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点妆匠》 第一章 死人敲棺 天已经黑透,小县城里面还有点灯光。 颠簸的小道上一辆小摩托晃晃悠悠,车前发黄的灯光是唯一的光亮。 振耳的摩托发动机声回响在耳边,还有发小张伟扯着脖子大声喊着说着什么。 但是我一点都没有听清楚。 我父母早逝,是爷爷一手带大。离家三年未归,并不是我不想回来,而是听了爷爷的话。 爷爷很疼我,我却对他又敬又怕,他说的话,我从来不敢反驳。 家里的亲戚也交往甚少,倒不是我家三亲不眷,六戚不亲,而是我大伯一家早在父亲离世时候就断了关系。 说来不过因为父亲的高昂医药费,同村住着,还不如陌生人亲近。 路上倒还顺利,在下车的时候,我看到老宅门前挂着的那对白灯笼,上面的奠字实在晃眼。 脚下有些发软,险些没站住。 张伟停好摩托一把扶住了我,关切的问道,“三蔓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脚下有些踉跄的走进院里,正对院门的中堂之上,几块白布围着桌子,摆着一块叫我心脏几乎骤停的灵位。 叶氏,叶填海之灵位。 院里除了狼藉再无其他,大伯、大伯娘两人在往篮子里装贡品,准备带走。 地上放着的火盆没有丝毫火星,只余灰烬,香炉里更没有续上香火。 院中哪里还有棺木的影子,看来我还是回来晚了。 爷爷已经被他们下葬,我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我失了魂一般,丢了手里的行礼,双眼充血的飞奔进去,大声质问那两人,“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不等我回来!” 回答我的只有大伯娘的嗤之以鼻,还有大伯不耐烦的哼声。 “这些都是你爷爷的遗嘱,他决定的难道还要叫你首肯不成,你当你是谁?叶家的瘟神?” 我从出生就有这样的威名,当时天上连打九雷,阳气鼎盛。 我娘因生我难产而死,父亲也伤心过度,身体每况愈下。 曾有个和爷爷交情不错的大师,给我批过命。 此女六亲缘浅,福寿不齐,天生白虎,一生流离。 白虎是全阳命格,阳极而落,盛极而衰,如果我是男孩,可能活不了几年,幸亏是女孩,才留得一命。 爷爷一手风水堪舆的本事十里八乡无人不竖大拇指,一辈子受人尊敬。因为不想让我受罪,为了留住我这个瘟神的命,动了秘术向天借寿, 许下大愿,容此女平安活到成年,必入阴阳行,承点妆匠衣钵,替天行道,为善积德。 之后爷爷遭反噬迅速衰老,从那之后我身体好了些,虽然磕磕绊绊,极易招邪,也到了高中毕业。 大伯娘他们言语刺耳,如尖刀伤人,却没有说错。我双膝一软跪在爷爷灵位前,眼泪控制不住的喷涌而出。 大伯娘尖锐的嗓音响起,口气厌烦的说道,“这宅子你爷爷要留给你爹,我们也不惜争什么,不过你爹看病欠下的帐咱们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我跪在地上,心中只有悲痛,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 爷爷刚走,连头七都没过,他们就要发作起来。 还是在爷爷的灵堂上,他们急着要债,逼他的侄女,逼她这个才刚满十八岁的学生。 大伯没有阻拦,更是在边上不停找补,“钱也不多,八万九千七,你大伯娘那边有欠条有明细,你想看随时来,这账不能再拖了。” 大伯娘话更加难听起来,“别和我说没钱,没钱就买了这老宅子,这房子卖了八成够还我们那点陈年烂账。要不直接嫁了,反正也十八了。” “滚!” 我眼含冷意的看着这两个人,低低的吐出这个字,感觉身上一阵子轻松。 大伯叶德旺听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滚!” 我站起来沉声一喝,看着那对夫妻尖酸刻薄嘴脸。亲情,不过如此。 巨大的声音把张伟都吓得一哆嗦,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从小到大他从没见我发过这么大火。 “你个瘟神克父克母的贱种,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大伯娘嘴皮子是在村里打架练出来的,从不饶人,张口间那些腌臜话一连串蹦了出来。 大伯叶德旺更是抬起了做惯农活有力的大巴掌,想要教训我一顿。 就在这时,一股子寒冷的风,夹着呼啸之声从外面吹进来,吹得那一对白烛火苗忽闪,正中间爷爷的灵位居然前后摇晃,竟直直倒下。 灵位不偏不倚的砸在大伯头上,吓得刚才还满口污言秽语的大伯娘尖叫出声,四处惊恐的张望着。 她双手合十叨念,“爹,您别怪我们啊,我们可是为了给叶旭,您唯一的男孙娶媳妇,逼不得已啊。” “您行行好就不要闹腾了啊!” 张伟离我近了几步,脸上也有点紧张,兴许是想闹腾的要真是我爷爷,离我近点才最安全。 屋外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这样的时刻连我身上都出了一层白毛汗。 “灵堂之前枉顾至亲,灵位碰头,死人敲棺,这是逼着老头子带走一子啊!” 这样怪异的一句话落在屋内几人的耳朵里,都觉得后脖子发冷,脚后跟发晃。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的黑暗中走出来,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他一身身布衣,腰上系着两头耷拉下来的布腰带,后脖领子上还插着一根尺把长的黑嘴铜杆烟枪,和老社会的农民一个打扮。 “舅,人吓人吓死人的好吧!” 大伯和大伯娘都松了一口气,张伟也拍着自己的胸口,放松了神经。 他俩刚才被吓坏了,也不想久呆,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脚下带风一般溜了。 我看向来人,他正是我爷爷的忘年好友,张伟的亲娘舅,被我称作伍叔的伍搬山。 吃死人饭,继承老手艺的点妆匠人! 第二章 凤凰抱珠 点妆匠,算是阴阳行当里面比较罕见的一门营生。 这三个字各有其意。 点的是积善之家余阴有庆的墓穴; 妆的是人性尚在等待轮回之容; 匠的是阴曹不收阳世不留之灵。 尤其匠这个字更不简单,包含治鬼劝尸,撰写符箓之深奥,少有人能登顶的高峰。 更有门规: 尸首不全者不梳,死不瞑目者不点,双尸不化者不妆,妖邪外露者不匠。 这些都是我旧时听爷爷念叨的,他俩说话很少背着我。 爷爷说自己过于偏重点之一字,伍叔偏了妆之一字,对那个“匠”字两人都只有摇头苦笑的份,直说他们都不算能顶得起这三个字的能人。 我不知道这个“匠”字有多厉害,但终归不是我能够接触的。 这些都被他们强行灌输,不知不觉记在脑中根深蒂固。 伍叔走进来捡起刚才掉落的灵位,用衣袖擦了擦灰摆回之前的位置。 他抽出三炷香,借着烛火点燃,准备插在香碗中。 没料到更惊悚的一幕出现,刚才还是三个红火头的香直接不声不响熄灭! 伍叔嘿嘿一笑,对着灵位说道,“老哥哥,看来你还是和生前一样古怪,先吃谁的不是吃啊!” 他转身看向还在发呆的我,叫道,“三蔓啊,过来给你爷爷上头一炷香,这老头从走到现在还没有受过一炷香火。” 说话间已经递了三支香过来,我小心翼翼的接过。 照着伍叔的动作,用烛火点燃,插进那三只灭掉的香旁边。 那香头快速的燃烧而下,就像是有人在吹,足足比寻常的香燃烧速度快了五倍不止。 我们三人无声肃立,眼睁睁看着那三支香烧没,变成香灰散落在桌上。 伍叔才又重新点燃三支,还塞给张伟三支,“你也给你填海爷上柱香。” 说来也奇怪,这次再插进去,前后六支香好好的燃烧,和正常的一般无二,端是平静异常。 伍叔坐在屋里唯一一张凳子上,示意我们找地方坐下,他有话要说。 屋里没有东西,我和张伟索性一屁股坐在草席上,盯着伍叔。 “你爷爷之前给你留的,说你进村之后必经我手交给你,终是不负所托,你打开看看吧。” 伍叔递过来一个油布小包,四四方方的包得严实。 打开外皮,内里是一本纸页发黄,边角满是磨损的老书。 还是竖版手抄的老旧款式,接缝处发黄的线状体,一看就有些年头。 我瞄了一眼下面的书名,点妆之匠。 书里夹着一封信,一看三蔓这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就知道是爷爷亲笔所书。 展开爷爷给我的信,第一眼就是三蔓丫头几个大字! 我鼻子就是一酸,眼泪挂了满脸。 虽说我是个丫头,可长这么大哭鼻子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和开了闸门一样,哭个没完。 这滋味大概我后半生都不会忘记。 我不得不用衣袖擦干,才能继续朝下看。 看到书信的时候,爷爷已经走了,早早下葬是爷爷的遗愿,不等你来见更是因我不舍。 孩子,这个时候有些话我不得不说,你非他们口中的什么瘟神,更不是克父克母之命。 这一切都是因为爷爷当年泄露天机太多,连累了你,归根究底还是爷爷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父母。 生老病死,爷爷也难违天命,我是走了,但是有些债还要你这个得我衣钵的后辈去承担。 留下的书是叶家祖上代代传承而下的点妆之术,叶旭那不孝子根本不堪此重任,叶家的衣钵只能委屈你一个女孩子顶起来。 不要怪爷爷把担子压在你身上,下面的话你听好,更要谨记于心。 苍天不杀幼子,爷爷许的大愿只能护你到十八岁,过了生日,你需自己去扛,能活多少日,要看你的机缘,你的造化。 入阴阳行,吃死人饭,积善有为,阴德丰沛方是大乘,切记切记! 勿念! 十分简短的一封书信,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说。 我的心里木木的,生日过后,那还有几日可活? 现在离五月初五,也没几天了。 见我收起信,伍叔开口说道,“三蔓丫头,别怪伍叔没提醒你,这老宅可修缮不可翻盖,不可转卖,你更是要长居在此,可记住了?” 这宅子有爷爷的影子,更是爹娘生活过的地方,也是我仅有的容身之处。 八万多的债务压在我的身上,我不在这里能去哪里? 木讷的点点头,表示知道,伍叔才起身准备离开。 我算是身上戴孝,不能送客,张伟代替我送他舅舅出门。 伍叔刚走出门口,突然回头叮嘱我,“今晚恒星当空,星不明,月不见,切不可深夜出门。” 说完不等我问清楚是什么意思,已经转身离开。 张伟出去把摩托车推进院子,关上了院门,我鬼使神差的喊了一声,“三蹦子,别关门,也许爷爷会回来。” 一句话吓得刚才还老神在在的张伟一把拉开大门,三两下就窜回有光亮的屋门前,满脸紧张的抱怨,“三蔓我够义气留下陪你,你可不能吓唬我啊!” 这从小光屁股长大的情谊立显,我感激的伸手在他后背拍了两下,算是感谢。 屋里被大伯两口子翻得很乱,我也没有心情收拾。 重新给爷爷上了香,看着空无一物的桌面,我不禁有点心酸。 把行李中仅有的几个苹果橘子拿出来摆在桌前,轻声说道,“爷爷,孙女不孝,就只有这些孝敬您。” 剩下点鸡爪子什么的则是给了陪我饿肚子的张伟。 随手翻开爷爷给我那本书,前半本写的都是风水之说,阴宅阳宅等等。 后半本更是看不懂,全是晦涩的符咒画法和用途。 打晃间我注意到一个熟悉的名词,凤凰抱珠穴。 猛地回忆起儿时爷爷曾经说起过,他的阴宅早就已经选定,正是村外凤阳坡下的一块好穴位。 名字就叫凤凰抱珠。 在好奇心驱使下我继续读过去。 下面的注解不禁叫我喉头发堵,呼吸越来越重,眼睛又开始泛酸。 对于风水命理,爷爷从没有说起过太多,我并不在行,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早年他总是在院子里晒太阳,口中经常念念有词,那段话我至今耳熟能详。 凤阳坡下凤阳破,家中女儿必成凰,遨游九天无遮蔽,一朝女儿状元郎! 第三章 夜入坟山 之前听得懵懂,此时此刻我居然想通这里面的意义! 爷爷在挑选阴宅穴位时,都是在想着如何庇佑我,一世安康出人头地! 屋里的灯泡猛的闪了几闪,爷爷房间的更是啪的一声传出灯泡炸裂之声。 我趴头一看,灯泡的碎片几乎全都落在爷爷平时躺的位置上。 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催促我现在就去坟地看一下。 想到这,我直接转身朝着门外冲去,我要去凤阳坡,去爷爷的坟墓看一眼。 不然我于心难安! 张伟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在我踏出屋门之时一把拉住我,“三蔓,你干啥去,我舅走的时候可是说了,今个晚上不能出门!” 我哪里还管得了这些,能不能出门我都要去。 “三蹦子,你放手,我必须要到爷爷的坟茔地看一眼,总觉得今晚有些事情不对。” 我几乎是用喊的,吼完人已经拎着岔门的木杠子,朝村外奔去。 张伟在后面哎了好多声,最后也没叫住我,也拽了把铁锹追上来! 他扛着铁锹的样子还真有股子上战场的血腥味。 “老子拼了,关他啥没星没月的,走,这夜探坟岗子兄弟和你一起!” 张伟让我从回村就一直带着凉意的心,暖了些许。 从小到大,我的朋友在表哥叶旭有意影响下,并不多,这外号三蹦子的张伟算是最久也最铁的一个。 上山撵狗,下河捉鳖,把叶旭揍得他妈都不认识的事,我俩没少干。 虽然我是个丫头片子,但从小就被爷爷笑成投错胎,假小子一个,倒是也没吃过亏。 深更半夜上山,我是靠着一股子急火顶着,身边有了三蹦子在,倒是安心了不少。 村里的夜晚哪里有路灯,我俩出来的急,光想着抄家伙壮胆,连手电都忘了带,只能摸黑继续朝前走。 凤阳坡就在出村三里以外,离坐西朝东的凤阳山山脚不远。 曾因被人点出风水,说是好地方,成了一片坟岗子地,附近村子老人过世大多都会葬在这边。 这条路,不光三蹦子熟,三年没走的我也不陌生。 我俩走到山脚位置的时候,不知道哪棵树上停着的老挝呱呱叫的凄惨。 山上吹下来的凉风,更是顺着衣领袖口朝我们肉上钻,很是阴凉。 说起这凤阳山从高空看下去,像一只展翅预飞的凤凰,高人断言葬在此处后辈必出勋贵之女。 而爷爷点阴宅的位置另辟蹊径,不在这凤阳山上而是在转过山口,再朝里走二里多山路的一块盆地中。 至于原因,他老人家不说,至今成迷。 进山都是坟茔地,这二里多路可叫张伟有点为难。 他从扛着铁锹到现在变成双手把铁锹抱在怀里,用铲子挡着自己半张脸。 哆哆嗦嗦的小声说道,“三蔓啊,你要是想给填海爷烧纸,不成咱们换明天吧,我这走在这怎么觉得这么冷呢!” 周围虽然很黑,却能在适应黑暗后,影影绰绰看到周围的坟包形状,插在坟上的白幡在黑暗里随风抖动,发出噗啦噗啦的声音。 如同一个个趁着黑夜出来透气的鬼魂,站在自己房顶上,双眼无神的盯着我俩招手。 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这边晚上会是这番场景。 双腿有点发软,衣裳早被吓出来的冷汗湿透。 我抓着手里的木杠子,紧了紧,给自己打气。 也给张伟打气的说道,“都走到这了,也不少这点路,不怕,咱活人还能怕死人不成,何况我们手里还有家伙,走,过去看一眼才能安心。” 别说我俩十几岁的半大孩子,就是大老爷们深更半夜走在这路上,都能吓得把鞋跑飞喽! 张伟依旧很害怕,他哆哆嗦嗦的小声问我,“三蔓,你说这坟地会不会闹鬼啊?” 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闷响。 “咚!” 张伟踩漏了旁边一座老坟的坟头,小半条腿都陷进里面。 突然,他感觉脚腕一紧。 一股凉意从脚心直冲脑仁,整个人都要僵在那里。 夜色如浓墨侵染,我只看到三蹦子直直杵在那里,心咚咚咚跳的厉害,像要蹦出来。 “三蹦子?三蹦子?” 见他没应声,我心里一凉,赶忙丢了手里的东西,连摸带拉,好容易从那洞里把张伟的脚给拽出来。 这时张伟才有了反应,嘴里哇哇大喊,“救命啊,三蔓救命,有鬼拉我脚,快救我啊!” 顺带一起出来的还有一节白森森的人骨。 “妈呀!” 我俩吓得根本不敢回头,站起来死命的朝前奔。 我和张伟肩膀相抵互相壮胆,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到了爷爷的茔地。 以前这里是一块平地,现在孤零零立这个土包,那就是爷爷的坟。 山风吹动树梢,一阵阵树叶摩擦,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叫我俩后脊椎骨发凉。 白日下葬时候留下的纸钱随风打转,从我们面前快速飞卷而过,还有一张直接呼在了张伟脸上。 吓得他赶紧拿开丢掉,看得出他现在脸色惨白,应该是真的害怕到极点。 我歪头躲风的空,不经意看到前面这块空地边缘居然有三个诡异的人影在晃动。 之所以说他们诡异,正是因为他们双手搭在前面一个人的身上,头低低的。 相互围成了一个圆圈,不停的在很小一块范围打着转。 风驻了,耳边居然清晰传来嚓嚓鞋底摩擦土地行走的杂乱声响。 张伟谨慎的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满脸不解的拽了下我一边袖口。 小心翼翼的出声,“三蔓,你表情咋怪怪的,这荒郊野外乱坟岗子,你可别吓我。” 我也是一惊。 按说在我俩所处的角度,张伟绝对能轻易看到那边诡异的情况,可是为啥他居然如同毫无所查? 我朝着那边一指,问道,“你没看见那边的三个人?” 这一问,张伟的表情直接崩塌,哭丧着脸,眼睛紧闭。 拉着我衣裳的手明显感觉到了颤抖。 “蔓……蔓……啊,你……你能不能……别胡说,哪……哪有什么人啊,那边啥也……啥也没有啊!” 一句话叫他说得磕磕绊绊,更是把我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浑身冰凉。 第四章 卖肉婆 张伟说那边空无一人,但是我眼前那三人依旧丝毫未变,还是如同刚才那般在不停转圈。 冷汗已经不是在滴,而是在顺着额头朝下流。 头一次经历这样诡异的事情,我的惊恐绝对不在张伟之下。 而就在我想再壮着胆子看看那边的情况,最后确认一次时。 张伟可能是因为太过害怕,朝身后退了两步。 我俩的后面可就是一座年头不短的孤坟,周围种了一圈的树木,被风吹跑的招魂幡好死不死挂在树枝上。 招魂幡上面的白色纸条,滑过张伟露在外面的脖子。 他一个惊吓直接从我身边冲出去,暴露在没有树木遮挡的空地上。 我心想,完了!那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要是转头,立刻就能发现我们的存在,要是冲过来怎么办? 我盘算着不管对方是人是鬼,都绝对不能叫张伟出事。 随即,我壮着胆子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和张伟仅相距三步远站定,紧握手里木杠子。 奇怪的事再次发生,面前的张伟居然像瞎子一样伸着双手四处乱摸,嘴里还带着哭音的小声叫唤,“三蔓,三蔓你上哪去了?这怎么一下子这么黑啊,你别丢下我啊,呜呜呜……” 这货居然没有看到我,吓得哭出声来。 慌乱中再朝前一步就是被他自己丢在地上的铁锹,踩上去一脚就能叫锹把敲傻掉。 我察觉出来,想要拽他,可为时已晚。 “哎哟……” 张伟直接被手柄弹得惨叫出声,我惊恐的直直朝着那三个诡异的身影望过去。 张伟这一声喊,显然惊动了他们,三个身影放下搭着肩膀的手,全部朝我们所在方向转过身来。 眼前恢复清明的张伟一把抱住我的大腿哭出声,“三蔓,刚才我瞎了,找不到你了,吓死我了!” 我的心里猛然有一个想法,刚才张伟莫不是被鬼遮眼了,才会对我视而不见? 鬼遮眼和鬼打墙都有一个特点,就是怕被其他声音惊扰,或者是被别人迎面撞破说破! 一旦撞破功效就会消失,被困住的人也会如同睡醒般瞬间清明。 难道那边的三个黑影也是…… 我抬眼朝刚才差点吓死我的黑影方向看去。 晦暗的光线照射而下,那不是叶旭还有他两个狐朋狗友,还能是谁。 对方明显也看到了站在大月亮地的我们。 为首的叶旭破口大骂,“叶三蔓你个瘟神!艹,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整我们!” 他们手里拎着桶腥臭的液体,一股血腥味传来,我立刻明面那是什么东西。 狗血,传说灼烧阴魂之物! 带血进坟地,肯定是来破爷爷的坟,对爷爷不利! 我拉了地上的张伟一把。 不等他们靠近,直接大吼一声,抡起手里的木杠子,冲上前照着那三人便砸过去。 敢跟着叶旭大晚上进山作恶,就要有被打的觉悟,我先发制人的骂道,“瘟你娘的神,老娘今天揍不死你们!” 张伟的反应也快,手脚并用的蹿起来,拽着铁锨也冲上来助阵。 我专挑叶旭下手,腕粗的木杠锤锤到肉! 那边三个明显因为刚才诡异被困,心里发虚又被我俩这架势吓到,手里东西全丢了,抱着脑袋嗷嗷叫着往山下跑。 捣乱的人都跑光了,我和张伟累的撑着武器喘大气。 地上还有几把手电,八成是那几个心虚没敢点亮,我拧开手电,见爷爷的坟完好无损。 我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幸亏他们被迷了,没来得及动手。 大桶里的狗红都撒落在一边,虎口酸麻发胀,叶旭肯定被揍的不轻,有他受的! 总算是除了心中一口怨气! 可能是爷爷有灵,在我没有赶到之前,保护了这里。 恐惧的心情暂缓,看到爷爷墓碑的那一刻,我心里的怒火随之消散,家中的场景,这一晚惊恐的遭遇,都叫我有种说不出的委屈。 憋在胸口,涨的难受。 我把木杠子一扔,对着爷爷的坟头直挺挺的跪下,双手撑地,嚎啕大哭。 哭声惊得树上的鸟四处乱飞,张伟默不作声的在旁边陪着我。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声音终于消减下去。 张伟走上前,拉了我一下,“三蔓,填海爷最疼你,看不得你太难受,哭过了,心里憋屈出了,咱们就回去吧。” 我并没有起身,心却静了下来。 在意我的亲人都死了,还有几万的债务顶在头上,大伯一家如饿狼猛虎,我若不在,这老宅肯定会被他们转卖。 现在离我生日也不远了,为了活下来,为了爷爷的愿望。 我的心异常坚定,从怀里拿出皱巴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爷爷,我考上大学了,你的信我也收到了,这通知书我给您烧过去,学我不上了,我入阴阳行!” 全身上下的口袋都被我摸了个遍,根本找不到点火的东西。 倒是张伟伸过一只拿打火机的手,橙红色的火光晃着。 我把手里的纸点燃,轻薄的纸见火就着。 熊熊的火光燃起熄灭,不过转瞬。 仿佛在火里看到了我的影子,晃晃悠悠。 它卷走的是我曾经的一个梦,留下我迷茫不可预见的后半生。 捡起地上的手电,我最后看了一眼爷爷的坟头。 那几个今晚被爷爷和我联手收拾,绝不会有胆子再回来干什么。 爷爷看到这样的我,也能放心了,我转身喊着张伟往回走。 有了手电的光,比来时候乌漆墨黑情况好上很多。 张伟心里有了底,刚才干了一架,热血沸腾,也没有之前的畏惧。 大摇大摆的扛着铁锨走在我身边,还故作轻松的找话题闲聊。 我们都在刻意忽略两边一个个的坟包,和黑暗林子里,不可见的地方传来细细索索的响动。 “三蔓,你那点儿童肠和鸡爪子不顶用啊,我这肚子又饿了。” “忍忍吧,这野地开挖哪找吃的去,现在也不知道几点,天亮你就回家吃饭去。” 我走在靠前的位置,手电从我手中射出一道由小变大的光圈,照亮前面几米远的范围。 我俩的视线只有这么大点,脚下也被黑暗围绕,走在这山里感觉并不美丽。 我只惦记着早点回家,回去给爷爷换支香。 没走两步,周围树上的老挝就开始发出凄惨的呱呱声,这动静听着就叫人头皮发麻,特别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中。 夜猫子尖锐刺耳的嚎叫更是一声接一声,直穿人耳膜,刺的脑瓜仁生疼! 绿油油的鬼火忽闪,如同野兽蛰伏暗处,盯着猎物的双眼,时隐时现。 老挝就是乌鸦,在很多地方这种鸟都被视为不吉,多因他们只生活在荒山野岭和有死人的地方而得名。 它们像是这样吓唬我们还不过瘾,黝黑的身体伸展开翅膀,扑棱棱的好多只从黑暗处扑棱出来,吓得张伟都朝我这凑近几步。 “这老挝炸庙了啊,我心里头咋觉得不是好事呢?” 听他这样说,我壮着胆子安慰他,“别瞎想,你这是自己吓唬自己,你一百五十多斤的坨,还怕个鸟干嘛!” 这话即是安慰他,也是在安慰我自己,说实话我心里也是毛毛的。 周围空气很冷,但我隐约闻到有一股子什么怪怪的味道,朝鼻子里面钻…… “三蔓你闻没闻到肉味,很香的炖肉味道!”张伟使劲抽搭着鼻子,一口口吸溜着气,猛闻。 他这一说,我还真觉得就是这个味。 第五章 绝对不是人 荒山野岭,除了坟头就是坟头,我们居然闻到肉香。 这叫我心头不禁产生了奇怪的想法,那肉会是什么肉? 而张伟则一点不觉得诧异,还在嘴里嘟念着,“好香好香,这肉绝对好吃,我好饿啊!” 手里攥得很紧的铁锹都随手丢下,发出咣啷一声,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但是张伟却恍若未闻。 拿着手电,脚下生风朝着前面走了过去。 我此时即便心中觉得不对,也必须追上去,他是陪我守的灵,更是为了帮我才大晚上进的凤阳山。 真出点什么事,我可一辈子都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张伟,你等等我,你慢点!” 我把手电夹在腋下,一手木杠子一手铁锹,在后面追的狼狈。 实在看不清路,灯光太晃,脚底下深一脚浅一脚,根本没空注意,有没有避开那些陈列并不规范的陈年老坟。 前面已经看不到张伟的手电光晕,我心里更是着急,脚下也加快了几分。 本就不远的路,被我这样一走,倒是很快出了凤阳山的地界,走到了被人为踩出来的一条土路上。 朝前几百米,过了小桥就到了我们村口大柳树附近,也算进了村子的范围。 前面离桥不远的地方,张伟赫然在立。 手电筒的光还在,加上头顶没了密密麻麻的树枝遮挡,在这无星无月的晚上仍有微弱的光辉洒落地面。 大概的情形可以望见一二。 张伟正一脸垂涎的站在一辆破旧的木架车前,车上放着几个大木盆,里面堆尖装着什么东西。 架子车后面一个弓着腰身的矮小身影,双手正在慢腾腾的拿着个空碗,朝里面装着盆内之物。 我撒开丫子快速来到近前,用手里的木杠子捅了张伟一下,下手不轻,但是他根本没觉得疼,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眼珠子紧紧盯着对面人手里的碗,一碗散发着香味的肉伸了过来。 “壮阳烹子肉,你……要……么?” 对面听声音像是个老婆子,年纪没有八十也有七十九的样。 她声音苍老沙哑,语速很慢,说话没有语调起伏,平淡的叫人心里发冷。 那肉之前闻着还异香扑鼻,但是站在近前,我抽鼻子一闻,心里居然出现翻江倒海的恶心之感。 好悬没张嘴一口喷出胃液,吐到那些木盆里。 张伟已经接过了碗,筷子都没要,跟饿死鬼一样伸手抓了肉就想朝嘴里塞。 我一眼正看到,拿在张伟手中的肉块前端还连着一截小孩的手臂! 木杠子也不要了,铁锨也扔了,惊恐抬头的瞬间,对面老太婆苍白满是皱纹的脸近在咫尺,刚才盆里的肉也变成了一块块散发着恶心味道的尸块。 目测几乎都是半大不大的孩童。 这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我想让自己清醒,可恐惧已经左右了我的身体。 连手电筒都顾不上,直接双手齐出,把张伟手里的肉,还有肉碗全都打翻出去。 话都没来得及说,不要命拉着张伟朝着不远的小桥上跑。 此时的张伟哪肯,一百五六十斤的坨,在我这一百来斤的人玩命压制下死命挣扎。 嘴里喊着,“肉……叫我吃口肉!” 要是现在还不知道我们遇到的是什么,我真是脑子有屎了。 张伟莫名其妙的变成这样,荒郊野外出现个鬼老婆子推着个满是厚厚油渍的架子车,拦住我们回家之路卖奇怪的肉。 一幕幕画面叫我惊恐到了极点,八成以后看到肉心里都会有阴影! “张伟你王八蛋的给我清醒点……” 拼出吃奶的劲,我手脚并用,急了还会给张伟来上几拳,就想叫他别奔着死去作。 那个老婆子并没有推木架车追赶我们,而是依然静静停在那边,如同在等着我们回去。 她佝偻的腰身挺直了些,像是在抬起头朝我们方向看来。 我无意中在和张伟撕扯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浑浊的眼,她脸带阴森笑意的盯着我。 张伟几乎是歪倒在地上,手脚并用想要朝回爬。 我也是从抓着他上身,变成了最后直接拖着脚腕,跟拽死狗一样,生生拖着人在朝后缓慢后退。 现在我一点都不怀疑,那卖肉的老婆子要是想追,现在肯定已经到了我们面前。 我跟跑了五公里一样连呼哧带喘,怎么喘气觉得氧气都不够用。 心脏已经因为过大的体力输出,传来了示警。 平常十几步就能过的小桥,我们才走到桥中间,张伟的力气变得空前大,我几次都差点脱手松开人。 气得我火冒三丈,双手拽着他一条腿,抬脚照着他屁股肉厚的地方就踹了几脚。 好歹是又朝村子方向推进了几步。 手上力道一松,脚下一绊,我直接摔了一个仰八叉,倒在桥边上,手里还有一只张伟的臭鞋。 心想,完了!张伟绝对和脱缰野狗一样奔肉车去了,我是拉不住了! 可奇怪的是,张伟居然说话了。 “三蔓,你抢我鞋干嘛,好闻?” 我一下子坐起身,看到张伟浑身巴脑都是土和泥,傻子一样一脸无辜的坐在我对面看着我。 见我起来,还对我一呲牙,丑的和个鬼似的。 鬼这个字眼像是刺激到我,我见人清醒了,一卜楞从地上蹿起来,不说三七二十一,拽着只穿了一只鞋的张伟撒丫子就朝村里,我家的方向跑。 说来也怪,村里半夜总能冒楞子听到的狗叫声,现在一声没有。 大柳树的枝叶都没有被风吹得摆动,村子安静得叫人奇怪,世界除了我俩几乎都被暂停。 “鞋,我鞋给我……三蔓哎哎哎……”张伟清醒过来之后,嘴就一直没合上过,一路嗷嗷叫唤着被我拽着跑。 我耳边则是除了张伟的叫唤声,还听到很多嘻嘻索索小声交谈的说话声,说的什么却听不清,我也不想听清。 一口气直接跑到我家院子里面,冲到有光亮的堂屋门口。 才松敢开手,直接躺在地上拼命张嘴呼吸。 肺叶子感觉都要炸了,这简直比中考时候的一口气五千米来回三圈还难受。 张伟一样喘的厉害,扶着门边问我,“三蔓,你疯了跑这么快干嘛!” 我把手里的鞋子照着他的脸甩过去,已经没有骂人的力气。 这傻子不要肉之后跟突然失忆一样,可是饱受折磨的我仓惶逃跑时回头看了一眼。 之前那个卖肉的老婆子和木架车就在我眼前和水波纹一样散去,消失无踪。 难道因为山里瘴气吸的太多,产生了幻觉? 还是真的遇见了不干净的东西! 想着,想着,一股凉意窜了上来。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第六章 找上门 守着灯火,张伟可能是被我这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影响,也很心虚。 我俩都没有说话,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傻坐着。 屋里的旧钟表,时针刚指向三,我以为现在怎么也应该快天亮了,没想到还是半夜。 也许是想驱散心中残留的恐惧,我把之前我所见到的事情都和张伟说了一遍。 包括老早就看到叶旭几人在坟地花圈鬼遮眼的事,还有那个卖肉的老婆子。 “三蔓,你之前说大晚上有卖肉的老婆子,你是不是傻,这三更半夜村里都没有个溜达的,凤阳山里能有卖肉的婆子,你别是故意吓唬我吧!” 看张伟苍白的脸色,我知道他心里相信我的话,只是嘴硬,更可能是不想面对。 毕竟就差一点,那恐怖的肉就进了他的嘴。 “大晚上的我没事吓唬你才真是傻了。” 我稍微恢复一点,丢下一句话,进屋准备收拾个地方歇会,刚才的一顿折腾,现在感觉两条腿灌铅一样发沉。 张伟在外面喊我,“三蔓,我这突然有点想尿尿,要不你站门口等我会!” 亏这货说得出口,他一个大小伙子,叫我一个女孩陪着上厕所,看来是真的心虚。 我不耐烦的回了声,“等着,我把被子弄好的。” 铺好了炕,我穿鞋下地,抻亮了院里的灯绳。 院子里亮堂起来,张伟才提着裤腰小跑步的朝院子西北角而去。 在农村,厕所都是在院里的西北角上。 没有城里自来水马桶的那么讲究。 简单的搭建一个不大的小屋,三面是墙,一面为门的简陋卫生间,里面就是一个深坑。 冲进去的张伟也不嫌臭,还在吼着,“三蔓,是兄弟你就站门口看着点我啊!不能走!” 我意思意思的哼哼两声,算是告诉他我还在。 就在我以为会听到暴雨浇田的哗哗水声时,却听到敞开的大门边上发出声响。 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很缥缈的声音,我转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团乌黑的人影,并不是很具像。 但可以看到头部身躯和手脚,正偷偷摸摸的从门外伸头进来,朝里面扒望。 “有鞋么,你们家有没有旧鞋子……” 根本看不清脸,更别提五官什么的,那人影就像是没有嘴部的开合,从身体里发出一种沙哑低沉的声音,正对着我站立的位置问道。 张伟这个缺心眼的这时候居然还搭腔,在茅房里问了一声,“啥,大半夜的你要旧鞋干啥?” “有人踩踏了我的房子,就是一只旧鞋,你们有么……” 那团人型黑影已经把大半个身子都伸进门内,我一点都不怀疑,要是一个正常的人做出现在这个诡异的角度,绝对已经脸朝下摔进门口。 但是那黑影还是稳稳的保持那个诡异的角度,叫我身上才消散的恐惧瞬间回笼,直觉今晚这事情还没完! 在我紧张的盯着那东西的时候,张伟已经从茅房出来,根本没有发现门边多出来的诡异黑影,整理着衣服朝我这边晃荡。 “舒服啊,撒干拉净全身轻松,三蔓你刚才说啥鞋不鞋的,你要干啥?” 我是又惊又怕,舌头都已经不听使唤想说话都张不开嘴,用手朝大门口那边使劲指,只希望张伟能明白我的意思。 任由我这边猛抽筋,张伟却依然没有所觉,还摸了把自己的后脖颈子,“三蔓,这夜里还挺凉的,我咋觉得后脖子冒凉气呢!” 小爹哟,能不冒凉气么,门口那个都扯出快两米长,伸进来的黑影子,就在你后面不远,你倒是走快几步,别磨洋工的晃荡了! 可能是我的表情实在怪异,张伟也有了警觉,顺着我视线的方向望过去,吱哇一声撒丫子就跑。 把站在门口的我都给撞进门里,双双摔倒在堂屋地上。 我俩都面对着门外,那黑影已经出现在门口,却不进门,只那样悬浮着。 看不到下半身,从整体的感觉上,下半身应该还在院子的门外。 他并没有太靠前,反而躲开灯光照射的范围,缩在黑暗和光影分界线前,看不清五官的脸上叫我清楚感觉得到…… 他在笑。 还是很得意的笑。 “找到啦……就是这只,上面还有我的味啊!” 那黑影一只形似手臂的东西直直指着张伟脚上的鞋,声音里叫人听出一丝欣喜。 “这他妈什么玩意啊!滚,别靠近我……” 张伟已经吓得六魂无主,我也是浑身僵硬,突然就想明白面前这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们农村土话说的没脸子,传说魂魄死后,时间越久五官就会越模糊。 谁要是走夜路碰到这些,都会大骂一声“滚,你个没脸子玩意儿,哪来的死哪去。” 还会玩命的朝后脑勺方向爬梳自己额头前的头发,老人们说头发属火,额头有灯,这样做会叫身上的阳气更加旺盛,能吓退鬼怪。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扎着站起身,努力活动自己的舌头,摆足气势的吼了一嗓子。 原本站在门外的那个黑影,居然真的退缩了几步,看来这招真的有效。 那黑影即便这样还是没有离开的打算,口中依旧念道着,“就是那只鞋,就是那只鞋……” 地上的张伟已经吓傻,这时候别说是鞋,只要不要他的命,要裤衩他也给,直接拽下自己脚上的鞋子,丢了出去。 我在旁边想拦都没拦住。 “滚,没脸子滚,在纠缠就和你拼了!” 也许是一着急,嘴巴居然好使了,一嗓子就吼了出来,也不大舌头磕磕巴巴的。 在我自己听来,还算是有点子气势。 院中一阵嗷嗷叫的风声席卷,吹得我们都睁不开眼,用手努力挡在面前,堂屋的门板被吹得咯吱作响,咣咣撞在墙上。 等到风停下,周围再没有喊着旧鞋的那个诡异声音,我们才小心翼翼的放下捂脸的手臂,看向外面的院子。 诡异黑影没了,张伟丢出去的那只鞋也凭空消失。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院门外光线照不到的地方,还黑漆漆的一片,像是野兽张开的巨口对着我们两个。 经过这找鞋的没脸子上门一闹,我哪还有躺下歇会的心思,连堂屋都不敢呆了。 和光着一只脚的张伟三步两步窜进了里屋,一人一边坐在炕上,后背靠着墙壁才觉得踏实一些。 回想这一晚上的经历,总是不敢相信。 十八岁之前我虽然大病小灾不断,可从没见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还没到快过生日的时候,怎么就开始看到这些! 难道真的是因为爷爷那个大愿,只能保我到十八岁的这一天,心里很乱,脑子里也是一个个画面闪过叫人抓不到头。 直到外面院子里再传来走动的声响,我才回过神来。 第七章 不能收徒 “你们两个崽子都干什么去了,不是告诉你们昨天夜里不能出去,不要命是不是,招了什么恶心玩意回来,搞得院子这么臭!” 我还没有走出堂屋门,就看到外面的曙光下就站着一位此刻能叫我热泪盈眶的人,是伍叔。 经过昨晚离奇的经历,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伍叔这个点妆匠更能叫我心安的了。 “伍叔!” 我激动的喊了一声,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伍叔已经大步流星的走进屋,面色不善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寻找张伟的身影。 我跟在后面小声的说了一句,“张伟在屋里炕上睡着了!” 伍叔也不说话,直接走了进去,没一会就听到他大声的叫骂,“你们俩就作死,张伟,张伟……” 还伴随着巴掌的啪啪声,我都没敢进去,心想以前伍叔脾气挺好啊,怎么今个这么凶,这是在屋里给张伟上了一道小锅炖肉还是怎么滴? 兄弟,我对不住你啊! 可是听了好半天,愣是没有听到张伟出声,没想到这货还真够义气,都被揍了还没出卖我。 我壮着胆子凑上前喊了一句,“伍叔,昨晚上是我……” 我才想说是我非要出去,张伟舍命陪君子的,叫他息怒,没想到伍叔的动作吓了我一跳。 他直接单腿上炕,伸长手臂在张伟的鼻子前面摸了下气息,还拔开张伟的眼皮看了下。 一脸风雨欲来的大吼,“叶三蔓,说你俩昨晚都作什么死了!张伟的魂怎么没了!” 这一下可把我吓坏了,不是昨晚经历的那种恐惧,而是担心的害怕。 “伍叔,张伟他咋了?他回来之后就坐这,没多会子就躺下睡着了啊!” 伍叔在长长的大口呼吸,应该是在平复怒气,知道和我这样的外行人说不清什么,只能缓了下脾气,一字一句的盯着我问道,“你们昨个出去了是吧?” “嗯,我们去了爷爷的坟茔地。” 然后乖乖的把昨夜前前后后几次惊魂的事情尽量完整的说了一遍。 伍叔听完只是脸上神情严肃,对我招招手,示意我和他出去看看。 我跟在伍叔身后,并没走远,只出了我家大敞四开的院门,站在门前。 他一指地下,当时我背后又开始冒凉气。 一把铁锹,一根木杠子,还有两个手电,整整齐齐摆在门口旁边的墙根下。 并且每个上面都有一个油了吧唧,黑乎乎的手印子。 就像是有人用手吃了一盆的猪肉炖粉条没洗,还一手肉汤子直接抓在上面留下的一般。 我直接想到了唯一的可能,就是那个一脸诡异,推车子装了好几盆奇怪肉块的卖肉婆子。 难道昨晚除了伸长身子进院要鞋的那个没脸子之外,那老婆子也跟来了,还站在门前看着我们在里面吓得要死的一幕! 这个想法叫我异常震惊,更多的是后怕。 昨晚那个情况,要是她再进来插一脚,我保证,我和张伟一准等不到伍叔,直接昨天晚上就能嗝屁。 伍叔只看了一眼满脸惊恐的我,没多说话,直接进院,从柴房里拖出一捆柴,扒拉着那几样东西到远一点的空地上,直接点火。 老宅还是烧柴火的,这些干柴倒是方便,火光很快燃起,伍叔朝一边躲开点,对我吩咐道,“进去再抱捆柴。” 我没敢耽误,直接跑进去又抱了一捆,伍叔示意直接丢在火堆里。 我这一丢,下面已经燃烧带着火星的灰尘被扬起,还带起了一股子腥臭难闻的味道,和昨天那些肉的味神似。 “咳咳咳……”我直接被呛得躲到一边猛咳嗽,鼻涕眼泪都被呛下来,唯一的好处就是没吐。 这连着三四顿没吃东西还感觉不到一点饿。 沉默好久的伍叔终于说话,他站在我身后拿着手里的烟袋锅子并没有点燃,只在嘴里叼着,“这味道不好闻吧,越邪性的东西这味越冲,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着急训你们了?” 我依旧还在咳着,只能受教的点头,看着面前那堆还在燃烧的火焰,强忍着恶心。 心中慢慢升起各种疑问,想要得到答案。 好容易能开口说话,我才擦着眼泪问伍叔,“叔,张伟到底咋了?是不是有啥不对。” 伍叔没好气的哼了一下,“你们两个小兔崽子,告诉你们不能出门非不听,张伟那是被人要走了贴身的物件,被压住魂了。” 我俩最后再看了那火堆一眼,转身回院。 张伟还生死未卜的躺在里屋炕上,伍叔拉着我就坐在爷爷灵位前边。 他习惯性的点燃香插进香炉中,看了眼桌上我摆着的几颗水果,坐在椅子上,“你个小丫头倒真是适合吃死人饭的命,招阴不惧阴,好一副九雷阳火白虎命。” 伍叔的话说的我一阵迷糊,这好好的咋还说上我了,不是应该说说怎么救张伟么? 显然这位亲娘舅并没有太着急,而是好整以暇的问我,“三蔓,你爷爷说叫你入阴阳行,当点妆匠,生前还托我带带你,现在我问你,就长期和昨天那些乱七八糟还有死人打交道,你敢是不敢?” 屋里因为我而被压魂的张伟还躺着,我自己更是不知道能活到哪天,身上还背着烂账,说实话,我已经到了不能拒绝,更不能说不敢的地步。 只能强压着心头的恐惧,硬着头皮的说了句,“伍叔,我敢,您教我吧。” 这就是我的命。 说着我就要对着伍叔跪下去,磕头拜师。 之前也没有拜过师傅,只知道要磕头敬茶什么的,可现在除了膝盖是现成的,家里什么都没有。 伍叔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掐得死紧拽着我不叫我跪,“你这孩子,说话就说话,你乱跪什么,你这一头磕下去,是想叫伍叔少活几年么!” 这是伍叔不肯收我? 没等我发问,伍叔把我扯到一边继续说道,“教你可以,但是我不能收你为徒,点妆匠这三个字我自己都没有完全背起来,还不够格教别人,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得了的喜钱也都分你一半,三蔓你看这样如何?” 没想到做这个还能有钱拿,我的心情算是好了一些,也没有追问伍叔所谓点妆匠三个字没背起来是什么意思。 不管拜不拜师,能教我总比我自己瞎猫撞死耗子,连猜带蒙的好。 “我都听伍叔的。” 伍叔呲牙嘿嘿一乐,“都听我的?那就好办了,眼下张伟的事可还要靠你。” 第八章 坟出血,鼠叩头 张伟压魂的事,要靠我? 还没弄明白伍叔的意思,他已经开始滔滔不绝,“听你说了昨晚你们遇到那些事情的大概,我觉得张伟的魂就是被压在昨晚他踩漏的那个老坟里,你是全阳命,挖坟敢不敢?” 挖坟,这一句话就弄得我不淡定了。 这昨天晚上没玩死自己,伍叔这是想帮着推一把不成? 踩个窟窿就能找上门把张伟的魂给押走了,再把它坟给扒了,那黑影子不是要住到我家来不走了! 伍叔并不急着催我回答,而是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他的眼神叫我有点心慌,紧张到手心出汗。 “敢,伍叔,我敢!你说怎么弄吧,什么时候挖!” 就当是为了张伟,舍去这条不知道能不能活过端午的命又怕啥,得叫他好好活着! 我也是豁出去了。 听到我的回答,伍叔脸上露出笑容,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不会叫你大半夜去挖,青天白日的去,正好叫那老鬼晒晒太阳省的发霉,敢压我伍搬山外甥小子的魂,真是欠收拾。” “三蔓你记住,带着铁锹找到那坟,用树枝子撑起块白布挡上,直接开挖,下面不管有什么你就找里面的活物,有一个带回一个,有两个带回来两个,记得别给弄死喽,也不能直接用手抓,你火气旺,要用树叶子隔着才能碰,不然张伟直接就能吃干饭了。” “抓到之后就把白布撤了,直到坟内出血,老鼠磕头你再把坟坑子填上,不准说话不准回头,谁叫都不能应声朝回走,路过村口小桥的时候要喊一声张伟跟我走!一直进了家门才算没事,你记住了没?” 伍叔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记住,但是又不明白意思,心里想着这老鼠还能磕头,埋了多少年的老坟里面还能冒血,这都哪有可能的事? 虽然心里半信半疑,我还是点点头,“伍叔,我记住了。” “那就去吧,我在家守着张伟等你,这是你入阴阳行的第一课,要是错了一步也就没有以后了,切记胆大心细,小心谨慎。” 伍叔就站在大门口,看着我拎着铁锨离开。 门前远处那堆灰烬还有火星在燃烧,里面是烧变形的两个手电外壳还有没了木柄的铁锹头,好在家里的铁锹多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要用什么挖坟。 虽然现在是青天白日,可走在昨天那条进山的小路上,那一幕幕诡异的情景还会出现在眼前,我心里越走越毛,手里的铁锹也越攥越紧。 走进坟墓集中的区域,一个个坟包前面立着的墓碑上,鲜红的字体清晰异常。 只瞄一眼,甚至能叫我脑补出里面躺着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我没敢四处乱看,眼睛就盯着脚下,在没走出多远地方总算叫我找到了那个不高的老坟头,上面一个大窟窿黑乎乎的朝外冒着凉气。 我在心里念叨着伍叔那些临行前的叮嘱,找了树枝架在坟头上,狠了狠心,一锹下去就掘上来成块的干土。 好在现在清明已经过去,这边很少会有人上来,要是被人看到我干这事,不管是不是挖的自家坟头,八成都能混一顿好打。 缺德带冒烟的才会挖人祖坟,虽然我是为了救张伟,但这行为也绝对不光辉。 手心被铁锹把磨得火辣辣的,整个坟头看着小,但是下面可是一整副棺材,一米来宽,得有两米多长,现在这半天才挖出来一个头。 好在这坟年头久了,木质棺材上面破了个大洞,足有一人宽窄,直接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要寻找里面的活物,我只能弯下腰趴在那个棺材盖的洞朝里面看,这一股子味道,比臭豆腐成精了还叫人难受,熏得我好悬没眼前一黑,大头朝下扎进去。 即使心中害怕,我依旧强自镇定的努力寻找,里面的光线很暗,就在我眼睛努力适应里面的光线,想看看有什么活物会在棺材里的时候。 一个冰凉滑腻腻的东西突然蹦起来,直冲我的面门,吓得我一阵手忙脚乱,把已经腐朽的棺材盖子又摁塌下去一块,好悬没扑在那些破破烂烂的碎布头里。 不用怀疑,那些破布里面绝对还有腐烂之后剩下的骨头渣子,这点我敢用我前半辈子的英武形象打赌。 稳住自己朝里面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只癞蛤蟆,个头还不小,堪比近亲牛蛙。 摸出上山时候在树上揪下来的树叶子,用叶子盖住牛蛙,轻轻抓了起来,那手感真的不知道如何形容。 隔夜凉透的狗便便?还是消化不好有点拉稀的那种…… 强忍着味觉和手上恶心感觉的双重刺激,我又朝着棺材里面部分看了一遍,确定没再有活物了才准备直起身子。 “你干嘛呢?” 突然不知哪里有人问了我一声,就好像是村里人相互见到互相打招呼一般随意。 我反射性的刚想说话,但是突然想起伍叔叮嘱我,绝对不可以说话的事情,把已经张开的嘴紧紧闭上,只当听不到。 我特么干嘛呢,我挖坟呢! 正常人看到我现在这样,根本不会这样招呼我! 看来大白天的我依旧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我也是拼了,不管周围会有什么,直接按照伍叔交代的,一把拽开树杈上架着的白布,拽掉树枝丢在一边。 整个坟头都暴露在阳光下,这时候我还不能走,后面还有事情需要完成! 刚才突然开口叫我的声音消失,此时是从脚下的坟坑里传出好像疼痛的嘶吼声,渐渐又转变成呻吟,很难过的那种感觉,没来由叫我鼻头发酸想要哭,也想跟着开口呻吟出声。 手里的癞蛤蟆变得很沉,还在朝叶片外滑落。 虽然伍叔没说,这坟里的活物到底要干啥用,但我总觉得这是关键点,绝对不能叫他跑了。 我继续装聋作哑,不搭理坟坑传来的声音,四处寻找大些的树叶,想先把癞蛤蟆裹严实喽,直接塞怀里。 可这青黄不接的时节,树上的叶子还大多是小芽,根本没有合适的。 我被逼急了,越想捏住越捏不住。 那种使劲怕死了,轻点马上就要挣脱的感觉让我想发疯,心口擂鼓的狂跳声咚咚的,生怕自己坏事。 看到边上一颗松树,也顾不上扎手,三两下拽下几根枝子,把癞蛤蟆和原先那片叶子裹吧裹吧,好歹算是给糊严实了,我直接塞怀里,还不放心的拍了拍。 那刺人的松针好悬没把自己送走了……真扎得慌啊! 再回到坟边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坟真的流血了! 第九章 不能回头 我面前现在满坑满眼都是血,甚至在棺材那个我刚才趴着的窟窿处,还在咕嘟咕嘟冒着泡。 但血液只在棺材里面泛滥,一滴都没有沾到离棺材边很近的土壤上。 尸臭的味道几乎都被血腥味覆盖,一张面孔浮现在血液上面,表情扭曲的挣扎着,如同正在忍受什么煎熬。 我吓得登登朝后退了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我被眼前场景吓得不知所措的时候,坟头后面跑出一只吱吱叫大老鼠,灰色的身子,白嘴头,白尾巴。 身子足有一只成年猫那么大,它像是受了什么惊吓,快速跑到我的面前,却不靠近,而是和人一般前爪离地站了起来。 后爪和大尾巴支撑着硕大的身体,两只前爪扣在一起,直挺挺朝我跪了下来! 坟内出血,耗子磕头! 伍叔说的话都应验了。 现在就是应该填坟的时候了,我拿起地上的铁锹,一铲子一铲子开始填土,那老鼠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棺材里的血水我只当看不见。 挖起来慢,埋起来可就快得多,这些土都被我之前挖松了,很好下手,没多大会就已经把坑填了回去。 我转身就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顺原路朝山下村子而去。 天上的太阳被云彩遮住,周围的光线一暗,我感觉耳朵后面像有什么在吹。 很轻,但是清晰异常! 现在的我,既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就直直朝前,大步轮起来飞速前行。 心里毛毛的感觉更甚,甚至好像还听到身后有呼吸的声音! 这是什么玩意,大白天的都敢出来作怪! 不是说这些东西都怕阳光,白天躲都来不及的么,这也太凶了! 我一手拽着铁锨,这好歹算是护身的武器,一手捂着胸口扎人的松针,丝毫不敢停顿。 现在就靠顶着一股气,只要一停,气泄了,我感觉八成要坏菜。 “三蔓啊……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爷爷啊……” 声音就是我爷爷的丝毫不假,可爷爷灵位还在家里供着呢,我哪敢回头啊,更不敢答应。 鸡皮疙瘩过电一样布满全身,我自己都能感觉到整个身子都在发颤。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爷爷,爷爷不会这个时候来吓唬我,不能回头,绝对不能回头。 “瘟神,昨天你坏我好事,今天我就要给老头子坟头撒狗血,破了你的运势,有本事你再阻止我一次啊!” 后面的声音换成了叶旭。 说的也是我最担心的事,可刚才周围我看得清楚,活物除了我和怀里的癞蛤蟆,再有就是那只磕头的大耗子了,暗处根本不可能藏着胖成猪的叶旭。 这也不可能! 爷爷喊我都没回头,更何况是叶旭这个三孙子。 不管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也要等回到家,再折回来,收拾不死那个王八蛋。 但绝对不是现在! 身后的叫声没再响起,但是吹气的感觉换了另一边,从左边换到了我的右肩膀。 前面的小桥在望,我基本是一溜小跑的朝前冲,不管后面是叫也好,是吹也罢,我根本不理会,就是闷头跑自己的。 就在到快上桥,昨夜遇见卖肉婆子的地方,那个佝偻身影居然就站在那,和昨晚一样阴仄仄看着我皮笑肉不笑。 好在没有昨天那让人吓破胆的木架车,还有叫人倒足胃口的肉。 我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心头的恐惧在无限扩大。 只有一条路能回村,我现在应该如何,过去和那卖肉婆撞个脸对脸?可我身边还有个对着耳朵吹气的鬼东西! 我现在不能开口讲话,想大吼一嗓子给自己壮胆都不敢! 就在我急的几乎想要直接下坡趟河而过的时候,桥上出现了一个救世主般的身影。 “三蔓,冲,快冲过来,别忘了喊一嗓子过桥!” 是伍叔,他就站在桥中央的位置,双手圈在嘴边,对着我大吼。 我直接眼睛一闭,朝着那边的桥头就冲了过去! “张伟跟我回家!” 这一嗓子喊出了我胸口憋着的一口气,也抒发了积蓄到快要爆炸的恐惧。 脚下生风的朝前冲去,估摸着已经过了小桥,进了村里的地界,才睁开眼。 可这一眼,我全身如坠冰窖! 我离桥还有好几十米远,而那卖肉婆子的身影近在咫尺,桥上哪里还有伍叔的影子。 身遭起了一阵旋风,围着我在打转,周围的温度急速下降,风中呼啸的声音和刚才在风里惨叫的声音如出一辙。 “我还以为你真有多大本事呢……哈哈哈,把你的魂也给我留下吧!” 卖肉婆佝偻的身子在我面前挺直,身影面容变得漆黑,不是昨天那个要鞋的没脸子还能是谁。 我上当了! 刚才的卖肉婆和伍叔都不是真的,都是这家伙使的手段。 这家伙是刚才被阳光晒了,小惩大诫之后依旧不知悔改,算计着报复把我和张伟的魂都收走。 端是诡计多端! 我现在恐惧到极点,心中化成滔天的戾气,我冒火了! 反正已经开口,不在乎再多开一次,我不管不顾的轮着手里的铁锹,朝着面前的黑影劈头就砍了过去,“我艹你姥姥个没脸子!” 铁锹根本什么都没碰着,直接穿过了黑色的影子,落在地上,激得土石乱飞,刚巧有一块石头子嘣到了我脑门上,正中眉心。 疼痛袭来,我感觉好像有血流了出来。 周围的旋风消失,黑影在面前开始变得惨淡透明,最后消散不见。 头顶上的阳光又恢复了亮度,我也不管究竟是什么原因,撒开丫子就朝村里冲去,嘴里没忘记在过桥的时候喊了一声,“张伟跟我回家。” 那声音大的,震得我耳朵都嗡嗡响,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回音。 这一跑,直到我冲进老宅的院子。 进了堂屋后,身体咯噔一下软倒在地上。 坐在屋里的伍叔明显被我吓得一个激灵,从打盹的状态清醒过来,看我现在这副德行居然笑了。 起身一把将我拉起来,笑呵呵的问我,“感觉如何啊?” 我根本就没力气讲话,只能眨巴眨巴的看着他这张明显在幸灾乐祸的老脸。 很想骂人怎么破! 第十章 癞蛤蟆塞嘴里 气喘匀了,我安静的站着,一时间竟有些僵住了。 爷爷过世,我成了名正言顺的孤儿,只能默默流泪。得知自己很可能活不过五月端午十八岁生日,只剩无助仿徨。 长时间情绪积压,不知道被什么点燃,可能是一路的恐惧,亦或是未知的命运。 有些东西,一经触发,便不可收拾。 这一刻,我放开了自己,嚎啕大哭! 伍叔就跟个没心没肺的路人一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坐在那哭,注意到我瞄了他一眼之后,对着我伸出一只手来。 他在我没反应过来,还在咧咧的时候,弯了弯手指朝我勾了下。 我才想起怀里那个扎人的松针树枝裹的癞蛤蟆,一把掏了出来,放在了伍叔的手心上。 看着他被松针冷不丁扎了一下,哎呦叫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解气。 悲伤恐惧的感觉散去了不少,我眼泪没停下,还在抽搭。 看伍叔朝里屋走去,我晃晃荡荡从地上站起身,跟在后面。 这都叫什么事啊,从回到家之后,现在还没有超过一天的时间,自己的小命就不知道在生死边缘晃荡了几圈回来,饱受惊吓的种种让我有些承受不来! 我现在一副要死不活的丧门星模样,进里屋第一眼呆了。 “妈呀!” 我一手捂眼一手捂嘴的躲开了几步,也不哭了,脸上挂着眼泪摇头傻笑。 张伟被平躺着放在炕沿上,看上去就跟睡着了一样。 他的亲娘舅伍叔,此时直接抖开那只癞蛤蟆身上的松枝,把裹在树叶里身上还沾着松针的活蛤蟆,扒开张伟的嘴就给塞了进去。 可能是蛤蟆的个头太大,咽不下去。伍叔朝那顶着一层疙瘩,绿油油的肥硕屁股上按了几下。 这是……给张伟进补? 您好歹给拿水洗洗也好,这可是老坟坑子,死人棺材里面抓出来的玩意儿? 难道压魂了都要这样救? 八成张伟醒过来知道了,会想再死过去一回,死前遗言就是:舅,你叫我好好的去吧,不要救! “嚎够了?嚎够了就把猫尿擦擦,跟我说说都碰上什么了,额头上的伤是怎么个事!” 伍叔看那癞蛤蟆实在塞不进去,也不纠结了,朝炕沿上一坐,把视线转到了我身上。 刚才一时间的情绪失控,叫冷静下来的我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什么不怕,什么都敢呢,结果这挖个坟就吓得哭成狗,真是丢人。 我尽量用简洁的语言把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再说到桥上看到伍叔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下。 伍叔一脸噙着兴味的笑意,斜勾着嘴角,冷不丁给了我一句。 “看啥看,你是不是傻,出门前不是告诉你了我在家看着张伟,这就是你信念不坚定的表现,知道不,缺心眼!” 这话说的我有点委屈,我这屁都不是的半大丫头,能囫囵个回来就已经万幸了,伍叔也不安慰下,没有爱心啊! “伍叔,那跟我后头的没脸子倒是个老鬼,还是那大耗子啊?要是鬼的话,那耗子又是啥?” 现在对我来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完全不重叠的领域叫我完全不知所措。 只觉得这耗子不简单,那鬼也不是善茬,哦对了!还有那个卖肉的老婆子,都不是正常认知里面能出来的东西。 伍叔听我问完,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问了我一句,“你和张伟是啥关系?” “我俩?铁子啊!” 这和我的问题有关系么? “这不就对了,你这个本来没命活到现在的丫头都有个三帮俩好,鬼也是人变的,人家就不能有搭伙修行或者交个铁子啥的帮忙?” 合着伍叔这意思,就是我既碰到了鬼也见到了传说中的精怪! 这应该比中五百万还难吧,我这命我也算是服了! “这个没脸子应该是在坟里修鬼仙的,那耗子修炼也需要阴邪之气辅助,他们算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不然光是个老鬼,根本不敢那样出现在这院子里。” 看得出伍叔说到这个没脸子的时候并不当一回事,而现在被蛤蟆堵嘴的张伟应该也没大事了,伍叔才能像现在这样平静。 卖肉婆子的事,伍叔并没有提起,我也就把她归在那些脏东西一块不再理会。 “你爷给你的那本书呢?” 我这刚想进屋找个炕边坐下来缓和一下激荡的心情,伍叔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句,吓得我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坐下,就赶紧把随手放在桌子上的那本书拿了起来。 双手捧在胸前,表示我没把书弄丢。 即便这样,伍叔依旧很是不喜的板着脸,十分严肃的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说道,“这书你就这么随手丢这?你个死丫头知不知道你自己的小命就绑在这书上,以后这书在你在,书不在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直接找个犄角旮旯爱死哪死哪去!” 我知道,是我自己疏忽,这书上可是记载了很多爷爷和伍叔两人穷其一生都没有参透出来的东西。 更是自己入阴阳行当的依托。 我乖乖的认错,小心的找了个带锁的匣子,放进去,还挂上了一个中看不中用的锁头。 可能是见我真的吸取了教训,伍叔从炕边站起来,对我招招手,头也不回的走出里屋,朝外而去。 我看了眼炕上嘴里叼着癞蛤蟆,依旧没有苏醒迹象的张伟,小跑的跟上,眼见着出了院门,朝村后而去,好奇的问道,“伍叔,咱这干啥去?” 伍叔双手背在背后,也不转身,比划了一下院门的方向说道,“弄个门杠子去,这门杠子就是门神的法器,你家这本来就有丧事,再加上被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昨天今天这一顿折腾,要想消停的躲开这几天,就只能找棺材仔给你弄跟门杠子,兴许能顶得住。” 之前的门杠子被我们丢在路上,叫卖肉婆子送回来,已经叫伍叔给烧了。 只是这门杠子不是要找木匠,找什么棺材仔啊! 我也没敢多问,就跟着伍叔身后一路朝着村后荒地那边而去。 第十一章 死人产子棺材仔 说到棺材仔在十里八村的名声,那才是真正的瘟神,我望尘莫及。 毕竟我娘是生下我之后才没的,我只是差点挂了,有爷爷相救,正常活到了今时今日。 那个只比我大上几岁的棺材崽,是从他娘的坟头里面自个钻出来的,死人生子,落地能爬。 他家人知道还有个孩子在也没敢认,被村后打棺材的老头子收养,没三年就把孤老头克死,接手了棺材铺的生意,活得更不容易。 至今名字都没有一个,所有人都叫他棺材仔,他更是怪异,白日很少出门,跟见不得太阳一般,就是有人找他定做棺材,也多是晚上上门,或者就是隔着大门朝里面喊话。 说起棺材铺子,其实就是一个偏僻的小院,在村子后面孤零零的一块地上,村民在平时都很少到这边来,我儿时淘气倒是带着张伟过来探险过。 从老宅过来有点距离,路上边走,伍叔一边在前面自言自语,虽然没有叫我,但我知道他这些话都是说给我听的。 “棺材仔命格硬,沾亲带故皆早亡,槐树棺椁养着鬼,晚上掀开就是娘。老宅子这顶门的门杠子,旁人弄的都是摆设,只有他做出来的,能栓得起老宅的大门啊!” 我就在后面老实巴交的听着,咂摸着伍叔这话里的意思,后面的好理解,是说老宅大门的门杠子只能他来做才有用,至于什么用,我隐约觉得应该是能挡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但是前面我只懂了棺材仔的命硬,其他嘛,就真是想不通了。 就在我聚精会神的脑瓜瓢开小差时,墙边稻草垛里面哗啦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吓得我好悬脚下生风冲出去! 要知道最近两天的遭遇已经让我成了惊弓之鸟,有点动静我就浑身毫毛倒竖,即刻进入戒备状态! 应激反应下,被抓在手上的鞋底子叫伍叔一巴掌打掉。 他没看我,而是好声好气的对着那个窜出来的人笑着说道,“原来你在这猫着呢,咋没上家吃饭去?” “饿,老伍,饿!” 这人一身碎步片子挂在身上,勉强能遮住重点部位,在这样的晚春季节也不怕冷。 头发跟杂草窝一样,凑近后一股子酸臭味传来,叫人怀疑是不是拉裤兜子了。 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是千年老皴泥,脸上也只能张嘴看到牙,睁眼看到眼白,黑乎乎一片。 这会他正张着黑手跟伍叔要东西吃,一个劲的喊饿。 这是我们村的傻子,从我记事的时候好像就有他,至于他是谁家的人,为什么傻的,什么时候来的,根本没人知道。 村里没有人待见他,即便见到也都是恶言相向或者驱赶,可这傻子也奇怪,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吃啥喝啥,愣是没病没灾活到现在。 我原本刚想把他赶开,可伍叔却很严肃的说道,“要吃咱们阴阳饭,三蔓你给我记住了这头一点,就是好好对待这人,这是咱们村的守村人!” 说完,还笑呵呵的从怀里拿出两个大馒头,塞在猴傻子的黑手里,那人也不纠缠,拿了馒头就开始啃,大口大口的像是多少天没吃东西。 我把鞋套在脚上,不是很明白的想问问伍叔,什么是守村人。 可惜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猴傻子就对着我大声叫唤起来,声音还很大声,神态带着惊恐! “你是要死的鬼啊!不对……不对……你早就是死鬼了,活死鬼……不止你哦,叶胖子也要死,都要死……哦,哦!都要死……你们都要死!” 他嘴里没咽下去的馒头渣子差点喷我一脸,这话说的我一阵堵心。 有谁被人这样说能开心! 伍叔听了脸色一变,对猴傻子挥挥手,叫他没事就一边玩去,那傻子也是听话,蹦蹦跳跳的一会就不知道钻哪去了。 伍叔回头挑眉看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守村人了不?” 他也不多解释,转身继续朝村后的棺材铺走,只是脚步明显比刚才快了不少。 我现在心里确实不好受,对于猴傻子的话细细想下来,也明白里面的意思,他说的叶胖子是叶旭,我们姓叶的老老少少就叶旭一个能被称为胖子。 他死不死活不活我并不关心。 而是他话里的另一个意思,那就是我也要死,并且还说我是早就死了的活鬼! 心里也算隐隐明白,猴傻子应该是能预知什么,特别是关于死人这方面的事。 类似的事情在村里也发生过,猴傻子会突然上门,对着人家大门喊着谁谁谁会死,没少挨揍,看来我这小命也是离死不远了,不然这他也不会这样说。 就在我还胡思乱想,不想面对自己快死了的事实之时,伍叔直接推开棺材仔家的木门,带我走进了院中。 这里真是名副其实,满院子除了棺材或者木材之外,只有条容一人通过的走道。 就面前这副场景,在大白天也叫人脚后跟发麻,稍有忌讳的人都不愿意走进这种地方。 这院子一亩三分地里的范围内,温度都比外面凉上不少。 可能是光线受阻,显得昏昏暗暗,还没有真的踏进阴阳门的我根本不懂这周围充斥的都是死气。 可能是因为眼睛真的不够用,我不小心一脚踢在块木板上,比我还高的木头垛子发出咯吱咯吱叫人牙酸的响声,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把我吓得都想转身就跑,可是伍叔还在前面。 这要是被砸死在这,可真是买棺材够近,就是不知道谁来帮我俩结账啊! “小心点,别碰到这里的东西!”伍叔的声音传来,并没有任何紧张,叫我安心了一些。 小声的问道,“伍叔,这里会不会有鬼啊?我咋觉得有种被没脸子追时一样的感觉,脚后跟发凉!” 伍叔没有回答,而是一个站在阴影里的人冷着声音回答,“鬼没有,死人不少,别碰我东西不是怕伤了你,而是怕你的气影响了我的客人。” 被这突然发出的声音,再次吓得一个哆嗦,我都没敢回嘴。 只因为这人把自己裹得很严实,全身笼罩在黑布里,不说话站那绝对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存在。 第十二章 再见离奇诡事 在这样的环境中,我都要以为是自己时运不好,又见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刚想叫声伍叔。 就看到伍叔和那人打上了招呼,“棺材仔,别吓到了小孩子,我今个找你是有事相求。” 原来这是个人,正是那个同村而住,却素未谋面的棺材仔。 只见他朝我这方向看了一眼,转身沿着周围物品的阴影处直接朝着屋门方向走去,伍叔就跟在后面,我也只能心里嘀嘀咕咕的跟上。 屋里和外面的情形相差不远,四处放的堆的都是打棺材的木料,还有味道很大的油漆等物,棺材仔进屋就把头上的黑布兜帽拽了下去,我才算看清这人的长相。 他一看就是年岁不大,只是脸孔很白,嘴唇也比正常人的颜色浅很多,眼睛下面深深的一圈暗影,跟从来没睡过觉一般的严重熊猫眼。 “伍叔你还没够六十,我帮不上你。” 那人撩起眼皮子看了我和伍叔一眼,就低头开始摆弄那些木材不再说话。 伍叔对他嘿嘿一呲牙,也不嫌忌讳的打趣,“我离死还早着呢,自然是用不上你现在给我帮忙,我是带着三蔓求你帮忙来的。” 听到我的名字,棺材仔才再次抬起头,上上下下用看物品的眼神打量了我一遍,“叶填海家的叶三蔓?” 没想到他还知道我爷,我乖乖的点头,在伍叔鼓励下开口说道,“大哥,我是想找你帮我弄个门杠子,原来的那个坏了!” “别叫我大哥!” 没想到那人语速极快的堵了我一句,我连后面问价格的话都没敢开口,只能看向伍叔。 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你就叫他棺材仔就成,别攀亲带故的对你好。” 我点头,无端想起了我俩都有着灾星之名的身份,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由得对他有了点好感。 棺材仔又重新低下头,闷声说道,“去把刚才你踢过的那根木头拽过来,它要是愿意跟你走,我就帮你做,不成的话你们也不用多说了。” 我一头雾水,这怎么还有愿意不愿意的说法,不就是一根木料么,我也没打突,转身就朝刚才进院的那条道走去。 可能是我的神经够粗,没多想过去就一把拽住那根比别的都凸出一块的木料,朝外使劲拽! 屋里棺材仔猛的朝院里喊了一嗓子,“只能碰那一根,别的不准动!” 我吓得一把撒手,乖乖!这人千里眼能看到外面怎滴? 我刚想着把上面的木料挪开,好能轻松拽出下面的这根,就给我来这么一嗓子。 人吓人,还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也不怕把我吓出个好歹来! “哦!”出于礼貌我还是答应了一声,双手攥住那根木头,使出九牛二虎之力开始朝外拽! 看着不是很粗的一根木头,上面压得东西也不是很多,可就是纹丝不动,粗糙的木料边缘都快要把我手掌心磨出血泡了。 屋里的伍叔还有棺材仔愣是没出来一个,说跟我帮帮忙的,这我也不是不准备给钱,服务态度有点差啊! 心里乱想着,手上的劲可是没停,就在那木头终于朝外挪动一点的时候,我突然听到这些木料里侧,与墙壁相邻的地方传来嘻嘻的笑声。 开始我只以为是自己耳鸣,一个现在是大白天的,另一个就是那木料堆和围墙中间只有巴掌宽那么点的缝隙,怎么可能有人在里面笑! 可是当我再次用力抽木头,使劲过猛,后门失守蹦出一声闷响之后,里面的笑声更加猖狂,叫我想忽略都不可能。 大着胆子,想着反正转头跑进屋,只有不超过十步的距离,伍叔就在里面,我朝木料后面喊了一嗓子,“笑屁笑,谁搁那吓唬人呢,滚出来!” 只以为我吓唬一下,真有什么也不敢这时候作怪,可眼睛却告诉我,我他妈错的有多离谱! 一个穿着黄衣黄裤,白胖白胖的小孩从缝隙中伸出头,笑得别提多嘚瑟了,还对着我吐舌头! 我的手可是还在木料上呢,被细思极恐吓得直接猛一使劲,手上的皮直接秃噜破了,那块木料也应声而出,咣当一声掉在地面上。 我还没来得及喊疼,那刚才还嘚瑟的胖小子哎呦一声,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拽上木料我就跑,进了屋就对伍叔他俩说道,“外……外面有个小孩!” 这是哪,这可是棺材铺,更何况是在根本不可能进去人的墙缝子里面,怎么可能有孩子出现!我心里好像明白点什么! 却好像又什么都不明白,这种感觉别提多难受了,折磨的我跟快神经的人一样,五官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 伍叔嘿嘿一乐,根本没说话,反而是棺材仔接过我手里拎着的木材,皮笑肉不笑的一咧嘴,在染了我血迹的位置闻了一下,一脸厌恶的说道,“这味真撞脑子,留下六块钱,天黑之前来取。” 好在我身上正好装着零钱,这六块钱的价格还真是不贵,放下钱,伍叔都不打个招呼,转身带着我就出了门。 我跟在后头好奇的回头望,没想到对上了棺材仔同样打量的眼神,他的眼,白眼仁多,黑眼仁很小,双眼无神跟个死人一样,叫我赶忙回过头,不敢再看。 出了院子朝回走的路上伍叔才嘿嘿笑着恢复正常神态开始说话。 “三蔓,没想到你还多少有点灵根,看到的小孩啥样,你和我说说。” 我把小孩的样说了一遍,还把手上的破口给伍叔看了一眼,“就是我手一破,那孩子嗖一下就不见了。” “不错不错,看来那块料子是好东西啊,棺材仔发善心才收了你六块钱,你是不知道,那一院子的木料都是前几辈老棺材匠们留下来的,价值万金,叫你试试木料跟不跟你走,八成是那木头都已经成气候了,你看到的就是木灵。” 我叭叭听着,心里想着刚才那小胖子的样,细琢磨起来,确实长得不吓人,跟见过的没脸子还有卖肉婆子不一个感觉。 “伍叔,那人为啥不让我叫大哥,我就是客气下,没别的意思。” 伍叔给了我个卫生眼,切了一声,“你自己不是都明白了,还问我干啥,考我啊!” 第十三章 郁闷的张伟 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呕吐声,夹杂着哭声。 我不敢怠慢,连忙往家里跑。 张伟坐在堂屋门口的台阶上,一手抱着个盆子,一手捏着癞蛤蟆,吐得正欢实呢! “你小子醒了啊,咋样?感觉如何?饿不饿,渴不渴?” 我真没有坏心,百分百是在关心病号,不过看到张伟都这个德行还没忘记捏着癞蛤蟆,也知道他心里的悲伤,没敢凑上前。 “行了,啥大不了的事,吐两口意思意思得了,整的跟有了似的,丢你舅我的脸。” 伍叔丝毫没有愧意的还在数落,张伟终于憋住吐意,举起手里脑袋已经耷拉下去的癞蛤蟆,情绪激动的大吼! “舅,这是你干的对不,我是你亲外甥,不恶心死我您老浑身难受呗,都多大岁数了,还趁着人睡觉整这景,你幼稚不!” 说着张伟又开始猛吐,我现在毫不怀疑要是告诉他这玩意是死人棺材里面拿回来的,他敢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洗洗再装回去。 伍叔也不恼张伟的抗议,绕过他旁边朝屋里走去,还顺势给了他一脚,“吐完了就麻溜的滚进来,我有话交代你俩。” 最后还是我看不过去,进屋给张伟弄了杯凉水,叫他漱漱口,捏着鼻子把那盆浓汤给倒进茅厕,扶着眼冒金星的张伟进了屋。 当然,那已经死了的癞蛤蟆还在张伟手里捏着,他说这是他舅玩他的证据,要回去告诉他妈去。 “还想给老子告状,也不看看你那狗命谁救的,麻利的给我扔出去,埋汰玩意儿!” 伍叔就是这样耿直的安抚他那得知真相,一脸生无可恋的外甥的。 听伍叔三两句说完他被压魂的经过。 确认了现在的时间,张伟一脸后怕,光着一只脚出去,隔着墙头子就把癞蛤蟆的尸体甩飞,回来对着我还一抱拳,“三蔓,大恩不言谢,兄弟记住了啊!” 我还没回话,伍叔继续怼,“你脑子装粪的,以为这样就完了?” 我和张伟全都大惊失色,这还不算完! 还想要闹哪样? 难道那没脸子和大耗子还能找家来霍霍死我俩不成? 看伍叔一脸平静,我觉得事情并没有严重到那样的程度,静等着他解开谜底。 伍叔果然没叫我们失望,在嫌弃的瞥了张伟一副丧气的德行之后,一字一句的说道,“三蔓,你记得你自己是啥命不?” 好好的伍叔提这个干嘛,要不是这奇怪的命格,自己也不会到今天这样,更说不定爹娘和爷爷都不会死呢。 “记得!”就是不想提。 “全阳白虎命,若是男子只要活过十八,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龙虎将军,但你是女孩,顶了这样的命格就是烤乳猪旁边帮人准备好了筷子的命,驾驭不住,就是一个死。” 伍叔说的我迷迷糊糊,这还是有人第一次如此正式详细的说道我的命格,我以前只知道不是很好,太硬了,会妨害亲人,但这烤乳猪还带筷子又是什么意思? 伍叔下一句话帮我解释了个清楚。 “阴魂邪魅,精怪魍魉不少东西修炼都需要阳气,狐狸精拐书生上山,吸其精魄把人吸成干尸的故事听过没?你现在就是比十几个大小伙子还招人惦记的存在。” 我心中一度无语,只能…… 我一个正经八本的黄花大闺女,狐狸精惦记我不是也没用,咱没有作案工具不是! 而伍叔接下来的话又把我从地狱带到了天堂。 “但是那些东西也畏惧阳气,方法用对,这就是武器! 能达到轻则重伤,重则烟消云散的后果。 这就是我和你爷爷都叫你入阴阳门的原因,你要学会去使用。” 伍叔给我们上课的时候还不忘记抬头看看墙上的老挂钟,“五点,整五点的时候你别忘了去棺材仔那拿回门杠子。” 前面的话还没说完,怎么又提这事,叫我摸不着门路。 张伟打了个哈欠,明显即便睡了这么久,还是很虚弱的样,歪着脑袋打瞌睡,眼瞅着就能睡过去。 在他一个瞌睡头点下去的时候,伍叔直接拿出后衣领子上插着的烟袋锅子,照准了后脑勺就给了一下子。 看得在旁边的我都替他觉得疼,张伟一下子原地绷起三尺高,揉着后脑勺嗷嗷大叫,“大舅,疼,哎呦,都起包了!” “给我打起精神来,下面的话你俩都给我听好了!关系到你们俩的小命!” 张伟现在不瞌睡了,疼的两眼飚泪花,坐在那猛搓后脑勺,我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伍叔,听着他安排。 现在对于这些事情,我正是一知半解的时候,畏惧之心已经有了,为了能顺利至少活到过生日那天,说什么我也要多用点心。 伍叔开始安排之后的事,“等会去拿回了门杠子,你俩就给我呆在这院子里面,每天我会过来给你们送饭,一直等到你爷头七之后才算完。” 算算日子,现在刚过去三天,还有四天的时间。 “舅,我这不回家我妈不得急上房?再说我和三蔓一个男未婚,一个女未嫁,住在这一院里,人家会不好意思的!” 张伟这货欠欠的德行,开始说的还是人话,后面那一句直接想叫我都上去给他两巴掌,除了我出去上学的三年外,从小到大他都长在我们家,现在想起来不好意思了! 伍叔也是一脸不想认识这人的样,随意的给了一句,“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回家等死,三蔓你去棺材仔那正好给他订口棺材。” “别别别,大舅,你是我亲舅,我住,我住还不成么,这到底是咋回事你和我们说说呗。” “你当老子刚才说半天是放屁啊!没听到我说三蔓的命格么,她全阳白虎命,阳气旺得很,而你小子刚被人扣了魂,现在就是半个鬼,阴邪入体的德行,在这你俩正好互补一下,一个省的那么旺,老远就跟小太阳似的,一个别那么衰,大晚上就我看见都想收了你。” 原来是这么个事,张伟一脸阿谀奉承的小心讨好,对伍叔拍马屁,“得嘞,您早这样说不就完了,就知道大舅还是照顾自个亲外甥的,您放心,我这几天一准赖在这哪也不去,我也借机修身养性一把。” 鉴于之前的种种,我觉得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伍叔,还有没有别的说道?” 这句话说完,伍叔投来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可我一点不觉得开心,甚至还有点拔凉拔凉的感觉。 第十四章 敌我攻坚战 没等我们惊讶的嘴巴闭上,伍叔变魔术一样从身上的口袋就拿出了一包东西。 直接混合在爷爷灵位前那碗香灰之中,看似随便的用手指头在里面调合了一下,用酒壶里的酒调成一大碗的红色芝麻糊,端着去了院中。 也不见他拿笔,拿手指头并做剑指,沾着碗里面的东西,看这架势是要画符。 他挥挥洒洒断断续续的把我家的门窗,甚至连烟道猫洞这些透天的地方都画上了叫人看不懂的东西。 我和张伟就和俩二傻子一样站在堂屋门口看着,我心里那叫一个佩服,这就是大师风范了吧,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有伍叔这样抬笔行云流水的本事。 “别碍事,你俩都给我滚屋里去,记得我走之后,这些符咒要是被你们自己弄坏,就乖乖等死吧,知道么!” 伍叔把我俩扒棱到屋里,继续在院子的地面上开始绘制符咒,直到碗里的那些东西用完,才长出了一口气。 “记住,你两个都要夜不出屋,白不出院,我画下的这些只要被动一点,你俩的棺材我给你们备好,不枉我和你爷相交一场。”伍叔拿红了吧唧的手指指向我。 然后又转到张伟的鼻尖前面,“我也不枉为你舅!” 那一脸的严肃吓的我俩出奇的老实,这可是明显要给我俩保命的节奏啊。 敢不听话么!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隐隐的看到院里面,伍叔画出的那些线条上出现红色闪光,从眼前一闪即逝,隐回空气当中不见了。 “伍叔,我等下还要去拿门杠子!”看着门前被画得正常人都没法下脚的样,我不禁唏嘘。 做点妆匠也要有把好体力,看看这工程,绝不是轻松的事,没看画完伍叔脑门子上都见了汗。 “舅,你画成这样还不叫踩,我们上厕所咋办,吃啥喝啥,填海爷头七还好几天呢,你是不是真想饿死我们,给我们收尸!” 张伟一脸哭丧的对着已站在院门外的伍叔大吼,看样子是真着急了,不会是这小子又想上茅厕吧,记得之前被那没脸子找上门要鞋,他就是因为屎尿多,好悬没直接被拽走。 “等着!一个个的,老子欠你们的一样!”说完转头就走,不知道朝哪而去。 我和张伟大眼瞪小眼傻坐着,看着时针缓缓移动,足足一个小时,我俩几乎生无可恋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伍叔的身影。 他没有走门,而是直接翻墙,踩着墙头子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小步而行,一手拎着一个桶,一手拿着的是一条被刷上黑漆的新门杠子。 原来刚才伍叔是去了棺材仔那,把门杠子拿了回来,他在走到堂屋门口对面的时候,牟足了劲,把手里的桶轮了几圈,直直的朝着门里丢了进来。 我家这院子,堂屋到墙头足有十好几米,就那甩桶的力道,依旧把上去接东西的张伟都给砸的登登登朝后退了好几步,我俩伸头一看,原来里面装得都是方便面火腿肠和饼干之类的速食。 还有一把子的塑料袋,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伍叔在墙头上蹲下,低着脑袋朝堂屋门口的我俩看来,“屋里吃屋里拉,那桶就是给你们装垃圾的,我说的话你们最好一个字都别忘,这次不是开玩笑。” 叮嘱完这些,看了一眼我,“叶三蔓,你要是想以后不跟个三孙子似的还像这样躲在家,就给我好好看你爷爷给你的那本书。” 说完,就从院门的门楼子上翻了下来,把门杠子从里面插在门上,拍拍手一脸满意的三两下就踹着墙上了墙头,“太阳快落山了,赶紧他娘的关门,我咋摊上两个这么不省心的玩意……” 说着话,人已经跳下墙头,潇洒离去。 张伟手里还拿着那把塑料袋子,满脸尴尬的看着我,“这个……不会是我就叫咱们开大的时候用的吧?” 我现在明显比张伟淡定的多,咱也是经过见过的人,比个睡了一觉叼着癞蛤蟆吐的人不能同日而语,故作高深的斜眼看了他一眼,“饿极了你也可以试试熬粥!” 转头一脑袋扎进爷爷生前的屋子,把我原来的房间让给了张伟。 晴天白日到夜晚的时间很快,张伟那边也没有啥动静,八成是玩手机玩到睡着,屋里的灯早早就叫我们打开,这样也能驱散点夜晚带给我们的恐惧。 也许是因为生命受到威胁,我看爷爷这本书的时候出奇的用功,一眼入神,拿起来细翻之下就放不下,期间也不渴,也不饿,更不会有想跑茅厕的冲动。 叫我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是因为院子里面有了动静。 有人在敲窗户,就是我住的这屋的窗子。 我猛的转头望过去,自我欺骗的以为是张伟这货憋不住劲,在恶作剧,第一反应就是站起身冲到了张伟那屋,想抓他个现行。 没成想却见到张伟现在正老实的躺在炕上,被子蒙过头,像是睡的正香。 只这么会功夫,外头的敲窗声换了位置,变成了这边的窗子。 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声音,还有……窗户的震动。 “谁!”这院子里现在只有我和张伟,能是谁在没有进门的情况下,大晚上的过来敲窗? 难道是伍叔还有什么没有交代,又过来了一趟? 就在窗户外面没有回答,继续一下一下敲窗户的时候,张伟猛地掀开被子,嗷唠一嗓子从炕上坐起来,直接窜到了我身后才敢朝窗外看过去。 “三蔓……这不会是又是那啥来了吧……” 显然张伟并没有睡着,而是吓得捂到了被子里,听见我说话才大着胆子蹦跶出来。 抓着我的手,身子抖成了筛子,说话都带着颤音。 我家的窗子是农村很常见的那种紧挨着炕边,下面是固定的玻璃,上面是一整扇朝里提起的造型,夏天防蚊虫还会在外钉上一大块纱绷子的木框窗棂。 如果外面有人我俩现在的位置绝对能看得清,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敲窗户的声音不断,根本没有人影出现,就是连鬼影都没看见,我和张伟虽然心中惊恐。 但是手里拿着把菜刀,缩在炕边上,也算是艰难的挨过了第一晚。 清晨的阳光洒下来,我们紧绷的神经才舒缓下来,打开当屋的门,伸头朝外面看,就看到窗户外面的框子上都是大大小小的小坑,掉了漆皮,地上还有一层的石头子。 昨夜的响动是它? 第十五章 突然就悟了 经过一晚上被看不见的东西敲窗折磨,我和张伟都觉得心力交瘁,主要还是害怕。 太阳正式挂在天空之后,伍叔出现了,他依旧是跟个大马猴子一样蹲在墙垛子上,没有进院,只是一脸兴味的问坐在当屋门前的我俩,“昨夜感觉如何?” “舅,太吓人了,昨晚上院里闹鬼了,你这些鬼画符都不灵!” 伍叔照例啐了张伟一口,“你个傻货,老子的符不灵,你俩现在还能坐在门口和我说话?” “三蔓,你说说,昨个都怎么闹腾了?有开了门,进了屋的没?”伍叔对我的方向开口,甩手还把一袋子的补给口粮给我们甩了进来。 我们就一个蹲在墙头上,两个蹲在堂屋门口,中间隔着十几米的大院子开始聊天,正好也把屋里的门敞开换换新鲜空气,实在是屋里吃屋里拉,这味道太叫人上头了。 至于两个卧室的窗户? 还是算了吧,就那么关着吧,暂时我俩对于窗户都有阴影,万一晚上的时候忘记关上,就问小命还要不要了,那纱绷子能救命不? 伍叔听着我俩你一言我一嘴的把昨晚上的事情说完,问了具体的时间,才笑呵呵的自我表扬道,“看来还是老子的符咒顶用,这不是有惊无险么,看看窗台下面那些小石头,你俩也就不害怕了!” 确实,早上开门的时候我和张伟就看到,在两个屋子的窗台下面,一定范围的区域内都是些大小不一的小石头,昨天伍叔走的时候院子里可是没有这些。 只听到几声响动的那边,石子不多,而是我和张伟躲了一宿,原先是我住的那边窗口下面,几乎堆了一层。 这些八成就是昨晚敲窗声音的真相。 “看到了,明白点啥不?昨个有老子这符可是啥玩意都没能进去,这墙头子上都是小爪子印,闹个耗子你俩就吓成这怂几样,丢人!” 张伟一听这属于耗子闹妖,当时就来了胆子,气呼呼的跟伍叔说道,“舅,闹耗子你昨个把事情说的那么神乎,多弄点耗子药不就结了,真是,把我吓出好歹来。” 我可没敢这么作,那只跟猫一样大,还会作揖磕头的大耗子,咱可是亲眼见过,耗子药,人家活腻歪了才会傻了吧唧的去吃。 张伟是把事情想简单了。 “伍叔,这还要闹腾几天,万一进屋了咋弄?” 我不敢装天真,为了保证活命,虚心求教才是王道。 “再有两天吧,进屋了你们就砍就杀,那耗子长成牛犊子,也还是实体,肉身子怕刀,你后面的菜刀不是都准备好了!” 伍叔朝我身后被丢在一边的菜刀指了一下,挥挥手不再陪我们絮叨,可能是腿已经蹲麻了,转身就跳下了墙头,无声离去! 白天的时候,我和张伟也尽量不出屋,实在是怕把院子里的符给弄坏,他玩手机,玩得不亦乐乎,饿了就吃,渴了就喝,想解决生理问题了,就叫我上一边回避去。 我手里拿着个老人机,根本不可能玩游戏,就这个手机还是爷爷存了不少日子的钱才给我买的,方便接打电话,有事及时联系用的。 好在我也没时间和闲心玩手机,现在我是有空就抱着爷爷那本书在看,想尽快把上面的所有知识刻在脑子里。 开篇写的是点字诀的东西,都是风水走势,阴宅阳宅的道理和示范图,还配着插画,虽然画有点抽象,我也能看懂,就是字句比较绕口,看个一两遍,两三遍,也只能看个大概的意思。 这还要拜我在学校语文学得不错,直接拿这书当文言文读。 上面什么八龙立向,山地十不葬,平原十不葬,墓穴十忌,迁墓十观等等看得我是记住了这个忘记了那个,细想想又觉得上个也还能记起来七八分。 我就在这么胡里八涂的看着书,时间也过得很快,第二天的晚上到了,张伟自动自发的抱着他的被窝,走到了我看书的那屋。 “今晚上压你这边的炕脚子吧,咱俩一块撑天亮。” 我并没有反对,反正现在我俩几乎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好在火炕够大,我俩就靠着炕上的柜子,各自用被子蒙住脑袋,对院里除了敲窗声之外又增加了的耗子吱吱声,权当听不见。 我手里拿着菜刀,张伟把灶膛门口砍柴火的柴刀提溜着,一来防身,二来壮胆。 第二天晚上多了点耗子叫,加上咔哧咔哧挠玻璃的牙酸声,倒是有惊无险,顺利的熬了过去。 可白天提心吊胆,晚上惊魂不定的我俩,现在就跟被熬到一定程度的小鸡仔似的,无精打彩。 伍叔来投喂的时候也只是一脸坏笑,留下一句,“今晚上守住了,今天才是真正的考验。” 指了指两边窗户下面都被堆满的石子,意有所指,也不把话说清楚了就扬长而去。 这一白天,就因为伍叔的那句话,我俩别说继续闭关,各自看书玩手机,就连吃东西都吃不进去,眼珠子来回打量着这个保了我们两天无忧的屋子,总觉得不知何时,那抽了疯的耗子就能从哪冒出来。 好容易熬到天黑的时候,张伟挨不住饿,正在鼓捣方便面,我突然就悟了! 撒欢的翻腾出来我爷和我爹以前下雨时候穿的那种高筒雨胶鞋,丢给了张伟一双,自己把另一双套在脚上,还用绳子把开口处给系上,衣服裤子全都扎的紧紧的,一副全副武装的状态,严阵以待。 “三蔓,你中邪了?这是干嘛?” 端着碗正在嗦面的张伟疑惑,拿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我。 “我干嘛,我保命,我能干嘛,你也不想想,伍叔画符是不是光画了门窗院子,房顶呢?后墙呢?隔壁院子和屋子呢?我算是想明白了,那些找上门的耗子八成今晚上就要空降,不小心点,啃掉个脚指头,你别怨我。” “啊……”张伟嘴里的面条直接掉回碗里,一脸的惊恐,“这……这我也打扮一下吧,三蔓,咱俩可是过命的交情,你……晚上可要顾着点我!” 这些耗子的来处,绝对和那个给我磕头的大老鼠断不掉关系,八成是坟里的没脸子,还有大耗子觉得不甘心,在我和张伟身上吃了亏,这连着两天,加上今天都是在想法子报复呢! 能不能熬过去今晚,我心里也没底,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第十六章 清水炖耗子 时间一点一点飞逝,原本应该在天黑透,就开始出现的敲窗户,挠窗户的动静,今天没有准时出现。 我和张伟反而没有因此松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今晚的进攻换了策略吧? 我能想到的,都准备就绪,堂屋两边的窗口外面都满是石头子,只有堂屋门外还算干净,我俩把两边卧室的门从外面都紧紧的关上,今晚上,我俩就缩在堂屋过活。 依照我的想法,这才是最安全的计策。 左右两边是卧室门,身后是堂屋门,正对着是我家堂屋朝后开的后窗户,不大,人出不去只为透气借光之用。 这四四方方的一块空间,就如同我们今晚需要守住的阵地,阵地在人在,阵地亡人凉! 和我一样奇怪打扮的张伟,还找了个铝盆扣在脑袋上顶着,一手柴刀一手铁锅盖,看得出这货比我还怕死,“三……三蔓……这咋还没有动静?” 我手里实在没有东西可拿,一手菜刀,一手大水舀子,把屋里仅剩不多的大劈柴塞进了灶膛里,在咕嘟咕嘟冒热气的一大锅开水里,加了两下子凉水,才回答张伟的话,“你问我我问谁,我又不是耗子精!” 这两天无意间看到,爷爷那本书里说过,动物拜月,吸阴附阳,都能修行成精,这些有年头的动物,不是身形奇大就是身体部分变白。 我可是清楚记得,那天坟前磕头的大耗子不光个头唬人,嘴头子和尾巴可都是白色的,十足一副缩小版小老头的样貌。 现在想来,都叫我鸡皮疙瘩满布全身的发寒,这不是成精了还能是啥? “这是不作死咱们不行啊……”张伟还在抱怨,我猛地听到了不属于我俩的动静,“吱吱”惨叫声夹带着皮毛被烧焦的味道近在咫尺,我朝着张伟踢了一脚,示意他闭嘴。 显然,这声音张伟也是听到了,他脸色发白,和我一起朝着堂屋门口右侧的灶台口看过去,声音就是从那里面传来的! 灶膛里面火光熊熊,大木块的劈柴被我之前塞了不少,即便是火灭了,那里面的暗火也能维持一夜高温,生过灶台的人都知道这个常识。 刚才的动静不一会就消失,应该是有耗子从上头进了烟道,被火烧着了毛发逃了。 这就像是一个开战的讯号,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我和张伟都能看到彼此吓得发白的脸。 它们来了! 两边卧室里都传来了动静,还有砖块掉落的声音,我俩根本不敢过去查看,只是在心里庆幸,今天没有和之前两天一样,缩在炕上,蒙着被,而是严阵以待的呆在了堂屋这。 等砖头掉落的声音停止之后,两间卧室的门就开始传来咔咔的抓挠声。 “快,把水缸挪过去,堵住门!”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想法,推了张伟一把,屋里两个没有多少水的大水缸被我俩玩了老命的连拖带拽,挡在了里屋门的出口! 也许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里面挠门板的动静立刻就消停了下来,可后窗户和顶棚上面都不消停了。 被一层石膏吊起来的拱形顶棚上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和跑动声,伴随着咔嚓咔嚓耗子磕东西的响声,而后窗子那块的玻璃上,因为没有窗户帘子,玻璃上清晰可见的露出一位老熟人的身影。 不对,应该说是老熟耗子。 它就如同一个爬窗户的贼一样,脑袋朝下,满脸不怀好意,从屋顶上头倒垂下来,一双短小的前肢撑在窗台上,把尖尖的口鼻贴在窗户的玻璃上。 尖嘴上的白胡须还在一下一下的蠕动,像是露出怪异的微笑,正对我和张伟的视线! “我艹!”张伟直接爆粗,他一手柴刀一手锅盖,神情激动,全身颤抖的借着屋里的灯光看向后窗,震惊的直接飚国语,表明他此刻的惊讶。 “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小孩?怪老头?大猫?” “耗子,会磕头的耗子精!” 我回答了他的问题,与此同时,不知道是不是屋里的电线被老鼠磕断,周围的光线一下子黑了下去。 我俩心里还算安定,因为火塘中的火光把我们周遭一圈照得还算明亮。 我们清楚看到后窗玻璃失守,被大耗子给撞翻。 两边屋门水缸没能完全遮挡的地方,还有被磕出洞的屋顶上,耗子扎起堆来。 身为农村长大的孩子,对这些蛇虫鼠蚁的惧怕并不太强烈,但那是针对一两只而言。 而这满地满眼的耗子群,让人头皮发麻,一身白毛汗,想叫都不敢张嘴,怕耗子掉嘴里。 此时我和张伟就是! 我俩四肢全开,不停挥舞手上的家什,身上腿上,背上和头发上都感觉有东西在爬动。 手起刀落,将进前的耗子砍个稀巴烂,脚下不时有种踩着软乎乎烂肉的感觉。 攻防得当,我们暂时没死! 火光之中,我突然灵光一现,大喊了一声,“锅!” 锅里现在可是滚开的水,我也不管张伟理解没理解我的意思,手起瓢落,加上肢体和菜刀的帮忙,尽可能的把凑上前的耗子,不管大小,一律朝着敞开的沸水中拍过去。 耗子落到里面,先是剧烈的翻腾,发出吱吱刺耳的尖叫,没多会就不动弹了。 我还偷空舀起来一瓢混合半熟耗子肉的开水,朝堂屋的地面上大范围的泼洒过去,那些被烫到的耗子四散逃开。 一番操作,多少纾解了我们这边多方面受敌的窘境。 张伟也有样学样,甚至别出心裁的连灶坑里都被他踹进去不少的耗子。 “吱……” 一声尖厉而悠长的耗子叫声响起,面前那些受创不轻的耗子群居然像听从号令一般,全都暂停攻击动作,在我俩一步远的外围开始聚集! 折射着火光,一双双绿豆小眼密密麻麻的,还有越堆越多之势。 手臂酸涨的感觉如同和身体脱离了连接,我俩快要累瘫了,忙趁这个机会捯气。 那只大耗子居高临下的蹲在破了的后窗子上,死死盯着我俩。 我绝对相信,刚才叫唤的就是它,这一切的源头也是因为它。 第十七章 死相环生 现在给我们苟延残喘的时间并不多,这样紧张对峙让人有种窒息感,以为过去了很久,其实不过只有几个呼吸。 面前的耗子越堆越高,这绝对是我生平以来,见到耗子最多的一次,没有之一。 张伟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朝我靠近,身子在发着抖。 我脑子飞速旋转,却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窗上那只大耗子立起身,很人性化的坐在窗台上,和之前要叩拜的姿势一般无二。 我却在那双绿豆大的耗子眼中看到了恶意,看到了戏耍的愉悦! 他娘的,从来都是猫抓耗子,玩死再吃,现在怎么有种我们才是耗子,原本的耗子变成了猎手的感觉。 它们和猫学的这套把戏不成?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丢开手里的水瓢,快速弯腰从灶膛里面拿出一根还在着火的木柴,对张伟吼了一嗓子,“拿菜油桶!” 下一刻,我已经转身,一脚踹开我们身后还算安全的堂屋门,翻身到了院子里。 这时候根本顾不得伍叔的叮嘱,不能在夜里出屋,不能破坏院中的符咒。 看屋里乱挠的耗子,还有那一大锅尸体和所剩无几的开水,我不会天真的以为,下一波攻击到来之后,还能像刚才那样幸运的躲过。 相比于屋子里的耗子窜动,院子里面就清净多了,但抬头朝屋檐上望过去的时候,依旧叫我很不情愿的看到了月光下,屋顶上那一圈密密麻麻的耗子眼。 相比于屋子里耗子窜动,院子里面就清净多了,抬头朝屋檐上望去,月光下屋顶上,一圈密密麻麻的耗子眼闪着幽光,看得人浑身不舒服。 张伟也跟着我冲了出来,果然拎着放在灶台上的菜油桶,万幸的是他还没傻,听到了我最后喊出来的话。 这可是救我们俩小命,不可或缺的东西。 我把手里着火的木柴朝张伟手里一塞,顺势接过菜油桶,在院子中间,学着大师兄给唐长老画金刚圈那样撒了一个大圈。 想点火的时候,看到被我们破了的符咒竟然失去了光彩。 这些符咒,保了我们两晚上的太平,如今也完成了使命! 一股熟悉的阴寒之气在院中凝聚,大门那边传来了撞击声,我眼光灵活的朝着门楼子上望去,只见高达三米以上的院墙外,已经露出了大半个黑乎乎的影子。 看上去像人脑袋逆着光那样…… 没脸子也来了! 他和这耗子可是一个坟头的战友,同时出现我丝毫没有意外,心里骤然升气一股凉意,难道是天要亡我! 我一眼就看到棺材仔给我家新做的门杠子,凭着死活也不能束手就擒的心思,我嘴里啊啊大叫的冲出了菜油画的圈子,对张伟喊道,“点火,快点火。” 周围的耗子已经开始从高处落下,眼看着我们脚下最后的净土就要被吞没,我心一横,闭着眼踩着满地的耗子,噗嗤噗嗤的冲到了大门前,一把拽下门杠子。 转身照着那个顺着墙壁,蜿蜒而下的没脸子当头一棒! 已经跟蛇一样拉长的身子,哧溜一下就缩了回去。 有用! 面前的火圈已经点燃,耗子果然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拽着门杠子,任凭火焰烧焦自己身上的衣裳,还有发尾和眉毛,冲进了火圈,和张伟背靠背的靠在一起。 “呼呼……守住了,能不能撑到天亮,可和咱俩的小命息息相关了。” “太刺激了!”身后张伟还在颤抖,嘴里却不服输的来了这么一句,弄得我都不想搭理他。 “看好了火势,有敢蹦进来的就招呼他们,记得加菜油,别倒太多!” 我可不想把自己变成烤乳猪! 没脸子在被打了一下之后,已经从没了门杠子的大门缝隙挤了进来,像是纸片人一样,落地又成了人型的黑影,试探的朝我们的火圈靠近。 明显的,也是惧怕火焰燃烧出来的高温,还在忌惮我手里的门杠子,并不敢贸然前进,耗子里面倒是有缺心眼的,被烧的吱吱乱叫,还有借助同伴尸体高高跳起,想要窜进火圈的个别分子。 被张伟拿着锅盖当球拍,直接扇飞,不知所踪。 那只成精的白嘴耗子居然已经和没脸子站到了一起,看得我心中怒不可遏,就是这两个不省心的玩意儿,不就是把坟头踩了个洞,之后就开始不依不饶的。 这次把我和张伟都记恨上,八成是想一人一个,拿我俩进补。 想都别想,我现在还没活够呢,我的命是爷爷拼着反噬救下来的,能活一天我就要拼! 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几点钟了,我被眼前的情形直接激怒,给周围的火圈加了最后一次油。 把手里的大半桶菜油直接朝着那两个倒霉玩意丢了过去。 中奖的是那只有实体的大耗子,我眼中闪过激动,果然人类还是灵长类,这些动物活得再久,还是没有人的脑瓜灵活! 我大吼一声,拼着现在上涌的热血,抢过了那根已经燃烧过半的木柴,拼着以后当无眉大侠的后果,再次冲出了火圈,身后张伟被吓得叫了我一嗓子。 可我根本没有时间回头,现在就是千钧一发的时候。 我冲向了受惊的大耗子,没脸子护友心切冲向了我。 耗子跑的很快,我根本追不上,但是手里的木柴可以,我脱手丢了出去,看空中简易火把呼呼转着圈,朝大耗子逃跑的路线上飞旋而去。 我因为用力过猛,加上没脸子已经像是快稀泥缠上了腿脚,直挺挺的朝着耗子堆里倒下去。 心里没有怕,只有最后的拼死一搏! 手里的木杠子照着下身没头没脑的砸过去,砸不到没脸子,折的就是我的腿。 此时,不管是什么鬼魅,还是精怪,在我心里,就只有敌人二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怕,怕得要死,对方也不会放过我! 所以我为什么要怕! 预期的疼痛没有袭来,大耗子那边已经中招,像是一个在院中来回奔腾的大火球,发出惨叫声,而没脸子既没有叫我砸中,也没有继续纠缠我。 我手里的木杠子一头被伍叔稳稳的攥在手里,他的另一手,是我第一次见到,被点燃的黑色烟袋锅子,上面还在朝下滴答着黑乎乎腥臭的液体。 地面上也是一滩黑水,那些攻击我们的耗子大军,像是找回本心,开始怕人的四处躲藏,四散奔逃。 “伍叔……” “舅……” 我和张伟嚎出来这声很是丢人,都带着哭音,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十八章 逃出生天 伍叔的神兵天降,叫我们如同得到了救赎! 感动的痛哭流涕! 白皮的大耗子被我拼了命的点了天灯,没脸子只一回合就在伍叔手中化为浓水,经过刚才的拼命,我和张伟已经全身无力,顾不上一地的耗子尸体,直直坐了下去。 要说伍叔还是伍叔,他无奈摇头的在鞋底上蹭掉烟袋上的污渍,跨过火圈把张伟给扛了出来,丢在我身边。 站到倒在地上,还在熊熊燃烧,可已经不会动了的大耗子旁边嘬牙花子,“瞅瞅,不老实不是,几百年的道行给桶油交代了。” 村里传来了雄鸡报晓的声音,原来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快要天亮。 满院子的狼藉,屋里也是同样的惨烈,伍叔就静静守着我和张伟,也不说话,叫初升的太阳,第一道光越过院墙照在我们身上,才开口,“死没?没死就起来干活。” 当真如同死而复生的我俩晃晃荡荡站起身,才感觉到身上的每一个骨头缝都在疼,身上的皮肉不少地方也在疼,那是叫躲避不及爬上身的耗子咬的。 “舅,我们这好悬叫耗子给啃喽,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多少也问问我们要打狂犬针不!” 张伟即便这样了,嘴还是不老实,看到了太阳也来了贫嘴的劲,叫伍叔拿起戳在墙边的一把铁锹丢在身上。 “别废话,挖了坑上村卫生院打针去,三蔓你就不用去了,你根本不用。” 我一脸懵,心想,伍叔,我也是肉体凡胎,这狂犬病还挑人? 张伟已经颠颠的出了院子,去门外空地上挖坑,好在我家老宅子门前是一大片空地,没有人家。 伍叔也不解释,朝我招手,站在院门口朝凤阳山指过去,我极目远眺,看到远远的凤阳山上现在还有一大股子黑烟朝上冒。 这莫不是起了山火了吧? 伍叔叹了口气,“真当你伍叔不管你们?我连着三天晚上都去了凤阳山老坟,商量着叫那坟里的两个玩意能消停的,这俩也是一个王八一个鳖,都不是个玩意儿的凑一堆了,表面不跟我闹腾,背后折腾你俩,我昨晚就上山堵了坟下的老鼠洞,把小崽子和老东西一把火都给点了!” 我瞪大双眼,这个……伍叔合着昨晚上又去把老坟给刨了一遍,还放火给烧了,你说这坟里的玩意也是真够作的! “这事算是完了,老鬼化成水了,那老耗子……哈哈倒是叫你小丫头给烤了,说说昨晚上那些招你都是咋想出来的?” 面对伍叔说的一脸轻松,我心里全都是后怕,转头看了一眼昨夜被伍叔一烟袋锅子干成一滩黑水的没脸子,这时候,已经随着太阳光的出现,消失无踪。 想来这就是或飞湮灭了吧! 咕哝了老半天,才挤出两个字,“逼的。” 是啊,要不是老耗子和没脸子一波接一波的逼到我和张伟命悬一线,死也是死,不死也快死了,我说什么也不会最后直接豁出去,把害怕丢在脑后,直接冲出去玩命。 听了我的话,伍叔哈哈一笑,脸上很是赞赏,“不错,后生可畏啊,你还真就是吃这行饭的料,咋样,想想现在看到没脸子那种玩意,你还怕么?” 我想了下,诚实的摇摇头,又点点头,“不怕,我敢玩命,但也怕,怕没招收拾它们。” “那就好好看书,把上面的都学会了,等你爷明个过了头七,跟伍叔好好干活,勤快点,多学多练,你将来的成就在我之上!” 伍叔可能真是心疼我俩,在张伟挖了坑之后,就把人赶去卫生院打狂犬针去了,“滚,打完了麻溜回来,还得在这待一天呢!” “啊!舅,你不是都把这俩玩意儿收拾了么?我咋还要待一天?” 我家这院子,现在别说张伟,就连我都不想进去,院里是烤耗子的味,屋里是炖耗子的味,炕洞里,屋顶棚上还不知道藏着多少耗子,后窗户也破了,哪还有家的样。 伍叔照着张伟屁股就是一脚,“他娘的我是你舅,还是你是我舅,今晚上填海爷头七,难道你能不陪着,小心吃了叶家这么些米,你填海爷一激动上你家炕头找你去!” “得得得,舅,你别说了,你给我留点美丽的想象空间吧,你这再说下去,以后我连家都不敢回了!” 张伟转头,哼呦嗨呦的朝卫生所去了,背影看着还挺可怜。 我和伍叔一块把那些生的、熟的、半生不熟的耗子尸体都弄出来,丢进大坑里,家里的大锅也不要了,全都丢了进去,一口气埋上土。 再找了工具和材料,把被掏出个洞的火炕都堵上,后窗户修好。 伍叔还上铁匠家给买了口锅,用泥给呼在灶台上拿些白纸和石灰,我俩就开始糊顶棚。 堵那些被老鼠啃出来的洞。 张伟晃荡回来,和个孕妇一样托着后腰,龇牙咧嘴,走路小心翼翼,进屋就絮叨,“这咱村那卫生院大姐以前是体育生吧!这打针都带瞄准的,准是标枪专业,我都看到她自己搁后头呲牙来着!” 看到我和伍叔把屋里收拾的差不多了,半个屁股朝炕上一坐,惜命的开始询问,“舅,你说那些没死的耗子不会再抽风的杀个回马枪吧?再来一次我可受不住了,直接缴械投降得了。” “你爱咋地咋地,反正我知道的就是带头的老耗子死了,这事算完了,你再踩个坟窟窿弄出点啥谁知道呢。” 干完活,伍叔没走,我俩倒是靠着墙打瞌睡,实在是这几天熬的有点吃不消了。 院子和窗户上的符都给破了,伍叔也没有再画,还嘿嘿一笑说道,“天意如此!” 那莫测高深的话整的我一点都不明白,伍叔看着爷爷的牌位说道,“正好省的我再给擦下去,你爷的头七到了,符也破了,今晚上老爷子也能顺利回家,看家里最后一眼,彻彻底底的上路了。” 我被这话说的又开始鼻子发酸,不知不觉七天了,我这回来的几天过的简直是惊心动魄,而爷爷的头七也到了。 没了睡意,按照老家的规矩,我开始掏灶膛的灰,洒在院里还有堂屋的门口。 尽我最大能力,准备了些能入口的吃食,叫爷爷在家吃最后一口供,走黄泉路的时候也能有力气。 第十九章 爷爷深沉的爱 回魂夜,月当空,一盆烧纸月下荧…… 伍叔带来了纸钱等物,我们三个就在敞开大门的屋门口,守着火盆开始烧纸,头七是家有亡者比较重要的一次祭奠,都说亡者会在当天回魂,之后就会跟着鬼差走上黄泉路。 生前种种便和亡者再没有关系。 我眼里含着两泡眼泪,一张一张的朝着火盆里丢纸钱,火焰烧的很正常,没有我在之前看别家烧纸时候,那样阴风卷卷,火星乱飞的状况。 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爷爷并不缺钱,或者是在下面过的挺好的。 “行了,大门和堂屋门都不要关,今晚上你爷爷最大,这他倒头的宅子附近,谁都不敢乱来找不自在的,你俩这几天累的够呛,进去睡觉吧,晚上有事没事都别出屋,也别出院子。” 张伟以为伍叔要走,有点害怕的问了一句,“舅,你不跟我俩呆着?” “你俩一人一屋,我在哪呆着?头七这天至少有一个屋要空出来,给你填海爷留个地方吧,去吧,我说没事就没事,闭眼睡你们的大觉去。” 有了伍叔的保证,我俩才算心里有点底,各自回了堂屋两边的卧房,伍叔抓了一把灶膛灰,倒退着步子,把自己踩过的地方补上灰,出了院子离开。 张伟倒是心大,没多会我都能听到那边传过来的呼噜声,看来是真的累惨了,我却还清醒着,就拿着爷爷给的那本书,躺在被子里面看书。 一只脚耷拉在炕沿边,鞋子也没脱,原本我就没想今晚还能睡觉,虽然我也挺累的,这样也算是休息了。 周围很安静,我盯着书上的每一个字,脑子拼命记住书中的每一句,达到了忘我的境界。 落针可闻的时候,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能叫人猛然惊醒,我居然听到了爷爷生前,因为身体不好,熟悉到根本不会忘记的咳嗽声,虽然只有一声。 我猛的从炕上坐起来,就想到堂屋看看,确认是不是爷爷真的回来了,手都已经摸到了门把手,才想到伍叔说我正阳白虎命,阳气过旺,对阴魂有伤的说法。 身体就那么定格在门前,不敢妄动,我不想伤了爷爷。 而屋门就那么缓缓的在我面前打开,我十分确定我的手并没有真正碰到紧闭的门,难道是…… 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穿着那件我非常熟悉的大褂,佝偻着腰出现在堂屋的椅子上,头转向我所在的方向。 真的是爷爷! 他对我摆手,那意思并不是叫我过去,而是叫我回去,我能一眼看明白爷爷的意思! 我嗓子眼里卡着什么东西,根本张不开口,更是急切的想叫一声爷爷,却不能行。 脚步不自觉的朝后退去,离爷爷的距离也越来越远,我的心中是不愿的,但却好像不能控制自己。 我躺回了刚才睡的炕沿位置,好在,下一刻爷爷走了进来,他背着手也不说话,朝我坐在的炕沿边走来,没有靠近,也不接触我。 我想伸手拉住爷爷,问问爷爷在那边好不好,缺不缺什么?那边冷不冷,会不会有人为难他,或者是只叫一声也好,却根本不行。 泪眼模糊中,我看到爷爷的身影弯下腰,把刚才因为我着急起身,碰落在地的那本书捡起来,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手指在上面点了三下。 忽然我就感觉脑子里面沉沉的,眼皮犹如有千斤重,要用全部意志力去支撑,怕自己一眨眼,爷爷就不见了。 可是当你越想做一件事,那事就像越做不成,眼皮终于合上,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身边一切都还能感知。 我感觉到了爷爷靠近了我,拉起我的脚,把鞋子脱了下去。 爷爷的手很冷,是那种冰凉刺骨的感觉,在我身上的每一个伤口上轻轻触碰,一碰即离,直到被子被拉动到胸口,我终于陷入了一片黑暗。 最后的一个意识很清晰,那就是,爷爷别走,叫我再看看你! 冰凉的手指就停在我眉心间,之后就是人事不知的深度黑暗席卷而来。 我是被人大力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吓醒的! 几乎是从深度昏迷中直接跳到了完全清醒的状态,中间没有任何的过度,就那么从炕上直接弹起来,站到了地上! “爷爷!”我那卡在嗓子眼里的叫声终于破口而去。 但回答我的是伍叔了然的眼神,“做梦了,我说今天怎么我进来了你还没醒,醒醒吧,日上三竿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是真的睡着了,这一夜不知不觉的已经过去,外面的太阳明亮,看时间至少八点左右。 “伍叔,我梦到爷爷回来了!” 我努力寻找着各种可能的线索,想到爷爷捡起了我掉在地上的书,猛地朝一边的炕边的桌子望去,真的!那本书真的不在炕上,而是端端正正的放在了桌面上,昨天梦中的位置。 “伍叔你看,不是梦,是爷爷真的回来了!” 我第二眼看的就是被整整齐齐摆在炕边上的鞋,此时我还光着脚,却不觉得凉,心里都是激动,爷爷真的回来了,回来看我,还给我盖被子。 “我用命发誓,这鞋子不是我自己脱的,我在床上看书的时候,鞋穿在脚上,书在手里,你看看现在,这些都是爷爷帮我弄的。” 伍叔和张伟并没有说话,从他们的眼珠倒影里,我看到了形如疯魔的自己,顶着鸡窝脑袋,神情张狂。 像是为了证实我真的见到了爷爷,我冲到堂屋门口,院子里面的灰还在,上面有两趟脚印,都是朝着里面走的,而今天来我家的只有伍叔一个人! 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拉伍叔出来看这些的时候,听到跟在我后面走出来的张伟一脸怪异问说道,“舅,这咋整的,不会是我好了,三蔓又中邪了吧,昨个晚上啥动静都没有,我一觉睡到大天明。” 倒是伍叔在出来的时候看了院子一眼,就坐在了昨天似梦非梦中,爷爷坐的椅子上,手摩挲着椅子说道,“三蔓,你说的我信,我进院的时候张伟还没起,那脚印已经就在了。” 我还沉浸在既开心有难受的情绪中不能自拔,伍叔对我招手,我机械性的走过去站在他旁边。 伍叔直接拉开我的衣袖,那上面还有之前被耗子咬破的伤口,我可是连破伤风和狂犬预苗都没打过,但是…… 我皮肤上一点痕迹都没有,包括身上各处,丝毫都感觉不到一点的异样,那些地方都是爷爷昨晚用冰凉的手指碰过的地方! 第二十章 重丧成真 打了针,现在还和花瓜一样,伤口鲜红的张伟也撸开衣裳,一脸不可思议的吼道,“三蔓你吃灵丹妙药了,你咋都好了,瞅瞅我这还没抠嘎呢!” 伍叔长叹了一口气,无限感念的说道,“你果然是你爷爷最放不下的一个,以后好好跟我干活,早点撑起叶家的一脉啊,三蔓!” 这话伍叔说的一字三叹,话语里有无限对老友的感怀之情,更有对我的期盼。 没等我说话,伍叔用手示意我自己摸摸自己的额头,那里是之前上山挖坟,被我自己折腾伤的位置,我不明就以的摸了一下。 伤口早就不疼了,连结痂都没了,只有一条竖线的疤还在,抹上去凹进去一些。 “拿你爷的书去翻一页看看。” 我听话的进屋拿了书,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写的是阴宅风水辨男女古墓的口诀。 虽然上面的东西都是用古言写成,用词晦涩,点到即止,且中间变化细微,却意义大相径庭。 之前看到,我大概要每句话念上不下十遍,才能勉强弄懂其中的意思,但是现在,我居然一眼看过去,上面的意思就和背英语时候,一个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母从脑子里面涌现。 更是还有一个个逻辑清楚的简图出现在脑海中,瞬间清晰明了,觉得手里的书再简单不过。 伍叔看着我一直在笑,我张口结舌的想问,却不知道从哪说起。 张伟这二货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插不上嘴,不知道我俩在打什么哑谜。 “是不是感觉突然能观一通十,豁然开朗?” “嗯,难道是因为……”我再次抬手刚才伍叔特意提到的疤,昨天爷爷也摸了这里,他一摸我就彻底什么都不知道了,如同昏迷了过去。 “嗯,你爷爷不光帮你带走了身上鼠咬的癔症,更是给你开了悟,现在你算是在阴阳门里触一百通的奇才,照这节奏,你伍叔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不如你了!” 伍叔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沮丧,反而带着点高兴,和欣慰。 张伟听了这话,一脸崇拜的看着我,羡慕的说道,“三蔓,看来你以后可是了不得的人物啊,到时候别忘了兄弟我,我给你帮忙打下手也不错啊!” “大舅,亲大舅,你看我能不能也入你们这行?” 这孩子说风就是雨,大有现在就想继承他大舅衣钵的意思,眼里都是看到小姑娘那种小星星,把着伍叔的胳膊摇晃。 伍叔不耐烦的直接把人甩开,“那凉快滚哪去,就你,那书给你你估计连上面的字都认不齐一半,可别搁这丢人了!” 面对这样一个好消息,还有张伟又被亲舅爱得教育,我脸上渐渐浮现了一丝微笑,爷爷不管在哪,他始终疼我,我也惦记着他,这样是最好的结局吧。 释怀了,也看开了! 屋里轻松的气氛还没有散去,院外就呼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人。 为首的正是变了个模样,狼狈不堪的大伯娘,此时她双眼充血红肿,满脸悲愤像是要咬人一样,带着不少他们娘家那边的亲属,冲进了院中,在见到屋里的几人之后。 疯狂大声哭嚎尖声大吼,“你们看看,我就说是这个怨种妨的我家叶旭,她还好好的活着,还有那个说叶家要再死一个的老神棍,我的叶旭死了都是因为他们啊……叶三蔓,伍搬山!老娘和你们两拼了啊!” 说着就朝我和伍叔冲了过来,见势不对上前阻挡的张伟被随后的那些人直接给按到了一边,我也是没头带脑的挣扎几下,被反手压住不得动弹。 倒是伍叔,真是老当益壮,不光把发疯的大伯娘拎着衣领给甩飞出去,更是随后把那些跟着动手的人踹翻两个,一时间倒没有敢再凑前的。 “松手,说你们呢,都把孩子松开!进门抽风小心我一个个都给你们打出去,有话说话!” 此时的伍叔脸上少了常见的那种不着调味道,眼眉倒竖满是戾气,这幅样子加上他在村里点妆匠的身份,真叫那些按住我和张伟的人有些害怕,松开了手。 我和张伟赶紧挣脱,站到了伍叔的身后。 被甩出去的大伯娘还在撒疯,哭喊着叫我去给叶旭填命,叶家该死也是死我这个灾星,不应该是她的宝贝儿子。 当她再次朝我们三人站立的位置冲过来的时候,伍叔拉了我一下,让开她的冲撞,叫她直直摔到带来的那些人堆里面。 叶旭死了?! 这是我和张伟完全都想不到的事情,毕竟在我刚回来那天晚上,还揍过这人,当时可还壮的跟个牛犊子一样呢,怎么这几天就死了? 大伯娘被人架着,用看仇人的眼神瞪着我们,声嘶力竭的嘶吼,“叶三蔓,是你对不对,你回来当天还打过叶旭,肯定是你把你的霉运过到了我儿子身上,现在我儿子死了,你也要死,我要你也死!” “行了,叶德望家的,我念在你家有丧事不和你计较,你别在这蹬鼻子上脸,你可别忘了,老爷子的灵位还在这看着你呢!” 伍叔的一句话,叫大伯娘打了一个哆嗦,像是想起了我赶回来那天晚上的事情。 “我说过,灵位敲头,死人敲棺,你问问是不是自己平时不积德行善,报应在了子孙身上,还在这胡搅蛮缠,你非要你家那一支死绝了不成!” 张伟这货也是匪气,直接抽手拿起那把砍了无数耗子,上面还有血迹的菜刀,怒目而视,“我看你们敢胡闹,剁了你们现在我们可是正当自卫!滚,都给我滚!” 大伯娘的眼睛里面全是淬毒的恨意,在我们几人,加上爷爷的灵位上来回扫视一圈,我感觉就像是被毒蛇注视着一样,觉得全身发冷。 但现在我不能示弱,她这明摆着是想把叶旭的死,归罪在我的头上,我从伍叔身后上前一步,站到所有人的面前,一脸坦然。 “这几天我寸步未出老宅,诬陷也要有个证据!要是又拿霉神晦气之说,我更恨不得能叫你先一步驾鹤西归,给我滚,我家这块宅子不欢迎你们!” 可能是我们的态度和无惧,叫他们退缩,那些人劝着把大伯娘拉走。 我脑子嗡嗡的,转身不敢置信的问伍叔,“这叶旭真的死了?” 第二十一章 跟伍叔出活 困在老宅里面这些天,外面的事情我俩根本就不清楚,这事连伍叔都不知道,在哪些人离开后,伍叔也出了门,应该是去打听关于叶旭的事。 附近村子还有本村那些处理白事的人,伍叔基本都认识,用伍叔的话说,这就叫业务关系网。 无外乎就是你给他介绍活,他有需要帮忙的拉着别人一起赚钱啥的。 别说,伍叔在这些人里面还算是个大拿,属于比较了不起,说话很顶用的那一类,八成是有点真本事帮他们处理过解决不了的麻烦事。 我和张伟奇迹般的在终于解禁的今时今日,都没有去外边撒疯的欲望,好像已经待成了习惯,半自闭的养老心态。 打听消息回来的伍叔进门就骂,“活该,死的活该,这就是报应。” 不明就以的我问了一嘴,“伍叔,咋回事,你都问清了?” “问清了,昨个你爷不头七么,那王八犊子还算计这你爷的那块风水墓,惦记着干点缺德事,喝了几口猫尿,带着铲子骑摩托车准备进山,在村头的小桥边扎下去,叫只到脚脖子的河水淹死了。” 不管是咋死的,淹死也好,车祸摔死也罢,都算是横死,更还是没有成婚的童子,这棚白事谁接都要挠头皮。 更是不能进家,不能大办,还不能进祖坟。 原本因为多少和叶旭还有点亲戚关系,我心里那一点遗憾听到这个原因,也烟消云散,只哼了声,“自作孽不可活。” 张伟现在对于死人这些事多少有些忌惮,有点胆突的问伍叔,“大舅,这叶旭死了不会还闹腾吧?他可是最恨三蔓。” “他敢!借他俩胆子,活着的时候收拾他还有人管,现在成了死鬼,敢闹腾试试看!” 我静静转头看向堂屋正对门口摆放的灵位,心中哀叹,爷,这会咱老叶家算是真没有男孙了…… 伍叔看了眼还赖在我家的张伟,嫌弃的说道,“现在没事了,你咋还不走,在这住上瘾了还,滚滚滚,你娘早就在问你啥时候回去呢……” 张伟一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哭丧脸,砸吧着嘴问道,“真能走了?三蔓你害怕不,要不我留下再陪你几天?” 在我家可以整天玩手机,还不会被念,这货的心里想的什么,我和伍叔全都门清,想拿我当挡箭牌,想想张伟她娘的强悍爆发力,还是算了吧,大娘的脾气我可惹不起。 “不用,我自己家怕啥,你该干啥干啥去。” 张伟一脸不情愿,嘟囔着我没义气,卸磨杀驴的话,圆润的滚出了我家的大门。 伍叔并没有走,而是坐在以前爷爷总坐的位置,上下打量我,“三蔓啊,现在你也开悟了,加上你爷给你点了天眼,跟我开始出活吧。” 伍叔不说我还不知道,最近就是因为我家的这点事,好多找上伍叔的活都被他推了再推,现在后面一堆的事等着他呢,原本今天要是没有叶旭他妈过来闹的那一场,他已经带着我去了别家准备开工了。 婚丧嫁娶,这样的大事就两件不能挑日子,别管你是什么节日不节日的,赶上了就得认! 一个是生孩子,一个是死人。 马上要临盆的没有说还憋着不生挑日子的,还想不想要命了! 死人更是说啥时候倒头都有可能,所以老话说,人死为大,是说什么提前安排好的事情,都要给丧事让路,就是这个道理! 我知道伍叔说的爷爷给点的天眼,就是我眉心上的那道疤,这也是在开悟之后自己想通的。 我点点头,问道,“伍叔,这是谁家的事?咱们啥时候去?” “咱们村的蔡婆子没了,前天的事,今天晚上点了妆,明天就要上山了,咱们天擦黑再过去,去早了没用,尸首见不得三光。” 说实话,第一次真正的接触点妆匠的一切,我既紧张又害怕,并不是怕死人尸体这些。 而是怕给伍叔添乱帮倒忙,毕竟我真的是完全的门外汉,人前献丑不怕,就怕触犯了门里的禁忌。 爷爷曾经说过,没有比阴阳门里面的禁忌再多的行当了。 老人都知道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要遵守的规矩,杀猪匠不杀五只猪,白事铺子日落前关板,仵作验尸不提尸首二字,渔民初一十五多吃素,游方算卦不能讲大话。 我现在就是想知道下,点妆匠这个特殊的行业都有什么忌讳需要注意。 伍叔也明白我的意思,跟说书先生一样晃荡着脑袋给我普及点妆匠门规。 “三蔓啊,做咱们这行的你就记住四句话,尸首不全者不梳,死不瞑目者不点,双尸不化者不妆,妖邪外露者不匠,这些只要占其一,就一准会出点什么破事,不可能顺顺利利完成,明白了么?” “不明白!” 我老老实实的回答,伍叔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你明白不了,这以后慢慢赶上了再和你细说,咱们也不是应对不了这些情况,就是费些手段,没有本事的时候尽量不要应这些生意,扛不住自己倒霉,甚至伤命。” 说到这,伍叔用眼角瞄了我一眼,“至于你,影响应该不大,这命格在这关着呢,对我们是灾,对你没准还是福,走一步看一步吧,你伍叔也不是神仙,看不出去太远。” 我想起了之前伍叔说我阳气太盛的事,不由得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伍叔,我这阳气太旺也不好么,照您之前说,还要适当中合一下,这是什么道理?” “物极必反知道不,阳极必阴,正午十二点就是最阴的时辰,死鬼都能露脸,子夜十二点则是窥探天机的好时辰,那时候阴阳交泰,偷天换日干点人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咳……跑题了,说正事!” “总之,你就是要多凑乎有邪乎事的地方,有死人的地方,谁衰神附体,你跟谁多呆着准有好处,互惠互利,不然你还想不想平安度过你端午的生日了!” 伍叔说着说着就开始犯脾气,这语速一快就跟机关枪一样,叨叨的我什么都不敢再问,只能一个劲的点头,表示我在听,也听懂了,记住了! 第二十二章 高寿老人蔡阿婆 天快擦黑的时候,我和伍叔出了门,从他家门口绕了一圈,拿出来一个足有小号旅行箱那么大的木匣子。 宽宽的背带跨在肩膀上,看着应该挺沉,我想示好,献殷勤的说道,“伍叔,沉不,要不我帮你背吧。” “滚滚滚,什么都敢说,不沉,轻飘飘的随风荡,你今天给我少说话,上来就破口!” 好心没得好报,还弄了顿狗屁呲,我只能乖乖闭嘴,后来才知道不管是抬棺还是背箱子,凡是奔着白事去的,带了东西,都不能说沉。 因为沉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有什么不好的玩意跟上了,坠在东西上,才会叫提东西的人觉得异常沉重,超出了原本应有的重量。 蔡阿婆的家就在村中,一个村子能有多大,从东到西走过去,顶多也就二十多分钟的事。 那婆婆我有印象,是我们村里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老人们谁说起来都带着羡慕。 要问为啥,八成就是因为人老了,越来越怕死,蔡阿婆可是村里出名的长寿之人,不光活到了快百岁的年纪,另外就是人家头不白来眼不花,腰板笔直,和老人瑞一般。 前几年我出去上学前,确实听说老人可能到年岁了,好像是瘫在炕上,没想到现在也没了…… 胡思乱想着就想到爷爷身上,这人生无常,百年真是转眼云烟。 心里多少有点难受,鼻头有点发酸,不知不觉伍叔已经在前面站住了脚步,我猛的一愣神不知道伍叔这是咋了,怎么站住脚了。 抬头才发现,前面已经到了被白布白纸以及白灯笼装点起来的丧家门前。 伍叔没回头,闷闷的说了一声,“别瞎想,把眼泪擦干净,咱们现在是点妆匠人,上门是来应承生意的,这眼泪也是身体发肤的一部分,不能随便落。” 我只听过孝女贤孙一滴泪,落在尸身一根钉的说法,没想到我难受也不行,赶忙把因为氛围感染流下腮边的眼泪抹干净。 门内已经有穿着孝袍的男女成群结队迎出来,纳头便拜的跪倒了一片,这是规矩,有客到的时候,丧家都要以跪礼相迎表示尊敬和感激。 更何况伍叔的身份占了高辈,在我们这边点妆匠和白事主事还有看坟相地的先生待遇都是备受尊崇的。 要不你就别请,请了就规规矩矩好好招待。 伍叔伸手对最前方的一位年长老者虚虚一扶,对方赶忙起身招呼我们进院,对我这个跟在伍叔身后的小丫头倒是多看了一眼,却也没有人问。 进院先行礼装香,和死者打招呼,告诉亡者,点妆匠人到了。 才会在家属的陪同下喝杯热茶,吃两块点心,简单说上几句闲话,清空灵棚里面的孙男娣女开始准备干活。 我什么都不懂,伍叔叫我坐我就坐,和人说到我,我便点点头,给我茶水我就喝,塞给我点心我就吃。 和扯线皮影一样老实,并不是我多乖,实在是太过紧张,手脚应该怎么放都不知道。 “三蔓,双手捧着咱吃饭的家伙,吉人上妆!” 伍叔冷不丁就来了这么一句,看我傻兮兮的没有反应,用眼神朝那个他一路背过来的大妆匣示意了一下,我才醒悟的双手捧着,跟着伍叔走进了灵棚,放在专门给我们备下的一张桌子上。 旁边就是黑黝黝的棺椁,金银褥子,往生曼陀罗经被,黑色方口蛤蟆鞋,剪破裤脚子的寿衣。 蔡阿婆就躺在棺椁之中,能见到的皮肤只有泛白的双手,皮肤上覆盖着一层青黄之色,透着灰气,深褐色的老年斑很是显眼。 脸面现在根本看不见,一张黄草纸盖在脸上,头上带着帽子。 纸张并没有起伏,证明下面的人,的的确确已经断气。 桌子旁边有盆子净水,伍叔双手伸进去,顶多只能算是涮了一下,拿出之后就跟外科大夫准备手术时候那样,双手举着,用纸钱擦干。 对我示意了一下,我有样学样的做完这套程序。 “开妆匣,去面纸。” 这话显然是在给我说的,毕竟这灵棚里面,现在除了我俩,就只有年岁不小的蔡阿婆的大儿子和大儿媳在内,别人谁都不能这时候观看。 这就是规矩! 我伸手摸到那都已经出了包浆的妆匣上,第一感觉就是入手冰凉,跟摸着冰块一般,打开盖子之后,里面的东西倒是并没有刷新我的认知。 在农村,这种老妆匣并不少见,伍叔这个只是比别的大,还分了好几层,并且,妆匣的盖子上没有镜子。 里面放着的都是胭脂水粉,甘油头油,梳子粉刷,眉笔腮红等物。 边上还有一个圆形的精巧铜镜,有一格里面都是铜钱,看个数还不少,这就是第一层的全部东西。 伍叔就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我的动作,蔡阿婆那两位年岁也不小的儿子儿媳也用浑浊的眼球望着这边,大伙好像都在秉着呼吸。 灵棚外面哀乐还在吹吹打打,唢呐霸道的音效直穿云霄,但此时就好像和灵棚里隔开了一层不知名的界限般,变得不那么刺耳。 我站到了棺材边上,面对蔡阿婆头部的位置,手底下不远就是那张盖脸纸,第一次离死人这么近,甚至还要接触,心里难免打凸,手指都能看出颤抖。 “去面纸!”伍叔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像是在宣告某种仪式的开始,更像是在催促我动作快点。 心想着,鬼也好精怪也好自己都见过,甚至还肉搏过,一个躺在棺材里的死人能有什么可怕的,直接双手捏住靠近下巴位置的两个角,朝下一拽,那张轻飘飘的盖脸纸到了我的手中。 棺材里面蔡阿婆的脸也出现在我眼前,吓得我朝后猛的退了好几步,还是伍叔用身子抵住我的后背,我才稳住了身子! 只因为…… 棺中脸色蜡黄,毫无生气的蔡阿婆苍老的面孔居然诡异的圆睁着双眼…… 瞳孔扩散浑浊,没有焦距,嘴巴也大张着,就那么定格在我眼前,这幅景象实在叫我准备好看到一副安详如同入睡的遗容,那心里防线直接碎成渣。 这难道就是伍叔说的死不瞑目者不点的那位吧…… 这可应该怎么办?我俩转头走人不成? 第二十三章 死不瞑目口不合 “妈……” “娘哟……”一男一女同样苍老的声音在一边响起,是蔡阿婆的大儿子和儿媳,在老人盖脸纸被掀开的一瞬间,两人相互搀扶的站在远处,都发出一声叫喊,大哭出声。 至于是真哭假哭,是不是悲从中来,我根本无从感受,现在我被吓到了,只能无助的转头看向脸色并不好的伍叔。 他紧紧的皱着眉,眼睛就没离开过棺材里蔡阿婆的脸,我可是连再看一眼的胆子都没有,就刚才那一下,我现在眼前还都是那张脸的定格。 太吓人了,无神散光的双眼,还有那张黑洞洞连舌头都变色的嘴,叫我只能依靠深呼吸才能稳住自己冲出灵棚的想法。 “蔡阿婆是什么原因走的?”良久伍叔的声音才响起,应该是问那对老夫妻。 那两人收住哭泣声,老太太解释道,“我娘她没病没灾,算是寿终正寝的喜丧吧。” 老头也跟着附和,“就早上起来我们过去就发现我妈人已经凉了,这岁数也不小了,可能是晚上睡过去了。” 这种死因应该是老人们最期望的走法,无病无痛睡着睡着就拜拜了,不用受折腾。 他们才说完,伍叔突然沉声大喝,“放屁,这死不瞑目,口眼圆睁你们告诉我是寿终正寝,糊弄鬼神是要付出代价的,这老太太还在这躺着呢,还不给我老老实实说实话!” 伍叔这平地一声喊,不光把灵棚里的我们都给吓了一跳,就连外面看热闹的也都频频朝这边望过来,那些白事班子的吹鼓手都知道这边是出了什么事,手里的家伙式全都停下,诧异的看了过来。 周围一下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根本不像是现场至少百十来号人的场景。 伍叔对吹鼓手挥挥手,示意他们该干嘛干嘛,哀乐的声音才再次在这个蔡家院里响起,但伍叔脸上的阴云并没有散开,手中拿着一条准备好的干净毛巾,开始帮着棺材里的蔡阿婆净脸。 我不光注意着伍叔的动作,更是眼角余光注意着灵棚里另外两个活人的反应,他们刚才被吼得现在还没有缓过劲来,脸上变颜变色的。 想也知道,他们年岁也都七十多奔八十的人,早已经是爷爷奶奶辈的,多少年都没有人敢用这样教训的口气对他们说话。 伍叔来这么一下,可能有点接受不良,连哭也忘了,相互大眼瞪小眼。 我看得出,伍叔在给死者净面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的在帮着合眼,和托起下颚,毛巾是温热的,在关节位置努力活动,叫僵硬的位置能够闭合,这是一种手法,想的就是叫死者能够仪容庄重。 毕竟现在这样的效果,真是不好看。 可是作用不大,伍叔把毛巾丢在一边的桌子上,板着脸带着怒气的说道,“你们俩,多拿点烧纸进来,跪在这棺头前,一张不停的给我烧,有对不起良心的事情都给我叨念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不然别怪我甩手走人,不管你家这棚子事!” 原本还以为那对老夫妻会多少有些抵抗,毕竟伍叔说的这可不是什么光彩事,问题还有我在这听着,难道那两位老夫妻真的做了什么昧良心的事? 没想到那两人当真听话,乖乖的拎了一大包的纸钱进来,还有不少折叠好的金元宝,粘贴的纸金条堆在一边,开始点火。 说来也是奇怪了,伍叔用头油给蔡阿婆整理头上的发丝,梳成一丝不苟的发髻时,那两个拿着打火机,跪着的老人就生生的点不着火头。 一手是明晃晃的打火机火焰,一手是单薄易燃的一张冥纸,但两个东西凑到一起,就是说什么都点不着,眼看着草黄色的冥纸都被火焰熏出一块焦黑,就是不起火。 伍叔打眼见到这样的情况,先是朝那两位老人瞪了一眼,模样很凶,其中透着无奈,才转身从妆匣的第二层拿出了一样东西在手中,对着棺椁里的蔡阿婆比划。 “看见没?乖乖的拿着丰厚的钱财上路,现在你已经过去了,带着这些我能帮你要到的东西,一路朝西,那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别逼我最后帮你缝上,家伙式我这可都准备的全全套。” 对于伍叔这样的举动,还有和死者如同对待活人一样威胁着聊天,我和那老两口都愣住,忘记手里应该干什么。 对我还好,伍叔只是轻声吩咐,“三蔓,给我三枚铜钱。” 伍叔手里拿的可是针线,我真怕他一个激动,真动手缝,那死者家属还不得和我们拼命,这可是对尸体的大不敬! 接过我递过去的东西,伍叔在线轴上扯下一小截红线,分别把两枚铜钱系在两边。 看到那老两口傻愣愣的跪在那没有动作,直接吼了一声,“看我干嘛,点火忏悔,我跟你们说,人在做天在看,都干了什么脏良心的烂事,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老人死不闭眼,张口不合,到下面告状不说,你们子孙后辈以后一个铜子都别想落到口袋里,全都要填了这个窟窿!” 伍叔手指朝着蔡阿婆大张着的嘴巴一指,那两个跪在棺材前,根本不可能看到里面尸体情况的老夫妻都是浑身一抖。 我心中也是一抖,生怕那躺在棺材里的蔡阿婆嘎嘣一下把伍叔的手指头咬掉。 老头哎了一声,长长的叹了口气,开始一下一下按动打火机,努力想把纸钱点燃。 老太太的手一个劲的在抖,最后还是老头突然来了脾气,一把抢过老伴手里的纸钱,干脆自己开始点。 到现在这样的情况,灵棚里的人都感觉出事情有点不对,好像是蔡阿婆故意不接受这两人的供奉一般,在从中作梗,而伍叔话里话外的意思,我也听懂了点。 很可能蔡阿婆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寿终正寝,里面有什么事! 我心中更好奇的是,伍叔明明说过门规,死不瞑目者不妆,那现在知道里面有隐情,为什么还要管着一档子闲事。 直接掉头走人,叫他们这家的当事人自己琢磨着办去不就好了。 我心里的疑问很多,但现在这种环境下,我真的不敢问。 第二十四章 烧不着的纸钱 伍叔也不看别人,全副心神都放在棺椁中的亡者身上,双手也不像别的先生那样带着手套什么的,而是直接伸出手,那样触摸在蔡阿婆没有温度的皮肤上。 “阿婆,您可是从我小时候就看着我光屁股长大的,我是伍搬山啊,这今个我有福气来伺候您这最后一段路,咱们的嘴巴要合上,子孙钱财才能落进口袋里。” 现在他说话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晚辈,在和长辈聊天,一点没有刚才威胁要缝人家口眼的狠辣模样,这变脸的速度还真快! 我看到伍叔朝着蔡阿婆大张着的嘴里先是塞了一块供桌上的大馒头,然后把手里的铜钱放进去了一枚,手在下颌骨的位置上轻轻揉着,活动着僵硬的肌肉。 “您老人家可是高寿之人,看到了那么多的孩子们呱呱落地,见风就长的到了今天,不会是想这些孩子以后吃不饱穿不暖,生活艰难吧,有不孝的咱们就收拾不孝的,但是其他人您老也要兼顾不是,现在我给您合上口,别再动了啊,再动我就想别的法子了。” 别说,伍叔在最后一次尝试的时候,当真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蔡阿婆的嘴巴当真咯噔一下就合上了,我站的近,感觉都听到了那一声骨头摩擦的响动。 就在蔡阿婆合上嘴的一瞬间,整个灵棚里面响起了她大儿子的哭声,应该是听到了伍叔哪句话有了触动,这次没有像之前那样的干嚎,而是当真哭得撕心裂肺的那种。 打火机上面的草纸也瞬间点燃,烧起一串明亮的火苗,可眼见着那老太太像感觉到身体不舒服,一手捂着脸,一手伸出去想帮着烧纸的时候,灵棚里面刮起一阵子的旋风。 这风刮的很猛,刮翻了供桌和边上立着的花圈纸牛,刮飞了放在一边的盖脸纸,叫整个帆布的灵棚都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伍叔并不惊慌,只是看了眼旋风刮起的位置,用眼神示意我朝他身边靠过去,继续手上的动作,只当没有看见。 那老头这时候也不哭了,吓得一个劲的念叨,“娘,我们错了,您就别生气了,儿子给您烧点纸,在黄泉路上开道,打发小鬼,一路通行。” 说来也奇怪,那旋风这么大,愣是没有刮动一张尚未燃烧的纸钱,倒是把那老太太吓得哎呦哎呦直叫,根本跪不住,倒在一边。 当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动静想要进来帮忙,或者搀扶老太太的时候,伍叔就跟有后眼一样,大声喊了一嗓子,“不想倒霉的都不要进来,亡人有话要说,有心愿未了,都躲开!” 这句话很管用,外面的人不管是哪边的亲戚,都不敢再朝前走一步。 就那么眼巴巴的看着,老太太跟着人球一样,被那股奇怪的旋风,刮得滚来滚去,老头想着伍叔的话,就跪在那一张张的烧纸,只有老伴滚到身子附近撞到他的时候,才会偷猫的看上一眼。 这种奇观大概持续了十来分钟,眼看着火盆里面燃烧的纸灰都已经快要一小盆子了,伍叔才对着棺中的蔡阿婆继续说话。 “阿婆,可以了,小惩大诫,他们的脸也丢的够意思了,都是年岁不小的人了,我帮您铜钱坠上眼,来世咱当个阔气的人,不受今生的苦难了,收手吧!” 伍叔之前系在红线上的那两个铜钱,被放在了蔡阿婆的眼皮上,中间红线搭在鼻梁处,距离刚刚好,叫铜钱压住了蔡阿婆始终睁开的双眼,至此,棺椁里面的人总算是闭上了嘴巴,也合上了眼睛。 灵棚里面的旋风也停了,老太太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披头散发满身泥土很是狼狈,即便这样也不敢说什么,吓得乖乖跪回到棺材前面,想继续跟着烧纸。 也许真的是心中有愧,她也不说话,也不哭了,就是闷头朝着老头子烧的很旺的火盆里丢纸。 说来也怪,她丢进去的纸钱,每一张都是被熏得焦糊,就是不着火,但老头放进去的就很快着起来,烧成纸灰。 这一折腾,外面的天已经乌漆嘛黑的,院子里的人都没有多少声音,实在是刚才灵棚里面的一幕过于诡异,除了哀乐还在演奏,剩下的就是伍叔如同唠嗑般的絮絮叨叨说话声。 他一点点细致的给亡者修眉上粉,微微点了些腮红,叫脸色更好看些,不是那种血红的胭脂,给老者的唇瓣上轻点了一点,细心的修理指甲,摆好姿势,整理寿衣等等。 一切做完,把工具收回妆匣盖上盖子的时候,始终低着头不说话的那个蔡阿婆的大儿媳妇开始像哑巴一样,啊啊的叫出声。 还用手猛拽身边的老伴,朝自己脸上比划,我这冷不丁看过去,差点再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现在那嘴,就和刚才没合上的蔡阿婆一样一样的,张大到最大限度,把脸颊上的皱纹都给伸平了,我一点都不怀疑,再张大一点,嘴角都能撕裂开,直接能看到嗓子眼的小舌头。 嘴里的舌头也直挺挺的僵硬着,她用手去扶下巴,都合不上! 老头也是叫这个不安生的老伴气得没了招,放下手里的纸钱,去帮着她托下巴,可是两人都折腾了一身是汗,愣是一点用不管。 收拾完东西的伍叔不紧不慢的回身,“我的事情做完了,阿婆给我面子并不代表饶过不孝之人,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还不说就真没时间了,我要不是想叫阿婆好好上路,你今天这事我都不带管的,说是不说?”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用吼的! 那老太太嘴角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眼泪鼻涕直接落到大张着的嘴中,这是真害怕了。 突然之间我有种这人活该的想法,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是觉得心中很解气,不由得第一次开口说道,“错了就要知道悔过,我小惩大诫之后也就走了,你这个何苦呢,难道你后面就没有儿女媳妇这些后辈了?” “怎么小惩大诫?” “说出实情,跪到上山,过一晚上,家宅平安。” 我鬼使神差的顺着伍叔冷不丁的问话说了这么一句,说完自己才一个冷战,这……怎么可能是我能说出来的话! 难道是…… 第二十五章 死人借口,不孝后辈 伍叔脸上神情微微放轻柔,看着我眼中带着笑意,声若洪钟的对那老两口子说道,“听到了,这八成是你们娘最后的一句话了!” 他们娘…… 我…… 难道我刚才说的那句话不是我说的,而是…… 我小心的转头,朝着已经面容安详,只是眼睑上垂了两枚铜板的蔡阿婆看过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居然看到蔡阿婆本应僵硬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 我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再看的时候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一连串奇奇怪怪针对这老两口的离奇事情,叫外面的各家亲戚还有白事班子的人几乎都明白了什么,吹鼓手都停下了手里的演奏,全都把视线集中到了那只能无声哭泣,嘴巴大张的老太太身上。 最后还是大拿试探着走进来,弯腰站在老头子的面前说了句什么,老头最后才不得不照着自己老伴的脸上狠狠甩了一个大耳瓜子。 外面的亲戚,包括这两位老人的子孙都满脸的不敢置信,平时的时候,老头可是很惧怕自己老伴,大声抱怨都不敢,生气受不了就只知道蹲门口抽烟,唉声叹气。 今天这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甩他老婆子大嘴巴子。 “这巴掌是替我娘打的,打你这个老婆子心肠狠,你今天要是不说,叫我娘不能瞑目,老子,老子就和你拼了,大不了这个家给你,老子自己走,你爱咋滴咋滴吧!” 看来这老头应该也是知道点什么,说完这话,就跟个孩子一样,趴在地上,对着蔡阿婆的棺材哇哇大哭起来,“娘啊,儿子没用啊,连个婆娘都压不住,叫你晚年受委屈了啊,你要是不解气就把我带走了算了,孩子们也大了,他们也都成家了,我这把年纪也够本了!娘啊……” 老太太可能是被这连打带合不上嘴的事给吓到了,朝着伍叔和我所在的方向就开始磕头,指着自己洞开的大嘴,啊啊的叫唤,然后猛点头,还在用眼神朝棺材那边示意。 伍叔轻声开口,“你这是想认错了?” 老太太嗯嗯数声,神奇的在下一秒嘴巴就合上了,能开口说话。 她被吓得也不敢耽误,怕蔡阿婆再收拾她,赶忙跪正了身子,一边哭一边忏悔自己的罪过。 原来蔡阿婆这几年瘫在床上,也不能像以前帮着家里缝缝补补带带孩子了,更是需要人伺候吃伺候喝,因为不能下地,大小便都不能自理,一个不及时就会弄脏被褥。 这个强势一辈子的儿媳妇开始还好,后来就开始有了怨气,总说别人这个年纪都是享福的岁数了,她的命苦还要伺候瘫了的婆婆,在喂饭喂水的时候,刻意减少分量,就为了叫蔡阿婆少拉尿一点。 更是当着面说些很难听的话,叫蔡阿婆老人精,要磨死了自己的儿女才甘心,在换洗的时候更是下手很重。 快要百岁的蔡阿婆生生受了小三年的罪,才咽下这口气,说是寿终正寝,还不如说是长期营养不良,熬干了最后的精气神,含恨撒手人寰的。 听着老太太说的这些,老头始终泣不成声。 伍叔和我都有些气愤,这久病床前无孝子的话在这家人身上得到了真实的应证,怪不得蔡阿婆死的时候,口眼不闭,这就是有冤要说啊。 外面听着这话的那些孝子贤孙们脸上神色多变,也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有过来上香的村民倒是对这个老婆子指指点点,说大不孝等等。 伍叔带着我没有再逗留,拿着妆匣出了灵棚,主持这棚白事的大拿送上早就准备好的白包,“伍大哥,今这事多亏了你来,不然后面还不定整什么幺蛾子呢,小小意思,多谢多谢。” “蔡阿婆这是有口气没咽下去,这样的尸身容易诈尸,你们最好还是先把棺材封上吧,另外就是老人没吃饱,别落了地狱道,多给送上点饭食,好好超度一番,里面收拾的事你在行,我就不多参和了。” “是是是,多谢伍哥指点,慢走。” 趁着夜色,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伍叔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即便是到了我家老宅,也并没有着急离去,而是陪着我走进去,看意思是想为我解惑。 师者,解惑也。 在心中我其实是把伍叔当成自己的老师那样尊敬着,何况他之前还救过我,之后更是准备帮我度过十八岁生辰那天的大劫,算得上是我的恩人。 “三蔓啊,来来来,今天表现不错,可圈可点,咱们爷俩先把钱分喽!” 说着就拿出那人给的白包,直接拆开,点了一下足足一千零一十一块钱的数额。 只这么几个小时的时间,就有这样的进账,实在叫我感慨,这钱真是好赚啊! 原本我并不想接这个钱,今天我除了递个东西啥的,根本什么都没干,这钱拿着有愧,“伍叔,这个我不要,要分等以后我能帮上忙了再分。”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墨迹什么!今天你可帮了大忙你忘了,要不是你的那一句话,你以为就蔡婆子刚死几天闹出来的那点小动静能轻易吓得她儿媳妇说出实情,所以你是大功臣,但是这钱,还是要一人一半的。” 一人分了五张一百的,五张一块的,伍叔更绝的是还从口袋里面翻出一个五毛钱的钢板,放在我的那一摞钱上,真是一点都不带差的,一人一半,一毛钱都不少。 “收起来,别瞎花,替你爹娘还给那家子不是玩意的,省的你爹娘因为这笔账,下一辈子还要碰上那几个不是人的东西糟心。” 这话我懂,说是这辈子的帐没还清,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债主和欠债的还会在一起有纠葛,早晚要还清了才算完。 我老实的点点头,把那些钱收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就是不吃不喝,我也要把爹娘治病的钱还了。 “伍叔,今天在灵棚里我也不知道我为啥会说出那样的话,我原本害怕你说我呢,进去前你嘱咐我不叫我多嘴的,可我没忍住!” 伍叔哈哈一乐,收好了钱一摆手,“这句不算,这句不是你多嘴,更是说的好!” 第二十六章 准备出远门 伍叔把今天遇到的这些事情,从头到尾都给我讲了一边,直到我把一切都弄明白,才拎着妆匣离开,临走的时候不晚嘱咐我,“院门插好,睡觉的时候身边放点趁手的家伙!” 我心里一凉,“伍叔,大晚上的是要有啥事不成?” 伍叔看我这副德行,被逗得哈哈大笑,“瞅你那点胆,我说的不是那些乱七八糟的,是叫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己住着,防着点进贼,你以为呢……” 说完就笑着一步三摇的走了,我这才松口气,拴上门,进屋又把屋门拴上,想想直接拿着菜刀就回了屋。 躺在床上了无睡意,想着刚才第一次跟着伍叔去点妆的一切。 伍叔说,我说的那句像诗又不是诗,跟顺口溜一样的话,是蔡阿婆借我的口说出来的意思。 那一院子男女老少,加上大小伙子童男子们,就属我阳气最重,被阴魂借着嘴传句话不会闹个大病小灾的,能扛得住。 蔡阿婆是个死了死了,也算是老好人的魂魄。 这要是借别人的嘴说出来,那人不得病也会难受些时候,更会倒霉一段时间,对我就不会,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另外我看到棺材里面收拾利落的蔡阿婆嘴角勾起,我直觉自己没有看错,这是真实发生的。 这一幕幕从训诫到威慑,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样子深刻的印在我的脑海里,原来死去的灵魂也和人一般,带着生前的习惯和性格。 这件事叫我一个阴阳行当的新手,第一天上任的点妆匠不得不去深思,好像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自己脚下以后要走的路。 想着自己问过伍叔,为啥只管整理仪容,顺手把老人可能憋在心中的遗愿处理掉,后面的就不管了? 伍叔很是无奈的摇头,自我嘲讽的说道,“那是因为你伍叔学艺不精,拿得出手的就是这一个妆字,把亡者遗容收拾妥当,能帮就帮的化解心里的郁结,这也是妆字里面的学问,至于前面的点,你爷爷行,我可没那本事,后面的匠字……” 说到这伍叔嘿嘿一笑,在我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意味伸长的说了一句,“我看你好好研究研究应该没问题,赶紧看书吧,我走了!” 依旧是拿着书翻看,迷迷糊糊的睡着,这一晚上都是白天经历的那些个事情,梦中有爷爷,有张伟,还有伍叔,我甚至还看到了叶旭和今天点妆的蔡阿婆在对我笑,很乱很乱,叫人摸不到头绪。 最后猛的坐起身,原来是老年机的电话在枕头边上一个劲的响,看看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十分,这个钟点会是谁给我打电话? 拿起手机我按下接听键,还没等我开口,就听到张伟的声音在那边欢脱的喊道,“三蔓,你起来了没,我在我舅家呢,他叫我告诉你,赶紧收拾一身换洗的衣裳,今天要出远门办事。” 对面没等我说完,就补充了一句,“你快点,我们在这等着你呢!” 电话里面传来挂断的嘟嘟声,这人,说话颠三倒四的,具体什么事也不说清楚,还挺着急。 我利落的穿鞋下床,好在我的行礼还都丢在另外一屋,并没有收拾。 随便拽出一条发白的牛仔裤和t恤套在身上,外面加了件夹克,这是我为数不多,但是比较喜欢的穿搭方式,同学曾经笑过我,说这样加上我一头利落的短发,从后面看就是个奶香的小正太,一点不像女孩子。 没办法,我从小就没有被当成女孩子养过,加上脾气也和女孩不沾边,别人玩娃娃的时候,我都是和张伟在爬树抓鸟,下河抓鱼。 别人穿裙子的时候,我就是像现在这样穿的和个小子一样,顶着头齐耳短发满村子乱跑骑马打仗。 一股脑把袋子里的其他东西都倒在炕上,塞进去另外一身衣裳,想了下,还是把爷爷留下的那本书用塑料袋裹上,也放进了包里,背上就锁门出去,奔着伍叔家方向而去。 现在小爷也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背上背包,能潇洒的说走就走,完成孤单的远行那种人。 半路上经过村里唯一的一家包子铺,我买了十几个大包子,嘴里叼着一个啃,走进了伍叔家的大门。 才进门,张伟就发现了我,“哟,你够快的啊,刚才我还和我舅说听你声音还没起呢,这早点都带来了,来来来,我帮你尝尝。” 我本身也带着他们的早点,伍叔老光棍一个,张伟这么早就蹦跶过来,他们应该都没吃东西呢,巴掌大的肉包子,十来个足够我们仨吃的。 我吃了三个,喝了一杯水就已经撑得慌了,张伟这货一口气吃了四个,还想伸手,叫我一巴掌拍开,“小心撑死,伍叔呢,咋这半天没见着?” 原本我以为伍叔是在屋里收拾东西,可这半天也应该完事了,张伟收回爪子,也灌了一瓢凉水才傻呵呵的说道,“我舅?叫我给你打电话之后就出去了,叫咱等着!” “你也去?” 不知道今天伍叔叫来是要干嘛,还得带着行李,但这张伟跟着?难道不是去干活,而是出去串门啥的? “那是自然,知道么,昨个我听我妈说,大舅今天要进城,我五点就起来了,刚才好悬没给我舅跪下,他才同意带着我,真是不容易啊!” 这家伙比我大几岁,都快二十了,自从不上学之后,就天天这么闲逛,仗着家里底子厚,真是不知道人间疾苦,一心都是吃喝玩乐,我都替他发愁,就这德行,难道以后也和伍叔一样,打光棍不成? “我闻见包子味了,三蔓,是不是你来了?”伍叔声如洪钟,进门把手上东西一丢,奔着包子就去了,剩下的五个几乎没停口,就光洁溜溜,光剩下个兜。 某种程度上,这舅甥俩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三代不离老娘门,古人诚不欺我。 伍叔打着饱嗝,朝他丢下的东西一指,“这个是给你的,防身用,试试趁不趁手!” 被甩在灶台上的是一根比手腕细些的木棍,大概有三指粗,上面能看出手柄的位置,还有棍身上凹进去,被填上红底金漆的繁复花纹,别说看上去很有艺术效果。 第二十七章 受赠内里乾坤 要说这东西是防身武器,我有点不敢苟同,就这样的木棍,力气大点,干人身上都能折了,咋防身啊? 再说出门不会准备叫我带着吧,这是要cosy成苦行僧不成,还要背着个缩小版的水火棍? 坚定的同志张伟快人一步的帮我问出了此刻的心声,“舅,你搞笑呢吧,就这棍子,我一口气能掰折俩,还防身,烧火我看差不多,除了中看能有啥用?” 下一刻,果然没有叫张伟失望,伍叔一巴掌,精准的落在他的后脑勺上。 “哎哟,大舅,你又打我脑袋!” “你就该打,懂个屁,给你个金镶玉你都能说是塑料合成有机玻璃,这是内里乾坤,三蔓,你不会也没看出上面花纹是什么吧?” 经过伍叔一提醒,我才拿起那棍子,仔细转圈的看上面的花纹,越看之下越是眼熟,一个答案已经浮现在我心底,这还要多谢爷爷给我开悟,叫我几乎能够对阴阳行当的东西过目不忘。 “是打鬼咒?伍叔这个不是揍人用的,是打鬼的?” 伍叔对我能认出这上面的东西,表示很欣慰,点点头眼带笑意的接过我手里的棍子,在手柄和棍身连接处,手指微微用力,扣动了一个开关,那棍子居然从中间断开,上面的棍身成鞘,和手柄分开,里面居然是一把木制短剑。 这剑说短也不是很短,足有手臂的长度,上面同样刻着花纹,相对于棍子上的曲面,这平面化的剑身上,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个是杀鬼咒。 比棍子上的打鬼咒威力可大得多,据说大能者用这样的符咒,就能下斩厉鬼,上砍鬼王斗邪尸。 张伟也忘记叫疼了,被这个外表成棍子,内里藏剑的东西吸引,稀奇的想要接过去看看,直接叫伍叔又是一巴掌赏了过去。 “你上茅厕之后洗手了么你,滚一边玩犊子去!” 反手,就把那木剑和棍身剑鞘递给了我,“三蔓,咋样,这内里乾坤就是棺材仔也是折腾了五天,足足黑了我三万三才弄出来。” 我听了手一抖,这玩意这么贵呢! “伍叔,这个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喜欢么?心里倒是真喜欢,但是这样的东西一个是怕叫自己毛手毛脚弄坏了,另外一个是,自己实在消费不起,更不能叫伍叔出这个钱。 伍叔一听我这样说,直接一撇嘴,“你也滚犊子,别跟我弄这里格楞,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咱们进阴阳门的人,哪有没个防身的家伙式的,看看我这烟袋锅子没,比你的那个贵多了,这是你爷当年帮着我找的,所以这个内里乾坤,老子是还人情,你以为呢!” 不管伍叔说的是真是假,现在我都必须拿着,只恭恭敬敬的朝伍叔鞠了个躬,“谢谢伍叔。” 张伟那货在一边蹲着,抠砖缝,满身幽怨气质覆盖,我和伍叔很有默契的都没搭理他。 伍叔从屋里拿出他的行李,除了那个昨天给蔡阿婆点妆时用的大妆匣外,也就只有一个小布袋子,装不下两身衣裳。 在头出门的时候,伍叔大锁已经拿在手里,对里面的张伟喊道,“小犊子,你是去还是给你锁屋给老子看家?” “去去去,大舅我去!”那货一秒还阳,连蹦带蹿的拿着他的包冲了出来。 我们兜兜转转的走出村子,过了村口的小桥朝右面转去,这条路再朝前走二里地就是大公路,能坐上长途车。 在过桥的时候,我不经意还是朝着桥下面看了一眼,那边还有烧过纸钱的灰烬,想必就是叶旭的葬身之处,那是他家人路祭招魂的时候燃烧的纸吧。 伍叔和张伟明显比我心大,根本都没朝那边看一眼,大踏步的朝前走着,张伟这孩子憋不住话,一脸好奇的打听,“大舅,咱们这次是去县城还是省城?” “省城。” “那得坐好长时间的车吧,省城什么样?咱们干啥去?住哪?几天回来啊?” 一听伍叔回应他,这孩子就跟十万个为什么一样,开始不停口的丢问题,别说伍叔,就是我都听得脑仁疼。 “啪……” “哎呦!” 果然,这次的聊天在这熟悉的动静中结束,世界终于归于安宁。 省城啊,那个地方我并不陌生,毕竟在那里我自己度过了三个春秋,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即便是在人人团聚的春节,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学校的宿舍里面,寂静的啃着冷馒头。 学校食堂的工友那时候都已经放假了,只能这样度日。 站在柏油公路旁的车牌下,我看着牌子上一个个站名,说实话,这趟长途车,我这个出去三年的人,只坐过两次,一次是当年离开,一次就是不久前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 仅此而已! 伍叔放下手里的东西,在张伟想要坐在妆匣上的时候,直接抬起一条腿,把人给踹出去老远,“王八犊子,这是老子的饭碗家伙,你还想撂腚,我真是鬼催的带你个混蛋玩意儿出门自己找罪!” 这事我可是一点都不同情张伟,点妆匠最金贵的一个是防身的那把武器,另一个就是这妆匣,加上一个罗盘,这都是命,张伟居然想坐在上面,伍叔没急眼,已经是看在血缘关系上。 “我……我不知道,大舅你别生气!”张伟这货惯会见风使舵,看伍叔真冷下脸,知道是犯了大错,乖乖道歉。 伍叔也不搭理他,转头看向我,“三蔓,这次咱们爷俩接的是贵人家的大生意,利头很丰厚,就是我琢磨着不太好弄,真到时候我觉得弄不了,给你使眼色,咱爷俩就走,可不能有什么闪失,知道不?” 我表示了解,点点头,贵人家啊,这利头就是给的酬金,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但是要拿钱也要有那个命去花,现在对伍叔的话,我很是信服,这些事上听他的准没错。 车子很快就来了,我们三个上车,车上人不多,可能是因为太早的原因,加上今天也不是周末,上学的上班的都没时间。 不算上我们三个,车上加上司机就只有七个人,伍叔上车之后就开始皱眉,站在车门口停下脚步,还是售票员不耐烦的催了一嗓子,“你们干嘛呢,走不走,要上赶紧上,不走就别瞎耽误功夫,后面路还长着呢!” 第二十八章 快停车 伍叔回头神色凝重的看了我一眼,才一咬牙上了车,我发现了他的异样,但张伟没有,还是一副欢脱的德行,买了票,我们三个就坐在了司机后面不远的一排双人坐上,伍叔在前,我和张伟两个在后面。 这货八成是刚才惹伍叔生气,不敢朝跟前凑合。 车子缓缓启动,走在不是很宽的村道上,车上其他乘客在停车时有短暂的清醒,只迷糊着眼看了一下,就又都睡了过去。 还有打呼噜的,可见真是起的太早,这家伙给困的睡意香浓。 张伟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脸激动的看着路边乏善可陈的景色,我拿出包里的书,开始翻阅,这趟车至少要四个小时,怎么也要是中午前后才会到省城,这段时间只能看书打发时间。 自己多学一点这书上的知识,不求学以致用,至少能不要书到用时方恨少,这书现在和救命的宝典没有什么区别。 摇摇晃晃中,车子又在路边停下,这附近确实有几个离得很近的村庄,八成是前面还有人在等车进省城,门打开,下面一个妇人怀里抱着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就要上车。 把包袱朝台阶上一丢,抬脚刚踩到车门阶梯,上一刻还在自娱自乐的胖小子脸色一下就变了,像被人掐了身上肥嘟嘟的嫩肉一样,扯着嗓子就开始放声大哭。 嚎的一车人都醒了过来,我和张伟也伸头看过去。 那小子双手拽着车门边,身子从母亲怀里拼命朝外挣扎,脸都憋的通红,一双藕节一样的小肉胳膊嘣的笔直,就是不松手! 小孩她娘在轻声哄着,这一脚上,一脚下的卡在那也不敢用力,怕伤了孩子。 售票员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嘴脸,“你们走不走,不走别人还要赶路呢,别耽误时间。” 这态度怎么就那么叫人看不上呢,让我厌烦的瞪了她一眼,就这样的服务态度,八成她爸是车主,不然谁用她。 伍叔坐在我们前面,脸色紧绷,而就是我瞪售票员那一眼,想着要不要站起来帮把手的时候,就这一眼叫我看到了让人脊背发凉的一幕。 要说在我们之前就上车的那几个人,肯定是心中不愿意的,脸色不好必是难免,但我这余光扫去,看到的是他们脸色青灰,透着死气。 双眼无神嘴边还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如同……我之前见到的蔡阿婆躺在棺材里面的那张脸一样! “啊……”我吓得叫了一声,就这一声,他们的视线都朝我集中而来,张伟明显并未发现异常,还在问我,“三蔓你咋地了?” 我愣是没敢吭声,因为我清楚记得,上车时见到大伙分散坐的位置。 可此刻最后一排的后车窗那里多了两个人,全身黑衣,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 车门口的那名女子终于是放弃和哭闹的孩子抗争,满脸歉意的拿回包袱,下了车,那胖小子在母亲下车后也停下了歇斯底里的哭闹,小脸钻到母亲怀中抽泣。 车子关上门继续开动,我颤抖着手从走道位置伸到前面,拉住了伍叔的一边衣袖,“伍……叔,伍……” 具体什么还没有说,就感觉到前面的伍叔猛地站起来,“停车,司机赶快停车!” 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听到前面司机说过任何一个字,更没有见到过他因为后面有人上下车而转过一次头,现在伍叔这样喊,那司机就好像是听不到一样,连减速都没有。 只是售票员病恹恹的抬起眼皮看了我们一眼,不耐烦的说道,“现在没到站,停不了,何况你现在下去也不退钱。” 伍叔三两步走到前面驾驶位置,大喝一声,“叫你停车,再装傻我砸玻璃了!” 手里拽起一个灭火器的桶就要朝外抛掷。 我也趁机拉着张伟走到车门附近,“呕……我要吐,忍不住了,晕车……呕……” 暗中偷拽了张伟一下,小小声在他耳边说道,“癞蛤蟆……” 这一下,我和张伟别管真假,一声接一声的就开始要吐出来,干呕声听得叫人难受,那售票员才慌忙对司机喊停! “你俩憋着,别吐我车上,憋住了,吐我车上可要赔钱,快,靠边停车……我可说好了,半路下车也不退钱的。” 这售票员的话好像是一种信号,只有这个信号司机才能接收到,车子果然在开出去好几百米之后缓缓停下,我们三人慌忙逃下了车,车门都没关好,就一脚油门驶离我们身旁。 在滚滚烟尘中,我没忍住,还是抬眼朝着车后窗位置看去,那里两个看不到脸的黑衣人齐刷刷转过头,隔着车窗直勾勾的看着路边的我们。 张伟完全处于状况外的看着我和伍叔一脸劫后余生的松弛,不解的问,“大舅,你俩搞什么?这一天可就这一班车?你难道想走到省城?” 不远处,那名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是一脸不解的看着我们的神操作,那小胖子现在倒是不哭了,还挺可爱的看着我们咯咯笑,把他娘给气的,是打也舍不得,不打还生气。 见到孩子的笑脸,伍叔才长松一口气,“行了,总算是躲过去了,三蔓,你是不是也发现啥不对劲的了?” 原本以为伍叔也是看到了我见到的那些,才下车,现在我被问的有点蒙,“伍叔,你没看见?” 伍叔居然没有再追问,拎着行李径直朝那对路边的母子走过去,伸手逗弄起孩子,“大妹子,这孩子有福气啊!” 我们见伍叔不说话,也只能跟在后头走过去,村里人都不太认生,见有人夸自己孩子,那妇人也露出了笑脸,“还有福气呢,看看这闹腾的多耽误事,我这还说进城去看看他爹,车都没上去。” “没上那车是福气,今个就别出门了,过几天再去,先带着孩子回去吧,我这有个小东西,给孩子戴着玩。”说着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雕刻很细致的小木剑,不大,只是个小吊坠的样子。 村里人都知道,这八成是桃木刻的,村里好多人家都会给小孩子戴上这个,说是能挡灾辟邪,毕竟孩子魂魄轻容易吓到。 妇人乐呵呵的接过,抱着孩子转身朝后面的村落而去,我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娘俩的背影,想着刚才见到的诡异画面。 第二十九章 与死神擦肩而过 伍叔蹲在路边上,并没有决定朝哪边走,错过这唯一的一班长途客车,可谓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张伟哭的心都有了,看着一言不发的我和伍叔,负气的问道,“你们两位谁能解释一下,别都在这装大仙,叫我累死也明白一下,成不?” 难得的,平时都不抽烟的伍叔掏出了烟盒,并没有用他的烟袋锅子,那家伙式好像只有在特殊的时候才会使用! 我注意到,伍叔点火,嘬烟的时候,手都在抖。 直到整根烟卷抽完,伍叔才看了我一眼,声音沉重的说道,“三蔓你看到的是啥,说说看。” “我看到车上多了两个看不到脸的黑衣人,就在最后一排,另外就是那些车上的人脸都变了,和蔡阿婆一样,怪异的看着咱们……”这个场景叫我心底发凉,我不敢太具体的描述。 “要出事啊,我这样和你们说吧,上车时我愣了一下,就是因为看到车上那七个乘客,七异位代表七煞,偏就咱们三人中你是个丫头,这就应证了此行不是很顺利,我心里就有点犹豫,加上你们注意到那司机没有?” 我全程的重点都在那些突然变脸的乘客身上,至于司机还真是在我的注意范围之外,张伟更是一脸懵,他到现在还不相信我和伍叔察觉到的这些有什么异常。 “司机全程一个字都没说过,更是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伍叔一提醒,我们倒是反应过来,张伟一脸这很正常的说道,“人家专心开车有啥不对?” “那刚才那胖小子要上车就拼命哭嚎也正常呗,你俩都给我记住喽,往后出行,要是碰到刚才哪几种情况中的一种,乖乖下车换另一班车就对了,准能保命!” 伍叔把一些出行的常识告诉我们,“小孩子眼净,八成是看到和三蔓差不多的场景了,才会吓得嘶声裂肺的哭,然后就是这个七异位破七煞的事,还有那司机一言不发都是破绽,三蔓看到的就是那些人的死相,八成那车……够呛!” “啥,大舅能有这么严重?那你们咋不提醒车上的人,这不是眼看着他们出事不管么,你们不是说要积德行善的?”张伟心思单纯,却也是好心之人,他想着是救那些人。 伍叔无力的叹了口气,摇摇头,“死相都显现了,鬼差都到了怎么救?这是命数,咱们躲过去了也是命,我就问你们要是不停车咱们下不来怎么办?” 我有点不解的问道,“伍叔,刚才咱们下车之后,车上那两个黑衣人转头看咱们是啥意思?” “啥意思,看看咱们是不是将死之人的意思,也许是你自带的命格奇特,还不叫人多看一眼,只要没追来,就没有大事。” 张伟抱着背包一下子蹲在伍叔旁边,发愁的嚷嚷,“那现在咋办?咱们想回家都没车!” 这时候公路上正好开过来一辆拉货的货车,空着个斗子,看来应该是送完货准备回去的,伍叔赶忙站起来挥舞双手,嘴里还在大喊,“师傅,停下车,停下车!” 我和张伟动作也快,站起来和伍叔一起拦车,那司机可能是看到一个男人带着两个半大小子,想着威胁性不大,这附近又是离村很近的位置,一脚刹车停在路中。 司机是个二十多岁小伙,从驾驶室伸出脑袋问道,“你们是错过客车了?” 听说话不是当地人,但是说的可是内行话,看来经常跑这段路,也捡到过错过唯一一班长途,想顺便搭脚的村民,算是他的一项额外收入吧! “可不,俩孩子磨蹭,起晚了,这不只看到客车个屁股,师傅我们照常打票,捎我们一趟呗,我们去省城。” “三十一位,而且副驾就能坐一个人,你们走不?” 伍叔根本不带还价的,已经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大方的说道,“走,我直接给一百,路上小心点,开稳当些就成。” 他带着大妆匣已经坐了上去,伸手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在我和张伟认命,朝着后车斗上爬的时候,还听到驾驶室里面,司机开玩笑的说话声,“老哥你够大方的,还没见过不还价,给小费的,你放心,我一准开的稳当。” 我刚坐好,车子就已经发动,说实话,经过刚才那事,我上车前可是一直在看司机的脸色,确定无疑了这才乖乖的坐下,实在是后怕啊,刚才那种事再来一遍,八成我以后坐车都有阴影。 坐货车斗里和客车的感觉可不一样,劲风呼啸,不用书包挡在脸前,都感觉呼吸不到氧气。 车子行驶一段时间,我们开始放松之后,一脚刹车猛的停了下来。 张伟比较惨,后脑勺直接亲吻上了后面的护栏,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我去,这是堵车了?” 我也站起来,越过车头朝前看,不宽的环山公路上,难得见到大小车辆排成长龙,鸣笛声此起彼伏。 年轻的货车司机看来经常遇上这样的事情,打开了驾驶室的车门,对我们说了一声,“你们等会,我上前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就在车流中穿梭步行走远,伍叔从车窗里面伸出头,招呼了我一声,“三蔓,你俩朝外面丢点身上的东西,随便啥都成。” 这时候我看到伍叔从车窗里面丢出来半盒烟,还有一个陌生的打火机,应该是司机丢在驾驶室里的,而我摸遍了全身,除了口袋里装的零钱并没有其他,就随手丢了一个一块钱的硬币到车外。 张伟则是小气的把一个方便面的包装皮给扔了出去,手里还捏着面饼在啃,“大舅,咱这是干啥,堵车还要扔东西?” “呵呵,我赌五块钱,八成是出事了,咱们图个吉利而已,你小子屁啥不懂,别瞎问了,脑袋缩回去!” 那司机动作很快,已经回来,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了驾驶座,脸色有点不好,“哎,前面出事了,你们运气真好没赶上今天的大客车,出事的就是那长途车,连人带车全摔坡下面去了,那下头就是大河,我看这人啊都够呛。” 伍叔并没接茬,而是问起什么时候能继续前进,小司机叹了口气,“要等人来疏通一下,我看八成快来人了,这可是大事,等等吧!” 第三十章 搭在小区门口的少爷灵堂 要问现在我和张伟是什么感受,我是真后怕啊,老实的抱着书包坐下发愣,想着要是没下车的话,我们三个是不是现在正在水里狗刨呢? 张伟也是一脸心虚,没想到真应了我和伍叔的预言,这客车出事了! 他大嘴张着,干脆面的渣滓哩哩啦啦朝下面落,都忘了咽下去,手里吃了一半的面饼都不香了,想起刚才自己就扔了个包装袋,生怕不够用一样。 面饼也扔了,还从口袋翻出五块钱,想都没想的直接丢了出去。 警车,消防车,抢险车还有救护车,不少的公务车队出现在前方,好半天,堵住的车子才开始缓缓前行,走的很慢,看得出很是小心翼翼。 这样的速度,让我们看着被撞破一个大缺口的护栏,还有一路被压平的小树,犹如慢镜头一般。 救险队员神情肃穆,紧张忙碌的进行施救,可我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感觉,那车上奇怪的几个人八成已经没有希望了。 而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车上不经意的那一眼,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没错,那些人当时不光脸色奇丑,更是湿漉漉的,全身滴水,这下方就是奔腾的大河啊,一切征兆都有了解答…… 我用背包挡住脑袋,哪里都不敢看,生怕再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祈祷车子快离开这块地界,快点到达目的地。 原本只需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因为这个意外,生生耽误到快要入夜才抵达,谢过了特意把我们放在热闹地区的司机,伍叔依旧背着大妆匣站在路边。 四周人来车往,热闹的场景叫我们身上的凉气稍微舒缓,张伟这个心大的已经开始兴奋,毕竟城里灯红酒绿,人群衣服鲜亮,在我们村里根本看不到。 “三蔓,这就是你上学的省城啊,真漂亮啊,看看这灯,那么多颜色,啥样的都有。” 我和伍叔还好,并没有太多新奇,这里的环境我看了三年,已经习惯了,而伍叔更是不关心周围这些没用的东西,他在打电话。 “喂,我们到了,在***路的交叉口,三个人,对,你们过来接一下!” 电话那边应该就是事主家的人,通了会话,伍叔挂断了电话,有点若有所思的看向我,“三蔓,这里离事主家还挺远,咱们等一会,但有句话……伍叔要提前说……” 他欲言又止,像是有事,我只能安静的听着。 “我总觉得咱们路上这事不是什么好兆头,三蔓到了那边,听伍叔的,我说走咱们就走,看到什么在那也不要说出来,知道不?” 我点点头,心情不自觉压抑起来。可能是伍叔还在想白天车祸的事情,始终没能救下车上的那些人,在我心里留下了抹不掉的痕迹。 张伟一直在旁边嚷嚷着饿,其实我也很饿了,还是早上的那几个包子撑到现在,在车斗里,我俩张嘴都费劲,更别说吃点东西垫吧一下了。 伍叔看到路边有卖汉堡的,还有小型超市,直接进去买了几瓶水,带了三个汉堡叫我们先吃一口,应该是想着到了地方再吃点东西。 很快就有一辆看上去很高档的商务车停在我们面前,副驾驶下来个男人问道,“是伍师傅一行么?” 伍叔嗯了一声,就在车门自动划开之后,上了后排座,我和张伟也跟着上车,随便找位置坐下。 这种车我见过,却是第一次坐,知道这是被老百姓叫做保姆车的一种,至于价格几何,具体牌子是什么就不在我的知识范围内,只觉得各处的设计很是舒服。 张伟更是新奇的到处乱摸,叫伍叔给了一巴掌才消停。 车上人没有交谈的,车速很快却感觉不到颠簸,驶离繁华路段走上了很僻静的一条道路,隐约觉得还在上坡,下方是一座山势平缓的小山地形,周围环境绿意盎然,草木葱郁。 很快车子就停在一道古香古色的巨大门楼之前,“伍师傅,到了。” 前面接我们的人下车,伍叔依旧按照习惯,下车之后先找灵棚之处,要和亡者先打招呼。 没办法,我们干的就是和死亡脱不开干系的活,请我们的大多是家有丧事之人,可眼前的一切叫伍叔站住了脚,也叫我心里一紧。 眼前是个高档的别墅区,这门楼应该是小区的大门,里面灯火通明能看到一座座别墅林立,而灵堂,就摆在小区大门外面,这点叫人有点想不通。 按说,家中有白事,这灵堂不是设在院中,也是在大门口,怎么都摆到外面来了! 而灵堂本应该白绫装点,这灵堂居然是红白交缠的两色布匹,绑出一朵大大的花朵挂在正中,两边悬垂的不是奠字白灯笼,而是白纸红喜字,那突兀的红色像极了染在白纸上的血,叫人看到头皮发麻。 “你们这是……”伍叔对同行的人问了一声,那人没有回答。 应该是得了叮嘱,只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伍师傅,有什么问题请直接和我们老板谈。” 这超大的灵棚里面走出一帮子人,年岁有大有小,和村里面不一样的是,他们虽然脸上带着悲伤之意,却没有孝袍加身,穿的都是素色黑白的衣裳。 走在最前面的是穿着讲究的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一身西装,眼眶发红却并没有蓬头垢面,身边扶着的妇人穿戴讲究,虽没有化妆,但是身上黑色的套装搭配着得体的首饰,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还是那种非寻常富贵之人的打扮和高傲气场。 后面跟出来的人也大多如此打扮,男人深色西服,女人都是深色正装搭配小高跟。 其中一年轻男子身材高大,把一身西装衬托的如同电视里面走t台模特一般,气势,莫名的吸引了我们三人的视线。 伍叔是觉得,这人气质好,有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张伟纯属是小鸡看老鹰,羡慕嫉妒恨的仰视。 而我,总觉得这人身上很怪,初见的第一眼我看到了他身边一闪而过的一团黑光,细看之下又没有什么异状。 至于脸面五官,不好意思,我是脸盲症患者……第一次能记住的面孔少之又少,只能说这人不丑。 第三十一章 冷尸入村败到底 “你们这副装扮,不合规矩吧?”伍叔知道请自己真正走上这一趟的正主就是眼前这对富豪夫妻,他根本没给面子,直接发难。 “伍先生,我们打听过了,您在这方面很是出名,犬子这次的事情也是为了等您出手一拖再拖……”主家说话了,开口虽然是在求人,但是声音里没有多少的恳求之意,反而带着势在必行的强势。 伍叔当场就不干了,“等我也没用,现在都什么年头了,配阴婚这种事太缺德,我伍搬山接不下,你们另请高明。” 说完带着我们转身就要走,可人到了哪是说走就能走的了的。 那些人呼呼啦啦把我们围在当中,半客气,半强势的硬是把我们带到了别墅区里面的一间小楼里面。 这小楼装修奢华,完全刷新了我和张伟的三观,体会了一下走进贵族殿堂的感觉,看哪都觉得不现实。 面前的茶几被摆上了两只黑色的手提箱,咔的一下,齐刷刷在我们面前弹开,里面码放着一摞摞崭新的百元大钞,我都没敢数这上面是多少摞。 “伍先生,只要您帮着处理好犬子身后之事,帮他们顺利结下姻亲,安心入土,这些就都是您的,如何?” 被钱砸中是什么感觉,晕晕的有没有! 边上一直在抹眼泪的贵妇带着哀伤的开口,“伍师傅,你们修行的人不是都讲究与人为善么?我儿子那么年轻就……就走了,能成婚是他唯一的惦念,您就成全了他吧,呜呜呜……” 说完就开始泣不成声,被旁边的几个女人扶着躲到了一边。 伍叔难得没有再断言拒绝,而是打量着对面的那几名留下来的男人,其他人在贵妇哭泣时候,都有序的离开了这间屋子,而那个高大的男人则是安静的站在一边,不靠近也不说话。 事主开口自我介绍,“我姓朱,朱成,盛茂地产的总裁,这次请你们来就是帮我主持我儿子的阴婚之事,你们也都看到了,现在我儿子连这别墅区的大门都进不来,闹得太大,我只想尽快平息此事,另外就是你们要保密,对外之字不能提起。” 听完这些,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省城不是没人能办,之所以大老远把伍叔请来,八成是为了保密,这些有钱人的道道,我们穷人不能理解。 伍叔也明显想到了这点,并且态度更是坚决,“再多钱也不成,这事我们接不下,你们不是也请了高人问过原因了么,有道是一事不凡二主,还是叫那位能人出手解决的好。” 他给了我一个眼色,背着没有离身的大妆匣就要起身,我拉起还在沙发上颠着玩的张伟紧跟其后。 见到我们这样,那朱总裁后面走出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脸上有着轻蔑之色,拦在了我们面前,“伍师傅,这事你们已经搅进来了,一时半会怕是走不开的,时间也不早了不如先吃点东西,休息下,叫我好好招待各位一下。” 面对哗啦一下出来的十几名带着墨镜的西装男子,形式一下子紧张起来,我以为按伍叔硬脾气八成是要开打,结果…… 伍叔嘿嘿一乐,“是莫问叫你们找的我吧!” 莫问?还有人叫这名字,我心里刚起了疑问。 下一刻从门外果然晃荡进来一个人,身穿着和伍叔相似的唐装,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笑吟吟的说道,“老哥哥,有日子没见,最近在哪发财呢啊?哟,这还多了两个小朋友!” 这人一点都不避讳,对事主示意剩下的交给他,偌大的空间没一会就被清空,只有我们三个站在沙发跟前,那人找了个相邻的单人位置,坐了下去。 “老不死的,你又憋什么屁?不知道我的规矩?” 伍叔这一开口,语气稍微缓和,人也退了两步,不客气的坐在了沙发里,茶几上装钱的箱子还摆在那。 这个莫问朝箱子里面看了一眼,羡慕的说道,“伍哥,我是真没有你这本事,不然这活说什么也自己接了,这钱还能叫你分走个大头?小弟我是真的接不住啊,才不得不劳您大驾,出此下策,勿怪,勿怪啊!” 想来今天这一出,都是这位的注意,我对他平白生了些反感之心,心想这人八成是和伍叔有仇。 阴婚,顾名思义就是给两个死鬼凑到一起去下面过日子,这是原本的意思。 但是后来出现各种为了敛财而想出来的奇葩手段,甚至有的还沾了犯罪的边,越来越有歧义,阴阳行里就很少有人愿意沾边。 “老莫别跟老子玩这套,怎么回事你最好一字不差的跟我交代清楚喽,不然老子一样是撒丫子走人,你们爱咋滴咋滴。” 那老莫长得尖嘴猴腮,一双像绿豆样的眼睛在我和张伟身上来回打量。熟悉的场景让我心里一抖,我猜那烧死的大耗子精要是化人形,八成就是他这德行。 伍叔不耐烦的骂了一声,“这俩都是我家孩子,你少算计有的没的,快说!” 老莫这才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这家确实是有钱人,家里就一个宝贝儿子养的也娇贵,要金子不给银子的,十几岁就送出国读书,就在前些天,不差钱的大少爷学人去冒险,死在了国外的山难中,死的不能再死。 尸首是找回来了,也花了大价钱一路保鲜运回了国,可怪事就发生在到了省城朝家里运的时候。 老莫挤眉弄眼的形容当时的情形,“我们把灵棚还有一应东西都在这门口准备好了,就等着迎大少爷回家,可是就是进不来大门啊……” 说到这还朝着伍叔看了好几眼,想看看他的意思。 伍叔冷冷的哼了一声,“进不来,进不来就对了,你他娘的这些年吃得都是屎啊,不知道白事里面的禁忌,不知道冷尸入村败到底啊!” “哼哼……这八成是亡者有灵,不想背上太多债,怕自己还不清!” 这话我在爷爷的书上看到过,说的就是横死在外多时的人,即便运尸回家也不能进村,这个小区住了那么多人,也能理解成村子吧! 第三十二章 冥婚女的哭声 “伍哥,瞅你说的,我咋能不知道,我和主家说了,可是……可是……” “可是啥,不信邪是不?最后咋样了?” 伍叔歪着嘴角,现在这模样看着挺气人的。 “能咋样,您不是也看到了,现在人还在小区外面停着,这车拉车爆胎,担架抬是担架散,用三轮运,三轮都能三轱辘分家,您是没看到啊,主家是连用吊车的法子都想了,比我这腕子还粗的钢缆,生生就在眼前给绷断了,你说吓人不?” 当这个叫老莫的说起这些,我和张伟都老实了,听得是聚精会神,这可比说书的有意思得多,虽说我们没看见,就叫老莫这样一说,好像一切就上演在我们眼前一样。 “这家主人,朱成是吧……不是看着挺牛逼的么?就没找个有道行的给破破?” 伍叔凉凉的问了一句,就没有了下文。 这老莫也不觉得没劲,自顾自的开始朝下演讲,“要不怎么说您是伍哥呢,真叫您给猜中了,请了,那些没建树的咱就不说了,乱白呼一顿,连我都听不下去了,但有那么一个,叫什么玩意来着……好像叫定坤大师,高定坤!他给说出来了道道。” 我们三个里面,张伟最沉不住气,直接脱口问出,“后来呢,这大师咋说的?” 合着这小子跑这听故事会来了,还带上下集的! 老莫嘿嘿抹嘴一笑,见有人这么捧场,用绿豆眼抛了个媚眼过去,继续说道,“说是大少爷含着金汤匙出生,一辈子锦衣玉食,本不应该有此命劫,大少爷是不甘心没有成亲,孤家寡人的就这么离开人世,想要结阴婚!” “我呸!”伍叔的感情反应干脆直接! 我一点不怀疑,那位高定坤大师要是面对面的站在伍叔眼前,伍叔这口浓痰绝对敢忒他脸上! “姓高的孙子呢,怎么不把阴婚结完了再走,多拿两个钱啊!”伍叔气得呼呼的,坐在沙发上运气,这帮欺神骗鬼的玩意儿,要不是因为他们,现在阴阳行当也不至于这么落魄。 有本事的总被当成神棍,没本事的靠着老千的手段赚的盆满钵满,缺德吧就! 莫问嘿嘿一笑,叫我看清了他嘴里稀疏的小米粒黄牙,“他也想啊,不过从楼上摔下来,腿断了,这钱赚不着喽!” 我们都顺着他的话,朝着座别墅小楼的另一层抬头看过去,这挑高至少四米,地面还是光滑坚硬的大理石,那高大师只折了腿,也算是有点外家功夫。 莫问还嫌空气里的气氛不够紧张,压低了声音小声的说道,“是被那玩意儿吓的掉下楼来的,就在那块地砖上,那叫一个惨哟,骨头茬子都露出来了!” 人就是这么奇怪,越怕越想看,我和张伟都忍不住朝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别说还真叫我俩的贼眼看到了,地砖缝里面依稀还有点暗红色的东西,叫人不敢细想。 “那你他娘的就框我,说是什么事少拿钱的肥差,还叫人他娘的一字不提阴婚的事骗我来是不是?” 伍叔正式发难,莫问立马老实,弯腰行礼说道,“伍哥,这不是我知道你本事大么,这事除了你我再也想不到别人了,您就帮帮忙,别砸了咱们老哥俩的招牌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还是饿的我已经出现了幻听,这装修奢华,灯火通明的小楼里我居然听到了女人的叫声,“帮帮我,你来……帮帮我……” 声音很小,也很缥缈,只知道是这屋里的声音,具体在哪完全没有头绪。 连是不是真有其声我都不敢肯定,只觉得浑身发冷,背脊发凉,沙发一瞬间都变得不那么柔软了。 “伍叔……”我打断了这两位老哥俩的戏码,出声叫伍叔。 “咋了?” “伍叔你听到有人在叫帮忙么?” 我这话说的很没有底气,但是那声音在我耳边一直没断,似有还无的一直叫着,还有断断续续的哭声。 “别瞎说,哪有什么声音,你饿出幻觉了,走咱们出去找地方弄点吃的去。” 伍叔依旧是要走,好像是应了我们进省城之前,伍叔在路边跟我说的话,只要他说走,就必须都走,要听话。 此时我只能当听不到那女人的求救声,跟在伍叔后面,当真站起来就朝外走去,老莫急得拽着伍叔的后衣摆,都快给他跪下了,“伍哥,伍哥你帮帮忙,江湖救急,以后您有只要的一声令下,我万死不辞!” 老莫这边是恳求,来软的,而我则是在想,刚才这家人那个架势,硬的还在外面等着呢。 长这么大,我可是没有见过这个阵势,怀疑伍叔真能走得掉么? 果然,大门拉开,外面就是站成两排大高个们对我们行注目礼,这一瞬间,屋里的求救声还有哭声都消失了。 老莫背手肃立一脸高人形象,以朱总裁为首的一帮人再次把我们堵回了别墅里,“如何,莫大师和伍师傅商量的如何了?” 伍叔看看我和张伟,再看看老莫皱着眉头始终没有舒展,也不开口。 老莫自作主张的说道,“朱总,这事您也知道内情,不好办啊,办不好就是要命的事,要不您看……” 朱总裁一点都不犹豫,直接指着茶几上的箱子说道,“没事,再翻一倍。” 伍叔瞪圆了眼,老莫激动了起来,我心里有点发毛,总觉得这钱不好拿,无意间转头又看到了那个一直不靠近也不说话的高大男子,他就站在所有人不会注意到的角落,单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我们。 张伟直接原地“我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突然楼上又传来了声音,这次不是女子的呼救声,而是孩子的哭声,应该是很小的那种婴儿,哭声很是轻微,但听上去异常可怜,叫我差点跟着落泪。 我心里一抖,问道,“楼上还有什么人?” 这句话像是触碰了什么禁忌,朱成还有他身后的那些人,包括他老婆一块都抬头用恐惧的眼神看着我。 好半晌之后,老莫才缓缓说出了一句话,“楼上没有人,喘气的都在下面。” 第三十三章 不得不留宿朱家的噩梦 这一刻不光我觉得全身炸毛,估计对面那些人的感觉也比我强不了多少。 伍叔一个箭步走到我旁边,拉着我的胳膊就朝一楼另一边的小厨房位置走去,“三蔓你听到了什么?” “女人哭,叫帮帮她……” 没等我说完,伍叔已经脸色一白,“坏了,你这是被惦记上了,这一身的阳气哟,叫我咋说,今个车上的七煞也是男子,对着你这唯一的女身来的,这……” 我不太懂什么七煞,什么惦记的,只觉得,这朱家的事我想管,不管是因为那个站在角落里,看多了越来越觉得顺眼,长相不错的男鬼,还是楼上那个叫着帮帮她的女人。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说是正义感爆棚也成,说是不自量力也罢。 “伍叔,我想试试,帮帮他们,我心里就是这个感觉的,我觉得我能行。” 我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伍叔急的脑门见汗,“三蔓啊,我知道你要积阴德破生死关,可是这阴婚的事,你伍叔自己都没有底能全身而退啊,你当桌子上那钱,你伍叔不想赚咋地!” “可我怕咱爷俩没命花啊,还要背上因果!” “好因果背上怕啥,咱们是行善事,今个我真想帮他们,伍叔你帮着想想主意。” 我平时不是个这样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玛丽苏附身一样! 伍叔最后无奈,只能一边摆手,一边退了出去,站到那朱老总的对面,“罢了,我小伙计说要试试,我们就试试,不过我有几点要求!少一件,这事都免谈!” 听他松口,老莫赶紧在伍叔身后猛点头示意,朱总全都答应下来,可是对面朱总毕竟是个生意人,只是开口道,“伍师傅请说。” 并没有说答应不答应。 “第一点就是把这孩子送到外面住着去,他什么都不懂也怕有冲撞,另外一点就是,后面的所有事都听我们的,不能有任何隐瞒,能不能做到吧?” 朱成一挥手已经有人上前,架着张伟就走,张伟嗷嗷叫唤,几乎是双脚离地,跟要被拐带走的小姑娘一样看着我和伍叔,眼泪汪汪…… “伍先生放心,这位小朋友我们会帮你照顾好的,之后我们也不会对您有隐瞒,相信之前的事情莫大师也和您说过了,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明日吧,今天都这个点了,我也还没有准备。” 伍叔随口找了托词,我俩就被客气的请到了别墅的二楼,楼梯旁还有很多像保镖的人守着,我们一人一间大套房,简直是欲哭无泪。 我连房子里面的格局都来不及欣赏,被软禁了,还是软禁在四周一直回荡着哭声的别墅里。 我心里暗怪自己多事,也许真照伍叔那样态度坚决的拒绝,现在已经能够离开,这毕竟是个法治社会,不信那些人真敢乱来。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现在的地步,说什么都晚了,我拉开门想去对面伍叔的屋里商量一下后面应该咋办,可是刚拉开门,两名大块头就站在了面前。 齐刷刷的问了一声,“您有什么吩咐?” 吓得我一个哆嗦,弱弱的说了声,“我串门,商量点事。” 还好,这个要求可能不过分,我成功在他们盯视下传送到了伍叔的屋里。 别说,伍叔明显比我会享受,已经在套房里面的冰箱中翻出吃喝的东西,开始大快朵颐,大妆匣就被放在电视柜上,他大喇喇的坐在小沙发中,吃得浑然忘我。 我哭丧着脸走进来,叫道,“伍叔……” “三蔓,饿了吧,来来来,看看这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这卧室里面都有冰箱,啥好吃的都有,快来先吃点,别饿死!” “谢谢伍叔!”我机械性的拿起个看上去很高级的蛋糕咬了一口,要是平时估计能享受一下,但是现在…… 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情,如同嚼蜡一样把那个巴掌大点的小蛋糕塞进嘴里,我灌了口快乐水叹了口气。 上楼之后那哭声更明显了,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屋里传来,弄得我坐立难安,伍叔看出了我浑身难受的样呵呵一笑,“咋地,现在后悔了?” 我苦着脸点点头,心想伍叔应该会安慰我几句,没想到…… “活该,后悔的还在后面呢,这事能叫咱爷俩都脱一层皮!” 我…… 伍叔果然还是我伍叔! “那咋办啊,我就是想帮帮他们,积阴德啥的我还真没多想,就是觉得可怜。” 伍叔惆怅的喝了整整一瓶二百五十毫升的快乐水,打了个响亮的嗝,才舒服的靠在沙发里跟我说起一些从没涉足过的领域。 “三蔓啊,我也知道可怜,但是她凶啊,这家财大气粗,又是男方,麻烦就麻烦在咱们对女方那边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伍叔亲身经历过,有的人家为了拿这笔结阴婚的横财,丧心病狂的捂死病重的女儿,更有一具女尸许几家的事情,里面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在你一个孩子面前说。” “我这样和你说吧,有人家都敢用活人下葬,你说能不可怜么!” 我一个高三才毕业的学生,哪知道还有这些骇人听闻的事情,看伍叔现在为难的样子,我心里真的挺后悔的。 而心里一个念头就是,这家的冥婚新娘会不会也是个活人? 今天一天的颠簸和奔走,伍叔明显有些疲倦,他揉着自己的腰说道,“别管其他了,今晚上蒙头睡一宿,明天咱们再说,活人不能叫尿憋死,三蔓你也先回去睡吧。” 离开了伍叔那屋,我多少平静了点,心里想着新娘是活人,一个大活人正等着我就她呢,心里也不那么毛了,连听到的呼救声都小了下去,被我直接粗神经的忽略掉。 倒在从没睡过的柔软大床上,鞋也没脱就那么闭上眼休息,想着一会等夜深了,偷猫的过去看看情况,真敢关起个活人给短命儿子下葬,我就报警。 迷迷糊糊的我居然也睡着了,只是睡得很累,朦胧间自己站到了走廊上,眼前的灯一盏接一盏的朝我所在的方向熄灭。 我手里不知道哪来的打火机,直接被我点燃…… 一瞬间一个浓妆艳抹一身新娘服的女人弯着腰快速凑近我,和我脸贴脸的吼了一声,发出一声大叫,“为什么不救我……” 这一个惊吓,我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摸着身上的汗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是个梦! 第三十四章 人鬼不分 我心绪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已经悄悄的摸到了房门口,打开了一道门缝,看到楼道里的黑衣保镖果然不见了,而走廊里很安静,连一门之隔伍叔的呼噜声都听不到一点,那个纠缠了我一晚上的哭声也听不到了。 四周都是死寂的感觉,只有走廊顶上的灯带还投下清冷的光。 我的视线,直接无限延伸,落在最靠近边缘的那扇房门上,那里就是我听到传出哭声的地方。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居然走出了房间,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扇如同有着魔力的房门走去,心头有着一种救世主的幻想。 更害怕的是,刚才那个短暂的梦境真的出现在眼前,自己看到一个鬼新娘应该先跑,还是先叫。 我随身带着的除了伍叔临行前给我的那把内里乾坤,再无一物,就这样提着心,放轻了脚步朝那边接近。 没有发生…… 我正在庆幸这二十几步的距离中,既没有被保镖发现我的行踪,更没有什么一身喜服的鬼新娘出来吓唬我,站在那扇门前,我狠狠的咽了口唾沫,伸出了手。 偏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候,一道陌生的男声从我背后响起,“你要干嘛?” 我几乎是反射性的,也不开门了,挥起手里的内里乾坤就闭眼抽过去,嘴里还在喊着,“你个死鬼,敢吓唬我,我是来阻止你少作孽的还不知道感恩,死了你都不安分,看我不收拾你。” 手里的棍子挥的速度很快,可是一下都没有打到物体上。 我偷偷睁开眼,发现眼前是那个不管在灵棚前,还是在大厅时候,都隐在角落的冰冷男人,在见了这么多次鬼之后,我一点都不怀疑,这人就是朱成那个短命儿子的鬼魂。 这时候出现,八成就是想阻止我去查出那被他们关起来女子的秘密的! 想到这我下手更狠,把小二十年的打架精华几乎全都用上来,无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那男鬼动作飘逸,游刃有余的躲开了我的全部攻击。 最后更是一把攥住了我的内里乾坤! 不对啊? 我的棍子上都是打鬼咒啊,这男鬼怎么敢直接上手抓还不受影响的? “你说我是鬼?” 抓住棍子的人突然把脸凑近,近到我能看到他鼻尖上的毛孔,和噩梦里的鬼新娘一个动作,吓得我棍子都不敢攥着了,松手就朝后面退去。 而走廊尽头,我身后的位置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腕被人抓住,朝反方向一个用力。 我没有摔到男鬼的身上,而是滚倒在走廊的地毯上,伍叔听到动静,睡眼稀松的走出来一脸不解的看着我们,楼梯口方向也跑上来了一帮人,有保镖,有朱成这个老总,还有戴金边眼镜的男秘书。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朱成脸上有着隐怒,可能是表示对我们行为的不满,“朗少爷,我念在犬子和你关系不错的份上才留你住下,可不是叫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胡闹的。” 朗少爷?这一声证明我刚才搞了一个大乌龙,把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当成了男鬼,提防了一晚上,刚才还动了手,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人神出鬼没,还总躲在角落不出声,真的挺像是鬼的。 也不能怪我误会。 伍叔已经走了过来,把我从地毯上拉起来,还顺手把那名男子手中的内里乾坤给拿了回来,塞进我手里,“三蔓你搞什么不睡觉?” “我要进去看看。” 牛脾气上来的我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走到了那扇门的前面,朝里面指了指,也不隐瞒的说道,“我听见里面有哭声。” 我身后的男人一愣,朱成他们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并没有心虚,而是带着隐隐的恐怖,叫我不明所以,被我拆穿不是应该阻止,应该害怕被发现吗? 怎么是如今这副表情。 朱成开口了,他忽略我说有哭声的事,问道,“你确定要进去?” 我非常坚定的点点头,伍叔问了一句,“那里面是……” “是犬子生前的房间,现在里面,是要成亲的新娘。” 承认了,那女人果然就在里面,我心里一立刻上就要救人成功的自豪感盖过了其他的小想法,只想现在能开门,就能质问眼前这些人为什么如此大胆。 门上有锁,还是那位戴金丝眼镜的男秘书上前开的门,插钥匙孔的时候,他的手都在颤抖。 门开了,没有我以为的五花大绑,更没有任何凄苦正在哭泣等待拯救的女人。 比我住的那间套房还要大上一倍的屋子里面装饰的很男性化,除了床和衣帽间外,剩下的都是电脑和健身器材等物,那张大床上铺着红色的被褥,一具穿着白色衣裙的女性尸体安静的躺在上面。 双手交握在胸前,神态安详。 她的胸腹没有丝毫起伏,脸上还有抹熟悉的死气,我发誓,我以后绝对看不错这抹死气。 这是一具尸体! 先是蔡阿婆,然后是车上那几个人的惊鸿一瞥,现在又是这灯火通明下的女尸。 朱成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外,带着不信任的上下打量伍叔和我,“伍师傅,你的这位小助手是不是幻听,怎么还有幻觉了,屋里是个死人,她非说听到哭,朗少爷是犬子的朋友,大活人一个他却说人家是鬼?” 这确实是我干的乌龙事,我无从反驳,听到女人哭,还有小声求救,我一直以为是人声,而对于那个高大的男人,我只能说声抱歉,这些都是巧合。 我早已经把在他身上最初看到的黑色光团当做了眼花,忘到了九霄云外。 “伍叔……我……”好像是给伍叔添麻烦了,这大半夜的在丧家闹出这些个事情,还被事主这样怨怼。 伍叔站在我旁边,神色凛然的看着床上的女子,巍然不动,在我想道歉的时候一抬手,止住我的话头,板着脸转身对门外的朱成说道,“我的搭档如何不用朱董您评价,现在我倒是要问问,这女尸你们是从哪弄来的,用没用什么不光明的手段,又是经了谁的手,准备这样害你们家!” 这一句话,朱董刚才还有点鄙夷的表情变了,旁边的保镖更是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刚刚从楼下冒头上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的老莫,把人直接提到了朱董的面前。 老莫一脸的做贼心虚,缩头缩脑的样,说没干亏心事绝对没人信。 第三十五章 女尸孕三月 因为伍叔对我说的听到哭声之事十分相信,完全站在了我这一边,以收手退出为由,才让朱成这个有钱人不得不正视里面可能存在的问题。 夜深人静的大半夜,除了留在小区外面灵棚守着的几个人之外,整个朱家的人几乎都聚集在了偌大的别墅大厅,或坐或站的审视着被保镖拎下来的老莫。 伍叔拉了我,坐在了高档沙发靠边的双人坐上。 我注意到那个被我误以为是个魂体的高壮男人又习惯性的站到了落地窗边,大长腿单脚踩在地毯上,坐在高脚椅中,目光不明的看着我所在的方向。 而朱家的那两位主人,朱成夫妻阴沉着脸坐在正对老莫的沙发上,用眼神凌迟着一脸心虚的老莫。 金边眼镜的男秘书腰板笔直的坐在另一边的沙发里,保镖们分散在周围,屋里灯火通明却没有一个人的说话声,一片死寂。 还是伍叔首先打破了这一方平静,“冥婚的女尸,来历不明死因不清,这次的活我们接不下,朱老板还是另请高明吧,另外我多说一句不该说的,那女孩一看就已经有孕在身,劝你们善良。” 伍叔的声音很低沉,明显是余怒在心,嘴上虽然在说话,但眼神却是死死盯着那个算是他老伙计的老莫,想不到高高兴兴而来居然被自己人给摆了一道,心里实在憋屈,看样子都有想揍人的打算。 现在不用伍叔动手,把事情挑明,估计这朱家就饶不过老莫。 朱成身为生意人,平日对这些就很相信,儿子意外去世之后的种种离奇之事也叫他更加相信死人有灵之说,对这个事情很是重视。 每每说到儿子相关的事情,朱太太就会忍不住痛哭失声,想来也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自己的独子,对一个当母亲的打击有多大,都能理解。 我没敢出声,只能在所有人的脸上扫过,心中有着担忧。 “莫师傅,我朱成没有错待您的地方吧?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还是说清楚的好!” 老莫皱巴着一张脸,双手在身前不住绞动,很是为难还带着点惧怕的开口,“朱……朱总裁,这不是没有的事吗,我收您钱财替您消灾,哪会受什么人指使啊!” 听了老莫的话,朱成明显的变脸,上一刻还老板气势十足,下一刻就愤怒异常的失态大吼,“那你给我朱家找一个怀有身孕的女尸结阴婚,不用伍师傅说我自己就知道这样的很凶,这人到底是哪找来的,因何而死?那肚子里面的又是谁的,你知不知道?” 老莫这下真是委屈的不行,有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这……能是哪来的,只能是我托人寻来的,至于其他我倒是没有多问,这不是时间不足,朱夫人更是要求女方年轻貌美身家清白,而且还要求学历什么的,我只能……” 没说完,用眼角余光偷偷抬起来看了眼已经停下哭声的朱太太,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说这都是你们要求的,我也是情非得已啊! 朱太太一个女人,没有朱成那样即便盛怒还在顾虑脸面气度,直接拿起茶几上的果盘朝着站在前面的老莫身上丢去,“我儿子结婚,自然要找一个好的,你就是吃这行饭的,我不知道其中利害,你能不明白,你分明就是想要拿着朱家的钱还想害朱家,我儿子不能成婚,死不瞑目我就和你拼了我!” 老莫被砸的一阵子上蹿下跳,一边躲闪一边大喊,“我也不知道是怀孕了,这肚子还不是很大嘛,当时着急我就以为是死者生前发福,单纯的胖点,朱太太……哎呦您停手,咱们把事情先解决了再说其他啊。” 这最后一句话,算是把自己给救了,朱成拦住了还在发疯攻击的老婆,开口说道,“马上停灵就要到七日,你不是说,停灵不能过九么,你说这事怎么办,这一天的时间我们上哪去再找一个合适的阴亲对象?” 现在的朱成是又惊又怕,要不是有伍叔和我的小插曲,那女尸有孕的事情他们根本都不知道,真要是这样的人嫁进来他们朱家,儿子那边能不能消停入土不说,这女尸要是闹起来,他们朱家也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结局。 说到这里,朱成夫妻还有老莫的视线都朝着坐在我旁边的伍叔这边看来,他们都希望明显比老莫靠谱的伍叔能说点什么出来,毕竟伍叔带来的一个小助手,我!都能听到女尸的哭声不是么? 伍叔并没有搭理他们,而是转头看了我一眼,问道,“现在还哭么?” 我诚实的摇头,“不哭了,自从刚才打开了门,就没有哭声了。” 我也觉得奇怪,自从刚才二楼那一通闹腾,现在那幽怨的女子求救声和哭声都没有再响起,连小孩子的啼哭也消失不见。 伍叔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再次问了一声,“你确定你听到孩子的哭声了?” 我配合的点点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伍叔。 “看来至少三个多月了,胎儿三月而有灵,这事情你们看我也没用,点妆匠有门规,双尸不化者不妆,我爱莫能助。” 伍叔这话是对着朱成说的,理都没理老莫求助的眼神。 说来也奇怪,就在伍叔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像是触碰了神奇的开关,整个别墅之中又开始传来了断断续续幽怨的女子哭泣声,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小孩的啼哭。 叫人听了觉得背脊发凉,那女尸躺在床上的样子又出现在我眼前,微微隆起的肚子位置,就和特写一般,在我面前挥之不去。 我第一时间抬头,朝着楼梯方向看了过去,周围众多人没有一个有奇怪反应的,明显是没有听见这怪异的哭声,但是角落独成一派的一个人做了个我相同的动作。 他也抬头朝着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我立刻明白,这人和我前后脚出现在那个房间的门口不是偶然。 那是因为他也能够看见,或者说,现在他也听到了哭声! “伍叔,又开始了!” 我眼睛看着那个被朱成称呼为朗少爷的高壮男子,开口说出了一句叫所有人头皮发麻的话,屋里明亮的灯光像是在配合我,闪动了几下后竟暗下来。 周围开始变得晦暗…… 第三十六章 朱太被上身 他绝对也听到了哭声! 我是这么想的,所以难免的多看了他几眼,对方如鹰隼般的视线也看向我,居然叫我有一瞬间的瑟缩。 伍叔抬头看了一眼现在的时间,凌晨四点。 他并不提关于哭声的事,而是铁了心准备离开,提出了要求,“离天亮不远了,我外甥在哪里,我们可以自己直接去找他。” 老莫几乎要泪涕横流,差点就给伍叔跪下了,只因朱成和一脸怨怼的朱太太都狠狠的瞪着他,好像一切都是他弄出来的一样,这朱家找个配阴婚的女尸比正常人家挑儿媳妇还严苛,他不是也没有办法了么。 事到如今自己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白事现在卡着处理不了,事主又对他失去了信任,加上楼上还有一位随时可能出事的怀孕女尸在。 作为白事先生,老莫完全知道,这样的事情不出问题就天下太平,只要出事就是自己兜不起的,眼下唯一的指望就是伍搬山这个比自己有本事的点妆匠。 “伍哥,你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就帮帮我吧,你放心,价钱绝对不会亏了你,另外咱们外甥绝对好吃好喝被招待,您这点绝对放心,就求您行行善帮帮兄弟这一把,可不能撒手不管啊!” 老莫求得恳切,朱成安静的瞪着伍叔最后的决定,我盯着伍叔的表情,只有朱太太好像双眼越来越红,满脸含恨的样子,身子都开始微微的颤抖。 我们却都没有注意到朱太太的异状,唯独坐在角落里的那人动了。 与此同时,朱太太也动了。 一名伤心过度,多日没有休息进食,年近五十的妇人,动作迅速,力大无穷的直接把站在身边的朱成撞出去老远,平地跃起接近一米半高,飞跃过挡在面前的足有小两米宽的茶几,落到了老莫的身前。 “都是你……”带着怨恨的喊出了一句话,出口的居然是青年男子音,双手对着正面冲伍叔苦苦哀求的老莫掐了过去。 我被这突然暴起的朱太太给吓了一跳,被推倒摔在地毯上的朱成也大为震惊,震惊枕边人还有这样的爆发力,跟飞檐走壁的高手一般矫健的身手,大喊了一声,“陈颖你干什么?” 我注意到,朱太太此时的脸色很不正常,伍叔同样看出不对,抓起一个抱枕,照着朱太太的脸就丢了过去,用的力道很大,“不好,是上身了,你们快阻止她,按住,按住……” 随着伍叔的大吼,那些保镖动了,但他们的速度却没有提前动了的朗少爷快,那人已经到了近前,抬腿把朱太太给踹了出去,同时喊出一个叫所有人都震惊的名字。 “朱熹杰,你疯了!” 这一嗓子,声音很洪亮,但那三个字……分明就是外头灵棚里面死者的名字。 就是这朗少爷的一脚,成功叫老莫逃出生天,这货手脚并用嗷嗷叫唤着朝我和伍叔所在位置冲了过来。 十几个保镖冲过去,有不信邪,想把朱太太扶起来的,有胆心朱太太发疯,想控制她双手的。 要是看过群殴场景就会知道,十几个人对一个人,再如何靠近,能接触核心的也就五六个人。 伍叔明显也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面拿出个小瓶子,朝着自己的眼睛位置涂抹,还顺手在我眉心处那个疤痕上蹭了一手指头。 很凉的感觉,像是啫喱膏一样。 朱成明显是个胆小的,听到朗少爷对自己老婆叫出了死去儿子的名字,也跟着老莫朝我和伍叔的方向退了过来,“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伍叔没有解答他的疑惑,而是大喊了一声,“你们按住了她,别叫她起来伤人。” 然后焦急的对我叮嘱道,“三蔓,拿好你的内里乾坤,护好自己。” 他眼神只朝着二楼方向瞟了一眼,就朝人堆那边冲了过去,手里的烟袋锅子已经亮了出来。 那朗少爷在伍叔上前后,居然退后了几步,站到我的身边,我清楚的看到他身上的黑光浓郁,但在黑光笼罩中,胸口位置有一个很亮的金色光点,导致那些黑光不能直接接触他的身体。 什么叫人多捣瞎乱,鸡多不下蛋! 十几个保镖和伍叔,加上一个朱太太的车轮战中,就体现出来了这句话,朱太太虽然被朗少爷出其不意的一脚踹倒在地,但她并没有老实,口中还在不断叫嚣,“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我要找那个神棍说到说道说道,你们都滚!” 声音还是那道男声,伍叔挥过去的的好几烟袋都抡在了保镖的身上,而那朱太太像是力大无穷一般,把冲上去抓住她四肢的保镖一个个的当成人肉摆设,舞的虎虎生风。 伍叔为了自保,根本就无法近身。 我在人缝的间隙中,看到朱太太那张保养得益的中年贵妇脸上隐隐透出另外一张脸,正是朱家大少爷,朱熹杰。 朱熹杰的脸几乎和朱太太重叠在一起,他脸色铁青,上面很多带血痂的伤口,原来这就是伍叔说的上身。 就这一会,折腾出一身汗的伍叔动气了,对那些碍事的保镖大喝,“充人头的都给我闪一边去,按住人的别撒手!” 这一声,让七八个保镖离开了人堆,不再努力朝前推挤,朱太太的身影也露在伍叔的面前。 “自己亲娘你都能上身,不孝的东西还不给我滚!” 说着伍叔烟袋锅子一抽,正好抽在朱太太后脖颈上,我才看清楚,朱太太颈椎靠近颅骨位置的地方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神棍……”朱熹杰吼出了两个字,消停下来。朱太太也耷拉下脑袋和四肢,晕了过去。 我清楚的看到一个虚影从朱太太身上离开,整个屋里面,视线跟着他转动的只有伍叔,我…… 还有朗少爷! “放我走……” 二楼楼梯处传来了女子的叫喊声,带着愤怒和悲苦,声线很高极为刺耳,屋子里面的玻璃制品几乎同时应声而碎。 这次所有人都听到了,包括我旁边的老莫和朱成,他们惨白恐惧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 第三十七章 伍叔我想帮 一通闹腾结束,外面的天也蒙蒙变亮,但朱家的气氛并不轻松。 被抬到沙发上的朱太太,捶肩揉腿的保镖们,护在朱成身边的眼镜秘书,还有老莫全都一脸的惊恐,大有种夺门而出的冲动。 这金碧辉煌的屋子现在一片狼藉,连通宵点亮的水晶吊灯现在都成了一地的碎片,更别说酒柜和厨房,更是重灾区的现场,还有偌大的落地窗户,玻璃碎片满布地面。 伍叔手里拿着烟袋锅子,拉着我站到一边,明显不想和这些人扯上一点瓜葛,“现在看到了也听到了?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事不能管了吧!” 朱成即便心中再摇摆不定,将信将疑,现在也放弃了摆身份,一脸悲苦的跟老莫一起哀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伍师傅您不能不管啊,我也看出您是有本事的高人,这事您可要管到底啊,救救我们一家老小活着的人啊。” 先后两只亡魂,都各显神通的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朱成现在恐大于悲,从没有见过这样事情的他现在只想用钱续命,留住高人。 “伍先生,价钱好说,什么都好说,只是我儿子这事还有楼上那位处理好,不再折腾家里人咱们什么都好商量,还要您给拿个主意,求求您行善积德,我朱成铭感五内啊!” 沙发上的朱太太这时候悠悠转醒,哇的一声哭出来,“儿啊,我的儿啊,我刚才好像看到熹杰了,他很生气,是不是咱们没有尽快帮他成婚,熹杰在怪罪咱们啊。” 朱太太恢复了正常,双手拽着自己的丈夫哭得一脸鼻涕眼泪,朱成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自己老婆,八成心中很想告诉她,你确实见到了,还亲密接触被上身了,好容易才制服的。 伍叔态度坚决,“这事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我担不起这因果,恕我无能为力。” 我心里却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因为那积德行善几个字。 悄悄的拉了下伍叔的衣摆,低声问道,“伍叔,这事我想管,之前那女的一直跟我哭,还给我托梦,八成是心有不甘,加上这家儿子又闹腾,算下来三条人命呢,我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是呀,我出来干什么的?不就是为了积德行善,叫点妆匠一门发扬光大的么,顺带给自己改改命,能度过不久后的命劫,现在这样放弃叫我觉得很可惜。 赚钱什么的都是其次,工地搬砖我一样能赚来钱不是,无非就是快慢问题。 伍叔看了看我,意正言辞的强调,“这事不好管,你确定?” 我看了眼还在哭的朱太太和一脸哀求的朱成与老莫,最后视线落在了那位被他们称为朗少爷的男子脸上。 清晨的曙光中,这人身上染上了一层金辉,黑光不见,倒是高大健壮的身材衬托下显得这人正气十足,五官英挺气度不凡。 “伍叔,我想帮,但主要还是要看您的意思,我拿这事可没辙,但我听话,您说干啥就干啥!” 也许是看我很有诚意,伍叔居然真的点了下头,转身就对朱总裁说道,“你儿子,加上楼上的娘俩,各个都是棘手的问题,还是那句话,万事听我调遣,你可能应承?” 朱成现在可是一点都不敢像昨天那样打马虎眼,急忙点头,“都听您的,绝不会有一点违逆。” 伍叔伸出四根手指,“阴人的白事,四十四万四你可同意?” “同意同意,钱不是事!” 朱成一个眼神,旁边的男秘书赶紧就拿出了支票夹,把上面的数字添上,交给朱成签字,支票生效。 双手托着恭敬的送到伍叔的手里,这是要马上结款啊,看来这朱成也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老莫更是在旁边主动交出来了十万零一千的现金给伍叔。 “伍哥,这个是我个人的谢意,我老莫这条命现在就是您的,还请您笑纳。” 伍叔根本没带犹豫,要不是这个老莫,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张伟不知道被弄到了哪里,伍叔示意我上前收钱,我这次是一点没有手软,直接双手并用,把那些成捆的票子抱在怀里。 还当着老莫的面点了一边,谁叫我看这人不爽呢。 “事情我接手了,首先老莫你要把尸体的来源交代清楚,其他你不知道无所谓,把经手人当事人,最好是女方的家人找来,这些是必须弄清楚的,不然楼上那位找上谁,我还真不知道。” “另外就是你们朱家少爷的事,他现在明显过得不舒服,想知道真正的原因,今天晚上子时之后,请上来问问吧,还是在这宅子里,现在这宅子被你们一弄,怕是以后阳人都不好住了。” 一切要到晚上才能动手,现在大白天的,折腾一晚上的人除了继续守灵的,剩下的都被朱成安置到了他名下的一处度假村中。 同样是在市郊,离别墅区并不是很远,风景秀丽,设施高档,是我这个土包子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伍叔在一边交代秘书晚上要准备的东西,我拿着行李坐在度假村华丽精美大堂中,四处打量着,结果一眼看到了那位满身神秘色彩的朗少爷,他也来了。 我们再次对视了会,没有说话,他就被度假村的管理人员迎了进去。 我心里还在琢磨昨天晚上的奇遇,突然被酒店大堂播放的新闻吸引了视线。 端庄知性的女主持人拿着话筒,站在一条山路的转弯处,手把观众视线引导向破了一个大洞的隔离护栏,“我现在就事发地给大家实况转播,昨日上午本省发生一起惨重的事故,一辆长途客车冲破护栏,掉下悬崖河谷。” “据有关方面给出的准确数据,车上包括司机和售票员在内,一共九人全部遇难,这一事故……” 我没有心情再听其他的,看着镜头抬高转换了角度。 河岸上是汽车残骸和尸体,看到有些熟悉的衣服,一点不差的人数。果然,他们都遇难了,而我却没看到后排座上的两个黑影。 想到这,我心里一紧,伍叔说他们是来办事的阴差,看来是真的…… 第三十八章 酒店的邻居 “三蔓,想什么呢,走了,喊你好几声都没听到。”伍叔把我游神太虚的魂喊醒,我愣了一下,电视上已经换了某唱跳天团新歌宣传。 我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这些天才刚刚接触阴阳行当,面对了太多的死亡,让我我见识到了生命的脆弱。 那位秘书已经离开,给我们带路的是一名穿着黑色职业装,细高跟配丝袜的女主管,“客人请这边走,因为朱董的安排,我给两位为挑选的是咱们这边风景最好,最安静,最舒适的顶级套房。” 很快我们就被带到两间相对的房间,女主管用房卡把两扇房门全都打开,插上了取电卡,屋里的灯光亮起,也叫我们看清楚了内部的一切。 伍叔站在铺了高级地毯的走廊中,对房间打量了一眼说道,“咱爷俩一人一间,我住这边,三蔓你有事就过来找我,现在我可是要好好睡会了,拜拜!” 当着我们的面,伍叔就用脚后跟带上了房门,这时候的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阴阳行当里的高人,又恢复了没正经的样子。 我抱歉的对着那位主管一笑,“谢谢,这房间很漂亮。” 人家也露出八颗牙的标准服务业微笑,微微弓着身子,我才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还真是做不出伍叔那样洒脱,当着人面甩门的事情。 刚才在门外哪看得清里面的具体情况,但是真正走进来,我才发现,这里面岂止是漂亮两个字可以形容,几乎完全颠覆了我活了十八年的认知。 房间的空间很大,里面一间是卧室,外面应该是起居室。 在我的理解里,这简直就是个一应俱全的小公寓,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娱乐区,工作区还有酒柜等等设计合理的展现在眼前,舒适高档的组合沙发,茶几上面摆放着水果和鲜花,旁边的小冰箱打开,里面吃喝用度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没有准备到的。 崭新的室内拖鞋放在客人进门脱鞋就能轻易穿上的位置,我闻着屋里似有若无的香味,把里外都打量了一圈,才小心的把书包放在了一边的开放式衣柜上。 拉开了遮住窗子的纱帘,叫阳光和微风能光临屋内。 惊奇的发现外面还有一个不小的观景台,同样摆放着一套桌椅,还有一个凉棚遮挡在上面,叫人享受微风的时候能够不被阳光直晒,点缀着漂亮的绿植。 当我享受的把自己甩进柔软的阳台休闲椅的时候,隔壁阳台也走出一个人,应该是我在这酒店里面的邻居。 居然是他! 我现在的姿势有点……尴尬,脱鞋被我甩到一边,一只脚翘着,一直脚垂在地面,脸上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倒在椅子里,绝对称不上高雅。 毕竟是个姑娘家,在那人投来带着诧异的目光中,我慌忙整理姿势,老老实实的坐正身体,顺便把那只飞远的拖鞋捡了回来。 “今天晚上你们真能和朱熹杰沟通上?” 那人开口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并没有取笑我刚才的德行,想来也是,我们只是到朱家拿钱办事之人,这人好歹算是亡者的朋友,根本不会关心我们这样人的坐像不端庄的问题。 我想了下才不确定的点点头,“我伍叔说行就没有问题。” 想到昨晚他的异状,我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有阴阳眼?也能看到或者听到那些?” “不是!”朗少爷酷酷的回答了我两个字,显然并没有聊天的欲望。 在转身回自己屋里之前说了一句,“我单独加钱,帮我问一声,朱熹杰走的时候有没有很痛苦。” 说完,人就已经走回了房间,留下被风吹动的一角纱帘在窗边晃动。 也是个有钱人啊,我在心中这样评价,但是光是他和亡者单纯朋友的关系上,能做到这一步,也算是个不错的人。 心里想着晚上有机会就帮他问一句,钱不钱的我还真没有太在意,毕竟伍叔已经坑了那么多的酬劳了,想到那些钱有一半会到我手里,瞬间觉得自己也是有钱人了。 晚上还要折腾,加上昨天休息不佳,我并没有多想,也回了屋里补觉,最后是被饿醒的,显然肚子比我这人有规律的多,在有需要的时候会及时提醒我朝里面填东西。 正在床上睁着眼睛,安抚咕咕叫唤的肚皮,想着上哪找点吃的祭五脏庙,床边的电话猛地响起,吓了我一大跳,足足两分钟才反应过来这电话我好像是应该接起来的。 “喂?”拿起听筒我发出一个单音,并没有多说。 只听到伍叔的声音在听筒里响起,“三蔓,睡醒了没,醒了就上楼来,我在顶层餐厅,咱们吃点东西,顺便说说晚上的事。” “醒了醒了,伍叔你等我下,五分钟就到。” 伍叔在电话里笑了一声,“不着急,顶楼啊!” “好!” 放下电话,我赶忙刷牙洗脸,把只到耳朵长短的短发梳理了一下,继续穿着我的体恤牛仔裤出门,想了下最后还是把内里乾坤别在了衣领后面。 放在裤子里别着,我觉得不雅观,也亵渎了上面的打鬼咒文。 建在顶层的餐厅同样非常有情调,不光有半开放式的露天区域,还有比较注重隐私的小包厢在内,我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伍叔,只有不少散客已经坐在这边享受午餐。 一名穿着中式旗袍,长相靓丽的服务员走近我,“请问是叶小姐么?” 我这身打扮,加上气质能叫人看出是女的,实在有点叫我受宠若惊,赶忙点点头。 “伍先生他们已经在里面了,我带您进去,请跟我来。” 服务小姐很是客气,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带路,我跟在后面打量周围绝美的风光,这里真不愧是度假村,酒店内部人性化,舒适典雅,外在更是风景秀美湖光山色,自成一景。 有钱人真是会玩,这样的地方选的也好,有山有水,有树有花,完全命中人们现在返璞归真想要亲近大自然的心理,这朱总裁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 推开包间的门,原本我以为只会见到伍叔,可没想到,里面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还真不少,朱成和那位男秘书还有老莫陪着伍叔坐在餐桌前,对面空档的地方除了服务人员,还站着一对年纪不轻的男女,手上牵着一名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 第三十九章 女方家人的满脸煞气 看见我进来,朱成他们还有老莫都很恭敬,只有伍叔坐在主位上面没动,朝我招招手,“三蔓,饿了吧,赶紧过来吃点东西。” 伍叔旁边空了一个位置,老莫就在另一边,这位置显然就是留给我的,我也没客气,直接坐了下去,这样的方向正好正对前面站着的一家三口,借伍叔的光,我也坐在了次主位上威风了一把。 看得出,他们两夫妻脸上的气色都不很好,泛着青黑,而那个有点吵闹的小男孩,好像很不喜欢现在这样别人坐着吃,他站着看的情况,一直在折腾。 叫我多看他一眼的原因,不是因为这熊孩子太淘气招人烦,而是他那张稚气未脱带着任性的脸上已经黑气萦绕,黑中透青。 伍叔给我面前的盘子里面夹了一只很大的虾,“我们说我们的,你听着就好,边吃边听。” “是啊是啊,小友你吃你的,需要什么咱们再点,不要客气,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别饿到。”朱成现在对我都是笑脸相迎,昨天大爷的派头荡然无存,亲切的叫人有点不敢置信。 我没有客气,点点头开始自顾自的剥虾,说实话眼前这样精美高档的菜肴我光从电视上看到过,能伸手染指,这还真是第一次。 熊孩子闹得可能有点过分,牵着他的男人拽了一下,女人有些不满,狠狠剜了丈夫一眼,把熊孩子直接抱进了怀里小声哄着。 男人皱着眉,脸上表情并不轻松,他开口继续之前被我打断的话题。 “该说的我们家早就说了,我不知道你们今天这样找上我们是什么原因,后面的事情我们家也不想管,我不知道那丫头已经怀孕的事,退钱更是不可能。” 仅仅一句话,加上现在这一家子的态度,我已经明白他们很可能就是女尸的家人。他们被朱成托关系给找了来,且很不满意朱家退货的态度,才这般胡搅蛮缠。 老莫现在是哪边都不敢得罪,只想弄清楚事情的真实情况,他无视那男人说道,“我们没说要退钱,就是想问清楚,你们女儿是怎么死的?” 这话一出,那两夫妻对视了一眼,并没有因为提到年纪轻轻早逝的女儿而感到的悲伤,而是带着点鄙夷的说道,“意外身故,一个死人还这事那事的,我看你们就是没事找事。” “你们也别多问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以后不再联系,你们现在这是弄得哪一出,我们没有时间在这回答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没别的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女人也很不耐烦,主要是她怀里的儿子闹腾的厉害,想要上桌吃那些东西,这些人没有一个开口招呼他们的,自己也没好意思舍下脸,还被人问东问西的,叫她很生气。 “那她生前是不是有对象或者是交往过密的异性?”老莫不放弃的还想知道更多,对面的一家三口已经臭着脸朝包间门口走去。 “这些我们哪知道,你们问我我问谁去?要不是看在那人给了我们一千块钱,今天这趟我们都不想来,想知道你们就自己查去,你们不是很有钱么。” 女人朝着男秘书身上一指,一只手牵着熊孩子,另一手已经拉开了门把手。 “你们要是希望那孩子能平平安安的,最好配合一下!” 我在填饱肚子猛吃中抬头说了一句话,其实我们费点事,只要这边的问题解决了,这一家三口也不会出什么事,但我见不得这样的无良亲戚,无端叫我想到了大伯一家人。 溺爱往往会毁了一个孩子,甚至是一个家庭。 “你威胁我?”提到那熊孩子,女人瞬间发出一声刺耳大叫,让我忍不住掏了下耳朵。 “字面意思,不是威胁,人话听不懂怎么滴?” 伍叔若有所思的看了还在朝嘴巴里面塞米饭的我,又开始掏小瓶子,开始涂眼睛。 我知道这是伍叔在开眼,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有时候不开眼时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有时在不经意间,就会看到些一晃而过的异像。 比如之前在灵棚外见到朗少爷时候的黑光,以及这一家三口脸上的黑气。 伍叔开眼之后,看了他们三口一眼,冷笑一声,“哼哼,死到临头不自知!” 他们并没有听我们的继续留下,好像生怕朱家后悔买下那女尸,找他们要退钱一样,慌忙离开了包厢。 那女人临走还唾弃的骂了一句,“怨种玩意,一点不积德咒我儿子,我小宝长命百岁,就怕你们这种人不得好死,我呸!” 始终没有说话的朱成一脸为难的看着伍叔,“伍师傅,这可怎么办,这家人一点都不配合,这女孩不会是被他们害的吧?这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能算在我家头上啊?” 伍叔也有一口没一口的开始吃东西,用眼角瞄了一眼朱成,“我看过他们脸上没有血煞之光,人不是他们下手害的,但也不会是好死的,找人去官口问问吧,这样的那里都有记录,另外问下肚子里那个小的父亲是谁。” 说完就跟自言自语一样的嘀咕,“这人都在你家躺着,不算到你们头上算谁头上,一个个的都不消停。” 酒足饭饱,说的是我和伍叔两人,剩下那三位基本从头到尾都是陪坐的,结账在现在的情形下更是浮云。 吃饱喝足之后朱总裁还亲自乐呵呵的送上了饭后甜点和水果,比伺候他爹还要殷勤百倍,“伍师傅和小师傅吃好了吧,是不是能明示一二,之后咱们应该怎么做,这时间也不早了。” 时间确实不早了,本来我和伍叔起来的时间就挺晚,吃完饭后已经快下午两点钟了,伍叔剔着牙挤出一句指示,“不是叫你们兵分两路么,一路去打听那女尸的事情,最好是把那肚子里小的那个的父亲带来,另一路带着我要的东西,在别墅等着就成。” “那……您看我们什么时候来接您二位过去合适?” “去早了没用,晚饭后你们过来,到那边准备准备,子时以后,丑时前招魂刚刚好。” 就这样,一帮人才算散场,伍叔晃晃悠悠的回到屋门口,叼着牙签对我说道,“我回去再睡会,三蔓啊晚上可能还要你唱主角,多休息休息啊,别出去疯跑。” 这话不用伍叔叮嘱,我也不会出去,睡不着我就翻出爷爷那本古书,继续翻看,说实话我也很好奇,伍叔晚上要招魂问话的事,更好奇伍叔会怎么处置被点妆匠人视为轻易不要接手的双尸不化者。 第四十章 请魂问分由 还是之前的那座别墅里,宽敞的大厅内已经多出来一张单独的小桌子,坐东面西一边放了一把椅子。 上面还摆了鸡蛋生米还有香炉酒杯等物。 屋顶上的灯,还有破碎的玻璃都已经安装妥当,还是这有钱人的动作快,想我小时候淘气,把邻居家的窗户干碎了一扇,爷爷光去买玻璃就跑了大半天的时间。 那块和这别墅巨大的玻璃相比,根本就是祖宗和耷拉孙的区别。 环顾一眼屋里和昨天一般无二的人头,伍叔挑眉率先开口,“该问的都打听清楚了?人没带来!” 前一句是询问,后一句是在质问,就知道这些人会出差头,伍叔倒是没有生气,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有人出来揭开答案。 说话的还是那位朱家多功能男秘书,金丝小眼镜。 “伍师傅,事情已经都查清楚了,那女子是自杀而死,官方定论最后就是意外死亡,对于胎儿的父亲,并没有消息,这上面我们无从下手。” 伍叔冷冷一笑,贬义十足的冷哼道,“这都什么年代了,买尸冥婚的事你们也敢干,不知道是夸你们大胆还是说你们不怕死。” 被损了一通的朱成也不敢反驳,事已至此,就是伍叔指着鼻子问候他祖宗八辈,估计也会忍着老实听训。 “行了,难的先放在后面再说,先问问你们家的这位,为什么闹腾,要我说八成也是被那个你们请的神棍给搅和的,看意思不是个别扭的孩子,朱老板,请你夫人坐在这边,还是你夫人代子开口比较好。” 昨天已经被上身过一次的朱太太现在听了别人的叙述,对这事依旧心有余悸,哆哆嗦嗦的开口询问,“伍师傅,这事能不能请别人代劳?不是非要我亲自上阵吧。” 伍叔没好气的朝周围指了一圈,“你看看,这一圈都是大小伙子,哪个阳气比你弱的,你儿子这样的新鬼,但凡有法子,估计昨天都不会闹那一出,你们爱请不请,我没有意见不强求。” 听到伍叔始终不善的语气,朱成直接拍板,“请,必须请,陈颖你别磨蹭,这可是给咱们家办事,那可是你儿子。” 我注意到,这朱太太其实是想叫我来,虽说我中性装扮,冷不丁看上去像个小子,只要仔细看还能看出我是个姑娘家。 伍叔看朱成比较识相,解释了一句,“亡者和母亲曾经血脉相连,成功率是最大的,也是伤害最小的,要做就快一点吧。” 屋里的人这次都学精了,在朱太太哆哆嗦嗦坐在靠西边的那把椅子上之后,所有人都离的远远的,生怕昨天空中飞人的事情重演。 伍叔依旧用老法子,拿黏糊糊的啫喱膏给我们开眼,这次还多开了一个人的,那就是朱成,毕竟这事需要见证,朱成一个大男人全程吓得哆哆嗦嗦,拉着男秘书还有老莫一左一右的站在他周围,给自己壮胆。 “三蔓啊,你站到朱太太后面,要是阴魂有什么不轨的地方,用内里乾坤抽他,别客气。” 我这算是一个保险,我明白自己的使命,站到了朱太太的身后,就在昨天那个老位置上,朗少爷依然独自坐在一角,安静的看着我们准备一切。 伍叔坐在朱太太的对面,点燃三支檀香插在香炉之中,拿出口袋中一张被揉的有点皱巴巴的黄纸点燃,我大概看了一眼上面的朱砂痕迹,认出这是惊魂符,可以惊醒要传召的阴魂,过来听命。 要说这招魂,各行有各行的手段,法子很多,我们点妆匠,基本就是用符咒,或者是喊魂比较多。 伍叔此时沉着脸,一副庄严的神色,手中符纸一抖,便无风自燃起来。 这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符纸被磷粉沾过,只要两根手指相互摩擦就会被引燃,这是爷爷的书上写着的。 倒不是为了装神弄鬼,而是为了方便使用,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方便找到香烛和打火机能够帮助引燃,这个手段被不少神棍一知半解的拿来欺神骗鬼,才会被众人唾弃不已。 黄符成灰,伍叔口中在念念有词,并不是什么咒语,而是亡者朱熹杰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最后加上一句,速速到坛前问话。 伍叔面前的清香开始无风自动,这并不是我们的手段,而是有外灵感受到了这边在召唤,伍叔把一颗鸡蛋放在了面前的米碗中,三个酒杯倒满了白酒。 “一杯敬鬼差,尚有俗事未了,莫要锁走亡魂过黄泉。” 伍叔喊完这句,双手端杯恭敬的站起身,把酒洒在了桌子正前面,坐下身子,拿起了第二杯酒。 “二杯收买四方游魂,敢闹事阻拦的罚酒在后,点妆匠开坛办事。” 随手就把这杯酒单手朝着一边泼了出去,没了之前的恭敬。 最后一杯酒被拿起,伍叔喊着亡者的名字,“最后一杯酒,朱熹杰喝酒,朱熹杰喝酒,朱熹杰喝酒喽……壮你怂胆,开口说分由。” 伍叔的手这次倾倒的很慢,就像是在喂别人喝酒一般,我站的近,更是清楚的看到明明被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的酒水,奇异的消失不见,没有留下一点水渍,就那样凭空消失。 “朱熹杰?来了么?” “来……来了……嗝……”伍叔问了一句,我身前的朱太居然开口说话,并且一身的酒味,又是昨晚听到过的那个男声,带着点大舌头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 我刚才没注意,现在定睛一看,居然瞧见面前的朱太身影下居然重叠的坐着一个男人的影子,不如真人来的那般真实,虚虚幻幻的左右摇晃。 屋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看着大门口,方桌位置处的我们。 更具体说,应该是看着明显已经被上身,还给灌了一杯白酒的朱太。 刚才伍叔并未起身,两人中间隔着至少一米五远,还有一张桌子,这酒在那边撒到地上,这边的朱太就变成了这样,这一幕实在是有点神奇,更多的是激发出他们对鬼神的畏惧。 “说说你昨天闹的原因,怎么过不好了,又是谁挤兑你,为何不进小区之门?” 伍叔这是叫亡者自己说给所有人听,省的他说有些人会心存质疑。 第四十一章 女鬼现身,一身嫁衣 屋里的空气现在有点冷,包括我在内,在这样近距离看到眼前诡异一幕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淡定,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朝后面退后了两步。 “我这个年纪死在外面,本就不应该进家门的,师傅这点我从死了之后就明白,可我好难受啊……师傅,求你帮帮我……” 朱太太娇小婀娜的身子在椅子上面扭动,就像是条大虫子似的,抓耳挠腮地敲自己的脑袋,拽自己的衣领。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不能妨害了一方,停灵在小区门外是你搞的?”伍叔倒是淡定,想来这样的事情他这半辈子遇到的太多,根本不当一回事。 说话的语气和平常跟人说话没有一点不同。 “是,停灵在外是我的意思,但是师傅,我没有想要冥婚,真的没有啊,你要救救我……那个女人太凶……” 这朱熹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猛地像是看到了什么叫他无比惊恐的东西,那个影子一晃就想从朱太的身上离开,可惜终归晚了一步,他直接离地飘起,悬浮到了我们头上二楼的空旷位置。 就在通向二楼的楼梯旁边,雕花木栏的扶手外侧,一名已经换上喜服的女子伸出一只手,捏住了不断挣扎,惊恐张口嚎叫的朱熹杰魂魄。 “你们逼我的,我不嫁……” 悬空的红衣女鬼一字一顿,冰冷冷的说完这句话,把手里的小男鬼狠狠的揉捏成团,扬起披散着长发的头,就要放进口中,吞了朱熹杰的魂魄。 我已经被这一突变吓傻,身后传来椅子被踢翻的声音,“住手!” 是朗少爷的叫声,带着几分焦急,再次证实他是个不开眼就能和我们看到同样场景的人。 伍叔反应奇快,一把抓起米碗里面的那枚鸡蛋,朝着半空中的女鬼就丢了过去! “大胆,在我面前也敢吞魂,看招!” 鸡蛋如有实质的接触到了女鬼的身形,直接碎开,露出里面的蛋清和蛋黄,挂在女鬼鲜红刺眼的嫁衣上面,腾起了一片黑色的烟雾,女鬼受创,丢开了手里被团成一团的男人鬼魂,惨叫一声,飞身上了二楼。 “我不会就这样算了的,你们一个个都要付出代价。” 这一边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原因,但是同样被开眼了的朱成绝对也是观众之一,此时已经大叫一声,把老莫和男秘书拽着挡在身前,瘫软在人墙后面。 嘴里还在叫着,“鬼,有鬼……女鬼啊……” 伍叔动作很快,一边对我喊着,“三蔓,你用柳叶蹭手,把朱熹杰的魂魄护住,别人都不要靠近。” 一边拽出衣领后面的烟袋锅子,朝着二楼,两步就蹿了上去,追着女鬼遁逃的方向而去,她尸身就在二楼,跑也跑不出去这间屋子。 我有点慌,不是因为楼上那个威胁性明显比下面这个小可怜大的女鬼,也不是因为伍叔离开。 而是面对被丢在一边,那个手脚脑袋完全错位,被扭曲的团成一团的魂魄,这个,要动手一点点掰直溜么?他会不会疼啊? 最后还是朗少爷比较清醒,拿起伍叔放在一边大妆匣上的一把柳叶递过来,“你师父说要用这个。” 我确实有点丢人,还没有一个旁观者来的淡定,而他的眼神并没有在我身上,而是带着点难过,盯着地上那团魂体在看。 我努力装出很镇定的样子,抓起柳叶,在手心手背上全都搓了一遍,绿色的汁液混合着被搓烂的树叶残渣,走上前准备动手。 “我轻点,疼了你就忍着。” 从最外面的腿开始,一点点朝正常位置解开,就像是玩一个人型魔方一样,看着一个团子在我手中慢慢展现出一个基本的人型。 “谢谢……” 那男鬼的脑袋还朝左边歪着,呈现一个人类不可能完成的角度,但是我实在下不去手,上去亲自给咔吧一下,那男鬼倒是挺客气,开口道谢。 我注意到他的魂体比刚才看上去更透明了些,明显这样对他也是造成了一些伤害,只见他动了一下身子,吓得我赶紧起身躲开点。 他的胳膊腿就像是气球一样,自己旋转,恢复了正常之后,双手托着脑袋,用力一转,转到了正常的位置才放下手。 要问摸鬼魂是什么感觉,那就一个字,冷…… 大冬天在冰窟窿里面摸鱼的感觉! 而我也是首次这样面对面的和一个鬼魂相对,还是这样和平的方式和超近的距离。 朱熹杰的鬼魂怯怯的露出一个笑容,“朗哥。” 这鬼明显是在和我身旁不远的朗少爷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生前的关系应该挺不错。 我猛然想到就在书上有记载,普通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和魂体说话,除非是魂体托梦,赶忙伸手一把捂住了朗少爷的嘴,因为这人身材高壮,像我这在女生堆里鹤立鸡群的个头,也只有贴的很近,才能完成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别开口,会损气运,对生人有害,我记得你想问什么,我帮你问。” 我这全阳白虎命八成就是这点方便了,阴魂对我的那一点损害根本就是养分,吃不饱饿不死的分量。 “你们不能这样对话,我帮他问你,你最后离开的时候没有太受苦吧?” 我记得这个事情就是在酒店阳台的时候,这人拜托自己的事。 朱熹杰乖乖靠着墙边,躲开屋里其他人的阳气,他惨白着一张鬼脸轻轻摇头,“没有,事情来得很突然,我走的很快,几乎都没来得反应就已经死了。” 听到朱熹杰这话,朗少爷紧绷的肌肉明显放松了一些,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抬手把我的手扒拉到一边,因为我还捂着人家的嘴呢。 他转身走远了些,回到了最初的角落,朱熹杰这会倒是关心起了自己的娘,看着四肢瘫软,脑袋耷拉到一边的朱太太,对我发问,“我妈没事吧?” “死不了,叫你上了两次身,怎么也要病一场,不过放心,有我在,大事不会有的。” 回答他问题的是从楼上甩着烟袋锅子的伍叔,他走到朱熹杰对面说道,“不用问也知道,最近叫你不能安宁的就是刚才那位吧?” “看你现在这幅鬼样子,暂时不用担心,那个房间我已经封上了,你赶紧去你尸身旁边待着去,多吸点香火,别没上黄泉路就散架个屁的了。” 对着男鬼说话伍叔还算客气,但是转过身,面对朱成可就不那么温柔了。 横眉立目的发出一声大吼,“你奶奶个腿的,谁叫你们给女尸穿上嫁衣的!” 这一嗓子,直接震得我耳朵发痒,朱熹杰的魂魄更是以光速消失在别墅里面,八成是躲到灵棚去了。 第四十二章 愚昧迷信的朱太 见过刚才那一通折腾,虽然其他人并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但是那悬空破碎的鸡蛋,挂在空气上的蛋液都明显告诉他们,那里真的有什么肉眼不可见的存在。 老莫这个半吊子倒也明白,知道肯定是成功召回了朱熹杰的魂魄,更是横生了意外。 他朝一边让开几步,露出摊倒在他后面的朱成,朱总裁。 浅色的地毯上,就在朱成摔到的位置,一大片的水印还有一股子呛人的味道,明眼人都知道这位被吓得够呛,只是好奇他刚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朱总,伍叔那边问话呢。”老莫觉得实在没眼看,念在丰厚的佣金上,提醒了一句。 “嗯……”还傻愣着坐在后面的朱成捯上来一口气,缓了过来,才一脸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环视四周,“我的天啊,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伍叔才不会可怜这人,再吼了一遍,“谁叫你们给女尸穿上喜服的?” 朱成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冤枉哟,两眼含泪的看着伍叔,“我也不知道啊,伍师父我一天都在外面跑您交代的那些事情。” 这倒是一个强大的理由,看了身后还在晕厥的朱太太一眼,皱着眉头说道,“行了,你赶紧收拾下你自己去吧,别上二楼啊!” 这朱成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雅观,主要是味大,经伍叔提醒朱成才发觉自己的失态,慌忙在男秘书的帮助下,从地上爬起来,朝一边的佣人房走过去。 刚才的惊吓来得太突然,看到自己死去的儿子时,他还能坚持,但看到那个二楼突然悬空出现的红衣女鬼,还当着他的面,把儿子抓住团成一个球,这实在是叫他接受无能。 直接把自己吓尿了! 也许是为了壮胆,朱成走的时候还带着好几个保镖一起,八成洗澡的时候都要有人在一边全程参观才成。 伍叔一嗓子喊住想开溜的老莫,“你给我站住,去厨房弄点辣椒面,放在热水里面给她灌进去,他娘老子的,我真想甩手不干了,这都他娘的什么事!” 伍叔明显已经是怒发冲冠的状态,都开始骂人了。 老莫乖乖的照办,小心翼翼的端着一杯鲜红的热水,拽过来保镖,帮忙一块给还瘫在椅子上的朱太太捏着鼻子灌了进去。 就那颜色,我看着都觉得嗓子眼冒火,不过想想楼上那个被换上喜服的女尸,我的同情心又全都收了回来。 鬼魂固然可怕,但是这人心更是叫人不敢恭维,明明昨天已经闹了那么一出了,合着这是没吃多大亏,记吃不记打,白天趁着没多少人在的时候,又自个瞎折腾呢! 不说朱太太那边是被呛醒的,还是被辣醒的,她嗷嗷叫唤着,“水水……辣死我了……快给我水。” 她把嘴里残存的一些辣椒水呕吐出来,呛得顺着鼻子眼都朝外流,我和伍叔早就躲得老远,坐到了一边的沙发上,安静等待。 没多会儿,朱成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头发微湿的带着一大帮人走了回来,没有理会朱太太那里把老莫和几个保镖弄得人仰马翻的一幕,坐在我们近前,冷眼旁观。 “伍师傅,这现在应该怎么办?” “刚才那点事你还没看明白?这冥婚根本不是你儿子的意思,八成是那个之前给你家看事的神棍自己信口胡诌的,而现在这女尸也进了你家,推是推不出去了,你想怎么办?” “伍师傅,您本事通天,您看能不能……”说着,朱成直接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忌惮的朝着二楼刚才女鬼现身的位置瞄了过去。 伍叔直接被气笑了,“杀了?呵呵……为了你家这两个糟钱,不值得我伍搬山背上因果。” “钱好说,不够我再给您加!” 土豪果然是财大气粗的,说到钱,立马没有了之前尿裤子的怂样。 “别说杀她,我连伤她的本事都不一定有,刚才只不过借着鸡和凤种沾边,又有嘶辰的作用阳气比较足,用鸡卵暂时把她吓了回去,你不会以为就这一下,那女鬼已经被我重伤了吧。” 我在一边听得直翻白眼,伍叔在忽悠人! 明明连我这样的入门级学徒都有刻了杀鬼咒的内里乾坤,伍叔说连伤都不能伤了女鬼,我反正是不信,可也不会点破,乖乖听着后续。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朱成一脸泄气,更是把在家里瞎折腾的老婆给骂上天,这个找事的女人就会添乱。 伍叔这次倒是和朱成的想法不谋而合,朝那边稍微消停下来点的人望过去,“我也想请教请教,尊夫人今天弄了这一手,是存了什么心思!” 随着话题的转换,刚才幸运的晕倒,没有看到女鬼可怕的朱太太成了焦点。 “你们要干嘛,居然给我灌辣椒水,谁给你们的胆子……” 朱成对还在跳脚的朱太大吼一声,“陈颖,够了!你今天在家里都干了什么,你知不知道已经铸成了大错!” 这一嗓子吼得很有气势,看得出朱总裁的家庭地位,那边的朱太果然收声,用保镖递过来的毛巾清理着身上还有脸上的污渍。 “我……我能干什么,还不是给儿子守灵。”说到了儿子,朱太又开始哭了起来,拿沾了辣椒水的毛巾擦眼睛,脸上都被辣出一块块的红斑,鼻涕眼泪齐流。 “我问你的是二楼那个,你都干了什么!” 朱成可不好糊弄,激动地站起来指着二楼的位置怒吼,刚才可是亲眼看到,那女鬼一身嫁衣的恐怖样子。 朱太太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承认,“我还不是为了儿子好,我可是听说过,像熹杰这样没成亲的童男子到下面会被欺负的,我还不是为了给儿子娶个媳妇,就……就叫人给那女尸换上了嫁衣,这些大师可好,拿了咱们家那么多的钱,摆明了是不想帮着把这事情办成。” 她还心心念念的想着给朱熹杰办冥婚呢,这是趁着白天家里就她一个主事的在,花了大红包叫家里的保姆,壮着胆子跟她一起给女尸换上了喜服,就想着一定要把这出闹剧唱下去。 朱太太也是幸运,这两天闹腾的邪乎事,她虽然都亲身经历了,可又是晕倒,又是附身的,根本没有目睹那些恐怖的场面,还天真的以为,是伍叔光拿钱不办事,想破坏儿子的冥婚。 她来了一个先斩后奏,想着等明天准备安葬的时候,直接把两具尸体埋在一起。 却不知道因为她,自己儿子被那女鬼泄愤,差点烟消云散。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大厅里面响起。 第四十三章 阴魂回家阳间路 原来是朱成抡圆了胳膊,给了朱太一大耳瓜子,把人给扇倒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 伍叔原本想动手,看朱成如此,也解了点气。 我心中暗爽,在一边偷偷的叫了一声,打得好! “你……你打我……”捂着脸颊的朱太一脸的委屈,哭得更加伤心。 “打你,要不是熹杰尸骨未寒,我就要和你离婚,作孽啊,我怎么娶了这么个白痴。” 朱成气得手都在发抖,转身面对伍叔的时候,换成了一脸的客气,“伍师傅,我家夫人头发长见识短,还希望您别计较,救救我们朱家,也帮帮熹杰吧。” 伍叔沉吟了好半天,并没有直接答复朱成,反而是看向我,严肃的发问,“三蔓,你确定要参合这家的乱摊子?” 我有点不明白伍叔这是什么意思,出于本心的点点头,不管是意外身亡的朱熹杰,还是楼上的苦命女鬼,在能力范围内,我都想帮一下。 伍叔应该知道我的命格需要阴气平衡,还要积德行善,好顺利度过不久之后的命劫。 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伍叔叹了口气,用怜惜的眼神看了我半天,弄得我一头雾水,才转回头和朱成说道,“这事不好办,但是也不是不能办,还是老要求,万事听我安排,别再出现今天这种情况了,你能不能做到?” 朱成也是个狠人,立马当着伍叔的面下令,“你们所有人都听着,从现在开始伍师傅的话就是我的话,另外,把太太送到外面灵棚里面,从这一刻开始,这别墅里面她一步都不能走进来,听清楚了么?” “是,董事长!” 朱太太听到这个消息,还想哭嚎挣扎,抗议朱成的武断,却只能被人客气的驾出大门。 伍叔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看了下大厅里面的挂钟说道,“今天时间不早了,先把你儿子的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先把他送上山。” 伍叔这句送上山并不是说非要把人埋到山上的意思,只是说入土为安,不管墓穴在哪里,入土之后就算是告一段落。 朱成千恩万谢的拱手行礼,好歹家里的乱事算是能完一件了,至于楼上的那位,这位伍师傅说不能杀,必定是有别的法子,他也懂事的根本不多问。 伍叔眯着眼睛看向一边跟没事人一样的老莫,勾出一抹叫人头皮发麻的笑意,“老莫,这事情还离不开你帮忙啊,今天你伍哥就教教你,冷尸不可入村的破解之法。” 老莫刚才带头给朱太灌辣椒水,现在身上还沾着呕吐物,“伍哥哎,你这是不准备饶过我啊,看看我这弄得还不够惨啊!”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当票子那么容易装进口袋里呢……” 伍叔没等老莫拒绝,心中知道他当着朱成也不敢拒绝,把等下要做的事情交代了一遍。 老莫乖乖的苦着脸出去准备,我们也跟着离开了别墅,更是把那些阳气比较重,会对魂体有所冲撞的保镖都给驱散了。 那些保镖一听能够提前下班,还是这么渗人的时候,都欢欣鼓舞,飞速消失在周围。 这清冷的月下,就剩下伍叔和我,还有小心翼翼跟在我们身后,差点就要抱着伍叔胳膊行走的朱成三人。 按照亡者去世的时间算,前前后后加起来,今天刚好就是第七天,也是头七,按说死者现在应该早已经下葬,就是为了折腾那劳什子的冥婚新娘,还要等我们点妆匠到场帮忙,才停了这么久时间。 伍叔没理会朱成,反而悠闲的和我唠起嗑来,“三蔓啊,知道这极致之数是几不?” 我想都没想直接说出答案,“是九。” 这些基本常识的答案,在书上面都写的很清楚,伍叔现在就和个先生一样在给我考试,“知道为啥着急先把朱熹杰的事情处理完不?” “亡者之所以以七为数,就是在避九字之凶,但凡亡者在逢九之日的时候最容易起尸,串魂,更容易闹邪祟。” 我回答的头头是道,这些知识就像是刻在脑子里,几乎是下意识就能说出来。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从古早传下来的就是亡者要做满五期,一期就是七天,称为头七,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时间。 伍叔满意的点头,不紧不慢的说道,“好在咱们来的时间正好,这要是等到第八天,犯了偶数的忌讳,就会出现家中出重丧的可能,而再过去的单日子,就是九,很可能闹出什么麻烦,第十天又是偶数,等到十一的时候才能再动手。” 说着居然开始摇头晃脑,跟老社会私塾的先生夫子那般,继续絮叨,“这是现在有这冰棺存在,搁在早些年,这些天下来,就这天气,那味道离着半里地都能闻到。” 说着话,我们已经走到了小区外面的灵棚内,坐在里面气鼓鼓的朱太太狠狠的拿眼刀子剜我们,我们也没空搭理这闲的难受的女人,开始准备干活。 老莫已经按照伍叔的话,都打扮好了,我看到老莫现在的样子,差点笑出声来,然后又有点后背发凉,祈祷这小区晚上大半夜没有日夜颠倒出来活动的居民,更没有巡逻的保安。 不然就老莫现在一张大白脸,脸蛋嘴唇通红,带这个黑眼圈,整不好真能把人吓背过气去。 他更是不知道从哪弄来一身烧给死人的衣裳,简单的披着,也幸亏老莫长得瘦瘦小小,这要是胖点,还真穿不进去。 伍叔也嘿嘿一乐,难得开了句玩笑,“哟,老莫别说你这样打扮瞅着还挺俊。” “伍哥哎,我的伍爷爷,您老就别拿我开涮了,咱们开始引魂回家吧!” 之前朱熹杰的魂魄是被伍叔召来的,并不能算是头七回魂,真正的回魂是要脚踏实地,在鬼差的押送下一步步走回去的,看家人最后一眼,收集留在家中的手印脚印之后,才能真正的踏上黄泉。 可朱熹杰死在异域,魂体被折腾几乎透明,根本不可能自己找到回家的路,所以只能想法子帮他,好叫他能安心投胎。 第四十四章 阴魂托梦 引魂终于开始,夜风微凉。 高档的别墅小区里,一人身穿纸衣,脚上踩着双死人穿的宽口蛤蟆鞋,鞋没完全登上脚。 他一步一步的走的很慢,四肢僵直且生硬,像失了控制的傀儡,口中不停发出悠长的喊魂声。 “朱熹杰……回家了……” “朱熹杰头七回魂喽……” 伍叔提前交代过,让老莫能走多慢就走多慢,一步步要脚印清晰,不能停顿。 老莫一身渗人的装扮,手上举着支烛光忽闪的蜡烛,衬着他本就不怎么耐看的脸阴气森森,十分吓人。 这小区为高档别墅区,植被茂密,更有一条蜿蜒的人造景观河贯穿整个小区。 立夏的夜晚,带着丝丝凉意的风卷起一阵雾气,雾气朦胧虚幻,里面好像藏着若隐若现的人影,虚虚实实,让人心里发毛。 空气渐冷,伍叔和我都留在外面的灵棚里。 朱成紧紧贴在我俩身边,一步都不敢远离,他脸色苍白带着丝恐惧,听着老莫的脚步越走越远。 灵棚里烛火摇曳,一个黑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灵棚,那人影我见过。 刚才他并不在灵棚里,而是突然出现在灵棚入口。 伍叔没有说话,拽了我一下,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叫我跟上去,喊魂回家已经起了作用。 这个虚幻的魂体正是亡者,朱熹杰。 我们故意控制着行走的速度,不超越过前面缓慢前进的朱熹杰,他一直低着头,一步步走的吃力,好像在寻找什么痕迹。 他的魂魄异常不稳定,好像夜风再强一点,就能把他吹散。 空气中的雾气越来越浓,老莫叫魂的声停了,这是他已经到了朱家别墅的信号,证明他已经穿着死者的鞋子,走到了屋里。 朱成走的战战兢兢,几乎已经要贴到伍叔的后背上,周围有一点动静都能叫他疑神疑鬼的哆嗦起来。 四周寂静压抑,我不由得有点紧张。我在书上看到过,朱熹杰新鬼一个,魂魄受伤,丝毫惊吓和意外都能让他魂魄消散,拘都拘不回来。 好在一切顺利,这一路连声犬吠都没有,我们终于亦步亦趋的走到了别墅的门口。 别墅大门敞开,像凶兽的巨口,黑洞洞的。 朱熹杰身体虚幻,直挺挺的飘上了近半米的楼梯。 就在时候,门里突然伸出一张老脸,惨白的皮肤,深如沟壑的皱纹,他脸上勾着诡异的笑。 别墅的灯坏了,他的脸在月光在影影绰绰,阴森可怖。 “你们来啦,呵呵……” 颤抖的声音,带着些尖细和沙哑,像刀片划过玻璃,又像破旧的老式风箱。 “啊……” 朱成大叫大声,抱着头蹲在地上发抖。 朱熹杰也没比他老子好多少,魂都差点吓散了。 我有些愣愣的,经过多次诡异事情惊吓,胆子大了不少,还算平静站着。 伍叔果然是老江湖,一点不慌,看着那老鬼诡异一笑,只见他向前一抽。 “老哥哥,你想打死我啊。” 黑暗中传来一声痛呼,那声音十分熟悉,竟是老莫? “还不快滚出来,在里面等死不成。”伍叔怒喝一声,看来是动了真火。 老莫皱着一张老脸,摸着脑袋走了出来,有些讪讪的看着伍叔。 他把事情交代了下,原来他把伍叔交代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以为到了别墅就算完事了。 别墅空无一人,二楼还有个红衣女鬼,老莫这这孙子胆突,想躲出来结果和我们撞了个正着。 伍叔懒得理他,动作奇快,手里拎着一把黑伞。 他朝朱熹杰喊了一嗓子,“稳住心神,跟我走!” 黑伞整个笼罩住朱熹杰的魂体,挡住了老莫的那张老脸,也挡住了他的阳气冲撞,叫朱熹杰顺利的走进了家里。 我清楚的看到,伍叔进门的瞬间,抬起脚照着老莫踹了过去。 老莫被踹的朝门口绿化带中倒下,我这样的小白都知道,这老头差点就把朱熹杰的魂魄给吓散了。 要是真那样,就可笑了,真鬼被假鬼给吓得魂飞魄散。 老又打量了老莫一番,不得不说这装扮实在太精彩了。 朱成还没缓过来,根本不知道这一通操作都是为了什么,只能跟在我的身后,一步步走进了别墅中。 整间屋子在我们有意的安排下,只有一盏不很明亮的门灯,少许电器待机的指示灯在黑暗中发出一个个的红点,像是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睁开了它们的眼睛。 伍叔已经收起了黑伞,站在通向二楼楼梯口的前面,见到我们进来,直接回身把大门关上,老莫现在还在绿化带中挣扎着没有出来。 “朱熹杰上二楼去了,他的房间被我封住,进不去他就会回来。” “朱成,你去那边沙发上躺着闭上眼睛。” 伍叔发出命令,朱成现在很听话,一点没有异议。 别说是让他躺到沙发上,就是趴在地上,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做。 楼梯上已经飘下来一个黑影,正是朱熹杰。 他明显没有进到自己生前的房间,只是在楼上转了一圈,想最后看自己家一眼。 朱成现在十分害怕,可奇怪的是躺下去之后,居然被一股浓烈的困意控制,压过了心中的恐惧,陷入了沉睡之中。 在梦中,他清楚地看到和生前一样的儿子,从楼上走到自己身边,开口说了一句话,“爸,你和妈要好好的,我今天就要走了,楼上的姑娘你们一定你要好好送她走,不然会对你们二老不利的。” “熹杰!” 朱成只觉得眼前一黑,猛地从沙发上坐起了身,大喊了一声。 我和伍叔就站在一扇朝西而开的窗户前面,朱熹杰走了,外面的雾也散了。 而朱熹杰留下的那句话,清晰无比的刻在了朱成的脑子里面,一个字都无法忘记。 第四十五章 叮嘱 这一夜很长,我们却干了很多事,等老莫把那副吓死鬼的装束换下来,洗干净脸后,外面的第一缕阳光已经越过了地平线,带着金色的光圈降临世间。 伍叔看上去很累,坐在一边打盹,而我现在的心境居然出奇的平静,可能是昨晚亲眼看着一个心肠还算不错的魂魄成功去投胎,正是这种感觉影响了我。 今天是要下葬上山的日子,这边有个规矩,就是上山的时间都要选在上午,过了午时就要再等。 老莫明显也有点精神不济,但现在是他该唱主场的时候,我和伍叔倒是能混个好觉,得以休息一下。 看着外面灵棚里面的男尸在一片哀乐中被抬进棺材,父母亲扶灵,亲戚朋友还有那位神秘的朗少爷送行,缓缓离开。 我不由想到了朱家别墅二楼的那位,想来后面伍叔应该准备送她走了吧? 朱家即便忙着送灵上山,依旧没有忘记给我和伍叔留下位司机,还有专车,送我们回度假山庄休息。 我在车上好奇的问伍叔,“今天晚上咱们是不是还要来这边?送李梦婷离开?” 伍叔没好气的歪在座椅上,看了我一眼,“可不,这一趟活,你伍叔可是累的够呛,昨天朱熹杰能乖乖的没闹事,那是因为他心愿已了,没有多少牵挂,但是你看看之前那位姑奶奶闹腾的,这又被关了一天一夜,还不知道今晚上是个什么鬼样呢!” 伍叔这话既像是抱怨,又像是在给我打预防针,可是事情已经管了,就没有理由半途收手。 我心里始终觉得,那位死后还被买来卖去的姑娘很可怜,和生前任何事都无关,就是这短短的几天,我觉得她就经历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磨难。 可能是同情心泛滥,我对于朱熹杰是同情,对楼上那个新娘却是心疼。 转变角度的去想,我也是个女孩,李梦婷经历的这些要是放在我身上,八成我比她闹腾的还凶。 有了这种想法,对她的惧怕也在不知不觉间少了很多。 累透气的我俩到了酒店,随便吃了点东西,就都回了房间,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我的梦里并不清净,一会见到朱熹杰魂飞魄散了,一会有梦到楼上的新娘手里牵着个小孩子冲出了门板,乱七八糟的,最后还有叶旭那货一直喊着他不想死,以及总是冷着脸的那个朗少爷。 别说,这一天的梦,就那个朗少爷算是唯一的活人,被尿意憋醒的我坐在床上无奈发笑,只觉得这睡了一天也没感觉身上轻松多少,还是一样的累。 “叮铃铃……” 床边的电话铃猛地又开始响起…… 我吓了一跳,抓起电话的时候顺便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电话那边果然还是伍叔,“三蔓啊,你睡醒了没?” “伍叔,我醒了,是叫我吃饭去么?” 没想到感觉很短的一个梦,居然一下子睡了接近一天的时间,连中午饭都被我睡过去了,这都快吃晚饭了。 伍叔在电话那边哈哈一笑,“不错不错,你这个状态真是不错,还能想着吃饭,就证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接着说道,“醒了就起来开门,我找你有点事!” 吃饭皇帝大,主要是肚子在给我玩命的抗议,看来伍叔找我还有别的事情,并不是单纯到点投食那么简单,我哦了一声,放下电话,起身开门。 门对门住着就是有好处,上一秒通着电话,下一秒打开房间的门,伍叔就收拾得整整齐齐,站在对面,笑眯眯的看着我…… 他小板寸利利索索的,还是那身打扮。深色的改良唐装,黑布鞋,脖子后面插着不离身的烟袋锅子。 反观我现在的状态,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早上太累,我睡眼稀松,比伍叔长一些的短发睡成了根根朝天。穿的还是那身穿了两天,现在被睡出一身褶子的t恤和牛仔裤。 “年轻人啊,还是你们的睡眠好,能吃能睡,你伍叔我算是老喽!” 伍叔走进我这边的套房,坐到了起居室的沙发上。说实话,这沙发我住了两天都没来得及坐上一下,这个高级的套房里面,唯一有使用痕迹的,一个是卫生间,另一个就是大床。 “三蔓啊,坐下,伍叔有事叮嘱你一下,今天晚上不寻常,咱们要提前准备一下。”伍叔坐下就开始说话,神情里有点严肃,还有点不太敢抬眼和我直视的感觉。 第一反应我以为自己刚睡醒,是不是有哪不得体的地方,上下检查着自己的穿着,说实话除了邋遢点,没有别的不妥,那么伍叔这个样子,就不是因为这个。 我也坐到了伍叔的对面,感受了一下这高档沙发舒适的弹性。 “三蔓啊,你爷爷留给你的书,你看了多少了?” 来了,伍叔开始进入主题了,我则是实话实说,“都看完了,里面的东西也记住了不少,就是很多还不知道应该怎么用,或者是没听过没见过,找不到具体参照。” 我真的发誓,我说的一点都不夸张,上学从来不是学霸的我,没想到自己看这些书籍上还有些天赋,要是这技能用在学习里,我一准是最高学府的苗子! “那你知道昨天夜里的雾气是怎么回事么?” “知道!” 我现在怎么也是跟着伍叔出来接活的人,手段欠缺但是知识量充盈,“那是鬼雾,我看到伍叔你在老莫开始走进小区大门引魂进屋的时候,就在小区门口的喷泉景观中放进去了柳叶和奎木根,那是增阴的东西,水本为阴,加上这些,又是在周围有丧事,亡魂头七的档口,便能激发出鬼雾托魂。” 伍叔一边听,一边点头,“不错,我这样做是因为那朱熹杰灵魂虚弱,走阳间路都走不动,所以只能以鬼雾相托,助他回家,了却阳间最后的牵挂,让他顺利投胎,这就是咱们点妆匠,匠这个字里面的本事。” 伍叔是在教我经验,更是对我的肯定,谁能不爱听夸奖啊,我心里有点小雀跃。 可是伍叔的话锋一转,叫我的心里咯噔一下,“但是今晚,伍叔帮不上多少,主要得看你出手,毕竟男女有别,今晚的背尸、接生,甚至送魂都要你来做!” 第四十六章 用背的 看着光洁的按摩浴缸里面,满满登登的一层柳树叶子,我只希望我现在还是在那个很累人的梦里,刚才伍叔说的事情都不是真的。 听说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万点嫣红,只留香的出水芙蓉贵家女。 但是这叫我一个大姑娘,为了降低身上的阳气,要用柳树叶子泡澡,我也是醉了…… 可这是伍叔的安排,更是强调了这事的重要性。一想到要足足泡上一个小时,我的小心肝就有点崩溃,可事情都到了现在,不泡也不成了。 我扒了衣裳,一头钻进了浴缸之中,伍叔可是关照过,必须连头带脸和脑袋一块洗,除了换气的时间,其他时候不准偷懒,都要保证身子全都在水里面。 我躺在温热的水中,憋着气露出苦笑,咱是不是还要给这个超级大的浴缸来一个好评? 如此在加了几次热水保证我不会着凉感冒的情况下,伍叔终于用屋里的电话当做闹钟。 柳叶水的味道真不好闻,又要憋气,每分钟都特别难熬。 叮铃铃…… 时间到了,手机铃声一顿猛响,我如释重负,从柳叶汁子似的黄绿色的水里出来。 “哈哈,三蔓,是不是泡了个澡感觉全身舒畅啊?”伍叔这明显幸灾乐祸的声音,带着愉悦的传来,叫我只能挑眉听着。 “伍叔,我快泡虚脱了,能吃饭了么?” 我实在是饿了,加上这一顿泡,感觉手脚发飘头发晕,有种晕车的感觉。 “能了能了,你收拾一下,记得不要用清水冲洗,擦干了就成,出来吧,咱们吃了饭也该动身去朱家了。” 放下电话,我开始整理自己,拽出带来的唯一一身换洗衣裳,依旧是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穿在身上,也不管那本就不算长的头发,随意扒拉了几下,将内里乾坤插在衣领后面就出了门。 伍叔已经在等我了,他背着那个巨大的妆匣,抱着手臂靠在过道的墙上,没有一点着急,应该说我的速度在女孩子里算是很快的了。 “走,吃饭去,今天的饭都是你伍叔一早帮你准备的,吃好喝好啊!” 这一句话说的我又是一个哆嗦,怎么听都觉得里面有股阴谋的味道,要不是我对伍叔有着绝对的信任,我都要怀疑伍叔是不是要谋害我。 还是顶楼餐厅的包厢,今天这屋里除了伍叔和我,就没有别人。 可是看到菜色的我真的有种想哀嚎出声的感觉! 完全能轻松坐下十个人的桌面上,放了不下十二个菜,每一个都是精美异常,色香味俱全,加上用心的摆盘和装饰,看着就是一种享受。 伍叔坐的那边有荤有素,有鱼有肉,连汤都是滋补的花雕鸡。 但是我这一半,全素……说是全绿有点夸张,因为有一盘子黑白相间的山药烧木耳,算是万点绿中一点白! “伍叔,这又是干啥啊?” 端着米饭碗,拿着筷子的我不知如何下手,伍叔那边已经撕下一个花雕鸡的大腿,啊呜了一大口,顺嘴流油的节奏。 “快吃快吃,多吃一点,这顿一样是朱老板请客,别在心里偷偷骂你伍叔啊,今天你不能沾荤腥,不适合不适合,想吃肉的话明天办完事,早饭给你补上,啊!” 这哄孩子的口吻,叫一边上菜的服务员都低着头,极力忍着不笑出声。 吃素就吃素,但是伍叔你就不能善良点,别在我对面大快朵颐,问题是我还能闻到味,还有早点吃肉是什么鬼?谁家早点吃那么丰盛的? 我苦笑着也开始吃饭,就是咀嚼的时候带着点狠意,把各种味道还不错的素菜咬得咔哧咔哧响。 朱家别墅。 朱熹杰终于下葬,他们家算是了结掉一桩心事,但是楼上他们自找的那个麻烦还没有解决,伍叔和我走进来的时候,意外的看到那个为了送好友而来的朗少爷并没有因为葬礼的结束而离开。 依旧独自坐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安静到很容易被人们忽略。 朱成还有男秘书在屋里等着我们,老莫也没敢在白事完结之后,拿了钱跑路,外面的灵棚按照伍叔临走时候的交代,已经拆掉,这次是真真实实的搭建在了别墅的大门前空地上。 看得出朱家即便在这块富豪聚集的地方,也算是数得上号的,灵棚两边的出入口都被他们设置了路障,这样做也没有其他业主找上门抗议。 新的灵棚和之前朱熹杰的有些区别,除了整体棚身一样之外,外面摆的是纸牛和纸人,里面没有棺材,门板上没有尸身,用的是清一色的白绫装点。 供桌上除了香烛供品长明灯这些之外,还多了一把梳子,一面镜子,纸扎品里多了不少的小孩玩具。 老莫一副奴才相的弯着腰询问,“伍哥,你看这样准备还成不?我都按照您说的弄好了。” 伍叔环视了一圈,点点头,表示暂时没有发现不满的地方,才走进了屋里。 严肃的对屋中所有人说道,“今晚的事情很重要,也需要绝对安静和小心,你们就算是听到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都不可以动,不可以说话,更不能大喊大叫,能做到么?” 朱成现在是吓破了胆子的样,不好意思的问道,“伍师傅,你看今天晚上这是办楼上那位的事情,能不能就不用我留下了?” 原来这位是有想溜号的打算,伍叔脸色一沉,“坐那,老实等着,留你下来就是有用,别给我整这些有的没的,这是你朱家的事情,你个当家的不在叫什么事!” 朱成只能乖乖的坐在了沙发上,男秘书自然也被留下,还有老莫,也坐到了朱成的旁边,一排三人,都乖的不像话,仔细一看,原来这三位都把眼睛紧紧的闭上,双手放在腿上一直在哆嗦。 “开始吧,三蔓,今天首先要做的就是把那位请到外面的灵棚里面,我们男人都不能上去,只能你自己来,内里乾坤也不能带。” 伍叔伸手从我后衣领子那拿走了内里乾坤,这一下子就叫我心里没了底。 我知道之前那个柳叶澡就是因为我晚上要完成这件事,可是事到关头我心里还是不能避免的有些害怕。 “伍叔,这我自己弄,可怎么下楼啊?” 死人都硬,何况上面那位已经硬了好多天了,加上怎么着也是个成年女子,把她抱在怀里,说真话,我不敢! “用背的,反着背!” 第四十七章 睁眼翻身的女尸 背尸! 伍叔轻飘飘的一句话,直接就把我定在了当场! 听说过抬尸,运尸,搬尸……等等手段,我甚至还在影视上看到过灵异离奇的赶尸,但是这背尸,仅存在很久远的年代,我更没有想到过会落在我的头上。 不能带着内里乾坤的原因,我能理解,毕竟那上面又是打鬼咒,又是杀鬼咒,算是个武器了。 但是为啥这二楼的那位鬼新娘,非得要我自己背下来,运到那灵棚呢? 跟我上去个人,用点什么东西抬下来也是好的啊? 伍叔语重心长的拍了下我的肩膀,“三蔓啊,我知道这事有点难为人,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这屋里就你一个是女子,还是咱们点妆匠的身份,这尸抬不得啊!” 既然如此,这事是我主张管的,也不能再有什么怨言,硬着头破皮答应,“就是从楼上背下来么?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 我其实是想叫伍叔告诉我一下,要是那女尸不叫我背,闹点什么幺蛾子,我应该咋办? “我是你亲伍叔不能害你!” “这背尸,和背人不一样,背人是前心贴后心,后面的人爬在前面之人的背上,四肢自然向前,双手抱颈,双脚缠腰,背这死尸的话只能反着背,背靠背知道么?” 伍叔给了我一条白绫,我好像一下子就知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了,伍叔继续叮嘱,“这女尸有孕,身穿嫁衣,已经算是大凶,咱们想度她现在就不能拿她当个死人那样去对待,你要当她是活得,你说的话她都能听到记住这一点。” “白绫给你是帮助你固定的,记住别勒到肚子,一路上尽量一直说话,一个是叫我们知道你还好,另一个就是为安抚亡者,叫她得到再也不能得到的正常对待,记住,死尸的脚不可以着地,这一段路你就是爬也要保证这一点,不然这一屋子人全都把命交待出去。” 说完,伍叔就站在楼梯口,和给我壮行一般,看着站在一步台阶之上的我,“去吧,万事都有第一次!” 我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的朝着二楼的阶梯走上去,现在我对于朱家这处豪宅没有一点好感,再奢华的装修都不能叫我有一点羡慕和喜爱。 好好的人家一层不够住的么? 弄这么高个楼梯干嘛,就是有钱扎的! 整个豪宅里面很安静,虽然灯光全亮,依旧给我很阴森的感觉,我马上就要独自走进那间停放女尸的房间,面对一个昨天一出场就凶悍的把朱熹杰差点秒杀,吞掉的恐怖存在,我心里一片冰凉。 我的脚步声在屋中回荡,我还听到了我胸口里面传来咚咚的擂鼓声,那是我紧张到爆的心脏。 二楼还是那天的样子,我一步步穿过走廊,越来越靠近那个在最里面靠近窗子的房间,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我走的小心翼翼,手里的白绫被我攥得死紧。 当面对那扇明显被伍叔用红线缠了很多道的房门时,我狠狠的吞咽了下口水,做了一个深呼吸,居然鬼使神差的做了一个我都不明白意思的动作。 敲门! 咚咚咚…… 我在门板上敲了三下,可能是心理作用,这样做至少可以告诉屋里的女尸,我要进去了,并且我没有恶意,你好好躺在床上,不要吓唬我! 寂静的环境下,所有的声音都被无限的放大,我扭开门把手的嘎达一声,在我听来都能传遍整间别墅。 房门开了……里面没有灯光,光线是从我身后那几盏走廊射灯中发出来的,照亮的只有门前的一小块位置。 我颤抖的伸出手,在进门左手墙壁上摸索着屋里面电灯的开关。 这屋里的温度更冷……叫我伸进去的手和站在外面走廊的身子都能感觉到两种不同的温差。 灯亮了,白炽灯的光线充斥屋里每一个角落,我最先看过去的就是那张很显眼的大床。 还好…… 还好女尸现在依旧好好的躺在床上,虽然一身嫁衣红的刺眼,但是她没有吓我,我就非常感激了! 此时的女尸比昨天魂体出现的时候更显得安详,依旧和睡着一样,穿着红衣红鞋,头发简单绑了一个马尾戴着凤冠,双手交握在小腹上,仰面朝天的闭着眼。 我一步步走上去,想说点什么,就在我还没有开口的时候,我身后的房门碰的一声被大力关上,吓得我大声喊道,“李梦婷你不是不想嫁么,我就是来帮你的,你不要闹我跟你讲!” 我自以为喊得很有气势,大义凛然。其实声音里面都是颤音,我自己都能听出底气不足,当我再看过去的时候,我全身一个哆嗦,这女尸的眼睛居然睁开了。 我对诸天神佛发誓,就在刚刚她还是闭着眼的,就这一瞬间,居然睁开了…… 眼睛很大,要是有生气些,应该很漂亮,睫毛长长的大双眼皮,但是现在里面瞳孔散开,晶状体浑浊,就那样直愣愣的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天花板,我除了害怕就只剩下害怕了。 在我咬着牙根,拼命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屋里这么冷是有原因的,可能是为了防止尸体腐败,这房间开了冷气,并且是最大风,温度很低。 “李梦婷,我首先要背你下楼,你要好好配合一下,外面已经帮你搭建了灵棚,还给孩子准备了玩具,不嫁的话要到外面去换衣裳,然后我们会送你走,我跟你说,我和伍叔都是想帮你的人,我们是点妆匠,还有……你最好把眼睛闭起来了,这样叫我有点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我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就算没有伍叔交代,现在多说话也能分散我的注意力,还能给自己壮胆。 说了一堆话,才朝着床边走近了几步,我感觉身上已经开始冒冷汗,比跑了五公里还困难。 我大着胆子看了一眼女尸的脸,那双眼睛根本没有合上,我想这样也好,要是真的合上了,我也许会更害怕,甚至不敢动手。 在这屋里,即使我开了阴眼,也什么都没有看见,女鬼根本就没在这个屋里,也许此时就在自己的尸身上,听着我絮叨。 “我现在把门打开,你要是想离开这里,你就好好配合我,不要再为难,知道么?” 我尽量用比较放松的语气说话,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幸好,幸好真的叫我打开了,看来里面的人是同意了。 但是当我返回去想要把女尸翻个身,好方便我背着的时候,我差点没哭出来! 刚才还平躺着的李梦婷,现在居然趴在了床上,我随手放在床边上的白绫还放置在了胸前的位置,这真是也太配合了吧,叫我此时只想转身冲下楼去。 最后是为了活命,只能自己朝着床沿的女尸走去。 第四十八章 扶尸入灵 身为大学生的我,即便个别方面的知识并不过硬,但是也懂得,尸体在一定时间之后会从僵硬开始回软,并不会像活人那样真正的柔软,但是关节也不会跟某些影视作品中表现的那样,直挺挺的不动分毫。 我一狠心,抓起尸身两边的白绫,背过身去摆好姿势,“李梦婷,我要开始用力了,要是有不舒服你也要忍着,下了楼,出了门,就到灵棚了,到了那里你就能舒服一下了。” 拼着一口气,我双手较劲,床上的女尸居然真的被我背到了背上,也许是她自己选好的位置不错,叫我顺利的打好胸前的一个活结,伸手朝后去摸索女尸穿着红鞋的双脚。 说实话,我长这么大,别说是背尸,就是活人我也没有背过,好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我才好容易摸到了女尸的脚腕子,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冰冷,硬硬的,失去油脂和弹性的肉质碰触到掌心上,好在裙摆够长,我扯了一把,垫在手中,隔开这种叫人从心里发凉的感觉。 一努力,身高快要175的我顺利站了起来,现在我脑子一片空白,要问和尸体背靠背是什么感觉,那就是冷,更是无边的恐惧,心里发虚,还有一个就是沉。 “我要出门下楼了,到时候给你换身别的衣裳,白色的好了,我记得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你穿的就是白色的裙子,那个颜色很适合你……” 一步一步的走出房间,走到楼梯口,我的嘴也不停下,一直在说,只是脖子上的感觉不太好,痒痒的,像是有一匹丝绸在我衣领后面露出来的皮肤上来回滑动。 我心里明白,那是女尸长长的头发,绑起来的马尾发梢,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我根本不敢联想,是不是后面这位担心我摔到她,而转过头来看我,那样我心理防线会崩塌的。 “我跟你说,别看我帅,但我也是女生,女生帮女生,咱们就是同盟,你更应该相信我是吧……” 楼梯上并没有铺地毯,我下楼的动作很慢,不求快,但求稳,而我本身的分量加上女尸,怎么也要有两百多斤,这样的重量使我的脚步声很沉重。 而楼下很安静…… 转过楼梯的转弯,我看到了依旧站在楼梯口的伍叔,他显然是在等我,更像是在预防有什么意外,准备随时冲上楼去救我一般,眼神里面现在都是一片凝重。 当我走到离一楼地面还有三步远的时候,我明显的感觉到身后的女尸猛地动了一下,我始终没敢放下的心跟着一紧,以为是胸前白绫系的活扣松了,这成功马上就在眼前,别在这个时候功亏于溃啊! 低头查看的时候,我听到了一楼客厅沙发那边传来了小声的哭泣声,是男人在哭,伍叔侧头狠狠的瞪了过去,哭声有所收敛,但还是清晰可闻。 我看向伍叔,他用眼神示意我继续,从头到尾都没有开口。 那个朗少爷则是已经站了起来,离开了那把他坐了几晚的高脚椅,眼神也在盯着我的方向,一脸严肃。 “快到了,咱们快到大门了,你终于可以如愿离开你不想来的朱家了。” 说了这么久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说,基本就是想起来什么说什么,信口胡诌,只要声音不断,就感觉自己还是安全的,完好无损的。 经过这一段距离,我身上现在的温度也很低,至少我觉得很冷很冷,就像是大雪天的野外,我只穿了运动短裤和背心,站了一夜那种寒冷,叫我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都在打架。 成功出了别墅的门,伍叔跟在我后面走出来,在门口点燃了一把黄纸,我当然是看不到他是在做什么,只是鼻间闻到了烧纸的糊味。 灵棚就在眼前,怎么把背上的这位放下,叫我犯了难,总不能还奢求人家自己下来,走过去门板边,自己躺下吧。 伍叔可是叮嘱过,女尸的脚不能沾地的。 我走到门板边上,长出了口气,“咱们到了,李梦婷,这里你可以舒服的躺一下了,我现在要放下你了,轻重我没经验,你莫怪啊。” 我秉承着礼多人不怪的先打起了招呼,才费劲的把那双重中之重的脚率先放在了门板上面,轻轻解开上身的白绫,却不敢松手,慢慢转身,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头黑发飘在眼前。 我脑子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转了个弯,给我脑补出一个黑发滑开,露出一张狰狞鬼脸的镜头来。 还好李梦婷现在是呈现跪着的姿态,倾斜在门板和我手中白绫之间,身体朝前倾斜着。 我松开白绫,一点点的叫女尸趴好,才敢松口气的去帮她翻身,即便是知道她之前眼睛圆睁,但是在看到那个样子时,我还是没忍住被吓了一跳。 要知道这门板很窄,只能够一个人平躺,双手放平的宽度,就是这一个惊吓,我哆嗦了一下,李梦婷有一只脚居然从门板上垂了下去,眼看就要碰到地面上。 我现在松手,李梦婷八成就会整个从门板上翻下去,摔在地上,可不松手,那脚就要落地。 这时候身后一直跟着我的伍叔动了,他快速抓起灵棚里面一张黄纸钱,一个前扑的摔了过来,伸着手总算是把纸钱垫到了女尸的红鞋之下。 算是有惊无险的没有出什么纰漏,我也正式把女尸放好,她安静的躺在了门板之上。 “行了,三蔓,辛苦你了!出来喘口气歇一会吧。” 不用伍叔说,我直接走出灵棚,一屁股坐在了小区柏油地面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轻松。 伍叔在灵棚里面拿着往生被,先盖在了女尸的身上,点上三柱香插在香碗里,朝着屋里招呼,“你们出来一个给亡者烧纸的,别在里面哭嚎了,大老爷们家家,丢人玩意……” 我在下楼之后确实听到了哭声,可是当时我没空看,这听伍叔说起,我才好奇的问道,“谁哭了?” “还能是谁,那三个做贼心虚的完蛋玩意,三大老爷们看到个女尸睁着眼一歪头,抱一块嚎呢。” 我其实此时此地最想说的是,那一下自己也感觉到了,女尸不是惯性的歪头,而就是特意转头去看的他们…… 想想这话还是别说了,我这小肩膀自己扛着这些能把别人吓神经的小秘密吧! 第四十九章 秤砣稳邪星 伍叔说的那三个完蛋玩意,也真是够名副其实的,在伍叔喊人出来的时候,根本是一个都不敢动,还缩在沙发上挤成一团,出来的居然是朗少爷。 “我来,可以么?” 这人说话总是带着股子冷清的味道,口音还有点不一样,一听就不是我们这边的人,标准的普通话倒是听着很不错。 伍叔上下看了他好几眼,才开口说道,“可以是可以,脖子上的东西先摘掉再进灵棚,烧纸钱别动孩子的那些玩具和小衣服,另外就是看着香烛不灭就成。” 朗少爷动作很快,也没有问为什么伍叔会知道他脖子上还挂着个东西,直接快速摘下,连我都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他就装进了上衣的口袋里面,走进去蹲下高大的身躯,开始一张一张的烧那些纸钱和金银元宝。 我心里想的是,这人胆子挺大的,之前都那样闹了,他也亲眼见到过女鬼和朱熹杰,现在还敢走进去,蹲在直线距离女尸头顶不到二十公分远的地方,淡定的烧纸,是个牛人。 后面的事情明显的还没有完,伍叔又端来一盆子的柳叶水,还准备好厚一沓子没有砸上钱眼的那种黄草纸放到了灵棚里,期间还有衣服,剪刀,白毛巾等等东西。 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坐在灵棚外面的地上看着他忙活,最后就是他那个背了一路的大妆匣,被放在了女尸旁边架起来的小桌子上面。 “三蔓,休息得怎么样了?” 我知道伍叔这是准备开始点妆了,点和妆两个字分开解释有两个含义,现在合在一起,就是单纯的遗体化妆,收拾遗容等等,不用怀疑。 “差……差不多了……” 现在我回答伍叔的问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还有什么事吩咐出来叫我为难。 伍叔看了我这有点怂的样,没多说什么,又走到了屋子里面。 也不知道他老先生从哪搬出来一架屏风,看上去应该价值不菲,是个好东西,他搬着的时候,手臂上肌肉纠结,青筋外露看上去很是吃力。 最后还是那朗少爷站起身帮了一把,才成功把这屏风放到了供桌和女尸身下床板的中间,直接被拉开,挡住了靠里面大半个灵棚的位置。 “别看了,准备准备进去接生吧,这些事今天晚上都要弄完,明天棺材一到,就送这母子俩下葬了。” 我终归是没有躲过去,伍叔的声音传来,我就知道另一道考验在里面等着我。 我一个还没成年的大姑娘,居然要帮人接生,还是个死人…… 唯一的叫人省心的就是,不会摊上人命,更不会出现扶摔到的大爷反被扼上的事情,因为里面的娘俩都已经逝去多时了。 伍叔看我慢慢站起来,脚步沉重的走进灵棚,一脸愁苦,拍拍我的肩,“别怕,咱们是在行善积德,过去吧,我和朗少爷都在屏风外面陪着你,伍叔也会一步步告诉你要怎么做的。” 这确实比背尸下楼,独自承受要好上很多,我只能点点头,转到了屏风里面,低下头看着躺在门板上,一身嫁衣大眼圆睁的女尸。 “三蔓,柳木水净手,白巾去湿!” 伍叔在外面的声音传过来,叫我有些安心,这背都背过了,现在这些倒不是难事,点妆我看伍叔做过。 双手在柳叶水的盆子里面仔细的洗了洗,用干净的白毛巾擦干净,我停下等着伍叔后面的吩咐。 “换装老衣……”伍叔的声音拉得很长,我按部就班的一一照做,换掉这身嫁衣一直是李梦婷的本意,相信这个过程不会有什么意外。 给李梦婷准备的果然是一身裙子,上衣和下裙是分开的,裙子是松紧带的样式,很好穿戴,衣服上面没有扣子,这也是规矩,入殓的衣裳上都不能带扣子,扣子扣子,有扣下后辈子嗣的意思,视为不详。 整个灵棚里面都是烧纸的味道,还有香烛燃烧的那股味,我有点笨手笨脚,嘻嘻索索的动着,总算是把衣裳给李梦婷换了上去,连鞋子,带脑袋上戴着的那个凤冠,都叫我丢在一边地面上。 这又有个说法,活人的衣服不能乱丢在地面上,而死人的衣裳必须丢在地面上,放别的地方还不行。 所以很多老人看到家里的小孩子随手把衣裳丢的到处都是,有的就在地板上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叫他们捡起来,该放到哪里放到哪里。 听着里面没有动静了,伍叔继续吩咐接下来的一步。 “盖往生被,口中含铜钱,上妆……” 伍叔给蔡阿婆上妆的过程都在我的眼前,记得很清楚,我按照伍叔做过的程序,从洁面到梳头,上粉到唇油、胭脂、画眉、定妆,一气呵成。 说来也奇怪,在我上妆的时候,精神很集中,只想着应该怎么叫她更好看些,在画到眼睛位置的时候,就那么随手一碰,画完眼影,女尸的眼睛就没有再睁开过,就像是第一次在二楼看到她的时候,一身白衣如同生人一般的样子。 “三层红绳,定神魂,秤砣两边稳邪星。” 这个操作在蔡阿婆妆奁的时候可是没有做过,意思和操作我都知道,爷爷的书上写着的,这是预防诈尸的手段,能叫尸身不能起身。 我从妆匣的三层里拿出了被规矩缠绕的三段红绳,每个两边都坠着一个小小的秤砣,不大,顶多也就有五斤的样子。 第一段红绳被解开,这是要放在尸身颈部的一段,绳子的长度很有学问,正好垂在门板的两边,保证秤砣不会落地。 剩下的两段,就是一截放在胸口上,压住两边的上臂,垂下去。 另一条则是大概在大腿上,刚好要压在手腕的位置上,再垂下去。 “三蔓,跟亡者说明白,下身白绫垫住,柳叶水再洗手,黄纸隔着给孩子接生。” 这……真的要接生? 才几个月没有显怀很明显的死人应该要怎么接生啊?我是应该告诉亡魂使劲,再配合一下么?是顺产还是剖腹产啊? 我慌张的伸着两只手,不知所措,怪自己进来之前没有问明白伍叔这些更专业的相关知识…… 就在我手忙脚乱准备力所能及的那些东西时候,刚铺好白绫,洗好手擦干,准备询问的一刻,惊恐的一幕出现。 摆好了生产姿势的女尸,现在双眼又睁开了,这次更恐怖的是连脑袋都抬了起来,就那么直愣愣的看着我,叫我想开口喊伍叔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第五十章 能不能别看我了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有点手足无措,朝后猛地退了几步,直接踹翻了刚才给尸体净脸的水盆子,弄出一阵子叮咣的响动。 试问,在本就诡异的灵棚里面,已经被证实死亡多日的尸身在一切收拾就绪之后,这位姑奶奶居然再次睁开了那双全是白眼球的眼睛。 此时她居然能抬起脑袋,翘着头看我,这样的刺激我发誓,绝对不想再经历一次。 好在她身上才压住的秤砣坠红绳起到了作用,看得出李梦婷的尸身现在是想挣起来,但是被红绳压住的地方纹丝不动,那两边小小的秤砣如同有千斤的重量,死死把尸身和背后的停尸门板连在一起。 所以她现在只是这样诡异的抬头瞪着我,并没有直接扑到我身上,掐着我的脖子。 伍叔听到屏风里面的动静,高声喊了一嗓子,“三蔓,怎么了?” “伍……伍……伍叔……”我的嘴已经发瓢,被尸体这样看着,我感觉我没有晕过去就已经算是这段时间训练有素了! 整个灵棚里面除了我们三个大活人的呼吸声,就是床板被李梦婷挣扎的乓乓作响的声音,清晰回荡在耳边。 “是不是女尸有什么动静,这是不是床板声?”伍叔的声音里含着焦急,但是始终没有越过那扇屏风过来,我狠狠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自己的心神。 溜着棚子的边缘朝外面移动而去,我现在需要缓缓,在没有一具死尸盯着我看的地方缓缓。 李梦婷妆容精致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我的位置在变化角度,叫我的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中一直在祈祷,求求伍叔妆匣里的红绳不是三无产品,质量一定要过硬才好。 好像经过了一个世纪,我感觉身上的衣裳都被自己的汗水打湿,才走完了这只有几步的路,一闪身,直接摔到了灵堂外面的地面上,吓得还在烧纸的朗少爷,还有伍叔一块过来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三蔓,里面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弄成这样?” 我这才有时间看自己的情况,上衣t恤已经湿透,下身的牛仔裤也被刚才的水盆打湿,头发被汗水湿透,贴在头皮和脸颊上,身子还在颤抖。 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舌头,磕磕巴巴的说道,“她……她睁开眼了……头抬起来看着我,一直看我……还想坐起来!” 朗少爷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毕竟他也知道那女人死了多久的时间了,对我说的并不敢尽信,但是我也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伍叔倒是嘿嘿一笑,反而不那么紧张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怎么了,那你看那女尸起得来么?” “没……暂时没有!”我实话实说。 伍叔倒是臭屁上了,“看到了吧,就是这可能即将成型的双阴煞也扛不住爷爷的秤砣稳邪绳,三蔓我和你说,但凡是你伍叔能上,你叔都不带朝后稍的,今天这事还真就要你个女娃娃来,你叔只能在外面给你守着。” 说着他朝屏风里面指了一下,一副里面不过是个待宰小鸡的神色说道,“她看你就任她看,你就当屁事没有,进去把孩子从肚子里给推下来,拿黄草纸一包,咱们也就算是完事了,听话,快去!” 才说完,还没听我说话,就一把将我给推回了屏风后面的一方地狱之中。 期待中希望发生在李梦婷身上的奇迹果然没有出现。 她并没乖乖的闭上眼睛躺好等着我回来给她接生,而是为了使力从床板上起来,已经无声的张开了嘴巴,黑洞洞的看着好不吓人。 我现在算是骑虎难下,只能听伍叔的硬着头皮上,只当面前躺的就是一名需要帮助的产妇,而不是个死了多日的尸体。 把自己的角色设定成救死扶伤的大夫,开口颤抖的对着李梦婷说道,“你听着啊,我等会要从你的肚子朝下面推,帮助你那个已经有了神魂的孩子顺利出世,只有这样你们娘俩才不会成为双阴煞,危害一方,这可是帮你们娘俩投胎的唯一机会。” 话是说给李梦婷听的,我也不管她听得懂听不懂,能不能理解。 只当她是同意了,不管她整个尸身都在挣扎扭动,狠狠心一咬牙,双手按住了她肚子的位置。 我开始努力朝着下面按压着肚子往下推,不看那张扬起来的死人脸。 三个月的孩子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也不想知道,但是常识里,这个月份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正常分娩。 要不是我曾经听到过朱家传出来过孩子的啼哭声,我真的要以为自己现在就是在胡闹。 就在我开始推动女尸腹部的时候,李梦婷居然不动了。 但我后背上的感觉,清楚的告诉我,现在李梦婷依旧在那样诡异的仰着脑袋,那双失神的瞳孔紧紧盯在我的后背上,看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甚至监视着我的每一个呼吸! 电视上那些给产妇接生的,都会大声叮嘱产妇深呼吸,用力……我现在脑补到这里,倒是二了吧唧的露出一个呲牙的表情。 头一遭给死人接生,谁来教教我或者是躺着的这位,怎么来个深呼吸,她还有没有使劲的功能了? 我不敢回头,知道只要对上那双眼睛,绝对不可能继续做后面的事情,只能一直机械性的重复现在做的动作。 按住,朝下用力,双手齐齐推动,然后收回双手,回到小腹的位置,再次按住。 手上的冰冷没有改变,只有我的双手皮肤被摩擦的生疼,心里想着,这李梦婷要是个活人,八成都要被自己弄出内伤了吧。 终于,就在我朝那块白绫上面看过去的时候,惊奇的发现,雪白的布已经被一些近乎黑色的血液侵染,耳边居然再次听到了婴儿吭吭唧唧的动静。 这个发现好像给了我无限的希望,快了,只要再努力一会,孩子应该就能离开母体,我心里重复着伍叔的话,要用黄草纸接生,不能用双手。 “李梦婷,再坚持一会,孩子马上就能出生了,你放心有我们点妆匠在,一定会帮你和孩子好好超度的。” 第五十一章 最后一推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双手都快要失去知觉,身上一阵阴凉,像要钻进骨头缝里一样,这是阴气过体的滋味,我在那本书上看到过。 像我这个小太阳的命格都能被阴气过体,可想而知这事要是换了别人干,现在是不是已经被这些阴气死气直接冲得不省人事了? 伍叔可能也在掐算着时间,我们周围好像响起嘻嘻索索的声音,像努力挣扎带着痛苦婴儿啼哭声,外面的伍叔喊了一声,“三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见红了,但是就是没看到孩子出来……那个……孩子她娘还在看我……但是我没敢看她!”我如实的说了面对的一切,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里都带了哭意。 孩子你想哭,助产士阿姨现在也想哭,还是被你娘给活活吓得! “不对啊……这时间不对啊?”伍叔没有再精准的指挥,发出接下来应该怎么做的指令,而是在自言自语的嘀咕。 我的心都凉了,心里在祈祷伍叔赶紧给我一个指令。 双手努力保持推生的动作不停下,双眼看着那块白绫的变化,多希望吧唧一下,眼前多出一个小不点的婴儿。 死人生子,那孩子的模样应该也好看不到哪去,但我现在只希望他赶快出现,好叫我早点结束这酷刑,叫我离开背后被死人近在咫尺盯着的处境。 突然,伍叔一个高声,叫我手下猛地一个用力,我几乎都感觉到自己这下太过用力,不自觉的回头看了一眼李梦婷的脸,就这一眼,我差点没交代在当场。 原本被我整理过的遗容现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脸上出现了怒意不说,那双瞳孔散开浑浊的眼球现在已经变成了全黑的颜色,没有一点白眼仁。 我给她用的浅色唇膏已经遮不住她嘴唇变化成的那种深沉的黑色,可以说此时是一脸狰狞! “伍叔,你别喊了,女尸变脸了,眼睛都全黑,嘴唇发紫,很生气的样子,我到底应该怎么办啊?” 人到急处,真是打破了自己的极限,现在我即便是全身发软,口齿倒是变得灵光,嗷就一嗓子吼出了这一句! 只听伍叔在外面发出一串小跑的脚步声,“三蔓你再顶一分钟,就一分钟,继续推不要停,我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我赶紧背过身,只当身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双手开始继续推生,重复刚才的动作,只是动作已经没有刚才流畅,我知道这样的变化不是什么好兆头,孩子再不生出来,八成就要出事。 而倒霉的第一人,绝对就是我这个和女尸近最近的人! 好在伍叔真的没有叫我久等,没多会就听到伍叔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呜呜哭着说不要过来的动静传到屏风这边。 “快说,我的这个提议你同意不同意!” “我……我……我不知道,您叫我回去吧,我怕……”声音是朱成的,想来这位怕死的大老板是叫伍叔给提溜出来的,不然叫他自己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祸是你们朱家惹的,真有事,我们两个点妆匠搭进去,你们朱家也别想有一个能活,还有这整个小区的人都要跟着陪葬,你当双阴煞是什么善良之辈不成,快说你答应不答应!” 我颤颤巍巍的听着外面的对话声,耳朵好使的居然还听到了门板不堪重负,咔吧的声响。 “伍叔,门板快撑不住了,要碎!” 门板要是碎了,那三根秤砣稳邪绳也就失去了控制女尸的作用,只要这女尸起来,我真的不敢想将要面对的后果。 “要么认下里面那女尸是你家的人,给孩子一个名字让他出世,不然注生娘娘那边没有名字,他一样不能投胎,现在这孩子不肯出来,眼看就要把我小伙计的命搭进去了,你还敢给我犹豫!” 伍叔吼得声音很大,我这才知道为什么我推了这么久,那孩子依然不肯出来,原来还有这样一个说法。 突然啪的一声巴掌响,也不知道是外面谁揍了谁,但我敢肯定,挨揍的绝对不会是伍叔。 就听到朗少爷开口说了一句话,“这认家人,一定要是夫妻么?” 女尸不愿嫁到朱家,承认是一家人,我恐怕难逃一死。 我心肝脾胃肾现在没有一处不在紧张,身体里的肾上腺素已经飙升到张口都能吐出一瓶强心针的浓度。 “不用,兄妹,女儿都可以,只要是近亲便可!还要赶紧给孩子起名,不然一切都晚了!” “我做主,叫熹杰认下这个女孩当做义妹,这样真到那边,相互也能有个照应,这孩子也是朱家的孩子,取名就叫朱三月吧!” 朗少爷的声音很淡定,但我敢肯定,他此时一样能够听到隐约中孩子的哭叫声。 而他的声音现在在我听来简直就是天籁,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说什么也要对他大喊一声,大哥你真帅! 伍叔对着朱成大吼,“听到了没,你快说同意!” 别说就这两个字,八成伍叔叫朱成这时候跪下喊爷爷,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去做,就听到他撕心裂肺的边哭边喊,“我同意,同意,里面的是我义女,孩子叫朱三月!” 喊完这话,也许是伍叔松开钳制,朱成连滚带爬的哭声渐行渐远,应该是回了别墅躲起来了。 伍叔在外面焦急的喊道,“三蔓,都听到了,喊着孩子的名字再推,三下之内他出便出,不出来的话那就是命该如此,你立马退出来,咱们爷俩斗斗这个双阴煞女尸!”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本心的不想这个神魂最后只能死在我们手上,或者我们死在他们娘俩手上的路。 两手用力,推下去了第一下。 黑色的污血溢出了一大片,然后我深吸口气,不理会鼻间闻到的腥臭味道,又开始推下去了第二下,一股子透明但很浑浊,同样恶臭的液体出现,不是很多,却被我看得真切! 我在想这有没有可能已经是羊水了,产科知识匮乏的我不知道我想的对不对,这是羊水还是尸水。 最后一下,一切就看这最后一推的结果! “朱三月你快出来!” 我双手用力朝下,耳边都是门板的咔咔声,这门板当真已经坚持不住了,但是我没有快速离开,用尽全身力气的朝下使劲推去,简直比我自己生孩子还要拼命。 可是除了污血,我并没有看到任何孩子形状相关的东西,只有一些血块流出…… 第五十二章 病倒的朗少爷 现在应该是我退出屏风的最后时机,门板明显已经不堪抵挡住李梦婷的折腾破碎,秤砣稳邪绳已经掉落,巨大的动作和声响撞倒了挡在灵棚中间的屏风。 伍叔还有外面的朗少爷都是一惊,伍叔手中的烟袋锅子已经准备出手,但是当他看到那女尸并没有朝傻站着的我出手,而是朝着那块白绫扑了过去的时候迟疑了一瞬。 倒是我已经被朗少爷拽到了一边,周围传来一阵孩子响亮的啼哭声,还有女尸的声音在轻轻叫着一个名字,“三月……” 我们眼见着这个已经成煞的女尸缓慢僵硬的抱起了白绫,不顾上面的血污,双手轻轻捧起一块只有巴掌大小,被我误以为是个血块没有用黄草纸裹起来的小不点。 “三月……我的儿……”那正是已经被推产出来的孩子,怪只能怪我真的没有想到。 三个月的孩子居然是这个样子,完全和我想象中,缩小版的婴儿不同,看上去更像是一条带了个黑点的无鳞蝾螈。 “三蔓,你没事吧!”伍叔斜眼看了我一眼,见到我安全无虞,只是吓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并没有多说,把内里乾坤朝我丢来,他则是时刻在防备着李梦婷和孩子双双化煞,之后即刻动手。 可是,想象中的凶险并没有发生,女尸只是捡起一张黄草纸,亲自动手把那个四不像的幼小胎儿包裹了进去,继而倒在了地上,那个血呼呼的东西就掉在她尸身的胸口上。 杂乱不堪的灵棚里面,突然多出来一道身影,正是刚才生产之后的李梦婷的神魂,此时她怀里抱着一个白胖的婴儿,脸上带着母性的光辉,温柔的只把注意力放在怀中孩子的身上。 脸上已经没有尸身化煞时候的恐怖与狰狞,变成了我之前整理好遗容那般模样,落落大方中带着少女的甜美。 “谢谢……” 轻声带着叹息的一声感谢,这对母子的灵魂朝后一转身,消失在我们的眼前。 伍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收起了手里攥得死紧的烟袋锅子,“万幸,咱们算是遇上个懂事的!” 我原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完了,李梦婷和那个刚出生叫做朱三月的孩子这应该是自己走上了轮回路,可是事情并没有我想的这么乐观。 就在我们背对灵棚门口,长出一口气,刚想离开叫人过来收拾的时候,异变突生。 不是李梦婷杀了一个回马枪,而是灵棚外面阴暗处潜伏的另一个一身脏污,手里拿着包袱皮的魂体。 她猛地朝灵棚里面冲了过来,好像这里有什么她十分喜欢,垂涎的东西吸引着她疯狂进来抢夺一般。 这从没露过面的女鬼挑的时间很巧,就在伍叔收起了烟袋锅子,弯腰收拾洒落一地的妆匣东西的时候。 站着没动的我和朗少爷自然是首当其中,好在我俩反应也不慢,我挥起了内里乾坤,下意识的朝她抽过去,但我慢了一步,也低估了这个鬼魂的速度。 扑面的阴冷叫我都觉得呼吸困难,伍叔抬头看到这一幕,惊恐的大叫一声,“小心,三蔓!是产鬼!” 朗少爷倒是快我一步,他同样看到了这个明显不怀好意冲过来的阴魂,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什么东西,直接迎面丢了出去,金光一闪。 一声凄厉的惨叫,金光和那个阴魂一起消失在我们眼前,而刚才还好好站在我面前的人,毫无征兆的倒在了我的身上,叫我只能吃力的支撑着我俩的身体,不至于倒地。 伍叔人已经赶到,警惕的看向外面的四周,“咱们先进去,这里刚有死人生子,阴气太重血腥气可能还会引来脏东西,明早再出来处理。” 在伍叔的帮助下,我们勉强才能拖着身材高大的朗少爷摇摇晃晃的进了别墅的大门,而我…… 就在进门的一刹那,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叫我心中发寒,头发倒竖的影子,就在前面不远的路灯下面。 是卖肉婆! 那个佝偻着的身影我敢肯定,自己不会认错,她出现的时候还会带着一股有着肉香的腐臭味道,我确定我当时鼻子里面也闻到了这样的味道。 和那次在山上与张伟一起,初见到她的时候闻到的那股恶心气味一模一样。 伍叔看到我在发愣,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这时候,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照着小区空荡的道路和周围的植物,根本没有什么身影的存在。 “三蔓你看什么呢?别乱看,这时候来了什么都不是好事,别理会就成!” 我们把人弄到了沙发上,离天亮就还有一个小时,忍忍也就过去了。 我很庆幸,朱家的这套沙发很大,朱成他们三个缩在一起,加上一个躺下昏过去的朗少爷,也还有很大的空间,能叫我和伍叔坐下好好的喘口气。 刚才经历的一幕幕就和投幕电影一般,在我眼前过了一遍,我头疼的想用手揉把脸,叫自己放松下来,可是想到我这手在李梦婷的尸身上推了一晚上,最后还是放了下去。 “伍……伍哥……外面事情是不是解决完了?”老莫人微言轻的被推出来发问,这屋里的人更担心的是李梦婷会不会害人的事情,我知道他们的出发点绝对不是因为关心那名女尸。 “寿材明早会到?”伍叔不答反问,丢了个问题给老莫,后者点点头补充道,“七点左右就能到!” “今天天亮的时间是五点三十五,最晚六点叫上你的人,把外面的灵棚收拾好,我的东西给我送进来,女尸和她身上的黄草纸小包最好都不要弄坏,妆奁了下葬吧,加上一个朱三月的灵位,送到灵骨塔。” 伍叔现在也是身心俱疲,昨晚上虽然里面接生的是我,我知道伍叔在外面也是担心焦急了一夜,不比我轻松。 加上这个朗少爷……最舒服的反而是屋里这几位。 无意中我伸展酸疼的手臂,扭动脖子叫自己的颈椎发出咔咔的声音,享受一瞬间的舒爽轻松之感,指尖扫过朗少爷的额头,感受到的温度叫我一个哆嗦。 “伍叔,这人在发烧,好热!” 伍叔念在一战同盟的情谊,起身试探了下那人的额头,眉头又习惯性的皱紧。 男秘书现在好像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恐惧,习惯性的起身说道,“家里有药,我去找找看。” “没用,他这不是实病,我要是没看错,是招阴的毛病吧。”伍叔松开掀起朗少爷眼皮的手,又在他后脖子,脊椎甚是尾骨位置摸索了一遍,才回到沙发上坐下,若有所思。 而我居然想到最后这人丢向趁虚而去的产鬼的那道金光,没记错的话,八成就是他一直挂在脖子上,进灵棚才摘下放在口袋里的东西吧。 难道他病倒是因为那样东西……毁了? 第五十三章 三人行必有一猪 六点多的时候,老莫手底下那一帮子人,还有朱家的保镖都陆陆续续出现,整个朱家已经没有了昨晚那样的阴冷色彩,处处人来人往的在忙碌着。 今天是要给李梦婷母子下葬的日子,母子两个的尸身被抬进棺材中,对于灵棚里面诡异的场景还有尸体不正常的位置,都没有人多嘴问上一句。 都是老莫在指挥,那些人在干活! 简单到再不能简单的送别仪式之后,棺材被抬上殡仪馆的黑色改造商务车,直接拉走,朱家别墅恢复了往昔的安静。 朱成也变回了那位派头十足的大老板样,跟伍叔客气了几句,带着手下离开。 而我们也坐上了朱家开往度假山庄的车,去接张伟,这小子原来这些天也在那里。 可能是我和伍叔回来除了睡觉,只有吃饭才会出房门的原因,并没有碰上他。 看到张伟的第一眼,我只觉得这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长肉了。 “这几天过的挺美?”我斜着眼看不惯他嘴里哼着歌的德行,问了他一句。 这张伟就是缺根筋,没看到我和伍叔带着疲惫的样子,一脸兴奋的说着这些天他玩了什么没见过的东西,吃得如何如何享受,住的是什么样的高级房间等等。 重点是,“三蔓,你知道不,他们都没叫我花一分钱,还超级客气,开始时候整的我的都点不会了!” 我不想再搭理这货,要知道他美滋滋酣睡的时候,我们都在玩命。 他逛吃逛吃,游玩的时候,我们却累的才刚刚睡倒,伍叔同样对张伟这个德行很看不惯,一巴掌恩赐在后脑勺上,“闭嘴,听你说话我就想打人。” 朱家这车很高级,后面的空间很宽敞,前后排位置中间还升起了一道隔档玻璃,直接送我们朝着村里的方向而去,根本没准备叫我们继续坐客车。 来的时候,我们是老莫请的点妆匠,自己倒车跋山涉水的来,这回去的规格立马就升级了,毕竟这次帮了朱家解决了要命的麻烦。 空间安静下来,我想到了昨天有疑惑的地方,准备问问伍叔,“伍叔,那个挺神秘,怪怪的朗少爷丢出去的会不会是个护身符?” 提到这人,伍叔才打开话匣子,“不光是护身符,还是被高人加持过的好东西,可惜昨天最后关头被毁了。” “那朗少爷身份应该不一般吧,怎么在朱家的地位那么尴尬?”这只是我的感觉,之前事不关己,我并没有多嘴一问,现在算是和伍叔闲聊,才提起来。 “看面相和摸骨我敢肯定,那位绝对是比朱成更金贵的人物,但是他没了护身符就病倒,还是招阴的病,这不应该啊,豪门里面的事情你伍叔也搞不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伍叔神秘兮兮的拿出一张纸,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写的,展开了递给我看,“三蔓,看看伍叔写的这些你能看懂多少?” 纸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数字还有不少的天干地支,九星五行的对应标记,这个应该是伍叔通过摸骨得到了那人大概的命盘。 太深的我看不懂,只能看出这人的命果然很金贵,把纸张还给了伍叔。 “看出来的不多,只能明白伍叔你是想推一下这人本该一生无忧,贵人相助的命怎么会这么容易招阴吧,问的是病由何起,但是结果我看不出。” 伍叔嘿嘿一笑,把纸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不错,能看出这些算是你个丫头好好念书了,这病由何起别说你,我自己都没看明白,倒是看出这人贵人运确实不错,家里有高人相护,但这被人为干扰,衰神入星,怕是一辈子活得都会很辛苦吧。” “人为?伍叔你是说他现在这样可能是人为迫害?” 伍叔朝着身后舒适的座椅上一靠,敲起了二郎腿,悠闲的开始讲古,每到这时我即便再困,也能精神抖擞的听完老人们讲的事情。 “人有好坏,大道阴阳,自古社会最高阶层层面那些自喻上天之子,或者是命选之人的圈子里面,就有很多人会供养一些有些本事的阴阳行当之人,知道李淳风和袁天罡么?他们就是这些被供养之人中比较出名的所在。” “世人追逐的无外乎是名利财色,所以,就有助纣为虐的说法,后来鞑子入关,他们关外这些人更是深深明白阴阳行当里面看不见摸不到的神秘力量之可怕,一面自己供养了一批不可说的此类人物,另一边又在民间大肆禁止,驱赶压制这类能人。” 伍叔有时候说话比较唠叨,这转着圈的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现在和以前只是年代的变迁,很多背后的形式并没有多少改变。 很多有钱人,有钱到达了一定级别之后,就更怕死,也更想叫自己的对头悄无声息的神秘死去。 不管是想自保还是害人,都在做着这样供养阴阳道高手为己所用的事情,这朗少爷就是恰好被我们见到的一个受害者,事情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看到我眼中流露出了嫌弃的神色,伍叔知道我是理解了他的意思,露出一个笑容,就歪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脑子里面乱乱的,在车子轻微的晃动中,也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昨天一晚上的折腾,我可是够受的,两条手臂,比拿大顶围着村子转了两圈还酸疼,全身疲惫的直接睡死。 张伟那货,早在我和伍叔开始聊天的时候,已经认命的开始睡觉了,这货八成就是猪投胎的,能吃能睡,能喝能玩,就是说起正事,不过三句一准睁不开眼。 到家之后,我们还是被司机叫醒的,车子停在伍叔家的院子门口,这服务真是太到位了。 回到了村里,张伟就撒丫子朝他家窜去,我猜八成是要和他娘去吹嘘在省城里的所见所闻,而我则准备留在伍叔这蹭顿饭再回去。 伍叔的院子有张伟她娘帮着收拾照顾,一切都和我们走之前没有两样,而我家的小院,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肯定哪哪一层灰,先混个肚圆再回去收拾吧! 第五十四章 鬼踮脚 简单的吃了口挂面汤卧鸡蛋,肚子里面热乎乎的叫我只想再睡上一觉,在车上睡的一点都解乏,这几天黑白颠倒,晚上不消停的日子叫我这个不到二十岁的人都觉得快要步入老龄状态。 反观伍叔倒是挺适应这种不正常的作息,我总结下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还嫩啊! “三蔓,老规矩,咱们爷俩把钱给分喽。” 我依稀记得,老莫给了一部分现金,朱成给的可是支票,伍叔怕是忘记了才会这么说,这支票可不能分不是。 没想到,我再次被伍叔震惊了一把,不是因为伍叔的阴阳手段有多高,而是伍叔这看着不起眼的普通农村老汉居然还是个富豪…… 他口中巴巴的算着这次的收获给我听,依旧明确到元角分的仔细,把老莫给的那些现金放在我的面前,然后转身进了睡觉的里屋,又拿出来了一个大塑料袋。 从里面一沓沓的拿出了十五捆百元大钞一起堆在我的面前,这一小堆的巨款我长这么大,只在电视里面见到过! “这些是你的,跟上次分给你的那些一起收好了,再过不多久,就能还给那家子缺德的玩意们了。” 我知道伍叔说的是我大伯他们,话里明显的不待见叫我听得异常顺耳,那一家子人我从心里是真的不想打交道,虽然他们是我在这世上仅存的血缘至亲。 “嗯!伍叔那我先回去了。” 我也学着伍叔的样子,随便找了个塑料袋,把那些我应得的报酬装了进去,就和拎着一袋子垃圾一样,随手提着,拿着背包走出伍叔家的小院,朝自家走去。 路上碰到一些村民,他们并没有和我说话,我也没有意外,这村里住着大伯他们一家,自己从小就被他们宣扬成了扫把星倒霉鬼的形象,村里人从来都是这个态度,我早已经习惯。 家里的样子果然和我预想之中相差不远,冷锅冷灶,孤零零的就我一个活人,没有一点生气。 睡觉的心思打消,我首先把爷爷的灵位和供桌擦干净,上了三炷香,告诉爷爷我回来了,并且这次点妆匠的活做的还算顺利。 开始专心的做一只苦命,并且诚诚恳恳的小蜜蜂,院里院外的忙活。 现在虽然爷爷走了,我不能继续学业,但好在遇到了伍叔,带着我走上了点妆匠这条阴阳手艺人的路,想到刚才塞进衣柜里的那袋子钱,我好像已经可以看到未来的曙光。 还清了债务,自己度过了十八岁的命劫,然后还可以参加个成人大学什么的,甚至申请复读一年,园自己一个大学的梦! 家里基本上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收拾完一切,那碗蹭伍叔的面条消化了一个干净,肚子又开始抗议。 我伸头看了眼天色,夕阳的余晖已经笼罩大地,一天的时间又飞速耗尽,夜晚在不久之后即将来临。 看着家里没米没油,油盐酱醋几乎全都在之前斗耗子的战役中被祸害干净,我无奈的只能选择出门大采购,村里唯一一家超市,是我的目的地。 当我拎着篮子满载而归的时候,路过村口那颗大树的地方,居然看到了张伟,这小子现在这钟点不是等着享受送到嘴边的晚饭,这摇摇晃晃的是准备去哪? “张伟,你干啥去?”我朝他喊了一嗓子,这货居然没有听到。 他脸上嘻嘻哈哈笑着,一只手还朝前面伸着,好像是正拽着谁在快步离去。 但我却觉得不对劲,这男孩子们关系再好,也不会和女孩子那样挎着胳膊拉着手的走路,莫不是这张伟谈对象了? 现在的好奇心占据了上风,我很想看看村里谁家的小姑娘能撩拨了张伟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口味这么重的能挑上他下口。 纯八卦的心态叫我连手里的东西都没放回家里,就拎着篮子朝张伟远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悄咪咪的都没敢走的太近,但我的视角转过来之后才发现,哪有什么不忌口的小姑娘。 张伟前面根本一个人都没有,他小子愣是把手朝前面伸着,耳边还能听到呵呵的傻笑声。 眼看着已经走上了村边的小桥,朝着落凤山那边走了过去。 而我看到了奇怪的一幕,先不说张伟的手,这货没有登上脚后跟的鞋都是趿拉在脚下的,而他的脚后跟却垫了起来。 就像女孩子穿着恨天高的高跟鞋那样,用前面几个脚趾,和脚掌前端在走路。 怪不得刚才看到他的时候,走路的姿势摇摇晃晃的,这样的姿势走路能不晃么! 我立刻想到了书上记载,只有被阴魂上身,外灵支配下的人才会这样走路,这就叫鬼踮脚,因为看似空荡荡的脚后跟位置踩着的是阴魂的脚面。 阴魂上身有好几种方式,一种就是张伟现在这样,被鬼踮脚了。 还有顺着尾椎骨或者脊柱的缝隙钻到人身体里面的,就像是之前朱家问魂时候的朱太。 也有一种像是催眠的那种,从精神入手的。 总之这都是被阴魂控制了思维和行动的结果,一准不会有什么好事。 何况现在已经快天黑了,这阴魂想把张伟弄到哪去,那边荒无人烟,要不是被我看到,张伟八成会就此一命呜呼。 我把手里的菜篮子朝地上一放,一边拽出随身带着的内里乾坤,一边朝着张伟的方向发足狂奔,伸手还把自己的额头伤疤给抠了一下。 贼拉拉的疼啊,但是现在没有伍叔那瓶子开眼的啫喱黏液,这个方法是最快最便捷的。 左右我也不是娇滴滴怕破相的那种女孩,现在只有这样我才能看到想害张伟的那个阴魂到底是谁,又是要做什么。 这一看叫我心中一惊,这引着张伟出村的不是一个,而是两个阴魂,前面牵着张伟手的是个女鬼,而在张伟背后,用脚面垫起张伟脚后跟,整个贴在他背上的男鬼还是个熟鬼! 正是之前爷爷头七夜死在这桥下河中的叶旭,大伯家的那个独生宝贝疙瘩! 现在他身上还在朝下面滴答着水,这些水在落地前化为无形,本就壮硕的身躯在被水泡过之后,更显得臃肿,衣服紧紧贴在那些赘肉上,双手抓着前面张伟的两只胳膊。 第五十五章 救张伟 “你们给我站住!”我追上这两鬼一人的组合,发出一声大吼。 前面一直侧着身子拉着张伟的女鬼最先发现了我,居然一下松开了张伟的手,朝着我扑了过来。 女鬼伤人的绝招好像和活着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只是力量增强了不少,还是掐脖子拽头发的老手段。 那女鬼双眼翻白,一脸的凶相。她双手伸过来,带着血渍斑斑,指甲青紫,像刀片一样。 我轮圆了刻有打鬼咒的内里乾坤,照着女鬼伸过来的两条胳膊上就是一下子,第一次用这个武器打鬼,给我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和打人的感觉没有什么分别,就像抽在实体之上,还传出一声闷响,女鬼根本没有想到我的这根棍子能伤到她,疼的嗷嗷叫着后退。 她一脸阴狠的瞪着我,鬼声鬼气的说了一句,“别多管闲事!” “今天这闲事姑奶奶还就管定了,敢出来害人,看我不替你爹妈抽死你!” 眼看着在女鬼的抵挡下,叶旭的鬼魂已经指挥着张伟走过了小桥,走下了河堤,朝着只到膝盖深的河水中走去。 我想到了三个字,“找替身!” 叶旭是个淹死鬼,现在把张伟朝水里面带,这不就是想叫张伟替换了他,继续在这河里做水鬼,他好可以离开去地府报道,真没想到这货死了死了,还不是个省心的玩意。 他更是把注意打到了我唯一一个兄弟,张伟的头上。 情况紧急,这水鬼到了水里可不好收拾,我想都没想的直接抽出了内里乾坤中的杀鬼木剑,“敢闹事,我就送你再死一次!” 木剑上面的杀鬼咒感觉到了阴魂戾气的存在,居然闪过一道金光,那女鬼终于退缩了,害怕的转身朝桥那边跑了几步,一个跳跃就不见了。 而下面的张伟和叶旭已经眼看就晃荡进了水里,好在这岸边还有不少的烂泥,叫张伟走的比较慢。 我要是再转过去,按照他们的路线跑到跟前,到时候肯定什么都晚了。 在桥上我瞄准了他们的大概位置,极力一跃的话,离他们的距离绝对不会超过五步远。 我把内里乾坤收进棍子里,紧紧攥在手中。 我朝后退开助跑,跃起在桥栏杆上最后借力,朝着三四米高度的桥下跳了出去。 我没敢用双脚落地,而是选择了直接用滚的,这样受力面大些,避免我也陷进淤泥里面不能动弹。 “叶旭,死了还要出来作孽,看我今天不收拾死你个狗日的!” 吐出嘴里能把人恶心死的污泥,我一抹脸,气上心头的大骂了一句。 叶旭现在和张伟紧挨在一起的脸正对着我,露出了一丝邪恶的笑意,抬起了张伟的左腿,又朝着河水中迈近了一步,眼看下一脚就能走到水里。 我终于还是陷到了淤泥里面,这边的泥很厚,吸力空前强大,拔腿出来都要费很大力气。 我没有时间再靠近,只能朝前拼命倒下去,趴在了泥上,手里的内里乾坤好歹够长,照着叶旭垫在张伟露出来的小腿关节横扫而去。 命中! 叶旭死白死白的一张大饼脸露出痛色,发出哀嚎,松开了张伟一边的手臂,那只被打中的脚也缩了回去。 我没想到,这样爬比一步步直立行走更快些,也顾及不上什么形象问题了,直接朝着前面就爬了过去,而本身更加恨我的叶旭松开了张伟,朝我身后而来。 我这背脊朝天,撅着个腚的姿势,显然很好被阴魂上身,可我能清楚看到叶旭的动作,怎么可能叫他如愿。 他的灵魂悬空,对准了我的位置就要落下,只要缠住我的手脚,那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淹死在这不到大腿的河水里。 我使出了临时修炼出的一招,老王八翻身,原地一个打挺。没有鲤鱼打挺那样帅气,好在简单实用,我的身子已经翻过来,躺在淤泥上仰面朝天。 手里的内里乾坤,跟电线杆子一样被我双手抓着竖在胸前,飞身下落的叶旭就算看到了也避不开现在的形式,直接被棍子的一头给顶飞,受伤颇重的摔到了河水里面,消失不见。 “三蔓……你这是干啥呢,咋成这德行了?” 站在水边上的张伟没了阴魂的操控,已经恢复了神志,对于之前自己经历了什么根本没有印象,只看到我跟个泥里蹦一般,还躺在淤泥上的狼狈德行。 他傻兮兮的还在纳闷,“我怎么上这来了?对了是小桃红约我出去玩,我靠,我怎么上泥里来了!我的勾勾牌新鞋啊!” 对于这货的很傻很天真,我已经免疫了,但是落回河里的叶旭还是一个隐忧,这小河就在村边,村民进进出出都要经过,有时候还有小孩子会在这边抓蝌蚪,钓蛤蟆。 可是这河里多了叶旭这么一个随时可能找替身的水鬼,总是个安全隐患。 我依旧不站起来,用四脚着地的原始方式,朝着干燥的堤岸上爬去,我要去找伍叔说说刚才的事情。 张伟挣扎着走了一步,累的气喘吁吁,也学着我的样子开始爬行,我俩上了回村的小桥,这才相视一笑。 我俩现在跟掉粪坑里爬出来一样,身上的淤泥又烂又臭。 张伟好一点,至少脸上没有沾上,我心疼的把内里乾坤塞进了衣领里,十分义气的给张伟来了一个淤泥面膜,才心满意足! “叶三蔓,你丫的真够损的,你知道这泥多臭么,你抹我一脸!” 我乐呵呵的在张伟想转弯朝他家方向走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子,“先跟我把菜篮子拿上,上伍叔那。” “咱俩这样去,一准叫我大舅给踹出来,你闻不见味?” “我说的话你也不听了是不是,你小子刚才差点替了叶旭那王八蛋的水鬼班,还跟我犟是不!为了救你我都啃了一嘴泥,你说我知不知道什么味,你要不要也尝尝!” 我呲出带着黑泥的大白牙,张伟瞬间不哔哔了,老实的在我指定地点拿回了菜篮子,跟在我后面像个大鹌鹑,“三蔓,你是说刚才我差点……” “对,就差最后那一步,我就捞不回来你,过两天可以去你家吃大席了!” 第五十六章 张伟的春天 早上才分开,晚上又看到我和张伟这副鬼样子出现在家中的伍叔脸色有点晦暗不明,犹豫了半天才叫我俩进了院子,是说什么也不叫进屋。 生火给我俩烧了水,就这样连衣裳带鞋一块从头冲到脚,足足冲了三四遍。 我俩才得以恩准,进屋换上了两身伍叔的衣裳,总算是觉得身上舒服了点,但是臭……好像并没有减轻多少。 张伟这货还有心思贫嘴,穿着伍叔的衣裳,学着伍叔平常走路外八字的样子晃荡着和我嘚瑟,“看看,咱现在是不是也有点先生的意思了,这就叫人靠衣装马靠鞍,高人风范立起!” 我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坐到了院子里面的小板凳上缓神,说实话刚才一顿折腾我是累的够呛,也吓得够呛,这死出倒是没太当成一回事。 伍叔照着张伟的后腰就是一脚,把人踹得差点扑倒我们冲下来的那片泥巴水里。 “你说说你们两个不省心的,这才回来多大会儿,天还没黑呢这还越活越回去,上泥塘里面摸泥鳅去了?”伍叔骂是骂,但并没有真生气,只当是我俩半大孩子贪玩。 “伍叔,你算是高看我了,张伟是被叶旭给上身准备引到河里当替身呢,你再问问小桃红是个什么玩意吧?”我有气无力的把刚才事情的经过,从头开始简单说了一遍。 伍叔听的认真,扒开了张伟的衣裳袖口看了几眼,一言不发的走进屋里,没多会就端出一个冒着热气的盆子,放在张伟面前,还递过去两把草叶子。 这叶子我们农村的孩子都认识,是新鲜的艾草叶子,提鼻子一闻,那水里面也加了艾草,一股浓郁的味道散开。 “大舅,这是干啥?” “干啥,祛阴气呗,看看你那手腕子和脚底板,还不赶紧给我滚进去泡着去!” 我朝张伟的手腕看过去,果然见到刚才忽略的两个青黑的手印,很明显是被人从后面攥着形成的抓握痕迹,张伟脱了鞋,抱着脚丫子看了一眼,还不信邪的用手指头搓了下脚底板上的青黑,怀疑是粘的泥。 可惜根本不是,只能老老实实的把脚泡进了水里,双手也在乖乖的交替,给手腕子上的青黑揉蹭艾草的汁液。 “三蔓啊,你确定是两个,一个是叶旭,一个叫小桃红?” 伍叔坐在一边,和我一起看着张伟泡脚,像是闲聊一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叶旭我看清楚了,绝对没有错,最后他也回到了村口的小河里,但是那个女鬼我确实见到了也交了下手,但叫什么我只是听张伟说的。” 我如实把情况说出来,导致我俩的视线又转向了倒霉的张伟,这货最近的运势真是有点低,一件件的事情就没有断过。 “一次遇上两个,你还能救下张伟,伍叔没别的可说的,先替张伟娘谢谢你,这次事情也看出你本事长进不小,书上的东西知道用出来了,还能随机应变,有把子急智,不过下次别再抠你头上那块疤了,不疼啊?” 咋能不疼啊,我伸手摸摸已经开始结痂的疤痕,说实话,这可不是一般的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和我们不一样,那处天眼是老天爷赏的,又经过你爷爷帮你开眼,你只要随身带着点柳叶,用的时候蹭一下借点阴气即可。” 伍叔的这句话算是今天我听到最好的消息,这样以后我就不用每次自己开眼都只能用最生猛自残的手法,抠自己的肉了! 我好奇的问了一句,“伍叔,你平时用的那个透明的啫喱是啥?” “啥是啫喱?”伍叔反问了我一句,说完好像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熟悉的小瓶,在我面前一晃,“你说的是这?” “嗯,这个不是开眼用的么?” 伍叔乐了,不紧不慢的把瓶子放回口袋,“这是牛眼泪,我图省事,用这个最方便,想擦就能擦掉,说实话看多了那些玩意儿吃饭都不香了。” 说话间,伍叔进去又给张伟舀了一瓢开水,加进盆子里,烫的张伟嗷嗷叫唤就想把脚拿出来,叫伍叔一嗓子给吼住。 张伟乖乖忍着猪蹄退毛的酷刑,继续泡着,双手还在不停的搓胳膊上的黑印。 “三蔓啊,张伟这次遇上的事不简单,很可能是内鬼勾的外魂想作祟啊。” 内鬼我能理解成叶旭,毕竟他是这个村里的人,恰好还是死在村边上的这条河里,死活都没出了这一亩三分地,但是外魂,莫非说的是那个女鬼不成? 我有我的疑惑,伍叔也没急着解释,反倒是问起了张伟,“咋样,现在是不是适应了,这泡泡也很舒服?” “还成,要是有杯茶就更舒服了,大舅,我这要泡到什么时候啊?” 三分钟,张伟不作死就嫌命长,被伍叔一巴掌打消了喝茶的念头,伍叔皱着眉毛说道,“说说你是怎么遇上小桃红的吧!” “啊……这个……”张伟还有点不好意思,跟个大姑娘一样扭捏上了,看到伍叔又抬起来的手掌,才乖乖坦白从宽。 “我也刚认识她,就是今天到家之后,我还没进家门呢,就听到有人在笑,那声音可好听了,娇滴滴的,我就听着声音找到了我家房后头,就看到了小桃红。” 张伟把白天他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我和伍叔很配合的保持安静,听着这位少男展开春天的特性到底是要干点嘛! 在他的口中,这个小桃红穿的像是大家闺秀,脸蛋白皙,唇红齿白,大眼睛像是能勾魂一样,一笑的时候还会用手轻轻掩着口鼻,微微低头,是在村里从来没有见过的那种小姑娘。 “我俩没聊几句,就是互相问了下姓名,她问我家是不是住在这,还说过过遇到了一块约着玩,在附近逛逛什么的,我就回家了。” “那你是怎么又从家里出来的?” 伍叔不想听张伟大篇幅的说那个小桃红多好,只挑重点的问。 “我回家之后就开始补觉,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小桃红的声音叫我,我就出来了,她说想到村外走走,我就……我就想着……” “就想着美事来了是不是,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半大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惦记着跟小姑娘钻棒子地是不是……真是不要命了一个个的!” 张伟还在卡壳,伍叔直接接过他的话继续把他不好意思说的话给讲出来,我一个没忍住笑出声,原来张伟这玩意已经有这样的心思了? 真是不能小瞧雄性荷尔蒙的发酵作用啊! 第五十七章 点妆匠的责任 这个时候没有人理会张伟突然而来的羞涩,我在想的是这个小桃红是从哪冒出来的,伍叔同样陷进沉默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这个小桃红,绝对不是个大姑娘,而是个女鬼! 还是不怀好意的女鬼! 天色已经开始黑下来,伍叔站起来打开了屋里和院子的门灯,一片灯火的光辉洒下来,伍叔拎着我买菜的篮子开始寻找晚上能做的菜。 我自己一个人,买的大多是拌着就能吃的菜,挂面方便面这些,额外还有一兜子鸡蛋,“你俩等着,三蔓你看着他,手不能停,脚不能离开水。” 我点点头,伍叔拎着篮子上屋里,开始准备我们三个的晚饭。 张伟没一会就又不消停了,好奇的小声问我,“三蔓,你是说那小桃红也是个鬼?还有那叶旭王八蛋为啥村里这么多人,单找我下手呢?” 我抖着腿点点头,“你那位小情儿绝对是个鬼,还是个很丑很狰狞的女鬼,我和她打照面了,你八成是被鬼遮眼了才觉得人家是天仙,而叶旭为啥单找你,可能是因为你烦人,有句成语叫人嫌狗不待见,知道不?” “三蔓,你小子不厚道啊,有这样说自己兄弟的,我咋看你还有点幸灾乐祸呢?好歹你也是要上大学的人,人嫌狗不待见是成语,你再说一个试试,我拿洗脚水泼你!” 晚上,我和伍叔吃得是正常不过的家常小菜跟米饭,张伟因为被叶旭搞了那一下子,身子虚,伍叔特意给他准备的辣椒炒辣椒,就是干红尖椒炒青椒,施恩的给放了一个鸡蛋,看得我舌头根子发木。 张伟是苦哈哈着一张脸,不敢不吃,不吃的下场就是挨揍。 “张伟,你今天晚上还是和三蔓回去,咱们全村里也就你填海爷那个宅子能护住你,连我这都不行。” 伍叔一句话,就决定了张伟依旧不能好好回家睡觉的命运,他还一脸老大不情愿的说道,“我又不能回家了,我娘都说我最近跟别人家儿子一样,成天成宿的见不到活人。” “回你家也可以,那样估计用不了几天,你娘到老都见不到活的你了,自己选!” 伍叔的话说的嘎嘣脆,张伟服软也服的嘎嘣脆,放下筷子站起来说了一声,“我去,我先趁着时间早,回家拿两身衣裳,顺便跟我娘说一声。” “谁喊都别回头!”现在的时间也就是晚上六点左右钟,村里还有聚在一起侃大山,遛弯串门的人,伍叔倒是没有多担心,只是叮嘱了一句。 我坏心眼的补充一句,“特别是那个声音很好听的小情儿。” 张伟的脸蛋瞬间变得通红,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屋里少了他,我本想回去把买来的东西收拾一下,顺便给张伟找出一床晚上睡觉的被子,今个大扫除,我把多余的被褥都放到了柜子里,只留了自己用的。 孤家寡人一个,进屋睡觉扒拉出七尺地方就够用,正应证了那句,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 伍叔叫住了我,“三蔓,你先不慌的回家,我有事要和你说。” 这语气说的严肃,我知道是要说正事,坐回板凳上,等着伍叔继续说。 “这次这两个脏东西找上门,我想,咱们爷俩一人对付一个,叶旭终归是你叶家的人,他的事交给你办,你看如何?” 我有点慌,这办,到底是怎么办?心里没底,“伍叔,他今天被我伤了,还会出来么?他是不是想借张伟的事报复我?” “我看没有那么复杂,张伟之前本就伤了阳气,算是体弱的一种人,而叶旭又是个淹死鬼,这淹死鬼找替身是必须的,没有替身他们别想投胎,原本我相等消停下再处理,没想到他这么心急,现在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伍叔脸上的神色并不轻松,而他一直没有提起那个女鬼,小桃红的事情。 “人死后能存在生前意识的很少,通常留下的就是一股子执念,死时候一直在想什么,就会记得什么,其他的渐渐就会淡忘,叶旭死的不久,而他生前最想干的就是给你找麻烦,找上你并不奇怪,相反的,你找他也是最快有回应的一个,所以他的事我准备交给你处理。” “伍叔,交给我可以,可是要怎么处理呢?超度么?” 我在心里想着治鬼的几种办法,最和平的方式就是超度,帮他达成生前最后的愿望,走上轮回之路。 另一种就是困,把他们禁锢在一个地方,可以是一个器皿,也可以是一块地方,叫他们不能作恶,不能随意出来走动。 最后一个,面对穷凶极恶,已经伤了人命背上血债的鬼魂,就是杀。 人死成鬼,鬼再死一次,那就是灰飞湮灭,啥也不剩了,这样的法子我们点妆匠轻易不会用,因为会背上因果。 如果你杀的鬼,他的罪孽还不够达到必须灰飞湮灭的程度,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上,那下一世,或者下下辈子就要偿还这个债,越是懂行的人越不可能叫自己背上因果。 善果还好,至于这恶果,还是有多远躲多远的明智。 “超度?叶旭那样的八成最后一个愿望就是叫你替他死,怎么度?你小丫头的命不要了,和他换?” 伍叔始终不肯明言,叫我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说管吧,我真是没有头绪,你说不管吧,这叶旭已经成了水鬼,就在村边的小河中,对近在咫尺的村里每一个人都是一种潜在的威胁。 伍叔还在跟我卖关子,他说话叫我听的云里雾里的,讳莫如深,“还有点时间,晚上两点之前,你要是能想到最好,要是想不到的话,那就想想怎么封住这一条至少也有百里长短的水域吧,不然到哪行凶都是你的罪过。” 我无语哽咽,这都是哪跟哪啊! 就因为叶旭恨我,爷爷头七时候莫名其妙摔倒了河沟里面淹死自己,这害人就是我的罪过了! 我都想对天大吼一声,“欲加之罪啊!” 可我的责任心告诉我,身为点妆匠,这些是必须承担的,就好像伍叔要面对那个不知道从哪蹦跶出来的小桃红一样,都是责任! 第五十八章 弱水撑船人 我和张伟返回家中,两人的心情都比较低沉,我是因为要尽快单独处理了叶旭的事情而发愁,我知道那人活着时候就是个死不讲理的,现在成了难缠的水鬼,忘了最后的人性,恐怕是更不可能善罢甘休! 而张伟八成是为自己倒霉德行发愁,谁让他大白天都能叫水鬼加外鬼给惦记上。 我俩住在一块儿,却没了心思臭屁说笑,可见状态确实不咋样,早早的就一人一个屋子抱了被子趴窝去了。 我在被窝里躺着,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遍一遍过着那本书上的内容,想从中找到解决之法。 张伟那屋早就响起了一阵游戏的声音,还带着那小子小声的嘀咕和咒骂。 我猜他八成是被虐的很惨,游戏估计都玩不下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度过,我居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中来到了村头的那片水域边上,站在岸边朝水里望去,看到一片不深的水面上升起浓郁的白雾。 那雾气浓的好像要滴出水来,我从来都不喜欢雾气,总感觉里面隐藏着什么恐怖的所在。 从没进点妆匠这一行之前就有这种感觉,而现在,眼前的一切像是要应证我的感觉一般,显得离奇而诡异。 周围死一般的静谧,哗啦呼啦的破水声钻进我的耳朵,船明明在水里,却像通过耳道划进了我的脑子里,让我身体一阵战栗。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中,我笑居然笑了,不是愉悦的笑,而是带着些许自嘲。 我从小在这条小河边上长大,对它的了解就像是对自己家大门坎的高度一般烂熟于心,河水还没膝盖高,下面又是很深的淤泥,怎么可能有人在这上面撑船? 这根本是有违常理好么? 船头上还有一盏灯发出绿莹莹的光亮,分不清是油灯还是蜡烛,不过绝对不会是手电筒之类的东西! 可在浓雾中,木船上,我竟看到了一个影子,影影绰绰像个人。 真的有人在划船,而且还是一个男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般肯定。 我再次笑了,心中居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我是真的太累了,这脑子里居然给自己织造出一个这样不合常理的怪梦!” “咳咳……” 一声熟悉的咳嗽,让我心跳急速加快,脸上只剩下惊愕…… 是爷爷! 爷爷经常发出这种短暂,结束很快的咳嗽,然后嗓子里面还会发出像猫那样的呼呼声。 我拔腿想要冲到河边的浓雾里去一探究竟,但是双脚在地上如同生根,根本寸步难行,想张口也喊不出一点声音,如同我天生就是个哑的! “悠悠河上一小舟,船底敲板为何愁……” 果然是爷爷,他唱的正是小时候哄我玩时经常唱起的一段童谣,这些事情刻在我的心头之上,无比深刻。 我居然奇迹般的能开口了,顺着爷爷后面两句童谣唱了下去,“水鬼前来寻替身,一只小舟一杯酒。” “爷爷……” 我的声音里面带着哭腔,紧跟着一声大喊,已经在自家炕上坐起来。 脸上爬着刚才流下来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眶。 手机的刺耳铃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响起,是很脍炙人口的最炫民族风,我按了结束键,这是闹钟,是夜里十二点的闹钟。 伍叔可是说了,要在两点之前处理了叶旭的事情。 但我还是坐在炕上愣神,回忆着刚才那个印象很深的梦,这个梦很清晰,清晰到我现在呼吸间还能闻到那种湿漉漉的味道。 还有梦里面那段歌谣,这我从小听到大的东西,居然不是什么童谣,而是度鬼化鬼的口诀? 在我还没有大人的腿高之时,爷爷就已经在用这种方式教我了么? 而刚才的梦,是爷爷来给我提醒,也是在示意,不希望我和终归算是血亲的叶旭刀兵相见,能度则度的意愿? 我穿鞋下地,习惯性的把内里乾坤插进了后衣领,想着梦里面的事情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堂屋,站在爷爷的灵位面前若有所思的出神。 猛然间,我好像什么都想通了,明白了爷爷想要传达给我的意思,开始准备今晚需要的东西。 说我胆小也好,过于谨慎也罢,但是我还是准备上了煤油和火把。 这些东西在乡下都是每家每户必备的,因为只要是大雨大风的天气,村里一准就会停电,煤油灯是我们必备的物件。 把今晚度叶旭的最重要一样东西放进口袋,我拎着半瓶白酒,深吸口气出了家门。 外面的夜色很静,没有梦中那样浓郁的白雾,这样至少视线不会受损,我安心了不少,弯弯转转的穿行在村里的道路上,朝着村边小桥所在的地方走去。 十分熟悉这边环境的我,没有再踩得一身泥,而是走了一片水泥地面,直接走到河水边上。 这是村民们平时为取水建造的一块平台,村里没有自来水,有人家习惯性还是会在河边洗衣裳。 加上这河虽然不深,却是少见的活水,水质还算清澈,才会有这一块地方能直接走进河里。 说实话,现在这个时间看任何水域,都不会有唯美的感觉。 因为水的吸光性,夜晚的水域乌沉沉的,如地狱的入口。 只有月光投下,像一道道分隔线,把水面上下划分成两个壁垒分明的世界。 水上之人看不到下面的情况,水下之人却可以透过这道分割线,清楚的看到外界的一切,很不公平的相对论造成了我此时的胆怯。 我穿的还是伍叔那身衣裳,在口袋里了不少东西。别说,这一身行头,把我锁死了在了中性审美里。 突然,水面翻滚起来。 波纹逆向行上,像是一条大鱼正在逆流游动,甚至啪啪的打出了一阵阵水花。 第五十九章 铜板替死换亡魂 当我看到一丛黑乎乎像是水草的东西在水面若隐若现的时候,我知道,我要找的那位到了! 在水中我可不敢这样和已经成了水鬼的叶旭对上,好在我现在双脚安稳的站在水泥台阶上,并没有很靠近水面,加上最近好像没有人使用这里,台阶上很干爽,没有水,我也不担心叶旭能怎么样我。 毕竟水鬼有一个特性,那就是水中力大无穷,上岸便毫无杀伤力,这也是他今天想要引张伟下水,还要有一个外魂在前面配合牵引的原因。 我拿出了带来的半瓶白酒,打开盖子。 劝亡魂喝东西的时候要叫名字,我一边慢慢的朝着河里面倾倒白酒,一边轻声的召唤道,“叶旭,喝酒,受了这一杯酒就要安心上路不要再留恋尘世。” 我就这样一直喊,一直倒,直到手里的酒瓶完全空了,才看到刚才动作很迅速的水草已经显得摇摇晃晃,动作迟钝,有点醉态龙钟的样子出现。 看来叶旭真的已经把我带来的那些酒全都给喝掉了,现在应该是正在上头的时候。 紧接着一张苍白,浮肿的大饼脸浮出水面,虽然只露出到下巴部分,脖子和身体还在水中,我依然认出,这个就是叶旭。 他就那么一脸苍白,双眼通红的望着我,张开嘴巴任由脏兮兮的河水流进口鼻,“野种……嗝……我要你给我当替身!” 其实在看到他这幅样子的时候,我有点动了恻隐之心,觉得这人年纪轻轻就死在这河中挺可怜的,但是就这一句话,立马把我心里的那点同情打消的一干二净。 我用以前对他的态度,充满厌烦的说道,“叶旭,喝了我的酒,你就得按我说的做一件事,当鬼可不能和你当人时候一样不守规矩懂么?” 鬼魂的誓言都是直达天地的,所以不管是鬼还是神,都很重视自己的誓言,轻易不会发誓。 而我这次想的就是这个取巧的方法,给鬼喝酒就和他答应我的条件了是一个道理,趁机说出我的要求,而鬼魂在这个时候是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的。 也是爷爷梦中念的那段童谣给了我启发,我才能想到这点。 “你……你卑鄙……” 现在这个画面既惊悚,又有点可笑,一个人大半夜站在岸边,对着一个醉醺醺大舌头的恐怖水鬼,淡定的说着话。 我现在心里居然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只因为这个是叶旭,从小就很可恶,经常被我揍得找他妈去告状! 死了死了,一死百了。 不管生前有什么恩怨,到这个时候,我也不再嫉恨他了,他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叶旭摇摇晃晃的过来想要抓我的手腕,把我拉到水里面淹死,给他当替身。 我自然是没有叫他得逞,加上他醉酒,准头也差劲,被我轻易躲开,我拽出了内里乾坤,用打鬼咒遍布的棍身照他的脑袋敲了一下子。 没有下狠手,还不及今天傍晚时打小桃红三分之一的力度。 主要是想吓唬下叶旭,别叫他过来捣乱。 我没有能力直接把一个水鬼送到地府,只能把他送到枉死城,等到机缘到了,叶旭会走上投胎之路。 拿出准备好的小船,展开放在了小河的水面上,在纸船上那个小蜡烛头点上火,作为叶旭进枉死城的指路明灯。 蜡烛点燃,在小河上散发着悠悠的光亮。 我大喝一声,“叶旭你还不上船,水里不冷么?” 这一声就是为了惊醒叶旭神魂中的那个最后的愿望,激发出他强烈想要离开水底的心,只有他自己爬上这纸船,船才能一路向西,带着他离开这里,不在在河中受苦。 叶旭的身体很庞大,也很笨拙,好几次都差点把小小的纸船压翻。按说灵魂是没有重量的,但水鬼全身都是水渍,加上纸船怕水,他上船成功的机会并不多。 只看他自己抓得住抓不住了,他能像现在这样听话,也是那点酒的缘故,不然难保不会逞凶,闹腾一阵子才会乖乖就范。 水鬼苦,在书上就是有记载的,日日在水下不能离开,出水一次就要去掉半条鬼命,水下又是阴寒至极的所在,加上水流滑动,每一次都像是刀锋割破皮肉的剧痛。 遗体被打捞上来的还好,但要是遗体被各种外在原因影响不能被打捞出来的,还要亲眼看着自己的身子被鱼虾蟹啃噬,那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折磨。 而正是因为这样,叶旭要是错过了爬上纸船的机会,一定会酒意全醒,凶性大发的和我拼命,甚至是同归于尽,我口袋里面另外一瓶子煤油就是为了这个准备的。 万不得已的时候,我只能火攻,水鬼天生带水,但是也天生畏火,好在看来这最后的煤油用不上了。 叶旭圆滚滚的魂体在碰到纸船之后,居然渐渐缩小,化成和纸船相等的比例,坐在了纸船当中。 与此同时,我手里面准备好了带着鸡血的铜板送入河水中。 铜板本就是入水便沉的东西,直接落到水底,带着鸡血就是带着生气和阳气,这是糊弄人的东西,叫天道法则以为确实有另一个活人代替了这个水鬼继续留在了水中。 随着铜板上鸡血渐渐被水流稀释干净,那活物就成了死鬼,就是取了这样一个意思。 叶旭上船之后的缩小身影变成了生前的模样,傻愣愣的坐着,我在心里歪歪,这货现在看我这身高,是不是和巨人一般,才会这般老实。 这条河是从西向着东边流淌的,但单薄的小纸船上点着一小截断蜡,居然奇怪的逆流朝西边而去,越走越远。 在过了村边那座小桥之后,消失不见。 我不知道纸船是不是沉进了水里,但我知道我成功了,叶旭已经得到了解脱,至少不在这河里等着时运低的人路过,他好趁机害人。 我的事情解决完了,但是心情并没有放松下来,我在担心伍叔,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第六十章 伍叔受伤 昨夜我出门的时候动作很轻,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弄出响动,隔壁屋里张伟的呼噜声不小,我也赶紧回了自己那屋,逼着自己睡觉。 这些天没有间断的这样玩命,我明显感觉自己困的不行了。 就算是这样,转天早上我和张伟依旧跟着阳光一起到了伍叔的家,天亮鸡鸣野魂归,伍叔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 院子里面很安静,我们一处处寻找,总算是在东面的屋子里找到了伍叔,此时他脸色苍白,平常宝贝得和什么一样的大妆匣就被丢在地上,他歪倒在炕边的被窝堆上,就那么倒着! 衣裳和鞋子都没有脱,吓的我和张伟赶紧上前,一个抱着伍叔的上半身,我伸手过去试探伍叔的鼻息,因为现在伍叔的脸和给死人烧的纸钱一样焦黄,嘴唇更是白得不见血色。 “大舅,你这是咋地啦?” 张伟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带着鼻音的摇晃伍叔的身子,我的手才伸过去,就叫伍叔一巴掌给拍到一边,“嚎个屁,我还没死呢。” 他这一出声,我俩才松了口气,但是伍叔现在的状态明显不对劲,平时这样的话可是吼得震人耳膜,但是今天跟个猫叫一样,温温柔柔的出口。 “伍叔,你是不是受伤了?昨天晚上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立刻想到昨晚我俩的分工,显然伍叔那边出了意外,不然伍叔现在的脸色不会是这样的状态。 伍叔没有说话,伸手在口袋里拽出十块钱交给张伟,“累死你大舅我了,去买十块钱包子,我好吃口东西续命!” 张伟站在伍叔的背后位置,他没发觉什么嘿嘿一笑,拿过钱就跑了,真当是天下太平一样。 但是正对伍叔的我看到了他在动手臂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期间还疼的缩了一下,整张脸的肌肉都跟着一抽抽。 张伟离开,屋里就剩下我俩,我才没有避讳的问道,“伍叔,你昨天遇到了什么,是不是伤到哪了?” 伍叔不再隐藏,靠在了后面的被垛上,长出了一口气,呻吟出声,“他奶奶的真是疼死我了,你伍叔看来是真的老了!” 现在这个时间,村里的包子铺才刚开门,张伟这趟至少要二十来分钟才能回来,他得在那等包子制作了再蒸熟,我们还有点时间说话。 伍叔定定的看着我,“三蔓啊,叶旭那边你处理好了?” “嗯,我用铜板沾鸡血帮他换了替身,纸船渡魂送到枉死城了。” 伍叔勉强的露出一个带有鼓励的笑容,称赞道,“不错,真是不错,你伍叔自问做这事也不一定做的比你好,我八成会把叶旭那王八蛋揍得只剩下半条鬼命,丢上纸船完事,我感觉你这小丫头要大成了啊!” 我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尴尬的抓抓头皮,“我这离大成还远着呢吧,背书倒是大成了。” 伍叔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三蔓,咱们村要有大事啊,伍叔现在这样子你也看到了,昨天我这是拼了老命,才好歹是把那些家伙给困住,但是时间不会很久,最近咱们村因为那些家伙也不会太消停,你要做好准备,伍叔现在能帮上你的不是太多,我这现在动都费劲。” 伍叔的手捂着胸口的位置,一脸的苍白,好像比刚才更严重了些,我没敢耽搁,帮着伍叔把鞋子脱了,轻轻挪动了下身子,叫他能更舒服的躺在炕上,拽了被子给他盖上才着急的坐在炕边。 “伍叔,到底是咋回事啊?这小桃红我遇上的时候没见太凶啊?你这是伤到了哪?要不我叫车咱们上医院吧!” 伍叔从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什么都不当回事的模样,记得我之前必须在宅子里躲重丧之险的时候,他可是身手矫健的几步就能窜上我家快三米高的院墙的,现在这样叫我好像没了主心骨。 “上医院没大用,一个是阴气入体,另一个就是肋骨摔断了几根,到医院大夫也是只能叫人在炕上养着,还不如在家自在。” 因为刚才的挪动,伍叔显然很是痛苦,缓了好一会才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说道,“三蔓啊,现在伍叔有件大事要托付给你,你要好好听着我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伍叔后面说的该是关于昨晚和小桃红遇上相关之事,立刻正了神色坐好听着。 没想到伍叔还有心思开玩笑,惋惜的说道,“咱爷俩最近是别想出村了,外头还好几个大活等着咱呢,看来是和这笔外财无缘了!” 心疼完没赚到的钱,伍叔才转回正题,“这小桃红你遇到的时候也许不凶,但是咱扛不住人家鬼多,加上你遇到的还是白天,八成是来踩盘子的。” “这事情你伍叔可好一顿打听,村里有年纪的老人不多了,这事更是没人提。” “算算时间,快百来年了……” 我听伍叔这么说,知道事情里有些隐情,就安静的听着。 那时候还不是像现在这么好的年景,我们村算是十里八乡生活比较好的一处,还有个大财主。这年正好就是财主儿子成亲,整个村子都在忙着帮财主家庆贺。 财主也是高兴,从很远的地方花重金请了一台子戏班子来热闹一下。当天晚上全村老少几乎都在村里财主家不远的老戏台子那看戏。 大家鲜少听戏,好不欢乐。 戏班子收了工,拿着赏的大洋离开,哪知白天刚出的村,快到晚上的时候,居然狼狈的返了回来。 财主老爷当时也很惊讶,刚要询问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远处,一条火把组成的火龙从凤阳山里面蜿蜒而来,还带着一阵阵的喊杀声和大笑声。 那是盘踞在凤阳山里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竟杀了过来。 第六十一章 当年往事 听着伍叔的话,我好像跟着他走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好像一切就发生在我的眼前,还能闻到松油火把的那股子清香味道。 兵荒马月的年景,村庄的人们空前的抱团,他们也是为了活命,而这些胡子的狠毒他们是深深了解的,看到那些人是冲着那帮年轻,有着姣好皮相的戏班子来的。 财主带着整村的男人在堵在了村口,他们想活,就不能和那帮土匪作对,只有选择了泯灭人性,把那些外乡人挡在了村外面。 伍叔说到这里,我沉默了,他也没了声音……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估计张伟买包子回来了,这事太过残酷,伍叔这个当舅舅的还不想叫那个傻外甥知道的太多,也算是一种关爱吧。 “大舅,三蔓快赶紧趁热吃,刚出锅的肉包子,唔……一口流油!” 张伟把塑料袋放在炕沿上,招呼着我们先吃点东西垫垫,这货嘴里还叼着一个,斯拉斯拉的吹气,烫的合不上嘴都不耽误他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啃包子。 “行啦,东西放下你就赶紧回去,别跟我这碍眼,叫三蔓跟我待会,我这会不想看见你!” 伍叔直接开始轰人,张伟还算是挺听伍叔的话,虽然不明白他大舅想要干嘛,不过看到我也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样子,倒也没有多问,乖乖的回了家。 现在张伟算是暂时没有危险了,但是听伍叔的意思,这村里的人可就不太好过了。 故事的结尾几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到,为了求证我还是问了出来,“伍叔,最后呢?那些不能进村的戏班子都咋了?” “咋了?呵呵……” “人财两空了呗,值钱的都被抢了个精光,里面长得不错的几个姑娘被带上了土匪窝,其他一个不剩全被杀了,就因为他们想要救那些姑娘,几个会点武的后生这一闹,一个不剩啊……” “那些被抢走的人里就有一个是当时唱花旦的姑娘,她就叫小桃红!”伍叔再说出这个名字,我一点都不震惊。 “那些尸首还是三天后,财主带着人去给收殓了,葬在山上鬼哭谷那边的山谷里。” 鬼哭谷我知道,在凤阳山和其它山脉接壤的地方,那些遇难的戏班子终归是外乡人,凤阳山上都是附近村里人的祖坟所在,所谓祖坟不收外鬼,葬在那边也不稀奇。 那个山谷其实还真没听说闹鬼,之所以有这样一个惊悚的名字,一是因那里是个乱葬岗子,另一个是地形在两山夹缝中,风一吹过就会有像是哭声的动静传出来。 久而久之,这个鬼哭谷的名字也就叫出来了,附近村民都不会靠近那里,嫌晦气。 “伍叔,为啥这么多年也没听说鬼哭谷那边闹腾过,这次怎么一来就这么猛,把你都给伤了?” 我不解的问伍叔,根本没有心思吃包子,任由那些包子在那摆着。 伍叔也没动,八成买包子都是个托词,就是那时候天还早,没敢叫张伟太早回家,吓到他们家人。 “这事还和你爷爷有关,当时你爷爷正在和一位先生学本事。他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知道村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觉得心里不踏实,就自己上山去了。当时家里都没人注意,直到三天三夜之后,你爷爷回来了,一身的伤,比我现在好不到哪去,要不是年轻八成都回不来了!” “我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我爷爷进山,是暂时把鬼哭谷那些横死的鬼魂给封住了?” “对,就是你爷爷做的,可是现在,你爷爷走了,我又成了这个样子,咱们村里就只有你一个点妆匠坐镇,所以说后面的事情只能看你了!” 此时我的心是拔凉拔凉的,伍叔都能弄成这样,我可没有爷爷的本事,这我要是冲上去不是只有英勇就义的份。 “伍叔,就我这两下子,在家门口闹闹还成,叫我去鬼哭谷,您这不是开玩笑么……” 伍叔很不雅观的翻了一个白眼,像是在嘲笑我不自量力,“老子也没说叫你去鬼哭谷啊,你当我这一身伤是白来的,那些玩意暂时不敢直接进村闹腾,顶多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打小闹,你收拾那些就好,我也会尽快养好伤,到时候再说!” 我想起了张伟上次阴气入体的时候,就是在我家呆着的,伍叔说是我的命格可以帮上他,我有了想把伍叔带到我家去养伤的想法,也方便照顾。 “伍叔,要不我叫村里人过来帮着把你抬我家去吧,我这命格咱们可以互惠互利。” 这话刚说完,伍叔居然笑了,这一笑可能震动了伤处,疼得哎呦哎呦叫唤。 “三蔓啊,你可别逗你伍叔了,这玩意……太疼!”说完努力伸手捏了一个包子放在嘴边啃了起来,好像是在证明他自己在家也饿不死的事实。 “你叔我静养就成,何况还有张伟他妈会过来照顾我,而且我又不是张伟那傻小子,你叔自保能力还是有的,你就别惦记我这点阴气给你滋补用了,麻溜滚蛋,出门给我把门带上!” 伍叔又开始赶我,我倒是没动,而伍叔吃了一个包子之后冲我说道,“哎,今天你这面相有点不一样啊,刚才出门先走的是哪只脚?” 我被伍叔的这个问题弄迷糊了,这好好的怎么说起我出门先迈哪只脚的事,我使劲的想了好一会,才犹豫的说了右脚! “那就对了,今天你家八成要有客到,这可是你的贵人,抓住了这次的机会,关键时刻没准还能帮到你不少呢!” 我还没有伍叔的本事,能从细小微妙之间,就看出点什么来。 对于伍叔的话我也没太当回事,只知道他这脾气犟起来,说不去是一准不会跟我回家的。 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伍叔在里屋说了一句,“那位贵人到了你客气点,在别人那他是倒霉蛋,到你这可是正和了你这全阳命格,千万记住啊,大补!” 我只能哦了一声朝家走去,村里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人走动,我看着那一张张对我依旧避而远之的脸,想着当年他们是不是也用这样的面孔,冰冷的面对那一群苦苦哀求,想要一条活路的外乡人。 第六十二章 安宅木牌 回到家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我只能又拿出了那本书,内容虽然已经完全记在自己脑中,我还是想通过反复阅读,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内容,伍叔管这个叫悟。 也许是心中一直想着伍叔说的那个会出现的贵人,或是因为猜测伍叔受伤这段时间,自己将要面对些什么,我始终不能进入那种忘我的境界之中。 只能草草收拾下屋子,把带回来的那些生活用品归位,习惯性的给爷爷点上三炷香。 现在只要我在家,这好像成为了我的习惯,就像是爷爷还在一般,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爷爷还在身边,至少我供奉的香火爷爷一定可以收到。 不然他昨晚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那么合时宜的给了我度化叶旭的提点。 直到晚上华灯初上,家家户户的人开始围桌畅谈时,我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间能敲响我家大门的,除了三蹦子张伟,就只有伍叔,可惜伍叔现在在炕上根本下不来,所以只能是张伟。 我看也没看外面的人,拉开大门就朝着屋里面转,“你这大晚上的还敢朝外跑,前两天刚遇上那事,伍叔难道没嘱咐你晚上足不出户吗?” “我?” 一个有点陌生的男声响起,我才转回头看向来人,居然是一面之缘的棺材仔,他还是那样的一身黑斗篷,遮住大半张脸和全部身形,手里拎着一包东西,看样子重量不轻。 “你……你好……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棺材仔还是和以前给人的感觉一样,叫人不敢直视,即便现在伍叔说我快要大成,在面对这个全身笼罩着低气压的人时候,还是有点没有底气。 “这是伍搬山叫我给你送来的,钱付过了。” 他说着把那一包东西,直接被丢进了院里,里面发出木头相互碰撞的咣啷声。 他明显和我没有多余的话说,转身就要离开,连我家的大门都没有迈进来一步,但是才走几步又冷冷的说了一句,“大晚上的,问人应了再开门,身为点妆匠不知道么?” 他果断的离开,我傻愣愣的站在大门里面,想说什么但是终还是没有开口,心中知道这人最后一句话是在警告我。 刚才确实是我大意了,在荒村野店也好,城市的家中也罢,问清或者看清门外何人才能开门,这是基本常识。 否则像我刚才那样,就等于是直接开门。不管我门外是人是鬼,都已经同意了它进门,是鬼也许还好,毕竟我现在也有几次和鬼魂面对面抗争的经历。 要是个持刀歹徒,我八成只有挂掉的命。 快速的关上院门,插上门闩,我才拿起那一包裹的东西,进屋里灯光明亮的地方看看是什么。 包袱皮居然是块棺材里面垫底用的黄布,这个我在棺材仔的院子里见到过,在蔡阿婆的棺椁中也近距离接触过,绝对不会认错。 对这样别开生面的包袱皮,我表示接受无能的抽抽嘴角。 包裹里面都是一些颜色很深的木材,雕刻出来的木钉子,木锤子、还有不少两面都被打磨的很是光滑的木牌,上面打了孔。 孔中穿上了金黄色的丝线,我一时间真没弄明白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干什么用的。 安静的屋子里面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声音巨大到有点震耳朵! 我看了一眼是伍叔,就接起电话,“喂!” “三蔓啊,棺材仔给你把东西送过去了没?” 伍叔电话里的声音还是没有底气,就像是久病未愈的病人那样,我估计他八成不敢大声说话,怕又震动了胸口肋骨的伤势。 好在我这老年机唯一的优点就是,声音大,即便不用免提,也能出现和免提一样的环绕立体声效果。 “送到了,可是伍叔,这都是干什么用的?” 现在高科技时代,就是这点方便,我心中的美滋滋的想,还是伍叔聪明,我之前还在担心,这要是村里真出什么事情,我自己没办法应付不来怎么办呢。 没想到伍叔的电话给我提醒了,可以电联啊,伍叔远程输出指导,绝对没错! “这些都是我老早就和棺材仔订的东西,那些木钉子看到了没?那都是有年头的桃木,对鬼妖邪尸都是加特林的存在,一根就能放倒,锤子是配套产品,你好好收起来,出门的时候带上一根,别给我糟践喽!” “那些个牌子呢?” 我好奇的拿着那些小牌牌在手里反过来调过去的看,也没有看出有什么玄机。 伍叔在电话里那边哼呦了几声,应该是伤处又疼了,连声音都比刚才拔高了几分,加快语气。 “叶三蔓,你有没有好好看书,这牌牌你居然还问我是要干什么的!这是安宅的牌子,前书安宅定屋咒,后面画上魁星踢斗图,挂在堂屋门头之上,可保家宅平安,鬼祟不侵的,你居然还问我是干什么用的,哎呦……你是也要气死我哟……” 电话里面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伍叔那边只有很粗的喘气声,好一会,伍叔才再次开口。 “哎,这事也不怪你,可能你入行的时间还是太短,咱们的门道又太多太杂,那些你要是会用,就用,不会用的就先收着吧,有事情解决不了就给我打电话,没把握的别冒险。” 伍叔说这些的时候应该是冷静了下来,我听的心里不是滋味,暗暗想着等下要对着古书好好的练习下制作这安宅木牌,多掌握一些,就是一项技能,技多不压身嘛。 “三蔓,这东西也不便宜,我告诉你,即便是自家乡亲,需要这样的牌子也要至少五百块,这是本钱,你别给我生意做赔本了!” 叮嘱完我,伍叔才挂了电话。 我拿着牌子愣了好一会儿,拿出木槌和一根桃木钉放在外面,剩下的一股脑都收到了一个单独的柜门中,顺便翻出了笔墨。 憋着一股子不想叫爷爷和伍叔对我失望的劲,还想要尽快掌握这些玄之又玄的本事,为了渡过生死劫,我决定拼了! 第六十三章 三更来客 我开始仔细研究书上那些千奇百怪的符咒的画法,看懂笔划走势容易,可真的上手去画,我才发现其中的难处。 画符不仅对笔和墨汁都有要求,更要心无旁贷,神台清明,才能水到渠成。 凝神静气,缺一不可。 否则体内的气就会乱,神就会散,画的符就没有任何用处。 我用的笔是爷爷柜子里面藏着的那支,墨水只是普通的,那种放进朱砂和碎金粉的我没舍得糟蹋,用的纸也是我以前上学的旧课本,现在我主要是练习,找找感觉。 画了一会儿,我找到了窍门,若上面有一闪而过的神秘力量,则是成功了,如果没有反应,那绝对是废了。 成功率嘛…… 十分之一都不到,我倒是有点越挫越勇,时间飞逝不自知。 长时间练习,让我水平大进。手上的笔在纸上来回勾勒,笔触流畅,如行云游龙,还没画完,一股神秘的力量在纸张上浮动。 只差一笔,便大功靠成,这时院门却突然响起。 我手腕失衡,笔力一松,整张符作废! 月影当空,一片寂静,我看看家里的大挂钟,上面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午夜三点。 三点会有人来找我,打死我也不信。想起来棺材仔说的话,我心里多了几分警醒。 我双眼紧紧的盯着厚实的木门,想透过门板,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恐怖之物! 心里如擂鼓,我拽出在背后插着的内里乾坤,静静听着门外的声音。 “砰砰砰……” 敲门声再次响起,我心中一紧,把见过的那几位恐怖的形象鬼怪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然后一个个推翻。 我和外面的东西像是比起了耐性,他光敲门不说话,我也盯着大门不吭声。 敲门声又响了几次,我们就这样僵持着。 门摆在那里,愿意敲的话,随意。 见门外的东西根本进不来,我心里有了胆子,伸了个懒腰,想直接回屋里睡觉。 在我就要转身时,我家很高的院墙墙头上,突然甩进来一个旅行包,没等我反应过来,另一个双肩背包也被甩了进来。 噗噗两声,落在我家的院子里。 那两个包鼓鼓囊囊的,我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瞬间想到了分尸抛尸的案子? 我眼皮狂跳的看着包,那里面该不会是…… 危险的时候思路转的极快,分尸惨死,必是凶魂,我若能招魂问话,不仅能拿下外面的歹徒不说,还能帮助官方破获一起刑事案件。 没等我歪歪完,墙头上突然多了一双手。还有蹬踹墙体悉悉索索的声音,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墙头。看他身形矫健,还是个练家子。 我刚刚松了些的心又提了起来,内里乾坤打鬼可以,那黑影明明有影子,是个人。俗话说的好,夜黑风高杀人夜,这突来的变故让我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时间就是生命,我不敢耽搁,赶紧去哪里拿了把菜刀,不管是否管用,可起码能防身。 菜刀在手,我赶忙关上堂屋的门,快速给门窗落锁,不留一点入口。 “咚咚。” 这次被敲响的是我身后的堂屋门,我心想着这歹人还挺有礼貌,干坏事还先敲门! 这次外面的人倒是开口说话了,“点妆匠丫头,开门!” 我心里一惊,这人知道我是点妆匠,到底是什么来头,难道是同行上门寻仇? “你是谁?” “三更半夜的爬我家墙头干嘛?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你要是不想被抓赶紧走!” 真报警? 我唬他的,我们村地势偏远,要是真等警察前来搭救,我八成已经凉了。 可细想想,我又觉得外面那男人的声音有点耳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开门,我是郎弘毅!” “我管你是郎弘一,还是郎弘二呢,麻溜的怎么来就怎么出去,我是点妆匠,别怪我用阴阳门的手段对付你!” “省城朱家别墅,朱熹杰的朋友郎少爷,郎弘毅!我们见过……” 这人终于说了一句很长的话,详细的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立刻想到了那个在朱家别墅坐在角落里面,高脚椅上的大长腿高壮少爷。 “你……你要怎么证明?”我完全记住了棺材仔的提醒,到现在还是不放心开门,即便真是那个郎少爷,试问一个脑子没有毛病的人,谁会大半夜出现在一个只有简单接触的陌生人家中,还是孤身一人,翻墙进来的! 这不科学好不,别当姐涉世未深就很傻很天真! 外面的人好像揣摩到了我现在的想法,叹息了一口气,悉悉索索的发出点声音,之后归于安静…… 我好奇的趴在门缝上面朝外看过去! 第六十四章 解释 真的是那个在朱家见到了几次的郎少爷,他正在从自己看上去挺高级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蚕蛹样的袋子,铺在了我家堂屋门口的平整地面上。 拉开了拉链,准备躺进去,我瞬间不镇定了! 这人是什么奇葩,一位挺有钱的富家大少爷,出门不光带着整套的野营装备,看上去他要赖在这小山村里面,不走了! 我透过门缝看着他在外面的一举一动,当他躺进睡袋里面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拉链坏掉,而他人一半被卡在在睡袋里,一半在外面,真是进退两难……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说呢,那就是我感觉外面这个看着应该有点武力值的男人,真的已经没啥威胁力了,何况我现在还有菜刀在手。 我站起身打开了堂屋门,手里的武器折射着寒光,站在了郎弘毅的面前,“郎少爷,现在你能说说大晚上跑我家的真正原因了么?” 现在这个姿势叫我很得意,长得高怎么了,换了角度,姐一样俯视你。 我对这人的印象并不很差,要不是今天他出现的节点和时间都不对,我还是会以礼相待的,毕竟产鬼突然暴起的时候,是这人出手,救了我们两个。 郎弘毅可能被我看到了他的窘态,脸上还有一点尴尬。 可能是我逼问的太直白,这位少言寡语的大少爷不得不用解释来转变现在已经造成的误会。 “本来傍晚前后就能到的,结果车子半路坏了,我走了过来,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我并没有恶意!” 我不说话,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变化。 郎弘毅见我没反应,又加了句,“我这次来就是找你们点妆匠的。” 我有些疑惑,转而发问,“你亲戚朋友是有人故去,需要找点妆匠?” 他老实的摇了下头,“没有,但是我带了一样东西,就在背包的里侧袋子里……我现在这样,你自己拿吧。” 郎弘毅的身子全都包裹在睡袋里面,拉链坏在肩头快到脖子的地方,所以现在说他和待宰的猪羊一样都不过分,我也没有犹豫,直接当着主人的面动手。 背包里的东西很多,也很杂,都是些电子设备和瓶瓶罐罐的,还有钱包证件等等,我并没有好奇其他,而是照着他说的找到最内层的那个单独的口袋,打开内侧保险拉链,从里面拽出唯一的一张折叠整齐的纸张。 在郎弘毅的示意下,我打开看了一眼,这东西我看过,就是伍叔拿出来那个推测郎少爷命盘的纸条,上面有着少许的差异,可我并没有看懂。 “你的命盘八字?里面出了什么状况你自己也知道?” “知道,正因为这一点,我才要找你们点妆匠,具体说就是来找你的,那位伍师傅我也想见一见,想来他是你家的长辈。” 对于这一点,我不置可否,隐隐信了他的话。 来的路上车子故障,只能走路,好好的高档睡袋,他躺进去就能拉链被卡,人被裹在里面不能动弹。 我还是真没有见到有人可以这么倒霉的,不禁有点同情这人。 放下菜刀,我想帮他先把拉链拉开,这样说话也舒服些,不然还挺别扭的。 可是事情显然没有我想的那么顺利,“你这是什么伪劣产品?这拉链怎么都拉不开!” 我这样的女汉子,拽的手指头火辣辣的疼,都没能把那个拉链拉开或者拽坏,我不得不承认,这伪劣产品的质量还真是挺过关的! “用刀!” 人家物品的主人都这样说了,我还客气什么,直接上菜刀! 破坏式拆解,我却小心翼翼,这人的霉运我是了解的,万一一个不小心,把人给结果了,那我可要冤死了。 我废了半天的劲,才把郎弘毅从睡袋里面释放出来。 他平静的站起身,对我伸出了一只大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郎弘毅。” 我也没矫情,直接伸手和他握了一下,“郎少爷幸会,叶三蔓!” 招呼着人进了堂屋,我俩规矩的一人坐了一边,中间桌子上就是爷爷的灵位和香炉,还有简单的贡品,这都是下午我才买回来的。 郎弘毅教养不错,在看到爷爷牌位的时候,还没有忘记鞠躬示意,才坐在一边装哑巴。 我却觉得刚才多少对他有点不客气,也试着解释了一句,“刚才你敲门我想歪了才没有回应,也是你出场方式有点特别,才会……”才会动上菜刀。 这话最后我憋住了,没好意思说。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住着,是我冒昧了。” 现在话是说开了,但是我还是不太明白这人来这的目的,看他带着的东西,我疑惑更深,却没再问,等明天带他去伍叔那再谈吧。 想到这位大概走了将近六七个小时才进村,可能会饿,我这个当主人的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不是,“你是不是饿了?我给你随便弄点东西吃吧。” 然后想起我家那点只能饱腹,根本谈不上美味的简单食材,“太好的没有,鸡蛋挂面汤,可以给你卧两个鸡蛋!” 原以为这大少爷会嫌弃,或者是拒绝,这郎弘毅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直接接口,“谢谢,我吃东西没有忌口,确实是饿了!” 善良如我,只能乖乖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这是我家唯一的饮品,然后开始在大锅边上生火下面条,这可是我唯一的烹饪技能,别的菜系都还没有点亮! 第六十五章 两个灾星互补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命,感觉这次回来之后,和一觉到天亮基本无缘了。 这不,在伺候了大少爷吃饱喝足之后,我也不能把人丢下自己倒头大睡,加上这样一位男同胞的突然到访,我也没敢叫人家像张伟那样住到我以前的屋里。 只能大眼瞪小眼的坐到了天亮,好在时间不久。 外面天已经大亮,我担心伍叔的伤势,就带着郎少爷,出了家门朝伍叔那边而去。 农村里,农家人一般都起得比较早,忙忙碌碌的一天都不闲着。那些人对于跟在我后面,一看就是生面孔,还穿戴不俗,长相帅气的郎弘毅好奇不已。 我都已经能够预想到,这些村民会在我离开之后传出什么样的流言,绝对比小说还精彩,什么自甘堕落啦,什么小小年纪就谈朋友啦,什么为了钱什么都干,甚至还会有人同情郎弘毅不知道我这个扫把星霉运还敢凑上来等等…… 我也懒得理会,拿出钞票递给村里唯一一家早点铺子,“老板,十根油条五个烧饼,再给我四个鸡蛋四碗粥。” 去伍叔家顺便带个早点,这样比较省事。 我连张伟的饭都打算进去了,算是厚道了,因为我知道,指望张伟那个心粗的大外甥,伍叔估计能活活饿死。 郎弘毅表现的比我淡定自然,帮着一起提着早点,朝伍叔家走去。 “伍叔,你好点了没,准备吃早点了!” 对于伍叔这,我已经熟门熟路,进门先奔大锅旁边的碗架,拿出碗和筷子,这才进了里屋睡觉的大炕边上。 伍叔躺在床上,眼中带笑的看着我,“给你叔带了啥吃的,别说就这样躺着我还真有点饿了。” 郎弘毅也跟在我后面进了里屋,我在小炕桌上摆弄着早点,把用塑料袋拎来的粥套进碗里,又出去翻腾出来一碗农家必备下饭神器。 香油醋拌的小咸菜放在小桌上,村里人大多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都会在屋里炕上直接对付一口,伍叔现在伤成这样,即便是有郎弘毅这个外人,也只能这样凑合一下了。 “郎少爷?”伍叔明显认出了郎弘毅,之前不知道名字,只听朱家人都是这样叫的。 “伍叔,郎弘毅,您叫我弘毅就成。” 伍叔带着诧异的望向我,我则是怂怂肩膀,表示我昨天看到他的时候比您老现在还要诧异呢,便把昨晚上差点动菜刀的经过给说了一遍。 郎弘毅还在旁边一句半句的跟着补充,事情说了个大概,他帮着把伍叔搀起来,靠在背后的枕头上面,好方便吃饭。 “早上我已经联系了人把我的车子修好送过来,而这份命书就是从小护我周全的一位长辈叫我带过来,找点妆匠过目的,他老人家说您只要一看就能明白里面的原因。” 郎弘毅把昨天叫我自己拿出来看的那张纸,递给了伍叔,“这命书是从小护我周全的一位长辈叫我带来的,找点妆匠过目的,他老人家说您只要一看就能明白里面的原因。” 伍叔知道里面肯定有什么玄机,加上上次就这人命格好奇,自然第一时间接过去,展开仔细掐算。 我就看到伍叔左手的拇指在另外四根手指上快速动着,在用天干地支,五行九星看一个人的八字,并不是外行人以为的只搓手指头就能有什么神通的说法。 阴阳行里面的人,掐算手指,都是为了给自己加深记忆,每一个手指关节在我们的眼中就像是一个算盘珠,每一个位置掐几次都是有特定的意义的。 没想到伍叔越算,脸色越沉重,一只左手不够,又腾出右手,足足十几分钟的时间才抬头看向了郎弘毅,问道,“你家长辈是高人啊,这命书比我当时给你写的详细很多,甚至连你前几天遇到我们,把我们大概对你的影响都给算出来了,真是我辈高人,就是不知道郎少爷你家那位长辈,姓甚名谁?” 郎弘毅对伍叔很是尊敬,有问必答的回道,“我家长辈来时候有话叮嘱,莫问来时路,相逢定有期。” 这是人家不愿意随便把自己的名号透露出来,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大多真正有本事的人都不会太愿意被大众所熟识,人家讲究的就是缘,真有缘不用提前了解,无缘的话更不会有交集。 伍叔点了点头,问出了一个我现在也很关心的问题,“那弘毅,我就仗着年长托大这样叫你,你如今到此是准备……” “留下,暂时不会离开,另外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希望能够借住到您的助手家中,我知道这可能不太方便,但是……我灾星入宫,这位叶家姑娘是化解我的贵人,临行前长辈曾经断言,我和这位姑娘的命格可以互补,算是相互的贵人。” 伍叔看了下我诧异的脸,居然点了点头,开口帮着郎弘毅说话,“三蔓,弘毅说的确实是真的,你想想你们昨晚的前后经过……要是我没有说错在此之前,弘毅应该经常受到一些莫名的状况困扰吧,还有三蔓你可记得伍叔所说过的话?” 伍叔说我的我当然记得,无外乎就是我这害人不浅还挺特别的全阳白虎命么,想到不久之后快到眼前的命劫,我有点情绪低落,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伍叔再看向郎弘毅,“要是我没说错,你昨天算是很顺利的一天,或者说是很顺利的一个晚上?” 郎弘毅没有隐瞒直言不讳的承认,“确实,我在刚和三蔓接触之后就有这种感觉,像是昨天路上车子失控的事情就很幸运,至少我没有受伤,坏的只是车子,而晚上三蔓在给我割开拉链卡住的睡袋,那把菜刀没有出现意外坏掉或者伤到我,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直到现在。” 我开始还有点不明白,但是郎弘毅居然开始动手解开身上的衬衣纽扣,露出上半身纵横交错的伤疤之后,我默了…… 也好像明白这位才是真正的倒霉蛋的存在,能活这么大,还长得这么壮,完全就是意外啊! 伍叔最后做了个总结,“这事情我替三蔓答应了,互惠互利挺不错的,你这灾星入宫带着的还是阴神,多是鬼魅魍魉的事,留在我们这也好。” “吃饭,先吃了早饭后面的再去安排,这多出来一碗是给张伟的吧,那小子没事起不来这么早,我帮他吃了好了……嗯……昨天包子刚好吃腻,这油条稀粥的刚刚好。” 第六十六章 财大气粗的房客 就这样,三个根本不可能聚在一起的人,如今就这样诡异的在伍叔屋里炕上的小桌,平和的吃完了一顿简单的早点。 郎弘毅接到电话,说是给他送车的人到了,暂时离开,应该是去了我家那边,毕竟这人昨天半夜都没有认错门,精准爬墙。 我倒是没有跟去,这些事情我还处在迷瞪的状态。 正好趁这个时候,伍叔家里就我们两个,我能问清一些心里的疑惑,这好好的我家怎么弄了一个租客进来! 该走的人刚离开,我就先开口,伍叔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拦住了我的问话,主动给我答疑。 “是不是还有点迷糊,觉得没弄明白里面的事?” 我噘着嘴点点头,对我家突然要住进去一个寡男,有点不情愿,伍叔也真是的都没问问我的意见就做主了。 “傻丫头,我是你伍叔,能害你不成,你现在刚入门,又是即将面临死劫的档口,咱们还摊上了鬼哭谷那一摊子事,都是咱们的命,这郎弘毅的命格可是大贵之人,虽然被人用邪术改了命,成了个出门见鬼的倒霉蛋,可他依旧贵不可言,能帮上你不少。” 我对伍叔的话倒是没有质疑,只是想着,突然家里住进来这么一位大神,很是别扭,这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话来呢。 好歹咱也是个大姑娘不是,多少也要在乎点舆论的影响。 伍叔这个老油条一眼看穿我那点小心思,“别操心那些有的没的,咱们这一行人,被人当面捧成祖宗,用你的时候你就是爷,背后转过身说咱们欺神骗鬼的事还少啊!人言虽可畏,心正自然清,知道不?” “知道了伍叔。”我也算明白了伍叔为我打算的苦心,认命的点头,看来以后真是要升级当包租婆的命了。 而伍叔的一句话直接叫我笑出声,这老头真是……知我者伍叔也! “那郎弘毅应该是富家大少,房租食宿大大方方的要就是,该用就用,出门解决事情的时候也带着他,能帮上你的,放心。” 帮上我这一点我不怀疑,亲眼看过那次他丢出去护身符一下就收拾了产鬼的事情,而房租嘛……嘿嘿嘿嘿!我也是像伍叔这样想的。 我们还在说着话,张伟大嗓门一路夹着脚步声急吼吼的冲进来,“三蔓,三蔓……我一猜你就在我大舅这呢,你家来人了,正朝里面搬东西呢……还有很好看的大汽车……大舅!” 冲进来看到伍叔脸上不善的眼神,才选择性的闭上了嘴,伍叔皱眉摇头,“您这大少爷睡醒了?吃早饭了么?” 一说这个,张伟如梦初醒,终于知道伍叔为啥用拿看仇人的眼神看自己了,一拍大脑袋,“坏了,我妈叫我给您带的饭我给忘拿了,大舅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拿!” 我刚想叫住张伟,告诉他我们早就吃过了,没想到这货的飞毛腿奇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伍叔无奈一摇头,“算了,叫他去吧,正好我中午时候吃,这身子骨不饶人啊,你叔我还没服老呢!” “伍叔,你先歇着,我回去看看顺便去诊所给你拿点止疼药和消炎药啥的,您这伤真的不用上医院?” “去吧去吧,不用去,没看我今天就好不少了,这肋骨的毛病只能养,再有几天我就能下地了,我这你就别操心了!”伍叔挥手朝外赶人,我都走到了院门口,伍叔又给我喊了回去。 “三蔓,这个妆匣你先背走,里面也许有东西你用的上,虽然我很希望你用不上,但好像不成啊!” 我也知道伍叔这样说的原因,因为今天我们这个小村有两个大新闻,一个呢就是我家里多出来一个疑似已经同居了的金龟婿,另一个就是村里那个猴傻子,又在逢人就念叨,谁谁谁要死了。 他这话可是很准的,八成村里又要死人。 我回去的时候正好路过村中央的老戏台,猴傻子正在上面趴着晒太阳,看见我居然没有对我喊我是活死人,而是朝我伸手! 我知道他是在要吃的,可我全身上下根本就没有能吃的东西,只能对他招招手,叫他跟着我走。 在小超市给他买了两个面包,两根火腿肠,最后想想还拿了瓶汽水给他,省的噎着。 别说这猴傻子人傻,可在吃上一点不傻,火腿肠剥皮比我还利落,我想到最近晚上不太平,也不知道他睡在哪,就叮嘱了一嘴,“以后晚上别乱逛,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看到什么也别出来,知道么!” 我不指望他回答我,但就在我拧开汽水瓶盖放下,准备回家的时候,听到了他嗯了一声。 对上了他的那双黑眼珠,这一刻我甚至有个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这人是装疯的吧?他眼睛里面很干净,是那种会叫人不敢直视的清明。 可下一秒他对我露出一个张大嘴的笑容,叫我彻底没眼看了,嘴里那面包和火腿肠混在一起的残渣叫我直接转头。 我还是回去看看家里的情况吧,别在这异想天开了。 当我看到院门外面一辆拖车上面运来的那辆私家车之后,才明白昨天傍晚郎弘毅遇到的那个小意外是多么的严重,而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v字打头,所有车型里安全系数排行首位,号称人间小坦克的车头已经凹进去,车身完全刮花,前后车厢盖完全变形,连车门都少了一个。 就这样的情况,郎弘毅能不少胳膊不少腿的出现在我家,确实很幸运,比中五百万的几率还小。 而堂屋里面,两名陌生男子正在搬他们送来的各种东西,还有他们开来的另一辆商务型人间小坦克就在院外面。 郎弘毅看到我走进来,居然难得主动开口,“左右两边,准备叫我住哪里?” 我准备好狮子大开口,把原本五十都没人来住的破旧农家小院一间屋子的价格抬一百倍,标榜到五千的巨款,顺便再说说伙食问题。 “你可以住右边的那屋,我在左边,其他地方属于公共区域,至于这房租、伙食还有个人卫生……” 我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位衣冠笔挺的大哥已经准备好了现金,一口气拿出了十好几沓子的巨款,“加在一起每月一万,卫生每周会有专人上门打扫并补齐生活所需,这是一年的费用,叶小姐请点清。” 十……十二万…… 房租!真是财大气粗啊! 第六十七章 村村都有烦人精 现在我被伍叔培养出来的绝活就是收钱从来不手软,面上一副脸不红心不跳的直接拿起那些钱,还很有风度的留下一句,“银货两讫了就好,还希望郎少爷以后的平民生活能够愉快。” 转身就回了自己屋,关上门长长的深呼吸,数钱收起来,一气呵成! 乖乖,我现在居然也是富人了,虽然还是个欠别人钱的富人,但是试问哪个大企业家不欠银行的钱,这前后的收入加到一起,还有十几万就足够还清大伯他们曾经借给我爸妈看病的医药费。 不久之前,这笔巨债还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没想到眼看着我就快要还清了。 外面叮叮咣咣的,应该是安装着生活必需品,但是看在这些银子的份上,我完全视而不见,左右不会把房子拆了,随便他折腾就好。 中午前后,我家的房子没有被拆,一帮人倒是找进了我家的院里。 带队的是村长,还有村里的治保主任,这两位可是我们村里的大人物,挺有威严的,至少在我童年不多的印象中,这两位都是婚丧嫁娶时候头一桌上的人物,赶上秋收还会拿着大喇叭站在老戏台上给村里人开会,宣布很多最近的消息等等。 爷爷在的时候也上我家来过几次,因为什么事情我忘记了,后来爷爷身子骨不行了,很少再帮人处理事情,村里也还有另一位跟着我爷爷学出来的点妆匠伍叔在,这些人也就在我家绝迹了。 “三蔓……叶三蔓在家吗?” 治保主任站在院子里都没敢进屋,因为屋里现在还有郎弘毅带来的几个人在进进去去,不算凉快的天,依旧是黑西装大墨镜,这样的打扮可能叫这些村民望而却步。 人家喊的是我,还是指名道姓的,我这也不能装傻,再确认一次已经把钱都收好了,才走出房门,站到了当屋门前,“找我有事么?” 对于这位治保主任,我并不想多接触,只因为这老头一副土匪重生的凶相,加上一把岁数了还总是和村里这家媳妇那家寡妇传出花边新闻,算不上正道人士,风评实在不咋地。 连带着说话我也不会太客气,毕竟这帮人也没对我太客气过不是。 “一大早上就听说你这女娃子家里来了个男的,作为治保主任我有义务过来了解一下情况,毕竟咱们村的治安还是归我抓的,另外村长找你也有点事情。” 这一张口就是满满的官腔,叫人听得不舒服,连在里屋的郎弘毅听到这话都走了出来,就并排站在我旁边不远位置。 “房子是我爷爷的没错吧,留给我了这点也没争议,我把我的房子租给朋友,这里面的事情应该不归村里治安管的范畴,顶多可以说是需要给外来人口登记,请问,治保主任老同志,你还有什么需要过问的?” 我是还没上大学,但是好歹也是九+三的教育培养出来的准大学生,对付治保主任,自然不会像是村里其他那些人好糊弄,几句话已经把治保主任问的涨红了一张脸,说什么也不是。 郎弘毅也在旁边加了一句,“我收拾好住处,稍后会到村委会去登记一下身份。” 就在气氛被搞的有点尴尬,治保主任端出一副为我担心的嘴脸,苦口婆心的想摆出什么我一个年虽不大的小姑娘家里住进个男人不合时宜等等为理由,给我宣扬一下七岁男女不同席的伟大儒家思想。 我的老年手机响了,叫我能名正言顺的不去搭理这个自己心黑,看别人也脏的治保主任,接通了电话。 “喂,伍叔,怎么了?” “三蔓啊,村长他们是不是到你那了?村里西头的孔先生去了,他们来找我出活,我这身子也不行,就叫他们去找你了,我可是说了你没问题打了包票,别给伍叔丢面子啊!” 我听出了大概意思,合着村长今天上门是因为这事,这是来求人的啊,我才是点妆匠,可他们这一点求人的意思也没有,分明就是欺负我年纪小,上来想先给我一个下马威,拿郎弘毅的事情扯大旗呢。 我故意抬高声音对着伍叔说道,“啊?是么?我不知道啊?伍叔,我正接受治保主任的思想教育呢,还有郎弘毅也在接受调查,一会怀疑朗公子来头不正,怕害了村里民生不安出现什么鸡鸣狗盗的事,一边跟我说七岁不同席的问题呢!” 村长一听我这么说,就知道要坏,狠狠的瞪了一眼找事的治保主任,而伍叔果然暴脾气上来了,在电话那边吼了一嗓子,“把电话给他们,我和他们说,娘的,在我这说的头头是道的,转过屁股就上你那不拉人屎去了!” 我的宝贝手机我都没舍得撒手,直接开了免提伸到村长跟前,“伍叔说有事找你们!” 村长赶忙伸手,我朝后一躲,示意他有话就这么说,这人还没说话,就听到伍叔在电话里面喊了起来,“周长贵,你们别在那欺负个小丫头片子,你们是去找事的还是去求人的,当我们点妆匠都是你们能呼来喝去的人是不是,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周长贵是村长的大号,紧接着就听到伍叔的目标一转,“褚福发你个老鳖孙听得到么?” 我很客气的在旁边做起了伍叔的眼睛,赶紧回了一声,“叔你说,他听得到!” 岂止是治保主任褚福发听得到,院子里的所有人还有那些跟着来的村民都能听得真真的。 “褚福发我告诉你,别以为三蔓家里没有长辈在堂你就给我作,我还没死呢,那是我干闺女,孔先生去了你们是来求三蔓的,拿出你的态度,别拿你做过的那点现眼的事去脏了小辈的名声,没三蔓出头,凭你两个棺材板子我叫你都买不着!” 周围人一副憋笑解恨的神情,好像都想到了这治保主任的什么光辉历史,在心里偷笑面上不敢露出来,我也算知道了这人在村里的人缘并不咋地。 拿着电话转开,到清静一点的地方听伍叔继续说,“喂,伍叔是我。” 伍叔听到我的声音,嘿嘿一乐,“咋样,叔给你挺事不?” 我也露出小狐狸样贼兮兮的一乐,“伍叔必须给你三百六十六个赞,多给你一个都不怕你骄傲。” 第六十八章 看你俩顺眼 治保主任褚福发一脸郁闷的走了,应该是给那位孔先生订棺材去了。 村长跟我客气了几句,把来请我帮着孔先生点妆的事情托付了几句,也转身离开,连价格都没敢问,我心里盘算着应该要一个什么样的价钱合适。 因为孔先生是村里一位孤寡老人,身边无儿无女,无亲无戚。 他以前是个大学生,后来到了村里落户安家,一生没有结婚,到现在差不多也有七十五六的年岁,算得上是喜丧,他过世之后这宅基地,还有上面的房子都会归村里,而这发送的钱自然也是大队出。 好在村长人还可以,也算能办事,不过那治保主任确实不讨喜。 不过孔先生生前是个有德之人,不为了别的,就是乡里乡亲的,我也要去帮这个忙。 郎弘毅的人还没有走,依旧在屋里鼓捣着什么,我也是真佩服他们的速度,就这穷乡僻壤的,上哪淘换来那么多的东西。 刚才出来的急没有注意,现在这一看,我心里彻底服气了,对一边跟着走进来的郎少爷说道,“大少,你这些东西都摆上,真是准备过日子啊?” “确实有这个心,欢迎你一起使用,毕竟你才是房东!” 对于他的自觉,我还算是挺欣慰的,看着原本就像是贫民窟的屋子,在这帮人的鼓捣下,多了不少现代化的电器,一条不知道从哪扯过来的网线已经装好。 路由器和电脑已经具备,冰箱电视沙发套组,在我这还有灶台和柴火的小屋里面显得不伦不类,外面的院子里面,压井旁边还多了接线板和洗衣机,我是真的服气了,连焕然一新的彩钢棚子都搭建上了。 “呵呵,我这手机不用无线网。” 这种高科技我们知道,还要感谢学校宿舍里面的高端设备,不然现在可是土到家了。 听了我的话,郎弘毅居然皱眉的看着我拿在手里的那个老年款手机,“确实该换换了,我那边有富余的,给你先用。” 我赶忙摇手,“不用不用,这种我用习惯了,信号嘎嘎的,摔不坏不说,关键时候还能当武器,这可是一个时代迈进的见证,有纪念价值。” 我最后看了一眼面目全非的堂屋,已经不敢想象租给郎弘毅那屋现在是个什么中西合璧的鬼样,转身准备回屋,“您们慢慢折腾,只要房子不倒,其他随便,哦,对了,请留下我们续命的灶台……” 看那些人正搬着一个电打火的煤气灶进来,我再次默了…… 我心突然有点痛,朝这院子里面多出来的彩钢棚子指了指! 那人朝着郎弘毅望过去,后者听了我的意见,点了点头。 我实在没眼看,撒手闭眼的关上了身后的门,“忍,三蔓你要忍,那是整整十二万一年的房租,大不了一年以后把人赶出去恢复原样!” “不生气,看不见,不生气,什么都没有改变,家里就是多了一条狗,咳咳……很有钱的狗,拆家的二哈!” 给自己做了思想建设,我开始收拾清点伍叔的那个大妆匣,毕竟答应了给孔先生的白事出活,这位老先生在村里教过不少人认字,这棚白事来的人应该不会少。 而那个治保主任用不了多会就要回来,因为就他,从棺材仔那里保证买不到棺材,单凭伍叔和棺材仔的关系,分分钟一句话的事…… 事情果然叫我猜对了,天色擦黑,治保主任就跟小瘟鸡一样的回来了,这次没有了之前的嚣张跋扈,乖乖的带着笑,“三蔓啊,这棺材仔不知道是不是没在家,我在外面喊了半天了里面也没有人应,你看着……” 我背着妆匣站在堂屋门口,沉着脸说道,“褚主任,别叫的这么随意,我接了点妆匠的班,请教一声叶先生,或者为了和我爷爷区分开,叫一声小叶先生也是可以的。” 我们阴阳门,没有男女之分,只要进了这个行当,即便是女子也以先生尊称,或者是师傅也可以,我总觉得先生这个称呼比较牛叉,所以选了前者。 下马威?! 你会给我用,就当我不会给你用咋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圣人训! 褚福发果然有点不情愿的抽搐了一下脸上的横肉,叫他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上去有点油腻,我只当没看见,就是不动一步。 眼看时间就要晚了,生怕我今天不会出现在孔先生的白事上面,他赶忙赔笑,“是是是,这是我疏忽了,小叶先生,烦劳您跟棺材仔那帮着定口棺材,咱们这也都是为了帮着孔先生办事不是!” 要不是看在教书育人的孔先生份上,就这人我今天还真想耍大牌! 见我要出去,郎弘毅大长腿一迈也跟了上来。 甩开烦人的褚福发,我带着郎弘毅走上了去棺材仔家的小路,“你这个命格属性,参加白事可以么?” 要说我是吸引鬼物的小太阳,那么这位就是吸附阴物的万磁王,我俩加一块,虽然能够神奇的互补,但绝对会怪事层出不穷。我知道他现在身上有高人给的护身符,而我脖子上有内里乾坤,还有一肚子没试验过的本事。 遇到点小事确实不用担心。 但是今天不光要去白事,我还要点妆,更是先要去棺材仔那边走上一圈,怕他有什么忌讳,伤到就不好了。 这可是刚合伙的第一天! “没事,只要跟在你旁边,我就很安全,这样很好,你做你的不用顾及我。” 得,完全白担心了,人家大少爷一句话就把天直接聊死了! “成,那你就跟着我,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装傻,明白么?” “嗯!” 他这次倒是很配合,回答了一个鼻音。 我只能耸耸肩,无奈的推开了棺材仔家小院的大门! “什么都别碰,什么都别摸,也不要问!”我忍不住把当初伍叔嘱咐我的话转给了身后的人,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照做总是没错。 第六十九章 我也成了小叶先生 院子里面还是上次那个模样,基本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上次是白天,这次外面天已经擦黑,里面更是冷的难受。 棺材仔家不用电灯,而是用灯笼,我在心里表扬了一句,‘孩子,你整的这小气氛,真的贼拉到位啊!’ “棺材长长六块板,榫卯卧槽殓肉身,村中谁家哭高堂,棺材铺闻棺材响。” 这样的环境,冷不丁传出棺材仔平淡无波声音,要不是我早有心理准备,八成会被吓的够呛。 我忍不住头皮发麻,棺材仔慢悠悠的从一口做了一半的棺材里面坐了起来。 “来了……” 得,这画面我是觉得背脊发凉,真想采访一下后面第一次见到这样刺激的郎弘毅此时此刻的感受! “嘿嘿,那个……我来问问孔先生的寿材……” 基于伍叔对棺材仔的信任,我觉得这人不会当真不给孔先生个寿材,毕竟他估计是得了伍叔的话,才故意为难那个讨人厌的褚福发。 棺材仔并没有从棺材里面起身,惨白的脸在白纸灯笼的映照下,更显得难看,他伸出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指,朝着一边的方向一指,“准备好了,你们过去叫人来抬,棺材会放在门口。” “那个钱……” 我第一次干这事,真的不知道这应该怎么结账,这棺材又应该怎么算价格,不懂就只能问,却不敢把话完整说出来,怕犯忌讳。 “一万七千七百七,丢过墙头就行。” 我忍不住咋舌,原来比我黑的在这呢,乖乖,这棺材看着是不错,但我没想到这么贵! 我没敢说什么转身就想走,棺材仔却叫住了我,确切的说是叫住了我身后的郎弘毅。 我可以感觉到,他依旧没有摘下去的黑兜帽,“终于看到了一个比我也不遑多让的人,我挺喜欢你们两个的!” “全阳白虎身边跟着的果然都不是寻常人,看你们顺眼告诉你们一声,今晚不消停,最好别离开那里,省的出事!” 说完只对我们挥了一下手,就慢悠悠跟个僵尸一样,倒回了棺材里面,叫我怀疑这人难道晚上准备睡在那里面? 看他有气无力的,这么大的棺材,少说有几百斤吧,他怎么弄到院外面去,放在门口? 好吧,懒人的通病就是想不通的问题,就放下等答案自己出来! 我和郎弘毅直接出了棺材仔家,朝着孔先生那处宅子而去。 这位老先生生前也算是德高望重之人,家的位置很靠近村子中心,等于我们是从村边缘再折返回来,路上郎弘毅终于忍不住开口。 “刚才那个……是人?”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诡异的勾起一边嘴角,坏心眼的放慢了语气说道,“不然呢……” 郎弘毅明显看出我在开他玩笑,沉默下去不再说话,我无聊的搓了搓耳朵,想着棺材仔的那句话,等下我们肯定要在一起。 村里主持白事的人已经操持的差不多了,因为没有棺材,孔先生的尸体现在就被放在灵棚里面的门板上,身体被布蒙着。 来帮忙的人还真不少,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出了代表,这应该是村长的意思,也是因为孔先生的曾经是老师的身份。 见到我来了,村里人第一次没有对我投来嫌弃鄙夷的目光,而是换成了一种八卦,怀疑,不安的神色! 我知道他们八卦的是我身后这位大少爷,怀疑的是我一个半大孩子,还是姑娘,能不能接的下点妆匠这口饭,不安则是怕我报复吧,毕竟这里大多数人都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 村长和褚福发一起走了过来,他们急切的想知道棺材的情况,也明白不能得罪我。 “小叶先生,不知道这孔老的寿材问题……” 村长对我的称呼居然得到了统一,看来这褚福发回来没少宣扬在我家受到的待遇,“叫人去棺材仔家抬来吧,已经在门口了!” 我故作高深的冷着脸说了一句,在超过他们朝灵棚那边而去的时候再留下一句,“一万七千七百七十七,扔墙头里面去。” 没兴趣留下看他们吃了苍蝇的表情,我和郎弘毅走进了灵堂,出于礼貌和死者为大的原因,我们先和孔先生打招呼,一人上了一炷香,告诉亡者,送他最后一程的点妆匠到了! 马上就能开始收拾干净,准备踏上黄泉路了。 棺材很快就被抬了过来,几个白事的壮小伙带着手套把尸体抬进了棺材里面,后面就都是我的事了! 按照伍叔做的,一步步的整理上妆,嘴上说着话,把一项项的注意都做下来,事情顺利的叫我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孔先生的遗容比蔡阿婆当时的好看了很多,一切都很正常,看来这位老先生走的时候并不痛苦。 一切收拾完毕,那些人抬着棺材盖上来。 他们准备明天就下葬,毕竟孔老没有什么后人,也就没有什么重丧或者是对子嗣不利的说法。 今晚是这位老人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晚上…… 棺材板并没有盖严,要留出肩头胸口,为了方便明天最后仪式的遗容瞻仰。 在悬空的板子上,点着孔老的长明灯,前面守灵的都是一帮大小伙子,还有褚福发这个村里的代表,村长已经在我结束之后就离开了。 “小叶先生,您这忙完了,不回去休息么?”褚福发不知道是不是闲的难受,凑上来没话找话。 我和郎弘毅随便找了个地方,拽了两个板凳坐着,大妆匣就搁在我旁边的一捻大石磨上。 “不急,我们陪陪孔先生。” 他见我侧开头,知道自己找了个没趣,就要和那边一群小伙子们打扑克,消磨时间。 不过他好歹没忘记正事,留了两个人守着给孔先生烧纸上香,他们轮换这休息。 我在灵堂里坐着,不知怎么,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 有了几次经历,我丝毫不敢大意,像四周看着,期望能发现什么。 第七十章 多了一个人影 我早给自己开了眼,坐在一边看着,心里虽然有点别扭,已经不敢离开。 郎弘毅绝对看得见异常,我俩偷偷交换了眼神,确实了此事。 我又把目光转回了牌桌前,刚刚褚福发招呼着人打牌曾安排,两个在守灵,四个人在打牌,三个在一边看着的,正好是九个人,加上临时提议留下来的我和郎弘毅,一共是十一个人,除了我一个丫头,剩下的都是男人。 可现在,突然成了十二个身影,我反复已经数了好几遍才敢确认。 多出来的一个就在牌桌子周围,至于到底是哪一个? 不好意思,因为有点子距离,我既不想仔细看,更不想多生是非,因为我知道不管这个多出来的是不是孔先生本尊,都不能惊了它。 是孔先生的话,算是新鬼,灵魂比较轻,任何的惊吓都可能叫魂体受惊直接消散,如果不是,是玩闹吸引而来看热闹的,那我更没有必要多事。 这里是村子,谁家没有故去的老人亲属,回来转悠一圈,或者是路过看到打牌的凑上来看看,只要和生人无碍,我就当做没看见,省的横生是非,于我们点妆匠的信念也不合! “那个……三蔓,我有点事情想求你!”边上很安静的郎弘毅开了口,我带点诧异的投过去眼神,叫他继续说。 这人叫我名字叫得倒是挺顺口,现在已经两点多了,我们坐了大概有四五个小时了,屁股都有点肌肉麻痹。 “能不能陪我去下卫生间?” 这郎弘毅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但我也没话可说,毕竟现在这氛围别人挺嗨,担惊受怕的只有我俩,盯着那前面打牌多出来一个人的影子,眼都不敢眨! 被他这一说,我感觉我好像也有点想上厕所的意思……但是在这里,在这么多人呆着的小院一角的茅房里? 还是算了吧,我神经没有那么大条。 忍无可忍之下,我只能示意郎弘毅回家,我们先解决了个人生理大事,再回来继续监视那个多出来的人好了! 看到我们起身离开,那一桌子打牌看热闹的人都转头望过来,褚福发这个作死的还来了一句,“小叶先生,你们累了吧,先回去歇着吧,这有我们可以了!” 说的倒是人话,但是姐现在真不想搭理你们,因为我肯定,那个多出来的现在也在望着我们,我硬是连头都没回,留下一句,“你们守好,我想起点事去去就来。” 拉着郎弘毅就一溜烟的朝着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这一路上倒是也看到了几个一闪即逝,或者是站在阴影里里面直愣愣的魂体,晚上开眼见到这些太正常了,郎弘毅好像比我还习惯,根本一路无视的径直朝家的方向而去。 家里的大门没有关,里面的改变不小,看来是那几个人在我们离开之后还在收拾,朝里面添加东西。 最叫我无语的是,当我看到我家那个茅房之后,不淡定了……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门。 而当屋里面看到有人回来站到门前,跟门神一样的黑衣壮汉,我知道没走错,只是他们手脚快速的已经给从新装修了一下……而已! 郎弘毅示意叫我先,可能我回来时候一路上捂着肚子,低头走路的样子太过像是要那啥失守,我也没假客气,一低头就走了进去! 原来的旱厕叫这些人神奇的换成了个马桶,地面的板子都被搞成了地毯,可能是贴瓷砖太费时间,可这卫生间里面弄地毯也真是叫人不能接受! 我瞬间感觉自己都不会那啥了,傻了一样站在灯光明亮的五星级茅厕里面,这连整体浴房的干湿分离效果都叫他们给鼓捣了出来! 我只想说,有钱真好,想怎么作就怎么作! 我只当眼前的一切是个梦,努力给自己催眠的解决了鼓胀的肚子,一身清爽的出了茅厕,郎弘毅紧跟着走了进去。 我百无聊赖的走近那两位尽忠职守的大汉,朝身后刚出来的地方指了一下,“你们想的招,还是你们少爷的命令?” 这两个人对我还算客气,立刻有礼的回答,“少爷有轻微的洁癖,我们也想给两位最好的居住体验,不足的地方还请叶小姐您指出来!” 不足? 实在是太足了好么,我这是什么命?黑了一个租客,还是那种自己出钱带豪华装修的,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见郎弘毅也解决了出来,我对着两位百变小助手说道,“我们还要出去,你们累一天了,就关上大门上郎弘毅那屋睡觉去吧,明天早上我们才会回来。” “多谢叶小姐,请!” 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对待,我转身出了门,在院子里的时候身上很舒服,可到了外面,不知怎的,入骨的凉气如小虫子般爬了上来。 我打了个颤,心里有些不安。 只希望是我疑神疑鬼了,脚下却下意识的加快了步伐。 当我们离院子还隔着两道房子的时候,院内传来一声惊恐嚎叫。 “什么东西?快,躲起来!” 我心里一凉,坏了…… 这不是上个厕所的空都能整出点什么事吧! 我和郎弘毅几乎是同时从走改成了跑,朝着院子冲进去。 前后不超过一分钟,此时牌桌子也翻了,凳子也倒了,那些留下守灵的人都在玩了命的朝着孔老生前那间小屋子里面冲。 连滚带爬,一个个还嗷嗷乱叫,其中属褚福发这个年岁最大的,叫得最响亮。 我们也明白这帮人吓成这样是因为什么,原来是不知道哪来了二十几只蝙蝠,正在院子里面盘旋,也不怕人,追在他们的后面扑腾。 这东西在农村很常见,真不知道他们怕的是什么! 而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不能叫这些东西靠近死尸,端着还在冒烟的铜盆,就放在了棺材的上面,这些东西怕烟,也怕火,随手一把纸钱丢进去,短时间就不会敢再靠近。 “你们跑什么……怎么守灵的,不知道不能叫动物靠近尸体,你们到底想干嘛?” 我心里不乐意,在他们打牌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不满,现在则是彻底爆发,而那些蝙蝠在郎弘毅帮着拿着些草纸在院子里面点燃之后,也消失不见。 蝙蝠消失了,可我心里却更加不安稳,像又什么不知名的恐惧在巧巧靠近。 别人可能会说我迷信,可我是点妆匠。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时候那些人才一脸心有余悸的从屋里看了下外面,确认没有什么异状才一个个走了出 来。 第七十一章 人敲门,鬼敲棺 屋里心有余悸的看了下外面,确认没有什么异状才一个个走了出来。 几个人脸上惨白一片,刚才她看到了,那确实是常见的蝙蝠,并没有异常,怎么就把几个老爷们给吓成这样,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见我过来,这些人才胆子大起来,对灵棚也显得畏畏缩缩的,一副后怕的样子。 “你们怎么了?我这才离开一会就至于这样?” 我问的是褚福发,他毕竟是今晚上的代表人物,其他人都是留下来陪他卖好的。 褚福发终于缓了过来,见我回来了,看着我一脸激动,满目泪光。 “小叶先生您真的回来了……真是太好了,刚头都吓死我们了,这边闹腾了啊!” 闹腾? 我没看到,就看到了一群有点反常的蝙蝠,问道,“不就是蝙蝠么,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害怕它们?”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一声不应该出现的动静,敲棺! 所谓人敲门,鬼敲棺,现在这一帮人都在小屋的门口窝成一堆,郎弘毅站在我旁边,灵棚那边根本没有人。 这敲棺的是谁? 那帮人听到之后脸色更白,全身哆嗦的抱在一起,画面实在比见鬼都有冲击感…… 而我和郎弘毅一起转身,朝着灵棚那边望过去,棺材还保持刚才的状态,除了烧纸的铜盆被我端到了棺材上熏蝙蝠之外,其他一切正常,那声音…… “咚咚……”紧跟着又是两声! 这次听得仔细,就是从棺材那发出来的声音,并且还是棺材的里面,声音有点发闷! “闹……闹……” 褚福发张着大嘴就要说出那个字,我回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正因为白不说人夜不说鬼的原因,即便闹鬼了,这时候也不要说出来,最好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们跟着我,一起过去看看!” 我倒是没有太害怕,毕竟见过次数多了,有了一定的心理素质,看看郎弘毅也是很淡定,保持着该有的机警。 倒是身后那些人明显拉胯,哆嗦着腿软,根本寸步难行。 其实叫上他们我是想借一下大小伙子们聚在一起的阳气,真有什么小打小闹的,阳气一冲也就过去了,可没想到这帮怕死的都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样,死都不要朝前走一步。 看这帮人的熊样我就来气,忍不住把刚才发生在他们中间的怪事说了出来。 “带着你们也是为你们好,实话告诉你们说,刚才我离开就是为了想对策,你以为你们打牌的时候就没事?我可是清楚的看到你们中间多了一个人,现在还在不在……不好说!” 什么叫后知后觉的细思极恐,就这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这一帮紧紧拥抱,紧密团结在一起的大老爷们下一秒就各自弹开,紧张的数着人数。 他们互相都很熟识,确认着我刚才说的话相互检查。 “没……没多啊!” 我不再理会他们,手里拿着内里乾坤,和郎弘毅一步步朝着棺材那边走过去,身后只静默了半分钟,那些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自觉的跟上。 刚才的棺材里的声音很清晰,可我并没有看到什么诡异的存在,一切都很正常,就在我们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咚……’的一声,里面又传来一声响。 就像是死者在里面动,身体撞到了周围的棺材板上一样。 身后是跟着一片的抽气声,还有上下牙口止不住的扣扣声,他们这动静比棺材的动静更加吓人,弄得我也很是紧张! 我仗着胆子,朝着上半边没有扣上盖子的棺材望过去,一脸死气老年斑斑驳的孔老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被盖脸纸挡住了大部分,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五官,但尸体确实没有移动的迹象。 走到这个位置,我顺手把放在棺材上面的烧纸铜盆端了下来,等会还要在灵前继续烧纸。 刚想松口气,一个黑影就从棺材里面快速蹿了出来,吓得我手里盆子差点脱手而出。 朝后退了一步躲开,正好靠到了郎弘毅身上,这人还算够意思,伸手扶了我一把。 而身后那些人可炸了锅了,新一轮的嗷嗷鬼叫开始,还有的相互推搡,慌乱中褚福发居然跟个球一样摔到,直直趴在悬空的那块棺材盖子上。 我心里暗道,坏了! 刚才的黑影虽然快,反应过来也能看清。 那是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进了棺材里面躲避的蝙蝠,而这种生物也是可以窜气的一种,守灵的主要原因一个就是尽孝,一个就是防范这些动物不能接近尸体。 尸身一旦被这些带有灵性的动物窜气,很可能就会诈尸,何况褚福发还把棺材盖子给掀翻,这可是对亡者最大的不敬! 那边棺材盖落地,褚福发还倒在上面哼哼。 这边,尸身开始一阵颤抖,就好像是在过电一般,灵棚里有灯,这一现象那帮跟在我们后面的人几乎都看到了。 “啊……啊……” 他们连滚带爬的冲出了院子,不知道跑到了哪。 孔老猛地从棺材里站起来,一身寿衣,盖脸纸掉落,脸色青灰。 他居高临下的挨个观察我们仨,我手里端着铜盆,根本没有机会用内里乾坤给上一下。 褚福发被这一场景吓得够呛,嗷唠一嗓子喊出来的都是老娘们的动静…… “诈尸啦……啊……” 诈尸起来不是马上抱人,就是撒腿开跑,刚才我点妆的时候已经用绳子把孔老尸身的脚腕绑住,只有钉棺之前才会被解开,就是为了防止诈尸。 这也导致了很多影视剧里面的僵尸都是双腿并在一起蹦跳的原因。 刚诈尸的尸身动作并不快,力气确不小,加上那帮大小伙子一个不剩全跑了,这孔老直接挑选了那个撞翻自己棺材盖子的褚福发窜了过去,张开双臂就要抱。 我甩开手里的铜盆,拽出内里乾坤就朝着尸体后背抡了过去,郎弘毅也很快,他的动作却叫我很是震惊。 他并没有攻击孔老的尸身,而是一脚把褚福发给踹的滚了老远,叫尸身没能抱上。 背后吃疼的尸身一下子转过来正对着我,一双晦暗的眼球就那样睁着,眼里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 我下一棍子直直捅到了尸身的脑门上,这是治诈尸最好的法子,脑袋受到击打,诈尸的尸体会瞬间倒地。 站在棺材盖子上的孔老尸身一颤,直挺挺的倒下,“还不帮手……” 见自己的招数有用,我吐了口浊气,对吓得没魂了的褚福发喊了一嗓子,这尸身还是要抬回棺材的,不叫他,这大半夜的找谁去! 第七十二章 丢了八个小伙子 刚才那一恐怖的变故,叫褚福发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副样子,畏畏缩缩的却胆小听话,唯命是从。 即便是现在看到孔老倒下去的尸体心里很是害怕,生怕下一秒他再从地面上弹起来,在我和郎弘毅动手之后,没等再招呼,也哆嗦着过来帮手。 要说一个活人,像这样的老头也就百十来斤的样子,但是有个词叫死沉! 死人沉,死人沉,人死之后就会变得比正常的时候更重上很多。 这原本一百来斤拐弯的老人家,现在这样硬邦邦的被我们抬在手上,每个人都感觉很吃力,费半天的劲才把人平安的放到了棺材里面,但是那个盖子……我想了想还是算了…… 按照习惯,也是出于礼貌,我又帮着孔老整理了一下衣裳遗容,盖上了一张草纸。 “褚主任,现在事情是没有了,但是这灵还是要守的,你看看能不能把那些人叫回来?” 点妆匠是先生,算是这棚白事里面除了亡者外顶头的存在,我们进门上香算是客气,但是没有亡者能受得起我们给守灵烧纸的情分,那样反而对亡者不好。 即便我在这,这活我也不能干,只能叫人。 平静下来的褚福发多少也缓过来了一点,有些生气那些丢下他一窝蜂全跑了的人不够意思,直接拿起电话,开始挨个的打电话。 说来也奇怪,连着播了好几个电话,那些人就好像是知道还要被叫回来一样,不是手机处在无法接听的状态,就是不在服务区。 我听得在一边直撇嘴,这位号称手机里存着我们全村人手机号的大人物,这个时候居然一个电话都打不通。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明显,褚主任有点面上挂不住了,直接播起了其他的电话,这次电话倒是在响了几声之后打通了,听说话我才知道,这人也是够损的。 打的电话全都是刚才跑路的那帮小伙子家里的座机,接电话的都是他们家里人。 “喂,是黑毛爹不?我是褚福发!” 对面的人连着嗯嗯了好几声,问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 褚福发一听就开始发火了,这合着跟他这装傻呢! “还问我什么事,黑毛呢!说好了跟我帮个忙,这还没咋地就跑家去了,你还问我啥事,别以为手机不接就完了,赶紧的叫那小王八蛋给我滚回来!” 当着人家爹骂人家儿子小王八蛋,也就这褚福发干的出来,我在旁边听的都想笑,好奇那边的老王八会不会直接骂回来。 但是那边却顿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下地穿衣裳的声音,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位难道也是暴脾气,是准备过来和褚福发面谈不成? 一会的功夫,电话那边再次响起说话声,不同于刚才的睡意朦胧,而是带着点焦急的喊道,“二叔啊,没有,黑毛没回来啊,你们那咋地啦?” 没回? 褚福发连解释都不解释,直接挂了电话,如法炮制,大有一副想要找到这帮王八蛋躲藏起来的窝点那种气势。 可是每一个拨通的电话那边回复的都是人没有回去,没见人的消息。 到最后,褚福发电话也不打了,因为不少离得不远的村民已经拿着手电找到这边来了,纷纷都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大半夜的儿子好好的帮村里干点事,人就找不见了? 褚福发没辙了,一脑袋汗的望向了我,我能说什么,只能实话实说,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可我是点妆匠,今天出的是死人的买卖,这亡者刚才闹了一下下,但人好好的现在就睡在棺材里,我只要顾好这位孔老先生就好,那几个吓跑的大活人,好像不归我管! 村长可能也是被人给叫了起来,披着衣裳拿着手电出现在孔老这个小院之中,现在倒好,这里比哪都热闹,不缺人烧纸上香守灵了。 要说周长贵还算沉稳,至少比褚福发经得起事,这会子已经开始召集村里人,带上手电组织着出去找人。 也留下了不少人在这里跟着吓破胆子的褚福发一起守灵,我和郎弘毅依旧懒得凑热闹,站到了清净的大磨盘旁边,看着这热闹的夜晚。 “那些人不会有事吧?” 郎弘毅在一旁小声的问了一句,我挑挑眉! “说不好,今天晚上给我的感觉就不对,何况棺材仔也提醒了会有事,所以我也拿不准。” 在这人面前,我没有充大头,如实回答,但我今天接的是这个死人的买卖,守在这边准是没错,至于走了的那些人,我只能说分身乏术。 村里寻人的那些人在村里村外,田埂地头都转悠了一圈,还有的都想朝着村外的落凤山那边去看看,被村长给叫住。 “不用去,他们傻啊,被吓成那样,八成躲哪藏起来了,哪有朝落凤山的坟岗子跑的胆,大伙再找找,也许天亮自己就冒出来了。” 就这样,一个晚上,村里能好好睡觉的人家几乎没有,挨家挨户都有人出来帮着找人,这毕竟是村里的大事,一下子八个大小伙子找不着了,没人能坐得住。 鸡鸣天亮,我守着的这边,孔老的尸体算是没有什么异变再发生,早上在日光正式升起后,仓促的钉棺下葬,一切安静而迅速,有点敷衍的味道,算是好歹入土为安了。 这也是因为孔老算是孤老头一个,无儿无女,少了很多繁复的流程,来送的也是累了一晚上的村民,所有人都盼着早点完一件事,算一件事,他们还要去寻找丢了的八个大小伙子呢! 从棺材被钉上棺材钉抬走上山之后,就算没有我什么事了,这一晚上加半天的活,我只黑了村里一万四千四百四十四,比棺材仔黑的少点。 村长叫管账的人没打夲就给了我费用,可能是还在担心那凭空消失的八个人的事,没有时间跟我讨价还价。 手里拿着亲手赚到的票子,心里倒是很开心,问一边陪我熬了一夜的郎弘毅,“你要不要自己先回去补觉,我给伍叔送钱去。” 这货难得的点了头,自己朝家的方向而去,我顺路去了趟小超市,给伍叔买了点生活用品,烟卷还有小零食,想着他在炕上无聊可以磨牙。 拎着袋子就朝伍叔家而去。 第七十三章 那些人出事了 伍叔这个时候正自己坐着,靠在被子堆上。 看得出精神明显比前两天好了很多,只是行动还受限制,伸手接我手上袋子的时候,都明显的力不从心。 我当然知道他想要什么,把带来的那条烟拿了出来塞在他手里。 伍叔满足的嘿嘿一笑,“还是三蔓知道心疼人,知道我这两天弹尽粮绝了,不吃饭我都扛得住,要是没有这个我还真是有点百爪挠心!” 他平常时候抽烟并不是很多,比村里那帮老烟枪们自制力都强,但也是有烟瘾的人,没想到我来的还真是及时。 看着伍叔美滋滋的吞云吐雾,我才拿出了昨天那单生意的分红递过去,“叔,这是你的一份。” 之前都是伍叔给我分,这还是我头一次给伍叔分红,心里有点小嘚瑟,在伍叔接过去白纸包裹的钱看了一眼之后,笑道,“可以啊三蔓,下手够黑,有你伍叔当年的风范。” 我如实交代,“别人我不会这样,还不是看褚福发不顺眼,没想到他们给的倒是痛快!” 我们又闲扯了几句,伍叔才问起昨天晚上后半夜村里闹哄哄的是在干嘛? “昨天孔老被蝙蝠串气了,诈起来一下,叫我给点回去了,那帮人都是给吓跑了的,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跟褚福发一块守灵的八个大小伙子,到现在还没找着呢。” 我觉得那些人八成就是躲懒,根本没有那些村民闹唤的这么邪乎,玩够了自己就会回来了。 没想到伍叔一听,居然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八个,还都是大小伙子?现在还没见人?” 我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么个事,心里还在想着,这褚福发平时最坏,他倒是守在我旁边,一晚上都平安无事,就是吓得不轻。 “都是谁家的人你知道不?” 村里人我和他们没有交情,但是我也是这村长大的孩子,关于差不多岁数的人也都能叫上大号来,也许还有的小时候打过架。 “就黑毛,大庆还有张晓华他们一帮子,平时就他们几乎和褚福发走得近。” “不对,这事不对啊,三蔓你昨个就没去找找他们?” “没有啊!我这不是怕孔老被串过气容易起尸就一直在灵棚那守着呢?”我没觉得我做的有什么不妥啊,这帮人都是二十啷当的年纪,火力旺盛,不会出什么事吧! “坏啦,我觉得这事要闹大,三蔓这也不怪你,毕竟这事放我头上我也很难想到这么多弯弯绕,这帮玩意鬼心眼子是真多啊,这是给你玩调虎离山呢!” 伍叔一手捂着胸口,挣扎着就要下地,手上的半根烟都给丢了,看来挺着急。 可肋骨骨折不是小伤,伍叔一条腿刚垂下炕沿,就疼的脸色发白,闷哼出声,我赶忙把人给扶了回去。 “伍叔,到底什么事,你这么着急干嘛,谁玩鬼点子了?怎么调虎离山了?” 伍叔这会根本回答不了我,因为他疼的豆大的汗珠子从头上滚下来,衣裳就这一会都湿透了,缓了半天,才把事情的始末前后告诉了我。 “哎……真是疼掉我老头子半条命啊……”伍叔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一脸无力的望着我,“三蔓啊,人活一世不过七八十年,鬼寿可都是动辄百年起步的,这人老精鬼老滑,咱们和这些东西打交道,就要比常人多长几个心眼,你这次就是被他们给骗了!” 我完全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被那些东西给骗了,那些东西是指的可能进村捣乱的那些么? “昨天晚上温度是不是比平常更冷,特别是街上,你可见到了不少的亡魂站在路上?” 听伍叔这样一问,我不自觉的点点头,回想起来昨天晚上回家上厕所的那时,在村里路上看到的那些徘徊的影子,“确实有,我想着应该是村里过世的老人们,就没有理会。” 伍叔摇头,“不年不节的,那些老东西怎么可能成群结队的回来串门,三蔓啊他们站的位置你还记得么,好好想想?” 好像是分散了各家的门口,几乎每条道上都有,我当时虽然一路低着头,但是也用眼角余光看得清楚,里面还有我小时候见到过的老人,所以并没有太过注意。 “有的认识的,就在生前自家门口,怎么了么伍叔?” “这是他们知道了什么,想回来报信呢,平常不到他们的死忌或者鬼节,这些老东西都不会进村,他们不想自家人都死绝!” 经过伍叔这样解释,我终于明白我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了,我真的疏忽了这一点,只当是些游魂,并没有当回事。 当即有些着急的问道,“伍叔,您的意思是说,那些失踪的人是碰到了邪事?” “那些小伙子被诈尸的事吓到了,人潜意识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只想着回家,因为那里最安全,对不?” 对啊,我之前遇到这样的事情,第一反应就是回家,那个信念无比强烈,而那些人怎么可能大半夜的不回家而躲到哪偷懒。 甚至到现在还没有出现,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阻止了他们不能回家。 我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伍叔,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急,我先算算人的安危情况和大概方位!”伍叔伸手示意我到抽屉里把他算卦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块皮子包裹着的巴掌大的龟壳,还有六枚铜板。 伍叔费力的双手举着龟壳,闭上了眼睛,轻轻摇晃,自始至终眉头都是紧锁的没有松开。 铜钱落下,伍叔盯着神情越来越阴沉,看得我心里都有点发毛,这事情多少和我的疏忽有关系,昨晚要是第一时间出去找人,也许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伍叔忍着疼咳了两声,“人还活着,在西北边。三蔓,我一天只能开三卦且要由不同的人问,刚才我自己问了一卦,第二卦你来问。” 西北边,那就是落凤山的方向,同时也可以说那是鬼哭谷的方向,人在那边,就不是什么好事。 我心里带着内疚和担忧的问道,“今晚村里会不会出事?我是应该留在村里还是去村外救人。” 这个问题是我经过深思熟虑的,更担心因为这事,叫村里更多人出现意外。 做了点妆匠,守护这些人就是隐形的使命,伍叔曾经也说过,点妆匠点的不光是死人,活人一样也要管。 我们点的是天下不平之事,鬼魅魍魉之祸! 第七十四章 鬼嫁女 对于我的这盘卦象,伍叔给出的回答就是,“只要你们不进鬼哭谷,凶险有倒也能化险为夷,这一点一定要切记。” 我明白,伍叔是同意了我出村去找那失踪的八个人。 至于鬼哭谷我是断然不敢自己过去送人头冒险的,而村里的事伍叔并没有言明。 打了电话,把我家的那个人给叫了过来,问今天伍叔能看的最后一卦。 也不知道这人怎么想的,重点的一句没问,而是偏偏选了一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伍叔,我想知道我跟在三蔓身边,是利是弊?” 伍叔很是严肃的对待,摇卦掐算,不久露出了难得的一个笑容,轻轻点头说道,“果然,还是要你们两个搭档比较好,你两合则吉分则凶。” 告别了伍叔,我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心光在想着晚上可能发生的情况,有点心不在焉。 而郎弘毅却是显得沉稳异常,丝毫没有即将一脚插进这样危险事件中的紧迫感,叫人疑惑这人到底是为何而来,单纯就是因为在我身边,他能摆脱倒霉蛋的命运么? 与其这样,他老人家大可以和家里那位高人,直接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罪魁祸首直捣黄龙就好,何必多此一举。 家中那两个眼镜哥已经离开,屋子里外被收拾的还算井井有条,只是高档的电器家具和土乡土色的灶台摆在一起,这混搭的有点突兀。 我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了沙发里,发愁的用手捂着脸,心里没有一点头绪。 倒是这人,从他睡觉的那屋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放在了我们面前的茶几上,打开,“你把昨天失踪那几个人的名字告诉我一下。” 我根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也没有隐瞒,直接报上了那几位倒霉小伙的大号,心想这位大哥一准什么都查不到,那几位都是村里没怎么上过学,早早就开始种地的农民,上网百度么? 肯定是什么都百度不出来,还是别为难度娘了。 郎弘毅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的移动,那花哨的动作看得我都觉得有点眼花缭乱,这个手速绝对是十年程序员加二十几年的单身才可能练就。 “把资料拿过来,趁有时间咱们尽快分析一下,知己知彼才能保证所有人的安全。”屋子里面想起了打印机的滴滴声,我望了低着头的人一眼,这位使唤我很顺手啊。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曾经我长大的那个房间,不敢置信的看着里面几乎大变样的状态,除了没能拆掉的大炕,几乎所有的东西都不是原来的样子。 这位不光全套工作装备都搬了过来,更是在炕上加了一层床垫,我看得眉眼一阵抽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真是太夸张了…… 从打印机里面拿出一沓子白纸,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照片。 我好奇之下一边走一边翻看,等回到沙发的时候,我已经把第一页的东西看了个明白,“这是……是黑毛的生平和详细资料?” 我用我的脑袋发誓,这上面写的东西事无巨细,绝对有的细节黑毛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而当事人八成也忘记了。 连黑毛小时候跟我打架,被我在太阳穴位置砸出一个手指甲大小的伤疤,都记录在案,还附带了详细的日期…… “你莫不是警察?不对不对……你是某个神秘的特殊部门的人?也不对……你到底是谁?” 我觉得面前的这个郎少爷变得完全的不认识了,其实我们原本也不算太熟,就是现在叫我有种细思恐惧的感觉,生出了一种我的室友不是人的遐想。 此时他的手还在电脑键盘上敲击着,眼角余光都没有给我一点,“你可以把我看成一个黑客,这些资料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共同点可以找寻!” 电脑屏幕也一下子转过来对着我,上面的东西叫我有点震惊,居然是我们落凤山和附近地势的鸟瞻图,以及不少鲜为人知的历史和传说。 此时只有两个字能表达我的内心情绪,牛x! 别说,这样系统归纳之后,一眼还真的叫我看出了点什么。 我拿起一张纸就开始在上面写写算算起来,越算心里越是震惊,真的叫这人找对了方向,原来失踪的这些人里面还有这样的一个相似之处。 再抱着郎弘毅的电脑,细细看了上面的那些内容,我居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是鬼嫁女! 冥婚其实有好多种形式,一种就是之前朱家那种,两位亡者结合到一起的。 还有一种就是迷信残酷的形式,类似于古代贵族们的殉葬,是要活生生的女子给亡者为妻,把人活活关进墓葬之中,或者用非自然手段把人迫害致死的法子。 在现今的法治社会,这样的事情已经少之又少了。 第三种,就是我根据现有的线索,想到的这个可能,鬼嫁女! 新娘子已经是亡魂,而要嫁给活人为妻,这样的形式在南方的海滨还是比较多见的,大有相处的还算不错的。 但是发生在我们村的这个,并不正常,这个鬼嫁女昨天居然用了蝙蝠闹事,孔老诈尸的事情牵制住我,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那八个大小伙子给弄出村。 这是准备嫁人的时候,坐上真真正正的八抬大轿啊! 郎弘毅从我的表情上已经看出,我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开口问道,“三蔓,看明白了什么?” “伍叔说我昨天被调虎离山,而现在我算了这几个人八字分量,他们几乎全都是五两五钱重,阴不冲阳,阳不阻阴的行者命,丢了的八个人,刚好就是八个可以抬阴魂轿子的人数。” 我把电脑转回去,指着上面的一段历史事件说道,“你看这里,就在我们村不远的落凤山那边,曾经挖出来一座被山体塌方掩埋的姑娘庙,这姑娘庙供奉的就是没有成亲的女子。” “你觉得他们是被这些女鬼选中,去给他们抬轿子准备结婚的?” 郎弘毅也很聪明,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怀疑那八个人现在就在这姑娘庙的遗址附近,伍叔第一卦算的就是落凤山的方向,他们还都活着!” 第七十五章 周家长子是新郎 对于我的发现,越想越觉得有极大的可能,出于安全起见,我还是给伍叔打电话过去简单的说了一下,想听听他的意见。 伍叔没有丝毫惊讶,“你终于想到了,事情确实和你推测的相差不远,但三蔓你是不是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我在心中自问,也如实反问伍叔,“还有哪里是我没想到的?” “鬼嫁女,有嫁就要有娶,你有没有想过趁着现在先找找男方家是谁?” 伍叔这一句话,叫我的脑子轰的一下,感觉全都想通了,对啊,有嫁就要有娶啊,费这么大劲叫活人抬轿,那新郎官一准就是个活人,还就在我们这个村子里面啊! 娶鬼妻必定门上有不同,白中藏红才对。 “我知道了伍叔,现在就出去找找看!” 趁着天色还亮,我放下电话就准备出门,郎弘毅合上电脑,站起身跟上,“我跟你一起。” 这样的事情有个人陪着,其实我挺愿意的,经历的事情不少,胆子是大了一点,我却还没有练就伍叔那样刀枪不坏之身,多个大男人陪着,也是个安慰。 我俩就在村里一条条的街道上来回打转,一户人家也不错过的检查。 白中带红,且还是在大门之上,应该很显眼。 一般农村的人都比较忌讳大门上面有白色的东西,门是一个家的气运所在,除非家中有白事,才会用白纸在门上写上讣告,丧事完毕也会第一时间揭下来。 因为找的东西显眼,我们走的很快,没用多长时间已经走了大半个村子,并没有什么发现,就在我有点丧气,以为自己的想法出现偏差。 或许这白中带红的东西会在院里的屋门上,刚这样想,郎弘毅就有了发现。 他拍了我一下,径直朝着一家高大的门楼而去。 也许他不知道是谁家,但我认识,这家高大的门楼,板生的水泥地面打出了小斜坡的正是村长周长贵的家。 他指着门上被风吹日晒已经失了颜色,呈现出白色底色的一对门神画叫我看。 现在只要是我眼睛不瞎就能看到,这纸上面不知道谁抹了一块血在上面,这不就是白中带红么?难道鬼嫁女选中的人家就是周长贵家的? 村里面寻人的队伍还在继续,村长他们几个都在带队找人,这时候村长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郎弘毅问了我一句,“这家有没有适合的人?” 有,绝对有! 村长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他们的年岁都和我差不多,是踩着肩膀下来的兄妹三个,年龄比较接近,都没有成家。 那个女孩不算,村长的那两个儿子都有可能是鬼嫁女选中的新郎。 “还有几排房子,咱们都走一圈看看,也许这个白中带红只是巧合呢!”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做的细致一点,看看剩下的人家门上会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出现。 郎弘毅没有拒绝,跟着我把剩下的人家也走了一遭,却没有任何发现,看来村长家真的是中奖了。 再次回到那扇大门前,我敲响了大门,里面是村长媳妇胡艳的声音,“谁啊,我们当家的出去了不在家!” 村长家每天来的人不少,大多数都是找村长办事的,胡艳这样问也在情理之中。 我顺手推开了大门,朝里面招呼了一声并没有进去,自己的灾星名头在,叫我很少会主动到谁家去串门,避免给自己和人家找不痛快。 “胡婶子,你出来下,我找你问几句话。” 胡艳从屋里出来看到大门外面站的是我,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倒是并没有出言不逊,问道,“老叶家三蔓啊,你找我啥事?” “你家两个儿子都在家吧?这两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进没进过落凤山?” 我知道我这样问有点欠妥,但是时间紧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择直来直去。 果然,也不知道胡艳想到了什么,当即眉毛一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吼道,“你这问的是什么话,大姑娘家家的找上门来,问我一个长辈打听我家儿子,还一口气打听两个,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你可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这话听得我心里一万头羊驼奔腾而过,要不是人命关天,我当真转头就走。 身后的郎弘毅闪身上前,露出他高壮的身板说道,“这位大娘您别误会,找他们的是我,我是想找两个人给我做向导,进落凤山里面看看风景。” 这人倒是机灵,这话说得直接就化解了我的尴尬,还叫准备回屋的胡艳转回了头。 “向导?去那坟山上看风景?还是你们城里人会玩,要说这向导也不能白干,你们给钱不?” “两百一天!”郎弘毅犹豫都没有,直接开口,我听得都想要报名,这说的和真的一样。 如此一来,我也不用背上打人家黄花大闺男主意的名声,在见钱眼开的胡艳盛情邀请下,我们直接被请进了村长家的屋里。 村长家确实有钱,就说家里进门看到的电器样样齐全,家具沙发样样不缺,看得出家庭条件挺好的,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听着郎弘毅继续白呼。 “城里看不到这样的景色,带着三蔓一个姑娘也不安全,所以我想找个向导,就明天吧,带我们进山转转,一天的时间,现款结算。” 胡艳好像已经看到了郎弘毅从钱包里面掏钱一样,陪着笑脸说道,“明个叫我家老二带你们去就好,这山他们孩子从小玩到大,闭着眼睛都走不丢。” “你家老大呢?”我问的可能有点着急,胡艳斜眼看了我一眼,我赶紧改口,“他年纪大点,真碰到什么事更安全不是!” 郎弘毅在一边坐着,胡艳倒是没有说什么难听的,只是不耐烦的说道,“老二去就成,你也不是没上过山,那山上连个大点的野猪都没有,能有什么危险,老大生病了,发烧好几天了不方便!” 果然…… 村长家的大儿子,周喜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这鬼嫁女不把人的气运磨弱一些,怎么能嫁过来洞房呢。 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更别说周家这样一个黄花大闺男的阳气,女鬼楞上也是吃不消吧! 第七十六章 意外的相助 人既然找到了,我相信郎弘毅也真的不是真想找个向导,游落凤山。 直接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村长家,在出门的时候,村长媳妇还依依不舍的想叫郎弘毅这个冤大头留下点订金,这家人真是越有钱,越是钻到钱眼里了! 在胡艳千里送大款的空档,我装作鞋里面有沙子,扶着门脱下了鞋子,在地上磕了几下,才穿在脚上,这时候他已经走到了村里的小道上。 我顿了一下,才快步赶上,挎着肩膀拽着郎弘毅就离开了这条路,转到去往我家的那个方向。 “行啊,看不出来你还有点急智,刚才配合的不错,事情总算是证实了,奖励你今天晚上就能夜游落凤山。” 我晃晃荡荡走在前面,开玩笑的夸了郎弘毅一句,没想到这人还挺禁夸,一声都没吭。 天已经擦黑,因为丢了好几口子大活人,现在的村里气氛没有平时的那么热闹,出来串门或者乘凉的人几乎看不到,那些满村子疯跑的孩子也消声灭迹。 夕阳的红色叫周围景物都像是染上一层鲜血,有种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 在最后一个转弯处,墙边阴影里面站着的一个黑影,突兀的出现,毫无声息,安静的更是没有一点人气,吓得我猛地朝后退了一步,才看清楚那黑影应该是个人。 还是个大活人,棺材仔? 这人还是那一身带帽的斗篷裹住全身,露出没有血色的下巴,和浅到发白的嘴唇,站在那一动不动。 毕竟是熟人,我又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上前打了个招呼,“棺材仔,今天出来的够早的啊!” 只要还有太阳的余晖,能看到棺材仔的几率基本就等于零,这位夜行动物现在出现,确实挺不寻常。 而这人接下来的一句更是叫我心里一个哆嗦,“等你!” 等我?这位大爷找我能有什么事? “给我一杯水!”棺材仔平淡无波的声线说了后面一句,我即便不明白意思,也只能答应,前面不远就是我家,请人喝杯水不算什么大事。 “哦,好!上家来吧,我房客刚好弄了个冰箱,你应该喜欢凉凉的东西。” 这句话完全是下意识的,我也不明白为啥就觉得人家会喜欢凉的,可能是因为他不管是人,还是家,给人的感觉都挺阴冷的感觉,我就以为人家也会喜欢凉的东西。 这里可是没有丝毫的贬义,完全是我与人为善的本心,我是拿这位大哥当个普通朋友的。 毕竟我的内里乾坤,还有那些桃木钉、木牌都是人家费心弄出来的。 郎弘毅站在我的身后并没有说话,两人行变成三人行,在我打开大门招呼人进去的时候,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最先闯了进去。 我刚想吼一嗓子,看谁这么冒失,没想到看到了猴傻子嘿嘿傻笑呲着一口黑黄大牙的脸,才叹了口气。 “你这是还没吃呢吧,来吧,都一起吧,今天也算是我家客人最多的一天,棺材仔,上屋里坐。” 这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但是我看到棺材仔的脚步有三分之一秒的停顿。 他之后才顺着我家院墙投射下来的阴影部分,跟黄花鱼一样,出溜进了当屋。 速度快的我都没看清楚,那块没有阴影的地方,他是怎么过去的。 心想着,现在还要多感谢有郎弘毅之前一顿混乱的装修和添置,不然自己家连这些人的椅子都准备不出来。 进屋之后我就愣住了,不是因为猴傻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他就好好的坐在板凳上,正对着靠墙的小桌流口水。 而那小桌上面的四菜一汤…… 这难道是田螺姑娘? 随后我想到离开我一会,独自回家了一趟的郎弘毅,莫不是这位大少爷还是德才兼修的高人,不光长得不错多金之外,还会煎炒烹炸,刚才心中有事都没注意到? 心里虽然诧异,也只是看了那位大哥一眼,并没有说什么,我拉开冰箱,从满登登的冰箱里拿了一瓶冰镇的快乐水。 想了下又拿了几瓶出来,在座的各位一人一瓶,连猴傻子也没忘记,还帮他打开了盖子。 “也到吃饭的点了,不嫌弃就在这凑合一口。” 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有点心虚,好在郎弘毅面冷心倒是不错,没有看不上猴傻子,也没有质疑我慷他人之慨的事,已经拿了四副碗筷放在小桌上。 对于这瓶水,棺材仔倒是没有拒绝,却没有碰碗筷,在屋里他依旧没有摘下兜帽,只是在喝水的时候露出了更多的五官,我再次看到了那双幽潭一般的眼睛。 “你只欠我一杯水,这个已经够了,今晚村里交给我。” 这人说完,站起来就离开了我家,留下我和郎弘毅互看了一眼,在心中想着,这位还真是个怪人。 而今晚他守村应该是伍叔的托付,有他在我更是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看猴傻子口水都要把胸前的衣裳流湿,赶紧给他碗里夹了一碗的菜,这人才不会客气,嘿嘿笑着端了碗,抓着两个大馒头。 凳子也不坐,筷子也不拿,依旧用那双黑的看不出颜色的手抓着朝嘴里塞,噎的翻白眼也不知道喝一口旁边的汽水。 他没用三分钟,已经吃饱喝足,大摇大摆的离开了我家。 他离开后,我和郎弘毅才开始吃我们这顿一波三折的饭。 我吃着味道还算不错的家常菜,没话找话的问,“你不好奇他们两个的身份么?” 作为以后我的搭档,可能是焦不离孟般存在的人,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没等这位少言寡语的大少爷说话,就简单说了下棺材仔的大概情况。 “猴傻子简单,伍叔说他是村里的守村人。” 郎弘毅却出人意料的放下碗筷,从刚才棺材仔坐的沙发缝隙里面拽出了一个小纸包。 “那人留下的!” 我赶紧打开,一看之下,才明白是什么,这是棺材仔给我的提醒,感觉上更像是诸葛亮的锦囊妙计。 纸条上面写着几句很狂草的字,“点妆本事无数,山上凶险,鬼打鬼,雷相助。” 这纸我翻过来一看,正是刚才进门口的时候,我家堂屋门口被撕下来的半块发白的春联,应该是临时起意之举。 里面还包着一把小木剑,应该也是桃木的质地,上面刻着符咒,还有几个比较仓促的小字在手柄最后面。 “谢惠,三十三块!” 这个棺材仔果然是……既不叫别人欠他的,他也不欠别人的,看来这一瓶水也是在试探我,要是没有这一瓶水,八成这提示还有小剑都不会出现在这。 我把剑丢给了郎弘毅,“这八成是给你的,别忘了回头给钱去,我有内里乾坤用不到这。” 第七十七章 杀龙之险 郎弘毅没有客气,在手里摩挲着那把只有一个巴掌长短的小木剑,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既然那位高人也认可我的存在,那作为搭档的叶小姐,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刚才你在周家门口做了什么?” 我无奈的挑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一个有点邪气的笑容,“小同志你这视力能考飞行员了!” 我确实干了点什么,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被这个当时明明背对着我的人给发现。 我也没干什么坏事,倒是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我放了一个桃木安宅的牌子,是你到的那天我唯一做成了的一个,放在周家门框上了。” 知道了鬼嫁女选中的新郎,自然是要保护一下喽,防患于未然,省的白忙乎一场不是。 回来的这一路要不是遇到了棺材仔他们,我还沉浸在心疼肝疼肾疼的情绪之中! 这可是我第一块成功的安宅牌牌啊! 伍叔还叮嘱我要卖个好价钱,千万别赔了,结果我上来就给赔到了姥姥家,直接是白送出去了,连声谢谢都没有混到。 本宝宝委屈着呢,郎弘毅又看见了,自然可以好好的喊几声冤,别白赔本赚吆喝,也要人知道知道我伟大光辉的形象! 饭菜虽然都凉了,还是叫我俩一扫而光,都在为今晚出村的行动做着准备,积存充足的能量。 收拾好可能用上的东西,我将那把配套的小木锤给了郎弘毅,多一样防身的东西也是好的。 今晚的村里很安静,应该也是伍叔的功劳,这位躺在床上指挥全局的人如同将军,点兵排阵在帮我安排着一切容易疏漏的地方。 我用柳叶开了眼,再走在村中的小道上,见到的景象和白天的就有所区别了,看到只要是门前贴了门神的人家,多少都会有些微弱的金光散出。 其中数我放了安宅桃木牌的村长家,金光最盛,好奇之下我问了身边的郎弘毅一声,“你能看到脏东西,那这个金光能看到么?” “不能,但是会感觉到,怎么?” 那人酷酷的瞥了我一眼,我不置可否的一耸肩,带着郎弘毅朝出村的小桥而去。 过了小桥,朝西北边走没多远,就是之前我去爷爷的坟茔地要经过的那片坟地。 山里的氛围依旧是叫人走的胆战心惊,从踏足此处开始,就会生出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监视的感觉。 现在开了眼了,再走在这里,我反而坦然了几分,至少该看的基本都能看到,也就不会心中乱想,自己吓自己。 差不多大部分坟墓周围,都能看到躲躲藏藏的虚幻黑影。 取道而行,现在进山倒是没有了前次的狼狈,连滚带爬的场面。 “看着点脚底下,小心些。” 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个被张伟踩破坟头,找上门的没脸子,忍不住嘱咐了郎弘毅一声,这位大爷只嗯了下,算是回答。 周围除了枝叶被风吹的沙沙声,很是安静,我俩一人一把高档的狼眼手电,照射着前方不知道尽头在哪的小路,一前一后慢慢前行。 我刻意不用余光去看周围那些越来越多,还有的好奇朝我们靠近的黑影。 这些都不是今晚要找的目标,它们只是这边的住客,我们经过人家的门口,没有理由还不叫人家出来看看是谁。 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好走,即便是有手电的光,我们依旧走的深一脚浅一脚的,山势也越来越崎岖,周围的坟墓群渐渐散去,却多出来了很多裸露出地表的怪石。 这姑娘庙的年头不算短,后来被泥石流掩埋了一部分,更是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去过,具体的位置还是问了伍叔才知道大概。 为了尽快找到正确的位置,也为了方便观察,我倒是专门找了一个比较高的山坡,想借着高处的地形,和天上不算十分明亮的月光先找出一个方向。 山中的夜风能吹得人浑身冰凉,这种环境下意识的就会叫人朝着最安全的地方靠近,而我们两个人算是这大山里面,相互最能给对方安全感的所在,即便是赶路离得也不远。 在脚下不稳的时候,都能伸手拉住对方,相互搀扶拉拽的前进。 “这里应该离得不远了,你小心些。”郎弘毅的手电筒朝前面一块突兀出现的盆地方向照了过去,提醒我注意点脚下,也要防备其他的意外突生。 我找了块看上去还算坚固的大石头站了上去,由上而下的朝着下面一块盆地的位置眺望而去。 “先把手电关了,我看看大概的方位!” 其实,我是想借着月光,看一下整体的风水结构,但心里对自己的本事没底,只说是看方位在找路。 根据伍叔的说法,朝着西北的这个方向走,见到盆地,也就快到姑娘庙旧址的位置了,那小庙就修建在盆地里面靠近后方陡峭山崖的不远处,依山势背阴而建。 我双眼微微眯起,在没有了手电强光的大山里,单独借着天上一轮惨白的月亮,以宏观的视角望下去,山是黑色的,盆地也隐藏在暗影之中,只有部分凸出来的物体才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我的视线里面经常会看到突然从暗影中一晃而过,即刻消失无踪的黑影,我尽量把注意力集中在地势的构局上,把思想放空。 看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才看明白眼前这个盆地的大概格局,心里已经没来由的一紧,甚至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才好。 起坟建庙都是要看地势走向,观风水之气的。 这个姑娘庙要是建在这盆地当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来山有脉,势起而如龙,落凤山本就是座山脉连绵之中的一座独立的山峰。 而在这个位置望过去,盆地其后山脉影影绰绰,未经剥换脱杀,离祖以来峻峭险壁,丑恶粗雄,露骨带石,枝脚尖利。 山中多破碎,硬直臃肿,山势险恶,这样的山即便是在白天行走都叫人心惊胆寒。 光是这山崖,就已经形成了杀龙表象,在此处不管是修建阴宅还是兴建阴庙,都是大凶! 郎弘毅问了我一声,“怎么样?” 他把我从眼前凶石成型,恶龙张口的意境之中叫醒。 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沉沉的说了句,“不怎么样,咱俩今晚够喝一壶的。” 第七十八章 鬼轿上门 所谓杀龙之地,如果在这修了阴宅,那是主凶狠强寇,出嗜杀之人,将来必被牢狱惨灾之祸。 而姑娘庙更是阴庙,说白了就是修建成庙堂的大坟。 建造在这样的地方,凶煞之气连绵不绝而来,入盆地而再难疏散,集结多年就是熏也能把好好个亡魂,熏成了弑杀狠毒之辈。 我心中怀着惴惴不安的思绪,没有和郎弘毅多说,再次打开手电,找了可以下脚的地方,朝着下方盆地而去。 最想不通的是,为何会有先生点了这样的地方建阴庙,居心何为? 越朝下走,我的心里越惊,这杀龙之地真的是名不虚传,还没有完全踏足在盆地之内,这半路上就已经感觉到明显的杀伐之气冲的人心生烦躁。 周围的矮草丛生,却不过腰,这些都是被这里的地穴气场给压着的,整个盆地都看不到一棵树木,这已经不正常了,在盆地里面,一块块形态怪异的大石头如同暗影里面蛰伏的怪兽,准备随时行动,择人而噬。 月光好像都被这里的气场影响,照射下来如同隔着什么透明的屏障,显得幽暗而阴冷。 整个盆地之中,极为安静,只有我和郎弘毅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连只虫鸣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叫我心生警惕,在离我们最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蹲下身子,小声叮嘱道,“朗少爷,记得在这里的时候,要时刻谨守心神,这里的地穴之气已经猛烈到可以影响人的神志。” “弘毅!” 这位大神居然驴唇不对马嘴的回了我这两个字,叫我转头看向他,黑暗中这人离得很近,那张脸看上去还挺耐受! “什么?” “我说你叫我弘毅,叶三蔓!” 我无奈的对着天翻了下白眼,这个时候,大神还有时间介意一个称呼,我也是醉了,难道他就一点不觉得这里诡异么? 这周围的空气都已经阴冷成这幅样子,黑影重重之下,大哥在跟我纠正称谓,我表示放弃。 “这里风水上是个杀龙的凶地,姑娘庙应该也离这边不远,等下真有什么我动起手来很难兼顾你,你要记得谨守本心,护住自己,知道么?” “放心,我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这荒草漫天之地,想要找一个建造年代不详,又被泥石流掩埋过的姑娘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谨慎起见我准备请神。 此请神并不是那种神打的附身状态,而是真真正正的请神,咱们点妆匠的手段就是这么丰富。 我拿出带在身上的一瓶子酒,没忍住再次叮嘱了郎弘毅一声,“等下看到什么都别出声,最好也别乱动。” 月光下的大神点点头,已经连应我一声都懒得开口。 我只能当成无事发生,拔开了酒瓶的塞子,在地面上抖手倾倒了三下,视为敬酒三杯,清香三株点燃插在身前撒酒的地面上。 这个时候周围的黑影如同狗子闻到了肉香,隐隐有着朝这边靠近而来,想争抢香火的迹象。 我赶忙双手合十诚心念道,“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开天达地,出幽入冥,为吾关奏,不得留停,有功之日,名书上清。” 然后对着香头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周围的黑影在眼角余光内远离而去,我心中庆幸,还好爷爷给我开悟过,这些咒语自己背的滚瓜乱熟。 不然在这样的地方,晚念上一会,这香火八成就会被孤魂野鬼一拥而上的抢了,我和郎弘毅想没事,就必须动手,到时候可就彻底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在我念完咒语,抬头看向正对着的大石头前,还在冒着青烟的香火,想着怎么还什么都没有出现,难道是自己功力不够,或者是诚心不足,失败了? 此时,就在我的身后,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何人扰我,报上名来!” 我吓得激灵了一下,猛地和郎弘毅一起转回身,好在这小子还算够义气,把我这个女流之辈挡在了身后。 只看到我的眼前出现一名满脸黑胡子,长在一张大黑脸,身高至少两米开外的大汉就站在我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刚才说话的就是他。 这人一身有点破旧的黑衣,手里拿着唯一叫我觉得熟悉的蟠龙桃木的拐杖,双眼有神的看着我们的方向。 这位难道就是自己请出来的土地公?可是这形象…… 土地公在察觉周围那些孤魂野鬼的黑影有了躁动迹象之后,手中龙杖一点地,发出一圈亮光,那些黑影几乎都是连滚带爬的消失无踪,躲了起来。 而这位,站着没有动地,深深一口吸气,我身后的三炷香肉眼可见的快速燃烧,燃起的青烟如有实质的在我和郎弘毅的头顶转了一个弯,呈现出九十度拐角,全被那人吸进了鼻子里面。 于此同时,那人的嘴巴还在吧嗒,啧啧有声的发出端着杯子喝酒的声音。 我都不知道为啥我现在眼神这么好使,清楚地看到他喉间还有吞咽的动作! 受了我的香火还有酒水,这位确实就是此间土地爷没错了。 我赶忙从郎弘毅身后站出来,依旧双手合十的拜了一下,“在下点妆匠叶氏三蔓拜上,敢问此间可有一间姑娘庙?可是在日前来过八名生人?” 大汉听到我自报家门,眼神有了一点变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带着质疑的问道,“叶氏的点妆匠这么年轻啊,不错,这命格不错,叶填海家总算是出了个像样的苗苗。” 没想到这位土地公还知道爷爷,我想着,有关系在应该会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黑脸土地公却朝着我手中来拎着的酒瓶子看来,砸吧着嘴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我机灵的赶紧双手送上。 这酒本来就是准备请神用的。 果然,我的举动这位土地公很是满意,黑脸被胡子盖住的嘴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不错,小丫头很上道,前面不远就是姑娘庙,庙里七位姑娘走了三,今天晚上是七姑娘成亲的日子,月正当中,鬼轿上门。” 说着,这人一转身朝着地面钻了进去,只有一些尾声在空气中回荡,“鬼轿人抬坐着鬼,七姑寻朗看上谁,小庙不大腌臜多,杀龙之地无善鬼,叶丫头小心啦……” 说完,人已经消失,只剩下我和郎弘毅在咂摸这最后话里面的意思,应该是土地公给自己的提示,但是意思,却一时间想不通! 第七十九章 西游记误导了我们 土地爷离开,那周围躲起来的阴魂再次出来逛荡,这次他们好像已经瞄准了目标,都在朝我们这里开始靠近,甚至有的已经具象化,显露出狰狞的死状。 我没有客气,从衣领里拽出了内里乾坤,郎弘毅一手小桃木剑,一手木槌。 此刻的我俩,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荷枪实弹的存在,果然这招奏效,周围的黑影不敢再靠前,却也依旧不舍得散去,双方就这样僵持着。 我的眼睛不离开那些游魂的身影,开口和身边的郎弘毅商量,“姑娘庙既然不远,土地公更是证实了当真有八个人在那,就证明伍叔的卦象全中,月当空的时候鬼嫁女就要出嫁,那八个活人就算现在不死,抬了鬼轿之后也活不成,咱们要想救人就要趁早。” “这些我不懂,一切你做主,我跟着就是。”郎弘毅没有犹豫,表明了一定配合。 而我终究有自己的担心,还是最后点明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隐忧,“姑娘庙在大凶之地,此处的鬼怪定然凶狠异常,庙里至少七个姑娘的鬼魂,如今还有四人,你还确定要陪着我去玩命?” 好汉什么时候都能当,但这样生死攸关的事情上面,我还是不想叫无辜的人和我一起犯险,昨日是我的疏忽,叫这八个人在我面出了意外而不自知,救他们是我的责任,可是和郎弘毅却一点关系都没有。 没想到,听了我的话这人又开始耍酷,一句没有回答我,直接转身朝着黑洞洞的前方而去,意思再明显不过,这次的浑水他趟定了。 叫我的心中多少有点感动,不管他在此究竟为何,对我来说都是一股精神依托和力量,叫原本没有什么底气的我,瞬间也多了不少的勇气。 不管前面的是什么等着我们,我身为点妆匠,不光要救出那些人,还要护住村里人,更要护住眼前这个敢陪我冒险的搭档,还有自己。 来吧,姑奶奶拼了! 在黑暗中行走,我们怕暴露,已经不敢在使用手电照明,眼睛在慢慢适应了这样的光线后,才稍微好一些,不会磕磕绊绊,被脚下的乱石与草窝陷住脚步。 也许人都不喜欢这样黑漆漆,死一般沉寂的环境,郎弘毅居然主动开口说话了,还问了一个叫我意想不到,觉得有点儿的二。 “三蔓,刚才那位……当真是土地公?” 虽然我也是第一次请土地公相助,问事。 但是这一点上面我还是可以十分肯定的,“绝对错不了,土地公是末位之神,在神格的正官之仙,不会有孤魂野鬼,山精鬼魅敢冒充,还受了我给的香火贡品。” “这个土地公身材真高,而且……”郎弘毅像是在考虑措辞,顿了一下,“而且也长得很豪放。” 这个评价,叫我在周围诡异阴冷的环境下,都忍不住想要喷笑。 我能明报郎弘毅话里的意思,而刚见到这位土地公真神面貌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是有点小震惊的。 毕竟有一种个子不过一米,白胡子白眉毛,满脸慈祥笑意盈盈的形象深入人心,和刚才所见,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看了一眼走在超我半步之前的郎弘毅斜侧面的出色容颜,干巴巴的解释了一句,“咳咳,可能是西游记的艺术创作需要,有点误导吧,一切以现实为准。” 突然,就在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郎弘毅反应极快的把我拽到了最近的一块怪石之后,藏住了我们的身形。 好在这石头上面有几个对穿的孔洞,如同恶魔睁眼,给了我们看出去的便利。 我没敢出声,就和他站在后面,透过石洞,朝着前面月光下一片影影倬倬的地方看了过去。 “我看咱们是到地方了,那个上面带着两只飞檐的应该就是姑娘庙的遗址,还有周围那些密集的黑影。” 郎弘毅不愧有一双叫人羡慕的阴眼,我都是被提醒之后细看才发现了前面的异状,身上不禁冒出了一身的冷汗,刚才说话分神,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里的情况。 此时借着月光,确实可以看出前面那处比较高的黑影,根本不是奇形怪状的巨石,而是一种古香古色的庙宇屋顶的形状。 而周围那些密集到已经数不清数目的黑影在离地半尺的地方来回游荡,根本就没有目的性,全都是虚幻的游魂。 在我们的身后,之前被香火吸引来的贪鬼们锲而不舍的围拢了过来,这样的局势对我俩的处境很不妙。 照此发展下去,不用进去姑娘庙的大门,面对那几位正主,还有今晚的鬼嫁女,八成在外面我俩就能和这些散兵游勇斗得力竭虚脱,这个数量可见积攒了不短时间了! “三蔓,现在应该怎么办?是打,还是撤?” 周围的情况显然郎弘毅也发现了,他倒是镇定,丝毫没有慌乱。 而已经走到了这里,怎么可能还有撤的可能,我们撤了,那失踪的八个人可就死定了,甚至村里面的周喜也很可能一命呜呼,九条人命压在肩上,说什么也不能撤。 “你帮我看着周围,只要有敢过来的,直接用你的小剑捅了他们,给我一点时间。” 我想到了一个法子,那就是古书上记载的鬼打鬼。 不管是人,还是鬼,这样的群体中都有好坏之分,鬼物之中更是有跟着上师修行的一批存在,那就是受咒法召唤而来,助阴阳能者惩奸除恶的阴兵阴将。 我们点妆匠的手艺里,就有能驱动五鬼的一种本事,而我也带了不少的纸钱和香烛,就为了不时之需而备。 白烛两侧,清香竖中间,微弱的火光在我们这一方小小的世界中照出很小的一圈亮光,还随着夜风在忽闪。 我手中的纸钱还没有点燃,那些早就贼心不死的游魂们就已经安耐不住,开始朝这边靠近,好在有郎弘毅站在我的身后,面朝外,小心防备着。 那些心中有忌惮的游魂们才没有暴起。 我快速点燃了手里的纸钱,放在地面上叫它自己燃烧,快速掐指念咒,今天本点妆匠要请的可是赫赫有名的五鬼阴将前来助阵。 第八十章 五方鬼将助阵 摇曳的烛光微亮中,我合上了双眼,把自己的安全还有后背完全交给了郎弘毅守护。 聚集了精神,诚心念道,“拜请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张子贵,东方五鬼陈贵先,急调阴兵阴将,火速前来助点妆匠人救出被困生人!” 我睁开了眼睛,双眼之中烨烨生辉,可惜自己并没有发现,一道华光在眼睛里面一闪而过,我再次拿出一沓子的纸钱继续点燃,放在了刚才的灰烬之上。 这个时候只能等,不能催,人家是来帮忙的,不能表露出一点的不敬之意。 而烧纸钱这种事,只要是有点年岁的人就应该知道,在燃烧的过程中最忌讳乱拨乱挑,讲究的会一张一张燃烧,根本不去触碰。 我现在是事急从权,一沓子一起烧虽然省事,但中间的部分想要烧透,也是需要时间的,我在等,等阴兵阴将前来报道。 可惜郎弘毅那边已经坚持不住了,他用手里的小剑和锤子已经干掉了几只出头鸟,可外面的大军压境范围缩小了很多,叫我都不能再盯着那些纸钱继续看,而是加入了抵抗外面这些想上前抢钱的游魂。 内里乾坤出手,就有不怕死的腾空想从我们头顶之上越过去,对那些纸钱下手的,叫我跃起一棍子给打飞出去,落下来的瞬间,又棍头下压,戳在了一个居然准备在下面拉我双脚,想借机把我放倒的阴魂。 郎弘毅那边也是手脚利落,甚至动作叫我看了都觉得眼花缭乱,那把笨重有余的木槌几乎被他刷出了花,只要敢上前的,都会被一锤子砸过去,不是倒飞消散,就是惨叫一声急急后退。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刚在那块遮挡我们身体的巨石另一边,几只悄悄靠近的阴魂居然从那些孔洞里面钻了过来,脑袋被挤得只有苹果大小,依旧在贪婪的朝着那些香烛和纸钱灰烬伸出了鬼爪子。 就在我以为可能是什么程序上出了纰漏,或者是五鬼今天比较忙,耽搁在路上的时候,我和郎弘毅的周身居然被一股绿油油的光圈笼罩。 周围的阴魂如同兔子看到了出笼的老虎般,一脸惊恐退退索索的朝着远处慢慢移动,而我们的身后传来了几声凄惨的嚎叫,尖利而短暂的消失。 叫我和一直戒备着的郎弘毅齐齐转身,才发现身上的绿色光圈并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我点燃的那两只白蜡烛,现在它们上面的火焰,已经从正常的橙红色变成了透着幽兰的绿色,暴涨了一尺多高。 直接把那几只偷偷靠近想要偷贡品的阴魂点燃,刺刺拉拉的燃烧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鬼魂的燃烧,就像是被点燃的黑色蚊帐,幽篮的火圈快速扩大,也是他们短暂尖利惨叫的原因,继而消失,连搓灰都没有留下。 一名身穿黑色铠甲,白面无须的大汉猛的出现在我们眼前,叫我和郎弘毅都朝后面退了一步,实在是这位出场的方式太过突兀。 他身具实型,双脚踏地,要不是因为出现的方式太过诡异,我绝对会认为眼前是一位真真的古代将军站在眼前。 他右手扶着一把吊金环的长刀,戳在地面上,左手对空中平伸,居然出现了两沓子完好无损的纸钱,哈哈一笑后转瞬不见。 “这些薄礼我们就收下了,多谢点妆先生赏,中方五鬼姚碧松带四位弟弟觐见,兄弟们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再出现时,已经凌空站在我们头顶上空之处,他双手在胸前一拱手,那金环长刀居然哗啦啦作响,身上的盔甲也发出摩擦的咔咔声。 而就在我们周围,刚才那些游魂已经围上了的空地上面,一个个都以那种匪夷所思的凭空出现方式,先后冒出来了四名形态各异,具是相同打扮的五鬼。 “北方五鬼林敬忠到。” “西方五鬼蔡子良觐见。” “南方五鬼张子贵参上。” “东……东方……五……五鬼……陈贵先……到!” 在他们说话之后,周围再次开始了鬼影憧憧之象,一排排整齐列队,手握兵器的阴兵出现,在头盔之下的面孔虽然看不真实,却能见到一双双带着红光的双眼,齐刷刷的盯着我…… “点……点妆匠小……小师傅,这些游魂……交……交给我……我们……” 周围的空气现在几乎如同冻结,我确实被眼前的景象有点惊呆了! 五位鬼将齐聚……还有那数以千计的阴兵,现在我好像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底气也是空前的足了起来。 “多谢五位将军相助,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功德无量,阴寿绵长。” 我说的即是客气话也是实话,这么些阴兵阴将他们修行的不就是功德之力,这里少说几千的游魂,要是带到地府绝对是大功一件。 而这些游魂因为这大凶之地的地穴之气受制,别说投胎,就是想要出这盆地都难,他们要是真的成功,不光是助了我,更是助了自己,我们这是互惠互利之事。 “点妆先生客气,请!” 中方鬼将姚碧松一个招呼,鬼将鬼兵呼啦一下分散开来,以整齐的小队分头开始扫荡,这姑娘庙周围一时间响起了呼啸绵长的各种鬼哭狼嚎之声。 有急于逃命的,也有嘶吼喊杀的,郎弘毅好久才脱口而出,说出了一句我此刻的心声,“我感觉现在如同站在古战场上一般。” 我瞬间也有了豪情万丈,对郎弘毅露出了几分笑意,“郎将军,那咱们也上吧,别在这里躲懒了……” 月影之下,在这片月光都不能照个透彻的盆地之中,两人也加入了群魔乱舞之中。 和军队镇压乱民一般,战斗很快结束,之前那些密密麻麻的游魂黑影已经消失殆尽,阴兵已经带着他们的战利品,浩浩汤汤的离开,只剩下五鬼将军与我和郎弘毅站在了小庙之前。 这姑娘庙当真是当得起一个小字,离近了查看,这孤零零依旧还耸立着的主殿,也就只有寻常人家一间堂屋的大小,二十几个平方左右。 半截的屋宇庙门已经深埋在当年那场泥石流底下,只剩下一半没有大门的主殿门框,如同无舌的大嘴,张在我们面前。 五鬼将军只站到了殿门之外,中方五鬼应该是这五鬼将军之首,他拱手说道,“点妆先生,我等只能候在此处,姑娘闺阁之处,恕我等不能僭越。” 我当真有些无语,心想这古人当真是礼太多,里面那些明摆着就是十恶不赦之魂,这几位还要紧守男女大防,难道这姑娘庙只能我和郎弘毅闯上一闯了? 第八十一章 进庙 破败失了原本颜色,门窗俱损的小庙耸立在我们面前,五鬼只能在外守门,保证我们不会受到外来的攻击。 里面的阴暗程度更甚,几乎已经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了,该打草惊蛇也早就惊了,刚才外面那么大动静,里面的要是想管,早就应该有所动静。 我和郎弘毅拽出别在腰间的狼眼手电,默契的一人照着脚下,一人朝前射去,顺便照亮里面的环境和四周。 门前的泥土应该是那次泥石流灾难来临之时,朝内倾泻而下的,自然形成了一道不算陡峭的缓坡。 我们走的还算顺当,只是在进庙门的时候必须低头弯身,不然就我这一米七几的个头必然会撞到头,郎弘毅那一米九的个子更是。 就在我们弯腰再抬起这一步距离的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划过了我的后脖颈子,冰冰凉凉的,还很坚硬,是尖尖的形状。 此时郎弘毅也在我身后进来,而我也少根筋的猛的一个转身,之前朝前方照过去的手电随着身子的动作转移到了门框内侧之上。 看到的东西直接叫我三魂出窍,五魂升天,反身性的一把拽住当时正站在门边,看着我的郎弘毅,快速朝着里面退了过去。 脚后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眼睛惊恐的盯着那个吓到我的东西,直挺挺的就要朝地面摔过去。 郎弘毅的动作也很快,他转头朝我盯着的方向看过去的同时,伸出挨着我的手臂,抓住了我拿着内里乾坤的那只胳膊,反方向用力,拉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子。 也成功带着我躲开了刚才身后那个,差点绊倒我的东西,是个跪拜用的前高后低木质拜垫。 而郎弘毅抓住我的手指猛的收紧,我也吓得爆喝出声,“我艹,进门就这么劲爆!”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道手电的光束下,我和郎弘毅清楚的看到,就在我们进来的那道门框之上,粗大的横梁那里悬挂着一具脖子套在绳套里面,长发披散脖子朝一边侧歪,四肢无力低垂的吊死女尸。 一身晚清或者民国时期,大户小姐才会穿的那种素色格格服穿在身上,露在裙子外面的一双小脚还是三寸金莲的样子。 此时我一点都不怀疑,碰到我后脖子的绝对就是那双能当成锥子用,粽子形状的小脚。 现在叫我们头皮发炸,几乎要惊叫出声的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当我们稳住身形,想把视线就要集中到她的脸上之时。 这具女尸动了! 安静的环境中,清楚的听到她脖子为了移出绳套传来僵硬的嘎巴之声,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晃动,这个动作很慢,也很僵硬。 但是在我们的眼中,就如同四格漫画那样,一格一格的变换着角度。 可是下一刻,女尸和那条绳子都不见了,以极快的速度晃出了我们手电筒的照射范围。 还有一点就是,她始终都是悬空的状态! 正是这样诡异的场景,叫我们都觉得头皮发麻,心跳加速,卡在嗓子眼的叫声几乎就要冲出口腔。 我没有迟疑,快速在小庙不大的空间中晃动手电,想要找找她究竟去了哪? 难道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挂着自己,耳边出现了一阵女人阴森,不怀好意的轻笑声,时远时近。 而在我终于从新转过角度,成为背对庙门外朦胧的月光,正对庙内的时候,一个突兀出现,一身红衣端坐在高处,还蒙着一块红盖头的人影闯进了眼帘。 “啊……”我被吓了一下,没忍住叫出了声,郎弘毅始终没有松开我的手,才多少叫我不至于脱手,把内里乾坤反射性的丢出去! “没事,是雕塑。” 郎弘毅开口,同时他的手电光扫过了那红衣石像裸露在衣衫之外的手部,我才看明白,那是一具端坐在高台之上,以坐姿示人的石雕,台子的前面是一张腐坏掉了一个腿的长条供桌。 以前供奉的盘子和香炉,还有一些简单的法器都滚落在一旁的地面之上,这小庙里面四处结满蛛网,灰尘很厚,但是只有那石像身上衣服的颜色,像新的一样,鲜红刺目。 这小庙内部几乎一览无余,之前女子的轻笑声已经消失,我低头想要查看地面灰尘上是否有人类走过的脚印。 “三蔓!” “嗯?”我以为是郎弘毅有发现,在叫我,下一刻才觉得不对劲,因为那不是郎弘毅的声音。 尾音拖得很长,带着几丝的虚无缥缈,叫得虚虚幻幻,并不真切,并且……也不是就站在我身边的郎弘毅这样的距离应该出现的动静,叫声离我有段距离。 抬起头,眼前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家门,爷爷如同以前我上学时候那般,站在大门口弓着腰,笑吟吟的对着我招手。 “三蔓啊……慢点跑,小丫头一个天天风风火火的,这都到家啦,你着啥急!” “爷爷,今天可是累死我了,我也饿了,饭煮了没?” 站在爷爷身前,再次拉住了爷爷带着老茧,粗糙的手掌,温暖的感觉叫我十分开心,而我的身高好像缩水,但这样的变化好像很正常。 曾经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是以这个角度仰望总是笑得慈祥宠溺的爷爷,看着他对我低下头,在头顶上抚摸一下,帮我整理被汗水浸湿的短发。 “好了好了,今天爷爷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葱花鸡蛋饼,叫你吃个够。” 这是我最喜欢的食物,我和爷爷手挽着手,走进了堂屋,坐在灶台的边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今天的堂屋门口台阶好像变高了,还是爷爷拉了我一下,我才能顺利的走进去。 盘子里面金灿灿的鸡蛋饼点缀着绿色的葱花,看上去就叫人肚子叫得更响,我伸手就抓起来一个想要塞进嘴里。 手却被爷爷拉住,他端着小酒杯,滋啦的喝了一口,也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大鸡腿,塞在我另一只手里。 要知道在小时候,爷爷家的生活并不能称得上富裕,这鸡大腿就是我每到过年过节或者过生日的时候才能吃到的极品美味。 当即我张开嘴就想咬上去,又被爷爷抓住了手给阻止住。 他笑吟吟的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温和的对我说道,“三蔓啊,你不渴啊,先把米汤喝了,爷爷可是给你撇得都是你最喜欢喝的米油油,先把米油喝了,我的三蔓才能长得高高的。” 现在这样一手鸡腿,一手鸡蛋饼的状态下,喝米汤我就只能凑到锅台边上的碗边去吸溜,而嗓子里面突然袭来极度的干渴,叫我不自觉的舔了下嘴唇,真的是又渴又饿。 第八十二章 女吊客的破绽 我深深的,带着无限的留恋再看了爷爷一眼,直接把手里的鸡腿和鸡蛋饼都朝着爷爷的身上丢了过去。 鸡腿怼脸,鸡蛋饼砸在衣服上,面前的爷爷很是惊讶,而后就是无限的痛苦,长大了一张嘴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女人嚎叫的凄惨声音。 周围熟悉明亮的场景归于黑暗,面前的一切都消失,这里还是那个阴冷黑暗,气氛恐怖的小庙。 而此时的我看清眼前的一切,真的是既惊诧又愤怒! 现在的我,面前近在咫尺的居然是一个破破烂烂乌漆嘛黑的绳套,半张脸都快要伸到绳套里面,原本爷爷的位置出现了一张狰狞恐怖的吊颈鬼苍白的脸。 她翻白鼓胀的眼球死死的望着我,有着黑长指甲的手颤微微的捂住她根本合不上,吐露出一截舌头的嘴巴,明显还在忍受着疼痛。 而在幻觉里面,我以为的鸡腿,其实就是手中始终抓着的内里乾坤,捅的刚好就是这女吊客的脸…… 果然是被迷住了,我脑子现在无比的清明,应该是这吊颈鬼的法门被我无意之中给破了,我赶紧对着这女鬼又是一下子,仓惶之中,脚下一个没站稳,直接从我脚下踩着的半张供桌上摔了下去。 刚才的恍惚中,我居然已经被这吊颈鬼引着,走进了小庙最里层,站到离石台很近的倒塌供桌高处,乖乖把脖子伸进了专门给我准备好的绳套之中。 这一下没有打实在,却也是抽到了那半条耷拉在前胸的红舌头上面,我手里有明显的触感,也看到了手中内里乾坤打鬼咒文发出了短暂的亮光一闪而过。 女鬼再次躲避不及,被稍了这么一下,痛呼一声的消失在视线里,也是这一道光亮,叫我看到了另一边的危急情况。 是郎弘毅,他现在就站在石像座下的台子一角,面前同样是一个准备好的绳套,而刚才被我一捅一稍,揍了两下的格格服吊颈鬼,现在正一脸阴笑的出现在郎弘毅的背后。 张口发出了我的声音,“弘毅,快……快点过来救救我……” 我倒在地上,忍着身上被摔出来的疼痛,根本没时间缓口气,连滚带爬的有些狼狈朝着郎弘毅那边就冲了过去。 他的头比我刚才更加危险,已经就差最后一个动作,绳套就能勒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吊起来。 我的救援明显可能有点时间不够…… 最后我选择了继续攻击这个该死的鬼娘们,只要收拾了她,一样可以救下郎弘毅这个被迷魂的人。 大拇指按住了内里乾坤的机关上,外壳脱离,整个人拼着再摔一次的命运,朝前飞扑而去,杀鬼咒出,遇到了吊颈鬼身上的戾气,木剑全身散出了一阵金色光辉,这次我准备不是搭上我俩的小命,就是直接把这女鬼捅出一个对穿。 这手段实在是够下三滥的! 居然趁着我们刚进门不备的时候,直接就迷了我们的魂,上来就下杀手! 杀鬼咒的威力和金光的普照叫女鬼惊恐的捂住了狰狞的面孔,那条耷拉在外,滑腻腻的舌头都在颤抖,而就在这时候,郎弘毅也动了。 他居然没有朝着绳套里面继续伸头,而是手里的木槌轮起来,一下子就甩在了离他最近的吊颈鬼脑袋位置。 导致吊颈鬼整个悬空的鬼身朝外倾斜而出,我手里的桃木剑刺歪,扎在了女鬼的大腿之上。 “哦……啊……” 这倒霉的吊颈鬼受到我俩的一次夹击,根本连逃的空都没有了! 手电在刚才我被迷的时候已经掉在地上,我一手打鬼的木棍,一手杀鬼的木剑,在身子落地之时忍着疼痛,双手齐挥,五六下就把这吊颈鬼给逼出了小庙的大门。 外面有五鬼在把守,他们不愿进来这姑娘庙的闺阁,我就直接把姑娘鬼给他们逼出去,里外这五鬼有的是法子能把这女鬼给收了,送到地府受审。 果然,借着月光我清楚的看到,正是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一身原木色铠甲的东方五鬼陈贵先冲了上去,三两下就把已经只剩半条鬼命的吊颈鬼给套上了锁链。 圆了她一个脖子上得有点东西挂着的愿望,成功被擒。 这样我既不伤了自己的因果,更是给了五鬼一个人情,抓这样的恶灵,他们的功德更高…… 郎弘毅手里拽着刚才要吊起他的那段绳子,从石台上面跳了小来,看我一身的灰尘开口说道,“你叫我一声。” 我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朗大少有何贵干?没死撑得?” 谁知道这人居然嗯了一声,“这样才对味,刚才我看到了你被鬼物抓住,喊我救你……应该是幻觉。” 我直接想到了女鬼凄凄哀哀用我的声音喊他弘毅的画面,原来他是发现了破绽,才摆脱了吊颈鬼幻化出来的场景。 这个话题好像不能聊下去,我转移视线看向她手里的绳子,“这个应该是她上吊时候的东西,沾着鬼气,留在阳世也会是祸害,给了外面的五鬼吧。” 这种致人死亡的东西,不是受鬼气侵染成了鬼物,就是伤过人命沾了血腥,成为了凶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五鬼带走正好。 郎弘毅也站到了我的身边,此时就小庙门前这一点点外面投进来的月光,也能叫我们舒服一点,甩手把上吊绳子给丢了出去。 “你刚才是怎么看破女鬼伎俩的?”没想到这样冷漠清淡的人也有好奇的时候。 我不自觉又想到了刚才女鬼迷魂时候见到的画面,神情不自然有点低迷。 “因为我爷爷……女鬼幻化出我爷爷的样子,可是爷爷手上的茧子位置我太熟悉,她自己露出的破绽。” 其实早在幻境中爷爷拉住我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异常,但是实在太贪恋爷爷还在的那种感觉,就多沉浸了一会,没想到差点玩掉了自己的小命。 心中感叹,还好没有伸头出去,喝锅台上的那碗香喷喷的米汤。 而我爷爷的手,根本没有农民常年劳作的茧子,他的掌心很平滑,只有中指侧面,拿笔的位置有一个厚厚的茧子,那是平常爷爷画符,书写时候留下来的。 女鬼终究还是个女鬼,干了两件无脑的事情,也成功叫我和郎弘毅走出了她画出来的大饼。 原本以为我们能够趁这个时候缓口气,但是只几句话的功夫,整个小庙又阴冷上了数十倍,说话嘴中都能哈出白气…… 从石像的后面,分两边卷出两股小旋风,夹裹着腥臭腐败的味道,卷起了地面上的杂物朝我们站立的位置席卷而来! “小心,又来不长眼的了!” 我和郎弘毅都摆出了防备的架势,紧紧盯着这两股不正常的旋风朝我们逼近。 第八十三章 旋风女鬼姐妹花 呼呼的风声充斥进我的耳膜,脸上被阴风扬起的细小沙粒砸得生疼。 手电照过去的光束像被旋风旋转的离心力扭曲,根本看不清风的里头,夹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的手电早在之前就已经脱手,倒是郎弘毅手里还死死抓着一个,如今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鼻端涌进大量夹带着死气的腐败味道,叫人作呕! 我感觉,这次来的东西可能比刚才舌头滴答着黏液的吊死鬼更加恐怖。 紧张的气氛完全包围了我俩! 那两团旋风像是相互配合的搭档,哪个都不会离我们太近,却威胁性十足的就在我们身边不远。 在武器完全对她们构不成威胁的位置游弋不散。 郎弘毅动了,他确实是我见过普通人中最为勇猛的,没有之一。 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他居然能够冷静的做出判断,直接抛出了那把欠账三十三块的得来的小木剑。 准确命中了一团旋风…… 几乎同时,另外一团旋风也停止了旋转,里面包裹的东西终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我俩身旁,两臂距离左右,一边站着一名全身溃烂,披头散发的女鬼! 她们身上被尸水浸透,腐烂破败的孔洞里面,一堆堆蛆虫纠结在一起,不断蠕动着身体,想要从躯体上剥落逃离。 烂成这样了,难怪那么臭。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吐上一会。 郎弘毅的情况比我好不了多少,我能清晰的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擅闯者……死!” 两个满身泛着腐臭,掉落着蛆虫的女鬼同时开口。 她们嘴角咧到耳根,黑洞洞的嘴如虫巢的闸门,一张开,蛆虫就争先恐后从她们口中倾泻,一层层的掉落在地上。 蛆虫在碰到木剑的时,身体扭曲的更加欢实,最终化为黑水。 我心中突然灵光一闪,这俩女鬼虽然展露出恐怖恶心人的死相,但她们依旧是魂体,只要是魂体,我们手里的东西就对她们有用! “想叫我死,那就试试看!” 实在太恶心了,我心中冒出一股邪火,朝地上吐了一口胃里翻上来的酸水,大吼一声,拎着棍子就朝我身边的女鬼冲了过去。 郎弘毅动作不慢,也紧跟着袭向了他的对手。 忍着呛人的味道,我招招都朝着女鬼身上露出的空门处攻击。 她双腿基本上都不迈动,可身形左突右闪的动作极快。 那两只同样腐烂露出白骨的手臂和爪子,带着阴风挥舞着朝我抓挠而来。 还好打架的技术从小练就,避开骨爪还算容易。 我虽能躲开鬼爪,可更致命的却是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有黑绿色的腥臭黏液被甩出来,其中还夹带着胖嘟嘟的蛆虫。 眉头一皱,防备的艰难。 我潜意识里就不想叫那些东西被甩到身上。 可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一滴恶臭的液体在我攻击尚未来得及撤开之时,飞溅在我的手腕上。 我还来不及恶心,皮肤上瞬间就传来一股被灼烧的刺痛感。 回手赶忙在牛仔裤上蹭了一下,退开几步,借着已经适应黑暗的视力查看。 那块皮肤已经被烧烂,露出里面混杂着屡屡黑气的血肉。 “郎弘毅,小心!女鬼的黏液有毒!” 我第一反应就是提醒另一边的郎弘毅。 而女鬼没有给我转头查看的时间,已经再次朝我扑了过来。 打鬼不成,我还能杀! 这时候什么因果已经飞离了我的考虑范围。 对方明显就是想要弄死我而后快,生命受到威胁,还想什么能度则度的规矩。 杀鬼的木剑出鞘,直接把那只马上就要伸到我脸上,抠出我眼珠子的腐烂鬼爪砍落在地。 女鬼一只手捂着受伤正在滋滋冒出黑气的手腕,疼得连忙后退, 她嘴里发出了尖锐的惨叫,只剩下几个黑黢黢孔洞的脸上,居然出现了愤怒的神情,空洞凹陷的双眼黑洞对着我的方向怒视。 地面上那截掉落的残肢,已经化成了一滩黏糊糊的液体,连骨头都没剩下。 这一回合,明显是我胜了,更是重创了女鬼! 趁你病,要你命! 我抓着杀鬼剑,越过那摊黏液,双脚用力跳起,长剑如臂长指,直奔女鬼的心窝。 女鬼再次化成了一团旋风,臭味呛得我一阵眼花,她在逃离! 旋风近前,冷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眯眼之时看到她居然是在朝着郎弘毅的方向而去…… 难道这是准备前后夹击,弄死我们其中一个,然后再合力攻破另外一人? 绝对不能叫她们的诡计得逞,现在我和郎弘毅就是后背相抵的战友。 相信即便这样的情况出现在我身上,他一样会尽力阻止的。 此时我的身后果然传来了一股带着恶臭的腥风! 所料不错,就是另一只女鬼袭击而来的鬼爪! 我深吸了一口恶臭之气,眯着眼睛,强压住潜意识里面想要回身自保的冲动。 木剑直直对着那股转到郎弘毅后方不远的旋风刺了过去! 可能是命运之神真的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在我的木剑已经刺出的半路,面前的旋风停住了。 少了一只爪子的女鬼,伸出了她仅剩的手,朝郎弘毅而去。 我身后的阴风感觉已经近在咫尺,头上的短发发梢都感觉到了轻微的吹动,我咬紧了牙根,愣是没有回头…… 这一下真的赌对了,木剑把那只全身掉虫子,臭出天际的女鬼扎了一个对穿,抖手的时候我还顺道把女鬼那只爪子也给一起剁了下来! 身后和前方同时响起了嚎叫的声音,像是车轮碾压过垂死的野猫,声音尖厉刺耳。 后头的胁迫感消失,杀鬼剑抽回垂在我的身前,上面还滴答着女鬼身上沾来的液体,小庙里那股子味道浓烈到了辣眼睛的程度。 再一次,我和郎弘毅一起奔向了小庙最明亮的一块地方,那处最初碰到吊死鬼脚丫子的门框旁边。 只有这里的空气还能叫人残喘一会。 而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俩女鬼,一个化成了一堆蛆虫黏液,如同肉糜瘫软在地面上。 另一只…… 第八十四章 被戏弄 另一只应该被郎弘毅一锤子掀飞了脑壳,身子和脑袋分家,形成了一大一小两堆的腐液。 女鬼身上阴气所化的蛆虫好像比它们的主人长命,在女鬼灭掉之后,还在那些肉堆上来回蠕动了好一阵子,才随着最后的阴气消散而化为无形。 “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敌人倒地,我才有时间想起手臂上的疼痛,那块被黏液腐蚀的皮肤有月饼大小,血液已经顺着手背滴答下来。 郎弘毅问我的时候,我正把内里乾坤夹在胳膊下面,单手挣扎着想从t恤上撕下一块布来包裹伤处。 我嘴里嘶嘶吸着气,想了一下回答他道,“鬼魂都会带着死亡前后的特性,这个鬼毒性这么大,死相凄惨,八成是被毒死的,我的手现在应该就是最好的证明。” 郎弘毅按住我还在和质量不错的t恤做斗争的动作,撕拉一声,扯下一条他身上的衬衣衣摆。 “刚才幸亏你提醒,不然我也很可能中招,你这伤不会中毒吧?” 他拉过我的手腕,借着外面月光看了几眼,一圈圈的缠裹包扎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结。 “我也想知道有没有毒,可现在情况不允许。” 收回受伤的手腕,朝着外面的朦胧月亮看了一眼,“快要月上当空了,土地可是说了,月上当空鬼嫁女就要出嫁,咱们快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们的目的就是救人,要是折腾半天,人没有救下来,那可不止是丢面子的事。 恐怕会成为我一辈子的梦魇! 虽然我这一辈子也许长不了,可起码到五月端午之前,我会很愧疚吧! “姑娘庙里面七个女鬼,走了三位,加上咱们送走的三位,剩下的可能就是正主!” 郎弘毅说着,目光警惕的朝着小庙里面四下打量。 我也是想不明白,这位鬼嫁女的正主,七姑娘怎么能这么沉得住气。 我们都折腾成这样了,连抓带杀的灭了她的三位姐妹,她还能藏得住,并没有主动露面。 郎弘毅已经谨慎的一步步朝里面走去,手里的木槌时刻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开始检查。 “她应该是在拖延时间!” 被他一提醒,我也明白过味来,这鬼嫁女是在等月上中天,出嫁的时辰! 迄今为止,我们光在这庙门附近的中堂内扑腾了,连那失踪的八个大活人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我跟上郎弘毅的步伐,也朝着小庙内部,我们唯一没有检查的红衣石像后面走去。 因为之前的措手不及,现在我们每一步都走的万分小心。 脚下时不时会有干枯的树枝被我们踩断,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在我俩走到石像脚下,刚想朝着后面走过去的时候,整个小庙里面的漆黑被暖暖的烛光替代。 破败的墙面变得雪白,那些时间堆砌下的巨大蛛网消失不见,到处一尘不染。 无窗之处,窗格窗纸俱全,上面还贴着红喜字。 瘸腿的供桌光洁如新,枣生桂子四样喜盘摆放其上,各个在顶端挑着一个红纸剪成的红花。 一对燃着火苗的龙凤喜烛排列两侧,身后庙门突然关的严实。 要不是我现在脑袋还保持着清醒和警惕,真要以为自己又走进了吊死鬼织造的幻境之中。 为了证实我的猜想,我看了身边同样一脸不可思议在四处乱看的郎弘毅一眼,伸出了手。 在他的嘴巴子上狠狠的掐了一把,“嘶……你下手这么狠!” “疼吧?” “废话!” “你还清醒吧?” “这难道又是幻境?”见郎弘毅对答如流,一切正常,我才确定,我俩并没有被迷魂,只是周围的一切自行变化了而已。 “嘻嘻嘻嘻……哈哈哈哈哈……” 一阵女子的笑声在周围响起,声音没有方向,好像我们身边围了一圈人在嬉笑打闹。 我的头发猛的被揪了一下,叫我下意识的顺着力道歪了下头,捂着被揪的地方,迅速转身查看。 而那个笑声更加得意,带着阴谋得逞的开心,笑得欢快。 郎弘毅怪异的看着我的动作,从他身上绷紧的肌肉疙瘩可以看出来,他在谨慎的随时戒备着。 就在我一脸莫名其妙的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郎弘毅哎呦一声,捂着屁股也来了一个急转身…… 我知道这人现在八成也在经历了我刚才发生的怪事,可是我们周围根本没有任何异动。 开了法眼的我也是丝毫没有察觉有任何阴气的靠近,或者周围出现什么异样! 就在郎弘毅黑着一张脸,开口想说什么的时候。 我的脸颊上传来一股冰凉触感,一闪即逝! 却清晰异常! 刚才有人摸我! 那手的皮肤很细腻,但是却异常冰凉,不带丝毫的温度,调戏意味十足的在我脸上一触即离。 我保证,那绝对不是幻觉,而是我的法眼失效了! 刚才绝对是这个小庙唯一剩下的那个鬼嫁女摸了我们两个,如同在戏耍两个孩子那样。 笑声没有停下,若隐若现包围着我们两个人,直到…… 这次是有人袭胸……还袭的是姑奶奶我的飞机场…… 我神经质的攥着内里乾坤,双手抱住了被偷摸的地方,一脸的愤怒。 “王八蛋,有种滚出来,看你奶奶不弄死你!” 郎弘毅也明白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还算有点风度的站到了我的背后,帮我护住了整个后背。 此时的我们,身后就是供桌红烛,还有那尊一身红衣盖着盖头的石像,四只眼睛都在小心的打量周围可能随时出现的异常。 这个七姑娘难道是个艳鬼,还是个男女通吃的玩意儿? 红烛突然双双熄灭,周围的笑声也消失,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片的漆黑,朦胧中一名一身红衣,下身裙子开叉到腰胯的影子出现在中堂的位置。 “女人?”那人问了两个字。 下一刻,愤怒的咆哮夹杂着凄厉的鬼叫声传来,带着扑面的阴森之感,“又是来和我抢男人的女人!啊……” 周围的一切恢复成之前我们进来见到的破败场景,那道身影却没有消失,于此同时,在她发狂尖叫的时候,抖动拖地的两只红纱水袖甩起。 阴风呼啸,呜呜的吹拂整个小庙之内,两排纸人凭空出现在两边。 完美…… 我和郎弘毅退出庙门的通道完全被挡了个严实。 第八十九章 恭送五鬼归坛 以前只知道书本上有震耳欲聋的这个成语,现如今在这山间荒庙里,我终于感同身受了一把,切实的体验到了这种震撼的感觉。 平常人们听到的雷电之声,都是不知道隔了多远距离,稍近些就会觉得这个雷着实吓人。 但,当一个真正劈向鬼魅,带着天罚之力的紫雷落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那种威力简直用笔墨难以形容。 几乎是可以震慑的人心神出窍,魂魄离体的感觉…… 此时我身上的痛感几乎都离我而去,全身上下唯一仅剩的念头就是,我和郎弘毅别给鬼嫁女陪葬! 身下地面泥土潮湿,雷电劈下我俩别顺带被连电给烧成炸毛鸡! 早在我招雷之前,我早就看清楚了一处我们唯一能逃生的地方,那就是才刚进庙门,差点就把我绊倒的木头拜垫! 周围被雷电耀眼的白光笼罩,独成了一方小世界,时间在这里的最小计量刻度不是秒,而是帧! 我拉住了郎弘毅,朝着拜垫方向扑了过去,只求着爷爷在天有灵,保佑我这个叶家仅存的独苗能够遇难成祥。 木头是绝缘体,只有落到那不大的拜垫上面,我和郎弘毅才能逃出生天。 身下传来了坚硬的触感,硌得我的肩膀生疼,忍不住闷哼出声,郎弘毅也摔到手臂。 周围除了雷声,就是一阵痛苦的嚎叫,夹带着不甘的呻吟怒吼咆哮,我知道那是从鬼嫁女口中发出的,现在她正处在雷电的中心点。 一股子臭肉焦糊的味道充斥在我们的口鼻。 感觉上已经过了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其实大概只有短短的一瞬间…… 亮光消失,一切归于死寂,小庙依旧晦暗潮湿,阴森恐怖。 乌云散去,天空中朦胧的月光再次出现,我朝着不远处的鬼嫁女那边看过去…… 之前穿着破烂红衣裙,壮硕异常的身影已经消失,留下的是一团夹杂着碎布片还在燃烧的烂肉。 那股难闻作呕的味道就是从那堆烂肉上散发出来的,我居然苦中作乐的想到一点之前的不解之处。 为何真正的大能法师全都喜欢茹素,难道是被这样的场景刺激的,对荤食失去了兴趣,我好像多少也有点! “郎弘毅,你没事吧?” “叶三蔓,你怎么样?” 几乎是在同时,我们都询问起对方的情况,而现在的我俩还保持着紧紧抱在一起,一身狼狈努力缩在拜垫上的姿势。 对方的脸,近在咫尺。 我脸上不争气的有些发烫,只把这个感觉归功于多少淋了点雨,要感冒的症状,率先放开了抱着郎弘毅的双手,揉着疼的发胀的胳膊,努力站起身体。 郎弘毅的动作比我快,他率先站起身,在动作的时候,微微皱眉,明显也是受了些皮外伤,但大问题我俩都没有,就是疼得厉害。 “这次这女鬼应该死透了吧?” 郎弘毅可能多少被之前的诡异经历弄得有点杯弓蛇影,不大敢相信的看着那堆烂肉问我。 我无奈失笑,摸了一把脸上溅上的泥点子,说道,“这次她要是还不死,我就躺平给她祸祸,不反抗了,这一晚上我觉得我已经不行了。” 确实,我俩的体力都消耗殆尽,从站着都身体重心不稳的情况看,我俩真的是难有再战一次的力气。 而且…… 这个小庙里面,我俩都一点不想再多呆,刚才的战斗和雷劈之后,小庙除了一块石台,还有四面残破的墙体之外,已经没有更多的残骸了。 那些被引来少年们,好像并不在这里。 郎弘毅搀扶着后背疼得厉害的我,走出了庙外,那里还和我们来时候一般,荒草层层,怪石嶙峋。 即便这样,也比那个诡异的小庙给我们的感觉亲切上很多! 我俩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没了郎弘毅的助力,我直接摊倒在石头上面,腿耷拉在下,上身放平。 实在是我的脊椎现在一吃力使劲,就疼的厉害,心里欲哭无泪的祈祷奇迹再次发生,自己千万不要高位截瘫了才好。 “你在这歇一会,我进去再找找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郎弘毅刚想回去,周围的空气就开始明显阴冷了起来,这种感觉叫我们异常熟悉,是有厉害的鬼物在靠近,他更是机警的抓着手里的打鬼棒摆出了防卫的架势。 因为角度问题,我直接看到了那几位厉害的鬼物,悬空身体出现在半空之上,郎弘毅还在四周寻找着异样。 我忍不住拉了下他挡在我身前的衣角,提醒道,“上面!” 他猛的抬头,也见到了五方鬼将的身影出现在我们这一小方天地的上空,围在四周的情形。 “叶氏匠人,如今鬼魅已除时辰不早,我等使命完成,你可送我等归去了。” 说话的是中方五鬼姚碧松,他的样子最好认,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四方鬼王都是各守一方,出现在中间或者最前面的,肯定是这位中方五鬼。 “多谢各位鬼王相助,回去之后必定多化元宝香烛酬谢各位。” 我现在的姿势实在有点不雅,这样抱拳也不管是不是滑稽,但是该有的礼数也是要有。 五方鬼王具是哈哈一笑,话最多的结巴东方五鬼陈贵先开口了,“小……小匠人,别……别光化……化元宝蜡烛……给哥几个……弄……弄点酒来……土……土地……老头……馋我……我们来着……就……就刚才……” 这话听得我废了半天劲才给串联起来,合着这几位刚才躲起来的时候还碰到了爱显摆的黑脸土地,这是怨自己没给他们供酒。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连连称是,“各位放心,酒水肯定是不会缺的!” 念收兵咒,要坐起身,手持剑指,我只能对郎弘毅投去求救的眼神,这位还算是通透,把我从大石头上扶了起来,还用后背抵过来,给了我一个支撑。 “拜请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张子贵,东方五鬼陈贵先,速收阴兵阴将归法坛。” 随着我的声音每念到一名鬼王的名号,对应的五鬼将的身影拱手后随之消散。 虚空之中传来他们最后的声音,“叶氏有你继承衣钵,填海叔能安心了……” “记得我们的酒啊,丫头!” “功德无量,可渡难关。” “丫头,用人之时再搬兵!” 前面的谁说了什么我并不能分清,但是最后一句,我和郎弘毅听了一个明白,“丫……丫头,翻翻纸人……纸人去,有……有惊喜……” 一切归于了宁静,月亮此时已经西斜,居然是快要黎明时候,这一夜实在是惊心动魄有余,心惊胆战居多。 而东方五鬼的那句话,叫我和郎弘毅有点迷茫,纸人? 第九十章 纸人原来都是活的 现在的我们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动弹分毫,安静下来之后,身上被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感觉占据。 即便心中好奇,想去看看最后东方五鬼提到的纸人惊喜究竟是什么,但身体不同意我们这么干。 只能依旧保持着相互依靠,作为彼此支点的姿势,继续坐在大石头上。 看着天边渐渐泛起了金色的光芒,太阳缓缓爬升出地平线,把它的光辉洒向人间,更是有幸欣赏了一下东边日出西面残月,日月同辉的场景。 郎弘毅身上估计还能自由活动的就只剩下了嘴,他咳嗽了一声问道,“昨天你招雷之前,不顾自身朝着鬼嫁女头上做了什么手脚?” 他等了几秒,可能是没有听到我的回答有些奇怪,微微侧身想要看看我的情况,就是这小小的移动,叫我和他都闷哼出声,实在是身上的伤太疼了,忍不住脱口。 “看来你没有晕,说说吧,现在左右我们谁也动不了。” “朗大少这般清高绝艳之人,也会有好奇的时候?”我说话的时候,都觉得腰上疼的厉害,胸腔里面好像有什么堵住的东西要喷薄而出,声音都比以往低上了几分。 “好好说话,别阴阳怪气的。” 这会的郎弘毅给我的感觉倒是挺有人味,说话也不再惜字如金,更是少了平日事不关己的那份冰冷,叫我觉得两个人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可以简单的称之为朋友。 “呵呵,那可是本小姐的随身之物,价值……两块五毛整!” 我开玩笑的卖了一个关子,欣赏着正对着我的方向,被初生的太阳染成橘色的云层,心情居然挺不错的。 此时脑子里面没有鬼嫁女,没有被选中的新郎周喜,也没有鬼哭谷那些憋着放大招的冤魂戏子们,反而有了一种轻松之感。 自从爷爷离开,我接了点妆匠的衣钵之后,这样的感觉再没有出现过,叫我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就被胸腔里面的钝疼给打断,咳了一个天翻地覆,直接喷出一口黑乎乎的污血才勉强停下。 “你没事吧?叶三蔓!” “没事,是瘀血,咳出来倒是舒服多了,你怎么样?想到我制敌的神器是什么了没?” 可能是我吐出瘀血之后说话比刚才气息顺畅了不少,郎弘毅紧张的声音里才带上了些轻松,“这么便宜的神器,我想不到。” “哈哈哈……我就知道!本小姐简直就是个天才,扎在鬼嫁女尸身头顶的是我以前上学在校门口随手买的一个纯金属十字架,造价刚好两块五!” “你……你居然用那东西引雷,真有你的!” 我在郎弘毅的声音里面竟然听出了笑意,这可是很少见,看来这位经过一晚上的殊死搏斗,心情也挺不错,怪人! 就这样,我们生怕睡过去,开始了毫无营养的你一句我一句,关系倒是有了空前的拉近,已经不那么陌生。 直到……这片人烟罕至的盆地里面传来了人声。 “叶三蔓……听到没有,听到了回一声!” “朗少爷……你在不在这……”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起,叫的正好是我们的名字。 听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村长他们带着村里人过来了。 这些人还算有良心,也不枉我们昨天为了救他们儿子这般拼命。 听声音这些人离得还有点距离,现在的身体状况喊不出那么大的声音,我俩都没有这个气力。 郎弘毅挣扎着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头,开始有节奏的朝着我们身下坐着的大石头上敲击。 声音清脆,传出去很远,远处有人在叫喊,“村长,这边,这下面的盆地里好像有动静!” “快,咱们快过去看看,老伍说就在这附近……”村长的声音听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大概意思还能听到。 他这个提议立马受到了同行村民的质疑,“村长,那边去不得,那边有个很邪乎的姑娘庙……” “青天白日的,咱们一帮大老爷们怕个球,瞅你个怂样,不敢去就自己滚回去,别跟这显眼!” 村长的声音越来越近,叫我由衷的觉得,这位村长人还算是不错。 “郎弘毅,他们过来了,你继续敲。”我有气无力的对身后的人开口,清脆的石头敲击声继续传出,给那些人指引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可是那些人还没有到我们的附近,就先惊呼了出来,“妈呀,快跑啊,我就说这边不干净,你们看……这咋还躺着几个纸人!” 人群一阵骚乱,听得出这次来的人不少,那个一惊一乍的声音我也听清楚了,正是褚福发无疑。 这王八蛋,还没找到我们就想走,真是白救了他这龟孙子! “别慌,昨天下雨打雷的,要是纸人早淋没了,你看这纸人咋跟真人一样,还有点眼熟呢?” “黑毛他爹你过来看看,这是不是像你家黑毛?” “哎呀,可不是呢,黑毛啊……黑毛你这是咋啦,你可不能死啊!” 我听着那边的动静,想着昨晚在庙里被鬼嫁女支配的八个纸人居然就是失踪的那八个人! 这消息属实有点震惊,想起自己昨天应用的空中飞人之举,多少有点后怕,希望当时鬼王接住了他们,没有被自己给摔死才好。 “这是老张家晓华啊,哎……这个是大庆那孩子……”各家都有跟来的长辈,听到自家孩子也在,即便是看着挺渗人的纸人模样,依旧冲上前去,查看他们的情况。 这时候我们之间相隔的距离已经不远了,我捂着胸口尽量大声的喊了一嗓子,“村长,我们在这!” “三蔓,是叶三蔓的声,你们快跟我过去看看。” 听得出村长还是挺激动的,脚下荒草被趟得哗哗作响,没一会就看到了村长还有不少村民的身影出现在周围。 “你们在周围再找找,丢的八个人都在这附近,记得不要进小庙那边的断墙范围就好。” 庙里现在依旧还有鬼嫁女焚化后的尸气,进去闻到的人对身体有碍。 “好,好好,我们去找找,你们等着,回头我们抬你们回村!”村长连忙招呼众人开始四下寻找,没多大时候,八个被弄成纸人模样的人就被他们找到。 我和郎弘毅也终于和那几个人一起被放在了临时制作出来的担架上,庆幸不用拖着这样的身体自己走回村去。 一路上村长十分好奇的想问我,昨天晚上究竟都发生了啥! 我疼的实在不想说话,只能装作无力的闭上眼睛,想知道就等回村之后,和伍叔一起听吧。 第八十五章 八只不灭纸人 纸人出现之后,那女鬼好像平静下来,窈窕的身子被庙门外的月光照射。 反衬出一种美艳绝色之感,虽然看不到面孔,已经有种叫人着迷的感觉。 我一个女人尚且有这种感觉,旁边正经八本的男人可能都要看入迷了吧! 心中没来由冒出不爽的感觉,抽出内里乾坤,直接亮出里面夹心的杀鬼剑,“丑鬼婆,村里被你引来的那八个人呢?” 被骂了一句丑鬼婆! 那女鬼好像又要开始发怒,身上披散的长发无风飞舞,像是张牙舞爪的冤魂想要扑上来啃噬掉一切生灵。 “小的们,难得留下一起成亲,这女的……”说到这,我可以感觉到自己被一双阴狠的眸子锁定,“杀了她,我要永生永世折磨她!” 这个命令听得我小心肝是一阵颤抖,乖乖不得了,这不管是女人还是女鬼,被说了个丑字,都这么不可理喻的癫狂了么? 什么仇来,什么怨啊! 那八个保持着固定姿态站立的纸人,脖子与四肢开始胡乱扭动,动作僵硬诡异! 下一秒,齐刷刷的转身面对着我和郎弘毅的方向。 好死不死外面变天,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也照亮了小庙里面的一切,短短的一瞬…… 就一个瞬间,叫我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那八个纸人头上扣着瓜皮小帽,后面还有一条朝上撅起来的辫子,弯成一条钩子的形状。 死白的脸蛋上面,一左一右挂着一块圆形的红,小嘴唇也是被描的鲜红一片。 两只黑纸糊出来的鞋面大脚,一步一步的朝着我和郎弘毅靠近! 这诡异的场面真的是比见到女鬼还叫人觉得恐惧,纸人能动,并且还能自己找到攻击目标! 这样的情况叫我俩都愣在了那里! 这还不算完,那个红衣艳鬼明显没有准备轻易的放过我们。 可能是刚才见到我们对付她的鬼姐妹,知道我们实力不弱,直直朝着我们的方向飞身而起,如同一只灵巧的鹞子。 她在我们头顶之上扑腾了一下,在我的杀鬼剑威慑之下,并没有停留,直朝后面神龛之上的石像扑了过去,消失不见。 而下一秒,盖着红盖头的石像动了! 原本放在膝盖上,端坐的巨大石像,伸出了两只足有锅盖大小的手掌,朝我们头顶上落了下来。 这一下子要是叫她按实在了,我俩的脑壳八成就要被拍到胸腔里面。 郎弘毅反应的最快,在我手里的杀鬼剑还没有收回来的时候,已经拽着我朝瘸腿供桌支撑起来的三角真空地带滚了过去,背后撞上了坚硬冰冷的石台边缘。 并不是这边有多保险,而是对面的八个纸人已经动作僵硬的形成了包围圈。 我们无处可逃,只能在危急关头,朝着更危险的方向滚过来。 如此一来,我们直接把人头送到了石像的跟前。 没来及喘息,一只巨大的脚丫子已经凌空抬起,那是鬼嫁女操纵的石像大脚。 此刻她已经从石台上站了起来,刚才一击落空,这次是准备把我们踩成肉泥骨酱! “快走,攻纸人!” 郎弘毅大吼一声,抡起了手里的锤子朝那几个逼近我们的纸人攻去。 我在后面自然也是没敢怠慢,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朝前面滚了出去。 用起了临时冒出脑海的招数,就地十八滚攻击下盘,杀鬼剑和打鬼棒双管齐下。 只要是出现在我攻击范围的东西,不管是纸人的腿脚,还是散落在小庙地面上的垃圾,亦或之前差点绊倒我的木头拜垫。 我乒乒乓乓乱扫一通,虽没有章法,好在手上力道不小,不光清理了我出逃轨道上的障碍物,也顺带搂倒了两个纸人。 身后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还有石块破碎的声音。 不用回头就能想到,这八成是那穿着嫁衣的石像一脚踩在了地面上。 我清楚的通过地面震动,判断出了这一脚的威力,猜测出和石像成为一体的那位鬼嫁女大概吨位! 奶奶的,这架没有这样打的! 这轻量级和超级重量级的码数都不对,好么! 郎弘毅的身手可是比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一把锤子配合他利落帅气的辗转腾挪。 四五个纸人已经被放倒在地,就在我以为这些喽啰大概很快就能清扫干净的时候。 倒地的纸人居然身上冒着黑气,再次站了起来,四肢僵硬的继续加入了战斗之中。 打不死? 随着不断攻击,我发现打鬼棒和杀鬼剑对纸人都没有太明显的作用。 郎弘毅之前杀鬼无数,屡建奇功的锤子也失去了功效。 我们费尽心力,好容易把一具纸人放倒。 那些纸人被攻击的位置,只会冒出一阵黑烟,用不了几分钟就能继续站起来和我们死磕…… 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我俩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车轮战的最后,不用后面石像笨重的伸出大手把我们给攥成人肉汁,只这八个纸人就能把我们累死! 郎弘毅果然在发现这些纸人杀不死之后,焦急的喊了一声,“三蔓,快想办法!” 想办法,我也想想办法,火攻? 纸人怕火是必定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我们两个几乎自顾不暇,哪里去找打火机或者火柴去! 在被纸人踹了肚子一脚之后,我心里骂了声“你奶奶个腿”。 我一边心里骂着,一边暗暗发誓,以后姑奶奶就是不抽烟,身上也装上十个八个的打火机,就为了对付你们这些玩意儿! 石像因为身材巨大,直接顶破了小庙,它视线被遮住,这会没有攻上来。 它在那边大搞破坏,几乎把小庙整个屋顶都给掀了下来。 少了屋顶给我们带来的唯一好处就是那少的可怜的月光照了进来,叫我们眼前豁然开朗! 雨水淋到了头上,晴天无云都能下雨,也是够奇怪的! 来不及细想,巨大暗影紧跟着兜头罩下,石像的攻击也随即而至。 郎弘毅被五个纸人围在中间,尚可以利用出色的功夫立于不败之地,可我却没有那么幸运。 我身边虽然只有三个纸人,但刚才捅倒了一个纸人之后,因为用力过猛,人也摔在了那个纸人的身上。 也不知道这纸人是什么材质,压上去居然没有破,还软绵绵的。 可惜头上石像大掌压顶,我双手被另外两个纸人趁虚而入死死抓住。 我根本动弹不得,这难道……是要把命交代在这? 第九十一章 诚惠一百二十五 我发誓,这是我记忆里村中人对我眼神最友善的一次,毕竟是我和郎弘毅把这丢了的八个人给找了回来。 村里的人大多数都聚集在村长家附近,卫生院那位体校标枪专业的护士和赤脚医生也在,离这里不远就是村里那座有些陈旧破败的老戏台。 猴傻子正不嫌脏的趴在戏台上,嘻嘻哈哈的朝着人们聚集的地方傻笑,阴影里面站着的居然是一身黑斗篷的棺材仔。 就连伍叔都以一种叫我意想不到的出场方式,来到担架的旁边。 所有人都围在那些丢了两天的人们周围小声议论,却胆怯的不敢上前,毕竟那几位现在身上脚上还被诡异的粘了一层死人的纸衣,脸上涂得人鬼莫辨,看着很是渗人。 而在我的位置可以清楚看到,村长家的门楼现在一片的漆黑,就像昨夜这里发生了火灾一般。 “咋样,三蔓你俩这是英勇受伤了?还能动不?” 我转动着眼珠看向凑过来的伍叔,这位现在坐在一辆和他一点都不搭的电动轮椅上,手指操纵着扶手上的方向遥控杆,脸上可是一点都没有对我们的担心,反而像是拿到心爱玩具的顽童。 叫我很想努力起身,给旁边担架上的郎弘毅来上一脚。 “这是你搞来的?” 我问了一声,郎弘毅在旁边回答,“还不错吧,可惜好像少算了咱们俩的。” 伍叔一脸开心的再次转动高档轮椅,移到了我俩担架中间一米来宽的空档内,“朗少爷,这东西真是不错,我还要谢谢你,真是有心了。” “伍叔客气,用的顺手就好!” 这边还在闲聊,村长带着赤脚大夫,还有那些失踪之人的家人就围了过来。 村长代表所有人开始问话,“老伍,那些人大夫看不出是什么毛病,这人到底是活是死啊?你快给想想办法吧!” 伍叔抬头看向那些急得满脸是汗的村民,低低一笑,“这会没辙了知道着急找我寻法子,三蔓和朗少爷把人救回来,你们谁说了一个谢字,还是有哪个长眼的叫大夫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了?啊!” 这是赤裸裸的指责,也不怪伍叔生气,我俩从进村之后,担架就被丢在地上,没人再管,我刚才虽然在和伍叔斗嘴,心里也有些埋怨,这帮人至少把我们送回我家去啊。 这弃尸也没有丢在路中间的不是! 伍叔的话,问的村长他们都是满脸的羞臊,知道是自己疏忽,叫伍叔挑理了,招呼着赤脚医生赶忙就要帮我和郎弘毅检查。 伍叔现在和独行将军一样,大手一挥就拦住了那些人的动作,“不差这一会,先把人送家里去,你们把这些伤者都送到卫生所,稍后我得空了再说!” 这并不是伍叔拿乔,而是必须叫这些人都知道点妆匠在这些诡异事件中起到的决定性作用,不然等日后那些邪祟再折腾出什么事情,我们好意相帮依旧会受到质疑。 我明白,其实伍叔今日这样作为,多半也是为了帮我,扭转村民对我的看法。 伍叔在前面带路,村长和赤脚医生跟在后面,中间是几个村民抬着我和郎弘毅的担架,其他人都没有叫跟着,倒是猴傻子和棺材仔远远的走在最远处,朝我家的方向而去。 终于回到自家的炕上,比那个两条扁担,穿上纱帐子的临时担架可是安全了不少,也舒适了很多。 郎弘毅被带到了隔壁的屋子,赤脚大夫帮我们检查了身体,最后确定都是皮肉伤与肌肉拉伤,休养几天就能下地,伍叔才算安心。 他和村长坐在当屋的椅子上,两边卧室的房门敞开,他们说话两边倒是都能听得真切。 “还是年轻好啊,这筋骨皮肉就是比我这老头子经折腾,咋样?听说昨天晚上你俩把那邪乎的姑娘庙都给挑翻了?” 伍叔说话时候,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接连几声,我便闻到了清香的味道,还有烟味,知道伍叔这应该是给爷爷在上香,自己也陪着抽上了。 四仰哈叉的看着顶棚,我长出了一口气才回答道,“该灭的灭了,该送走的送走了,那庙有没有也就那么回事了。” “好样的,后生可畏啊,和你伍叔说说,那地方都有些啥子玩意儿?” 显然伍叔是知道姑娘庙的邪性,但是并没有去过,不然也不会这样问我。 人身安全有了保证,身上舒服的都想就这样一直躺下去,不起来了,我干错合上眼睛,絮絮叨叨的把昨天事情的大概经过给说了一遍。 伍叔听到我用个两块五的铁十字架引雷,劈了鬼嫁女的时候,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的哎呦,八成是笑得太嚣张,震到了身上骨折的地方。 但笑声依旧不减,“好……没想到叶家的姑娘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周老头你可是听到了,那八个后生能活着回来,可都是三蔓他们两个的功劳,更别提你家那个倒霉蛋的儿子,这情分你可要给我记住喽!” 听到伍叔在呛声村长,我想到了刚才看到村长家大门的惨状,好奇的问了一句,“昨天村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大门……” “哎呦,说起这个,还不是你的桃木牌子救了他们一家子,要不然你当村长还能好人一个坐在这里和咱们说话,八成早就去卫生院跟那八个人抢床位去了!” 我的桃木安家牌,看来伍叔是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 “昨天晚上月上中天,村外进来了一股怪风,应该是准备来迎亲的先遣队那帮小鬼,他们扑到新郎官家门口,就被你的桃木牌子给压住了。” 伍叔明显还有想要长篇大论下去的感觉,倒是一个冰冷平板的声音言简意赅的给出了结论,“众鬼聚阴火,桃木安家宅。” 伍叔倒是笑了,“对,就是这么个事,刚才你也见了,绿油油的鬼火烧了一夜,村长家的大门愣是没有烧塌,这就是桃木安家牌子的力量,你小丫头想的也算是周到。” 我听明白了,原来外面还有一个存在感比较低的人,棺材仔也来了,只是一直没有出声。 “真是要谢谢几位了啊,我和我家人都能没事,仰赖几位先生。”村长这会说话十分客气,应该是昨晚的事依旧心有余悸。 但是他更担心的还有一件事,“老伍啊,哥哥这后面的事情还要求你,我家周喜还有卫生所的八个后生现在都是光会吸气不会出气,叫也叫不醒,可咋办啊?” 那八个被弄成纸人模样的人具体什么样我并没有看到,这一听才知道原来不止八个,那周喜也成了那副样子。 对这事,伍叔一个字没提,居然先伸手说道,“桃木安家牌,诚惠一百二十五!” 这是先结账的意思,伍叔果然还是我伍叔,真牛! 第九十二章 阳气被吸 村长这边还在朝外掏钱结账,张伟就大呼小叫的从外面冲了进来,声音大到叫我想拿被子蒙住头。 “三蔓呢!咋受伤了?”他拉着伍叔的胳膊一个劲的摇晃,叫伍叔的伤处也连连作痛,很想能起来给这傻小子一巴掌。 “停……停手,你舅我的命……” 伍叔疼的脸上发白,张伟才后知后觉的赶紧把手背后,退开了好几步,躲开伍叔的攻击范围。 “我忘了,我这不是着急么,大舅,三蔓咋样了?我听说都是抬着回来的?” 伍叔皱着眉头朝房门一指,“你瞎啊,不会自己进去看,肯定还没死,要死就摆在当屋了,你个瓜娃子!” 张伟这才一溜烟的窜进我的房间,搞得我不自觉都想朝里面挪挪身子,这傻货可别再叫我伤上加伤喽! “停,站那别动!”还没等他靠近炕边,我先发制人的开口阻止。 张伟果然老实的站在离炕两步远的位置,一脸担忧的看着炕上躺着的我。 “三蔓,你说说你有行动怎么不叫着我,瞅给自己搞得这个惨,这脸都肿了,没毁容吧?” 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张伟绝对就是此中翘楚,明明是关心人的话,非不好好说,听得叫人牙痒痒。 “别废话!”昨天那个情况要是带着他,自己八成已经交代在破庙里了,还救人,自救都不可能。 现在这一身伤,也是我和郎弘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利用他的身手和我的点妆匠本事,才勉强活着回来的,加上张伟,八成死的快一点。 “你家那位朗少爷呢?也受伤了,我就说城里的少爷都是花架子,禁看不禁用,你没事我就去看看他,顺便笑话一下他连个女人都保护不了的弱鸡实力。” 没等我再说话,张伟已经离开了我的房间,听声音,当真是朝那屋而去,堂屋还有伍叔数票子的声音。 “三蔓,桃木门牌的钱我叫村长给你送进去,等会我就跟着去看看那些后生的问题,你好好养着,尽快下地,要不你叔可挡不住后面的事情。” 村长走进来,把几张纸币放在我枕头的旁边,脸上的表情既着急又无奈。 外面的一摊子事情还等着他们,而此时他好像也是听伍叔说了关于村里最近可能不太平的原因。 有很多事情,没发生的时候大伙都以为是天方夜谭,不然就是离自己很远,而真的大难临头,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被找回来的八个大小伙子,全都一副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状态不说。 更是全身上下被糊满烧给死人的那种纸衣服,脸上化成了渗人的大白脸,这样的情况也由不得他们不信了。 更何况村长家昨夜大门口被幽透着绿色的鬼火烧了一夜,偷偷看到的人可不在少数,村里面人们也是人心惶惶,都在等着伍叔和周长贵出去主事呢。 伍叔的电动轮椅滋滋响的离开了我家,原本以为外面人都走光了,张伟也叫郎弘毅给灭口才会这样安静。 堂屋里面传来一声清嗓子的声音,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家里还有别人。 “那些人不好弄,被吸了阳气。” 是棺材仔平板的声音,随后还有锅碗轻碰的响声,我没敢想,这位居然留下帮我做饭?! “用艾草熏煮可以去阴气,那这阳气被吸了应该怎么办?” 原本我没指望得到回答,毕竟棺材仔的性格还是挺怪的,但没用多久,他的声音再次传到我的耳中。 “敢夜挑了姑娘庙,这些小手段还不懂?有本事自己想怎么补阳。” 熟悉了之后,我居然在棺材仔的声音里面听出了一丝微妙的情绪变化,比如现在他说这话,里面就有点怪我鲁莽的意味。 “我这可能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吧。”自嘲的笑了一下,我继续在炕上挺尸,这半天只有棺材仔的动静,另一边屋里的郎弘毅和张伟两人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这不禁叫我有点好奇,同时鼻端传来了一股怪异的味道,说是香味还有些药味的混合,说是药吧,好像里面还有肉味,说不出具体是什么东西。 对面房间可能是郎弘毅想要小解,张伟这个刚才还要去嘲笑人家的,居然一连串叠声的关切叫嚷道,“别别别,我的朗哥哥耶,你伤得这么重怎么下地,你等着我去给你找个尿壶,咱们大老爷们好解决!” 最后一句话叫我听出了浓浓的恶意,躺炕上猛翻白眼,要是这时候被人看到我的样子,八成会以为我要死过去…… 赤裸裸的性别歧视好么…… 可能是张伟进门的时候根本没有看到棺材仔,这一下冷不丁的面对面,直接嗷唠一嗓子,窜到了院子里。 “你……你谁啊……” 可能是没见过棺材仔,张伟说话声音里面都存在恐惧,以为白天见鬼了。 棺材仔给人的第一感觉,确实挺诡异的,特别是那身装扮,还有惨白的脸。 “闭嘴!” 棺材仔的声音里面带上了低沉,这应该是被吵到做事不开心的状态。 我赶紧在炕上出声拦住张伟,“你别在这转悠了,去看看伍叔那边需不需要帮忙,去吧!” 张伟在这只能添乱,我和郎弘毅都不能动弹,身上的骨骼肌肉没有一块不是酸疼僵硬的,伍叔那边应该也需要人手,只能先叫张伟过去看看。 这里有棺材仔,我们至少不用被饿死,前提是没有被屎尿憋死之前。 张伟对着郎弘毅那屋一副被逼无奈的语气,说了半天他是情非得已才没能找来神奇的夜壶,不能帮助大哥渡劫,才悻悻的离去。 而外屋的棺材仔也有了动作,他端着一碗看不出实质品相的粥出现在我的炕边,“吃,两碗保下地。” 难道是药粥? 可是这颜色和味道实在诡异,我侧头看着放在旁边的粥碗,即便现在肚子咕咕叫也提不起尝上一口的勇气。 听着外面棺材仔用同样的开场白,给郎弘毅那边也送去了一碗,我在心中暗道了一声,同病相怜。 在我还没有开动前,堂屋又传来猴傻子标志性的傻笑声,“嘿嘿,嘿嘿肉肉,好吃!” 还有呼噜呼噜喝粥的声音,闹半天猴傻子也在我家呢,而且听动静,他正在喝我面前这样的同款粥食。 里面还有肉? 难道那些黑不拉几带着白边的碎块是冰箱里,郎弘毅准备的某种肉类食材! 我大着胆子,尽量用最小的动作扒拉了一口粥到嘴里。 只这一口…… 第九十三章 神奇的粥 就这一口…… 我好悬没有当场不给面子的吐出来,这是什么奇葩的味道。 苦涩酸辣兼而有之,最冲撞人味觉神经的,还有一股比鱼腥更腥上几倍的腥味,叫这碗粥完全没有一点的粮食香。 使我不得不怀疑,棺材仔莫不是把冰箱里面的鱼当成肉,未加处理就给放在粥里,煮给我们吃了! 而傻猴子欢快的喝粥声,和我此时的愁眉苦脸,想吐还极力忍耐的反应完全相反。 棺材仔平板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怎么?不想喝?敢吐出来试试!” 猴傻子的脑袋脏兮兮的伸进房门,嘴上一圈都是黑乎乎的粥渣子,冲我嘿嘿傻乐,“喝,喝……好东西!” 这时候我才近距离的发现,猴傻子那张带着千年老灰的脸上,也有着不少的青肿伤痕,他喝粥的时候疼的龇牙咧嘴,但是依旧喝得欢快。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强忍着咽下去一口怪粥之后,勉强挣扎才能拿起勺子的手臂轻松了不少,已经不会疼到叫我怀疑人生。 出于试探的原因,我又闭眼朝嘴里塞了一口,不敢细品味道,囫囵把嘴里的东西咽进肚子。 脖子以下的身体开始有了感觉,除了疼痛之外,还有一阵麻痒传来,如同久坐导致四肢麻痹后的感觉席卷全身。 猴傻子已经喝完了一碗,出去跟棺材仔继续要,“还要,还要……” 棺材仔给他盛了一碗,“最多只能喝两碗,没吃饱啃馒头去!” “麻烦能给我再盛一碗么?” 郎弘毅的声音也在堂屋位置响起,叫我心里一惊,清晨时候我俩是个什么状态,没有比我们彼此更清楚的。 现在郎弘毅已经能够下床了?真是好体格! 屋子里面都是安心喝粥的声音,我只能继续和这碗诡异的粥抗争,好险不险的总算在吃完一碗之后,没有受不住那股腥味吐出来,塞进了肚子。 最后一口的时候,我已经从趴着的状态,挣扎着坐在了炕边上,虽然身上依旧疼痛难忍,但比之前的状态好了不是一清半点。 受过皮肉伤的人都知道,最初的疼痛还算好些,怕的是转天的时候,那种伤处疼痛加剧扩大的时刻1,那才是叫人心碎想死的酸爽。 我都已经做好了安静在炕上度过痛不欲生前三天的准备,没想到就是这样一碗粥,我的情况居然快速好转。 这里面,棺材仔都放了什么东西,连傻猴子都知道这里面有好东西! 棺材仔准时的在我碗空掉的一刻,出现在门边,双手一手饭勺,一手砂锅,如同猪舍的饲养员那般,把锅里最后一碗粥添进了我的碗里。 “都吃了,敢糟蹋我就塞。” 对于他的话,我绝对是完全相信的。 就是我吐出来,这货真的敢把那些东西团吧团吧再给我塞进去,他就是这么的丧心病狂! 吃! 只要吃不死,就绝对都吃掉! 我加快了手里塞粥的动作,鼻子控制着不去呼吸,希望这样可以减轻一点粥里面的腥味,权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第二碗在我几乎想原地去世的填鸭进食中也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一只端着水杯的大手,适时的出现在我旁边,“喝口水会好很多。” 我惊讶的转头,居然是郎弘毅! 昨日的破庙一夜,我俩难免的身上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痕,而此时他居然已经恢复如初,叫我一点不敢相信。 拿过救命的清水,猛灌进嘴里,叫那股怪异的腥味消失在口中,我终于也能正常开口说话。 “你能下床了?身上不疼了?肌肉能够正常行动了?” “嗯,你试试,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 郎弘毅说完,一手拿着茶杯,一手帮我把炕边上的碗筷拿起,潇洒离开。 这粥里,棺材仔难道加了太上老君的仙丹不成,这么大功效。 带着怀疑,我掀开被子,试着活动双腿,套进鞋子里,撑着炕沿站起了身子。 虽然身上的肌肉依旧酸疼不适,却已经明显的恢复了行动能力,此时只有一种运动劳累过度的酸胀感,比之前岂止好上了百倍。 我适应了一下,已经可以慢慢走出房门,看到堂屋里面,郎弘毅居然在刷碗,棺材仔望着供桌上爷爷的灵位发呆,而猴傻子还在抱着个大馒头吃得开心。 见到我出来,棺材仔收回视线,平淡的说了一声,“我就说,两碗保下地。” 我也是十分激动,这个时候根本不允许伍叔还有我,双双放平失去行动能力,“你这粥里放了仙丹不成?” 有了这一饭之恩,我个人觉得,和棺材仔的关系又拉近了一些,开玩笑的问了一句。 “仙丹没有,不过你确定要知道刚才吃的是什么?” 见我俩都能下床正常行走,棺材仔直接站起身,看样子是准备离开,还顺带招呼了一声很听他话的猴傻子。 走到堂屋门口才站定,冲郎弘毅伸出手,“三十三块!拿来!” 我猛然想起,昨天跟着郎弘毅大杀四方的那把小木剑还没有付账,人家这不欠账的果然来讨了。 郎弘毅应该是知道我们这行的规矩,不欠账,不赊账,开口不还价,直接拿出准备好的三十三块钱递给了伸手的棺材仔,还道了声谢。 茶几上并排放着我的内里乾坤,还有那把失而复得的小木剑,它们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整齐的摆在那里,应该是棺材仔帮我们处理的,我心中也升起了感激之心。 这内里乾坤昨天可是神威大发,没有这个利器在手,事情很难进展的如此顺利,对于它我多了几分珍爱之情。 棺材仔收了钱,难得心情不错的多说了一句,“以后你们需要什么,可以随时来找我。” 转身就带着猴傻子离开了我家,他依旧还是挑选着不被阳光直射的阴影处迂回而行,我突然想起伍叔说过,他半人半尸的体质,看来是不喜阳光,今天留下来完全就是为了帮我们治伤。 棺材仔也是个心地不错的人啊,只是不善于表达吧! 我活动着身上的关节,越来越轻松的感觉叫我在屋里待不住了,心里还在担心着伍叔那边的情况,跟郎弘毅招呼一声,“你在家歇着,我去伍叔那看看情况。” “我跟你一起去,别忘了,我留在这的另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和你做搭档。” 搭档? 我好像是真的忘了这茬,不过对于一个武力值爆表,胆色过人的搭档,我还是很欢迎的。 “那走吧,搭档!” 第八十六章 巨大石像 “臭婆娘,我日你奶奶个腿!” 人在生死边缘,都会被逼出拼命的狠劲,更是怒不畏死。 “三蔓小心!” 听到了郎弘毅那边嘶声大吼的声音,借助纸人的拉扯,我也成功站起了身子。 我眼红赤,如同战神临身,抬头从石像的手指缝里面,看到了在半空中悬浮着的五方鬼将们。 他们在这样的时候,依旧紧守着那该死的男女大防,只是在半空中看着小庙里发生的一切。 说什么都没有朝这个几乎破碎得只剩框架的破庙中靠近一步。 我气出来的火气和打出来的戾气激荡到了极点,竟在生死关头,罡风罩顶的最后一刻爆发了出来! 我他奶奶的既然是全阳白虎的命格,处处和人不同,那死也要不同。 全身升起了一股子滚烫的热气,四肢百骸充满了能徒手撕牛的力量。 我两个膀子一较劲,逮住两个纸人就朝外甩去。纸人果然没能对抗住我这股怪力, 朝庙外半空飞了出去。 五方鬼将见又被送菜上门,立刻迎了上去,朝坠落地面方向追击而去。 千钧一发之刻,我从石像手掌的指缝中间躲过了致命一击。 对郎弘毅大喊,“纸人弄不死就朝外丢,有帮手!” 他也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可能是力量不够把纸人从屋顶漏空的地方丢出去,选择了更容易些的庙门和窗口。 纸人的危机算是暂时化解,交给外面的五方鬼将去头疼。 我趁着身上热气未退,仗着生出的邪胆,趁机冲到了石像的近前。 这大家伙攻击力超群,但是动作慢,加上身形高大,脚下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 我一把拉住了石像身上的嫁衣,直直朝着鬼嫁女身上爬了上去。 郎弘毅在下面看的呆了一瞬,居然好胆色的有样学样。 他一下窜上原本石像端坐的台子,借力高高跃起。也从后面拉着嫁衣布料,朝着石像上方爬。 他后到先至,比我爬的还要高,还要快! 现在石像还盖着红盖头,她察觉到了我和郎弘毅的动作,四肢开始疯狂舞动拍打,想要把我们从上面掀翻甩飞出去。 我双手拉扯着布料对抗着鬼嫁女的蛮力,哪怕胳膊的肌肉僵硬,十根手指生疼,依旧咬牙不肯松手。 现在的我俩像两只炸毛的猫,抓在石像上死死扣住。 死了命的想要弄倒这个大家伙! 石像巨大的手掌拍空,撞击到身体上传来闷响,一块块巨大的石块从裙摆下滚落。 我们无数次和死神擦肩而过,却没有停止朝前攀爬的动作。 郎弘毅从后而上,最先到了石像的肩头之上,藏身在了颈窝的位置,总算能喘上一口气。 我从前攻击,更加险象环生,在爬到石像胸前突出部位的时候,恶向胆边生,用杀鬼剑狠狠扎了几下。 虎口传来一阵痛麻,鬼嫁女的罩门根本不在这! 心口不对,那就一定是脑袋。 我已经抓住了垂在石像肩头,嫁衣披肩的流苏。 “郎弘毅,盖头!快……” 也许是听到了我说的话,鬼嫁女的攻击更加凶猛,双掌齐发拍向全身悬空的我。 我只依靠手里抓住的流苏勉强挂在那里,被甩得像颗吊坠一般,来回撞击着石像,钢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更何况我还是肉体凡胎。 五脏六腑和全身的骨节像移了位,在不停的叫嚣。 嘴里泛起腥甜的味道,他奶奶的,我也有一天尝到了受内伤的感觉! 那两只大手不给丝毫喘息的机会,一前一后而至,眼看就要拍到我身上,哪怕我能逃一次,下一掌石像也必能取我性命。 郎弘毅已经爬上了鬼嫁女的大头,拽着红盖头的一角,拼了命拽下来! 我没时间欣赏这石像盖头下的真面目如何,而是所有力量集中到腰部,来了一个体操运动员的经典动作,凌空后翻。 借着这一转之力,我想从下盘悬空的状态,翻到上方,在石像肩膀处落脚! 哪怕落不下脚,落人也可以啊。我不在乎形象问题,趴下也比摔死或者被拍死强百倍!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没有过硬的身体素质,因为跃起的高度不够,哪怕小腿弯后面已经碰到了肩头的地方,可整个人还是急速朝着地面坠落。 砰……砰…… 石像使劲击打在胸口,宣泄着愤怒。 眼看自己要头朝下摔落到这五六米远的地面之上,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老子好歹落了个全尸……也算是万幸! 就在下一秒,预期中的疼痛没有出现,我的脚腕被一双大手抓住! 是郎弘毅! 关键的时候他从石像头上跳了下来,趴在肩膀上的位置,伸手拉住了坠落中的我。 此刻…… 我不光觉得朗大少实在他太娘的帅气逼人了,更是深深的对不起人家,黑了他那么多的房租! 郎弘毅的力气不小,就这样单手较劲,便把我这一百二十来斤的人给快速拽了上去,顺便又躲过了石像追击而至的攻击。 偏巧在我成功登陆的瞬间,身体角度的位置叫我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那就是石像其他位置没动,但是那双巨大的眼框里,眼球居然在转,还朝我们所在的方向看来! 这个发现叫我没来得及感激救命恩人,才稳住身子,连口气都没舍得喘,就朝着石像的脑袋上面爬了过去。 “眼睛,郎弘毅攻她的眼睛,那里是鬼嫁女俯身石像的罩门所在,桃木刺用上!” 我双手麻木,每挪动一次都能看到一块鲜红的血印,但我动作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现在的拼命,全凭着最后一口气提着! 内里乾坤要是我的命,绝对不能丢的话,那带出来的那根桃木钉就是我的终极武器…… 一直没有用它,等的就是现在这一刻。 我看到郎弘毅也在朝着石像眼睛方向移动,手里是桃木钉和那把陪他征战一晚的锤子。 这两根桃木钉是我俩最后的手段,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错过! 第九十四章 血罐拔毒 村里的小卫生院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忙碌的时候,半个村子的人几乎都聚在这边。 里面是赤脚医生和护士忙碌维持秩序的身影,焦急的是那些家属们,发出呜呜的哭声。 伍叔的电动轮椅在里面很醒目,叫我在最外层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一眼便能看到他的所在,其次就是村长周长贵和褚福发肥胖发福的身板子。 这些人中,伍叔俨然站在了主导的位置上,虽然说话声音不高,那些人依旧等着他一个命令一个动作。 “伍叔,我们过来帮您了。” 看着伍叔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单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明显是在忍痛,我有点不舍的开口。 听到我的声音,伍叔在还没看到人的时候,明显就很是开心,脸上紧绷的神情缓和,皱紧的眉头舒展。 迎上我俩自己站立行走而来的身影,露出了先是惊讶,随后恍然大悟的表情。 走到了伍叔的轮椅旁,郎弘毅也礼貌的叫了一声伍叔,我看到伍叔手里正拿着不少玻璃的火罐,指挥着人把面前的青年抬走。 没看到张伟在这,我问了一句,“三蹦子呢?咋没在这和您帮忙。” 伍叔没好气的展示了一下手里的打火机和火罐说道,“那倒霉玩意儿在这纯属添乱,我叫他回家给我拿药材去了。咋样,你俩这是也喝了棺材仔的粥了?” 看伍叔那一脸的坏笑,八成是也享受过那种‘美味’! 我现在想到那腥味还觉得恶心想吐,不自觉的捂住了嘴,苦着脸点点头,伸手比了一个二字,意思是还喝了两碗。 趁着空闲,伍叔放下手里的东西,摸出了烟点燃,小声凑近我说道,“神奇吧,马上就能下地行走,知道里面是什么好东西不?” 对于这个连猴傻子都知道的好东西,我还真是不敢问,怕自己真的忍不住,当场吐出来。 伍叔好像看透我的心思,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享受的吐出,周围散开一股烟草的味道。 “别瞎琢磨了,那是太岁肉,既能去邪气,又能恢复身体损伤,药到病除的好东西你还嫌弃,你伍叔也喝了,要不然你以为我能坐在这!” 原来伍叔伤势快速缓解,是这个原因,我终于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 “我要不是伤的肋骨,现在早就好人一个了,这太岁肉治皮肉内伤脏器,就是不能接筋生骨。” 太岁肉在古书中也是有明确记载的,此物生于当值太岁值守方向的极阴之地下,在土中如同植物,外形却形似生肉,所以得名太岁肉。 其功效也是神乎其神,吃上一口延年益寿百病全消,更是能祛除满身邪气与污秽之气,安神稳魂,可解百毒,唯一不能治疗的就是骨折瘸腿和经脉断裂。 虽不是真仙丹,也绝对称得上是天下难寻的好东西了! 在心中,我可是十分感谢棺材仔能仗义出手相救,免了我们瘫痪几天的命运。 伍叔手里的烟,一直嘬到只剩下烟屁股,才舍得丢掉。 另一个被扒了上衣的人被抬到了摆在外面的诊疗床上,虽然脸上白色的颜料被擦掉,这人的皮肤依旧是惨白中透着青灰的颜色,嘴唇发黑,眼袋位置更是青的吓人,口眼睛闭,见不到胸腔呼吸时的起伏。 “三蔓啊,正好你们过来,后面的我说,你来做吧,你伍叔这肋骨疼的真是要命啊。” 虽然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操作,我还是接过了伍叔递过来的打火机,点点头站在诊疗床的旁边。 “他们这几个都是被鬼嫁女吸了阳气,过了阴气导致的阴邪入体,这也是为何你们昨晚对付的鬼嫁女那么难缠的原因,就这大小伙子的阳气,肯定是功力暴涨啊!” 我听着伍叔的解释,观察面前之人的特征,暗暗记在心中。 “按照七星十二宫的方位,在胸前以火罐代替,拔除阴邪之气。” 七星指的必定是北斗,十二宫又是五行八卦里面的术语,各宫有各宫镇守的固定方位。 按照伍叔的指示,我点燃镊子上的药棉花,快速的拿起郎弘毅递过来的火罐,沾染了火焰之后,朝青年的胸膛扣去。 因为是第一次实际动手,我紧张的吸了一口气,都不敢吐出来,就怕呼吸间细微的动作会影响自己对位置的拿捏。 通过透明的罐子,可以清楚的看到,被吸住的皮肉快速鼓起,越来越红,几乎要渗出血来。 最后转成紫黑的颜色,还有朝深里变化的趋势。 从没给人拔过罐子的我,都害怕这样下去会不会直接拔出血来。 而伍叔在旁边继续开口指挥,“罐内皮肉成为乌黑之色时,开罐,之后迅速用银针刺破皮肤,再拔一遍,走血罐,直到见着红色鲜血为止!” 这时候我才看到,在诊疗床旁边,放着一排银针的针包,看来这个应该就是之前放血用的。 看到第一个扣下去的火罐里面皮肤已经漆黑一片,高高隆起的时候,我深吸了一口气。 起罐、扎针! 一气呵成! 郎弘毅拿着镊子,夹着点燃的酒精棉花在旁边配合,我手里的罐子在火苗上一转,继续精准扣回原处。 巨大的吸力之下,罐子里面很快被乌黑的血液沾染,看上去触目惊心。 晕血的人这时候看上一眼,八成就能直接倒地不起。 我手里的动作没有停,继续按照刚才下罐的顺序一一刺血,全都走过一遍之后,才能长出一口气。 心里一放松,才开始紧张不已,这样放血真的不会出人命么? 倒是伍叔在一边连连点头,“不错,第一次拔鬼毒就能这么淡定,看来经过昨晚之后,三蔓你成长了不少啊!” 我露出一丝苦笑,眼睛不敢离开第一个血罐的位置,生怕错过一点正常颜色的血液出现。 “伍叔,您就别夸了,小心我一骄傲,等会干活拉胯……” 伍叔明显也在注意这血罐的情况,人身体虽然有百分之七十的水分组成,但血液可禁不住太过分的糟蹋。 现在我们用这样的手段,也是情非得已逼迫所致,想救人就要铤而走险,在失血过多的边缘和鬼毒彻底清除的交界点,和阎王爷抢人。 那鬼嫁女也是活该死在雷电之下,九个人,被她吸了阳气不说,还喂回阴气,沾染了鬼毒,只为了方便被她操控,真是心思歹毒,也算落了应有的报应! 第九十五章 清蒸比较嫩 “三蔓,注意了,血红了准备撤罐子,用云南白药止血。” 伍叔的话音刚落,我已经下意识的开始动了起来,一手拔下染血的火罐,一手用纱布快速清理掉那些溢出的腥臭黑血。 这个味道叫我想到了被雷劈成焦肉的那堆鬼嫁女烂肉,味道真的是十分相似! 郎弘毅在一边已经准备好了止血用的云南白药,在我的手刚离开青年的胸口之时,药粉便准确的洒在伤口处,没一会,被血液染红的云南白药粉末就止住了伤口的血流不止。 这一趟的活干下来,我也觉得有点吃力,毕竟身体昨晚的损耗还在,酸疼依旧。 但是看着诊疗床上那人皮肤上面的青灰已经减轻了很多,只剩下失血过后的苍白,心里也算是觉得这样的辛苦很值得,人已经明显在朝着好的方向痊愈。 趁着这边人们手忙脚乱把人抬走,换上下一个的时候,我凑到伍叔跟前,开始了智者答疑的简短交流。 古书虽然已经叫我被得滚瓜烂熟,但是里面的东西深奥,我没有多少实际处理的经验,不能运用的如臂驱使,这应该就是我现在的短板。 “伍叔,这阳气有失,阴气入体怎么还会有鬼毒?不是艾草浸泡便可么?” 听到了我的问题,伍叔知道我在思考,对我积极进取的表现很是满意,一个劲的点头。 “不错啊,三蔓,知道动脑子了!” 随后才耐心的帮我解释了这几种阴气入体的不同之处。 “与鬼物相伴接触都会有阴气入体的情况,好比之前张伟被垫脚,或者是上身的情况,那样的接触只要驱散身体里的阴气便可,短则三五日,长则七天足以解决。” “而现在这样被鬼嫁女那种艳鬼口对口吸了阳气,还渡了一口阴气入体,直接作用在了口腔之上,直通五脏六腑藏精纳魂之所在,必会产生鬼毒,其外和艳鬼那个……只要是实质性的接触互换,就会像现在这样。” 我听了之后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里面是可以这样区分的,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墨菲定律原理,我点点头表示已经明白。 继续我下一个疑惑,“现在咱们是把鬼毒和阴气一起拔出体外,之后亏损的阳气呢?只能慢慢恢复么?” 那些即便经过救治的人,依旧还是一副深度昏迷的状态,根本不见苏醒的迹象,叫我觉得这一口阳气绝对不少,不然人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伍叔哈哈一笑,“恢复阳气的手段不少,要根据实际情况去选择最合宜的,三蔓你想想,艾草可以帮人增加阳气,张伟之前用水泡过,这次应该如何办了?” 这些人身上都有我扎出来的针眼,上面还有云南白药,要是泡在药水里,八成会造成感染。 我想了一会,才试探的说出答案,“可以太阳晒,或者用熏的?” 家里熏过腌肉的都应该知道,熏就是把肉放在铁网上,下面点燃柴火,用燃烧的烟去熏的过程。 伍叔这次笑得更是大声,“哈哈哈……好么,你这是救人还是要吃人!已经去了半条命了,你还想架火上熏!” 我知道是我想歪了,但伍叔笑这么大声,已经叫周围的人纳闷的投来疑惑的眼神,搞得我有点抬不起头来。 伍叔好容易收住笑声,安慰我的说道,“太阳晒是完全正确的,你看那边不就在晒他们了。” 顺着伍叔的手指方向,我看到卫生所的院子里面,放着一溜的床板,都是从里面临时搬出来的,那些拔过罐子的人都被放在上面,接受太阳光的洗礼。 还有人在一边看着,只要阳光移开,就把床板拖拽到太阳下面,显然伍叔之前已经叮嘱过了。 “这晒过阳光对他们来说可还不够,你后半句对了一半,但是不是熏,而是蒸!” 蒸?! 熏能要了他们的命,这蒸要怎么蒸?不是一样被折腾的快熟了? 伍叔居然在关键的时候卖起了关子,“行啦,你先继续干活去,后面还有三个要拔鬼毒的呢,你伍叔是干不动了,全交给你了,等会你就知道怎么蒸了,去吧去吧!” 相比于第一次,后面我的手法利落了很多,心里知道整个程序过程,也没有了紧张和慌乱,在郎弘毅的帮助下,很快,也很顺利的就把最后三个要拔鬼毒的人处理完毕。 这次游刃有余的过程,还叫我发现了神奇的一幕。 那就是这些人下半身,依旧粘在正常衣服上的纸衣服,在随着鬼毒的拔除之后,居然会失去沾粘的效果,自动脱落下来,落在地面之上。 我也终于想通,这些纸衣根本不是鬼嫁女用浆糊粘上去增加视觉效果的,而是被阴气吸附,包裹在了这些人的身上,包括脸上的油彩亦是这个原理。 连同村长的大儿子,周喜在内,九名大小伙子一字拍开,在院子里面躺着晒太阳。 我才歇下来没有一会,卫生多院外就传来看热闹的人们一阵阵惊呼。 张伟还有村里几个人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张伟的叫声最大,“大舅,这蒸笼太大了,门口进不去啊!” 我们跟在伍叔电动轮椅的后面,朝院外走去,人们倒是会在这时候自觉给伍叔让出一条通道,村长一家子还有那些村民都围在门前,看着被一辆货车送过来的那个巨大的蒸笼。 “进不去院子,就在外面架火堆,大伙都跟着上去帮帮忙,晚上见月亮之前,必须都弄完才行,要不然那九个孩子就糟践了!” 伍叔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眼看着之前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总不能叫事情在最后一刻出现纰漏。 大伙抱柴的抱柴,搬大蒸笼的搬东西。 这大家伙也不知道是从哪借来的,这个头怎么说呢? 记得西游记里面有一集妖怪要清蒸了唐僧和猪八戒的戏么? 就那个大蒸笼还要大上三倍,配套的锅更是比蒸笼还要大上一圈,这些村民活像是要吃人的妖怪那般开始架柴生火。 一桶一桶的朝着锅里面加水,直到伍叔喊了一嗓子,“停!水够了,张伟你把拿来的艾草都倒进去。” 张伟把从伍叔家取来的两筐艾草一股脑扣进了大锅里,伍叔又挑挑拣拣的加了不少其他的药材进去,才吩咐众人,“盖锅烧火。” 即便在白天,火光依旧能把周围人的脸照的通红,可见这里火势的凶猛。 “伍叔,这难道比熏更好点?人熟了是不是肉比较嫩?” 我实在想不明白,伍叔这是要干嘛,推着伍叔的轮椅,朝外围退远了些,省的热浪扑面,叫人呼吸都困难。 第八十七章 桃木钉钉鬼 此时要比的,就是我们的速度…… 这里已经没有躲藏和闪避的位置,即便是现在这样站着,我们都如同是走在高楼边缘,随时可能摔落的位置上。 月亮此时好像是已经困倦,被云层掩盖在后面,雨滴骤停,来得快去的也快,留下一地的泥泞。 即便只有这点光亮,石像那两个大眼珠子我们还是不会找错的。 离得近了,我更加清楚的看到,那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怕是她也没有想到,今时今日居然遇到两个这般不要命的存在,折服在小姑奶奶的伟岸身姿之下! 后悔! 晚了…… 手中的桃木钉几乎在同时,被我和郎弘毅扬起,我俩全都不去理会身后马上就要拍在我们背上的大掌。 孤注一掷的赌上了不是她死便是我亡的决绝! 手起,钉落! 我们一个用锤,一个用棍,双向助力下,把桃木钉钉进了鬼嫁女的双眼之中。 近在咫尺的石像大嘴张开,黑洞洞的大嘴里面发出凄惨的嚎叫之声。 震的我几乎立刻失聪。 郎弘毅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痛苦的皱紧了眉头。 巨大的眼窝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好在石像开始朝后倒下,已经到了我们脑后的大手分崩离析。 变成一块块石块,散落在地…… 我们赢了! 俯身石像的鬼嫁女被我和郎弘毅联手击垮,我们在石像倒下的时候,抓住时间点,在它最后砸向地面的前一刻跃了起来。 卸掉了坠落的重力,用脚下的残破石块借力,超前方齐齐翻滚了出去。 躲开了这一摔之力,却躲不开碎石飞溅,和身体狼狈落地时候的碰撞。 我的后脑猛地撞在什么东西上面,剧痛和眩晕袭来,眼前的一切开始快速旋转。 最后一个意识就是在寻找和我共患难的那位难兄难弟,郎弘毅的所在。 可是黑暗在我看到五米开外地方一个趴在地上的黑影之后,彻底陷入了黑暗。 我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疼…… 身体再次感觉到疼痛,神识还没有回归,叫我能睁开眼睛,身体已经本能的告诉我,此时我并不是在破庙之中。 而是在一处很闷,很挤的地方,身子紧挨着什么。 这是哪?我怎么了? 之前的一幕幕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面,叫我皱起了眉,一个用力,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但是周围还是一片的黑暗,我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梆硬的东西,另一面根据触感判断。 好像是……棺木! 而在我开始奋力的挪动身体,想要弄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之时。 可能是身体的摩擦触碰到了磷粉的成分,幽绿色的光亮一闪而逝。 那短暂的视觉来临之时,我清楚的看到了我周遭的情况。 没错,我就是在一口棺材之中! 并且这口棺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 不是郎弘毅…… 而是叫我想要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奋力挣扎努力坐起,至少拉开点距离的一具女尸! 这女人刚才叫我看到的那一眼,可以判断出她很漂亮,身材和衣裳都有几分熟悉! 不是之前我和郎弘毅拼命想要杀掉的鬼嫁女还能是谁,那条开衩极高的红裙此时就穿在她的身上。 而我刚才碰到的冰冷之物,无疑就是这位的大腿。 我居然和这女尸被关在了同一口棺材之中。 下一秒,我手里圆柱形的触感叫我心里踏实了一点。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武器,内里乾坤,刚才的拼命中,我即便昏迷,依旧没有把它丢了,算是万幸。 这内里乾坤应该是被我插在衣领里面,刚才躺在女尸旁边的时候,滑落了出来。 起身的时候有点急,头撞到了棺材盖子上面,这里的空间只能叫我这样的个子,卷曲着身子,弯着头才能勉强坐起。 就是刚才那一下撞击,叫我感觉到了,棺材盖子并没有被钉上棺材钉的事实,有了一丝丝微微的移动。 我强忍着心头的狂喜,以及身边女尸近在咫尺的恐惧。 用力的挪动这口质量很好的棺椁盖子,脸色憋到涨红,才总算挪开一条不算很宽的缝隙。 就是这样,也叫我很是开心,至少憋气的处境得到了缓解。 我没有时间庆祝成功,更没有时间去想这女鬼究竟是个什么玩意,为何到现在依旧能够尸身不腐。 而又是谁把我关进了这个棺材之中。 奋力的借住拉开一点缝隙的棺材盖边缘,继续努力,有了着力点,棺材盖子果然更顺利的打开。 出现一块能够容我爬出去的空隙。 外面居然有着微弱的光亮,可是看到的景象,叫我再次觉得心脏被握紧。 人还没有完全从棺材盖下面爬出来,手里的内里乾坤就已经脱手抽了出去。 棺材的外面不是小庙的中堂空间,更不是那一片荒草皑皑的盆地,而是一顶喜娇。 就在我正对的地方,是一条轿内架起的木凳,郎弘毅闭着眼睛,全身瘫软的依靠在红纱暖帐的轿身上。 我们中间隔着的就是下面那位鬼嫁女的魂魄,正正经经的女艳鬼…… 这一棒子下去,女鬼明显受到了伤害,内里乾坤掉落在我近前。 我也不管脚下踩的是什么东西,七手八脚的就朝上面爬去,第一时间把内里乾坤抓在手中。 既是为了吸引女鬼的注意力,也是为了叫她远离郎弘毅的身边。 刚才的画面清楚的告诉我,女艳鬼马上就要亲到郎弘毅的嘴唇。 我不相信女鬼现在这样狼狈,还有猎艳的心思,八成是要借郎弘毅一口阳气,恢复自己的伤势。 女鬼转过了头,那张和棺中女尸一模一样的脸正对想我。 脸上绝色依旧,但是双眼的位置还留着我们刚才钉到石像眼窝子里面的那两根桃木钉。 直接把女人的容貌破坏殆尽,此时岂止是狰狞两个字能够形容。 原本眼睛和鼻梁的位置被露出半截的桃木钉戳的稀烂,还有大半截钉尾露在外面。 桃花面,嫩粉腮被黑色的鬼血满覆,破坏了美感,增添了恐怖之色。 我在下一秒抽出了杀鬼剑,拼命朝前冲了过去,想借助摇摇晃晃的身子,直接把这女鬼也灭了,永绝后患。 两根桃木钉都没能要了她的命,可见这也是个狠角色! 可那女鬼好像提前有了防备,身影朝边上一闪,避开了木剑,居然狡猾的朝着我逃生的棺材缝隙里面钻了进去。 第九十六章 鬼门黑猫 随着下面的火越烧越旺,巨大的蒸笼上已经可以明显的看到热气朝上升腾,艾草特有的味道挥散在周围的空气中。 伍叔见我站在后面,扶着轮椅发呆,面带微笑的说道,“怎么?是不是想不通我准备怎么做?” 我诚实的点头,不知道伍叔究竟是要干嘛。 “我这是在以型助阳,单凭那些艾草和药材,这几个人根本醒不了,我这蒸笼也是有讲究的。” 我看着那个蒸笼,心想这是真够挺讲究的,谁家会弄这么一个大蒸笼,全家每天一起桑拿三温暖不成? 可能是看出我根本没有领会话里的意思,伍叔有点无奈,“傻丫头,没有酒味么?这蒸笼是别的村子酒厂蒸粮食用的蒸笼,酒是通三界之物,阳酒更是阴魂碰不得的东西,我这是用酒厂常年沉浸粮食之精华的蒸笼。” 伍叔这样一说,我马上就明白了,这个蒸笼果然有说道! “我明白了,酒厂的蒸笼,不光每天都要接触光合作用长大的谷物其精华,更是还有酒香的常年侵染,这蒸笼就是大阳之物!” 见我想明白其中的关键,伍叔满意点头,“对喽,就是这个意思!”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蒸笼在熬煮了一段时间后,伍叔叫人撤了下面的柴火,任由锅里面继续咕嘟着,到了蒸汽不能伤人的时候,才把那九个后生放在上面去蒸。 热气会叫他们周身的毛细孔打开,水蒸汽里的药材成分进入体内。 没有开眼的我,隐约都能瞧见,大锅上空的位置,飘起了团团黑烟,那些应该是最后残留的鬼毒,和阴气。 在升到半空的时候,被水汽吞噬覆盖,消失无踪。 直到蒸汽变小,水温完全下降变凉,大蒸笼里面接连坐起来几个人。 围观的人们发出激动的欢呼声,那些人则是一脸迷茫,看到自己所在之处,一个个吓得够呛,挣扎着就想爬出来。 那些喜极而泣,看到家里孩子活过来的村民都围上前,眼神却是看着伍叔的,“他叔,孩子们能下来了不?” 伍叔脸上带笑,摆摆手,“都醒了还不下拉干啥,带回家好好养着,多补补血,晚上擦黑就别出屋了!” “哎哎……谢谢他伍叔,谢谢三蔓啊!” 没想到村民会和我道谢,我有点不能适应,尴尬僵硬的点点头。 那些人把各自的家人搀扶着离开,最后锅里只剩下周喜一个人,还没有清醒过来。 天色已经不早,这一顿神操作,天马上就要擦黑,卫生院的病房里面已经点亮了灯,村长一家子最为着急,围着大锅团团转。 村长媳妇脸上带泪的跑过来,对着伍叔就要下跪,被我和郎弘毅给阻止住。 “孩子他伍叔啊,我家喜子这是咋了,别人都好了,咋就他还这样啊?您老可一定给想想办法啊,救救我家喜子吧!” 村长也是急得两眼通红,这几天家里的事,加上村里的事,叫这位老村长已经几乎精力透支,白发也增多了不少。 他拉着自己的媳妇,一起哀求,“老伍啊,这后面应该咋办啊?我可就指望你了啊!” 伍叔眉头皱着,半天才开口说道,“行了,先把人弄下来,抬回家去,咱们回去说!” 周长贵家的院落里面,这会他家老二正在拿着工具修理烧焦的大门,他多少会一点木工的手艺,给没有变形的大门打磨上油刷漆,做的也算是有模有样。 我在伍叔的示意下,推着电动轮椅走进了他家,看着人们七手八脚的把周喜抬进了他的屋子。 农家进屋都有很高的门槛,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年代流传下来的规矩,我们便停下,伍叔也趁这时间和我说明了一下他的猜想。 “之前我那样折腾,周喜都没能醒过来,我看八成是已经和鬼嫁女私相授受过了……等下你开眼,进去他屋里面西北角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可能因为我是个女的,伍叔说的还算婉转,但意思我已经明白。 古书上记载,人生有七窍,这七窍每一窍都可能泄阳渡阴。 要是周喜已经和鬼嫁女有了夫妻之实,那他身上的鬼毒绝对比那些人身上的浓上百倍不止。 这里面要查问的,不光是人事,还有鬼事。 庆幸的就是这周喜是男方,不会弄出什么鬼胎之事,要是受害者是女的,还要预防鬼胎形成,那就麻烦了很多。 屋里的人出来,把伍叔的轮椅也抬了进去,我对他微微点头,悄悄用积存的柳叶水给自己开了眼,朝着周喜住的房间而去。 郎弘毅自始至终都在旁边,自然知道我要干嘛,也紧跟而来。 在进门的时候,还警惕的敲击了一下我背后的内里乾坤,他手中的小木剑已经在握。 屋里的摆设很正常,只是周围的空气阴冷,即便刚才有不少的壮汉抬人进来,都没能驱散这屋里面的阴气。 周喜躺在被子里面,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双眼紧闭,我转过头,按照伍叔交代的,朝着西北角看过去,这里是鬼门所在。 这屋子的西北角,是一组大衣柜,上面还有一面小镜子,旧时的农村经常见到,而城市里面的人早已经淘汰的样式,上面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 那股阴冷的感觉就是从紧挨西北墙角的柜门里面散发出来的,开眼之后,我可以清楚的看到,在虚掩着的门缝里面,还在朝外泄露出丝丝缕缕的黑气。 这是个离地大概有不到一米的柜门,高度直贴房顶,应该是留出来挂衣服的地方。 我和郎弘毅对视了一眼,从他眼中看出,他也发现了这里的异样。 小心的朝柜门靠近,抬手在我准备一把拉开柜门,快速退开的时候,炕上昏迷的人突然发出一声大叫,“不能动!” 这一嗓子,不光叫我手下没停住,直接打开了柜门,外面更是跑进来一帮周家人。 他们听到周喜的声音,八成是以为人已经醒了,可是没想到进来面对的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周喜确实动了,从躺着的姿势一下扑倒了炕沿边上,小半个身子耷拉在炕下边,随时可能滑落。 嗷……柜门里面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嗓子,像是孩子的哭声,又像是女人的尖叫。 而我手里举着一扇因为用力过猛,被拽下来的柜门门板,挡住了里面冲出来的一只黑猫。 就在刚才,拉开柜门,周喜大喊的时候,我之所以被吓得这么厉害,就是因为在黑暗的柜子里面看到了黑猫亮晶晶的竖瞳。 被惊动的黑猫丢开嘴里咬的血肉模糊的一只蛤蟆,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身体灵巧的在屋子里面逃窜,没几下就从人们的脚下空隙钻出房门,跑了个没影。 同样受到惊吓的这帮人,傻傻的看着我,还是周喜的弟弟看不过去,走进来帮着把他哥的身子给扶到了炕上。 第九十七章 厌胜之术 伍叔随后在人们的帮助下也被抬了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向那个没了门的柜橱里面望去。 原本正常应该放衣裳的柜子,此时里面居然躺着一个木头的人偶,穿着红色的衣裳,从服饰上能够看出是个男子,而它的手里缠着一根红绳。 绳子的那边,就是那只引来黑猫,被咬的血肉模糊,差点吞了的蛤蟆。 “这是怎么回事?”伍叔还没有说话,跟进来的周长贵就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些东西看着就有股子邪性的感觉,直觉就叫人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加上村里又出了这么多的事,周喜还在炕上昏迷不醒着! 在他的房间里,一下子出现这样的东西,周长贵不怒才奇怪呢。 这摆明了就是有人在找他的不痛快,出手坑害他家。 伍叔也是崩着脸,盯着那些东西看了一会,挤进来的周家亲戚虽然也是义愤填膺,骂声不绝,却都没有一个敢上前的,都围在了卧室门口挤着。 “三蔓,看出什么了没?” 我们点妆匠学的东西很杂,这些旁门左道古书之中也是有些记载的,只是没有写具体施术的过程。 其实刚才被吓了一下之后,我就已经知道面前的东西是什么了,这是压胜之术。 当着这么多人,我也没有挑明了说,只是回答伍叔,“看明白了。” 伍叔似是有意,又似无心的说了一句,“这事情交给你处理,我在这边看着周喜,办得了么?” “能!”我干脆的回了一声,把手里还举着的柜门戳在墙边,对还在屋门口的众人说道,“给我找块红布来,快点!” 现在外面的天已经擦黑,要处理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谁也没有想到,这周喜之所以没有醒来,或者说,这周喜之所以招惹上鬼嫁女,居然是家里有这么个东西为引。 周家这些人很配合,没一会,周长贵的老婆就拽着一块红包袱皮挤进来,“三蔓啊,你看看这个成不?” 其实这红布没有什么大说道,就是隔一下阴邪东西的脏气,只要是干净的红布即可,无所谓新旧。 “可以,你们把门口让开,不想被脏气沾到,就躲远点,伍叔我去去就来。” 接过红布,我抖开朝着柜子里面那两个东西盖了上去,一手一个的抓起木头人和断气的蛤蟆。 只留下柜子里面黑猫咬死蛤蟆甩出来的深红色血迹,斑驳的粘在柜子表面。 像是这事背后的人心一般,叫人觉得心底阵阵发寒。 趋吉避凶是每个人的本能,随着我的走动,周家那些人都离的远远的,只是眼睛定在我的背后,郎弘毅也跟了上来。 出了周家,走在村里黑漆马虎的小道上,他才问了我一句。 “三蔓,你准备去哪?” “去棺材仔那边,这木头人和蛤蟆属于压胜之术,是木匠看家不外传的本事,很普通的一个随处可见的东西,通过他们的施咒、摆放,就能起到或好或坏的各种影响,挺神奇的。” 棺材仔天天玩木头,手艺出色,相信这次的事情中应该能帮我解疑。 “木匠?你是说这周家的事情不是邪祟作恶,而是人为的?” 郎弘毅的脑子很快,一下就想到了关键的一点上。 我双手朝前平伸着,姿势怪异的转头,“有时候,人比鬼更像邪祟,这就是典型的人借邪祟干坏事,达到自己不可知的目的。” 说完这句话,我都想嘚瑟的摆出个帅气的造型,这话说的真是太有哲理了,自己把自己给佩服坏了! 郎弘毅听完也是若有所思,一直在咀嚼着我话里面的意思,像是有所感悟。 棺材仔的家还是那个死气沉沉的鬼样子,里面没有电灯的光亮,用脚丫子踢开门,顺着木材中间的小过道看进去,远远的那盏油灯就像是天边的鬼火一样遥远。 我刚想拿着东西进门,就听到里面棺材仔的高声咳嗽,“咳咳……站住,拿的什么东西那么臭,别脏了我的地方!” “棺材仔,我是叶三蔓,找你求援来了!” 不自觉的,我的口吻已经带上了熟识的轻松,只因为这个棺材仔面冷是真冷,但是他对我也算颇有照顾。 心中早已把他归入三蹦子那样的损友之一的行列。 不过,我依旧乖乖站在门口,没有冒然拿着手里的东西进门,这毕竟是压胜之物,进别人家的宅子很有讲究。 那盏虚虚晃晃的油灯开始动了,在周围黑漆漆都是木材堆和棺材暗影的夹缝中,朝着我们所在的方向而来,还有棺材仔兜帽盖头的身影。 棺材仔苍白的脸,没有血色的嘴唇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范围,郎弘毅客气的和棺材仔打了声招呼,应该也是在念着这位的两碗太岁粥的恩情。 可惜棺材仔根本当做没有听到,走近之后,就低着头,看着我手里面的隔着红布捏着的两个玩意。 因为不知道这里面具体的弯弯绕,那根连接的红绳我都没有敢扯断,拿的小心翼翼的。 “这东西哪来的?” “周喜房间,西北角的衣柜里面,发现的时候,这蛤蟆就叫一只黑猫给咬成这样了。” “呵……” 我不确定刚才听我说话时候,棺材仔是不是真的笑了,虽然只是一个很轻的音节,但我觉得不是我幻听了。 下一刻,棺材仔直接伸出空着的手,寒光一闪而过,我手里的红绳就被什么东西割断,耷拉成两截。 “死的那个扔在门外,木头人拿进来吧,我这是棺材铺,记得以后过来任何死尸别带进来。” 说完这话,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转身就沿着原路回到了屋里,我只能乖乖照办,看来棺材仔应该是已经知道了什么,才敢这样处置。 至于死尸的问题! 我有点纳闷,难道这蛤蟆尸体拿进去,棺材仔也必须给它弄口薄棺下葬不成? 我只能对着郎弘毅耸耸肩膀,把那蛤蟆扔到一边的草丛里,走进了棺材仔的家。 夜晚十分,棺材仔这里的夏天绝对是有中央空调的待遇,叫习惯这种氛围的我,已经有点悄悄喜欢上这样的温度,实在是凉快啊! 而且我注意到,这边不光没有夏虫的鸣叫,更不会有那些恼人的蚊虫骚扰。 我刚走进屋子,棺材仔就给我来了一句,“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是准备叫那人活,还是叫那人死?” 第八十八章 神雷招来 现在想要刹住身形已经来不及,我只能尽量把手里的桃木剑刺向一边的轿身上,避免伤到郎弘毅。 而身子直接撞在了郎弘毅的身上,我俩双双在这力道下摔出了喜娇! 外面还是那间我们折腾了足足快要一个晚上的小庙。 “郎弘毅,死了没?没事赶紧睁眼!”我在郎弘毅的脸上拍了几巴掌,伸手摸了下他的胸口! 还好,还有心跳在,人应该没有断气,就是不知道在我出来之前,女鬼有没有借气成功,给他过了阴气? 郎弘毅呻吟了一声,眼睛慢慢睁开,视线还没有恢复聚焦的时候。 我的狂喜卡在喉间,身后那个被撞出一个大洞,下面连接着棺材的喜娇轰然倒塌,棺材盖子也一飞冲天的翻到了一边。 棺材之中的女尸猛地直挺挺站起,一身的衣衫无风自动,黑发飞扬,眼睛睁开狰狞的看着我俩的方向。 这是死鬼还魂到自己的尸身之上,成了活死人! 女尸张口,声音像是爪子剐蹭过玻璃,干涩刺耳的长叹一口气,口鼻处冒出了一股黑漆漆的尸气。 真是没完没了了,这一晚上,光这一个女鬼折腾了我俩半条命下去。 “这是怎么了?女鬼还没死?”郎弘毅已经清醒,拉着我站起身子。 他手上现在已经没有了武器,我把内里乾坤打鬼棒的那部分递给了他。 我自己抓着杀鬼剑,看着面前站起来的活死人,“死是死了,但是没僵,大boss就是大boss,你小心了。” 我俩不再说话,等着女尸率先有所动作。 实在是我俩现在体力几乎消耗殆尽,只能出此下策如同斗蛇一般,敌不动我不动! 女尸这是良心发现,给我们时间休养生息? 只见她抬起了脑袋,对着没了屋顶的天空,月光照射下来投下一层冷光方向伸长脖子,大张开了嘴。 她原本如同生人一般的洁白皮肤开始变黑,手上指甲快速变长,脸型开始膨胀,整个身体都在涨大。 那身紧紧贴合她身材的红色衣衫都炸裂开数条口子,衣扣崩裂! “我靠,这是要发福?” 郎弘毅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这样激动,而我则是想到了古书上的一段话。 不腐之身起身拜月,久而化僵,力大无穷可一跃十丈。 史称为僵尸,有魂侥幸俯之,则成精! 这僵就已经够叫我头大的了,何况还是僵尸成精! 不行,绝对不能叫这个鬼嫁女七姑娘成了那样的存在,到时候我和郎弘毅是想跑都没有机会。 而周围百里之内,则是生灵涂炭,到时候我别救人不成了,反而造孽。 趁着现在,她刚刚长出黑毛,口中僵尸牙还没有成型,必须阻止她,把她彻底消灭! “郎弘毅,不能叫她进化,快!” 鬼嫁女的身体明显的肥了几圈,哪里还有一点之前的模样。 情急之下我和郎弘毅也没有时间解释清楚,倒是那人很是配合,对我说的话坚信不疑。 随着我的动作,他也跟着动了,我俩朝着敞开的棺材里面,站着拜月的女尸冲了过去。 女尸生出黑毛的鼓胀身体已经变异,我的杀鬼剑在触碰到她胸口的时候,根本不能存进。 只是带出了一蓬的火花飞溅,郎弘毅的打鬼棍是对着女尸的脑袋下手的,倒是激起了一串铁水飞溅的火花。 鬼嫁女也感觉到了威胁和疼痛,没有继续僵化的最后程序,跳出了能够直接拜月的位置,朝我俩反击而来! 此时的她就已经叫我俩招架不住,力气大的只是一个甩动,离她不远的我就飞了出去,直接撞在半截包裹在泥土之中的残破墙壁上。 郎弘毅的情况也不乐观,他更是被手臂直接扫到了腰侧,痛呼一声,摔到了小庙里面的石台之上。 重创了我们,女尸居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很有思维的继续抬起头对着月光,加速自己的蜕变。 我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用杀鬼剑支撑着自己扶墙站起身子。 郎弘毅也在努力挣扎着站起来。 “郎弘毅,你拖住她三分钟,小心点别挂了!” 我想到了最后一个办法,孤注一掷的要在她进化成杀神之前一试。 郎弘毅的声音有些微弱的应了我一声,我看到他再次动了,对着女尸冲了上去。 居然直接跃起,朝着女尸的头部猛烈攻击。 显然是他也发觉了现在只有攻击这里,女尸才能有所感觉。 我抓紧时间双手成剑指竖在胸前,口中呼出临时想到的咒语。 “玉清始清,真符告盟,乾清二气,混为一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闻呼即至,速发阳声。” 咒完,只见到月光消失,天空中的云层开始变厚,天边之处已经电光闪闪,雷声滚滚。 刚刚下过雨的地面还是一片泥泞,我这样做无疑把我俩也放在了危险之中,只求雷公能瞄的准一点,别劈歪了,误伤友军! 郎弘毅那边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一张不输男模的脸皮也是伤痕累累,嘴角还挂着血迹,女尸此时有狰狞的面目上出现了些许惊恐。 看来僵尸鬼魅惧雷电,是本能,这个成了一般黑毛僵的鬼嫁女更是怕的不行,郎弘毅才多少得到了喘息。 加上我的助攻到了,拼着性命,明知道要面对被揍上一下子的命运,依然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 我没有用杀鬼剑,而是手里攥着一样东西,用力朝着女尸的头顶百会穴刺了进去! “嗷……”女鬼被刺受疼,大吼了一声,声音已经变成了野兽般的动静。 我手中传来的感觉,清楚的告诉我,得手了,此计成了! 鬼嫁女却是抡起比我大腿还粗的胳膊,甩在我的后背上,当时我光想着保护住柔软的腹腔,忘记了后背还有一条更加脆弱的脊椎存在。 心中大骂,奶奶的,这下子干瘫了姑奶奶,后半辈子谁养我! 雷声越来越近,导致我甩出去之后并没有受到追击,侥幸能躺在泥地上哼哼,缓解背上的疼痛。 郎弘毅也摸到了我的身边,扶着我卷成大虾的身子询问,“叶三蔓,你怎么样?” 我实在是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手拉着郎弘毅的裤腿,证明我还活着的事实。 厚重的雷云已经到了我们的头顶上,女尸想要奔逃,却也只有小庙这一块的地方可走。 外面还有不知道躲在哪避雷的五方鬼将在等着接收她,鬼嫁女根本出不去小庙一步。 不管是这雷电还是五方鬼将都是她惧怕的存在,而我和郎弘毅明显就是她的仇人。 眼看着雷电凝结完毕,电光照亮每一颗细小的尘埃,紧跟而来的就是毁天灭地的神雷。 女尸怒了,好像淬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我们的方向,要不是知道她魂体双眼已瞎,我八成会以为这位能够真的看见物体。 其实她是依靠嗅觉在锁定我们的方位。 雷电劈下,划开了时间和空间落在小庙之中。 就在这一刻……女尸朝我们冲来,准备同归于尽。 奶奶的,我们都是血肉之躯,比她可脆弱多了。 这神雷我们怎么可能扛得住…… 第九十八章 实为人祸 棺材仔的这一句话,直接说的我紧张了起来,脑袋摇成波郎鼓,棺少爷咱们能不能不要那么血腥,回归到正常人的范畴内? “我就是想问问,这压胜术有没有法子破,中术之人应该怎么救,施术的人,从这上面能看出是谁不?” 今晚的棺材仔好像心情很好,少见的居然扒拉出来两个小板凳,放在一边,明显是在邀请我和郎弘毅坐下说话。 他自己则是坐到了一块棺材板上面,从兜帽下斜着视线看向我俩,在看见我俩当真坐下之后,才满意的伸手,把红布包着的木头人接了过去,开始鼓捣。 “你伍叔这是把这个差事交给你了?” 弄明白我的来意,他马上就知道这次办事的人是我,而不是伍叔。 没等我回答,就径自说了下去,“这是压胜之术里面很肤浅的一招,代人娶鬼亲,这木人上面肯定有一个活人的八字还有血液,而那蛤蟆代表的就是鬼亲。” 棺材仔已经动手在脱去木人身上的红色布料,没多会,便露出木人胸口位置的一个小孔,里面拽出的纸条上清楚的写着八字之数。 而就在木人的后背上,一抹鲜红之色已经干涸,可以看得出是血迹。 “蛤蟆、守宫、蝎子、蜈蚣、蛇,视为五毒,他们本就属阴,那蛤蟆我虽然没有看到,但必定也是雌性,这施术者是下了狠心,势必叫这被害之人不能得个善缘,不是有恩仇,就是有情仇之人。” 郎弘毅一脸好奇的听着棺材仔说这些连我都知之甚少的东西,顺理成章的把我第三个问题给回答了。 “照这样说,施术之人首先要和周喜有仇怨,其次就是知道他生辰八字,且能拿到他的血液,顺利出入他的房间不会被怀疑的人。” 这点我也想到了,在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这个人还要是个木匠!” 寻找下手之人的事情并不着急,我更急的是周喜还有没有得救? “棺材仔,这术已经成了,那人还能救么?先把这术法破了更要紧吧?” 棺材仔把拿出来的八字又给塞回了木人,把东西还给我,不紧不慢的说道,“术法已经破了,在你把鬼嫁女灭掉之后,那蛤蟆就已然命绝,这救人,还是要你自己想法子,我帮不上你什么。” 厌胜之术既然已经破了,那周喜的昏迷就不会是因为这术法的影响,而是其他的原因,另一个我还记得,厌胜之术被破,反噬一般都是很严重的,会加倍作用在施术者的身上。 我要是想找到施术者,只要看看谁最近突然得了不正常的病症,就能找到嫌疑人。 这也要感谢棺材仔的提醒,这人看来应该还在村子里,或者说,就在周家周围! “厌胜之术的反噬最直观的表现会是什么?” 棺材仔把视线转到我手上的小木头人上,一字一顿的说道,“有伤天和的代价,首先就是鬼气缠身,阴气暴增,看看我你还想不到么?” 有伤天和?棺材仔确实是一个典型代表,算是逆天道而生的存在,所以才会是现在这样诡异的样子。 我突然恍然大悟! 之前在周家,整个屋里屋外都有一股鬼气弥漫,我原本以为和之前的鬼火烧门有关,或者是因为周喜和鬼嫁女早已有夫妻之实,暗中相处过一段时间,鬼嫁女带进去的。 现在看来是我从开始就想错了方向,完全搞错了目标,很可能这鬼气是施术之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误导了我整个的思路。 怪不得伍叔会毅然留在周家,守着周喜,应该是已经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我急忙站了起来,转身和郎弘毅就要冲回周家去。 我骨子里不多的正义感,不允许看着一个这样用心险恶的人,还混迹在人群之中,这要不是鬼嫁女的事件爆发出来,还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麻烦事,这样的人就是个定时炸弹。 棺材仔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出声叫住了我。 “叶三蔓,想救人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中此术者,只要和鬼妻有了夫妻之实,魂魄便已经进了阴曹,想找回来极为不易,你办事可是要三思。” 我听出这是棺材仔在提醒我,转身对着屋里依旧坐在棺材板上的人拱了下手,道了声多谢,没有多想就冲出了棺材仔的家。 只听到身后断断续续,传来棺材仔平板没有感情的声音,轻轻吟唱这一段话,“月朗星稀鬼嫁娘,实为人祸硬纤长,阴曹拉魂趁夜黑,鸡鸣破晓墓草长……” 周围的黑暗都比不上我现在的心情阴沉,脚下的步子没有停,我脑子里面的思绪也没有慢下来过。 为了村里的安定,为了人们不受邪灵自扰侵害,伍叔肋骨断了,我和郎弘毅昨天是九死一生,一身伤痛。 而这一切的根源,不是因为这些人的私心做下的孽债,就是有心人为了达到目的,用的歹毒手段,这些人的心真的叫我猜不透,我更想问问他们,早知今日,当初会不会依旧做出那样的事情。 害一个周喜,差点搭进去另外八个人的性命,顺带连我和郎弘毅的小命,到底有没有愧疚过! 郎弘毅在黑夜中的眼睛很亮,他始终走在我身边不远的地方,和我形成一前一后的队形,略落后我两步,保护的意味明显。 可能是他也看出我现在心里很乱,几乎忘记了要在夜晚之中,这样不平静的时候,多少警惕防备一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确实! 我现在没有一点心思在自己的安全之上,全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充斥在脑海里,叫我心中生出一种嗔恨之心,甚至还在无限扩大之中。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无知之人能够不择手段的做出这些事情,之后依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阳光雨露的馈赠,而我们这些吃阴阳饭的人,必须要替他们的过错拼命。 别人消费我买单的不公,充斥在我整个心头,双眼几乎通红的走进了依旧灯火通明的周家院落。 走进了周喜那个鬼气充斥,阴气十足的房间内,看到了炕上依旧生死不知的那个人! 这个人又是做了什么事情,导致有人恨他到如此地步,值不值得我们这样拼死去救。 完全没有注意到伍叔在看到我俩回来之后,就一直盯着我的双眼,一脸严肃。 “叶三蔓,你给我清醒点!” 伍叔的爆喝声震得我耳膜发疼,脑子里面有片刻的清醒。 郎弘毅也发现我的异状,把外面闻讯跟来的那些人都挡在门外,屋里只有我们三个人,还有一个躺在炕上的活死人。 长长的吐出一口心里压住的浊气,我揉着发疼的太阳穴,有点奇怪的问伍叔,“我刚刚……有点怪,我怎么了?” 第九十九章 差点想歪 冷静下来,我也感觉出刚才自己的状态有点奇怪,心中的负面情绪好像很大,这和平时的自己很不一样。 平时我即便心中有怨言和不喜的时候,也不是一个容易情绪外露的人,顶多会在心中腹诽,像今天这样几乎要发怒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我不解的看向了伍叔,希望得到答案。 而伍叔伸手,示意叫我低头看自己的手。 这一看,才知道,不知不觉间,那块红布已经脱离,那小木头人现在就直接被我攥在手中,我心里一惊,下意识的抖手把那东西丢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样东西承载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你是被它影响了心智,也怪你自己不小心,年纪也轻,不能控制好自己的心绪,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伍叔并没有苛责我,而是弯腰捡起那个木头人,证明给我看的直接抓在手中,他的双眼依旧清明,并没有被什么情绪所左右,对此,我有点愧疚。 “伍叔,我刚才一时想歪了,不过现在好了,我没事了。” “去棺材仔那走了一遭?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有了头绪,后面的事情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姜还是老的辣,我不说,这位人没出屋的也一样知道我的行踪,含笑的看着我,等着听我后续的安排。 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位良师,在循循善诱教导着子弟,让他们通过自己的理解,去解决面前的难题,这位博学多才的老师,则是在后面帮着掌控着大局面,叫子弟不至于走上歧途。 什么是良师益友,伍叔这样的长辈,足可以称得上是我的引路人啊! 我把感激之情藏在心中,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救人要紧,至于这厌胜之术的施术者放在最后,棺材仔给了我提示,这周喜被人下术,要先问出前后时间,以及过程中的异常,这要是真的已经跟鬼嫁女有夫妻之实,魂魄已经进了阴曹,不在这阳间,要落黄泉去拉魂才能醒。” 伍叔听了我的话在频频点头,脸上有着鼓励的微笑,“不错,确实已经清醒了,脑子很灵光。” 点评完我的安排,就高声对着外面的人喊道,“周长贵两口子进屋来,别的人想帮忙,先去给找来毛竹杆子七根,油灯七盏,红绳一卷。” 他的声音底气很足,看得出身上胸骨骨折的伤又好了不少。 外面也是一串的脚步声纷乱,应该是都乖乖去按照吩咐准备东西去了。 周长贵好歹是个村长,那些他自己家的亲戚对他也都尽心,能帮忙的并不会推诿。 那愁容满脸的夫妻二人走进了屋门,进来第一眼还是担心的看向炕上的周喜,忧心之情显而易见。 “三蔓,想问什么就问吧,你俩想救周喜,也别瞒着盖着,照实说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不然别说我们帮人不帮到底!”伍叔先敲打了这两口子几句,就退在一边,看我怎么处理此事。 我努力整理脑中的讯息,看着周长贵两口子一夜之间多出来的白发,开口问道,“周喜真是才病倒一天?因为发烧?” 之前周长贵媳妇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搪塞我们,叫他家老二给郎弘毅当向导的。 老两口相互对视了一眼,周长贵不知道我们还有潜伏进来打听的那一码事,疑惑的看向自己老伴。 他媳妇胡艳脸上出现了尴尬的神色,最后可能是想到炕上的大儿子,才不得不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待出来。 原来这周喜病了已经有三四天了,怪异的时间更长,大概半月有余。 之前很正常的大小伙子,突然开始喜欢昼伏夜出,白天根本连饭都不起来吃,只有晚上日头落了,才会起来简单的吃点东西,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面,谁都不叫进门。 三四天前,更是连晚上也看不到他起来,躺在炕上就和睡着了一样。 也找赤脚医生给看了,人家没看出什么毛病,就只当是这孩子太累,没当做一回事。 我听得都有点无奈…… 这不吃不喝,不起床一直不睁眼,能理解成太累了,睡几天就能不药而愈,也真是服了这家人的心大! “除了这些就没有别的奇怪之处了?”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应该是还有什么胡艳没有说出来。 周长贵是最了解自己媳妇的人,看到胡艳有点吭吭哧哧欲言又止,就知道还有什么她藏着没说。 气得直接一嗓子吼出来,“你他娘的吭哧个屁,有话倒是说啊,你难道想看老大就这么死了啊!” 说到情绪激动处,直接脱了鞋底子就想要揍人,胡艳这一吓,才赶紧抱着脑袋躲到了伍叔轮椅的后面,呛声的叫喊,“说就说,你可别后悔!” “真是不嫌丑,我好意遮拦你还要打我,我说……这老大八成是有相好的了,晚上我起夜听到屋里有那个的声……” 周长贵横着眼珠子问道,“那个声是什么声!” “还能是哪个声,你装傻啊,就是两口子那啥时候的动静……我听得真真的!” 我心里一沉,看来这周喜真的是已经和鬼嫁女有了实质的夫妻关系了,这下黄泉拉魂是少不了的了…… “你这败家娘们,早就听到了,你咋不说,非要等事情闹到现在这个样!” “我哪知道会是这样,再说咱家老大是个小子,人家闺女都没那啥,我着啥急,到时候吃亏的也不是咱家!”胡艳理直气壮的和周长贵打嘴架,两口子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眼看就要矫情起来,伍叔被挡在中间,当成了人型障碍物才没有交上手。 “好了,你俩加一起都一百拐弯的人了,别丢人不害臊!”伍叔看着这越演越烈的两口子吵架,生气的来了一嗓子,那两人倒是消停了,只是眼睛还互相瞪着。 我最后问了一句,“周喜以前招惹过什么人没有?” 胡艳这一听,又有话说了,“我家喜子才不是招事惹非的孩子呢,从小到大野驾都没和人打过,哪可能招惹别人,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周长贵也是这样说的,加上伍叔对这个周喜的客观评价,我倒是也觉得这周喜不是个能叫人恨到想要他命的主。 视线不自觉的朝着另一个可能的主角身上看过去,那就是村长…… 胡艳的嘴不好,贪财爱财是缺点,得罪人也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只有村长这个位置,有时候办了什么事,才会叫人记恨上,动了父债子偿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