧人物朱芷欣。或许我着墨不多,不知道能不能看得出来,朱芷欣是个集矛盾于一身、终其一生都在与自我拉扯的人。她母亲掌控慾强、动輒情绪勒索,时常对她冷嘲热讽挑三拣四,她不喜欢母亲对待她的方式,却打从心底认同母亲的价值观(对于高中生拥有智慧型手机不以为然、认为女孩子应该庄重矜持)、不自觉的复製母亲的行为模式(对唐小可,以「为你好」之名行控制之实),并努力活成母亲理想的模样(温柔端庄自恃保守)。 她最大的矛盾源自于她对唐小可的爱恋。姑且不论唐小可本人完全悖离她所认同的形象,喜欢同性,对保守的母亲和她自己来说无疑都是错误的,然而她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摆脱这样的情感,于是她更加压抑自己、更加迎合母亲,母亲要她出国她就出国……然后在她出国留学期间,唐小可自杀了。她理所当然地把唐小可的自杀归因于贺以正的始乱终弃,带着强大的怨恨回国、应徵总经理秘书的职缺、处心积虑的製造、等待报仇的时机。 但她最恨的其实是无法守护爱人的自己,与其说她是为唐小可復仇,不如说她因为太过自责而必须将仇恨转移到贺以正身上才能活得下去(因为自责而转移仇恨这点也适用在白兔被性侵后迁怒贺以正的袁幼仪身上,但她不是主要角色我就不多说了),她在寻求内心的平静,因此在梦里,唐小可最后对她说的话,不是「不要为我难过」,而是「放过你自己」。 然而为时已晚,她的復仇已然将她带往另一个不平静的轮回——事实就是,復仇势必会製造出另一个新的遗憾。朱芷欣其实从来都不想伤害白兔,白兔的真诚相待更让她差点动了心,朱芷欣内心的矛盾与纠结,在復仇之路上不断被放大、被强化,也因此当她在得知白兔被性侵之后,怀着满心的罪恶,选择亲手结束罪恶的一切,包括她自己,这是她最后所能想到放过自己、回归平静的办法。 其实贺以正同样也一直在寻求内心的平静,这在故事中应该蛮容易看出来,我只想说,若不是最后他和白兔说开了、确认了关係,我想,他大概会敞开双臂欣然迎接朱芷欣给他的那一枪吧。 最后,贺以正挨的那颗子弹某种角度来说其实拯救了他和白兔的关係。经歷性侵之后的白兔性格变得自卑、尖锐,她非常在意贺以正是不是真心爱这样的她,她希望答案是肯定的,但她又非常害怕事实不是如此,一旦带着既定立场,很多无心的话语都会被扭曲或放大,好比贺以正的那句「这是我应该做的」。这句让白兔崩溃的话,我自己在写的时候确实是让贺以正带着一点赎罪的心态说出来,但这并不影响他对白兔的爱也没错,只是此时的白兔忽然感情洁癖上身,不能容许他的爱里有一点点的不纯粹,而因为两人的争执,朱芷欣毫不犹豫地向贺以正开了枪,看见贺以正受伤的白兔,立场对调后才明白,不管你要说那是心疼或自责或罪恶感什么都好,那些感受全都是源自于爱。当多年后,贺以正用白兔当年鑽牛角尖的话语调侃她的时候,白兔一句「不要再取笑我了」,宣告着受过伤的两人都已经释怀,他们在一起不为别的,只因为爱着彼此。 好,我不禁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开了这个坑所以我这两年才过得那么不平静?让角色们找到各自的归处是我两年来一直放在心里的目标,虽然经歷了惊滔骇浪、虽然对不起了很多人,总算是把贺以正和白兔给成功凑成对了,原本希望完结之后可以休息一阵子,但我发现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为了寻求内心的平静,除了唐小可番外已经完成,后面预计会再补上杨翎的番外,以及贺以正和白兔的一点日常,非常谢谢看到这里的你们,再次感谢。 〈番外〉花蝴蝶(1)命中注定的相遇 她是qamp;k集团董事长杨胜燁的独生女、是从就学、出社会到嫁娶,一路都被长辈安排好的富二代、是就算不努力也无所谓,自暴自弃也无所谓,反正人生从来都不是自己的的那种千金大小姐。 她是杨翎。 叛逆,是长辈们给她从小贴到大的标籤。 国、高中时期,她仔细把校规研究了一番,翘课、服仪不整、忤逆师长,里头提到「不得」的,几乎全部照着做了一遍,却依然拿到了毕业证书。当看到功过纪录白白净净的时候她难过极了,因为努力三年攒起来的大过小过就这样莫名其妙没了。 叛逆如此,她仍然有不敢尝试的东西,比如穿耳洞、比如刺青,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她超级、超级、超级无敌怕痛。 也是因为这样,她一直到25岁都还没有性经验。 说没有性经验也不完全正确。其实她一点都不稀罕什么贞操,打从青春期以来,她汲汲营营的上夜店、上酒吧、上网找床伴,试过各种人、各种地点、各种姿势、各种方法,就是没办法进行到最后一步。 奇怪,人家不是都说做那档事很舒服的吗?为什么,她只觉得他妈的霹靂无敌痛? 结果到后来,关于她私生活多采多姿的谣言已经满天飞,长辈们个个对她的放荡不羈头痛的半死…… 她却还是稳稳妥妥的,处女一枚。 一想到她未来企业联姻的丈夫在他们新婚之夜发现其实她还是个黄花闺女时那种「赚到了」的表情,她就觉得无比心塞,无论如何,她必须想办法在被嫁掉之前破处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她的名声已经臭掉,破不破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就算现在昭告天下她是处女,恐怕也没人会相信。 喔,或许有一个人会相信,秦湛——空有个响亮名字,实则非常无趣的一个人。他是寧妈的儿子。寧妈叫做孙悦寧,在杨家做了三十几年的家管。 秦湛国中以前,有时候放学会到杨家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客厅一角看书写作业,很没存在感,不管杨翎怎么逗他、弄他、搞他,他不慍不火照单全收,没脾气、没个性,那副温吞老实的模样,她看了就来气,也因此秦湛虽然比她年长五岁,她却从没叫过他哥,总是秦湛秦湛的叫。 高中以后,他越来越少到杨家来,出社会后更少,据说在科技业很忙。到后来,他们见面的时候,就是杨翎惹事的时候,不是醉到回不了家,就是各种原因被带去警局。 她使唤他,因为他比杨胜燁夫妇好使唤,又不会骂她,也没有寧妈的嘮叨,是个挺称职的工具人,总是默默来替她收拾残局,收拾完了就默默离开。 但也令杨翎颇不是滋味。 他正眼看她的次数寥寥可数。平心而论,他长得还不赖,眉清目秀,总是低垂含笑的眼睛细细长长、睫毛倒也长,仔细看还有点勾人,三十岁的年纪,应该那方面也有些经验了,杨翎不是没想过找他上床试试,可是他就像隻瀟洒优雅的蝴蝶,翩翩飞来又翩翩飞走,不採蜜,也不流连,让她怎么就开不了这个口。 她愈发看他不顺眼,变本加厉的使唤他。 后来她才知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她的初夜注定要给那个男人——那个让她印证谣言、彻底沉沦的男人…… 一场代替父亲出席的品酒会,觥筹交错之间,她注意到了他。 起初只是一个着黑色西装、普通的笔挺背影,独自佇足在宴会会场的一角。他并没特别走动,但上前和他致意寒暄的人却是来来去去、络绎不绝,似乎不是普通人物。 杨翎向来不理会公司事务,此次出席也只是向爸爸交差用,本对交际没什么兴趣,但那高挑俐落的身影和举手投足间的瀟洒竟莫名引起她的注意,于是她远远的挪动脚步想看清他的面容,不料才没走几步,他眼神便突然间会了过来。 像被捉到做坏事似的,她感到一阵心虚,慌忙别开视线的同时,馀光却瞥见他已朝自己走来。 毕竟代表qamp;k出席,人家要来打招呼实在也没道理躲开,顺了顺气,她挺直背脊,挤出笑容。 「嗨。」深邃好看的五官,气场自信而强大,给人第一印象便是王者风范。「我是贺以正,赫尔集团代表。」 赫尔? 「是……贺总吗?」 赫尔集团近几年业绩成长空前、併吞了好几家小型医材公司、还成立了一间医美诊所,早听闻总经理年轻有为,只没想到竟然那么年轻,令杨翎十分意外。 见她愣住,贺以正接着道:「小姐怎么称呼?」唇线似有若无的扬起,在杨翎看来,像在取笑她的恍神。 她轻咳一声,举起酒杯以掩饰她的窘样。「杨翎,qamp;k集团的。」 「qamp;k?」他眉头一扬,随即瞇起眼,「杨小姐是杨董的……」同时以讚许的目光打量了下她酒红色缎面晚礼服……下的姣好身材。 「女儿。」她竟然不排斥他的目光,只能说人帅真好。 「原来是杨董的千金,幸会。」 互相举杯致意后,他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所以,杨小姐刚才,是在注意我吗?」 杨翎差点没呛到,「……」偏过脸,以指背抹去溢出唇边的红酒,犹在思忖是不是该先否认,贺以正逕自接了下去: 「我会知道是因为,我刚好也在注意你。」 杨翎愣了愣。她似乎嗅到了什么。 「杨小姐应该很常遇到搭訕吧?希望我没让你觉得不舒服。」 「哪里……」 定了定神,她的视线落在他似笑非笑的唇上,光是那对薄唇便已透着几分曖昧。她目光缓缓上移,重新会上了他的眼,那双凝视自己的眼眸深邃,眼神却异常轻浅,浅得,让他眼中的放肆一览无遗。 于是她懂了,他们,是「同类」。 既然是同类,那就没什么好害臊的了。 她望了望宴会厅一隅,服务生正逐一向来宾收取选票。「贺总投票了吗?」待会儿主持人会开票选出今晚前二名的酒种。 「投了,你呢?」 「我也投了。」绽开一抹迷人微笑,风情万种。「那接下来到开票之前,应该暂时没我们的事了?」 「我有,」他接住她的暗示。「我必须上去休息一会儿。」 「上去?」虽然这里是高级酒店没错…… 「主办单位招待住宿一晚。」笑意更深:「杨小姐也累了吗?」 〈番外〉花蝴蝶(2)潜力股 他们默契十足,没有浪费任何一点时间,房门一关,二话不说拥吻上对方。 她脱他西装外套,他剥她晚礼服肩带,双双滚上床,她在上,边吻边解他皮带,他一个翻身将她压下,褪下长裤后,将她裙摆撩至大腿,直攻核心。她呻吟,却不屈从,一隻柔荑缠上他腿根的火热,他发出愉悦的闷哼。 论前戏,他俩可谓势均力敌,但相持也就只到他扯下她内裤为止。 她气势忽然矮了一截。「等、等一下……唔……」 他再次覆上她的唇,同时往她体内插入一根手指。她抽了口长气,一阵骚动爬上小腹。手指的侵入并不陌生,在他的搅弄下,她轻易地有了反应,水声阵阵。 「很湿了啊……」 「……那、那个……」趁他放开她嘴唇,她立刻说:「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是第一次……哈啊……」 他送进第二根手指。 「我知道。」 他知道? 但她来不及问他什么,他在她体内的捣弄已经逐渐将她顶上浪头。 「啊……啊……」原本摩挲着他下身的那隻手早已不自觉的松开,软软抵在他胸前。 他低声说:「抱歉,急了点,但我们得把握时间对吧……」说完低头含住她的蓓蕾,在唇齿间加了点力道。 「啊!……啊啊……」一阵紧缩之后,她全身开始不住抽搐,蜜穴绞得紧,他下手却愈发重,终于让她尖叫着洩出一股滚烫热液。 她还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甚至脑袋里还一抽一抽的,他却二话不说身子逕越过她,伸手自床头柜抄出保险套。 「等、等等……」 他上半身衬衫未脱,只解了两颗钮扣,领带甚至还系着,下半身却已戴好保险套,那画面衝突得有些可笑,杨翎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危险的气息再次覆上她。「等等等等!」她怕了,这男人显然没要给她缓衝的空间。 「要,还是不要?」 「不是不要,但我……」 「要,还是不要?」扳开她的双腿,就战斗位置。 「等一下……」 「没有这个选项。」 「那你慢点……」 「也没有这个选项。」 「……」 「快说。」 「……要,可是我——」一阵痛楚袭来,却不是从下身,而是胸前,和腰间。但她来不及喊痛、来不及尖叫,更来不及阻止他…… 一切都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拧着她的腰,一举突破。 「……怕痛……」她愣愣把话说完。 比起被破处的痛楚与震撼,她沉浸在莫名当中。 是痛,但没有她以为的痛,就像被划伤,一瞬间的刺痛过后只馀下隐隐作痛。太奇怪了,是因为他动作太快?因为痛觉被分散?还是因为注意力被转移? 这时,身上的男人往后退出了些,内壁被摩擦过的不适感惹得她惊叫一声。 他的嘴放开她红得快瘀青的乳晕,问:「痛吗?」 「痛!」她反射性说。 「抱歉。」他笑着瞅了眼那双埋怨的眸子。 都做了才道歉!这人怎么这样啊? 「我本来很有自信不会让你太痛的。」 老实说是没那么痛,事情发生太快,她连眼泪都来不及飆。但她不想承认,赌气似的撇开眼,无视他的手指在她的肚脐、小腹上带着调戏的搔弄,「那这样呢?」倏地再次推进。 「……」她皱起眉眼、紧抿双唇。不得不承认,除去了自己吓自己的预设立场,其实那痛是可以忍受的,甚至掺了点被蹂躪的快感,只因不满他一再突进,她不想再发出声音。 他又笑了,笑得该死的好看,笑得像是能看穿她的偽装。 高潮后的湿润加上保险套的润滑,内壁滑溜,纵使被坚实粗硕的阳物塞满也不难受,隐隐作痛之馀,交合的那处饱胀着,似乎还能够感受到些微的脉动,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他再次退身,这会儿,她竟感到一丝空虚…… 他将她额前的发丝拨顺,貌似怜惜地看着她。「以前我常觉得疑惑,不懂为什么造物者非要让女人的第一次伴随着疼痛。」 正当她以为他要说出什么大道理时,却见他笑得不怀好意…… 「后来我发现,会喊痛的女人,都是潜力股。」他垂首,在她耳畔低语:「到最后都会求我操得狠一点……」 语落,深深顶入。 「……」 抽出一些,「再狠一点……」再次顶入。这次她没忍住,溢出了呻吟。 他的侵略正式展开。 疼痛与不适感随着规律的抽送逐渐被快感凌驾,她被一团奇异的氛围垄罩,像被下蛊,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只失神盯着眼前这个在她之上驰骋的男人,因着他的律动而娇喘呻吟着。 这真的是她的身体吗?感受到的一切是那么陌生,却又勾起那潜藏的慾望,她不想停,想要更多……连这样的自己都是陌生的。 男人并没有看着她做,挺着上身,那视线的高度约莫可将衣衫不整的她与两人交合的那处尽收眼底,他隻手按着她的腰腹,专注于下身的律动与这淫靡的画面,他的表情显示他已完全浸淫在情慾之中,因着她内壁的收缩,时不时发出低沉而欢愉的喟叹。 这彷彿是一场交出主导权的游戏。她丧失了身体的主导权,被眼前的男人主宰,看着他、感受着他以王者之姿在自己身上攻城掠池;她被生物本能主宰,任他强取豪夺的同时亦享受着,彷彿自己亦正驰骋在浪潮上,被他带领着。 突然他松开她的腰,拉过她手臂,让她起身跨坐在他之上,说了句:「你来试试。」 「……」 见她犹疑,他抱住她,微微抬起,再重重压下。 两人同时重叹一声。 「来。」他哑着嗓,让出了主导权。 在他的引导下,她开始动作,时而前后摆动,时而上下起伏。 说他让出主导权也不尽然,她虽能够控制抽离的程度,却没办法控制插入的深度。他掐着她的臀,在她每一次坐落时使劲按下,每一下都又深又重的撞进体内,衝击一波接着一波,直击小腹、直衝脑门,撞得她头昏脑胀,几乎要无法招架。 要死了…… 到后来,她只能瘫软伏在他肩臂上,任他拥吻她的乳峰,任他汲取她的芳华,任他在她内外为所欲为。已经不晓得到底去了几次,她的身体脱离了她,在兇猛的浪潮中尖声淫叫,叫得声嘶力竭,掺着破碎不成句的淫靡话语。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是潜力股,事到如今,那些想尝禁果却不可得的日子只显得荒谬可笑,她彷若一片久经乾旱的沃土,一场雨露,便绽放出遍地的繁盛。 最后他将她按趴在床上,以猛烈的后入式结束这场狂风暴雨般的性爱。 当两人赶回宴会会场时,主持人正巧宣布了今夜的酒王…… 「我的。」他调整了下领带。 与酒后。 「我的。」她将披肩往上拉,回眸:「啊,」抽了张纸巾,想替他擦去领带上的一块白痕。「……乾掉了。」 「别管这个了。」他从容扣上西装外套,遮去了两人疯狂的痕跡。「以后还约吗?」拿出手机。 她笑靨如花:「照你说的,我是不是暂时不能找别人玩了?」也拿出手机。 他没正面回应:「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你。」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码,也互加了line。 她以为,这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各取所需的游戏。 只可惜她没有意识到,这场游戏的设定从来就不对等;她更没有意识到,方才做爱的过程,无论凝神或失神,她几乎都在看着他。 / 希望你们还喜欢这肤浅的两位xdddd 〈番外〉花蝴蝶(3)越界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看到秦湛的时候会感到心虚。 「你怎么会来?」坐进熟悉的副驾驶座,她将披肩拉紧了些,就怕自己身上残留了什么。 「会冷吗?」留意到她的小动作,他将空调转弱。 她更心虚了,「你还没回答我。」语气强硬了些。「你怎么会来?我今天又没找你。」 秦湛对她虽不至冷淡,却也绝称不上热络,向来都是她找他时他才会出现,这是秦湛第一次主动找她,接到他电话的时候她很是意外。 其实她并不讨厌他主动,自小就看不惯他的古井无波仙风道骨,难得见他主动一回,她甚至產生了那么点儿孩子终于大了的感慨。只是,今晚就那么刚好,半小时前她才和别的男人打得火热…… 不过话说回来,她干嘛要心虚? 她瞟了他一眼,还穿着衬衫,似乎是直接从公司过来。 「是你妈让我来的。」轻轻柔柔,点到即止,这就是他的风格。 「来干嘛?」没好气道。 「盯着你。」 她翻个白眼。「不过就是来喝个酒投个票,有什么好盯?」 「她担心你喝醉。」会砸了qamp;k的招牌。只是后面那句话他没有说出来。 「喔!说到这个我就有气!」寻求认同似的,她瞪大双眼转向他:「我可是衝着有酒喝才会答应我爸替他出席,结果这到底算什么品酒会?每一种酒都只能浅嚐一小口,连我自己带去的也是,想喝没得喝,也没有安排馀兴节目,整个晚上就只是在那里罚站、听他们介绍那些酒的什么来歷啊、製造啊、保存啊,有够无聊的!不就是好喝就好吗?废话那么多,浪费我的时间。」 嘰嘰呱呱抱怨了一串,她顺了顺气,这才发觉身旁仍是一片祥和之气。她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还不认识秦湛吗?竟然还奢望他随自己起舞跳脚? 回身坐正,交叠起双手。「总之,回去我一定要郑重警告我爸,以后别想要我配合出席这种场合,我不会再被骗了。」 语毕,车内倏地安静下来。 「所以,」秦湛倒是开口了:「今晚很无聊?」声线是一贯的轻柔。 但此刻的杨翎却觉得他声线尖锐得意有所指。 「……」她突然觉得私处传来阵阵钝痛,挪了下屁股,不料腰和大腿竟也痠痛起来。她清了清嗓,「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只听到这个?」 「怎么了?」 「这是重点吗?」 「我以为是。」 她更烦躁了,草率转移了话题:「话说,我妈要你来盯着我,结果宴会都结束了你才来?」 「加班晚了。」 「喔,」懂了,加班比较重要。「那你大可以不用来,反正李叔会载我回去。」李叔是杨家的司机。 「喔,」懂了,「那你平常也不用有事没事就找我,反正有李叔。」 杨翎驀地瞠大眼望向他。这话中的酸味是怎么回事?一向心如止水无欲无求与世无争的秦湛,竟然也会懟回来了!?当真是一大进步! ……可是他这话能听吗? 「我爱找谁就找谁。」她板起脸孔,重新望向前方,嘟囔道:「是因为今天不是我让你来的,我才会这样讲。」 身旁的男人默了默。 「其实我今天是故意加晚班。」 「蛤?」 「想说晚点再过来。」 「为什么?」 「因为我不确定你想不想要我来。」 「……」听到这回答,她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是不会先问我一下吗?」 「我传讯息你没读。」 「……」因为她忙着和某人翻云覆雨。莫名恼羞,她音量不自觉大了:「所以我说你到底干嘛来啊?」 他沉静的脸上出现了细微的波澜,只不过顾着生气的她并没有察觉。 「……还是得向阿姨交代一下。」馀光瞥了眼兀自玩弄发尾的她,迟疑了会儿,问:「你不想要我来吗?」 她丝毫没意识到气氛微妙的变化,反射性赌气回道:「今天还真没想要你来。」 「……那你刚才大可以不用上我的车。」声线异常紧绷。 ? 她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诧异抬眼,只见一脸凛冽的他。 「你等一下,我找个地方停车。」同时放慢了车速。 「你在干嘛?」她怔愣。 他边搜寻路边状况边道:「让你下车。」 「什么?」 「让你下车。」他又说了一遍。 「秦湛你什么意思?」气急败坏道:「你是要我一个年轻女孩子在晚上十点,在这种荒郊野外下车?有没有搞错?而且我还穿这样!」她拉下披肩,露出一大片雪亮肌肤。 他却一眼也没瞧,逕自将车驶向路边停下,开啟临时停车的警示灯。 「你打给李叔吧。」 她不敢相信。「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听到了。」 「你没看到我穿怎样吗?」 他这才瞟了一眼。「看到了。」 「秦湛!」她要疯了。「你有没有良心啊!是不是男人啊你!竟敢把我丢在这!如果我出了什么事,看你怎么跟我爸妈交代!」 他静默了下。 「我希望你知道一件事,杨翎,」就连如此严肃的时候,他依然不看着她。「你不想做的事,我绝不会勉强你,包括上我的车。」 她愣了愣。 「就算我不想……」她还想骂他死脑筋、不知变通,却突然意识到他这番话的背后似乎另有含意。 他凝视前方的道路,在警示灯下一明一暗的闪烁,连带他本该柔美的脸庞也随之忽明忽暗,添上了肃杀。 「你打给李叔吧,我等到他接走你再离开。」 他的表情告诉她,他是铁了心不载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闹僵,她也搞不清楚他这会儿到底是和她呕气,还是在逼她说出什么?她应该说什么?她也不太确定,难道要说,她上他的车其实并不勉强?其实,她并不排斥他主动找她……吗? 神色一凛。她是谁?她可是杨翎,如果他以为她会就这样就范,未免太过天真。 于是她神色自若拿出手机。「这么晚了,李叔应该休息了。」 他表面不动声色:「你该不会要叫uber?」 她没答,继续点按着手机。 「让李叔出来载你。」声线却再次紧绷了。 「你没听到我说什么吗?」 「就是因为晚了,才更应该请李叔出来。」 「我偏不,你要怎样?」 显示叫车成功的声响之后,车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警示灯依旧碍眼地闪烁着。 她重新披上披肩。「我先下车了。」 「我送你回去。」 「不要。」解开安全带。 「杨翎,今天是我不对……」他声线柔和依旧,此刻却显得有气无力了:「以后只要你没找我,我绝对不会出现,这样行吗?」 她停下动作。 这是她要的结果吗? 但不管是不是,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必须表现得像个女王,面对她的俘虏,她得像个战胜的女王般…… 于是她重新系上安全带,对他的结论置若罔闻。「送我回家吧。」盯着前方,面无表情道。 一路上,两人没再说上一句话。 他想,他是一厢情愿了。 他以为,她终究是依赖他的,他以为她的依赖,让他有越界的本钱…… 但看来,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或许,那吻痕的主人才是她的真命天子吧…… ……她锁骨上的那块吻痕。 / 贺某真是害人不浅(摊手 〈番外〉花蝴蝶(4)镜中人 浑身痠痛,她泡澡泡了好一段时间,起身的时候,蒸腾热气已在浴室的镜墙均匀的覆上一层薄雾。 淡淡瞟了镜墙,儘管如雾里看花,欢愉过后的斑斑痕跡仍隐约可见。 还真壮观。 原本正要拿浴巾擦拭,她却动作一顿,驀地伸手抹去镜面的雾气,怔了三秒后,见鬼似的衝出浴室,抄起刚被扔在房间沙发上的那袭晚礼服重新穿上,战战兢兢来到穿衣镜前,直视镜中人的剎那,她忍不住骂了声脏话,直直瞪着位于左侧锁骨前端的那块紫斑。 这件礼服并不特别裸露,简单的平口与粗肩带样式,荒靡残跡大多被安藏在衣料之下,唯独锁骨上的那一个就这么赤裸裸大剌剌地暴露在空气中。 到底是什么时候……为什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好,合理推论就是那人把她抱坐在他之上、将她顶到九霄云外去的时候…… ……天杀的野男人。 暗自咒骂着,却也无法完全怪罪人家,早知道今天就穿更保守的款式了。 沉重的瞥了眼被晾在一旁的披肩。如果从头到尾都好好披着也就罢了,可偏偏就在秦湛面前…… 『你是要我一个年轻女孩子在晚上十点,在这种荒郊野外下车?有没有搞错?而且我还穿这样!』 她的五官扭曲起来…… 『你没看到我穿怎样吗?』 『看到了。』 努力按捺想抽自己巴掌的衝动。 ……他该不会真的看到了吧……? 但就算看到又如何? 「你回去要跟寧妈说了对吧?」 她十七岁时,秦湛第一次到警局带她回家,当时他大四,准备研究所的同时也已经在业界实习。那天杨胜燁夫妇恰巧不在国内,他实习地点刚好在警局附近,接到电话的孙悦寧便请他帮忙跑一趟。 回家路上,他牵着脚踏车,与她并肩走着。 「干嘛不说话?还是你上达天听,要直接跟我爸妈告状?」 据警察的说法,她在酒吧旁的暗巷和一名外国男子廝混。 「你想要我这么做吗?」 她翻了翻白眼。「你有事吗?我才不想被禁足。」 「那我就不说了。」 没料到他这么乾脆,她扬起眉。「真的?」 「嗯。」 「也不会跟寧妈说?」 「嗯。」 「矮油?这么讲义气?」总觉得他别有居心,她声线一软:「说吧,你想要什么?」带着调侃意味。 「没想要什么。」 「少来,你有我的把柄耶!」往他蹭去的同时压低嗓音道:「你希望我怎么回报你?说说看啊。」 见他沉吟着,她訕笑起来:「想要什么就说啊!我都这样问了,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婆婆妈妈,嗯?」忽然瞇起眼:「喔,还是说……你有那个情结?」 他依旧不语,她则笑得更加猖狂。 「噯,如果我说我还是处女,你相信吗?」 「嗯。」 「蛤?」笑容僵了。 他盯着前方,轻声说:「相信。」 「……」 气氛突然间微妙起来。 她扯扯嘴角。「呵呵,你还真会敷衍人。」 稍早那绚丽的荒唐,在夜阑人静时格外清晰。 站在穿衣镜前,她细细端详自己,精緻五官、乌黑捲发、雪白肌肤、无懈可击的身材,配上这一身酒红缎面晚礼服,美得令人屏息;刚出浴的她,像刚上岸的美人鱼,微卷湿发散落在纤颈、胸前及藕臂上,落地窗外的夜色镶在水珠上、缀在胴体上,神秘而性感,令人难以直视。 她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秦湛总是不看着自己说话…… 视线再次落在锁骨的吻痕。下身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已非处女之身。 这就是她想要的,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镜里的人看起来并非如此?究竟是哪里不对呢?为什么,镜中的人明明长得和她一模一样,却又好像不是她? 不禁上前一步,伸手触摸镜中倒映的自己,光滑、坚硬,没有温度。 她凉凉的笑了。 或许,他看到,反而是好事吧…… 她突然觉得自己贱得可以。 「不要喜欢我,秦湛。」 镜中人盯着她,那漆黑的瞳孔有如无底洞般。 「我不值得。」 〈番外〉花蝴蝶(5)争执 又是一场令人不舒服的应酬。 杨翎散漫的靠坐在椅背上,两手交叉胸前,双目圆睁,直勾勾、大剌剌盯着对面低头进食的男子,丝毫不想掩饰自己的不以为然。 坐她右边的右边的杨胜燁,正与对面二位大人物相谈甚欢,两人之间隔着游若蘅。 游若蘅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应该说是不礼貌,若无其事地夹了点菜到她空无一物的盘中。「翎翎,吃点东西。」 「不吃。」眼睛没眨一下,依旧瞪着对面那人。 「那也别一直盯着彦楷,人家会不自在。」瞄了眼杨翎对面仍在默默进食的邱彦楷。 「会吗?」她冷笑一声,音量不减:「我看他自在得很。」 「翎翎。」杨胜燁停止了和邱光硕夫妇的谈话,凌厉眸光向她扫去。 「楷楷,你也帮翎小姐夹点菜啊,别顾着自己吃。」坐在邱彦楷左手边的邱夫人开口,他这才抬起脸。 「啊?喔。」推了推滑下鼻樑的眼镜,茫然看向杨翎:「你想吃什么?」 又大又厚的粗框眼镜、扣到最上面一颗钮扣的衣领……还有嘴角的酱汁……全都令她倒尽胃口。 「不吃。」勉强自齿缝挤出二字。 「哎!楷楷你脸上沾到东西了……」邱夫人抽了张纸巾,边替邱彦楷擦去嘴边污渍,边陪笑着:「呵呵,他平常不是这个样子的……」却不是对着杨翎说,而是对着杨胜燁夫妇。 游若蘅理解的笑笑。 这是一场qamp;k集团和blossom集团的合作协商。 「翎小姐什么都没吃,是餐点不合胃口吗?」邱光硕探头询问。 「哎哎,哪有什么不合胃口?减肥啦!」杨胜燁高声替她接了话,装模作样地。「女孩子就是这么麻烦,这不吃那不吃的……」 「杨董说笑吧!你女儿哪里需要减肥了?这叫穠、纤、合、度啊!」邱光硕抬手向着杨翎,一字一顿讚许着,笑得眼睛都眯了。「杨董,有这么漂亮的女儿,你应该快要成为国民岳父了吧?」 「国民……岳父?」第一次听到这词儿,杨胜燁一愣,意会过来后旋即哈哈大笑,笑声掩去了杨翎的轻嗤。 「快说,号码牌发到几号了?我们现在排队还有机会吗?」 「唉!有没有人要都还不知道呢!漂亮有什么用?整天就只会闹脾气,」嘴上这么说,却是笑得一脸开怀。「像野马一样,怎么拉都拉不住,我们是啊……恨不得有人能好好管管她!」 「我们彦楷唸企业管理,管企业是在行,管女孩子,就不知道行不行了,哈哈哈哈……」 这也是另一场相亲。 回程的车上,副驾的杨胜燁滔滔说着qamp;k与blossom可能的合作方向及成效预测,并和之前研商合作过的其他企业比较着。李叔静静开车,左后座的游若蘅不知是否累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 从杨胜燁飞扬的口吻不难听出blossom是目前为止他最满意的合作人选,杨翎茫然盯着窗外不断向后远去的景物,试着放空自己。 但该来的还是来了。 「翎翎,你觉得彦楷怎么样?」游若蘅问。 她还没回应,杨胜燁又替她接了话:「看起来蛮忠厚老实。」 「我也这么觉得,和黄董和江董的儿子比起来,啊,还有那个浩洋的魏文泽也是,他们几个都太轻浮了,彦楷这孩子感觉就踏实多了。」 果不其然,没人真的想听她说话。 「而且是t大的高材生,企管和会计双学士学位,邱董说应该今年就会拿到企管硕士学位了,之后会直接让他进blossom总公司见习。」 说起来,邱彦楷似乎还比她小一岁。 「翎翎,你觉得呢?」 嗯?这次他们竟然还记得回过头来问她?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这表示,他们这次是想来真的了。 「我觉得……」她眸底无波,轻声说:「可以找个时间结婚了。」 杨胜燁蹙眉。「翎翎,正经一点,这可是攸关你的人生大事。」 「什么大事?不就是结个婚?」 「我们这么急做什么?就算满意,也不能立刻表现出来。」十足的商人口吻:「好歹先交往看看,也试探一下他们的诚意。」 她抽了下嘴角。都不晓得父亲正在说的究竟是嫁女儿,还是企业合作。 「是啊,不相处看看,怎么知道你喜不喜欢?」游若蘅帮腔。 「啊,原来你们是在问我喜不喜欢啊!」她故作恍然,回眸一笑:「那我直说了,我不喜欢,也不想跟他相处看看。」 「翎翎,别闹。」杨胜燁沉声道。 「没相处过就说不喜欢,好像太早下定论了。」游若蘅也说。 「耶?那如果相处之后我更讨厌他了怎么办?」 霎时,一阵沉默。 「所以我说咱们不如省事点,直接结婚吧。」她幽幽道,望回窗外去。「要就赶快,趁我还没逃离这个家。」 「翎翎……」 「顺带一提,如果哪天你们看上了其他合作对象记得提前告诉我,好让我能够先离婚,才能再跟你们看上的对象结婚……」 「你还在跟我打哈哈!」杨胜燁扭头喝斥。 「没办法,我是独生女,为了qamp;k,多结几次婚也没什么。」 「多、多结几次?」瞠目结舌。「你!像什么话!到底把结婚当什么了?」 「那你又把结婚当什么了?」她轻笑:「爸,你不是很想当国民岳父吗?」 「什么?」他怔愣。 「这可是我们难能可贵的共识耶!」边訕笑,边一来一往比划着:「我,人尽可夫,你,就是名副其实的国民岳父了。」 「你!你给我差不多一点!」 「我要下车。」她转向李叔。 「不准!」杨胜燁说。 「让我下车。」 「继续开!」 李叔为难瞄瞄副驾怒气直飆的杨胜燁,正想着这对父女怎么老出难题给他…… 「翎翎!」随着游若蘅的尖叫,后座传来一声巨响,李叔反射性紧急剎车,往后照镜一看,只见一隻抓着高跟鞋的手…… 「杨翎!你——」 她夺门窜出,不顾游若蘅的尖叫以及后方尖锐的喇叭声,隻身逃进车阵中,在杨胜燁解开安全带的瞬息之间不见了踪影。 「杨翎!」他依旧下了车,在已经交通打结的车阵中喊着她,并在附近稍微寻了下,确定没有事故,才缓慢回到车内。 「怎么样?要报警吗?」游若蘅担忧着。 「看来没出什么事,先不用。」杨胜燁揉着太阳穴,神态疲惫。 每回他们父女争执总是会毁损一些东西,李叔回头望望右后方被击出裂痕的车窗,无奈摇头。 「不回家了,去公司吧。」杨胜燁指示。 重新上路后,车内瀰漫着令人窒息的静默。 车窗上的裂痕彷彿朝他们张牙舞爪而来,连带将那年代久远的往事从记忆中挖了出来。想当初二十七、八年前,杨家为了要不要与游氏企业联姻一事,车窗也碎了几回…… 游若蘅不晓得,李叔和杨胜燁则心照不宣。 只能说他俩不愧是父女。 李叔率先打破沉默:「我等一下会联系小姐,看她在哪里,我再去载她回家。」 「算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没出事就算了,今天就先随她去吧,李叔你待会儿先处理下车窗。」杨胜燁说完,抹了把脸,将那段记忆连同脸上复杂神情给抹了去。 \ 应该看得出来杨爸年轻时同样干过敲坏车窗这件事吧吧吧~~ 杨爸~不要让可悲的歷史重演~(吶喊) 〈番外〉花蝴蝶(6)解套 闪身进入巷弄之中,她终于摆脱了人群,跑得太快,加上穿梭车阵的险象环生,她馀悸犹存,靠在墙上顺气。 手上那隻高跟鞋的鞋跟已经断了,足见适才敲击力道之大,彷彿集毕生怨念于那一击。 她好生气,气父母、气qamp;k、气blossom、气这庸俗的世道、气自己投错了胎,久久无法平復心绪,她不断的喘着,喘着,喘着…… 就像她至今为止的苟延残喘…… 面对宿命,入境随俗、随遇而安,这才是存活下来的解套,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这样活过来的,为什么所有人都活得如此怡然优雅,就她一个人这般愤恨狼狈? 莫名想哭。她又搞砸了。 她又想找秦湛了…… 一辆黑色轿车在路边停下,车窗降下,里头的男人探头喊了声:「杨翎。」 她拐着腿上前,打开车门,「不好意思,突然请你跑这一趟。」嘴上这么说,脸却是臭的。 「刚好有空。」男人递给她一个纸袋。「24号半,看看合不合脚。」 「谢谢。」她接过,面露狐疑。「不过我记得我说的是24号。」 「这是平底鞋。」 「所以?」 「比你平常穿的高跟鞋尺寸大半号,会比较舒服。」见她半信半疑,他补充:「你试试看,太大的话,拿去换就好了。」 踢掉脚上那隻高跟鞋,套上他给的那双镶着玫瑰金边的小白鞋,绵密细緻的触感令她惊艷,根本是解放。垫了垫脚。「松了一点,但还行。」外型也挺顺眼,她再次拿起纸袋打量,「原来是馥琳他们家的……不过他们不是专卖女鞋吗?……喔,」瞭然地睨了眼男人,碎念:「难怪你那么经验丰富。」 他笑着打了方向灯。她将坏了的鞋丢进脚边的纸袋里,向后仰躺,闭上眼。 「我现在身上没钱,改天再还你。」 「不用了,送你。」望了望后照镜。 「喔,」她也不客气。「那就谢囉。」 左旋方向盘,将车驶上路。 「去哪?」 「除了我家,你想去哪就去哪。」 「那要做什么,也是我决定吗?」 「你想做什么?」她依旧闭着眼,语气略显不耐:「应该说,我们还能做什么?」 决定要找他的时候,她便已经自我放逐。 驀地睁眼,「还是,你不方便?」这才认真瞅了他。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他,不同于上一次的西装革履,週末的他穿得休间,白色t恤外搭深蓝丹寧衬衫,耳上镶着黑色耳钉,清新帅气。 「我打扰到你约会了吗?」 「没有,约会是昨天晚上。」顿了顿:「到今天早上。」 见他满面春风,她扬起眉,揶揄道:「那想必你吃得很撑吧?还吃得下吗?」 「还行啊。」他笑得灿烂:「倒是你,有胃口吗?」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肚子传出的咕嚕声就抢先一步替她回答了。 她乾咳一声,想起方才那顿令人倒尽胃口的午餐,自己从头到尾只喝了两口水。 「呵呵,」他笑得清新俊朗:「我知道我们还能做什么了。」 贺以正最后将一杯果汁放到她面前之后才在对面坐下来,看她稀哩呼嚕、狼吞虎嚥的模样,忍俊不住。 「你是饿了几天?」 她没答,举杯灌了一口,立刻蹙眉。 「你家没酒吗?」 「还想喝酒?肠胃受得了吗?」起身往酒橱走去。 直到将所有能吃的能喝的都收进肚里,抬头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呃,谢谢。」有些困窘。「没想到你厨艺那么好。」 「是你饿了。」 刚刚等吃的时间已经寻过一圈他的住处,三房两厅的格局,天花板挑高,一个人住来说空间很是宽敞,铁灰色地砖、深蓝色壁纸,装潢色调以暗色系为主,典雅、沉稳之馀透着一股神秘感。 「你家挺不错的。」她边擦嘴边说。 「其他不敢说,我很努力在保持整洁这点倒是真的。」 「你有洁癖?」 从刚刚就注意到,她嗑完一份他就收一盘、擦一遍,餐厅厨房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四五趟,比餐厅服务生还勤快,她都想给他小费了。 「是因为这样,你才专找处女吗?因为乾净?」说完,不以为然的嘖了声。 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她倒也无所谓,话锋一转:「对了,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这副德性啊?」 「你说,我就听,不说也无妨,我大约能猜到。」 「那你猜猜。」眼睛亮起来。 「杨董看上哪间企业了?」 「……」神情一冷。「为什么不猜我跟男朋友吵架?」 他轻笑一声:「你们这些大企业家的千金,烦恼都差不多。」 你们? 「就算是跟男朋友吵架,原因也不外乎那些。」他晃晃酒杯,专注于杯中冰块的碰撞。「而且我猜,你应该没有男朋友吧?」 她立刻意会他说的是两週前品酒会上的那场邂逅,那会儿,她也是挺主动。 脑中倏地闪过那天秦湛脸上流露出的黯然。 「咳咳……」她清了清嗓,逼迫自己抽离,并再次斟上一杯,「所以你跟很多大企业家的千金有关係?」 「你说哪种关係?」他笑。 明知故问。她瞪他一眼。「昨天晚上的约会对象也是吗?是谁家的小姐啊?」 「你还没告诉我,杨董看上谁了?」他含笑带开了话题。 她不悦。「关你什么事?」 「他眼光不错,给我做个参考。」 看上邱彦楷叫眼光不错?「……」好,显然满心只有qamp;k利益的杨胜燁完全没打算考虑女儿择偶的眼光。 她心情又糟了。 室内静謐,斜阳一点一点自落地窗窗帘的缝隙中探进,像在试探着什么,又像在酝酿着什么。 话题未完,他凝视她,等着她的回应。 他的座位面窗,瞳仁照映着潜入室内的光线,看似炯然,眸色却是沉的,使得那眸中的光点载浮载沉,莫名诡譎。 她顿时明白,以性会友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单纯情谊可言,眼下这男人所做的一切,对他来说无非都只是前戏的一部分。 那就别再废话了。 于是她仰头喝乾,放下酒杯。 「你想在哪里做?」连邀约都省了。 「浴室。」回应之自然,就像他老早就在等她这句话。 他彷彿知道,她现在亟需要淋一场雨。 她不禁好奇,这男人究竟和多少女人有关係,才能对她们如此瞭若指掌,就连做爱地点都选得恰到好处。 佇立在花洒之下,她任水花浇湿衣裳,湿衣黏身,导致他脱她衣服的时候稍微费了点功夫。 「你是打算等衣服乾了再走,还是打算穿我的衣服走?」他笑问,撩开她的长发,抹上沐浴露。 她任他在她身上游移。「鞋也送了,饭也吃了,人也用了……嗯……」和着湿滑液体的长指在下体轻捻,她喉头一紧,声线顿时软了,仍倔强说完:「应该不差一件衣服吧?」 「还痛吗?」他替她清洗着。 她抿唇不语,他也没再问。 花洒持续浇淋两副身驱。 他单手抵在她身后的墙面,让她身体贴上墙时不至感到冰冷,接着抬起她的下顎吻上她。 她发现,一旦他开始进入状况,他便不再看她的眼。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花花公子,总能游刃有馀的把持住两人之间的界限。 极好,如此一来,她的脆弱就不会让任何人看见。 他抬起她的左腿,缓缓进入她。水液明显减缓了交合的摩擦与不适,明明没有什么前戏,她却一点都不痛。 也或许是抽离了、麻痺了,便感觉不到痛了。 既然这段人生从来就不属于她,这副皮囊又算什么呢? 水花打在脸上,遮去、也洗去了泪。 不若上回的狂野,这次他细腻温柔的多,进退之间不急不徐,用身体给予她轻柔的呼唤。 「其实,你依然可以过你想要的生活……」 男人低语着,彷彿呼唤迷途的孩子…… 「在别人看不到的时候……」 她微微睁眼,一双深邃黑瞳正注视自己。 「好比现在,不是吗?」 一瞬间,她彷彿被拉上了岸。 哗哗水声中,两副身驱碰撞着。 感官逐渐回归,情慾随之膨胀。他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加重了下身抽送的幅度。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后颈,「……」咬唇,说出此生最不要脸的话:「……用力操我……」 水声掩盖掉了他鼻息间的应允,他捞起她另一腿,腾空她后长驱直入。 「啊!」突如其来的强烈快意自大敞的花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浑身发颤,还没缓过来,又是一次深顶。「哈啊……」仰起头,四肢蜷缩起来。 他轻轻啄吻她漂亮的颈线。「这个姿势受得了吗?」 她两腿大开分别悬掛在他两臂上、后背抵墙、下身被他贯穿,整个人已经被他彻底支配。 她分不出来他究竟是绅士还是故意调侃她。 「不用管我……」面色潮红,神情却坚毅,有破罐子破摔的态势。「狠狠操就对了。」 他轻笑,像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那副从容优雅,令她碍眼。 却也令她嚮往…… 于是,她在他身下尽情绽放自己,将最美丽、最诱人、最放浪、最真实的她完完整整、赤赤裸裸的呈现在他面前。 这不只是做她自己,这更是一场报復性的征伐。 如果这世界不允许她拥有自己的人生,那她就要在这世界看不到的地方挥霍自我,变本加厉的,如同物极必反。 然后她发现,自己天赋异稟,也不知是在做爱这方面,还是在报復这方面,总之,她很快的与他并驾齐驱。 「杨翎,你好美……」 「我知道。」 多做几次之后,她更发现,在这男人身边的时候,自己也开始能做到像其他人那般的怡然优雅。 「杨翎,我想进去……」 「不行,今天危险期,手或嘴,挑一个。」 她似乎找到了在这世上继续存活下去的解套。 「杨翎……」某一天,她成功让他失去了风度。「我好想吃你……」 她一度以为,她征服了他。 \ 抱歉拖了几天,但这章真的...爆!炸!难!写! 〈番外〉花蝴蝶(7)难不成我还能架着他去结 和贺以正的关係就这么继续下去了。愤世嫉俗是一回事,另一个原因是,她感到空虚。 她和秦湛,三个月没见了。 『以后只要你没找我,我绝对不会出现,这样行吗?』 当时她没有认同,却也没有否决,因为这确实是他们一直以来的默契,她没有理由说不。 做错事的人是秦湛,是他打破了他们之间的默契。在那之后她再也没找过他,彷彿是在惩罚他的越界。 也彷彿在宣告他们之间存在着不可跨越的界线。 她变本加厉的挥霍自己,更加频繁的和贺以正约会。 当时的她并不觉得这一切有多荒谬。 原本她就知道,贺以正的床伴不只她,但随着她渐渐发现,自己儼然成了贺以正的首席床伴,小小的虚荣冒了芽。只要她找他,他可以推却其他女人的邀约。 但她也很快发现,有那么一个小小的存在,是她无法超越的。 有一天,他拒绝她的邀约,却不是因为工作。 「我今晚要打工。」 「打工?什么打工?」赫尔集团总经理打什么工? 「啊,你还不晓得……」用无奈的口吻:「我有时候,得充当一下临时保母。」无奈中又矛盾的带有一丝宠溺。 他为了一个住在他老家隔壁的小妹妹而拒绝了她。说小,其实也不小了,当时那女孩正准备要上高中,多么青春、充满希望的年华。 严格说起来,这件事并不足掛齿,三、四个月以来,也就遇到过那么一次而已,但已足以让她知道,那女孩之于贺以正,是个与其他女人全然不同的存在,若不是宛如亲人,那就是…… 不过,关她什么事? 差不多也是在那段时间,贺以正换了新车。导火线是某次两人在车上做得太兇,他那天不知怎地,发了狠的多点进攻,害她一个不小心直接洩了他一车。 他为此换车,老实说让她有些不开心,好像在嫌弃她似的。 「该不会是因为你那个小青梅有时也会坐你的车?你心虚?」 「哈哈哈!想太多!我干嘛心虚?」他大笑,甚至还笑岔了气,有点刻意的想要突显她问题的荒谬。「早就想换了啦!刚好省一笔清洁费。」 她不太相信,却无法反驳,也没有立场反驳,只一股气闷着。 她知道他的习性,女性月事来时绝不办事,于是下回她特意挑了那几日找他,极尽挑逗之能事,吊尽他的胃口,就为了回敬他一点顏色,然而…… 「天杀的野男人……」 这会儿她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半裸上身侧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的左肩上药。 她没料到他口中「想吃你」的吃,竟然是字面上的吃!真的咬下去的那种吃!她现在才知道他有这种奇怪的癖好,一言不合就咬人!他是野生动物吗? 「野蛮人!」 沾着消毒药水的棉棒抹上肩头那乍看还有点可爱的牙印——「嘶……」可爱个屁!都已经过三天了还是那么痛!那个混帐! 贴上纱布的同时,叩叩叩!房门外边传来敲门声。 「翎翎,我可以进去吗?」是孙悦寧。 「啊!寧妈!」她连忙穿上衣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并草草将梳妆台面上药的东西拨进抽屉。 「来了来了!」 门外的妇人捧着一叠刚收下来的衣物。 孙悦寧是位和蔼气质的女士,虽然人生大多都在从事家管业务,言行举止却不俗,年近六十的她身型仪态还是很好,那眉眼间的神韵,活脱脱、铁錚錚……就是秦湛的母亲。 对于这观世音般的存在,杨翎对她是比对自己的母亲还要敬畏。 「给我就好。」杨翎低着眼接过她手中的衣物。 孙悦寧往浴室瞧了眼。「洗过澡了吗?换下来的衣服顺便给我吧。」 「好。」小乖乖快步进浴室,端来小竹篓。「谢谢寧妈。」 孙悦寧朝她睨了眼。「最近没跟你爸吵架了?」 明明孙悦寧什么都没说,但杨翎就觉得她是暗地指责她之前砸坏车窗。 「暂时……没有。」细声道。 自从和邱光硕董事长一家见面以来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她不晓得杨胜燁私底下有没有和邱董达成进一步的共识,但至少他们是暂时没再来烦她了,也因此这几个月以来杨家的气氛还算平静。 孙悦寧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叹一口气。 「对了,翎翎,有件事想问你。」 不太妙的开场白,她心脏小小一颤。 「什么事?」 「你知道秦湛他最近发生什么事吗?」 「啊?」心脏直接漏一拍,「什么事?他怎么了?」 见她反应大,孙悦寧面露疑惑。「你们最近没见吗?」 「没有。」追问:「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孙悦寧若有所思:「比较少回家了。」 「少回家?」她知道秦湛自己在公司附近租屋,没有和孙悦寧夫妻同住。 「嗯,以前至少两个礼拜会回来一次,但最近已经快两个月没回来了,这週末也说公司有事,我觉得不太对劲……」 杨翎长舒一口气:「吓死我,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 孙悦寧笑笑:「抱歉,我只是想说你们年纪比较近,会不会分享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杨翎耸肩。「其实我们见面的时候,他也不太跟我聊天。」 「会不会是交女朋友了?」孙悦寧问。 她一怔。 「也、也该交了啦!」音量不自觉的提高:「他都三十了耶!不交你才要担心!」 「呵呵,交不交我倒无所谓,我比较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 「啊?」肤浅如她,当时只听到孙悦寧前半段的话。「那如果他是不婚主义呢?或他是同性恋呢?你都不会担心吗?」 孙悦寧笑得坦然:「我担心那么多做什么?担心也没用,难不成我还能架着他去结婚?」 闻言,她又是一怔。 「人生是他在过的,他想要什么,自己想清楚,决定好就好了。」 她垂眸,不语。 孙悦寧轻叹一声:「只是这当中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还是希望他能说一下。」 〈番外〉花蝴蝶(8)要好一点的朋友 『难不成我还能架着他去结婚?』 『人生是他在过的,他想要什么,自己想清楚,决定好就好了。』 和孙悦寧聊过之后,一些想法被触发了。 秦湛到底在搞什么?有孙悦寧这么好的母亲竟然还不回家?那么不珍惜的话,两人交换父母好了啊……如果可以的话。 除此之外,一个全新的想法开始逐渐成形: 难不成杨胜燁还能架着她去结婚? 会不会,其实她以为的被迫并不是真的被迫?是不是其实没有人可以真的逼她做什么,最终的结果仍然取决于她自己? 最近她很认真的在思考着。 但这会儿她暂时无法思考,身后一波猛烈攻势,将她的神智撞得零落。 「啊……」 抽送之间,男人按压她的小腹,引起她下身一阵收缩。 「哈……」额角浮出一层薄汗,她被刺激得紧,臀后的衝撞力道却不减反增,她咬唇,扯紧了床单。「……贺……以正……你……」话语也被撞得零落。「……你有……毛病啊……啊啊……」 他更加把她往死里撞。 「……」好,是她错了,这时候实在不该再逞口舌之快。「……等等……轻点……」全身骨架都快被撞散了。「我要休……休息……啊啊……」 他将她翻至侧面,抬高她一条腿,往两人交合处抹了一把淋漓,就往她嘴里塞。 「专心点。」 她终于安静下来。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激情过后的小憩,杨翎撑起上半身,被单下滑了些,露出一截凝脂般的肩膀与肩胛骨,左肩上的伤痕已转为淡淡的粉红色。 男人枕着单臂平躺在一侧,双眼轻闔,面色恬静。 「你遇过的女人当中,最后真的听从家里安排,和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结婚的比例高吗?」 他没有睁眼。「我诚心建议,不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就别问了。」 「……」好,她知道答案了。 瘪着嘴,她迟疑了下,又问:「那你觉得呢?」 「觉得什么?」 「如果是你,你会接受安排吗?」 令她意外的,他没有立刻否决。「嗯……如果对方够正,我想我没什么好反对的。」 「……」肤浅的男人。「所以你愿意就这样放弃你的后宫佳丽?」 「咦?我可没这么说噢!」他勾起唇角。「我会跟她说好,各玩各的,互不干涉。」 「婚后还是?」 「婚姻不过是一纸契约。」他纹风不动。「没有感情基础的两人结婚,不过就是利益交换罢了,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就别再假惺惺的要求彼此忠诚了吧。」 就在她微微张口之际,他睁开眼,朝她淡淡一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四目相对,她却忘了她要说什么…… 他总是这样,自信、瀟洒得令人嫉妒,令人无法忽视,令人……难以无动于衷…… 她似乎……问错人了。 「这样,我有回答到你的问题了吗?」 为什么温柔? 「不要笑了。」 「啊?」他不明所以。 「算了。」她不再看他,掀开被子一个翻身跨上。「换我在上面了。」 「那这次你可以专心点了吗?」 「别吵。」 「不要爱上我,杨翎。」 他第一次这么说,突如其来的。 一瞬间的愕愣后,她失笑:「你少臭美,谁爱上你了?」 「没有就好。」他释然一笑,温热的掌拂过她白皙的腿、覆在她丰腴的臀上,深邃眼底映着她的纤腰和圆润雪乳,就是没有她的面孔……「记得,我就只是一个……要好一点的朋友。」 当时的她没有意识到,这场荒谬有多么危险。 〈番外〉花蝴蝶(9)最后那一个(上) 夜里,杨翎终于想起原本要追问贺以正但却当场忘记的那个问题。一骨录翻身坐起,她抄起手机,在与贺以正的对话栏上输入一串话: 「那如果你心里面已经有在意的人了呢?」 动作停顿三秒,她摇摇头,将文字全数删了去,放下手机,躺回床上。 婚姻不过是一纸契约。他的回答已经清楚说明了他的立场,更何况……「『要好一点的朋友』?哼哼……」她訕笑出声。 她想,像贺以正这种友情氾滥又天赋异稟的异类,大概永远无法体会她这种庸俗的烦恼。 她真的问错人了。 五个月了。 与秦湛的关係,好像就这么断了。 原本的刻意不找他,逐渐变成拉不下脸找他,再后来,两人之间似乎形成了一个新的默契——她不再需要他了的默契——不论这是不是真实。时间一拉长,什么都走样了,似是而非的表象在冷漠与沉默的放任之下逐渐成了事实。 他们唯一的联系,只剩下孙悦寧。 一天晚饭过后,她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步至正在洗碗的孙悦寧身旁。「寧妈,那个……」 「嗯?」 她绞着手指,细声囁嚅:「下礼拜三我生日……」 「我知道啊!」孙悦寧笑说:「一转眼你也要二十六了,时间过得真快。」 「嗯。」 「喔对了,你们那天晚上要去外面庆祝吧?先生有交代我那天不用准备晚餐。」 「嗯……」 孙悦寧发现了杨翎的忸怩。「怎么了?」 她抿唇,「没事,我就是来跟你说这件事的。」敷衍笑笑后便扭头离去,深怕被看穿什么似的。 『最后的那一个,才有意义。』 她始终记得这句话,记得好多年前、一整天下来等不到他一句生日祝福的那个生日。 她清楚记得,那年生日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五十五分,与他的对话视窗才终于姍姍跳出四个字,而且还不是「生日快乐」,是「你睡了吗」。 直到最后一刻才终于被想起来的感觉很差,难道她就这么不重要? 「不抢头香就算了,生日都快过了你才来。」她在那看似淡漠的四个字之下这么回应他。 他拨了电话过来,她不情愿的接起。 「我不觉得头香有什么好。」 他这么说的时候,她还觉得他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为自己的姍姍来迟找藉口。 「最后的那一个,才有意义。」 她愣住。 「十八岁生日快乐,杨翎。」 错愕拿下手机,萤幕亮起,时间恰好从23:59跳到00:00。 从那时候起,她将每年生日的最后几分鐘留给了他。 今年的生日,他也会打来吗? 「哎呀!杨董!好久不见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这样相聚,来来来!坐、坐!」杨胜燁热情的招呼着。 杨翎诧异瞪着与杨胜燁双手交握的邱光硕,以及后头鱼贯进入包厢的邱夫人及邱彦楷,脸色是难看到不能再难看。 「上次这样大家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邱光硕问。 「好像是四月初。」 「什么?已经是四个多月以前了?时间未免过太快了!」 「是啊,转眼彦楷都已经拿到硕士学位了,听说论文评价很高哪!真是不简单。」杨胜燁转向邱彦楷:「彦楷,来,来坐这。」 打从进来包厢的时候,杨翎就在疑惑为什么会是坐圆桌,这疑惑在邱彦楷坐到她身边时终于被解开。 就要忍无可忍,她倏地站起身,「今天不是要庆祝我的生日吗?」面色铁青。 「当然!我们可是有备而来!」邱光硕抢答,同时献上一个大礼盒。「这是给翎小姐的生日礼物,是名设计师设计的晚礼服喔!穿在你身上一定相当好看。」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邱光硕的目光似有若无的拂过她身子。 「啊!真是谢谢邱董的大礼。」游若蘅替杵着不动的杨翎接过。 「谢什么?都是自己人,怎么能亏待呢?是不是?」 自己人? 两位服务生入内,一位负责替大家准备酒水,另一位上了几道小菜。 「来,大家先坐下,喝一杯再说!」杨胜燁笑着,刻意向杨翎打手势,示意她坐下。 邱光硕边入座边道:「是啊!今天要庆祝的名目可多了!」 除了服务生之外,全场只剩杨翎依旧站在那。杨胜燁侧首低喝了声「快坐下」,游若蘅扯扯她的手臂。 此时,邱光硕举起酒杯。「来,翎小姐生日、彦楷也拿到学位了,喜上加喜,这真是最好的时机了!你说是不是?杨董!我先敬一杯!」 杨胜燁起身敬酒。杨翎没有听到杨胜燁回了什么话,她只听到「喜上加喜」。 甩开游若蘅的手,不敢相信眼前就要发生的一切…… 「该给的六礼和聘金我们绝不吝嗇!来,杨董,开个价吧!」 却又不得不相信…… 提防什么似的,杨胜燁目光如炬、紧锁着杨翎。「哈哈,聘金什么的,意思意思就好。」嘴上不忘应付邱光硕。 「怎么可以意思意思?」邱光硕惊呼:「翎小姐是大家闺秀,我们可是带着满满的诚意前来谈婚事,只要杨董开口——」 「不好意思,我先离开了。」杨翎打了岔。 「坐下!杨翎!」杨胜燁出声怒喝。 「我跟人有约,先走一步。」杨翎拎起手提包,与杨胜燁同时拉开椅子。 「你哪有约什么人?」杨胜燁怒不可遏,就要上前抓人。「给我回位置坐好!」 「既然你问了,」她冷冷回眸,在杨胜燁抓住她的前一刻,说:「我约了砲友。」 像被石化,杨胜燁瞬间僵住。 「什……什么?」邱夫人訥訥开口。 将眾人扫视一圈后,她向邱光硕夫妇献上甜美的笑靨,「砲友啊!你们不知道吗?」嗓音清脆悦耳,亦清晰无比…… 「就是一起做爱的朋友啊!」 / 又是超难写的一章呜呜呜~后半段晚点gt;quot;lt; 〈番外〉花蝴蝶(9)最后那一个(下) 贺以正敲了浴室门,门开了一条缝,他将她之前留在这、已经清洗乾净的牛仔裤和雪纺上衣等衣物递进去,她没有接过去,只在他手中翻了翻,抽走了内裤,剩下的又被她推出来。 「我要穿着睡觉舒服的。」声音有浓厚的鼻音。 「你当我这里旅馆了?」 今天和客户谈续约谈得乌烟瘴气,明天一早还有个重要会议,今晚得熬夜看资料,他没什么心思和她消耗……但还是默默去拿了一件自己的白色t恤给她。 「没有裤子。」 ……大小姐意见很多。「有需要吗?又不合身。」 里面没声音了,门关起来,还上了锁。 她独自在浴室里待了好一段时间,出来的时候眼睛有点浮肿。 默默覷了眼正舒服倚坐床头、交叠长腿的男人,他正专注翻阅手中的文件,身旁还摆了几叠资料,对刚出浴的自己是一眼没瞧。虽然今天没心情那个,但对于他今晚的淡漠她仍十分不以为然,她可是连内衣都没穿,全身上下只有内裤和一件盖屁股的白t,绝对领域和胸前的若隐若现,只要是男人,就应该要给她受不了,而且她今天生日,而且她今天心情很差,而且她现在肚子很饿。 「我还没吃晚餐。」理直气壮的。 「所以?」男人头也没抬。 「弄给我吃啊,像上次那样。」走向梳妆台,没好气道:「吹风机在哪?」 「右边第二格抽屉。」男人没动作。「你还真当我这里旅馆?随时提供吃住?」 打开抽屉,取出吹风机。「人都给你吃乾抹净了,还不给吃住,要不要这么吝嗇?」 他终于抬眼,额前碎发下的眸光犀利。 「你今天不想做吧?」 她没答,逕自打开吹风机吹起头发,两人均继续各自的活动,没再交谈。 当吹风机停下,她才听到手提包里的手机正在震动,几乎是丢下吹风机衝去翻手机,他瞟了一眼,见她垂下手,脸更臭了。 「你手机能不能转静音?」贺以正说:「从你在浴室里的时候就一直在震动。」 「碍到你了?」 「严重碍到。」 「不过是震动而已,是你自己定力不够。」说完便提着包走出卧室,吹风机也没收。 正当他以为可以获得短暂的安寧,没多久却听见客厅传来奇怪的声响。沉下脸,出去便见那抹白色身影蹲在敞开的电视柜前,里头的东西全被翻出来扔在地上。 「你在干嘛?」抑着嗓子,额角跳动,几乎要冒出青筋。 「找东西吃。」她继续翻箱倒柜,「你家怎么一点零食都没有?」散落满地的都是些书本或纸类,合约、保固书之类的,还有用来分类它们的隔板与支架。 贺以正有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今天只有这个。」放到她面前的,是一碗泡麵。 这就是她生日晚餐——泡麵,与砲友——不对,不打砲的砲友就只是个比普通朋友还更普通的……路人。 摆在桌上的手机又一次震动,她拿起看了一眼,又放下。 「没砲打就这样差别待遇?」她瞪他。 贺以正耸耸肩,一副不吃拉倒,她没辙,只能乾乾瞪着他转身回房间去的背影。 房门终究被无情关上。 竟然连陪她吃个宵夜都不肯?今天可是她生日,这人态度和上回差那么多,一定是因为没砲打,对,一定是因为这样!这势利眼的男人! 咒骂着贺以正,她却又感伤起来。 也是,人都是自私的,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人应该无条件对另一个人好。她之所以屡屡找他,也是自私的想从他这儿图个慰藉,他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无利可图,还奢望他会做什么好事? 他又不是秦湛。 ……不行,又鼻酸了。 原以为在生日这天只能自己一个人吃泡麵已经够凄凉的了,殊不知还有更凄凉的。 两个小时了,她在客厅沙发上侧躺又平躺、曲腿又伸直、枕头又抱胸,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这沙发睡起来是还算舒服,但她身子娇贵,这会儿不要说枕头棉被,连件薄毯都没有,悽悽惨惨戚戚,都是拜那没心没肺放任她自生自灭的砲友所赐,只能庆幸自己生在夏天才不至于受寒。 但其实她睡不着的原因不是这个。 拿起手机,亮起萤幕。 23:50 从一个小时前开始,她的心脏就越跳越快。 明知不应该期待,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经过,那份期待感却肆无忌惮的越来越猖狂。 23:55 秦湛会打来吗? 她无法克制自己,有股衝动,只要他一通电话,她就要叫他带她离开这里,她愿意放下所有没意义的矜持,告诉他,他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只要他一通电话。 23:58 她忽然想到,她还没有许下今年的生日愿望。 只要他一通电话就好。 23:59 她的手开始颤抖。 只要他一通电话…… 萤幕上的数字始终没有跳到00:00,一声骇人的硬物碰撞与碎裂声之后,室内陷入诡譎的寂静。 她呆坐沙发,愣愣看着躺在地上的手机画面上的时间,23与59中间被一道裂痕划开,时间彷彿就这么静止了。 彷彿只要摔坏手机,她就不用面对秦湛不会打来的事实…… 月光皎洁异常,眼角不意瞥见一旁矮桌上的电子鐘。 00:01 她终于放声痛哭。彷彿被黑暗吞噬、彷彿这世界再也没有光明般的嚎啕大哭起来。 为什么始终都只有她一个人在与这个世界对抗?她身心俱疲,却无处可归。 曾经以为他会一直都在、一直为她保留一个容身之处,一个在她的心伤痕累累的时候、在她失去对抗世界的力气的时候、在她需要的任何时候,会毫不犹豫接纳她的一处栖地。 人总是不知足,总是要等到失去之后才发现拥有时的美好,这似乎已经是定律。 哭着,她却又笑了。她就是这么自私,直到失去他的现在,她依然满心只有她自己。他为她做过那么多,那她呢?她又为他做过什么? 只一天到晚和男人滚床单。 她哭得更大声了。 奢望他回头?她有什么资格?她有什么脸? 可怎么办?她杨翎就是这么一个自私又不要脸的女人…… 「唉……」 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接着,出现了光。 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男人的身影出现在卧室门口,手里有一束光……手电筒?不,那小小的、摇曳的光影是火光,像是打火机,又像是蜡烛。 ……蜡烛? 「你真的很吵啊……」 贺以正手中拿着一盏紫色琉璃,里头可见烛火摇曳,还散发淡淡香气。他缓步走来,将它放到她面前的矮桌上。 「生日快乐,虽然迟了。」 泪眼婆娑,她怔怔望着他在她面前席地而坐。 「太临时没有蛋糕,就将就一下吧。」 「你怎么知道?」 「你手机太吵,我不小心看到了。」 那些杂沓的生日祝福,确实让她手机整天震动个不停。她突然感到有些抱歉,遂低下头。 「几岁了?」他问。 「没礼貌。……二六。」 「差我两岁。」 「你二八?生日哪时候?」 「8月19。」 「那不就上礼拜?」 「嗯。」 「你怎么过的?跟谁过?」 「跟工作,只晚上和老朋友喝一杯。」 「老朋友?」她瞇眼。「男的女的?」 「男的,」他失笑:「喂喂喂,好了哦!别像个爱管间事的女朋友。」 「谁想当你女朋友?」她也笑了:「我只是想,以你对朋友的定义,我应该也可以算是老朋友了吧?下次生日一起过啊。」 「呵呵,好说好说。」 空气中的香气清甜,让人不知不觉跟着放松。 「来,二十六岁的杨翎小姐,」他笑,将紫琉璃往她的方向推了一点。「为今年许个愿吧。」 烛光映在他们两人的笑脸上,怪温馨的。 最终,这个生日,似乎也不算太凄惨。 她合十双手,闭上双眼。 此刻的她突然兴起一个念头,或许,她生命中的最后那一个人,也没有非谁不可。 她为自己能有这样的念头感到欣慰。 一旁地上那隻被摔坏的手机,画面已经熄灭。 ### 几分鐘前,另一隻手机里传出熟悉的女音: 「您拨的电话将转接到语音信箱,嘟声后开始计费……」 男人垂下手,默默结束了通话。 \ 我就问:翎儿你为什么不直接打过去呢?(扶额) 〈番外〉花蝴蝶(10)你的人生 一场风暴终究无法避免。 免不了被摑巴掌,「不是你自己说可以结婚的吗?啊?啊?」杨胜燁掐着、高举着杨翎右腕,衝她嘶吼。 是,是她自己说的,因此她没有反抗,闭上眼,任第二个巴掌搧落。 「你就是想看我笑话对不对?看我那么认真在耍猴戏,就真的把我当猴子耍!」 「好了老公!放手,不要再打了!」 杨胜燁像头抓狂的野兽,无论游若蘅怎么拉怎么劝都没有用。 「还有两个服务生在场!你恨不得qamp;k名声扫地是不是?」拽过人来就抽第三掌。「还是你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杨胜燁有个爱约砲的女儿?是不是得帮你颁个奖啊?人尽可夫奖?啊?」 眼看第四掌即将落下—— 「翎翎只是不想结这个婚!先生!」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的孙悦寧终于忍不住脱口。 「不想结也得结!」瞪向孙悦寧,恶狠狠的。「这圈子就是这样!我已经尽量帮她找个好人家了,还这么不知好歹!」 「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难道您忘记自己当初是怎么——」倏地打住。 空气在这一刻不自然地凝滞了下,孙悦寧和杨胜燁两人视线不约而同瞟向游若蘅。 杨胜燁表情变得怪异,顿了一顿,喃喃道:「……在说什么啊……」却松开了杨翎。「今天就先算了,你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没人晓得孙悦寧是无心还是故意,但这别有蹊蹺的半句话有如蝴蝶效应,不久后便掀起滔天巨浪。 游若蘅提出了离婚。 消息被压得彻底,连杨翎也不晓得,只觉得杨胜燁最近静得出奇,不仅不再提起联姻一事,对她不打不骂,脸色阴沉,似乎被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给烦着。 直到某天晚上游若蘅来到杨翎房里,亲自告诉她,他们要分居了。 「离婚条件还在谈,应该会谈上好一阵子,你爸不太愿意离婚,只同意先暂时分居。」游若蘅淡淡地说。 「为什么要离婚?」杨翎问。 游若蘅默了默。 「我一直以为,只有我一个人不喜欢这段婚姻,才这么隐忍着,一忍,就是27年。」敛下眼眸,幽幽地说。 「那天听到寧妈那样说,我追问之下才知道,呵呵……」她轻笑:「你们不愧是父女,根本一个样,不过他隐藏得倒好,这么多年夫妻,我竟然都没发现,当初他比我还要抗拒这门婚事。」 「那为什么他后来又接受了?」 「因为他爸爸提早把公司交棒给他。」她回忆着:「那时qamp;k经营上遇到一些困境,与游氏合作是最好的解套,扛起重担之后他才知道,这婚,是不得不结。」 「你们婚后处得不好吗?」 「这段婚姻没有感情,翎翎,你知道相敬如宾27年是什么样子吗?」苦笑起来:「打从一开始这婚就不该结,如果当初知道他跟我一样的话,我一定会更坚决。」 静默片刻,游若蘅叹息:「这场戏,我们都演得够久了,已经仁至义尽了。」 轻柔摩挲着杨翎右腕上那淡淡的瘀痕,心疼着。「……很痛吧?」抚上她脸颊,母女俩凝视彼此。 杨翎个性从父亲,美貌却来自母亲。游若蘅很美,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跡,反而在她身上酿出一身的优雅和气质。 杨翎啟唇,缓缓说道:「有没有可能……爸爸不想离婚,是因为爱上你了?」 游若蘅轻笑:「不知道,我只知道,接下来应该会有好一段时间,他不会再来烦你了。」 倾身,给女儿一个拥抱。 「翎翎,这段时间,真的很抱歉。」亲吻着她…… 「去过你的人生吧。」 〈番外〉花蝴蝶(11)晕船 她自由了。 她不再需要对抗世界,不再需要衝撞陋习,不再需要动輒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无处可去。 她自由了,可是她忽然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至今为止的人生都在反抗,突然之间失去反抗的标的,她只感到茫然,不晓得该用什么填补。她可以自由的去追求她想要的生活,可是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她没有人生的目标、没有热爱的兴趣、没有交心的朋友……倒是有不少交友网站的会员。 她决定从交朋友开始,也想认认真真的谈场感情,可是在充斥着虚假与意图不轨的网路世界里,想要正经的交朋友远比她想像中还要困难许多,加上她也不是个有耐性的人,难得遇到貌似正经想多深入聊聊的对象时,面对冷冰冰的萤幕总是聊没多久就觉得无趣。 如今她才知道,她活得有多么没意义,以及……多么失败。 就像原本极力争抢东西的其中一人突然放手,另一人便会摔个四脚朝天,她就是摔跤的那一个。 她变得颓废、逐渐沉沦在与贺以正的肉体关係中,原本一两週见一次,变成两三天见一次。 她不是没想起过秦湛。事实上,这段期间她曾见过他一次。 入秋的第二个颱风肆虐过后,气温明显转凉。孙悦寧那次患上的感冒特别严重,一天中午身子实在挺不住,只好让秦湛来接她回去休息。 知道秦湛要来,她还特地下楼见见他。 客厅玄关佇立着熟悉的身影,黑色西装裤衬得他腿长,捲起衣袖的灰色衬衫彰显他的沉稳内敛。 「嗨。」 因她的招呼声,他抬眼,视线难得的停留在她身上。一身宝蓝色连身长洋装衬托着她美好的体态,她婀娜轻盈地步下阶梯、来到他面前。 超过半年没见,她的毛躁收敛了,变得更有女人味,嫵媚之中带有一点慵懒,那姿态相当撩人心弦。 「你好久没来了。」 秦湛没有立刻接话,只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目光不轻不重,却像是能读得出她这半年来过的是怎样的颓败。 若是以前,她定觉得这目光太重,搞得她心浮气躁,但如今,她只觉得它轻得像片落叶,或许仍会让心湖泛起一丝涟漪,却已激不起浪花。 她眸底无波的回望着他,直到场面稍僵,他才别开目光,淡淡应了声:「是啊,很久没来了。」 「你劝劝寧妈,让她明天别来,好好在家休息,我昨天就这么和她说了。」 「我尽量。」 「不能尽量,要做到。」她加重语气,半开玩笑着:「如果我明天还看到她,就找你算帐。」 他没答。 「交女朋友了?」她突然问。 一顿,眉宇微微扬起。「为什么这样问?」 「猜的,寧妈说你都不回家。」 他静默。 「猜对了?」她轻笑:「你这不孝子,要不是寧妈这会儿病倒,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你。」 紧抿的双唇开始松动,「其实……」 「翎翎,」孙悦寧下楼来了。「我晚餐弄好……咳咳……放在微波炉……咳……」 见孙悦寧咳得厉害,秦湛赶忙上前轻拍她的背,蹙眉道:「你少说点话。」 「对啊,寧妈你快回去休息啦!」杨翎催促着。 「你要加热的时候……咳咳……最上面的按钮是……咳……火力……咳咳咳……按两下……」 「好好好,我不是小孩子了,会自己看说明书操作。」边把两人往门外推,边交代着:「记得明天不要来了喔!」 没有人提起她的生日。 那通没搭上线的电话,似乎就这么被遗忘了。 后来,她也不是没想起过秦湛。在某一本书里翻到他送她的生日礼物——以树叶拓印的书籤——因为当时刚上小学的自己哭着抱怨生日在暑假害她收不到同学的生日礼物,或是在某一格抽屉发现以前他来她家写作业时被她藏起来的铅笔盒和写着他名字的作业簿,每当有什么触发过去的记忆时,她会想起他。 但,也就仅止于想起。 她好像,真的不再需要秦湛了。他们曾经在某个命运交会的十字路口无比接近,然而一旦错过,便渐行渐远。 除去了迫切的需要,他们之间似乎什么也不剩。如今,连她都不禁怀疑自己之前只是单纯的利用他,一如她以往的自私。 她的生活只剩下贺以正。 看着贺以正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感觉挺微妙。 叫得出名字的,除了他的秘书周少婷,还有另外两位同样是富家千金的徐馨和霍妍妍。两人都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政商名流,下场却天差地远。徐馨理性,婚后便自动和贺以正断了联系;想要留住贺以正的霍妍妍就可怜了,屡屡要求见面,甚至异想天开的想在婚姻中为贺以正守身,她的鍥而不捨换来贺以正的切割,也让婆家发现了异状,自己被冠上骂名,两大家族的联姻与合作终究告吹。 另一个可怜人,是一名叫小可的援交少女——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却晕船晕得彻底的小乖乖,被利用完之后,莫名其妙就被判了出局。 她忘不了贺以正狠甩唐小可的情景,因为她参与其中,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下她只知道自己被他狠狠操弄着里里外外,事后才知道,自己的淫声浪语全被他手机另一端的唐小可给听去了。 回忆起来,当时的她其实也已经有了晕船的徵兆。 贺以正对唐小可是如何冷酷无情,她明明听得清清楚楚;贺以正不顾她的意愿和尊严而利用她甩掉唐小可,她明明也已感到不悦…… 然而她却选择容忍。不只如此,就在贺以正前一刻才刚甩掉唐小可,下一刻便没事儿人般地向她依来、又逗又哄的时候,当她迎上那双无害又迷人的笑眼的时候,鬼迷心窍的她甚至產生一股优越感。 他身边的女人来来去去,唯独她留在这里;他对其他女人冷酷无情,唯独对她不然。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她徬徨无助的时候给予她庇护与温暖,帮她买鞋、为她做饭、替她清洗衣服、容许她任性的在他家过夜,在她的世界迎来末日之际,为她点起一盏光明,指引她、让她有勇气继续前进。 这是爱吗? 是否,只要她不去踩他的底线、只要她忠诚于他,他们的关係便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是否,他其实,也是珍惜她的? 于是,半玩笑、半认真的,她半告白了。得到的答案,却也只有她想要的一半: 「我很珍惜你,所以拜託你,不要爱上我。」 他说了,他珍惜她。 可是他也说了,他不爱她,而且永远不会——或许他没有真的说出口,但他的神情与话语间的无奈与倦意已经清楚告诉了她。 到头来,他珍惜的是她的身体、她的骚浪、她的服从,并不是「她」。 那她跟唐小可又有什么两样? 还真没两样…… 那天,他让她受伤了,和唐小可一样的伤,不只心里,还有身体。 她又再一次受伤了。 也再一次…… 很不争气……很不要脸的…… 想起了秦湛。 ★对应正文章节:第四章很渣吗amp;第九章异类 / 嘘~总算搭上正文了(抹汗 鞭阿正请鞭小力一点xd 〈番外〉花蝴蝶(12)邀请 时隔九个多月,她终于再一次坐上秦湛身旁的副驾驶座。 车在距离杨家大门不远的路边停下,他才刚熄了引擎,往后照镜一瞧就见一抹纤细身影,搓着手哈着气大步迈来,简单的居家灰长裤和玫瑰粉连帽外套在她身上别有一番风格,却亮丽依旧。 她鑽进车内,他立刻闻到一股清新花香。 「没想到你会来。」她拨掉连帽外套上的帽子,露出束在脑后的马尾。「好久不见啊!」朝他绽出迷人笑靨。 那股花香更浓郁了。他一一将四面车窗开了点小缝,外头的冷风多少能使人清醒些。 「这么晚出来,你爸妈不会说什么吗?」随口问着。 「不会呀。」语气轻柔,不疾不徐:「我爸不在家,我妈不住这,所以没人会说话。」 他微微一顿。「你爸妈的事,我听我妈说了。」轻叹一口气。「还没谈好吗?」 她耸肩。「还没,我爸不肯离婚。他甚至还会要我妈一起出席活动,但都被我妈拒绝了。」 他默了默。「那你没关係吗?」 「当然没关係!我可是既得利益者,他们现在总算知道企业联姻有多荒谬。」她挑着眉,一副真无所谓的样子。「其实他们就算真的离婚也没什么大不了,我都那么大个人了,照顾自己没问题的,差就只差在他们没住在一起,我想看他们就麻烦了点,还要分两次……」 那么大个人了……吗?不知道哪种大人才会把不锈钢餐具一起放进微波炉里加热。孙悦寧重感冒那次不过请了一天假,这位姑娘就搞坏了微波炉,还差点酿成火灾。 但他只抿了抿唇,没有说破。 见他不说话,她接着说:「所以,你怎么会来啊?」 他眉宇微蹙起。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会愿意来?」 「因为你叫我来。」 「我叫你来你就来?」 「我有不该来的理由吗?」 对话始终在绕圈圈,她只得明说了:「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眉间的皱摺瞬间抚平,他侧过脸来,双眉扬起,表情是少见的诧异。 「喔,」明瞭了什么似的,她曖昧一笑:「还是你是瞒着她来找我?」 「我哪时候说过我有女朋友了?」 「你没有吗?」换她诧异了。 「没有。」 「这位先生,你都快31了!」惊叹着:「你是不是故意想吊你们公司那些年轻女孩的胃口啊?」 他没再回应,逕将脸转回前方,在杨翎一阵不以为然的嘖嘖声中,沉着脸道: 「你怎么会找我?」话接得唐突,语气也变得严肃。 「啊?」 「为什么突然找我?有什么事?」直切正题,像是想要速战速决,不愿再多逗留。 对于气氛突如其来的转变,杨翎只微微一愣,又笑了起来。 「确实有件事……想问问你……」轻柔温软的声线,理应让男人神魂颠倒,秦湛却只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确认一下,是不是只要我开口要求,你就会去做啊?」她幽幽道:「回想从以前到现在,你好像什么都会照我说的去做,不管我说什么……」偏头,笑了笑:「我有说错吗?」 她说的没有错。或许有点姑息、有点纵容,但他与她的关係确实一直是如此,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她习惯了、他也习惯了。就连几乎没有交集的九个多月后的今天,她还是只用了一则讯息,就让他在十分鐘之内披上外套出了门,犹豫的时间短暂到彷彿他从来没有努力割捨过这段关係。 或者应该说割捨得……有点失败。 他默认了。 他又再一次闻到她的香味。 「秦湛,」杨翎摘下束在脑后的发圈,顺手拢了拢长发。 「要不要……跟我上床?」 猝不及防的,瞳仁倏地瑟缩。 「你没听错。」 一回眸,只见她低垂着眼,绞着手指,勾转、玩弄着手上的发圈,一副若无其事,彷彿提出无理要求的人不是她。 「要吗?」 「所以……」他声音沉了:「你心血来潮,大半夜的把我叫来,就只是想找我上床?」 她轻笑:「这叫『只是』吗?这可是很郑重的邀请。」 「为什么找我?」 「没为什么,就只是问问。」手指继续绞着发圈,淡淡地说:「你不要的话,我找别人也行。」 「你找别人我管不着,但你找了我,我就要知道理由。」 「这种事哪有什么理由?你这人怎么那么麻烦?」她不耐烦了,停下手中的绞扭,毅然将发圈套上手腕。「算了,我找别人。」 「杨翎,」情急之下,他伸手扯住转身就要开车门的她。「你是想找我上床,还是只是想找个男人上床?」 这问题流露出的心思太过明显,她动作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说了,你不要,我就找别人。」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这不是很明显吗?」 车内一片寂静,一秒、两秒、三秒…… 秦湛松了手。 「我可以答应你。」 闻言,她的唇角似有若无的勾起,同时听到身后的他轻轻吐了口气,像是万般无奈。 偽君子。她在内心取笑着。 然而,那偽君子却接着说: 「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番外〉花蝴蝶(13)恶作剧 她本来以为她的不要脸无人能出其右。本来。 送着温煦暖气的酒店房间里,杨翎盯着手中那件轻薄的男性黑色发热衣看了好一会儿,抬眼,困惑地看向面前此刻身上只套了件白色浴袍的男人。 她忍不住注意到,秦湛不论是身型或气质都和贺以正十分不同,肤色偏白,模特儿般的劲瘦身材,秀气的五官和脱俗的神韵,加上那素净的浴袍,看上去是更加仙风道骨。 然而,这位仙人却对着她手中的衣物扬扬下巴,「把眼睛蒙上。」 这是得寸进尺的概念? 她歪头。「原来你有这种癖好?」刚刚还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现在终于露出真面目了?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还有,过程中不交谈。」 「规矩这么多?」 「要跟我上床,就照我的方式来。」这种不容商榷的强势,她还是第一次从他这感受到。 眼前的男人和她过去所认识的秦湛不太一样,好似褪去衣装后,也一併褪去了某些偽装…… 顿了顿,她问:「那如果我觉得不舒服呢?或是我想休息?」 「你想说什么就说,但我不会回应你。」 她笑:「你是不是想落跑啊?等我蒙上眼睛之后就换个人来?」 他回笑:「就怕你想落跑,才让你看不见也听不见。」 「我落跑?」她轻扯嘴角。「你说笑吧?」 「杨翎,」他望着她,敛起神情,眸光跟着沉下。 「我不想改变现状。」 此话一出,她先是怔愣,倏地,眸色变得凛冽。 找男人上床,是她逼迫自己离开贺以正的方法。 找秦湛上床,是一桩恶作剧。 对于他过去的所作所为,她依然无法释怀——先是无预警的越界,再来是无视她的生日。 破坏现状的人是他,流泪纠结的人却是她,她想惩罚他,到头来却总是惩罚到她自己,而他,就只会若无其事的隔岸观火。现在,这个破坏现状的始作俑者竟然说,他不想改变现状? 有没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原来男人都一个样,在伤害了别人之后,装装无辜,以为如此就可以了事。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她动手脱去自己的衣裤,肌肤开始大片大片的裸露,「没有就来吧。」坐上床沿,蒙上自己的双眼,接着身子往旁一倒。 「我看不到,你过来。」 她全身上下仅剩两片几乎没有遮蔽效果的暗紫色布料,支首,以慵媚的姿态斜倚在床。她的每一吋肌肤、每一处交界都散发着致命的诱惑,被蒙蔽的双眼不仅不减她的魅力,反倒像是明目张胆的勾引,挑战着男人的理智。 他向她走近,静静看着她。 如此璀璨夺目,耀眼得近乎刺眼,高高在上、坚不可摧,是如同信仰一般的存在,信徒自会前来膜拜。 不,不是「如同」,她「就是」信仰。 而他,是她的信徒,无条件折服、无条件遵从她的信徒,无论她是如何的荒谬与不可理喻…… 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来没有违逆过她,从来没有,就连现在也是…… 他解开腰带,卸下了浴袍。 「现在开始,这里没有『我们』,」他上了床,覆上她,「只有一个男人……」 勾起她的下巴,「和一个女人。」 不同于贺以正身上鲜明的药草味,秦湛的味道淡得多,和他的人一样,淡雅、好闻,温热鼻息拂在她脸上,挠得她痒。 他说,这里没有他们、只有男女,可落下的吻却不是这样说。 他吻得轻柔,像是在细细品嚐想望已久的珍饌;他吻得虔诚,像是在膜拜所信奉的神祇。他一遍遍碎吻着她,细碎而绵延,没有激情,甚至连调情都称不上。 她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了反应。 身子紧了紧,她偏过脸,中断了这个吻。 「你对每个女人都这么温柔?」话一出口,她惊觉自己声音里有些微的颤抖。 他没有回应她。 「喔对,不交谈。」她用气音说,藉此掩饰声线的不稳。 他松开她的下巴,轻抚她的胸,抚得缓慢,缓慢到她隔着内衣仍可以清楚感觉到他每一个指尖滑过她敏感的乳尖。 失去视觉让剩馀的感官被放大,她的呼吸变得浅促,不禁想着蒙眼这招真是太卑鄙了。 可是话说回来,为什么她不敢放开去享受这场性爱? 是因为他是秦湛吗? 思及此,她又是一紧。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要她蒙住眼,还有说她想落跑是什么意思了…… 「好了,别磨蹭了,直——」 一阵电流般的麻慄感自一侧乳尖窜至全身。 他解开她内衣的前釦,含弄着她,细碎的吻沿着山峦稜线一路来到沟壑,再攀上另侧的巔峰。 她不自觉挺起胸乳迎合他。 完全无法预测他接下来的动作,她只能无助又被动地承受他为她带来的快意,可笑的是,那些快意,全来自于那些朴实无华、再简单不过的吻。 这样下去不行…… 趁脑子清醒的须臾,她毅然侧过身,主动碰触他。 「你可以了吧?」她丝毫不想去感受他,乱无章法、敷衍的乱摸一通后终于碰到他那炙热坚挺的分身。「嗯,可以了,直接来吧。」 她缩回手想自己脱下内裤,却被他抢先一步欺上身。 光是他勾着她内裤腰头缓缓拉下的动作,又让她再次兴奋了…… 该死,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下身随着布料的剥离牵出一条淫丝…… 而男人动作的停顿,说明他可能也发现了。 她推推他,「你、你快一点……」该死,在口吃什么……「……啊啊!」 花穴被浅浅挖了一小口,她浑身一个激灵——「秦湛!你——变态!」 她听到男人发出一声轻笑。 他发现了——她已经湿得一蹋糊涂。 「你笑屁啊!」 她突然无比庆幸自己蒙住了眼,不,刚才应该要把自己整颗头都包起来!她绝不承认这是她的身体!否认!拒绝承认! 脱下她内裤之后,他好一会儿没有进一步动作。 知道他正在看着一丝不掛的自己,她忐忑起来,总觉得被看光的不只身体。 「快点啊!你在干嘛?」 全身上下里外,她也就只剩下那股傲气…… 「你到底行不行啊?」 和那张令人想堵上的嘴。 或许先满足下面那张小嘴,上面那张嘴就会安分一点了。 他分开她双腿,挤进她腿间,分身的冠部抵上她湿润的穴口。 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她的紧绷。 她也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迟疑。 「噯,秦湛,你喜欢我对吧?」 不意外的没有回应。 她真的很吵,连她都觉得自己吵了,更何况是秦湛。如果在她身上的是贺以正,她大概早就被操得哭天喊地。 但秦湛却没有任何动作,就好像是……在等她的下一句话。 「想听我的回答吗?」她偏不说,只动了动腰臀,「你进来,我就告诉——」最后一个字被哽在喉间。 冠部挤进了穴口,却不前进。 她抿唇不语,表示不接受讨价还价,然而下身那已被撑开的小口却对相持不下的两人极度不满,不受控的绞缩着,企图吞嚥更多的他。 扭身摆臀也不见他妥协,她忍不住伸手下探想要挑逗他,却被他抓住不让。 又是个天杀的。她暗骂着,突然脑筋一转,心一横,索性伸手勾过他脖颈吻上。 彷彿在奖励她终于答对了,他撬开她唇齿,舌尖探入与她交缠,同时灼烫的分身一举挺入她体内。 「呜嗯……」一阵猛烈快意差点儿就要直接将她顶上高潮,交合处开始汩汩涌出大量汁水。 她不知道为何快感会如此强烈。 上下两口都被侵犯着,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反应,只能可怜兮兮地随着他的律动发出声声呜吟。 他前戏的步调极缓,就连做爱也是,力道也不重,每一次的推进都是满满的温柔,像是在呵护、疼爱她,又不想弄疼她,没有一点花俏的技巧,也没有她以为做爱就该有的激烈。 可是为什么她会如此兴奋? 是因为蒙着眼,使身体变得敏感? 还是因为,他是秦湛? 她再次偏过头,避开他深长的吻。 「……哈……我……哈啊……」重获自由的嘴,发出的声音却是那样淫靡,这并非她的本意,却意外让男人加重了挺动的力道。 他终于要沦陷了。 她唇畔不禁露出象徵胜利的笑意,儘管全身都已经因快感的侵袭而沁出了薄汗…… 「……哈……可是秦湛……」儘管喊出他名字的剎那,她就知道,她又要输了。 「我——啊、我讨——哈——哈啊——」 高潮来得又快又急,她没能来得及说出想说的那句话,就在男人的衝撞之下被情慾灭顶。 那一刻,她脑中只剩下「他」,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重获光明的她抱着棉被,只瞥一眼已经穿戴整齐的他,便别开了脸。 「你先回去,不用送我了。」脸可臭的。 「可是小姐,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分。」顺势戴上手錶。 「我待到早上再走总可以了吧?」 他没再说什么,算是默许。 两人之间貌似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就只是,一些原本就存在而她始终不愿正视的事物被赤裸的摊开来了。 而他的从容自若,彷彿在告诉她,他早就已经知道了。 「秦湛,」 他离开之前,她叫住他:「我讨厌你。」纵使一败涂地,她硬是要说。 「嗯。」 又一次,他若无其事的瀟洒转身,独留她一个人承受满心的不甘。 她将脸埋进双膝之间的棉被中。 恶作剧失败了。 她又惩罚到她自己了。 / 因为他们两人的床戏爆炸难写(抱头),写完剩半条命的我不甘寂寞还是po上来了(有够弱xd 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我是说折磨我orz 〈番外〉花蝴蝶(14)探听 她喜欢他,他是有感觉的。在发生关係之前,她对他的各种招惹,老早就以另类的方式表明了她的喜欢。 但,她安定不下来,他也是知道的。 她是一隻花蝴蝶,在花花世界中飞舞流连。她之所以美得如此璀璨夺目,是因为那旺盛的生命力与花丛的滋养,她不属于任何一朵花,或许她会在某朵花上稍作停留,但若将她与那些花一同放进瓶中豢养,她将失去光彩。 他知道,他或许成为不了她的唯一,但他可以成为滋养她、让她绽放生命的其中之一,而他也早已打定主意这么做——她不需要为他的爱而停留,她只需要做她自己——或许,她之所以喜欢他,也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吧。 这个念头,在他尝试改变现状却失败之后,是更加屹立不摇了。对,他确实尝试过改变现状——果然说没有任何期待都是骗人的——所以他才会接住游若蘅拋给他的暗示和机会前往那场品酒会,却目睹她与另一个男人双双离开宴会会场、进了电梯,而电梯停在住房楼层。 更重要的是,他看见了,当面对无预警出现的他的时候,她无意间流露出的仓皇与侷促。 他决定再也不要改变现状,只要她过得好,只要她能继续发光发热,他愿意维持现状。在那之后,她也不再找他了,显然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心湖一旦起了波澜,要回到平静无波的状态就没这么容易了。为了平復自己,他减少回家,因为孙悦寧老在他耳边叨唸着翎翎这阵子又闯了什么祸。 他没有忘记她的生日,也记得这么多年来他们「最后五分鐘」的默契,只是今年,他刻意拖到最后一分鐘才拨出电话——他以为如此微不足道的赌气是可以被容许的——结果,他打不进去她的电话。 他错了。他全部都做错了。 他原本是真的决定再也不要改变现状了。 可是与她发生关係之后,他却又再一次动摇了。并不是因为发生关係本身,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她身上有伤。 起初只在她肩膀上看到一些不自然的色差,替她解下蒙在眼上的衣料时,她背部那大面积受过伤的痕跡震惊了他。伤口是癒合得差不多了,只剩小部分结痂还没脱落,可能已经过了一两个礼拜,但从那明显的色差仍看得出伤痕的凌乱,有的像是齿痕。 他可以逼自己不去在意她跟谁上床,可是他无法不去在意她身上的伤,因为他无法想像她在被咬的时候是愉悦的—— 她是那么的怕痛。 就连即将进入她的前一刻,他都还在担心自己会弄疼她,这么怕痛的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受那种伤的?是自愿,还是非自愿? 她没有向他提起关于受伤的任何事,他也没有问。他不敢再轻易的破坏现状,但有一件事他敢做。 他开始暗地里观察她。 几天下来她乖得异常,大部分时候待在家,偶尔一个人逛街吃饭,没和别人约会,也没出入特殊场所,正当他感到匪夷所思之际,她终于在週六的下午坐上计程车,前往郊区的一处看上去颇高级的社区。不过她并没特别打扮,不只没打扮,还低调得特别不像她,黑衣、黑外套、黑长裤、黑色棒球帽,就只差没戴副墨镜了。 她在那社区待了几个小时,待到了傍晚,离开的时候除了帽子摘了之外,并没什么异状。 他在她离开之后下了车,上前去和社区门口那位年约五十来岁的警卫大叔寒暄。 「大哥,刚才离开的那位全身黑的女孩子,你认得她吗?」 或许是因为住在这里的都不是小人物,面对陌生人的打探,警卫明显的起了戒心。「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不是,我也没有要进去,只是想和大哥你聊聊。」 「聊什么?」 「聊刚才那位女孩子,她常来吗?」 「和住户隐私有关的事情,我不能告诉你。」 「但那位小姐不是住户吧。」 「……」 见警卫犹豫,他继续说:「大哥,我没有要为难你,我不是问她来找谁,我只问她常来这里吗,否则既然她不是住户,为什么你会让她进去?我刚看你也没叫她做访客登记就直接放行了,难道你没注意到她?值勤时间在放空吗?还是滑手机?」 「对,她常来,我认得她,才会直接让她进去。」事涉清白,想想那女子也确非住户,警卫便说了。 「有多常来?才能够不需要做访客登记?」 「一般只要不是住户,我们都还是会要求做访客登记,只是因为她……之前是真的来得很频繁,我大概每隔两三天就会看到她,还不包括给人开车载回来直接从停车场上去的。不过最近已经好一阵子没看到她了,我还正觉得奇怪……」 「他们是男女朋友吗?」见警卫面露难色,他立刻接着说:「我是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如果你觉得为难,不说也无妨。」 那警卫还挺守专业伦理,话题一与住户沾到边,便半晌接不下话。 「实话跟你说好了,刚才那女孩子,是警政高层的千金……」看来只好耍点阴了,秦湛压低嗓音道:「有线报显示,她来往的对象很可能与犯罪集团有关,虽然查案也很重要,但警政高层千金和犯罪集团扯上关係,毕竟有损顏面,长官暂时不想闹大,只派我先暗中监视确保她的安全。」 见警卫半信半疑,他也不多说了,只从身上掏出纸笔,抄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给警卫。 「你不用多透露什么给我没关係,但基于我们同样都是在做保护别人的工作,想请你帮忙多留意一下那位女孩子,有异状的话,随时拨这支号码给我。」 ★对应正文章节:第三十五章神秘的白雪公主 / 秦哥终于帅了一点儿? 〈番外〉花蝴蝶(15)最后一次 幸好他给出了手机号码。不过短短两天,她就出事了。 那是个名副其实的蓝色星期一。资讯科技的工作性质本来不一定要每天进办公室,但这天是他们晶片设计处的月报,秦湛上週已经动用处长权限取消了週报,但基于他自己也必须向上做业务汇报,处月报不去听一下实在不妥,不得不进办公室一趟,然而上週他落下太多工作,不进办公室则已,一进去事情便接连不断的来,他一直忙到晚上快十点才离开公司。 这个时间让他犹豫了一下该直接回家还是先绕去杨家看看,才刚将车驶出停车场,电话就来了。 耳机里流畅好听的女声唸了一串陌生的号码,「接听。」他说,等红灯的同时打了右转方向灯,那是往杨家的方向。 下一秒,一道惊慌的男声撞进他耳里。 「喂——」 「先生!我是、那个保全,那、那个泰荣,不是,是吾皇的保全!」泰荣是保全公司,吾皇是社区,男子慌张到连自我介绍都乱了套。 但秦湛认得这个声音,神色一凛,右手按住耳机。「是吾皇的警卫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那位小姐受伤了!」 杨翎受伤了。 心底一寒,他没有任何怀疑或迟疑,不顾交通号志、不顾自己还闪着右转灯,抓着方向盘的手向左一横,油门一踩便衝出车道,尖锐喇叭及煞车声立时四起。 而电话另一头仍继续传来焦急的字句:「我已经叫救护车了,你能不能现在过来?」 「十分鐘到,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是已经把人带来警卫室了,可是她的脚……还有——唉……」那明摆着的难以啟齿,令人不安,「总之你快来,她伤得很严重。」每一字都像针一般,扎着他的耳。 「真的很严重。」 扎进他的心…… 她的光灭了。 看着毫无生气坐卧角落里的她,周围地上那些血跡和玻璃碎屑,彷彿他破碎一地的心。 他完全不能理解,好好的一双腿怎么可以弄成这般皮开肉绽?像是被轰炸过,或被辗压过,又像是……在碎玻璃上被拖行过,再把受伤的皮肉硬生生扯下……他无法想像她受伤的过程,以及,那该有多痛。 除此之外,她上半身被黑外套密密实实的包裹起来,却不见双手伸出,就好像里头有多么不忍卒睹,必须遮掩起来才行。 「外套是我帮她拉上的……」警卫把门带上,有气无力道:「她的手……好像被绑住了,我本来想帮她弄开,可是……唉……」撇过头,像是看不下去,也说不下去了。 秦湛在她身前蹲下。 折翅的鸟、断翼的天使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模样。不知是因为失血还是因为痛,她毫无血色,双眼紧闭,散乱的头发被汗水或泪水浸湿,黏在脸颊上。 「杨翎……」儘管他已尽力将语气放轻放柔,声音却依然透着一丝沙哑:「对不起……我来了。」 他的对不起,是在为他未经她的允许擅自出现而道歉,可是,当「我来了」三个字落下,她却跟着落了泪。 心好痛,真的好痛。他伸手,却不敢随便碰触,只轻轻拨开黏在她脸上的头发。 她动了唇,吐出一个单音:「痛……」他立刻缩回手。 「哪里痛?」 「手……」 她的手似乎还被绑着。「我帮你。」 警卫默默转过身去。 秦湛缓缓拉下外套拉鍊……「别怕,我会很轻——」只拉下三分之一,动作却倏地停下。 和里面那被彻底凌辱过的不堪相比,外面那些看得见的血肉,此刻竟变得没那么怵目惊心了。 重新拉上拉鍊,他站起身。 「报警了吗?」声音里是再也压抑不住的愤怒。 「那个……」站在他身后的警卫像做错事的小孩囁嚅着。 他回身,厉声喝斥:「我问你报警了没!」 「……还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小姐她说……」 「这是犯罪!」 「我也——」警卫话没说完,秦湛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衣领。 「告诉我是谁!」他吼,眼里是骇人凶光,「他还在这里对吧?住哪一户?说!」 「我……」 「说啊!犹豫什么?」 「可是……」 「难道你还要袒护他?你他妈是共犯是不是!」狠狠甩开警卫,就要拿出手机,「等我报警,你就别想置身事外了,你们这些人都一样,都是衣冠禽兽……」 「秦湛……」 听到地上人儿轻唤,他暂时放下手机,「杨翎?」立刻旋身在她身前跪下,「怎么了?很痛吗?」双手是想碰她却又不知能够碰哪里的无措,「再忍一下,救护车就快来了……」 「你……别这样……」她仍闭着眼,睫毛和嘴唇都颤抖着,虚弱得连光是多说几个字都必须努力:「他……只是……太痛苦……」 「杨翎!」他完全无法接受她替那人辩白,「好了,你别说话……」 「听我说,」她却睁开眼,硬要望着他,惨白的脸沁出涔涔冷汗,「他只是……太痛苦,太无助,失去理智了……就像,你现在这样……」 「可是这不是第一次了!」心里实在堵得难受,此刻他再也管不了什么破坏不破坏现状,全说了出来:「杨翎,我看到了,我们上床那天,我就看到你受伤了,你背上那些伤全都是他弄的对吧?这次竟然还……」他哽咽,不忍再往下看,只好别开眼。 「我只看到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一次比一次伤得严重,光是我看到的就这样了,我根本不敢去想是不是还有我没看到的,失去理智?失去理智就把人伤成这样?那种人根本就不正常!是心理变态,是疯子!」 「秦湛……」她深吸一口气,像是想要用尽最后力气,「这是……」来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最后一次了。」 「……」 他无言以对。 她抿了抿唇,像是在笑,同时却又掉下了眼泪。 向她伸出的手,在空气中缩了缩,最终握成拳,放下。 这丫头……存心要让他心痛死吧? 他仰头,闭眼,深吸口气,吐气,再吸气,再吐气。 「拜託……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凄凉低沉的呜咽,参杂着由远而近的救护车鸣笛。 「真的不要了……」 她再次朝他抿了抿唇,闔上眼,算是应允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似乎完成了上次未完成的恶作剧。 ★对应正文章节:第三十九章野兽的玫瑰 (虽然应该不会有人想回忆正文xd但为了连贯剧情线我还是纪录一下,前面几章也有加上与正文的对应章节) 没意外的话花蝴蝶再一、二章就会结束了,会让他们有好结局的请相信我^^” 〈番外〉花蝴蝶(16)关于他们 有的时候,秦湛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上辈子负了杨翎,这辈子才会被她吃得这样死。 在那之后,她没有违背答应他的事,她没有再让自己受伤。 但,她让别人受伤了,而且,还是个无辜的女孩。 「秦湛……秦湛……」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她敲响他住处大门,喊着他的名字,在他应门时踉蹌跌进他怀里,满身酒气,边哭,边语无伦次的那一天。他原以为,目睹她受伤的那天已经是他此生最震撼的一天,但看来,只要是有她在的未来,这个纪录随时都有被刷新的可能。 听了半天,也安抚了半天,他总算从她前言不搭后语、颠三倒四的语句中,逐渐拼凑出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 杨翎可能……犯罪了。 虽然,对于吴仲元实际上会对那无辜女孩做出什么事情,她并不完全知情,可是,她知道吴仲元打算利用那女孩对贺以正进行报復。 而她参与了其中…… 「秦湛,怎么办……」她徬徨又无助,在他怀里止不住的哭泣,「我让……那女孩去饭店……她会不会出事……我……我该怎么帮她……」 他不知道。 「我该怎么办才好……怎么办啊秦湛……」 怎么办? 「还是……我去报警……请警察帮忙……」 「不可以。」只有这件事,他无比肯定,「你不能去。」 「那……你去……」她抬眸,颤巍巍的对上他此刻异常冷静的双眸。「对,你帮我去……秦湛,帮我去报警好不好?」 「不需要,一定已经有人去了。」 她怔了怔,訥訥道:「那,那女孩……会没事的,对吧?」 他凝视她,却没有回答。 谁都不希望那女孩出事,但是如果,万一,那女孩真出事了,贺以正第一个供出的人会是谁?警方第一个找上的人会是谁? 他们不见得能立刻找到实际作案的行为人或主谋,但几乎可以想见,知道幕后主使是谁的杨翎绝对会成为案件的关键,会成为他们开啟调查的对象,甚至会成为社会新闻里、受眾人唾弃的……那种罪犯。 除非,没有证据。 他将他的第一次给了她——他的第一次犯罪——利用他喜爱的、投入了大半辈子的资讯科技技术,进行了犯罪。 他潜入贺以正的手机、夏慕克酒吧的订位系统、电信公司和line公司的主机,删除了所有杨翎与贺以正有关的电磁纪录。 为了让她暂时躲避可能的风声和调查,也防止她再度和贺以正扯上关係,他又一次破坏了现状——让她住进他家。因为向来低调,两人的关係基本上没有浮上檯面过,让她在这里避避风头应该是绰绰有馀的。 为了向长辈们交代,他编了个理由,说他和杨翎私底下已经交往一段时间,先前杨翎之所以如此排斥企业联姻也是这个缘故,请他们谅解之馀,又说两人感情稳定,因此最近想试着开始同居了。 或许是这谎扯得太逼真,又或许是长辈们老早便对他俩的关係起了疑心,不仅没人怀疑他的说词,游若蘅还深表赞同。 对于秦湛的安排,杨翎这次全都乖乖听从、配合着照做了。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杨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秦湛的住处,几乎足不出户,秦湛也尽量减少外出,需要进公司的时候,他会在出门前先把她的早餐和午餐准备好,在回家前将她列给他的日用品清单採买齐全。 他们时时刻刻留意着新闻,却始终没有那女孩的消息,不知到底是没出事,或是未成年案件被彻底保密。不过,之前因为性招待事件闹得沸沸扬扬的吴仲元,倒是被爆出身中13颗子弹,惨死于偏僻荒凉的恆寧潭东岸停车场。事件一度震惊社会,也曾因兇手仍逍遥法外使得人心惶惶,但或许因为吴仲元本就已经声名狼藉,警方也表示有情报显示兇手很可能是挟怨报復,故没多久这案子便沉寂了下来。 吴仲元身亡后,秦湛原本还担心检警会不会从吴仲元那边发现什么不利杨翎的线索,幸好始终没人找上门来,杨家那边似乎也没状况。对他来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但对杨翎来说就不是了。她一直十分懊悔自己的行为,也在意着那女孩的安危,甚至曾经想联系贺以正确认情况,但都被秦湛严正的制止了。 儘管内心煎熬,她还是听话了,毕竟她把秦湛牵扯进来了,她的举动将不只影响到她自己,也将连带影响到秦湛。经歷了这些之后,她的性格收敛许多;她成长了,虽然过程是痛苦的,但或许人总要痛过一次、失去点天真、留下点遗憾,才能真正成长吧? 对于她的改变,他是欣慰的。他发现自己终于能够好好的凝视她。敛下锋芒的她,不再像从前那样令人眩目、高不可攀,对他来说,这样的她,美得刚刚好。 不过,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小问题——关于他们,他仍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他们一起生活,像家人一样的生活着。他们没有多馀的碰触,除了吃饭会一起吃,时常是一个人在客厅、另一个人在书房,就连在同一个空间里活动,也是沙发餐桌各据一方。其实也一点都不奇怪,秦湛本就君子不用说,杨翎这段时间的心理状态并不好,何况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日子并不好过,自然没有人跨出那一步。 直到那一天。 总不可能真的让杨翎永远闷在家里足不出户,偶尔,他们会在晚上十一、二点左右放风,在家附近走走或慢跑,杨翎总会戴个口罩或帽子多少遮掩些容貌。 这天,两人同样在十一点踏出家门,秦湛锁上门,回身却见杨翎头上脸上没有任何遮蔽物,不禁蹙起眉峰。 「把帽子戴上。」 「这么晚没关係吧?都快两个月了。」 他没妥协。「帽子戴上。」 「……」她将外套后的帽子扶上头顶,嘀咕着:「我到底要这样遮遮掩掩到什么时候啊……」 两人沿着人行道慢跑,来到附近一座公园,绕着外缘跑了几圈后,回程经过一家便利商店时,杨翎停下脚步,说想顺道买些东西回家,秦湛想了想,决定让她在对街的人行道上等,自己迅速去去就回。 没想到他只离开这么一下子,结帐时便望见对街的她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跟别人说上话了。心头一惊,匆匆付钱出来,还没看清楚和她说话的人是谁,那人倒是先探出一颗头朝他挥手了。 「秦湛哥哥!」 定睛一瞧,戒心稍稍放下,缓下脚步过了马路。 「小璃,」和那扎着高高丸子头的少女打招呼的同时,他下意识瞄了眼杨翎,「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你们自己还不是这么晚出来运动。」少女瞪大眼噘嘴的模样很是可爱。 「你明天早上没课吗?」 「没有啊,大四还能有多少课?」 「也是,」他笑,「不过大半夜的,女孩子还是不要单独出门比较好。」 「我不是单独,我是特地出来找你的。」 「找我?」再次失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看到的啊!从我房间窗户,看到你和这个姊姊停在这里,我就立刻衝下来了。」少女伸手,往后方的住宅大楼比了比,同时视线不断在两人之间来来回回,「吼,秦湛哥哥,你很不够意思耶!我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原来你已经有女朋友了!」 一阵错愕。他有女朋友?为什么他自己不知道? 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没想到这话该怎么接,一旁的杨翎逕替他接了下去: 「你叫小璃?」 「嗯,莫小璃。」 「莫小璃,你说,你们俩认识很久?」 「对啊,我从大一就认识秦湛哥哥了。」她仰起小脸,有些骄傲的。 「嗯,四年了啊?」杨翎跟着仰脸向天,似是在脑海中估算着秦湛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认识这位莫小璃,接着,意味深长的瞟向他…… 「那的确有好一段时间了呢……」 秦湛被那意义不明的目光看得有些莫名,仍想简单解释:「小璃的爸爸是我同事,之前有……」 「不过我们认识的时间更久呢!」杨翎打断他的话,突然向他偎了过去,「从我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了,对不对?」 「什么?」闻言,莫小璃瞠大眼,「你是说,你们不只是男女朋友,还是青梅竹马!?」 「对啊!」杨翎话接得俐落又响亮。 秦湛这才听懂,原来所谓他的女朋友,就是身旁这一位。 「秦湛哥哥,这是真的吗?」 两个女人同时望向他。 「嗯,」此时此刻,他也没有其他回答了,「是真的。」 杨翎朝莫小璃歪歪头,笑了笑,一副「看吧」。 莫小璃大力拍拍自己的额头:「天啊!那我根本没机会嘛!」又噘起嘴来,指着秦湛说:「真的太没意思了你!早知道我就在大学期间多看看别的男生了,都是你,害我放到现在变大四剩女!」 「哎哎哎!你少胡说,谁害谁了?」杨翎见状,马上衝莫小璃顶撞回去:「他有给过你机会吗?我看都是你自己在那边幻想吧!还有谁说大四就是剩女?你姊姊我26岁才死会,你还不到22岁吧?小不啦嘰的,机会还多的是,去去去!找别的男人去,别跟我抢男人!」霹靂啪啦就是一顿训,说到后面还一把挽住一旁那条胳膊。 「……」莫名其妙就被训了一顿,莫小璃不甘心,可是看秦湛那虽无言却依旧明摆着的立场,只得揉揉鼻子,故作嫌弃的向两人摆手道:「好啦好啦,你们去幸福快乐啦,我要回去睡觉了。」 「对,乖乖去睡觉,长大才会和姊姊我一样漂亮。」顺手拨弄下头发。 「嘖,自恋狂。」莫小璃白了眼她,离去前不忘朝秦湛露出一个甜美可人的笑容:「秦湛哥哥,如果你们分手了,记得考虑一下我喔!」 ★对应正文章节: 第四十五章笼络 第四十六章收回vs删除 第四十七章真实的他 第四十八章蓝眼泪 第五十章包庇 是的,下一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