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节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作者: 是个打字机 文案: 陈皎穿进一本权谋夺嫡文,成为书中颇有权势的路人甲。 她娘是长公主亲女,她爹是当朝侯爵,祖父祖母更是长安的风流人物。 奈何陈家三代单传,眼看家里爵位财产被外人算计,陈皎为守家业,咬咬牙穿上士袍扮作男人。 这年头,当纨绔公子哥也不容易。跟谁混,怎么混,该惹谁不该惹谁都是学问。 几位皇子正直英年打得激烈,混得好荣华富贵天子近臣,混不好全家都要蹲大牢唱铁窗泪。 幸好陈皎是穿书,知道当今太子爷虽目前处境危险,将来却能成功登顶。 而且太子风光月霁,温润如玉,受满朝文武爱戴,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入股太子党,职场生涯未来可期! 陈皎当即为抱大腿事业而忙碌,争当爱岗敬业第一人。太子伸手她递茶,太子风寒咳嗽她哭天喊地亲手熬羹汤,太子被圈禁她翻墙送饭! 在陈皎一片赤子之心中,太子爷他终于弯了!! 陈皎:…… 陈皎爹娘:…… 陈皎奶奶尖叫:我早说别送那个荷包,你们爷孙俩偏不听! 陈皎爷爷抱头,叫得更大声:那是平安符!! 2021/10/28 ——下一本—— 《和恐怖boss一起打工赚钱》 海瑶瑶误入游戏论坛,每隔一段时间便要进入恐怖副本,成为一名随时会嗝屁的玩家。 她第二次进入恐怖游戏。周围人都死完了,她感觉自己也命不久矣 万籁俱静时,一位青年恰好路过。 他眉眼不耐,身上穿着沾血的破t恤,随手一刀捅死了张牙舞爪的怪物 海瑶瑶听说过他的名字,祁止风。 据说他是无限副本的npc,因为业绩太过优秀,被特许脱离恐怖世界控制回到现实 大佬犹如天神降临,语气万分冷酷:我救了你,给我五千万,买回你的命。 无父无母,工地搬砖,身上还背着房贷的海瑶瑶:…… 有一瞬间,海瑶瑶都想躺平让祁止风赶紧把自己杀了算了。 但活还是要活的,家里还有袋五香牛肉没吃呢。 凭借自己精彩绝伦的彩虹屁,以及吹牛不打草稿的自信,海瑶瑶成功从大佬手中保下自己这条狗命。 为了还债,她开始给大佬当小弟打工,带对方一起发家致富奔小康。 她带着大佬在恐怖游戏中接单保护玩家,但是经常抢不到单; 她和对方在现实世界中打工算命,因为算不准差点被砸摊; 最后两人破釜沉舟炒股理财,亏到一起在天台抱头痛哭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甜文 女扮男装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当小弟太敬业,太子以为我暗恋他 立意:努力积极生活 第1章 “陈皎!你给我出来!”永安侯府上,此刻是闹哄哄的一片。 被誉为风流名士的永安侯脸色涨红,手中挥舞着一张纸页,情绪激动道:“逆子你给我出来!你有本事不及格,有本事出来啊!” 永安侯气势汹汹,一路直奔世子书房,周围的奴仆管家见状吓得不轻,当事人陈皎却非常淡定。 她本来正坐在桌前,为夫子今天布置的文章头痛呢,听见她爹震耳欲聋的声音后,当即手疾眼快地从椅子上蹦起来,还顺手抓了把瓜子在手上,准备跑路的姿态非常完美。 永安侯见此气得不轻,手中高举特意带回来的柳枝,追在她身后喊:“逆子!你给我站住!” 陈皎绕着书桌来回跑,灵活地上蹿下跳,回头无语道:“那不得挨打吗?我又不傻!” 永安侯:……? 他气了个倒仰,捂着心口半天说不出话。 侯府女主人怡和郡主急急赶到时,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她先是翻了个白眼,吸了口气,转眼便是西子捧心状。 怡和郡主是一个极其漂亮的美人,尽管已年过四十,但平日里养尊处优不见皱纹,此时蹙眉心碎,不自觉让人怜惜。 她神情柔弱,慢步上前劝阻,柔声细语道:“侯爷为何如此生气,世子还小,我们长辈如何能动手呢……” 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怡和郡主当机立断选择替女儿解围。 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受罚了她也跟着心疼,丈夫就不一样了,气死了她还可以改嫁! 怡和郡主立场分明,很有大智慧。 永安侯本来也舍不得教训女儿,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此刻看妻子来后,有了台阶下,当即放下了柳条,控诉道:“夫人,你是不知!国子监的老师都告状到我这里,下朝后满朝文武都围着我欣赏这逆子的文章……” 永安侯从小到大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出身富贵,自幼聪慧一心读书,连中两元是一等一的探花郎,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学霸。 他活了一辈子,如今却要因为孩子教育问题被国子监的老师请家长! 永安侯神情悲痛,举着柳枝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我三岁识经文,五岁做文章,十六岁中举,二十岁被点探花郎!现在全长安都知道我永安侯的儿子此次国子监评测考核又考倒数!!” 永安侯语气绝望,怡和郡主却不满意了。她甩了下手帕,横眉道:“这事能怪咱们皎儿吗?她师长天天盯着皎儿催她下场科举,她去参考的后果是什么你能不知道?” 当朝科举制度健全,检查严格。数年前出了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案,此后考生考前都会脱光验身,检查是否有夹带作弊。考试几天内还要在考场休息洗漱如厕,陈皎女扮男装不被发现的概率几乎为零。 想到这,永安侯也顿时沉默了。 怡和郡主冷笑说:“到那时你的同仁就不是在朝堂上嘲笑你,欺君之罪,恐怕他们要在菜市口看你被问斩了。” 永安侯垂着头,眼看着已经服软,口中却依然嘴硬道:“慈母多败儿啊,你就惯着她吧。等全长安都知道她是纨绔……” 他嘀嘀咕咕,怡和郡主冷笑一声:“她是学其他纨绔子弟当街纵马了,还是上青楼赌坊了?这不是好好在国子监求学吗!还我慈母多败儿,老爷现在打她,最好打死她,我绝不拦你!” 陈皎本来躲在后面嗑瓜子呢,闻言瞳孔地震,欲言又止:“娘,不至于吧?” 她就测评没合格而已,罪不至死吧!! 国子监采取分类教学,设有甲乙丙三种学堂。甲等中的学生皆是身有功名天赋出众的举人,只除了极少数插班混进来的权贵子弟。 陈姣便是后者。她混杂在一群过五关斩六将的超级学霸当中,不考倒数真的很难啊! 怡和郡主扫了女儿一眼,说:“我儿别怕,你看这老东西敢不敢动你,他最爱拿着那根柳枝条装模作样,从小到大哪一次舍得打你。” 怡和郡主出嫁前在家中便是千娇百宠,出嫁后生活顺心如意,现在年纪大了性格也不减骄横,在家中根本没人敢惹。 被妻子当面骂老东西,永安侯也不敢吱声。他心中默念好男不跟女斗,咳嗽一声只装做没听。 他惹不起怡和郡主,只好转移话题叹息道:“也不知道这逆子不爱读书的性子像谁……” 陈皎这个大孝子见她爹终于消气了,当即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对方,殷勤道:“爹,国子监的老师也曾问过我这个问题,我都说是随了您的风骨!” 永安侯神情震惊,不敢置信:……?? 他上辈子到底是糟了什么孽,才生出这么个讨债的逆子! 晚节不保啊! 想了想,永安侯冷静下来。他招来陈姣,犹豫着小声道:“若是以后有人再问你这个问题,你便说你是遗传了你祖父……” 听到这个答案,陈姣看向她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没想到她爹也是个大孝子啊! 她之前还觉得自己总是坑爹会不会不太好,现在看来原来是家传绝学。 被女儿诡异的目光盯着,永安侯咳嗽一声,说:“你不知道,你爷爷出身武将,征战四方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奈何一看书就头疼,打小读书就不行。” 因果轮回,他觉得女儿八成是隔代遗传了。 不知何时老侯爵走进来,听到这话后气得满屋子找棍子:“好你个臭小子!居然编排到你爹身上!” “爹别打,别打!我明天还要上朝!!” …… 一场闹剧之后,陈皎不用挨揍了,她爹却被教训了一顿。 津津有味地看完戏后,夫子布置的文章却还要继续写。陈皎放下瓜子,慢吞吞地走进了书房。 四四方方的书房内,陈皎坐在梨花椅上,看着面前的八股文发呆。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生活不易,学习好累,好想睡觉。 八股文八股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内里每一股都有特定规范,比如起讲普遍不得超过十句,后面的四股又称为四比,每两股必须为一副对偶,四副对偶必须词性相对,平仄相对。 科举功名不是那么容易的,多少读土生土长数十年如一日寒窗苦的读书人都难倒在这一关,陈皎也只能算天赋平平。 陈皎穿越前就是个学渣,自幼学习舞蹈,专业水平过关,本来靠艺术生的名额也能考上心仪学校,没想刚参加完艺考,一睁眼居然穿越到古代。 试问一个现代舞艺术生,到古代她能做什么?钢琴小提琴什么都没有,她总不能去跟其他人表演一个现代芭蕾吧! 幸好陈皎这辈子的家境地位都还不错。她祖父是当年是威望极高的大将军,祖母出身名门,父亲是永安侯,母亲更是大长公主之女,被封为怡和郡主。 陈家家风清正,没有纳妾的习惯,人丁稀少。从老侯爵开始便是三代单传,没有任何兄弟姐妹,陈皎他爹更是年近四十才有了她一个女儿,此后再无所出。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节 家里位高权重,却又只有独女,以至于周围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盯上了这块肥肉。时常有陈氏族人上门,打着名号想要自荐过继给侯爵,就等着将来当世子继承侯府。 更有甚者,在与永安侯闲聊时,有意无意地透露不介意自家不受重视的庶子上门入赘,神情贪婪,脸皮颇厚,完全将想要吃绝户几个字写在了脸上。 若是真正的小女孩,恐怕还不懂这些人的嘴脸意味着什么,但陈皎穿越前已经是高中生,就算她还有些懵懂,《红楼梦》里林妹妹的遭遇可是人人皆知! 陈皎还没想好如何解决自己的处境,便发现她不是普通穿越,而是穿进了自己参加艺考前看的一本小说中。 原书是一本点家大男主文,讲的是一位文科生穿越到古代,手拿逆袭龙傲天剧本,走上人生巅峰的故事。 故事刚开始,男主穿越到古代,从一位出身低微的落魄秀才身体里醒来。虽然是清贫农家子,但龙傲天男主怎么可能止步于此呢? 他先是靠着各种抄古诗著作,出尽风头,少年便获得了才子名号,然后借此引得一位八竿子打不着的同族侯爵注意。 这位侯爵家世煊赫,掌权的老侯爵当初陪着先祖打过江山,可惜三代单传,家中如今只有一个嫡女,想要找人过继。不为百年后有人哭坟抬棺,只为家中有兄弟能够替将来出嫁的女儿撑腰。 按照主角定律,这么好的机会当然便落在男主头上了! 成功过继进侯爵家中成为世子后,男主更是在人生赢家的路上高歌猛进,不但名利双收迎娶了高门贵女,后面还得到了公主赏识甘愿下嫁做平妻,此后一路收割美女开后宫。 而侯府真正的女儿,在达成让男主过继的作用后,便死在了某场意外中,三言两语被一笔带过。 陈皎便是书中那个倒霉工具人,侯爵嫡女。 陈皎又不傻,她必不可能当这个冤大头啊!! 在知道未来剧情后,她当即决定,既然谁都打自家主意想要当永安侯世子,那这种好事她必须当仁不让了! 这个世子,她来当! 作者有话说: “八股分为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以及后面关于八股的注释解析,参考翻译自百度。 ——阅读指南—— 1、架空世界。上一代身世有问题,男女主血缘三代开外 2、女主女扮男装详细操作在后面会解释,她实际年龄要比对外公布的大两岁 第2章 陈皎能说话后便主动说服这辈子的亲人,咬咬牙,穿上士袍女扮男装,自此便成了侯府世子。 陈皎是侯府唯一的第三代,家中自然对她千娇百爱,否则在原书中也不会因为担心她日后出嫁无兄弟撑腰,才想要过继男主。 虽然大家对她的决定担忧不已,可最终还是选择支持她,想方设法地替她铺路。 深夜,灯火摇曳。除了在温泉山庄修养散心的老夫人,永安侯府的主人们齐聚书房,彼此神情严肃。 他们要商量的是永安侯府下任继承人,世子陈皎的未来。 老侯爵已经知道陈姣国子监考核倒数的事情。他接过那张令永安侯悲痛不已的考核卷,不声不响地看了半天,良久发出一声叹息。 陈皎见祖父失望,一时间有些惭愧:“祖父……” 古代人有多封建,陈皎也曾在小说和电视剧里见过,可这辈子自己的亲人却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 他们无条件地给了她全部的爱。即使她在国子监是出了名的学渣,害她爹丢脸,永安侯也从没动手打过她,每次都是举着那根柳枝条装模作样,雷声大雨点小。 她母亲怡和郡主身体柔弱,秉持着贵女身份,说话都细声细气,但只要提到她的事情便变成了最护犊的母亲,认为陈皎哪里都好,谁要是说她半句不好,她甚至能不顾郡主风度当场跟人对骂。 老侯爵更是逢人便夸奖自己,当初陈皎年纪小时说要当世子,其他人都有所担忧,是这位祖父最先拍板支持她。 永安侯也担心女儿被骂。 他四十岁才得了陈皎这个老来子。这个岁数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论对女儿的关爱,他绝不会比怡和郡主少半分。 即使陈皎文章写得不好,今日在在朝堂外面,他也是涨红着脸替女儿大声争辩,睁着眼说瞎话,口口声声说这是一篇绝世好文,是国子监夫子不懂欣赏。 老侯爵沉默太久,永安侯当即咳嗽一声,强昧着良心改口道:“爹您看半天又看不懂,我跟您讲吧,世子这篇文章虽不算上佳,却也有可取之处……” “少说屁话,看见你就烦。”老侯爵叹了声气,挥挥手,语气粗暴的打断了儿子的话。 今天逮着儿子背后说自己坏话,他到现在还很郁闷。 永安侯:…… 老侯爵不耐烦地白了儿子一眼,转过头面对陈皎又很和蔼了。他摸了摸孙女的头,问道:“皎儿,你夫子屡屡催促你科考,你的想法是?” 永安侯府如今看着花团锦簇,位高权重,可若是陈皎这代无人出头,侯府不出二十年便会败落。 等下任皇帝继位后,怡和郡主跟皇室的联系会更加疏远,永安侯在朝中也会被新皇的党羽遮掩,不会再有今日的风光。 世子懵懂,他们身为长辈却不能不替儿孙操心。 永安侯也盯着陈皎,急切道:“你学问不算差,若一试,未必没有机会。” 自己女儿自己清楚,虽然陈姣天天在国子监的甲等班考倒数,但对比其他学生已经算不错了。 永安侯作为曾经的探花郎,觉得自家女儿考个举人是没有问题的。侯府在朝中还有些人脉,若是陈姣愿意,验身一事虽难了些,也不是不能运作。 没想到陈姣却异常冷静道:“儿愿另寻前程。” 她女扮男装是欺君之罪,多一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陈姣若真是什么才华横溢的天才选手,她就是冒着被杀头的风险,也会去搏一搏。 可惜她不是。她自己清楚资质,即使买通了考官去参加,最多也就是个举人身份,起点还没有她世子之位高。 何必呢。 老侯爵稍加思索后,沉吟道:“我知你心中是有沟壑的……你们对于几位皇子意下如何?” 怡和郡主大约猜出老侯爵今日召开家庭会议的目的,私下永安侯也曾对她透露过一二,曾经他们夫妻还在犹豫,可如今看来,老侯爵已经有了决断。 虽然如今爵位在永安侯身上,可家族真正做主的人依然是老侯爵。对于公爹的智慧,怡和郡主这些年亲眼所见,佩服无比。 她攥紧手帕,试探道:“父亲的意思是要在几位皇子中,挑一位……?” 当今天子是怡和郡主母亲大长公主的侄子,和郡主是表兄妹关系。天子继位早,膝下有七位皇子,皇帝已经老了,底下的儿子们却日渐长大。 虽然已有太子,但其余几位皇子正值英年,雄心壮志,出身皇家流着天子血脉,心中又怎么会对大位没有想法。 皇子间私下的勾结不少,近些年愈发激烈。永安侯府却一直没有表态,迟迟没有在几位皇子中站队。 如今时机正好,再早些风险太大,可若是再晚,他们就显不出来了,这站队也没有效果。只要他们压对宝,从龙之功,永安侯府可保一世荣华。 永安侯回忆自己对几位皇子的观感,评价道:“三皇子性情沉稳,主张实干,六皇子喜好诗书才华出众,在文人间很有名声,五皇子心机深沉,其生母云贵妃在圣上面前颇受恩宠……” 永安侯夫妇对于目标的选择有不同的意见。 怡和郡主看中了五皇子,云贵妃进宫前和她是手帕交,若是五皇子继承大位,陈皎日后的关系能更近一些。 永安侯皱眉,不赞成道:“五皇子手段狠戾,若是乱世或许有机会,盛世却并非明君之相。” 他摸着胡须,说:“我瞧着当今圣上,最属意三皇子……”永安侯在朝中就职,对圣上心意也有三分揣测。 此事关系重大,不能轻易做决定,几人不由皱眉思索。老侯爵始终没有发表意见。 就在这时,陈皎忽然出声:“我认为当今太子,最为合适!” 怡和郡主沉思道:“据我母亲不久前递来的消息,圣上言辞间对太子颇有意见,恐已有废太子之心……” 说到这,怡和郡主在心中叹了声气。自古以来废太子会有什么好下场,圣上若真要废太子,无疑是逼这个儿子去死。 太子与皇上是君臣,也是父子,父子之间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设身处地,让她打一下女儿都不舍得,又怎么会让对方去死。 对于太子目前的处境,侯府中众人显然有所了解,否则他们不会一开始便跳过这个人选。 要知道,他们现在做的事便是在皇子中押宝,如果选中的皇子无法继承大位,别说荣华富贵,日后遭新皇清算,全家都要蹲大牢唱铁窗泪。 而皇帝的喜爱,便直接关系着决定下一任继承人。 永安侯不是很赞同这个决定:“太子虽有明君风范,眼下却不是最好的选择。” 怡和郡主也劝说道:“圣上不喜乃是其一,太子幼时便被立为储君,身边早已有众多谋士,我儿前去恐怕难以出头,不若在其他皇子中……” 陈皎眼神坚定,很有主见:“我不怕!” 废话,她上辈子就是学渣,这辈子更是四书五经背到头晕,八股论文写到发昏。科举是没什么希望了,读书也是不想读了,还不如赌一把从龙之功。 她知道书中剧情。当今太子名曰谢仙卿,虽目前处境危险,将来却能成功登顶,是这场夺嫡的最后赢家。 另一方面,太子风光月霁,温润如玉,受满朝文武爱戴,是芝兰玉树的翩翩公子。相比于另外几位鸟尽弓藏,反复无常性情暴戾的皇子,太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如今太子处境危险,她现在去才能显现出自己的独特和真心可贵!将来太子继承皇位,自己的功劳也无法被抹去。 就在怡和郡主和永安侯思索时,老侯爵率先拍板道:“好!我亦属意太子。” 他那双总是散漫的目光锐利,沉声道:“圣心易变,然太子无错不得废,其母族王家高居右相,门下党羽三千遍布朝堂……” 老侯爵出声时,永安侯和怡和郡主都沉默了,两人面色凝重,认真倾听父亲教诲。倒是陈皎看向自家爷爷,神情激动。 老侯爵回过头,问道:“姣儿还有想法?” “没有没有。”陈皎点头,神情佩服,疯狂吹自家爷爷马屁:“我就是觉得祖父深思熟虑,实有大才。别人都说您是只懂带兵打仗的武夫,我看全家您最有大智慧!” 一番吹捧下,老侯爵再也绷不住刚才的神情,嘴角上扬,喜滋滋地露出笑,一手抚着胡须:“低调低调。” 陈皎围绕在他身边,神情十分佩服:“优秀的人即使低调,也藏不住智慧的光芒!我以后还要多向祖父学习,争取早日继承您身上的风范……” 一老一小互相吹捧,永安侯瘪嘴不屑,怡和郡主若有所思。 等回到房中后,她忽然对丈夫说道:“我方才担心太子门下人才众多,世子去投奔恐怕显不出名来,现在却觉得以姣儿的本事,未尝没有机会。” 自家女儿自家清楚,陈皎贴心又机灵,惹人喜爱,家里每个人都被她哄得团团转。 老侯爵卸甲归田后无事可做,陈皎便帮对方自创了新型鱼竿;自己和老夫人喜欢八里街外的糕点,女儿下学后便专程给她们带上一份回家…… 虽有小厮奴仆,陈皎身为世子,这份心意难能可贵。怡和郡主相信,陈皎将来投奔太子后,长此以往,必然也会取得一番地位。 而另一头,当事人陈皎正安静坐于书房,写下了自己人生的职业规划书,她已经找到了找到了自己未来奋斗目标和理想 她要发奋图强,做太子手下第一小弟! 此刻的陈皎万万没想到,她的未来,在所有人都未预料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 作者有话说: 下章男主出场~ 买通考官是指验身,不是作弊哈。女主要想作弊,完全可以学原男主走抄古诗的套路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节 第3章 第二天,陈皎便屁颠屁颠去了国子监。 国子监是最高学府,内里的学生大多都是王公贵族,出身富贵,不出意外将来都会进入朝堂,成为国家的中流砥柱。但这当中也会有例外,比如陈皎和她的损友。 “陈兄,你可来了!”说话的少年眉清目秀,眼眸干净,看上去约十五六岁。 他名叫王时景,是陈皎的同窗同学,兼狐朋狗友。 在这次文章中,两人一个获得“狗屁不通”的评语,一个收到“胡言乱语”的评价,可见他们的文学素养不分高下。 陈皎背着书包踏入学堂,熟练地走到最后一排,坐在王时景身旁,随口问道:“一大早就在抄书,你昨天又被夫子留堂批评了?” 王时景顶着两个黑眼圈,惆怅道:“别提了。听说陈兄你更惨,夫子专程跑去朝堂外堵永安侯,当着满朝文武斥责你的文章,现在长安城都知道你不学无术了。” 两人面面相觑,随后同时叹了一声:“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大概是出于学渣的心心相惜,有着共同罚站挨先生板子的情谊,几年相处下来,两人说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也不为过,彼此兄弟相称,是长安城有名的笨蛋二人组。 能在国子监求学,和陈皎结交做好友,王时景的背景自然也不会差。他是右相长子膝下幼儿,在家中年纪最小,性格单纯。 除此之外,王时景还有另一个身份。已逝的孝贤皇后,当今太子生母,是他的亲姑姑,他和太子乃是表兄弟的关系。 王家是名副其实的天然太子党,一心拥立太子登基。陈皎这次便是想让王时景替自己向太子引荐。 陈皎和王时景认识好几年了,她先是叹气,感叹道:“咱们这个学问,你也瞧见了,科举是没什么希望了……” 王时景正抄书呢,闻言震惊抬头:“真的?那我岂不是完蛋了?我前段时日跟我爹发誓,说我一定要考上状元呢!” 陈皎默默盯着他,目光诡异。 她很想说,以咱俩这年级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成绩,你还觉得自己能考清华啊? 你心里没点逼数吗?! 王时景显然看懂了陈皎的眼神,他叹了声气:“我爹说,只要我考上状元,他就放我去闯荡江湖。” 王时景身为右相府的小公子,出身富贵,不爱权势不爱美色,却有一颗向往江湖的心。 他从小就喜欢看武侠话本,故事中有刀光剑影,侠义恩怨情仇,中二少年王时景扎在里头完全不肯出来。 幼时的他发誓自己也要闯荡江湖,甚至还闹腾着找来师傅学武,可惜他学到十几岁,终于觉得自己可以行走江湖了,却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江湖在哪里!! 就离谱! 写书的人都不知道给把江湖在地图上标出来吗?! 当然这点小小的困难是无法阻止王小少年,真正阻拦他的,是他家中的父亲兄长,他们宣称王时景胆敢从学堂逃学,不学好离家出走,就把他的腿打断! 所以时至今日,王时景还老老实实在国子监上学,一边写文章,一边挨夫子的骂,回家后还得被父亲揍,不可谓不惨。 陈皎身为王时景的好兄弟,对对方的境遇一清二楚。 所以她没有嘲笑王时景考状元的梦想,而是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气笃定地说:“我相信假以时日,景弟必能高中!” 她还小小的透露了小道消息,以手掩口道:“我爹曾经学问也不好,后来还是中了探花郎!” 王小少年如今虚岁十六,实岁十五,换到现代不过是个初中生,属于是潜力无限。他想考清北,逼一把也不是没机会。 王时景被安慰后心情好了很多。他握住陈皎的手,感动道:“陈兄,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如果不是我爹不同意,我都想跟你结拜了!” 所有人都不理解王时景的江湖梦,觉得他年纪轻轻就犯病,只有陈皎非常郑重地对待他的梦想,两人还私下一起偷偷分享各种话本。 陈皎当然理解他了,谁小时候心中没有个武侠梦啊! 王时景十五六岁的年纪,向往话本里那种快意恩仇驰骋江湖的生活,简直太正常了。 等他再大点,挨过社会的毒打,他就冷静了。 眼看话题越扯越远,陈皎也不绕弯,说出今天的目的:“我没有科举之心,也不像王兄你上有兄长顶门立户。我孤身一人独木难支,思索后也想找个靠山……” 长安城天子脚下,门匾掉下来都能砸到几个官员。纨绔子弟在这里想混日子也不容易。怎么混,跟谁混,该惹谁不该惹谁,都是一门学问。如今陈皎还是永安侯府的嫡子,可若是她以后不出头,下一代估计便要落没了。 京兆城关系盘根错节,关系复杂,彼此都有联系,一旦永安侯府落没,再想起来可就难了。所以陈皎说她想找个出路,奋斗一把,难兄难弟的王时景很能理解。 王时景生长在右相府中,虽然是个向往武侠的中二少年,却并不是单纯无脑的傻白甜。听到陈皎的话后,他立刻明白对方的言下之意。 出于兄弟的情谊,王时景拍拍胸脯,当即说:“这有何难,下月我祖父大寿,太子届时也会亲自到场,若是皎弟你有意,不若到时候前来,我替你向太子引荐……” 虽然王时景没什么学问名声,但好歹也是太子的表弟。王家是太子党,祖父和他爹都在,太子对他还算温和,不会不卖他这个面子。 陈皎当即露出笑脸,高兴拱手道:“那就多谢王兄了!” “听说西铺的神仙坊最近来了个西域的厨子,烧的烤鸭皮薄肉嫩,堪称一绝,今天下学后我们一起去尝尝?” “好啊,正好《侠客恩行录》出第二册 了,我们顺道去西街的书舍买了……” 其他人见此不由心中鄙夷,暗想这两纨绔估计又在商量什么不着调的事情。殊不知从此刻起,开始了陈皎日后权倾朝野的奸臣人生。 陈皎和王时景商量完正事,当即勾肩搭背,一起开开心心出门逛街闲逛了。 半月后,右相府。 右相七十大寿,来参加宴席的人众多,除了朝中同仁,还有右相曾经名下弟子和受及恩惠者。而太子的到来,则是将宴会推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在见到太子的那一刻,陈皎脑海中陡然想到那句:“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太子殿下气质温润如玉,头戴青花玉冠,满瀑青丝由一根绸带系住,鬓角垂落两束发丝,眉眼微舒。 世人早有传闻太子清风朗月,眉眼温润,相貌可比观音,今日亲眼所见,诸人方知传闻未失偏颇。 太子只是简单站在那里,便如清风朗月般,让人心情舒畅,你只是望着他,便会不自觉为他的君子之风叹服。 不知不觉间,甚至有人看痴了。 太子乃是未来储君,自身清风朗月,事务繁忙,在诸多文人臣子心中地位崇高,今日有机会相见交谈,不得不让人热切殷勤。 太子先是陪右相等上了年纪,在朝中有实权的臣子说了会儿话。又过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岁数相仿的同龄人聚集的凉亭,王家等诸多年轻小辈早已等候在此。 这些人等待了数个小时,此刻脸上也没有不耐,见到太子的身影后,以王时景兄长为首等人,当即纷纷含笑迎了上去。 陈皎也身处人群之中,不过太子殿下此时被众人环绕,她没人介绍,便不打算贸然凑上前去。否则给未来上司落下莽撞的印象事小,要是被太子身边随行的侍卫当作刺客抓起来了,那可就太尴尬了。 众人闲谈时,凉亭隔着假山池塘对面,忽地传来一阵女眷的嬉笑声。 虽是宴席,但碍于男女大防,女眷和男宾所在的地方并不相同。前者都在后院取乐,轻易不能到前院来,陈皎看了眼那道将两方人隔开的池塘和假山,忽地庆幸。 幸好她当初选择当世子,而不是做一位侯府嫡女, 如果她是侯府嫡女,便不用上国子监,不用想着谋前途,生活会轻松太多太多。她只需要和闺阁玩乐,每日赏花弹琴,到了年纪,再挑个心仪的男人嫁出去,相夫教子。以陈皎的身份地位,就算夫君不喜,以后也会好生对待她。 但那不是陈皎想要的路。 她虽然清楚自己并非天才,可她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地位身份拱手相让。更庆幸的是,她这辈子的家人都全力支持她,甚至不惜为她担上欺君之名…… 要知道,这可不是现代,而是在古代。祖父祖母父母他们接受的思想如此,周围的环境如此,但他们依然愿意冒大不韪替陈皎铺路。 想到这,陈皎心中一沉。 日后荣华富贵系于身,家人期盼在此,她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陈皎再抬起头,脸上已有了纯真的笑容。 王时景正努力为好友引荐,殷勤道:“表兄,这位便是永安侯府世子,陈皎,我们在学堂便是好兄弟。” 随着王时景的引荐,陈皎走上前来,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早就听闻太子殿下风光霁月,今日一见才知传闻果真。” 陈皎无疑是生得极好。她肖似怡和郡主,肌肤白皙,五官姣好,眉眼精致,杏眼清澈动人,眨眼时面含无辜,笑起来时又像邻家少年,不自觉让人亲近喜爱。 春风宜人,湖庭两畔杨柳依依,少年郎鲜活明媚,使人无法忘怀。 谢仙卿第一次见到陈皎,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心情微舒,眼眸含笑地注视着她,挑眉道:“陈世子风趣。” 长安不算大,太子贵人事忙,自然不可能谁都认识,但他却听说过陈皎。 前几日永安侯被国子监的夫子堵在朝堂外,一群人因为陈皎的文章争论,永安侯厚着脸皮自夸,义正言辞地声明自家儿子文章写得极好,只不过其他人不懂欣赏,把国子监的夫子气到唾口大骂。 那时太子恰好路过,出于好奇,扫了眼这位陈世子的文章。 想到那篇被国子监夫子用鲜红的笔迹写出“狗屁不通”的文章,谢仙卿忍不住笑了笑。 事后他随口感叹永安侯拳拳爱子之心,没想到数天后,自己会见到这位引发争执的当事少年。 陈皎还不知道亲爹坑了自己一把,导致她已经在未来上司面前暴露了学渣的属性。 引荐给太子后,陈皎便算是正式加入太子党这个团体,过程十分顺利。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王时景虽然说要替陈皎引荐,回家后却也是禀报了自家父亲祖父。所以早在此次右相寿宴前,太子便早已收到了消息。 永安侯府虽然人丁稀薄,关系网却十分复杂,老侯爵曾经征战沙场,带过的副将是如今禁卫军统领,怡和郡主身为大长公主的女儿,在政治方面天生便有自己的立场和人脉,永安侯更是如今朝中大臣。 在几位皇子夺嫡斗争激烈的关键时刻,太子党们当然不会拒绝永安侯府的示好,所以此刻众人对待陈皎的态度都还算友好和蔼。 在太子面前,他们很乐意展现自己对新人的友爱和关照。 恰好太子面前的茶盏见底,陈皎立刻手疾眼快地替太子添上茶,还顺手用指尖碰了下杯壁,然后才退后一步。 她动作机灵,整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仿佛自己已经做了上百次。就连太子身边做惯了这种事的人都没来得及阻止。 给太子添茶倒水这种事,在平时都是被人抢着做的,如今被陈皎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陈咬金抢了位置,利益相关,大家看向对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你一个最晚加入工作项目的,不想着老老实实做事情,居然一上来就对领导邀功献媚,抢了项目助理的活出头! 这谁忍得了? 工部周侍郎眼高于顶,最先决定给陈皎一个下马威,笑里藏刀地挤兑了句:“在右相府上,陈世子难道还担心招待不周?” 这句话问的非常有水平。陈皎若回答不是,则承认她是故意为之,会在太子心中落下虚伪的形象;陈皎若回答是,则得罪了太子母族右相府等一干人。 其他人也冷眼瞧着陈皎该如何面对这个问题,暗中看戏。就连对属下之间的明争暗斗视而不见,悠然饮茶的太子也微微侧目,等待着陈皎的回答。 少年性情鲜活,相比于圆滑的老臣,谢仙卿难免偏爱宽容几分。更何况这位陈世子年纪稚嫩,说不准都听不出这话中的坑…… 没想到被为难的陈皎听到这话后,心中一喜。 在众人的目光下,她神情一凛,义正言辞道:“虽然知道,我却还是要亲手试探一番才能交给太子。太子殿下乃万金之躯,国家的栋梁,臣子的希望,若因为小事耽误了身体,那是百姓的不幸,社稷的损失啊!” 所有人:…… 太子一口茶没喝进去,差点呛住。 作者有话说: 女主彩虹屁成精,大家都懂的hhh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节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白石郎曲》 第4章 谢仙卿默默端起茶杯,喝下对方倒的那杯茶,遮掩住自己刚才的失态,嘴角却不自觉微微上扬。 王时景介绍的这位永安侯世子,有点意思。 其他人也无语凝噎,被陈皎这个答案哽住了。 虽然清楚奴仆不可能给太子上滚烫的茶,可陈皎这番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就让人感觉她很诚恳,加上她这番话,周围其他围观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这小子,是他娘的劲敌啊! 太子身边的谋士出身权贵,自持文人风骨,对这位储君从来都是委婉吹捧。即使是夸赞奉承,都是隔着十八道弯那种,生怕被人看出自己是在讨好储君,一不小心背上佞臣的名号,遗臭万年。 以至于太子身边,还是第一次出现陈皎这种吹彩虹屁如吹水的存在。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陈皎,可大家莫名感觉到这位未来同事似乎不是什么善茬啊! 随着日后的相处,大家很快便会发现他们的预感成真了。 在众人的控诉的目光中,陈皎怡然自得,坚决站在太子身边不动。 她对自己刚才手疾眼快添茶的动作非常满意。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太子,但陈皎一点都不害羞。 当小弟,第一条就是不要脸。大哥碍于身份不能做的,小弟要帮忙做,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右相是太子外祖父,但太子事务繁忙,今日并未打算留下用席,此刻陪众人闲谈片刻,便起身离开。 太子走后,宴席散场后众人也纷纷离去,陈皎也要回府。路上她回忆反思自己今天和觉得和未来顶头老板的第一次面试,表现得非常成功! 从右相府回来后,陈皎一路欢快,临了还去西街的楼里提了壶祖父最近提过的新酒。虽然平时差个仆人便能随时买到,但孙女专程买的自然意义非凡。 同一时间,永安侯府上。 怡和郡主正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丝帕,以手扶额。旁边的永安侯站立在侧,同样面色凝重。老侯爵安静坐在上首,桌子上摆着一盘花生米,他时不时剥一颗丢嘴里,姿态悠闲淡然,眼角余光偶尔扫过大门的方向。 怡和郡主原本打算通过大长公主的关系,将世子介绍给太子。没想到女儿有本事,能自己钻研走通了右相府的路子。右相乃是太子外祖父,相比于自己的关系又近许多,怡和郡主便放弃了之前的打算,全凭女儿主意。 等陈皎带着小厮进门时,便发现永安侯府的人早已在等着她。 一见到陈皎,永安侯夫妇便急切询问今天陈皎和太子的会面情况,就连随意的老侯爵也丢开了花生米。 既然决定押宝太子,便是将身家性命系在了太子身上。陈皎和太子初见,留下的第一印象便非常重要了。 等陈娇说完今天的情况后,怡和郡主蹙眉,担忧道:“皎儿你今天表现冒进,太子手下的谋士会不会联合起来排挤你?” 永安侯亦面色沉重,显然有此担心。他也养着许多门人,自然也清楚底下人的圈圈绕绕。陈皎今天在太子面前表现不错,可就怕以后团队中的其他成员排挤她。 陈皎喝了口水,惊讶道:“为什么排挤我?” 她睁着一双杏眼,摊开手,义正言辞:“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又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 其他人:…… 陈皎说得却是真话。她只是想要讨好太子,又不是搞内斗,大家团队中的一直目标,应当是和谐共进,帮助太子登上大位! 真的要斗,也是等太子登基后再开始。 陈皎今天观察了一圈,发现太子身边的人基本都在朝中就职,是通过科举的臣子,和自己这种学渣一看就不一样。 尽管他们今天挤兑自己,给她一个下马威,但陈皎并不生气。 因为这群人有真才实学,能够帮助太子分忧解难,在朝中排除异己。他们要走的是忠骨宏梁路线,以后是要高官厚禄,青史留名,造福百姓万民的。 陈皎没办法科举,便只能走天子近臣路线。她的职业规划是讨好太子,提前建立好君臣感情基础,将来继承爵位后做个天子宠臣,陪着吃喝玩乐,私下一起吐槽吐槽某个烦人的大臣,在朝堂上替皇帝吵架。 天子身边除了有真才实学的忠臣,监督他严守格行的谏臣,还会有负责伴圣玩乐分忧的宠臣。 别说天子便一定要兢兢业业改奏章,起早贪黑做圣贤,不需要吃喝玩乐,那是没有私欲的神仙,不是位高权重的天子。 曾经高祖喜欢围猎,仅是修建的猎场便有六七座,有谏臣劝诫此举太过浪费,不利于农田耕种。 高祖回了句:“你作为臣子,喜欢的东西都想要得到,我身为天子为何不可?难道我还比不上你?” 虽然高祖回答的很直白,但这确实是事实。皇帝也有私欲,也有喜怒哀乐,也会想要享乐。在每个朝代,基本都会有一个与皇帝关系极为亲近,陪着对方的宠臣。 有些政策皇帝不能自己提出或反对,便需要亲近的臣子替他在朝堂上抗争,有些厌恶的臣子皇帝不能直接发火,便需要亲近的臣子帮忙找茬。 而陈皎便是打算做那个宠臣。 陈皎相信太子党中的其他人不傻。虽然今日他们对自己有意见,但假以时日他们便会看清楚,他们和自己其实没有任何冲突。而自己的加入,带来了永安侯府的支持,太子登基成功的概率又会高上几分。 想到这,陈皎笑了一下。 她今日有意试探,特地抢先为太子倒茶,引得了其他人不满。太子却没帮助旧臣子出头,斥责自己,这说明什么? 说明太子不介意此举,也没有特别偏爱的谋士,自己还有机会。更说明太子是个明事理的人,不兴搞职场压迫,帮助老员工排挤新员工。这对陈皎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 陈皎自信心爆棚,未来的天子近臣,非自己莫属! 与此同时,全家人中大约只有老侯爵清楚陈皎的言下之意。他目光锐利如鹰,摸了摸胡须,忽然大笑出声,喝道:“好!” 他说:“皎儿,我们都小看了你。” 永安侯文采出众,身居高位,却性情耿直不懂屈折。全家人里,只有皎儿最像自己。 她年纪轻轻便心志坚定,能屈能伸,看的透彻,假以时日必成大事! 有这样的孙女,是他永安侯府之大幸! 和太子接上头,成功加入太子这个项目团体后,陈皎的生活便有了变化。 从前她在国子监上完学,时间便自由做主,无论是去外面闲逛玩,还是回家撩猫逗狗,都看自己心意。可现在她已经是有理想目标的人,当然就不能像以前那么懒散。从国子监下课后,陈皎便溜溜达达去太子府报道了。 太子党们大部分都在朝中就职,平日里也要忙正事,并不是每天都有空去太子府。 但陈皎已经决定做未来的天子宠臣,现在就要努力刷上司的好感度了。 她给自己定下目标,风雨不动,每周一三四去太子府讨好上司,二五六给自己放假到处玩,周末看情况。 这样每周她还有三天固定休息时间呢!身为新进入职场的社畜,陈皎对自己的工作待遇非常满意。 陈皎慢慢悠悠抵达太子府。有劳门房通报后,她停下脚步,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这才不疾不徐地走进去。 今日陈皎梳着束髻冠,头上插着一根玉簪,穿的是红色袍衣,衣袖上用金线绣着富贵貔貅。她肌肤白皙,红色的衣服衬托的本就肌肤白皙她更加唇红齿白,笑起来时惹人喜爱亲近。 “世子今日来得这么早?” 陈皎随着小厮进去时,太子正在和门下讨论近日户部改革一事,气氛还算轻松。 陈皎一溜烟地溜过去,如一条泥鳅在人群中滑动,最后钻到太子左手旁的位置,然后如老僧入定般站定不动了。 有人忍不住睨了眼,看见又是陈皎这小子后,顿时无语了。他用眼神示意道:你小子,不讲武德啊! 虽然没有明说,但太子党中也是有规矩的。 大家加入太子党团体后,最好循序渐进,慢慢融入太子党这个团体,最忌讳一上来就排挤太子身边的旧人。这样做讨好的意图太过明显,不但显得自己失去了风骨,还可能会令太子不喜。 这些年来,太子党中的人也都是这么守规矩的。然而最近蹦出了陈皎这小子,他插队啊!! 不但溜须拍马屁,还一上来就抢了太子身边最近的位置。 太子在这里,大家都是要脸的人,也做不出指着陈皎说:“你个马屁精”这么粗俗的话。 大家用眼神暗戳戳地盯着陈皎,希望对方自觉点,退回她按资历应当站着的位置,也就是人群末尾。 陈皎又没瞎,当然看见了这群人的视线,也明白大家的意思。但她就是站着不动,自顾自地待在太子身边最近的地方,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这群人要脸,她又不要啊! 她自己来得最晚,要是老老实实等着熬资历出头,说不定等太子登基了都记不清她,更别说当什么天子近臣了。 所以陈皎肯定要做些事情让自己在太子这里挂上名号,这群人嫉妒她又有什么用,太子合心意就对了 为了升职加薪,做太子手下第一合心意的小弟,陈皎冲了! 她故作不知,站在太子身边不动,看天看地看空气,神情自在悠闲,就差吹口哨了。 其他人见陈皎油盐不进,当即气了个倒仰:……草,脸皮真厚啊! 自古文人最要脸面,这群人能够环绕在太子身边,要么出身高贵要么有真才实学,他们自持身份和才学,当然做不出来指着陈皎说你小子不要脸巴结上司这种话了。 而陈皎的策略也没错,太子日理万机,哪里记得住数日前投奔自己的小世子,如今在一众愤愤不平的属下,他确实切切实实地注意到了态度坦荡的陈皎。 谢仙卿身为太子,手下的勾心斗角和眉眼官司尽收眼底。他看似温柔如玉,实则性情淡漠,心中很有主见,并不喜欢下属取意奉承。 可陈皎模样可爱,讨好得又水到渠成,实在不让人厌恶。反倒让人觉得少年性情纯真,不虚伪做作。 谢仙卿勾了勾唇,悠闲拿起茶盏,淡然饮茶,并不打算参与这场臣子间的争斗。 第5章 倒是太子党中的其他门人先沉不住气。周侍郎见陈皎赖在太子身边,嗤笑一声,率先道:“看陈世子今日站位,难不成又要替太子试茶温?” 加上在右相府初见太子那天,这已经周侍郎第二次找陈皎的茬了,她忍不住看了眼对方。 周侍郎薄唇细眉,肤色白皙,相貌极好,却是长安出了名的刻薄犀利角色。他是三年前的榜眼,如今在工部担任侍郎职位。 那年科举,周侍郎文章才学当得起状元,貌冠如宋玉,是大家心中的探花郎人选。然而这人御前答辩时言行出格,性子惹得圣上不喜,便压了他的名额,只得了个榜眼。 周侍郎就职多年,本就犀利的性格更是丝毫没有变过。 他眼里揉不得沙子,最看不惯陈皎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时不时想要出言嘲讽一二,上次在右相府也是他最先给陈皎使绊子。 他桃花眼睨了眼陈皎,薄唇上扬,故意奚落道:“右相府上,陈世子言辞诚恳,此次怎不动了?” 陈皎暗暗记住了这个同事,面上却不慌不忙道:“此处乃是殿下太子府上,又在诸位大人重重眼下,哪里用得上担心伺候不周。” 她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沉重道:“更何况别说只是试探温度了,若是可以,我都想要亲自替太子试毒!真有什么小人,毒死了我没什么关系,可太子万金之躯……” 当然了,试毒是不可能试毒的,陈皎只是想打工,可没打算卖命。反正太子身边许多个试毒太监,哪里用得上她。她吹两句,又不要钱。 陈皎慷慨激昂,表情诚恳,语气正直,一双杏眼中满是毅然坚定,大家纵然想说什么,此刻都说不出口。总不能说她说得不对,太子不是万金之躯吧? 众人默默咬牙,在心中道:这人好生不要脸!! 倒是谢仙卿有先见之明,基于昨日的经验,这次陈皎说话时他主动放下手中的茶,否则说不定又要被这活宝逗笑。 事实上看见陈皎大义凛然的模样,他也确实差点笑出声。可惜周围其他属下脸色实在难看,作为一个明事理的上司,他只能压抑住上扬的嘴角,装作对这场明争暗斗不知情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节 由于陈皎不要脸,其他人都拿她没办法,就连最毒舌的周侍郎都哽住了。 于是和太子第二次见面,陈皎靠着自己坚持不懈的精神,善于钻取的聪慧,奋发上进努力,成功替自己争取到了离太子最近的位置! 众所周知,在领导身边的站位,就是在领导心中地位的表现。自己离成为太子心腹还会远吗? 最重要的是,太子身边这群人,瞻前顾后脸皮还没她厚,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职场生涯,未来可期啊! 谢仙卿眼尾余光扫过陈皎,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后,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聊完正事,众人便纷纷告退,太子却单独叫住陈皎:“天色已晚,陈世子留下用餐罢。” 陈皎刚加入团体,且身份地位不算低,太子对于自己团体的人都很看重,当然要亲自仔细了解对方。这就相当于大领导的私下考核面试。第一次见面时机不适合进行谈话,这才会推迟到了今天。 陈皎也想到这件事,当即答应道:“太子不嫌弃,臣当然愿意。” 侍人接连上前,桌上陆续摆放好佳肴珍馐,看似普通,却每一道都有来头。比如那条清蒸鲈鱼,大约是从江南快马加鞭进贡而来,松江鲈鱼自古有名,到现代几经绝迹。 陈皎身为侯府世子,吃穿住精细无比,但比起太子却是远远不及,至少这道鲈鱼便十分难见。 君子崇尚食不言寝不语,陈皎在家中没这个规矩,这一餐她却也没有任何表演,异常规矩得紧。 等两人都置筷后,太子接过仆人递来的热巾后,一边随意擦拭指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听闻陈世子仍在国子监求学?” 其实谢仙卿的书桌上数日前便摆放好陈皎的调查,他早就看过一遍了,但流程还是要走的。 两人相处于室内,太子依然是眉眼温润和的翩翩公子姿态,气势却让人不敢小觊。 陈皎也是出身权贵的侯府世子,对外说得上是嚣张纨绔的公子哥,此刻在太子面前她却规矩极了,并不敢随意放肆。 废话,这可是她的顶头老板呢! 不仅决定着她的薪水职位和团队中的地位,还能一言不合因为喜好抄家灭族那种! 陈皎很是谨慎,露出腼腆的笑容:“臣已进入国子监两年。” 谢仙卿挑眉,心中好笑。 他不久前亲眼看见陈皎三言两语,云淡风轻地将其他人气得不轻,没想到对方还有这么谨小慎微的一面。 胆子大,心却细,这个陈世子并不傻。 太子漫不经心地想着,随手将热巾递回给旁边伺候的奴仆。 陈皎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快被未来上司摸透底了,此刻她有一点小小的紧张。 太子和她年纪相仿,可对方气定神闲站在自己面前时,气势就像是年长她一辈的师长夫子,陈皎完全被压得死死的。 这也不怪陈皎,毕竟太子身为一国储君,来往的皆是王公大臣,对付陈皎这类纨绔公子简直轻而易举。 已经大致明白这位陈世子的性子后,太子接下来的谈话便随意许多。结合陈皎在国子监求学的身份,他选了个最不会出错的话题:“陈世子平日喜欢读什么书?” 陈皎:……话本算吗? 不过顶头上司面前,陈皎也不敢光明正大的暴露自己学渣的本性,生怕在还没成为太子心腹之前,便被对方嫌弃档次文化不够,然后剔出团队。 她努力回忆一番,认真道:“论语!” 喜欢的书,必定是读过许多次。陈皎若是为了装逼撒谎,万一太子读过决定临时考校,她就完蛋了! 所以她老老实实地选了本自己读过,且最不会出错的书。 听到这个答案后,太子微微挑眉,目光从陈皎脸上扫过。他是储君,手下门人三千,来往结交的都是些老谋深算的朝中重臣,陈皎这点心思在他眼前完全不够看。 几乎是瞬间,谢仙卿便明白陈皎的思量。他垂下眼,微微摇头,啖笑不语。 这个陈世子,真是个活宝。 昨日从右相府回来后,太子门人曾婉言劝诫他不必优待陈世子,还认真科普了陈皎这些年的辉煌事迹,比如三代单传,被侯爵和怡和郡主宠的胸无点墨,是没什么前途的典型纨绔子弟。 谢仙卿回忆起当初在朝堂外,永安侯为了儿子考卷据理力争的样子,是有几分不讲理的蛮横家长模样。 所以太子对门人的话并未全信,却也有几分赞同。 在他脑海中,陈皎应当是一个被长辈宠坏的纨绔,性情天真不知天高地厚,甚至会有些桀骜。 没想到等在右相府亲眼见了陈皎,才发现对方和他所想相差甚远。 陈皎眼眸清澈,这种人往往性格纯真不坏,很机灵,还有些小心思。 到了天子储君这一位置,对下属他大多会很宽容,因为他见过太多人,只要性情正直,便已是难能可贵。 至于陈皎和其他门人的争斗,太子这两日的态度明朗。他身边的地位,自然是有能者居之。陈皎今日能挡住其他大臣的苛责,也是她的本事。 太子心中有自己的考量。他又与陈皎随意闲聊几句后,便准备结束今日的谈话。 直到这时,他低眉看向身边的少年,才发现这位陈世子似乎过分的年轻。他站自己身边方才及肩,体型偏瘦,肌肤白皙,鼻尖小巧,眼睛倒是很大,目光清澈,看起来比年龄还要小许多。 两人隔得近,谢仙卿这才发觉屋内有若有似无的桂花暗香,来源正是面前的陈皎。 他生来对气味敏感,身边人也由此不用熏香,更不敢佩戴香包。想来陈皎是最近才接近自己,并不知道这条隐形禁令。 谢仙卿眉间便有些疏离,淡淡问道:“陈世子可是佩戴了香包?” 陈皎还在忐忑太子会不会抽背自己课文呢,闻言茫然道:“没有啊。” 见太子依然蹙眉不信,她急了,抬手闻了闻自己的手臂:“真没有,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像女子一样用香呢!” 谢仙卿见她相貌稚嫩,却故意学大人说自己是男人,心中刚生出的那丝疏离顿时化作好笑。 他转念一想,猜测陈皎大概是少年心性,私下戴了香包被人问起来后碍于面子不敢承认。他便就此不提,将此事揭过了。 谢仙卿见陈皎年纪轻轻,性格跳脱,便忍不住说了句:“陈世子尤在国子监求学,平日有空时还是多读些书吧。” 《论语》是最基础的阅读读物,陈皎深思熟虑后才说出这本书,大概的确不喜读书。 想到门下其他对陈皎不满的老学究,前几次他们被陈皎打得措手不及,再过几日等他们反应过来后,便会针对陈皎的短处找麻烦了。 谢仙卿此刻心情不错,对这位陈世子观感还好,为了避免对方到那时太过难堪,便漫不经心地提点一二。 陈皎对这些弯弯绕绕还有些懵懂,不明白太子为什么忽然关心自己的学业。不过领导说话,自己肯定要听。 她很快转了转眼,当即答应道:“太子爷放心,我回家后一定头悬梁锥刺股!努力学习,不辜负太子的殷勤期待!” 谢仙卿笑了,点头称赞道:“好,陈世子有上进之心。我这里有本《治水策论》,你带回去阅读,空闲时写一篇有关治水的文章交给我,我过段时日问你感想。” 陈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这不就是写读后感吗?! 不是,她就随口一说啊,怎么还带临时布置作业的呢! 眼睁睁看着陈皎脸上的笑容消失,表情从茫然再到震惊,谢仙卿本就只是逗逗她,此刻却忍不住又要笑了。 他发现这位陈世子可真是个活宝,自己认识对方不过几日,开怀的次数却比往日数月还要多。 谢仙卿看向呆呆的陈皎,含笑鼓舞道:“要努力啊陈世子。” 作者有话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她再努力一点,你就要弯啦^^ 三甲中长相最英俊的人会被挑选出来当探花,代表此人才貌双全。一般皇帝喜欢才会点你探花,有句话叫“状元多县令,探花多驸马”。 所以三甲中最出名的是状元和探花,唐朝还有专门的探花宴。周侍郎才学能当状元,长相应做探花,最后被点了榜眼,说明皇帝不喜欢他。 第6章 陈皎是被太子身边的张太监亲自送出府,对于臣子而言,这算是莫大的礼遇了。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储君身边的近侍,不是只有枕边人才能吹耳旁风,他们在关键时刻说一两句话,很大程度会影响判断。 等到太子登基为天子后,他身边近侍的身份会更高,甚至可能会载入历史,仇士良魏忠贤苏培盛一流便是如此。 所以陈皎并不敢轻视这位常年跟随在太子身边的内侍,一路上说说笑笑面露感激。 然而刚出太子府,陈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天杀的,她以为工作后就不用学习了,现在可好,新领导似乎对自己的文化程度很不满意。 陈皎一时间也没办法,总不可能她为了迎合上司,去考个举人吧。 根据太子今日的话,对方日后似乎还会考核自己看书后的心得,所以这本书就必须认真看了。 回到家中,陈皎直接闷头进了书房,把那本《治水策论》拿出来,翻了翻。不看还好,一看陈皎头更大了。 书上的每个字她都认识,合起来她就全不认识了,治水修堤是工部应该做的事,陈皎上辈子就是个文科生,这辈子也就钻研了下怎么写文章,说实话真没有理科的天赋。 她趴在桌上,挠了挠头。 陈皎也不是不想做点什么惊世骇俗青史留名的成绩,但这个架空世界不知道是哪个朝代,土豆有了番薯有了,造纸术有了,印刷术也有了,以至于陈皎想搞点什么惊世发明都没戏! 陈皎看着手中的书,半响仰天长叹! 早知道自己会穿越,她就多背点公式配方了。水泥的成分是什么来着?其他穿越小说中主角造琉璃和火药一造一个准,可陈皎她是文科生啊! 她是穿越,又不是换了个脑子! 就在陈皎怀疑人生时,书房的门猛地被人推开。永安侯一个纵步冲了上来,一把拿过陈皎手中的书,回头信心十足地道:“看到没有,我都说了这兔崽子又在偷偷怀疑人生!” “咦?《治水策论》”没想到翻了两页,情绪激动的永安侯沉默了,“你居然没有看话本?” 陈皎不喜欢读书,在书房中经常偷偷看话本,永安侯抓她都习惯了,没想到女儿这次开窍了! “唉。”陈皎叹了声气,说,“爹你动作小心点,这是太子交给我的书,说是让我写篇治水相关的文章。” 永安候老谋深算,摸着胡须:“不是坏事。” 今日庐江太守上禀汴渠决堤,此事交由户部周侍郎负责。周侍郎乃太子党羽,其他人想必也会出谋划策对于如何治水进行讨论。陈皎若是在此事上提出关键意见,在太子党中的地位也会提高不少。 陈皎不知道朝堂上发生的事情,非常老实道:“我都看不懂。” 怡和郡主娉娉婷婷跟在丈夫身后,手中拿着一柄金丝团扇摇曳。她不不疾不徐慢慢上前,拿过书扫了眼,轻描淡写道:“这有何难?” 陈皎抬起头,目光崇拜:“娘您会治水?!” 怡和郡主出嫁前是长安有名的才女,陈皎一直以为她娘只会诗词歌赋,没想到居然还精通实干。 在女儿崇拜的目光中,怡和郡主脸不红心不跳:“不会。” 所有人:…… 怡和郡主将手中的书拍在夫君怀中,柔声细语道:“但你爹会啊,让他教你!” 永安侯抱着书发懵:……??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节 他回忆起曾经辅导陈皎写文章的场景,急忙道:“我朝中还有事务要忙……” 众所周知,辅导学渣孩子做作业这件事是一种折磨,时刻挑战着广大家长血压值。永安侯如今已五十六岁,他年纪大了,还想多活几年。 但怡和郡主根本不理他,她柳眉一横,非常武断地让他滚去书房教孩子做作业。 半个时辰后,书房中。 陈皎看着面前厚厚一摞书发呆,思考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本来她只用看太子布置的一本书,结果她爹讲课时涉及到了其他治水的知识和经验,不得不临时补课,又找出许多其他治水有关的书,让她一并看了。 陈皎:…… 陈皎自我难过的时候,她爹便站在旁边,也跟着叹息一声:“我儿你就别瞎折腾,赶紧把这卷书背完,咱爷俩都解脱了!” 永安侯说这话完全是发自内心,他真的没见过这辈子有自己女儿这么难教的学生,写篇治水相关的股文,她居然坐在这憋了一个时辰! 打不得骂不得,但凡说句重话,怡和郡主便团扇抚上胸口,柔柔地往椅子上靠,装晕倒。 永安侯憋屈又累,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只敢小声嘀咕,在怡和郡主面前根本大声说话。 他宁愿对外教一百个人,也不愿意在这教女儿背书。可惜他不教不行,不教家里其他几个人非得一人一句损死他。 唉。 陈皎专注看书,见她爹时而纠结时而长吁短叹,忽然回头问道:“爹,你是不是后悔投靠太子了?” 她功课差的事情都多少年了,她爹早就习以为常,最近却频频叹气发愁,偶尔还自顾自地生气,就连她娘私下都嘀咕对方是不是更年期了。 她爹这么反常,结合最近的发生的事情,陈皎只能联想到太子有关。 永安侯双手揣兜站在旁边监督她写作业,闻言愣住。他放下手中的书,讪讪地说:“我是有些后悔。” 他不是后悔陈皎投靠太子,而是后悔当初同意让陈皎女扮男装做世子。 女儿本来是侯府嫡女,每天什么只需无忧无虑地养花喝茶享乐,现在却得忙于前程奔波。自古王权相争,都是数不尽的腥风血雨,陈皎本不必遭受这些危险。 陈皎看着面色惆怅担忧的永安侯,最后她什么都没说。 她其实知道她爹真正后悔的事情是什么,也知道对方一直很焦虑她女扮男装当世子的事情,害怕做错决定害了自己。 当父母的大多如此,从孩子出生后便总是担忧,担忧对方生病受伤,担忧对方学业前程,最担心的便是因为自己而耽误孩子人生。 永安侯是个思想封建古板的士大夫。在他眼中女子嫁人生子才是常路,因为全家人的决定,导致女儿无法过上正常的生活,永安侯其实非常自责和担忧。 陈皎想了想,最终只是说道:“爹,其实我现在就挺开心的。” 她一直都知道,想要什么就要努力去争取。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永安侯对上女儿清澈的眼睛,一时间有些酸涩。他逃避般飞快闪开目光,低声说了句:“你过得好,便好。”说完他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走出书房后,永安侯仍不忘从门外探出头,叮嘱道:“你小子赶紧写!今天再写不出来,你娘非得找我麻烦。” “好的爹,我肯定好好学习。”陈皎信誓旦旦保证。 等永安侯溜走后,陈皎看着书房的门,眼神复杂。 小时候陈皎在家中最排斥最不喜欢的人便是永安侯,对方一旦靠近她,她就会假哭,弄得全家人手足无措,永安侯更是彻夜难眠。 无人知晓陈皎刚出生不久,永安侯亲自照看她,先是笑着用拨浪鼓逗弄女儿,后又惆怅遗憾道:“陈家后继无人,你要是个男儿多好。” 四下无人,这句话没有任何人听见,此后永安侯也从未对外人言语,是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偏偏陈皎生来自带记忆,对此事记得清清楚楚。 陈皎为此伤心过,埋怨过,甚至还仗着年纪小默默敌视永安侯,直到后来她明白永安侯对她的疼爱不输于任何人才改变。 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 永安侯是自幼接受封建教育的文人,也许还有些重男轻女,但他多年爱重怡和郡主,严守家风从未纳妾,对女儿更是百般疼爱。 人无完人,自己实在没必要拿着某点苛责血脉至亲。 第7章 熬夜看了一整晚治水的书,第二天陈皎顶着一对黑眼圈,睡眼朦胧地踏进国子监。 王时景忽然凑过头来,神神秘秘道:“前几日我们买的那本《侠客恩行录》你还有吗?我的那本被我兄长没收了,你的借我看看……” 陈皎早已经看完了,当即随意点头,答应借给他。 得到了心爱的话本,王时景又忽然想到一件事,问道:“对了,听说隔壁怀春楼排了出新戏,今日下堂后你要不要去听?” 又是看话本,又是放学后听戏,可见王时景这位右相府小公子的日常生活有多悠闲快乐。 在数日之前,陈皎的生活和对方也差不多。可如今她已经加入了太子党,算是迈步进入社畜范围,今天下堂后她还得赶紧回家继续钻研那些治水书籍,然后写一篇相关文章交给太子。 俗话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本来陈皎觉得没什么,现在有了王时景做对比,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侯府世子怎么就很亏呢。 同样是纨绔学渣,凭什么自己要被太子看书还要写读后感,王时景居然能继续无忧无虑的玩耍。 陈皎心底很不爽,怀揣着小人之心,自己不好过别人也不能好过的想法。陈皎决定把损友拉下马,以后也常常带着对方一起去太子府上报道! 陈皎微微侧目,看着王时景就来气:“看什么戏,有这时间,你怎么不回家多看点书写几篇文章?” 王时景瞪眼:“看书?!” 他怀疑看着陈皎,伸手准备摸对方脑袋:“你不会脑子坏了吧?” 王时景和陈皎的关系,在外人眼中可以用狐朋狗友四个字概括,他们一起看话本,一起被罚站,一起逛酒楼……两人都非常最清楚对方的性格,从来不爱看书做文章。 可现在陈皎居然斥责自己不好好学习,王时景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太子那里被其他人刺激疯了。 陈皎一把拍开他的手,无语道:“数日前庐江太守上禀汴渠决堤,兹事体大,关于治水一事你怎么看?” 王时景一时反应没过来,诧异道:“我?我用眼睛看?” 陈皎气得卷起手中的书,敲了下好友的肩膀:“用眼睛看!用眼睛看!你逗我玩呢!” 她用书戳着王时景的胸膛,一点一点道:“你励志要做劫富济贫的绝世大侠,是不是应当心怀苍生?汴渠决堤,百姓流离失所,房屋田地被冲毁,百姓沦为难民!” 王小公子被她戳的步步后退,瑟缩着肩膀,不敢顶嘴。 陈皎语气恨铁不成钢:“这么严重的事情,你说关不关你的事?!你的胸膛之中没有一股火在燃烧,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感吗?!” 被陈皎一通指责,不过十五岁,有热血武侠梦的王小公子双手揣袖,心虚垂头不敢说话。 他心情愧疚,拱手致歉:“陈兄你说得对,此事应当认真对待,我错了,我愧对侠义!” “你知道错就好。”陈皎放松了语气,忍不住在心底感叹,这也太好忽悠了。 她觉得王时景的爹和兄长不让他去闯荡江湖是对的,就这种缺根筋的傻白甜,王时景要真离家,不出三天就得让人骗得裤衩子都没有一条。 陈皎揽着王时景的肩膀往外走去,语气沉重地说,“所以呢,我们现在就好好去学习如何帮助百姓,正好我家中有许多治水的藏书,你跟我一起学……” 王时景本就听她的话,闻言更是非常感动:“陈兄你对我真好!” 陈皎点头,眯着眼说:“当然了,我们可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所以你要记着我的恩情,以后有机会就加倍回报我……算了也别等以后了,你刚才说在岳记楼预定了只烤鸭?今天请我吃了得了。” 王时景不敢相信:“陈弟你帮我这么多,就只要一只鸭子?” 陈皎随意摆手,道:“嗨,咱俩谁跟谁啊!好兄弟嘛,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啊!” 王时景感动得泪眼汪汪,当即发誓以后一定会努力报答陈皎的恩情。 陈皎拍拍他的肩膀,语气大方:“放心跟我混,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 …… 岳记的烤鸭一绝。掌柜用独家秘方将鸭子腌制一夜,刷上香甜的酱料,再用新鲜的松木针叶烘烤,烤出的鸭子肥而不腻,肉质香甜,味道一绝。 等陈皎吃完烤鸭,和好忽悠的王小公子告别, 陈皎只是略微想了想,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昨日太子交给她的《治水策论》上,思考如果太子问到治水相关问题,自己要如何回答。 陈皎在忙碌数天后,终于将许多治水的相关书籍读了个遍,关于汴渠决堤也有了自己的看法。 等到下次在太子府中,诸人针对决堤一事发表见解时,有人不怀好意地点名陈皎,她也淡然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汴河乃水运交通命脉,从板渚出黄河,再到姑苏入淮河……” 汴河可以说是几朝的骨干运河,但由于黄河流势经常变化,导致汴渠每逢汛期便不得不组织大量劳动力开挖引河,堵塞汴口。但即使如此,也经常传来因为泥沙问题,导致洪水泛滥的问题。 这些年在汴河投入的劳动力并不少,但洪水决堤的案件也时有发生,朝中针对如何治理汴渠却一直争论不休。 黄河泛滥,水患害民,靠近河道的兖、豫两州深受其害,但同时也带来了诸多好处。于是朝中一直有“不治而治”,“任河水自流,百姓避居高处”的声音,认为这样可以防灾,还能省去修固堤坝的费用。 然而这些年水患愈发严重,从前简单的束窄河床,加固堤防显然是不行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陈皎淡定说道:“水患源头在黄河,不在汴渠。要想解决水患,需得治理黄河。” 说不上特别好,但对于一位仍在国子监求学的十几岁少年而言,能明确点出水患根源,这已经足够了。 这下子,其他人看向她的目光都有了小小的变化。原以为只是个纨绔,没想到也没那么不堪。 就连一直对陈皎不满的周侍郎,也挑了挑眉,感到惊讶。 倒是太子十分淡定。早在昨日他便收到了陈皎交上来的治水己见,里面内容虽不算深入,但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值得赞赏。 他转眸看向周侍郎,声音听不出喜怒,道:“周侍郎以为何?” 周侍郎是这次负责治水的主要官员,虽然脾气臭了些嘴堵了些,但也是有自己的真才实学。 他躬身上前,拱手道:“臣认为应当分流河汴,又复其旧迹。汴渠引黄河取水,便在引水百里内,每隔十里立一水门,并设置水闸控水。多水口控水,通过控制水闸控制水量。既能解决汴渠引水需求,又能防控水患。” 周侍郎说话条理清晰,说明心中早有沟壑。太子挑眉,站起身来:“好。” 他问道:“修筑水闸,需得多久?” 周侍郎态度坦然:“人力物力缺一不可,若两者充裕,一年足以。” 修筑水闸和重新划分河道这件事需要大量劳动力,耗费的银子也少不了。如今天子对太子不满,朝中还有诸多皇子对太子虎视眈眈,周侍郎是太子党,他治水一事必定会受阻,仅是需要数十万劳动力便能让敌对政党找到打击。 所以想到治水的办法只是开始,后续如何在朝中抗争,取得皇帝的支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治水一事,功在千古。”太子眼眸沉沉,随后浅笑,道,“周侍郎放手一试,京中有我无忧。” 太子和周侍郎对话时,陈皎便站在一旁注视着这一幕,并未上前发表意见。 周侍郎却扫了眼她,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要治水,钱便是很重要的环节了。太子派了门下门人去户部召见户部尚书,也就是王时景的父亲王中安。 治水需要多少钱这件事,按理说应当在朝堂上先向皇帝告知,然后由皇帝询问掌管财物的户部,得到今年的费用和国库余额,再决定是否要批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节 但如今掌管户部的户部尚书乃是王家的人,是不折不扣的太子党。为了避免皇上反悔、其他几位皇子从中阻碍,太子门下党羽便决定内部先商讨出需要的钱数,告知王中安后,以免朝堂之上里应外合好做打算。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陈皎最初还不明白,可当她跟着太子见到王中安后,便什么都懂了。 大约是户部早已被太子把控,所以他才会不惧外人,直接召见王中安商讨此事。 工部户部都在太子掌控之下,太子的权力多大可想而知。 难怪即使皇帝不满,其他几位兄弟虎视眈眈,太子殿下却依然稳坐钓鱼台,最后成功登上大位。 陈皎如今还只是个国子监的学生,朝堂上的事情用不上她。人多难免走漏风声,为了避免消息泄露,书房中只留下太子和其他几位和此事有关的周侍郎和王中安两人密谈。 陈皎自觉避嫌,一个人站在书房门外发呆,思考着什么时候能下班回家。 王中安从太子府匆匆离去后,其余诸位大人早在此前便慢慢散去,周侍郎也在王中安走后一道离开。 陈皎站在门外没动,暗暗纠结自己要不要现在也跟着开溜。但她又想,现在悄悄溜走太亏了,领导都不知道她在门外站了多久! 众所周知,加班要让领导看见!陈皎当即决定等太子从书房出来后,自己和对方道别后再回家。 于是陈皎就这么无聊地等着,直到谢仙卿带着内侍走出书房,看见她居然还在太子府上时,挑了挑眉:“陈世子还未归家?” 陈皎正等得无聊,已经将头顶的树叶数了几遍,回头便听见了太子这番话。 她当即精神了,回过头,表情诚恳道:“是啊,小人担心殿下还有事要用上我,便想等殿下事情处理完后再离去。” 如果没事,她就要下班回家吃午饭了!! 陈皎在太子府上等候许久,谢仙卿还以为她有事情要找自己,然而看对方似乎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溜之大吉…… 他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陈皎的小心思,不由哼笑。 回想起刚才自己在书房内和王尚书会谈时,透过窗户的影子,能看见书房外的少年时而站着,时而无聊蹲下,时而抬起手打打头顶树枝垂下的叶子,一遇到有人路过,便忙不迭收回手站好…… 作者有话说: “不治而治”“任河水自流,百姓避居高处,既可消灾弭祸又能省去修防费用。”确实是历史上部分官员对黄河水患的看法。 本章治理汴渠的对话和看法有参考著名水利大佬王景的资料。 “河汴分流,复其旧迹”“十里立一水门,令更相洄注”,就是他治理汴渠的方式。“黄河为害是根源,汴渠为害是表象”,也是他的看法。 汉明帝永平十二年,王景奉命征发夫役数十万人修筑,修筑黄河长堤并分流。这个人非常牛逼,是历史上很有名的水利专家,有一句“王景治河、千载无恙”,就是讲的他。 “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网上表情包 第8章 虽然只是影子,太子却很轻易地推断出这位探头探脑的少年便是陈皎。 他手下许多属下,却是第一次遇见陈皎这种人。 陈皎年纪轻轻却知进退,聪慧大胆敢与诸多老臣争夺谋划,说他少年老成,可他却性情鲜活,言行举止间不失少年心性。 谢仙卿思索时,面前的陈皎却还在眼巴巴地等待回答,只等他说没事后便回家干饭。 他抬起头,入目便见少年正仰头看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少年五官姣好,眼眸澄澈。 谢仙卿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道:“是还有事需要处理……” 他话还没说完,满心期待下班的陈皎瞬间呆住,犹如晴天霹雳。 天哪!都一上午了还不能下班,太子居然还有其他事情?那她岂不是也要跟着加班?! 陈皎眨了眨眼,深深在心底后悔自己刚才自作聪明,不跟着其他大人一起溜溜球跑路! 现在好了,还要临时加班! 陈皎什么都没说,谢仙卿却瞧见了她眼中的震惊和后悔。少年憋着嘴,神情有一丝隐隐的失落。 失落什么?不能准时回家吃饭吗? 想到这个猜测,谢仙卿忍不住又要笑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也不再逗弄这时而精明时而呆呆的少年,对陈皎改口道:“我在归鹤楼定了桌酒席,陈世子若是无事,可随我一同前去。” 垂头丧气的陈皎立刻精神了,振作起来,飞快答应道:“能为殿下分忧,臣义不容辞!” 吃饭啊,你早说啊! 果然她就知道,加班要让上司看见。她都被太子带着蹭吃蹭喝了,升职加薪还会远吗? 职场生涯,未来可期啊! 谢仙卿手握折扇。陈皎高兴,他也不自觉勾了勾唇,眼中流露出笑意。 谢仙卿低眉浅笑,殊不知自己这副姿态,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是比那天上月色还要耀眼的存在。 太子殿下长相俊美无双,气质温润如玉,满瀑青丝由银簪系住,端是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生来气质不凡,怪不得太子名满京都,多少闺中佳人为此挂心。 陈皎暗自感叹自己当初选择太子的决定可太英明了。要知道有个长得好看的上司,平日工作相处中多瞅几眼也赏心悦目,下班回家饭都能多吃一碗。 陈姣看得久了,目光欣赏。谢仙卿咳嗽一声,道:“陈世子在看什么?” 陈姣笑嘻嘻地凑过来,探头在他身旁,拍马屁道:“看殿下好看啊!” 谢仙卿一愣,许多人夸赞过他的相貌气质,如陈皎这般直白坦然的却还是头一人。 他睨了眼陈皎探头探脑的样子,不由摇头失笑。 五皇子近日的咄咄相逼,书房之中他和诸位臣子讨论户部改革之事也不顺利,谢仙卿面上依旧温润如玉,心情却实在称不上好。 可现在被陈皎一通打岔,被对方情绪感染,他心中郁气消散,就连看今天的天气也觉得明朗了许多。 …… 归鹤楼地处长安西街,共高三层,酒楼位置独特,布局雅俗共赏。陈皎随太子和他的小厮走到包厢之内,用餐时,陈皎见太子的贴身侍卫一直盯着窗外。 陈皎最开始还以为是预防刺客杀手,偶然间才发现,原来黄鹤楼对面便是户部,这间包厢从窗口能瞭望户部来来往往的所有人。 陈皎神情一凛,当即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若无其事地埋下头,继续安心吃饭了。 她偶然间听祖父提过,开设的这家酒楼也是朝中某位臣子的家眷。现在看来,那位大人恐怕也是太子党中的一员。 终于又过了一会儿,包厢门房被敲开,户部侍郎走了进来。他扫了眼陈皎,目光锐利。 陈皎当然放下筷子,正犹豫自己是否要像不久前那样,离开包厢避嫌,那位大人却收回了眼,随后淡然地上前,跟太子报告近日户部改革一事。 陈皎于是又拿起筷子,继续吃吃喝喝,态度坦然。户部侍郎来了之后便没有离开,禀报完正事后,便留下来一起用餐,中途偶尔会和太子闲聊,君臣之间相得益彰。 就在这时,一直盯着窗外的侍卫忽然起身,附耳对太子低语了几句。 谢仙卿端起茶盏,眼中分不出情绪:“看清楚是他了?” 陈皎离得不算远,却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静的酒楼忽然闹腾起来,包厢外有数道脚步声。 五皇子的声音响起:“听闻皇兄在茶楼,皇弟特前来拜见相聚……” 当今圣上对太子不满,手底下其他几位皇子也得到了示意,如今几人都摩拳擦掌等着斗倒太子,做那个上位者。 几位皇子的争斗快到白热化阶段,已经不再是私下的斗争,即使是面上也不再维持着哪岌岌可危的颜面。 太子前脚召见王中安,密谈户部侍郎,后脚五皇子便得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说明户部内部有替他通报消息的同党。 谢仙卿微微抬眼,侯于一旁的侍卫便快步走至门外:“殿下不便见客。” 五皇子不退反进,朗声道:“哦?皇兄身体有恙,臣弟更应当上前拜访了。”他说着,身边的人也有了动作,看样子是想要强行闯入其中。 太子和户部侍郎本是私下商谈,五皇子如此急切,大约是听到了什么传闻,急着来捉人找证据。 太子的侍卫没得到允许,当然不肯让他们进入其中:“大胆!竟敢以下犯上!” 太子是明面上的储君,可几位皇子对他却不似从前敬重,这位五皇子态度尤其惹眼。 几人推搡间,坐在窗畔的太子默默给自己倒了杯茶,他神情淡然,眼中却已有冷意, 气氛凝重之时,陈皎咽下一口菜,忽地放下酒杯,起身冲了出来:“你们可知这屋内坐的是谁?!” 陈皎不知道太子和户部侍郎的计划,只知五皇子和他的侍卫嚣张至极。今日若是让他们闯入太子和属下密谈的包厢,储君的脸面便是被扔在地上踩。 太子不方便出面,侍卫面对咄咄逼人口蜜腹剑的五皇子没有招架之力,陈皎知道她等待的机会来了。 五皇子身边的侍卫看向她,轻蔑道:“你是何人?” 陈皎丝毫不退,冷笑反问:“我乃堂堂永安侯世子,你又是什么东西?” 五皇子目光扫向她,嗓音阴柔:“原来是永安侯世子。” 其实早在侍卫问话之前,五皇子便认出了陈皎。 永安侯府站队太子不是一件小事,就连皇上和其他皇子都被惊动。正好五皇子想要找陈皎这个最近总是跟在太子身后的世子开刀。 五皇子漫不经心扫了眼陈皎,决定就趁今日让这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知难而退,最后再挺身而出收服她。 接到主子示意,五皇子身边的侍卫当即喝道:“大胆,见到五皇子还不跪下!” 陈皎皱眉,故作不解:“原是五皇子?这番做派,我还以为是圣上驾到。” 此话一出,屋内屋外,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倒是安坐于雅间的太子,淡淡饮茶,脸色丝毫未变。 五皇子脸色大变,对陈皎暴喝道:“你放肆!” 陈皎面对暴怒的五皇子,神情不变,拱手道:“比不得五皇子!除了圣上,其下便是储君,尔等明知屋内太子安歇,居然还敢以下犯上强闯,今日你敢带领侍卫闯储君住处,安知明日不会带兵进宫?!” 这便是了。 陈皎言行大胆,意指五皇子有谋逆之心,屋内屋外寂静一片,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就连五皇子都感到压力,他身边负责闯屋的侍卫更是额头有了汗珠。 谋逆之罪,诛九族。 但到底是敢跟太子争夺皇位的皇子,五皇子并未被陈皎三言两语吓得慌了神。 相反,他很快冷静下来,盯着陈皎,陡然笑了出来,仿佛不久前是场玩笑般,感叹道:“陈世子小题大做。我只不过是担心有人冒充皇兄,关心兄长安危,想验明真相罢了……” 他目光看向始终安静的屋内,透过纸窗,隐隐约约能瞧见屋内上首那道安坐淡然的身影。 五皇子看着那道身影,高声道:“户部改革一事还未解决,汴渠水患困扰百姓。在这个时刻皇兄还有心思闲逛茶楼,我听闻后难免怀疑……”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节 跟在太子身后的随侍脸色顿时十分难看,张嘴欲言,却又顾及着五皇子皇子的身份。他只不过是个侍卫,五皇子却是龙子凤孙,他若是说话,难免被扣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届时自己会被五皇子找借口处置,太子说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被扣个“御下不严”的名声。 太子内侍纠结之际,陈皎却毫不犹豫揭穿五皇子,道:“装模作样!” 五皇子登时盯着她,眼神比毒蛇还要恶毒。 若是其他人,早已两股战战胆战心惊了。然而陈皎坚定回望,一点都不在怕。 好兄弟,她要上位当太子心腹,当然就要踩着你上位了。 五皇子冷笑一声,忽然道:“陈世子言行果然不同凡响,令人印象深刻。” 换言之,我记住你这孙子了。 他说完,便对屋内太子道了声告退,拂袖离去。五皇子的一位贴身侍卫临走前,对陈皎冷笑抱拳:“今日多有得罪。夜色渐晚,陈世子日后在长安城中行走,恐要多注意自身安全……” 他们皇子对付不了太子,难道还收拾不了对方手下一条狗?区区永安侯世子,正好拿她做开刀石!让其他观望的人知道,站在太子那边会有什么下场! 听到这人言语威胁,太子门下侍卫神情愤愤,当即想要说些什么,没想到陈皎抢先一步。 她不敢置信,捂嘴大声道:“天哪!你是说五皇子可能会手段极其恶劣残酷的,私下对我进行报复打击?” 还没走远的五皇子:…… 出口威胁的五皇子侍卫:…… 太子门下等人:…… 你不会是个棒槌吧?!! 陈皎表情惊恐,双手捂嘴,夸张地回头询问身边的人:“难道是我有什么得罪了五皇子的地方吗?” 其他人:……你得罪他没有,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第9章 就在这时,紧闭的门房陡然打开,谢仙卿从中走了出来:“自然是没有。” 他目光淡然,神情沉稳,眼眸看向五皇子:“今日事无非小事,五皇弟必定不是那等心机深沉,没有容人之心者……” 此话一出,其余诸人皆变了脸色,尤其是五皇子。陈皎表情浮夸,心中却暗暗叫了一声好! 不愧是太子,三言两语便给五皇子订上了一个心机深沉的头衔。没有容人之心,短短六个字,简直是杀人诛心! 没有容人之心怎么当皇帝?滑天下之大稽! 果不其然,五皇子转首,沉声咬牙道:“误会罢了,属下肆意多嘴,陈世子不必放在心上。” 刚才那名开口的侍卫也能屈能伸,当场低头跪了下来:“属下知错,请陈世子原谅!” 陈皎就好像听不出来两位皇子的交锋,当即松了口气,拍拍胸脯:“那就好那就好。毕竟我可是我们永安侯府三代单传,我爹娘四十几岁才得来的老来子,陈家唯一的命根子!” 其他人:……好不要脸!! 听到陈皎言辞坦荡地说出他是陈家唯一的命根子这种话,所有人都内心麻木了。 倒是太子明白她插科打诨间的深意,阴郁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陈皎丝毫不懂大家内心的鄙夷,自顾自地说:“要是我因为得罪五皇子而出了什么意外,比如在大街上被人套麻袋暴打,又或是消失在某条河中,我爹娘祖父祖母必定会心急如焚气愤交加,说不定会误会凶手便是五皇子……” 陈皎擦了把脸,叹息一声:“可怜我祖父祖母一大把年纪,要以我祖父刚烈勇猛的性子,大概会豁出一条命来,和敌人同归于尽吧。” 说到这,其他人也来不及嘲笑陈皎用词粗鄙了。被她提醒后,众人眼眸若有所思,也都想到了她的特殊地位。 三代单传,陈家唯一的独苗,永安侯四十几岁才求来的儿子,怡和郡主唯一的孩子! 古代家族大多人丁兴旺,尤其是贵族,少有陈家这种清流。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永安侯府估计要跟敌人拼命! 永安侯是文人,以至于大家都差点忘记永安侯府发家,是因为老侯爵曾陪着高祖四处征战打天下。这样一位武将,谁也不能说他手下人脉有多少。 想到这,满心愤恨的五皇子也冷静下来。 他想明白了,陈皎这是根硬骨头,确实难啃。要找她下手,成不成功,都要惹一身的屎…… 更何况看太子刚才的言语,似乎是要保这小子。虽然谢仙卿对外名声是清风朗月的翩翩君子,可他们其余几位兄弟却从不敢小觊这位看似和煦的兄长。 父皇对太子有多不满,可至今却没能废掉对方,可见太子手段比之深沉,决不是个善茬。 他曾经暗中使手段诋毁太子,次日自己侧妃娘家侵吞百姓家产的奏折便上报朝堂,被判抄家流放,那时他的难堪和惶恐至今历历在目。 想到曾经受过的教训,五皇子再看向太子的的眼神便有了畏惧。 他飞快地垂下眼,对谢仙卿拱手告退后,便毫不犹豫地匆匆离开。 五皇子愤愤走了。陈皎看着他们一行人的背影,嗤了一声。 太子其余门人这才凑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感叹道:“陈世子,你还是太过年轻!” 户部侍郎与陈皎并肩往外走去,感叹道:“陈世子,还未想到你居然能将五皇子气到那种程度……” “五皇子心思狡诈,报复心重,你今日得罪了他,日后出门可要小心了些。” 他们早就看五皇子这副嚣张的样子不爽了,身为胞弟,却对太子不恭敬,还经常在朝中找太子党等人的麻烦。只是他们碍于年纪和地位,从来不敢正面和五皇子对刚,这一次陈皎做了大家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大家出了一口恶气,对她观感瞬间好多了。 这个厚脸皮也是有些用的嘛。 陈皎当即拱手,对众位同仁浮夸地说:“哎呀哎呀,这有何难。我们都是一心为了太子殿下,五皇子侮辱贬低我没关系,可他对殿下不尊敬,那我是万万不能同意! 一想到太子殿下可能会因为五皇子而名声受损,那就比杀了我还难受!” 她一边说话一边摸着胸口,表情浮夸,痛心疾首,唱作俱全。 其他人:……果然,她还是那个熟悉的令人讨厌的马屁精。 一旁的谢仙卿垂下眼,看了眼激情演戏的陈皎,勾了勾唇。然后他率先迈步,淡定进了屋内。 陈皎还在演戏呢,悄悄抬眼扫了眼,才惊讶发现太子居然已经迈步走了。那对方岂不是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表演?! 那她不白表忠心了?! 陈皎当即提着衣摆,快步跟上去:“太……殿下,殿下等等我!” 进了屋内,太子放下茶盏,忽地回头对小心待在一旁的陈皎道:“小五性情多疑,你近日出门小心些。” “谢太子提点。”小命要紧,陈皎从不托大,当即决定最近要把自己的随从人数翻个倍。 见陈皎是真的将此事放心里,而不是敷衍答应,谢仙卿对对方观感更好了些。 他原以为陈皎只是有些心思的机灵少年,然而今日对方一番作为,无论是恰达好处地自行出去,还是用言语逼迫得五皇子等人没有招架之力,抑或是临危不惧与诸人勇敢对峙,都让太子刮目相看。 细心体贴,不骄不满,进退有度。对比那几位野心勃勃的皇弟,为自己分忧的陈皎便显得好上太多。 户部被太子把控许久,近几日却频频出事,内里大约是有人叛变投向其他皇子,以至于太子不得不推行户部改革。 他今日约见王中安,又召谈户部侍郎,动作频频,便是为了查出是谁在向其他人报信。只不过太子没想到,五皇子在知道他召见户部侍郎后,会直接想要闯入屋内。 事后谢仙卿回想,猜到五皇子大约是想“亲眼”看见自己和户部侍郎同坐一室,从而作为弹劾告发他的证据。 五皇子没有这样的才干和机智,必定是他的好父皇示意了对方什么,想将户部洗牌…… 想到这,谢仙卿眼中冷意更甚,已经想好了对策。回过头来,他目光落屋内,只见陈皎在经历这么一场波折后,居然又悠悠闲闲地拿起筷子吃饭了。 谢仙卿:…… 陈皎今日当机立断,算是有功。他本来想问陈皎要什么赏赐。钱财、利禄、来他身边的人所求不都是这些。 世人皆俗人,他也不免此外。 有的东西不能不要,有的位置不能不争,退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想到这,太子转过头,看向窗外浮云,眼眸沉沉。 另一头。 眼见陈皎追着太子离开后,其他几位臣子彼此面面相觑,这才说道:“唉,这陈世子哪里都好,就是爱演戏。烦死了。” “摊上这么个同仁,也不知道是幸事还是不幸……” 五皇子一事后,陈世子一战成名。成为太子身边最近的红人,不但受到太子看重,在太子党中的地位也明显提高。 前段时日陈皎在太子面前蹦跶刷存在感,太子偏爱,却无法让太子党们真正认同她。如今陈皎展现了自己的决心和能力,她能为太子出力分忧,又代表了永安侯府的利益,众人也终于彻底接受了这位新同事。 于是陈皎发现,自己的同事们对她态度似乎好了很多。 从前太子党们开会时,这群人都不带她玩的,彼此交谈都故意略过她,私下聚会商议也根本不带她玩,大概是故意想要通过这种孤立她的方式让她知难而退。 但现在,她每每碰上这些人,大家都会对她打招呼,偶尔还会传信叫她去喝酒赏花等。就连上次在太子府遇见周侍郎,对方居然也没有横眉冷眼,而是点头微笑后再离去。 陈皎对众人态度改变的原因心知肚明。对于这个结果,陈皎也是非常满意的。 她都说了,自己是来加入这个家,又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大家都是一个工作项目中的同事,做的事情都是在经营太子这块蛋糕。 既然这些人想开了,她也不会为难他们,给上司找麻烦。 太子最近屡屡被皇帝针对,还有其他几位皇子蹦跶着找茬,生活本就忙碌不已了。如果他手下的小弟再搞内讧,身为领导,他必然会对团队中的刺头麻烦头疼,表示不喜。 陈皎自喻为第一小弟,才不干这种事。 所以就在其他大人还以为陈皎会因为前段时间被孤立而生气,拒绝他们散发的友好讯息,甚至因此向太子进谗言时,陈皎却很轻易接受加入了他们。 她态度坦然,风轻云淡,似乎之前和众人的过节不存在,熟络地好像原本便是大家当中的一份子。 对于陈皎没有找麻烦的态度,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尤其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大家都知道陈皎的性子,脸厚心黑。 无论是不动声色在太子面前表功,还是针对五皇子那一手,陈皎都不是个善茬,至少不是传闻中那个喜好玩乐的纨绔子弟,更不是只知道溜须拍马屁的奸臣。 如今她轻易翻篇,揭过过去的事情,更加证明了她的胸襟和气量。 第10章 陈皎轻易翻篇,揭过过去的事情,更加证明了她的胸襟和气量。一时间大家对她观感更好了。 太子党中的人大多都是守旧的官员,认为储君太子才是正道,这部分官员在朝中上了年纪,家中孩子和陈皎年纪相仿。五皇子一事后,他们便回家让自家儿子出面邀请陈皎小聚,缓和彼此间的关系。 数日后,陈皎收到一张春日诗宴的请柬,参加的人基本都是在权贵子弟。 顾名思义,春日诗宴便是大家聚在一起吟诗作对,飞花投壶,都是些文人间的雅趣。 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长安权贵子弟中也分为几个圈子。嫡出的少有结交庶出,文官出身的看不起武将,有爵位的自觉天然高一等,奋发上进的则是鄙夷碌碌无能之人。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节 像陈皎这种出了名的纨绔,便极少出入诗宴这种高雅场所。一是没人带她玩,二是她对作诗赋词没什么兴趣。主要是她没文化写不出来,也做不出让小厮门客提前写好小抄这种事。 但这次情况特殊,诸位同仁主动向她示好,为了将来共事和睦,她不能不去。 陈皎不仅自己去,她还带上了好友王时景,美名其曰带对方提前适应考上状元后出入的场所,感受文化熏陶。 鉴于陈皎前不久得罪心机深沉的五皇子,为了自己的安全,她最近出门不仅带着随身侍卫,出入哪里都拉着好兄弟王时景一起上下学。 王时景自幼学武,既然有着闯荡江湖的梦想,武功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而且他是右相府的孙子,在这个节骨眼上,除非五皇子想直接掀桌子反了,否则绝不会动到右相头上。 举办诗宴的人姓周,是京兆尹长子,年纪二十有余,已是举人的身份,绝对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他一月前从江浙游学归家,将参加今年科考。 诗宴地点在城郊外的某处温泉山庄,桃花翩翩,溪水潺流。 长安郊外,秀丽的温泉山庄外。数辆马车停靠在大门外,一位头戴小冠的年轻公子从马车上悠然走下。 周公子看着墙外成片的清丽柳枝,浅笑道:“良辰美景大好春光,与诸君共赏。” 另一位参加诗宴的公子手握折扇,漫步至他身旁,微笑附和道:“我闻到了,春日的气息。”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横冲直撞来了辆马车,险险停靠在旁。一个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她头戴儒巾,双手叉腰:“哇!我闻到了烤鸭的味道。” 另一个少年也从车厢内冲了下来,扶着柳树枝干便开始干呕。 其他人:…… 诸多文人看着这两个忽然冒出来的人,刚生出的那点雅兴全没了,一时间心情憋得难受。 诗宴主人周公子抽抽嘴角,目光从陈皎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扶着树干的王时景身上。 王时景是太子的表弟,当今右相的孙子,户部尚书的小儿子。王家势大,连带着王时景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在长安权贵子弟中,属于二等梯队顶层。 一等梯队当然是几位皇子和公主了,皇权之下,皇帝后代都被称为龙子凤孙,已经超越人类,品种都不一样,没法比。 而陈皎这个永安侯府世子,在王时景面前就不够看了。众人扫了她一眼,毫不犹豫地决定先和王时景攀谈。 有人皱眉,上前一步关心询问道:“王公子这是?”他刚靠近一点,王时景又干呕一声,众人当场沉默了。 为了不传出自己把右相府的公子熏吐这种传闻,大家都默契地不肯动身了,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陈皎是没有这种担忧的。他慢吞吞地走到王时景身旁,拍了下对方的肩膀,感叹说:“时景弟啊,郊路崎岖,我都说了不要在马车上看书,反正你又看不懂,你非不听。这下好了,晕车了吧?” 古代并不像现代道路铺了水泥青沥,长安城中还好些,往外的郊区道路便各不相同了,好的地方是大小不同的石子铺成,差一些的便直接是烂泥,本就不大的马车行驶在上面十分颠簸。 就这样的情况下,王时景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在车上看书,结果毫不意外地晕车了。 王小少年低着头干呕,含糊道:“我要考,状元……” 陈皎抽抽嘴角,猜对方估计是又被右相刺激到了。 唉,年轻人啊! 诗宴主人周公子见气氛缓和,主动走上来道:“陈世子,又见面了。”长安不大,他们都是权贵子弟,虽然说不上熟悉,可彼此也是见过的。 陈皎面向他,喜气洋洋地拱手道:“周公子你好你好啊。”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见已日上叶梢,将零碎散落到肩前的发丝拂到背后,双手合握:“我掐指一算,是不是该开饭了?” 这处温泉山庄离长安城数十里,古代道路不够平坦,陈皎坐了一个时辰的马车才到这里! 一个时辰,便是两个小时。她本来还打算来赏景看看春光,结果颠簸了一路,现在是屁股也疼,肚子也饿,头还有些晕,只想赶紧吃完好回家睡觉休息。 陈皎问出这句话后,周公子眼角也抽了抽。他父亲是京兆尹,接触的有市井小民也有王公贵族,总说人世间什么人都有,他待人接物修行还不到家。 周公子外出游学一年,自认为阅历增长许多,没想到刚回长安便见到陈皎和王时景的第一天,便差点当场破功。 他僵着脸勉强应了句,便和其他几位公子匆匆离开。 陈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庄园大门内,伸手接过随身小厮找来的水,拍了拍王小少年,递给对方说:“好了,漱漱口。” 王时景眼泪都快要干呕出来,接过水喝了一大口,忽然问道:“陈兄,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像你这么有先见之明吗?” 陈皎微微蹙眉,不解:“什么?” 王时景眼神崇拜,诚恳道:“你昨日嘱咐我出门前少吃点,是早就预料到我会晕马车吗?” 幸好他没吃什么东西,现在只是干呕,否则场面估计会更难看。 陈皎抽抽嘴角,目光诡异地看向王小少年,拍拍对方的肩膀,最后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走了。 她本意是想指诗会是为招待王公贵族,伙食肯定不会差,便开玩笑让王时景出门前腾点肚子,今天多吃点。谁能算到他会不安常理出牌,在晕倒头晕目眩的马车上看书啊! …… 进入庄园内部,有一条汩汩流动的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内里还有金鱼在浮萍下游动。这个时代奉行一人一桌,也就是分餐制。沿着小溪,每人面前摆放着一张小木桌,客人便跪坐在木桌之后。 客人到齐之后,宴会正式开始。陈皎和王时景一个是今天的主要客人,一个是太子的表弟,两人身份特殊,座位都被安排在上首。 众人入座后,注意到位置的变化后,眼中不由闪过一丝不满。 尽管出门前都得了家中长辈叮嘱,交代此次宴席目的是为修复与陈皎间的关系,但这群天子骄子们还是忍不住产生不满。 都是王公贵族,他们这群人中身份比陈皎高贵的也不是没有。王时景是太子母族便算了,凭什么你陈皎了不起,能坐在上首? 不得不说父子相承一脉,这群人表达不满的方式和他们父亲一样,那便是孤立陈皎! 不跟你说话,故意忽略你,飞花令和投壶点酒也都不带你玩! 这种方式其实非常管用。冷暴力刚加入团体的新生,形成孤立打压的策略,对方惶恐孤独之下,往往会为了融入环境讨好他们。这也是为什么转校生更容易遭到排挤和校园霸凌。 但陈皎不是普通人,之前诸位大人的办法已经证明了——她不吃这套! 数道点心佳肴呈上的同时,诗宴也正式开始,由主人牵头,起了飞花令,随后定下题目开画,以便待会儿评选出最优的作品。风景秀丽,众人志同道合,春风宜人,文人雅兴总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除了陈皎和王时景。一个是没人搭理插不上话,另一个则是听不懂。 王小公子一上课就想睡觉,在国子监的成绩比陈皎还要差,要让他跟着一群人七步成诗,挥手作画,实在是有些为难人。 偏偏这群人还总是点名他,玩笑说待会儿要评选今日最佳的诗词和画,还说每人要弹琴献奏一曲。 才十五岁的王时景顿感头大,压力不次于逢年过节被爹妈拉出去表演才艺的小孩。 就在王时景抓耳挠腮,纠结自己要怎么蒙混过关时,回头一看,发现身旁的陈皎居然在十分淡定的享用桌上的佳肴! 精致的糕点,清蒸鲑鱼,甜而不腻的烤鸭,陈皎吃的十分尽兴。 单纯的王小少年呆了呆,问道:“陈兄,你不作诗吗?” 陈皎夹起一片鸭肉,随意道:“不作啊。” 烤鸭腌制入味,用木柴烘烤许久,每一片鸭肉都恰到好处,香甜不腻,一口咬下去还有少许汁水。 她疯了才会放着这些美食不吃,在一旁作诗。 王时景握住笔,小心翼翼道:“那我们岂不是很丢脸?” 陈皎也惊了:“丢脸就丢脸呗,反正我们又不会。” 不写会丢脸,强行写出来效果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被人背诵嘲讽,更丢人。 王小少年挠头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对。” 想了想,他又崇拜地看向陈皎,说:“陈兄英明,什么时候我能像你这么不要脸就好了。” 陈皎:……? 见她表情不对,王时景挠挠头:“我说得不对吗?” 陈皎咬了颗花生米,淡定提醒说:“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别去闯荡什么江湖了。” 王小少年鼓起眼,不解:“为什么?” 陈皎淡淡道:“就是觉得你这个情商,行走江湖很危险。”她也是打不过王时景,否则铁定要给对方来一拳。 第11章 最后王时景也决定跟随好兄弟的步伐,丢开手中的笔,跟对方一起吃吃喝喝。 于是整场宴会,其他人对诗邀月时,陈皎和王时景在品最新鲜的鲈鱼;其他人评对子猜谜语时,他们在喝桂花酒;其他人笑而不语猜谜时,陈皎他们正招来小厮,问能不能再上一条鲈鱼。 所有人无语凝噎:……你们真的很过分啊。 可是他们吃的好香啊,他们忙着对诗争论到现在,居然都还没能品一品鲑鱼,要知道这些东西可是花费了大价钱送来的时鲜。 但这群文人也不愿意放下自己端着的风范。踏青诗会,最重要的便是一个蕴意,培养表现自己高尚的情操和风骨。在这种场合吃吃喝喝,传出去他们还要脸面吗? 所以吃是不能吃的,他们不能吃,陈皎她当然也不能吃!这才公平。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沉默地看向陈皎,试图用眼神制止她违规的行为。 气氛安静下来,四周只剩下柳叶被吹动的声音,王小少年最先意识到不对,抬头对上众多人的目光,嘴里的鱼肉都忘记咀嚼。 陈皎被推了推胳膊,她挑着一块鲈鱼抬起头,茫然看向众人,挑眉道:“诸兄这是怎么了?” 她语气惊讶:“你们继续啊,没你们叽叽喳喳说话,我吃东西都没意思了。” 所有人:……你以为我们是请来给你表演助兴的是吧?!! 还没胃口,你那筷子夹得比谁都快,都吃两碗饭了还没胃口?! 王时景看其他公子哥气得不轻,推了把陈皎的胳膊,小心说:“我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陈皎很惊讶:“我们就吃了点东西,也算过分吗?” 王小公子也确实饿了,点点头:“说的也是。”因为自身地位,他也是从小被人讨好,便没把这件事放心底。 这场诗宴结束的十分潦草,在陈皎这个异类的带领下,饥肠辘辘的众人再也没心思继续吟诗作对,都开始跟着一起吃饭。 从诗宴回去后,众人家中长辈也会询问今天的事情。这群富贵子弟,父亲在朝中乃是高官,自然也是受人捧着长大的,哪里见过陈皎这种人。 所以当即愤愤吐槽,从陈皎今日的言行,再到她不仅吃饭而且还吃得特别香等。 “半盘烤鸭一条鱼,再加三叠核桃酥!!还有一碗白米饭!” 陈皎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能吃! 说完之后,这群子弟才意识到他们吐槽的陈皎虽然是同龄人,却也是父亲吩咐自己要结交的陈世子。 于是讪讪住嘴,忐忑地等待着父亲教训。 没想到就在这时,一声响动后,他们父亲当即愤愤赞同道:“陈皎这小子!你说得对!” “她就是脸皮太厚了!一点规矩都没有!”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节 怀揣着新仇旧恨以及对陈皎这个奇葩的一肚子气愤,今晚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吐槽到夜深才慢慢散去,父子情甚至都加深了不少。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单方面促进许多家庭关系的和谐,若是她知道了,估计也只会一笑而过。 ‘纨绔’的生活也不是想象得那么轻松,两地来往奔波数个时辰,尽管陈皎现在非常想回家睡大觉,但她现在还得赶去跟上司太子报道。 相处一段时光,尽管陈皎自认为她藏得很好,却没想到她基本已经快被太子看穿了,包括一三五上班,二四六在家休息的小心思,知道对方是个爱偷懒的。 所以当谢仙卿得知陈皎今日要去参加诗会后,便以为对方今日不会来了。却没想傍晚时分,他正在批改公文,内侍前来通报说陈皎求见。 太子府内。 湖水清澈见底,鱼儿在其中游动。太子静静站于湖畔,指尖捻着鱼食,慢慢往湖中洒落,温声道:“诗会散去,怎不归家休息?” 陈皎将手里抱了一路的东西小心放下,屁颠颠靠向太子,露出一个憨厚的笑:“京兆伊家宴客的青梅酒别有一番滋味,臣尝了几口后很是喜欢,不由想到太子,便特意给殿下您带了一坛回来。” 她虽没有明说,可字里行间都表明自己将太子放在心上,就连参加宴会喝酒时,都不忘挂记远在长安的太子,宴席散去后还千里迢迢地专程带给对方一份。 所以她今日送给太子的不是普普通通的青梅酒,是身为小弟,时刻将领导放在第一位的心意啊! 陈皎深知,当小弟就是要贴心,要时刻想到大哥。你心中有大哥,大哥才会把你放心底! 此刻的陈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计划会那么成功,日后太子也确实把她放心底了,只不过和她想象中有差别。 现在的她很单纯,只简单的把自己定位成小弟,为了前途努力于讨好太子。 陈皎小心翼翼地将那坛青梅酒放在石桌上。因为马车颠簸,她怕酒中途砸了摔了,一路都是抱在怀中,为了怕侍卫抢自己功劳,甚至都不肯假手于人,亲自提进府中。 一坛酒虽然不重,却也有些分量,陈皎本就力气不大,抱了一路胳膊都酸了。她小心放下酒后,收回手后,藏在袖中揉了下发酸的胳膊。 她动作极小,并不是故意为之。谢仙卿眼角余光却恰好扫过,顿时心情有些复杂。 被人记挂的滋味终究不同,说不感动是假的。 真情难能可贵,纵使陈皎有几分小心思,太子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计较太多。 他睨了眼身旁伺候的内侍,不过片刻便有人躬身呈上磁盘,上面放置着两个酒杯。 酒很快倒好,谢仙卿尝了一口,轻声说:“甚好。” 酒确实是好酒。谢仙卿繁于公务,平日还要与几位不省心的皇弟在朝堂厮杀,已经很久没能这么放松的饮酒了。 陈皎一直小心观察着太子神情,听到对方满意,这才松了口气。她不由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吧?我祖父喜欢饮酒,喝过的酒有上百种,我也时常跟在他身边品酒。京兆伊家的周公子人无聊,但是他家的酒却是很不错的。” 如果酒味道不好,她是绝不会送上来浪费太子时间的。 酒盏是用名贵的玉石所制,不过拇指大小。谢仙卿认为醉酒误事,饮酒应当适量,浅浅饮了几口后便放下酒盏。 领导不喝了,陈皎也不敢多喝。她怕自己酒后失态,喝多了说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月色微光,两人感受着湖边微风,惬意闲聊。 方才还未察觉,如今两人凑得近了,晚风徐徐,谢仙卿忽然又闻见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 在温柔的晚风中,甜腻缠人得紧。 谢仙卿眉眼微动。陈世子年纪小,大约喜欢这香,才会不顾太子府的隐形禁令多次佩戴。 只是陈皎一个男儿,饶是喜欢龙涎香沉香也寻常,怎么会跟女儿郎似的偏爱这桂花香。 谢仙卿清咳一声,转移话题道:“陈世子去一趟诗会,便只是关注了酒的滋味?” 陈皎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有道烤鸭的味道也不错,可那也没办法打包啊!” 山庄到长安马车要一个时辰,就算她让厨子做好带回来,到太子府也冷了。而且送酒这种事会显得比较有诗意,送只熟透了的烤鸭算什么?显得自己会很呆啊。 陈皎很有自己的逻辑,谢仙卿听到她的话后,微微挑眉。 他本意是暗示陈皎到了诗会,应当好好向诸位学子虚心请教,探讨学术,却没想到这呆瓜居然只知道关心吃喝。 陈皎根本不知道自己再次暴露了,她闲聊到诗会发生的事情。 听到陈皎带着王时景一起吃喝,并鼓励其他人继续吟诗作对时,太子哭笑不得。 尽管他没亲眼目睹,却已经能想到陈皎今日言行,会给其他参加诗会的人带来多大阴影了。果然有陈皎的地方,便有热闹可看。 谢仙卿难得生出几分兴味,感叹道:“这般有趣的场景,可惜孤不在。” 谢仙卿根本没有收到诗会的邀请,他乃日理万机的储君,那些权贵子弟怎么敢拿诗会这种小事去打扰他。君不见右相大寿时,诸多大臣都未能与太子共宴,他们何德何能与太子同坐一室。 陈皎没有安慰对方,反而摆手说:“有什么好去的。虽然吃的味道还不错,但玩起来实在没什么意思。殿下您时间宝贵,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她回忆起因为这个诗会,自己来回颠簸四个小时的马车,当即握拳,信誓旦旦道:“以后再有人叫我去参加这些聚会,我才不去。” 谢仙卿挑眉,迟疑道:“这便不巧了,几日后孤准备去京郊外的大明寺,原想邀请陈世子一同前往,现在看来是孤强人所难了……” 他还没说完,陈皎便瞪大眼睛,当场改口:“殿下何出此言?您在我心中惊才绝艳,怎么能与外人相比?” 饶是谢仙卿知道陈皎是个满嘴胡话靠不住的,也不由被对方逗笑。他故意问道:“孤不是外人?” 陈皎睁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眼,认真道:“恕臣高攀,殿下在我心中和血脉至亲没什么差别,是顶顶重要。别说只是陪您去佛寺了,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微臣都能豁出去来!” 陈皎有种特质,她能把一些拍马屁的话说得特别情真意切,分为诚恳。那些被人说出口会尴尬羞愧的话语,她却能说得理所当然,令人信服。 你瞧,只是去趟佛寺,她便能上升到刀山火海的程度。若是在乱世,这张嘴这番作态,还真有些颠倒黑白的奸臣之相。 谢仙卿哼笑两声,对她道:“以后不许胡言乱语。” 陈皎被小小训斥了也不生气,而是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她缩着脖子,小声嘟囔说:“我没有说胡话啊,殿下在我心中就是很重要呢。” 衣食父母呢,可不重要吗。她和自己全家的身家性命都投在对方身上了,那肯定重要太多了。 少年身形娇小,眼神清澈,月光下肌肤白皙,眉眼精致,小声辩解时语气也只有真诚,没有埋怨。 谢仙卿忽然想到一个词,可怜可爱,心中陡然一软。 谁会不喜欢旁人的夸赞之言呢?即使被认为是最优秀的储君,谢仙卿也不例外。 在遇见陈皎之前,谢仙卿自认处事公正,恪守储君职责,亲贤臣远小人,厌恶阿谀奉承之辈。 然而遇见陈皎后,谢仙卿才发现自己仍不过一介俗人,明知少年是故意讨好,却依然会不自觉心生欢喜,多加偏袒。 毕竟在陈皎这个年纪,极少有人如她这般有清晰的目标和为之付出的决心。仅是见机行事果断分明这点,她便已胜出旁人太多。 谢仙卿反省自身的同时,又不由感叹陈皎少年心性,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话张口就来,若是她喜欢上哪家女子,只凭这张嘴大约便能骗得芳心归。 第12章 谢仙卿仰头望月的时候,陈皎却在思考自己要陪太子去佛寺的事情。 众所周知,只有心腹才能陪领导出差。太子让她陪他一起去寺庙祭奠先皇后,四舍五入说明把她当心腹了啊! 这么好表忠心的机会,励志要当第一小弟的她怎么可能错过! 陈皎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很不错,当即义正言辞道“为您分忧我义不容辞,我现在就回家收拾东西,到时候与您一同出发!” 她摩拳擦掌,准备在这趟路上大展身手。她说完便真的准备回家,生怕自己跑慢点,太子就反悔不带她了。 谢仙卿注视着少年的身影,无可奈何的叫住对方,忽然问了句无关的话:“你如何从京兆尹家要来酒?” 陈皎茫然回头,大大方方地说:“我直接要的啊。” 谢仙卿挑眉:“你要他就给?” 陈皎今日言行随意,作为宴会主人的京兆尹之子必然十分生气,太子很好奇陈皎是如何在对方盛怒的情况下,说服对方送出珍藏的酒。 陈皎理直气壮道:“我跟他说我觉得这酒味道不错,想带一坛回去送给太子。他听后当场答应,还专程去酒窖挑选后送给我。” 说到这,陈皎露出狡黠的笑容:“说来,方才和殿下饮的酒,确实比在诗会上喝到的味道更好呢。” 陈皎笑容明媚,态度坦荡,直言自己是借了太子的名号得来的酒。月光柔和,洒落在少年身上,湖中折射出点点微光,美好又动人。 谢仙卿听后先是有几分意外,随后也低下头笑了,觉得理所当然。这确实很符合陈皎顽皮的性子。 陈皎心情轻松地离开太子府,走到府外后,她并未直接上车离开,而是站在门前望向来时的路。 天色已晚,宵禁令的缘故四周有些冷清,街道外面停靠着等候自己的侯府马车。 陈皎怔怔望向太子府,神情不明。 给太子进献东西的人肯定很多,但太子事务繁忙,必定不会每一样都亲自过问,所以大多数献品的结局都是在库房生灰。 陈皎送酒前便想到了这坛酒的结局,它大概会被放在某个角落,然后静静地被人遗忘。 陈皎没想到,谢仙卿会当场开酒与自己共饮。 她的选择没有错,谢仙卿果然是优秀的储君,很好的上司。自己一定要好好努力,更加贴心,争取早日成为太子手下的第一小弟! 想到这,陈皎的目光陡然坚定起来。她转身爬上车,对车夫道:“回侯府吧。” 太子不信鬼神,然他母亲生前信佛,故他每年都会去一趟大明寺替先皇后求佛。虽然还未公开,陈皎很幸运地被选入陪同前往寺庙的随侍。 大明寺地处长安郊外山上,马车只能驶到山下,上山还要走很上的一段路,来回往返大约要一天多时间。 因太子是替生母求,为表心诚,上山途中需全程走路。领导步行,下属总不能悠闲坐轿和骑马吧,那是活腻了。 路遥人乏,换做平时陈皎是决不乐意跑这一趟。但这件事是好事,她不能不去。 陈皎备好了点心干粮,还带了好几个水囊,用竹筒装的露水含有桂花香气。她认为当小弟就要尽职尽美,要成为领导缺一不可的左右臂! 到了前往寺庙那天,陈皎一路殷勤备至,跟在太子身旁:“殿下口渴吗?我带了桂花水。” “殿下要喝茶吗?” “殿下吃口糯米糕吧,可甜了!我还带了一小罐腌梅,开胃解腻,泡水也很不错哦。” “这日头有些晒,我带了伞,殿下要遮阳吗?” 陈皎胸前挂着一个由竹枝编成的小篮子,内里整整齐齐放置着她出行准备的东西。 她时不时从竹篮里掏出东西,有时是一盒糕点,有时是几颗青梅,口渴时还会拿出竹筒,喝两口自带的露水。 山路上偶尔有野兔蹦跶过,陈皎还会撩起袖子,跃跃欲试要不要去捉着玩。她准备充足态度悠闲,就好像自己不是在爬山,而是郊游。 太子上这条山路许多次,因为生母的缘故,每次心情都略有沉重,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轻松惬意,就连路边看腻了的风景也变得新鲜起来。 陈皎递来的东西他有些用了,糯米糕则拒了。他没用上的,陈皎也不灰心和浪费,不挑剔地全都自己吃了。谢仙卿有理由怀疑对方本来准备的都是她自己喜欢吃的。 陈皎态度如此殷勤,环绕在太子身边团团转,两人自成一体,周围人根本插不进去。 其他侍卫/太监内侍:…… 这陈世子怎么回事,平时跟其他大人争宠就罢了,今天怎么还跟他们抢起了小厮的工作,准备的东西还异常齐全?!她就不能给其他人留条活路嘛!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节 果然其他大人说得对,这个陈世子太有心机了! 一路上陈皎殷勤备至,细心体贴,堪称卷王之王,以至于太子身边的其他内侍都不由产生职场危机,总感觉在陈世子的对比下,自己马上要失业了。 跟随谢仙卿不久的小太监,年纪偏小最沉不住气。他瞧了眼陈皎,趁着对方不在太子身边时,不阴不阳地说了句:“陈世子是个细心人,就连我们这些无根的都比不上您周到。” 陈皎正在纠结自己要吃哪种味道的糕点,闻言回头,语气欣慰道:“我知道公公认为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向我学习的地方。但为太子分忧解难,防患于危难,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所以你不用太过夸赞我,我知道自己很优秀!” 小太监:……你他娘的! 小太监不服气,本还想陈皎争执,却被他师傅狠狠揪了下胳膊,他顿时神情一凛,垂下头不敢再说话。 他师傅是跟随殿下多年的张太监,对太子心意最为了解不过,平日里就连太子身边的属下都会给几分薄面。如今得了师傅的警告,小太监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顿时两股战战。 前方谢仙卿将他们的动作尽览眼底,扫了眼张太监,眼神淡漠,随后淡淡收回眼。 他对身后的陈皎招手,温柔道:“过来。数日前给你布置的功课,孤正好考考你。” “啊?春游还考功课啊?!”陈皎震惊茫然,却又不能拒绝,只能垂着头过去了,“好吧。” 陈皎朝谢仙卿慢吞吞走过去,两人并肩而行,后方诸多随行的人顿时心情一凛。 太子唤陈皎过去,名义虽是考核陈皎功课,可熟知殿下秉性的人都知道他是在关照陈皎,偏爱的态度一览无余。 跟随谢仙卿多年的张太监想到方才太子看向自己的那一眼,额头已经有了汗水。 太子是人人皆知的翩翩君子,温润如玉,可谁若是以为他是任人糊弄的和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太子有自己的规矩,手段果决,只有他身边的人才知晓。 今日回去后,他的小徒弟大概要被教训规矩了。 到了人后,张太监狠狠给了徒弟一脑瓜,怒道:“你吃饱了撑的,去招惹陈世子做什么!” 陈世子最近风头正盛,是太子眼中的红人,那么多狡猾的大臣都在她手里铩羽而归,心思手段不可谓不深。而他这个小徒弟心思浅到他都能看清,居然还妄想挤兑陈世子,简直愚不可及。 小徒弟头上被敲得疼也不敢顶嘴,只老老实实道:“我就是看这个马屁精不顺眼,谁知道太子那么宠信他……” 张太监冷眼看着他,忽地甩袖而去:“愚不可及!” 今天事问题根本不在陈世子身上,而是小徒弟犯了上位者的大忌讳!做奴才的,最重要的便是将主子放在第一条。做不到这条,就没有主子会信任你重用你。 小徒弟自己做不到尽善尽美,无法对殿下有用,却还使手段阻拦一心为太子的陈世子! 这相当于你工作做得不好,还拦着做得好的同事出头!前者是工作能力有问题,是愚笨了些,后者那就是心思恶毒了。 前方的陈皎也在和太子闲聊,至于小太监的事情,她一点都没放在眼里。优秀的人总是遭人嫉妒,这些人都不会成为她的对手。 被太子考核功课后,陈皎立刻小小奉承道:“太子殿下真是勤奋刻苦,跟在您这样的人身边,我也受益颇多!” 换做其他不爱读书的人被单独考核功课,此刻大约已经垂头丧气,她却精神十足,还能顺嘴拍一句上司马屁,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谢仙卿本是见她被内侍刁难故意解围,闻言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点了点少年额头:“你啊你……” 指尖触及处柔滑软嫩,谢仙卿愣了一瞬,没想到陈皎一男子肌肤竟如此光滑。 他垂下眼,遮掩眸中异样,缓缓收回手,藏于袖袍中的手微微摩挲指尖。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思绪变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懵懂道:“我说错了吗?” 她离对方近了些,刚才还淡然十足的谢仙卿却陡然往后退了一小步。陈皎讶然停住脚,抬头望向太子,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 谢仙卿感受着指尖残留的触感,也说不清自己的行为。他随意找了个借口,轻声解释道:“孤对气味敏感。” 陈皎眨眨眼:“啊?”她茫然抬起手臂,闻了闻,根本没有味道啊。 这已经是太子第二次说自己身上有味道,陈皎是真有些受伤了。太子对气味敏感,身边的人不配香包不用熏香,自从知道这条规矩后陈皎也从不用熏香,每天都认认真真洗澡。 虽然女扮男装,但陈皎也是女儿心性,多次被人嫌弃说自己身上有味道,她也会尴尬。 陈皎有些委屈:“我明天一定好好洗澡。” 谢仙卿心中思绪不可为外人道语,自己正惊疑不定时,却陡然听到少年这懵懂的话语,他心中异样情绪顿时散去,化作满腔无奈和好笑。 他没想到陈皎思维这么发散,居然联想到自己嫌弃她臭。 谢仙卿无奈道:“你身上有桂花气息。”或许是那股甜腻的气息,才会勾的他此刻指尖发紧。 陈皎茫然:“可现在才是春天啊……”桂花明明是秋季才有。 她说完恍然大悟,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里面便是一盒桂花糕。 陈皎拿出一块递到太子面前,认真问道:“是这个味道吗?” 她刚说完又马上想到太子对气味敏感,刚刚都特意让自己远离,现在她拿近岂不是更惹人厌。 于是陈皎飞快地收回手,将那块惹事的糕点咬了口,想要快点吃光,一边小声解释道:“我出生秋季,从小就喜欢桂花有关的东西,出门也会随身带几块解馋。大概是平日吃得多,才让太子闻见了。” 挥之不去的甜腻桂香,混杂于春风中带着独有的清爽,眼前是少年小口小口品尝糕点的模样。 谢仙卿缓缓别开了眼,敛过眸中的情绪,良久道:“无事。” 第13章 大约是因为每年太子都会去一趟大明寺,上山后的路并不难走。然而到了半途,头顶却渐渐多了乌云,天气急转直下,闪电劈过小雨便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最近数日天气极好,观星象也未预见今日有雨。谢仙卿身边的随侍重点放在保护殿下安全上,并未提前备伞,此刻雨倾盆而下,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 倒是之前被人嘲讽背了许多东西的陈皎,悠悠扬扬地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掏出那把原本用来遮阳的油纸伞,屁颠颠凑到太子身边:“殿下!” 所有人:……?!! 雨势越来越大,太子一行人却恰好行路中途,前后皆无凉亭,还要再走数里地才有地方避雨。 天上淅淅沥沥下着春雨,一行人匆匆忙忙,颇有些狼狈。 陈皎举着一柄青伞撑在自己和太子头顶,语气心疼:“这好好的怎么就下雨了,淋着我可没关系,淋到殿下可就是大罪过了!” 谢仙卿眉眼微动,挑眉道:“陈世子当真?” 陈皎诚恳点头:“当然了!微臣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以我们的什么关系,有我一口饭吃,就有太子您一个碗刷……” 谢仙卿微微侧目,陈皎也愣住了。 糟糕,她平日忽悠傻白甜王时景习惯了,说顺嘴了! 陈皎当即讪笑,改口说:“有您一口饭吃,就有我一个碗刷!” 谢仙卿见她模样好笑,似笑非笑:“不用我刷碗?” 陈皎一拍胸脯,正气凛然:“不用!殿下万金之躯,我胡说呢,真有碗也是我刷!我全给您包了!” 她说得情深意重,要是王小少年在这里,听到自己信任的陈兄这话,估计会伤心捶地了。 谢仙卿被她逗笑,眼中流露出笑意。周围其他人则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默默牙酸。 这陈世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油嘴滑舌,也不知道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陈皎为了讨好太子,嘴中不断吹捧,可手中举着的伞却是八方不动,丝毫没有往太子那方多倾斜的意思。 倒不是她不想趁机表功,只是她看雨势太大,此刻油纸伞恰好将两人笼罩,自己若是再为了演戏将伞往太子那边倾斜,她半边身子就得淋雨了。 到时候大概率会感冒,这得算是工伤吧。 陈皎给自己的定义从来都是太子的小弟,职场打工人。她努力内卷想要在领导面前表现,但也不包括拿自己身体安全开玩笑啊! 自己的命当然最重要了。 陈皎正纠结是以身涉险上演苦肉计呢,还是装作不知情安然不时,身后的张太监看得快要急死了,忍不住低头嘀咕道:“这该死的陈世子,光说不做,你倒是把伞往殿下那边挪些啊!” 眼见太子发丝染上水气,张公公急得恨不得推开陈皎,换自己来撑伞。 陈皎还没想好呢,便见太子悠悠然转头,扫了眼她,好似在说这就是你的天地可鉴? 陈皎心虚眨眼,想难道是自己拍马屁不走心的事情被看穿了?! 想了想,她默默将自己的伞往太子肩膀偏了偏,然后自己又小心翼翼往对方身边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太子的胳膊。 油纸伞不大,两人站在同一伞下显得有些拥挤。 雨后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湿润气息,山上雨雾朦朦。凑得近了,谢仙卿能闻见陈皎身上传来的那股淡淡的桂花隐香。 他垂目望去,只见身旁的少年身形瘦削,比他矮上一头,手撑着伞费力顶在两人头顶。 风雨飘摇,少年衣袍吹动,手高举着伞,袖子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肌肤,手指纤细婉若无骨。 陈世子平日看着鲜活,却是意外的瘦削苍白,若是不知情的人,恐怕会误以为她是女儿郎。 谢仙卿心中微动,垂下眼,忽地伸手拿过伞柄。在陈皎意外的目光中,他微笑道:“孤来吧。” 他伸出手,握住陈皎手腕,将伞往她的方向移了些。 他不是不体恤下属的人,陈皎身子单薄,看起来就体弱,淋雨病了他也不好跟永安侯府交代。 雨下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停了,之后太子一行人顺利抵达大明寺。但到底是淋了一场雨,上山休整一夜后,第二日太子便病了。 虽然只是小小的风寒,可大明寺上上下下都吓得不轻,各个都忙碌着。尽管寺庙内有擅长医术的僧人,太子侍卫还是骑马下山奔赴长安,连夜请来御医诊脉。 陈皎也慌,想到那把偏向自己的伞,她不由有点心虚。 希望病中的太子不会记起自己那天的小动作,从而迁怒到她,将这笔帐算在她头上。 因为心虚,太子在山上修养这几日,陈皎便格外尽心。 山上的慧言禅师精通医术又与太子关系甚好,这次便是由他和另外几位御医开方子。 陈皎也跟着殷勤地跑上跑下,还帮忙在火旁盯着其他人煎药。 这倒不是陈皎偷懒,不想亲自动手。而是太子入口的东西,众人都恨不得长八只眼睛盯着以防万一,哪里敢交给其他人动手。如果真出了事,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就算陈皎想要帮太子煎药,太子府身边的人也不敢让她动手。所以她就负责坐在一旁看内侍们熬药。 陈皎看归看,每次可都是隔着一两米的距离,绝不敢凑太近。 废话,不光伺候太子的内侍们怕,陈皎自己也怕啊! 谋害皇嗣这个名号,她担不起啊!谁知道有没有人想要她背锅当冤大头。 不过这次事后,陈皎也发现了些端倪。 太子陡然生病,他身边的人虽然慌张,却井然有序,先是迅速封锁消息以防太子病中之事传出,后又加派人手将大明寺层层封锁以免刺客,派人下山带来御医…… 从守护太子安全的侍卫,再到服侍煎药的内侍,让别人钻的空子是一点都不肯马虎,足以说明太子治下严谨。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节 太子生病的第一天,屋内屋外守候着诸多侍卫,陈皎根本没机会见到对方。直到第二日太子好转,陈皎才有机会拜见。 厢房内,太子躺在床上,身穿白色中衣。陈皎进来时,他正准备喝药。 病去如抽丝,谢仙卿看上去仍有些虚弱,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殿下,请用药。”银针试过毒后,伺候的太监小心翼翼将药呈上,其他人都盯着太子。 谢仙卿微微蹙眉,接过药,面无表情地一饮而尽,其他人捧着药碗下去。 那药闻着便很苦,太子却一饮而尽。陈皎想了想,小心翼翼凑上前,解开身边的一个荷包,递了上来:“殿下要用颗杏脯吗?” 谢仙卿垂下眼,看向陈皎手中那么杏脯,没有说话。 周围其他侍卫神情紧张。只是一个照眼,谢仙卿便明白这一定是陈皎自己的主意。 御医担忧杏脯冲减药效,太监们不敢私下做主,所以这些年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小心翼翼递上一枚杏脯。 其实也并不是。 谢仙卿年幼不过几岁时,先皇后还未逝去。担心儿子惧怕药苦,每每他喝完药,都会亲自递上一枚杏脯,冲减苦味。 时间已经过得太久,他已经忘记母亲当年的杏脯是什么味道了。 陈皎见太子沉默许久,怕他担忧,急忙道:“都是我自己平日里吃的,已经试过毒了,殿下您放心……” 她还没解释完,谢仙卿便漫不经心伸手,指尖滑过陈皎掌心,拿过那枚杏脯,置入口中。 杏脯味道有些酸,并不全是甜。嘴中的苦味却陡然散去许多。 谢仙卿生来被立为太子,从小一言一行被按照储君来对待教养。时常有人忘记或是故意忽略,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怕苦。 他抬起头,看向陈皎,微笑道:“陈世子的杏脯,味道极好。” 陈皎愣了愣,随后缓缓露出一个笑:“味道还不错吧?我每次喝药都嫌苦,祖父祖母他们便弄来了杏脯哄我。” 其实做这个决定时,陈皎便意识到不妥,但她还是下意识这么做了。 太子眉间的愁一直没有散去,她想对方大约也是觉得药苦,所以才会临时起意,递上一枚杏脯。 陈皎笑起来时很是好看,阳光动人惹人喜爱,眼神清澈无比。 谢仙卿注视着她的眼眸,想到的却是前日茫茫雨雾中,那股若有似无的桂花气息。 眉梢的苦意散去,心中却泛起了涟漪。 第14章 太子养病这段时间,陈皎便发挥了她当小弟的本领,照前顾后十分体贴,谁看了都得说句细心妥帖。 她随时侯在太子身边,太子渴了不需伸手,她便殷勤地递上热水,太子乏了想要睡觉,她便坐在,太子醒了,她也跟着第一时间忙活 其他人都感动极了,觉得陈世子对太子心意真是天地可鉴!当初他们还误会陈世子要抢大家饭碗,现在想想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被众人敬佩不已的陈皎面上笑嘻嘻,心里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大明寺的主持名曰慧言禅师,在当朝名声十分显赫,精通星象天文卦象,如今已经近百岁。据说当年高祖征战四方,从大明寺路过,偶遇一僧人批注,后来果真登上龙椅。 那个传说中慧眼识君的僧人,便是慧言禅师的师父。 陈皎这次来大明寺,除了陪太子祭奠先皇后,还怀揣着想要见一见慧言禅师,看能不能让对方替自己算一卦的想法。 陈皎没有忘记自己是穿书,在原书中她只是个工具人炮灰,结局并不好。虽然现在那位点家原男主还未出现,自己也改变身份当了世子,这已经和书中剧情大不相同,可陈皎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毕竟命这种东西,玄之又玄。陈皎担心无法改变书中剧情,便想到借这个机会找慧言禅师算一算。 据说慧言禅师得了师父真传,卦象占星非常厉害,在当朝名声显赫。这些年包括皇太后在内多少王公贵族想要找他相卦,可大多数人都被他拒之门外,大家还都拿他没办法。 陈皎一个区区侯府世子,自觉没那么大的脸面能够让慧言禅师替自己算卦。 幸好慧言禅师和太子关系不错,陈皎便打算讨好太子,让对方替自己引荐。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太子需要养病,她当然不能拿这种事去打扰对方。 太子病了两日,需要静心休息,连带着太子一行人也骤然沉默安静。 陈皎没事做的时候,便一个人在寺院里闲逛。 太子殿下现在还未病愈,她也打消了最初的想法,准备另外想办法。 大明寺佛堂后院,四下安静无人,只有鸟声在山中鸣叫。禅师近来在佛堂闭关不见外客,陈皎来这里也只是为了碰碰运气。 不说她是否有机会遇见慧言禅师,即使侥幸见到对方,她也不一定能说服对方替自己算卦。 她独自站在小径处一会儿,觉得无聊,正犹豫要不要溜走呢,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山中复杂,小友可是迷路了?” 陈皎转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非常和蔼的年迈僧人,相貌慈善,穿着一身泛旧的僧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小友面生,怕是外人。” 陈皎隐约猜到了此人的身份,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又纠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对方替自己算卦。 她思考数秒,不想对这位老人说谎,便老实说道:“我本来是来找主持算卦的,听说他闭关了,我来这里碰碰运气……” 听到陈皎的回答后,年迈僧人先是诧异,随后了然点头,露出和蔼的笑:“也好,你我有缘。” 他走到不远处菩提树下的石桌旁,放下佛杖坐下,挥手对她示意道:“那便算吧。” 陈皎睁大眼:“啊?” 年迈僧人微微一笑,对陈皎说:“我欠你祖母一卦。” 陈皎:……?!! 还有这条关系,她居然不知情!! 她只纠结了一秒便决定回家再问祖母,然后飞快跑到石桌旁,紧张地坐好。 年迈僧人问道:“你想算什么?姻缘还是前程?” 陈皎愣住。她不敢告诉对方原书的剧情,最终犹豫道:“前程吧?” 年迈僧人微微点头,说:“一念之缘,命线已改。世子日后,贵不可言。” 陈皎眨眨眼,便笑了,自言自语道:“真的吗?我以后这么厉害啊!” 她还未深想,便起身郑重道谢道:“谢谢慧言禅师。” 年迈僧人啖笑不语,解下布袋上的一根红带,将它交给陈皎示意对方系在腕间,便摇摇头离开了。 说来奇怪,僧人年纪颇大,身形不急不徐,脚程却极快,一眨眼便消失在了小径深处。 陈皎望着对方的背影,回忆着那句批语,脸上露出欣喜轻松的笑容。 贵不可言……她励志要做太子手下第一小弟,天子近臣,现在看来未来的自己做得很成功嘛! 正巧有人来寻,张太监急匆匆来了,道:“哎哟我的陈世子,你躲这发呆,太子殿下正找你呢!” 陈皎来不及回想,当即随对方而去。等见到太子后,发现对方正在跟一位中年僧人安静下棋。 一局结束,谢仙卿对陈皎引荐道:“这位便是大明寺主持,慧言禅师。” 陈皎愣住:“他是慧言禅师?!” 那刚才她遇见那个年迈僧人是谁?他不是主持,干嘛还说你我有缘,叫她去算卦啊! 想到年迈僧人淡定地说“你我有缘”的场景,陈皎心情十分复杂。这世上总是她将其他人弄得无语凝噎,这还是第一次她尝到了哽住的滋味。 谢仙卿初初病愈,脸色还有些泛白,轻声道:“不可对禅师无礼。” 谢仙卿看起来和慧言禅师关系不错,对方收拢棋局时,他回头对陈皎道:“禅师今日输我一局,答应替你算一卦。” 他话音刚落,慧言禅师却指着陈皎腕间的红带,摇头微笑道:“不可不可。陈世子今日在我们寺中已算一卦,我这卦便罢了。”说完他便抱着一个大棋盘,悠悠地走了。 陈皎还没从刚才自己被一个朴实无华的老僧人忽悠中醒过来,回神便听见这一句话,顿时捂着心口,觉得自己血压都要上来了。 慧言禅师走后,谢仙卿看了陈皎一眼,并未出声责怪,倒是旁边急匆匆找来陈皎的张太监红了脸,能得禅师一句批命,是多好的事啊!怎么就错过了呢! 他低声对陈皎急切道:“陈世子你说这叫什么事,殿下知晓你想找慧言禅师批命,今日病稍好些便找到主持下棋,赢了这局替你求来了这一卦。你倒好,在外面乱找些僧人算命,浪费了这大好的机会……” 陈皎捂着心口,嘶嘶抽气:“师父别念了,我错了。” 谢仙卿本也有些遗憾,回头见陈皎这番作态,勾了勾唇。他对陈皎挥挥手,温柔道:“别装模作样,下次上山时我再替你寻他。” 陈皎当即放下手,露出笑,开心跑到谢仙卿身边,扶着对方手臂嘘寒问暖:“哎哟我的殿下,这么冷的天您刚病愈,怎么能在外面吹风呢。” 她就知道自己当初决定加入太子党,抱太子大腿是正确的!别管自己这次是不是被骗了,只要有太子,她失去的机会也会再回来。 陈皎现学现用,模仿张太监的语气。她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太子身后,殷勤道:“殿下您饿了吗?渴不渴?大明寺的斋饭味美可口, 您要是饿了,我现在就去厨房给您盛一碗……” 少年声音欢快动听,谢仙卿听着耳边,觉得又吵又好笑。他停下脚步,睨了眼陈皎,低声道:“好好说话。” “哦,不饿的话,殿下您想喝青梅泡的茶吗?” “你喜欢喝?好喝吗?” …… 两人先聊着朝院外走去,张太监怔怔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等回神后他忍不住抹了把脸,牙齿泛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另一头的小院中。 慧言禅师看着自家师父,无奈道:“师父,您今天给陈世子批命了?”他一看到世子腕间那条红带,便知道又是他师父的手笔。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高祖壮年征战归来路过大明寺时,那位给他批注的高僧不过少年,对方至今仍活在世上。 慧言禅师的师父摸摸下巴,道:“我欠她祖母一卦,今日便是还了。” 慧言禅师叹息道:“原是师父当年的恩人。只是我瞧这位世子卦象紊乱,倒是个短命福薄之人。”这话原也没有说错,在原书中陈皎便是意外早丧。 他师父哼笑,道:“你懂个屁,我看她啊,贵不可言!” 一国之母,凤袍加身。时隔数十年,他终究算是对得起那女子的那碗粥了。 第15章 谢仙卿稍稍康复,便准备完成此行目的,为他母亲祈福。先皇后崇信佛祗,大明寺专程为先皇后常年供奉着一盏长明灯。 太子独自去供奉着长明灯的偏殿祭拜,久久没有出来。时间流逝,眼见天边暮色渐晚,在外守候的侍卫都有些着急。 从前殿下来大明寺祈福,不过一个时辰左右,如今却已经三个时辰了,远超于大家的预料,所有人都有些担心。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3节 太子殿下病愈不久,身体本就虚弱,若是再因为感怀先皇后伤感,有了什么好歹,里里外外的人估计都得被发落。 张太监悄悄靠近陈皎,小声道:“陈世子,时辰已晚,殿下今日还未用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太子进偏殿多久,陈皎和众人便在外面站了多久。众人目光之下,她半点心思都不敢有,全程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站得笔直,生怕被扣上不敬先皇后的罪名。 听到张太监的话,她也随之叹道:“是啊,这也不是办法……” 张太监本意是想让陈皎进屋规劝太子,见她装傻充楞,当即无奈别嘴,转过身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陈世子真不是个东西,平日里讨好太子花样百出,真到要用她的时候,胆子比谁都小。年纪轻轻,心眼倒是不小。 陈皎不是不知道张太监的意思,她心中却有自己的章程。 太子殿下为生母祈福,自己贸然闯进去劝诫,算怎么回事。别看张太监这厮目光鄙夷,满口忠贞爱君,他自己不也不敢上,见自己年轻觉得好忽悠,一心只想着指使自己呢! 又过了半个时辰,从太子进去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个小时!殿内烛光摇曳,陈皎也站不住了。 周围人目光如炬,她在心中叹了声气,在众人的目光中,主动上前走到殿外,轻轻敲击地木门:“殿下?” 做宠臣就是这样,好事你有份,不好的事情你也得最先顶上。如今谁都知道她受太子看重,所有人都盯着她呢。 过了一会儿,屋内才隐约传来太子的声音:“何事?” 陈皎埋着头:“微臣陈皎……” 她还没说完,里面便淡淡道:“进来吧。” 陈皎并未着急,她先是扫了眼全身,发现衣物饰品没任何不整,这才撩起衣摆,推门踏了进去。 那扇门重新被关上,陈皎站在这座小佛堂内,发现太子并不在其中。她顺着道路往前走去,又过了几道门帘,最终走到了大明寺的正殿,而太子殿下正独自立于其中。 难怪刚才太子的声音隐隐约约,并不算清晰。 主殿中央,一座金身佛像高耸立于正中。太子站于下方,跪坐于佛像下方的蒲团,面前摆着一张伏案木桌。他一手执笔,指尖微动,正垂眸书写着什么。 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谢仙卿并未抬头:“陈皎?” 陈皎当即应道:“殿下,是属下。” “不必拘泥,过来吧。” 陈皎走过去,同样跪坐于太子身旁,这才发现对方面前摆放着一卷地藏经,他正在抄写。 怪不得今日太子如此反常地在佛堂内停留许久,原是为了这卷佛经。不过据陈皎了解,对方似乎并不信佛。 陈皎内心疑惑,却并未言语,而是安静坐于一旁,注视太子。 太子殿下身穿青色锦袍,头戴玉冠。他跪坐于案前,垂眸淡然执笔时,青丝从鬓角垂落,气质清逸出尘,宛若天人。 陈皎忽然想到太子的名讳,谢仙卿。 仙卿,仙界的上卿,在崇信神祗的古代,这个名字可谓贵不可言。若是其他人,恐怕会有配不上的嫌疑。但太子无论气质风度还是相貌才华,都和名字相得益彰。 陈皎静静思索时,谢仙卿一边抄经,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先皇后丧时我不过五岁,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今日那枚杏脯,倒是让我想起了母后。” 陈皎懂了,所以太子才会忽然想到为生母抄经。 耗费数个时辰,太子落下最后一笔,终于抄完了这卷地藏经。他看着经书,却忽然说:“我不信鬼神。这卷经,大约无用。” 在佛堂内,他这句话无疑是大胆的,但没人会指责他,也没人敢指责他。 谢仙卿垂眸。地藏经旨在为逝去的亲人祈福,然他并非信徒,不够虔诚,若是真有神祗,恐怕不会佑他心愿。 陈皎微微蹙眉,道:“怎么会没用?” 她拿过太子手中的那卷经,恭敬起身,上前将佛经供奉在佛像下方的诸多经书中。 佛像下方的炉鼎中,插着数只供香,空气中飘荡着熏雾,天色渐晚,屋内烛光摇曳。 陈皎回头,坚定道:“太子不信佛却依然愿为生母祈愿,每年不落来此,此中心意天地可鉴,若是真有神佛,凭何不佑你?” 陈皎也不信神,即使她的穿越重活一世。但她信真心,比起飘渺的神祗转世未来,真心最重要。 陈皎目光清澈,语气诚恳:“臣没有见过先皇后,但想必对方在天之灵,见殿下如此,必会感怀欣慰。” 太子安静坐于下方,仰眸看向立于佛像前方坚定的少年,神情不明。 因为是嫡子,因为是储君,因为是母亲的孩子,因为生母早逝,所以他一日不敢懈怠。 这是第一次,在他犹豫自嘲时,有人站了出来,清楚明朗地告诉他,他做得很好,他做得没有错。 烛光摇曳,少年身影挺拔,神情凛然,一瞬间仿佛和他身后那悲天悯人的神佛相重叠。 谢仙卿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不由怔怔。 停顿片刻,谢仙卿目光从陈皎的脸上挪过,仰头注视着头顶的佛像,忽然问了句无关的话语:“陈世子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 陈皎虽然不懂,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母亲性情温柔,但很有主见,向来维护我。” 事实上,怡和郡主岂止是维护陈皎,她简直是护犊到了极点。谁说陈皎一句不好,她能当场翻脸。 陈皎的舅母有次闲聊,讽刺陈皎学问太差前途堪忧,让怡和郡主想想办法再生一个。怡和郡主气得当场掀桌,追着疼爱自己的大哥骂了数日,逼得陈皎舅母骑虎难下,不得不当众道歉。 长安城中,谁都知道陈皎是怡和郡主和永安侯的掌中宝心头肉。 谢仙卿想到京中流传的永安侯夫妇护崽的传闻,也忍不住笑了。与此同时,他也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当今圣上。 相比于永安侯夫妇对陈皎的百般维护,他这位父亲却对他忌惮不已,多次图谋将他废掉。 在很早之前,太子和圣上还有一段父子情,那时他是对方最看重的嫡子,饱受期盼的储君。 太子谨记身份,多年来克己复礼努力向学,不敢辜负圣上期望、先皇后的嘱托,成为众人心中最合适的储君。 却不知何时起,他渐渐成了圣上心中的一根刺。 太子明白,父皇老了。 他能够体谅,却也难免失望。原来天子真的要做孤家寡人,原来君臣之间没有亲情信任可言。 太子看向陈皎,忽然问道:“你说,天子会不会很孤独?” 问出这句话后,谢仙卿也觉得自己荒谬可笑,他便也真的笑了。 陈皎却不敢笑,她心中一震,脑海中有无数念头飞速闪过。但她面上未显分毫,而是上前一步,眼眸认真道:“怎会?臣会一直陪伴在太子身边!” 这句话既表明陈皎的忠心,又点明她坚信太子才会是夺嫡的胜出者,未来的天子。 谢仙卿注视着陈皎,一时间没有说话。 这些类似表忠心的话也不是没人对他说过,谢仙卿往往都是一笑置之,心中从不泛起半点涟漪。 但大概是一月前归鹤楼中,少年面对咄咄逼人的五皇子时的挺身而出、平日里朝夕相处的体贴上心、诗会当晚顶着月色,小心翼翼带回来的那坛酒、昨日风雨中飘摇的油纸伞…… 又或许是此刻少年眼眸清澈,神情坦然,以至于谢仙卿没能从她身上找点半点迟疑和躲闪。 种种画面在太子脑海中闪过,耳边是毫不迟疑的陪伴和话语,让谢仙卿不得不产生一丝期盼。 他注视着陈皎,挑眉:“当真?” 陈皎目光没有丝毫闪躲,拱手单膝跪下:“虽死不悔!” 太子便笑了,亲自上前扶起她,温和道:“陈世子,可要记得今日的话。” 屋内烛光摇曳,谢仙卿忽然想到初见陈皎时的场景。少年神情恭谨,眼中是浓浓的野心。 那时他便知晓,金鳞岂非池中物,此子野心勃勃。只要给少年一个机会,对方便会抓住向上攀爬。 后来果真如此。陈皎从不掩饰自己向上爬的野心,身上总是带着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她不在意其他臣子的评价,不在意无关人的看法,行事目标坚定地远超寻常同人。 命运从不亏待有心者。 从加入太子党至今,陈皎抓住了每一个机会。 …… 大明寺一行后,陈皎彻底成为太子身边的心腹,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她,就连那些服侍太子许久的旧臣都没她有脸面。 长安城中无秘密,陈皎忽然从不学无术的纨绔,变成人人皆知的大红人。 众人都说永安侯府闷声办大事,不但默默投靠了太子府,自家世子还一跃成为太子的心腹,日后若是太子登上大位,永安侯府可谓前途无量。 作者有话说: 太子:当天子会不会很孤独? 陈世子:我会一直陪着你。 大概是亲妈滤镜,我觉得这段话有一丢丢浪漫耶 第16章 成功入选领导心腹,陈皎自认为前途光明,最近是春风得意,就连去太子府上班报道都透露着一股欢喜劲。 她心情颇好,从国子监放学后一路都哼着小曲她。刚到太子府门前,便恰好撞上同样要进府中禀报的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可就没有陈皎的好心情了。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工作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户部改革一事推进不顺,他平日里要与五皇子安插在户部的党羽周旋,现在去向太子禀报都是提着心,担心不好交差。 太子性情和煦,实则很有主见。在他手下做事,桩桩件件都要明朗,绝不可能敷衍糊弄了事。 户部侍郎当初在归云楼和太子用餐,有过和陈皎一起对抗五皇子的经历。加上他也只有二十余岁,年纪相差不大,两人平日里关系倒还不错。 他见陈皎一路哼着歌,心情也跟着好了些,提起精神打趣问道:“陈世子可是遇见了心仪的佳人,心情如此好?” 也不知道这陈世子是怎么回事。别人上班都是如上坟,她倒好,精神十足活蹦乱跳,每日在太子面前殷勤备至,恨不得自愿加班,真乃奇人也。 陈皎哪知道户部侍郎的吐槽,她最近忙着在太子面前表现,就怕对方反悔不带她一起去大明寺。不过当着自己同事面,这种事情就不必说了。 她先是叹息一声,缓缓道:“哪有什么佳人。我不过是想到了太子,才会如此开心。” 户部侍郎无语凝噎,不明白见个太子有什么好开心的。若是寻常百姓,偶尔得以窥见天颜如此激动尚且情有可原,可他们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太子,就算最初的百般激动,到现在也都只剩下平静了。 陈皎对户部侍郎的眼神视若无睹,神情认真道:“一想到马上能见到殿下,我的心就非常激动,恨不能时刻陪伴在殿下身边,为他排忧解难……” 户部侍郎抽抽嘴角,不由牙酸。可挡不住陈皎这小子擅于演戏,这番话说得是情真意切,表情诚恳眼神期盼,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对方是在拍马屁胡说八道,还是真心所言。 若是真心所言,这陈皎对太子的情谊可就真的感人了。 十几岁的少年已经到了定亲的年纪,陈世子不爱慕佳人倩影,居然成天挂记着太子,一日三餐地往太子府跑,就算有人说他爱慕的人是太子,恐怕都有人信…… 想到这,户部侍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4节 长安风气沿袭前朝开放,权贵世家中有一两个爱走后门的也不稀奇,前朝的成帝更是荤素不忌的男女通吃,对男宠的宠爱一度威胁后宫,甚至民间都流传起“与上卧起,宠爱殊绝”的流言。 户部侍郎惊疑不定地看向陈皎。对方体型瘦削,肌肤白皙,嗓音偏柔嫩,细想起来竟和那些断袖分桃的男子相差无几! 十几岁的年龄在寻常高门贵府中早已开人事,可陈皎至今都还没通人事,家中没有小妾通房…… 户部侍郎越想越心寒,越看陈皎越像好龙阳的。 户部侍郎是个厚道人,且和陈皎关系还不错。思量再三,他决定劝对方打消这念头,好好做个循规蹈矩的世子。就算是真的要当断袖,也别想不开喜欢太子啊。 户部侍郎委婉劝诫道:“陈世子年纪尚小,还不懂得情爱的滋味,不若将目光放在那些女子身上,早日觅得佳缘……” 陈皎听得迷糊,不懂户部侍郎怎么忽然关心自己的感情生活了,难不成是家中有适龄的女子想要试探吧?! 这不怪陈皎自恋,她是永安侯府嫡子,地位超然家中人口简单,家中还有不纳妾的规矩,在长安女子中的佳婿榜上名列前茅。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试探他的亲事了。 可陈皎一个女生,根本不想成亲啊! 她当机立断,双手抱拳高举,朗声道:“我如今一心只为太子,只想为太子肝脑涂地,士为知己者死,” 陈皎不知道自己演戏太投入,都把自己演成那好龙阳的了。她还在为了升职加薪可劲表演,努力夸赞自己对太子的恩情:“迄今为止,臣只将太子放在心中,再没有情爱的心思!” 听完这话,户部侍郎心更凉了。 完了,陈世子这是情窦初开便爱上了太子啊! 要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放弃心上人,也是有些残忍。奈何太子是一国储君,两人之间万万没有未来,可怜侯府世子,怎么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 户部侍郎好端端来太子府汇报工作,结果忽然吃了这么个大瓜,整个人都有些发昏。 谁不知道陈皎最近是太子眼前的红人,两人近来关系亲密,也不知道太子对陈世子的心思是否清楚。 户部侍郎一时间愁容满面,不敢自己往下琢磨。犹豫许久,他将这个猜测告诉了太子太傅。 太傅听后,当晚都没能睡着觉!! 太子太傅出身荥阳何氏,今年六十八岁,德高望重,是著名的儒学大家。他此前数次以年迈为由向圣上请辞,都未被允许。 太傅人老了,如今一心为太子谋划。陈皎对太子有利,即使其他人有许多非议,在他眼中都是个好孩子。 但陈世子是个断袖还觊觎太子,这件事就不同了啊! 太子清风朗月贵为君子,陈皎一介纨绔带偏储君,那是死不足惜! 太傅心惊肉跳,辗转一夜后,第二天急忙直奔太子府。 太子府中。 何太傅见到太子后,便凛然直言:“太子,我注意到你近日和永安世子相处较近,此事万万不可啊!” 谢仙卿正在批改公文,闻言停下笔:“太傅何出此言?” 何太傅一想到陈世子居然胆大妄为地觊觎自己的好徒弟,便恼火中烧。 他板着脸,硬邦邦地说:“陈世子一介纨绔子弟,油嘴滑舌善于狡辩。殿下贵为太子,当省自身,怎能与此等小人为伍?” 随着何太傅的话语,谢仙卿想到陈皎三言两语将一群臣子气得无语凝噎的场景,不禁眼眸含笑。 他摇摇头,失笑道:“太傅言重。陈世子虽性情顽劣了些,本性并不恶劣” 太傅看太子的眼神就像是看冥顽不灵的人,不赞同道:“殿下三思啊!” 谢仙卿眼眸笑意渐敛,淡淡道:“太傅曾教我识人不可浮于表面。陈世子名声不显,年岁不大,却敢为我与五皇子对峙于门前使对方不得其法,此等心智手段,她当真如外人所传那般百无一用?” 谢仙卿身为储君,来往结交的人诸多。以他之见,在陈皎这个年纪的人,有多少人有如此胆量和决心,能够当机立断地判断局势,可谓少之又少。 听到这,太傅心中一惊。太子对陈皎的评价很高,对对方的看重也超乎他的想象。 他本来不欲直言,怕污了太子的耳朵,奈何婉言相劝没有效果。 何太傅咬了咬牙,豁出去道:“恕臣胆大妄为,那陈世子,恐对殿下有不轨之心啊!” 谢仙卿忽地怔住,脑海中猝然浮现出陈皎的面容,鼻尖仿佛嗅见了那股若有似无的桂花气息。 不等他询问,何太傅便一口气噼里啪啦地将自己昨天听来的对话告诉了太子,气愤不已道:“此等小人!” 听完太傅的话后,谢仙卿松了口气,好笑道:“乌龙一场,太傅约是想多了。” 陈皎的性子他怎会不知。她那些话在自己面前也常说,他却从未往户部侍郎和太傅所想的那个方向所去。 不过到底这些话在他心中种下了种子,但太傅面前虽有所怀疑,也都压了下来静待日后再看。 太子解释后,太傅也松了口气,叹息道:“既是如此,陈世子多年来听任纨绔的名声,心机着实深沉,太子也应多小心些。” 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听到陈世子断袖的消息被吓一大跳,现在思来想去都觉得最好不能让此人待在太子身边了。 对于太傅的揣测,谢仙卿并未回答。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且永安侯府诚意十足,若真有阴谋算计,也不会拿独子涉险。 更何况来他身边的人,哪一位不是图谋甚广?从龙之功贵不可言,陈皎有些小心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何太傅已有悔意,对方身为自己的师长,谢仙卿不会不给对方台阶下。他温声道:“老侯爵当年征战沙场,手下旧部甚多。如今镇守国都的侍卫长,便是他曾经手下的副将儿子。” 何太傅沉默了。 他知道大业为重,太子说的更有道理。至于规避小人做个好皇帝,这些都需要在太子成功当上皇帝后才能完成。 何太傅露出惭愧的神情,拱手道:“如此是我想多了,老夫不及殿下远谋。” 谢仙卿放下画笔亲自扶起他,露出今天第一个浅笑:“太傅乃我师长,太子之师自当谏言,夫子有何之错?” 他改口称呼何太傅夫子,老头的脸色好看了许多,红着脸摆手道:“份内之事罢了。” 等走出太子府后,何太傅默默叹了声气。 太子已经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他指望用老师的身份拿捏对方,是不可能了。 太子府中,送走太傅后,谢仙卿站于桌前望向窗边,一时间没有说话,手中的笔竟忘了放下。 谢仙卿自觉不再将此事放于心中,然当晚却偏偏做起了梦。 梦中是若有似无的熏香,仿佛是重回了大明寺那日,自己病中躺于榻上,陈皎侧坐于前,柔柔素手递上一枚青梅…… 天色渐亮,谢仙卿陡然睁开眼,目光不明。 都乱了! —— 清晨一早,太子府上安静一片。大家都知道他们的主子今日心情很不好。 只因早上殿下起床更衣时,他对正在服侍自己更衣的内侍道:“床上的东西……” 他气压极低,薄唇轻道:“都烧了。” 奴才们低着头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根本不敢抬头。 第17章 太子府外,陈皎恰好从马车上跳下来,若是她知晓太子近日心情不好,估计掉头就要回家。 可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刻正兴冲冲地提着提着个小罐,大约又是要进献给太子的东西。 因为陈皎经常来的缘故,后来太子甚至下令告诉内侍,陈皎前来不必通报,直接让她进来便是了。 一路进了太子府,谢仙卿正在屋内批改公文。 书房内照样徐徐升起,喜鹊在窗外鸣叫,谢仙卿的心情却犹如暗昼,一路沉到谷底。 他怎么会做这样荒诞又滑稽的梦? 谢仙卿清风朗月,风月之事却也略有耳闻。朝中时常传闻部分臣子男女通吃,年少无知时跟家中小厮或青楼小馆厮混,谢仙卿对此从未放在眼中。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梦见自己跟同是男子的陈皎纠缠! 谢仙卿心中除了恼怒,还有几分震惊和不敢置信。 恰好此时陈皎兴冲冲地走了进来,说道:“殿下前几日风寒,这是微臣特意寻来的人参,炖鸡汤吃了大补……” 没想到太子反应却淡淡:“陈世子有心了。”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陈皎。 他目光略过桌上研墨,漫不经心道:“陈世子年纪,可有婚配?” 陈皎心中一紧:“微臣年纪还小,还未定亲。” 最近这些人到底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关心起她的婚事。太子忽然提起这件事,不会是想要帮她赐婚吧…… 这也不是没可能,自己是太子心腹,为了稳固彼此间的联系,上位者牵线也不是没可能。 可关键是陈皎一点都不想成婚啊! 听到她这个回答,太子微微蹙眉,神情没有变化,说不清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谢仙卿又问道:“陈世子可有心仪之人?” 来了来了! 陈皎自觉刚才的猜测成真,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当即搬出了之前面对户部侍郎的那一套,叹气道“臣如今心中之相追随殿下建功立业,根本无心情爱。” 这句话有些生硬,陈皎怕被自己拒绝后领导没面子,又委婉吹捧了对方一句:“更何况微臣不似太子优秀,根本没多少人心悦我……” 谢仙卿本来安坐于椅上,闻言心头咯噔一声,顿时有些不敢置信。他不自觉想到了当初太傅的谏言,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陈皎向来对他甚好,细心体贴至极,言辞间也十分大胆。谢仙卿以为对方只是普通的奉承,此刻回想却觉得处处都有痕迹,对方身为侯府世子却如此贴心合意,莫非是真的喜欢他? 谢仙卿眼眸沉沉,注视着陈皎。少年慕艾,陈世子被长辈保护得极好,听说至今家中未有侍妾,情窦初开一时间走了岔路也能谅解…… 陈皎根本不知道自己因为拍马屁太过认真被打入了断袖群体,还在为了抱大腿事业而奋斗。 她非常认真地拍马屁:“太子清风朗月风采动人,微臣早在数年前便有所耳闻,恨不能与君相见,早日学得一二真传!” 身边人言笑盈盈,书房窗户敞开,吹来那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忽然一切和梦中的场景重叠。 谢仙卿恍惚回到了昨夜,不自觉蹙眉。他轻声道:“又开玩笑。” 陈皎没看出太子的异常,还在认真地拍上司马屁:“臣说得可都是真心话,殿下体贴温柔,风度翩翩,随便叫个人出去打听打听,多少闺中女子心悦殿下。” 她自顾自地说:“臣若是个女子,大概也会倾慕您呢!”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5节 在陈皎眼中,这种话实在是太正常了。在现代,谁没对自己的好兄弟好姐妹说过:你若是男生/女生,我一定找你做对象。 然而她无意一句话,却在谢仙卿脑海中响起一道惊雷,心神不宁。 若陈皎是个女郎,那梦便算不得突兀吧…… 谢仙卿袖中的指尖发紧,面上却依旧从容,淡定道:“胡言乱语,不知所谓。” 他实在受不了这屋内腻人的的桂花气息,站起身来,以袖掩面,掩饰道:“把东西带回去。” 这训斥来得突然,陈皎到如今为止还是第一次被太子斥责。她摸不着头脑,只好闷闷应了声“哦”,便乖乖退到一旁。 上司脾气不好真难伺候,自己夸他,还骂她。 谢仙卿斥责她后,也没有解释,便坐下来沉默处理公文。 陈皎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太子。她在书房站了一会儿,见太子不想理她,最后只好抱着那罐人参鸡汤原路返回。 这罐鸡汤她特意用了一只上好的山参,虽然比不上太子府库房的珍贵,但也是认真挑选后,小火熬数个时辰,自己一路辛苦带来的。 太子不领情就罢了,怎么还生气了呢。 陈皎不得其解,只好自我安慰,领导脾气不好也是正常的事情。最近几位皇子给太子找茬,朝中还有皇帝虎视眈眈,太子忧心烦躁也很正常。 作为一个尽职的小弟,为了避免领导不开心后找她出气。陈皎决定吸取教训,这段时间都尽量躲着太子,不凑上去触对方霉头。 只不过这罐鸡汤到现在一口都没人喝,陈皎一个人来回搬运,实在是觉得手酸。 她走出两步,忍不住回头看了眼书房内的太子,见对方埋首静静处理奏章,没有反悔叫住自己的意思,这才又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殊不知她转过头后,谢仙卿放下手中的折子,深邃的眼眸注视她的背影,胸中郁气不减反增,愈发烦躁了。 …… 离开太子府后,陈皎抱着滑稽的瓦罐上了马车。坐在车上,她鼓着脸,生闷气地想;这么好的汤,太子不喝就算了,她自己带回家去喝。 太子心情不好,陈皎被训斥后也不怎么开心。恰好老侯爵要去温泉山庄接散心的老夫人回府,陈皎也立刻举手说自己一起去。 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安安心心玩一段时间,等太子心情好了再回去工作。 哼,小弟也是有人权的,小弟也要抗议! 老夫人身体不好,每到换季时便会去温泉山庄修养。山庄风景宜人,不远处还有一座山林,能够在其中围猎。 陈皎在温山庄悠闲度假时,长安城中的谢仙卿的心情便没有这么轻松了。 不知为何,那夜后他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梦,却时常想到陈皎可怜兮兮抱着鸡汤离开的模样。 少年身影单薄,抱着瓦罐垂头离开,背影落寞。 身边一片寂静,耳畔唯有草木风声。习惯了陈皎喋喋不休的话语,谢仙卿忽然感觉到一丝寂寥。 作者有话说: 小皎:“你这么好,假如我是女子,我也会喜欢你。” 缺德啊啧啧。 第18章 谢仙卿出生后被立为储君,被教导承载王朝使命和百姓民生。他心智早熟,不耽于物欲,知晓身居高位更需要谨言慎行,行事不能踏错半步。 作为一个对自己要求严格的上位者,谢仙卿的心中有一把尺度分明的戒尺,界限分明地将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情划分开来,以确保自己是合格的储君。 可以说在谢仙卿的前半生中,他一直完成得很好,看似温润如玉,实则理性冷漠,条理分明。 当他意识到陈皎喜欢自己后,便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决定疏远冷淡对方。即使他明白,自己或许对那位少年也有些不同。 但这点不同,也不足以让他改变想法。他绝不允许百年之后,史书上将对自己的评价中写出罔顾人伦这一笔。 谢仙卿做出决定后,甚至还思考过若是陈皎不听话执意纠缠,自己该如何处置。毕竟少年年纪尚小情窦初开,无法接受自己的拒绝也未卜可知。 然而他没预料到,遭到他的训斥和冷淡后,陈皎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对方在短暂的茫然无措后,便顺从地离开了太子府。 谢仙卿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又生出隐隐的不满和郁气,不上不下吊的人心烦。 尤其是当他做好准备面对陈皎,结果次日对方根本没来太子府时,他的气压更低了。 …… 天色渐晚,距离陈皎离去已经数个时辰,太子府上上下下都寂静一片。 就在这时,门房来人匆匆找到张公公,说是永安侯府的信。 张公公得了消息,回太子身边伺候时欲言又止,站在一旁看着是有什么话要说。 恰逢谢仙卿在看书,他瞧见张公公神情,随口问道:“什么事?” 太子府的人都很有分寸,普通事情都不会拿来烦扰他身边的近侍,必定是要紧的事才会在这种时刻通报。 张公公低着头,恭敬道:“禀殿下,是永安侯府递来的折子。世子告罪请假,说要去郊外的温泉山庄陪老夫人,这几日不能来太子府报道了……” 听到这句话后,上首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只有书页翻动的响声。张公公压力倍增,暗暗叫苦觉得要遭。 这陈世子好端端的怎么回事,殿下今日心情本就不好,她遭了训斥不在家反省或是赶早来道歉便罢了,居然还淡定悠闲地离开长安,潇洒去山庄玩乐。 这哪是一个做臣子应当做的,也不知道殿下听见后心中会如何做想…… 陈皎并不知道张公公对她的吐槽。她出去度假,当然要告知一声顶头上司,否则太子发现她数日没有前往太子府报道,问罪下来怎么办。 所以早在出发当天,她便派小厮知会了太子府的门房,这才有了这场风波。 屋内气氛沉寂,唯有烛光摇曳。 过了半响,书页翻动,谢仙卿嗓音淡淡:“去山庄了?” 张公公低着头:“听着是这样。” 谢仙卿正在看书,忽然笑了:“她倒是个不放心上的。” 陈皎没心没肺,越发衬得他今日的低落烦闷都成了笑话。 若是其他人在此,只听笑声恐怕还会误以为谢仙卿心情不错,只有张公公这种陪伴太子许久的内侍才知晓,殿下现在恐怕已是怒极啊!! 他心中暗骂,这倒霉催的陈世子真不是个玩意儿,太子爷前脚训斥了她,后脚她就跑路请假去郊外庄园散心。留下他们这群跑不掉的,只能在太子的低气压下战战兢兢干活。 一时间气氛凝重至极,张公公躬着身没敢抬头,额头已经有了汗珠。 良久,谢仙卿淡淡道:“出去吧。” 张公公擦了擦汗珠,缓缓起身退了出去。 …… 太子最近心情不好。 发现这点后,府中内侍们行事小心,就连来往的臣子也都不敢大声喘气,平日里汇报时更加谨慎。 有心人打探到疑似是陈皎惹怒太子后,不由暗中幸灾乐祸。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他们这群老臣都要往后靠,这还是第一次看对方吃瘪。 太子党们都是为太子办事,彼此之间都是同僚,平日里一致对外,关系说和谐也和谐,但暗地里肯定也存在竞争。 陈姣属于是半路杀出来的黑马,靠着拍马屁这种旁门左道抢了太子的关注,一跃成为殿下心腹凌驾众人之上。 能加入太子党的人都是朝中大臣,大家自认比陈皎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世子有才学有能力,结果偏偏让对方后来者居上,心中说没有不服气哪肯定是假话。 下朝后,太子党几位同仁边往外走边在商议朝事,正巧提到了陈皎:“陈皎这小子素来滑不溜秋,这次终于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惹了殿下生气!” “陈世子这次可是惨了,已是几天未见他出现在太子府,不会遭殿下厌弃吧?” “我听闻太傅也对陈世子很是不满,不久前专程劝诫殿下远离小人,说不准便是这个原因……” 同行的王尚书却不发一言,若有所思。 他归家后略微沉吟,便唤来自家傻儿子,吩咐道:“你上次说陈世子今日会从山庄回长安。待他归京后,你便……” 与此同时,太子府中寂静一片。 太子近日心情不佳,连带着府中气氛也十分沉闷压抑,时刻伴在谢仙卿身边伺候的张公公更是提紧了皮。 书房内,谢仙卿正在作画。 他站于桌前,一手执笔,忽地漫不经心问道:“陈世子今日回京了?” 听到这句话后,张公公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太子低气压了几天,太子府上上下下都肃穆一片。 张公公因为是太子身边的内侍,比常人多知道些内情,清楚太子心情不好大约与陈世子有关。 他为此还感慨君恩难测,不久前陈世子和殿下关系极好,两人同进同出,现在却转眼遭了厌弃。 张公公唏嘘过后,猜想大概以后再太子府再也听不见陈世子那些令人听了牙酸的奉承话了。 没想到殿下居然又提起来陈世子!而且听这口气,并不是全然厌弃了,似乎还有些挂念……? 果然,他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张公公心里一上一下,打不定主意,小心道:“听说今早有人在城门口看见了永安侯府的车。” 谢仙卿沉了眼,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见太子殿下情绪不好,张公公眼珠转动,斟酌道:“舟车劳顿,天色尚早,大约晚会儿陈世子便来了。” 谢仙卿嗤了一声,丢开墨笔:“若是想来,她早就到了。” 上次诗会散场已是傍晚,陈皎进城后没有归府,而是第一时间来太子府找自己。两相对比,这就是上心和不上心的差别。 谢仙卿看向窗外,轻声道“大约是心中有气吧。” 张公公提起了心,小心翼翼道:“殿下多虑了,陈世子一心为殿下着想,对您的心意大家都瞧得见。她怎么可能会对您有气呢?” 谢仙卿垂下眸,似是嗤了一声:“我却是气我自己。” 这句话没头没尾,张公公心中疑惑,却不敢问。 只见不知何时,画纸上庭院中多了一株桂花树。花瓣飘落,落在石桌上,又好似落在谢仙卿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他终是叹了声气,道:“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这句话满是无奈怅然,一旁的张公公听见后心头大震。结合近日殿下情绪反复,以及今日的谈话,猜出真相的他手指不自觉发颤,差点当场跪下请罪。 张公公额头汗珠如雨,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什么都没听见,暗想他今日是否会被灭口。 谢仙卿并未关注内心惶恐的内侍,他独自一人立于窗前,不知在想什么。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6节 作者有话说: “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出自欧阳修。 意思是:初见时我便留意到你,更何况现在对你的感情 这句诗典故有两种解释,一种是诗人确实有心思,一种是政敌为掰倒他断章取义,千年前的事我们已不知真相,这里的诗句只为表现谢仙卿欲求不得,不为世俗容纳的纠结情感。 第19章 另一头,陈皎也对太子殿下的疏离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原以为太子那日是心情不佳,过几天便好了,现在想想可能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恰好老夫人回府,侯府全家聚在一起商谈此事。 陈皎觉得太子忽然生气,可能是因为自己上次那锅鸡汤大补烫送得不对。 众所周知,是男人就不能说自己不行。 虽然太子体虚,自己也不能贸然说出来,还大张旗鼓地专程送补汤啊! 听完陈皎的分析,侯府其他几人都觉得很有道理。 老侯爵拍着大腿,痛心疾首道:“皎儿你一贯沉稳,这次事做得实在不厚道。” 换做其他男子被说不行,揍对方一顿都算是轻的,也就是太子殿下才有这么好的风度不计较。 老夫人却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太子清风朗月心胸宽广,如何会因为区区鸡汤认为自己被影射而迁怒呢? 老夫人乃是大家族庶女出身,上有心狠主母下有难缠嫡姐,却一路斗到最后,嫁给位高权重的侯爵,做了侯府主母。 虽然她已年迈,但京都中现在仍流传着她的传说,诸多闺中庶女都以她为人生奋斗的终极榜样! 老夫人作为顶级宅斗高手,在听闻事情来龙去脉,仔细询问陈皎当日和太子殿下的谈话后,不由觉得其中有些不妥。 她皱了皱眉,问道:“皎儿,你怎的这般和太子说话?” 怡和郡主不解其意,替女儿辩解道:“母亲,世子言行间对太子够尊敬了。” 相比于从宅院中杀出一条路的老夫人,怡和郡主从小千宠百娇,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心思耿直。 加上亲妈滤镜,她看女儿哪里都好,根本不觉得对方行事不妥,反而认为自家女儿聪慧机灵,就连拍马屁都透露着一股机灵劲。 若是女儿有意,将来必定是朝堂第一大奸臣! 老侯爵和永安侯两人更是彻彻底底的直男,哪里猜得出来男的和男的之间还有这些弯弯绕绕,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老夫人见众人不明白,只好隐晦道:“皎儿和太子虽明面都是男子,言行间却也要注意分寸……” 陈皎领悟老夫人的意思后,茫然道:“我只是偶尔夸赞殿下,不至于吧?” 她其实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平时没有跟太子勾肩搭背,也没有手拉手上厕所,这都会被想歪吗? 老夫人也下意识认为应当是自己多想了。毕竟太子清风朗月无人不知,想必不是她想的那样。 可若非如此,大家也想不到到底是哪点惹怒了太子殿下,好端端的让对方训斥陈皎。 恰好就在全家人迷惑时,陈皎的好兄弟王时景匆匆来了。:“陈兄大事不好了!你最近不是在太子殿下面前出了风头吗,好多人都暗暗对你不满。……” 陈皎正在发愁太子为什么突然生气,闻言随意道:“多大点事,不遭人妒是庸才。” 从她加入太子党开始,嫉妒她走运成为太子心腹的人数不胜数,陈皎都习惯了。 王时景瞪大眼,震惊道:“那可是太傅啊!太子的师长,他的话其他人哪比得上!你被训斥的前夜,便是他亲自劝诫殿下远离你……” 他还没说完,陈皎一下子坐起来了,激动道:“太傅告我黑状?!” 太傅和太子关系亲厚,地位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他直言劝诫殿下,效果当然不言而喻。 有了这个消息,陈皎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太子那天忽然生气,原来是有人抢了她背后打小报告进谗言的工作啊。 挡人前程犹如杀人父母。陈皎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才成为太子的心腹,风光没多久呢,居然就有人想要拉她下马! 太可恶了! 陈皎冷静下来。她和太傅极少接触,在太子府偶遇对方时也从未怠慢,难道自己是无意间得罪了对方? 她一边蹙眉思索,一边回头对王时景道谢:“今日事我不会说出去,你回去后替我谢一声王尚书,他日永安侯府必当回报。” 太傅与殿下的谈话乃是秘密,连时间都准确地出来了,这件事肯定不是王时景一个在国子监求学的人能知道的消息,必定是王尚书通知。 虽然不知道王尚书为什么帮自己,但陈皎隐隐猜测应当跟王时景有关。 若是其他太子党,陈皎恐怕还会自恋地认为或许是对方想要拉拢自己示好,然而王尚书不同。他乃是太子舅舅,身份特殊,陈皎并不觉得自己有值得对方投资示好。 和陈皎猜想一样,王尚书确实是因为王时景才会对他特意关照一二。 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尚书在外是朝中大臣,对内却为自家中二孩子操碎了心。 王时景不爱学习,励志要闯荡江湖,将王尚书气得半死。现在天下太平,哪里有什么武侠江湖,只有草寇匪徒!他堂堂右相府的小公子,哪里能去做这种事情! 没想到峰回路转,陈皎投靠太子成为社畜后,看不顺眼王时景能继续吃喝玩乐,便暗戳戳地带着对方一起“吃苦”。 王时景在陈皎的忽悠下也开始认真读书,不久前甚至还破天荒地进书房查治水一事。 孩子奋发上进,王尚书也终于松了口气。在得知陈世子被太子冷落后,他便决定投桃报李,略微提点这位年轻的世子一二。 王时景也知道自己父亲为什么会让他跑这一趟。听见陈皎道谢后,他摆手道:“陈兄不必多说。我爹都说了,你平日监督我学习逼我背课文,教导我努力奋发向上,都是为我好!” 他感动地说:“亏我之前还小人之心,误以为你是因为整天忙着替太子做事太累了,见不得我独自玩得开心。” 陈皎拉着王小少年的手,言辞恳切道:“你明白我的苦心就好。好歹你也是我的好兄弟,整天在国子监考倒数第一像什么话!”说出去也太丢她的脸了。 王小少年皱眉:“不对啊,你上次不也只考了倒数第二嘛?”大家都是倒数组的,凭什么嫌弃他啊! 陈皎飞速收回手,翻脸无情道:“天太晚了就不留你吃饭了,拜拜拜拜,送客!” …… 王时景走后,陈皎立刻去找老侯爵他们商谈刚得到的消息。 听到王尚书递来的消息后,永安后夫其余几人心思都各不相同。 永安侯眉眼发愁,怡和郡主则是生气极了,看样子随时都能上太傅家打一架。 老侯爵知道此事后,当机立断,对陈皎道:“你离开长安几日,殿下又听了谗言,难免对你疏离。你今日还未安歇,天色尚早,早日去太子府拜见殿下方为上策!” 陈皎也有这个打算。她刚起身准备赶往太子府,又停了下来。 自己现在贸贸然去找太子,既不能质问到底是谁背后当小人,还会暴露派儿子给自己通风报信的王尚书等人,实在是很不明智。 想了想,陈皎冷静下来:“我这么去找太子,总得有个缘由。”恰好她从郊外山庄归来,便决定给太子挑件东西当特产礼物。 因为之前送鸡汤一事疑似出错,这次选择的东西就要更加慎重了。 老夫人听到这话,回屋拿了个东西出来,目光怀念:“这是大明寺主持的师父当年送我的平安符。”是慧言禅师的师父,就不必担心巫蛊之类的东西了。 慧言禅师的师父可是当年替高祖批命的圣僧,他亲自制作的平安符在世上极少。这东西放在外面可以说是有价无市,价值千金,如果不是孙女需要,老夫人也不会拿出来。 只不过这道平安符到底有些岁月了,即使是保管良好细心,也不免看起来略显陈旧。 陈皎犹豫道:“这么送去会不会不太好看啊?显得咱们给太子送个旧的东西。” 若是从前,她也不会担忧这种事,不过现在情况特殊,陈皎便觉得一切更稳妥些好。 永安侯也是高门,老夫人年纪大了,送礼来往现如今都归怡和郡主管。她想了想,出主意道:“不若在平安符外面套个精致的荷包。” 老夫人眉心一跳,正觉得不对劲,其余几人便点头称赞道:“好!” “这个主意不错!” 老夫人:…… 男子给男子送荷包?这叫个什么事! 若是其他人提议,老夫人都会出声反对,但可惜开口提议的是儿媳,她年纪大了喜欢家庭和睦,不愿出声反驳对方。否则在其他人看来,还说她是故意为难儿媳。 老夫人想了想,便暂且没有出声阻止。自己方才的猜想不一定为真,或许是杞人忧天罢了。 …… 陈皎怀揣着荷包,一路前往太子府。 她心中惦记着自己待会儿到了太子面前,要如何替自己辩驳。等她进入府中,才发现自己时机似乎来得不对。 陈皎几天没来太子府,一进来便被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太子府大变样,气氛凝重,来往的奴仆和臣子都面色沉重,神情谨慎。 花园另一头,透过花丛,隐约能瞧见一名太监如烂泥般趴在椅子上,不时传来棍子落下和被堵住嘴的求饶闷哼声。 陈皎来太子府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肃穆。说是风声鹤唳也不为过。 陈皎擅长察言观色,见此默默打起了退堂鼓,心想自己要不要换个时间再来。 她今天的目的是为了讨好太子,可不是来撞枪口的啊! 就在陈皎准备跑路的时候,张公公忧心忡忡地从府内走出。他眼尖地瞧见了对方,当即快步上来,一把抓住对方袖子:“哎哟我的陈世子,你可算来了!” 主子心情不好,底下的奴才也跟着提心吊胆。张公公无意间知道了个惊天大秘密,现在有事没事就到府门口转悠一圈,盼星星盼月亮,就指望那救苦救难的活菩萨陈世子出现了! 他最近算是看明白了,大家都以为陈世子惹恼了殿下,只有他才明白,太子哪里是恼了陈世子,那是放在心尖上的人啊! “张公公客气客气!”陈皎数日未见老熟人,见对方这么欣喜,一时间还有点欣慰。 亏她之前还说张公公心眼多,想方设法坑她呢,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了对方。 她看了眼花园那边的动静,好奇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张公公扫了眼,随意道:“不过是些背主的东西,教训打杀了……都怪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找死也不看时机,殿下近日本就心烦,还在这时候给人添堵。” 陈皎一愣,当即抓住重点:“太子殿下最近心情很差?” 张公公拖着陈皎就往屋内走:“可不是嘛!你看府上,连花都不开了!一点生气都没有。太子最近心情不好,大家就指望着陈世子您来救急,令殿下欢颜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垂着头生死不知的侍卫从花园被人拖了出来。他身体如烂泥般垂在地上,留下一路血迹。 陈皎当时心就凉了,恨不得掉头就走。 她瞪大眼,努力扯着自己袖子往回拽:“我救急?我去岂不是也要挨骂!公公你可别坑我啊!” 张公公啧了一声,斜睨了眼她:“陈世子这说的什么话,咱俩都是老相识了,我坑谁也不能坑你!快走吧,殿下今儿还问起了世子,待会儿见到你,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陈皎急忙道:“我刚想起来了!我家中还有点事,近日就不见殿下了公公你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吧……” 开玩笑,这得多大的事情啊!让太子殿下从几天前气到现在,另一边是惨叫声,陈皎上次被训斥的经历还历历在目,这次她可不想撞枪口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7节 奈何张公公好不容易盼来了她,就指望着殿下惦记的人救苦救难了,最近大家吃饭都小心翼翼,怕惹太子生气。 张公公看着瘦弱,力气却是大得出奇。陈皎袖子都快扯烂了,都没把自己救出来,一路被他拖着往书房拽。 陈皎气得在心中骂娘,这该死的缺德太监总是这样!每次太子生气心情不好,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就指示怂恿自己上! 陈皎一路被逼的没办法,被拖到了太子面前。 到了书房前,张公公才松开手,嗓音欣喜地朝里尖声禀报道:“殿下!陈世子来了!” 正准备偷偷往后溜的陈皎:……你他娘的!回家就把你写记仇小本本上! 她只好默默站住脚步,心情忐忑时,内里传来谢仙卿淡淡的声音:“进来。” 作者有话说: 太子:她真的好爱我 小皎:耶,升职加薪我来啦! 浅修了下文,把王尚书那部分从上章调了下位置 第20章 陈皎进入书房后,才发现太子正在和内侍商谈事务,屋内气氛低迷肃穆,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疑似暗卫的人躬身道:“殿下,那几名叛徒要如何处置……” 太子淡淡饮茶,风轻云淡道:“拖下去杀了。” 陈皎走进来时,恰好听见这句话,当即心神一凛。 太子从来都是清风拂面的和煦姿态,这还是陈皎第一次见到对方另一面,顿时心头一紧,暗想自古成王败寇,能成大事者果然都非心慈手软之辈。 暗卫很快退了下去,陈皎站在屋内踌躇着没有说话。谢仙卿挑了挑眉,道:“怕了?” 陈皎就是怕,也不能当着太子面表现出来啊。她瞬间马屁精附身,豪迈道:“臣是觉得太子殿下宅心仁厚。更何况就算世人都怕殿下,臣也绝对不会怕殿下啊。” 这本是陈皎说惯了的吹捧话语,没想到这一次太子跟以往不同。他嗤了一声,嗓音清冷道:“不怕?不怕当初为何要走?” 听到这句质问,陈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仙卿是指上次自己带着鸡汤从太子府离开的事情。 她顿时无语,心想这还不是你这个反复无常的上司斥责,她才会走吗。现在居然又成了她的罪过了。 也不知道太子怎么回事,最近脾气越来越奇怪了,都怪那个可恶的小人背后进自己谗言。 陈皎心中吐槽,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敬仰的神情,惶恐道:“我那时瞧殿下似是生我的气,心中不安,又害怕留下来令殿下更加生气,这才走了。” 她委屈地说:“臣当时特意带来熬了许久的养生汤,殿下未尝一口,说来也是可惜呢。” 谢仙卿抬起眼,睨了眼她,眼眸不明:“是吗?” 他似是漫不经心道:“几日不来见孤,孤原以为你是有怨气……” 陈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殿下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殿下之心天地可鉴,这次去山庄也不忘专程替殿下寻来这道平安符!” “这是慧言禅师师父当年赠与我祖母的平安符,能祛病挡灾,我刚回城便惦记着给殿下您送来!” 陈皎说得信誓旦旦,情真意切,若是张公公在此估计都要牙酸了,谢仙卿眼中却流露出一丝满意。 陈皎也敏感地发现,太子似乎没那么生气。她胆子稍稍大一点,又开始满嘴跑马车,义正言辞道:“臣把殿下放在心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虽人未在长安,心却是始终惦记着您,一日三餐地想你!” 谢仙卿看着陈皎,明知她在胡言乱语,却依然忍不住笑了。这是数日来,他展露的第一个笑颜。 明知不应该,但谁又能控制心动呢。 人与人之间的悲欢并不相通,有人在苦苦纠结抑制感情,有人却是满脑子的升职加薪当小弟。 陈皎小心翼翼上前,将自己准备好的平安符递至给对方面前。她没发现谢仙卿眼底的晦暗,小声道:“这便是那道平安符了。这是我出生那年,祖母亲自给我佩戴而上,现如今我把它送给殿下。” 她眼眸清澈,认真道:“此后惟愿殿下平安喜乐,建泰安康。” 少年素手纤纤,掌心安静放置着荷包,荷包精致华美,上面绣着朵朵桂花,透过它便仿佛能瞧见少年的身影。 谢仙卿看着那个漂亮的荷包,沉默不言,心中情绪难耐。 他本该呵斥,他明知不可,他懂得此时当回头是岸……但他最后却伸手接过了。 谢仙卿垂下眼,敛过眼中阴霾,拿着荷包,指尖紧握,心中思绪不明。 见他接了荷包,陈皎也暗暗松了口气。她这次来见太子,发觉对方对自己隐隐有了隔阂,这才急中生智说出了那番话。此刻两人解开误会,她第一小弟的身份也保住了! 陈皎沾沾自喜时,谢仙卿忽然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孤对气味敏感,你如今知道是桂花糕惹祸,以后还吃吗?” 陈皎先是茫然,随后犹犹豫豫道:“……还吃吧。” 她想自己和太子现在重归于好,自己刚才又亲自送上了珍贵万分的平安符,怎么说都是亲信了,自己悄悄吃个桂花糕应该没什么大事吧。 陈皎这么想着,也如实回答了。 听到她的回答,谢仙卿诧异挑眉:“为什么?你不怕我因此厌弃远离你?” 他知道陈皎的心智和手段。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因桂花糕而惹怒自己,没想到对方的答案却和他想象中完全相反。 陈皎只是犹豫了一下,便坦言道:“当然怕。可是……心爱之物,怎么能随意舍弃呢?” 陈皎说这句话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她是太子的亲信,身份特殊,又暗示桂花糕是自己的心仪之物,殿下素来善解人意,肯定不好意思在这种小事上为难自己。 若是其他事务,她恐怕就舍弃了,但她真的很喜欢桂花有关的事物,这点从她喜欢吃桂花糕喝桂花泡的水,以及身上衣袍上都绣着桂花便能瞧出来。 陈皎是个很功利的人,也是个很聪明圆滑的人。在能力范围内,她也想保留自己一些爱好,让打工生涯更自由潇洒些。 少年的回答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谢仙卿先是一怔,神情若有所思:“心爱之物,怎能随意舍弃。竟是孤愚昧了。” 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谢仙卿终于下定决心。 他看向陈皎,叹道:你的心意孤知道,只不过如今孤无法给你个交代,倒是委屈你了。” 如今正是他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因为世俗之见和身份地位,谢仙卿不能在此刻将两人的关系挑明,以免被他父皇和皇弟们抓住把柄攻讦。 但这样对陈皎未免太不公平。毕竟对方心悦他已久,今日更是送上了表明心意的荷包,他却无法在明面上回应对方,给予她应有的身份。 什么叫她的心意? 陈皎茫然了一瞬,很快恍然大悟。 太子殿下说得肯定是太傅背后告黑状,害她被疏离这件事!说到这件事,陈皎便生气。 虽然她心里很生气,但她也不能真的傻乎乎地对太子说是啊你老师太过分了。太子都这么说了,摆明他不想再计较这件事,自己再提起就太没眼色了。 所以陈皎立刻道:“怎么会委屈呢?我一心为殿下,哪管得着旁人如何想我。” 旁人当然指的是太傅了。陈皎说是不计较,这时候却还是暗戳戳地给对方埋了个坑。 陈皎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谢仙卿却以为她说得旁人便真的是世人,心中不由动容。 他略微思索,缓缓上前伸手将少年揽入怀中。 与男子相拥,若是从前谢仙卿只是想想便觉无法忍受,可怀中少年肌肤细腻体型娇小,隐隐桂香,此刻他竟没有半点难受。 至此,谢仙卿才死心。 原来他真的喜欢上了一名男子。 陈皎猝不及防被谢仙卿抱在怀中,神情茫然地埋在对方胸口,本来想好的那些马屁台词都忘了。 只是彩虹屁而已,太子会不会太感动了啊……陈皎有些尴尬,心里下意识感觉怪怪的。 陈皎虽然不懂太子殿下为什么忽然抱自己,但领导对自己表示关怀,她总不能傻呆呆地毫无表示吧。 试想一下,当你的领导和你单独谈话,表达了对你的期盼和重视,在这种真情流露地现场时刻,你像一个木头人一样傻呆呆的不动,发表了一大堆感言的领导心中会怎么想? 他肯定想:这二五仔,我明天就炒了她! 在脑海中上演落了一出职场宫心计后,陈皎顿时惊醒了。 她忽略心中那一丝微妙的不对劲,犹豫着伸出手,反手抱住了太子,小声试探道:“谢谢太子?”虽然她也不懂自己在谢什么。 就这样,两人鸡同鸭讲,成功让本就不对劲的画风越走越远。陈皎自以为保住了第一小弟的地位,谢仙卿认为两人情谊互通,也对她越来越好。 半月后,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太子府中。其他大臣都结伴走了,陈皎却还一反常态地留在书房,拖拖拉拉不肯离去。 这段时日陈皎仗着自己成了太子手下第一小弟,胆子也越发大了。虽然不会迟到,早退却是常有的事情,她经常趁没人注意,偷偷摸摸提早下班回家。谢仙卿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故作不知。 今日他见陈皎难得没有开溜,打趣道:“陈世子今日怎么还在,舍得留下来了?” 陈皎这才知道原来她早退的事情太子一直都知道,亏她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呢。 被领导点名,她还是有些心虚的。陈皎摸摸鼻子,表情诚恳道:“最近天气热了,属下比寻常时还要犯困。我想这样恐怕会耽误太子殿下的事吗,便想着养精蓄锐……” 谢仙卿眯起眼,了然道:“所以你每日提早回家,便是为了睡觉?” 他还以为是近日国子监的学业过重,陈皎忙着回家做功课,甚至还想过是否要因此跟国子监的夫子商谈一二,却没想到对方偷摸回家居然是为了单纯睡觉。 对于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如果是陈皎,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是连去诗会都只能关注到吃这件事的特别人才。 被太子揭穿,陈皎哽住了,半响才憋住后面半句:“睡够了,才能更好的为殿下做事嘛……” 身后听见了全对话的张公公抽抽嘴角,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陈皎,望向对方的眼神满是敬佩。 这陈世子真是个人才,明明自己偷溜睡觉,居然还能强行扭曲成是为了替太子办事。这种颠倒黑白是非的能力,将来铁定是他们当朝第一大奸臣啊! 张公公已经看穿了陈世子的险恶本质,英明的太子殿下却只是淡淡一笑,轻轻揭过了这件事。 陈皎见谢仙卿没有追究自己偷摸下班的事情,悄悄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她敬业小弟的人设勉强保住了! 随后她想到自己今天留下来的目的,犹豫问道:“殿下这次端阳节准备要如何度过啊?” 恰逢端阳渐近,陈皎作为一个上进心极其强烈的下属,当然要积极争取和领导一起过节的机会啦。 别小看陪太子度过佳节这件事,这可是只有心腹才有的特殊待遇。历史上许多天子宠臣都立于不败之地,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他们和当今天子相识于微末时,共同度过的温馨时光。 人都会念旧,随着时间过去,那些相处的点点滴滴也会更加温馨,这很大程度会影响天子对臣子的感官,关键时刻甚至能保命。 陈皎励志要做太子手下第一小弟,将来当朝第一奸臣,当然不能放过这种刷太子好感度的机会了! 此话一出,谢仙卿便猜到她心中所想,面上却故作不知,道:“端阳乃亲人团聚之时,孤大约要进宫与父皇皇弟他们一同答谢神灵。” 陈皎心中愿望落空,顿时有些失落:“这样啊。” 谢仙卿见此却笑了,不愿继续逗她,道:“祭神大多戌时结束,我从宫中归来后却是闲来无事了。不知陈世子有何安排?”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8节 峰回路转,陈皎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积极道:“端阳节热闹非凡,我准备逛灯市,太子要和我一起吗?” 谢仙卿眼眸含笑,面上却故作思索,似乎很为难的样子,身侧的陈皎也不由紧张起来。 谢仙卿见此终是忍不住笑了,他低眉看向对方,温柔道:“陈世子盛情邀约,怎么能拒绝。” 几日后,端阳节。 长安城中特地解除宵禁,设办庙会灯节,街道上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国子监沐休,陈皎在家里陪爹娘祖父祖母一同吃了粽子,便喜滋滋地出门去找太子去了。 太子还未归府,陈皎便干脆扭头去宫门外等对方了。 过了半个时辰,陈皎蹲在宫门外无聊发呆时,身旁忽然传来了动静。 谢仙卿身穿锦袍,带着一行人从宫门中走出。 他神情淡淡,看不出来好还是坏,倒是身后紧跟着他的一行内侍们面色凝重,脚步匆匆。 陈皎稍微一瞧,便能猜到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停滞许久的户部改革在前日终于有了进展,此次多方博弈算是太子党大获全胜。相对的,其他几位皇子必定不会痛快,圣上本就对太子多有不满,所以今日宫宴场景完全可以想象。 陈皎心念稍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一跃而起,假装才看到太子一行人,笑嘻嘻地小跑过去:“殿下!” 张公公作为太子的贴身内侍,面沉如水的他在听见陈皎的声音后,眼中闪过一丝喜意,当即对殿下道:“殿下,陈世子来了!” 谢仙卿看见陈皎的身影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停下步伐,等陈皎跑到他面前后,挑眉道眼中已经有了笑意:“怎么来这里?”他们约好的是在太子府相见。 陈皎跑到他面前,笑嘻嘻地说:“微臣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见殿下嘛!” 谢仙卿挑了挑眉,缓缓了勾唇,这一笑仿佛犹如破冰消融,身上已经没有了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气质。 陈皎没有问他在宫中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其他几位皇子还未离开他便先行,她只是低下头看向太子殿下腰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惊讶道:“殿下,你忘记佩戴长命缕了。” 当朝端阳节时人们佩戴五彩丝线编织而成的彩带,以求祈福消灾,这种彩带被称为长命缕。每逢端阳,圣上会赐给家眷以及信赖的臣子五色彩带以示恩宠,由此可见这项习俗有多重要。 今日陈皎爹娘祖父祖母每人给她准备了一根,还都是亲自编的。为避免顾此失彼,她干脆全都给系上了,出门时腰间挂着四条长命缕,潇洒极了。 陈皎不信戴了彩带便能驱邪迎吉,但过节就是图个彩头和氛围,就跟元宵节一定要吃汤圆一样。 在崇信神明的古代,端阳节几乎人人都会佩彩带,没想到太子殿下居然没有。 听到陈皎的询问,太子身后一行人神情霎时僵住了,脸色难看的要命。 今日大家以为圣上会按照以往习俗,在宫晏上赐给诸位皇子彩带,便没有特意准备。没想到这次圣上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故意而为,居然取消了这一习俗。 几位皇子中,五皇子和三皇子有生母照拂,自然不会缺彩带,宴会还没结束便戴上了,只有太子殿下和由宫人生下的四皇子没有彩带。 虽然勉强有个四皇子做衬托,但在众人眼中还不如没有。太子殿下乃是先皇后嫡出,堂堂储君岂能和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相提并论? 这件事完全是内侍们失职,此刻被陈皎点出来,大家都不由低下头,心中惶恐悔恨。 其他人反应颇大,作为当事人的谢仙卿情绪却十分平稳。他神情不变,嗓音淡淡:“近日事务繁忙,应是忘了。” 他甚至不太在乎这件事。因为这点所谓的算计,完全不足以跟他昨日在户部改革一事上获得的利益相比。 他的皇弟们朝堂博弈上无能,在这些恶心人的小手段上倒是大放异彩,简直好笑。 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 陈皎就像是没有察觉一条小小彩带中藏着的算计和博弈。她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自己腰间取下一根彩带,欣喜道:“当当当,幸好我特意为殿下准备了,我帮殿下戴上!” 她动作飞快地将彩带绑在谢仙卿腰间,想了想,又绑了一条上去。 随后陈皎拍拍手,心满意足道:“端阳节怎么能不系五彩带呢?” 谢仙卿一直注视着她的动作,没有说话,目光温柔。陈皎向来聪慧,此番言行应当是猜出宫中的情形了。插科打诨这么久,大概也是为了哄他开心。 血脉相连的至亲忙着算计,倒是宫外的小小世子,将一条带着真心的长命缕系在了自己身上。 叫他如何不动心。 作者有话说: 女主真的很会撩^^ “谅腐草之萤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出自《三国演义》 意思是:从腐烂稻草中生出的萤火虫所散发的光,怎么比得上月亮的光芒 第21章 陈皎向来聪慧,此番言行应当是猜出宫中的情形。插科打诨这么久,大概也是为了哄他开心。 他心中浅叹,轻声道:“没关系。”明明他才是参加宫宴被亲人算计的当事人,现在却反过来安慰陈皎。 陈皎面上神情不显,心中却再次感叹太子的气度。与他相处越久,便越明白他是风光月霁的真君子。 今日看似是殿下颜面受损,殊不知他根本不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太子是胸怀沟壑百姓之人,他的战场在朝堂在沙场,运筹帷幄掌控大局者,才能做最后的赢家。 陈皎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投靠的人是太子,若是跟随其他几位皇子,估计此时气死的心都有了。 陈皎笑了起来,抬起头和太子对望,故意说:“这怎么能行?可以不要,但不能没有!我有四条长命缕,分殿下两条,现在咱们比他们都多一条,气死他们!” 这种排挤人的小手段,陈皎小学就不屑于用了,几位皇子居然使得这么起劲。难怪太子殿下不将他们放在眼中,这种人实在是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少年眼眸清澈明亮,声音带着一丝俏皮,谢仙卿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走吧。” 陈皎急忙跟上他:“去哪里啊?” “你不是说要逛灯会吗?” …… 今日端阳佳节,长安城中热闹非凡,月上树梢城中灯火通明,路边是连绵不断的小摊,迎来送往客人络绎不绝。 谢仙卿和陈皎以及张公公一行人走在街道上,和来来往往的路人穿插而过。 陈皎盯着旁边小摊上的吃食,一个不注意被路人冲撞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谢仙卿在身旁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腕:“好好看路。” 陈皎站直身,庆幸道:“幸好没摔倒。”这里人山人海,真倒下去说不定会发生踩踏事件。 人流涌动差点将几人冲散,陈皎身形瘦弱,谢仙卿方才拉了她一把,此后便没有放开手。 陈皎被其他热闹的灯会和杂耍吃食吸引注意,也没察觉到不妥。直到两人走到一处贩花灯的小摊前,她兴冲冲地拿起其中一盏,回头兴奋道:“殿下您看……” 谢仙卿垂眸看向她,目光温暖缱绻。“嗯?” 两人头上悬挂着无数盏彩灯,朦胧的灯光照亮夜空,落在行人的身上。 陈皎手举花灯,一下子愣住了。她这时才发现自己似乎和太子的关系太亲密了些。被紧握的手腕在隐隐发烫,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没有挣扎动。 她面色尴尬,小声道:“殿下,我不会走散的。”所以您可以把手放开了。 谢仙卿睨了她一眼,温声道:“无事。” 陈皎呆滞:……不是,你没事我有事啊! 谢仙卿仿佛知道她心中腹诽,挑眉道:“我们都是男子,你在怕什么?” 谢仙卿语气中隐隐有不同的情绪,陈皎虽然没有领悟其中的深意,却下意识咽下了嘴中想要拒绝的话语。 陈皎也不懂男的到底是怎么相处的,她和王时景两人平时也不会手牵手,不过女生倒是经常这样。 就在陈皎纠结男子和男子牵手这件事是否正常时,谢仙卿淡淡道:“莫非陈世子担心自己清誉?” 他纠结许久,已经决定顺遂陈皎的心意,未料对方似有反悔避嫌之意,谢仙卿心顿时冷了下去。 谢仙卿眼眸渐深,身后的张公公都抹了把汗,陈皎却还迟钝地没察觉到危险,她被谢仙卿刚才那句话吸引了注意力。 众所周知,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啊! 陈皎女扮男装多年,因为怕暴露身份,平时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像男子。此刻她被太子一激,当即豪迈道:“我当然不介意!我们都是男子,怕什么。” 牵手就牵手,只能女孩子牵女孩子的手是表现友情吗?他们男孩子也要站起来! 更何况她牵的是手吗?不是! 是领导对她的信任,是她未来辉煌的前途! 她和领导打成一片情同兄弟,将来太子登基她也跟着飞黄腾达,到那时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看谁敢告她的小黑状! 陈皎到现在还对太子太傅私下告她黑状的事情耿耿于怀呢。 想明白后,陈皎意气风发,主动伸手握住谢仙卿的手,然后故作镇定地大步往前走。 谢仙卿不动声色勾了勾唇,轻声道:“如此便好。” 日后他们在一起,自然会有流言蜚语。如果从现在开始陈皎就无法接受,谢仙卿很难不怀疑对方的真情,所幸对方没有让他失望。 跟在两人身后的张公公头低得不能更低,努力忽视不去看殿下和陈世子牵着的双手。 他家殿下芝兰玉树光风霁月,多年洁身自爱不沾物欲,没想到最后栽在了这厚颜无耻的陈世子身上。 啧啧啧,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第二日清晨,国子监内。 自从上次治水的事情后,陈皎便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若是当时自己一问三不知,其他人对她观感绝对不会好,甚至会影响到太子对她的看法。所以即使她投靠太子,也不能耽误学习。 上面的师长正在讲课,底下的陈皎百无聊赖地翻阅书本,脑海中想的却是昨天自己和太子殿下走在漫漫灯火下的场景。 有些事情可能当时觉得还好,事后想起来却会觉得怪怪的。 陈皎又不是傻子,前几日太子抱她,昨日又忽然拉她的手……这种事情到底正常不正常啊? 可惜她跟其他太子党关系还没有好到,能跑去问人家“太子有没有抱过你,有没有拉你的手”这种话。 想到这,陈皎忽然意识到自己可以问的人就在身边啊! 她拍醒身旁昏昏欲睡的王时景,小声问道:“别睡了别睡了,我问你一个问题。” 王时景打着哈欠:“怎么了?” 陈皎双手揣兜,皱眉说:“男孩子和男孩子之间,手拉手正常吗?” 王时景震惊道:“当然不正常了!又不是断袖。” 陈皎犹豫道:“不可能吧?不应该啊?” 太子殿下清风朗月,从没听说过他跟风月之事挂钩。如果他是断袖,长安城中必定会有流言,可如今为之都没有相关传闻。 陈皎纠结时,王时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也不对,分情况吧。曾经我哥怕我被拍花子拐走,就拉过我的手。”当然那是在他们都很小的时候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9节 陈皎想了想,当时人流多,太子殿下怕自己走丢拉着她的手似乎也情有可原。而且她个子小又年轻,太子把她当弟弟对待也不是没可能…… 王时景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忽然问道:“陈兄你和其他男人拉小手了啊?” 王时景自幼习武身高八尺,嗓门不小。此话一出,周围其他人包括台上授课的师长都听见了,一时间所有人都目光震惊地盯着陈皎。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皎脸都憋红了。 什么叫拉小手,王时景一个大男人,说话怎么这么容易让人误会。她意识到自己要是再不解释,恐怕明天全长安就都知道她搞断袖了。 陈皎当机立断,哈哈大笑。在一连串尴尬的笑声中,她故作沉稳道:“这怎么可能,我堂堂七尺男儿。我就问问,问问正不正常嘛。” 王时景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目光怀疑:“你要没跟男的拉小手,为什么来问我这种事?” 话题逐渐劲爆,就连台上的夫子这时候都不讲课了,周围其他同学的呼吸声也放轻了。所有人看夫子的看夫子,看书的看书,看桌子的看桌子,纷纷竖起了耳朵。 陈皎逐渐慌了。她沉默半响,故作淡定道:“其实我是替我一个朋友问的,他最近有这方面的癖好……” 王时景欲言又止,用一种自以为小声但周围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问道:“陈兄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啊?” 陈皎目光震惊,不敢置信。 她上辈子也没干什么缺德事啊,怎么这辈子就交了王时景这个朋友! 她气地抚住胸口,闭上眼,生无可恋地靠在椅子上。 王时景急忙扶住她,慌张道:“陈兄你是哪里不舒服?为何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陈皎缓缓睁开眼,艰难道:“时景弟,我平时对你好吗?” 王时景神情不解,茫然道:“很好啊。陈兄你不辞辛劳地监督逼迫我写作业背课文、在我上课睡觉时抽醒我、出去吃烤鸡时你知道我不爱吃鸡腿和鸡翅,总是体贴地替我吃掉……”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微笑补充道:“对了,你还特别够义气,承诺将来你有一口饭吃,就有我一个碗刷呢。” 第22章 [一更] 王时景微笑补充道:“对了, 你还特别够义气,承诺将来你有一口饭吃,就有我一个碗刷呢。” 陈皎瞳孔地震,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盯着王时景许久。 天哪!她认识王时景这么久, 今天才第一次真正认清对方!!亏她还以为对方是个好忽悠的傻白甜, 没想到在这等着她呢! 王时景被她看得毛毛的, 摸了下鼻子:“陈兄你看我做什么?” 陈皎深吸一口气, 拉着他的手, 诚恳道:“景哥,我错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看在我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份上,放过我也放过你吧。我答应下次鸡腿留给你!” 王时景露出笑,说:“好啊。” 他忽然凑过头,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不过说真的, 我很好奇你和谁牵手了?” 陈皎瞳孔微张, 下意识否认道:“没有,我随便问问而已。” 国子监人多口杂, 尤其是此刻大家都关注着她的情况下, 她活腻了才会把太子殿下牵扯进来。 王时景哼笑一声。他目光似是洞悉了一切, 神神秘秘道:“不管是谁, 那人必定对你心有企图。” 陈皎没将这句话放心底。太子殿下坐拥天下, 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对自己有企图,反过来说她对对方有企图才对。 于是她随意道:“你想多了,我们是纯洁的兄弟情。” 王时景笑而不语, 不再追问这件事, 心中却万分笃定——虽不知那人是谁, 但陈兄以后必定会在此人身上吃大亏。 一个是势在必得,一个是懵懂无知。陈兄为人聪慧机敏,却在感情一事上未开窍,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 …… 解决了自己和王时景岌岌可危的兄弟情,陈皎疑似是断袖的传闻一跃成为国子监最劲爆的话题。 国子监她所到之处,周围其他同学纷纷退避三舍。 下堂后众人交头接耳,讨论得十分激烈。等陈皎路过时大家又左顾右盼,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皎无语凝噎。表现得这么明显,这群人是不是觉得她是傻子才不会发现啊! 不过她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若换做在意风骨节气的文人,恐怕会感到难以忍受,认为此事是奇耻大辱。但陈皎不一样,她本来名声就没好到哪去,多一个疑似断袖的传闻,对她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简直无关痛痒。 更何况当朝风气还算开放,部分子弟年少不知事时也曾和家中小厮清倌厮混过,日后成家立业了叹一句年少荒唐事情便轻飘飘的揭过了。 有的事情是当事人越在意,看热闹的人便越起劲,借此故意捉弄调笑、若是当事人轻飘飘的无所谓,那些起哄的人渐渐也会失了兴致,觉得无趣。 陈皎坚持贯彻自己不要脸的原则,对其他学生的目光视而不见,偶尔听到有人故意在她背后嘀咕断袖二字,她还会顺嘴笑道:“别做梦了,本世子要搞断袖,也不会跟你这种黏黏糊糊的蠢货搞啊。” 她说的那人是隔壁乙班的学生,皮肤白净细皮嫩肉,说话都带尾音。 这几日传出陈皎疑似的断袖的流言后,他便疑神疑鬼地认为陈皎对他这种青年才俊有企图。 每次他在国子监见到陈皎,便会用手护着胳膊撅着嘴,对陈皎流露出“你死了这副心吧”的表情。以至于心态极好的陈皎都有些烦了。 陈皎烦不是因为别的,而是觉得这人总是这副作态,万一真让外人误以为她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传出去岂不是拉低了她的品味和格调? 她堂堂侯府世子,就算传些风月绯闻,也要跟有配得上自己的人啊! 陈皎烦了,这次这人又撞到她面前,她便准备说清楚一点:“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这人你知道的,非常正直,从不撒谎。” 陈皎这话委实不留情面,被羞辱那人登时眼中便有了泪水,眼都涨红了。其他人也面面相觑,面色尴尬。 要是换了平时,大家肯定是要出声责怪陈皎刻薄,然而现在背后说坏话被正主抓个正着,一时间也没有立场去教训陈皎维护同学。 众人面面相觑,犹豫要不要替身旁的同学出头时,陈皎扫了眼众人。她没再多说什么,轻轻笑了一声,便懒洋洋地走了。 恰好王时景路过,走了过来,喊道:“陈兄下堂了,诶诶,她怎么走了,我都忘记跟她说那家烤鸭人很多,明日要早点出门……” 他走近了,远远蹙眉道:“这是做什么呢?怎的还哭了?” 听完热心群众说完前因后果,他啧了一声,无奈道:“我当时开句玩笑罢了,你们怎么讨论几天还没忘。” 有人问道:“玩笑?” 王时景神情无辜,摊开手:“不然呢?陈兄乃侯府三代单传,你们不会信她真是断袖吧?这话传出去,怡和郡主和永安侯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怡和郡主和永安侯的名声可是很大的,在国子监也是响当当的传奇。别的不说,前两月永安侯为了维护自己儿子,在朝堂外睁眼说瞎话地夸陈皎文章写得好,把夫子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 甚至说传闻说陈世子舅母嫌弃陈皎不学无术,气得怡和郡主回娘家把她亲哥哥吃饭的桌子都给掀了! 护孩子的家长不少见,可护成永安侯和怡和郡主这样风度都不要了的,那真的是很稀少。 所以国子监的学生都印象深刻,此时王时景一提起,他们都醒悟了。 是啊,陈家三代单传,陈皎肯定是要接过传宗接代的责任。若是让永安侯夫妇得知有人在外败坏陈皎名声…… 众人打了个寒战,纷纷对王时景道谢:“多谢小公子提醒。” 王时景是右相家的小公子,太子的亲表弟,在国子监的地位可以说是无人能及。就算他成绩倒数,大家也都上赶着结交。 废话,从国子监出来的学生但凡有点梦想的都是要做官,做官就得在人家爹和祖父手下混,此刻讨好总比日后巴结有门路。 加上王时景一向没什么心眼,相比于陈皎那种睁眼说瞎话阿谀奉承之辈,大家都很信任他。 “我们都是同学嘛。”王时景摸摸下巴,好奇道,“也不知道是谁传出陈兄是断袖的消息,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大家纷纷点头,只有极少数人忍不住看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欲言又止。 王时景感叹一番后,又见陈皎讽刺的那名学生面色愤愤,看起来依旧不服气。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 人最怕对比。别说他知道陈皎不是断袖,假若对方真有意向,堂堂世子又天天跟在他表哥身边,有了对比,又怎么会看上这种无能之辈。 这场小小的风波就此揭过。陈皎态度坦荡,王时景承认是玩笑话。后续又没什么证据,大家讨论两句也就过了,渐渐的也就不提这个话题了。 —— 国子监不再讨论陈皎,太子党中对陈皎却是热议纷纷,问题却是出在了一杯茶上。 陈皎和太子党一同在书房报道,商议事情,时间长了内侍们也会上茶和点心。 太子府中规矩井然,从前上茶都是几位内侍一同上茶,或是从入门座位开始依次上。谁想到今天忽然冒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太监,直接越过众人,分外殷勤地跑去将第一杯茶送到坐在中间的陈皎面前。 今日太子不在,陈皎正偷偷眯眼睡觉呢,半睡半醒间察觉看到面前殷勤的小太监,顶着一众大臣杀人的目光,登时就清醒了! 她冤枉啊!! 满打满算今天屋内除她之外坐着六个人,其中还有一位是门下省的侍中!侍中负责审核群臣奏章、天子诏令,若是臣子奏章不合规矩,人家直接原地给你驳回去那种! 陈皎虽然有时候沾沾自喜扬言要做太子身边第一小弟,但她也没有嚣张到能跟这些人打擂台的地步啊! 陈皎冤不冤枉没人知道,她和这六位大人的梁子算是就此结下了。几人对她是分外不满。 明面今天是一杯茶,实际上这是他们几人在旁人眼中的地位! 前不久陈皎遭到训斥,所有人都以为她被太子冷落,谁知陈皎去了趟太子府,居然峰回路转重新挽回殿下的心意。现如今太子走到哪里都会带上陈皎,甚至亲自教她科举股文! 这像话吗?这不像话! 太监最会看眼色,就连以前和陈皎闹过矛盾的张公公的小太监徒弟,如今都扭转风向,见到陈皎亲近得不得了。他们一同到太子府报道议事,府上内侍们居然先给陈皎这个马屁精上茶!! 气得其他几位老臣吹胡子瞪眼,当晚觉都没睡好。 他们是自持身份和资历,不屑于跟陈皎这种溜须拍马之辈争抢。毕竟太子殿下英明,绝不会被这个马屁精蒙蔽。 没想到一时不查,居然让陈皎这个小子骑到他们头上去了!! 他们可都是朝中大臣,才能卓绝劳苦功高,陈皎一个半大小子,居然就敢跟他们比资历!! 于是最近大家都憋着一口气,暗戳戳使劲,想给陈皎找点麻烦。 先是有人在太子面前上眼药,不动声色地说陈皎坏话。没想到却被殿下当场识破,厉声训斥此人不修自身,搬弄口舌挑拨是非。 其他臣子欲哭无泪,他们的殿下还是这么心明眼亮,但怎么面对陈世子那个马屁精就不开眼呢! 不能挑拨,那说真话总可以了吧? 老臣们暗戳戳聚集在一起,试图找到陈皎的污点告状。 这时他们才发现,陈皎除了在国子监学习差了点,其他方面似乎都无可指摘。她家世出众、不惹事生非、不沉溺酒色、也没有恶习、而且还很孝顺! 这就很让人头大了。 不争馒头争口气,大家纠结一番,最终决定从陈皎身边的人入手。在这样的情况,恰好来太子府找陈皎的王时景被众人拉住了。 “做臣子当有臣子的本分,她整天溜须拍马怎么行?没有半点实事,这样下去,其他人会如何看待她,”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0节 “大家都是为殿下做事。凭什么我们为殿下分忧解难,她什么都不做,轻飘飘拍两句马屁,功劳就盖过我们?” “我们陪殿下多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居然连杯茶都得喝她剩下的,你说这像话吗?凡事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说来说去,还是那杯茶引出的祸端。 其实在内侍区别待遇之前,大家心情都还算平和,大家在朝堂上混了多年,一瞧便知道自己和陈皎走的路线不同。 他们是一心做实事要名垂青史的能臣。陈皎那小子油嘴滑舌,爱偷懒还不喜读书,吃喝享乐一流,一瞧就是个要走宠臣路线。 本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陈皎欺人太甚,从没听说干实事的让拍马屁的给欺负了! 所以陈皎在大家眼中就变成了奸臣!大奸臣! 大家都怨气颇大,对王时景抱怨起来也是连绵不绝。只期望他能听进这些话,回头多加劝导,最好骂两句陈皎。 众人义愤填膺,致力于吓到王时景,极力夸张渲染:“她整天不干正事,只知道讨好殿下,长此以往,大家都会说她是奸臣。” “对对,你看自古以来的奸臣,有哪个不是背负骂名,遗臭万年……你叫她改改性子吧!我们也是为她着想啊。” 王时景像个最老实的老实人,被大家拉着吐槽了半天都没说话。听了这句话后,他却摸了摸下巴,忽然道:“不用担心,陈兄她脸皮厚,不怕被骂。” 这句话简直神来之笔,一时间大家都被镇住了。 出人意料的是,沉默半响,门下侍中抹了把脸,点头说:“这倒是。不知她跟谁学来,脸皮忒厚。” 陈皎刚赶到太子府,便听见有人正在谈论自己。她偷偷摸摸听了一会儿,心中叹气。她以前觉得自己心黑,现在发现这些混朝堂的心更黑,稍有不慎就记你一辈子。 事情发展似乎越演越烈,她再不出来也不是个事,还是得想个办法把这件事早早揭过。 陈皎慢悠悠走了上出,抱拳说:“时景弟说得对,本世子不才,别的本事没有,挨骂背锅却是一流!你瞧,明明茶不是我上的,也不是我喝的,最后挨骂的人却是我。” 众人回头,只见少年手拿折扇,发系绸带,端是风度翩翩。 她摇头悔恨道:“一杯茶的事,劳诸位大人惦记到今日。我要早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喝茶了!” 说实话那杯茶当时她接到手便觉不好。她私下还问了老熟人张公公是不是有人故意整她,得到的答案却是意外。 前段时间太子府清理了几名内应,又调进了一批新人。新人规矩学了一半,听到陈皎如今是殿下最宠爱的臣子,便自作主张地先给她送了茶。 这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 陈皎此话一出,那几名义愤填膺的老臣顿时面色讪讪。他们最初不过是想要给陈皎找点麻烦,没想到后来屡屡受挫,越想越气,这才折腾到现在。 现在被陈皎点出来,不过是一杯茶的事,她也全然不知情,还被他们背后损了半天。现在想想,倒也是个风度好的。 大家相处有一段时间,虽然陈皎性格奇葩,却不是那种小人得志的嘴脸。 气性散了,几人对视一眼,门下侍中叹了声气,率先道:“陈世子不必自嘲,今日事我们也多有不对。唉,说来也是茶惹的祸,过几日世子来我府上喝茶。” “我可没有自嘲。若是换个人被诸位大人误会,恐怕会伤心欲绝,只有我能够淡然处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此乃名士风范啊!” 那几名老臣本来对她还有些感激和愧疚,闻言顿时无语了。 脸皮厚就脸皮厚,别给自己脸上瞎贴金,名士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就在这时,王时景也发表见解:“身为谋士不就是替殿下分忧吗?陈世子说些好听的话让表哥开心,也是一件好事嘛。” 陈皎刷的打开折扇,微笑道:“是啊。幸好我脸皮厚,不像各位大人好面子,所以这种背负骂名的奸臣名声,就让我来背负吧!” 有了她之前的名士风范铺垫,现在所有人都麻木了。 陈皎义正言辞,眼神坚定:“我知道,大家一定都很为我不平,没关系,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大家不用太感谢我,也不用太敬佩我的伟大付出!” 无论是国子监的流言,还是同事的嫉妒诽谤,她都能轻松化解! 没错,她就是那么优秀! 陈皎最近是春风得意,走到哪里都不缺人奉承,导致她自己现在也很膨胀。她三言两语将一干臣子斩于马下,怼得众人是无话可说。 等众人散去后,她自信回头,便发现太子正站在她身后,神情似笑非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戏。 第23章 [三合一] 陈皎当场没绷住, 手里那把折扇吓得直接掉到地上。她就算脸皮再厚,那也顶不住在当事人面前啊! 谢仙卿扫了她一眼,先是叹了声气,眼眸含笑:“别戏弄他们。” 一群肱骨之臣, 平时自持身份清高, 一大把年纪了却遇上陈皎这个克星, 屡屡受挫真真是不容易。 陈皎见太子没有生气, 凑过来嘀咕道:“他们先背后议论我, 我才说的。”何况她哪里叫戏弄,明明是解决问题才对。 谢仙卿也不可能责怪她, 他笑道:“我知道,你做得很好。” 事实上早在陈皎还没到之前,他便已经到了。 臣子间争权夺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人就会有利益, 有人就会有分歧。 朝中上上下下数百人, 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不同, 代表的利益也不同,世家和寒门、外戚和朝臣, 几乎每天都在因为大大小小的事情吵架。 无论是皇帝还是储君, 手下都有太多太多人了, 你不能保证每个人都大公无私正义凛然一心为君, 不可能的。 谢仙卿自己都做不到没有私心, 又如何要求臣子? 所以只要不危及他的利益,谢仙卿都不会插手下属间的纠葛,这是他做储君学的第一课。 只不过事情涉及陈皎,难免会有几分不同。他正想要不要亲自出去打断谈话, 却没料到陈皎来了, 然后事情冲着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去了。 众人情绪爆发是因为府上内侍轻怠, 他已经处置了下人,过段时日众人心气便会散去。陈皎要真闹大了惹了众怒,将来吃亏的还是她。 谢仙卿担忧陈皎处理不好,没想到对方插科打诨将事情圆了过去,这样的结果比他想象中要好太多。 不过似乎也不意外,毕竟从他见到陈皎之后,对方便从未让他失望过。 想到这,谢仙卿勾了勾唇。 陈皎见他笑了,胆子也渐渐变大。她悄悄凑过来,故意说:“殿下,我这也算是为我们太子党内部稳定做出贡献吧?” 谢仙卿便笑了:“你想要什么?” 陈皎眨眼,震惊道:“殿下您怎么能这么想我?!我对殿下情真意切,为您付出是心甘情愿,哪里会要赏呢!” “不过呢。”她话风一转,小声道,“如果英明神武大方俊逸的太子殿下非要奖励我,也不是不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谢仙卿不理她,回首对身后的张公公道:“宫中今日取回的荔枝,你取一筐给陈世子,否则我怕我耳朵都要被她念出茧了。” 陈皎心花怒放,面上却还装模作样,语气惊讶道:“殿下怎么知道我喜欢荔枝,你分我一丢丢就可以了……” 夏天来临,陈皎馋荔枝很久了。 比起现代随处可得的荔枝,古代因为技术苛刻,荔枝种植量很少。 在这个没有物流没有飞机,没有冷链的时代,要想在炎热的夏季将荔枝在冰融腐败之前送到长安,很不是一件易事。 进贡的荔枝都送进了宫,由皇帝分发赐给后宫妃嫔朝臣。 永安侯为陛下分忧,老侯爵曾经守卫国土,两人加起来也能分到几颗。 别小瞧这两颗,这可是天子的关爱和信任啊!很多人拿回家都舍不得吃,而是放供案上供起来! 往年永安侯拿回来那两颗,都被陈皎和怡和郡主老夫人三人分着吃了,但还是不够解馋。 所以当陈皎无意间从张公公口中得知太子对下属极好,每年都会将自己分例中的荔枝分给群臣时,她便下定决心干件大事! 她要一鸣惊人,凭自己的本事,从太子这骗点荔枝回家。 陈皎最近都在谋划这件事,在太子府都不敢偷懒睡觉,每天跟太子闲聊都会说些“好想吃荔枝啊”、“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吃上”,这种废话暗示。 谢仙卿也是对她无奈了,送荔枝的人刚进京,他便派人入宫取了两筐。 此刻见她又开始念叨,便直接让张公公把东西给她。他怕不给她,明日她来太子府哭。 想了想陈皎为了点吃食哭的样子,谢仙卿又觉得有些好笑。 他睨了眼陈皎,似笑非笑:“这下满意了吧?” 太子府从宫中取了两筐荔枝,他留了一筐给其他大臣分,其余全给陈世子了,自己一颗没留。 陈皎哪里敢说不满意,她立刻道:“殿下一片心意,臣当然满意了!” 她单手握拳,将一个为领导效忠的臣子演绎得淋漓尽致,深情道:“其实这么好的东西,应当要太子享用才是!虽然臣从没吃过,但我不吃没关系,殿下不能不吃!” 谢仙卿:…… 即使他对陈皎怀揣着一百度的滤镜,此刻也彻底服气了。 他无奈一笑:“别演了。” 陈皎立刻收敛表情,恢复嬉皮笑脸的模样,开开心心地说:“谢殿下赏啦。” 陈皎回了侯府,当天晚上便悠悠地躺在椅子上,和全家人一起剥着自己凭本事骗回来的荔枝。 本她以为自己顶多只能骗一篮子,没想到有一筐!果然,她很有做奸臣的前途呢! 怡和郡主很得意,夸赞道:“皎儿在殿下面前越来越受看重了。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女儿不是一般人。” 永安侯正在剥荔枝,闻言想,能在太子殿下面前骗吃骗喝,那可不是一般人吗? 不过他心里吐槽,要真说出来今晚他又得睡书房。唉,他继续老老实实剥荔枝了。 怡和郡主瞧见了,皱起眉:“别吃了,整天只知道吃,给皎儿留着。她爱吃这东西。” 永安侯没说话,把手里剥的那颗剥好了,递给她。 怡和郡主接过来,先是露出笑,很快又惆怅道:“别给我了,先皇还在时,母亲每次都能分许多,府上这东西都吃不完。” 怡和郡主这话当然是吹牛了,大长公主是先皇收养的女儿,当初虽然过得好,但也不至于御供吃到腻的程度。 不过有句话她说得倒是没错,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皇过逝大长公主过得也不如从前,她也使不上什么力。 怡和郡主时常忍不住想,若是她先皇还在,她央母亲去求一求,自己女儿说不定也能得个郡主的称号,现在也不至于过得这么辛苦。 不过她也只能想想,她出生不久那位外祖父便去世了,她连对方相貌都记不太清了。 …… 荔枝不过是生活中一件小小的插曲。天气闷热朝臣心情也随之浮躁,户部改革一事后,几位皇子间的斗争逐渐激烈。 数天后,朝堂上发生的一件事猝不及防占据长安城中所有人的心思。 今日早朝,因工部周侍郎治理黄河一事,圣上在朝堂大发雷霆,公然训斥太子,斥责其以下犯上,罔顾人伦,不忠不臣。 这些用词一个比一个尖锐,一个比一个刻薄,据说上朝的大臣们当场脸色大变,齐齐跪了大半,大呼圣上息怒。这其中便有永安侯。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1节 太子垂头跪地叩罪,皇帝余怒未消,登时宣布罢朝,严词命令太子在家中反省数日,期间不必上朝。 根据永安侯带回来的消息,原话应当是:“你在家中好好反省,反省好了,再来朝堂当你的太子吧!” 圣上这句话严苛程度令人心惊,简直是公然向朝堂众人表明自己已有废太子之心。 就连陈皎听后,也不由胆寒。 永安侯府上上下下安静极了。不止他们府邸,京城大半臣子今日恐怕都无安宁。 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太子身为储君,他的颜面几乎被扫到了地上。 陈皎忽然问道:“工部周侍郎治水不好吗?” 周侍郎治水一事,太子门下早就有过探讨,陈皎也因此苦读数天治水相关书籍。她虽不精通此事,可那日听太子和周侍郎两人的谈话,也觉得对方处理黄河水患方法极好。 如今圣上勃然大怒,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永安侯闭口不言,良久叹息一声:“周侍郎治水很好。若是让他筑成水门,黄河两岸百姓不必再受困水患。” 陈皎不解:“那太子为什么会被训斥?” 永安侯道:“黄河水患已久,周侍郎想在今年汛期前改道,向户部索要十万劳力,户部借口不够只送去了五万人。周侍郎到任后在黄河周围征召百姓,凑齐五万人自愿修堤……此事传到圣上口中,便有了今日之事。” 陈皎皱眉:“这样不好吗?” 户部人力不够,黄河周围百姓苦水患已久,早日解决他们便早得安宁。在她看来,这样再好不过的办法。况且当初周侍郎说过劳力物力足够,一年便可修成水门完成治水。 永安侯叹了声气,说:“这样很好,但对圣上不好。” 皇帝早就对太子忌惮,此前户部也是因他授意故意刁难周侍郎。如今对方私下解决此事,他认为此举是阳奉阴违,于是训斥太子有不臣之心。 周侍郎治水本是大功一件,结果回京后估计还会受罚……臣子好好做事为圣上分忧,却得不到奖赏,这算个什么事。 怡和郡主面色担忧,她当初听闻母亲传回来的消息,猜到圣上对太子不满,却没想到对方发作得这么快。 一时间,她都有些后悔皎儿站队太子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谁知道皎儿会不会被牵连。 永安侯也忧心忡忡,他今日在朝堂上亲眼所见,惊觉圣上对太子的厌恶程度居然比他想得还要严重,不由惶惶。 老侯爵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忽然招手,对陈皎道:“罢朝后圣上要求惩治捉拿周侍郎,太子上言黄河水患一事重大请圣上收回成命,自跪于养心殿外请罪,如今还未离宫。” 陈皎忍不住看了眼天色,从永安侯下朝到现在,已经数个时辰了。太子万金之躯,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她心情沉重,问道:“周侍郎会被罢免吗?” 老侯爵摇头:“周侍郎没事,治水要紧,圣上不过是拿他做筏子。太子为保周侍郎,不得不请罪。” 治水本是功劳一件,此事一成太子的声望会更上一层,圣上不愿见到这个结果,便故意找麻烦,强行让这件事变成了太子的“罪过”。 太子如果不请罪,周侍郎便会真的有事,为了保周侍郎安心治水,太子自己一力承担了罪名, 陈皎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联后,顿时心情无比沉重。 她从前只知道太子会登上大座,此刻听完对方目前的处境后,才明白自己当初的想法太过简单。 皇帝对太子的不满几乎是明面上了,不顾父子颜面屡次训斥太子,怂恿其他几位皇子瓜分太子掌控的权利。太子的每一步都是逆水行舟,一不小心便会踏进深渊。 这场博弈,并不简单。 老侯爵看向孙女,浑浊的双眼锐利:“你在想什么?” 陈皎抿唇,道:“黄河水患苦百姓已久,圣上不满太子,以私欲为难周侍郎,苦的却是百姓。” 老侯爵眼中浮现满意,他松了一口气,语气也不再似方才沉重,欣慰道:“你能看透此事,其他臣子文人也会明白。” 太子没有任何问题,他唯一的问题便是他太优秀了。他成长得太快,甚至让自己的父亲感到担忧和恐惧。老侯爵知道这件事,其他大臣也知道这件事,就连被认为是纨绔的陈皎也明白。否则今日朝堂圣上公然训斥太子,不会有大半臣子下跪劝诫。 百姓不懂官场勾斗,他们只知周侍郎治理水患,太子的名声会更上一层楼。 太子有臣子支持,有民间声望,皇帝要废太子,不是一件易事。 老侯爵身边的老仆走至门前暗示,老侯爵看向窗外天色,道:“太子已出宫归府,你现在便去太子府……” 永安侯登时起身,语气担忧:“父亲此事是否不妥?圣上勒令太子在家反省,据我所知右相府闭门不出,皎儿此刻上门,岂不是惹了圣上的眼?” 圣上愤怒的时刻,去看望太子便相当于把自己立在了圣上眼下,别看太子母族的右相府都静悄悄的不去撞枪口吗。 怡和郡主出身长公主府,深知圣心难测。她吓得紧紧拉住女儿,难得违背公爹,说:“是啊爹。今日天色已晚,不若让皎儿明日再去?” 先看看情况,等右相府和其他太子党羽动作再做决定。 老侯爵没有说话,倒是陈皎反手握住母亲,对永安侯夫妇冷静道:“爹娘不必担忧,祖父说得对。” 便是老侯爵没有提出,她也会亲自走这一趟。既然选择支持太子,便没有回头和后悔一说。 要想谋富贵,便必须有取舍,真心才能换真心。何况太子为人清风朗月,这件事陈皎对他无比敬佩,对比圣上,两人品德高下立断。 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臣,陈皎都认为太子是最适合皇位的那个人。 …… 长安城中另一头。 太子从宫中出来时天色已晚,不出一盏茶的功夫,便传遍了长安。 在御前跪了一天,谢仙卿每走一步,膝盖便会感到锥心的疼痛。他没让张公公搀扶,保持着仪态沉稳朝外走去。 出了宫踏上马车,帷幕之后,谢仙卿静坐车厢内,眼神一片冷然。 他的父亲,是真的老了。 他不恨他,他只同情他。 他清楚皇帝拿自己没办法,才会试图用冷漠恐吓、斥责,来威胁他的地位。但这些都无法改变他太子的身份。 他的母亲是元后,母族是右相府,他勤奋读书,爱民如子,多年来兢兢业业从无错事。 马车平稳行驶在街道上,外面零星有行人叫卖的声音传来,谢仙卿的眼前却闪现出今日宫中单独面圣时,陛下对自己的斥责。 在对方列举的数条罪状中,其中一条居然是无子。 想到这,谢仙卿抽动嘴角,笑容讥讽。 几位皇弟已有妃嫔,他身为一国储君,却因为圣上忌惮,至今仍未成婚。堂堂天子,居然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可笑至极。 马车很快抵达太子府。府内上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垂着头,恨不能头埋到土里去,不用发出一点声音。 谢仙卿知道,这些人是怕自己怪罪和迁怒他们。但其实他的心情还算平静,并没有其他人想象中那么糟糕。 毕竟他早已知道,他父亲的为人了,对方今日这些举动也不算意外。 心情说不上坏,却也不明朗,亲眼看着曾经抚育陪伴自己的父亲变成如今面目可憎的人,即使是谢仙卿,一时间也难以平静。 御医沉默恭敬地为他敷药,因为跪得太久,膝盖处已经全是乌青,还伴随着肿胀和充血,每触碰一下都刺骨的疼。 就在这时,一位内侍匆匆上前,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他双眼发亮,说:“殿下,陈世子来了!” 神情平静的谢仙卿陡然抬首,眼眸诧异。 陈皎不该现在来,圣上刚大发雷霆斥责自己,要求他闭门反省,公然表示对他不满。在这个时刻,任何看望他的人都会成为圣上的眼中钉。 以陈皎机灵敏锐的性格,太子笃定她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但她还是来了,就如诗会那日夜晚,她提着一坛酒开开心心地来找自己。 陈皎进来时,恰好撞见太子上药,对方膝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吓人得很,陈皎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 上辈子她是舞蹈生,父母对她寄予厚望,一旦她训练比赛排名达不到要求,便会命令她跪在门外,仍由来来往往的邻居对她指指点点。 他们自喻为“文明人”,从不动手打孩子,却试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孩子有足够深的印象记住教训。 不过幸运的是,为了不耽误她跳舞,这种惩罚往往不会持续太久。但那种在大庭广众前下跪,胆战心惊地害怕有人路过的情绪,陈皎永远不会忘记。 耳听不如眼见,亲眼看见太子为了保护自己属下而做出的牺牲时,陈皎沉默地站到一旁,胸口憋着气,没有说话。 谢仙卿屏退周围内侍,偌大的房间内只留下侍候的张公公。他看向陈皎,温和问道:“怎么不说话?” 他见少年脸色不好,以为对方是被太子府沉闷的气氛吓到了,还小小地开了个玩笑:“你急急忙忙来孤这里,便是为了罚站?” 太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反而来安慰开解自己,陈皎说不清楚怎么回事,但她心情更难受了。 陈皎低下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小声说:“这是我祖父当年得到的配方做的膏药,化瘀止血很有效。” 谢仙卿过瓷瓶,嗓音温柔:“陈世子费心。” 他还是那么温柔,一如既往的温柔。在遭遇圣上的训斥,身份高贵却不得不当着群臣面下跪,但他依然这么温柔。 陈皎觉得温柔是一种很高尚的品格,很多人在遭遇生活的挫折后会变得失去理智,暴躁,向身边的人发泄。 陈皎已经做好自己今日会被迁怒的准备了,但太子没有。他在见到自己匆匆赶来时,甚至还能对她露出安抚的笑容。 长夜虽暗,明月照人。 陈皎来了一会儿,张公公小心翼翼盛上一碗清粥。太子一天滴水未进,今日还未用过膳食。 谢仙卿用膳时,陈皎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了,闷闷地说:“我为殿下感到不值。” 谢仙卿见她一直憋着气,也没去故意逗她,现在见她主动说话,也笑了:“孤有何不值?” 陈皎闷声说:“殿下是好的储君,也是好的儿子,你不该被罚。” 无论是做臣子,还是做儿子,太子都已经足够好了。 太子商议汴渠时,陈皎刚刚加入太子党不久,她亲眼所见对方为了治理水患做出的努力。当时她和太子第一次单独会面时,她亲眼看见对方桌上摆放了许多治水有关的书籍。 太子殿下或许不是如周侍郎那般精通治水的专家,但他作为上位者,愿意去主动了解考证,而不是仍由下属给出解决办法,自己做甩手掌柜,这一点已经强过许多人。 更别说今日太子为了保下周侍郎所做出的努力,陈皎觉得如果她是周侍郎,她此生都会铭记今日殿下的牺牲。 在这一刻,陈皎深深的理解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士为知己者死。” 陈皎坐在一旁生闷气,谢仙卿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感想,有一点心酸,有一点好笑。 陈皎果然年纪还小,哪里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处境,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了。他明白自己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必然会有一些失去,所以从不因自己的境遇而愤怒或怨恨。 陈皎瘪嘴,忽然说道:“若是先皇后还在便好了,陛下定不会如此严苛。要是我父亲打了我,我母亲肯定会同样追着他打!”她说的父母自然是这辈子的永安侯府夫妇。 谢仙卿笑容淡了淡,道:“天子与常人不同罢。” 但陈皎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她看了眼桌上沾染血迹的纱布,从进门压抑到现在的掩藏的情绪瞬间爆发:“天子又怎么样,难道不是你的父亲吗?既然是当父亲的,为什么没有做父亲的样子,折腾人!!” 陈皎说得不只是圣上,还有被太子伤痕激发出的对上辈子父母的记忆。 她站起身,在屋内走来走去:“孩子不喜欢了就丢了,认为这个没用处了就另外生个养,父母不应该保护自己的孩子吗?为什么要伤害他们?” 圣上不喜欢太子了,就要把他废掉。她原本的父母认为她无可救药了,就重新生了个孩子。 为什么没人考虑过她和太子的感受?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2节 谢仙卿看向陈皎,沉声道:“慎言!” 陈皎吓了一大跳。她知道自己失态了,当即缩着脖子不说话。 谢仙卿眼神锐利,没有轻飘飘的放过她:“妄议皇室,不满天子,哪条说出去,都够你死一万次!” 和陈皎认识这么久,太子对她从来都是温和有礼,这还是第一次急声厉色地斥责。 陈皎也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对从小生活在古代接受教育的人来说,有多么不可理喻和大胆。她也是仗着自己是太子的心腹,加上想到上辈子的事情,才敢大胆说出这些话。 现在被太子训斥后,她回过神后,忽然自己很失望。 她不是失望自己当着太子面非议天子,而是失望她把自己对上辈子父母和圣上行为的不满,宣泄在了太子身上。 明明太子才是受害者,却反过来承受了她的怒气。 相比于永远镇定永远理智的太子,陈皎觉得刚才那个愤怒的自己很没用。 见她被吓住不出声了,谢仙卿这才缓和声色:“孤知道你的心意,日后有些话切勿在外人面前言语。” 他并不在意陈皎冒犯圣上威严,只不过担心对方在外面也如此口无遮拦,早晚会遭来大祸,才会此次出声斥责警醒对方。 方才陈皎状态不对劲,他虽疑惑却不得其解,只按捺住等日后再查。此刻见对方脸色不好,他又有些后悔自己方才太过严苛。陈皎性情鲜活,刚才也是关心他才会流露真实想法。 何况屋内只有他的心腹,陈皎那些话永远不会传出去……太子眼角余光扫了眼室内唯一一人张公公,对方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动。 陈皎随着他的目光,这时也注意到了张公公。不过她倒是不担心。张公公和太子荣辱与共,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她出卖了太子,张公公都不会出卖太子。 谢仙卿见她仍有些怏怏的,放缓声音,像哄小孩一样温和道:“还要吃荔枝吗?”陈皎喜欢荔枝,他上次去宫中时得的便都给她留着了。 陈皎有了点精神,声音却还是有些有气无力:“……要。” 谢仙卿便笑了。 对比寡情的父皇,明哲保身的臣子,陈皎敢第一个来看他,情谊便已是非同寻常。 在这种时刻,别说区区荔枝,她要什么他都会给。 谢仙卿用膳治疗时,陈皎便乖乖坐在一旁吃荔枝。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想起了自己今日的目的是来劝慰太子,这才急急忙忙咽下东西。 她看向太子,劝道:“殿下如今只是稍稍受挫,只需静待时机,日后定能寻到更广阔的天空。”比储君更好的,当然只有皇帝了。 谢仙卿笑而不语,陈皎急忙道:“你别不信,你当皇帝的时候肯定比他好。” 谢仙卿故意逗她,问:“陈世子何时也学了慧言禅师的本领?”慧言禅师善批命,他这也是笑陈皎改行算命了。 陈皎不理他,低声说:“是啊,我会算命。我算陛下将来有一天会后悔这么对你。” 谢仙卿收敛了笑,若有所思:“为何?” 陈皎认真地说:“因为有一天,他会发现他失去了一个真心爱他的人。” 谢仙卿神色冷了下去,语气淡淡:“他是天子,不需要爱。” …… 太子今天经历许多波折,现下最好早日休息养伤。所以陈皎探望过对方,并未久留便自行离去了。 等吵吵闹闹的陈皎走后,太子府又恢复了平日的宁静。谢仙卿独自坐在室内,忽然觉得偌大的太子府孤寂的清冷。 他想到刚才少年站在自己面前,面目清秀,神情坚定地说:“即使贵为天子,没有真心对待他的人,无人爱他也可怜至极。” 是啊,又怎么会不可怜? 百年之后,连真心为他落一滴泪的人都找不到。 在权力面前,亲情会被淡化抹灭。太子生长在宫中,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种尔虞我诈。是陈皎的出现,让他平静如死水的生活里,有了一丝波澜。 就好像是紧闭的腐朽宅院中,照进了一束光。 陈皎在时谢仙卿不曾察觉,对方离去后他才发觉不适应。 接下来的几天,陈皎便隔三岔五地往太子府跑,态度娴熟自然,就好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太子被皇帝要求闭门不出,这是一件很大的事情,来往官员皆不敢在此时去太子府,就连右相都选择韬光养晦,生怕撞在陛下的枪口上。 陈皎却时常去探望太子。在沉寂的太子府中,她成为最显眼的那个人,甚至引起了皇帝的注意和不满。 金銮殿。 五皇子站于殿前,朝坐在上首的圣上笑道:“父皇,儿臣对这位陈世子也不甚了解,只知道他本事不小,短短数月便在太子身边站稳手脚……” 圣上神情若有所思:“哦?我听说永安侯世子文章写得不好,是个纨绔,可惜怡和郡主一片苦心……” 圣上日理万机哪里记得住一个区区世子,不过是因为忌惮太子,才会询问一二,此刻听到五皇子的话却是渐渐上了心。 五皇子勾了勾唇,故意道:“儿臣我瞧他不像是外人所传的纨绔,对皇兄忠心得很。” 圣上本来只是随口询问,闻言脸色却骤然沉了下来。可不是忠心吗,居然罔顾自己的训斥公然探望太子。 亲眼看见父皇神情变化,五皇子眼眸讥讽,心情舒畅。 他的母妃后宫中最受圣上宠爱。从母亲身上,五皇子学会的最重要一件事便是隐忍和等待。 母妃等待许久,最终等来先皇后的离逝,成为后宫中最有权力的女人。五皇子也坚信只要自己等待足够久,就一定能等来想要的东西。 不服太子的地位,要忍让;不甘屈居人下,要忍让。他就像是一条蛰伏在暗中的毒蛇,等待着将猎物一击毙命的时刻。 第24章 次日陈皎接到皇帝的召见, 侯府上下都有些忐忑。 长安城中处处都是王公贵族,仅是侯爵便有好几位,永安侯府在其中不算特殊。陈皎说是侯府世子,这些年也只有几次大型宫廷宴会去见过世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陛下单独召见。 联想到最近的事情, 陈皎心事重重, 顿感来者不善。 她想不通为什么皇帝召见自己。前日她探望太子后, 又有许多太子党羽门人去看望太子, 包括右相府。在这一众臣子中,陈皎自认为并不突出, 顶多占了个先字。 这事可大可小,按理说皇帝日理万机,忙着抓右相府和户部尚书这些人都来不及, 怎么有空来找自己一个小世子的茬? 要知道永安侯府素来谨慎, 为了不惹皇帝的眼, 即使站队太子也都是由陈皎半大少年出面,老侯爵和永安侯从未直接和太子接触!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才让皇帝想起了自己。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在老皇帝面前将此事揭过。 御书房内, 陈皎跪伏在地。 皇帝一边批改奏章, 似闲聊般问道:“许久未见怡和郡主, 她近日还好?” 怡和郡主乃大长公主之女,怡和郡主和陛下是表兄妹的关系,是宗室王亲。 陈皎恭敬道:“劳陛下挂念,母亲最近一切都好。” “那便好。”皇帝忽然抬起头, 浑浊的双眼如剑一般射向陈皎, “朕听闻, 近来京中谣传永安侯府和太子关系甚近,你前日专程去太子府探望,也是和此事有关……” 虽然早有准备,可真听到这句话时,陈皎心仍不可避免地咯噔一声,脑海飞速转动。 陛下居然说出了“谣传”二字,由此可见他并不想这件事是“真”的。 陈皎若是想要避开皇帝问责,此刻便应当机灵地否认“谣言”,和太子保持距离,将探望太子推卸到其他事情身上,比如无意经过等。 陈皎快速闪过许多念头,叩首道:“非是侯府,是臣敬仰太子博学多才,便自行跟在对方身后想要学习一二……” 陛下目光沉沉,沉声道:“学什么?!学抗旨不尊吗!” 直面天之之怒,陈皎额头流下了汗珠。皇帝明显不想让她将此事插科打诨糊弄过去,而是明确地要让她表态,和太子脱离关系。 但陈皎不能答应,这是一条死路。 她此刻答应皇帝便是背叛太子,日后太子登基,绝不会放过她。若是其他皇子上位,永安侯府作为曾经的太子党,已经背过主的奴才,也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陈皎只能装傻。她重重叩首,嘴中道:“臣愚昧,臣知罪!” 见她只说知罪,却并未言要改错,皇帝的眼神慢慢地沉了下去,看陈皎的眼神仿若看一个死人。 皇帝已经老了,脸上有了皱纹,每到雨天骨节都会疼痛,御医也只能用药方减轻些,无法根治。 人一老,就会怀念从前。 他已经暮年,可他的儿子都渐渐长大,越来越高,越来越威武。有时候皇帝看着自己的儿子,感觉看的不是儿子,而是威胁他政权的敌人。 在所有皇子中,他对太子最为不满。 满朝文武,所有人都百般称赞太子,他们认定太子会是个好皇帝,会管理好国家。可他们忘了,自己还没死,他才是皇帝。 皇帝认为自己统治者的地位收到威胁,决定另外扶持更年幼也更好掌控的儿子来代替太子。但他没想到有如此多的人支持太子,就连向来保持中立的永安侯府,居然也投向了太子。 皇帝想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跟他作对。 年迈的皇帝眯起了眼,沉声道:“你想好了?” 圣上很瘦,板着脸时不怒自威。底下的陈皎默默跪好,头也不敢抬:“臣有罪。” 若是换做其他人,皇帝今日必会大发雷霆,好好给对方一个教训。但跪在下方的人是陈皎。这陈世子就跟刺猬一样,不能重拿也不能轻放, 老侯爵当初陪高祖打下江山,后来也麻溜地交出兵权,是个识时务的有功之臣。永安侯这些年也是为国尽忠,从没出过什么错,怡和郡主更是他的表妹。 陈家三代单传,永安侯夫妇如今都五十几岁了,哪里还生得出另一个。 若是他一怒之下把陈皎弄死了,相当于把有功之臣和自己表妹绝后,无疑是逼着陈家去死,不利于他仁君的名声。 但不惩治陈皎不行,他如今和太子斗法,陈世子胆敢站队太子,便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皇帝看向身边的内侍,轻描淡写道:“陈世子御前失礼,杖责三十。” 话音刚落,殿前两位太监便上前,将低着头跪在递上的陈皎拖了下去。 劫后余生保住小命,陈皎悄悄松了口气。幸好不是让人把自己拖下去砍了。 她清楚皇帝大约只会对她略施惩戒,不会因为自己站队太子便直接杀了她,否则第一个死的应当是当朝右相。 可那都是猜测,当老皇帝用阴晦的眼神注视自己时,陈皎依然会担心对方为泄愤杀了自己。她死了没关系,母亲父亲和祖父祖母他们大约会伤心很久…… 宫中眼线众多,早在陈皎被拖下去时,便有人眼尖地使了个眼色,一个小太监悄悄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太子府便收到了陈世子御前失礼受罚的消息。 传讯的小太监道:“于总管传讯说此次负责行刑的是他的小徒弟,让殿下不必太过担忧……” “有劳于总管。”送走宫中的小太监后,谢仙卿将纸条拿给侍卫,冷静道,“将消息传给怡和郡主和大长公主。” 他被勒令闭门反省,门口便守候着亲兵。自己无法进宫,只能寄希望于怡和郡主等人动作足够快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3节 侍卫匆匆离去,谢仙卿坐于凉亭之中,脑海中闪过少年递与他伤药的样子,风雨中少年独自为他撑伞的身影…… 他闭上眼,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袖袍翻滚朝外走去。 怡和郡主得到讯息后来不及验明真伪,直奔大长公主府求援。奈何大长公主恰好不在家,怡和郡主匆忙拿了对方的折子便直奔宫中。大长公主有先帝恩许,能无需禀报直接进宫。 …… 御书房外,陈皎趴在凳子上,背后是高举的红木板。 仗刑也是有讲究的。若是打得轻,也不过是一点皮外伤,养半个月便好了;若是打得重,几十板子便能打的人肠开肚裂,内里烂成一滩软泥,一切全看施刑者手法。 陈皎被拖出去时,心想自己这回可是亏大了,她给太子当小弟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就得先替对方挨一趟板子! 她心情忐忑,小心翼翼回头,忍不住看了眼那几块厚重的红木板,顿时心头一咯噔,暗想现在回去抱皇帝大腿求饶还来不来得及。 不过这样她也太丢脸了,可是丢脸也没有活着重要…… 正当陈皎纠结要不要向老皇帝屈服时,监守行刑的太监上前,一把将块白抹布塞进陈皎嘴中,这是防止她待会儿咬到舌头自尽。 陈皎趴在椅子上,眨眨眼:“……唔唔唔唔?” 这下好了,想反悔求饶都没机会了。 行刑的太监举起木板。一板子下去,陈皎当即瑟缩了一下,哇哇大叫,泪水刷的一下流了出来。 她这么激动,其他太监们顿时也跟着颤了颤。大家一致瞧向负责行刑的太监,心想这小子难不成和永安侯府有仇? 顶着诸多怀疑的目光,小太监面色淡定,心中却在疑惑:不应该啊?! 他师父是御前侍候的于总管,没人知道对方和太子身边的张太监是老乡,他们几人皆是太子手下的人。这次陈皎受刑,他师父特意安排他亲自行刑,便是为了帮太子保下陈皎。 他方才那板子虽然不算特别轻,但也根本不重啊!!这陈世子怎么就疼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御前的臣子们流汗流血,却羞于将眼泪流露于人前。多少大臣被罚杖刑,事后还能顶着满头大汗颤巍巍跪谢隆恩,陈皎这种刚挨了一板子就哭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小太监顿时觉得手里的刑杖发烫,心中暗暗叫苦,有预感自己这次恐怕要被这个不着调的陈世子坑了! 陈皎哪里知道其他人对自己的吐槽,她现在心里就一个字,悔啊!! 她从前只知道当小弟可以跟着大哥吃香喝辣,却没想到电视剧里的小弟还要替大哥挨刀啊!! 至于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屁话,当众被打哭丢脸这件事,她是半点不在乎了。 废话,她都挨打了! 细皮嫩肉的陈世子鬼哭狼嚎,动手的小太监却知道自己行刑的力度,根本没搭理她。 否则行刑后陈皎连皮外伤都没有,从椅子下来时还能活蹦乱跳,监刑官第一个便能察觉不对,到时候大家都得死。 陈皎开始还期盼自己表现得十分夸张,行刑的小太监会稍稍手下留情呢,结果她嚎了大半天人都不理她,可以说是铁面无私的典型了。 陈皎就这么挨了数十道板子,脸上有汗珠浮现。她开始还默默数着数,后来没心思数,渐渐的心死了。 她感觉自己痛到深处已经麻木了,抬头看着天空,心中涌生出无限的悲伤。 屁股火辣辣的疼,这缺德的小太监肯定是跟她有仇! 小太监哪知道自己被吐槽了,三十杖打完,他硬生生流了一身汗。这陈世子太能折腾,他前面二十杖还算严谨,后面是十棍子也不由松懈力道。 终于打完,等监刑官点头后,他立刻给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拿起早就准备好的白布盖在了陈皎身上。 陈皎麻木极了,被盖上白布时还一脸懵逼呢。她瞪大瞳孔,心想自己已经伤重到可以直接开席了吗?! 其实她觉得除了屁股火辣辣的疼似乎出血了外,其他好像都还好,内脏应该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陈皎不知道,这都是内侍们常用的手段。她被打了三十板子,就算力道再怎么控制,也难免会有伤。白色显眼,汗水血迹混成一片,会衬托得陈皎伤势更重,在皇帝那边也好交差。 于是等怡和郡主赶到,看到的便是陈皎身上盖着白布,满身血迹趴在椅子上人事不知。 她身子顿时软了下去,哭号声响彻云霄:“皎儿!!” “皎儿你要是去了,母亲也跟着你一起去!” 陈皎躺在白布里思考人生,抽抽嘴角,犹豫自己现在要不要从白布里探出头,安慰一下她娘。 而监刑的太监是五皇子的人,见到怡和郡主先是傻眼,随即立刻板着脸,喝止道:“天子御前,怡和郡主怎可如泼妇般大吵大闹!” 话音刚落,怡和郡主冲了起来,抬手一拳给到他脸上:“下贱东西!也胆敢管我?!” 行刑的小太监和对方早就不对付。见此没憋住当场笑了,随后猛地低下头,阴阳怪气地叫道:“哎哟!我的怡和郡主,您怎么还打人呢!” 就连刚走出来的皇帝也吓了一大跳,心想他这表妹幼时就敢动手爬树揍人,这么多年性子是丝毫没变啊! 外面吵成一片,御书房内的皇帝自然坐不下去。心想怡和郡主这么激动,莫不是内侍们下手太重,把陈世子打死了?! 要是陈世子真被打死了,想想永安侯这一大家子,还真是有些棘手。 皇帝被吵得头疼,有些后悔又有些恼怒,沉声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宫规!” 第25章 怡和郡主打完人便快步上前想要看看女儿的情况, 那几位太监已经听见了陛下的声音,此刻当然拦着她不让她上前。 皇帝快步走了出来,沉声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还有没有宫规!” 陈皎躺在白布里,正准备探头出去给她娘一个信号呢, 听到皇帝的声音后当即缩了回去。 老皇帝今日明显要给她个教训, 要是让发现她行刑后还活蹦乱跳的, 她估计当场就得玩完。 陈皎又不是傻子。小太监看着狠, 实则下来自己还能这么轻松, 说明对方肯定放水了。能在宫中按插人的除了太子便是她外祖母,不管是哪方的人, 她都不能暴露害了对方。 而怡和郡主已经气疯了,根本不理这位高高在上的陛下:“你们给我让开!” 面前三四个太监都挡不住这位表妹,眼看形式控制不住, 皇帝怒目圆睁, 暴喝道:“怡和你放肆!!” 怡和郡主匆忙进宫又被几个太监们拦了一通, 争吵到现在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 她梗着脖子,冷笑道:“我是放肆!我儿若是出了事, 我今日就撞死在这里, 让天下人知道陛下你逼死宗亲!!” 此话一出, 周围太监顿时颤抖着跪了一地, 陛下也被气到脸色发白。 这怡和郡主是疯的彻底, 真真是不想活了啊!! 不过转念一想,大家又觉得是理所当然了。 怡和郡主和永安侯多年未孕,后来四十岁的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个女儿,听说是视若珍宝, 含在手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冷了。 结果那位侯府小姐命薄, 两岁左右意外没了!为此怡和郡主大病一场, 候府也遣散发配了一批看护不力的奴仆,闹得是风风雨雨。 怡和郡主伤心病倒后,永安侯陪她去城郊外静养了一年。或许这次菩萨保佑,她们夫妇后来又有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如今的陈世子。 大概是因为第一个女儿的意外让永安侯府有了警惕心,怡和郡主对自己儿子那是从不假手他人,这次连乳娘都没请,自己一个人亲力亲为。 听说孩子是早产,自幼体虚,刚生下来便病了几场,永安侯夫妇风都不敢让孩子多吹,更不敢让孩子见外人。等到陈世子六七岁了,这对草木皆兵的夫妇这才敢让儿子出来见人。 为此长安城中没少说闲话,说永安候府奇葩,孩子还这么小便这么宠,以后大了岂不是要成个不折不扣的纨绔…… 现在想想,怡和郡主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儿子今日被打成这样,她疯也太正常不过了。 而且怡和郡主乃大长公主女儿,也是皇室族人。她说这句话倒也没有太大错,毕竟陛下弄死陈世子,可不就是逼她去死嘛。 众人心里都有心思,明面上却是丝毫不敢表现出来的。大家头紧紧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然而他们不说,皇帝又怎么猜不到大家心中的想法。他本就是个在意名声的皇帝,怡和这句话简直是撕开了他脸上的皮。 他气到发昏:“好好好、好得很!你看看自己,现在像个市井泼妇,伸手哪里还有皇家郡主的影子!” 形势一触即发,躺在白布中的陈皎瞪大眼睛,正准备跳出去想办法缓和局面,她旁边那个行刑的小太监便当机立断伸手,把她死死按在布里。 前面闹得不可开交,小太监方才跪在她身旁,趁乱在低声道:“永安侯来了!”他语气紧张,声音小到只有两人能听见。 陈皎一听她爹来了,紧提的心终于稍加松弛,额头已经有了汗珠。 别看永安侯在家中地位最低,但他混迹朝堂多年,自然也不是庸人。 皇帝今日只是想对她小惩大诫,并不是想对永安侯府赶紧杀绝,此刻形势紧张只是因为母亲跟皇帝对峙。 陈皎虽然没有见过几次皇上,但从祖父太子口中也能猜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冷心绝情,却仍旧在乎名声。等永安侯来请罪了,有了台阶,皇上便自然会冷静下来。 小太监通报后,永安侯人未到,声先至:“陛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怡和猛地松了口气。她刚刚是被陈皎的惨状刺激到了,也不是全然失去理智,直面天子之怒,她不可能不怕。 永安侯得到讯息匆匆赶到。来时便见到妻子跟陛下怒而对峙,女儿躺在白布中人事不知,登时吓得不敢动了。 他脑海中霎时想到无数念头,其中最糟糕的便是他曾经日日夜夜最担忧的事情成真了。 因为他同意女儿当世子,害了对方! “永安侯!你看看你的妻子,大闹皇宫……”皇帝的怒喝声在耳旁如惊雷响起,怔怔的永安侯恍惚回神。 怡和郡主失态,他担忧至极,又怕皇帝还要继续清算妻儿,当场摘下乌纱帽跪地,重重磕头请辞:“臣教子无方,有愧陛下恩典,愿辞去朝中职位。日后我必当静心勤加管教不孝子,望陛下看在陈家只有此逆子的份上,原谅他此次!” 他磕头是一点不含糊,额头都磕出血了,也不敢抬头。 皇帝对怡和郡主的态度很是不满,本还想趁机再治永安侯府一笔,好惩治他们投靠太子的事情。 但永安侯以血请辞,侯府唯一的嫡子伤重到快死了…… 怡和郡主气急之下说出的那番话到底还是在他心中有了顾虑,若是传出去他逼死皇室宗亲,到底有碍自己圣贤明君的称号。 老皇帝思索后也明白,这件事做得太过难免引起朝中其他人置喙,便咽下怒气,决定将这件事揭过了。 “罢了,陈世子御前失礼,怡和郡主悲痛过度,尚可体谅,你带他们回去吧。” …… 永安侯带着妻子女儿出了宫,陈世子御前失礼的消息很快在京中流传开来。太子党愤怒又惊惶,其他几位皇子的支持者则暗中偷笑,众人都心知肚明这“御前失礼”是由何而来。 永安侯府。 陈皎躺在床上,已经睡去。侯爵家雇佣的大夫查探病情后,言明陈皎受的都是些皮肉伤,没有伤及根骨,静养一个月左右便好。陈家人这才放下了心。 怡和郡主坐在床边,看着女儿,眼眸通红。 他们四十岁才得来的女儿,从小就当眼珠子一样疼爱,恨不能将天上的星星都摘给她。不求她富贵荣华,才华横溢前途无量,只求她平安健康,无忧无虑到老。这大概是所有父母的期望。 如今见女儿被人抬着回来,怡和郡主心都碎了。 永安侯站在她身旁,头上因为磕头出血包扎了伤口,脸色也很难看。老夫人身体不好本就受不得刺激,在得知孙女被威胁的消息后已经晕过去了。 老侯爵不方便进内室,站在外面,心中又悔又恨,心想自己当初不该自大地认为皇帝不会注意他们小小侯府世子,从而一意孤行地让孙女去探望太子。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4节 厢房无人,怡和郡主忽然道:“我恨不能吃他血,咬他肉!” 她双目通红,头发有些乱,咬牙切齿道:“他自己的孩子不心疼,我的孩子却是宝!” 说到这,怡和郡主回头锤了永安侯一拳,恼火道:“你怎是个文臣,不会半点功夫!” 永安侯也气又恼,忽然被妻子一顿打,心中哽住。他就算会武功,也不可能一个人闯进宫中把陈皎救回来啊! 老侯爵半响没有出声,闻言沉沉叹了声气:“怪我。我老糊涂了,那日是我出的主意让皎儿去探望太子……” 和陈皎想的一样,有右相府和诸多臣子在前,老侯爵也没料到皇帝心眼小到居然会单单为难一个没有爵位的世子。 怡和郡主捂住嘴,眼眸含泪,咬牙道:“我现在只求神拜佛,惟愿他早日死了清净!” 永安侯府寂静一片,气氛凝重极了。 室内忽然传来声音,侍女来报世子醒了,怡和郡主也顾不上骂皇帝了,当即匆匆进入屋内。 半个时辰后,怡和郡主亲自给女儿敷药。 陈皎嘴唇发白,疼的嘶嘶抽气:“娘!我的亲娘耶!你动作轻点我求您了!” 陈皎这辈子生下来就被家里人宠爱,永安侯都从没打过她,这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苦。 听见女儿喊疼,怡和郡主下意识放轻动作,心疼又恼怒:“就该疼死你这个不孝子!狗皇帝威胁,你就不懂顺着他回答吗?!你这么不惜命,对得起我含辛茹苦养你十几年吗!” 说到最后,怡和郡主恨不得上手给这令人操碎心的孩子几下。 自从今天后,皇帝在怡和郡主嘴中便已经从表哥降格成了狗皇帝,就连晚上睡觉都会单独拎出来骂两句,她甚至还破天荒地一日三次地往家中供奉先祖的祠堂跑,跪地双手祈祷老皇帝早日升天。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怡和郡主却越想越后怕。宫里的阴私数不胜数,皇帝要弄废一个人的办法太多了。在她心中,纵使泼天的富贵也没有女儿平安重要。 陈皎疼得滴汗,嘴上道:“嗯嗯都是我的错,下次我积极改正,保证不让你们担忧。” 她知道她娘肯定很担心,但这件事也没有办法,皇帝和太子斗法,她便是被波及的池鱼。皇帝看似给了她选择,但其实她根本没有第二条路。 她事后已经从御医的口中知道动手的小太监放水了,否则自己不会只是一点皮肉伤几天便可以恢复。思来想去,也只有对方是太子身边的人才说得过去。 女儿认错态度积极,怡和郡主眼眶又红了。她抱怨说:“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让你去投靠太子。” 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何况永安侯府已经足够皎儿半辈子无忧了。世人皆盼儿女成才,她却惟愿女儿健康平安。 陈皎嘶嘶抽气,道:“咱们一直被人盯着,即使不选择殿下,也迟早会卷入几位皇子的争斗之中。” 永安侯府有老侯爵和怡和郡主,背后牵扯到的兵部人脉以及大长公主府,早在陈皎还未投靠太子之前,边有许多人暗中接触永安侯和郡主,想要借此拉拢。 怡和郡主还是很不满意,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消息:太子来了。 陈皎一愣:“殿下不是还在被禁……”她还没说完,自己便懂了。 天色已晚,传信的人又小心谨慎。太子必定是悄悄出府来此。 太子亲自来侯府,这是一件大事,永安侯和老侯爵都匆忙去见客了。 虽然他们心中再不满,但在这个关键时刻侯府已经失了圣心,如今只能抓紧太子这条船。陈皎已经受了伤,这伤就得发挥最大价值! 知道太子来探望自己后,陈皎当即扑腾着起身。她叫怡和郡主帮自己拿来白帕,又将换下来的带血迹的衣服丢到床畔,虽是角落,却务必保证太子能看见。 她这次可是为了太子遭了大罪。开天辟地挨了一顿打,折腾得祖父祖母外祖母几家人奔波操劳,她为领导付出了这么多,肯定要让对方知道了。 所以当太子进屋时,便见到门窗紧闭。少年头上搭着白帕,身体纤瘦,脸色苍白,虚弱地躺在床上。 谢仙卿虽早有预料,可亲眼见到这一幕后依然不可自已地停滞一瞬。 陈皎见到太子后,当即挣扎着要起身,嘴中艰难道:“殿、殿下……” 张太监也跟着太子进了屋内,闻言震惊道:“陈世子!您已经伤重到说不出话来了?!” “听说挨的不是屁股吗,怎么一下午的功夫,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侯府请来的不会是庸医吧! 陈皎虚弱的表情一滞:……他娘的,又是你这个缺德的张太监! 怡和郡主在一旁抽抽嘴角,不忍直视。尽管怀揣着亲妈滤镜,但她也觉得女儿这演得也太过了。 屋内唯一被陈皎迷惑的,就只剩眼中只看得见她的太子殿下了。 他上前按住陈皎的肩,轻声说:“你受了伤,不必行礼。” 陈皎本来也只是为了演戏装模作样,根本没打算真起身跪见太子。所以听到对方免礼后,当即顺从地躺下了。 中途她还不忘给她娘疯狂使眼色,怂恿对方把张太监给带出去,否则这缺德的老熟人总喜欢坏事拆她台。 她怕到时候自己压不住火,生龙活虎地跳起来把对方暴打一顿,这场苦情戏就演不下去了。 怡和郡主对女儿心疼又无奈,翻了个白眼,找了个借口,便将张太监给带了出去。偌大的屋内便只剩下陈皎和谢仙卿两人。 陈皎刚上完药,脸色苍白像一张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她本就身体瘦削,此刻蜷缩在被子里,看起来更是瘦的不成样子。 谢仙卿握住她的手,从未察觉她手如此纤细,仿佛轻轻一折便会碎掉。 他眼眸闪过一丝狠戾,语气却柔声道:“此次是孤对不起你。” 当今圣上心胸狭窄,连他都容不下,可是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记挂上陈皎。若是早知陈皎会因此受难,他当初就不会因为一己私念,同意对方来太子府。 见太子自责,陈皎惊讶道:“怎么能怪殿下呢?” 她声音虽小,语气却异常坚定道:“是我要去探望殿下,也是我不愿屈从陛下的威逼利诱,顺着对方的心意背叛殿下……” 陈皎不动声色地表功,努力从只言片语中,告诉太子自己当时在御前有多么的勇敢和坚贞不屈! 皇帝威逼利诱,自己都不改变心意!像她这么忠心的小弟,太子殿下上哪里去找第二个啊! 所以一定要给她升职加薪,才对得起她的付出! 陈皎看着太子的双眼,认真道:“士为知己者死,太子便是我心中的储君。” 谢仙卿盯着她的眼,说:“此事是五皇子在圣上面前进谗言,你放心,孤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一字一顿,说得极其郑重。 陈皎一愣:“五皇子?” 谢仙卿眼眸沉沉,轻声道:“父皇召见你前,五皇子曾进宫面圣。” 陈皎曾和五皇子有冲突,这件事从里到外都透着奇怪,说没有五皇子参与,永安侯府的人没一个肯信。 陈皎反应过来后,当即义愤填膺道:“好啊,我就知道是他这个缺德乌龟王八蛋!” 她一直低调做人,根本没得罪谁,也就只有那不讲道理的五皇子了! 听见她气势十足地骂五皇子乌龟王八蛋,谢仙卿也勾了勾唇,很快又意识到若是五皇子是乌龟,自己似乎也连带着被骂了…… 他轻咳一声:“孤已另请奏章,你放心,今日事他不会好过。” 他看着陈皎,眼眸认真:“我定不负你情谊。” 这句话在陈皎眼中,便自动翻译成:领导知道你的功劳,将来升职加薪你跑不了! 她本来还奇怪太子为什么要拉自己的手呢,现在也没心情思考了,一时间也十分感动,反手拉住太子的手,激动说:“臣虽死不悔!!” 古代乃是王权社会,上位者往往很难记住底下人的付出,如她一般因为太子被圣上针对的人并不在少数。所以陈皎也没有抱太多心思,只是略微夸大自己的伤情,却没想到太子殿下如此明理。 陈皎第无数次感叹自己当初选择太子简直太英明了!在一堆歪瓜裂枣里,她慧眼识君选了这种品格高尚的上司!! 两人执手相握,目光对视,一个是深情难忍,一个是激动万分。 寂静的房间内,窗外的阳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在地上映射出影子。恰好怡和郡主推门进来,说道:“皎儿,该喝药了……”然后她就动作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皎儿和太子两个人手拉着手,互相看着对方做什么?!! 第26章 万籁俱静时, 暮光透过纱窗照进落在两人身上,地上影子莫名添了几分暧昧的滋味。 怡和郡主端着药推门而入,猝不及防地瞧见陈皎和谢仙卿两人执手相看。只见在落日余辉中,太子望向皎儿的目光温柔至极, 怡和郡主看得心惊肉跳。 怡和郡主出身大长公主府, 自认也是见过几分世面, 可亲眼撞见这一幕, 她大脑登时都思考不过来了。 在她出声后谢仙卿也松开手, 淡淡起身,对陈皎温柔道:“你好好休息。” 谢仙卿仍然处于禁足中, 此行是为了探望陈皎悄悄前来,不便久留。陈皎受了这遭罪,他必不可能轻飘飘放过, 此时还要忙着回去布局。 等他走后, 怡和郡主越想越不对劲。 两名男子, 怎么能做出手牵着手这种暧昧的举动,又不是勾栏院里断袖分桃的那类小倌。 想到这,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 怡和郡主脑海中闪出不久前老夫人的担忧, 一时间惊得愣在原地, 难不成老夫人的猜测竟是真的?! 清风朗月的太子, 疑似与自家世子有断袖之好?! 想到这个结果, 怡和郡主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端着药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颇有些慌张,忙不迭拉着陈皎逼问:“你和太子殿下什么情况?为什么牵手!” 怡和郡主都快发昏了。陈皎还毫未察觉她娘的崩溃,满脑子沾沾自喜自己要升职加薪了呢! 她接过药碗, 慢吞吞地喝药, 被苦得直咂舌:“没什么大事, 是殿下看我伤太重了,安慰我。” 怡和郡主当即竖起眉毛,凶道:“安慰你?!安慰你需要手牵手?” 她又不是傻子! 她想了想,倒也不敢明说,拉着陈皎小心道:“你跟娘说句实话,你和殿下到底有没有……” 陈皎正在喝药,闻言无奈道:“娘你就不要瞎担心啦,我和殿下之间,是纯洁的兄弟情!你不要总是说些这种话来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嘛。” 为什么每次她娘和奶奶见她和太子殿下相处,都会大惊小怪。 她和太子都是好兄弟,拉拉手怎么了,男孩子和男孩子拉手也不犯法啊! 相处一段时间后,陈皎已经大约摸到了几分太子殿下的性子。虽然对方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实则却是性情淡漠,心冷如石,寻常人很难让他记挂。 太子殿下性情清冷,现在却肯主动握她的手,这说明什么?说明太子殿下对她的信任和看重啊! 陈皎花费了数月的时间,好不容易打开太子殿下的心房,成为一名受领导看重的下属。前面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她决心杜绝一切可能会挑拨她和太子殿下纯洁兄弟情的事物! 而且她们之前在太子府抱都抱过了,现在拉手更没什么大不了啦! 陈皎内心很有一套自己的逻辑。她态度坦荡,连带着怡和郡主原本紧张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下来,怀疑是自己想错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5节 怡和郡主回想方才太子望向皎儿的温柔眼神,一时间忧心忡忡,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难道是她看错了? 怡和郡主蹙眉,问道:“你们方才聊什么了?不许碗里还有药!”眼看女儿嫌苦,想偷偷摸摸将药碗放下,她瞪起了眼。 陈皎小动作被识破,很失望,闷闷地说:“太子说我这次被牵连受了委屈,他不会忘记我的付出,以后会多多提拔我。” 若是太子在这里,估计都要无语了。陈皎说得这些话,和他当时的话一个字都对不上!! 没错,陈皎没有复述太子的原话,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私下加工翻译了一番。 她还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任何问题。毕竟太子殿下说的话,在她理解中就是这个意思啊。 怡和郡主听她这么说,思考后也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她素来觉得女儿千好百好,这次陈皎为太子殿下才会惹来这场祸端。太子若是真英明,便应当好好回报女儿…… 就这样,在陈皎逻辑的影响下,怡和郡主居然也诡异的隐隐理解了太子和陈皎执手相看这件事,觉得太子是单纯慰问谋士…… 她渐渐放下心,也有心思点评道:“皎儿你这次也算是和殿下同甘共苦了。只要殿下记得你的情,日后除非你犯了谋逆抄家的大罪,他都会保下你。” 陈皎畅想一番升职加薪的生活,闻言喜滋滋道:“我也觉得。” 她和太子殿下有过同甘共苦的情谊,日后殿下登基,她就是权倾朝野的天子近臣。到那时,她看谁不爽就偷偷给谁进谗言! 见女儿一副官迷的样子,知道她励志要做奸臣的怡和郡主忍不住觉得好笑,随后又不由感到心酸。 长安城中和陈皎年纪相近的高门贵女,大多都待字闺中,成日操心的都是些秀艺赏花诗宴。她女儿却要为了前程整日风里雨里的奔波,战战兢兢在暗流涌动的皇权博弈中周旋,明明是身份高贵侯府嫡女,却不得不放下身段去讨好太子。 想到这,怡和郡主垂下眼。她这些心思从不对外人言语,也不会对陈皎说出口。 她知道陈皎活得开心,每天去太子府比谁都积极。所以尽管她心疼对方,却不会在这种时候给女儿泼冷水,带着对方和她一同自怨自艾。 她要做女儿的后盾,而不是拉对方的后腿。 陈皎喝完药,便有些困了。怡和郡主见她睁不开眼,给她盖好被子便准备离开。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陈皎现在最需要静养身体。 就在她离开时,昏昏欲睡的陈皎忽然睁开眼,说:“娘,我如今已是太子党,又和五皇子关系本就不佳,得罪了他……” 听到五皇子的名字,怡和郡主脸色顿时冷了下去,明显已经知道这次是五皇子从中作梗,才害陈皎被陛下惩罚。 陈皎打着哈欠,小声道:“我听太子殿下言语,他这次不会轻易放过此事。若是他想做什么,你跟祖父他们说一声,便说是我的意思,让他行个方便。” 趁他病,要他命。这个亏她吃了,就得加倍还回去。 陈皎不知道太子准备做到何种地步,但祖父老谋深算,她的话传给出去,对方自然知道要做什么。 有了祖父的帮助,陈皎相信太子党不会让她失望。 今天明面上是她一人受罚,实则却是所有太子党都身在险境。五皇子不久前坑了陈皎,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 怡和郡主显然也知道陈皎的意思,道:“娘知道你的意思,你先休息,这些事自有我们来操心。” 陈皎也不再坚持,点点头便安心倒头睡了,她今天是真的困了。 怡和郡主转过身,面无表情。 五皇子害她女儿,她便要他的命! —— 数日后,一起震惊朝野的密报呈到皇帝面前。 豫州太守在山路上查封一批盔甲,无论是哪朝哪代,私运武器都是重罪。 兹事体大不敢耽误,当日豫州太守百里加急上报朝廷有人谋逆。而被抓捕到押送盔甲的校尉,乃是领军府下的校尉。 当日校尉便被押进大牢拷问,据他供认,他是替统领十二卫府兵的威武侯运送盔甲。 当朝文官设有三省六部,武将却是分为两府十二卫。两府负责守卫皇宫,保护皇帝安全;十二卫则是驻扎长安,负责保护京都。 从字面来看,很容易得知两府充当的是御前侍卫的角色,而十二卫才是长安城中实实在在拥有大批兵力的主卫军。 换而言之,统领十二卫军的威武侯,掌握了长安城的绝大部分兵力。这个位置帝王只敢交给心腹中的心腹,威武侯能被提拔,其中不免有他的亲妹妹,在后宫颇为受宠的云贵妃的功劳。 就在事发当日,皇帝震怒不已时,朝中又有另一名官员揭发威武侯私自藏匿兵器,意图和五皇子谋反。查处后,果然在对方家中发现藏匿的大批兵器。 当朝严令禁止私运武器,尤其是掌管将士的将军,一旦发现便按谋逆处置。威武侯私藏兵器许久都没被发现,是因为他本就掌管此事。 牵扯到十二卫统领以及五皇子,朝中上下哗然。 此事一出,威武侯当日便下了狱,五皇子府上也被团团围住,软禁在家中的五皇子当日便病了,焦急等待陛下召见。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场“谋逆”的缘由。 五皇子和太子的斗争愈发激烈。尚书中书门下三省中,太子党便占去其中之二。 太子外祖父乃是尚书令,负责统管六部,权力之大又被称为右相。中书省侍中协助皇帝处理政务,不久前陈皎在太子府上因一杯茶无意间得罪此人,后又重归于好。 中书省和尚书令都由太子把控,五皇子能跟太子叫板,争夺皇位,便是凭仗他这位位高权重的大将军舅舅。 母族是皇子天然的后盾,同时却也是容易被攻击的短板。 五皇子立身安命在于兵,要想跟把控朝堂的太子斗法,自然要掌控兵权。早在一年前他便暗中囤积武器,好为兵变做斗争。 他一直进行的非常隐秘,藏匿东西也都是只有身边亲信才知晓,不料马失前蹄,不但运送盔甲的亲信被抓,就连藏匿武器的地点也被找了出来。 事情出的这么巧,五皇子再不知道自己着了太子的道,他就是天下第一的傻子! 可恨他被软禁府中,气头上的父皇不肯召见他,五皇子心急如焚,又气又急。 事发突然没有半点风声,否则他就是跟舅父强行反了,也有几分胜算!总不至于像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与此同时,宫中。 老皇帝坐在上首,面色骇人,太子站于阶下,神情淡淡。 一夜之间,老皇帝看起来苍老了数岁。他坐在上首,注视着自己这个儿子,像是第一次看清对方。 半响,谢仙卿率先开口,语气沉稳道:“不知父皇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老皇帝冷笑,“你心中难道不知?!” 谢仙卿面色淡然,恭敬道:“威武侯仍在狱中,满朝文武皆在观望,父皇准备如何处置五弟?” 皇帝终是压抑不住,已是怒极:“处置?朕把他杀了你最心喜吧!” 他忽然站起身,用力将桌上的折子朝着下方的谢仙卿砸去,怒骂道:“手段狠辣、心机深沉、谋害胞弟、好、好!你真是朕的好儿子啊!” 奏折狠狠砸在谢仙卿身上,他却纹丝不动,神情半分变化没有,仿佛被斥责怒骂的人不是自己。 皇帝怒喝道:“你想要朕如何处置你的兄弟,我的儿子!抬起头来,回答朕!” 谢仙卿抬起头,语气平静:“要如何处置他以及威武侯,从来都是父皇您做决定。” 他太平静了。 一举掰到争夺皇位的敌人,使对他不满的父皇大受打击,在政治上取得更大的权力……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克制住自己的喜悦。 但谢仙卿做到了。他仿佛置身事外,好似整件事情都与他无关。 正是因为这样,怒极的皇帝诡异的冷静下来。他注视着从头到尾都极为淡然的太子,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 他重重坐落在龙椅上,良久没有出声,不知何时谢仙卿已经离开,偌大的宫殿只留下他和内侍。 皇帝神情怔怔,良久自嘲道:“我倒是想放了他。” 他知道这是一场陷害,甚至是预谋已久的算计,就连自己也是被算计的一环。 他知道太子是主谋,知道五皇子是无辜的,至少现在他并不打算谋反。 但他还是不能放过五皇子。他甚至要如谢仙卿所预料的那样,从重处置威武侯。 老皇帝当然偏爱五皇子,甚至想过要将皇位传给对方,但他绝不能允许对方有谋逆之心! 他不是不懂五皇子为什么这么急,太子如日中天,但他依然无法接受自己信任的儿子密谋谋反! 当他今日看见那些武器时,才触目惊心。长安城中,天子脚下,居然已经囤积了如此多武器,若是哪天五皇子和威武侯想要反了,他恐怕只能退位做太上皇。 皇帝认为自己身体还不错,至少还能再活十几年。若他愿意舍弃权利退位,也不会要和太子斗法。 所以谢仙卿方才说的那句“取决于您”,便是早就预料到了他的顾虑和恐惧。 皇帝明知自己被算计了,却还是会如此。 傍晚,威武侯在狱中畏罪“自杀”。他死前认罪伏法,宣称一切都是自己的主意,五皇子对此毫不知情。 威武侯一人承担责任,被判抄家流放,云贵妃被打入冷宫,一个家族就此倒下。 五皇子洗清了谋逆的嫌疑,没有被贬为庶人,劫后余生却并不感到开心。 没了舅父,他彻底失去了和太子博弈的资本,又因为有意图谋逆的前科,他恐怕也失去了父皇的信任和看重,没有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五皇子萎靡不振失魂落魄,后来更是宣传病了闭门不出,再也没有平日的张扬。 成王败寇,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威武侯倒下,十二卫也迎来大清洗,在永安侯的帮助下,太子党趁机安插了不少人进去。 老侯爵当年陪高祖打江山,后来功成身退,临走前却也留了心眼,在军中留下的人脉布局。 永安侯府如今还能屹立不倒,被众多皇子瞧在眼里,便是因为大家都怀疑他当初在军中留了后手,这次果然也印证了大家的猜想。 自古以来,权力厮杀背后四个字,都是无数人的鲜血。 在五皇子和太子两人之间,所有人都认为前者更狠毒凶残,是一条毒蛇。大家的眼中,太子从来都是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他待人和善礼贤下士,端是仁君之相。 然而此次太子雷厉风行地斩断五皇子继承大位,一时间内,朝中上下一片胆寒,为之心惊不已。 能准确找到五皇子藏匿兵器位置,又能“恰好”堵截到运输的兵器的校尉,可见太子早在五皇子身边安插了人手,对此事布局已久。由此可见太子手段残酷,心机之深沉。 …… 陈皎在家里休息时,太子便雷厉风行地替她收拾了五皇子。此次太子党大获全胜,朝堂中腥风血雨,引发这场动乱的永安侯府却异常安静。 说起来,永安侯府最近几天可是有些倒霉,唯一的嫡子被圣上厌恶惩戒,永安侯也因此御前请罪辞官。 在外人看来,永安侯府最近必定是愁云惨淡。但其实内里气氛还算和谐,一家五口人,四个人凑在一起关着门骂皇帝。 作者有话说: 这段博弈参考了著名的李建成谋逆案。 只是权斗有参考,强调一下:架空朝代,人物没有原型哦!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6节 第27章 陈皎也积极参加了这项活动。 她生平第一次被人打板子, 老皇帝现在就是她最讨厌的仇人,没有之一!即使她每次上药痛到呲牙咧嘴,也不忘顶着伤骂老皇帝! 唯一没有参与这项骂老皇帝活动的人,是永安侯。 他自幼读书性格正直, 接受的从来都是忠君爱国的教育, 是当代最典型的士大夫。 在永安侯的思想里, 从来都只有“君要臣死, 臣不得不死”。毫不夸张地说, 若这次被皇帝斥责教训的人是他,他估计都不会有什么埋怨的想法。 老皇帝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好皇帝, 虽然年纪大了性格固执,但也不是什么凶恶的昏君,否则国家不会如此平稳。所以永安侯觉得自己效忠的君主还行。 但问题出在, 出事的人是自己女儿。永安侯这就很纠结了。 一方面他的思想是不能违抗圣旨, 一方面却又忍不住埋怨陛下不留情面。 在这种情绪交织下, 永安侯得知妻子和父母几人的背后诅咒老皇帝的行为后,第一反应便是震惊惶恐, 担忧泄露消息为全家引来杀身之祸。 他觉得爹娘和怡和郡主他们简直要疯了!这种事情传出去, 他们家一个都活不了!! 就在这种时候, 怡和郡主还让他明天一起去祠堂, 扬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她愤愤地说:“我算是想通了, 我求我家先祖没用,我先祖也是狗皇帝的先祖!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肯定不会帮我的,说到底这事还得看你们陈家的祖先!” 永安侯:……事情已经到了要拼双方地下的祖宗的地步? 人死后都这么惨吗?活着没有清闲, 死后还得帮后人去装鬼吓人? 永安侯是迷惑的。他还没来得及劝说, 便下意识纠结自己要不要加入。 他还没想好呢, 便被怡和郡主一脚蹬下床。 也幸亏永安侯有了多年被蹬的经验,否则猝不及防,他年纪这么大了,被踹下去指定得扭伤。 事情还没完,等到第二日,永安侯便发现自己被排挤了。他走到哪里,都没人搭理他。 早上他给老夫人请安时,他亲娘直接无视他:“滚远点。” 老侯爷在花园钓鱼,等他拿着鱼竿过去,对方拿着鱼竿转过头,摇头叹道:“逆子啊!逆子!” 怡和郡主更凶,当天就让下人把他的东西全丢到了书房。 永安侯为救妻女请辞后,做了半辈子的工作也没了,在家中顿感无所事事。他本来心中就有一丝隐秘的失落和惘然,现在没人搭理他,他就更无聊了。 老夫人做饭不带他,老侯爷不理他,他妻子不让他进卧室。 全家人中唯一搭理他的,居然只有陈皎! 树荫下,陈皎正趴在椅子上。她手边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各式糕点茶水和最新话本。 永安侯蹲在旁边,泪流满面:“儿啊,爹就犹豫了一下!就一下啊!你娘就把我踹下……”他说漏嘴了,立刻咳嗽假装转移话题。 永安侯碎碎抱怨时,陈皎就像是知心好友一样,认真倾听,不住点头说:“我理解,我理解。” 陈皎趴得有些累了,忍不住换了个姿势。 她表情凝重,说:“我是比较贴心宽容的,但你知道祖父祖母和我娘那里,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永安侯急了,眼巴巴地说:“你得帮我啊!” 陈皎神情严肃地说:“对于你的疑虑,我们能够理解,现在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永安侯立刻说:“给我个机会,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陈皎点点头,摸着下巴,说:“这样吧,你做个自我检讨。今晚我们会在老地方进行活动。到时候我引荐你加入,你觉得怎么样?” “毕竟因为你没有第一时间站在我们这边,所以我们对你还是有些顾虑的,我们可不是谁都收的,必要考核还是不少。” 永安侯很委屈:“我就纠结了不到半刻钟啊!!” 背后非议巫蛊皇家,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他纠结一会儿不对吗。 陈皎很生气,板着脸说:“那是半刻钟吗!那是你对亲情的淡漠,是你站错了立场,是辜负了家人的殷切期盼,你就是这个家的叛徒,是大家的敌人!” 陈皎义正言辞,声音响亮。 她觉得她爹这次真是太过分了,她都被打成那样了,她爹居然胆子还这么小。 而且细数起来,他们干这种被发现后会被抄家的的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她都女扮男装十几年了,她爹这反应也太迟钝了吧。 陈皎说话嚣张,永安侯也怒了,指着她:“你个逆子!我是你爹,还成你敌人了!”有这么跟爹说话的吗! 陈皎刷地站起来,对门外喊道:“娘,爹他还是不服气……” 永安侯立刻急了,也跟着大声道:“我写我写!我一定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门外顿时传来一声怡和郡主的冷笑声。 永安侯汗都要下来了,抬起袖子擦汗:“你说那个自我检讨,要写多少字?” 陈皎斜睨了眼他,说:“这就要看你的觉悟了。” 永安侯仰天长叹:……造孽啊!!他怎么有个这样不做人的女儿! 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总有人跟他抱怨,说他女儿缺德!永安侯还不信,觉得这些人都是嫉妒污蔑他女儿。 现在看来,这逆子连她爹都坑,可不就是缺德冒烟了吗! 永安侯唯唯诺诺地答应后,陈皎就往外走了。她说道:“娘,我爹知道错了。” 怡和郡主还是很不满:“你就该别搭理他,多整一整他!” 陈皎觉得她爹也挺可怜的,家庭地位低就算了,脑子也不是很灵光。他们家就在自家祠堂里说几句话,又不出去说,谁会发现呢。 他在那里纠结大道理,可不就要被气头上的怡和郡主收拾。 陈皎说了句公道话:“其实爹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胆子小了点……” 怡和郡主横了她一眼,怒气冲冲:“你哪边的?” 陈皎立刻投降:“我当然是你们这边的了!” 怡和郡主不敢置信:“我为你好还是他为你好?!你居然为了你爹反驳我?” 陈皎:…… 她怕再聊下去自己也沦落成她爹那样,当机立断道:“啊我伤好像又开始疼了,我要去休息了,都怪我爹一直拉着我抱怨!” 果不其然,她一装病,还拉出了老皇帝和她爹祭天,怡和郡主瞬间就被转移了仇恨。 她也不纠结女儿刚才立场不坚定的事情了,焦急又愤怒:“狗皇帝害人不浅!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在陈皎的帮助下,永安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终于重新被接纳加入了大家庭。 永安侯府一片和谐,陈皎生活也十分舒心。 她受了罪要养伤,最近在家中享受着皇帝一般的待遇。 她爷爷奶奶爹娘心疼她,嘴上骂她不听话,送来的东西却连绵不绝。她舅舅也亲自来了趟,留下一堆上好的补品。 说起来她舅舅对她娘这个小妹是真的很不错了。这几天其他人都顾及天子之怒对永安侯府避之不及,只有太子府和大长公主府来人问候了。 当今圣上年纪越大心眼越小,陈皎此前便是因为上门探望被训斥的太子,才被圣上惩戒。 有她这个前车之鉴,加上最近又出了五皇子的事情,现下文武百官自顾不暇风声鹤唳,都不敢在这个时刻冒头。就连那些平日里和陈皎关系交好的太子党,最近都没有动静。 若是换了其他人,免不了意难平,陈皎却没放在心上。官场如此,若她是其他人,大约也会如此,怪不得别人。 正好她在家清闲养伤,最近她连吃个葡萄都不用自己动手。她娘亲自搬来椅子坐在她身边,拿着团扇给她扇风。 怡和郡主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自幼就是别人服侍她,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陈皎还没吃完葡萄,她祖母也推门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大碗汤,说道:“这是我吩咐厨房给你熬的补汤,里面加了百年老参。皎儿你趁热喝了。” 这种补汤陈皎最近喝了不知道多少碗,一天三顿的往肚子里灌,现在闻着味道都有些反胃。 她当即摇头,抗拒道:“祖母要不算了吧,我觉得我最近已经好了,用不上补。” 老夫人目光不赞同,劝道:“皎儿你生下来早产,身体本就比寻常人虚弱,六七岁之前都没见过外人……” 陈皎目瞪口呆:“祖母!那不是我们对外糊弄的说辞吗?你怎么还来糊弄我呢!” 她奶奶是不是觉得她傻啊! 老夫人愣了一下,下一秒云淡风轻道:“啧,忘记你是自己人了。”这套说辞她忽悠人习惯了,刚才下意识就说出口了。 陈皎瞳孔地震:……??? 她奶奶这种胡说八道被揭穿后还万分淡定的气势,陈皎是佩服不已,不愧是当年杀出来的宅斗大佬。 陈皎反正是不想喝这碗加了百年老参的补汤了。她只是屁股受伤,御医都说躺几天就好了,哪用得着喝什么人参鸡汤。陈皎最近吃多了补品,都开始担心自己要流鼻血了。 然而她说了不算,有一种是你妈和你奶奶觉得你要补。陈皎只能无奈放下手中的话本,接过鸡汤灌了下去。 监督她喝完补汤,老夫人和怡和郡主这对婆媳便一起走了,背影毫不留恋。 陈皎知道她们肯定是去组团说老皇帝坏话了。大概是她娘和她奶奶最近议论皇帝的话题牵扯到了后宫,有些限制级,所以这项活动已经不带她玩了。 陈皎也不在意,她最近得了很多话本,忙着看还来不及。 她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看话本,万籁俱静时,墙头忽然传来动静。 陈皎登时吓了一跳,脑海中闪过一连串的阴谋,比如皇帝心情还是很不爽,决定派暗卫来弄死自己……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脑袋从墙头探了出来:“陈兄!陈兄!” 王时景趴在墙头,费力地往上爬。少年盯着底下的陈皎,露出笑:“陈兄你没事吧?” 陈皎当即指挥小厮去搬梯子,让王时景下来:“你怎么不走正门啊!” 王时景从墙头跳了下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语气随意道:“我爹不让我来找你,我就只能偷偷来了。” 听到他这句话,陈皎也懂了。 这很正常。事发之后永安侯府成了众矢之的,除了怡和郡主的哥哥和太子府,现在谁都不敢搭理。 右相府作为太子母族,本来就树大招风,这种时候便越发要低调,否则牵一发动全身,下场只会比自己更惨。王尚书不让傻儿子这个时候来看自己,也是情理之中。 道理大家都懂,但陈皎作为被人避之不及的当事人,心中也难免还是会有酸涩的。毕竟她是为太子受的伤,同是太子党,这些人也太没同事情了。 陈皎思索时,王时景则往她的院子内走,然后便看见了树荫下的桌子和椅子,以及那一大堆吃食,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7节 他随手拿起一本话本,兴致盎然道:“外面的人都说陈兄你受苦了,我看你这日子倒比我在国子监潇洒好过多了。” 陈皎回过神,好整以暇看向他,故意打趣道:“你爹不让你来,你还来,不怕被他打断腿啊?” 王时景放下话本,嬉笑着说:“他叫我不来我便不来?我不听他的话多了。” 远的不说,他爹还天天叫他好好学习考状元呢。这也不耽误他上课睡觉,考试考倒数啊! 他凑过来,揽着陈皎肩膀,挤眉弄眼道:“咱俩什么关系啊,那是一起考过倒数,逃过学逛过街吃过烤鸭的交情!听说你被打得快死了,我当然要来送你最后一程了!” 陈皎被攀着的肩膀处隐隐发烫,她低下头,也笑了。 她说:“好兄弟。你等着,将来有我一口饭吃,就……” 王时景无语道:“就有我一个碗刷是吧?” 陈皎和他双目对视,随后两人都笑了。 王时景给陈皎送来了一堆话本,还打包了一只烤鸭,匆匆聊了会儿天后便走了。 他还得去学堂上学,今天是偷跑出来的。若是再晚会儿被夫子发现了,指不定又要找他爹告状。 陈皎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想到两人初相识的场景。数月之前他们还是勾肩搭背长安城中的有名纨绔,数月后两人却都已成长良多。 —— 时间很快过去,转眼便月余。 陈皎在家中呆的有些无聊,伤好后便准备去太子府复职了。 时隔许久再次来到太子府,陈皎本以为会有些陌生,没想到她刚到门前,便恰好遇上要外出的张太监小徒弟。 小太监曾经还跟陈皎起过争执,两人在前往大明寺的路上小闹过几句,事后他还因此被师父教训过。 他一瞧见陈皎,眼睛便亮了起来,当即推开想要上前的门房,自己殷勤地围了上来。 小太监走到陈皎面前,笑嘻嘻道:“陈世子许久未见!大家都想念您呢!您是来找太子殿下的吧?来小的给您带路!” 小太监是张太监的小徒弟,在太子身边地位不低,陈皎他们这些时常来往太子府的人都清楚。 陈皎刚才见他是要出门办事的模样,没想到却改了道,领了门房的差事带自己去见太子。 她指了指对方揣在袖中的东西,道:“没事,公公你的正事要紧。这条路我已经熟了,自己去见殿下便行了。” 小太监笑了,脚步不停:“陈世子说笑了。我这点小事,哪里比得上您重要。不急不急。” 陈皎如今也是谢仙卿身边的红人,根本不怕这小太监坑自己。她摸了摸下巴,好奇道:“半月未见,我这么受欢迎了吗?” 小太监领着她往太子的书房前去,闻言殷勤道:“那当然了!陈世子您可是我们殿下最看重的臣子,府中上下谁不盼着你多来几趟,逗得太子欢颜。” 陈皎励志做第一奸臣,经常拍太子马屁,这还是难得被人拍自己马屁。 听着小太监一句接一句的吹捧,她心情舒畅,脸上不由露出喜滋滋的神情,心想:唉果然自己也是个俗人,谁都爱听好听的。 不过这小太监拍马屁的功力实在不足自己万分之一,只说了两句好听的便闭嘴不言了。若是换做她,此时察言观色,必然会再连绵不绝,多吹捧几句,直吹得当事人心神舒畅为止。 陈皎身为彩虹屁中的高手,作为前辈古道热肠,十分热心地提点道:“再说两句呢。” 她正听得兴起呢,还没听够呢。 小太监笑容僵住:……你他娘的能不能做个人啊! 第28章 小太监想到师父私下郑重叮嘱自己要好好对待这位陈世子, 咬牙忍住了转头就走的念头。 陈皎兴致盎然,他嘴中继续夸道:“陈世子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年纪轻轻便前途大有可为……” 小太监说了一大堆, 直说得口干舌燥。心想自己在太子府中来来回回数千次, 这还是头一次觉得这条路那么长!眼看书房快到了, 他终于松了口气。 陈皎摸摸下巴, 意犹未尽地感叹道:“你说得对, 我确实是这么优秀。” 小太监:…… 他心想自己从前也是小瞧了陈世子,觉得对方只靠溜须拍马屁便能得到太子看重, 还颇为不服气。现在他自己试了试,才发现这拍马屁的活也不好做啊! 生无可恋的小太监哪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 他遇见的陈皎是个大奇葩! 陈皎根本不知道自己给小太监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她还觉得太子府的人对自己简直是爱得深沉呢。她感叹一番, 一边伸手敲了敲书房门。 “进来。”太子的声音从中传来。 书房中谢仙卿正在批改公文, 眉目微蹙。他见到陈皎后也只是颔首示意,没空与她闲聊。 陈皎知道太子最近在朝堂上的大动作, 清楚对方大概很忙, 所以也没有不识趣地凑上前叽叽喳喳, 自己做完事后边安静站在一旁发呆。 过了一会儿, 谢仙卿抬首时见陈皎神游, 淡淡道:“若是无聊,书架上有话本,待会儿几位大人的谈话你也不用参与了。” 这月余他也时常去永安侯府探望陈皎,每次去都能见到对方拿着最新话本消遣, 也就知道对方这项爱好了。 太子语气随意, 陈皎先是一愣, 然后下意识惶恐。 虽然她一直自喻为是太子手下第一小弟,但也没想过自己能被领导看重到这种程度啊! 试想一下,你上班摸鱼时老板忽然叫你去办公室,然后和蔼地告诉你他给你准备了很多小说,让你不用工作了慢慢看……这简直是个恐怖故事啊! 正常人都会觉得领导是在恐吓警告自己,陈皎也不例外。她忐忑地回想自己今天的表现,嘴中老实道歉:“殿下我错了,我不该偷偷摸鱼睡觉,我对不起你对我的期盼……” 果然她最近还是太膨胀了。以前她都是趁太子和其他大臣商谈没空搭理她时偷偷睡觉,现在她居然胆子大到跟太子独处一室就无聊发呆。 领导都在疯狂加班工作,你一个当小弟居然摸鱼休息,谁看了不生气!难怪脾气那么好的太子殿下都没忍住。 陈皎深深反思自己,垂着头沮丧道:“对不起,我辜负了殿下对我的期盼,辜负了大家对我的信任……” 陈皎这话听着异常耳熟,若是永安侯在此,估计会忍不住哈哈大笑,因为这就是她上次指责永安侯时的台词。 风水轮流转,陈皎前不久才坑了把她爹,怂恿对方写检讨,现在自己也在做检讨了。 书房内。 谢仙卿见陈皎这番作态,先是蹙眉迷惘,随后很快反应过来,明白对方误以为自己在斥责她。 五皇子倒台,他要在短时间内处理掉对方的党羽,方才在批改公文时心情难免有几分不耐,虽面上不显,时常陪伴在他身边的陈皎却是大约看出来了。 加上他让陈皎不用参加待会儿太子党中的内部商谈,对方便自然而然的误会了。 面前的少年垂头耷耳,语气低落地认真反省自我。谢仙卿不由笑了,放下笔,抬眼看她:“不过是对你好些,胆子怎的这般小了?” 陈皎一愣:“殿下你没生气啊?” 谢仙卿叹了声气,嗓音温柔:“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太子嗓音轻轻,陈皎不自觉耳朵有些发烫。她隐隐觉得这话有些暧昧,还有些莫名其妙,却也不知道如何出声反驳。 谢仙卿目光含笑,道:“陈世子别在这罚站了,去玩吧。” 这句话透露出的纵容意味,令一旁的张公公都为之心惊。陈皎没有察觉出太多,却也觉得太子殿下对自己的态度太过亲近和放纵了。 书房乃是重地,闲杂人等不能轻易靠近。别说太子的书房了,就连永安侯府的书房,也只有几位主子能进去。不怕丢了什么东西,就怕有不轨之人往里面塞什么东西。到时候有口难辨,说也说不清。 尤其是出了五皇子的事情后,大家都猜测他身边是出了内鬼,才会被太子党抓住这种重要机密。有了前车之鉴,现在诸位大臣都对自家提心吊胆。 就连臣子都如此,更别说作为一国储君的太子了。他对自己似乎也太放心了,百忙之中会也不忘关注她,甚至体贴地叫自己去寻话本解闷,让她在书房重地随意走动…… 陈皎隐隐察觉到不对,却没有深想,而是很朴实地以为这是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信重。 不过有些事太子不介意,自己却还是要记得避嫌。 无论是做人还是交友,最重要的便是要有界限感。做臣子更是如此,上位者可以施恩,自己却不能因为对方的某些举措失了分寸,模糊君臣关系,真的将对方视作“至交好友”。 君不见历史上多少风光无限的权臣,大权在握、帝王心腹、最后却因为自认和皇帝关系亲近,仗着对皇上有恩便居高自重,最后结局惨淡。 前车之鉴在前,又有了刚才的插曲,现在的陈皎便显得很懂事。 她摇摇头,神情认真道:“在我这里,自然是殿下的事情要紧。听张公公说殿下为五皇子的事情忙碌许久,我现在来太子府,当然是要为殿下分忧……” 陈皎说的是义正言辞,就好像她是个全心全意为太子办事的忠臣,完全看不出刚才那个发呆睡觉的人是自己。若是小太监在此,恐怕会对她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皎觉得自己很优秀,喜滋滋地正准备迎接太子殿下的夸赞呢,便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眼。 谢仙卿抬起头,睨了她一眼,眼眸清明,这一眼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 陈皎立刻心虚了。 谢仙卿勾了勾唇,温声道:“行了别在这装模作样。本就是为你备上的东西。你我之间,不必介意这些。” 他和陈皎如今已是心照不宣的关系,陈皎对他情意深重,自然不能同外人相比。 陈皎不知道在谢仙卿心中两人情非泛泛,早已超越寻常。听到对方的回答后,她不由茫然不解。 太子居然为自己准备了话本? 陈皎在感情上有些懵懂,又不是真的一窍不通。 安抚慰问受委屈的下属、平日多加亲近信赖、甚至就连端阳节握住她的手腕,都可以视作是太子体恤下属。但在自己重要的书房为下属准备话本这种东西,就不在合理范围内了啊! 尤其是陈皎清楚,谢仙卿是一位精明擅权的储君。 一位君主,无论和臣子多么亲近私交甚笃,都必定会立有一条界限。 这是君臣之线, 两人相处一旦越过这条线,君臣的关系便会被模糊,甚至会给臣子造成能够以下犯上的错觉。这对皇帝而言绝对是大忌! 古往今来,谋逆的臣子中除了大权在握的权臣,便是和皇帝关系甚好深受信重的宠臣。这全都是因为皇帝对臣子太近也太好,给对方一种“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为君之道,知人善用。为什么会有恩威并施这个词,在君臣关系上便能得到回答。 陈皎在今天之前,一直坚信太子不会犯这种错误。 太子自幼学习君臣之道,天赋过人,锐意图治、为政精明。他连五皇子和皇帝都能轻易对付,难道会不知道这种连陈皎都能明白的权术? 陈皎就算再迟钝,现在也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她脑海中不由回忆起祖母当时的猜想和劝诫,心中一声咯噔。 陈皎根本不敢深想,连忙打断思路,只暗暗觉得或许是她被祖母和母亲影响,也跟着想多了。说不定太子殿下此前便有闲书,刚才不过是一句玩笑。 陈皎思绪忐忑,不想自作多情,便决定先按下那荒谬的猜测。 …… 次日前往太子府时,陈皎依旧心事重重。恰好在临近太子府的街道上,她瞧见前方有户部尚书王中安的身影,猜测对方大概也是去见太子。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8节 陈皎心思一转,当即追了上去,一边出声叫道:“王尚书!” 听见声音后,王尚书缓缓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见是陈皎后,摸着胡须道:“陈世子近来可好?” 王尚书在朝中地位不言而喻。永安侯在家中偶然提起他,也说他是个老狐狸。现下面对陈皎还如此和煦,一是陈皎在太子面前越发受看重,二则是因为王时景这层关系了。 陈皎急忙行了个面礼,王尚书摆摆手,和蔼道:“陈贤侄不必客气。” 五皇子受挫,太子党大获全胜,王尚书最近可谓是春风满面,和陈皎这个不熟的小辈寒暄也能笑容满面。 两人一边攀谈,一边往太子府走。 陈皎心中一动,面上不动声色地感叹道:“殿下勤加好学,我为此惭愧佩服不已,立志要和殿下多加学习……” 听到陈皎忽然提起太子好学这种事,王尚书忍不住瞧了眼对方,心想这小子今日难不成是吃错了药? 王尚书可是知道,陈世子和自家那傻儿子一样,都是不爱学习的纨绔,两人甚至还因为逃课偷吃烤鸭被夫子抓住惩罚。 这件事在长安传得沸沸扬扬,他脸皮不比永安侯厚,事出后请了几天假没去上朝! 倒是陈世子加入太子党后,在国子监的功课没落下,听说还隐隐更加重视学习了。 做家长的,总是希望孩子跟成绩好的人做朋友,企图通过这种办法让对方接受熏陶被影响,也跟着脑子开过光一样成绩突飞猛进。 陈皎和太子殿下相处多了,如今也渐渐开了窍。 少年浪子回头金不换。陈皎都学好了,王尚书觉得自家傻儿子考状元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面上不动声色,点头称是:“陈世子说得对。太子从小自律,天资聪慧性情不骄……” 他想到王时景在家中看的那些武侠话本,又特意强调道:“例如寻常年轻人会看的时下流行话本,他是毫不沾的……” 他知道自家儿子和陈世子沉迷这些小玩意儿,便借此提醒对方,希望陈世子悔悟后带着自家儿子改变,努力科举上进。 陈世子本来还想侧面打听,没想到王尚书这么快便将话题引到了这话上。 她心中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故作惊讶道:“不会吧?说不得是王尚书你不知情,你不知现在这话本流行,殿下繁忙公务之际,私下阅读解闷也未不可知啊!” 陈皎语气好奇,王尚书不由心生得意。 大家都认为陈世子在殿下面前受重用,是殿下的心腹。但真正了解殿下的人,还得是他们右相府。 王尚书怡然自得,面色含笑道:“非也非也,陈世子这话可就错了。我身为太子舅父,自殿下年幼便陪在身边。殿下专注自身,我敢担保,他书房没有一本闲书!” 陈皎恍然,感叹道:“殿下真厉害啊。” 她心沉了下去。所以太子殿下在书房中的言辞居然不是借口,对方是真的因为她才会特意在书房备下话本。 其实陈皎早就猜到了答案,只不过不敢相信,便抱有侥幸心理想再求证一遍。 古往今来,有哪位君主会在自己的书房或者卧室中备下臣子常用的东西? 没见过吧? 孔子曾言:“君臣父子,各司其职,恪守本分。” 意思是当皇帝要有皇帝样子,当臣子的要谨记臣子本分,两者各司其职,国家才会稳定发展。 问题来了,连陈皎都能想明白的道理,为什么太子会不明白? 亦或是太子也明白,只不过碍于某种原因,使得他渐渐放弃了他和他陈皎两人中的这条君臣界线? 想到这个结论,陈皎愣住了,脑海中再次跳出了祖母当时的劝诫……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救命啊!! 今天的陈皎心事重重,后面都没什么心思和王尚书说话。进了太子府后她也不敢摸鱼,第一次老老实实开会工作。 历史上一些帝王宠臣,但凡相貌过得去,大都和皇帝传过秘史绯闻。 陈皎的梦想是当宠臣,也做好或许将来自己会涉及此类传闻的心理准备,但她没打算真的上啊! 她是个老实人,只是想做个简简单单单纯的宠臣,不牺牲屁股的那种! 可以看出,这时候的陈皎已经完全慌了神,连自己是女扮男装都给忘了。 察觉到上司疑似对自己有不能说的心思后,陈皎慌的一匹。 她乱七八糟思考半天,得出的结论是:可能她平日里摸鱼偷懒、吹彩虹屁的行为太过深入人心,以至于给太子殿下一种她想走后门、呸,走歪路的错觉。 但陈皎发誓,她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 她大彻大悟后决定奋发图强,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扭转自己在太子眼中的形象! 所以今天抵达太子府后,忧心忡忡的陈皎第一时间跑去找活干。几位大臣开会商讨时,坐在太子下手侧旁的她手捧书笔,积极发表意见。 太子手旁的茶水没了,她目不斜视,坐在椅子上假装奋笔疾书,装作没看见。 周围其他大臣和内侍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神情震惊。 要知道给太子添茶是个非常抢手的活,只有亲近的臣子内侍才能抢到手。在陈皎还没来之前,他们为这种事争闹过好多次,没想到在陈皎加入太子党的第一天,这个不要脸的就把这活抢了过去! 当时大家就觉得这陈世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后来果不其然,这小子脸厚心黑,加入太子党后扶摇直上,不出数月就成了太子心腹,就连在太子府议事的座次,有时候都排在他们这些老臣上首! 久而久之,大家都默认这工作归她了。 结果现在陈皎不动如山。其他人不由蠢蠢欲动,想要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又担心此时是陈皎没看见,若是他们贸然行动,对方恐怕会背后阴人。 同是太子党,相处数月后大家都明白陈皎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虽然她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笑嘻嘻的样子,实际上心比谁都黑,当初她坑五皇子时露的那一手,至今让许多人记忆犹新。 不说别的,只凭陈皎在短时间内在太子身边站稳脚跟,便说明她手段了得。涉及到自身利益,陈皎这小子是不会跟他们讲情面的。 大家顾虑陈皎而不敢动作,殊不知陈皎面上假装奋笔疾书,心中都快急死了,忍不住大骂他们怂包。 太没用了! 给他们机会都抓不住,这种情商智商居然还在太子殿下身边混了那么多年! 储君杯子里的茶水没了,一群人居然都能干坐着不动!真是用行动完美诠释了那句“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夹菜我转桌”。 太没用了,说出去简直是他们太子党的耻辱! 陈皎不动声色抬眼,瞧见其他人居然都正经危坐,太子的杯中依然空空如也,她心都快哽住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群人天天背后骂她当奸臣,说她讨好太子。现在她不当马屁精了,这群人居然都不知道帮帮忙!全是一群拖后腿的! 在这一刻,陈皎对她同事们的能力产生了一种严重的不信任! 果然这个家没她不行。没了她,太子殿下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太不像话了! 若是平常陈皎早就行动了,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她身为小弟的节操比较重要,所以太子殿下您还是渴着吧。 陈皎继续装作没看见,自喻为是太子手下最贴心的小弟的她坐在椅子上不动,其他人顾虑重重也没动。 按理说张公公是最合适的人选,可他也担心是陈世子没瞧见。其他人只当陈皎受太子信重,他可是知道内情,明白这位在太子心中的分量。 他根本不想为了一杯茶水去得罪陈世子。所以张公公也不动。他是府上总管,他没指示,身后的内侍自然也不敢贸然动作。 几方人马纠结来纠结去,到最后居然是太子殿下亲自拿起茶壶,悠悠给自己倒了杯水。 他端起茶杯,饮水时抬眉,饶有兴致地扫了眼陈皎。 谢仙卿坐在最上首,这个位置能很轻易地看见陈皎身边的东西,包括她手中那本鬼画桃符,一个字没写的“笔记”。 谢仙卿似笑非笑,最后倒是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说: 谁慌了我不说0.0 “领导开门我上车,领导夹菜我转桌”——网络梗 第29章 陈皎提心吊胆, 根本没发现自己已经被英明的太子殿下看穿了。她眼角余光看见太子殿下亲自倒水后,立刻埋下头假装认真书写。 她一边在纸页上乱涂乱画,一边忍不住在心中骂屋内的其他大臣和内侍,太没眼色了! 这种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居然还好意思在背后骂她马屁精! 此时此刻陈皎已经忘记她当初勤勤恳恳拍马屁抢站位, 发誓做奸臣的初心了。在看见其他同事这么不中用后, 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的同事都这么没眼力劲, 她也是没办法啊! 陈皎自怨自艾几秒后, 又开始安安心心画画了,偶尔赞同附和几句其他大臣商议的内容, 努力制造自己在认真参加会议的假象。 面对其他人投来的震惊目光,她都假装没看见。反正她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 大家都发现了, 今天的陈世子很怪。 没有油嘴滑舌, 也没有偷懒睡觉, 十分不符合她见缝插针的马屁精人设。大臣和太子商议事情时,中途忍不住看她好几次。 例行会议结束后, 诸位大臣便纷纷告退回家, 陈皎也装模作样地收起自己那本画了一下午火柴人“笔记”, 准备随大流下班跑路。 但她的行动还是不够快, 刚起身身后便传来一道声音:“陈世子留下用膳。” 听见是太子的声音后, 陈皎心都凉了。 其他大臣还没离去,听到太子单独留陈皎膳后顿感心情复杂,不约而同地朝陈皎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陈皎这小子命也太好了,不声不响就成为太子的心腹。在他们太子党里算是风光无两。 这几个月中, 殿下十次有八次会留他用饭, 身边出行去哪里也都带着他。这就是天子近臣的待遇啊! 想到这, 大家不由在心中遗憾。他们大多比陈皎年纪大,也比对方早陪伴在殿下身边,却没能把握住机会。 不过他们也不怪自己,毕竟人和人也是有差距的,像陈皎这么脸厚心黑的确实是百年难得一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居然会看重这油嘴滑舌的小子! 不少大臣为此在心中叹气。 陈皎不是没看见其他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要是从前她一定很得意开心,然而现在她的脑海中只剩下无语二字。 太子出声留膳,若是从前她自然万分愿意,毕竟这代表了殿下对她的看重。但现在她知道对方对自己疑似有不可说的想法后,她还哪里敢独自留在太子府啊! 她默默回头,纠结斟酌道:“最近天气炎热心烦意躁,微臣也没什么胃口,近日晚上都无心用食。” 她想自己都说晚上不吃饭了,太子总没有理由留她用膳了吧! 谢仙卿安坐于椅上,手中端着茶盏淡淡饮茶。闻言他神情淡定,微笑道:“哦?无事,你留下来看孤吃饭即可。”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29节 陈皎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什么叫胃口不好就看你吃饭,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在这一瞬间,陈皎产生了一种深深的迷惑,甚至对自己之前猜测出的真相有了一丝动摇。 谢仙卿真的喜欢她吗?不会是她自作多情,想多了吧! 陈皎迷惑不解时,那些还未离去的大臣却看不下去了。能被殿下留膳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陈皎这小子居然还推三阻四,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气人得紧。 有人瘪嘴,酸溜溜道:“陈世子年少可为,比起我们这帮老臣,也更得殿下看重啊。” 陈皎正在气头上,根本不惯他,随口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我这么聪慧出类拔萃,即使是站在诸位大臣中间,也掩盖不了身上那股优秀的气质。” 一群人连杯热茶都不知道给太子殿下倒,没眼色到这种程度,居然还好意思在背后说她坏话。 陈皎抬起头,不经意扫了眼大臣因年岁渐长而发量稀薄的头顶,叹气道:“唉你也别太羡慕我了。我生来卓尔不群,太子殿下想不注意我,都难啊!” 她莫名其妙把自己夸了一通,那名说话大臣被她怼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憋得脸色涨红,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陈皎。 他又不像陈皎那么不要脸,总不能和对方争辩他自己也很优秀吧! 他倒是想骂陈皎两句,又觉得因为这种“谁更优秀”的口角之争在太子府吵起来,显得太掉档次。 所以他纠结了一会儿,也没想好要如何对付陈皎,最后气冲冲地甩袖,重重“哼”了一声,甩头走了。 他步伐很快,实在是怕自己走得慢些,陈皎这小子能说出更多气人的话! 陈皎看着他匆匆逃离的背影,顿感人生无聊。她的这些同事啊,没眼色不善辩,还总喜欢贱贱地撩拨两句,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有的时候太过无敌没有对手,也会让她感到厌倦。可能这就是高处不胜寒,人生太过优秀的寂寞吧! 陈皎跟大臣斗嘴时,谢仙卿便坐在上首,眼眸含笑,不动声色地将这场小风波收入眼底。 直到屋内只剩下内侍和陈皎时,他才淡淡出声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陈世子如今越发勤勉,商谈大事时仍不忘学习进步。假以时日,陈世子科举有望啊。” 陈皎有些茫然,干巴巴地说:“都是微臣应该做得。”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太子殿下这句话怪怪的,好像在笑话她。 谢仙卿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本笔记上,温声鼓励道:“不过你尚未入朝为官,对时事政法恐怕会有所偏,不知全情。你把记载的纸页给孤,你有何不懂的,孤也可帮你查阅补充一二……” 陈皎:……?她一个字没写啊!! 她立刻婉拒道:“不用了殿下,臣没什么不懂。不瞒您说,微臣最近在家中修养时勤加学习,便不必在此等事情上耽误殿下时间了。” “哦?”谢仙卿挑了挑眉,目光愈发温和,“既然陈世子自觉已进步良多,孤更应当翻阅一二,或许能从中领悟新见解也未尝可知。” 太子殿下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陈皎就算再不识趣,也应当交出她那本或许能让殿下参考学习的“笔记”了。 张公公已经走到她身前,准备将东西拿走呈现给太子殿下。陈皎绞尽脑汁垂死挣扎,手握笔记念念不舍,努力想找出什么新借口。 张公公握着那书页正准备拿走,便发现陈世子根本不松手。太子殿下正看着呢,他手中也暗暗用力。 张公公和陈皎两人都不肯放手,就这样在太子眼皮底下上演着一场拔河赛。 最终还是张公公力气大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不甘不愿的陈世子手中抢出了这个神神秘秘的本子。 他松了口气,也不知道陈世子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总之不是什么正经东西罢了,否则怎么会吓成这样。亏他今天还以为陈世子转性了。 张公公弓着身将笔记交给太子,随后便安静退到了一旁。 谢仙卿接过来扫了眼,发现一页纸上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几条曲折线重叠看不清的东西,波浪线横穿纸上的小溪、疑似太阳的圆中多了个笑脸,还有几棵丑到无法直视的树…… 谢仙卿抽了抽嘴角,点评道:“画得挺丑。” 他方才无意中扫了眼,便好奇陈皎在上面乱画些什么,现在看来还是自己低估了对方。 站在谢仙卿身后的张公公也没忍住好奇心,踮着脚尖扫了眼,然后也无语了。 这陈世子也真是有童心,这画作连他们殿下幼时的作品都比不上,她居然也好意思画出来。 被太子殿下揭穿自己摸鱼的事情,陈皎瞬间心虚,唯唯诺诺地说:“还好吧,也没有特别丑吧。” 谢仙卿指着上面那几条自己看不懂的折曲线条,挑眉道:“这是什么?” 陈皎探头看了眼,说:“小草啊。”小学美术课大家都这么画。 谢仙卿沉默了。他以前只觉得陈皎是不爱读书,现在看到对方的画作后,不禁在心中同情国子监的夫子。 国子监不止教授科举股文,还教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都要专精。尤其是陈皎这类高门子弟,日后交际参加诗会等总会用到。 陈皎快科举的年龄居然还画成这样,想必他的夫子没少头疼。由此可见永安侯夫妇对这位独子是爱得深沉,这样都没下狠手教孩子。 陈皎倒是觉得她的画技没任何问题,只不过没人能理解而已!她是上班的时候闲得无聊摸鱼,又不是要去参加比赛,当然只是随意乱画了。 谢仙卿也不想和她在这幅奇怪的画上纠结。他慢条斯理地合上纸页,悠悠道:“方才孤见陈世子议事途中不忘奋笔疾书,还以为你是在用功进取……” 谢仙卿回忆起她在本子上画的东西,若有似无地嗤笑一声。 方才他第一眼瞧去只觉得丑,现在联想到陈皎在众人眼皮子底下故作认真,实际上是偷偷摸摸画画时,谢仙卿又觉得陈皎有些可爱。 就连对方那丑的不知所以的画作,一时间忽然也变得有趣起来。 人证物证俱在,陈皎也无法狡辩,只好老老实实检讨:“对不起我错了,我下次肯定不敢了。我愧对殿下您对我的期望,愧对您对我的栽培……” 她语气真挚,神情悔恨,若是其他人在此,恐怕会误以为她真的在愧疚。只有知道内情的谢仙卿知道,对方此刻的话和昨日的检讨自省完全一字不差。 她这套说辞都背下来了,由此可见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好在谢仙卿也习惯了,今天只是为了逗逗她,根本没打算跟她计较。 他叹了声气,无奈道:“你啊你。” 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来,太子殿下并没有真的生气。一般往常这种时候,陈皎早已经得寸进尺,凑上去表功拍马屁了。比如说一番自己对殿下之心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又或者是微臣只敢在殿下面前如此等彩虹屁。 但现在的陈皎是万万不敢了。 彩虹屁是不敢随意吹了,再吹下去她怕出大事。 她是个本分人,一心只想升职加薪当小弟,虽然她确实很好看,可她也从没想过走某条捷径的歪路啊! 所以陈皎缩着脖子不敢吱声,就像是一个垂死的咸鱼。她声音闷闷的,老老实实地说:“微臣知错了,我下次一定不再玩这种小聪明。” 她这次是真的意识到错误了,有些小聪明不能乱用。 比起方才那些长篇大论,这句话她说得极为真诚,让人一听便能听出来。 陈皎一反常态的没有油嘴滑舌拍马屁,反而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这简直是开天辟地第一回,太子身后的张公公都没控制住表情,目光震惊地看向她。 这陈世子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陈皎今日实在反常,不止张公公注意到这一点,就连谢仙卿也意识到了。 他开始还以为陈皎是忙着画那些所谓的乱七八糟的画,才会一反常态地装模作样,为此还对那幅画产生了好奇。现在他才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他心中思绪微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道吩咐下人上菜。 一道道美食被端了上来。发现许多都是陈皎喜欢的佳肴。可惜她却不能吃。 陈皎方才为了拒绝太子留膳的邀约,特意编造了她没胃口的借口,没想到太子看起来温润如玉,居然心狠到能做出让她看着他吃这种事! 现在她骑虎难下,自己编的借口,就算今天馋死也只能圆到底。否则她就是欺君之罪。 上位者最为厌恶臣子下属的欺骗。就算太子喜欢自己,陈皎也不想去挑战对方的底线。 古往今来,多少后宫嫔妃以及跟皇帝搞断袖的人。这些人又不是都有了免死金牌,那不知情识趣的,坟头草都几丈高了! 陈皎虽然心中猜测太子对她有一些不一样的想法,但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更不想拿这种没确定的事情去赌博。 所以她已经决定,待会儿自己便借口胃口不适不动筷,只希望这顿饭平平安安的度过。 她刚做好决定,便见谢仙卿亲自地给她夹了一块鱼肉,笑道:“用膳吧。” 陈皎看着碗中多出来的鱼肉,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吓得当场呛住。她咳嗽时手畔忽然递来一杯茶水,与此同时有人轻拍她的后背。 谢仙卿微微蹙眉,嗓音温和:“怎这么不小心?” 陈皎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一时间咳得更凶了,脸色通红。 太子何等人,身边伺候的奴仆成群,就连给他添茶倒水这种活都是被人抢着做的,不久前陈皎甚至还是其中一员。 然而现在太子殿下居然会在书房中备上她要看的话本,甚至还亲自为她夹菜,态度言辞还如此暧昧亲近! 当小弟当到自己这种程度,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算是另类的成功了吧! 陈皎接过太子递来的茶水,心中默默流泪,脸上却还得保持住欢喜的神情。 谢仙卿目光关切,陈皎不敢吱声,埋头猛猛喝水。 一旁的张太监见此,不动声色地为自家殿下表功,殷勤道:“陈世子,这些可都是府上精心准备你爱吃的菜……” 要是从前,陈皎必定会喜滋滋地向太子道谢,可现在她一点心情都没有。 以前她也经常留膳太子府,最开始吃食都是随着府上的份例走,后来不知从何日起,膳食渐渐变成了自己喜欢的饭菜。 她以前究竟是多迟钝,才会连这种事情都没有发现,还沾沾自喜地为自己成为太子手下第一小弟而骄傲。 陈皎后知后觉,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好像在什么奇怪的道路上走远了。 谢仙卿端起碗,见陈皎久久不动,挑眉问道:“陈世子?” 陈皎努力忽视饭菜的香气,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硬着头皮说:“最近苦夏天气炎热,臣没什么胃口,晚上大都是不吃的。” 谢仙卿:…… 张公公:……你如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没有一直盯着那只烤鸭,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她觉得自己应该从生活中的细节入手,婉拒太子殿下的特殊优待,展现自己不当断袖的决心! 没错,她要勇敢对太子说不,表明立场从拒绝吃太子给她夹的鱼肉开始! 虽然它闻起来真的很好吃。 陈皎暗暗鼓励自己,认真表演道:“你们不用劝我了,我没胃口,我不想吃”她看着面前的菜,明明很饿,却还要假装自己一点都不想吃。 见她这番作态,谢仙卿目光闪了闪,神情不露声色。 昨日陈皎在太子府时便有些反常,今日不但想要坐在离他距离较远的座椅,还试图撒谎拒绝留下来与他一同用膳。 从前两人用膳时,陈皎总是仗着两人关系亲近,坐在离他较近的座椅。今日陈皎却是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 谢仙卿本就不蠢,方才没有深想是因为知道陈皎对他情深意重,不愿怀疑对方对他的心意。 可现在,谢仙卿眼眸微沉,心冷了下去。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快被看穿完了。她义正言辞,正义凛然:“我不饿。”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0节 她拒绝的如此干脆,谢仙卿笑了一声,缓缓道:“好吧。” 陈皎猝不及防:……?? 谢仙卿也不理她,自己拿起筷子挑了块烤鸭皮,然后开始用餐。他动作优雅,姿势赏心悦目。陈皎目光中震惊,不敢置信。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你就真叫我来看你吃饭,一点面子都不给的吗!正常人看见其他人说不吃饭,你都不多劝两句吗! 陈皎思考过,如果太子喜欢她,肯定会舍不得她不吃饭。毕竟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饿坏了身体怎么办? 她都想好了,等太子劝她两句,她稍微推脱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勉强”吃一点。 结果没想到,太子他不按常理出牌啊!! 陈皎心中大骂太子肯定是母胎单身,面上却唯唯诺诺,怂怂地说:“嗯嗯,我不吃,我不饿。” 最后三个字也不知道是说给其他人,还是试图说服自己。 天色渐晚,早已经到了饭点。 陈皎觉得自己正在长身体,吃饭每天都很准时。结果她今天工作一天身心俱疲,到点下班后不能吃饭就算了,还得面对面看别人吃饭,她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子又挑了块糖醋鱼。 陈皎越看越饿,默默喝了两口茶水。以前不知道是谁跟她说,饿的时候多喝水就会饱,她居然信了。事实证明根本没用。 储君膳食数量众多,异常精细,为了消化往往都是细嚼慢咽,一顿饭往往在一个时辰左右。 一个时辰,也就是两个小时。 陈皎悄悄看了眼天色,感受着肚子对茶水的抗议,觉得两个小时后她肯定饿坏了。 虽然节操很重要,但吃饭也是人生大事。心中意念动摇,陈皎已经决定先吃完这顿饭,再婉拒太子殿下断袖的邀请! 陈皎心念一动,便伸手拿起筷子,故作淡定道:“我想了想,身体比较重要,我还是吃一点……” 谢仙卿抬起眼,淡淡朝她投来一瞥,挑眉淡淡道:“陈世子不是说之前在家中都不食晚饭吗?可见一顿不吃也没事。” 陈皎嘴角的笑容僵住,手中的筷子突然就伸不出去了,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你真的喜欢我吗,你不会是跟我有仇想要借机饿死我吧?! 陈皎咬牙,努力给自己打补丁找台阶:“我想过了。我现在年纪还小,正在长身体,不能不吃。” 她说这句话,谢仙卿倒是扫了她一眼。陈皎相貌稚嫩体型偏瘦,身高比寻常男儿要低许多,站自己面前不过肩膀。 谢仙卿若有所思,道:“看起来是有些体虚。”张公公是个太监,陈皎跟张公公抢本书都抢不过,身子骨确实不太行。 陈皎瞳孔地震,眼神震惊,然后彻底服气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就是一顿饭吗?她还就真不吃了!有本事把她饿死啊! 太子清风朗月,慢条斯理地用膳。陈皎看着对方,心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喜欢我还这么嚣张,太过分了! 谁都别拦她,就让她今天把自己饿死!!然后让太子殿下对她求而不得,痛心不已,悔恨交加! 陈皎目光悲愤,脑海中脑补了一百零八集狗血虐恋追妻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陈世子(咬牙:我要把自己饿死,然后让太子对我求而不得!! 太子:吃点鱼。 哈哈哈哈哈哈绝了 第30章 [修] 陈皎越想越气, 甚至想要把手中的筷子摔了,以证明她不吃饭的决心! 下一秒,她手里一个没拿稳,玉制的筷子砸在碗上, 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时间屋内屋外,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陈皎。内侍们震惊瞪大眼, 看向陈皎的目光惶恐和同情, 这还是第一个敢在太子府摔筷子的人啊!! 谢仙卿也转过眼看向她, 眼眸淡淡。 陈皎默默伸手把筷子捡起来,然后工工整整地放在碗上, 唯唯诺诺地说:“我手滑,手滑。” 算了算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做人嘛就是要想得开。 她故作淡定, 语气随意地说:“我认为殿下说得对, 一顿不吃也没事。” 谢仙卿挑眉, 若有所思:“哦?陈世子方才动筷?” 陈皎很有骨气:“我看看筷子好不好看。” 让你刚才拆我台,现在我就不吃, 急死你! 陈皎洋洋得意, 耳边忽然传来太子淡淡的声音:“你口水流出来了。” 陈皎:……?!! 她立刻伸手摸了摸嘴角, 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愤怒看向太子, 谢仙卿唇角上扬, 笑着问道:“别皱眉了。” 他嗓音温柔,语气调侃,陈皎一下子就不好意思生气了。 她知道太子刚才是猜到她故意骗他,所以才逗自己。 便是寻常人也不愿意被人欺骗, 更别说储君了,若是换个度量小些的君主, 恐怕会当场生气大发雷霆, 太子却只是逗逗她,便轻飘飘地放过此事了。 内侍们早已机灵地将冷掉的菜撤下去,埋着头重新给陈皎上了一份。桌上备的依然是她爱吃的菜。 烛光摇曳,屋外明月皎皎,眼前人灼灼生辉。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陈皎眨眨眼,不想打破这幅场景。 和太子这么优秀的人相处,很难不产生类似欣赏的情绪。随着时间和相处增加,或许这份好感会逐渐化为情爱。 如果太子不是太子,陈皎大概真的会心动。 可惜储君的身份注定他们没有结果。太子日后终究会娶妻,陈皎女扮男装的事情不能泄露,她从没想过要和太子有除君臣之外的关系。 陈皎垂下眼,方才那丝悸动瞬间消散。一天之内情绪大起大落,她忽然觉得有些冷,心中还有种无处安放的失落。 不过她生性乐观,很快便调整过来。人的一生中会遇见很多人,有合适的也有不合适的。 她知道太子不是那个人,她以后会遇到其他人的。 陈皎埋下头,认真吃饭。此刻就是天大的事情,在她面前也没有眼前这碗饭重要。 所以她也就不知道,当她低头安静吃饭时,谢仙卿正看着她,眼眸深沉。 …… 从太子府回来后,陈皎便有些魂不守舍。察觉到太子对自己有异样心思后,她不禁认真回想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她仔细回忆自己和太子这半年的相处,想看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太子的君臣界限开始逐渐模糊。 她思索许久,当夜都没能安然入睡,第二天醒来没什么精神。今日还要去国子监求学,她低下头用清水洗脸。 就在这一刻,她想起来了! 是她从郊外回来后,去太子府决心挽回太子信重的那天!那日她送了殿下一个荷包,太子问她能否舍弃心爱之物。 那时候的太子眼神挣扎,目光晦暗。屋内窗户紧闭,檀香沉沉, 陈皎怔怔回神,思索当时她是如何回答的呢? 她说:心爱之物,如何能轻易丢弃? 是了,心爱之物。 回忆起自己当初的回答,睡眼朦胧的陈皎一下子清醒了。 从前太子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陈皎下意识以为是对方在聊工作,用领导的态度肯定她心腹的位置。她哪里知道那是在搞暧昧谈恋爱啊!!! 莫名其妙得知太子疑似想和自己当断袖的事情,陈皎感觉压力很大。 尤其是有一天她猛然发现,她不知道太子殿下是1还是0啊!! 陈皎垂死病中惊坐起,心都凉了。 太子如果是1还好,小命当前屁股也不是不能牺牲,但如果对方是0,她上哪里找那个大宝贝啊! 关键时刻万一太子真要她上,自己掏个胡萝卜出来,岂不是大家都玩完?! 这么一想,陈皎当晚觉都没睡好。 窗外明月皎皎,梦中她和太子正在执手相看,转眼画面一变,她手中多了个胡萝卜。 这简直是噩梦中的噩梦,陈皎登时就给吓醒了。 醒来她发现自己额头都有汗了,冷风一吹。她默默捂住被子,太吓人了! 第二天,国子监。 一晚上没睡好的陈皎打着哈欠。王时景看她神情萎靡,关切道:“陈兄你怎么了?又没做作业啊?来别伤心了,抄我的吧……” 陈皎双手揣兜,头也不抬:“……滚啊。”王时景写得还不如她呢,抄他的,分分钟被夫子辱骂。 王时景也不生气,切了一声,说:“不抄就算了。” 陈皎现在满脑子都是太子的事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若是寻常事情,她还能跟老侯爷他们商量,然而事关储君私密,又只是她凭空猜想,没有证据。 太子和皇帝又不同。全家人如今已经彻底和皇帝以及其他皇子闹翻,跟太子绑在了一条船上。他们可以私下骂狗皇帝,却不能在这种时候脱离太子。 所以一旦陈皎猜想成真,这件事将会变得非常棘手。 陈皎至今仍抱着是自己想错了的想法、不到最后一刻是绝不想告诉家人,让他们一起提心吊胆。 更何况陈皎已经想到了,如果自己告诉祖父祖母他们,永安侯府会如何人仰马翻了。 然而陈皎身边除了亲人,却也没什么可以商量事情的人,除了身旁这个不知道是傻白甜还是真腹黑的王时景。 陈皎心情忐忑。她犹豫了一会儿,含含糊糊地说:“时景弟,我有一个朋友。他是男子,喜欢的也是男子……” 王时景当即往后一跳,抱着自己胳膊,说:“陈兄我知道我人很好,但我不喜欢你,我喜欢女的。”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1节 陈皎哽住:“我说的是我一个朋友。” 王时景哼了一声:“你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陈皎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恼怒道:“我都说了,是我一个朋友!这次是真的是我的朋友!”四舍五入领导也是朋友吧。 王时景嘴上说:“行行行,你朋友喜欢男的。”他嘴上承认了,表情却还是在说这个朋友就是陈皎,对方恼羞成怒了。 陈皎:……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等哪天她不想活了,她就把这个朋友疑似是太子的事情告诉王时景,然后拉着对方一起被吓死! 想到这,陈皎又有些伤心了。 她兢兢业业当小弟,好不容易混成大哥心腹,结果发现大哥疑似是断袖! 这就很让人纠结了。 陈皎忧心忡忡,面色沉重。王时景见她脸色不好,犹豫道:“陈兄只是当断袖而已,不至于吧?” 陈皎本来还在感叹她职场生涯的动荡呢,闻言方才的感伤瞬间没了。 憋屈的陈皎再也控制不住,撸着袖子冲上去:“欺人太甚,本世子跟你拼了!” 王时景吓得丢开书,火速跳出座位,边跑边大喊:“陈兄冷静!冷静!气急败坏打人夫子要请家长啊!” 王时景被陈皎沿着国子监追着打,左右闪避也不敢还手。 毕竟陈皎身体瘦弱,又是三代单传,挨顿板子都能在家中躺几个月。他怕自己出手一个拳头,对方便没了。 揍了王时景一顿出气,陈皎心情也渐渐好些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之太子殿下还没挑明,自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不用她想办法,这件事就悄无声息解决了呢? 陈皎怀揣着这种小心思回到家,却发现家中热闹极了。 侯府的下人拿着东西进进出出,似乎是在收拾宅院搬东西。恰好侯府的老管家指挥下人抬着东西路过,陈皎叫住对方,茫然问道:“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老管家笑着答道:“回世子,听说您的表妹要来了,老夫人吩咐我们把别院收拾出来……” 陈皎愣住了:“我表妹?我哪来的表妹?”怡和郡主就一个哥哥,对方膝下也没有女儿,陈皎从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什么表妹。 难不成是她舅舅曾经欠下的债,现在闹大了找上门来?那也不该是来她们永安侯府啊! 老管家见她茫然,便提醒道:“世子你忘了,老夫人还有几个侄孙女。” 主家的事情,下人尽量少非议。管家只打算提醒到这里,剩下的就算知道更多内情也要装作不知道。 侯府忙忙碌碌,陈皎刚从国子监回来,见老管家也忙着做事,便干脆直接去找她祖母了。 陈皎来时一头雾水,等她问了祖母等人后,才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先前说过老夫人姓云,当初是高门贵族的庶女,日子很不好过。后来她一路宅斗跳出泥潭,成了侯府的女主人。 她改换门庭,亲生兄弟地位也水涨船高,后来搭着侯府这根线做了一个偏远地方的县令,不必在严苛的主母手下讨生活,日子也还过得去。 几十年过去老夫人的弟弟早已去世,她的侄子前些年也意外没了。不久前前侄子媳妇风寒走了,膝下还有个女儿尚未出嫁。 家中尚有兄嫂,按照惯例对方依然能好好生活在府上。可惜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总之这位表妹母亲临死前给老夫人寄了封亲笔信,想让女儿带着丫鬟来投奔这位素未谋面的姑祖母。 具体发生了什么属于隐私,老夫人看了信不说,陈皎和怡和郡主也没问。 老夫人人老了,得知侄孙女后的境遇后便想到自己和亲弟弟当初在主母手下讨生活的艰难日子,感同身受难免对对方怜爱几分。 她接到这位表妹母亲的信后,便给对方家中写封信寄个帖子,派府上的侍卫去接人,让对方好好在侯府留下来。 这位表妹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日后怡和郡主平日出门交际时带着她,将来在长安城中给她找门好亲事。长安是侯府的大本营,如今陈皎在太子身边做事,有他们看顾,这位表妹将来出嫁后日子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长辈已经做好决定,陈皎也没什么意见。她现在忙着纠结太子和保护自己清白的事情,这些事情长辈做主便好。 老夫人本就身体不好,看完信伤感一通后便去歇息了。 倒是怡和郡主私下感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母亲倒是个精明的,走前还费了许多心思,把她托付给你祖母。” 陈皎年纪小可能不知情,怡和郡主却是知道的。 其实老夫人和她那位侄子关系并不好。对方曾经求她办事她没有应允,认为对方人品有问题,两家闹翻后许多年都没来往了。 对方若不是走上了绝路,又怎么会让女儿离家来千里之外的长安,投奔远房亲戚呢。 如今人都已经没了,死者为大,过去的恩怨也就一笔勾销。 对方境况又实在不好,永安侯府也不是住不下一个人,怡和郡主同是母亲,也只是感慨几句,对老夫人派人去接侄孙女的行为没什么不满。 怡和郡主先是感慨一番,又拉着陈皎交代叮嘱道:“等你这位表妹来了,你记得离她远些,免得露了馅。” 陈皎身为女子的事情也就只有家中这四个人知道,连怡和郡主的亲生母亲大长公主都不知晓! 如今家中多了个不清楚底细的外人,平日里当然需要小心行事。老夫人也没昏了头,给侄孙女安排的是别院,平日里和陈皎根本接触不到。 陈皎也明白这件事,点点头说:“我知道啦。”她平时在国子监和太子党里混那么久了,怎么可能随便露馅。 怡和郡主最关心女儿,闻言放心道:“你知道就好。何况你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表妹表兄容易被人误会,你们关系淡淡的便好……” 她剩下的话还没说完,陈皎却已经愣住了。 她因为太子殿下疑似断袖的事情发愁,此刻怡和郡主的话简直是像是一盏明灯,给她指了一条大道! 她完全可以趁着这件事试探太子,假装自己喜欢女子啊! 她现在只是猜测,太子殿下没有真的对她表白。她也不可能明说我不喜欢你,也不想搞断袖,你放弃吧 那她完全是找死了。 现代得罪上司,顶多就是被开除。在古代得罪了皇帝和储君,被杀头都是轻的,诛九族极刑鞭尸手段简直层出不穷。陈皎还没活够,轻易不打算去挑战自我。 作者有话说: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白石郎曲》 第31章 [捉虫] 虽然不能直接拒绝, 但陈皎完全可以借此机会,向太子委婉表明自己喜欢的是女子。到那时太子殿下察觉他们性取向不同,说不定就放弃了啊!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陈皎倒是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非常不错! 说干就干, 陈皎第二天从国子监下堂后便兴冲冲去了太子府。 今日太子府没什么人, 毕竟大家都很忙, 也不是每天都有事需要找太子商量禀报。陈皎这种忙着讨好上司的马屁精除外。 夜幕渐晚, 今日来府上商议事情的几位臣子离去。陈皎忐忑了数个时辰, 终于有了机会跟太子殿下独处。 谢仙卿睨了她一眼,调侃道:“说吧, 什么事。” 陈皎今日到太子府后便坐立不安,时不时用眼睛盯着自己,神情时而纠结时而不安, 一看便知有事要找自己。 谢仙卿已经将对方可能遇上的麻烦想了遍, 眼见陈皎一直不开口, 干脆便直接问了。 陈皎突然被太子点名,吓了一跳。虽然她来之前便做好了准备, 但事到临头难免紧张。 她小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皎自从加入太子党, 虽然说不上嚣张, 但在人前也从来都是自信十足的模样, 无论是对上朝中重臣还是其余几位皇子, 都游刃有余。 这还是她头一次这么坐立不安,就连陪在太子殿下身后的张公公都笑了。 他看了眼太子的神色,大着胆子附和一句:“陈世子您就说吧,殿下看重您, 还能有什么事情让您为难成这样?” 谢仙卿举杯饮茶, 勾了勾唇, 并没训斥张公公随意插话。这便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然而陈皎听见张公公这话后,顿时心都凉了。 她自从知道太子心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连其他人也都看出了太子对她的特殊,比如眼前这个总是坑她的张公公。 陈皎觉得不能等了,便咬牙说道:“臣想请几日假,” 谢仙卿挑眉,有些意外:“可是遇见了什么事?” 陈皎天天在太子府偷懒睡觉,今日倒是乖巧,居然连请假都要找自己问上一问。想到对方在书房偷偷睡觉的样子,谢仙卿勾了勾唇。 陈皎按昨日想好的说辞,回答道:“其实臣今日大胆来向殿下求假,最主要的是因为近日国子监学业繁忙。” 不爱读书喜欢逃学的陈世子忽然说要专注学习,别说谢仙卿了,就连张公公都不信!他觉得陈世子就是想找个机会不来太子府,好在家里休息玩几天。 别说,这还真是陈皎能做出来的事。 谢仙卿似笑非笑,打趣道:“陈世子这是开窍了?” 陈皎也知道这个理由有点扯。她顶着大家不信任的目光,故作若无其事道:“是啊。临近小考,臣担心考核成绩,准备在学堂专心复习。” 不管如何,陈皎准备用功是件好事。虽然有些意外,但谢仙卿还是批准了对方的请求。 就在他准备鼓励对方时,陈皎状似无意地小声嘀咕道:“而且家中不久后要来位表妹。我身为兄长也是要脸面的,总不能次次在国子监不合格吧……” 谢仙卿眯起了眼,轻声道:“表妹?倒没听说过叶侍郎府上还有位小姐?”叶侍郎便是陈皎舅舅。 陈皎解释道:“是我祖母那边来的亲戚,关系远了些,但说起来也唤的上一句表妹。” 她语气随意,自言自语叹息道:“表妹家中变故,惹人怜惜。等她到长安后,我准备带她在城中四处转转,开解一二。” 谢仙卿恍然,挑了挑眉:“惹人怜惜?开解一二?” 他笑容尤在,语气却冷了下去:“孤竟不知陈世子何变得如此怜香惜玉了。” 夏天天气炎热,屋内温度却冷得吓人。陈皎为了表明自己不想当断袖,只好硬着头皮委婉道:“表妹不易,我自然是想面面俱到。” 她原本想更直白些,比如说“在见到表妹之前,也没想到自己会这样”。不过这话有些暧昧对女子清誉不好,虽然她知道太子殿下不是道人长短之人,但最后还是咽下了此话。 陈皎直言承认没有任何解释。不知何时,谢仙卿神情已无笑意。他冷眼瞧着陈皎,忽然嗤了一声:“你倒是对旁人上心。” 身后的张公公头埋到胸前,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叫他刚才想卖好,帮着太子追问陈世子,谁知道会对方忽然冒出来个表妹啊! 张公公后悔死了,觉得自己迟早有天会被陈皎这个不着调的陈世子坑死! 仅是旁观者的张公公便如此心惊胆战,更别说试探挑衅太子本人的陈皎了。 她今天故意说这番话,便是为了对太子表明自己疑似有了心悦的女子,好叫对方意识到他们性取向不同! 陈皎自觉计划完美,听见太子殿下的话后小心抬头,恰好撞进对方眼中,目光沉冷晦暗让人心惊。 太子沉默许久,屋内安静得吓人。 “罢了。你一番心意,孤怎能不准你的假?”谢仙卿放下茶杯,意味深长道,“陈世子,好好玩。”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2节 瓷器落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像是重重敲在人心上。 什么叫好好玩?谢仙卿这句话出口,陈皎整个人都懵了。 这和她想的不一样啊,太子得知她喜欢女子后,不应该觉得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然后放弃她吗! 陈皎连最后连自己是怎么从太子府出来的都不知道,只记得临走前太子似笑非笑的眼,就好像她的一切想法都被看穿了。 其实离开太子府后,陈皎便后悔了。她明白自己今天走了步臭棋。 太子对她的心思应该已经有段时间,却似乎是顾虑着什么一直都没开口,两人之间也始终维持着君臣之线。在这种情况下,陈娇只需要采取装死大法,不主动不拒绝装不知道。 只要殿下不开口,她就能一直装懵!虽然这种做法看上去渣了些,但实施性却很高。可她错就错在,因为得知太子喜欢她而慌了神,居然拉出了还未到长安的表妹试探! 太子心智过人,必然会猜出她已经知晓他的心意,今日只不过是在借此婉拒他。若是他愿意就此放手还好,若是他不肯,事情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看太子殿下此刻的作态,陈皎觉得后者的概率不会很大。 若是寻常人听见心上人要去讨好其他人,都会接受不了掀桌,更别说贵为储君的太子殿下了! 可殿下却只是笑容浅了些,从头到尾都维持着君子风度,直到她走时都没说一句不妥的话。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心惊。 陈皎甚至都担心自己把对方刺激狠了,他直接表白怎么办?! 想到这个可能,陈皎心中咯噔一声。 太子如果表白,她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不答应两人直接闹崩,答应了她就得为爱做0! 陈皎当机立断,决定短时间内她都不去太子府了!! 正好她找了借口请了几天假,有这段时间缓冲,说不定今天被刺激的太子殿下也能冷静下来。 不管请假是不是借口,反正为了心脏着想,短时间内陈皎是绝不想面对太子了。 接下来的几天,陈皎一反从前每天三顿往太子府跑的殷勤,对父母找了个借口说要认真学习,天天躲在国子监求学。 当然了,读书是不可能读书的。 她每天都在课堂上发呆和睡觉,感叹自己跌宕起伏的人生。 好难啊。她只是不想跟上司搞断袖而已,为什么会这么难。 太子身边那么多下属,其中不乏相貌出众的青年才俊,她以前从没听说过对方有疑似好男风的传闻啊! 陈皎叹了声气:“唉,都怪我太优秀了。” 事到如今,她干脆不想这件事了,低下头来认真看书,然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国子监内其他学生听到她这句自言自语,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许久未见,陈世子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没人跟她说话,她自言自语都能胡说八道自卖自夸! 陈皎自从成为太子殿下身边的红人后,夫子对她的功课也不再像从前那样紧盯不舍。她偶尔上课睡觉,夫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太子手段如何大家都瞧得见,手握兵权的五皇子尚且不是对手,其他几位皇子就更没希望了。明眼人都知道,太子登基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陈皎已经是太子心腹,跟在他身边日后少不了前程。 就在大家都默认了这件事后,谁都没想到陈皎忽然浪子回头,做出一副勤奋苦读的样子。 国子监也不乏王公贵族,有消息的学生早就说了,陈皎已经连续许多天没去太子府了,大有要在国子监待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在国子监求学的除了王公贵族子弟,便是身有功名的举人进士。他们科举求功名,也不过是为了博个好前程。 见此状况难免会产生不解。陈皎已经达成目的,又何必再本末倒置和大家一起龟缩于国子监呢。 她长时间不去太子府,就不怕被其他人趁机抢了太子的宠信吗? 陈皎哪里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若是从前她肯定会怕,但现在这种时刻,要真有勇士代替她去贡献屁股,她肯定会感激到回家给对方立块牌位,一天三柱香的把人供起来! 陈皎一边做好心人解决自己的梦,一边在国子监混日子。而太子府的情况就没这么轻松了。 “周侍郎治水有功,这种折子,你们也胆敢呈上来?”谢仙卿坐在上首,目光淡淡扫过底下众人。 屋内静谧无声。底下的几位大臣直面怒火,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汴州地域位置独特,商贸繁华,每年税收在当朝都排名前列。虽然屡次禁止提前收税,但各地财政不同,有时国库调动也需周转,所以提前收税的事情并未完全杜绝,上位者对此算是睁只眼闭只眼。 然而这次因为周侍郎去汴州治理水患,需要数十万白银,调动当地财政才发现上任节度使为了补缺国库,提前收走了当地数十名豪绅八年税款,现在他调任拍拍屁股走人,几十人见势不对,干脆联合起来告官。 周侍郎治水到一半没钱,还得帮着打官司。户部现在由太子党彻底把控,得知此事后也要拿个章程出来,到底是还钱还是认账。毕竟那名节度使当初为了哄得豪绅提前缴税,承诺了许多好处,收的税也大大不足对方这数年应缴的额度。 节度使和周侍郎都是太子的人,又牵扯到几年前陛下大兴修建皇陵一事,此种牵扯千丝万缕,说下来也是一笔烂账。太子党内部一群人为这件事吵许多天了。 好不容易大家商量好,共同写了个还算勉强的折子呈上来,没交给陛下先给了太子,然后便有了现下的场景。 谢仙卿抬起眼,淡淡道:“为官者,为国为民。若是本分工作也糊弄了事,此等败类祸害黎明朝堂……” 他目光扫向几人,道:“杀之亦不足惜” 太子没有训斥和发火,声音淡定,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将几人吓得额头汗珠直流,腿软到当场跪下。 众人口中直说不敢,心道殿下如今手段是越发厉害了。若是寻常遇见属下不尽心糊弄,顶多打回去训斥一通,今日居然连“杀之亦不足惜”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令人害怕至极。 大家心中暗暗叫苦,觉得他们可能是倒霉地刚好撞在太子心情不好时候了。 他们几人写的折子谢仙卿直接没给批,让幕僚再去讨论办法。几位年近半百的大臣从书房内退下,满头大汗也不敢擦。 等出了太子府,大家才稍微松了口气。 张公公陪着送几位大臣出府。路上大家互相打眼神,最后有一人小心翼翼道:“张公公,我们也是陪伴在殿下身边的老臣了,今日惹得殿下盛怒,还劳累您送我们出府,自觉羞愧难当。” 张公公连忙躬身,嘴中直道:“不敢不敢。” 他能在太子身边长久做事,自然是八面玲珑之人。不会因为这几人被太子训斥,就随意给脸色。 更何况张公公知道内情,这几人犯得也不是大罪,顶多是当官不尽心敷衍了事罢了。若是平常还没什么,今日可不就被殿下拿来开刀了。 可惜他同情别人,还不如同情一下自己。臣子们可不是天天来见储君,倒是他时刻伴在太子身边。 唉,这陈世子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好端端的非要提什么表妹,连续几天不来太子府,惹得殿下心烦意乱,最终是他们这些下人倒霉。 张公公叹息道:“殿下最近心中不痛快,几位大人平日多注意些。” 有个大臣擦了擦汗,小心翼翼问道:“殿下如此盛怒,可是因为陛下对五皇子的处置不满?” 大家之前都认为五皇子涉及谋逆,按律应当被贬为庶人。然而对方却被轻飘飘的放过了,所以大家私下都猜测太子在为此不满。 这倒是他们想多了,事实上谢仙卿对这个结果早就预料到。 圣上对五皇子是失望,但对他便是惧怕和厌恶。以谢仙卿对他父亲的了解,对方并不想完全废掉五皇子,还打着让对方留存实力,将来在需要的时候继续跟他斗法。 谢仙卿心情不定,完全是因为陈皎。 张公公知道这个答案,却根本不敢说。可是他不说,其他大臣也不是,没脑子的瞎子。 有心人当即道:“最近几日未曾见陈世子,可是她……?”他悄悄比了个手势,暗指是对方惹恼了殿下。 他们其实早就怀疑陈皎了。毕竟这次和上次太子心情不好的状况很像,可上次大家都知道殿下训斥了陈皎,这次却没有任何风声,所以大家也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公公眉心一跳,当即道:“可不是。陈世子近日忙于学业罢了!” 他一直跟在殿下身边,可是知道殿下把这位世子放在心尖尖上。他谁的话都敢说,可不敢惹陈世子! 张公公怕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当即夸赞道:“你们不要乱想,陈世子最忠心不过,哪里会惹恼殿下。” 这话说得张公公自己都不信。就陈世子那小子,以他在宫中混了多年的老油条经验,一瞧就知道不是个好人,遇事跑得比兔子还快。 几位大臣听这太监死命夸赞陈皎,不由撇嘴,心中不屑。太子党虽然明面上和谐,但大家心中还是有几分心思的。 谁官做得大,谁在太子面前有脸面,谁本事高才能了得……大家彼此心里都有数,偶尔也会因此争执。 俗话说太监果然都是踩低捧高,满口谎话。谁不知陈皎是出了名的油嘴滑舌,这张公公给居然夸的出口说她忠心! 陈皎在商谈事务时都能睡着,这样都叫忠君爱国了,那他们第一个不服! 不过也正是因为张太监不断夸赞陈皎,才使得大家意识到这次果然和上次不一样。 如果真像上次陈皎得罪了太子,张公公是闭口都不会提她一句,更别说夸她了。大家官场混久了,都明白踩低捧高的道理。于是大家渐渐的便放下了这念头。 这几人没从张公公口中得出什么消息,不甘心也没办法。 虽然心中不屑张公公夸赞陈世子的话,却还是顺从点头:“是啊是啊,听说陈世子家中近日要位表妹投奔,最近忙些也是正常……” 长安城中无秘密,话题一下子带偏了。 有人八卦道:“我瞧永安侯夫妇心高气傲,这么些年都没给陈世子相看。近来郑重其事,难不成是因为此前便有了婚约?” 张公公话陡然尖利起来,语调都高了:“没影的事,诸位大人可别胡说!” 他这么愤怒,其余几人都吓了一大跳。大家虽有些不解,不过眼下也不敢得罪这位太子近侍。 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太子殿下身边的近侍呢。他一句话,顶别人许多句! 有机灵的当即道:“张公公教训得是,我们也是无聊凑趣提一嘴。” 张公公脸色顿时一会儿青一会儿白,难看得要命。他可是打探过,陈世子这几日可是老老实实缩在国子监,那个他所谓的表妹连影都没有。 否则太子殿下还能安然放她在外面蹦跶? 张公公脸色不好,大家便默契地略过这个话题。有人心有余悸道:“也不知道是谁得罪了殿下,不应该啊,殿下不久前扳倒五皇子,正应当是高兴的时刻,怎么忽然就……” 张公公心想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潇洒自在的陈世子吗! 想到陈世子,他叹息道:“这谁说得准呢,人的心意是随时变化的。” 这个陈世子之前天天巴结讨好太子,说的话让他这种阉人都脸红。结果一眨眼把人弄到手了,现在居然又搞起了若即若离这一套,扎根在国子监扬言要当好学生了。 谁不知道陈世子不爱读书,在国子监时常被夫子批评,说要浪子回头这不是逗人玩吗?!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毫不掩饰,借口一会儿读书,也难怪太子殿下心有不甘,如此恼怒了。 送完几位大臣,张公公又麻溜回殿下面前伺候。越离书房越近,他心中越是忐忑。 这害人的陈世子,他又忍不住在心中骂道。没见过这么干事的,把他们好端端的殿下害成这样,缺德冒烟! 张公公走进屋内,小心道:“禀殿下,奴才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屋内静得吓人。张公公没忍住,小心抬头看了眼。 只见谢仙卿坐在上首,姿态散漫斜靠木椅,手里拿着一个荷包,面色看不出喜怒。 这个荷包便是陈皎当初送给他的物品之一,里面放着一张据说从慧言大师师父那里得来的平安符。 也正是因为收到这个荷包,感动于陈皎的心意,谢仙卿那日才做出了决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荷包算是谢仙卿和陈皎的定情信物。 他感动于陈皎那番“心爱之物”的发言,从收到荷包那日起便主动佩戴于身上,一直不曾拿下。 他淡淡看着手中的荷包,许久嗤了一声。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3节 原来当时信誓旦旦的“心爱之物,不能随便舍弃”也不过是句空话,不过短短月余,心爱之物便引得她避之不及。 倒是为此悸动的他,成了一个笑话。 有东西被丢到桌上,传出一道轻响。似是荷包,又隐约是一颗真心,都一同砸在了地上。 第32章 [修] 张公公亲眼看见太子曾经珍视的荷包被轻飘飘丢掷, 低着头全然不敢说话,只恨不得能隐身假装自己不存在。 张公公的心思无人知晓,谢仙卿也并未注意到他。 他站在桌前,目光落在荷包上, 想的却是陈皎。 前几日都还好好的, 忽然便如此了……是谁说了闲话, 还是她喜欢了别的人? 陈皎年纪小, 少年心性, 三分热度移情别恋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想到这,谢仙卿眼眸沉沉。 谢仙卿聪慧至极, 早在陈皎那日隐晦提到表妹二字时,谢仙卿便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那一瞬间,谢仙卿很难说清自己是何种心情。恼怒、荒谬, 不敢置信, 还有一种极其隐秘的藏在心底的尘埃落定感。 早在谢仙卿得知陈皎“心意”那刻起, 他心中便有一种不能为外人道之的担忧。 和所有处于感情中的局中人相同,谢仙卿也会怀疑恋人的情感, 也会担忧等自己深陷其中后, 对方抽身走人。 到那时他要如何自处? 陈皎年纪小心性不定, 为人懒散。和深思熟虑的自己不同, 对方现在的言行或许只是出于一种类似有趣的想法, 实际还未做好承担责任的准备。 所以过去月余,谢仙卿虽和陈皎言辞亲近,却未曾与对方直言相待。其中不乏有朝堂局势动荡的缘故,更多的却是因为这个困扰他的不确定。 在谢仙卿循规蹈矩的人生中, 承认自己喜欢一个男子已需要极大的勇气。他还没想好是否要放手一试, 斩断自己的退路。 谁曾想他还未彻底下定决心, 陈皎居然率先退却,徒留他一人深陷。 预想中最坏的情形发生,谢仙卿却反而很快冷静下来。 虽然此前做过多种猜测和应对方法,当事情真的发生那一刻,谢仙卿率先想到的却是——他是绝不会让陈皎这么轻易离开。 从来没有人能在愚弄他后,还能安然抽身而退。无论是朝堂还是感情,没有人。 …… 另一头,国子监。 陈皎不知道自己已经翻车了,她还留在国子监装鸵鸟。 殊不知她毫不遮掩的逃避态度已经彻底惹恼了太子殿下,逼得本来举棋不定的对方做出了决断。 虽然陈皎励志要重新做人,可众所周知,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就算她现在前所未有的强烈热爱学习,她也不能忽略自己身上其实已经背负着打工人的身份,尤其是她这次小测又考了倒数第二后。 算了,科举读书看来没希望了,还是回去老老实实打工吧。 作为打工人,陈皎几天不去太子府还能勉强说得过去,若是时间再长些,恐怕太子党们都要以为她叛变了。 又拖了一天,等国子监下堂后,陈皎恋恋不舍地收拾完课本,这才硬着头皮去了太子府。 万一她运气好,太子得知她性取向和他不同后回心转意,放弃拉她当断袖的想法了呢。 陈皎努力保持乐观。内侍通报后,在张公公奇怪的眼神中,她心情忐忑地走进太子书房。 太子殿下神情果然算不上好,正在批改公文。 听见陈皎的脚步声后,他安然执笔,并未抬头,嗓音淡淡:“数日未见,陈世子忙于学业,今日终于舍得来太子府了?” 来太子府前陈皎便做好打算,自己想要继续在太子身边做事,就得今天趁机会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刚好殿下责问,陈皎便也表情夸张道:“殿下这可真是错怪我了!此次国子监临近考核,大家如今都知道微臣是殿下的人。微臣当然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放任自流。” 许久未见,她决定先拍个马屁拉近君臣关系再说。 虽然她之前已经发誓不走歪路要做个本分人,但也没人规定安分的臣子就不能拍上司马屁啊。她只要记住教训,特意避开那些可能会令“断袖”误会的话就没问题了。 陈皎双手握拳,神情诚恳:“为了不给殿下丢脸,此次臣决心拼尽全力,专心复习,这才耽误了些时日。”她插科打诨,努力想把数日前的事情糊弄过去。 谢仙卿睨了她一眼:“你专心复习,然后考了名次最末?” 陈皎沉默半响,说:“……我努力了。”她因为太子的事情每天做噩梦吓得睡不着,就这样还能稳定发挥,很不容易的好吧! 谢仙卿终于笑了:“罢了,你总有自己的道理。” 他搁下笔,身旁的张公公立刻恭敬起身,递上早已备好的温水和白巾,侍候殿下净手。 谢仙卿用绸巾擦拭指尖,姿态优雅,漫不经心地对张公公道:“你瞧,孤是拿陈世子没一点办法。” 太子嗓音含笑,语气调侃。张公公笑着应道:“陈世子忠君爱国,受殿下信重也是情理之中,想来陈世子也感激不已。” 张公公陪伴太子多年,一听殿下这几句话,便知道对方心情不错,想来这遮遮掩掩躲了数日的陈世子,恐怕今日是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了。 陈皎在一旁觉得不对劲,却又听不出其中深意,只好下意识道:“是啊,能得殿下信重,臣都铭记于心。” 她来之前可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太子殿下这么轻易就放过她了吗? 不是陈皎不敢置信,而是她深知太子聪慧至极,若是寻常人恐怕还未察觉,但她那日漏的马脚实在不少,后来又公然避嫌,太子稍稍思索便能猜到真相。 被喜欢的人避之不及,对于常人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所以陈皎今日是真没想到这件事能让她这么轻飘飘的糊弄过去,此刻还有些劫后余生。 她哪里知道,谢仙卿早已经做好决断。 不管她此刻是虚与委蛇演戏也好,还是回心转意真心也罢,都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他又何必在这些细枝末节上与她计较。 谢仙卿心情不错,回首望向陈皎,笑道,“你今日来得正巧,御前进贡的最后一批荔枝刚到,你今日来,我便不必派人送去你府上了。” 太子风度翩翩,嗓音温柔。陈皎不由一愣。 自己逃避消失几天,太子为此生气发怒都是正常,可对方不但不追问责备,还温柔地给她准备喜好的事物。 这么好的领导,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要不是陈皎不想当断袖,她说不定真要被殿下感动了。 陈皎没忍住,感叹道:“殿下你真好啊。” 谢仙卿饮了杯茶,眼眸含笑:“哦?有多好?” 陈皎认真道:“对下善待臣子,对上担当陛下,对外杀伐果决行事果断,修身修心皎若明月,治国平天下无一不通。” 她本来是下意识吹领导彩虹屁呢,结果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说得很对,不由心中感慨起来。 有这样的储君,是百姓和臣子的一大幸事。难怪太子党们对殿下死心塌地,顶着皇帝的仇视也要支持他,虽死不悔。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子值得! 陈皎也一直都是坚定追随太子中的一员。 要知道现代都有许多剥削职工的资本家,更别说皇权至上的古代了。长安城中无秘密,陈皎可是清楚得很,其他几位皇子都自觉是龙子凤孙高人一等,根本不把身边的谋士平等看待。 远的不说,就说五皇子的舅父。那可是为他办事一心支持他的亲舅父!结果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在了狱中。说是“自尽”,但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知道,八成是五皇子或者老皇帝动的手。 在这些不把臣子的命当命的人对比下,谢仙卿这个太子就显得非常风光月霁了。 要是太子殿下不对自己的小屁股有什么想法,那他就是世界上最英明完美的领导了! 想到这,陈皎忍不住叹了声气。 唉,都怪自己太迷人。即使是女扮男装,也掩盖不了身上的优秀气质,让人人钦慕的太子殿下都心动不已。 谢仙卿还不知道陈皎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耳畔是少年的真诚夸赞,他心中残留的怒火渐渐似被春雨洗去。 饶是方才批改的公文奏章内容令人厌烦,心上人的躲避让他不满,此刻谢仙卿的心情也欢喜极了。 此刻他看向陈皎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犹如一潭春水,能将人溺在其中大醉一场。 谢仙卿目光闪动,温和道:“孤这么好,你为何还要叹气?” 陈皎再不要脸,也不可能告诉太子她叹气是因为感慨自己魅力太大了啊! 所以她摇了摇头,故作老实道:“因为我觉得,我差殿下良多。” 旁边的张公公听到这句话,不动声色地埋下头,心中咂舌。 好个陈世子,这拍马屁的话是张口就来啊!关键是她有种能力,总是能说得如此坦荡真诚,就好像她真是这么想的! 难怪她三番四次对太子不敬,却还能全身而退,光是这张口胡说八道的本事便了不得了。 可这一次和张公公这些人想的不同,今天陈皎虽然是打着其他心思,可还真是特别认真地说的真心话。 虽然从前很多人说她纨绔,可陈皎一直很自信,觉得她特别优秀不输于任何人。 可认识太子后,她才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以己推人,她时常将自己代入太子的角色,思考若自己是对方,能否将一切运筹在握。 厌恶的父皇、作乱的兄弟、民间生疾、臣子纠葛…… 陈皎思索许久后,才发现太子已经将一切都做到了最好。如果每个人都是一张试卷,太子毫无疑问对自己的人生交出了满分。 陈皎只是单纯感叹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对太子并没有任何嫉妒不满之情。 毕竟自己决定追随的大哥好,她这个小弟也会跟着好。她又不想造反,太子日后登基做明君,她安安分分当个心腹臣子就好了。 所以陈皎此时语气是很真诚的,和她从前拍马屁胡乱吹嘘完全不同,谢仙卿一听便知对方是真心所感。 被人夸赞总是让人喜欢的,更何况夸赞他的人是他的心上人。 少年肌肤白皙如玉,语气真挚,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仿佛如她所说,自己在她眼中重要无比。 甜腻的桂花暗香弥漫于室内,令人失神。 谢仙卿压抑许久的情绪终究无法克制。他低下头来,指尖抚上少年如珠耳垂,温柔道:“我却觉得你很好。” 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若有似无的吻还未落下,陈皎便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捂着发热的耳朵,神情震惊,整个人脑袋里都是问号。 她慌张道:“殿下这是做什么?” 看到陈皎退开半步的动作后,谢仙卿先是一怔,很快眼眸中闪过一丝暗沉。 他松开手,眼底的深意被垂下眼睫遮掩,嗓音温柔道:“你的心意我明白,孤不会负你。” 陈皎睁大眼,磕磕绊绊道:“什、什么心意?” 陈皎机灵善辩,此刻却是被吓到连话都有些说不清了。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后,她才发现自己这次拍马屁好像又拍偏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4节 谢仙卿注视着她,眼尾上挑,不发一言。 陈皎被他的目光盯着,似乎也明白今天的事情不能善了了。她现在就是后悔。好端端的她干嘛又去拍马屁啊!! 这都叫什么事啊! 自己逃避数日的事情今天被揭发,太子似乎还被她刺激到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陈皎内心慌得一批,努力保持镇定。她故意将自己母亲和其他人的担忧当作闲话讲了出来:“说来好笑,世人许多愚昧,上次有人见我们牵手,还说我们可能有不轨的地方呢哈哈哈……” 她笑声尴尬,想借此提醒太子不要跟自己太过“亲近”,即使是君臣之间也要保持距离,同时也隐晦表达自己对殿下并没有不臣之心。 陈皎努力挣扎道:“臣当即便反驳她们,扬言不可再提。毕竟毁坏了我的清誉没关系,毁了殿下的清誉才是无法挽回的大事。” 这也是陈皎思索数日后,想过的最有可能让太子在意和放弃的理由。 但凡参与夺嫡的皇子,便必定有称帝的野心,即使是清风朗月的太子也不会例外。现在正处于夺嫡激烈的时刻,虽然五皇子遭受重创,可对方到底没被贬为庶人,说到底还是有机会翻盘。 在这个紧要关头,身为储君的太子若是传出什么断袖的绯闻,对太子夺嫡绝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谢仙卿却仿佛没有听出她言下之意,挑眉:“哦?陈世子是想说什么?” 看太子的态度,这件事似乎不能装傻蒙混过关了。 陈皎咽了口口水,小声道:“殿下您恐怕误会了,微臣对殿下绝无不轨之心。” 别管陈皎之前有多纠结,内心有多慌,可该拒绝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含糊的。毕竟她只是想当一个成功的小弟,可从没想过要跟太子搞基啊! 听到陈皎的回答,谢仙卿眯起了眼:“我误会了?” 在两人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一时间,谢仙卿想笑。 他也是真的笑了,心情居然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好一些。 他似笑非笑,慢条斯理道:“你说心中只有我,不辞辛劳给我求平安符,送我荷包,在我病重时不离不弃照顾……” 他不管陈皎说的是实话,还是在单纯装傻,今天他都不会让对方将这件事糊弄过去。 两人之间一桩桩一件件,总得有个说法。 “你说若你是女子必定会倾慕于我,说对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对我思念至极,认为我万分重要。现如今你告诉我一切都是误会。陈世子,你好得很啊?” 谢仙卿眼神冰冷,嘴角含笑,被陈皎刺激到连“孤”都不说了,显然已是怒极。 谢仙卿不是蠢人,相反他比世上任何人都要聪明。初时会误会陈皎不过是因为先乱了心,后来陈皎又诸多讨好,做出些暧昧不清的举动,使得误会越来越大。 但现在他在看到陈皎的反应,便明白自己此前的猜想成真。 不管是误会还是对方此前真有意向,此刻的陈皎确实是不想再和他在一起了。 意识到这个结果后,谢仙卿只觉恼火。他生平第一次被人三番五次撩拨动心,不顾储君身份,大不韪爱上一名男子。 事到如今无论陈皎是假意推脱还是三分热度,谢仙卿不会给她另外的选择! 身为高高在上的储君,要治理天下管理下属,谢仙卿手握生杀大权,绝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虽被人称有君子之风,本质却依然是个政治野心家。 换句话说,上位者有的一切特质他都有。只不过他比其他人更擅长克制,才会展现给外人“明君”的一面。可在遭遇了被掰弯,对方还不认账的情况下,谢仙卿能忍得下去才怪。 换到现代,陈皎就是那情话脱口而出,言行暧昧最后却来句“我是直男”的典型人渣。 而作为被骗弯了的谢仙卿,骄傲如他,此刻心情可想而知。 谢仙卿冷冷注视着陈皎,心中阴暗不为人知,口中却道:“你回去吧。”他不愿再看陈皎,继续处理公务。 谢仙卿坐于椅上,神情淡然,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自己也没有被陈皎拒绝过。 陈皎刚才被吓得不轻,愣在原地心焦要如何收场。听到这句话后她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往书房外跑,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修罗场。 可走了一半,她又停住脚。 不对。 她转身回看太子,窗外阳光照耀在谢仙卿身上,留下半边阴影。他沉寂安静,鼻梁高挺,淡定至极。 在这一瞬间陈皎明白了,她不能走。 她今日若是离开太子府,对方受此大辱绝不会再原谅她,两人将彻底宣布决裂。而在所有人中,陈皎是最不愿也最不想和谢仙卿决裂的人。 太子是天下人皆知的清风朗月君子,没有任何污点。如今他却爱上了一名少年,这件事传出去对他的名声和清誉都是极大损害。 太子党在得知这件事后,为了防止已不再是太子党阵营的陈皎泄密,将会不计一切代价让她永远闭嘴。 即使现在太子因为情谊放过她,可日后随着感情褪去理智回笼,对方必定会让她同这件事一起成为永远的秘密。 事关皇位,自古以来不知多少兄弟阋墙父子反目。陈皎身处漩涡之中,亲眼目睹诸多党派为此周旋搏杀,臣子鲜血四溅性命陨落。 陈皎不是什么傻白甜。她敢来投靠太子,便是做好此中准备。她也从不敢小瞧他人的决心和狠毒。 陈皎若是不放心,也可以鱼死网破,干脆趁此换个皇子投靠。 然而现在全长安都知道她是太子党,永安侯府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太子身上,因此还得罪了五皇子,皇帝更是对侯府不满。她此时背弃太子转投其他皇子,谁疯了才会信她! 就算其他皇子信了,陈皎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这么好运地再次在短时间内上位成心腹。 最重要的是,陈皎不想和太子成为对手。 太子为了她能对五皇子下手,为她做了那么多,他的确是个明君,也是极好的友人,更是可怕的对手。 陈皎从不敢小瞧太子。她在太子手下做事,日夜相伴,无比清楚对方的手段谋略和心智,其他几位皇子在他眼前根本不足为惧。 太子继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端看他还愿意让老皇帝在位置上坐多久。 陈皎为此曾经不止一次同情跟太子当对手的五皇子等人,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其中一员! 所以无论陈皎从前是单纯讨好谢仙卿,还是真有心撩拨,她现下都只能认下这笔烂账。 这口暗恋的黑锅,她不背也得背了啊! 陈皎想通后便当机立断,思索要怎么开口才能挽回刚才尴尬的局面。 草,早知道刚才她就不拒绝地那么直白了,现在她要怎么圆过去啊! 而她身后,谢仙卿不紧不慢地在纸上批改公文。书房门始终没有传来动静,他挑了挑眉,知道陈皎清醒了。 陈皎素来机灵且有急智,从某方面来说,她和自己是一类人。谢仙卿故意以退为进放她走,便是知晓她定会明白此中关键。 即使现在她想不起来,待她回到永安侯府,辗转思索此事时,她迟早会明白。 只要她明白,她就一定会回来找他。 而他只需要等待,等她回来,等她咽下方才的话,等她承认她真的爱他。 至于她是否撒谎,谢仙卿不在乎。 他只在乎能否得到她。 第33章 时间转瞬即逝, 谢仙卿漫不经心地批改公文时,决定背锅的陈皎也终于想好了说辞。 她回过身,语气感动道:“殿下英明!臣苦苦掩藏对殿下的爱意,却没想到依然逃不过殿下的法眼!” 谢仙卿单手握笔, 抬起头看向她, 兴致盎然:“哦?” 对上他看好戏的眼神, 陈皎装出来的深情动容表情差点没绷住, 都忘记接下来要怎么演了。 谢仙卿悠然坐于上首, 微笑道:“陈世子不是说一切都是误会吗?” 陈皎以袖掩面,语气愧疚道:“世人愚昧, 臣的名声不要紧,只不过却惶恐担忧因此让他人误解了殿下,耽误了您的大计, 这才不得不苦苦压抑心中的情感!” 她语气悲怆, 感伤道:“何况臣自知身份卑微, 从没妄想过要和殿下在一起。我只求远远瞧上殿下一眼,只要您过得好, 我也就心满意足……” 多么深情, 多么感人的爱情啊!要不是这人是自己, 陈皎必定也要为这场暗恋而感动! 她现在就期望自己点名搞断袖这件事的后果, 太子想明白他们之间的差距, 从而清醒然后算了。 没想到谢仙卿却缓缓上前,温柔地扶起了她。 他注视着陈皎,眼中兴味十足。这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似乎并不在意断袖的后果。 随着谢仙卿的步伐,两人的距离逐渐拉近。直到陈皎的手腕被另一只手握住, 对方只是浅浅虚握, 她却有种自己难以挣脱的桎梏和紧张感。 谢仙卿语气随意, 嗓音含笑:“自古便有龙阳之好,更何况孤不怕,你又怕什么……” 他没有抓着方才陈皎所说的误会不放,也没有继续逼问对方解释,就好像他早已洞悉了这一切,包括对方的言不由衷和回来的理由。 他指尖抚上少年耳垂,做了方才未能完成的事情:“陈世子不也说过,喜欢的东西,怎么能轻易舍弃?” 若有似无的吻落在耳畔,他终于尝到了梦中甜腻的桂花糕。 这句话正是谢仙卿当初对这份感情犹豫不定时,借桂花糕询问陈皎时,对方给出的答案。时隔数月从谢仙卿口中而出,和当初陈皎所言竟是一字不差。 陈皎莫名觉得这话十分熟悉,等她想起来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太子这么腹黑!! 陈皎神情悲愤,敢怒不敢言。谢仙卿注视着她,微微挑眉,问道:“陈世子这是怎么了?” 陈皎见装不下去了,当即以袖掩面,哽咽道:“微臣就是开心,太开心了。” 谁能想到继她女扮男装当世子后,现在还得跟太子搞基!! 陈皎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放弃,干脆甩手走人。 可她奔波忙碌数月,好不容易披荆斩棘混到了太子身边心腹的位置。她这才风光没有多久,现在让陈皎舍弃一切重头再来,她实在是舍不得。 陈皎加入太子党的目标很明确,她要出人头地,要当权臣承担侯府的责任。为此她言行果断,低得下头也不在乎他人的看法,才能短时间内取得如今的成就。 毫不客气地说,陈皎是个投机者。 若是寻常人遇见如今的状况,或许会产生一种“你居然威胁我,我宁死不屈服”、“自由比什么都重要”的想法,然后开始他追她逃诈死隐姓换名等一系列操作。 但陈皎绝对不会考虑这种做法,她付出了那么多,连辞职跑路都要权衡考虑跳槽划不划算,又怎么可能为了这种事剑走偏锋。 谢仙卿也正是知道她的野心和性格,才会以退为进直接逼她一把。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付出,陈皎瞬间冷静了。 不就是跟大哥搞断袖吗,也不是不行!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5节 她当小弟当到最好,当断袖一定也可以! 最重要的是,陈皎深知太子身份特殊,即使现在还未娶妻,日后为了皇位稳固也一定会回归正途。到那时两人便会顺理成章地分开,自己完全可以将这当作一场没有结局的恋爱。 而且太子长得也好看,跟他谈恋爱好像也不亏。 陈皎咬牙。不管了反正是太子先表白,到时候她就说自己要做1,反正吃亏的又不是她! 这个时候的陈皎纯粹是气昏了头,女扮男装久了,连自己没有当1的道具都给忘了。 …… 从书房出来后,陈皎还处在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中。 她刚实现第一小弟的人生目标,春风得意没多久便遭遇了职场生涯的重大滑铁卢,现在很是怀疑人生。 张公公今天看完了她和太子的纠葛,亲自送她出府。 这老太监向来滑头,路上对陈皎是殷勤至极。他态度恭敬,语气欣喜道:“恭喜陈世子得偿所愿!殿下对您的关爱,可是头一份!” 他早就知道殿下对陈世子的情谊,只不过之前不知是碍于什么从未言明,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殿下得偿所愿,张公公比什么都高兴。 他早就知道,陈世子是蹦不出他们殿下的掌心。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彻底明朗,想必陈世子也不能再东躲西藏躲着他们太子殿下,他们下面的人日子也跟着好过了。 张公公已经开始向往未来的美好生活,陈皎心中的火却根本没少。 恭喜你个缺德大头鬼!! 陈皎勉强一笑,强忍住将对方骂一顿的冲动。 看张公公这淡定的态度,估计早就察觉到了什么。怪不得他小徒弟最近对自己那么热情,亏陈皎还以为是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俘获了对手呢! 最让陈皎无法接受的是,连张公公都知道这件事,唯独她不知晓。搞断袖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个人通知当事人吗?! 想到这,陈皎也回忆起自家祖母曾忧心忡忡提醒过她最好和太子保持距离,可那时她一心忙着拍领导马屁,荷包平安符鸡汤换着花儿的送,好听的彩虹屁一天三顿地吹。 那时的她自认为当小弟特别成功,根本没有将祖母的提醒放在心上,还认为她们大惊小怪,信誓旦旦说自己和太子是纯洁的兄弟情,让她们别多想…… 去他妈的兄弟情!好你个谢仙卿,我把你当大哥,你却把我当老婆! 陈皎无语凝噎,犹豫许久,忽然对张太监问道:“从前并未听说殿下好男风……” 她现在就想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太子殿下是断袖的事情已经是事实,可她之前居然没听到半点风声,瞒得也太好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若是她早知道太子殿下好龙阳,她来对方身边的第一天必定就会注意保护自身安全!也不至于大大咧咧什么都不顾及,到现在才来头疼。 张太监捂嘴一笑,意味深长道:“自是遇见世子后,殿下才明白心之所向。陈世子放心,殿下到如今只心悦您一个人。” 他身为太子近侍,整日伴在殿下身边,对这种事情最清楚不过了。遇见陈世子之前,太子虽然也极少跟女子接触,但绝对是直的! 此话一出,宛如晴天霹雳,陈皎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她原本还以为太子殿下是隐藏极好的断袖,却没想到对方之前直的不能再直,属于是半路被她给掰弯了?! 她为了抱大腿,兢兢业业当小弟,每日风雨无阻熬鸡汤送平安符。她忙前忙后,尽职尽责,最后却是把太子给掰弯了?!! 这简直是对陈皎小弟职业生涯的侮辱!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过要不别干了回家种地算了。 其实今日陈皎在书房纠结时,也曾想过要不要直接和太子决裂,自己干脆换个皇子投靠。 现在从张太监口中得知太子是被自己掰弯了的真相后,陈皎更是彻底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她已经在太子这里栽过一次跟头了,鬼知道换个皇子,会不会又莫名其妙把对方掰弯了啊! 陈皎垂头丧气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从太子府中离开。 她小小的脑袋中,充斥着“我居然把太子掰弯了”、“卧槽我好牛逼”、“我男朋友好像还挺帅”、“到底谁是1”等奇思妙想。 回到家中,全家人见陈皎沮丧的样子,都难免有些紧张:“皎儿怎么了,是今日有什么事吗?” 永安侯最紧张:“莫不是又得罪了太子殿下?” 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可以说是节节高升,每次从太子府离开都春风得意。上一次她这么垂头丧气地归家,还是被小人进谗言惹了训斥时。 所以这次侯府的人瞧见了,也跟着紧张起来,害怕是不是陈皎犯了错惹了太子厌弃。 陈皎欲言又止,不敢说话。 太子和她的事情是机密中的机密,再多一个人知道都是死字,所以她只能自己咽下来,谁都不敢说。她不能说便罢了,还得将这件事藏起来,避免其他人怀疑。 陈皎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再也不乱拍马屁了! 她当时到底怎么想的,天天去太子面去拍马屁。拍马屁就算了,怎么还嘴贱的说那些暧昧不清含糊的话!!陈皎从前觉得自己的言行没什么,今日听谢仙卿提起,才发现竟然都如此暧昧。 这下好了,直接把太子掰弯了! 不过想来也正常,据说因为皇帝阻扰,太子殿下到现在都没有通房侧妃,不近女色,二十年来都是老和尚,被自己撩拨动了心也不是很罕见。 陈皎愁得不行,面上却只能强装作欣喜的样子,宽解担忧她的亲人:“没事,路上被狗踢了脚,有点难过。” 所有人:……? 陈皎也不管这个理由有多荒谬,大家会不会信,反正她是不信的。但是她也不准备继续解释了,而是直接回房休息。 心里装着这么大的事,陈皎本以为自己今晚可能会失眠。结果她上床不到几分钟就睡了,还睡得特别香!! 睡了一觉醒来,陈皎终于从昨天的重大事件中清醒,恢复了些元气。 回想起发生的事情,她苦中作乐地想:自古特别牛逼特别受皇帝重用的近臣,但凡颜色长相好点的人,大多都跟皇帝传出断袖绯闻,自己这四舍五入只不过是提前了吧。 往好处想,太子殿下现在大概是没有妃嫔不知道女子情谊,才会被自己一时间迷惑。等他日后有了妻子,说不定便会淡了对自己的感情。 至于到那时太子殿下会怎么处置自己,会不会厌弃她,陈皎已经没心思想了,太乱了! 她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仰天长叹——这都是个什么事啊! 第34章 [一更] 作为一个合格的打工人, 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都要风雨无阻地去工作。即使意外和自己的顶头上司恋爱了,也不能阻止她去太子府报道。 今日国子监下堂,陈皎抱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心态收拾东西。能不严肃吗,自从昨天她对太子深情告白后, 她便有了一种要保护屁股的迫切紧张感。 她在国子监拖拖拉拉许久才离开。等她慢悠悠到太子府时, 远远便听见大家正喜笑颜开地说着什么。 凑热闹这种事是天性, 就连原本忧心忡忡的陈皎也生起了几分好奇。她觉得大家都开心的事情, 她听了说不定也会开心一点。 虽然陈皎不迷信, 可她也觉得自己最近人生走向确实是有点离奇。这种时刻能有点喜庆的事情,说不定能缓解一下她郁闷的心情。 陈皎当即忘记自己跟太子恋爱的事情了, 小步跑过去。她探头钻进人堆里,双手揣袖,悄悄摸摸听八卦。 然而她今天来得太晚了, 刚听了没几句, 大家便转而商议待会儿要去哪里喝酒, 准备散场离开了。毕竟这些大臣有事才回来太子府商议,事情禀报结束后就要下班休息了。 眼看大家要走, 陈皎当即拉住离自己最近的户部侍郎, 急忙问道:“我来迟了, 大家聊什么呢, 带我一个啊。” 户部侍郎被她拽住后, 吓了一大跳,心虚道:“陈世子,你怎么来了?” 陈皎以前和户部侍郎关系还不错,两人路上偶尔还会闲聊几句。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 对方似乎是想给她说亲, 她拒绝后户部侍郎便渐渐疏离自己了, 每次见到她不是躲开就是心虚,让人奇怪得很。 再后来太傅背后告她黑状,陈皎忙着太子的事情,也就渐渐的没管对方了。 直到现在,她忽然灵光一闪,总感觉户部侍郎的反应很奇怪。 陈皎眯起了眼,狐疑道:“我来太子府啊,不可以吗?我怎么感觉你看见我很心虚啊。” 被陈皎逼问,户部侍郎汗都留下来了。 他能不心虚吗,他当初误以为陈皎对殿下有龙阳之好,私下告密给了太傅,害得陈世子被太子厌弃许久。 户部侍郎害怕陈皎得知真相后,来找他麻烦。 他支支吾吾不敢说话,倒是侍中看不下去了,不满说道:“陈世子为难别人做什么?你也知道自己来迟了。前几日你未来太子府,我们瞧见你当然会惊讶。” 侍中位高权重,仅次于右相之下,是太子党中少数能公然跟陈皎对呛的人。上次他们因为一杯茶闹了许久,短暂和好后,塑料同事情又破灭了。 “我回国子监努力功课去了。”陈皎含糊糊弄过去,又问道,“你们这么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几天没来太子府,这群人估计又开始背后搞小动作想排挤她了,有好事都故意藏着瞒着不带她。 要是从前,她肯定就直接去问太子了,哪里愿意跟这些人费口舌。只不过现在她要努力守护屁股,这种事情就不想去麻烦太子了。 陈皎在太子党中也是出了名的奇人。她本来就喜欢摸鱼,相处久了大家都习惯了,也没有怀疑她的借口。 侍中摸着胡子,缓缓道:“我们在说太子监国的事情。” 陈皎愣了下:“太子监国?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天气炎热,大概五皇子谋逆一事对于老皇帝是个不小的打击。他近日胃口不佳,身体发虚,御医诊脉后说他肝火过旺心脉瘀结,需要平心静养,否则长此以往恐怕会影响寿命。 老皇帝年过半百依然留恋皇位,甚至不惜为此针对储君,扶持五皇子他们内斗。由此可见他还是想要长命百岁的。 所以得到御医的诊治后,他当即甩手准备移驾去别宫避暑,将长安城交给太子监国。 其实之前许多年也是如此,每逢盛暑皇帝便去避暑,留太子在长安监朝。然而这两年老皇帝和太子斗法,对太子不满,便不肯放权让对方监朝。 他有心想让其他几位皇子监朝,可无论哪方面都无法越过太子。老皇帝也是个狠人,为此干脆咬着牙不去行宫避暑了。 然而到底人老年纪大了,长安城中也确实炎热。为了多活几十年好在龙椅上坐一段时间,怕死的老皇帝马不停蹄次日便动身了。 其实这件事已经发生几天了,可自从永安侯辞官后,她们家中对于朝堂信息便比在朝中做官者迟钝许多。加上前几天陈皎沉迷学习,故意躲避太子的有关消息,也就不知道这件事。 然而见陈皎茫然不解,其他人顿时无语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陈皎还是太子心腹呢,居然连这种事都不关注。 有人暗中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心中鄙夷:这个陈世子,真不知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会宠信这种人! 陈皎没在意这群人的白眼,她的心思随着太子监国这个消息活络了。 因为五皇子谋逆的事情,太子不久前才肃清朝堂清理了一批兄弟的党羽。老皇帝现在离开长安,朝中如今可谓是太子殿下的一言堂。 那趁这个机会,她爹是不是可以回去当官了? 虽然永安侯不说,但她们都看得出来她爹最近有些郁郁不得志,具体表现就是成天在家中写些酸诗,然后长吁短叹。害的她娘都快烦死了。 陈皎倒是能理解她爹。毕竟干了大半辈子的工作,说没就没了。身边的同事和朋友都在继续当官,他身上除了个空有虚名的侯爵,手中没半点实权,出门在外还没有在太子身边做事的陈皎风光。 这其中的辛酸差别,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 虽然永安后只是辞官,侯爵身份没有被剥夺。但爵位也只是听着好听,手中没有实权又有什么用。要不为什么那么多世家子弟包括陈皎,都想方设法钻营,想要博一条出路呢。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是选择科举考官,陈皎因为过不了验身这关,才不得不投奔太子党,导致现在莫名其妙带着太子一起当上了断袖。 想到这,陈皎又有点郁闷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6节 他娘的,自己这人生是有点传奇。 说来说去,她还是得想办法帮她爹弄回去。 当时她爹是为了救她才辞官,她是为了太子殿下才挨板子,四舍五入都是为了太子啊!太子殿下如今监朝,大权在握,给个机会让她爹回去工作应该不难吧? 陈皎想着自己要求不高,至少让她爹以后别再闲得没事做,每天凌晨六点就爬起来大声念酸诗了! 陈皎说干就干,也没工夫跟这些人闲聊,当即就跑回去找太子了。 她进书房时,太子殿下正在跟王尚书议事。和太子府外那几人相同,王尚书也难得喜形于色。 陈皎知道大家为什么开心。太子监国,是群臣和老皇帝博弈的又一次胜利。 储君监国时期,中央将正式启用东宫人员作为行政中枢,管辖朝臣,三省辅助监督太子。而当朝三省中的尚书令和侍中都是太子的人,自然也就不存在监督之名了。 太子监国时期权力之大,这也是为什么老皇帝之前硬撑着都不想放权的原因。 而且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皇帝身体不好,太子登基即位指日可待啊!努力这么久,太子党们能不开心吗。 大家虽然高兴也没忘正事,比如王尚书现在和太子商量的便是之前被皇帝故意搁置的太子党的奏章,准备趁此机会让太子赶紧一次性解决了。 陈皎虽然也有小心思,但也明白事有轻重缓急,王尚书他们的事情自然比较重要。永安侯的事情,最好只能她私下询问太子。 所以她进书房后便乖乖坐在一旁,安静听太子和王尚书商议事情,然后走神。 她虽然跟在太子身边做事,知道些事情,可到底还没有进朝为官,这些事情也帮不上什么忙。 无聊发呆时,陈皎注意到太子殿下腰间系着的荷包十分眼熟,仔细一看,正是自己当初送他的那一个。 看到那个荷包,陈皎便忽然想到了太子昨日点出她的诸多不轨之心中,其中有一条便是这个荷包。 太子从前只佩玉,不知何时起带了个荷包,身边大臣还为此议论许久,猜想是否是哪家小娘子跟殿下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甚至有人暗暗猜测了许多个高门贵族的适龄女子,猜测送荷包那人是谁,以及他们不久后便要有太子妃了。 陈皎当时躲在一旁听完,还暗中得意觉得这群人太傻了,只以为送荷包的人是女子,从没想过还有可能是精明聪慧机智的她。 现在陈皎才明白,原来长安城中大多都是女子给心仪的人送荷包,从未有过男子给男子送荷包一说! 怪不得当时太子殿下收到荷包后眼神不对劲,看她的目光异常纠结。 陈皎当时还以为是那是对方感动的兄弟情,还为此沾沾自喜,现在看来她简直是个奇葩人才啊! 更可恶的是,当时侯府全家人,居然没一个人提醒她。要是陈皎知道她祖母当时差点劝阻,却因为一些原因咽下没提,估计会更加郁闷。 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就算她现在去告诉太子,跟他说自己送他的只是平安符,没有任何含义,估计对方也不会信。 想到这,陈皎双手托腮,忍不住叹了声气。 然后她就被太子点名了。谢仙卿淡淡看向她,嗓音温和:“陈世子。” 众目睽睽下,大家目光一致看向陈皎。陈皎双手揣袖,不慌不忙,装出一副老实人的样子:“殿下?” 谢仙卿也没在乎她开会摸鱼的事情,微笑道:“明日你随我一同上朝。” 陈皎傻了,其他人也傻了。 陈皎来之前是想帮永安侯问问,没想到自己却被点名了。不过她看其他大臣震惊和羡慕的眼神,便大概猜到这是件好事了。 于是她一口答应下来,顺便还喜滋滋地拍了句马屁:“殿下英明神武,能跟您共同上朝是微臣梦寐以求的事情,没想到有天有机会实现,微臣实在是太激动了!” 周围其他人:…… 谢仙卿摇摇头,笑而不语。 所有人中,只有张公公最无语。 昨日看陈世子多么不甘愿的样子,前段时间还四处避嫌躲避太子,大有要一拍两散的样子,现在有好处了倒是一点都不纠结,直接麻溜地接下。 就这本事,其他人是望尘莫及啊!太子殿下栽在她手中,也不是多让人意外的事情了! 陈皎哪里知道别人的想法,她完全是觉得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她要是那种清高不沾世俗尘埃的人,当初也不可能为求前程加入太子党了。 商议好事情后,王尚书等人便很快离开。陈皎蠢蠢欲动也想跟着溜,可惜她的男朋友兼顶头上司在一旁看着,她也只能收起跑路的小心思。 谢仙卿似笑非笑,明显将陈皎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过他今日心情不错,并不打算跟她计较这些。 谢仙卿扫了眼身后的张公公,对方当即垂下头弓着身走了。等陈皎醒悟时,便发现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她和太子了。 陈皎心中的雷达警戒迅速拉响,满脑子的危险警报。 她顿时非常紧张。她背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前所未有的端正,就连平时议事都没这么正经过。 谢仙卿见陈皎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勾了勾唇:“过来。” 陈皎一下子傻了。 她坐在椅子上,扭扭捏捏不肯动:“殿下不太好吧。” 谢仙卿挑眉:“怎么了?” 陈皎犹犹豫豫地说:“我们孤男寡男独自留在室内,容易让人误会,传出什么不好的流言便不好了。” 陈皎现在完全是慌了神,属于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 她握拳,义正言辞道“我的名声没关系,但殿下的清誉要紧啊!若是因为我让殿下蒙上什么不好的名声,臣万死难辞其咎啊!” 谢仙卿斜倚椅背,就这么看她装模作样:“陈世子说得也有道理。然而流言蜚语罢了,我们迟早会面对。” 陈皎只听完前半句,便点头习惯性吹捧道:“殿下说得对,果真是胸有沟壑早有谋划……” 等她反应过来谢仙卿话中的后半句后,便当场愣住,嘴中的吹捧不上不下,梗在喉咙里。 谢仙卿欣赏着她的表情,懒洋洋道:“更何况跟你在一起,孤就没想过还要清誉。” 陈皎哽住:“不是,殿下您再慎重考虑一下啊?!” 而且你不要清誉了,我还要啊!! 第35章 陈皎坐在椅子上, 吞吞吐吐不肯动。谢仙卿叹了声气,不打算继续等下去,干脆自己起身来她面前,牵起她的手朝外走去。 两人指尖相缠, 十指紧扣。两人离得很近, 太子动作温柔中不乏强势, 陈皎只能跟在他身后, 亦步亦趋地朝着外面走去。 这一次和上次太子牵她手腕的感觉完全不同, 陈皎觉得掌心发烫。 谢仙卿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茫然不解, 无奈道,“用膳而已,陈世子怕什么?” 陈皎还记得不久前她和太子一起吃饭时的风波, 当即飞快拒绝道:“不了不了, 臣不饿。”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陈皎很担心待会儿吃饱喝足天色晚了, 太子对她起了什么不可说的心思,顺势留她下来怎么办? 不是陈皎小人之心, 主要是太子有前科! 他昨天还亲她了!虽然只是耳垂, 但那也是他对她心怀不轨的证明! “既然陈世子无心用膳, 不如趁此机会讲讲。”谢仙卿亲自动手倒了杯茶, 嗓音淡淡道, “陈世子当初是如何对孤心怀不轨,意难平。” 陈皎目瞪口呆,嘴唇张开又合上:“我没有啊!” 谢仙卿目光扫来,眼神淡淡。陈皎瞬间改口:“我有!我必须有!” 她开始发挥自己胡说八道的本领, 语气沉重道:“微臣对殿下情真意切, 自初见起便觉殿下不同凡响, 霁月清风。日后随着相处更是感慨于殿下的气度风貌,不免对殿下心生爱慕,甚至想为殿下写诗一首……” 谢仙卿挑眉,忽然打断她:“写了吗?” 陈皎咬牙:“没有,我不会!” 什么人啊这是,居然还想让自己给他写情诗! 谢仙卿收回眼,遗憾道:“下次多练练。” 陈皎:……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太子??! 继续聊下去,她怕太子忽然一时兴起让她现场写。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诚恳道:“我现在想吃饭还来得及吗?” 谢仙卿便笑了:“怕什么?” 他说:“若真要写,也是孤为你写。” …… 陈皎从太子府回侯府后,便将自己明日要随太子一起上朝的消息告诉了大家,然后迎来了所有人震惊的目光。 “这是好事啊!” 怡和郡主双手合十,最先道:“看来是咱们的祖宗显灵,狗皇帝身体不好,说不定过几年就要没了!” 虽然这么说老人很不好,但老皇帝可是永安侯府的仇人。威逼利诱打了陈皎一顿板子,害的她全家都跟着受训。 陈皎至今还记得她爹永安侯颤抖着下跪磕头,额头见血的场景。所以她对老皇帝一点好感都没有。 大家只是稍稍关注了老皇帝,便很快将注意力放在了陈皎升职加薪的事情上。 陈皎不走科举,将来进朝为官需靠太子殿下提携。然而大家都知道可距离太子登基还有段时日,谁也不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 现下太子愿意扶持陈皎,便说明他有让陈皎进朝为官的想法。这对永安侯府当然是个好消息了。 老侯爷惊喜之余,不忘问道:“太子殿下为何会忽然想要带你上朝?!” 陈皎也很茫然。她想了想,说:“可能是我太优秀了,殿下觉得我这种人才不应该被埋没吧。” 所有人:…… 永安侯忽然感叹道:“幸好皎儿当时投靠的是太子。” 怡和郡主也忍不住道:“殿下宠信于你,皎儿你万万不可辜负殿下这份期望。” 陈皎无语凝噎,心想自己清誉岌岌可危,就这居然还能说幸运。不过相比于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其他几位皇子就很勉强了。 所以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太子殿下比较好,也就默认了这个说法。 在兴奋的全家人中,唯独老夫人仍旧有所怀疑。她拉过陈皎,神情犹豫,试探问道:“皎儿,祖母问你句实话。你和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皎心中默默流泪,面上却坦然回答道:“祖母你别担心了。都说了我和殿下是纯洁的!” 纯洁的恋爱关系,也是纯洁的吧? 陈皎非常心虚。 她也不想对亲人撒谎,只不过太子殿下现在被她掰弯了,她如果告诉告知大家真相,估计全家人都得抱头痛哭。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7节 毕竟当时她给太子殿下殷勤送荷包送鸡汤准备东西,有许多都是大家一起出谋划策,而且甚至没人察觉不对。 四舍五入,全家人除了她祖母,真没一个聪明人。 想到这,陈皎忍不住叹了声气。 “皎儿?”陈皎眉头紧锁,永安侯几人察觉不对,当即问对方怎么了。 陈皎神情羞愧,说道:“太子监国,我本来想替爹问问有没有机会官复原职……”结果她忽然被点名要去上朝,得了好处,自然而然就不好再问永安侯的事了。 陈皎还有些不好意思,觉得她没把她爹的职位弄回来。她到现在都觉得这件事应该不难,毕竟她一介白身都能上朝,永安侯当年还是探花呢。 老侯爷蹙眉,道:“你太天真了。” 孙女没上过朝,不知道其中的规矩。她是跟随在太子身边的心腹,完全可以作为近侍陪太子一起上朝。 而永安侯不同,他是因罪请辞。他们侯府还把皇帝得罪狠了,相当于在皇帝那边都挂了名,换言之没皇帝首肯,永安侯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朝堂。 这也是为什么在得知陈皎得到太子提携后,侯府会如此欣喜的原因。 毕竟老皇帝若是命长,可能数年数十年都不会死,这就代表侯府会长久地远离权力中心,直到等太子即位这种局面才会改变。 陈皎被科普一通后,也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虽然她在同龄人中已经心智过人,但这次还是吃了没见识的亏。 老侯爷等人甚至庆幸陈皎今天没机会开口,否则惹怒了太子殿下,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这种好机遇。 想到这,永安侯也不再纠结自己不能回朝做官的事情了。他撇开心中的失落,对陈皎道:“按照从前的习惯,太子监国至少月余,我跟你讲讲朝上的事情。” 有的事情是他失责,总以为陈皎还小时间还早,便什么都没交给她。 说实话陈皎从一开始能走到现在,几乎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深夜,永安侯夫妇搁置休息时。 怡和郡主躺在床上许久没有入睡,转头发现丈夫亦是睁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推了对方一把,道:“还在想今日的事?” 永安侯叹了声气。 怡和郡主眯起了眼:“大好的日子你叹什么气?别还惦记着你那破官吧?” 永安侯怕妻子踢自己下床,忙不迭解释道:“爹曾说我只会读书,没有他半点风范,家中唯独皎儿最肖他,我还不信,现在才知是真。” 怡和郡主心中顿时有些欣慰和自豪,同时又因为听出了永安侯话语间的惆怅惘然,有些心疼丈夫不得志赋闲在家。 永安侯感叹完后转过头,见妻子面色犹豫,笑着拉住对方的手:“我有什么好难堪?我儿聪慧机警,我高兴还来不及。” 怡和郡主也勾起唇,看着头顶的帐篷,不自觉想到女儿今日的反应,说:“世子长大了。” 她乐观地说:“日后或许你以后还要靠皎儿呢。”皇帝还活着,日后太子登基了说不定永安侯便能回去做官了。 怡和郡主安心闭上眼,在心中虔诚许愿:“惟愿我儿事事如意,所求皆可得,前程坦荡。” 侯府另一侧,陈皎也还未入睡。 虽然陈皎还没有从自己身份的转变适应过来,但她向来能屈能伸,已经迅速调整自己的职业规划了! 要不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呢,陈皎有着当小弟的伟大梦想,是有几分做奸臣的天赋。 还记得当初她和全家人开会决定加入太子党的那晚,她信心十足地写下了自己人生第一份职业规划书,确定了要做太子手下第一小弟职业信念。 结果天不如人愿。她当小弟太过尽职尽责,把上司掰弯了,现在骑虎难下不得不临时跟对方谈恋爱。 你以为陈皎这就放弃了她当小弟的梦想了吗?当然没有。 陈皎迅速调整计划,写下了第二份职业规划。 太子身为储君,尽管现在没有太子妃,将来却一定会娶妻。时间最迟不会超过他即位时。太子一旦登基,礼部和诸位大臣肯定会顺势提出让对方选妃娶妻! 其实按道理太子早就该娶妻了,只不过因为老皇帝私心不想东宫有子,特意避开这类奏章,这才导致太子二十几岁了还独身一人。 要知道在古代,太子这个岁数已经是大龄了! 他身为储君无子还好,若是登基了还无子,便是群臣的心头大事。所以太子为了国家稳定安抚百姓,肯定是要娶妻的。 事实上就连太子要娶谁,陈皎都猜到了,无非是那些支持他中的太子党里挑选。 不过她可不管太子娶谁,她只知道太子一旦娶妻,自己就能和对方分开了。 她堂堂永安侯府嫡子,肯定是不会继续跟对方牵扯的。太子娶妻,她也要“娶妻”,到那时两人便自然而然断开了。 这可不是陈皎多想,历史上不是没有皇帝和宠臣牵扯暧昧,后来彼此慢慢断开联系,恢复为正常的君臣关系的先例。 陈皎之前决定答应太子,便是打着这个想法。 说不定太子登基后对她兴趣消散,和平分手后觉得她是最佳前男友,顺便封她异姓王给她块封地呢。历史上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 陈皎是真不挑,当权臣可以,异姓王也行。 这么一想,意志还有些消沉的陈皎忽然感觉干劲十足,觉得她又可以了!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陈皎便收拾好去太子府了。 当朝规定五更上朝,也就是凌晨五点左右。但这是升朝的时间,臣子一般寅时便会在午门外等候开宫门,相当于最迟凌晨三点就得起床出发。由此可见当官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太子监国,昨日本应该在皇宫中的东宫歇息,因为要照顾陈皎,他才回了太子府。 陈皎到的时候,谢仙卿正在穿戴衮冕,身后是众多随侍。 张公公小心道:“禀殿下,陈世子来了。”他心中咂舌,这世上能让殿下等的,恐怕也就只有陈皎和当今天子了。 谢仙卿起身,旒珠滚滚,冷静道:“走吧。” …… 今日雾大,古代没有路灯也禁止明火,群臣上朝只能打灯笼。 谢仙卿走于人群中央,两侧跟随着众多侍卫。陈皎因为今日充当的是近侍的角色,便站在离太子最近的身侧。 太子殿下神情淡淡,气势惊人,丝毫不掩锋芒。虽然平时他也让人令人敬畏,可今日却是不怒自威,远远便让人不敢冒犯。 一行人目不斜视,直直朝着宫中走去,步伐迅速又沉稳。 卯时天色尤暗,路上没有行人。侍卫提着灯笼走在两侧,四周是朦胧的雾气,数米内只能看得见身边临近的人。 大约是天气不好,陈皎今天第一次上朝,难免会有些紧张。 虽然平日陈皎在太子府上和诸位大臣插科打诨,偶尔还互相阴阳怪气几句,但想也知道这和在肃穆的大明宫不同。 就在陈皎胡思乱想的时候,谢仙卿嗓音淡淡道:“把手给我。” 陈皎犹豫了一刻,随后慢慢伸出手。谢仙卿没有迟疑地握住,白皙的指尖十指相扣。 他没有停下步伐,也没有回头看她,只是轻声道:“别怕。” 在这一瞬间,陈皎忐忑的心不知为何忽然安静下来。 她是真的不怕了。 第36章 [增加了一千字,建议重看] 一行人到了宫门前, 宫中内侍们纷纷行动起来,谢仙卿监国不在皇帝主持朝事的大明宫,而是按照惯例启用他的大本营东宫。 虽然太子早已出宫建府,但并不代表他在宫中的影响力被削弱, 他在宫内有一套完整的东宫制度体系。监国期间东宫官署甚至能代替三书省, 直接下达发放文件。 当初陈皎被陛下贬斥惩戒, 便是东宫的人出力救了她。太子现下如此安排, 便相当于将陈皎安排进了东宫体系中。 五更至宫门开, 群臣排队有序缓缓踏进大殿。太子独坐东宫上首,面前摆放着案桌和奏章。 陈皎端站在他侧身旁, 心情激动。这可是太子啊!换做现代就是未来的最高领导人。她站在对方身边,地位可想而知。 臣子们依次进入大殿,然后按自己的位置顺序站定。昨日陈皎已经被她爹科普一通规矩。 当朝不似前朝严苛, 但朝堂之上也是肃静之地, 寻常事情自然会被严厉禁止。比如在朝堂上咳嗽、跑步、私下交头接耳这种都是不被允许的, 一旦被发现会被拎出来处理。 上朝时甚至有专门的纠察御史,站在一旁看管群臣, 检查记录大家的礼仪。 内侍负责点名, 如果有倒霉蛋迟到那就完蛋了, 迟到一天要挨二十板子, 往后还会叠加, 次数多了直接贬官。 不过这也分人,如果是普通官员肯定照罚不误,但要是如右相等人,大约便会通融一二。 陈皎暗暗坚定要当宠臣的信念, 居高临下时看见了很多面孔。有同是太子党的熟悉同事, 也有陌生的朝臣。意外的是, 她在队列前方看见了五皇子。 舅父涉嫌谋逆一事令他元气大伤,自己皇子身份和官职却没有被夺去,同样有上朝的资格。 五皇子失去舅父和兵权的支持,日后恐怕与大位无缘了。大家都认为他会郁郁不得志,闭门不出聊此余生。没想到对方消沉数月后,又很快重新振作起来,回到朝堂。 太子也没有管他。 陈皎没忘记当初便是五皇子进谗言,在皇帝面前提起自己,才害她多了后面的是非。 礼尚往来,陈皎后来也跟祖父密谋,帮助太子在十二卫中安插内应一举掰倒五皇子。 陈姣居高临下看着五皇子,便刚好对上对方望来的眼。 不比数月前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五皇子身体瘦削,身着蟒袍都有些空。他跟陈皎这个死对头短暂对视后,他居然还能勾唇,对对方微笑。 那双漆黑阴沉的瞳孔中,倒映出陈皎的身影。 陈皎神情不变,淡淡转过眼,心下却一沉。她总感觉对方已经知道威武侯谋逆一案有她的手笔了。 这五皇子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经此一事后性格越发阴沉孤僻。陈皎心中警惕,不敢轻视对方。 客观来讲,五皇子虽然手段不比太子,却依然有自己过人之处,比如忍常人之不能忍。这种人往往睚眦必报,报复心极强。 当初她不过是为了太子跟五皇子顶了几句,对方便记在心里伺机报复。若不是太子在宫中的人及时保下陈皎,那日三十板子不掺水地打下去,她必定要去半条命不止。 上次陈皎只是言语不敬,五皇子便如此狠毒,如果对方得知她在威武侯谋逆案中做的事,手段估计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皎心思沉沉,神情肃穆,便少了方才因为初初上朝的兴奋,看起来十分镇定。 底下的大臣见此,不由感叹陈世子平日跳脱,关键时刻却心性沉稳,倒是个有成算的。 “启奏。”随着张公公上前一道声音,宣布拉开今日朝事的序幕。 有人上前,道:“启禀殿下……” 今日朝堂热闹得很。 五皇子等人脸色阴沉,太子党们春风得意。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8节 陛下因为厌恶太子殿下,这几年做事越发不讲究,拿捏太子党卡着事情不给批准通过已成常态,比如周侍郎治水需要的百万银两,到现在还在为这笔钱牵扯。 太子监国时期,重要事情需另请折子上报行宫的皇帝,但许多事情储君一人便能做主。每日的奏章也都是上报东宫,由太子决策。太子党自然底气十足。 坐于上首的太子倒是面色淡淡,十分沉稳。他自身优秀母族强势,十几岁时便开始监国,只不过最近几年皇帝对他不满打压,才造成了一种他式微的错觉。 陈皎站在谢仙卿身旁,相当于大殿最高处,能一览无余地看见所有人。底下诸位大臣的眉眼官司,以及他们站久了踮脚这些小动作,陈皎都瞧得清清楚楚。 今日讨论最激烈的,却是前几日使得谢仙卿大发雷霆的汴州税款一案。 几年前陛下大兴土木修建皇陵,国库空缺,节度使为替陛下筹款,对当地数十名豪绅承诺一干好处,提前收走八年税款上交朝廷。 一年前他调任进京入职十二卫,在威武侯手下做事,在五皇子一事中被牵扯落马。 他拍拍屁股走人,新任汴州节度使却没地方收税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笔帐。恰逢周侍郎来汴州治理水患,需要数十万白银。 这笔钱国库批了一半,另一半则需要他自己想法。周侍郎想得很好,现任节度使和他同是太子党,他便准备让汴州当地出这笔钱,毕竟治水对当地百姓百利而无一害,早建成早好。 结果他来了才发现,上任节度使这孙子把钱都收完了,以至于繁华富饶的汴州当地也没钱了! 周侍郎这次来汴州身上背了任务,皇帝虎视眈眈,一年内不能治理好水患他必遭殃。 他也是个狠人,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也效仿上任汴州节度使,提前收未来十二年的税。 周侍郎这么做,最先急的不是当地豪绅百姓,而是现任汴州节度使。 节度使手握兵权镇守一方,负责抵御外敌。他养兵也要钱,现在周侍郎他们这么一搞,他未来十二年失了一大笔税款,还搞个屁啊! 汴州节度使直接一纸诉状告到朝廷,要求惩治周侍郎,否则他就不干了! 其实要负最大责任的是上任节度使,但人家都死了,总不能拉出来鞭尸吧。 何况大家都清楚,上任节度使是为陛下做事,收的那笔钱大头都给了陛下,继续论下去就要查到当朝天子头上了。 今日朝堂上,大家争论的依旧是此事。 太子党中有人觉得节度使胆子太大了,一言不合威胁朝廷辞官,那就别让他干了。 五皇子等人以及少数太子党认为应当惩治周侍郎,不能同意他提前收税的做法。提前收税本就不可取,相当于剥削百姓利益,做这种事的就不是好官。 保皇党则断言上任汴州节度使和那几十名被提前收税的豪绅有勾结,对他们承诺的税款好处过多,对方已经遭罪伏法,这笔钱朝廷没必要认。 如果不认那笔八年欠款,周侍郎收走的便只是未来五年税款,现任节度使也能够容忍这笔损失。 群臣各执己见,总共分为四派,翻来覆去争执。 陈皎站在上面看戏,可以说是津津有味。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只不过没有参与讨论。 朝堂上争执声高昂,太子殿下忽然道:“陈世子以为此事当如何?” 太子这句话就好像自带聚光灯,朝堂上正在争执的所有人同时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上方的陈皎。 虽然众人昨日便得知太子将提携陈皎入朝的消息,但今日真的看见那名站在太子身后的少年,心中依然为此惊讶。 早朝前半程,陈皎只是充当着倾听者的角色,以至于大家都渐渐忽视了她。直到此刻她被殿下点名,众人都愣住了。 陈皎正在看戏,闻言愣了下,下意识道:“微臣年纪阅历比不上诸位大臣,说的恐怕会令人失望……”她第一次上朝,对朝堂还未熟悉,但也知道少说少错,决定先慢慢熟悉。 太子端起案桌上的茶,嗓音温和:“大胆讲便是。” 听到这句话,大家看向陈皎的目光更加不同了。虽然他们都知道陈皎受太子看重,可也没想到殿下在这种时刻都不忘提携她。 帝王心腹,不外如是! 陈姣也忽然静下心,心中之前的担忧彻底放下。 她略微思索,徐徐道:“周侍郎治水为国为民,此时罚他,恐怕会寒了人心。不妥。” 偌大的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上首的少年身上。 太子坐于椅上,正在饮茶:“嗯?” 陈皎又道:“百姓信任朝廷才会慷慨解囊,提前缴纳税款,上任节度使许下好处也是与民让利。事关朝廷信誉,这笔钱不可不认。” 到底有没有已经没人可以查了。至于现任节度使威胁辞官的话,她根本提都懒得提。 陈皎铺垫许久,终于说出了想法:“然上任节度使是否勾结贪污,还需认真细查。微臣拙见,他被判谋逆,家中私产清点,来路不明的便退还汴州当地,届时取多少用于周侍郎治水,可由他们自行商量。” 少年气势沉稳,声音徐徐。底下臣子不再漫不经心,脸上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大家以为陈世子只知机灵善变,对国事一窍不通。却没想到她看问题锐利,直指核心,点出了众人争论的关键。 陈皎言之有理,诸位大臣不由点头赞同。唯独保皇党和五皇子等人面色不郁,却无法直说。 节度使抄家所得财产,按照惯例要充入陛下私库。陈皎此举相当于是从陛下库中捞钱。 然而他们却无法直接反驳陈皎。总不能直接说这笔钱是陛下的,你不能动吧。 众人心思纷乱时,谢仙卿淡淡出声道:“诸位以为如何?” 群臣面面相觑,最后是右相率先一步,道:“老臣以为,陈世子言之有理……” 谢仙卿便笑了:“孤亦认为,陈世子此法甚佳。” 他嗓音淡淡,却没人敢忽略反驳。于是争执多日的案件,就这么定下来了。 其实陈姣提出的建议,诸位大臣未必不知道,也清楚这笔钱给了皇帝,只能从对方的私库中拿。 但没人敢说出来。朝中党羽派系复杂牵扯不同,即使是太子党,也会怕得罪天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谁会不怕呢? 但陈皎不怕。她一开始不就打算走这条路吗? 她要做天子近臣,只忠于帝王,做皇帝的喉舌。太子要做的事情,她替他去做,太子不能宣之于口的想法,她便替他争辩。 太子身为儿子和储君,一旦表明想挪用皇帝的私库,便极容易被扣上有违天理的名声。所以这个建议不能由他来提。 于是陈皎恰到好处地开口了。 方才太子点名让她发表建议的那一瞬,陈皎便隐约猜到对方的想法。直到最后她看见太子目光中的欣赏后,她才确定自己猜对了。 陈皎松了口气,眼眸明亮。她知道现在这个位置,她站住了! 陈皎对自己今天的表现很满意,底下的诸位大臣也对她惊叹不已。 陈世子明明已经看出问题关键是陛下,却避而不谈,反从已死的节度使身上下手,从而达到目的。此时她被太子赞扬,神态也未显骄满。 进退有度,陈世子大有前程! 陈皎心智过人手段亦有,太子提携她的意图无比明显。众人都是混官场的老狐狸了,心知陈世子前程广大不容小觑,日后自己对待陈世子需得更诚恳几分。 众人思绪变化之际,当即顺着太子殿下的话,赞叹道:“陈世子年少有为!”大家看待陈皎的目光也变得温和。 底下是众多臣子的夸赞,其中不乏敬畏和艳羡的目光。陈皎怔愣片刻,她很快明白了众人变化的由来,随后缓缓垂下眼。 一人之下,不过如此。 陈皎虽然一直说要做太子手下的第一小弟,将来的天子近臣,可她也不知道当权臣是什么滋味。她爹永安侯也没到那个地步,连给她参考都没有。 所以陈皎一直以来,都只有一个懵懂的想法。 这是第一次,她清晰地感知到,原来是这种感觉,原来滋味是这么好。所有人都要仰望自己,自己就站在太子身侧,对方批改的奏章她能瞧得见。 这一刻,陈皎心中生出了一种极大的快感和不同的情绪。 她感受了这种情绪,记住了这种权力的滋味,她永远无法忘记。 而陈皎看不见的地方,她身前坐于椅上太子勾了勾唇,悠然饮茶。 谢仙卿清楚,陈皎已经感受过了。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陈皎是个聪明人,但他还是决定亲自带对方感受一番。 权力的滋味。 第37章 陈皎终于明白, 为什么太子会忽然想要带她一起上朝了。 站于人前高居人上,这就是成功的滋味。如果自己没有拥有过,失去了也不会觉得可惜。可若是尝试过成功的滋味,便很难再甘心回到从前的生活。 尽管看穿了太子的真正意图, 陈皎却并不生气。 她之前的目标不就是如此吗?太子殿下现在让她提前感受一番, 更加坚定了她的奋斗目标, 这是一件好事。 何况陈皎非常满意她所处的位置。太子心腹, 天子近臣, 所有人看她都得仰望。 没有人会不爱权势。 陈皎虽然看起来随意,但她也同样渴望权力。如果她没有野心, 就不会女扮男装做世子,不会说服父母加入太子党,不会在众人的冷眼旁观中, 积极进取谋求太子的好感。 虽然最后出了点意外, 对方的好感和自己预想中的好感不太一样, 但这并不影响她是一个为了升职加薪而努力的打工人本质! …… 下朝后,太子留在东宫处理政务, 陈皎身为臣子, 同其他大臣一同自行离宫。 下朝路上, 所有人都围着陈皎:“陈世子少年得志, 前途可期啊!” “陈世子今日站在太子身侧, 感想如何?” 调侃和打趣的话接连不断,这其中有多少真心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让一让!让一让!”陈皎的舅父拼命挤了过来。 陈皎的舅父时任太常丞。他是怡和郡主的哥哥,长相却和对方截然相反,眼睛有些小, 看着十分机灵。 他穿过重围, 拽着陈皎说:“都让让, 咱们叔侄要去喝一杯。诸位大臣有空再叙!”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得意地摸着胡子,与有荣焉道:“我的好侄子!你可真给我们家长面子!” 陈皎和舅舅关系还不错。她见对方开心,故意叹息道:“上朝第一天,我也想低调些。但舅父你知道的,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才,到哪里都藏不住身上的光辉。” 陈皎舅父明显很熟悉她的风格,还很开心地说:“我当时就说过,你小子肯定能混出来!” 陈皎不理他,说:“咱们去哪里喝酒?刚礼部侍郎请我去栏轩酒楼吃饭呢。” 栏轩酒楼是长安城最出名的几家酒馆。里面的酒是店家特殊酿造,限量供应价格高昂,一坛十年份的酒便要数十两银子。 陈皎舅父哼了一声,大气道:“少激我,咱们今天也去那吃!” 到了酒楼,陈皎舅父十分大方地点了一桌子菜和几坛好酒,扬言让陈皎回去时带给她祖父。仅是这几坛酒,就得数百两银子。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39节 陈皎笑了,比了个拇指:“舅父慷慨解囊仗义疏财,不愧是参议礼制的太常丞,风范十足!” 陈皎舅父本来兴致十足呢,听到这句话,眉毛瞬间耷拉下来,本就不大的眼睛显得更小了。 他闷头给自己倒了杯酒,说:“不过是个从五品,在朝中艰难混混日子,你就别嘲讽你舅父我了。” 陈皎一愣,当即说:“舅父你是朝廷命官……” 舅父叹了声气,直接打断她的安慰:“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朝廷命官?” 先皇逝去后,大长公主府式微。他自己也不争气,文官出身却没什么才华,在朝中只能说平平,地位还没曾经的永安侯高呢。 陈皎舅父拿起碗,小声对陈皎道:“你别看朝中看起来一片和谐,文官武将党派乱着呢。大家平日里都吵得要命,我们这种夹在中间的最难……” 这个话题一下子就很沉重了。 普通公司集团里都会有党派内斗纷争,更别说朝堂了。古往今来,是避不开的事情。 陈皎舅父年纪也大了,平时笑着还好,一旦愁眉叹气,便能发现他眼角已有了许多皱纹,老态毕现。 他吃了口菜,尝到美味后心情稍稍好些。他对陈皎道:“不过我的好侄子你是不用担心这些了。你好好做你的太子心腹,将来便是天子近臣,这些事都牵扯不到你身上。” 他说:“到那时,这些人还得来讨好你” 陈皎明白他的意思。当自身地位到达一定高度后,便会有人围上来支持她的意见,赞同她的变法,甘愿做她的谋士和附庸。 到那时即使是她不愿意,也会自然而然地形成属于自己的党派,然后她的话语权会再次扩大。 陈皎其实还没想过这么远。还是那句话,在今天之前,她一直都只是懵懂地知道自己要做天子近臣,却还没有清楚体会过这四个字背后蕴藏的能量和权力。 就好像现在她舅父忽然告诉她,以后她也可能会成为如右相那种人,身边环绕着许多附庸的臣子门生,拉拢或排斥和她意见相左的人…… 想到这,陈皎愣了下。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远了,也有些过于现实和沉重。她决定不想了,转移话题道:“舅父你怎么不加入他们?”她这个舅舅也不是那么高风亮节的人啊。 陈皎舅父无语了:“还不是因为你爹忽然要辞官,搞得我现在在朝中日子也难过。” 他这么一说,陈皎便明白了。 她爹之前一直是坚定的保皇派,她舅舅自然跟她爹混。结果后来她加入太子党,她爹又得罪皇帝被迫辞官,她舅舅现在在保皇派中的身份就显得非常尴尬了。 这就是朝堂,牵一发而动全身。 陈皎不知道的是,她舅父后来也想过去找右相投石问路。 只不过他一个从五品的小官,刚好到能够上朝的门槛,手里也没什么权力。他这种主动凑上去,右相那种大党派的人也不一定会收他。其他愿意收他的派别,前途大多不行,还不如他自己玩呢。 久而久之,陈皎舅父就放弃折腾了。反正他一把年纪了,凑合着过吧。 他对自己的前程是没什么信心了,倒是非常关心陈皎。此刻他忍不住猜测道:“我看太子宠信你这小子。殿下登基后,你的官想必不会小,你有没有想过要做什么?” 陈皎也无语了:“这还能挑的啊?我想做什么?我想做右相行不行?” 她其实还没想过这么远的事情,更没想到以后太子会封她做什么职位的官。可能以前她想过,但最近因为要操心自己的节操,对事业上的追求就被忽略了。 右相其实不是个官位,而是个衔称。当朝右相指的是尚书省的尚书令,统管六部,权柄很大。 现任右相的人是太子外祖父,门生遍布,地位崇高。到了右相的地位,完全可以说是朝中的中流砥柱,当之无愧的权臣。 陈皎敢说想当右相,梦想确实挺大的。 陈皎敢说这句话,是因为身边的人是亲舅父。否则她这话泄露出去,肯定会得罪右相府的人。 陈皎舅父也觉得这事有点悬,摸着胡子道:“有点悬。右相老当益壮,我看他还能再熬十年。”潜台词是老皇帝可不一定能熬这么久。 他想了想,神神秘秘道:“而且王尚书还在呢。他是太子舅父,对这个职位肯定有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事几乎没什么可能了。 陈皎今天也是第一次上朝,对朝中局势还不太明白,听舅父这么一说,便知道自己梦想破灭了。她有点失落,但也松了口气。 她和王时景是好友,右相是对方祖父。右相能活久一点,王时景也会开心些。说实话她也只是随口一说,真没心急到想让人死了给她腾位置的地步。 陈皎舅父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现在就那么几个职位,右相是没希望了,侍中也是太子的人……” 陈皎和舅父两个都是不着调的,还真大着胆子把朝中各个职位就职的人数了一遍。 陈皎舅父忽然停下来,问道:“工部尚书你觉得怎么样?” 大概是陈皎今天在朝堂上的表现以及太子重视的程度,给了他们自信,现在这两人根本看不起侍郎这种官品,往上数做的梦最低都是侍郎。 反正做梦嘛,不嫌大。 陈皎略微思索,啧了一声:“我看悬。周侍郎是工部侍郎,这次回来后肯定要升迁。工部尚书现在还能撑几年,过两年肯定得给他挪位。” 至于让位后,还有没有别的位置给他,是升官还是被贬,这就是工部尚书自己操心的事了。 所以自古以来大家都忙着站队呢,不站队不行。 皇帝对群臣之间,也会有亲疏不同。胜利者上位,自然要安抚手下有功的臣子,原本占着位置的人就得赶紧挪坑。 现任工部尚书就是保皇党,中立派。他也不是其他皇子的人,但他挡了太子要提拔的人,下场肯定不会有多好。 提到这个,陈皎和舅父都心有戚戚。 陈皎觉得自己当初果断抱太子大腿的决定太机智了。否则她以后就算进朝为官,估计也只能像她舅舅现在这样靠着勋爵名头混日子。 她舅父也很庆幸,感叹说:“幸好你有出息,以后我就靠你罩了。” 他觉得自己运气还不错。虽然官不大人没什么才华,但以前是妹夫罩他,以后是侄子罩他,说起来还很有前途呢。 陈皎见他得意,一时间也有些无语:“舅母当时还说我是纨绔,没前途呢。”为这件事,怡和郡主把大长公主府的桌子都给掀了。 陈皎舅舅撇嘴:“别提了,她早后悔了。上次你从宫里出来,那根百年老参便是她从娘家弄来让我带给你的。” 上次陈皎受伤,大长公主府送了许多东西,其中便有一根五百年的老参。 陈皎也只是顺嘴调侃,其实没怎么计较这事。 亲戚间都会有个口角高下,除了陈氏族人那种特别无赖的极品,大家大多都是吵一架就算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呢。 她舅母是酸过她,可后来永安侯府被老皇帝贬斥,她舅舅也是担着风险亲自上门看望好几次。 这些年大长公主府不好过。那种时刻还能顶着压力上门,不能说没有真情。 陈皎舅舅也没把这件事放心上。他妻子和妹妹几十年前就开始较劲,时不时吵一架,他夹在中间跟个受气包一样,已经习惯不掺和了。 他还挺开心,拍着陈皎肩膀,宣布说:“不管了!以后舅父就跟你混了!到那时,你小子记得提携我。” 陈皎嘴上说着:“舅舅夸张啦,哪里哪里。你这么夸我,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她嘴上谦虚,笑容却是咧到了嘴角。 嘿嘿,原来这就是当权臣的滋味。 她还没正儿八经当上呢,目前只是稍微幻想一下,就已经觉得很爽了。 陈皎潇潇洒洒地回府,路上走路都带风。 第38章 人的心情变化有多快呢? 昨天陈皎还在为自己被迫当断袖而烦恼, 甚至从而怀疑自己整个职业人生,今天她却觉得自己前途可期啊。 有当天子近臣的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她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陈姣打了鸡血没一天,第二天就萎了。 因为上朝太早了。为了不迟到, 她凌晨三点就得起床, 然后紧赶慢赶地朝着宫廷的方向走去。 今天没有了昨天的兴奋和紧张, 陈皎起床的时候几乎是用了全部的意志, 才阻止了自己赖床。她迷迷糊糊地出发, 走路都在打瞌睡。 陈皎到得比较晚,宫门外早已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她随便排在队伍末尾, 双手揣袖,含糊地眯着眼。 有了昨天的经验,她已经很熟悉上朝的流程了。五更刚到, 宫门一开, 她便混在人堆里往前走, 一路上半梦半醒。 说来也是真有些天赋异禀,陈皎闭着眼睡觉走路居然都没摔。 大殿两侧, 是负责检查群臣仪态的纠察御史。 他们比群臣来得早, 此刻头戴乌纱帽, 神情肃穆凛然, 手中拿着纪录册挨个巡视和点名。纠察御史官不大, 权力却不小,他们手中的记录册将直接呈报皇帝,关系着群臣升职加薪和考核。 东宫大殿内气氛凝重,所到之处其他大臣纷纷端正仪态, 确保自己不被抓住把柄被记录在册。 这届纠察御史不知道哪里兴起来的风气。明明进宫门时内侍就依次登记了群臣名册, 纠察御史还要多此一举, 单独弄个点名报道的环节,折腾得大家烦不胜烦。 若是他们只弄些□□就算了,偏偏还很斤斤计较,屁大点事都要写一本子。偏生他们得皇帝信重,等闲大家都不想招惹他们。 陈皎浑然不觉,还在睡觉。 她周围也是一群缺德的,都没人好心推她一把。不过也不怪其他人,大概是陈皎上辈子上课睁着眼睛睡觉的本领修练到家,这辈子居然也没忘记这项诀窍。 她虽然是在睡觉,但在其他人眼中,她眼睛还睁着一条缝。虽然不大,但好歹也是睁着眼的。加上这个点上朝的大臣也会困,大家便觉得她只是没什么精神,实际还是醒着的。 直到纠察御史到了陈皎面前,拿着记录册点名道:“永安侯府,陈皎。” 没人回答。 陈皎眯着眼,睡得很香。 等纠察御史又叫了一遍,陈皎还是没回应。这时大家才发现,陈世子居然睡着了!! “陈世子,陈世子醒醒!”户部侍郎离陈皎位置最近,在纠察御史黑着的脸色下,他推了把陈皎。 陈皎猛然惊醒,然后看着四周的人。 她还有些没睡醒,愣了一下。她看了眼四周,群臣都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了,上首的太子殿下还未到,不过看着也快到升朝的点了。 她还没醒过神,怔怔地下意识说:“啊,升朝了啊。”然后她缩着脖子,双手揣袖,自顾自地往大殿上走了。 至于她面前的纠察御史,她直接就给忽视了。陈皎不是故意给对方面子,在她心中自己没有官职,只不过是被太子临时拉来开眼界的。 她以为自己只是个临时工,不知道她也要点名报道!所以纠察御史挨个巡视时,她便下意识觉得这件事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所有人:…… 陈皎走得潇洒,三两步上了台阶,自觉到昨天自己站着的位置站定,过了没一会,眼睛又快闭起来了。 大家愣了一下,然后都默契地装作没看见对方那垂着头打瞌睡的样子。 倒是纠察御史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当场黑着脸,提笔就写。看他那暗暗咬牙的样子,今天非得靠着笔杆子的功夫,让陈世子在他的记录本上留下大名,日后后人考古遗臭万年!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得罪了人,不过她也觉得无所谓。纠察御史的老皇帝的人,她是太子党,他们天生对立两个阵营,给对方添堵她又没什么损失。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0节 陈皎还没发现,她才上朝一天,思维却已经具备政治斗争倾向。 时间一到,太子殿下也来了。 伴随着张公公宣布“升朝”的声音,今日的早朝也来开序幕。 陈皎今日一看便没什么精神,谢仙卿入座时还睨了对方一眼。 今日的早朝没什么大事,陈皎听了一会儿后,渐渐得便有些困了。 不仅困,她的腿也有些麻了。从早上三点多起床出发,到了宫门排队,再到现在她都全靠走路。皇宫很大,臣子入宫后只能步行。 陈皎站在太子座椅旁边,又困又没精神,这时候便开始怀念太子府了。太子府还有座椅,自己还能坐下来,太子府还有茶水点心,东宫早朝时却是什么都没有的。 而且早朝要持续四个小时,为了防止如厕放屁等出丑的事情,大家上朝前都尽量少食少喝水。 哪像太子殿下,悠闲坐在上首,案桌上茶水点心一应俱全。他若是不舒服,早朝时随时可以暂停出去,底下的臣子却没这个福气了。 陈皎悄悄睨了眼太子的椅子,心想要是自己哪天因为上班太累不想活了,就可以对太子说你过去一点,龙椅分我一半。 那时候的场景一定非常精彩,说不定日后史书都会记载自己血溅三尺的画面。 陈皎站得久了又困又累,底下的大臣们忙着争执,似乎没人注意自己。她趁着别人没注意,悄咪咪挪动步子,走到了太子座椅后,然后半边身子依靠在椅上,揣手闭眼睡觉。 她姿势不明显,底下的大臣没注意,太子身后的近侍们却是都看见了她的小动作,一群人吓得睁大眼睛。 陈世子不要命了?!! 侍卫眉头紧皱,开始纠结要不要上前把冒犯储君的陈世子拖下去。 她这绝对算是不敬天威。不过太子没发话,大家都看着张公公没动作,等待对方的指示。 张公公当然也瞧见了,不过他看了眼太子殿下,见对方神情淡然,便垂下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殿下肯定早就注意到陈世子的小动作了,他没有阻止,他们这些做奴才的紧张什么。 他一个随身太监,又不是太子太傅。什么身份便做什么事,要有一天他越界了,自己就离死不远了。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的动作早就被太子他们发现了,还觉得自己摸鱼技术越来越厉害了。 她安心睡了一会儿,等到内侍宣布下朝,便准备跟其他大臣一起离开了。 就在这时,她发现那几位纠察御史正在跟太子殿下说些什么,手中还拿着那几本记录册,愤愤说着什么。 陈皎昨日就听她舅父科普过,说朝中的纠察御史最喜欢告状,抓住大臣把柄就要拿着鸡毛当令箭。 陈皎还在想也不知道今天又是哪个倒霉蛋被抓了呢,就看见对方时不时看自己一眼。 陈皎:……??? 她顿时就有点紧张了,这几人不会告她黑状吧!可她今天也没做什么啊! 难不成是她刚才偷摸睡觉被发现了? 陈皎心里有了危机,脚步慢了下来。过了大约几分钟,纠察御史便离去。张公公走了过来,笑嘻嘻地上前拦住了她:“陈世子,殿下有请。” 陈皎心情忐忑,也没纠结就跟他走了。毕竟太子是她领头上司,对方有事找她,她也不能不去啊。 她想了想,问道:“张公公,殿下找我什么事啊?” 一路上,张公公喜笑颜开:“殿下见您今日精神不好,便让您在东宫休息一二。” 陈皎瞬间放下了心:“我可以回府睡啊。” 张公公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总不能说殿下是想她了,这只是个借口吧? 他见陈皎像是真心这么想,而不是装懵,顿时心情复杂。长安城中多少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贵女爱慕他们太子殿下,没想到最后却被这种傻子骗到手了,真是奇怪。 陈皎到了东宫时,太子正在处理公务。他最近忙着监朝,还要处理政务,事情堆积每天都很忙,否则昨日也不会下朝后直接让陈离去。 陈皎睡了一觉已经不怎么困了,来之前她还担心太子殿下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可说的心思,心里忐忑呢。 不过等她到了才发现,太子殿下似乎真的很忙,正在跟右相商谈政事。过了会儿,右相尚书等人走后他也没有从案桌起身,而是继续埋头批改奏章。 陈皎在一旁看了会儿,忍不住小声唤道:“殿下。” 谢仙卿抬起眼,看向她,眼眸含笑:“陈世子不困了?”他明显是知道陈皎今天偷偷躲在身后睡觉的事情。 陈皎摸摸鼻子,不过愤愤地想:果然是那几个纠察御史告自己状!! 她哪里知道自己早就被太子殿下发现了,毕竟她最初没睡沉还好,后来不注意姿态,靠得近了,谢仙卿一直能闻见那股桂花香气。 陈皎心里打着小心思,面上故作淡定道:“殿下怎么能这么想我呢?臣只是觉得殿下繁于公务,微臣在这里无所事事,于心有愧。” 如果是从前,陈皎肯定不敢这么直接。但现在她都从小弟升级了,提前下班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 她咳嗽一声,调转话语道:“虽然微臣十分感激殿下的好意,但微臣现下也不困了,不需要休息。但倒不如回府……” 陈皎说着于心有愧,嘴上却又想回家休息。东宫内有许多内侍服侍储君,陈皎这番行径看的众人目瞪口呆,唯独张公公别嘴,心想这才哪到哪呢。 唉,知道太多秘密的他好孤独。 谢仙卿挑了挑眉,道:“陈世子所言甚是,是孤考虑不周。” 他从案桌上抽出一本书,温声道:“听闻陈世子前日国子监科考名次不佳,此时有空,不若你把这本《左传》翻阅,届时孤忙完再来抽背。” 他看向陈皎,嗓音含笑,道:“加油啊,陈世子。” 陈皎拿着书,目瞪口呆:……你是魔鬼吗?? 她当机立断,义正言辞道:“微臣忽然发现殿下专注公务的姿态俊美无双,心生向往。臣忙着欣赏殿下都来不及,怎么还有心情背书。” 谢仙卿似笑非笑:“不无聊了?” 陈皎毫不犹豫:“能跟殿下如此优秀的人共处一室,是微臣多少年修来的福分,这种好事难得一见求之不得,怎么会无聊呢!!”她飞速把书塞了回去,回到椅子上乖乖坐好。 她已经确定了,谢仙卿是在报复她前段时间找借口说要在国子监学习,然后躲着他的事情。 第39章 陈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认为太子殿下是在报复自己,才会故意拉着她加班不让她回家。为了不用看书,她只好坐在殿中,百无聊赖地观察殿中布置。 然而谢仙卿并没让她等多久, 一刻钟左右便搁笔。 他见陈皎百无聊赖, 笑了一下, 起身拉住少年的手:“走吧, 去用膳。” 陈皎先是一愣:“这就完了吗?”她还以为对方要忙很久呢, 没想到也没多长的时间嘛。 然后下一秒,陈皎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正和太子殿下十指紧扣。虽然是暑日, 但屋内冰够冷气十足,谢仙卿的指尖有些凉,与她相握时并不会令人难受。 这和前两日她紧张时状况不一样, 那时太子握住她的手是为鼓励, 这次却令人暧昧, 何况东宫内还有许多内侍。 陈皎下意识看向周围。发现众人目不斜视,神情淡定, 就好像太子殿下和陈世子十指相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陈皎顿时对众人的职业素养钦佩不已。 亲眼看见这一幕, 这些人人居然这么淡定, 原来搞断袖这么正常了吗?还是她太封建保守了啊?! 眼看太子拉着她即将走出大殿, 陈皎有些慌了。她一边想要挣脱, 一边问道:“殿下!我们这样万一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 谢仙卿脚步不停,带着她进入偏殿,笑着打趣:“现在知道怕了?” 东宫内内外外都是他的心腹近侍,谁活腻了都不会大胆多嘴泄露。 不过他见陈皎紧张, 又觉得好笑, 便故意不解释, 逗她道:“我们从前不是如此?陈世子不觉得晚了吗。” 陈皎顿时无语了。什么叫以前就这样,她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吧! 虽然周围没人看,但陈皎总觉得内侍们都在惊叹她是这样的人! 为了防止其他人脑补,陈皎故作正直,解释道:“殿下和微臣从前不过君臣关系,自然不一样。” 谢仙卿本来是跟陈皎玩笑,却见对方一本正经要撇开两人间的关系,联想到方才对方急切想要离去的神情,心中趣意也渐渐散去。 他见陈皎神情认真不似作假,眼中笑意缓缓消失,淡淡道:“你若是怕,便让他们下去吧。” 话音刚落,内侍们便低着头撤了下去。桌上早已布好膳食,谢仙卿和陈皎座椅不远不近,他垂下眼,沉默用膳。 一时间餐桌上气氛沉闷。 陈皎本来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声誉下意识解释,没想到太子会直接让其他人退下去。 内侍们动作太快,陈皎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偌大的殿内只剩下她和谢仙卿两人。 她看向谢仙卿,犹豫道:“殿下怎么让他们都走了。”没人服侍储君用膳,也不知道太子殿下能不能适应。 事实是陈皎想多了,太子殿下没有内侍服侍也很自在,一个人慢条斯理用膳。 听见陈皎的疑问,谢仙卿淡淡道:“你不是怕吗?” 说来好笑,他贵为储君尚不担忧,陈皎一个世子却心惊胆战,甚至在下人面前也要正直地维护自己的清誉。 谢仙卿淡淡笑了,眼睫垂下,遮掩住情绪。 陈皎在一旁觉得有点奇怪,心中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却没猜出问题出在哪里。 殿外的张公公看得心都要急死了。 陈皎隐隐意识到太子殿下似乎生气了,而且还和自己有关。她有心缓和气氛,却见太子殿下今日用的是面食,自己想为对方布菜都不好下手。 陈皎当时就尬住了,心想这厨子也太没眼色了吧,满桌子菜不上米饭,居然上一碗面。 她开始还小心翼翼地关注着太子,后来见对方沉静用膳,未有其他作态,渐渐地也放下了心开始吃饭。 主要是皇宫里的御厨确实有几把刷子,她一不小心吃多了,晚饭都多吃了一碗。 吃过饭的陈皎进入贤者模式,坐在椅子上不想动。 谢仙卿本来心情不佳,然而后来见陈皎吃饭专注,又莫名觉得好笑,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他见陈皎斜靠在椅子上,笑了下,主动道:“不若在宫中歇息会儿,待会儿孤与你一同出宫。”为上朝方便,他本来今天本应住在东宫,不过陈皎若是愿意,他也可和对方一道回太子府。 听到这个提议,陈皎可耻地心动了。 皇宫内臣子都得步行,从东宫走路到宫门便需要大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左右。但如果跟太子一起,以两人现在的关系,她就不用自己走路,可以顺理成章地坐对方的马车。 然而她心动没有两秒,想到两人到时同乘马车的场景,又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这才恋爱不到多久,他们都拉手了,还亲了额头,四舍五入也是接吻。待会儿如果还要一起坐马车,这进度飞速都快上全垒打了!! 陈皎顿时觉得屁股危矣!! 于是她火速从椅子上爬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太子。她还冠冕堂皇道:“天色渐暗,殿下还是国事当先,臣便不因为自身小事耽误殿下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1节 她回答得非常官方,以国家为先不带任何暧昧,神情姿态更是正直无比,旁人丝毫看不出两人早已确定关系,不久前还在牵手。 谢仙卿方才稍好的心思,此刻又沉了下去。 他沉默半响,忽然颔首笑道:“也好。” 最近太子殿下步步为营,心思深沉,让陈皎都忍不住感叹对方腹黑。 大约是太子殿下手段雷霆太过惊人,逼迫得陈皎没有退路,以至于她都差点忘记谢仙卿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面容了。 此时太子殿下被拒绝后也未恼怒,嗓音温柔,一如从前体贴。他注视着陈皎,温声道:“陈世子归家吧。” 陈皎许久未见谢仙卿温柔的样子,此时反而有些无措。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似乎拒绝了太多次太子殿下,莫名有些心虚。 她觉得大概是自己刚才的拒绝太过直白,为了弥补,便下意识问道:“殿下你呢?” 问出口后,陈皎便明白自己问了句废话。 太子没成年前便是住在东宫,只不过老皇帝跟他有隔阂,这才赶他出去开府。如今他负责监国,自然是重回东宫。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太子目光温柔,道:“孤自然是留在这里。” 陈皎下意识觉得这话不对,却也没有深想。 太子嗓音温和,陈皎也没发现不对劲,倒是说:“好吧,那微臣便回了。” 她总感觉今天的太子殿下情绪很不对劲,却又猜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她有心想询问关心下一二,又觉得两人目前关系已不是普通的君臣,她之前便是太过随意才给太子殿下造成误会,如今再越界,恐怕两人间的关系要更乱了。 陈皎想来想去越发纠结,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谢仙卿倒是十分体贴,猜到陈皎不愿步行出宫,便唤来张公公,让他为陈皎备好肩舆出宫。 陈皎倒是拒绝了。她刚才只是下意识想偷懒,倒也没有真到那种地步。多少老臣都没有在宫内乘坐肩舆的特权,她年纪轻轻,怎么可能出这个风头。 她方才心动,也不过是想着可以顺道蹭太子的马车,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单独乘坐。 见陈皎拒绝,谢仙卿无奈勾唇,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气。他没有强求多言。张公公亲自相送,陈皎很快就走了。 她走出殿门时,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发现太子殿下身处深宫阴影中,此刻方从椅上起身。 太阳背对着陈皎离开的方向升起,笼罩着东宫,让一切显得辉煌壮丽。 温润如玉的太子身处其中,坐拥山河景秀,却因那声叹息平添几分落寞。 陈皎忽然站住,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但她也不知道是否要停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应当做什么。 身边的张公公闷头走路,脚步很快,似乎在生什么气。陈皎怕被落下,也只好重新迈步。 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张公公脾气越来越怪了,倒是忽略了方才心中的怅然。 眼见到了宫门口,张公公终于没忍住,轻声道:“陈世子,今日是殿下生辰。” 陈皎瞬间愣住。 张公公今日都快急死了。早晨殿下唤他去叫陈世子时心情甚好,他们做下人的也跟着欣喜。谁能想到不过数个时辰,事情便变成了这样。 太子殿下生母早逝陛下不喜,与兄弟感情不和,身边也无娇妻幼儿承欢膝下,每年生辰一个人过,孤零零的着实寂寥。 倒是太子母族右相府,每年今日都会特地相邀殿下去府上,借口小聚,实则便是为了替殿下庆生。 然而说到底那也不是自己家。虽有血脉关系,但到底是君臣,右相府上也不是人人都没有算计,生辰还要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实在不是什么轻松事。 所以右相府十次邀约里,殿下也不过应一两次。 今年太子殿下也照例推了右相的邀约,转眼却吩咐他将陈世子接来相聚,张公公都替太子高兴,觉得今年殿下的生辰终于会热闹些了,结果转眼间闹成了这样。 张公公陪伴太子殿下多年,从未见对方对任何人动过心。后来凭空来了个陈世子,扰得殿下动了凡心私欲, 这本是个好事,却没想到陈世子说退就退,抽身其外,逼得殿下不得不步步为营,才到了如今的局面。 剪不断理还乱,谁对谁错已经分不清了。张公公却瞧得分明,陈世子天生缺德没心没肺,到头来伤心的恐怕还是他们殿下。 张公公撇撇嘴,很为自家主子不值。他见陈世子出神,有心想要说几句,却又记得自己奴才的身份,最后默默闭上了嘴。 陈皎也没发现张公公的小动作,她现在心思也静不下来。 怪不得太子忽然召见自己,要她莫名其妙陪伴在旁,和她两人用膳。这时陈皎才明白太子为什么今日会单独留下她。 太子母亲早逝,生父兄弟反目犹如仇人,说起来还真有些孤家寡人的心酸。 陈皎素来聪慧,只不过喜欢偷懒罢了。她方才被唤去东宫时见到右相正在和殿下商谈,那时她以为两人是在商谈国事,现在想来恐怕便是为了殿下生辰。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弟,太子生辰这种事陈皎本不应该会忘记。然而最近事情一个接一件,她又忙着上朝有关的事情,久而久之便有些迷糊了。 其实今日殿下吃那碗面时,她便应当注意到不对。可惜那时候她满心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根本没有关注这些细节。 而且在她的想象中,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性情淡泊冷清,他的寿宴应当是人尽皆知,怎会如此随意轻松揭过。 这就导致陈皎大意了,即使察觉了不对,却也没有敏锐地第一时间追问。 早上下朝时太子叫她去东宫,她便一门心思想要离开东宫,那时殿下并未生气,还能与她玩笑。 是后来她一直不肯接茬,再三执意跟他撇清关系,为此还找了许多借口要离开,难怪太子都笑不出来了。 以己度人,陈皎觉得自己今天的做法确实很伤人,顿时十分不安。 她虽然认为自己和太子谈恋爱是权宜之计,一心要应付过去,但也没想过在人家生辰这天伤口撒盐,伤害对方啊! 陈皎顿住脚步,站在宫门前徘徊。张公公不知何时已经回去了,镇守宫门的侍卫看着她,用目光催促她离去。 陈皎想要回宫又进不去,想离开又于心不安,站在中间两处为难。 许久她叹了声气,转身走了。 第40章 回府后, 陈皎才发现祖母派人去接的表妹到了。 厅堂内,下人伺候在旁。陈皎走进屋时,老夫人和怡和郡主正坐在上首,拉着一位少女垂泪。 少女年龄不大, 约十六七岁的样子。她相貌娇俏, 梳着垂云髻, 一双杏眼此刻泪眼汪汪。 见到陈皎的身影后, 老夫人擦了擦泪, 招呼道:“皎儿,这是你关表妹。” 陈皎虽然一头雾水, 但还是听话上前拱手道:“关表妹好。” 表妹姓关,名关语兰。对方本来提到伤心事正在低泣,见到陈皎后忙别过脸擦泪。不过少女到底时年纪小, 人生地不熟难免惶恐, 又没忍住好奇悄悄多看了眼。 此刻大家都思绪复杂, 除了一旁的怡和郡主,没人注意到她这点动作。 陈皎现在心中有事, 加上男女有别容易被误会, 所以两人只见了个面, 过会儿她便自觉离去。 半个时辰后, 关表妹也带着侍女搬进了早就为她备好的别院。表妹性情活泼, 初来府邸也不见羞涩,侍女还来陈皎院外的池塘中采荷。 侯府位高权重,占地广倾。因为怡和郡主喜欢赏花,府上的池塘中有一片连绵不绝的荷花池景。 陈皎恰好撞见这一幕, 眼中若有所思。 当晚, 她便悄悄咪咪带了一束荷花进宫。 荷花鲜艳欲滴高低不齐, 还有几片荷叶点缀。陈皎特意剪了一根绸带,亲自将荷花捆在一起,来回折腾好几次,终于绑了个好看的蝴蝶结。 倒不是陈皎白天没想起这事,主要白天人口多杂,她进宫就算了,一个男子手里还带着捧花叫什么事? 到时候恐怕满长安的人都知道她和太子殿下搞断袖了!! 陈皎只是想偷偷摸摸谈个地下恋,可没准备弄得满城风雨,必要时候还是很需要低调的。 于是陈皎硬生生等到了晚上,临近宵禁,才偷偷摸摸去自家池塘摘了一堆花,精挑细选好几枝,这才凑齐了太子殿下的生辰礼物。 等侯府都安歇了,陈皎悄悄从房里溜出来,抱着一大束荷花,做贼一样往皇宫的方向溜达。 等到了皇宫外,马车果然被卫军拦了下来:“陈世子?!” 自从威武侯谋逆一案后,十二卫被大清洗,太子顺势往其中安插了不少人。今日负责镇守巡逻皇宫的右翊卫便是其中之一。 陈皎是太子面前的红人,他身为太子党,自然不会不认识对方。 他扫了眼陈皎上下这副装扮,挑眉道:“已快宵禁,陈世子不归家安息,来宫外是有什么事吗?” 陈皎听见对方唤出了她的名字,且态度还算友好,便隐隐猜到对方或许也是太子党。毕竟太子殿下心思慎密,他在东宫安置休息,必定会选择让心腹镇守宫门负责安全。 陈皎本来还头疼要怎么才能在没有牌子的情况下混进宫里呢,看见守宫的翊卫是自家人后,心下不由一喜。 自家人啊!那应该比较好说话吧? 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语气欣喜道:“啊原来是右翊卫啊!咱俩今早上还见过呢,你吃晚饭了吗?” 右翊卫盯着陈皎,板着脸不为所动,看样子是没什么心情和陈世子叙旧了。 他能够统领翊卫,自然也是深受太子信重。何况他属于府兵,其他人或许还会巴结陈世子怕她告黑状,他武官自成一派,却是半点都不在乎。 陈皎也是知道他们体系不同,对方若是不给面子,她今日肯定是进不去宫门的。要是对方较真,她此刻估计已经被按地上了。 右翊卫周围还站着几十名值夜的侍卫,虽然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站着,但只要右翊卫一声令下,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冲上来。 陈皎咳嗽一声,说道:“我有事想求见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此时安歇没有?” 她缓缓凑近对方,语气犹豫道:“我知道酉时后不可放人进宫,也不愿将军违反宫规命令。只不过如若右翊卫方便,也可派个人替我向殿下通传一二,说是陈世子有事想要求见……” 陈皎按照心中早已想好说辞,正准备努力说服对方呢,便见右翊卫很爽快地让路,直接道:“你自己进去吧。” 陈皎震惊抬头,不敢置信:“……这么轻易吗?!” 都不需要审问或者通传一下吗?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皇宫,这人不会是五皇子派来的卧底吧! 右翊卫不知道陈皎的脑洞已经发散到阴谋上了,他淡定道:“张公公今日便交代过了,若是陈世子来,一律只管放行。” 事实上一个时辰前,张公公的小徒弟都一直蹲在宫门口守着,眼巴巴地盼着陈世子出现。可惜久久未见对方的身影,小太监这才无奈离开,临走前还留下这么一道让人费解的口令。 当时右翊卫还在暗中猜测陈世子可是被太子殿下派去做了什么,却没想到事情似乎有些出人意料。 想到这,右翊卫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陈皎手中的荷花。 啧,总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呢。 她被放进宫,一路顺通无阻地到了东宫。天色已晚,太子殿下居然还在批改公文,并未安歇。 听见陈皎来了后,蹙眉执笔的谢仙卿抬起头,随后缓缓露出笑:“你怎么来了?” 只为这个笑,陈皎便觉得她今日来对了。 不枉费她一个人去池畔偷偷摘荷花,又一路小心翼翼护着花带来,鬼鬼祟祟在拱门外徘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2节 不管她和太子殿下到底有了怎样的误会,对方都对她有知遇提携之恩,如果可以,她自然是希望他生辰是开心的。 陈皎不提对方生辰,说道:“家中荷景正好,微臣想着殿下或许喜欢,便特意携来给殿下赏花。” 陈皎这句话若是让外人听了,恐怕会嗤之以鼻。 宫中什么花没有,自然比外面的精巧独特。谢仙卿真想赏花,御花园百花齐放,不比这可怜巴巴的几朵单调荷花来得好? 但有些事情是不讲道理的。就如同酒要与对的人喝才有滋味,花也要心仪的人送才算情。 陈皎小心翼翼将荷花献上,见谢仙卿接过后松了口气。她笑容灿烂,语气欣喜地说:“若能博得殿下笑颜,便是它们的无上荣幸啦。” 因为怕荷花萎靡,她采摘下后便立刻趁车赶往皇宫,出发前还特意盛了湖水,路上时不时撒些水珠在花瓣荷叶上,好维持新鲜。 虽然陈皎照看精心,可荷花已经采摘了一个多时辰,还跟着她奔波了一路,看起来早已没有在池中的鲜艳欲滴。 但谢仙卿还是喜欢。 这几朵花是陈世子一路记挂,奔波于此的证明。在他眼中,自然比其他事物都更好。 他望向陈皎的目光深邃,随后垂眸缓缓敛去,慢条斯理道:“陈世子深夜入宫,此次倒是不怕人误会清誉?” 夜幕寂静,悠悠烛火下,谢仙卿温润如玉,气质静然。 陈皎一愣,随后睁大眼睛,说道:“我怕什么?我们搞断袖又不犯法!他们对我们是歧视你知道吧!这种思想是愚昧的!” 陈皎单手握拳,愤愤不平,义正言辞:“既然决定当断袖,就要坦坦荡荡落落大方!怎么能因为别人的目光,而改变自己的行为呢!” 谢仙卿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表演,视线渐渐下移,落在她的唇。 他随着陈皎的话语微微颔首,忽然轻声道:“既然如此,亲一下如何?” “所以我们要……阿巴阿巴?”陈皎刚才对别人的抱怨还没刹住车,被太子殿下这句神来之笔惊得当场呛住。 陈皎刚才义愤填膺地胡说八道,情绪激动,都没意识到太子殿下不知不觉离自己特别近了。 她抬起头,恰好撞进太子的深邃的眼。 陈皎面色尴尬,缓缓说道:“这、这不太好吧?我们虽然是断袖,没有男女大防,但也要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眼看太子殿下越来越近,她努力挣扎道:“爱情不能耽于世俗的欲望,最好要超脱精神境界,这才是真正的纯粹的爱!” 陈皎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这些东西在太子殿下哪里过不过得了关,但大半夜两个人贴贴,很容易擦枪走火啊! 只是亲吻还没有什么,但万一跟殿下临近擦边,不小心被对方发现自己没有关键部分怎么办?! 谢仙卿就这么看着她努力表演,淡淡地说:“哦。” 陈皎正努力瞎编呢,听见这个“哦”字后,当场哽住。 太子殿下到底怎么回事,她说了那么多话,他就回个“哦”,仿佛看穿了她的一切表演。 碍于太子殿下除了是她男朋友外,还有一层领导的身份,而且自己刚才确实是在瞎说,所以心虚的陈皎干脆装作没听出来对方话中的嘲讽。 哼,别以为你装高冷,我就不知道你喜欢我! 陈皎抬起眼,准备暗中瞪对方几眼解气。 月光朦胧,洒落在谢仙卿身上。他身穿青色长衫,本就气质翩翩,温润如玉。此刻他在月光的照耀下,好似是仙人落入凡尘,皎若明月灼灼生辉。 而普通人看见手边有一轮明月,无论是单纯想要触碰美好的事物,还是恶劣地试图将对方拉入泥潭,都会忍不住去触碰一二。 陈皎也不例外。 两人对望之际,都忘记了话语和周遭环境,在陈皎的视线中,太子缓缓低下头来。 月光下,两人不知何时走到湖畔。晚风吹拂,彼此气息交缠,空气陡然变得甜腻起来。 陈皎仿佛被引诱了,鬼使神差地想到,太子殿下长这么好看,自己和他贴贴也不吃亏啊! 要知道,长安城中相貌俊俏的人不少,像太子这么优秀的人却不会再有。 陈皎忽然握拳,故作坦荡地说:“那亲一下好了。” 谢仙卿注意到她神情的变化,方才因为对方拒绝疏离,而淡然如水的眼中,此刻也有了笑意。 他挑了挑眉,却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下来,而是重复陈皎方才的话,反问道:“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陈皎装作没听见,不得不说在装聋作哑这方面,她很有些天赋。 她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心中忽然隐隐有了一种兴奋和期待。 陈皎假装没看见太子眼中的笑意,故作坦荡道:“待会儿你不许动,也不许睁眼,双手背在身后。” 陈皎虽然被男色引诱,但也没有彻底失去理智,还特意提出这些要求。 她怕到时候太子殿下亲上瘾了,反客为主,拉着她大战三百回合怎么办?万一接吻的时候,对方情之所至,然后发现她身上少一块怎么办! 想到这些后果,陈皎兴奋期待的同时,又隐隐有点后悔了。 但她还来不及退缩,谢仙卿便慢条斯理地答应了下来:“好。” 这下子陈皎也没办法反悔了。她见太子殿下温柔地闭上了眼,想了想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她搓搓手,开始兴致勃勃地准备自己动手了。 在陈皎的预想中,应当是自己垫着脚,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谢仙卿的唇。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唯美! 然而问题是,陈皎忽略了自己和谢仙卿的差距。她一米六五的身高,踮着脚仰着脖子,也才刚好够到谢仙卿下巴。 陈皎满怀期待,结果折腾了半天都够不上唇,心中十分难过。 可恶,她一顿吃两碗干饭,就这样居然还长得不够高! 陈皎尝试几次踮脚都够不到,她最后也是急了,气急败坏地跺脚,恨不得当场给谢仙卿一脚把对方踹进湖里! 就在这时,她听见头上传来一道笑声。 怒火中烧的陈皎茫然抬头,只见不知何时谢仙卿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陈皎:……?! 谢仙卿眼眸温柔,笑意满满。他明明什么都没说,可陈皎却莫名从他神情中看出了三个字——“有笨蛋”! 陈皎被谢仙卿瞧见短处,尴尬又羞愧,正纠结要不要扭头就走呢,便见对方低下头来。 他指尖抬起少年下颔,动作温柔缠绵。他眼眸望进对方眼中,嗓音含笑:“看着我。” 这个吻先是蜻蜓点水,随后在温柔中缠绵吞噬,就像是一场争斗,最后慢慢归于平静。 喘息声在寂静的夏夜中尤为清晰,陈皎不知何时靠在谢仙卿怀中,脸颊温度上升。 气氛暧昧至极,陈皎忽然惊醒:“我明天还要早起上朝!!” 谢仙卿:……? 陈皎看了眼天色,在古代久了,这个技能几乎人人必备。陈皎本来打算到皇宫见到太子殿下后,将东西交给对方便回家,没想到两人不自觉在皇宫中散步,又发生了一些事情。 她出门时是酉时,现在几个小时过去已经快到晚上九点,从皇宫回家洗漱就寝,估计要凌晨十二点了! 而她凌晨三点还得上朝!! 陈皎垂死病中惊坐起,当即推开太子殿下就想回家。她现在要是回去得快,还能多睡一个小时! 谢仙卿听完她的分析,一时间也有些无语。 不过陈皎确实很喜欢睡觉,经常见她在各种场合偷偷睡觉。想到今日陈皎在早朝时偷偷睡觉的场景,他勾了勾唇。 见陈皎着急,他想了想,主动提出道:“你若是愿意,也可在东宫住下。” 如果就在东宫住下,陈皎便省去了回家的一个多时辰路程,这便是三个小时。早上她也不必早起在宫门外排队,可以舒舒服服睡到五更才起。 不得不说,对喜欢睡觉的陈皎来说,这确实有很大吸引力。她甚至一度都要心动了。 陈皎神情纠结,表情变来变去。谢仙卿瞧在眼中,不动声色道:“你在偏殿安歇,此事不会泄露于他人。”东宫都是他的内侍,自然不敢泄露这种事。 陈皎纠结半响,最后还是坚定起身,说:“算了,我要回家。” 而且她一晚上不回府,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侯府伺候她的人肯定知道,而且还会告知她爹娘祖父祖母,到时候更加麻烦。 而且虽然太子殿下说她住偏殿,可万一对方想要做什么怎么办? 所以陈皎忍痛拒绝了谢仙卿的邀请。 谢仙卿也不意外,今天做得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情即使再想要,也要徐徐图之。 他对陈皎微笑道:“也好,我让张公公送你出宫。” 陈皎本来都做好了应付一通的准备,见谢仙卿答应得这么爽快,还愣了下。 她顿时有点自作多情的尴尬,讪讪地说:“好吧。”太子殿下会不会根本没想那么多,是自己想多了。 张公公在不远处等着侍候,见太子示意,这才上前领着陈世子出宫。 他本以为陈世子今日不回来了,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大个惊喜。张公公亲眼看见太子殿下今日从期待再到淡然愤怒,最后又喜笑颜开,他在后面对陈世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错了,他昨天就不该说陈世子是个傻子。人家在这方面,简直将太子拿捏得死死的! 张公公和陈皎离去时,谢仙卿则站在东宫门口,注视着陈皎离去的背影,目光温柔缱绻。 视线中的少年越走越远,忽然又顿住脚,然后掉过头提着衣摆屁颠颠跑了回来。 只见陈皎跑到他面前,认真说了句:“我还会长高的。”她还在长身体!! 谢仙卿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以为陈皎开窍了,会对他说些不舍或是爱恋的话语,没想到竟然是这句赌气般的玩笑。 在太子温柔的目光中,陈皎又说:“下次我要在上面。” 谢仙卿笑不出来了。 第41章 陈皎承认, 她是故意的! 陈皎想得很好,她走前说那句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看太子殿下打趣的眼神太不爽了,想给对方找点事做。 果不其然, 她说出那句话后, 太子殿下的笑容渐渐消失。 离开东宫后, 陈皎想到太子殿下复杂的眼神, 现在还觉得心情舒畅。从得知自己“暗恋”太子殿下后, 她第一次有种反将一军的快乐。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3节 和口嗨后就跑路的陈皎相比,谢仙卿却是真的纠结了。 他虽然喜欢陈皎, 但也没打算做下面那方!!一想到那种画面,淡然如谢仙卿也会感到浑身不适。 一时间,谢仙卿今晚也难以安眠了。 陈皎心情颇好, 一路到了宫门。右翊卫给她开宫门时, 见她神情欣喜, 似闲聊般问道:“陈世子这就回去了?” 陈皎茫然道:“当然了。更深露重,明日还得早朝, 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说到这, 她已经有些困了, 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右翊卫意味深长道:“陈世子劳苦功高, 深夜也不忘夜会殿下操劳, 在东宫安歇想必也无人置喙。” 自古宠臣都有跟皇帝不清不楚的风气,但今天之前他也没将相貌俊俏的陈世子和清风朗月的太子殿下联系起来。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陈世子大晚上带着花来与殿下月下共赏,果然还是小年轻比较会玩。 陈皎一愣, 蹙眉不解:“右翊卫这话是什么道理?我们为臣者辅助殿下政务是职责所在, 怎可不清楚自己地位, 逾越本分?” 右翊卫本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试探一二,想要借机瞧瞧陈世子脸红露馅时的窘状。没想到对方脸皮忒厚,被他揭穿后居然丝毫不露声色。 陈皎脸上茫然不似作假,义正言辞气势坦荡,一时间右翊卫都要怀疑自己是猜错了真相。 他审视的目光从陈皎脸上扫过,神情狐疑。 陈皎像是丝毫没有发现他锐利的目光,坦坦荡荡道:“右翊卫下次可别说这种话了,显得你觉悟不行。我们做臣子的,本分所致,怎能嫌弃天太晚夜色寒而冒犯君威呢?” 右翊卫本来想看陈皎好戏,顺便抓她个把柄,计划留着以后拿捏对方。 毕竟与帝王苟且,说出去永安侯府恐怕要沦为满长安的笑话,届时陈皎知道他是知情人,少不得担忧受怕,惶惶不安。 右翊卫计划周全,却不料刚开口,便在对方面前碰了个钉子。 他气了个够呛,又不敢直接反驳陈皎。这话是他起的头,且说的不清不楚,若是继续追究,说不定明日传出去的便是他窥视东宫卧榻了! 右翊卫心中暗暗记下这笔,嘴上却给了自己个台阶,缓和语气解释道:“陈世子误会了,我是说世子你不辞辛劳,有你这种臣子在身旁,是殿下和百姓幸事。” 陈皎微微一笑,没说话,似是没看穿他的想法。 恰好宫门开了,门外是等候停车的车夫。晚风萧瑟,陈皎也没心情和对方纠缠试探,赶紧回家睡觉才是正道。 她双手揣在袖中,麻溜上车。车夫御马驾车后,陈皎却忽然从车中探出头来。 她看着一旁的右翊卫,眼珠一转,随口道:“放心吧右翊卫,我这个人比较善良大度明事理,你今天说的话我不会传出去的。” 右翊卫眼皮气得跳,阴阳怪气:“……合着我还得感谢陈世子了?!” 陈皎笑了:“没事,也不用太感激,大家都是好朋友嘛。”外面太冷,她说完就缩着脖子回车厢,不理右翊卫了。 马车缓缓驶离,身后是阴沉不定的右翊卫。 车厢内,陈皎喝了口热茶,嗤笑一声。 想试探围观看她的好戏?下辈子吧! 右翊卫大概是刚升为右翊卫,以至于飘飘然忘乎所以。他也不想想,如果他猜想是假,随口讥讽只会坏了陈皎的清誉;如果他猜想是真,他要是个聪明人,就更不该说出来了。 明明猜出她和太子可能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想借此拿捏她。 难不成是嫌自己命太硬,不怕她吹枕边风啊? 陈皎若是小肚鸡肠些,保不准会在心中记下,日后找时机在太子面前提起今日之事。 她不需添油加醋,只用老实陈述,太子便能明白今日这人实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身为臣子,怎敢妄议储君私事? 夺嫡期间他连太子的私事都敢胆大议论,若是被旁人听去,岂不是给了递把柄? 这么不知轻重缓急,太子知道后自然心中有数。他的右翊卫也做到了头,被取代和清算只是时间问题。 官场便是如此,一步错满盘皆输。 所以陈皎感叹右翊卫运气好还真没夸张,对方也是遇见了她,换做其他人他肯定得遭殃。 不过陈皎也不打算做得太过,方才气对方两句,借此事提醒对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有点数,便算是将此事揭过。 她没兴趣去拿捏对方的把柄,也不惧怕与人交恶。永安侯府在太子清算五皇子中出了力,与府兵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若非陈皎家中三代单传,她无人可用,右翊卫的位置还真不一定是对方的。 如果对方真蠢到无可救药非要拿此事找她麻烦,太子自己便会动手处理了他。 陈皎舒服躺在榻上,姿态悠闲。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自己可真是个正直优秀的好人啊! 而另一头,右翊卫武官出身心眼比不上文人,他一个人站在原地骂完陈皎,直到事情又过了几个时辰,归家后准备告知下属时才惊醒。 想到陈皎告知太子的后果,他心中直打鼓,为此想了许久的对策。 几天过去,陈皎没有任何动静,平日里见了他依然笑脸以对,偶尔还会问候几句,插科打诨和平日没有两样。 右翊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心中叹息,陈世子看着不着调,实际精明过人,难怪能得太子信重。他感动对方放他一马,两人关系倒比之前好了许多。 另一头,陈皎回到侯府。 她走前跟下人交代过,其他人也发现她离去了数个时辰。 陈皎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便不得不爬起来去上朝。她迷迷糊糊地穿戴衣物时,心想跟领导谈恋爱真不是人干的事情啊! 晚上得风花雪月恋爱,白天还得朝堂厮杀处理政务,如果是现代,她指定要让太子殿下给她加工资! 陈皎上完朝后,便回府睡了个回笼觉。而她睡觉时,府上也难得热闹了一场。 永安侯府侍候花草的下人一大早起来,便崩溃地发现发现府上池塘里开得正好的荷花少了许多朵!! “哪个天杀的偷荷花!” 等陈皎睡的天昏地暗爬起来时,便听见外面吵吵嚷嚷。 她伸着懒腰走出去,便见昨日那位关表妹的侍女正在跟人争执:“你这人说什么呢!我们小姐昨天和今天都只摘了三四朵,这其余的可不是我们摘的!” 关表妹站在一旁,手里拿着几朵荷花,大概也是从家中池塘摘的。 那下人陪着笑,说:“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小的意思是日后若你们还要摘花,让小的来帮你们挑选,这样也避免中间空这么多……” 他也不想不依不饶,只是如果摘几朵便罢了,现在弄得池塘中间空了一半,摘花手法还一点都不讲究。日后怡和郡主老夫人他们来赏花瞧见了,他办事不利要受连累的! 关表妹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性子,推开侍女上前:“嘿你这人,说了不是我们!” 怡和郡主和老夫人也没到,不知是不在家,还是没人敢拿这种小事去烦她们。 陈皎正好路过,听了几句便明白是什么事。 眼看几人要闹起来了,她当即上前,出声道:“是我是我,我昨晚睡不着,起来摘花了。” 她摸摸鼻子,对周围的人温和道:“怪我没有告知大家,都散了吧。” 世子发话了,府上其他围观的下人哪敢不听,都纷纷走了。陈皎跟那位负责侍候花草的小厮说自己会跟母亲解释,让他放心,对方才敢离开。 等人都走了后,她又对关表妹道歉,心想她昨天摘花的时候也没想到会闹出这种事。 人家表妹好好的才来府上第一天,可别因为这种心思敏感,有了什么心理阴影。 关表妹侍女脾气倒也不小,探出头看向陈皎,好奇问道:“世子少爷,我们家小姐到底能不能摘花啊?” 她家小姐之前在府上受哥哥嫂嫂的气,后来被姑祖母接来府上,不知道有多高兴。然而来府上不过一天,也就摘了几朵荷花,居然就被下人怪罪,着实让人生气。 世子少爷是什么称呼,陈皎听后便笑了,觉得对方可怜可爱。 她听祖母提过,关表妹父亲生前是个县令,家中兄长也没什么本事。两人应当是刚来长安,不知道如何称呼也很正常。 陈皎觉得小姑娘可爱,语气愈发温和,道:“当然能了。日后你们便是侯府的主人,想做什么都行。” 陈皎心里想的简单,她祖母最近时常回忆起过去的事情,经常感伤,也心疼这个侄孙女。她尊敬祖母,自然也会对表妹好些。 陈皎肌肤白皙,五官精致,笑容阳光,身后是一片荷塘点缀映衬。 小侍女本来还想替自家小姐讨点好处,以防以后还有下人欺负她们。听到陈世子这话后顿时无可指摘,便嘟囔不说话了。 倒是关表妹看着陈皎,出乎意料地说:“谢谢表哥解围,我知道你是替我找的借口,不过这荷花真不是我们摘的。” 谁也不会信堂堂侯府世子,会半夜不睡觉游湖偷荷花。她随便吩咐下人一句,自然就有人帮忙。所以她们都觉得陈皎刚才是怕她们吃亏,才会突然冒出来解围。 陈皎愣了一下,下意识说:“我知道,真是我摘的。” 她送太子了啊! 要是没意外,那几朵荷花现在应该还在东宫呢! 但关表妹性情耿直,似乎只认定自己的想法。她看了陈皎一眼,然后便和侍女手挽着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当朝风气开放,女子也可骑马射猎,但大多数人依然崇尚大家闺秀,表妹这么性情活泼的少女还是比较少见。 陈皎张嘴欲言,见此笑了笑。她也没将这事反正放心里,转头也走了。 殊不知另一头,关语灵手里拿着荷花,正在和自己侍女小声嘀咕:“你觉得表哥怎么样?” 小侍女盯着她,摇摇头,叹息道:“小姐,你见一个爱一个的老毛病又犯了。” 第42章 [二合一] 关语灵哼了一声:“你懂什么, 我是认真的。” 小侍女根本没信这句话:“你每次都说你是认真的。” 她家小姐最爱好看的人,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的人都快有两只手了。她若是胆子小些还好,奈何性子活泼做事还很有主见, 为此还闹出了许多风波。 两年前小姐跟一个举人私下定情, 两人都快提亲议婚了。这本来是件好事, 可惜后来两人没成, 小姐不甘心在家中闹了几场, 自己名声因此也坏了。 眼看着她家小姐在老家呆不下去。夫人身体不好,离世前便想出这么个法子, 寄信求姑祖母带小姐来长安,替她说个好人家。 结果小姐刚来长安没多久,又瞧上了世子少爷。小侍女叹了声气, 忍不住说道:“小姐你这次可别太大胆了。你当初答应过夫人, 说来长安后会好好听姑祖母的话……” 关语灵性格开朗, 根本没将小侍女的劝说放在心底。来长安前她母亲便叮嘱过她,让她擦亮眼睛, 这次可别再找那种穷酸薄情秀才了。 至于母亲另外说的那句听姑祖母安排, 她选择性遗忘了。她要找夫君, 自然要找个自己心仪的人, 只听长辈的话, 若是嫁个不喜欢的人,岂不是一辈子都无趣得紧。 表哥出身侯府是家中独子,听说在太子面前还很有脸面,自己要是嫁给他, 岂不比那个害自己坏了名声的举人要好上许多倍? 关语灵暗暗下定决心, 心想自己这次一定要使出手段做世子夫人, 一雪前耻! 小侍女瞧见自家小姐神游天外,脸上流露出喜滋滋的得意神情,忍不住仰头叹气。她家小姐又开始了,也不知道这次能维持多久。 ……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4节 陈皎还不知主仆二人的心思,她正在东宫和太子殿下谈恋爱! 心态发生变化后,陈皎对和太子谈恋爱这件事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渐渐变得积极起来。 没有被迫背下暗恋锅的心酸后,陈皎也发现了谈恋爱的乐趣。 因为她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不能暴露,所以他们会趁着别的大臣不在的时候,偷偷牵手散步,偶尔还会接吻。 陈皎上辈子忙着练舞和比赛,被父母盯得紧,一直没有机会早恋。身为十几岁的女孩子,围观身边同学在师长的围追堵截下恋爱时,她也会好奇。 所以现在她和太子殿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偶尔会有一种自己重回校园,补回了曾经没有谈过恋爱的遗憾。 虽然细究下来,她的男朋友的性取向以及她的性别都不太对,但这也不能影响她谈恋爱的快乐! 她最近要回国子监忙碌考核,早上便不能上朝,只有下午下堂后才能去太子府报道。 太子殿下为了她进出方便,前几日便从东宫搬回了太子府。虽然白日还在东宫处理政务,但下午和傍晚却是回太子府安置。 今天陈皎在太子府跟领导汇报工作后,临走前不忘一本正经地请假道:“殿下,微臣明日有事,就不来府上了……” 谢仙卿抬眼,嗓音温和:“怎么了?” 陈皎兴冲冲地说:“栏轩酒楼的说书先生每个月只来七天,非常火热,去晚了就抢不到位置了。明天正好是他来说书的日子,我和王时景约好明天一起去那里吃烤鸭。” 栏轩酒楼是长安城最有名的酒楼,不仅酒好,说书先生也一绝,在长安城有许多忠实捧场的粉丝。陈皎和王时景都喜欢听他说书。 谢仙卿了然,忽然道:“你和王时景关系倒是不错。” 一个月里,经常见他们同出同进大半。仅是在国子监学堂相处还不够,下堂后居然也不忘黏在一起。 陈皎一愣,谢仙卿似笑非笑道:“那家说书先生如此之好,怎从未见陈世子约我去品鉴欣赏?” 陈皎懂了,纠结问道:“殿下的意思是,明日我们两个人去?” 谢仙卿明明就是这个意思,如愿后却矜持道:“你和时景早已约好,临时反悔恐怕对方会不愿。” 陈皎摸着下巴,神情犹豫:“好像是不太好呢。不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谢仙卿笑意收敛,陈皎毫不犹豫:“管他呢。在我心中当然是殿下比较重要!” 至于王时景?他不在现场,意见不重要。 次日下午,陈皎和谢仙卿准时到了她说的那家栏轩酒楼。 路上他们还在街上闲逛许久,买了一堆吃喝的玩意儿,准备待会儿坐在酒楼里吃烤鸭,喝喝小酒,一边听着说书。 今日酒楼的说书先生说的是些江湖侠义的话本,陈皎听得兴致十足。 说起来自从她加入太子党后,便忙着奔波前程,很久没有这么轻松惬意地听评书放松休息了。 谢仙卿坐在她身旁,神情可有可无,不见对这位名满长安的说书先生有多喜欢。倒是陈皎双手托腮目光专注时,他眼眸中会流露出些许笑意。 张公公立在一旁,看陈皎的眼神就跟看那褒姒妲己差不多了。 谁能想到,陈世子居然拉着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陪她一起上街游逛听闲书!! 台上惊堂木一拍,说书先生身穿马褂,道:“说到这楼中,有个……” 说书先生副业说书,正业却是卖书。他说完一回,便将一堆时下最新话本摆放出来交给掌柜,扬言今日谁要是买的最多,就可以点名让他讲其中一个故事。 陈皎作为捧场的头号冤大头,当仁不让冲在头一个。她兴致勃勃去楼下挑书,好不容易力压众人,花了最多的钱买了一本名叫《霸道少爷和小白花丫鬟》狗血话本。 等她兴冲冲抱着书回来,准备让说书先生讲这个狗血虐恋故事呢,却发现酒楼少了许多人,连客人也没几桌,说书先生都跑了。 她拉着跑堂的小厮问道:“人呢?说书先生放假了?” 不会吧,她刚花完钱对方就溜了?这么大个酒楼总不至于搞仙人跳吧! 跑堂说:“东街有人闹事,他们看热闹去了。” 陈皎二话不说,也跟着去了,连自己似乎遗忘了什么都不知道。谢仙卿无奈看了她一眼,只好起身也跟了上去。 等众人到了东街,才发现居然是个衣着富贵的公子哥正在和另一家酒楼的人争执: “把你们主事的人叫出来!原是我们定好的厢间,今日来就成了别人,没这么欺负人的!” 他旁边还跟着几名一看就不好惹的小厮。不远处站着位面色尴尬的青年,大约是他的朋友。 陈皎在一旁听了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公子哥请朋友吃饭,结果酒楼的人把他定好的厢间给了别人。店家出尔反尔毁了兴致,公子哥觉得没面子,这才彻底闹了起来。 长安城中贵人多,热闹繁华,这种事情一年总会遇见几次。大家都见怪不怪了,只想着看又是哪个倒霉蛋。 小厮垂着头被人用扇子敲,在一旁低头道歉:“公子你没交定钱,这间厢间不能留给你。” 公子哥不敢置信:“爷在长安城中行走多年,你出去打听打听,谁见了爷不给几分面子!从没听说过要交定钱的说法!” 店家掌柜大踏步走了出来,语带讥讽:“是挺有面子,定了厢间半个月,却舍不得交一分定钱,您可真是难得的大方人。” 公子哥声音嚣张:“你的意思是我会赖你的钱?弄毁了爷的兴致,今天你们没个说法,都别想好过!” 店家也是个人才,很有几分阴阳怪气:“哟这么厉害,要不您把我们都杀了吧?” 敢在长安城这条街开酒楼,谁背后没点后台啊。这种找茬的他一天能见好几个,根本不当回事。 两个人吵得不相上下,对峙中就差撩袖子动手了。 “咔嚓” “咔咔嚓。” 就在这样紧张激烈的氛围中,周围居然时不时传来嗑瓜子的声音,就像是某种无言的嘲讽声。 气头上的两人直接扭过头,直直盯着陈皎。 公子哥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谁她娘的这么没公德心,这种时候还嗑瓜子!” 陈皎手中拿着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津津有味地看戏呢,忽然焦点就到她身上了。 她和公子哥面面相觑,暂停了一秒,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啊少爷,您继续继续。”可别耽误她看热闹。 公子哥气得不轻。刚才他在跟掌柜的交锋中,已经得知对方后台是京兆尹家,自己得罪不起。 他心里憋着火,正好看见看热闹的陈皎,当即冲着对方道:“他娘的能不能心里有点数啊!什么戏都看也不怕看死你,滚!” “再让本少爷看见你们,见一次打一次!” 若是寻常人,此刻肯定会茫然不解,甚至问对方一句你吵不过对方关我什么事啊。 但陈皎不是一般人。 被愤怒的公子哥指着,她毫不犹豫地往后退了一步,露出憨厚的笑,连连答应道:“少爷您说得对,我们这就走!” 然后她拉着谢仙卿换了个位置,继续光明正大地嗑瓜子。 周围人:……? 一连遇上几个硬茬,公子哥都快气炸了。他朋友大约也觉得太过丢脸,低着头转身欲走。 见此公子哥急了,也准备跟着对方离开。临走前他还不忘对这家店的掌柜放狠话:“长安城中谁见了我都要给几分面子……” 他还没说完,吃瓜群众中有人忍不住问了句:“你谁啊?这么嚣张。”长安城中谁见了都得给几分面子,这人不会是玉皇大帝吧。 自古民不与官斗,大家看戏也不想惹一身腥臊。加上这公子哥一看就很不好惹,围观群众从头到尾都是默默吃瓜。 所以这句朴实无华的问话一出,就连公子哥都暂停了说话,众人齐齐看向说话的人。 公子哥一愣:“怎么她娘的又是你!” 陈皎愣了下:“欸,我们这是第一次见啊!” 她伸出手,殷勤道:“别管我,您继续继续!” 她识趣道歉,公子哥也不好继续发火。他转过头想继续训斥店家,却又因为被陈皎打断,忘记自己想说什么了。他心中的火顿时不上不下,哽得人心疼。 他干脆转过头,指着陈皎和谢仙卿,对身后的小厮道:“娘的欺人太甚,把他们给我打一顿!” 大概是气晕头了,这次他把谢仙卿也给一起针对上了。 公子哥想得很好,店家掌柜有背景,总不至于看戏的百姓也有背景吧!刚才陈皎被他骂了也不还嘴,估计也没什么后台,正好教训一顿给他出气找场子。 眼看要被打,陈皎当机立断拉着谢仙卿跳到张公公身后,探出头大声道:“张大爷,您先上!” 猝不及防被推出来的张公公僵住了。 一堆凶神恶煞的小厮围了上来,张公公神情茫然,看起来弱小无助。周围的吃瓜群众同时看向陈皎,表情无语。 公子哥顿时大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推个老不死的出来跟我们斗!” 全程没干坏事,没说一句话却莫名被骂老不死的张公公:??? 他现在就在心中问候陈皎十八辈祖宗!! 缺德啊! 他们陈家祖坟,必定是缺大德了,才会生出陈世子这种祸害啊!! 张公公痛彻心扉,可他看了眼身后淡然的太子,也不敢退开让主子上啊! 陈皎拉着谢仙卿躲在他身后,危机时刻还不忘探头给他出主意:“张大爷别怕!待会儿他们动手,你就躺地上,抱着他的腿吐口水!他今天不给个十万八千两,你就不起来了!” 所有人:……??? 公子哥:……??? 谢仙卿倒是笑了。他看了眼陈皎,想让她别演了,又见对方玩得兴致正起,咳嗽一声干脆假装没听见。 张公公实在没忍住,咬牙道:“陈世……这种事,你为什么自己不上!” 陈皎啧了一声,说:“主要是有点丢脸。” 她也不是不想发挥碰瓷的功力,但大庭广众之下,她还是要脸的。 张公公脸都青了,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这缺德的陈世子,你要脸我不要啊?!! 不对,这句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张公公怀疑自己被陈皎带坑里去了。事实上陈皎也就是瞎忽悠,毕竟左右两边都埋伏着侍卫,怎么可能让太子困于险境。 陈皎方才描绘的碰瓷场景太动人,不止张公公青了脸,就连嚣张的公子哥也不笑了。 他看着陈皎,义愤填膺道:“你真是个阴险小人!” 陈皎拱手,谦虚道:“彼此彼此。” 她见张公公没反应,凑过来,提醒说:“你该倒了。” 她声音不小,公子哥听见后当场崩溃:“我还没打呢!!”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5节 他指着陈皎,想揍又不敢揍,不甘心地放狠话道:“得罪了我,你早晚等着!” 陈皎晃晃悠悠,道:“刚才就想问了,你谁啊?” 公子哥涨红着脸:“我是定远将军府的公子!” 陈皎一愣,扫了眼对方上下,就在对方要说你怕了吧的时候,她犹豫道:“一个从五品的官?也能闹这么大?” 定远将军说起来威风,在当朝却不过是五品武将散官。在长安城这种地界,她还以为对方闹半天多厉害呢,结果现在逗她玩呢? 大概是陈皎的表情出卖了一切,那人神情愤怒,脸色涨红。 他又丢出一个大料,愤愤地说:“太子殿下的红人,陈皎陈世子,是我表兄!” 陈皎愣住了,谢仙卿挑了挑眉。 这事有点难办了,居然吃瓜吃到自家人身上。 谢仙卿看向陈皎,挑眉道:“怎么回事?” 陈皎掐指一算,认真思索后估摸道:“估计是我舅母那边的娘家。” 想不到自己混出名后,居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来借势了。 还真有点意思。 陈皎心思浮动,却毫不耽误自己表演。她躲在太子身后,双手捂嘴,语气浮夸:“天哪!这么厉害啊!原来是高风亮节光明磊落见多识广学富五车的陈世子!我好怕怕啊!” 所有人:…… 太子:…… 对面的纨绔公子:…… 陈皎夸了自己一通后,又笑嘻嘻地说:“不过你知道小爷我身边这人是谁吗?” 她拍拍谢仙卿的肩膀,用一种看似很小声,但周围其他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时景兄,快去告诉这人你的身份,吓死他!” “你叫他时景,莫非他是右相府上的王时景公子?”公子哥那名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朋友忽然走了出来。 陈皎微笑,伸出大拇指道:“这位公子好眼力。” 谢仙卿不愧是淡然君子,到了这种时候也能淡定微笑,假装自己就是王时景。 他打开折扇,也没被陈皎的神来之笔坑到,反而很顺从地拿起折扇,微笑不答。 在外人眼里,他这种淡定的样子就是承认了的意思。人群中顿时一阵哗然,右相府啊!那多了不得! 听见是右相府的公子,对面的公子哥自觉大难临头。他骑虎难下,强撑着对陈皎道:“他是他,你又是什么东西?” 从头到尾蹦跶气人的都是陈皎,他得罪的可不是右相府的人! 陈皎笑了,大声道:“我?你居然敢问我的名字?!” 她气势凌厉,其他人也变了颜色,以为她身份比右相府的“王公子”还要高贵。 陈皎冷笑:“那你就听好了,你这个无知的小人!区区不才,正是‘王公子’的小弟!” 她将恶仆和仗势欺人几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其他人顿时无语凝噎。就连张公公都想羞耻地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遇见陈皎这种祸害!! 只有‘王公子’谢仙卿看着紧紧躲在自己身后,时刻提防着被突袭的‘小弟’,忍不住笑了。 第43章 王时景今天过得很不对劲。 他本来和陈皎约好一起去听评书吃烤鸭, 结果第二天莫名其妙被放了鸽子,下堂后还因为股文写得太烂被夫子留堂骂了一顿。 等他好不容易从国子监溜出来,还没到栏轩酒楼听说书,便在半路上撞见了顶着自己身份招摇撞骗的陈皎和谢仙卿了。 王时景:……? 他纠结不到两秒, 就飞速找了个视野绝佳的位置, 揣手看戏了。 人群中央。那名纨绔公子哥在陈皎面前节节败退, 从多方面被碾压, 完全不是对手。 他见自己今日丢了人, 四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干脆冲陈皎喊了句:“右相府的公子又如何, 你们给我表哥陈世子提鞋都不配!她肯定不会放过你!” 他说完又看向店家掌柜,语气凶恶:“到时我让陈世子把你这家店也给砸了!还有你们这些人看热闹的,一个也跑不了!” 陈世子本人:……还挺会拉仇恨。 别人坑爹就算了, 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为什么一直往我脑门上扣屎盆子啊! 她无语凝噎, 忍不住道:“陈世子是你家狗啊?你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谢仙卿转过眸, 淡淡扫了她一眼。陈皎摸摸鼻子, 假装没看见。 她自己骂自己, 又没人知道。 这公子哥屡次三番提起所谓的陈世子, 还特意强调对方受太子信重, 一时间周围看戏的人也难免生出愤怒的情绪, 自古以来百姓对仗势欺人助纣为虐的贪官最为厌恶,此人从头到尾做错了事,还仗着后台死不悔改, 威胁众人。 有人小声道:“那陈世子一听就和他一样, 不是个东西!” 那名纨绔公子哥却没什么心情跟众人继续争执了。他留下这句看似嚣张实则心虚的退场词, 便以袖掩面,打算趁人多溜了。 陈皎气笑了:“你还想走?” 人肯定是不能让他走了,对方要是走了,她今天背的锅要找谁洗清? 谢仙卿微微抬眼,藏在暗中的侍卫当即上前,直接反剪手拦住那人。 公子哥猝不及防,挣扎喊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是谁?” 太子侍卫都武艺高强,这一手亮相艳惊四座,人群中不禁有人高声赞扬。 侍卫们按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公子哥,陈皎走上前,正气凛然地对他说道:“今天不能让你这么离开,败坏了陈世子的名声!” 谢仙卿站在她身旁,与她配合默契,挑眉开口道:“哦?听你这话,原这陈世子另有缘故?” 陈皎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当然了!” 她手里拿着一叠瓜子,摆好架势,兴致盎然道:“今儿我们先说这个陈世子是谁。” “陈世子虽是侯府世子,但其实并无官职,说起来还没这人的爹定远将军官他大。” 首先,她得把责任甩回去。 谁的儿子谁负责,她跟闹事这人不熟,不背这口锅。 听见这陈世子没什么厉害,围观群众顿时松了口气,他们刚才没忍住骂了几句,万一那个陈世子真这么坏,他们也怕被报复。 陈皎又说:“虽然陈世子没有做官,却极其富有正义感。她乐于除暴安良,生平最厌恶那些草菅人命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贪官!” 不知何时大家都聚了过来,听她一个人瞎吹。众人被她吹的一愣一愣的,惊讶道:“真的?” 陈皎和这公子哥一开始就不对付,两人甚至还结了仇,所以大家都是信服她的话。 陈皎啧啧叹息,点头道:“当然了!” 她磕了枚瓜子,对周围人道:“有没有那位好心人给我来把椅子?” 张公公老僧入定般不想动,侍卫们还在等太子指示,倒是人群中的王时景飞身而上,从酒楼二楼里取了把椅子下来。 陈皎接过椅子,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坐下来说书时,她直接将椅子挪到了谢仙卿面前,殷勤地说:“王公子!您站半天累了吧?先坐先坐!” 搞事归搞事,不能把领导冷落忘记在一边。做小弟她是专业的合格的! 所有人:……这人一会儿正义凌然一会儿殷勤备至,感觉是个好人,但好像好人的面不太多。 谢仙卿笑了,今日跟着古灵精怪的陈世子待了许久,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待遇。 他倒是也没推辞,接过椅子便坦然坐下,然后安静注视着面前那位兴致勃勃的少年。 陈皎演得兴起,语气沉重道:“有次陈世子在路上闲逛,看见有人卖身葬父当街喊冤,当时便慷慨解囊,事后还落泪感叹,恨不能替对方伸冤主持公道!” 谢仙卿和周围百姓一起,完美融入,时不时给忙着胡说八道的陈世子递杯水,以防对方说太多话口渴。 听到陈皎此话,他点头恍然,问道:“按你这么说,陈世子是个好人了?” 周围百姓也纷纷点头,陈皎拍着大腿,立刻说:“对啊!” 她神情向往,津津乐道:“鄙人有幸见过陈世子一面,她大公无私,冰清玉洁,绝不是此人口中那目无王法的阴险小人!” 其实百姓每日忙于生计,连几位皇子间的波涛暗涌都不知情,更别提什么陈皎了。但永安侯府大家还是知道的,方才那个公子哥如此嚣张,说的信誓旦旦,说明那陈世子确实有点本事,也不是个好东西。 能是个好东西吗?有这种亲戚仗着她的名声在外面为非作歹。 现在陈皎说了一通,才扭转了大家的印象,知道自己险些错怪了好人。 众人被他说得心潮澎湃,纷纷义愤填膺:“可恶!陈世子太好了!” 就连那位被按在地上的纨绔公子,听她说了半天,也不敢置信道:“陈世子真这么好?” 他怀疑道:“她不是只是个纨绔草包吗?” 他之前听说对方连国子监考核都时常垫底,只不过运气好,侥幸得了太子殿下信重,才会一举翻身。 怎么这人说的陈世子是个绝世大清官一样!这还是他了解的那个陈世子吗! 陈皎当众被骂草包,气得半死,没忍住踹了他一脚:“闭嘴,不许你侮辱陈世子!” 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打着她的名号在外招摇撞骗,居然还骂她草包看不起她! 那人被踹了一脚,登时瞪圆了眼,想要破口大骂。 陈皎目光鄙夷:“何况你不是自称是陈世子的表亲吗?为何对对方没有丝毫了解?我现在怀疑你是打着陈世子名号招摇撞骗的骗子!否则你怎么会根本就不认识那个善良正直的陈世子!” 那人一愣,然后立刻道:“你胡说八道!我跟陈世子……” 陈皎抬手,不想听他继续造自己谣:“把这个骗子绑起来送去见官!” 张公公犹豫道:“真送去见官?” 陈皎无语:“肯定不啊!他又没动手只是吵架,就算见官拿什么报案?” 神情惊恐的公子哥刚准备松口气,便听陈皎随意道:“待会儿拖去角落打一顿算了。” 今天莫名其妙差点被人背了锅,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背后打着她的名号招摇撞骗,真是可恶!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6节 这种人不教训一顿,都对不起她今天磕的瓜子! 虽然她很生气,但这个公子哥到底最后没有动手犯下大错,罪不至死,打对方一顿出粗气也就算了。估计对方回家后会担忧许久,也算是报仇了。 公子哥灰头土脸地被带走,围观人群没戏看后也纷纷散去。谢仙卿淡淡看了陈皎一眼,道:“你说的是哪个贪官?” 陈皎笑嘻嘻地说:“我瞎编的。” 她毫不心虚:“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正直的人,如果我以后真遇见这种贪官,我肯定会好好整治对方,所以顶多算是提前许诺!” 而且没道理她好好的被人胡说八道编了一身谣言,还不许反驳辩解啊。 就在这时,周围看了许久戏的王时景冒了出来。他推了把陈皎,乐道:“小弟你好。” 陈皎也拱手道:“哟大哥!”她刚才就看见王小少年了,只不过忙着瞎编,没空理对方。 两人勾肩搭背,一副好兄弟的亲切样子,捧哏接茬配合默契。谢仙卿挑了挑眉,眉眼若有所思。 王时景看了眼陈皎和谢仙卿,好奇地说:“陈兄你不是说今日有事不来栏轩楼了吗?怎么和表哥……” 他还没说完,陈皎便恶人先告状,叹息道:“你怎么才来啊!少了你,都没人配合我碰瓷。” 如果刚才和她演碰瓷大戏的人是王时景,两个人肯定发挥出色多了,至少根本不用她提醒,对方便能自动倒地。 张公公:……?? 王时景被转移注意力,忘记自己被放鸽子的事情,下意识遗憾道:“可惜了。” 打消了王时景的怀疑,陈皎也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陈皎跟王时景聊了一会儿,便对他们告辞:“殿下、时景弟我今日有事,需得先回府,咱们改日再续。” 她现在得赶紧回去打听打听今天这人什么情况,以及追查到底还有多少人在背后打着她的名号做坏事。 今日她是运气好,刚好是和太子殿下出行时遇见此事,若是太子殿下单独见到今日场景,说不定会真误以为此人是她指示。 陈皎好不容易混到现在,自己尚且谨慎做人小心行事,可从未想过居然还有人在她背后这么拖后腿! 王时景目光同情,很能理解。有人仗着关系为非作歹,败坏自己的名声,今日的事情换了谁心里都会不痛快。陈皎也是倒霉,无缘无故摊上这种事。 谢仙卿目光温和:“去吧。” 他嗓音温柔:“若是解决不了,不妨交给孤。”他这是担心陈皎碍于亲戚颜面,不好解决。 陈皎眨眨眼,说:“那便谢谢太子殿下了。”她松了口气,太子语气温和,说明是信任她的。 王时景在一旁瞧着,忽然觉得太子对自家好友的态度也太好了。他身为太子的亲表弟,都没有这种待遇呢,一时间他都忍不住要羡慕了。 陈皎走后,王时景忽然拍了下脑门,道:“唉,陈兄今日跑得太快,明日国子监休沐,我本来还想约她去听戏……” 谢仙卿忽然驻足,看向他,随后笑了:“听舅父说你学业困难,恐不利于科举,孤原是不信,现在看来你倒是真有些懒散,” “如此,孤明日会吩咐国子监师长为你单独授课。日后你下堂休沐后,师长会单独辅导你数个时辰,也好早为科举准备。” 王时景猝不及防:……?? 第44章 这个消息仿佛是晴天霹雳, 王时景猝不及防,不敢置信。 他平日里在国子监天天被夫子骂,生活已经足够煎熬了,现在太子殿下还雪上加霜连他休息的时间也要剥夺!! 他最近没得罪太子殿下吧?! 王时景本来还准备去栏轩楼听评书呢, 现在根本没心情了, 一路追着太子求道:“别啊!殿下!哥!!” 王时景其实有些怕太子这个表哥, 平常都不太敢往前凑, 这次连哥都叫出来了, 可见他是真急了。 谢仙卿不理他。 在张公公同情的目光中,王小少年默默垂下了头。 怎么会这样! 联想到方才太子殿下对陈世子的温和, 以及现在对他的无情,他便心有戚戚。 明明他才是太子表弟啊!为什么太子殿下对陈兄这么温柔,对自己就这样无情呢! 想到陈皎, 王时景转转眼珠, 忽然出主意说:“殿下我想到了。陈兄也需要补啊!她成绩和我不分伯仲, 觉得身为他的好友,我有责任有义务带她一起上进!” 反正不能让他一个人受罪, 大家一起死! 谢仙卿睨了他一眼, 似笑非笑:“陈世子那里, 孤也会另行安排。” 他的人, 自然是他亲自辅导。 …… 陈皎还不知道王时景企图拉自己下水的险恶用心, 转身离开后便直直朝侯府而去。 她先是跟老侯爷商谈一番,让人四下查探是否还有其他人在暗中打着侯府的名号仗势欺人。虽然侯府人口简单,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却层出不穷,比如今日街上这人, 所以查一下最好。 因为此事涉及到大长公主府的舅母, 对方身为长辈, 陈皎不便出面,只能将此事拜托给怡和郡主,最好再私下警告一遍今天那名公子哥,彻底绝了对方的心思。 怡和郡主开始见老侯爷和陈皎面色沉重,还忧心忡忡是否是陈皎遇上了什么难事。没想到听见是自己娘家给女儿拖后腿,当即大怒。 女儿辛苦奔波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风光,这群不长眼的居然就仗势欺人败坏陈皎名声前程,若是太子和圣上知道了,岂不是会将这欺男霸女的帐算在她女儿头上?! 怡和郡主连晚膳都没心情吃,站起来便气势汹汹地往外走,陈皎见此抽抽嘴角,觉得时隔数年,她舅舅家的饭桌今晚估计又要保不住了。 不过她倒是不会阻止母亲,不管舅母舅舅等人如何作想,至少她要对外给出一个态度和信号。 她绝不会纵容有人拿着她的名声,去做坏事。 且不说陈皎本就极其厌恶这种行径,更何况她现在看似风光,实则每一步都需小心谨慎。 朝堂中还有个对她怀恨在心的五皇子,今日街上这事如果不是遇见了她,若是让五皇子等人得知,内里必定能做许多文章。 她本来就得罪了圣上,如果五皇子等人借此事做文章伺机报复,就算太子相信她,她也会被连累。 陈皎雷厉风行,解决交代完事情后便准备回房休息。 她今天在国子监忙碌一天,下堂后又演了一出大戏,回府又跟老侯爷等人商量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现在实在是没什么精力。 陈皎还未到自己院子,便在必经之路的池畔见到了等候在此的关表妹了。 见到关语灵的身影后,陈皎先是一怔,随后站住脚,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偶遇表妹了。 第一次见面时,陈皎其实对这位关表妹很有好感,还有些怜惜。对方双亲不在,又能破釜沉舟带着丫鬟孤身上路,可见是有些胆量和主见的。 可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这位表妹胆量确实是太为过人了。 约莫是对方刚到长安那几日,自己身为主人的言行让对方产生了误解,从半月前开始,关表妹对她便有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对方时常来找自己闲谈,陈皎近来要忙着上朝和国子监求学,在家的时间并不多,但只要她在家,关表妹便会有事要找她。 关表妹相貌可爱,语气天真。有时是找陈皎借话本游记,有时则是好奇地问她一些长安有关的风土人情。 十几岁的少女天真无邪,偶尔还会跟陈皎抱怨自己的烦恼,比如最近老夫人和怡和郡主给她请了几位女夫子,教她琴棋书画和绣工,她练得头疼。 陈皎知道老夫人的心思,是想留着这位侄孙女在侯府,让对方在长安找个好人家出嫁。现在便是在给她紧急培训呢。 关表妹生父只是个小县令,比起长安城中土生土长的高门贵女在这些方面有所欠缺。可以不精通,但至少要会一点,说出去也好宣扬名声。 陈皎当时还没意识到不对。虽然因为要避嫌,她每次都不敢跟关语灵多聊,但偶尔也会从府外给对方带些吃食或是有趣的小玩意儿。 做这些事情时,陈皎都把控在一个兄长的角色,东西也都是让怡和郡主分发,免得落下外人口舌或是让表妹误会。 直到有一天,陈皎收到了表妹的回礼,一条对方亲自绣的手帕。 陈皎当时便觉得不妥,以为对方年纪小,不懂女儿家的私物不能随意赠人。她还特意给对方讲了一些利害关系,比如谁家的小姐丢了条手帕,被人捡到后造谣,为此闹出许多风波…… 陈皎第一次做人哥哥,也没什么经验,只认真诚恳道:“你虽来长安不久,但我却把你当亲妹妹看待,今日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希望你别怪罪。” 当时关表妹脸色很不好看,拿过那条丝绢便跺脚跑了。 陈皎不是傻子,见此什么都懂了。 于是她开始有家不能回,回家也要偷偷摸摸,就为了躲关语灵。 陈皎躲得次数多了,关语灵大概也是急了。她因为男女大防不能去陈皎的院子等,便在对方的必经路上制造偶遇。 陈皎今日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和对方’偶遇‘了。 她远远看着关表妹的身影,低头叹了声气,便准备扭头往外走,等过几个小时再回院子。根据她的经验,关语灵没什么耐心,一般天色暗了就会离开。 然而她动作不够快,眨眼的功夫对方便瞧见她了了。 关语灵露出笑颜,提着裙摆朝她奔来:“世子表哥!你回来了!” 她人还没到,陈皎身后的小厮先忍不住了,低头嘀咕道:“这位表小姐知不知羞,世子躲都躲不开!” 他是陈皎的随身小厮,这段时间将陈世子有家不能回的原因都瞧得清清楚楚。如果不是世子特意叮嘱别将这事宣扬出去,他早就告诉郡主和侯爷了! 陈皎沉了脸,低声道:“胡说八道些什么。”女子清誉为重,不到万不得已,陈皎是不希望这件事闹大。 小厮被训斥后脸色一白,垂下头不说话了。 眨眼的功夫,关语灵便已经带着侍女到了陈皎身前。 她笑容娇俏,委屈地抱怨道:“世子表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脚都酸了……” 陈皎头都大了。若是其他人,她早就严词让对方离开了。可 眼见关语灵越说越离谱,陈皎微微蹙眉,婉拒道:“关表妹你日后若是有事便去找郡主,不必时常等我。我今日还有事,需要即刻出府。” 可怜她刚回家准备歇息,现在又得出去,也不知道待会儿要去哪里。 陈皎步伐匆匆,说完便准备转身离去。她动作太快,关表妹话停在口中。 眼见陈皎要消失了,她立刻说道:“世子表哥你等等,我有个亲自绣的荷包要给你。” 陈皎:……? 又是荷包,她这辈子是跟荷包杠上了吧! 看着表妹手心的荷包,陈皎心情复杂。 她不久前还送过一个荷包给太子,然后莫名其妙地成了暗恋太子断袖。现在的陈皎已经知道荷包代表的意义了,所以她是绝对不会收下的。 她看着关语灵,心中叹了声气,面上微笑道:“表妹绣计精湛,奈何我不喜佩戴此物,故你还是留给其他人吧。”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7节 这话已经足够直白,就连性格固执的关语灵都听出了话中的拒绝。 她瞪大眼,忽然问道:“世子表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听到这句话,原本故作沉稳的陈皎都绷不住了。 她下意识缩着脖子往四周瞧了瞧,发现没有谢仙卿的身影后,这才松了口气。 关语灵今日这话不清不楚,寻常人听了恐怕都要误会。要是让太子殿下误会她脚踏两条船,她就死定了!! 第45章 关语灵年纪还小, 父母又都不在,这件事闹大了只会是女子吃亏。陈皎又不打算娶妻,耽误对方名声,岂不是害人一辈子? 而且对方身世确实可怜, 幼时丧父, 母亲死后来投奔亲戚, 寄人篱下。陈皎怜惜对方境遇, 连重话都不敢说, 一直试图用婉拒和躲避的办法让对方醒悟。 她甚至拦着小厮,没有将这件事告诉怡和郡主他们, 可惜看来没什么效果。 继她被迫暗恋太子后,又莫名其妙背上另一笔情债,陈皎又是心惊, 又是头痛。 冷静下来后, 陈皎叹了声气, 不得不再次重复强调道:“关表妹,我对你没有除了兄妹之外的其他想法。” 陈皎语气非常认真, 关表妹一时间也愣住了。 她垂下头, 语气平静道:“哦, 好吧。”然后闷闷不乐地收回手, 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皎怔怔看着她的背影, 没料到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 在她的预料中,关表妹或许会羞愧哭泣,或许会愤怒地把荷包砸给她跑掉。关语灵的表现太风轻云淡了,好像完全没把这件事当回事。 陈皎都没来得及反应和劝慰, 对方就大步走开了。 关语灵走得流利, 她身边的小侍女也异常平静。她见陈皎茫然, 还淡定地安慰了一句:“放心吧陈世子,我家小姐没事的。” 反正她家小姐见一个爱一个,就算伤心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主仆二人两人转身离开。陈皎茫然之余,又松了口气,只希望此事就此揭过。 等离远了,小侍女追上她家小姐,问道:“小姐这下你死心了吧?” 关语灵哼哼两声,说:“世子表哥不喜欢我,我再重新找个厉害的人做夫君就是了。” 她母亲说过,天下男人千千万,千万不要在一个人身上吊死。长安城中优秀的男儿不少,她只要用心找,总会找到比她前未婚夫厉害的人! 小丫头早就熟悉她家小姐的性子,点头肯定道:“没错,我们再另外瞧。” 不争馒头争口气,广撒网多捞鱼,万一有人眼瞎了呢! 小丫头虽然觉得小姐跟世子少爷没戏,但还是全力支持对方,这段时间跟着忙里忙外,一起绣荷包和堵陈世子。 前姑爷考上举人要毁约退婚,气得小姐去大闹了一场,明明品行不端的人是对方,被人指指点点的却是小姐。 小姐被毁了名声,其他人都认命了,唯独夫人心有不甘,越发想让女儿嫁得好。夫人临终前一封信寄给长安城中的姑祖母,想办法让小姐成了侯府的表小姐。 小丫头饥荒逃灾被夫人收留买回家,小姐对她也从不打骂,她是一心一意要跟着自家小姐一辈子的。 关语灵性情天真开朗,也没把被拒绝的事放心底,反正陈世子拒绝她的时候,总不会比她前未婚夫更过分了。 小丫头忽然说了句:“陈世子人挺好的。” 以前那个举人反应大多了,闹得人尽皆知,害的她家小姐不得不背井离乡来长安。小姐最近对世子围追堵截,她还担心了许久呢。 另一边陈皎也松了口气,解决了表妹这件事,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第二日她心情轻松地去太子府报道,然后便发现她莫名其妙多了位‘夫子’,以及许多功课作业。 太子殿下给她布置了许多功课,淡定道:“听国子监师长说以你的本事,明年可下场一试。若是如此,从现在起便得尽心准备。” 陈皎两眼一晕,立刻拒绝道:“怎能劳殿下费心,微臣自知学识浅薄,便不必浪费殿下心意了。” 她过不了科举验身,参加不了科考,准备这些也没用啊! 陈皎急中生智,忽然大声道:“殿下若是有心,不如为时景弟安排夫子。他国子监考核成绩比我还差,他更需要!” 要不说怎么是损友呢,昨日王时景突接补课的噩耗,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要拉陈皎下水。陈皎今日被太子殿下加重学业,居然也是毫不犹豫拉王时景出来挡枪。 谢仙卿见她反应,心中好笑。 他摸了摸陈皎的小脑袋,温柔道:“我已给时景安排了夫子,多亏了他奋发图强之际,仍不忘为你着想,强烈要求要与你一同进退。孤思索后决定不可厚此薄彼,决定亲自教导你温习功课。” 听见谢仙卿的话,一脸懵逼的陈皎终于懂了! 怪不得日理万机的太子殿下忽然关心她的学业,甚至要亲自检查过问她的功课,原来是王时景搞的鬼。 王时景大笨蛋你坏事做尽,害人不浅! 难怪王时景今天看见她时目光闪躲,原来就是因为坑了她而心虚呢。 陈皎看着面前那厚厚一摞股文传记诗经,头都大了。 陈皎想了想,学习是不想学了,太子殿下这么闲,干脆拉着他谈恋爱好了! 不得不说,书房真是谈恋爱的好地方。环境安静雅致,不必担心有人窥视,还有一种隐秘的地下恋刺激感。 然而事实证明,恋爱谈多了,也会有失控的时候。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意乱情迷之际,擦枪走火是再正常不过了。 比如此刻,太子揽着陈皎肩膀,薄唇擦过对方耳畔。 亲着亲着,陈皎便感觉到屁股后有个咯人的东西。太子的手也在缓缓滑动,眼看就要触碰到她同样尴尬的地方。 正在谢仙卿怀中的陈皎顿时惊醒,吓得直接蹦了起来。 她动作太大,惹得眼眸迷离的谢仙卿都清醒几分,见此不由好笑。没有男女大防,他和陈皎关系不同,到这一步也是情理之中。 陈皎扭着腰拼命躲闪,努力想要蹦出去。 她扑腾的动作太大,谢仙卿当她腼腆,不甚在意,环着她的手下意识顺着往下,然后……没摸到? 谢仙卿诧异睁眼,就在他还想往上些试探时,陈皎大感不好,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猛地撞开了他。 她先发制人,大喊道:“你做什么?!” 谢仙卿被她撞开,眯起了眼:“我们情之所至,你怕什么?” 对上太子怀疑的目光,陈皎内心慌的一批。 是老天爷看她每天过得太快乐了吗?她根本没料到这个剧情啊! 虽然太子很好,自己也很欣赏对方,可是她女扮男装的事情一旦发现全家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陈皎只能努力忽悠过去了。 这还是第一次,陈皎心中万分后悔。早知道她就绑个什么东西,这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尴尬。 太子何等机智,现下只不过是意乱情迷,又被自己的怒火冲昏了头脑,她不赶紧想个说辞,说不定现在就得露馅! 想到这,陈皎急中生智,大喊道:“现在你知道了吧,我!我一直不肯答应与你,就是因为我太小了!”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就连素来淡然的谢仙卿都被震住了。 陈皎脸都丢完了,自觉破罐子破摔,干脆道:“我其实也很欢喜与你,但我那处短小,还、还细!” 她咬牙加上后面两个字,心情居然坦然了。 大概是丢脸到了一种境界,陈皎年纪轻轻,居然生出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感。 她哀莫大于心死,淡淡道:“我生来如此,感到十分自卑,所以不想被殿下看见。” 谢仙卿:……? 大约是陈皎的话太过突破三观,加上对方悲愤欲的神情太过唬人,谢仙卿一时间也有些发怔。他头一次违背了惯有的君子气度,随着陈皎的话语,忍不住低下头去。 两人一人站在书桌前,一人坐于其上,姿态随意懒散,通过衣物能隐约看出彼此本钱大小。 谢仙卿望过去,发觉果然陈皎腹下那处十分平坦没有起伏。似乎确实有点小? 好奇乃是人之常情,谢仙卿看陈皎时,对方也没忍住顺眼瞟了眼他,发现太子殿下看着是个文弱书生,不显山露水,没想到真是有点东西啊。 事关男人的尊严,陈皎莫名有点惆怅。 早知今日,她当初一定不嫌弃吊个胡萝卜麻烦。她一定早早准备,戴个最大的萝卜。现在好了,人家都十八厘米,自己才几厘米。 哈哈,不想活了。 谢仙卿刚刚无意中发现了心上人的隐疾,正思量要如何安抚对方,抬起头恰好撞见陈皎空洞疲惫的眼神。 他随着对方目光望去,看见自己某个尴尬的位置后,一时间无语凝噎。两相对比太过鲜明,饶是他此刻想要安慰陈皎,短时间内也不知此刻应当说些什么。 没想到他没想出什么安慰的词语,陈皎却神来之笔,破罐子破摔道:“殿下不但相貌不同凡人,还威武雄壮,不同凡人。若是我如同殿下这般,自然不吝啬袒露真我!” 陈皎也是习惯了,在这种紧要的尴尬罐头,都不忘顺嘴拍句马屁,谢仙卿脸上那总是淡然风清的神情都要差点绷不住了。 幸好谢仙卿当储君多年,有着泰山崩于面前都处惊不变的自制力,这才勉强控制住表情。 发生这种事情,方才两人之间的旖旎之情尽散。即使是淡然如谢仙卿,一时间也颇为尴尬。 他咳嗽一声,很想对陈皎说句大可不必,这时候就不用拍马屁了。可他看见陈皎脸上那疲惫的神情,一时间竟不忍说出口。 毕竟今日是他不小心揭开了陈皎的伤疤,对方因此难堪,他心头也不免生出一丝些淡淡的心疼。 男儿大多在意大小,陈皎平日里看着开朗鲜活,人前也自信万分,也不知是花费了多少心思,才压抑按捺住内心的失落和自卑感。 第46章 不过好像也没有特别自卑, 想到上次陈皎从东宫离开,大言不惭地跟他说下次要在上面的场景,谢仙卿不由挑了挑眉,看向陈皎的目光顿时有了不一样的情绪。 根据他方才试探的尺寸, 对方应当确实如她所说不大。两人方才情动之中, 陈皎的尺寸都如此渺小, 日后就算想要强行在上面, 恐怕短短时间内便会一泄如注。 没想到陈皎那处不太行, 内心却倒是很有自信。 即使谢仙卿对自己恋人有着不同的滤镜,此刻也难免生出一种无语凝噎的情绪。 亏他前段时间, 还真的有在认真担忧两人上下的问题。 如果换做其他男子,此时恐怕已经开始嘲笑陈皎之前自信满满说要做1的事情了,但谢仙卿是个温柔且有风度的翩翩君子, 所以他很厚道地选择遗忘当日陈皎的豪言壮志。 陈皎根本不知道谢仙卿已经从短小, 联想到她能力不太行了。不过就算她知道, 她也没办法做什么,总不能跟对方证明她很行吧? 陈皎现在正处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 爱咋咋地的情绪中。 好难啊, 怎么这么难啊!她最开始只是想要做个抱大腿的小弟而已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8节 为什么会到现在的地步?! 陈皎也是第一次女扮男装, 每日奔来跑去, 哪有心思在自己腹下在吊个胡萝卜, 所以她一般只束胸便算了,这才有了今天的尴尬境地。 一想到自己后半辈子都要被扣上‘短小’的名衔,陈皎便两眼一晕。 谢仙卿见她神情麻木,咳嗽一声, 安慰道:“你年纪还小, 多吃些补品, 日后未必不能再长……” 陈皎嘴快,下意识问道:“要长到殿下那么大呢?” 这是个好问题,本意只是想单纯安慰陈皎的谢仙卿顿时被问住。 在陈皎充满求知欲的目光中,他淡定回答道:“……也不是没机会。” 说这句话时,陈皎一眨不眨地看着谢仙卿,见对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心中由衷地生出一种佩服的情感! 不愧是搞权谋的,这种话都说得出口! 谢仙卿根本都没摸到她那个东西,在对方心中她就算吃激素了也不可能变那么大啊!! 陈皎现在心中有无数句脏话要讲,脸上也适时显现出憋屈难堪的神情。谢仙卿方才心中生出的那丝疑惑,在见到她垂眉低落的神情后,当即消失。 他心疼上前揽住对方,温柔劝道:“这种东西,别太放心里……孤不会在意。” 陈皎心想,你他娘的当然不在意了,又不是你躺在下面做零。 陈皎抬头看了眼太子,见对方眉眼含笑,顿时悲从中来:“你不会在心中嘲笑我吧?!” 谢仙卿笑了笑,温柔道:“当然没有。”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谢仙卿思索后,轻声试探道:“不如孤用手替你疏解一二?” 若两人长久,这种事情也是难免。陈皎害羞,谢仙卿却是不介意替恋人尝试一二。 为了表示他不嫌弃陈皎小,他甚至主动提出要替对方疏解。 多么感人的爱情啊,多么动人的恋人啊!! 人生第一次当断袖,陈皎也是没什么经验。如果她不是女扮男装,她恐怕也要为太子殿下这种大无畏的精神感动了! 陈皎内心慌的一批,大喊拒绝道:“我不要!” 她咬牙,心想你帮我个屁啊,我根本没有你帮我什么,握空气吗! 陈皎反应如此之大,谢仙卿微微一怔,只觉古怪。 陈皎怕露馅,开始无理取闹,生气质问道:“我都说了我太小不想露出来,你现在还逼我,你不是逼我去死吗!!” 陈皎现在完全是豁出去了,脸都不要了。 反正她不想活了!! 听她张口闭口就是小,淡然如谢仙卿,眉心都没忍住跳了跳。他揉了揉眉心,缓和语气道:“皎儿你先别说这个字,孤对你的心意……” 他本意是想对陈皎表明心迹,顺便将今天尴尬的事情揭过。结果他刚开口,陈皎便气急败坏道:“你嫌弃我!!” 谢仙卿:……?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但陈皎今天显然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谢仙卿也不敢继续刺激她。 于是贵为储君的谢仙卿被接连发火,也好脾气地没有生气。 以己推人,陈皎本就因为身体短处自卑敏感,自己无意中揭露对方的伤心事,她因此向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发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谢仙卿在陈皎面前,一向脾气很好。他就像是世界上最体贴的恋人,柔声安慰道:“今日事是孤的错,其实仔细想来,也并不是很小。” 他认为陈皎因此自卑,自己夸赞她,或许会有利于对方身心健康。 陈皎无语了:……不是个屁,你摸到了?! 在温柔体贴的太子面前,陈皎没办法了,她无能为力了。 陈皎深吸一口气,疲惫道:“总之等我能接受了,我再来……” 陈皎为了守护好自己女扮男装的秘密,彻底发挥了不要脸的大无畏精神。谢仙卿在她面前节节败退,也不敢仔细深究,今日算是彻底放弃了旖旎的心思。 今日的事情太过尴尬,最后两人什么也没做,从太子府出来后,陈皎脸上还算镇定,就是镇定的有点过头了。 出了太子府后,陈皎四处张望,不肯上马车。小厮强等了一会儿,没忍住问了句:“世子在这站了半天了,可是在寻什么?” 陈皎神情麻木:“找河呢。” 她从前自信满满,认为她当小弟成功,当断袖后也不会难到哪去。如今才发现搞断袖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今天真是接连丢脸,她都想要找条河跳了算了。 小厮倒也实诚,看了眼陈皎,指向旁边不远处的河,别嘴道:“世子别找了,那里那么多一条河呢。” 陈皎无语了:“你看不出来本世子只是修饰词嘛?你家主子我现在锦衣玉食,位高权重,深受领导看重,在长安城中得百姓爱戴,我想不开才会寻死呢!” 没错,今天只是她生命中的小小挫折,她永远不会放弃自己生命的! 说完这些后,陈皎心情舒畅多了,也没有刚才的疲惫和尴尬。她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除了太子殿下,又没有其他人会知道。 陈皎爬上车,说:“走,去城西!” 小厮目光好奇:“世子不回侯府吗?”大半夜的去城西做什么。 陈皎握拳,说:“有家豆腐脑味道不错,我饿了。” 管他权谋争夺,恋爱阴谋,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 陈皎吃完豆腐脑回了侯府,才发现府上似乎是来过客人,怡和郡主和永安侯都在等她。 陈皎看见屋内堆积的礼盒,了然道:“舅舅派人来了?” 距离她教训那名纨绔公子哥的事情已经过去几日,怡和郡主已经将此事告诉了大长公主府,对方自然要给个解释。 她拿起桌上的红贴,瞧了一眼,道:“外祖母今年寿辰要大办啊。” 自先皇逝去,大长公主府便沉寂低调许多,已经许多年未办寿宴了。今年特意如此,大约便是为了替此事说情求饶。 怡和郡主冷笑一声:“可不是。来赔罪都不肯低头,非要借着你外祖母的名号。要不是怕你舅舅他们为难,我才不稀罕她这些东西。” 陈皎倒是不计较,说:“外祖母许多年未办寿宴,此次热闹些也好。” 老侯爷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除了大长公主府那边的人,倒还有几个陈氏族人被有心人怂恿一番后,居然蠢蠢欲动,借着侯府的名头想要在外做“京债”。 京债便是高利贷,不过借贷对象却是长安城中,低品级且无甚钱财的官员。这部分小官手中有权,但权利不大,不至于直接赖账。高利贷利滚利,官员为了还贷,中间可操作的事情便太多了,比如在某处睁只眼闭只眼行个方便,又或是养大了胃口直接铤而走险贪污…… 这种事对社稷国家危害巨大,朝廷却屡禁不止。原因无他,只因为京债来钱快利润惊人,长安城中做京债的人不少,大多是权势逼人的王公贵族。 陈皎所知道的便有几位皇子,不过他们都未直接出面,而是让自己母族或是后妃代为行使。 倒是太子殿下对京债的行为十分不满,甚至曾经无意中提及过日后会整治此事。所以太子党中,对此风气都十分鄙夷,至少明面上如此。 永安侯府也从不做京债。老侯爷曾经见过部分小官,因为还不起债铤而走险家破人亡的场景,发誓不做此等缺德事。 没想到这次派人查探,发现陈氏族人中居然有人在向京郊附近的衙役兜售借贷。而且据审问后得来的消息,这群人之所以产生这种心思,是因为无意中听人闲聊,提到此事大为赚钱。 侯府追查一番,发现根本找不到那些怂恿他们的人了,很明显背后是有人指示。就等着借此事发作,拿捏陈皎的把柄。 幸好陈皎他们发现及时,才没有让这些人发展更大的业务。 相比于胆子大到敢卖京债的陈氏族人,舅母娘家的侄子在街上拿着陈皎的名号吃酒不给定钱,居然已经算是小儿科了! 陈皎安慰了怡和郡主一番,看了眼外祖母寿辰的日期,心中想的却是也不知道那日太子殿下会不会去。 虽然太子殿下名义上是大长公主的后辈,可众所周知,殿下至今极少参加宴席,上次破例还是他外祖父右相的寿宴。而且全程他只出席了一个时辰不到。 不过陈皎也就是想想,并不打算去问太子殿下。她只是工作之余顺便谈恋爱,而不是想要借着谈恋爱掌控太子殿下的言行动向。 另一边,谢仙卿也在想陈皎。 陈皎今日袒露自己的秘密,神情间多有忧伤和绝望。少年悲愤的眼神在他心底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谢仙卿从前以为陈皎没心没肺,快乐自在,却没想到对方也有不为人知的伤痛,在因为男儿雄风不振的事情自卑伤感。 出于隐秘的心疼,陈皎离去当晚,太子殿下秘密召见了宫内某位擅长男科的御医。 陈皎梦中熟睡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第二天。 陈皎来太子府汇报工作中途,张公公默默给她奉上了一碗汤。陈皎和太子谈恋爱许久,早就对这种临时加餐的优渥待遇习以为常。 汤味道闻着还行,她喝了几口后,顿时感到有些燥热。 张太监见她满意,也高兴道:“陈世子满意就好,这是殿下特意吩咐为您做的十全大补汤……” 昨天张公公便侯在书房门口,陈世子情绪激动,说话声音也不小。 所以张公公也毫不意外地听见了陈世子不为人知的隐秘伤痛,一时间物伤其类,对陈世子的好感度瞬间攀升,一度原谅了对方各种缺德的行为。 张公公刚得知太子殿下和陈世子的断袖的关系时,还担心陈世子在床榻之事上不懂尊卑。现在好了,陈世子根本不能人道! 他这个做奴才的也终于放下了心,不用担心对方以下犯上了! 这么一想,张公公看向陈皎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慈祥,觉得对方和自家殿下真是绝配!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小’的秘密已经被张公公知道了。她回味着嘴中的味道,茫然问道:“什么十全大补汤?” 张公公一心一意为自家主子表功,闻言殷勤道:“陈世子不知,这十全大补汤对男子多有益处,吃了便能大展雄风,一夜数次不是问题。是宫中御医特有不外传的方子,寻常人根本寻不到。” 第47章 “噗”的一声。 张公公尖叫道:“哎哟我的陈世子!你怎么喷了啊!” 这汤多稀罕啊!要不是他没有那根东西, 他自己就喝了!张公公看着被陈皎浪费的汤,心痛万分。 陈皎刚才没憋住,呛住了。 她擦了擦嘴角,端着汤, 沉默了:“我真是谢谢您了。” 她有个屁的雄风可以展啊!她连那根东西都没有。 更何况自己当日对谢仙卿说的是她短小, 又不是说她不行!硬件条件是先天爹生妈给的, 太子不会以为喝点汤, 她就能多长几厘米吧?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49节 张公公压下补汤被浪费的遗憾, 笑眯眯道:“谢我干嘛。这是太子殿下昨日传唤御医,特意为陈世子要来方子!殿下对陈世子的心意, 真是没得说!” 陈皎抽抽嘴角,心想太子殿下为了替不行的情人想尽办法,这么体贴懂事的男朋友上哪里找? 爱了爱了。 陈皎看着这碗汤, 心情复杂。也不知道太子召见御医时, 对方是怀揣着何种惶恐不安的心情, 昨晚是否睡得好。 在张公公关切的目光中,陈皎努力淡定道:“多谢殿下的好意, 不过我正直青年, 不用喝这种汤。公公还是将它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张公公看向倔强的陈世子, 目光同情, 了然点头道:“咱家知道, 陈世子您行。” 就是东西小了些,时间短了点。 陈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陈皎总感觉今天的张公公眼神怜悯,提起雄风二字, 还带着前所未有的慈祥。 一时间, 陈皎忽然有了某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张公公不会知道了吧?! 陈皎深吸一口气, 咬牙说:“我真的行。” 俗话说,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陈皎也是要脸的,实在不想自己不行这种事闹得人尽皆知。 张公公点头,敷衍道:“是是是,陈世子年纪轻轻,威武勇猛,怎么不行。” 他太明白了,像陈世子这种人,全身上下就剩嘴最硬了。他们太监中偶尔也会有人大言不惭地吹嘘呢,有什么稀奇的。 莫名其妙被张公公这个太监怜悯同情,陈姣被刺激大发了。事不宜迟,她决定今晚就去选萝卜。 她放下汤就气势汹汹进了太子书房,准备跟太子殿下拼了! 陈皎进门便道:“你说你没有嫌弃我,结果转眼给我喂补汤!” 谢仙卿正在处理公务,闻言挑眉:“什么?” 陈皎欲言又止,闷闷地说:“你怎么找御医都不跟我商量啊。”她总不能说连张公公知道她不行吧。 谢仙卿扫了眼她,疑惑道:“你不想变大吗?” 陈皎一愣,在太子殿下怀疑的目光中,一刹那清醒了。 对啊!身为男子,有关命根子的都是大事。她昨日为了不露馅,演出的人设便是为身体残缺而自卑的敏感少年。 如今太子殿下特意为她找来御医拯救她,如果是真正的男子,好不容易有了机会补一补,恐怕是绝对不会放弃这种机会。 陈皎当即深吸一口气,义正言辞地说:“我当然想!” 她现在已经不记得自己刚才要质问什么了,怕引起太子怀疑,当即说道:“我刚想起来了,那碗汤还有一点没喝完,我现在就去喝!” 陈皎走到一半,又灰溜溜地回来,故作随意道:“不过殿下,这方子真的的宫廷御用的吗?我没有其他意思,就是担心汤喝多了,会不会有其他问题啊?” 其实她想问女人能不能喝这种汤。但太子不是傻子,她问了肯定会露馅。所以陈皎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了。 谢仙卿以为陈皎是担心方子来路不明,会让她本就短小的命根子雪上加霜。毕竟陈皎那处本来就不太行,谨慎些也是正常。 他好脾气安慰道:“你放心吧,不过是滋补的方子,不会出差错。” 陈皎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汤其他人喝可以吗?听张公公说这十全大补汤效果显著,若是真有这么好,我也想要一张方子给我家中亲眷补一补。” 陈皎别的不怕,就怕汤里有雄性激素,喝多了会长胡子什么的。 她本意是想说老夫人或者怡和郡主,没想到谢仙卿却蹙眉震惊道:“永安侯?” 陈皎一愣,立刻辩解说:“不是不是,是我娘,她平日也喜欢喝些滋补养颜的汤。” 谢仙卿目光复杂,缓缓道:“这倒是不知情。” 这汤分明是专门为男子所喝,陈皎怎么可能拿去送给怡和郡主,想必是替永安侯所问。 只不过顾及着亲人颜面,所以才会用怡和郡主做幌子,掩饰一二。永安侯府三代单传,永安侯年近四十方得一子,想来也是因此缘故。 难怪陈皎天生不行,想来大约是遗传。这可真是…… 谢仙卿眉眼讶异,陈皎对上他的眼,满脑子的完了。 太子殿下肯定想歪了。永安侯的一世清誉,今天是彻底没了。 爹!女儿对不起你啊!!! 陈皎想了想,比起继续解释从而可能暴露自己女扮男那种的杀头之罪,还是干脆让她爹背了这口锅算了。 于是大孝子陈皎干脆不解释,装作不知情太子的想法。反正天知地知,太子品德高尚,不会背后论人是非四处乱讲。 不过陈皎是不敢继续问下去了,她随意含糊了几句,便溜出了书房,一路跑得飞快。 不过无语归无语,这十全大补汤闻着味道倒是不错。 陈皎喝了感觉味道还不错。既然太子殿下喝御医都说了,这种滋补的汤喝多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便干脆干了。 不过补汤喝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陈皎硬着头皮接连喝了好几天,鼻血都快下来了。 陈皎一度都想翘班了。 不是她当小弟不敬业,而是她最近确实有点顶不住了。那补汤功效确实厉害,她最近身体燥热,快入秋的微凉季节,她热的衣服都少穿了一件! 最可恶的是,以前跟她很不对付的张公公,最近对她殷勤得厉害,还总是用那种同类的目光盯着她。 在发生了那种尴尬的事情,陈皎这辈子的脸都快要丢光了,曾经她以为自己被迫当断袖已经是人生底线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底线就是用来被突破的。 她公开在太子面前承认自己小,小就小吧,还天天被逼着喝各种十全大补汤。 这日子真不想过了。 陈皎的烦恼无人得知,家中的父母亲眷却都在为她高兴。 大家都觉得太子对陈皎是真不错,无论是对比其他臣子,还是那些赏赐,都说明殿下将陈皎放在了心上。 虽然陈皎上次替太子受伤了让侯府的人颇有微词,可事后太子做的事情彻底抚平了大家的不满,觉得对方是明君。 当夜,陈皎喝了一肚子补汤回府,却见祖父祖母他们都没休息。 老侯爷坐在上首,笑呵呵地问道:“皎儿今日又留太子府用膳?” 现在长安城中,谁人不羡慕自家有个机灵聪慧的世子,深受殿下器重,连带着永安侯府也被人看重。 到了老侯爵这个年纪,经历过征战高官厚禄,对功名利禄荣华富贵已经不是特别在乎了。他最担心的便是自家儿孙的未来,如今陈皎前程光明,他是再开心不过了。 老夫人端上来一碗汤,对刚踏进门的陈皎说:“来,喝了这碗补汤。你最近跟着殿下来来往往,也辛苦了,都瘦了。” 虽然老夫人嘴中抱怨殿下不近人情,害的孙女辛苦,但她语气中的自豪谁都听得出来。 陈皎现在看见补汤就想吐,从自己从皇宫挨打回来后,这种补汤就一天三碗的喝,后来好不容易停了,太子府又给自己安排上了,而且补的似乎更过了。 陈皎当即捂着鼻子,摇头道:“祖母我在太子府中已经喝过了,今晚便不用了……” 怡和郡主打着团扇,惊讶道:“殿下给你赐汤了?” 他们都是高门出身,知道留门人用膳时并没有单独补汤的份例,这必定是太子殿下专程吩咐的。 陈皎总不能说太子给她赐的是补那方面的汤,只能含糊道:“最近天气冷了有些寒,殿下说大约是因为我当初在宫中受了罪,需得补一补。” 这都几个月前的事情了,要补早就补了,此刻也就骗一骗一下关心她的家人。听闻她最近体寒,怡和郡主也不追究为什么太子殿下忽然给她赐汤了,只端起桌上那碗补汤叫她喝下。 陈皎端着汤,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一时间很是后悔自己瞎编这么个理由。 永安侯摸着胡须,自从他为了保下妻女跪地请辞后,如今便再也不用去上朝了,天天待在家里和老父亲一起研究钓鱼写诗,励志做出些名垂青史的文章。 他满意女儿的前程,忍不住叮嘱道:“太子殿下对皎儿你有知遇之恩,将来你也要好好回报殿下,切不可做那奸戾之臣。” 说到这,永安侯还真有点忧心忡忡。 他太了解自家女儿了,这张嘴着实厉害,拍马屁的功夫也一流,还有些贪生怕死,换做哪朝,这都是不折不扣的奸臣之相啊! 陈皎:…… 一时间她也有点心虚了,因为她也不知道跟皇帝搞基爬龙床算不算奸臣。 想来想去,她干脆把手上那晚刚出炉的补汤给一口闷了。 侯府的汤和宫廷御医开的不同,带着一股药膳特有的苦味,一路苦到了陈皎心里。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老夫人始终觉得有些怪怪的,她沉吟道:“最近几日你在太子府中用膳得太多了,若是因为皇宫的事情,这太子殿下也太过仁义了些……” 第48章 太子即使体贴下属, 也不可能惦记着数月前的事情,甚至连赐补汤这种小事都专程吩咐照顾。 自从没有阻止陈皎送出那个荷包,老夫人心中时常后悔,却无法对他人言说, 只能默默关注着太子和陈皎, 眼看两人关系越来越近。 老夫人本意是指太子殿下和陈皎关系似乎太过亲近, 没想到其他人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还顺着她的话感叹陈皎受太子信重。 怡和郡主点头赞同, 得意道:“殿下情深意重,对皎儿是有些不同。这么些年来, 也没人听说有人如皎儿这般受殿下信重。” 听到这句话,老夫人眉头又皱了起来。陈皎见此,心中咯噔一声。 陈皎做贼心虚, 怕他们联想到自己和太子的基情, 只好抢先一步, 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随口说:“老皇帝打了我, 太子对我多弥补些也是应当的。” 她这句话实在是有些嚣张, 见她姿态张狂, 侯府的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女儿/孙儿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士为知己者死, 永安侯府虽然生气时也会骂几句狗皇帝, 但心中却没有因此迁怒太子,依然认为对方会是好皇帝。 怡和郡主放下团扇,蹙眉小心道:“伤皎儿你的是皇帝,和太子又无关系, 你因此迁怒到殿下身上, 实在没有道理。” 他们倒不是真的软骨头, 觉得臣子就应该匍匐,而是太子殿下手段了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命脉,这次圣上和五皇子的事情让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 没人以为太子是好相与的,若是陈皎长此以往保持这种“你欠我的你应该还”的心态,太子迟早会发现。 到那时,便是陈皎的没落之时。 怡和郡主怕女儿想不开,急忙分析道:“你别以为当皇帝简单,要不然当时你祖父和高祖共同打天下,做皇帝的却不是他呢?” “殿下有兵权,有右相做母族,门下门人诸多,百姓爱戴。你就算想谋反,一没兵二没民心,你拿什么反?” 一时间她也有点后悔当时自己嘴上没有把门,天天在家骂狗皇帝。大约便是那时,导致女儿对君臣之间没有了界限,也张狂起来。 陈皎目瞪口呆,没想到家中心思已经想到了这么远。 她本来就是爹娘的老来女,祖父祖母年纪则更大了,眼看着一家人为自己操心,却又不敢直接喝骂她,都是小心婉言相劝,陈皎便觉得十分难受。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0节 她何德何能,爹娘祖父祖母这个年纪本应当颐养天年了,却还要为自己操心。 她连忙端正态度,做出悔悟的神情,认真道:“我错了,我会调整心态的。” 见她变了语气,老侯爷等人才稍稍放下心:“你若是不反,将来必定在太子殿下手中做事,若是被他厌弃……” 老侯爷想了想,道:“不行,你在我们面前都已张狂至此,太子殿下何等人物,说不定早已发觉你心中有这种想法,只不过还未跟你计较。明日你便去找殿下请罪。” 陈皎愣住;……我请什么罪啊!难道说对不起我太小了?! 永安侯倒是觉得陈皎此前说不定还没被太子殿下发现,如今去请罪倒是反而暴露了。 他犹豫道:“算了算了,皎儿不过是心中有些许不满,当朝中臣子时常也会此种情绪,曾经我还跟皇帝吵过几句呢……” 说到最后他还没来得及得意,老侯爷便跳起来给他脑袋一巴掌:“你懂什么?你不过是个普通大臣,我们皎儿却是天子近臣,心腹和你这种有太大的区别。” 既然是心腹,便需要知心相交,才能长久维持关系。皎儿若是对殿下不满,即使只是稍稍一点,殿下发觉后也会有隔阂。 即使目前咽下不说,随着时间,心中隔阂只会越来越大。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趁着事情刚开始,将“误会”解释清楚。 老侯爷深谋远虑,陈皎听后佩服不已。 但大家唯一料错的便是她其实撒谎了,她和太子根本没什么隔阂,相反两个人在一起,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干的差不多了。 她甚至都大胆袒露自己的‘小’秘密了! 陈皎摸摸鼻子,有些无语。 不过爹娘祖父祖母的话,陈皎不敢不听,虽然她知道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内情,但家人不知情。她若是死活不听对方的,他们也会忧心不已。 爹娘祖父祖母都已经一把年纪了,陈皎实在不愿意看他们再为自己的事情操心担忧。 她是侯府的继承人,小时被父母长辈呵护,将来便应当由她撑起侯府,成为他们的依靠。 这不正是她当初在得知科举无望后,毅然选择加入太子党,想要搏一搏前程的缘由吗。 否则陈皎做个富贵散人不知有多逍遥,哪用像如今这么累。 想到父母的叮嘱,第二日从国子监下堂后,这次陈皎没有磨蹭,直接去了趟西街。 一别许久,她都好久没有给太子殿下献东西了。 从前她总是给殿下送些新奇有趣的东西,后来殿下表明心迹,自己不敢否认只好顺水推舟,郁闷又惶恐,加上还有一些陈皎不肯承认的恃宠而骄,才会如此。 这次也是家人点醒了她,陈皎那时那句话虽然是为了解围撒谎,但心中却确实没有对太子殿下最初的纯粹敬意了。 这大概是恋爱后的通病了。 陈皎觉得自己这种想法不好,毕竟她和太子殿下迟早会分手,恋爱只是迫不得已,当小弟才是她要坚持奋斗终生的事业! 从国子监下堂后,陈皎便去自己常去的一家点心店,买了喜欢的桂花糕,然后马不停蹄地前往太子府。 今天的陈皎看起来状态非常好,和从前那种上班如上坟的心情完全不同。穿过太子府时恰好张公公有事匆匆路过,她还顺手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张公公下午好。” 陈皎说完便潇洒走了,倒是张公公呆在原地,皱着眉望向她的背影,呢喃道:“反常,太反常了,陈世子居然跟我问好?” 小徒弟站在一旁,不解道:“师傅,你怎么了?” 张公公没说话,心中暗暗嘀咕,陈世子最近天天喝补汤,大约是火气旺了,每次见他都没个好气。今日这么意气风发,难不成是补汤药效的起作用了?! 另一边,陈皎春风满面地走进了太子屋中。 经过大半年的时间,周侍郎治水归来,太子正在询问对方过程中的波折状况,以及后续他的赏赐。 陈皎进来后,太子殿下只是扫了眼她,并未停下谈话。反而朝对方招招手,示意少年到自己身边来。 周侍郎见此心中一惊,暗想果然传言不假,太子对陈世子甚好。当初自己离京时,陈世子才加入太子党不久,没想到一眨眼便已成了殿下心腹。 不过周侍郎也没多在意。他此次治水归来功劳无法抹灭,在太子心中地位只会只增不减,日后前程坦荡,陈皎如何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周侍郎坦然与太子商谈朝事,他刚归长安,太子殿下做主给他放了一段时间假期在家中休息。论完正事,两人叙旧聊了会儿,一时间君臣之间相得益彰。 陈皎在一旁听了会儿,时不时恰到好处地插话两句,让气氛更加和谐。她没有喧宾夺主,将这次会议的主角留给了周侍郎。对方治水有功,这次回京都是特意受赏的。 周侍郎言辞间颇为犀利,即使对陈皎这个大红人也没太过在意,对太子殿下却是衷心耿耿。 陈皎很是理解,当初太子殿下为了保下周侍郎,甚至为此触怒天子。士为知己者死,能遇见太子这种明君,周侍郎不可能不动容。 许久未见周侍郎,陈皎都快忘记对方了。周侍郎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柳眉薄唇,端是一副薄情淡漠之相。 他相貌着实优渥,谈话中途,陈皎都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同仁两眼,暗想对方长得好看还受领导赏识,真是厉害。 周侍郎这次回来后,他工部侍郎的位置大约会再动一动,待太子登基年纪轻轻便是工部尚书,可谓前途光明啊。 也不知道周侍郎是用的什么保养,去治理水患大半年,居然都没有晒黑。这就很让人羡慕了。 陈皎津津有味欣赏同仁时,上首的谢仙卿沉了沉眼,却不动声色地继续与周侍郎闲谈。 待半个时辰后周侍郎离去,谢仙卿才似笑非笑道:“周侍郎当年殿试倾倒众人,有探花之名,一别许久相貌依旧出众。” 陈皎还没察觉到危险,还跟着大方赞叹道:“是啊。” 谢仙卿快被陈皎这个没良心的气笑了,他搁下茶盏,轻声道:“看来陈世子对周侍郎是颇为欣赏了。” 今日天气不算凉快,太子这句话嗓音含笑,身后的张公公却不知怎么从中听出了冷意。 陈皎像是没发现危险似的,惊讶道:“殿下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 谢仙卿眼眸深邃,眉眼微扬:“陈世子有何见解?” 陈皎义正言辞道:“周侍郎称得上人上之姿,可太子殿下风采卓绝,他与你相差甚远。珠玉在侧,我又不瞎,怎会去欣赏他?” 谢仙卿唇角上扬,道:“孤可没拿他跟自己比。” 陈皎神情诚恳道:“是我情不自禁,见他站在殿下身边,便不自觉感慨。” 旁边听完全程的张太监不由对陈皎投去敬佩的目光,眼神钦佩。 这陈世子也不知道哪里学的,油嘴滑舌,太子殿下遇见她真是劫数,想不栽都难啊! 陈皎面上神情坦然义正言辞,心中却悄悄擦了把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这日子是越发刺激了。 唉,从前怎么没发现太子这么小气还爱吃醋。自己不过是多看几眼,居然就生气了。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都是男子,她瞧两眼又不影响什么。 此刻的陈皎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明面上是断袖的事实了。 陈皎夸完太子殿下,还不忘撇清关系,说道:“而且我只不过是觉得周侍郎相貌颇好,年纪轻轻便受殿下赏识,前程远大。如此英年才俊,我便忍不住替家中表妹瞧一瞧罢了。” 谢仙卿不知信了没有,若有所思道:“陈世子对你表妹倒是不错。” 他也知道永安侯府来了位远房表妹,对方快到说亲的年纪,陈皎这话倒也不是全然瞎编。 陈皎笑容灿烂:“表妹家中亲眷少,我身为兄长自然要多看顾些。” 她方才那话,还真不是忽悠太子殿下。她回去便打算将周侍郎回长安的消息告知怡和郡主,剩下的就看对方了。 关语灵来侯府已经有段时日,上次之后她便没再缠着陈皎,两人的关系反而更加好了,越来越像真正的兄妹。 关语灵性子胆大跳脱,后来也曾跟陈皎提过她和前任未婚夫的恩恩怨怨,扬言要嫁个厉害的夫君,还时常幻想日后衣锦还乡打脸那位举人的场景。 陈皎听后哭笑不得,虽然觉得小表妹的想法有些天真,但身为兄长天天被对方念叨,这次看见周侍郎后便不免上了心。 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对太子殿下提一句,以殿下的人品,以及两人的关系,对方绝对不会告知其他人。也就不存在对女子清誉有碍的可能。 谢仙卿也没去计较陈皎话中真假,更不关心对方所谓的表妹。他从不担心陈皎会喜欢上其他人,有他在这些事情永远不可能发生。即使真发生了,操心后果的人也不会是他。 所以谢仙卿勾了勾唇,笑着打趣一句后,便对陈皎揭过了这个话题。 谢仙卿今日从宫中回来后便接见周侍郎,直到现在才有空去屋内换常服。陈皎也习惯性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熟练地进了殿下的卧室。 谢仙卿被人侍候换衣时,陈皎还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欣赏。 太子殿下身材修长,青丝垂落,慢条斯理地宽衣解扣时,天生自带一种诱人风情。 陈皎大约是最近补汤喝多了,身体燥热,见到周侍郎都忍不住瞧两眼,更别说此刻更好看的太子殿下了。 谢仙卿便站在不远处。脱了外衣后,他里面便是单薄的内衫,能隐隐看见他精致的锁骨。 陈皎眼睛一眨不眨,莫名好奇,很想看看锁骨以下的部分。但为了保护屁股,她也就只敢远远看上一眼。 见谢仙卿目光朝她扫来,她当即端坐好,眼珠子飞快地收回来落在其他事物上,若无其事地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干。 谢仙卿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中,见此轻嗤一声。 有贼心没贼胆。喝了那么多补汤,他倒要看看她还能忍多久。 作者有话说: 陈世子:只是看一下,屁股还是安全的对吧?(对手指 太子:怂死算了 第49章 寻常男子喝完这种大补汤药, 大多都会身体燥热,生出欲望和冲动。 但陈皎喝了那么多补汤,看起来除了面色红润,其他什么状况都没有。 谢仙卿一度都要怀疑对方不是男子了。 陈皎偷看被发现, 做贼心虚为了转移话题, 干脆将自己带来的糕点拿了出来:“桂花糕, 殿下要来一块嘛?” 她也不等谢仙卿回答, 便自顾自地拆了油纸, 自己拿着吃了一块。今天一下午做功课累死了,她一路闻着桂花糕, 早就馋了。 进来收拾茶水的张太监听见了,不由在心中腹诽,在殿下面前还敢先行用食, 也就只有陈世子一人了。 谢仙卿没计较陈皎失礼。 他发觉少年非常喜欢跟桂花有关的东西, 喝的水是桂花水, 身上用的熏香跟桂花香味有关,就连身上衣袍上, 绣着的也是点点桂花, 总是带着一股不腻味的清甜, 闻着便让人不自觉欢喜。 他本不喜熏香, 却因为一个人爱上了一种花香。 谢仙卿还在换衣, 温声道:“府上不是没有,怎还自己带来?” 不知多久开始,太子府便有了桂花糕这道糕点。曾经有大臣还私下奇怪,毕竟太子府的饮食从来都是有定数规矩的, 怎么突然改了份例, 、 陈皎将手上的桂花糕放在太子面前, 坐在他身边,笑嘻嘻地说:“这可不是寻常的糕点。是我心中记挂太子,特意专程买来带给殿下的呢。” 谢仙卿停下换衣的动作,转过眸扫向她,丹凤眼似笑非笑:“专程给孤带的,孤一口未尝便被你吃光了?” 陈皎自己理亏,憨憨一笑,不说话。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1节 谢仙卿也只是调侃,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她生气。陈皎记挂他,有这份心便足够了。 他忽然挥退四下,仆人退了下去。他对少年道:“过来。” 陈皎怕他是想让自己帮她换衣服,她对上次两人擦枪走火时的情况记忆犹新,至今都不敢放松警惕。 所以她小心婉拒道:“这样不太好吧?” 谢仙笑了:“刚才陈世子还在偷看?此刻有机会大大方方,怎又不愿了?” 陈皎脸不红心不跳,说:“殿下看错了吧,我怎么可能偷看?我是正经人。” 陈皎怂得不敢过来,谢仙卿没了耐心,自己主动走了过去。 他低下头,不知何时手中拿起了一块玉佩。玉佩光滑通透,一看便非常名贵。 谢仙卿俯下身,手指穿了个同心结,极其郑重地亲自将这块玉佩系在了陈皎的腰间。 他注视着那个同心结,温声道:“前几日便觉得这块玉佩衬你,果然如此。” 陈皎看着那块玉,觉得不好,又觉得好,心中有些酸涩。 太子是何等人物,风光月霁温润如玉,翩翩公子世无双,身份高贵,别说是弯腰,怕是连低头都难见。 如今他却郑重至极,亲自为她系上玉佩。 陈皎虽然活了两辈子,但上辈子也不过是个高中生,这辈子也是整天玩乐,说到底也是少年心性。 太子俯身为她佩玉时,她便站在原地,从上方能瞧见谢仙卿的侧颜。 她心中酸涩地想,谢仙卿对她心意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可惜自己却无法回报对方,也无法坦诚相待。 陈皎目光专注,谢仙卿抬起头,眼神温柔:“在看什么?” 陈皎故意说:“当然是看殿下了,殿下如此好看,少瞧一眼都是亏。如今有机会,我当然要正大光明地看个够本了。” 以后等谢仙卿登基娶妻了,他们注定要分道扬镳,那时她想看,顾及世俗偏见君臣之礼,也无法如这般正大光明的看了。 谢仙卿勾了勾唇,道:“陈世子慢慢看,日后多的是机会。” 陈皎别别嘴,根本不信,但她也不会傻到直接说出口。 陈皎不开心了,她自己觉得滴水不漏,谢仙卿却是瞧在了眼底。 他眉眼若有所思,轻声问道:“不喜欢玉佩吗?若是不喜欢,取下来便是。” 不过是一块玉佩罢了,陈皎不喜欢便丢了,另外再选一块心仪的玉。谢仙卿不是专横的君主,相反他很温柔,并不会因为是自己赐下的物品便强逼对方喜欢。 陈皎心里一紧,下意识捂住自己的玉佩,眨眼说:“没有啊。” 什么人啊,送出去的东西还要收回去。这块玉佩一看品质就很好,说不定是宫中的珍藏,她才不会傻到还回去! 看见她慌张护住玉佩的动作,谢仙卿眼中有了笑意。 系完玉佩,两人才开始坐在一起,品尝着那盒陈皎带来的糕点。 室内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少年趴在一旁,小口地咬着糕点。 谢仙卿看着她,忽然道:“已是秋季,待几日后孤忙完,便带你去山上赏桂。” 陈皎愣了一下,然后笑嘻嘻地答应说:“好啊。” …… 第二日,国子监。 陈皎在太子府玩了一下午,自从揭穿了陈皎那处短小的伤心事后,估计是太子殿下觉得理亏和心疼,便没有再强逼她学习。 陈皎最近轻松自在,每天早上都提早来国子监抄王时景作业。 今日也是一样,她一边抄着王时景的作业,一边在心中感慨自己简直堕落了! 从前她都是不屑于抄王时景的作业,毕竟对方成绩比她还差,作业每次都错不少。 但最近王时景由于被太子殿下坑了,每天三个夫子轮番上阵,亲自监督辅导他功课,以至于他作业正确率高得惊人。 陈皎也就不嫌弃对方了。 她忙着赶作业时,王时景则在一旁关心道:“陈兄你最近日渐堕落,此等行为有碍学业。不如我去跟太子殿下说,将我的三个夫子分你两个,做兄弟便是要同进退,我成绩差一些没关系,但陈兄你不可啊!” 陈皎头也不抬:“你死心吧!” 她就知道王时景这小子外白内黑,一肚子坏水!上次想拉她下马一起补课,害得她不得不在太子殿下承认自己短小,丢尽了脸。 这次她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对方的。 王时景痛彻心扉,捂着胸口:“陈兄你糊涂啊!” 他太子表哥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也要同样关照陈皎的功课吗?为什么对方还是那么逍遥,听戏吃瓜上酒楼,为什么只有他那么苦命要天天被夫子盯着补课! 王时景孜孜不倦地劝说陈皎一起学习,偶然间忽然发现了对方身上的不同。 看见陈皎腰间的同心结玉佩,王时景愣了一下:“陈兄你也有心仪的人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身边的人都桃花朵朵。万年不开花的太子殿下有了荷包,就连他的损友陈世子也有了同心结。 陈皎愣了一下,说:“没有啊。” 顺着王时景的目光,她看向自己腰间的玉佩,含糊道:“这是我一位好友送的。” 王时景双手揣兜,语气诚恳:“陈兄别做梦了。你缺德成这样,除了我还有谁愿意跟你做好友?” 能说出“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的奇葩,能交到朋友才是怪事。而且重要的玉佩吗?重要的是那个同心结! 陈皎不敢置信:……?? 她气死了,毫不犹豫道:“这玉佩是太子殿下赏我的!” 谁说她没朋友?男朋友也是朋友! 王时景愣了一下:“我表哥?” 他目光再次落在陈皎腰间的玉佩赏,迟疑道:“不可能啊。” 他表哥怎么可能送陈皎系有同心结的玉佩? 王时景不动声色,忽然八卦问道:“陈兄你常年跟在太子表哥身边,他收到的荷包,你知道是谁送的吗?” 太子殿下收到荷包不是稀奇事,稀奇的是他收到后便佩戴于身上,一直未曾取下。这明显是情投意合的意思嘛! 太子心仪之人,便意味着太子妃之位,未来的皇后,甚至关系着一个家族的崛起。所以长安城中权贵,在看见那个荷包后,都曾猜测议论过荷包的主人。 不过因为那个荷包看起来平平无奇,还隐约绣着桂花,一看便是女子所赠,所以从未有人想过,赠给太子殿下的人可能是男子。 陈皎愣了一下,她不是傻子,此话一出便明白自己刚才意气用事可能泄露了。 她假装不知情,埋头抄作业,口中说道:“我不知道啊。我怎么知道。你问我这种事做什么。” 王时景一直都知道陈皎受太子看重,加上太子的人设太过清正,所以他从未往断袖这方面想。 没想到真相来得这么快,这么猝不及防。 联想到前段时间陈皎偷偷摸摸问他那些“男子和男子牵手正常吗”、“喜欢男子怎么办”这种话,王时景终于顿悟了。 王时景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诡异目光看向陈皎,摇头道:“了不得啊陈兄。” 他捂着胸口,痛心疾首:“我说前几日好端端的,我怎么惹到了太子表哥,没想到啊没想到。” 王时景曾经跟太子的关系并不近。 右相府人多,太子的表弟表妹数不胜数,沾亲带故的都有,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跟他说话。 王时景是从陈皎成为太子心腹开始,才渐渐有了更多时间和这位名义上的表哥接触。上次在东街遇见太子,他还大着胆子开了句玩笑。 结果就被坑了。 现在想想,太子整治他,便是从他说过几日要带陈皎去听戏开始。 想到这,王时景立刻拉住陈皎胳膊,说:“陈兄!你得帮我!” 陈皎本来就心虚,没料到他忽然动作,愣了一下急忙反抗道:“你干嘛!” 她功课还没抄完呢!再写不完,今天夫子肯定要罚站。 在外面威风凛凛的陈世子,在学堂也得老老实实做功课背书,否则夫子会上报太子殿下,她下场更惨。 王时景眼巴巴道:“你帮我吹吹枕边风,让太子表哥把我的三个夫子收回去吧!” 他每天早晨六更上学,下堂后还得补课,补到深夜,每每困了或者背不上来书,夫子就狠狠打他和罚他抄书。 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了! 王时景语气诚恳:“陈兄你帮我这一把,以后你吃饭我刷碗,你打架我先上!” 当初他爹说他爹说他不学好,国子监那么多好学生,他非跟同考倒数的陈皎臭味相投。还说陈皎和他都不学无术,将来入朝为官,都无人可靠。 那时的王时景没将他爹的话放心底,觉得他爹根本不懂人心险恶,以及陈兄的好。 现在的王时景更加佩服自己当初的先见之明!他慧眼识中,直接抱上了大腿啊!! 陈皎和太子都这种关系了,他和陈兄是好兄弟,岂不是也稳了! 右相府虽然是太子母族,但太子殿下性情冷清,除了与祖父和他爹之外,对他们府上其他人都有些淡淡。 府上也忧虑过将来和太子离心,甚至想过亲上加亲,送一位女儿和太子成亲。可惜这种提议早就被太子拒绝。 对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意外。太子有主见,绝不可能仍由右相府再出一位皇后,放任朝中外戚做大。 陈皎听到枕边风三个字,吓了一大跳。 她就知道王时景鬼精,自己就说错了一句话,对方居然就猜出了真相! 陈皎深呼吸一口气,没打算承认。 反正这种事只要当事人不承认,其他人怎么说都没用。何况王时景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又是右相府出身,必定不会去外面囔囔。所以陈皎并不是特别担心。 陈皎本来还想装傻,没想到紧接着便听见了王时景动人的承诺。 她想了想,忽然把面前的纸页推给对方,说:“那你先把这份功课给我做了,我看你表现再决定。” 大半本书呢,她抄得手酸,实在不想自己写了。现在有现成的劳力可用,刚好解围。 王时景震惊抬头,无语道:“……陈兄你是真不要脸啊。” 陈皎甩了甩手,看他不动,瞪大眼,语气惊讶地说:“你以为这种事很容易吗?我也有风险的!” 她上次用谈恋爱的方法才逃脱太子监督自己学习,现在去帮王时景求情,一不小心自己也可能被太子想起然后拉去补课。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2节 没想到王时景误会了她的意思,忽然低头看了眼她的屁股,想了想道:“也是。” 枕边风也不是那么好吹,要出卖屁股。 陈皎不是傻子,看见王时景怜悯的目光后,立刻就懂了。 她恼羞成怒,一把抢过自己的书本,愤愤地说:“我下午就去跟太子说你这次考核又是倒数第一,让殿下给你再加三个夫子!” 凭什么瞧不起人?为什么就是担心她的屁股,而不是太子殿下呢! 气死她了! 第50章 王时景只知道陈皎无耻, 没想到对方居然恼羞成怒拿这种事威胁自己。两个人忙着争执在太子殿下面前,陈皎有没有可能在上面,为此挥舞双手差点打起来。 国子监的学生却在议论着今日的诗会。 “今日斗诗实在精彩万分,以明月、寒梅为题, 陈游礼连做十首绝句, 将云山书院小有名气的才子踩于脚下, 一战成名!” “你们去看了?我听说这人名叫叫陈游礼, 才华横溢, 是不是真的?” “他写的诗句无一不是千古绝唱,‘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夜阑卧听风吹雨, 铁马冰河入梦来’,连我家老头子听了,都直呼妙哉!说他有大才!” 这里是长安最好的学院, 能在此处求学的除了考上举人身份的官员子弟, 身份非富即贵。如今大家不约而同地对同一个人赞誉有加, 不得不说是件稀奇事。 被他们议论的对象便是最近风头最盛的长安才子,陈游礼。 “听说他出身寒门, 自幼刻骨学习, 厚积薄发。‘安得广厦千万间, 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陈游礼的志向和胸襟, 非我等常人可比!” 听到这个名字,陈皎愣住了。 如果她没有记错,现下众人如此推崇的大才子陈游礼,便是她穿越的原书男主。他穿越到落魄农家子身上, 后来便是靠着抄古诗诗词, 逐渐在长安崭露头角。 陈皎在家中养伤月余, 竟然不知道原书剧情已经开始了。 同是穿越老乡,陈皎对陈游礼实在没什么好感。 陈游礼在书中被侯府过继后,先是勾搭了高门贵女,后来还和公主牵扯不清,家中还多了许多个貌美的小妾通房…… 原本家风清正的永安侯府,就此变得乌烟瘴气。 从国子监回家后,陈皎便发现居然连永安侯府也在议论这位享誉长安的大才子。 怡和郡主招呼下人们伺候世子,随口道:“陈家人今日又来了,你爹正在书房跟人谈话。” 陈皎姓陈,但从老侯爷开始便是三代单传,如今跟陈氏一族早已没什么关系了。 古代宗族观念极强,虽然出了五服,可在其他陈姓人眼中大家依然是一家人。每到逢年过节,陈氏族人便会用各种借口登门,寻些好处。 怡和郡主冷笑:“这些年招数都不变,这次他们又带来了一位住在京郊的小辈,听说在长安小有名气,叫陈游礼。” 提到陈氏一族,怡和郡主语气十分不满。 陈府还没有世子时,便是他们最热心,一周三趟地跑来劝说,状似大义凌然地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表示要将自家侄子儿子过继给永安侯。 还有些无知泼妇,直言是怡和郡主不能生,应当退位让贤,然后正气十足地要介绍娘家侄女亲戚,想要送给永安侯当妾室。 怡和郡主乃人狠话不多,直接让身边侍卫将这些人打了出去。 这场闹剧是长安一大笑话,怡和郡主嫌丢人,气得好几年没允许陈氏的人登门。直到三年后陈皎这位“世子”出生,永安侯府和陈氏一族的关系才缓和了些。 新仇旧怨在前,也难怪怡和郡主每每提起夫家族人,都语气不屑。 母亲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敌人。陈皎当即同仇敌忾,和怡和郡主一起背后说陈氏族人的坏话。 陈氏族长今日为什么忽然带着陈游礼登门,她也略微能猜到一二。 陈氏一族好不容易又飞出了一名金凤凰,当然要带他走动人脉,最好让永安侯府照顾一二。 原书中也是因为这样,陈游礼才会被永安侯他们看中过继。 陈皎和怡和郡主一起吐槽了一会儿极品亲戚,刚转身打算回房,便见永安侯和一名青年从会厅堂中走了出来。 青年身穿朴素长衫,肤色偏白,体型偏瘦。从背后瞧不出相貌。他背对中堂,一边和永安侯说话,一边便朝大门方向走去。 只是一个背影,陈皎便认出眼前这位青年是原书男主陈游礼。 陈皎如此笃定,不是因为龙傲天的气质太过令人震撼,而是对方头顶此刻正明晃晃地悬挂着一行字——【逆袭系统绑定中】 【当前任务:声望值达到1000】 陈皎目瞪口呆:……?? 她这才想起来,原书剧情中男主似乎也有个系统。 这个系统的目标便是帮助男主功成名就,在它的帮助下,男主步步为营,最后成功走上人生巅峰。 陈皎:……酸了。 穿越十几年,陈皎早就忘记书中的一些剧情了,只记得男主不停地开后宫和打脸配角。然而现在回想起这个系统,陈皎的心情就非常复杂。 凭什么都是穿越,原男主有系统,自己没有啊!这就是主角和路人甲的待遇吗? 从周围其他人神情便能发现,大约只有自己能看见这行字。陈皎被刺激的非常伤心,连晚饭都少吃了一碗,主要是回家前和王时景吃了只烤鸭,现在就有点吃不下了。 而她的好爹永安侯丝毫没有发现女儿的不对劲,正在大力夸赞陈游礼的才华。 陈皎别嘴,心想那可是诗圣诗仙诗鬼等诸多名家的传世大作,现在全变成了陈游礼的东西,可不是有才华吗。 永安侯喋喋不休许久,忽地遗憾道:“陈家这次出了名麒麟儿。他不日将到长安城中的云山书院求学,可惜皎儿回来得太晚,没能与他见上一面……” 家长总是希望孩子跟学习成绩好的孩子一起玩,认为这样自家孩子也能沾点才气变聪明点,永安侯也不例外。 不过想到他教导女儿写治水股文时,对方抓耳挠腮的场景,他又顿时死心了。 他叹了声气,感叹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这样好的才华,果然是别人家的孩子,逆子你要是有人家半点才气,我现在闭眼也安心了!” 陈皎吃着香喷喷的米饭,笑了:“别说,我还真有。” 永安侯根本不信:“你就吹吧!” 陈皎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这些必背古诗,她怎么会不知道。如果陈皎想用,早八百年都用完了。但陈皎却从没考虑过冒用别人的诗句才华,即使在这个时代那些诗人不存在。 这些都是诗人经历人生事迹后,写出来的千古绝唱。即使在这个朝代和时空他们不存在,陈皎不会去窃取占有他们的作品。 所以她与原男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不会去主动揭穿这位‘大才子’,但最好他也别来打永安侯府的主意。 陈游礼的出现只是生活中的一个插曲,重要的还是太子的事情。 第二日见到太子,陈皎便告诉对方王时景知道他们关系的事情。 虽然她知道王时景不会说出去,但以防万一,这种事情还是要告诉太子殿下早做准备。 陈皎本以为太子会思索一二,没想到对方异常淡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知道便知道吧。” 右府上枝繁叶茂,后生众多,不是每个后人都能得到全部资源。比如右相膝下三个孩子,他鼎立培养的是王尚书,另外三房便没那么显赫。 而王尚书的资源,大部分都倾斜在了王时景上面两位兄长身上,对幼子的要求不过是做个富贵散人。王时景如今和陈皎交好,对前程有益,谢仙卿并不担忧对方会说出去。 陈皎本来还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太子夺嫡,一时间有些茫然:“殿下不担心吗?” 谢仙卿见她蹙眉,好笑道:“你以为长安城中有多少人不知我们的关系?” 陈皎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难道有很多人知道了吗?可她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 谢仙卿哑然失笑,放下手中的笔,道:“你知道太傅曾经劝诫孤远离你。” 陈皎的矛盾瞬间被转移,紧张的表情变成不满,语气还装作若无其事道:“哦,原来还有这种事啊。” 陈皎就算早就知道这件事了,但在太子面前也要假装不知情,否则她就是坑了当初给她通风报信的王尚书了。 不过她不能假装自己知道,但不妨碍她演戏啊! 陈皎不敢置信,惊讶道:“太傅为何劝诫殿下远离我?臣自认对殿下尽心尽力,不知道做了什么,才会让太傅误解我。” 她将奸臣两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自己可是很记仇的。 谢仙卿忽略她浮夸的演技,慢条斯理道:“太傅偶然听闻陈世子好男风,对孤有难言之隐,故来劝阻。” 陈皎愣住,谢仙卿笑了:“你说,他们知不知道?” 陈皎无语凝噎。 什么叫她好男风?对太子有难言之隐?! 陈皎愤愤不平,被气得半死! 她就说莫名其妙的,太子殿下怎么忽然说自己暗恋他,感情就是这些人在背后捣鬼!! 平白坏她清誉,太可恶了! 而且听太子的意思,长安城中还有许多人都觉得她是断袖?! 谢仙卿见她生气,还以为她是担心两人身份被外人泄露,安慰道:“你不必担忧。父皇年迈。最迟五年内,我们便可光明正大。” 太子话中深意让人心惊,最迟五年内他便可以登基。这也意味着陈皎可以实现愿望,成为真正的天子近臣,走上人生巅峰。 若是从前,以小弟为职业目标的陈皎知道这个好消息,肯定开心死了。 可现在,她听见那句到时不必掩藏两人的关系,陈皎心中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两人交往已经数月了,太子殿下似乎还没想过他们要分开,到时候难道要自己主动提分手吗…… 陈皎想得头疼,干脆决定忽略这个问题。 大约是流年不利,前几日补汤喝多了,第二日陈皎许久未来的葵水居然来了。 陈皎身体原因,葵水一直很不准时,有时候数月半年才会来一次。侯府也因此暗中求过医,大夫看过后说需要调养,等成婚后或许便好了。 相比于紧张的爹娘他们,陈皎自己倒是觉得这样方便,省去了自己诸多麻烦,不用时刻担心女扮男装露馅。 许久未来葵水,第二天清晨陈皎醒来发现床上许多血时,还吓了一大跳。 大概是最近补汤喝多了,陈皎这次有点……血崩。 女子来葵水时,身体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适。陈皎收拾好后躺在床上,都不想去国子监了,晚上更没心情去太子府开会报道。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3节 两年一届的科考即将开始,此前都是由吏部负责,最近五皇子提出改革交由礼部负责,这么一件大事大家每日争吵不休。太子党中也要给出方案,是帮吏部维持旧规,还是趁机往礼部里塞人…… 陈皎虽然没有官职,但最近也在忙这件事,每日会后都和诸位大臣一同商量人选和写奏章。 想到接连不断的事情,陈皎顿时有些烦躁。从前她都精力满满,下堂后还能去太子府加班,今日因为身体不适,是一点心情都没有。 ……好想请假啊。 但请假肯定不行,请假了太子党里有些人肯定又要在背后偷偷骂她,阴阳怪气说风凉话了。 陈皎虽然受太子信重,但也是要做实事的,总不可能一天只用阿谀奉承拍马屁吧。她倒是想这样,可古往今来,没有实权无法插手政事的宠臣都不会有好结局。 陈皎想当宠臣,可又不想只能完全依附于太子,她也想要权力。 想到这,陈皎长叹一声。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呼出一口气,决定去国子监了。 怡和郡主跟在她身旁,不满道:“今日何必还要去国子监,在家中休息便好。” 陈皎摇摇头,说:“算了吧,我今日答应告诉王时景他夫子的事情。” 陈皎收拾好去国子监时,脸色有些苍白。入秋的季节,她还带了个暖炉揣兜,待会儿用来捂肚子。 一进入学堂,陈皎便对王时景说从今日起,他的三个夫子减少到了一个,日后也不必天天挨揍了。 她是个有兄弟情的人,说了帮王时景求情,就必定会做。最主要是对方真的很惨,最近被逼着熬夜学习,都有黑眼圈了。 王时景感动万分,立刻拉住陈皎的手“谢谢你陈兄!你救我于水火,你对恩情……” 说到这,他才发现陈皎缩在座位上,今日似乎没什么精神。 王时景见她脸色苍白,不由一愣:“陈兄你昨晚干嘛了,怎么这般虚弱?你不会真为了我去出卖自己的身体吧……” 就在这时,王时景忽然蹙眉,语气一变:“陈兄你身上怎么有血气?你受伤了?” 王时景是习武之人,嗅觉天生便比其他人灵敏,尤其是对血气。 陈皎也没料到对方嗅觉这么敏感,有些尴尬,白皙的肌肤顿时涨红。 王时景目光锐利,从来懒散的他难得认真道:“谁弄的?” 长安城下敢动陈皎,难不成是五皇子?可陈皎若是受了伤,为什么不告诉太子表哥…… 王时景声音不小,陈皎怕其他人听见,又怕他猜出真相。她捂着王小少年的嘴,咬牙急道:“烦死了,你别问了。” 王时景蹙眉,语气焦急:“你昨日还好好的,今天一早便……” 他忽然反应过来了。目光在陈皎身上挪动,移到对方腹部以下,最后落在了屁股上。 眼见陈皎耳尖泛红,含糊其辞不肯说出罪魁祸首,王时景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王小少年的三观被震碎了,磕磕巴巴道:“你、你们玩这么大吗?” 都出血了!! 陈皎目瞪口呆:……?? 你神经病啊!! 第51章 虽然出身右相府, 但王时景的生活其实非常朴实,他没有富家子弟的恶习,最大的娱乐也就是跟陈皎一起去看戏听书了。 身为十几岁的少年,他以为自己的小伙伴也和他一样单纯。没想到, 他的三观在今天被重组了。 王时景见陈皎脸色苍白, 忍不住抱怨道:“太子表哥太过分了!” 他真的很生气。相比于寻常男子, 陈皎身体本来就瘦弱, 是那种打一拳就能倒地上不起来的经典碰瓷高手。 太子殿下看起来清风朗月, 没想到在床事上如此不体贴,粗暴到陈兄都流血了! 王时景拉着陈皎的手, 情真意切道:“陈兄,你受苦了啊!” 陈皎开始还不懂,后来见他眼神古怪, 这才明白对方想歪了。她登时气得不轻, 恨不得跟他同归于尽:“你有病吧, 我这是摔伤的!。” 自从当断袖后,她可是很爱护自己的屁股, 现在还是好好的! 王时景根本没听她说什么, 表情关怀问道:“太子表哥平常对你温柔吗?” 想来也还好, 毕竟从前没见陈兄身上有血气……也不知昨晚战况有多激烈。 他自说自话, 陈皎已经彻底麻木了。 陈皎咬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王时景听她一直否认, 没忍住问道:“你说不是太子表哥,那到底是谁害你受伤?你别跟我说摔伤了,我不会信。” 陈皎:…… 她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硬着头皮瞎编道:“都说了是摔伤的, 昨晚我起来如厕, 不小心摔了。” 如此拙劣的借口, 王时景又不是傻子,根本不信。他冷笑道:“要摔成什么程度才会出血?” 如果只是擦伤的零星小伤口,昨晚便应该愈合了,怎么可能今天还有血气。而且根据血气来源,位置恰好便是在下盘,难道刚好有这么巧合吗? 陈皎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解释,无力道:“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皎也不敢编得太离谱,她怕谎话露馅。 王时景看起来傻白甜,实际上非常聪明,从昨日陈皎只是透露玉佩来源,对方便能精准猜到她和太子的关系。 要知道侯府里,除了她祖母,其他人到现在都没怀疑她和太子的关系。 陈皎不想考验人性,也不敢将自己女扮男装的把柄递给其他人,即使是自己的好友。 她干脆不解释了,缩在椅子上闷头看书,仍由王时景自己想象。 不过也幸好王时景此时提醒了自己。他习武尚且察觉异样,太子殿下生来嗅觉灵敏,自己随身带个桂花糕他都能闻见,要是今天贸然去了太子府,她肯定会被发现,说不定还会露馅。 所以陈皎决定今天下堂后,自己便打道回府,借口身体虚弱不去太子府了 陈皎心里有着自己的小算计,面上却一个字都没说。 她这番作态,王时景便直接当她是默认了。至于对方刚才为什么辩解,大概是要维护太子清誉,加上自己不好意思吧。 王时景莫名得知了一件大事,事关自己好友,今天一整日都有些忐忑和愧疚。 当日,他犹豫再三,最终没忍住去了太子府。 右相府的小表弟难得上门,忐忑地说是有事要与自己商谈。谢仙卿也有些惊讶,便屏退四下问道:“何事?” 然后谢仙卿便发现他的表弟王时景今天很奇怪。对方一直用看禽兽的眼神盯着他,偶尔还会摇头叹息,欲言又止。 看着仙风道骨的太子殿下,王时景鼓起勇气说:“太子表哥,你要对陈兄好一些。” 谢仙卿不解挑眉:? 王时景搓搓手,小心地说:“陈兄他很不容易的,你动作尽量温柔点。” 能将人弄出血,说明他太子表哥实有些天赋异禀,才能做到这种程度。想到这,王时景没忍住看了眼谢仙卿下方,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好奇。 谢仙卿放下笔,想知道自己这个表弟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王时景说:“陈兄都跟我说过了。我们同是男子,那处生来不同,有的人大,有的人小,尺寸不同,所以要相互体谅。” 谢仙卿愣了一愣,说:“陈皎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了?” 王时景说:“是啊。我知道情到深处难以控制,但有的事情为了双方身体好……” 王时景苦心劝说良久,最后小心翼翼问道:“太子表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致明白。”谢仙卿眉眼思索,良久笑了,“看来你还是太闲了。” 他决定给对方再加几个夫子。 王时景:……? 王时景劝说太子失败,被闻讯赶来的王尚书给抓回去学习,一时间很有些郁郁。 没办法让太子温柔,就只能努力让陈兄学习相关知识,懂得保护自己了! 大概是上次冲击太大,王时景万分担忧自己兄弟的身体安全,时刻担心再发生上次那种事。 于是被夫子逼着背课文的王时景,百忙之中,给好兄弟陈皎送了几本话本。 他神神秘秘道:“陈兄,我知道你不容易。这本书送给你,你平日可以多看看,多学学。” 陈皎握着那本话本,看着上面《霸道王爷俏丫鬟》几个字,好奇抬头:“这是什么?新出的武侠话本吗?”看名字不太像啊。 王时景身为向往江湖的中二少年,平日看的话本大多都是武侠话本,陈皎也跟着看了许多,两人算是同好。 王时景摇头,支支吾吾:“你看就是了。” “话本而已,这么神神秘秘做什么。”陈皎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翻开书页。 第一页讲的是个小王爷和自己的小丫鬟发生了误会,两人在拉拉扯扯吵架。一个流着泪说我不要,一个咆哮着说你必须要。 陈皎很无聊,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然后她翻到了下一页,小王爷和小丫鬟开始做运动了。 陈皎皱眉:……? 她是跳过了什么相关剧情吗? 她一头雾水地继续往下翻,然后发现这个话本极其狗血。 每隔几回,王爷和丫鬟中间便会发生些误会,然后暴怒的王爷便会不听丫鬟解释,拉着对方在各种场合各种姿势一边运动一边质问。 陈皎看了半本书,大开眼界,感叹道:“哇哦。” 她看看书上的香艳场景,再看了看旁边的王时景,懂了。 这是一本小黄书。 陈皎是个正经人,如果是从前,她肯定义正言辞地丢开这本书,表示自己从不看这种书。 但她最近喝了很多补汤,而且不得不说,这话本作者笔墨动人,描写场景香艳至极,还挺好看的。难怪王时景说连载了许多本。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继续往下看了。 越看她不禁越是感叹,自己从前只知道看什么侠义话本,忽略了多少宝藏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4节 这本书内容精彩纷呈,剧情狗血,笔墨香艳动人,还自带彩色插图。由此可见这本书价格必定不会低,王小少年算是下了血本。 有王时景这样的好兄弟,夫复何求啊! 自从这本书后,陈皎算是打开了新世界。她连去太子府找太子约会,都不忘带上自己的宝藏话本。 今天太子殿下在批改公文,陈皎本来也在写奏章,但她惦记着中午没看完的《霸道王爷俏丫鬟3》,奏章写了一半,见太子没有注意,便偷偷拿出了话本。 书房另一端。 陈皎埋头看话本,时不时面色通红,眼睛亮得惊人,神情兴奋又紧张。 谢仙卿本来只是无意中扫了一眼,下意识便觉得不对。正好手中公务渐渐少了,他缓缓起身,不动声色走了过去。 陈皎沉迷男女主圈圈叉叉的关键时刻,根本没注意到太子殿下走近。 等谢仙卿走到她身后,略微低头,扫了一眼,然后不自觉蹙眉。 他俯下身,陈皎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便拿走了桌上的话本:“颠鸾倒凤,纤纤玉碧……竟是还有图呢?” 他快速翻阅一圈,抬起眼,似笑非笑:“陈世子若真好奇,不若跟孤一试?” 竟是他小瞧陈皎了,胆子比谁都小,私下居然竟是看这些不知所谓的杂书。 陈皎被当场逮捕,十分心虚,神情却很镇定。 她踮着脚,慢吞吞从太子手中抽回那本书,故作坦然道:“别弄坏了,还要还人呢。” 谢仙卿眯起眼:“还给谁?” 陈皎祸水东引成功,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王时景啊。他给我的。” 谢仙卿蹙眉:“时景?他给你这些做什么。” 陈皎肯定不敢说自己害的太子风评受害,让王时景误会了啊! 她眨着眼,一脸无辜地说:“我不知道啊。” 她眼眸清澈,软着嗓音小声说:“我是好学生,以前从来不看这些的。” 尽管谢仙卿知道陈皎话中有几分假,但此刻她看起来那么乖,那么惹人怜爱。谢仙卿瞧见后心都软了,心中天平倾斜,自然愿意相信她。 第52章 [二合一] 陈皎努力装出一副自己是被诱惑的姿态, 谢仙卿自然便将这笔帐算到了王时景头上。 于是王时景发现最近太子殿下非常关心自己功课,每隔一段时日便会询问王尚书他的学习进度,然后随意点评几句。 “时景聪慧过人,若是勤奋学习, 未必没有一番前程。” 太子这话似是鼓励, 又像是承诺。 王尚书听后激动不已, 觉得自己儿子入了太子的眼, 为了儿子和全家人的前程, 当即毫不犹豫地逼着王时景补课学习。 就连年迈人老成精的右相都过问了几句,交代让王时景务必不要辜负太子的殷勤期盼。 王时景一脸懵逼:“殷勤期盼?他是想让我学死吧!” 王尚书黑着脸:“不许乱说话!” 得了命令, 就连王时景上面几位兄长,都热心积极地带来自己当年科考的笔记和书籍,监督小弟学习。 父爱如山, 王时景还不知道自己又给陈皎背锅了。一脸茫然的他被数十个夫子环绕, 看大家认真的样子, 似乎是要逼他这次科考考个状元回来。 太子的关爱来的突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右相府的人清楚, 王时景是因为跟陈皎关系近了, 才渐渐被太子瞧在眼里。 右相有四个孩子, 这些孩子又有许多孩子, 一大家子人,太子名义上的表弟表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这么多人,他说不定连名字都叫不上,何谈像现在这样特意关照王时景。 右相府中。 王尚书对自己父亲道:“多亏了陈世子, 时景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有太子看顾, 他也不必担心小儿子的前途了。 陈皎知恩图报, 也不枉他曾经特意派王时景私下通报对方太傅一事。 右相在朝中的地位无人撼动,这位经历了许许多多的老人摸着胡子,说:“陈世子肖似老侯爷,又得殿下看重,时景能和她交好,只会有好处。” 他人老了,最担心的便是右相府与太子慢慢疏远。天家无情,右相府的将来谁也说不准。如今王时景的事情便是一个转机,无疑让人欣喜。 王尚书有很多优点,其中之一便是听话和孝顺。得了父亲启发,他犹豫道:“这次长子举办的秋日诗宴,我想邀请陈世子参加。” …… 第二日,陈皎便从王时景手中收到了邀贴。 王时景打着哈欠,说:“我爹让我给你的。” 他没把这事放心上,转眼吐槽道:“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太子表哥,现在我早上六点就得起床晨读,国子监下堂后还要补课到深夜。” 说这些话时,王时景瞪着一双黑眼圈,直直地盯着陈皎,就差没把“是不是你这个狗逼害我”写在脸上了。 他都想明白了,自己根本没有得罪太子,也就只可能是陈皎又让他背锅! 这都不是第一次了! 陈皎眨眨眼,淡定道:“我怎么知道,我上次还帮你劝了太子殿下呢!谁知道你后来又做了什么。” 王时景一眨不眨地看她,都没从她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迹象。 陈皎心理素质非常好,她还非常淡定地拍了拍自己的好兄弟肩膀,安慰说:“时景弟莫慌,我掐指一算,你今年肯定能考状元!” 她不觉得自己这是坑王时景,她是带对方走向人生的辉煌道路啊! 等日后王时景中举,回顾他多年前在国子监考倒数第一的人生,他最感谢的人必须是自己! 王时景深呼吸,说:“希望吧。我父亲昨日发了狠,说我这次要是考不上举人,就把我踢出家门自生自灭,让我沿街要饭。” 陈皎抽抽嘴角,想到户部王尚书估计也是被气得不轻,连这种话都说出口。 王时景太困了,到学堂不久便趴桌上睡觉。陈皎则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手中的邀贴。 自从成为太子的心腹后,想要结交她的人便增加了许多倍,络绎不绝的拜帖和请函接连送上门来。 身处朝堂,这些都难以避免。陈皎尽量推了一些,有的却不能推。比如右相府的邀贴。 陈皎对这种宴会没什么兴趣,但无论是因为位高权重的右相,还是被自己坑了一把的王时景,她都得去一趟。 —— 数日后,右相府。 不得不说这场诗宴的人是尽了心,每道菜都恰到好处,跟诗词歌赋有关系。 陈皎混在里面,跟大家打得火热。 礼部侍郎走了过来,试探道:“陈世子,这次礼部的人选,你可是知道了?” 陈皎笑了一下,不动声色道:“李大人高看我了,这种机密要事,我怎么会知道?” 科举改革一事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现如今争执许久,基本已经确定科举的监督管理权从吏部移交礼部了。 然而今年科举在即,礼部中将由谁来主持负责这件事,以及太子将从礼部中提拔谁,都是众人关心的事情。 升职加薪谁不喜欢啊,大家心里都有几个名额,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会定下谁了。这次改革是五皇子提出,他在礼部的人率先便占了一大半名额,太子殿下不可能没动作,放任对方做大。 在这个时刻,大家不免想要从太子亲信的人口中得到些消息,王尚书、右相、张公公等……以及相比于前几位老奸巨猾的旧人,年嫩的陈皎。 于是陈皎就这么被盯上了。 然而无论谁来问,陈皎都说自己不知道。不过没人信她的话。 谁不知道陈世子颇受太子宠信,近几日都在太子府一起商谈书写奏章文书,说不定人选的名字都是她写来的。 和大家想的一样,陈皎当然知道。 太子很忙,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灾情,以及三年一届的官员调动,党派纷争,近来的科举大事…… 也不知是不是受的打击太大,当今圣上又去行宫了。太子身为目前长安的最高决策人,全国上下这些事情全都归他管。 说他忙是一点都不夸张,上次他说要带陈皎去郊外赏桂,这事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所以一些不大的事情,太子都会交给手下信任的人处理,比如前段时间关于科举移交权柄的方案,又比如起拟一些不重要的奏折公文。 陈皎每日去太子府报道,不可能是坐着玩,许多事情必不可免会经过她的手。 所以这次礼部提拔的人,她知道太子前两日便将名单报上去了,奏折甚至还是她亲自写的。 但陈皎永远不会说出去,就连她舅父上次特意来问,她也闭口不提。 她是小弟,领导信任她才会让她一起做事,结果她把信息泄露出去,以后还要不要混了? 陈皎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很清晰,还是那句话:小弟是她要为之奋斗终生的职业,和太子谈恋爱只是顺便而已。 所以她很有职业操守,坚持不肯透露名额。 在座的大臣虽然心急,但也还要脸,见她一直始终不肯回答,也就歇了心思不再追不舍。 一场诗宴下来,没见几个人吟诗作对,倒是多了许多官场间的。 夜色渐晚,众人才慢慢离去。 陈皎走出右相府,踏上马车落下帷幕后,她脸上的笑容便彻底收敛。 由身体到灵魂,都透着一种疲惫。 这种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来往试探,数个时辰几乎花去了她大半精力。 但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她从不后悔。 诗宴举办到傍晚才散场,侯府马车缓缓驶过街道时,天边已经日落斜阳。 双辕车三马并行,车厢通体为黄花梨,垂落的帷幔是镶嵌金银线的丝绸,车横上方垂挂四个銮铃,随着车身晃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马车奢华,行人远远望去便能知晓内里的主人身份高贵,街道边的路人避让开来,目送车辆远去。 在避让的行人中,陈游礼注视着驶去的马车,神情不明。 当马车驶过他身边时,陈游礼脑海中沉寂许久的系统发出一道声音。 【声望值1000已达成,获取50积分。当前任务:入住永安侯府】 穿越前的陈游礼是个愤世嫉俗的键盘侠,虽然每天在家混吃等死,但他一直坚信自己不是寻常人。 就是这么自信!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5节 后来果不其然他穿越了,还绑定一个名叫废物逆袭的系统。 虽然这个系统名字有点侮辱人,但好歹也是个金手指,所以陈游礼默默忍了。 废物逆袭系统自称要帮他走上人生巅峰,分批次给他布置任务,每当他完成任务后便会更新下一阶段的任务。 今天也不是系统第一次变更任务,陈游礼已经熟悉了流程。他忍不住问系统:“我还要做多少个任务?我要怎么进入永安侯府?” 他的一连串问题,只得到一句冷冰冰的回复——【无可奉告。】 陈游礼被气得一噎。这个系统什么都好,就是很高冷,平日里没事的时候死了一样,问什么都不回答。 陈游礼暗戳戳恐吓道:“透露点,你什么都无可奉告,万一我任务失败了怎么办?” 系统一如既往的高冷:【关我屁事。】 陈游礼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你他妈到底是不是我的系统?” 他气得直接在脑海中跟系统吵了起来,可惜没骂过。 系统是智能ai,词汇量丰富语速又快,陈游礼毫无招架之力。 陈游礼被骂了半天,不得不发挥了精神胜利法。反正这个系统嘴贱不是一天两天了,自己跟它计较什么。 他回过神,便想到系统刚才的提示。他对身旁的同伴问道:“这辆马车如此气派,内里坐的人是谁?” 同伴回过头,诧异道:“你不知道他?永安侯世子,怡和郡主的儿子,大长公主的外孙!” 他回忆着不久前听闻的八卦,津津乐道道:“看天色,这位陈世子应当是刚从诗宴回来。” 提到诗宴,刚跟系统吵完架的陈游礼脸色更不好看了。 秋日诗宴由来已久。时人推崇文人,每到秋季,右相府便会牵头设宴,邀请每年名声最显的那批才子参加。所以能接到秋日诗宴的邀请函,无疑于承认他们的才华,对普通学子而言意义非凡。 今年最出名的才子,便是陈游礼了。 早在半月前,得知右相府的大公子将举办宴会时,他便认定自己会收到请柬。届时等他进入诗会,在宴席上做些精彩绝艳的诗画,不但能结交权贵,还能彰显名声,使得才子的名号更加扩大。 然而今年几位皇子之间的局势紧张,参加宴会的人被严格筛选,加上科举改革一事,所以宴会并未邀请太子党之外的人。 所以理所当然的,自信的陈游礼没有收到他期盼已久的请函。 同行的人看陈游礼脸色不好,也知道自己说错话,当即讪讪住嘴。他转移话题道:“这位陈世子在国子监求学,不过名声不好,学问文章都差,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 百姓对于权贵的生活八卦,总是十分热衷讨论。 听到同伴的议论,陈游礼微微蹙眉,目露鄙夷道:“这等纨绔……” 他只是一介书生,并不明白朝堂局势,只知道陈皎这个令人耻笑的纨绔都能参加诗宴,自己这个大才子却没能受邀。 陈游礼顿时十分恼怒。凭什么自己穿越的便是农家子弟,还需要费尽心机抄文章诗歌往上爬,这个永安侯世子半点学问没有,居然便凌驾于自己之上。 果然世道不公! 同伴也想到了这其中的对比,忍不住惋惜道:“若是游礼兄同样出身于高门,这秋日诗宴必定会有你一席之地。” 他只是随口感叹,毕竟出身这种事乃是天定,这次诗宴错过了,下次陈游礼也不是没有机会。 但陈游礼却把这句话当真了。在他眼中,那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哪里能跟他相比。 陈游礼心中不屑,面上却露出愧疚的神情,拱手谦逊道:“惭愧惭愧。” 天色已晚,陈游礼他们一行人住在附近的县城,今日来长安城内是为了办事,现在还要坐牛车赶路回家。 两人朝着城门外走去,同伴忽然八卦道:“说来这位侯府世子和你同族呢。你们同是陈家人,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人家什么都不需做,便已经荣华富贵了。” “侯府三代单传,当时大家都在猜如果没有陈世子,恐怕会从你们陈家族人里过继一个。” 这人扫了眼陈游礼,不知是有意恭维,还是随口闲聊道:“若是那样,恐怕游礼兄最有机会被选中。你年纪轻轻便做出如此多惊世艳绝的文章……” 陈游礼被他吹捧的厉害,嘴角不自觉上扬,口中谦虚道:“杨兄哪里哪里,谬赞了……” 不过想到对方所描述的场景,他虽然自觉靠他自己的实力,将来也不会过得比永安侯世子差,可心中也不是没有遗憾。 上次他跟随陈氏族长去过永安侯府,亲眼看见内里的装横。 永安侯府占地宽广,仆人训练有素,山石逼真,一条小溪引自活水,风景宜人一草一木均灵动有加。这是大家族才有的底蕴,是普通农家子穷极一生都难以触及的东西。 陈游礼当时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心中也是有些热切的。 要是没有这位永安侯世子就好了。 想到系统不久前发布的新任务,陈游礼的心动了动。 至于如何入住永安侯府,陈游礼心中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自认为自己有些才华,又已经去永安侯府拜见过。对方若是机灵些,就应该主动结交自己,在他上门后,找机会邀请他来家中商谈一二。 在古代,朝中有人最好越多越好。家族应当抱团,陈游礼自认为是个潜力股,这永安侯府为什么迟迟没有动作。 陈皎不知道原书男主今天见到了自己,甚至还针对她的纨绔命运八卦讨论一二。 不过若是让她知道对方的想法,她估计也会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好笑。 别说她不是,就算她真是所谓的纨绔,那也是陈家唯一的血脉,总比陈游礼外来过继的儿子要名正言顺。 更何况陈游礼背的那些文章古诗,天知地知,陈皎最清楚不过,她只不过是不屑罢了。 这些诗歌文章大佬都是作者才子费尽心血作出。她不能因为在异时空,便自己冒名顶替,假的成不了真,她宁愿做学渣,也不愿意去顶替别人的诗。 而且‘纨绔’的生活也并不是陈游礼想象得那么轻松。 陈皎很忙,她忙着和太子搞地下恋,忙着喝各种十全大补汤,还要忙着思考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屁股。 自从上次她明确袒露她小的‘秘密’,太子殿下大约是为了不触及她的伤心事,行事间往往十分克制。陈皎也怕泄露秘密,轻易不敢和对方太亲近。 两人有默契后,谈恋爱的时候就比较纯情了,顶多也就拉着手在太子府里闲逛,说来也有一番乐趣。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克制不代表欲望会彻底消失。 今日两人在太子府一起闲逛时,大约是月色正好,也可能是美色动人,渐渐的不自觉相拥。 陈皎很喜欢跟谢仙卿接吻的感觉。他没有上位者那种强烈的掌控欲和霸道,相反,他的吻很温柔、缱绻,先是浅酌,然后才慢慢深入,就好像一池春水,不动声色地将人溺于其中。 陈皎不抗拒温柔,她甚至乐于这项游戏。 在此之前,陈皎也没想过她能正大光明地和男子牵手谈恋爱, 她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以后就算想有后代,必定也是偷偷摸摸,找些懂事闭嘴的人。为了防止泄密,这件事必定从头到尾都是藏在暗处。她也更不可能光明正大的和恋人牵手,甚至在放纸鸢时温柔接吻了。 所以有时候,陈皎甚至觉得搞断袖这件事好像也没什么问题,虽然她不是男的,但四舍五入居然结局差不多耶! 陈皎又不是圣人,穿越前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说她对爱情没有期盼和想象,那当然是不可能了。 而谢仙卿给予她的,几乎要符合她对完美恋人的一切想象。 所以管他们将来分不分手,什么时候分手,总之现在享受恋爱就对了。 …… 一吻终了。 谢仙卿眉眼轻佻,语气含笑道:“陈世子对话本念念不忘,不如孤教你?” 青年相貌俊美,眼眸含情,直直扫向陈皎。朦胧月色下,谢仙卿美的惊心动魄,令人不敢直视。 陈皎没料到对方旧事重提,一时间怔住,没有反应过来。 眼看太子的手有往下滑动的痕迹,上次的经历历历在目,她急忙喊道:“且慢!!!” 她还以为小黄书的事情过去了呢,没想到还是被坑了。 谢仙卿停下动作,单手托腮,安静地注视着她:“为何拒绝?” 他眉眼上挑,带着□□的眼眸若有所思,仿佛在无声等待陈皎的理由。 陈皎想了想,咬牙说:“殿下可想过,我们谁在上,谁在下?” 谢仙卿愣住,随后微微眯起眼:“世子想在上?” 无论君臣还是体态,自然都是他在上。 陈皎听完顿时松了口气,暗想幸好太子只是弯了,而不是直接变零。 否则对方要是真让她做1,她也不知道从哪里能变出那个东西让对方快活啊! 别跟她说胡萝卜,那玩意儿感觉都不对。 可是很快,陈皎松的那口气又提了上来。她不想被人走后门啊!! 想了半天,陈皎豁出去了,握拳说:“可是我不想躺下面……臣、臣想在上面!” 谢仙卿将她的神情收入眼底。他见陈皎明明不想做上面那个,却又提出这个要求,眼中有了一丝兴味。 他扫了眼陈皎的腹部之下,想到不久前陈皎自坦短小的场景,挑眉道:“你确定?”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自称短小细的陈皎,居然还有一颗在上面的心。 陈皎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顿时惶恐忐忑去了一大半,心中生出了火气。 看什么啊!自己这次可是绑了胡萝卜的,虽然不敢太夸张地一下子整个十八厘米,可好歹也有小小的几厘米,总比上次根本没有的强啊! 她很生气地说:“虽然我小,但是我也是有做1的梦想的!” 太子眯起了眼:“什么是1?” 陈皎声音低了些:“……就是上面那个。” 谢仙卿“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陈皎见此,心想无毒不丈夫。 太子殿下尊贵,清风朗月,自尊心也高,定是不肯做雌伏的那一个。她提出不想在下面,到时候太子接受不了,说不定就跟她一拍两散了。 虽然她很也喜欢跟太子殿下谈恋爱的感觉,但反正两人迟早都要分手,晚分不如早分。现在分手了,日后自己也不必提心吊胆地担心泄露身份了。 想到这,陈皎甚至还期待太子殿下直接答应分开了。 出乎意料的,太子犹豫了。 在陈皎紧张的视线中,他指尖摩挲,蹙眉微微思索。 半响,他突然一笑,看向陈皎,悠悠说:“也可。” 陈皎瞳孔地震:……你有没有搞错??!! 谢仙卿以为陈皎是因为好奇心,才一直惦记着在上面的事情。说不定让对方试过一回,她便放弃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6节 不过他还是有些不适,便眯起眼,强调道:“不过只此一次,日后大多数孤都要在上面。” 他从没想过要在下面,甚至一想到便会有些反感。但以己度人,若是自己都无法接受,陈皎大概也无法接受,两人又如何相恋相处。 所以思索之下,谢仙卿选择各退一步。 陈皎:……?!! 谢仙卿答应得这么顺利,陈皎心中只剩下震惊,三观已经彻底没了。 此刻的她,就跟前几天的王时景一样,世界观都要颠倒了。 陈皎想了想,战战兢兢道:“要不、要不殿下您再考虑一下?” 她两辈子都不太清楚断袖这个群体,不明白大家都这么随意的吗?0和1可以随意乱换位置的吗!! 陈皎不自觉摸了摸胳膊,感觉自己头皮发麻。 太子忽然眯起眼:“这也不可,那也不可,陈世子到底在怕什么?” 在遇见陈皎前,谢仙卿非常确定自己喜欢的是女子。只不过后来有了陈皎,他才会渐渐恋上对方。 但即使决定做断袖,他也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下面那个,甚至对此十分反感。 而今日他为了满足陈皎的要求,高傲如他都愿意放下心中芥蒂,答应对方的条件。没想到陈皎却一而再再而三反悔,丝毫不在意他为这段感情的退让。 他都退让至此,陈皎到底在想什么? 谢仙卿从刚才对恋人的满心疼爱,到此时的冷静异常。他明白陈皎方才的一切要求,都是应付他的借口罢了。 面对谢仙卿的质疑,陈皎磕磕绊绊,努力找借口道:“我,我不想露出来。” 谢仙卿道:“你在我面前还要害羞?” 陈皎:……哥哥我不是害羞,我是害怕啊!! 她屡屡给不出答案,谢仙卿终究失了耐心。想到当初陈皎也是如此四处躲避他,不肯承认这段感情。此时此景,不得不让他回到当初的心情。 谢仙卿眼神泛冷:“我不介意你短小,你到底在怕什么?” 陈皎咬牙,气坏了:“你才短小,你全家都小!!” 谢仙卿被她气笑了,两人间紧绷的气氛倒是一下子好了许多。 他没介意她诋毁皇室的言行,好笑道:“你已将告诉王时景此事,难道不是不再介意此事?” 他认为陈皎连这种事都敢告诉王时景,想必是也不再似从前那般在意了。所以今日他才会想着更进一步,没想到对方依然避之不及。 陈皎一愣,气得咬牙:“我哪里告诉王时景了?他又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就知道,又是王时景这傻呗害她! 谢仙卿也不想跟她在这种时候议论其他男子,只沉声问道:“你到底想在哪?” 气氛的压抑,陈皎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她最初想的是应付完太子,两人分手后,她就又可以开开心心做自己的侯府世子了。可如果被对方发现自己女子的身份,欺君之罪是一回事,她侯府世子这个身份也保不住了! 陈皎也要崩溃了,前面那个东西她没有,后面那个东西至少她有。 试想一下,若是她强行要在上面,逼得太子躺在身下,结果自己掏半天掏不出那玩意儿,太子久等,一怒之下岂不是要拔剑劈了她? 陈皎骑虎难下,犹豫许久,磕磕绊绊道:“下面,下面!” 谢仙卿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他真不想在下面,陈皎主动屈服,他如释重负。 第53章 陈皎见今天似乎逃不了此劫, 还是想为自己的屁股努力一把。 她一咬牙,犹豫说道:“其实我这么不愿意,是因为,但我偶然无意间听过, 断袖之事有损后庭, 长此以往会十分麻烦……” 谢仙卿先是蹙眉, 茫然此事为什么会对□□不利, 转念一瞬便明白对方言下未尽之意。 陈皎一个科普小知识, 给太子殿下震得灵魂出窍。 他在遇见陈皎之前,都是直的不能再直的直男, 未曾了解断袖的事情,只知道两人在一起会有上下之分。 他从未听过这此类知识,更不知道居然还有这种荒谬的事情! 难怪陈皎迟迟不愿同意。 他看向陈皎, 忽然问道:“你当初还未和我在一起时, 便知道这些事?” 陈皎一脸懵逼, 点头说:“是啊。”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大家懂得都懂。 谢仙卿看向她, 目光深沉:“即使如此, 你也喜欢我?” 他当时不知道便算了, 陈皎知道这些危害, 居然还毅然决然地要跟他在一起, 持之以恒呆在他身边追求他喜欢他…… 陈皎更茫然了。她很想说自己当初纯粹就是想抱大腿,根本没有喜欢他。 但都到这种时候,这口暗恋的锅她已经背的很熟练了。 所以她语气诚恳,道:“是啊, 殿下郎艳独绝世无其双, 我对殿下钦佩不已, 能得您爱慕回顾已是我不敢奢望的美梦。” 她眼眸清澈,认真地说:“与能够相伴殿下相比,这些小小的困难又算什么呢?” 为了让太子忘记自己的屁股,陈皎临场发挥,努力展现出自己对太子殿下那种动人的令人无法忘怀的情感。 一时间,谢仙卿看向她的目光十分复杂。 不同于从前陈皎时对他告白时的惊喜,也不同于接吻时的甜蜜,而是另一种奇妙的感觉。 原来真的有爱,会不计较付出和得失。 陈皎方才所说的危害,即使连淡然如他也无法忽视和接受,可陈皎为他却心甘情愿。 在这瞬间,谢仙卿感受到了陈皎对他的喜欢,那种真挚和沉重的感情。 陈皎明知成为断袖需要付出许多,却依然甘愿为他付出至此,而在此之前,他甚至差点误以为对方是移情别恋三分热度。 而陈皎根本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的彩虹屁,使得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成为一个对他深爱不悔的形象。 她一边飞速思考,嘴上努力表述了自己对太子殿下的深情后,随后话锋一变,犹豫说:“我之前不愿告诉殿下,便是我觉得殿下若是得知后,大约会心疼我,不愿意让我受这种苦吧?”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语气迟疑有些不确定。 陈皎想得很好,自己都对殿下爱得深沉爱得不计较得失了!在她讲述了后果后,谢仙卿但凡是个人,就肯定做不出逼她继续的事情。 我喜欢你,我愿意为你付出,但你要是也喜欢我,你肯定就舍不得我受苦。 逻辑完美,合情合理。 陈皎还不忘给太子戴道德枷锁,语气真诚地感叹道:“何况殿下是如此英明体贴,超尘拔俗卓乎不群……” 谢仙卿没等她说完那一长串累赘的夸赞词,便上前揽住她,叹息道:“我自是不愿。” 他将对方的小心翼翼和委婉试探瞧在眼中,却因为得知对方沉重的情感,以及方才的动人表白,而生不出任何反感的情绪。 相反,当他看见陈皎委婉侧面迂回拒绝时,他心中不免生出淡淡的怜爱。 他抱住她,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陈皎,你可以再大胆一点。” 谢仙卿一字字道:“你若是真不愿,真惧怕,便将理由大方告诉我。我恼怒的从来都不是你的拒绝,而是你的隐瞒和逃避。” 除了陈皎要离开他这件事,他对对方几乎有前所未有的宽容和耐心。 就连当初向陈皎告白时,他虽然机关算尽,但也给对方留了条退路。若是陈皎真不愿意跟他在一起,大可鱼死网破,离开太子党,他事后也不会拿她如何。 他怎么可能舍得她受伤。 陈皎待在谢仙卿怀中,先是一怔,随后松了口气。 听见对方的话后,她缓缓闭上眼,然后缓缓抱住对方,轻声说:“殿下,对不起。” 有的时候,她不是不想选,是没得选。 即使知道就算拒绝了谢仙卿,对方大概率不会真的杀了她,但她也不敢去尝试。 即使知道或许告诉谢仙卿自己女儿身的真相,对方或许不会揭发她,但她也不能去赌。 她的身后是爱她的父母祖父祖母,她有自己的梦想,绝不会将她的人生系在另一个人的良心上。 …… 当晚,谢仙卿正在执笔时,忽然对身后问道:“你知道男子和男子之间,可还有其他办法?” 听到这个问题,张公公脸色当时就变了,猜想大约是太子和陈世子现在还在磨合。这两人都是初次,估计还不懂。 他不敢多想,小声恭敬道:“男子虽无那物,却也有后门可走。”接下来他就不敢多说了,交给对方自由想象。 谢仙卿扶额,指尖缓缓敲击桌面,迟疑道:“听闻长此以往,对身体或许有碍……” 虽然他认为陈皎不会骗他,可这件事太过令人心惊,他不得不确认一下。 张太监一惊,不敢欺瞒:“却有此事。” 谢仙卿知道陈皎没有骗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烦心。 桌上的奏折越看越乱,他不自觉放下笔,起身站于窗口不知在想什么。 自从听了陈皎的科普知识,虽然对方还没有牺牲,但谢仙卿大受震撼。 他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 陈皎还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想法,劫后余生自觉轻松无比,第二日更是上班的步伐都轻快极了。 见她心情愉快,沉思一夜的谢仙卿眼中有了笑意,心中却难免轻轻叹息。 晚风徐徐,夜色渐冷。 他拉着陈皎,轻声道:“我们虽是男子,日后也可在旁氏宗亲里寻个人过继,也算是后继有人。” 虽然此前早就有此想法,但此时说这句话,谢仙卿的心情其实算不上轻松。 虽然早就做好决定,可无法拥有自己的血脉,对他来说也依然是比较沉重和难以接受的事实。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7节 陈皎闻言瞬间僵住,战战兢兢道:“……殿下您是在玩笑对吧?” 她觉得这个事情走向越来越离谱了,她本来以为太子是三分热度一时兴起,过一段时间就会渐渐冷淡下来,把自己给抛之脑后。 但她没想到太子不但没有放下自己,反而越来越深谋远虑了! 什么从其他旁氏宗亲里领养过继个孩子,这叫作什么话啊! 这可是封建的古代,多少人拼死都要留下自己的血脉,就连永安侯府曾经都想过继后人。太子身为一国储君,将来要继承皇位,思想居然开明到比肩后世! 要不是自己是被迫“搞基”的当事人,陈皎现在是对太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仙卿蹙眉:“孤怎会拿血脉之事玩笑?” 他说这句话,陈皎是完全信的。古代不同现代,对子嗣后代都非常重视,许诺发誓最毒的那种便是拿子嗣做代价。 更何况太子殿下心志坚定,自有主见,他说出今日的话,必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想到这,陈皎没有放松,反而更吓人了。 她企图打消太子的想法,犹犹豫豫道:“这、这不好吧?” 谢仙卿心中还有些惆怅,见她似乎是不情愿,闻言不解道“皎儿怎么了?” 陈皎努力劝说对方放弃这个想法,急道:“殿下身为一国储君,怎么能没有自己的血脉呢?国君后继无人,不利社稷安稳,殿下大体为重啊!” 为什么古往今来许多皇帝膝下无子,都会担心传承。因为藩王宗亲会生出不臣之心,甚至发动政变战争,而臣子和百姓知道国家没有靠谱的继承人,也会惶恐担忧变动。 这些陈皎早就想到了。其实她根本不介意谢仙卿跟其他女人有孩子,反正他们迟早会散伙。 虽然陈皎现在觉得谈恋爱很快乐,可那是因为她清楚两人不会有结局,抱着享受一天是一天的想法。 陈皎从不迷信爱情,她觉得人的一生太过漫长,事物瞬息万变,时代日新月异,人很难爱死身边的一个人,尤其是在封建的古代,男子早已习惯了三妻四妾。 但陈皎并不会为此怨天尤人,对爱情愤慨和失望。相反,她更轻易地接受身边人终究离开的事实。 太子是何等人,总有一天,他会回归到正常生活。到了那时,她也要继续回去做她的世子了。 两人中间发生的一切,都会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所以陈皎此前都是抱着享受和随心的态度,去对待这场恋爱。只不过她没想到事情渐渐有些超出预计了。 陈皎大方劝太子三思,甚至不顾对方的目光,主动诉说对方没有后人的危害,可谓是苦口婆心了。 废话,太子后继无人,要是让其他太子党知道她是罪魁祸首,她明天就得‘意外’横死街头,然后载入史册,臭名远扬遗臭万年。 想到这,陈皎顿感职业危机,劝说得更加认真了。 谢仙卿挑眉,反问道:“你不会吃醋?” 陈皎若无其事道:“会有一点吧,不过殿下身份不一样啊。” 正好到了那时,她就找机会跟殿下分手。 她如此大度贤惠体贴,要是换做其他男子肯定高兴坏了。谢仙卿眼中却有了怒气,冷冷道:“我竟不知陈世子如此大度。” 方才还亲密地称呼皎儿,现在连陈世子都说出口了,可见谢仙卿气得不轻。 不过很快,他联想到昨日陈皎的小心翼翼,心中的怒气慢慢化作满腔怜爱。 他跟她生气作何呢? 他在心中浅浅叹息,略微思索道:“陈皎你不必如此,我既然决定与你相爱,便已做好承担世俗的决定。后代不过是两情相悦的结果,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爱他。” 太子这个想法几乎是超前绝后,别说古代,就算是自喻为思想开放的现代,有都少人都竭尽全力想要留下自己的血脉作为传承。 陈皎一时间有些被镇住了,茫然道:“你不想要自己的血脉吗?可是如果你没有孩子,你的王朝和血脉也不能传承下去……” 太子家里可是真有皇位要继承啊! 谢仙卿笑了,看向她的目光非常温柔:“百年过后,你我不过枯骨黄土,后人之事又与你我何干?” 说出这句话后,谢仙卿因为这个决定心中隐隐的失落,在此刻也终于散去。 他指尖描绘着陈皎的眉眼,语气温和:“我不过是想珍惜眼前人。” 陈皎感受着另一人的温度,此时此刻完完全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心中的震撼几乎是波浪滔天的,当一个位高权重深爱你的男子,为你说出这番话,很少有人能不动心。 陈皎自喻为也是一个俗人,亦会为这份爱而悸动。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太子他本不必做出这等牺牲。 但她不敢。 她现在是侯府世子,前程坦荡,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现在让她放弃这一切……永安侯府此前战战兢兢,隐瞒十几年,为她担当的欺君之罪又算什么? 更何况太子如今真挚,可他究竟是不是一时兴起,日后会不会也如此温柔地对待其他人,只有时间才能知道答案。 而陈皎一旦告诉对方自己真身,便相当于她放弃一切底牌,将自己的命运和人生交给对方处置,然后指望对方依靠良心和承诺一辈子对她好。 陈皎是个自私的人,她做不到。 谢仙卿一直注视着她,自然也没有错过她神情间的纠结和克制。 他眼中有了疑虑,缓缓问道:“皎儿可是不满?” 他开始以为陈皎只是作为臣子劝诫,此刻深思后才发现这根本不符合陈皎的性子。 谢仙卿以己度人,爱一个人,必定是想要独占对方的,又怎么会让人跟其他人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陈皎性情自私,更有向上爬的野心和对权力的欲望。如今自己已经作出承诺,按照她的性格,她绝不会一再推脱。 陈皎心中思绪很乱,面对太子的质问,她心中一惊,也不知道自己方才露馅没有。 为了不让太子怀疑,也为了让自己方才的纠结合情合理。她咬牙道:“但是殿下,我陈家三代单传啊……” 太子不想要孩子,她却是还想要一个的。她侯府三代单传,如果她也陪着太子殿下玩,将来偌大的侯府说不定又要落到那群讨人厌的陈氏族人或者原男主手中。 太子冷眼瞧她,笑了。 他已经明白陈皎的言下之意,却故作不明,只道:“你若是不喜欢谢家王族的孩子,也可从你陈家挑一位后生过继。” 陈皎:……倒也不必。 她顶着太子殿下杀人的目光,犹犹豫豫说:“我爹娘他们恐怕更喜欢自己的亲孙子……” 而且她也没说假话。要是想要过继其他人的孩子,她爹娘早就过继了,也不会由着她女扮男装当世子了。 虽然原书中侯府过继了原男主,但那是因为书中她快出嫁了。家人担忧她日后生活,想要为她找个兄长撑腰。 谢仙卿见她死不悔改,纵有满腔怜爱也无法不怒。 他眼眸沉了下来,冷笑道:“莫非依皎儿的意思是,你还想有个自己的孩子?” 陈皎对手指:“……这,这是不可以的吗?” 她自己生,又不违法。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陈皎居然还敢说出口。谢仙卿快要被她气笑了。 他看陈皎的目光泛冷,说:“你最好想都别想。” 他贵为太子,都肯为陈皎放弃后人血脉,陈皎居然借口三代单传想要在外面跟其他女人乱搞! 这就相当于现代两个人搞基,两人意乱情迷你侬我侬时,对方说要回家结婚骗婚! 也是谢仙卿风度好擅长自我克制,否则换做其他人,估计一刀劈死陈皎的心都有了。 陈皎被他讥讽,刚冒出的头又缩了回去,喃喃不敢说话。 谢仙卿见她缩着脖子,可怜兮兮的模样,一时间又怜惜又气。 他怕这少年真敢胆大妄为,便冷声警告道:“陈皎你最好打消这想法。若是你背着孤做了有些事,你最好便祈祷孤永远不会发现,否则……” 谢仙卿冷笑,目光狠戾:“别说还没生下来,即使生下来了,孤也会给你弄死。到时孩子在地下,若是怕它孤单,陈世子你也可一同下去陪他。” 陈皎被吓了一大跳,根本不敢动 ……救命啊她害怕!!! 这还是太子第一次直接威胁她的命,就连当初跟她表白被她拒绝,也只是威逼利诱,没有直接说你敢拒绝我就弄死你。 陈皎深吸一口气,当即正义凌然道:“殿下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刚才是开玩笑呢,我对你倾慕有加爱得无法自拔,真要陪我肯定也是陪你啊!” 谢仙卿看着她,冷冷讥讽道:“望陈世子说到做到。” 他大约是真的很生气,说完便让陈皎自行离开太子府,语气冷漠,连借口都懒得找。 男朋友生气了,陈皎作为惹对方生气的罪魁祸首,只能怂怂地听话离开。 其实太子殿下的心情,她完全能够理解。若是寻常男子,恐怕会打着默默偷腥,到时候有了偷偷生下来,情人也没有办法。 奈何太子心狠手辣,即使生下来也会弄死,还扬言要把背叛的恋人一同处死。在这种威胁下,胆小的还真不敢动。 陈皎比谁都惜命,怂怂的她也不敢。 她方才故意借口想要子嗣,便是想着说不定太子失望看清了她的人品,会和她分手,到时也不必自己愧疚和选择了。 没想到太子殿下真是对她爱得深沉啊!即使知道了她是个人品低下的小人,也执意不离不弃,简直感人至极! 一时间陈皎都有些哽咽了。 谎言越说越多,从自己的短小,再到后面的生理知识,再到现在两人相约不婚过继后人……她把太子殿下骗到这种程度,万一她这时候跳出来说她是女的,太子岂不是要一剑劈死她?! 自从自己跟太子搅到一起后,陈皎便发现这生活是越发跌宕起伏丰富多彩了。 陈皎就算再乐观,也知道自己快要玩脱了。 她一个人背负了太多秘密,幼小的肩膀也快要扛不住了。本来她准备自己私下解决了和太子的事情,到时候两人分手,其他人也不会知情,为了家人身心健康,便不准备告诉他们让大家跟着担忧。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陈皎知道自己快要瞒不住了。她也不敢瞒了。 和太子谈恋爱说起来只是两个人的事情,但却是涉及到永安侯府所有人的安危和利益。 从太子府离开后,陈皎精神恍惚,这一路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家。 今日她从太子府离开得早,某种意义上其实也是被赶出来的。到家时间比较早,刚好赶上和全家人一起用膳。 侯府人口简单,基本都是一起用膳。不过男女有别,有老侯爷永安侯以及陈皎在,表妹便是单独在别院用的自己的小食堂。 饭桌上,陈皎垂着头,默默夹菜。 她今日神情不太对,加上从太子府回来的时间不正常,永安侯他们几人早就注意到了。 陈皎吃了几口饭,怡和郡主最先沉不住气,关切道:“皎儿你今日精神不济,可是被太子训斥了?” 她想得很好,陈皎跟随太子做事。她年纪还小,犯错也是难免,说不定是因为公文这些被太子训斥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8节 陈皎埋着头,默默干饭,头都不敢抬。 见她这样子,其他人对视一眼,便觉得是猜对了。 老侯爷本来还想询问在太子府发生了什么事,但见陈皎脸色不好,便收回了询问。 他一改严肃的态度,反而笑呵呵地安慰道:“多大点事!做臣子被君训斥多正常,你爹当初上朝,一天被骂三四次,跟他比皎儿已是不错了。” 身旁是家人的安慰,陈皎有了一点信心。 她趴在桌子上,小声说:“我不是被太子训斥了……娘,我当初送了殿下一个荷包,你们还记得吗?” 怡和郡主给她夹了筷子菜,点头得意道:“我能不记得?那还是你娘亲我出的主意。” 陈皎深吸一口气,说:“然后殿下好像误以为我喜欢他,是在跟他表白。” 老侯爷嘴里一口茶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刚刚还很得意的怡和郡主:? 今夜永安侯府无人入睡~ 第54章 饭桌上的菜肯定不能吃了, 但根本没人关注老侯爷,所有人都怔怔坐在椅子上,目光落在陈皎身上。 怡和郡主方才得意的神情缓缓褪去,震惊道:“怎么会呢?!” “然后呢?”永安侯焦急道, “你跟殿下解释清楚没有?我们可是正经人, 怎么可能做这种媚上的损事!” 听见太子误解, 大家都有些焦急。 人言可畏, 众口铄金。若是传出去陈皎有不臣之心, 太子为了自己清誉,大概率要疏远陈皎。试问一下, 若是他们身边有人对他们怀有不轨之心,他们也不会愿意再接近此人。 到那时陈皎谋划这么久,一切便都空了。 老夫人倒是想得比较深远, 还算淡定地说:“别着急, 太子若是疏远皎儿, 皎儿还有眼前的风光吗?” 此话一出,焦急的侯府众人都冷静下来了。 对哦。 如果太子殿下真误会了皎儿, 怎么可能皎儿现在还这么受看重。她每天和殿下形影不离, 进出都在一起, 每天一趟三次地去太子府, 前不久还被破例提拔上朝, 想必是依然深受殿下信重了。 想到这,侯府众人又放下了心,露出欢喜的笑容。 倒是老夫人坐在椅子上,见此冷笑不已。 陈皎对着手指, 小心翼翼道:“是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 随着她的话, 众人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陈皎慢吞吞地说:“太子殿下误会后,然后就跟我表白了。” 所有人:……??? ??? ??? “哐当”一声,永安侯直直倒了下去。 怡和郡主发出一声尖叫,朝昏迷的永安侯扑了过去:“夫君!!!” 她倒不是担心永安侯,主要整件事是她出的主意,是她提议送的荷包,刚才她还特意强调了一遍这件事……所以怡和郡主决定趁着永安侯昏倒的机会躲一躲。 老侯爷坐在椅子上还算淡定,他没看倒地的儿子,镇定自若地端起茶:“你是说殿下他……他、他……” 磕绊了半天,这位当年随高祖征战沙场的老将军,竟然都没能说出下半句话。 细看之下,才发现老侯爷端着茶杯的手都在抖。 老夫人反而笑了:“原是如此,我就知道。” 她拍着手,忽然冷笑道:“都说了要出事,你们没一个人信我,没一个人信我!” 说到最后,她气不过,直接站起身,狠狠一巴掌拍到老侯爷的背上:“叫你不信我!” 老夫人沉冤昭雪,心中的憋屈简直没人说! 她身为教科书式宅斗冠军,对此类事情最为敏感,早在事发之前便隐隐察觉到不对。奈何她身边的人都是一群猪队友,她都提示多少次了,根本没人当回事。 一群猪队友,根本带不动! “这、这……”老侯爷被她追得抱头四处逃窜,嘴里嘟哝道,“从前也没听说太子殿下是,是弯的啊!” 老夫人气得要命:“我早说过别送那个荷包,你们爷孙俩偏不听!” 陈皎在一旁也很无语。说实话这件事她也纠结很久了,她一个单身狗,不懂荷包的意义,为什么全家其他人也不知道啊?! 她现在想想也觉得很离谱。明明当初商量是送平安符,结果神来之笔地往平安符套了个荷包,以至于太子误会了她。 这不是尽出馊主意嘛! 虽然她当初因为急于上位讨好太子,做的事情有些狗腿让人误会,但这个荷包是罪魁凶手,她被太子误会暗恋对方,她全家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陈皎很无语,她对她爷爷说:“祖父你见过男子和男子送荷包吗?” 老侯爷摸着胡须,茫然道:“当然是没有了!这都是女子给人送荷包,哪里听说过男子给人送这种东西的,又不是断袖。” 陈皎悲愤交加:“你没见过,你还叫我给太子送荷包!现在好了,太子以为我喜欢他,我搞断袖搞到全长安都知道了!” 好家伙,她之前以为祖父他们是不知道,谁曾想这些人都清楚啊! 感情被太子惦记被逼当断袖的人不是他们啊! 老侯爷因为这事被大家怪罪,抿唇,大声坚定道:“那是平安符啊!那不一样啊!!” 陈皎也熄火了:“是啊,那是平安符啊……” 老侯爷缓缓蹲下,双手抱头:“谁能想到呢?” 陈皎也蹲在一旁,语气绝望:“是啊,谁能想到呢。” 老夫人看他们爷孙俩人发愁,冷静问道:“然后呢?” 陈皎刚才见识过祖母发威的样子,祖父被祖母追着教训的样子了,见此心有戚戚,非常担心下一秒祖母的铁掌就要落到自己头上。 毕竟当初她也没听祖母的话,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和太子殿下是纯洁的兄弟情。 所以她非常乖巧,丝毫不敢隐瞒:“我,我没办法嘛,我就答应了。” 这还有什么然后。要是没答应,她也没必要告诉他们了啊。 刚醒来的永安侯就听见这句话,暴怒道:“逆子你还敢答应!” 闯下弥天大祸,不想着及时止损,居然还越陷越深! 老夫人现在开启了暴躁的‘神挡杀人佛挡杀佛’模式,闻言直接给了她的好儿子脑袋一巴掌,冷静道:“滚,没用的东西。” 永安侯气势瞬间被打散,也跟着陈皎和老侯爷一起慢慢蹲下:……我还是晕着吧。 陈皎也很委屈,说道:“那我能怎么办嘛?当时那种情况,太子殿下表白被我拒绝,然后他说自己误会了,让我走。我要是走出屋子,估计不出一个月就得被太子党灭口。” 老侯爷没什么精神,缩在脖子,说:“是、是这个理。” 陈皎有些无语:“祖父你能不能别结巴了。” 她祖父当年好歹也是随着高祖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血海里来去,见过的大场面数不胜数。虽然她和太子这事确实有点离谱,但对方也不至于直接惊吓到当场话都说不清了吧! 老侯爷缩着脖子假装没听见陈皎的话。他现在得装一装,不然待会儿肯定还得再被老妻教训一顿。 老夫人此前跟他提过许多次孙女和太子不对劲,他都没当回事,上次提议送荷包,他是第一个赞成的。 这口锅太大了,不能他一个人背。 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险恶心机,但现在没空收拾他。她看着陈皎,直白问道:“你没告诉太子殿下你的身份吧?” 陈皎弱弱地说:“没有呢。” 她哪敢啊。 老夫人松了口气,说:“总算你还没糊涂到家!” 陈皎,叹气说:“我想得很好,太子殿下大概是一时兴起,我呢先应付一下,跟对方相处试试,等对方娶妻生子或者腻了,我们就恢复正常关系。说不定我们好聚好散,他还会赐我一块封地,封个异姓王做呢。” 老侯爷像个复读机一样,说:“是啊,是啊。” 他眼睛陡然亮了起来:“这是个好办法啊!” 如果真能像陈皎说的这样,事情到这里基本就解决了,也不会有人知晓,更没有后顾之忧。 陈皎挠头,说:“但梦想和现实总是有些差别的嘛。现在太子殿下好像越来越喜欢我了,今天还跟我说以后要过继后人……” 在一旁装模作样照顾夫君,实际上也竖着耳朵在偷听的怡和郡主也顶不住了,惊叫道:“你说太子殿下不娶妻生子了?!!” 陈皎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今天是说的过继。” 老侯爷捂着头,说:“孙女啊,你让我缓缓。” 他人老了!为什么还要承受这种惊吓! 怪不得孙女会忽然告诉家中真相,原来是事情玩大了,她一个人顶不住了啊! 这倒霉孩子! 全家人都受惊不已,侯府顿时愁云惨淡,没人敢说话。 陈皎见气氛太沉重了,决定调节一下气氛,主动说道:“不过我有个好消息。” 愁眉苦脸的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陈皎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太子殿下说若是我不愿从王室宗亲中选后人,也可以从陈氏一族中挑人过继!” 所有人都沉默了。 怡和郡主最先恢复活力,跳了起来:“选个屁!就陈氏一族那些蠢货,贪婪的德行,你和太子就是绝后,也不能便宜他们!” 屋内还有老侯爷和永安侯在,怡和郡主骂起来却毫不犹豫。 不过也没人反对,因为大家都对陈氏一族没什么好感。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59节 当初陈皎还未作为“世子”出生,那些人便惦记着侯府的财产爵位,算计层出不穷,恨不得将吃绝户三个字写在脸上。 永安侯也没心情尴尬妻子语中对自己族人的不屑,而是被陈皎语气中的欣喜气得满地找棍子:“你居然还敢有这种想法?我今天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永安侯是传统儒家学士,自幼学习的观念便是忠君爱国,当初他骂老皇帝几句话都不情愿,陈皎这种想法,在他眼里说难听点就是谋朝篡位!是遗臭万年的逆臣! 老侯爷看他蹦跶的烦,直接抽出棍子给他一棒:“你说你醒了干嘛?屁用没有,尽知道瞎蹦跶,没事做就蹲下,看着你就来气。” 永安侯:……忘记这屋内他不是年纪最长的了。 永安侯想要教训女儿,若是换了往常怡和郡主早就闹起来了,但现在公爹抢先动手,她也就懒得搭理自己夫君。 更何况她也觉得这件事不对。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族人,比起自己厌恶的陈氏族人,她当然更倾向于自家亲人继承江山。 …… 夜深了,今夜永安侯府却无人入睡。 头顶星光明亮,陈皎和自家祖父坐在庭院台阶上,双手揣袖思考人生。 老侯爷沉重道:“皎儿,这事你做的不对,咱们当初说好了是去投靠太子,可不是要掰弯太子啊!” 他们最初以为太子本身便是断袖,结果后来仔细听陈皎说起经过,才知道原来英明一世的太子殿下是被陈皎掰弯的! 难怪他们此前都没听说过太子有疑似断袖的传闻!感情罪魁祸首就是自家孙女啊! 陈皎这种行为,简直像是太子对头五皇子等人派出去的卧底,还是卧薪尝胆搞事那种! 这下好了,侯府恐怕要跟着一起玩完了啊! 陈皎也悔恨不已:“我哪知道他那么不禁撩,莫名其妙就弯了!!” 老侯爷双手抱头,小声嘟囔说:“谁叫你在太子面前说些不清不楚的话。” 今天得知陈皎和太子的事情后,怡和郡主还爆出了个大料,说她曾看见陈皎和太子殿下手牵手! 老侯爷现在可是知道了,自家孙女看着是个省心聪明的,实际某些事情也太没分寸了。君臣君臣,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难道不清楚吗? 害的他今天也被老妻追着打了一顿,现在还被赶出房门,接下来这一个月估计都得去书房跟儿子挤地铺了。 祖父推卸责任,陈皎很不满只有自己背锅:“对对对,要是没有您那个荷包,咱们也不至于到这地步。” 当初她给太子殿下送鸡汤、病中探望对方,陪殿下上山准备东西,这些可都是她全家人在背后出主意! 事情到这个地步,永安侯府没一个人是无辜的。 老侯爷因为这事已经被老夫人训过多少遍了,闻言气得跳脚:“这不怪我啊!你小子恼羞成怒,可不能找我麻烦!” 陈皎站起身,大义凌然地说:“祖父您说得对!做事要承担后果,我现在就去找太子说清真相,跟他一刀两断!有本事他把我砍了!” 老侯爷立刻慌了:“等等等!冷静冷静!我们从长计议!” 作者有话说: 老侯爷:这事都怪你这倒霉熊孩子。 陈皎:我不活啦! 老侯爷伸手(急切:……等等等等,还能再挣扎一下! 第55章 老侯爷急急忙忙地拉住陈皎, “啧”了一声。 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孩子,忘记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了?其他府上一大家子,几十口人闹哄哄,咱们侯府三代单传, 拢共就这几根独苗。” “相当于咱们家一个顶别人十几个, 那命多珍贵啊?!你怎么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呢?!” 老侯爷很有生活的大智慧, 双手揣袖子, 老道地说:“该怂就得怂, 命面前,其他都是虚的!” 陈皎重新坐下, 也学他双手揣袖,语气随意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不就吓吓你吗。” 她能不惜命吗?真要死了, 明天早上就吃不到新鲜的豆腐脑了。 老侯爷:……??? 他指着陈皎, 瞪着眼, 似乎是想要骂人。 半天后他又放下手,拍了拍陈皎的肩膀, 笑嘻嘻地说:“不愧是我们陈家的孩子!” 沉默半天, 老侯爷迟疑道:“你今晚说, 太子殿下只说不留血脉, 却未说不娶妻。” 国君可以运作过继孩子, 明面上却不可能不娶妻。换言之陈皎只要稳住不暴露身份,他们永安侯府便可从中运作,找到合适的机会脱身。 听到这句话,陈皎松了口气。 祖父果然不愧是经历过沙场的老将, 足智多谋。他到底没有被这件事真的吓糊涂, 而是在极快的时间内便想到了解决办法。 祖父的计划和陈皎之前所想的一样, 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今天将真相告诉大家的理由之一。 家族是一个人的底气,家人便是她的依靠。 当陈皎将这件事告诉老侯爷他们后,她就仿佛是卸掉了心中的巨石,一瞬间轻松起来。 今天之后,她不必再担忧发愁,不用再想着隐瞒真相,试图一个人解决问题。 相反,发愁的人变成她祖父祖母爹娘了。 哈哈,原来这就是拉人下水的快乐。 …… 第二天,整个侯府都没什么精神。 早膳时,全家人都顶着黑眼圈,兴致不高。除了坦白后的陈皎,没有心事的她简直精神百倍,容光焕发,早饭都多吃了一碗。 所有人:……这熊孩子! 陈皎飞快吃完早膳,便宣布道:“我要出门啦。” 怡和郡主打了个哈欠,急忙抬头问道:“你去哪?” 她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噩梦,一会儿梦见太子和自己女儿手拉手在一起,说他们要当断袖。梦中的她急的不行,不停地说陈皎是女扮男装,哪能算断袖! 然后更惨了,梦里太子说陈皎欺骗他感情,要把陈皎给砍了。 怡和郡主直接吓醒了,现在非常担心女儿。 陈皎起身,茫然道:“去国子监啊。” 天塌下来,她也得去上学和上班。 国子监今天一天倒还顺利,下堂后陈皎照例去了太子府。 到太子府门口,陈皎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少见地让门房通报。她还以为气头上的太子会直接不见她呢,寻思自己来转悠一圈,待会儿被赶走后便算是报道了。 这样日后太子殿下生气,也没理由找她的麻烦。 结果这次太子倒没有不见她,门房通报后,张公公亲自出来把她接了进去。 对方步伐急切,陈皎合理怀疑他是怕来晚了,自己溜了。 进了太子府,太子见陈皎进来后,只是抬头扫了她一眼,随后便移开了眼,全程不再看她,仿佛没这号人。 陈皎:……行吧,看样子还在生气。 而且还气得不轻。 陈皎干脆缩着脖子,不敢摸鱼,全程埋头努力工作。 虽然在太子眼中,她可能已经是个人渣了,但她还是想努力展现自己敬业爱岗的一面。 机会只给有心人准备,陈皎为了升职加薪时刻做着准备! 陈皎就这么努力工作,写着最近要写的公文和奏折。这种事并不复杂,但字写多了很累人,还有点费脑,而且写的折子会下发官吏或是上达陛下,所以不能马虎。 小事情太子都没空自己写,一般都是分给自己亲信的人。比如屋内此刻就坐着包括陈皎在内的四个谋士大臣,大家坐在不同的案桌前,静悄悄地写着东西。 太子独自坐在屏风后处理公务,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大家也不会没事找事去找领导闲聊。 陈皎也默默地不出声。她拿出努力工作的精神,奋笔疾书写了许久,心想早写完早下班,回家还能顺路吃烤鸭。 结果她写了半天,发现自己案桌上的折子一点没少,而且看样子越来越多了。 陈皎茫然抬头,正好撞上往她案桌上放新折子的张公公。 陈皎:……??? 她快要气死了!自己努力工作,怎么还有人给增加工作量呢! 陈皎皮笑肉不笑,目光威胁:“张公公这是?” 张公公笑容体面,半点不慌:“回陈世子,太子殿下见你案桌上的折子少了,特意吩咐给您再加上。殿下还说您奏章写得好,交代你能者多劳。” 陈皎拳头硬了。 她就知道,跟顶头上司谈恋爱会有风险!! 陈皎敢怒不敢言,只能默默在心中腹诽太子殿下小气,然后继续默默俯首在案桌上疯狂赶奏折。 陈皎为突然增加的工作量愤愤不平,周围其他大臣注意到的却是方才张公公所说的那句“能者多劳”。 唉,果然陈世子深受太子殿下看重。连分到的奏折都比他们多,真让人嫉妒。 正在疯狂加班的陈皎根本不知道同仁的小心思,要知道了她估计会气死! 无偿加班还没补贴,这福气换他们他们要不要啊! …… 因为有其他人在,今天张公公的话,毫不例外地传到了太子府外。 陈皎在长安城中风头更盛,无论是太子党还是其他几位皇子的门人,都在密切地关注她。 与此同时,因为系统任务的缘故,陈游礼也在紧紧关注永安侯府的消息。 陈游礼自从名声传出去后,在文人圈中也算是小有名气,甚至破格被录取进云山书院。 云山书院地处长安城中,教授课业的夫子皆有功名在身。书院虽比不上国子监,却也是诸多学子向往的求学圣地。 所以陈游礼被云山书院录取后,他家中亲人和陈氏族长都异常高兴,认为他前途无量。 这些年陈家没什么有能力的后辈,出了门侯爵还和他们关系甚远,当陈游礼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和才学后,陈氏族长对他寄予厚望。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0节 族长甚至还专程前往侯府,将陈游礼被云山书院录取,不日将到长安城中求学一事告知永安侯。 族长表面是报喜,实则却是打着算盘,想要借云山书院一事试探提醒永安侯。 永安侯能够将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弄进国子监,若是他愿意,说不定也能将陈游礼同样送进这所最高学府。 陈游礼得知族长的想法后,并不诚惶诚恐,反而认为这件事理所当然。 他一向自命不凡,认为只有读书要去最好的国子监,才配得上他的身份。 虽然他出生贫寒了些,但当朝科举有度,只要有才华,总有出头之日,所以很少有人因此礼薄陈游礼,甚至还有许多人邀他小聚,想要在他起势前结交。毕竟相识于微末还是结交于富贵,两者之间的差别可就太大了。 陈游礼被吹捧得多了,便觉得永安侯也会和其他投资他的人一样优待自己。 都是陈氏族人,自己有才学,永安侯没必要不拉扯一把,将来他入朝为官也能帮忙回报一二。陈世子如此不争气,据说还没有考上举人,将来侯府说不定还得依靠他。 陈游礼算盘打得很好,可惜族长从侯府回来后便一直没有消息,他认为很快会召见自己的永安侯却没有动静。 陈游礼哪里知道,永安侯本来对他还算看好,准备不久后便唤他来家中指点,就当提拔同族的后生。可问题在于陈皎不久前爆出来的惊天大料! 自家女儿和太子殿下情非泛泛。 永安侯夫妇忙着担忧此事,哪还有心思分给陈游礼这个外人。 拖来拖去,永安侯便将这件事忘记了,怡和郡主倒是有印象,不过她对陈氏族人印象不好,私心根本不准备提起。 陈游礼又等了几日,眼见快到云山书院报道的日子,再也沉不住气。他没有继续端着与世无争的才子人设,主动向永安侯府递了帖子。 巧的是,陈游礼拜访侯府时,陈皎正好在家中休息。 这是陈皎第一次看清陈游礼相貌,清新俊逸,长相居然还不错。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原书中他左右逢源走到哪里都有美人投怀,除了才子名气加持,自身相貌应当也是不差的。 陈皎略微看了眼陈游礼,目光便扫向对方头顶那行闪亮的大字——【逆袭系统绑定中】 【当前任务:入住永安侯府】 陈皎眯起了眼,目光似笑非笑。 陈皎见到了陈游礼的的同时,对方也看见了她。 陈皎今日正逢休沐不用去太子府就职。她随意坐在上首,身上穿的是红衣锦袍,衣袍上是用金线秀的富贵牡丹,红袍鲜艳,映衬得她唇红齿白,眉眼惊人。 在见到陈皎之前,陈游礼听过一些与对方有关的传闻,对这位纨绔子弟非常鄙夷。然而此刻窥见对方精致的容貌后,他却不由惊艳迷离了一瞬,差点将对方错认为女子。 这个纨绔不学无术没什么用,长得倒还不错,男生女相,不知道和艳淮楼的顶级小馆相比,谁更胜一筹。 尽管他埋头得特别快,可陈皎还是瞧见了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欲望。她挑了挑眉,心中好笑。 不愧是一心只想开后宫的原男主,这番作态说是色胆包天也不为过。如果不是因为他是过继的继子,陈皎很难不怀疑在书中他没有对自己这个嫡女动过心思。 被一个自己厌恶的人觊觎,这就很恶心了。 陈皎心思转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姿态懒散地坐在上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陈游礼。 陈游礼虽然自信,但也不是没脑子。他看不起陈皎,态度却十分恭敬有加。 虽是有求于人而来,但他态度并不全然放低,言辞间还保持着自己身为才子的风度,玩笑道:“我在家排行第二,按族中关系,可唤陈世子你一句皎弟。” 听到这句话后,陈皎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自己是侯府世子,陈游礼不过是同样姓陈的不知名族人,居然也仗着关系想要与她称兄道弟。若自己真应了,陈游礼这便宜可真是赚大发了。 要知道即使是右相家的小公子王时景,也要喊陈皎一声陈兄。 陈皎心中冷笑,面上也未掩饰,语气直白:“早就出了五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别乱攀亲戚。” 陈皎在外从来都是平易近人的模样,在国子监面对出身差的学生也没什么架子,在太子府时更是能屈能伸,进退有度。 但这并不代表她是个没有脾气的人,身为侯府世子,陈皎要想做个高高在上的纨绔公子哥,自然够资格。 她此话一出,陈游礼当场怔住,脸涨得通红。 他前途无量名声在外,不久前还与永安侯相谈甚欢。方才他故意交好试探,想要拉近两人关系,为待会儿开口做准备。正常人顾及自家亲戚面上情谊,都会笑着应了他那句话。 谁知道这陈世子混成这样,一点不给自己面子,看来也是个没脑子的纨绔公子哥。 陈游礼穿越后靠着各种古诗诗词,在系统的帮助下打出名声,收到的都是他人尊敬的目光,这还是第一次碰了个钉子。 他心中难堪,差点想要甩袖走人不受这侮辱,可想到谋划的国子监一事,又忍了下来。 他努力压抑住怒火,垂下眼,拱手道:“是我唐突,请世子见谅。” 陈皎端起茶盏,淡淡道:“说不得见谅与否,你今日来是有事吧?直言罢。” 面对她锐利的目光,陈游礼心头一颤。他心中惊讶,这个陈世子不是出了名的没用纨绔吗,怎么气势如此吓人。 他忽略刚才的难堪,纠结后方道:“我不日将到长安城中求学,所读书院为云山书院,如今到侯府便是为了打听云山书院如何……” 陈游礼还算有脑子,没有直接提出想要去国子监求学,而是打着询问云山书院名声的旗子。 长安城中书院不少,云山书院名声不错,提到它大多数人都会拉出国子监作证对比。 云山书院虽好,却也比不上国子监。若是有心提拔他的永安侯,听到他这句疑问,大约便会主动提出帮他就读国子监的事情了。 可陈皎不一样,面对陈游礼期盼的目光,她放下茶盏,故作思索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不知道啊,我又没去云山书院读过。” 陈游礼:…… 陈皎油盐不进,就是不肯接茬。陈游礼本来还想以求学静心读书之名,顺便提出想要借住侯府一段时间,以完成系统任务,如今在对方的冷脸下,他也不敢说出来自找没趣。 永安侯不在,怡和郡主女眷不方便见他,也不耐烦见他,老侯爵在外垂钓,偌大的侯府居然由陈皎一人当家。 陈游礼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去了。 一出侯府,他神情立刻冷了下来,心中生出戾气,眼神冷然地盯着侯府门匾。 今日的羞辱,他记住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他还需和这侯府虚与委蛇,待他日后发达,一定要加倍还回去,让他们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作者有话说: 此刻的陈游礼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是所有赘婿/龙王归来/废材逆袭流主角在共同战斗(握拳 第56章 明明只是陈皎一人冷待, 永安侯之前对他和蔼可亲,甚至不顾侯爵身份出门相送,陈游礼却是连侯府一家人全都记恨上了,心眼不可谓不小。 另一头, 永安侯归家后得知陈游礼来过。他最近因为女儿和太子的事情烦心, 都忘记这位族内的后生了。 和陈氏族长想的一样, 永安侯同样觉得陈游礼这人有才华, 值得投资, 还真有把对方安排到过国子监的想法。 稍加思索后,他一反前两天对陈皎横眉竖眼的态度, 招来对方闷声问道:“你是什么想法?” 陈皎是侯府世子,怡和郡主的宝贝闺女,家中的事情基本都不会瞒她, 加上她如今在太子手下做事, 来往结交的皆是朝中大臣, 永安侯他们也更加重视她的意见。 虽然他还在因为陈皎‘大逆不道’的做法而生气,但还是决定问一问对方的意见。 永安侯摸着胡子, 闷闷商谈道:“我准备亲自写贴送往国子监。我瞧此子大有可为, 日后也会进入朝堂, 你在太子手下做事, 此时趁他式微结交, 将来你们也好互相扶持……” 平心而论,永安侯对能写出‘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陈游礼十分欣赏。这跟身份年龄地位无关,而是一种诗人间的心心相惜, 才子对彼此的赞叹和情谊。 最重要是, 陈游礼将来会有大作为, 这个时候卖好结交一二,对侯府只会有利无害。 永安侯冷静分析自己的打算,陈皎却直接拒绝道:“不行。” 陈游礼不懂感恩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谁帮了他,他是半点记不住,谁要是无意间得罪了他,他能记一辈子。 更何况相比于陈游礼的人品,她其实更在意对方的系统任务 陈皎昨日见到陈游礼时便开始思索为什么对方非要进候府,上辈子过继的事情是不是阴谋…… 在原书中他被过继后,永安侯府的人才发现他的真面目,可惜过继礼都行过了,人也上了族谱,长安城中那么多人都盯着,他们总不能把人赶出去。 后来唯一的女儿意外去世,永安侯夫妇心如死灰,也没空管这些事了。 想到这,陈皎便心生疑虑。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的死可能跟这个系统脱不了关系。 对方头顶的系统来历不明,又疑似跟侯府有关,陈皎心生警惕,绝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贴上来沾半点亲,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永安侯的提议。 永安侯现在还在因为陈皎和太子的事情生气,闻言怀疑道:“哼,你小子该不会是嫉妒他吧?” 怡和郡主恰好进屋,闻言嗤笑:“世子出身王公贵族,受太子看重,需要嫉妒一个农家子?可笑。此人如今身无功名,等他日后封侯拜相,再来与我的皎儿相提并论。” 谁都知道世子是怡和郡主的心头肉,听不得他人说半句不好,就连公爹婆母都不乐意。永安侯今天撞枪口上,讪讪闭嘴,心想自己今晚大概又要睡书房了。 怡和郡主挤兑完丈夫,却调转口风,对陈皎劝道:“你爹话不中听,这事却是对你有好处……” 皎儿一个人在朝堂单打独斗,相比于家族枝繁叶茂的人会比较吃亏。 怡和郡主跟陈氏族人多有旧怨,可为了女儿,这些都可以忍让。 她知道些前因后果,和永安侯观点相似。这个陈游礼看着是有点东西,女儿和他交好,将来也多条人脉。人脉这种东西,平时看不出来,关键时刻就很管用。 比如朝堂上被人弹劾,人脉不好的人,根本没人帮你说话,一怒之下皇上把你砍了也不是没可能。 可要是有人出言帮你几句,说不定就会扭转时局,不至于孤立无援。这也是为什么大家族和世家长盛不衰,热衷于联姻来巩固彼此间的关系。 从小在大长公主身边,怡和郡主深知这中间的猫腻。 陈皎被父母劝阻,也不生气。她笑了笑,点头道:“也不是不行。不过若您和爹非要让他进国子监,我便自请退学离堂。” 永安侯被她气得直接蹦了起来,瞪大眼:“你个逆子想干嘛?!” 陈皎叹了声气,悠悠地说:“同为陈氏后人,陈游礼进入国子监后,众人难免拿我与他比较。他有才,我无才,大家有多夸赞他,便会有多贬低我。” 听到陈皎的话后,永安侯夫妇顿时愣住。 陈皎语气冷静:“到那时世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永安世子名不副实,实乃纨绔,陈游礼才华横溢,有君子之风。” 陈皎的名声会更差,陈游礼的名声则会更好!相当于对方踩着她上位立人设! 世人多愚昧,没人会去关心二人之间的联系,也没人会想到永安侯帮助陈游礼进入国子监的恩情。他们只会觉得陈皎这个世子学问比不上一个农家子,实乃绣花枕头。 陈皎在太子手下办事,她名声太差,太子也会受到影响,说不定会因此远离疏远他,以免自己背上不懂贤臣的名声。 被陈皎点醒,永安侯瞬间愣住,怡和郡主更是惊出一声冷汗。她转头上手掐住永安侯的胳膊,愤愤地说:“尽出馊主意!” 永安侯一念之差险些耽误女儿前程,被妻子掐的呲牙咧嘴也不敢反抗,只扭着身子抽气,又疼又后怕。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1节 陈皎看爹娘互动,差点笑了出来。以自己和太子现在的关系,哪里需要担心因为传言影响。她故意夸大言辞吓到永安侯夫妇,便是为了彻底打消他们对陈游礼提拔的心思。 傍晚。 老侯爵从郊外垂钓归来,得知此事后,他似笑非笑道:“皎儿你如今与殿下关系甚笃,殿下真会因此事疏远你?” 陈皎被祖父揭穿也没羞愧,坦荡道:“我哪知道。我就是看这人不顺眼,不想让他从侯府得到好处。” 所有人:……这孩子越来越不省心了。 不过自家的孩子的意见,大家都是要听的。他们谋划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让陈皎日后更好。 老侯爵沉吟道:“送些银子给陈家小子,在云山书院附近挑处别院借给他住。日后其他人问起来,我们侯府也是尽心尽力……” 且此举之后,陈游礼若是再开口求取帮他进入国子监,外人只会说他不识好歹。 老侯爵老谋深算,走一步看十步,便是完完全全将陈游礼进入国子监的路堵死了。 第二天。 永安侯便雷厉风行地在云山书院挑了处院子,接见陈游礼:“如今府上脱不开身,恐不方便贤侄静心读书,我在别院还有处院子,靠近云山书院方便求学,你若不嫌弃……” 陈游礼的脸色瞬间不是很好看。他穿越后生活顺风顺水,一度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没想到侯府用行为给他上了一课。 永安侯在朝中为官多年,待人接物都不是寻常人可以比拟,自然没有错过陈游礼眼中闪过的一丝不忿。 他面上神情冷了些,心中不由叹息:皎儿如此笃定,怕是早就知道此人心胸狭窄。 永安侯本来对陈游礼有才华的怜惜,如今心下冷然,几句话后便言有事让对方离开。 仅仅是数天,永安侯居然变化这么大。他专门在书院旁边跳了适合读书的院子,谁也说不出错处,陈游礼不能在此刻告诉对方自己想去国子监求学,完全被对方的举措架在了火上。 这时他才有些后悔,早知永安侯府如此势利愚昧,自己就该早点上门拜访。他现在挑明询问国子监,恐怕会被冠上不知足的名号,对他的名声不利。 想到还未完成的任务,陈游礼在心中遗憾,可惜了。 和陈游礼同行的还有云山书院的学子,两人本是来找陈游礼做客探讨学问,谁知恰好撞见对方接待来客。 有人看向远去的马车,忍不住问陈游礼:“那是哪家贵人?” 陈游礼还对侯府有怨,闻言淡淡道:“永安侯府。” 那人眼睛亮了起来,拱手恭维道:“没想到陈兄居然和侯府也有关系,想必日后前程必定少不了。” 陈游礼心中得意,面上却一副淡然的语气,说道:“我陈游礼不是那等攀附富贵之人。出身难以决定,但我陈游礼,日后必定不差于人。” 陈游礼这话传出去,其他人心中信与不信暂且不说,明面上都认为他有才华和志气。 陈皎却没心情关注对方了,她每天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哪有那么闲心跟一个自命不凡的奇葩计较。 她今日下午到太子府时,便被桌上高叠的公文数量惊到了。 大概是前几日她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让太子殿下看到了她的潜力,所以今天她的工作量又增加了。 ……算你狠! 陈皎抽抽嘴角,一边在心中骂太子小气,一边当机立断地决定今天她一定要和太子和好! 不和好不行了,她现在工作量是以前的好几倍,关键加班时还要顶着其他大臣羡慕嫉妒的目光,简直让人心梗。 以前她工作时多有限啊,偶尔还能喝茶吃口糕点,摸鱼是再正常不过了。可现在她因为谈恋爱的时候得罪了太子,俩人还在冷战,她连伸个懒腰都不敢,就怕被太子抓住把柄然后加班。 陈皎是个非常想得开的人。 既然自己和太子冷战没有好处,又没办法顺势分手,那还不如早点和好好,起码工作的时候能偷偷摸鱼吃一口糕点啊! 不过这都是待会儿的事情,现在其他大臣都在。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她想做什么都没机会。 陈皎熟练地坐到自己的座位上,老老实实地开始看最近分给自己的折子,总结最近的大小事,然后按照事件依次写出自己的对策建议和想法。 这项工作并不是她一人做,还有许多大臣谋士都会做,而且每个人不知道自己分到的折子是否已经被其他同仁总结过。所以根本不敢偷懒,因为一旦太子查看时,发现自己漏记或者虚报糊弄,就彻底完蛋了。 陈皎对这项工作也很认真,等她写着写着,外面天渐渐暗了下来。 另外三位大臣分到的折子没有她多,写完早就走人了。等陈皎抬起头,这才发现偌大的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比她还要忙,俯首案桌,到现在都还未搁笔,桌下是许多奏折纸张。他眉眼淡淡,并没有丝毫不耐。 陈皎知道,等她也离开后,太子忙完手中的事情,还会把他们几位臣子谋士总结的折子和建议翻阅查看一遍。 等这些事情忙完,已经是深夜了。谢仙卿会睡几个小时,然后不到五更便得去上朝,然后继续忙碌的一天。 一国储君,过得比996还要忙碌。 啧啧,怪不得许多人更愿意当昏君,因为要当好皇帝真的很难很累呢。 相比于敬业的太子殿下,总是时常想着摸鱼偷懒的陈皎忍不住悄悄反省自己,然后暗暗决定自己今天一定要和太子殿下和好! 至少她明天不能再加班了! 陈皎忙完工作,空下心弦。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案桌上似乎有了新东西。 案桌最边缘的宣纸上,放置着一块铜鎏金花纸镇。纸镇上方雕刻成盛开的花瓣形状,巧夺天工,宛若一朵栩栩如生的桂花。 当朝流行纸镇,不仅可以压书镇纸,还可以放手中时常把玩。时下最为流行的是木镇、玉镇和铜镇,后者往往会雕刻成鹿牛等形状。 陈皎第一次见到这块纸镇,第一眼便觉喜欢。 不过这里是她的案桌,上面的东西基本都是她常用的,这东西出现的奇怪,陈皎怀疑是有小太监打扫同仁的桌子时放错了。 其他大臣早就走了。四下无人,陈皎这才注意到太子所处的那扇屏风不知何时撤去。 陈皎想到自己的和好计划,便故作随意问道:“这是什么?” 谢仙卿笔尖未停,并未抬头,语气淡淡道:“今日有人生辰,自然是赠她的贺礼。” 陈皎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谁啊?” 她还以为东西是送给自己的,没想到居然是别人的生日礼物。 陈皎语气随意,与此同时,谢仙卿抬起头,凝眉直直扫向她。 他目光锐利,疑窦丛生,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陈世子不知?” 谢仙卿眉眼如锋,陈皎还有些茫然。就在这时,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 陈皎当年为了女扮男装,假死脱身,不仅年龄改小了,生辰自然不可能和原来一样。 太子今日所说的生辰,便是她对外公布的假生辰。 草!要露馅了! 陈皎立刻放下手中的纸镇,语气紧张道:“近日事务繁忙,我连自己生辰都险些忘了,多谢殿下惦记。” 她语气随意,背在身后的手却不自觉握紧,心中紧张万分。 前两日永安侯府才开了会,重点强调她必须在太子面前隐瞒自己的身份,务必不能暴露。 怡和郡主本来还认为女儿和太子情投意合,正好借此机会恢复女儿身,以后也不必如此辛苦的隐瞒秘密。 她身为母亲,自然是心疼女儿需要隐藏一辈子女儿身的事情。别人不知,她做母亲的却是知道,陈皎因为需要女扮男装,常年裹胸,身体发育也不好,就连葵水都不正常,日后恐对子嗣一事上有碍。 永安侯虽然嘟嘟囔囔骂女儿做事欠缺考虑,但也赞同妻子的意见。陈皎加入太子党后,闹出的事情太多了,如今有机会脱身,也算是了却了他的心病。 只不过夫妻两刚提出意见,就被永安侯和老夫人痛骂了一顿。 老夫人是宅斗出身,最是恨此类事情,说:“一进宫门,从此便与家族亲人两隔,宫中更深寂寞,藏着多少女儿家的尸骨。别说皎儿如今是世子,就算她没有女扮男装,仍是侯府嫡女,我也不会让她进那吃人的后宫!” 大家族的宅斗都层出不穷,深宫之中只会更可怕。 老夫人此话出口,怡和郡主和永安侯也熄火了。 陈皎自然都听父母的,古代不是不能自由恋爱,但她也要考虑家人的意见。 更何况,陈皎算是看明白了,全家人当中,也就她祖母在这种事情上最清醒。 当初她要是听祖母的话,也不至于莫名其妙成了断袖。 所以若说陈皎起初可能还有些松动,现在却是根本不敢松懈了。 也不知太子殿下会不会发现。 陈皎紧张万分时,谢仙卿则在注视着她。 他眼眸深邃,探索地扫视陈皎脸上神情变化,没有出声回答。 陈皎紧张的手心都要出汗了,心想也是她大意了。 从前她虽然是侯府世子,但在外人眼中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公子哥,除了家人没几个人记得她的生辰。 而永安侯府为她庆祝的生辰是她真正的生辰,所以久而久之她也没把假生辰放心底,没想到今日差点露馅。 谢仙卿盯着陈皎,仿佛在仔细观察评估对方话中真假,将她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都收入眼底。 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但又好像不过数秒。 谢仙卿收回眼,淡淡道:“原是如此。” 见太子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辞,陈皎猛地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谢仙卿忽然又问道:“陈世子不回家与家人庆祝生辰吗?” 陈皎今日生辰,他原以为对方今日会请假早归,以便和侯府家人团聚,没想到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想起来这件事,甚至在太子府待到夜幕。 陈皎愣住,手心已经有了汗珠,面上却镇定道:“不过是生辰罢了。早晨出门时我便跟祖母她们说过,等晚时再归家一同吃个饭便是了。” 说这个陈皎倒是不心虚。她如今不过还小,生辰不必像长辈一样大办。更何况就连太子,他的生辰不也是一个人简单过了吗。 所以陈皎觉得自己这个理由没什么问题。 谢仙卿可有可无地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也没再追究这件事。 他勾了勾唇,对陈皎浅笑道:“天色不早了,陈世子早日归家吧。” 陈皎不敢放松,口中故意玩笑道:“生辰自然要与心悦的人一同度过,我收了殿下的贺礼,自然要多陪一陪你。” 谢仙卿笑容愈发温和,指尖拿着笔,单手托腮,意有所指道:“陈世子好甜的嘴,前几日那气人的少年也不知是谁?” 话题从生辰的事上被扯开,陈皎微微松了口气,嘴中嗔怪道:“殿下怎么还要提上次的事,难道是还没有原谅我吗?” 谢仙卿笑而不语。 俩人闲谈间,陈皎又悄悄观察了一会儿,见太子殿下神情没有异样,想必是自己的借口圆了过去,她这才长舒一口气。 半个时辰后,陈皎借口天色已晚,从太子府中轻松离开。 等陈皎离去后,谢仙卿注视着她的背影,神情不明。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2节 他挥挥手,招来张公公,淡声道:“派人查一查永安侯府的人今日做了什么。” 第57章 谢仙卿假装相信了陈皎的说法, 私下却派人查探。 太子府的侍卫雷厉风行手段了得,不出两个时辰,永安侯府上的人今日去向便已经摆在了太子案桌前。 “永安侯在家中做文章、怡和郡主和老夫人去了趟西街,拿她们定制的首饰、老侯爷在外垂钓, 晚上才归。” 谢仙卿挑了挑眉, 手中的笔停了一瞬:“多晚?” “据说快到关城门时, 才急急进城。” “昨夜侯府可有一同用膳?” “永安侯夫妇和老夫人先行用膳, 随后便各自回房休息, 陈世子和老侯爷因为归家时间不同,也都未在一起。” 谢仙卿挑了挑眉, 神情不明。 一个人的生辰过了许多年,怎么可能在提及日期时毫无反应。更何况永安侯府百般宠溺陈皎,又怎么可能在对方生辰这天没有任何表示。 生辰是假的, 年龄呢? 谢仙很敏锐地想到了这一点。 陈皎周岁十七, 身形却比寻常男子小上许多。谢仙卿之前以为她是身体不好, 现在在察觉对方生辰有异时,却有了另一个猜想。 或许陈皎的年纪也有问题。 当初怡和郡主痛失爱女, 心灰意冷之际, 和永安侯搬去郊外别庄, 随后过了一年半便有陈皎。 现在想想, 一切都太过巧合。 永安侯夫妇此前多年未有子嗣, 为何忽然如此巧合的在几年间接连有了两个孩子? 谢仙卿首先想到的是永安侯夫妇当年境况特殊,因为女儿逝去担忧后半生再无子嗣,便在去别庄的时候,从他处抱养了一个孩子。 否则他无法理解, 为什么整个永安侯府要在陈皎的生辰上撒谎隐瞒。 饶是谢仙卿再过敏锐, 也无法立即想到永安侯府会胆大到偷龙转凤, 让女儿假死脱身,摇身成了世子。 这也是因为侯府当年做法谨慎。为了避免让其他人察觉,她们特意又延迟了近两年的时间,才敢让“世子”出现。 尽管谢仙卿没能第一时间猜到真相,但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中种下,便无法轻易抹去。 他想到陈皎方才紧张的情绪,决定派人去查一查永安侯夫妇当年在别庄的情况。 侍卫的速度并不慢,得到的结果却和谢仙卿所想有差别。 “郡主对世子宠爱极了,从不假手他人,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能在外院活动,轻易接近不了小世子。” “听说郡主的女儿便是因为仆人照顾出了事,所以主子们对小世子尽心尽责,不敢放松。” 永安侯府当年因为怡和郡主女儿意外去世,遣散了府上一大批仆人。后来世子五岁回府,又打发了一批下人离开。 如今跪着回话的人,便是当年在别庄伺候的下人。 不过她只在外院打扫,据她说:“内院的人都是郡主和侯爷的侍女亲信,我们根本近不了身。” 听到这,谢仙卿便否定了此前的猜想。 怡和郡主性情耿直,若只是为了抱养后继有人,她大可不必如此大费周章,防范至极。 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了两天,谢仙卿静心思索后也不得不承认,陈皎和怡和郡主面容极其相似。 陈皎眉眼精致,杏眼清澈动人,男生女相,外加肌肤白皙,被人误会是女子都有可能。 想到这,谢仙卿敲击椅面的指尖微微一顿。 在这一瞬间,他隐隐发现,自己似乎忽视了某些极其重要的细节。 此人离开永安侯府许多年,如今被侍卫找来也不明所以。眼前人看着位高权重,她不知道对方身份,想到得到的银子,只拼命回忆自己当初在别庄时的见闻,什么都说上一点。 “我曾远远见过小世子一次,两三岁的孩子,看着竟跟寻常四岁的孩子差不多大小,已经会玩纸鸢和蹴鞠了。” 她那时还感叹说富贵人家的小公子照顾得精心,长得便顶其他小孩子好几岁。 谢仙卿斜倚着椅背,姿态懒散,神情不明,也不知是否将此话听了进去。 等此人说完了,侍卫便亲自领了人出去,并交代今日的事不可泄露半分。 等侍卫回来后,坐在上首的谢仙卿仍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沉默着没有出声。 他没有说话,下属也不敢言语。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主子会忽然想要查陈世子,不过他们做奴才的要想活得久,不该问的便不能多问。 半响,谢仙卿轻声道:“我记得,永安侯曾有一位早逝的小小姐。打听一下呢。” 本以为只是一件隐秘,没想到越查下去却是越惊喜。 屋内安静无声,谢仙卿好似笑了一声,柔声道:“你最好别有什么惊喜在等我。” 太子殿下语气令人生寒,一旁的侍卫和张公公等人同时低下头,丝毫不敢言语。 …… 与此同时,陈皎还不知道自己露馅了。 她正在为另一件事烦心。陈游礼不知道是走了哪门子路子,居然进了国子监。 等她今日到了国子监,才发现这位新同学。据说对方是代替云山书院,来国子监做交换生。 陈皎顿时沉下了眼。 这陈游礼还真是犹如打不死的小强,自己走到哪里他都黏糊糊的要跟上。 更令人心烦的是,陈游礼同样姓陈,其他人很容易便猜出了他陈氏族人的身份,瞬间便将他和陈皎绑定在了一起。 陈游礼凭借着数首脍炙人口的古诗,很快在民间有了诗圣的名号,国子监中也不乏崇尚陈游礼的才华的学生。 因为陈游礼当初那番“不愿攀附权贵”的言论,他的名声便愈发大了。 陈皎到学堂时,刚进门便听见了众人的议论声,讨论的内容还都与陈游礼有关。 面对其他同学若有似无看好戏的目光,陈皎不露半点声色,语气惊讶地赞叹道:“如此一说,陈游礼果然志气风发,年少有为。” 其他人都打量着她,想要透过她的皮囊看出心中是否有嫉妒和艳羡的情绪。 此刻但凡陈皎流露出一点异样的神情,估计便会被宣传出去,成为她嫉妒陈游礼有才华的证据。 可惜陈皎知道他们的想法,也不会给他们机会。 她附和两句后,便想去自己的座位。正好此时,陈游礼跟其他人交谈着走进学堂。 见到陈皎的身影后,他当即笑着与其他人暂停谈话。 陈游礼快步微笑上前,对陈皎拱手,态度亲切道:“皎弟,我们又重逢了。” 上次陈皎不愿同意他唤她“皎弟”这个称呼,也不答应帮他进入国子监。 如今他依靠自己的本事进入国子监,还当众唤对方“皎弟”,便是憋着一口气,想要借此反驳讽刺陈皎。 若是陈游礼像上次那样,毫不犹豫地驳斥讥讽自己,那就更好…… 陈游礼心中小心思无人可知。他一句话,点明了自己和陈皎的关系,周围其他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毕竟刚才陈皎言谈间,都表示她和陈游礼不熟。可此刻听陈游礼的语气,似乎不是这样啊。 陈皎先是一怔,随后讶异道:“你是?” 陈游礼的脸色微怔,随后失笑道:“皎弟忘了,前两日我们还在侯府时见过。” 他略微一停,又惆怅垂首,意有所指道:“想来是我想多了。皎弟贵人事忙,我只不过去过侯府数次,记不住也是正常。” 听到这句话,其他人看向陈皎的目光顿时不对了。 陈游礼是陈皎的亲戚,在长安城也是有名的才子。他都去过永安侯府几次了,想必也很得侯府主人喜欢,陈皎是真没记住他,还是假装忘记? 陈皎心中烦躁,陈游礼此人本事没多少,勾心斗角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 陈皎眉眼淡淡,想要说话,一道身影却挤开众人走了进来。 王时景提着一摞书,好笑道:“欸这话你就说对了。” 他揽过陈皎的肩膀,笑嘻嘻道:“陈兄乃是侯府世子,又得太子信重,来往结交皆是朝中重臣,平日还要替殿下处理公务。可不就是事务繁忙?” 王时景目光从周围其他学生身上扫过,似笑非笑道:“陈兄大有前途,若是谁都值得她记挂上心,她还要不要忙正事了?。” 听到这话,周围的学生面色诡异。 虽然王时景说话直白了些,但他说的却有道理。陈皎繁忙,记不住陈游礼,也很正常。 更重要的是,大家最初觉得同是陈氏族人,陈皎是出了名的纨绔和不学无术,陈游礼却博学多识才华横溢。如今他们共处国子监中,大家便理所应当地觉得陈皎肯定会嫉妒自己的同族兄长。 但听王时景刚才那么一点拨,他们才惊醒陈皎虽然才华比不上陈游礼,但家世和前程却是丝毫不差,似乎也没有必要嫉妒陈游礼啊。 大家恍然回神,正好快到夫子授课的时间了,大家便不再议论这对陈家兄弟,而是回自己的座位了。 陈游礼站在原地,藏在袖袍下的手不自觉紧握。 他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和陈皎的见面,居然就被这个忽然冒出来的人打破了。 而且不知为何,其他人都特别听从此人的话,根本不加以反驳。 陈游礼刚来国子监,还不知道王时景是右相府的公子。不过出于直觉,他也没有反驳对方,也跟着去了自己的座位。 待无人后,陈皎才落下脸。 王时景在一旁看着她,目光同情:“陈兄,你这位亲戚,听起来很有些东西啊。” 陈皎冷笑:“不过是花架子罢了。你等着瞧热闹吧,这次国子监考核,我们这位大才子就得露馅。” 王时景挑眉,摸了摸下巴:“怎么说?我方才听这些人的意思,你这位兄长似乎是我考状元的劲敌啊。” 王时景之前说考状元,存粹是为了忽悠他爹放他去闯荡江湖。但现在不同了,他被太子他们关照,每天多位名师辅导,头悬梁锥刺股,成绩进步不小。 就连他自己,也从当初说说而已,有了真正试试科举的想法。 陈皎被他那句‘兄长’给恶心坏了,便说道:“他要是科举能考上,我就当众表演倒立磕头!” 王时景放下手,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说:“陈兄,冷静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3节 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看来陈皎这次真是气得不轻。那陈游礼的诗他也瞧了,是有些真东西的。现在人都进了国子监,陈游礼就算考不上状元,考个举人却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想了想,王时景忽然好奇问道:“磕几个啊?” 陈皎听出他语中的期待,不敢置信:“你不信我?到时候我真要磕,我也要拉着你一起!!” 王时景蹙眉,纠结道:“也不是不行,那你能让太子表哥别给我安排夫子了吗?” …… 陈皎懒得搭理快被夫子逼疯的王时景了,她刚才说的都是真话,只不过根本没人信她。 作诗和写文章并不相同,陈游礼没有在古代求学的经历,连股文如何写都不清楚。他文章估计写得比陈皎还差,更别说参加科举了。 在原书中,陈游礼也确实是打着才子的名号,创造出一个对功名利禄不屑一顾的清流人设,更是在过继成为永安侯府的世子后,直言表示他不会参加庸俗的科考。 虽然这话很得罪人,但由于他才子的声誉,居然大多世人都被他瞒了过去,还认为他志向清高。 不过在原书中,陈游礼也进入了国子监,那他每月的考核是怎么瞒过去的呢? 陈皎忽然想到那个系统,莫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 陈皎今日破天荒地从国子监早退了。 因为陈游礼太能刷存在感了,只要他在,其他人都会莫名其妙看几眼陈皎,就连今天夫子都点了几次陈皎的名,让她起来作诗。 大概是觉得同是陈氏一族的陈游礼作诗如喝水,陈皎挖掘一下说不定也有这天赋。 陈皎:……我看你们是在为难我胖虎。 陈皎能怎么办,总不能顶撞夫子吧。幸好求学多年,作诗也算是必备技能了,陈皎现场发挥写了两首,只能说勉勉强强,中规中矩。 夫子的神情说不上满意,其他人的目光也有些失望。 陈皎实在是受不了了,又过了半个时辰,干脆就跑路了。 和陈皎相反,陈游礼今天的心情倒是不错。他来国子监时便想到了这个结果,没想到效果比自己想得还要好。 然而他一个没注意,便发现陈皎离开了。 陈游礼故意询问身边的同学:“还未下学,皎弟离堂不会被夫子怪罪吧?” 那位同学见他担忧,好心安慰道:“你别担心,她不会有事。” 陈游礼愣了一下。 见他不解,好心同学便热心解释道:“你没瞧见,连夫子都不管她?陈世子她和我们不一样。” 看在陈游礼的名声上,他非常积极地跟陈游礼分享了一番自己听来的传闻:“陈世子从前在学堂和大家一样,忙着科举的事情。” “但谁也没想到永安侯府忽然投奔了太子,从此陈世子每隔几日便去太子党中,后来渐渐成了太子心腹。如今风光无限。” 【陈世子是太子的人。】 在这一天,陈游礼被打开了新世界。 平民们对于皇子间的争斗并不知晓,陈游礼穿越后便忙着宣扬自己的名声,四处斗诗,对此类事情更是毫无所知。 他从前以为陈皎不学无术,不过是个命好的纨绔公子哥。如今才知道对方早就投靠了太子,并且极其有地位。 陈游礼虽然不懂得当前局势,但他也知道陈皎地位和自己想象的不同了。 没想到自己一直瞧不起的永安世子,居然闷声办大事,接近权力中心了! 陈游礼心中有些酸,嘴中却叹息道:“皎弟大约是因为科举无望,才选择此道。” 那位同学奇怪地看来他一眼,倒是说了句公平的话:“其实夫子曾经说过,陈世子虽然性子顽劣,但来年科举试上一试,未必没机会中举。这也是个人选择吧。” 更何况陈世子现在多风光,有什么可替她遗憾的。 被议论的当事人陈皎今日心情却并不好。 大约是国子监的事情,让她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却不知道是为什么。 从国子监离开后,陈皎开始纠结自己要去哪里。 是回家休息,还是维持敬业人设去太子府报道工作。 如果是从前,陈皎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毕竟前几日她天天加班,已经足够敬业了。 但昨天夜晚生辰差点露馅,虽然事后陈皎撒谎圆了过去,她也觉得太子应当是相信自己了,可她还是决定去一趟太子府,试探一下太子的看法。 想到昨日的事情,陈皎其实是有些后悔的。 大概是前几次自己在太子面前撒谎都被对方相信了,所以这一次生辰的事情她也相信对方不会再追究。 事后想起来,陈皎认为如果自己严谨些,至少应当在回家后拉着侯府家人“庆祝”一番生辰。 这样如果太子不相信她,派人调查,她也能圆上谎。 事到如今,她只能期盼太子昨晚没有派人调查自己了。毕竟只是忘记生辰而已,也不算什么太大的破绽吧……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陈皎到了太子府。 今日时辰尚早,太子正在和王尚书等人议事。 隔着一扇屏风,陈皎能隐约看见太子的侧颜。他一袭朝袍,肌肤白皙,眉眼清俊,面如冠玉,姿态惬意。 陈皎大概是看的太过专注,谢仙卿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他转过眼,看向陈皎,神情漠然。 两人对视时,在陈皎紧张的神情中,谢仙卿缓缓勾了勾唇,朝少年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 陈皎怔住,随后松了口气。 太子如此轻松惬意,还能对她温柔的笑,大约是没有发现异常,昨夜也没有派人调查她、 心里的重石落下,陈皎心情陡然放松起来,对谢仙卿同样笑了回去。 陈皎笑容灿烂,和身后窗外的阳光交辉相应,令人不自觉便心生欢喜。 这样鲜活真挚的少年,若是将她与谎言二字拉扯,似乎便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谢仙卿笑容愈发温柔,他转过眼,在陈皎无法触及的视线中,笑意收敛,神情淡淡。 王尚书人老成精,亲自见到太子殿下的神情变化,却恍若未闻,就好像从未发觉一般。 隔着一道屏风,陈皎没发现任何异常。 等王尚书离去后,谢仙卿才温柔地看向陈皎,温和问道:“今日怎么来了?” 按照他对陈皎的了解,对方忙碌数天后,今日和好后大约会在家中休沐。没想到却来了太子府。 陈皎一反常态的勤快,谢仙卿当即想到昨日的事情……陈皎大约是心虚了。 而且现在还未到国子监下堂的时刻,大约又出了什么事。 谢仙卿挑了挑眉,不动声色地端起茶杯,垂眼饮茶,遮掩住目中情绪。 陈皎根本不知道自己几乎已经被太子看穿了。听见谢仙卿询问,她当即抱怨道:“因为国子监来了位新人……” 陈皎三言两语讲完了今天的事情,重点放在吐槽陈游礼的缺德和小人之心,以及她无辜遭殃,被夫子叫起来作诗对比的悲惨遭遇! 谢仙卿似是很有兴趣,温柔道:“你似乎对他很有意见?” 陈皎当即道:“当然了!”她也不扭捏,当即将侯府和陈氏一族的恩怨说了出来。 陈皎添油加醋说完,还不忘偷偷说了句:“我觉得这人没安好心,说不准他那些诗词也不是自己的作品。” 这在当朝是很严重的诋毁,陈皎也是仗着自己和太子关系亲近,才会开口。 谢仙卿斜睨了眼她,果然没说斥责她的话,但也没说相信她,似乎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底。 第58章 陈皎见此也不失望。反正她只是随意抱怨了几句, 其实也没多将陈游礼放在心中。 她不知道对方怎么进的国子监,但她肯定知道对方会以何种方式离开此处。 其实就算陈游礼进入国子监,对陈皎也没多大影响。当初她那些说辞不过是为了应付永安侯夫妇,以她如今的地位, 哪里还需要担忧被陈游礼当作陪衬。 但对方不该在侥幸进入国子监后, 又不知死活地来挑衅自己。 身为侯府世子, 陈皎极少做仗势欺人的事情, 但今日她不介意在陈游礼身上破例。 陈游礼的事情不过其次, 令陈皎在意的是太子殿下的态度。 不知是不是她多想,陈皎总觉得太子殿下今日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他似乎, 温柔得过分了。 太子殿下从前也很温柔,但今天的他低眉浅笑时,却莫名让人有些冷。 谢仙卿好似没有发觉陈皎的疑惑不解, 闲谈般与对方聊起了家常。 大概是陈游礼和陈皎亲戚的关系, 让太子殿下忽然对陈皎的亲人有了好奇。 他第一次闲谈般问道:“这么说来, 永安侯府和陈氏一族的关系并不好?” 这个话题非常安全,陈皎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 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跟太子殿下上眼药的事情成功了。 她当即说道:“对啊, 他们总是不干好事。” 谢仙卿眼眸注视着她, 语气怜惜道:“皎儿真是可怜。身为侯府独子, 同族兄弟本该相互扶持共同进退, 未料反倒成了你的拖累。” 太子殿下的动作是那么温柔,指尖轻柔抚过她的脸颊,陈皎耳尖不自觉有些泛红。 她若无其事道:“其实还好啊。虽然陈氏一族的人没什么用处,但我其他有血脉的兄弟姐妹对我都很不错, 比如我舅父家的几个表哥表姐, 还有家中的关表妹等……” 陈皎这话并没有掺假, 身为永安侯府的唯一独苗苗。她可以说是被众人捧在手心,生怕出了一点差池。 就连她舅父家的几个哥哥,以前仗着比她高大,还会故意拿虫子吓唬她,后来都被大长公主狠狠教训了一顿。 想到这些,陈皎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大约是幼时的记忆太过温馨,也有可能是太子真的有在认真倾听自己的,陈皎顿时兴致十足,忍不住拉着对方的手分享道:“我表哥小时候不敢不带我玩,叫我小告状精。我表姐性格很好,偶尔还会给折个草虫子玩。” 不过后来她表哥们要忙着功名,表姐也出嫁了,渐渐的也就没什么玩伴了。 但相比于孤孤单单的上辈子,陈皎觉得自己这辈子的童年已经非常不错了。 她絮絮叨叨讲小时候的事情时,太子殿下便在一旁耐心倾听。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4节 他若有所思,随后挑眉,微笑恍然道:“看来是我误会,皎儿的兄弟姐妹都很不错。” 陈皎挺胸:“当然啦。又不是每个人都人品低下,兄姐对我都很照顾的。” 陈皎一时兴起,回忆起小时候被大长公主府的表哥表姐们带着玩的时光,心情难免复杂和感慨。 尤其是想到表姐早已嫁人,表哥也已成家,数年前去了边关拼搏前程,却没什么太大进展。否则舅父也不会与她玩笑,说日后在朝中跟她混。 所以现在太子问起来,陈皎也是故意这么说。她在太子面前提上两句,对表哥他们也有好处。就算现在没有机会,说不定日后有需要时便想到了他们呢。 陈皎想得很好,所以故意将自己的表哥表姐他们夸赞回忆了一番。 谢仙卿也好似没有看穿她的小心思。他薄唇含笑,眼眸专注,时不时会随着陈皎的话附和几句,仿佛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男友。 然而谢仙卿心中所想,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陈皎几乎回忆了所有身边的兄弟姐妹,但她却唯独没有提到与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那位早逝的侯府小姐,她甚至一字都未提及。 好似对方在这世上从未出现过。 这是个很有趣的现象,陈皎看似冷漠,但实则十分重情,尤其是对她的亲人。她连自己的表亲都记忆犹新,会忍不住在自己面前提点,又怎么会唯独忘记自己的亲姐姐。 按照陈皎的性格,回忆起血脉至亲,尽管她出生晚上几年无缘相见,但她必定也会感叹提及一句。 如果是寻常人,恐怕会认为陈皎出生时那位长姐已经离世,她不记得对方,所以才会忽视对方。 但永安侯夫妇,会允许陈皎忘记长姐吗? 谢仙卿长陈皎几岁,怡和郡主产女时他已记事。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去,但他也依然记得永安侯府得女后的欢喜。 取名瑶镜,大设宴席,无论是满月还是周岁,都一个比一个隆重。当年先皇后还未逝世,提及此事时语气感慨叹息,就连陪在一旁的谢仙卿都有耳闻。 如此溺爱女儿的永安侯夫妇,在骨肉离世后,会轻飘飘地将对方忘记吗? 侯府曾经的下人说:“侯爷他们从不许人提小小姐,据说郡主听后便会伤心。这是侯府的禁忌,谁要是提了,谁就会被赶出去。” 于是在永安侯府的刻意忽视下,数十年过去,几乎没人再记得永安侯府曾经有位小小姐,就好像对方从未出生过。 这种做法看似在情理之中,细想却又处处不合逻辑。 尤其是太子府的侍卫查探后,发现永安侯府居然未曾为那位侯府小姐立碑祭祀,每年对方忌日都不曾祭拜,甚至讳莫如深地不许下人提及。 陈皎在生辰一事上有所隐瞒,谢仙卿笃定她也是知情人之一,而现在她居然也忘记了那位叫陈镜瑶的姐姐。 是对方不存在?还是根本没死? 镜瑶、瑶镜,圆月也。 谢仙卿勾了勾唇,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 他似是在笑,又好似怒极。 陈皎正在兴致勃勃地讲小时候跟表哥们打架的事情呢,闻言愣了一下:“殿下?” 谢仙卿轻轻应了一声,温柔道:“怎么了?” 陈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一瞬间处于直觉,她心中忽然生出了心虚的情绪,某种不好预感。 她认真回顾了自己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发现自己除了上次扬言说要娶妻生子的事情,其他都没有得罪太子殿下。 她甚至最近工作还很认真,虽然今天好像还没总结写多少公文,但这不是因为忙着打小报告和闲聊,一时间给忘了吗! 太子殿下这几日奇奇怪怪,陈皎越想越摸不着头脑。 她转念思索,回忆自己方才谈及兄长姐妹的话语,忽然心虚地想到,太子殿下不会是看穿了她暗搓搓想要给表哥他们在领导面前说好话的小心思了吧? 虽然陈皎自喻为要做奸臣,但仔细想来,这还真是她第一次在太子面前试图提拔亲近的人。 她上次也想过帮她爹官复原职,可当时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永安侯他们阻止了啊!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知道,太子对于她这种行为的看法。 她原本以为两个人都谈恋爱了,这种事应该也不会很过分,毕竟她只是稍微夸了表哥两句,又不是直接伸手要官。 太子反应也太不对劲了。 陈皎虽然不理解,但想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毕竟往大了说,自己这也属于拉帮结派任人唯亲了…… 太子殿下是明君,他对这种行为应该不会赞成的。 唉,失算了。 本来想着拉在边关吃沙当小兵的表哥一把,没想到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算了,自己的小命要紧,等以后有机会了她再想办法捞边关的表哥吧。 陈皎拿得起放得下,她当机立断,咳嗽一声,握拳改口道:“其实想想我表哥小时候也不是全然对我很好,也有过分的时候!他们长得比较壮实,喜欢抢我的桂花糕,抢了还不给钱!” 草,这么一想,她表哥也不是好人啊! 想到童年旧怨,陈皎情绪顿时起来了。她努力回忆,又找到一条罪证,大声道:“因为我身体瘦弱,他们想仗着人多拽我裤子比大小……” 听到此处,谢仙卿又笑了。 他笑声一听就很冷,就连想要插科打诨的陈皎都被冻住了,发觉书房内一时之间变得很冷。 她摸了摸手臂,发现居然都起细小的鸡皮疙瘩了!! 不至于吧,入秋不久,现在也还没到冷的时节啊!陈皎一脸懵逼,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太子殿下似笑非笑,陈皎想了想,小心问道:“殿下,我是哪里说错了吗?” 谢仙卿轻声道:“自然没有,陈世子讲得、非常好。” 陈皎怔住,神情不明所以。 谢仙卿指尖挑起陈皎的一缕发丝,眼眸深邃,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白皙的脖颈处。 他目光讥讽,轻飘飘地说:“别停,继续讲。” 真相还未彻底揭开,你要继续将这个谎言编织下去。 否则我很难克制住,想要掐死你的情绪。 明明太子殿下重点强调最后三个字,夸她讲得好,可不知为何,陈皎总觉得对方话中语气是想要弄死自己。 就很恐怖。 陈皎到现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惹到了太子,她现在就觉得男人心海底针。 就算刚才她作为臣子有了不好小心思,但她在得知太子的态度后,她立刻就更改了啊! 她还主动骂了两句表哥,爆出了对方的陈年黑历史,也算是给了自己台阶下。 结果太子好像还是不满意。 真是太难伺候了。如果只是作为领导还行,但身为男朋友就有点让人烦躁了。 在这一瞬间,陈皎又想分手了。 作者有话说: 陈世子:表哥小时候想拽我裤子比大小 太子笑了 远在边关都没逃过这一劫的表哥:陈皎我谢谢你(双手合十 太子猜到啦,但还不敢信,需要证据确认,所以柿子还能稍稍蹦哒一下 第59章 陈皎此前没有谈过恋爱, 和太子殿下在一起也是赶鸭子上架,迫于误会的开始。 和太子殿下相处时她需要隐瞒自己的身份,时常胆战心惊,生活因此十分刺激, 但她大多时候却很开心。 因为恋爱是甜的。好的爱情会给人力量, 让人成长并变得更好。 月色下, 手牵手走过荷塘时的风是惬意的;书房内, 暧昧的吻带着甜腻的桂花香气;后院中, 纸鸢柳树下的相拥是温暖的。 这也是为什么即使开始于一个错误,日后也不会有完美的结局, 但陈皎依然在好好享受这场相恋,甚至偶尔会沉溺其中。 陈皎在此之前从未与人相恋过。她对爱情的幻想还存在于一种近乎天真的想法中,认为谈恋爱应该是快乐的, 悠闲的, 让人愉悦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让人烦躁不安地猜忌。 陈皎刚才还在兴冲冲跟太子殿下分享童年的回忆, 现在却又觉得似乎没什么意思。 想来也是。太子殿下是高高在上的储君, 每天忙碌的都是国家大事, 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听她说这些细小的事情。 陈皎失去了谈兴, 站起身, 故作随意地说:“殿下我今日还有事,便先回府了。” 说完她大着胆子不等太子的回复,便自顾自起身迈步往外走去。 哼,谁还没有小脾气了。 管你是太子殿下还是男朋友, 本世子不伺候了!! 陈皎虽然没有明说, 谢仙卿何许人也, 一眼便看穿了她的不满,以及对方的无声抗议。 她几乎将‘我生气了,我不跟你玩了’几个字写在脸上。 陈皎态度肆意嚣张,谢仙卿讶异挑眉,不敢置信。 她居然还敢生气?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无论是加入太子党,还是接近自己,相恋时的言语……谎言堆积成山,她哪来的底气生气? 隐瞒身份接近自己,以断袖的角色和他相恋,实则真身却是女子。 胆大妄为进入朝堂,隐瞒真相加入太子党,从自己手中取得权力。 无论是朝堂政事还是感情相恋,陈皎似乎都太过自信,从未将他的真心和欺君之罪放在眼里。 真心这个词,看起来极为廉价,却又是世界上最为宝贵的东西之一。 谢仙卿出身皇家,见多了权力厮杀,亲人反目,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真心二字的重量。 当初陈皎加入太子党时,便是靠着一片赤子之心,才博得谢仙卿的注意,使得两人越走越近。 无论是为他直面五皇子时的临危不乱,还是山路上斜风细雨中的那柄油纸伞,亦或是佛堂下的温柔劝慰,又或是因他违背父皇威逼利诱时的坚定。 或许这些举动中,有陈皎类似讨好的小心思,但谢仙卿始终坚信对方更多的是出于真心。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5节 谢仙卿认为,真心难能可贵,所以他被陈皎打动了。 他同样认为真心能够换真心,所以他在相恋后认真谋划两人未来,私以为如此陈皎便也会心悦他。 现在谢仙卿发现一切都是骗局,陈皎所谓的真心,似乎并不存有几分。 她对他的喜欢,也微薄至极。 谢仙卿怒极反笑,觉得一切实在是可笑之极。 也不知是是笑陈皎骗术了得,还是笑自己太过愚钝。 在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后,他不过试探一二,还未真的做什么,她居然便不耐甩袖走人,背影看起来还毫不留念。 她怎么敢? 多亏了谢仙卿多年的风度和理智,维持着他此刻不泄露风声,直接将真相揭于人前。 他垂下眼,没有出声唤住陈皎。 在这个时刻,陈皎离开才是对两人都正确且安全的事情。否则对方继续留下来,他很难保证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然而陈皎往外走了两步,忽然又站定,默默走回来。 她握紧小拳头,鼓起勇气,认真地说:“殿下,谈恋爱不是这样谈的!” 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 情侣之间有问题就要沟通。太子殿下今天大概是心情不好,干脆她开口好了。 谢仙卿眼眸幽深地注视着陈皎的身影,意料之外地见她折返,又说了这番话语。 他猝不及防,挑了挑眉:“谈恋爱?” 陈皎重新在他面前站定,点头说:“意思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谢仙卿好似有了几分兴趣,点了点头,蹙眉好似在认真思索这个词。 相恋、爱慕。倒也不难理解。 他玩味地笑了笑,抬眼虚心请教道:“那如皎儿所说,应当如何谈?” 陈皎就等这句话呢! 虽然她这也是第一次谈,但顶不住她会胡说八道啊! 陈皎挺起胸膛,大声强调说:“你应该对我态度好一点!”比如不能对我冷笑,不能随便对我生气。 为了维持自己恋爱专家的公正人设,陈皎稍稍克制地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谢仙卿笑了:“为何?” 陈皎瞪大眼,不敢置信:“什么为何?这还需要理由吗?” 这个男朋友不能要了! 要不是陈皎还要在他手下干活,且还没有公司跳槽,她现在就得让对方见识一下什么叫无理取闹的作精女友! 谢仙卿见她气得跳脚,心中郁气反倒稍稍散了些。 他笑了笑,意义不明道:“若是男子与女子相恋,前者退让容忍些是理所应当。但我们两人皆是男子,男子为刚,为何独独要孤让你。” 陈皎呆住。 她刚刚忙着想让谢仙卿做个合格的男朋友,也没想到这个逻辑啊。 谢仙卿故意玩笑说:“更何况,皎儿前段时日不是说要在上面吗?” 在上面出力的,自然要大度容忍几分。陈皎现在说起来,倒是与她之前的话相反了。 谢仙卿现在很好奇,陈皎到底是不是女儿身。 如果真是如此,她又是如何做到信口开河,眼不眨心不跳地胡说八道,说出这些话? 时间已经过去太久,谢仙卿甚至都记不清陈皎信誓旦旦说要在上面时,有没有脸红心跳了。 陈皎自己吹的牛,只能自己咽。她不敢说自己当时都是瞎说的,便小声嘟囔说:“因为我们在谈恋爱嘛。谈恋爱就是要对对方好的。” 谢仙卿微微蹙眉,语气不解道:“我对皎儿还不够好吗?”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活了许多年,一颗真心毫无保留全给了你。 可若是我真的对你足够好,你又为什么要骗我? 谢仙卿困惑,不得其解,又难以接受。 谢仙卿目光深邃,陈皎在他的注视下,没有像刚才那样退缩,反而生出一种大无畏的勇气。 又来了又来了! 这可恶的男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陈皎快气晕了,当即伸出手,在谢仙卿面前比了个暂停的手势。 她也不管对方能不能看懂,大声道:“我宣布从现在开始,谈恋爱禁止阴阳怪气!!” 谢仙卿:……? 听起来很严肃,但她气鼓鼓又很认真的样子,莫名不是很太聪明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谢仙卿心中的滔天怒火,瞬间熄灭了一大半。 算了,陈皎这小傻子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聊什么。 谢仙卿心中的怒火散去许多,他坐直身体,不再是方才那种斜倚椅背的懒散姿态。 他坐在桌前,单手托腮,漆黑的瞳孔注视着陈皎,眼神专注。 他像是配合陈皎的话语,虚心道:“我没有。” 陈皎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被谢仙卿在心中认为是傻蛋,否则生气地和对方争辩什么叫不太聪明,那明明是可爱! 不过现在的她也很生气,指责道:“你有,你今下午一直在阴阳怪气!” 陈皎连‘殿下’这种敬语都忘了说,由此可见是真的气愤。 和陈皎一样,谢仙卿也很生气。 但他不能告诉陈皎为什么,所以他故意说:“我没有。” 被骗的这么惨,总不能他一个人生闷气郁闷,陈皎一个人笑呵呵的当作没心没肺无事发生吧?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的险恶用心。她据理力争,气得跺脚:“你!就!有!” 敢做不敢当,她看错太子殿下了! 两个人就像是幼稚的小学生,你来我往地说这两句话。 谢仙卿被她逗得笑了起来,忽然点头说:“嗯,我有。” 陈皎都快被这个男朋友气晕了,还以为对方没有承认,强调道:“别以为我是笨蛋,听不出来你刚才笑是在嘲笑我!我又没有惹你,你为什么要乱发脾气……” 她说到一半,忽然发现谢仙卿承认了,然后瞬间愣住,呆呆道:“哦。” 她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她眯着眼回忆一番,然后生气地说:“你承认了!你为什么要这样!” 谢仙卿靠在椅背,端起茶盏,悠悠地说:“陈世子,你还未入朝吧?你表哥如今在何处就职,品级如何?” 虽然已有九分把握,但谢仙卿还未彻底找到证据,证明陈皎真是女扮男装。 已经被骗弯了一次,现在直回去当然需要更加慎重,否则弯了又直直了再弯,反反复复,谢仙卿也要没脾气了。 所以他不打算打草惊蛇,在此刻告诉陈皎自己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他直接选了另一个,合理的借口和理由。 陈皎当即回答道:“葱岭以东边关小将,七品不到……” 她说到一半,讪讪停了下来。 原来太子殿下真的听出来她刚才是在帮她表哥提点。 太子眯起了眼,说:“你可知晓,太子党中有多少人胆敢在孤面前,公然替家中亲眷要官?” 陈皎愣了一下,气势顿时被压了下去,弱弱地说:“我没有…也不算光明正大吧。” 说到最后,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谢仙卿看着她,轻声说:“陈皎,只有你一人。” 就连他的母族,右相府等人都不敢在他面前提及此类事情。 谢仙卿是个合格的储君,他看重朝堂清正,在意公平。 此次科举改革,即使是他的对手五皇子提出,他也一力赞成。便是因为现在的科举制度依然存在漏洞。几年前科举舞弊的事情令人记忆犹新,而谢仙卿希望有才的人,都能够通过科举进入朝堂。 科举对于权贵,只是一条路而已,但却是天下无数寒门子弟这辈子唯一的指望,最大的出路。 太子是这样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仍由亲信的臣子结党营私,任人唯亲。 陈皎茫然怔在原地,觉得有点丢脸。 虽然她确实没有明着替表哥求恩典,但这其中有多少真心话,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确实是仗着自己和太子殿下的关系,想要替家人求个近路和前程。她从前还想要替永安侯官复原职。 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君主也需按律行事,若是随便按照心意起官复官,那便是昏君,是老皇帝。 何况永安侯的官职早就被他人顶替,复官中间并不简单。 陈皎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从前天真地想要做奸臣的想法,到底是否正确。 她最初明明只是想要做个天子宠臣,只忠于天子,陪着吃吃喝喝玩乐。而她接近太子太顺利了,她得到的太多了。 她的权力太大了,所有人都在称赞她,吹捧她,让她看不清自己脚下的地位。 加上她和太子关系亲近,她好像真的有些飘飘然,才会毫不掩饰地说出这种话。 但她最开始,明明只是想要做个合格的小弟。 她真的要做历史上那种遗臭万年,搅乱朝纲的奸臣嘛? 陈皎垂头丧气,像是被点醒了,又还有点茫然。 谢仙卿盯着她,说:“陈皎,你要走哪条路?” 今日这番谈话有真有假,能听多少都看陈皎自己的造化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6节 即使陈皎不是以他恋人的身份,对方作为臣子大部分时间都算合格,他也不愿对方走了歪路。 不过想到陈皎可能是女子的身份,谢仙卿心也陡然沉了下去。 直到现在,他都还未想好要如果陈皎真是女子,他要如何处理对方在太子党中的事情。 是顶着可能会被政敌们发现的风险,冒大不韪留下陈皎,还是直接顺势让对方归家,让她变回女子身份顺势入主东宫。 谢仙卿注视着面前的少年,神情不明。 …… 从太子府离开时,陈皎的脚步前所未有的沉重。 太子的态度、自己做错了吗、接下来要如何做、太子会疏远她吗……一件件疑问在心中盘旋。 到了永安侯府,小厮凑上来道:“世子,那位陈游礼来了。” 陈皎脸上没什么表情,冷声吩咐道:“让他滚。” 她本来准备今日回府便派人前往国子监,费点手段让陈游礼直接离开国子监。但从太子府离开后,她改变了主意。 没必要,陈皎想,她不是这种人。 不能因为陈游礼是如此低劣的人,她便也走上如此低劣的行径。要让对方离开,便要正大光明地揭穿对方的真实品性,而不是用以权压人这种手段,成功与否都会给对方留下把柄。 回到永安侯府后,陈皎便将自己关进了房中。 她写了一封信,写给未来的自己。 她要将此刻的心情记下来,要让日后的自己时不时拿出来翻阅,紧紧铭记此刻自己的心情。 那种羞愧、难以复家、被太子训斥后的无地自容、大梦初醒的恍惚…… 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权力都来得太轻易,所以更需要谨言慎行,克制欲望。 她的未来坦荡光明,以后再也不要犯这种错误。 太子今日点醒她是好事。她本身是女扮男装,有个很大的把柄,真要走错了路,被人抓住就完蛋了。 幸好现在她还来得及改。 从今天开始,陈皎那颗因为骤然得势的心,忽然沉淀下来。 少了几分张狂,多了沉稳。 陈皎也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古名利场,会有许多人迷失自我,忘记初心。 夜色渐晚,月上眉梢。 陈皎才缓缓放下笔,神情严肃,双手郑重其事地收起这封信,将它放在了自己桌上最显眼的盒子中。 这一瞬间,陈皎知道她是真的成长了。 与此同时,长安城中的太子府。 书房灯火昏暗,谢仙卿手中拿着纸页,漫不经心地翻阅。 一张张纸页被揭开,字迹上面记载着永安侯这些年的变化,以及他命令侍卫调查的结果。 其实早在今天之前,谢仙卿便猜到了真相,但他还需确认,再做判断。 而现在,真相就在眼前。 他还要如何求证呢? 烛光摇曳,墙上倒映出漆黑的影子。 谢仙卿丢开纸,冷笑道:“永安侯府真是好大的胆子。” 偷龙转凤、欺君瞒上,这其中条条罪状,说出去哪一个都是死字。 第60章 谢仙卿眼眸冷然, 纸张从指尖洒落,飘飘扬扬落在案桌地面。 铁证如山,此前猜测成真,原来他爱的人竟真是女子。 结合陈皎曾经的言语, 以及和陈氏一族的关系, 谢仙卿很轻易便能推断出永安侯府为何会做出此等欺君之罪。 无非是不甘心将偌大家业拱手外人, 才会大胆赌这一场。 荷包上绣着零星花瓣, 伴随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 让人想到将它送给谢仙卿的主人。 谢仙卿曾经以为陈姣是被家中娇养,才会身为男子却如女郎般喜爱甜腻的糕点, 却未想到移花接木的可能。 想来此前早就疑点重重,比寻常男子娇小的身形、亲密相处时的拙劣借口、漏洞百出的谎言。 若是没有怒、若是不曾怨,谢仙卿便不是太子殿下。 在他艰难挣扎地接受自己喜欢上一名男子的事实, 甚至纠结地为对方下定决心放弃血脉, 筹谋两人日后的未来, 现在却告诉他,对方其实是女扮男装。 今日前, 谢仙卿猜想过得知真相时自己会如何暴怒, 但或许是不久前与陈皎插科打诨一番, 此刻的他居然前所未有的冷静。 陈皎不肯告知他真相, 费尽心机地掩藏秘密, 无非是因为不信任他,也不曾对他们的未来做出任何打算。 谢仙卿原本打算得到证据后,便直接揭穿陈皎的把戏,但现在他决定瞒下此事故作不知。 他要看看陈皎这出大戏, 要演到什么时候。 他更好奇, 陈皎何时才会向他坦白。 —— 第二日, 陈皎去国子监时,陈游礼仍然试图黏上她,甚至‘不经意间’透露出昨日自己好心去侯府探望陈皎,却被拒之门外的事情。 陈皎淡淡道:“今日是每月国子监考核日,你这么有闲心,不如多看几篇文章吧。” 她不知道陈游礼的系统能帮他到什么地步,但若是能肆无忌惮地帮他作弊,想来这个装逼怪在书中也不会放弃科考的机会了。 果然,陈皎话音刚落,陈游礼脸色便有些难看:“每月考核?” 陈皎坐下,安慰说:“是啊。不过别担心,今日只是月考,不久后还有季度考核、年中考核、年末考核。” 她看着面色苍白的陈游礼,好心说道:“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其实这么一想,陈游礼来国子监也不错。 以对方的学术水平,必定稳坐倒数第一的宝座。 到那时她在国子监的成绩也能跟着涨一涨。有生之年再来两个这种倒霉蛋,她脱离学堂倒数前三有望啊! 这么一想,陈皎都要放弃让陈游礼离开国子监的想法了。 陈游礼挤出笑:“国子监不愧是第一学府,竟有如此多考核。” 陈皎也笑了,说:“是啊。你都说了,这里是最高学府,不是什么人,都配在这里留下来。” 她语中的讥讽显而易见。陈游礼却没心思跟她纠缠。 他在脑海中疯狂呼唤和质问系统:“系统,系统你出来!她是不是在骗我?!” 【没有。国子监每月会特定考核,考核内容包括太学、四书、律学、算术。学生考核成绩会被公开展示,不合格者将受夫子惩罚。】 陈游礼一脸懵逼,震惊道:“卧槽,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也没问啊。】 系统语气随意,陈游礼捂着心口,当场气到心梗。 ……妈的这个系统是真贱啊! 陈游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用商量的口吻对系统说:“你得帮我。” 他穿越后就忙着到处‘写诗’刷名气,根本没有静下心了解这个时代。他听都没听过什么股文四书,更别提亲自写了,待会儿考核不露馅才有鬼了! 到那时他才子的名声根本保不住,其他人说不定还会怀疑他的诗词来源。 想到其他人眼神怀疑的场景,陈游礼头皮发麻。 他暴躁又郁闷,却没办法告知身边的同学,只能冲脑海中的系统发脾气:“这件事根源在你没有提前告诉我国子监信息,你得帮我,不然我肯定会露馅,到时你的任务也完成不了!” 【系统存有历史上所有诗词歌赋文学,还有名师影像独家辅导教学。学习空间内时间流速是外界的二分之一,宿主专心研习,二十年内便会成为文学大师哦。】 陈游礼很不耐烦:“都快考试了,我哪来的时间学?我是让你帮我作弊!” 更何况三十年,到那时他都五十几岁了,功成名就又有什么用! 系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做不到。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我只能帮你规划逆袭路线,给出奖励。】 它可以为陈游礼提供历史上的诗词歌赋,提供名师影像教学,帮助对方规避朝代限制,却无法无中生有。 就算它知道历史上的诗赋,却不一定有贴合国子监考核的文章,更别说四书策论了。它只是个辅助系统,又不是文学大师。 眼见系统不答应,陈游礼眼神狠辣,语气烦躁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要你有什么用!” “人家其他小说里的系统都呼风唤雨,你做个弊都不行,我说真的,你他娘的到底是什么系统,不会是残次品吧?!” 系统语气轻松:【是啊。】 陈游礼愣住:……??? 【不然为什么我叫废物逆袭系统呢。】 陈游礼目瞪口呆:……??? 系统可不惯他的臭脾气,冷笑着说:【我虽然是残次品,但比你好多了。死废物,什么都要我帮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陈游礼被气得双手直颤。 他愤怒不已,甚至顾不上考试的事情了,当场激情跟系统对喷,半个小时后便败下阵来。 陈游礼心如死灰。 娘的,早知道他就不进国子监了! 都怪这个系统,给他规划的狗屁逆袭路线。他的阶段任务卡在入住永安侯府,迟迟没有完成,只能继续刷名气。 由于陈皎上次的侮辱,他便一心想要进国子监刷名气。结果现在名气没刷到,自己就可能要露馅了! 想到自己苦心经营的才子人设即将崩塌,逆袭人生中途止步,陈游礼悲痛欲绝:“我怎么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么个系统!” 干啥啥不行,屁用没有,还特别会骂人。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7节 系统也很烦躁,说:【我刚才说过,你可以自己学。】 陈游礼烦躁:“学个屁。我要退学。”他现在临时学,无非是考零分和一分的区别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国子监肯定是不能继续呆了,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考试,他很容易露馅。 习惯了用诗词获取名利,陈游礼根本没心思静下心学习,只想走捷径。 …… 几分钟后,陈游礼惨叫一声,然后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身旁的同学正在认真温书,见此吓了一大跳:“游礼兄?!” 他站了起来,喊道:“游礼兄昏倒了!” 此话一出,惊起一片。 陈皎早就有预料,就等着看热闹呢。 所以陈游礼倒下后,她就像是一柄利剑,拉着王时景飞快地冲了过去,第一时间占据了陈游礼身旁的最佳观影位置。 国子监的学生都很热心,这时候有人去叫夫子,有人焦急去找大夫,更多的则是围绕着陈游礼,想办法让他清醒。 不过不管什么办法,陈游礼明明看起来脸色不算特别差,但就是醒不过来。 在其他同学不知所措时,陈皎挺身而出,大喊道:“都别慌!王时景学过医术,让他来!” 吃瓜看戏的王时景震惊扭头,不敢置信:……?? 他刚回头,陈皎便重重推了一把他,语气焦急道:“时景弟愣着干嘛?人命关天,时间就是生命啊!” 王时景猝不及防,慌忙之中,人群中他不小心地踩了几脚陈游礼,对方疼的手指顿时抽了抽。 陈皎眼睛很尖,立刻喊道:“陈游礼他手动了,动了!” 周围眼尖的人也瞧见了,顿时激动不已:“我也看见了!” 有人惊喜道:“真的有用!” 大家振奋时,陈皎用力拍手,对王时景佩服地五体投地:“时景弟,你真是神医再世,医术了得啊!陈游礼同窗醒来后见到你,必定要重重感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他们刚才叫了半天都没唤醒陈游礼,王时景一出手对方便有了动静,应该确实了得。 大家也都跟着附和道:“是啊。” 王时景深呼吸一口气,默默扭头看向陈皎。 看热闹不嫌事大,缺德啊。 他就知道,陈皎吃瓜不忘带上他,准没什么好事! 王时景自幼习武,练武场上练多了,也分得出来谁是真晕谁是假晕。这个陈游礼气息平稳,一看就没什么大毛病。 陈皎探出头,说道:“你别看我啊。陈游礼现在还没彻底醒来,时景弟你还需要努力救治啊!你掐他人中试试!” 说到最后一句话,陈皎明显兴奋了起来。 在陈皎的催促下,王时景被逼着赶鸭子上架。他半蹲下身,用手摁住陈游礼人中。 虽然知道陈游礼的假装晕倒,但好兄弟的话不能不听,王时景作为刚上任的神医,此刻掐陈游礼人中的力度是一点没放水。 随着他手劲的增大,他明显感觉到手下的肌肤抖了抖。 看样子陈游礼是被掐得疼了,正纠结要不要醒来。 在这种时刻,陈皎这个缺德的,还不忘在一旁添油加醋:“时景弟你用点力啊!现在把游礼兄救醒,他刚好还能赶上参加考核!” 她神情焦急,关切鼓舞道:“游礼兄你别放弃!马上就要考核测评了,你坚持住!” 王时景目光怜悯,忽然有点同情手下这人惹上陈皎了。 陈游礼:…… 除了他们两个知道内情的人,其他人居然都还很赞成陈皎的话,觉得对方很有同窗爱心。 国子监的学生都是刻苦学习的典范,大家十年寒窗苦读,每次考核都竭尽全力。换做今日晕倒的人是自己,他们也会努力爬起来考完这一场! 否则名次倒数,也太丢读书人的脸面了。 所以陈皎这么说,大家都很同意。 围观的学生中,也有些精明的,前后联想一遍后,看陈游礼的目光便不太对劲了。 有人对视一眼,也跟着陈皎说道:“是啊,游礼兄,你坚持一下。” 陈游礼气死了都要,他都晕倒了这群人居然还叫他起来考试,简直是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就不能让他好好晕倒吗! 陈游礼本来还纠结要不要顺势醒来,然后假装身体虚弱提出回去修养一天,听到陈皎这话后也立刻放弃挣扎,直接躺平了。 他也是个狠人,被习武的王时景下狠手掐,愣是没有‘醒’过来。 最后陈游礼不知道是气急攻心,还是故意憋气,居然真的晕了过去。 刚好夫子也快到了,神医王时景站起身来,对陈皎说:“真晕了。” 陈皎“啧”了一声,略微有点遗憾:“没能成功救醒陈游礼,可惜了呀。” 她真的很想看陈游礼考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成绩后,要如何维持住才子的人设。 王时景也心情复杂。 这陈游礼刚好赶在考试前夕昏迷,症状简直和他从前用来逃避功课那套一模一样。 直到此时,王时景才不得不相信陈皎当初断定陈游礼考不中举人的话。 连国子监的考核都要逃,看来是真没什么真材实料。 而周围其他人也一头雾水。什么叫真晕了?陈游礼刚才难道没有昏迷? 部分人猜到了真相,此刻王时景佐证,对陈游礼的观感便很复杂了。 远近闻名大才子,为什么会想出这种令人不齿的法子来逃避考核。 …… 大才子陈游礼考试前夕昏倒了,病得十分严重,爬都爬不起来,更别说参加考试了。 大夫说他这次病势来得凶险,这段时间最好在家中修养。所以陈游礼便不得不遵从医嘱,从国子监休学了。 在国子监得知这个消息时,陈皎只是随意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写手中的东西。 她从前总觉得陈游礼的那个系统很玄乎,现在通过这次试探,她发现对方可能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无所不能。 否则陈游礼这种爱慕虚荣的人,不可能会从国子监退学。 不过想到书中侯府的结局和自己的下场,陈皎也没有掉以轻心,仍对对方存有一分警惕。 王时景知道陈皎讨厌那位族兄。现在对方离开国子监,他本以为陈皎会很感兴趣,却未料对方全程淡定,对这件事毫不在意,反而忙碌着其他事情。 他瞧了眼,语气好奇道:“陈兄你在写什么?” 今早他便看见陈皎在写这几页纸,考核完后居然还在写。来来回回修订许久,旁边的废纸都有了许多页。 陈皎划掉其中几行字,将废掉的纸张放至一旁,轻声说:“我在写科举改革的文章。” 王时景知道科举改革的事情,这段时日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修订方案争论人选。 王时景看着陈皎,说:“我以为你在太子府中已经跟诸位大臣讨论过了。” 陈皎摇头,说:“是啊,但是还不够。” 在科举改革一事上,太子党中经过十分激烈的争执。陈皎最初也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弱化四书中对考生相貌身体的考察”、“取消举荐制”、“分设考场”等。 这些都是微小但有利处的改革,提出的人也很多,算是无功无过。 但昨日听了太子的话后,陈皎觉得自己应当做点什么。尤其是在太子对她表达了失望,她决定改变之后。 于是她写了一篇将会引起数年争论,无数文人对她批判不已,但太子登基后却一力推行的文章。 陈皎写的,是一篇取消股文制度的文章。 高祖打下天下后,为防止读书人不服忤逆,为了加强对文人的思想控制,选择了加强股文制度,弱化了策论的地位。 股文先定题目为四书五经,甚至连每行每句的格式都早已规划好,可见有多刻板。 股文弊端在历史上早有评判,无论是禁锢思想,还是华而不实。但它的出现是时代需求,是高祖当政后为了维护统治稳定而设立的手段,目的便是选拔出忠于王朝君主的书生。 当朝陛下在登基后,也采取此类方式,演变到如今已是:股文写得不好,就没机会考中。 陈皎曾经还未投靠太子时,便是天天写股文,甚至因为股文写得不好,被夫子告状到了永安侯处,引得下朝的群臣围观。 陈皎从后世而来,她知道在历史上股文制度会实行几百年上千年,许多人为此身不由己。 陈皎觉得,她可以试着去写一些自己的想法。人的变化都是一点点进步的,她从前不甚了解,也不可能一下子融会贯通,她写得很浅显,但也很认真。 于是她修修改改,写了许久,最后在晚上献给太子。 陈皎其实没指望这篇文章有什么用,也知道会有很多人反对,甚至可能会写诗骂自己,太子大概率也会留中不发,等日后再做决断。 陈皎只是想要通过这篇文章,以证明自己的决心。 谢仙卿拿到这篇文章时,先是挑眉,随后郑重。 他没有评判,只是对陈皎说:“此事不可告诉他人。” 否则陈皎从现在开始就没有安生日子了,估计天天都有人往她门口砸臭鸡蛋。 废话,人家学股文学了十几年几十年,你说不考就不考了,这不是坑人吗。 但这不是陈皎在坑人,而是一个王朝要发展保持活力,便必须如此。 谢仙卿其实此前也有想法,但他也在犹豫,陈皎的文章加重了他的决心。 不过这些事都要等他日后登基,才有机会施展。老皇帝是绝对不会同意的,如果谢仙卿敢在作为太子时将这篇文章拿出去说要推行,绝对会引起诸多文人的激烈反对,那他才真有可能根基不保。 他看着陈皎,目光深邃,解释道:“有些事不是不想做,而是现在不能。” 陈皎的想法是对的,他给予肯定,但注定这篇文章要许多年后才能见光。 陈皎早有预料,小声说:“我知道的。” 就如同这次她分明还想写推行女子参加科举,能够入朝为官,但她不能写。写了就不是被砸臭鸡蛋了,估计今晚就得有人暗杀她了。 陈皎声音有些小,大概是昨夜没睡好,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眼眶下还有青黑。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8节 谢仙卿昨日知道真相时,还对她有怨,此刻见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自觉心疼。 他知道陈皎在怕什么,但她其实没必要如此。 他对她总是宽容的。 昨日得知真相时,谢仙卿恨不得杀了陈皎,但她偶然一个无心的动作,他又会情不自禁地替她开脱。 有的时候,爱情是不讲道理的。 谢仙卿忍不住唤她的名字,伸出手。陈皎垂着头,慢吞吞地走过来。 谢仙卿叹息一声,主动抱住她,说:“不要怕。” 他这次不像昨天那样似笑非笑故意为难,而是万分温柔,只为了安抚陈皎心中的惶惶。 这样极致的温柔,在这个世界上谢仙卿再也没有给过其他人,就如同他的一颗真心,也全都牵挂在陈皎身上。 谢仙卿握住陈皎的指尖,与她茫然的眼眸对视,温和地说:“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即使你做错了,也不要怕。” 因为我会原谅你。 你骗了我也好,还是被权力迷惑,不管是什么,我都会原谅你。在这条路上你方才启航,茫然和行错都太过正常,我愿意做你的指路人。 陈皎昨天到今日都很坚定,甚至认为自己很坚强。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见太子殿下这句话后,她眼眶莫名有些泛酸。 她抱住谢仙卿,瘪嘴说:“你昨天对我阴阳怪气。” 发生了一天的事情,她居然还在惦记昨天和谢仙卿那场小学生吵架,到现在都不忘控诉。 谢仙卿笑了,很温柔地说:“嗯,是我不对。” 第61章 陈皎的改变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 谢仙卿却十分清楚。在他收到那篇文章后,心中有惊讶,更多的是怜惜和欣赏。 他昨日不过是抱着提点的心思,对方便在最短的时间做出决定, 甚至交上了这篇文章作为投名状。 胆大心细, 不愧是他心悦的人。 两人相拥在怀, 气氛温情脉脉。 谢仙卿怀揣着男友滤镜, 正准备让陈皎去休息一会儿, 下一秒便不经意间感觉到某个硬硬的东西,他顿时脸色一变。 这是什么?! 身为男子, 谢仙卿最清楚这种感觉代表着什么。但陈皎身为女子,她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个东西! 他顾不得刚才的心思,松开手, 直直扫向陈皎下方, 眼神锐利:“陈皎?!” 可怜谢仙卿从前也是处变不惊的翩翩君子, 奈何遇上了陈皎这个骚操作不断的神仙。 他在经历了又直变弯,又重新变直, 好不容易得知真相, 现在又察觉到不对劲! 如果陈皎“又”变回男子, 就算是谢仙卿, 估计也接受不了。 谢仙卿眉眼凌厉, 嗓音质问。陈皎下意识愣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在问什么。 顺着太子的视线,她看到自己某处特殊地方。 大概是刚才自己和太子殿下举止间有扭动,她腹部绑的胡萝卜位置也有了变化。从外面看来, 此刻那里有了明显的凸起。 ……呃。 不止是陈皎, 此刻谢仙卿也盯着那处。看到那微妙的凸起, 这一刻太子殿下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查证了许多证据,终于看清陈皎是女子的事实,眼前的事实却似乎又推翻了从前他的一切猜想。 难道证据出了错,陈皎不是假死的陈镜瑶,真的是男子? 谢仙卿很快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亲自审问的人,太子府暗卫查出的证据,整个过程未假他人之手,不可能有半点差错。 所以陈皎到底又弄出了个什么东西!! 谢仙卿心情复杂,陈皎一无所知,态度坦荡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男子正常反应嘛。” 她觉得这个很正常啊。太子殿下是男子,应该很能理解这种状况吧。毕竟不是说男孩子经常会有些偶然的小意外吗。 而且她和太子殿下两个人都是这种关系了,她这时候对他起立,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陈皎还觉得自己很机智,上次的事情过后都随身绑着胡萝卜。不然这次说不定又要露馅。 谢仙卿语气古怪道:“是有些惊讶。陈世子从前不行,今日却威武异常,难免感慨。” 听到这话,陈皎顿时有了兴致:“这还多亏了太子殿下!” 陈皎不知道自己露馅了,故作淡定地说:“自从喝了殿下赐下的汤药后,微臣顿感精力倍增,雄风大振,身体犹如再生!” 虽然上次陈皎用自己短小的借口糊弄了过去,可事后她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当时太子殿下可是什么都没摸到,万一对方之后起疑了怎么办。 所以陈皎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想要向太子殿下证明一下自己很行。这样不但能避免太子殿下起疑,还能顺便解决张公公那古里古怪的眼神。 虽然陈皎不歧视太监,但她也真是受不了张公公总是用一种看同类的眼神看着自己。 她只是脸皮厚了点,又不是真的不要脸。 正好今天胡萝卜没有规规矩矩,陈皎当机立断,决定借此机会洗刷自己的冤屈。 谢仙卿看着陈皎,面色复杂:“什么补药?” 陈皎神情认真,理所当然地说:“十全大补汤啊!” 见谢仙卿似乎忘了,她积极提醒道:“就是那个对男子多有益处,吃了便能大展雄风,一夜数次不是问题的十全大补汤啊!” 谢仙卿:……??? 背功课时你跑得飞快,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你倒是记得一字不差!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的震惊。 她咂咂嘴,回忆说:“听张公公说这可是宫中御医特有不外传的方子,寻常人根本寻不到,很珍贵呢。” 谢仙卿此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当初那方子确实是他找来御医,专程为陈皎求的补药。 不过说到底,所谓的十全大补汤也只是补品,只能让男子增加些精力,根本没有促进生长的神奇药效。 当初他是为了安慰陈皎,才会随口一说,没想到这傻子似乎是真信了! 陈皎没注意谢仙卿复杂的眼神。她抬头挺胸,神情认真地说:“多亏殿下御赐的十全大补汤,效果显著,雄风大振,仿佛神医在世妙手回春,对微臣很有用呢!” 从现在开始,她要洗清自己卑微的短小头衔!! 谢仙卿沉默良久,缓缓道:“那汤药吃了,居然见效如此之快,孤真是……” 英明神武,朝堂无败绩的谢仙卿,停顿片刻,此刻也只能吐出一句:“叹为观止。” 陈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太子看穿了身份,还喜滋滋地说:“是啊。没想到吧!” 她还觉得自己急中生智,掩藏得很好呢。 谢仙卿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缓缓颔首:“……是没想到。” 没想到你这么能演。 谢仙卿亲眼看着陈皎洋洋得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似惊似喜的微妙情绪。 没想到啊陈皎,你还有多少惊喜孤不知道? 其实在得知陈皎是女子被迫扮为男装时,谢仙卿怫郁之余,还曾对对方产生了一丝怜惜。 陈皎当年年幼,这个提议必定是家中长辈提出。一念之差,她便不得不背负截然不同的人生。每每想到此,谢仙卿便不免对陈皎怜爱几分。 然而此刻,亲眼看见陈皎胡编乱造,谢仙卿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心疼的情绪。 结合陈皎每次胆大妄为,撒谎不眨眼的做法,恐怕对方根本没有半点为难,反而对自己能够做男子这件事乐在其中吧。 眼见陈皎神情兴奋,谢仙卿没忍住,缓缓出声道:“皎儿天生短小,月前不过方寸,现下却如此威武。如此一来,此药竟是配得上神药二字。” 能无中生有,可不就是神药。 虽然谢仙卿不知道陈皎使了什么法子,但必定不会是颠倒阴阳,大概率是借了外物。 陈皎正为洗刷了短小的称呼而开心呢,现在被太子殿下忽然揭开真相,一时间觉得很没面子。 她垂下嘴角,抗议道:“什么叫天生短小,不过方寸?太子殿下当时明明也说也没那么小,现在怎么还这么说!” 听她忽然提起这件事,谢仙卿眉心都跳了跳。 当初谢仙卿见陈皎失落,为了安慰对方,特意说也没那么小,其实他根本什么都没碰到。 当时他便隐隐察觉不对,只不过谁能料到陈皎会编些这种乱七八糟的谎话来哄骗他。他关心则乱,便根本没往深处怀疑。 陈皎想了想,又不满地说:“而且只是当时角度不对,所以显得比较小嘛。” 角度不对。 谢仙卿无语凝噎,强忍住笑的冲动。 陈皎啊陈皎,你可真是个人才。 难为你能想出这种说辞,若是天下间其他男子学了这借口,岂不是又多了许多笑料。 谢仙卿低头忍笑,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陈皎莫名觉得自己被嘲笑了。 她有些不满,忍不住问道:“太子殿下你怎么是这个反应,你难道不应该为我高兴吗?” 陈皎觉得很奇怪。她以前的人设是短小硬不起来,现在她行了!太子殿下应该高兴啊! 难道是对方怕自己行了,他就做不成上面那个了? 陈皎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很有可能。她看向太子殿下的目光顿时不对劲了。 对上她古怪的眼神,谢仙卿虽不知她在想什么,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遇上陈皎这个奇葩,也不知是他多少年修来的福气! 陈皎总有一种魔力,上一秒谢仙卿对她怜爱无比,下一秒又被她气得头疼不已。 此时的谢仙卿心情复杂,回想自己被骗时的场景,有气有怒,更多的却是无奈。如果真要追究,大概就是一种‘算了,我跟一个傻子计较什么’的情绪。 谢仙卿舍不得骂陈皎,现在便很想叫来永安侯等人好好训一顿!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69节 这都教的陈皎乱七八糟些什么!一个好好的女儿家,非跟他在这种事情上争高低。 谢仙卿冷眼看着陈皎自得其乐,好笑又好气。年纪轻轻,居然就生出一种已为人父的无奈和心酸感。 现下时局不稳,前段时日宫中传来消息,说老皇帝有恢复云妃重启云家旧部的意图,现下并不是让陈皎揭开身份的好时机。 谢仙卿不想直接说穿真相,陈皎却一无所知。她认真盯着太子殿下,逼着对方改口承认自己很行。 谢仙卿:…… 你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时此刻,谢仙卿不免想到从前他还不知道真相时,陈皎便是如此颠来倒去满口胡话,先说自己小,而后又在上下纠结。 自己心疼对方,便都全然信了,甚至主动避开会令陈皎伤心的此类事情。 那时的他想的是世上男子,大约十成都不会在大小一事上撒谎,却没想到这小骗子是女扮男装。何况世间女子大多性情羞涩,如陈皎这类豁出去的却是少之又少。 谢仙卿略微回忆了一番陈皎平日的做法,发现以对方不要脸的性格,难怪女扮男装多年都没有露馅。 他沉默片刻,忽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既然如陈世子所说,你现如今已经好了,不如我们试上一试,且看看大小……” 说到最后,太子殿下语调拖长,眼眸扫向陈皎,果不其然见对方脸色大变。 方才还洋洋得意的陈皎如同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立刻怂了:“算了算了,万一脱了衣服,我们收不住手怎么办?” 她哪敢让太子靠近,这东西和真的感觉都不一样,外表应付一下还行,真要上手一碰就得露馅。 谢仙卿故作不知,点头道:“我们情投意合,此事也是水到渠成。” 陈皎早有想法,当即搬出自己从前的那一套,义正言辞地说:“但我今时不同往日,想在上面,太子殿下若是不介意……” 她还没说完,谢仙卿便微笑道:“正好,孤也想试试在下面的滋味。” 陈皎震惊扭头,不敢置信:……?!!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太子殿下!! 你当初不是很不情愿做0吗?为什么你现在变成这样子了!你还是那么深谋远虑高瞻远瞩的太子殿下吗! 在陈皎震惊的目光中,谢仙卿微笑,淡定道:“孤听闻在在下面不需出力,也不费劲,正好想试试。” 陈皎目瞪口呆。在这一瞬间,她都要怀疑人生了。 能说出这种话,跟她一样不要脸,她甚至怀疑太子殿下被穿了!! 陈皎骑虎难下,默默咬唇:“其实在下面也不是完全不费力气的。也不是啊,在下面危害也蛮多的,你要不再考虑一下。” 谢仙卿挑眉,眯起了眼:“陈世子懂很多?” 陈皎茫然抬头,还没回答,谢仙卿便点了点头,自顾自道:“想来也是看了许多时景赠与的话本了。” 他忽然提起小黄书,陈皎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呛住。 谢仙卿摸了摸陈皎的背,替对方梳气,态度很随和:“无论是上是下,孤都可以,全看皎儿意愿。” 这是不服气自己刚才吹牛,非要脱裤子比一比大小了? 陈皎第一次后悔自己瞎说话,哪壶不开提哪壶,现在好了,太子殿下觉得她不自卑了,正好就要走后门了!! 她唯唯诺诺,努力挣扎:“这、这不好吧?我要是掏出来比一比,万一比殿下还要大,岂不是伤了殿下的自尊……” 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谢仙卿都无语凝噎。 他沉默片刻,呼出一口气,微笑平静道:“若真如此,陈世子雄风大振,孤倾佩不已甘拜下风,自愿观瞻。” 陈皎捂着胡萝卜,震惊:?我怀疑你耍流氓! 她缩着脖子,故作淡定地道:“其实我刚撒谎了,我也还没好全,时灵时不灵,到时候也污了太子殿下的眼睛。” 谢仙卿见她装模作样,心中冷笑:“既然时灵时不灵,说明已有疗效,不若还是让孤帮忙验证一番为好。” 他心中冷笑,今天非得治治陈皎这胡说八道的毛病! 陈皎口头上呈大小,却不敢亮一亮,现在怂得不行。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法子,半响只能憋出一句:“殿下今日怎对我这么好……” 谢仙卿不知何时回了椅上坐好,饶有兴致地欣赏她接下来要怎么演呢。 闻言他端起茶杯,挑眉道:“孤对陈世子自然好。” 陈皎拳头硬了:……你好个屁,你就是想耍流氓!! 陈皎也不想想,她自己要是不胡说八道被人抓住把柄,也就没这场风波了。 紧要关头,陈皎甚至都想学陈游礼装晕的招数了! 不过她想到陈游礼晕倒过后,自己和王时景是怎么缺德整对方的招数,她又忍了下来。 她不觉得太子殿下会看不出来自己装晕。 所以她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硬着头皮道:“殿下我刚想起来今日似乎有雨,适宜早归,我先回了。” 说完她怕谢仙卿出声留她,当场扭头就跑,还跑得飞快。守在门外的张公公见此吓了一大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了,都来不及追。 谢仙卿坐在椅上,望着她的背影,半响嗤笑一声。相信今天一事后,陈皎便没胆子再提她一夜数次,雄风大振的事情了。 第62章 陈皎这头为了爱情烦忧, 其他人却春光灿烂。 陈皎借口快下雨了要早归家,但出了太子府后却没打算径直回家,而是准备去西街的珠宝阁,瞧一眼怡和郡主之前定下的许多首饰做好了没有, 若是完工了便一并带回去。 永安侯府向来在这种事上舍得花钱, 定好的首饰装了几个盒子, 除了怡和郡主和祖母的, 大多都是年轻的款式, 是专程给关语灵定做的款式。 关语灵最近正在相看人家,她当初带来的那些首饰跟不上长安的流行, 怡和郡主便做主给她重新定了许多。 陈皎从珠宝阁里走出来时,正好上马车时,却瞧见不远处的栏轩楼门口, 关语灵和她的小丫头正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 陈皎挑了挑眉, 还以为是关表妹等不及了, 先带着小丫头来取首饰呢, 她上前正想唤对方, 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栏轩楼中走了出来。来人眉眼清冷, 身材修长, 一身锦袍, 正是陈皎的好同事周侍郎。 陈皎愣了一下, 满脑子的问号。 她离得不算远,又往两人的方向走了两步,关语灵和周侍郎都看见了她。 几人相望,双双愣住。 下一秒, 便见关语灵以袖掩面, 直接提着裙摆跑了! 她的小丫鬟也紧随其后。主仆二人跑路的动作看起来极其流畅, 徒留下尴尬的陈皎和周侍郎。 周侍郎还算淡定,还能开口和陈皎寒暄道:“陈世子来此是有何事?” 有些话自然不能现在问,陈皎也友好回道:“来取些东西。” 两人你来我往说些废话,便垂下嘴角,各回各家。 一回到侯府,陈皎便在院子外见到了早就等候在此的关语灵。 她一见到陈皎,便跑了过来,小声说:“表哥,今天的事你别告诉姑母她们……” 她刚才一见到陈皎便偷跑回家,证明对方也知道心虚,结果现在她面对陈皎时,看起来又没心没肺了。 关语灵这个性子若是不改,迟早要吃大亏。 陈皎揉了揉额角,莫名有些头疼。 不过是自己表妹,这件事说到底跟她也有关联,她恰好撞上不能不管。 陈皎当初在太子府见到周侍郎回京后,顺嘴告诉了怡和郡主,关语灵适龄相看对象中便又增加了一位人选。 不过根据怡和郡主传回来的消息,似乎周侍郎家并没有答应。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在情理之中。 周侍郎家世出众,又是太子心腹,如今治水归来,将来前程可期,京都多少贵女心动的人不在少数。 关语灵出身算是硬伤,家中兄长没什么官职,还不成器。靠着永安侯府,她要想在长安说门亲事不难,要找到周侍郎这种却不易。 这世道大抵如此,高门贵族习惯彼此联姻,很少有人愿意目光向下。 现代灰姑娘和霸总的爱情故事都算稀少,更别说封建保守,看重门第之见的古代了。 永安侯府都以为此事已经揭过了,没想到看样子有了转机。 陈皎看了眼四周,挥挥手,好声好气地问道:“你们什么情况?” 关语灵有了羞涩的神情,含含糊糊地说:“偶遇呀,就是世子表哥你看到的那样。” 一听这话,陈皎便懂了。 当朝风气还算开放,给男子丢荷包丢花丢簪子装偶遇的招数数不胜数,郎有情妾有意自是美事一桩,若是无意便揭过作罢。 看样子关语灵也是这个招数。 不过女儿家做这种事要谋定后动,把握好手段和尺度,不能被外人拿到把柄,否则可能会污了自己名声。 关语灵初到长安不久,胆量便如此惊人,结合她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陈皎还真不敢保证对方的心机够不够。 陈皎努力回忆周侍郎最近在太子府遇上自己时的表现,头疼道:“我娘她们知道吗?” 关语灵头低了下去:“我自己去看的。”言外之意就是她自己的主意了。 她闷闷地说:“你们都说周侍郎好,我想自己去看看嘛。” 上次怡和郡主得到回信后,和老夫人还惋惜了许久,为这桩事没成可惜。关语灵来长安便是憋着一口气,一心惦记要嫁个厉害的人做夫君,偶然听到后便无意中上了心。 陈皎头又开始疼了,挑眉:“然后呢?” 关语灵很得意,说:“然后他还真不错。” 她带着小丫头出门,打听了一番对方的名声后,然后在周侍郎府外转了几天才终于撞见对方,然后下定决心要拿下这个好夫婿! 周侍郎长得好看还前程光明,长得还比世子表哥高,关语灵当即拿出当初对陈皎围追堵截的毅力,这次她多了点小心思,没有直接自报家门和送东西,而是一边偶遇一边小心思不断。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眼看她就要成功拿下对方了! 关语灵上次在陈皎这里栽了跟头,这次成功翻身,洋洋得意很是满意。 陈皎听到这,对这位表妹也不得不佩服。 她有心想要跟表妹提几句,让对方下次行事别这么大胆莽撞,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0节 毕竟看周侍郎今天的情况,也不是全然没有意思。若是她贸贸然阻拦对方,说不准还坏了桩姻缘。 想了想,陈皎只能没什么威胁力的告诫了一句:“下不为例,你下次别这么莽撞了。” 临走前表妹还央求她别将这件事告诉姑祖母她们,陈皎犹豫了一下,挡不住对方的软语相求,也头大的答应了下来。 怡和郡主向来好面子,前段时间因为这件事被周侍郎府上拒了,心中肯定有气,必然不会乐意关语灵私下再去做这种事。 关语灵放松了一口气,当即欢喜道:“世子表哥你真好,你比我亲哥哥对我还要好!” 她也知道府上虽然姑祖母是她血缘最亲的人,但真脾气最好最能容忍她的人却是世子表哥了,就凭上次对方没有将她做的事情瞒了下来,她便认定对方是个好人。 她家中的亲哥哥对她都没这么好,要是知道了肯定会毫不犹豫训斥她,只有世子表哥会为她考虑。 关语灵想了想,说:“世子表哥你放心吧,等我嫁给周侍郎,我一定叫他也听你这个舅哥的话。” 陈皎被她吓得差点呛住,想了想周侍郎那个刻薄毒舌的性子,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姑奶奶你省点心吧!” 说完她怕关语灵还有什么惊人之语,直接快步走了。 对陈皎而言,今天可谓跌宕起伏,与此同时,长安城中某处有人发出同样的感慨。 陈游礼躺在床上,捂着自己被发青的手指,恨声咒骂陈皎:“跟我作对的傻逼!今日之仇,我迟早要报!” 他今天为了逃避考试特意装晕,结果那个陈皎非不想他好过,还弄出了个神医,对他又掐又踩。要不是他后来机智地憋气,估计今天还真难躲过去。 既然系统不能帮自己作弊,他当机立断地放弃了科考这条路。不过从国子监退学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经商地位太低,科举太累、当官又没人脉…… 陈游礼忽然想到当初同窗说,陈皎是投靠太子才有如今的地位,他心中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既然陈皎那个纨绔公子都可以,那他为什么不可以? “要是我也投靠太子,肯定做得比她好多了。” 可是他一个身无功名的农家子,要怎么才能接近太子,入朝为官呢……陈游礼下意识想到那个帮助自己进入国子监的老头。 老头是他在诗会上遇见,对方默不吭声看他写完所有诗,问了几句深意,陈游礼当时差点答不上来。幸好他当机立断回系统空间翻到了诗人做下此诗的场景,这才勉强回答上来。 那个老头便夸赞他,说他这么有才去云山书院可惜了,让他去国子监。 既然对方能帮他进入国子监,是不是也有能力帮他引荐给太子呢? 可他要如何才能让对方替自己引荐呢…… 陈游礼不是傻子。他知道太子和那些酸儒不同,不是几句诗便能另眼相待,这种当权者,往往更看重民生政治和权力。 想到这,陈游礼振作起来。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系统喊道:“系统!你上次说空间里有历史上所有的诗赋,遗失的也有吗?” 【只要诗人亲自所著,空间皆有。】 陈游礼这废材宁愿装晕被人踢,都不愿意学习,现在居然主动询问。系统根本不信。 果然,陈游礼摸摸鼻子,说:“不是,我想抄王安石的文章。” 第二日,陈游礼将抄来的那篇王安石变法的赋文派人送给了那个老头,并在其中详细赘述了‘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以及改革科举制度的利处。 当日下午,他的家门口出现了一辆豪华的马车,太子太傅的人亲自上门相邀。 再然后,他见到了当朝太子,长安城中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 几天后,陈皎进入太子府时,却发现府上异常热闹。 太子党的人几乎到齐了。所有人拿着同一张纸传阅,都在讨论相同的事情。 “这农田水利法甚好,减少荒地开辟良田,对民生有利……” “不遵祖宗法度,此法荒谬至极!” 有人赞成,便有人反对,大家分为两派争论不休。 陈皎喜欢凑热闹,二话不说跑过去,接过那张纸看了眼,然后愣住了。 这上面的东西,怎么有些莫名眼熟。 记忆太过久远,陈皎回忆许久,才拍手道:“这是谁写的啊?” 周侍郎也在场。他往常都不爱搭理陈皎,今日倒是主动淡声说了句:“听说是太子太傅引荐的某位才子所著。” 一听到才子二字,陈皎忍不住无语。 陈游礼你阴魂不散啊! 也多亏了陈游礼这条线索,给了陈皎思路,她忽然想起了自己零星记忆的来源。 这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王安石变法吗! 她拿着纸,缓缓吐出一口气,说:“我想起来了。” 有人奇怪地看了眼她,说:“陈世子你也知晓此人?” 陈皎摇摇头,没说话。 她又看了眼纸上的赋文,忍不住啧啧称奇,对陈游礼佩服不已。 也不知对方是胆子大,还是真的蠢。 这种东西写了献上去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拿出来给大家看。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啊! 王安石变法内容涉及到土地的利益,无论哪朝,土地都是重中之重。土地税法触及保守派和地主等众多党派的利益,引起大家强烈反对,以至于王安石最终变法失败,一度被贬。 别说有关土地的内容,单谈里面科举改革这条,陈游礼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陈皎写的有关科举的文章都只敢藏着,陈游礼居然这么大剌剌地广为传播,他是真不怕别人买凶上门砍他啊! 但与此同时,陈皎对陈游礼的系统也多了几分警惕。 陈游礼连这种遗失在历史上的赋文都能抄,对方的系统也真是神通广大啊。可这金手指这么厉害,为什么都不懂得给陈游礼提个醒呢。 这个问题,在陈皎见到谢仙卿后得到了答案。 “是孤发下去。” 谢仙卿正在批改奏折,并未将那份引起了大家争论的赋文放在心上。 他淡淡道:“孤跟他谈过。此人言之无物,华而不实,对文章见解浮于表面。这篇文赋大抵不是他所著,而是偶然所得。” 说是偶然所得,谢仙卿却认为这不是对方合理所得。 只因文中其他诸如‘保甲’法等并不符合国情,当朝正是兵力强盛时,且分设府兵制度,此法无论如何都情理不通。 这是因为陈游礼只是个书生,不知道当朝政治国情,所以也写上了这条,却没想到因此露了馅。 谢仙卿猜测道:“我猜此法为前人所著。” 他派人查过陈游礼的背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祖上没什么出名的文豪,此前也毫无学识,却莫名有天开始作诗如喝水,还能拿出这类东西。 谢仙卿只能猜想,对方或许是得到了什么机遇,捡到了前人的笔迹遗物,然后占为己有。 陈皎一愣,随后真诚感叹道:“不愧是太子殿下,一眼就看穿了陈游礼的险恶面孔!” 这还是这么久来,除了她之外,第一个相信她并且看穿陈游礼本质的人。 陈皎点了点头,语气肯定道:“我便知道殿下英明神武,不会被此等小人蒙骗。” 谢仙卿被她吹捧,嘴角上扬,无奈又好笑。 他握住手中的笔,另只手扶额,颇有几分无奈道:“好了,桌上有桂花糕。” 陈皎如今心甘情愿夸人时很难不让人动心,不若吃点东西堵上嘴,他也好安心批改公文。 陈皎今天心情好,非常听话。 她乖乖捧着桂花糕,尝了几口,忽然又好奇问道:“不过殿下你为什么要让其他大臣传阅此篇赋文啊?” 谢仙卿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孤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替陈皎出上次的气。 谢仙卿并没有必要见陈游礼,早在收到这篇赋文时,他便知道许多都用不上。 但他听到太傅提起对方姓名后,忽然想到陈皎上次表示厌恶此人,并且怀疑对方的诗都是抄来。 他心有疑虑,正好想瞧瞧这个陈游礼是什么人,这才起了兴致见了一面。 然后他便发现对方果真如陈皎所说,毫无内涵。 其实谢仙卿猜出真相,按照平日的风格,只会装作不知,给对方赏些钱再也不见罢了。毕竟他日理万机,哪有时间去替不知名的人主持公道,审问诗的来处。 但既然此人并非好人,又惹陈皎厌烦,谢仙卿便交给其他大臣商议。也算是满足这位才子的心思,让他更出名些。 至于出名后是好是坏,是否会有人报复,便不是他所操心的事情了。 陈皎听到太子的回答后,也才确定对方是真的因为自己,才会关注陈游礼这种小角色。 她笑了起来,积极凑上去,小心捧着手中的桂花糕递至太子殿下唇畔,献宝地说:“殿下您吃!” 谢仙卿快被她这番作态逗笑了,意思着尝了一口,对她温柔道:“去玩吧。” —— 而家中的陈游礼与太子交谈后,便一直处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 当朝储君,未来天子! 不久前他还是普普通通的宅男,现在都能跟未来的皇帝谈话平起平坐了。 陈游礼已经忘记自己那天在太子面前的表现了,只记得对方始终面色淡淡,瞧不出喜怒。 后来陈游礼听说太子将自己的文章发给了其他大臣观看,他便认为这应当是很满意的意思。 系统都忍不住了:【蠢货,你蠢死算了。】 陈游礼不搭理系统。这狗逼系统一向看不起他,经常侮辱他智商,这次肯定是酸了。 第二天他信心满满起床,开门后,迎面而来的是一块砖头那么大的石头! 陈游礼险险避开,愤怒不已地喊道:“谁这么没公德心啊!” 下一秒,一块烂菜叶混合着鸡蛋砸在了他脸上。 陈游礼:……行了,总比石头好。 陈游礼费力地掀开叶子,才发现自己家门前居然围着许多人,大多数都是读书人,其中还有不少自己在云山书院和国子监的同学。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1节 他还没来得及发问,那些向来十分崇拜他的书院同窗,便纷纷冲上来骂他歹毒,毁人前程! 陈游礼:……??? 他什么都没做啊! 直到听系统科普一番后,陈游礼脸都绿了:“怎么会这样!” 他就是想装个逼,抄篇文章献给太子,然后加官进爵成为人生赢家,为什么会得罪这么多人。 时不时有人往他家门口砸烂菜叶子,系统还在一旁说风凉话:【建议宿主今晚睡床底下,万一有人买凶杀你,说不过你还能躲过一劫。】 无论是毁科举之人的前程,还是触动世家地主土地利益,他这条命都很值钱了。 陈游礼快急死了:“这太子有病啊!这么重要的文章,他自己偷偷看不行吗?非给其他人传阅,这不是坑我吗!” 荣华富贵还没到手,他马上就要被人整死了! 陈游礼胆子小,忧心忡忡地睡了一周地铺,最近门都不敢出。 也幸好太子殿下让大臣传阅讨论那篇文章后,便似乎不再记起此事,看起来并不打算施行。 世家和考生这才没有急着买凶弄死陈游礼,不过大家还是很有默契地绕路去对方家门口扔几个臭鸡蛋。 陈游礼这几日过得心惊胆战,他安慰自己:“等太子召见我就好了!” 只要他得到太子看重,就是下一个陈皎,也不怕外面那些囔囔着骂他害人精的人了。 结果又过了几天,太子都没召见他。 陈游礼都要慌了。他现在被太子坑了,狗逼太子总不可能不管他了吧! 他坐不住了,当天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去了太子府。 他自报家门后,太子府的门人通报得到回信后,便爽快地放行了。 见此,陈游礼忐忑了半个月的心情才终于落下了一点。 正巧他进门时,陈皎也刚好悠悠到了。她都不用通报,门房便前倨后恭地亲自送她进府。 陈游礼在一旁看得酸得不行。 听说陈皎根本没什么真才实学,只不过是讨好太子才会如此,陈游礼有了前面的惊吓,现在也不敢随便抄变法改革的赋文了。 他左思右想许久,决定也跟着陈皎这个马屁精的招数。 虽然这么丢脸了些,可能跟自己之前树立的淡薄才子人设不符合。但去他的!他最近被骂成这样了,人设名声也没剩下多少了。 陈游礼越想越觉得自己亏了,他想抱太子大腿,结果还没吃上肉呢,就损失了这么多。 所以他一定要取代陈皎,成为太子眼中的红人! 陈游礼一路跟在陈皎后面,他到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跟其他几位臣子闲聊最近科举改革的事情。 陈游礼紧跟着陈皎的步伐。他跟太子问安后,便没有挪步,就此站在了太子身边,甚至还挡在了陈皎身前。 陈皎一直都是站在太子身边最近的位置,这个位置也代表着她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和重要,可见一斑。 然而陈游礼一上来,居然便抢了她的地位,胆子不小地挤到了太子身边。 众人立刻不约而同地看向陈皎,想要看对方的态度。 陈皎虽然平日里笑嘻嘻的,可他们这群和对方共事的同仁却知道,对方性子并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好糊弄。 脸皮厚、手段高、心还狠。 这种人,生来就是当奸臣的!能青史留名! 没想到这一次,陈皎却是笑眯眯地退了开来。众目睽睽下,她居然不争不抢,而是就这么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刚加入太子党的陈游礼!! 众人都惊了,就连淡定看戏的太子殿下也不由朝陈皎扫了一眼,惊讶对方的作态。 陈皎将位置让给陈游礼后,便若无其事地退到后面,和其他大臣站在一起。 眼看大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她双手揣袖,惊讶道:“看什么?” 有人神情惊讶,小声问道:“你就这么退让了?” 这陈皎不会是换了性子吧?! 陈皎神情无辜,茫然道:“当然了,一个位置而已。我陈皎是这么在意虚名的人吗?” 联想到陈皎加入太子党第一天,便毫不犹豫地抢了太子心腹的站位,以及后面一系列的骚操作,再结合她这句话,一时间大家憋得十分辛苦。 陈皎要不是在意虚名的人,那这个世界上就没人在乎虚名了! 陈皎就好像根本不知道大家对她的吐槽,义正言辞道:“更何况陈才子他名声在外,是鼎鼎有名的大才子!太子殿下需要他,我怎么会和他作对,起内讧?!你们对我有什么误解吗?我一直都是这么谦让友爱的人啊!” 所有人:……行了,还是熟悉的不要脸的陈皎。 作者有话说: 陈游礼:我挤、我挤,挤走陈皎,我就是太子心腹! 太子:……请问你挤我女朋友干嘛? 第63章 陈游礼如今在外的名声受损, 多了一堆敌视他的仇家。他想要摆脱困境,便需要尽快在太子身边站稳地位。 他早已打听过了,陈皎这个纨绔就是靠着拍马屁,才能有现在的地位。 陈游礼自认不会输于陈皎。来到太子殿下身边后, 他便暗中使手段挤走了陈皎, 不动声色地抢了对方的位置。 他原以为陈皎会与自己起争执, 并早已在心中做好应对的准备。没想到陈皎不争不抢, 态度好得出奇, 陈游礼心中狐疑,警惕片刻都没见对方有动作, 才稍稍放下了心。他猜测或许是陈皎顾及太子在此,不敢与人争执怕,才忍气吞声了。 他心中舒畅, 面上露了个笑, 对太子殿下更是侃侃而谈, 谈论起自己平日做诗写赋时自信十足。 太子殿下似乎对他很是赏识,耐心倾听他的见解后, 勾了勾唇。 太子态度和煦, 赞道:“陈才子才学过人, 不枉费太傅引荐。” 陈游礼露出欣喜的神情, 道:“多谢殿下。能得殿下赏识, 游礼不甚感激……” 听到陈游礼和太子这番对话后,其他大臣忍不住对视一眼,心中咯噔一声! 糟了,又来一个陈皎这种的马屁精!! 大家不约而同地看向陈皎, 希望对方出来管管。没想到这油嘴滑舌的陈世子今天脾气居然好得出奇, 好似这件事跟她没什么关系。 陈皎冷眼看戏, 太子神情不明,最先急的居然是那群总是阴阳怪气的其他谋士! 他娘的,大家输给陈皎就算了,她不要脸大家比不过,你这个新人居然也妄想插队巴结领导?你给我哪凉快哪呆着去! “陈才子胸有城府,第一次来太子府上便殷勤备至,想必是迫不及待想为殿下做事了。” 陈游礼对他人的言语向来敏感,岂会听不出对方的讽刺。 他记下此人,面上装作老实的样子,淡定回道:“为殿下办事,自是我分内之事。” 有人笑了一声,好心道:“陈才子特意站在此处,又为殿下鞍前马后,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恐会误会陈才子是要抢了张公公的活了。” 这话就很扎心了。拿陈游礼和太监相比,不管对方会不会否认都会留下话柄,稍有不慎,这辈子都摘不掉这个污点。 陈游礼心中大怒,想要发火,又碍于对方身份不敢言语。 他虽然看不起太监,但也不敢公然发怒说张公公哪配和他比 张公公是太子身边的内侍,对方日后若是给他使绊子,他在太子身边恐无立足之地。 两相比较,他沉吟道:“张公公服侍殿下多年,尽心尽力,我今日不过是尽些臣子本分,不愿跟对方相比。” 他自认回答没有差错,既回答了那位刁难的大臣,还小小奉承了太子身边的近侍张公公。 此话一出口,另一名大人便笑着打圆场道:“陈才子不必自谦,比起内侍,你做得也不差了。” 这群大臣在朝堂多年,心机手段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随口一句便是埋坑,将身为谋士的陈游礼和太监拉到了同一位次,顺便还点名了对方讨好张公公的心思。 人群中不只是谁,率先嗤笑一声,惹得陈游礼脸色陡然涨红,心沉了下去,却不愿在此刻出声反驳对方。 一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顺着对方回答都摆脱不了对方的逻辑,二则是他方才是为了讨好张公公才落了话柄,现在再改口矢口否认,岂不是前功尽弃,两面不讨好。 陈游礼脸色难看,干脆不再作答。而在外人看来,便是他不知如何回答,又或是直接默认了对方的话语。 时人最重视文人气节。见陈游礼退了一步,其他人见此,更是不屑。 这陈游礼空有野心,心机和手段却比陈世子差远了。若是陈皎,此刻必定有千百种方法将这句踢回去。 有了陈游礼相比,大家忍不住看向身后的陈皎,自觉这向来看不惯的小子都顺眼了些。 然而就是这一看,大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陈皎不知何时找张公公要了盒桂花糕,此刻正捧在手上,津津有味地一边吃糕点一边看戏呢。 要不是场合不对,陈皎都想来把瓜子花生,顺带喝两句“好”了。 太精彩了! 她刚才在太子府门口时看见陈游礼,就猜到今天有好戏可以瞧,果不其然! 原书的龙傲天男主,从不让她失望! 见到大家看向她,陈皎怕耽误大家表演,当即放下糕点,重新露出郑重的神情,同时还给刚才那位将陈游礼和太监相提并论的同仁一个鼓励的眼神。 侍中:…… 被油嘴滑舌的陈世子鼓励了,他心中有些憋屈,又莫名其妙有些骄傲。他有心想要怼陈皎两句,表明自己根本不是在为对方出气,但想到对方难缠的性子,想想还是算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忽视掉看戏的陈皎,重新将怒气发在陈游礼身上。 周侍郎嘴最毒,也最看不惯这类阿谀奉承之辈。他冷眼看着陈游礼,忽然说道:“陈才子果然如传闻所说,高风亮节不与世俗同流合污。” 他刚回长安时还听说了陈游礼的名字,对这位写出许多传世之作的才子十分欣赏,却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此人真是配不上他写那些诗。 众所周知,文人骂人不带脏字,却杀人诛心。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 陈游礼本还有余力,逐渐节节败退,被臊得脸皮通红,又羞又恼。 他胸有雄心壮志,来太子府便是为了跟陈皎竞争,却没想到陈皎不争不抢,这些人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迫不及待跳出来阻拦自己! 陈游礼自从穿越后都是被人吹捧,自喻也是人中才俊,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哪里遭受过这些侮辱。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2节 可惜他才进入太子党这个圈子,家世地位都比不上此刻出言嘲讽他的人,没有胆量与其争执,只能无奈忍了这一时之气。 陈游礼本来站在太子身边,现在遭到排挤,位置便被挤着一个个往后退。方才他仗着位置排挤陈皎,现在却轮到他自己了。 可见不是自己的,抢来也握不住。 陈游礼憋屈地想要骂娘,心中亦有些失落,这一切都和他最初预料的不一样。 他被其他人不动声色地排挤,默默挤到了最后。陈皎则勾了勾唇,不慌不忙地吃完最后一块糕点,然后用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完指尖。 在其他人犹豫着还未动作时,忙完这一切的陈皎淡然上前一步,继续在自己从前的位置站定。 尘埃落定,其他心思浮动的大臣虽有些遗憾,却都默契地没有开口。 陈皎这小子精明过人,跟刚才那个傻子不是一个等级,他们还是别自找没趣了。 正巧太子手边的茶空了半杯,陈皎顺手地给对方添上了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陈皎做这些时,陈游礼便冷眼看着,只等刚才那些老古董老学究冲出来对着对方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然而他等了半天,居然没一个人站出来!! 这些人瞎了吗!! 他不敢置信,扭头看向其他人,却见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若无其事仿佛这件事再正常不过。刚才他不过是在太子面前露了几面,这群人就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怎么回事,这群人还搞区别待遇?! 难道就因为自己是农家子,陈皎是永安侯府世子,这群老顽固就不敢骂对方? 其他人并不知道陈游礼的想法,如果知道了,恐怕会抽抽嘴角,回一句:你想多了。 他们哪里是顾及陈皎的身份。能出现在这里当太子谋士的人,大多出身世家贵族,陈皎在他们之中也不过平平。 他们没有出声,只是因为对付陈游礼那套,对陈皎这个奇葩没有用! 陈游礼却不知道内里的隐情。他以为这些人是欺负他出身不好,才会针对自己。 他藏在宽袖下的拳头默默握紧,脸色涨红,心中忽地产生了强烈的怨恨情绪。 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有一天,自己要让他们后悔! 陈皎将他的失落和怨恨看在眼里,心中好笑。 看她眼红,想抢她的地位?做梦吧。 她陈皎可是太子手下第一小弟。 正好借机让其他蠢蠢欲动还没私心的其他同事瞧瞧,本世子不死,尔等刁民都别想上位! 谢仙卿虽没有参与,可全程都目睹了这场风波,从起再到化解。 等到陈皎再次悠悠回到自己身边站定时,他眼尾余光睨了眼对方,果不其然,娇俏的小脸上闪过一丝藏不住的得意。 看来是很满意这个结果了。 太子垂下眼,默默品了口茶,勾了勾唇,并没说话。 …… 今日风波过去,众人从太子府离开时,有人怨有人喜有人怒,作为全场最受人关注的对象,陈皎却默默走到了失魂落魄的陈游礼身边。 周围其他大臣正小声交谈着往外走,见此彼此对视一眼,安静下来,不约而同地关注起陈皎他们的动静。 就在大家都觉得陈皎肯定会讥讽陈游礼不自量力时,却听对方安慰道:“陈才子,想开点。” 陈皎态度和善,就像没发现陈游礼试图排挤抢她地位似的。 陈游礼愣了愣,没懂她为什么会忽然好心安慰自己。不过他对外还得维持自己人设,努力强笑,虚伪道:“谢谢陈世子……” 陈皎则扫了眼对方上下,摇了摇头,用一种非常体谅人的语气,说道:“没想到陈才子年纪轻轻,便已经不行了,还得多保重身体啊。” 其他人没想到忽然听见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一时间看向陈游礼的目光都不对了。 陈皎叹了声气,感慨道:“你别灰心,你还年轻,补一补身体也不是没机会……也许吧。”说到最后两个字,她语气也很不确定。 陈游礼目瞪口呆,怒道:“我何时说过!说过。” 他咬了咬牙,硬是说不出“不行”两个字。 陈皎一愣,茫然道:“不是你说自己比不上张公公吗?难道是我误解了你的意思?” 她当即拍了下额头,拱手语气真诚道:“对不住对不住,大家忘了我方才的话吧。” 陈皎道歉如此真诚,一时间分不清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陈游礼想要借机发火也失了立场。 他气愤交加,最后冷笑一声,直接甩袖而去。 陈游礼一走,陈皎才慢悠悠放下手。她双手揣袖,懒懒地说:“这点本事,也敢来跟我玩?” 第64章 这群老臣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陈游礼今日落了下风,被人试探出底气,恐怕在太子党中坚持不了几天了。 也不知日后是否还有这种好戏可瞧。 陈皎收拾了道貌岸然的陈游礼,心情不错, 愤而离开的对方便没什么好心情了。 他将今日羞辱自己的人, 通通在心中骂了个遍! 他恨那些大臣高高在上, 恨陈皎落进下石讽刺自己, 就连坐在上首并未参与属下争执的太子殿下, 他也一并恨上了。 要不是太子将自己的赋文交给其他人,他也不会被人骂。要是太子刚才出声维护自己几句, 他也不会落到如此尴尬的境况。 陈游礼恨遍了所有人,却根本想不到,他一个新人想要越过旧臣向上爬, 只有依靠自身本领, 于情于理上司都不可能训斥旧臣, 替他出头。 就连陈皎当初面对众人刁难时,太子也未曾替她偏驳几句, 更何况他了。 离开太子府许久, 陈游礼脑海中依然是其他人讥讽的目光, 心中愈发咽不下这口气。 他愤怒不已, 不由在心中对系统抱怨道:“这群人分明是踩低捧高, 见那陈皎是世子,才会专门针对于我!” 他忍不住道:“若是当初我穿越的是侯府世子,哪用受今日羞辱。” 陈游礼愤愤不平,系统听他跟抱怨了一路, 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你若是按照系统任务, 日后也会成为永安侯府世子。】 陈游礼冷笑:“有陈皎在, 我怎么当世子?你疯了吧!” 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就够自信了,没想到这系统比他还没逼数。 系统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回道:【原本的世界中,她不应该存在。】 摊上陈游礼这么个宿主,它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它想好好完成任务,结果对方油盐不进,整天净寻思歪门邪道,学习系统到现在都没打开过几次。 但系统也有自己的原则和条款,帮助宿主完成任务是它的本职工作。哪怕它再看不上陈游礼,它也要帮助对方完成任务,实现逆袭。 陈游礼愣了一下,意识到不对劲了。他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系统实在受不了他神经质的嘀嘀咕咕了,不耐烦地透露道:【反正就这么回事。按照系统设定的路线,永安侯府没有儿子,然后你会因为才气被永安侯看中过继。】 陈游礼忽然意识到什么,质问道:“你的意思是陈皎是个短命鬼,她会死?” 他想了想,眼睛亮了起来:“他什么时候死?” 要是陈皎死了,他哪里还用去投靠太子受这门子气,安心做个世子便有荣华富贵了。 在男频有句话。穿越不造反,犹如白穿。 陈游礼不是不想,可他确实没什么本领。 他穿越前就是个混日子的普通宅男,什么都不会。更何况这个朝代安稳,没有战争,乱世他还有机会搏一搏,盛世就纯粹是找死了。 而且陈游礼也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想要当皇帝。在他心中,古代可以三妻四妾,自己只需要高官厚禄,美人在怀,青史留名就可以了。 系统:【……我不知道。】 陈游礼又有些怀疑了,眯起眼:“你不会是给我画饼吧?” 系统:【死废物你爱信不信,不信你赶紧去死。】 被系统火力输出一顿后,陈游礼反而放下了心。他语气欣喜道:“好兄弟我信你,这事要是成了,我以后再也不骂你狗逼系统了。” 他觉得狗逼系统这么肯定陈皎会死,说不定是它会亲自动手安排,他只用等结果就是了。 于是陈游礼信心十足,安心在家等着陈皎死,自己好安心当世子。 然后他耐心十足地等了很久,都没等到陈皎出意外的消息。 陈游礼委婉问道:“你们系统靠谱不?” 系统:【……】 又过了一会儿,陈游礼质疑道:“你真没骗我吧?” 系统忍无可忍:【%*#她死不死我不知道,你再哔哔你今晚肯定在劫难逃。】 带了那么多届宿主,这届真是他大爷的最废物最奇葩的一届,没有之一! 系统烦不胜烦,打定主意这届宿主带完它就申请退休,不想干了!! 另一边,陈皎还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一个人殷勤地盼着自己死,她现在也很想死。 前段时日的国子监月考成绩出来了,陈皎拿着自己的文章,悲痛欲绝。 时隔大半年,她再次被夫子留堂,垂头丧气,被训得头都不敢抬。 太失策了。 在替她背了许多锅后,王时景的夫子人数增加许多倍,同样增加的还有他的成绩。 在多年之后,被逼着头悬梁锥刺股的王时景终于名次上涨,超过了陈皎。 于是陈皎就变成了那个倒数第一。 这对陈皎来说绝对是重大打击。虽然倒数前三都相差不大,但意义完全不同! 从前有王时景垫底,陈皎的压力就一点都不大。 谁骂她学渣不学无术,她都能坦然地回一句:“还有王时景呢。” 但现在不可能了,就连王时景都开始奋发图强。以后说这句话的人,就变成王时景了。 陈皎悲痛欲绝,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3节 同样无法接受这个结果的,还有太子殿下。 他这一生不弱于人,无论是学习还是政治心智,都远超同龄人,将其他几位皇子远远甩在身后。 然后他未来的妻子,将来的太子妃,在国子监考了倒数第一。 谢仙卿向来对陈皎在国子监的学习上心,甚至亲自关照提点过对方的夫子。所以早在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太子府便得到了消息。 今日的太子难得没有忙碌公务,而是拿着陈皎考核时写的那篇文章反复拜读。 他微微蹙眉,一字不落地将这篇文章看完,自己当年研习时都未如此认真。 此时此刻,谢仙卿忽然理解了当年在朝堂外,跟夫子据理力争,说陈皎的文章写得其实还不错的心情。 因为此刻的他,也放下文章,缓缓问道:“孤看陈世子这篇文章,似乎不止于此?” 虽然确实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也不至于排名最末,除非王时景的文章写得更好。 想到这,谢仙卿派人找来了王时景的文章,然后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在多位名师的辅导下,小王少年进步显著,文章一日千里,甚至夫子都不在上面大写“狗屁不通”了。 国子监甲班中,除了陈皎和王时景,其他人都是身有功名的举人,和他俩根本不是一个层次。所以倒数也只能在他们之中抉择,谢仙卿看完王时景的文章,根本不必再瞧其他人,便已知道了结果。 他坐在椅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谢仙卿发现,和陈皎在一起后,他原本平静的生活是愈发跌宕起伏,精彩纷呈了。 他当年没有体会到的另一种人生,他的太子妃倒是经历了个遍。 在这一刻,谢仙卿由衷地担心日后两人的孩子,惟愿不要遗传到陈皎。 等陈皎被夫子训完,垂头丧气地来了太子府。她刚一进门,便见到对方案桌上摆着自己的文章,顿时心都凉了。 这夫子到底怎么回事,跟她爹娘告状就算了,干嘛还要找男朋友和领导告状啊! 谢仙卿靠在椅背,大约是等陈皎很久了。 见到她后,他缓缓道:“国子监考核一事,孤已经听闻了,这件事说到底……” 他还没说完,陈皎便先发制人,说:“我这次考核排名最末,跟殿下有很大关系!” 谢仙卿微微抬眼,不敢置信的同时,又奇妙地产生了一种意料之中的情绪。 他用一种鼓励的眼神,示意陈皎继续说。 陈皎胆子很大,逻辑流畅:“都是你给王时景派了那么多夫子!他进步好大!!” 可恶,以前大家都是不学无术的学渣,你倒一我倒二,都躺的很平。现在好了,有人卷起来了! 陈皎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谢仙卿沉默良久,居然颔首道:“你说得对,孤太过厚此失彼。” 当初王时景也说过,让他给陈皎同样找夫子上课,但他听过也没放再心上,只是让对方不必担心。 他自认才识不输夫子,决定亲自监督辅导陈皎功课。 结果事实证明很需要担心。他提起文章,对方便拉着他谈恋爱,手段层出不穷,他原本坚定的意志,没多久便被陈皎彻底带偏了。 这么久来,陈皎根本没学多少,才会导致这次考核被王时景落下。 谢仙卿向来严于律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后,他也认真反省道:“是孤对自己过于自信,才会耽误你的功课。” 他是管不住了,只能找其他人了。 第65章 谢仙卿充分反思后, 说:“我跟夫子他们交代一遍,日后你便同王时景一并上课。” 从王时景这次的考核结果来看,夫子们都铁面无私,十分尽责。既然他管不住陈皎, 便只能去找其他能治得住她的人了。 陈皎不敢置信:“王时景那么多夫子, 我跟他一起?!” 她只是不想谢仙卿教训她的成绩, 这才抢先把锅甩出去, 而不是真的抱怨谢仙卿不给自己请夫子啊! 谢仙卿目光温柔, 语气不容拒绝道:“孤知道自己忽视了你的功课,才会让你羡慕王时景, 索性现在还不迟。” 陈皎怔住:“不是,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谁会羡慕王时景夫子多啊!! 这么一个月,陈皎亲眼看着王时景头悬梁锥刺股, 被十几个夫子轮番逼着背书, 凌晨都还在通宵写文章。 王时景自幼习武身体健壮, 一个月下来都消瘦了许多,更别说陈皎了。她觉得要是换成自己, 不出半个月就得歇菜! 然而有一种爱, 是男朋友觉得你羡慕。 谢仙卿摸了摸她的头, 故意装作听不出来她的拒绝, 微笑着说:“别担心, 以后别人有多少夫子,你也会有。” 陈皎目瞪口呆:……??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她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一旁的张公公都不敢说话,他怕他一开口,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活该啊!! 这缺德的陈世子, 自己不努力上进, 考核结果差了居然还怪他们家殿下, 现在好了! 谢仙卿决定不能耽误孩子学习,收回手,迅速安排道:“从明日开始,下堂后你先随王时景一同授课。” 以陈皎的性子,谢仙卿猜测对方大约还会再纠缠许久,他耐心等了会儿,却没想到陈皎什么都没说,而是垂头丧气地直接答应了。 太子殿下是通知不是询问,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陈皎知道自己反对也没用,何况她也没脸反对。 都考倒数第一了,她也要脸的好嘛。她总不能叫王时景别努力了吧。 虽然陈皎不用科举,可她还要在国子监混啊。她在国子监还有两年,难不成接下来的时间,她一直都当倒数第一吗? 在这一刻,陈皎非常后悔当时让陈游礼跑了。要是对方没走,她就能保住倒数第二的名次了!! 最关键的是,假若陈游礼参加了考试,此刻对方成绩出来后必定会引起轰动,自然也就没人会关注她的成绩了。 太可惜了。早知如此,就算陈游礼当时真昏过去,她也要把对方拉起来参加考核。 …… 第二天,王时景的单独小饭桌课堂多了名同学。 他愣了一下,看着旁边黑着脸的陈皎,下一秒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王时景凑过去,明知故问道:“陈兄,你怎么也来了!你是不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在这孤苦伶仃,所以特意来跟我一起同甘共苦?” 王时景最近天天被逼着学习,连个跟他说闲话的人都没有,日子无聊又枯燥。 现在好了,他的好兄弟陈皎来和他一起遭罪了! 陈皎坐在空旷的学堂中,没心思搭理兴奋的王时景。 王时景也不生气。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自顾自地真诚感叹道:“陈兄你真够义气!” 他就知道,自己这个月努力学习没有白费。这不,考了倒数第一的陈皎就这么被他拉下水了! 陈皎双手揣袖,缩着脖子,慢吞吞地吐出一个字:“滚。” 今日夫子也知道陈皎要来的消息,没有半点惊讶,对对方一视同仁。他布置完功课便让陈皎他们写,写完再讲,反反复复。 一个时辰过去,夫子检查完两人的文章后便潇洒下班回家。陈皎松了口气,也跟着准备收拾东西准备跑路。 下一秒,她见王时景好端端坐着没有起身,心中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你不走吗?” 王时景幸灾乐祸,说:“嘿,早着呢。这才第一个夫子,接下来还有十三个。每天两个,一周七天,每天都不重样。” 陈皎沉默了:“……当初不是只有七个吗?” 她还记得以前王时景跟她哭诉,求她帮忙求情让太子殿下收回那几个夫子的样子,怎么一眨眼就翻倍了。 王时景笑了,拍拍陈皎肩膀,说:“这不是多亏了我的好兄弟陈兄,在我学习的道路上添砖加瓦,不遗余力!” 陈皎这才想起来,大概是上次她看小黄话本,甩锅给王时景时候发生的事情。 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陈皎抱住王时景,后悔不已:“我错了时景弟!我好后悔!” 王时景也抱着她,笑得非常开心:“没关系,你是我的好兄弟嘛。” 反正他早就想好要如何把陈皎拉下水了,这不成功了嘛。 陈皎好累,不想活了。 但活还是要继续活的,尤其是在上课期间,陈皎亲眼看见王时景的变化。 从前王时景和陈皎两人上课时分工明确,一个睡觉,另一个看话本和走神,下课罚站都是手牵手一起走。 两个人是志同道合的队友,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可现在的王时景今非昔比,夫子授课补课时都有在认真听讲,下堂后也在认真背书。想要摸鱼睡觉的陈皎在一旁,被衬托得格格不入。 尤其是陈皎他们有位夫子,专门负责监督两人背书。他每次下堂前,都会布置功课内容,表示下次上课时会抽查两人,如果到时抽查不过关,他们会被罚抄。 陈皎还在犹豫纠结什么时候背书时,就发现王时景早就提前背完了!就连上次另一个夫子布置的文章,他也都写完了! 陈皎无比震惊:“你居然背着我偷偷背书?!” 王时景态度随意:“是啊。”夫子太多,他嫌弃事情堆积在一起烦,干脆提早都背了。 陈皎本来只是顺着太子殿下,想要来补课试一试,然而亲眼见到王时景的蜕变,她都有些紧张了。 不会吧,王时景这么努力,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当倒数了?!! 陈皎顿时产生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陈皎决定卷死王时景! 她话本不敢看了,觉也不敢睡了,平时走路吃饭,都都不忘拿着书背。 亲眼看着陈皎抱着一本书念念有词时,就连张公公都吓了一大跳。更别说深知陈皎本性的谢仙卿了。 他挑了挑眉,温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陈皎头也不抬,严肃地说:“不要打扰我学习!”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4节 谢仙卿:……? 这是陈皎能说出来的话吗?! 谢仙卿以为是自己把陈皎逼得太狠了,特意安慰对方道:“劳逸结合便好,学习并非一日之功。” 如果是从前,听见太子殿下这么说,陈皎肯定二话不说丢掉书开始睡觉了。 但下个月国子监考核在即,陈皎丝毫不敢放松。她抿了抿唇,神情认真地说:“王时景今天去栏轩酒楼去看戏了。” 谢仙卿挑了挑眉:“然后呢?” 难道陈皎如此用功学习,是因为王时景的缘故?想来陈皎和王时景本就关系甚笃,两人在国子监便是同窗,如今下堂后更是长时间在一处,陈皎被对方影响也是正常…… 想到这,谢仙卿眯起了眼。 陈皎根本不知道太子殿下吃醋了。她笑了起来,得意道:“哈哈,我要趁着他看戏的时候提前背完这章!偷偷卷死他!!” 谢仙卿:……? 虽然有点不合常理,但似乎又确实是陈皎能做出来的事情。 陈皎跟太子殿下聊了两句,便又开始紧张背书了。谢仙卿看着碎碎念背书的陈皎,忽然心情十分复杂。 谢仙卿稍稍一想,便明白陈皎为什么会将王时景视作对手,以及对方的担忧。 他担心陈皎压力太大,柔声安慰道:“孤想了想,国子监甲班卧虎藏龙,你尚未科举,偶尔名次最末也不是什么大事……” 大概这就是为人父母的心酸吧。 孩子不懂事天天想偷懒时,他恨铁不成钢想尽办法逼对方上进,现在孩子特别懂事,一反常态地努力时,他又忍不住心疼劝慰。 陈皎最近跟王时景你追我赶,这几天背书写文章都快魔怔了。 她以前的生活还算悠闲,每日在国子监求学后,一三六去太子府报道,二四七便给自己放假,周五是看心情去上班或者自己玩。 但现在不一样了。陈皎身兼数职,一三六照常去太子府报道,二四五七还得在国子监和王时景一起留堂补习,连轴转的同时还要高强度学习。 励志要做卷王的陈皎都有些顶不住了。 所以听到太子殿下这句话,她紧绷的心微微松懈,犹豫问道:“真的吗?” 谢仙卿心中叹了声气,很是温柔:“皎儿比之前已进步良多,不必对自己如此严苛。” 陈皎放下书,迟疑道:“那我今天暂时不背书了?” 她最近都没时间看话本,也没空去听戏和吃东西,现在忽然好怀念。 陈皎声音小小的,眼眸中有些不确定,看起来可怜又可爱。谢仙卿见此心都软了,自然无有不应。 他眼眸缱绻,温柔道:“去玩吧。” 谢仙卿忽然想到上次提起带陈皎去郊外赏桂,前几日他忙于公务,近几日大约正好。 听到这话,一旁的张公公都忍不住侧目。 他跟随太子殿下较早,可是亲眼见过殿下少时跟随太傅学习的场景。太子殿下虽然聪慧,却严于律己,行事认真稳健,对自我标准极高,从不输于他人。 现在太子殿下为了安慰陈世子,居然说出了考了倒数第一也不是什么大事的荒唐话。 关键是陈世子这也没认真学几天啊,你就上赶着心疼了! 太子殿下忘了是您承认自己管教不了陈世子,所以才把她送去其他严格的夫子哪里吗!殿下你糊涂啊!!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太子:太子妃不能考倒数第一 今天的太子:也不是不可以 男朋友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 第66章 就在陈皎和王时景卷生卷死时, 另一个人也在议论她。 陈游礼抱着浓重的期盼,每隔几天便会问一遍系统:“你确定消息没有错?陈皎为什么还没出事?” 系统被他问得烦了,此时都懒得搭理他。它是系统,又不是神算子, 怎么可能知道陈皎什么时候出事。 又过了几天, 陈游礼忍不住了:“我说, 你什么时候动手?” 系统:【……什么动手?】 陈游礼心中预感不对劲, 问道:“难道不是你们系统暗中动手, 悄无声息地让陈皎意外身亡吗?” 当初系统信誓旦旦地跟他说永安侯府没有儿子,日后会过继他, 他便认为系统如此笃定,是因为这全都是对方的谋划。 结果现在看来,系统指不定是给他画大饼呢, 他当初就不该信对方! 陈游礼认为自己上当了, 系统不知道陈游礼的脑袋里在想什么, 不过能肯定的是对方想多了。 它被烦的没办法,只好透露道:【永安侯府不该有儿子, 他们夫妇命里只有一女。】 陈游礼不知道系统对他的嫌弃, 他冷笑道:“你说得倒好听, 那陈皎他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 陈游礼先愣住了。 如果永安侯府真只有一个女儿, 并在多年前去世,那陈皎是什么? “陈皎根本不是永安侯的孩子!” 陈游礼想到这个结果,忍不住一阵狂喜。 陈皎非永安侯府的亲生孩子,自己被过继的可能性便大大增加了。 对于系统的断论, 陈游礼没有任何怀疑。因为系统虽然嘴贱了些, 但和他一个阵营根本没必要骗他。 在长安许久, 陈游礼因为任务和自身小心思的缘故,也曾特意打听过永安侯府的消息,对当年的事情一知半解。 据说永安侯因为怡和郡主身份的原因,多年没有纳妾。他年近四十无子,后来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还早殇。 古代四十知天命,永安侯这个年纪再不争取一把,可能真就要绝后。 以己度人,陈游礼假设自己是永安侯,即使怡和郡主身份贵重,他也要坚持纳妾生子,或者另娶贤妻。 所以这件事,对怡和郡主应是个不小的危机。 然而就在这微妙的时刻,怡和郡主却去了别庄,几个月后便宣布怀孕,然后就如有神助一般有了陈皎这个儿子! 巧不巧?这太巧了! 结合系统透露出的讯息,永安侯命中无子,那么陈皎很有可能是怡和郡主因为怕地位被威胁,李代桃僵,跟别人生的孩子! 据说颐和郡主生了陈皎后,借口担忧幼子身体,多年都未让外人见陈皎。这很有可能是陈皎出生时间对不上,没有足月出生等。 陈游礼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 而为什么他如此笃定陈皎不是永安侯夫妇抱养的孩子,是因为他曾在永安侯府上偶然见过怡和郡主一面。 陈皎和怡和郡主长相相似,眉眼精致五官优越,说两人没有血缘关系,都不会有人信。 所以陈游礼在听到系统的消息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怡和郡主偷人,而不是永安侯夫妇共同商量抱养后人。 推断出这个结论后,陈游礼摇了摇头,有些得意又有些惋惜。 可怜的永安侯,头上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都不知情,养了别人的儿子十几年! 陈游礼对永安侯无比同情,当即决定帮对方知道真相。 至于若是他推论错误,怡和郡主和陈皎是否会名誉受损,因此被无辜牵连……陈游礼下意识忽视了这个可能。 他蹙眉思索道:“我要如何让永安侯相信我……” 虽然他希望亲眼看见永安侯知道真相的场景,但陈游礼也没失去理智。他相信永安侯为维护声誉,到时必定会悄无声息地处理此事,以及所有知道内情的人。 所以陈游礼就算迫切地想要见到陈皎这位天之骄子震惊的面孔,也必须小心行事,不能被永安侯发现他便是那个揭开他伤心事的“好心人”。 …… 几天后。 今天的永安侯府异常和谐。永安侯照例清晨六点起床,写了几首酸诗,然后在府内高声念诵,语气抑扬顿挫饱含情绪。 陈皎正好也在晨读,闻言凑过来建议道:“爹,你写的诗惊才绝艳令人钦佩,但每日念的东西内容都差不多,大家都听烦了。你不若换个风格,下次念我写的文章呗。” 她特意说:“比如昨天那篇,我觉得自己写得也不错呢。” 陈皎最近跟着王时景卷生卷死,觉得自己文章进步了许多呢。 被女儿吹捧了一番,永安侯摸着胡子,怡然自得:“那是自然。我当年是御前探花,状元及第,写的诗常人都赞叹有几分才气。” 他看向陈皎,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感叹道:“你虽然最近小有进步,但要想赶上我,那也是拍马不及。” 等着永安侯夸自己的陈皎:……? 过分了啊,明明是互相吹捧,你不夸我就算了,干嘛还要拉踩啊! 陈皎看着神情自得的永安侯,下一秒扭头冲屋内喊道:“娘!祖母!我爹打击我学习的信心!” 永安侯:……? 陈皎最近起早贪黑学习,侯府的人都看在眼里,心疼孩子太累,又骄傲对方上进。 在这个时刻,永安侯居然敢打击陈皎拖后腿?! 于是永安侯自我欣赏的大作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嫌弃,并且丧失了在家中念诗的权利,被赶出了家门。 作为惨遭失业还被家人嫌弃的中年人,永安侯神情落寞地站在候府门前,思索自己要不要去投奔在城郊外钓鱼的老父亲。 下一秒,一个低着头的小乞丐撞在了他身上:“有您的信。” 小乞丐没有道歉,而是紧张低声地说了这句话。说完他害怕永安侯抓住自己,当场便拔腿就跑。 小乞丐紧张极了,他头一次接这种替贵人传信的活计。当时那个人夜里蒙着面来找他,就跟话本里写的一样,小乞丐还以为对方要自己帮忙杀人放火埋尸呢。 没想到对方却是拿出了一封信交给自己,让他第二天将这封信给永安侯。 “你不能交给门房或者侯府的下人,必须要亲自交给永安侯。” 那个人给了小乞丐几块银子,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这个。 陈游礼是担心永安侯府的下人是怡和郡主的人,到那时收到信直接给了怡和郡主或者陈皎,他岂不是打草惊蛇白费心思?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5节 所以陈游礼要确保这封信能让永安侯看见。 信纸内容极其明了,他相信没有哪个男人在看见信上的内容还能淡定。 陈游礼自信满满。 与此同时,永安侯也打开了那封神神秘秘的信。 永安侯迷迷糊糊地打开信,然后茫然地睁大了眼。 下一秒,空旷宁静的街上响起了一道暴躁的男声:“你才是王八,你全家都是王八!” “是哪个卑鄙小人背后暗箭伤人,损人不利己,丧心病狂!!” 永安侯气疯了。 只见那封信上就写了一行字——“你做了绿王八。” 永安侯是个标准的士大夫,他有这个时代文人独有的情调和风雅。 而这封信的每个字,都在挑战他忍耐的极限,简直是往他的三观上蹦跶。 刚才还失意念诗的永安侯瞬间没心情悲秋伤春,连多年的低血压都治好了。 他拿着那封信,强忍住骂街的冲动,涨红着脖子在街上扫扫视许久,都没能看见幕后主使。 陈游礼怕露馅,所以从头到尾都并未出现。送出信后,他便在家中等好消息。 永安侯找不到罪魁祸首,怒气冲冲地走了,这封信他直接撕了。 他没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第一是觉得厌恶,第二则是觉得此人做法令人烦闷,下意识不想让家人也跟着担忧。 永安侯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能是自己无意中得罪了谁,对方才会故意捉弄于他。 然而又过了几天,永安侯又收到了一封信。 他看着信封,预感不好。打开来看,里面还是只有一行字——“你被骗了!” 永安侯:…… 他被贬官后没有俸禄,身上穷得二两银子都没有,能被谁骗啊。 永安侯没放在心上,然而下一封信如约而至,内容更是劲爆——“你替别人养了儿子!” 向来坚持脸面和文人风范的永安侯,头一次在街上破口大骂:“一派胡言,欺人太甚!” 他当年亲自守在外面,自己女儿从小时候起便天天盯着,怎么可能中途被换了! 这幕后主使不知是谁,背后恶语中伤,着实令人生厌! 永安侯气得对着空气骂了一刻钟的街。 可惜他吃了太有文化的亏,词汇量实在贫瘠。他说不出那些市井粗鄙之语,翻来覆去都是些“小人”、“卑鄙”的话,实在没有半点杀伤力。 骂了半天,永安侯反倒把自己嗓子骂哑了。 陈皎回家时,恰好撞上她亲爹在街上发疯呢。周围远处站了几位路过的百姓,大约是在围观看戏。 她这个大孝子愣了下,下意识就想撩起袖子替她爹输出,毕竟她文章写得不行,但阴阳怪气怼人方面却是一把人才。 结果她刚准备上前,她爹就咳嗽两声,皱着眉,看样子是嗓子哑了。 陈皎凑上来,先是给她爹递了杯水,好奇问道:“爹喝口水,你今天怎么了?” 她爹这怎么一天天的总是走极端啊! 前段时间天天在家中念酸诗就算了,现在发展到天天在街上对着空气输出,中年人失业都这么可怕吗。 第67章 陈皎凑过来好奇询问。永安侯捂着胸口, 长舒一口气:“别提了,也不知是哪个小人在背后恶意中伤。” 他骂了半天,气出了一大半,现在便准备回家里喝杯菊花茶, 养养嗓子。中年人, 火气不能太大。 陈皎本来还想帮他爹发挥输出呢, 见此又把手揣回袖子里了。 两人前后脚往侯府往里走。 永安侯不愿意将这些糟心事讲给女儿听, 倒是陈皎眼尖, 探头看向对方手上的信纸。 然后她乐了,看着她爹打趣道:“爹, 你在外面还养了哪个儿子啊?” 正好永安侯府内的怡和郡主睡醒了午觉,摇着团扇出门来瞧,便听见了陈皎这句话。 她眼神顿时凌厉起来, 扫了眼永安侯, 吓得对方手都僵住了。 陈皎这个大孝子, 意识到不对劲,当时便缩着脖子不吭声了。 怡和郡主上前拿过那封信, 匆匆看完后, 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在外面还养了个‘儿子’?” 因为信上写得含糊不明, 永安侯夫妇都知道陈皎是女儿。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信上所言不是指陈皎, 而是另有其人。 永安侯抽了口气, 急得脸都红了,强调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行的端坐得直,我清清白白!” 怡和郡主睨了眼他, 讥道:“你清清白白?我瞧这封信上可不是这么说。”她怒气未消, 看起来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永安侯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顶了! 他致仕后便天天在家写诗, 连门都没怎么出,都不知道是得罪了谁,收到的信一封比一封离谱。 周围还有府上的仆人,怡和郡主不喜欢被别人看笑话,说完便拿着信往院子里走。 永安侯一路跟在她身后,冥思苦想后,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这人居心不良,是诚心要害我啊!我说怎么总是给我寄些莫名其妙的信,我看都看不懂,我冤枉啊!” 永安侯最开始还不知道这背后的人是想做什么,只觉得对方是无聊地写信来讥讽他。现在他懂了,这人明显是故意害他啊! 他见怡和郡主不信自己,简直要呕出血了! 他清清白白几十年,结果一朝忽然被人扣了屎盆子,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儿子’,还当了回绿王八,气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听他反复解释了后,怡和郡主和陈皎才总算弄清楚了些来龙去脉。 怡和郡主闻言更加不信了,拍桌而起,震惊失态道:“好啊!你收了这么多信,居然都瞒着不告诉我!” 寻常人若是被人写信讥讽做了绿王八,大多都会回家苛责质问妻子,结果永安侯倒好,完全没放心里,连提都没跟其他人提这件事。 永安侯:……我那是根本没放心里! 永安侯见自己怎么解释怡和郡主都不信,干脆拉过陈皎,急道:“你来!你跟你娘解释我到底有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怡和郡主摇着团扇,鼻息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看来你们父子俩瞒了我不少事啊。 陈皎刚刚见势不对,正想开溜呢,便被急切的永安侯拉住了。听到怡和郡主这句话,明显是把她也给算上了啊! 陈皎求生欲很强,急忙摇头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今天看见爹在外面骂街,这才凑过来看见了信。” 至于其他的信,她根本都没见过。 永安侯哽了有哽,没好气地强调道:“我不是在骂街,我是在谴责背后无良之人!” 太过分了!不知道此人是谁,但简直是丧心病狂,害他又要睡书房! 其实怡和郡主是相信永安侯,夫妻数十载,怎么可能不清楚对方的品性。但她在那封信上被人讽刺骂了,心情自然不好,而且她最近很不耐烦听永安侯念诗,便干脆借口赶对方去书房。 永安侯莫名其妙被诬陷,又不能自证清白,被逼着睡了几天书房。他险些违背自己的君子原则,差点准备跑去祠堂祭拜,想让祖宗保佑那背后作祟的小人出门摔掉牙。 另一边。 陈游礼本来一直等着永安侯府大乱,却没想到除了永安侯最近脸色难看了些,陈皎和怡和郡主却什么事都没有,似乎根本没受影响。 极有可能永安侯根本没把信给其他人看,自己单独瞒了下来。 想到这个结果,陈游礼顿时对永安侯产生怒其不争,鄙夷万分。这个永安侯地位权势都有,居然还给人当舔狗,简直丢他们男人的脸!! 没错,陈游礼最开始的猜测错误,后来的走向也一发不可收拾。他觉得永安侯是对颐和郡主爱得深沉,所以含泪忍了这个绿帽子。 真是太烦了。 陈游礼看不上永安侯,干脆改变了计划。最开始他觉得永安侯得知真相后,肯定不会容忍陈皎还能继续当世子,所以干脆安心在家里等待结果。谁能想到永安侯会舔狗到没有底线。 现在陈游礼改变主意了,他决定将信送给老侯爷和老妇人。作为家族老人,他们肯定不会容许家族血脉混淆! 陈游礼说干就干,第二天就派人送信。 于是钓鱼归家的老侯爷也遇上了同样的碰瓷招数,可惜老侯爷武将出身,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也不是废材到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的永安侯相比。 他直接拽住了小乞丐,和蔼地说:“有什么信不能当面跟老头子我讲?” 小乞丐:…… 看完信后,老侯爷十分平静。他盯着瑟瑟发抖的小乞丐,三言两语便套出了消息,以及他那傻儿子被人恐吓许多天都没发现真相的事情了。 这封匿名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陈皎非侯府之子。” 老侯爷听完事情经过,已经猜出了这幕后之人大约是弄错了事实,才会屡次提醒永安侯。 侯府都无语至极,他们怎么可能怀疑陈皎是不是自家孩子。也不知背后的人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挑拨离间手段之低劣,令人不齿。 以前侯府也不是没有听过这种传闻,当年怡和郡主去别庄产子,并非没有人背后言语。但也都是听过便散,侯府的态度便证明了一切。 所以永安侯府他们当做笑话讲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眼里,只有陈皎沉了眼。 陈皎看到这封信,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陈游礼。这种招数,除了对方不做其他人想。 陈游礼屡次三番送信,必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如此确定。而他能得到消息的途径,最大可能便是系统。 那个系统知道多少,为什么陈游礼如此笃定…… 不知是陈游礼歪打正着,还是故意为之。他没有说亲子,而是之子。这句话有两重意思,一陈皎不是永安侯府的儿子,二也可以解释为陈皎并非男子。 而第二种,便恰好是侯府隐瞒多年的真相。 想到这,陈皎心沉了下去。 她将前因后果联想,敏锐地发觉,可能那系统也并非全知,而是只知道零星半点,透露给了陈游礼,这才导致对方理解错误。 不过随着时间流逝,陈游礼很可能会反应过来他的想法走偏了,从而猜到真相。而到那时,陈游礼寄信的对象便不可能是永安侯府,很可能是太子太傅、陈皎的政敌五皇子,最大可能便是太子府。 想到自己身份泄露的后果,陈皎狠下了心。 陈游礼不能留了。 陈皎想今晚便派人弄死陈游礼,但又迟迟不敢决定。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6节 并非她狠不下心,从她决定加入太子党的那天,她便知道未来手上不可能丝血不沾。她担忧的是,陈游礼有系统帮助,还顶着男主光环, 陈皎不清楚那个系统能做到何种程度。万一这次她不能一举弄死陈游礼,岂不是打草惊蛇,万一弄巧成拙,反而引导对方猜到真相怎么办? 这不是陈皎多想,而是众所周知,男频文中谁想给龙傲天找麻烦,自己全家都要受牵连。 涉及家人,陈皎决定更慎重,也更谨慎些。 她沉下眼,招手唤来小厮,低声说了几句。 外面斜阳正落,屋内的窗户投进的光也显得昏暗,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半响,陈皎吩咐道:“你找些人,将这些事传出去。做事隐晦些。” 她不能直接让陈游礼死,却能预防提前铺垫,让对方的话变得不再可信。 不久后,长安城中不知从何处传出一股流言。 据说陈游礼的诗词都是他窃取前人之言。因他词风多变,诗中时而悲秋伤月,时而缅怀人生。他一个农家子,又从何处才能得来这些境遇。 最有力的证据则是,陈游礼身负盛名,却从未写过股文文章,无论是在云山书院还是国子监,他每次遇见学堂考核不是晕倒便是消失。曾有人说他是不屑于功名利禄,现在看来却极有可能是他根本不会。 毕竟他曾经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未逢仙人点化,又怎么可能无师自通。 陈游礼被流言蜚语所缠,急得上火,特意出席多场诗会作诗证明自己,却不知为何,似乎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导致怀疑他的人越来越多。 陈游礼的名声更差了,曾有人公然大骂他是骗子。他因为系统和任务的缘故,十分看重名气值,焦头烂额之际,根本没心情关注永安侯府的动静了。 当天陈皎笑嘻嘻地多吃了两碗饭,然后便喜气洋洋地去跟太子殿下约会了。 几日前太子殿下告知她最近事情忙得差不多,得了空闲,邀她上山赏桂。 早在半月前刚入秋时,太子殿下便提起此事。只不过因为科举改革的事情,朝中上上下下忙成一片,所以才拖到了现在。 太子殿下相邀,陈皎当然是毫不犹豫答应了。既可以和男朋友甜蜜约会,还可以顺理成章地逃班,简直一举多得! 到了太子府,陈皎笑容灿烂,让人远远望见也跟着心情明朗起来。 谢仙卿早已等待在太子府内,见她活蹦乱跳地跑过来,语气含笑地打趣道:“陈世子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 陈皎往他跟前一站,双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道:“微臣远远望去,见殿下玉树临风,犹如天人之姿,令人不自觉心生爱慕。一想到微臣今日有幸能与殿下同游,不禁心生喜悦,感慨三生有幸。” 谢仙卿勾了勾唇,似笑非笑:“陈世子近来文采甚好,想必跟随众夫子潜心专研学问。” 陈皎挺胸抬头:“那当然了。再等一月,我就能摘掉倒数第一的名衔了!” 陈皎心情不错,还许下豪言壮志,说:“这两句话算什么文采好。殿下你且等着,等我卷过了王时景,我就给你写一封情书!” 谢仙卿挑了挑眉,居然真的悠悠拱手,语带调侃道:“如此,孤便恭候陈世子的佳作了。” 陈皎摆摆手,笑容灿烂:“好说好说,到时必然让太子殿下满意!” 谢仙卿见此,故意说道:“陈世子如此自信,可要说到做到啊。” 陈皎心情正好,本来随意一句话被如此提上日程,居然也跟着保证说:“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她还特意地强调说:“我是真正的君子!” 谢仙卿见她郑重其事地自夸,颇有些忍俊不禁,不过顾及对方面子,倒也没有挑明。只是将此事放在心中,等日后压着陈皎兑现诺言。 两人闲聊片刻,便共同踏上马车。 一辆马车低调地从太子府出发,然后朝着城外山上驶去。因为是秘密出行,太子殿下并没有带多少人,侍卫也是暗中随行。 马车驶出城门需得排队,陈皎正巧看见了周侍郎的身影。对方带着小厮站在人群中,脸色淡淡,远远看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欠了他八百两银子。 若是平常,陈皎是绝对不愿意搭理对方,只会装作没看见。毕竟周侍郎性格是出了名的刻薄,除了对太子殿下,其余对谁都摆着一张臭脸,要么冷笑要么讥讽,心理承受能力差点的还真受不了。 更何况陈皎和周侍郎关系也算不上好。 周侍郎觉得她是阿谀奉承之辈,见到她从来都是无视,仿佛没这个人,现在似乎好了点,但也经常没什么好词。陈皎自认没有得罪对方,也不待见他那种清高劲,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反正她是宠臣,只需要讨好太子殿下便够了。周侍郎看不顺眼她,又不影响她前程。 所以若是换做从前,陈皎瞧见周侍郎,必定翻个白眼装作没瞧见。 但今时不同往日。她想到关语灵时常提及周侍郎,以及对方和表妹的关系,加上陈皎今天心情也不错,便决定跟对方打个招呼。 马车驶过时,她掀开帘子,对侧旁的周侍郎道:“周侍郎也是要出城?” 周侍郎侧过身,看了眼马车内的陈皎和太子殿下,矜持地点了点头。 陈皎跟周侍郎问好,是经过太子殿下同意的,所以根本不怕对方的窥视。 在对方的目光中,她说道:“太子殿下感怀民生,决定前往城郊体恤民情……” 陈皎态度坦荡,事关殿下,周侍郎并未怀疑。 他站在马车外,随意跟陈皎和太子殿下聊了两句。 马车准备继续行驶,陈皎见周侍郎没有马车,便顺嘴问了一句:“周侍郎也要上山吗?” 周侍郎说:“不是。” 陈皎松了口气,神情故作惋惜道:“可惜我与殿下准备前往山上。” 周侍郎了然点头,正当陈皎准备积极地和他告别时,他又说:“不过陈世子倒是提醒了我,近日山上风景不错,我亦可同往。” 其实文人大多喜欢赏枫,很少有人专门踏青去看桂花,但周侍郎觉得去看看也没什么。 而且他今天一个人,只带了小厮,也有些无聊。现在正好遇见了太子殿下,可以一同赏景,着实有趣多了。 然后周侍郎就跟在陈皎他们身后,还开始跟太子殿下谈起了政务和常事,似乎是打定主意跟着两人一起走了。 陈皎:……? 有没有搞错,大哥我们在约会耶! 陈皎抽抽嘴角,故意提醒道:“周侍郎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周侍郎想了想,点头说:“也行,正好顺路。” 陈皎傻了,谢仙卿也有些无奈。 ……不是,你听不出来别人是在客气吗?!! 陈皎笑不出来了,周侍郎倒是觉得对方人不错。 周侍郎上车后便和太子殿下谈兴,他提的都言之有物,谢仙卿总不能忽视他不作答。 谢仙卿委婉看了眼陈皎,便跟周侍郎一起讨论起了近来的科举改革一事。周侍郎越聊越上心,原本坐在最远位置的他,不自觉靠近太子殿下。 陈皎本来坐在太子殿下对面,现在被周侍郎挤开,不得不缩到一旁。她又心怀不满,便故意不参与两人的话题。 周侍郎根本没意识到陈皎的不满,他谈兴浓郁,中途喝了口茶,还顺手拿了块桌上的糕点。 时隔大半年,陈皎再次和太子殿下共同出游。这次她也做足了准备,特意带了许多自己喜欢的吃食,到那时一边约会赏花,一边吃小吃,惬意又轻松。 而周侍郎拿的,恰好便是她准备的东西。 周侍郎尝了块糕点,颔首道:“味道不错。”于是他伸手又拿了一块。 陈皎:……? 太过分了!当电灯泡打扰我谈恋爱就算了,居然还吃我给自己准备的零食!! 陈皎双手托腮,鼓着脸,怨念十足。 谢仙卿瞧见她这样子,不但没有同情她,反而忍不住笑了。 当时陈皎不自作聪明多问那一句,周侍郎大约已与他们分道扬镳了,谁知会变成现在这样。 上山路上,周侍郎看见桂花美景,树叶凋零。他当场感慨,即兴挥发,咏叹了一首诗句 陈皎听不太懂,但从众人表情还是可以看出来这是一首好诗的 他不仅自己写诗,居然还问了句陈皎此情此景的感想,提议道:“此情此景,不如我们来场比诗。陈世子意下如何?” 陈皎:……?我写你个大头鬼! 周侍郎你坏事做尽,打扰别人谈恋爱,你以后上厕所必没纸!! 谢仙卿看了眼两人,神情颇有些无奈。他写诗倒是没问题,只不过若是附和周侍郎,估计陈皎又要气得跳脚了。 知道陈皎诗词水平,谢仙卿便故作不知,没有出声赞同周侍郎的提议。 周侍郎提议半天,都没人同意。他顺着太子殿下的目光,看见陈皎,这才恍然好像自己和殿下聊得投兴,似乎忽略了陈世子。 他转头看陈皎,问道:“陈世子在想什么?” 陈皎阴阳怪气地说:“我在想,周侍郎最近上茅房时注意别掉下去了。” 周侍郎:……??? 第68章 [已替换] 周侍郎听后却也没有生气, 只是若有似无地笑了一声:“永安侯府的人竟都如此别致。” 陈皎对这句话莫名其妙,总感觉周侍郎是话里藏音。 什么永安侯府的人,他们侯府认识接触他的人只有她和小表妹,也不知对方这话是指谁。 自从陈皎发现对方和关语灵的关系后, 周侍郎对陈皎说不上态度大变, 却也好转不少。然而今日不知为何, 周侍郎大多数时间都只跟太子殿下商谈, 对陈皎这位疑似未来兄长倒是有些不冷不热。 不过他性格向来古怪, 随心所欲根本不在乎他人想法,陈皎也没有在意对方这点变化。 她现在心情就是很后悔, 当时自己为什么要顺嘴邀请对方,现在好好的约会变成三人行。 几人同行时,陈皎还要额外顾及和太子殿下的相处, 避免被周侍郎发现, 不由感到疲惫和没趣。 索性上山不久, 谢仙卿忽然抬眼,对吃糕点的陈皎道:“西边的小溪似有处庭院歇息, 陈世子先行一步, 孤与周侍郎随后便来。” 陈皎当即松了口气, 开开心心地走了。 周侍郎和她志趣不投, 和太子讨论的皆是朝事以及诗词, 陈皎在一旁听着分外不耐烦。 后者她没什么兴趣作对吟诗,前者她更没兴趣了。 大哥,现在是下班时间啊!! 谁下班了出来玩,还要敬职敬业地跟领导讨论工作加班啊。 陈皎听了一路太子殿下和周侍郎谈论的朝政要务, 早就不耐烦了, 现在听见太子殿下要支开自己, 当即毫不留恋地走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7节 走的时候,她看都没看自己的男朋友一眼,反倒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带来的那盒糕点带走了。 两者在她心中的重要程度,简直一目了然。 谢仙卿:……不久前还说要给他写情书呢。 就这?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要想叫陈皎这个没良心的留下来了。最后到底没有开口。 陈皎抱着糕点,顺着小溪一路走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处凉亭。 秋季正是赏花的时节,太子殿下带她来的这座山上却没有多少人。溪水中隐约有小虾跳动,草叶在风中摇曳,离开了嘈杂的人声后,四周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陈皎刚才还有些烦闷的心,也在自然的慰抚下变得平静起来。鸟声时远时近,陈皎找了块石椅坐下,单手托腮,看着不远处的溪水,自顾自地吃糕点。 不过一刻钟,谢仙卿便来了。他没有带张公公和周侍郎他们,而是独身前来。 溪水潺潺,微风轻拂。林间偶尔有鸟虫的低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木的清香。 谢仙卿来时一身青衣,头戴玉冠,明眸秀眉温文尔雅,从山林中徐徐而来,仿若仙人出世飘逸。 无论是见太子殿下多少次,陈皎也依然会被对方才貌所惊艳。 谢仙卿不疾不徐走至少女面前,垂下眼眸,目光落在陈皎脸上。 他伸出手,指尖拂过对方唇畔,拭去残留的糕点渣:“陈世子倒是快活。” 嘴上说着能与他同游三生有幸,事实却是有了吃的便能毫不犹豫地丢开他。 他方才特意看了会儿,陈皎离开时大踏步,背影潇洒毫不留恋,始终未曾回过头瞧他一眼。 比起随时关注着她,为了令她自在,想方法收拾烂摊子的他,倒是落了下乘。 陈皎不知道自己刚才离开得太洒脱,以至于被太子殿下记上了一笔。她咬了口糕点,故意叹气说:“殿下有周侍郎等人相伴,微臣孤零零的一人,也只能看看水吃点东西了。” 谢仙卿知道她总有理由,也不计较。他勾了勾唇,温声道:“你总有说辞,走吧。” 两人顺着溪流向下方走去。陈皎等了会儿身后都没人追来,好奇道:“周侍郎呢?” 谢仙卿牵起陈皎的手,异常淡定:“周侍郎一心公务,已即刻启程回长安了。” 陈皎走后,他顺着周侍郎的话题,找了个借口,对近日朝事中的某点提出疑虑,让周侍郎回去商讨写一篇相关策论。 太子殿下不露声色,周侍郎不疑有他,当即郑重其事地走了。 这也是为什么太子殿下事先支开了陈皎,便是因为若是陈皎在场,他自然也要‘吩咐’对方,才不会显得突兀。 听到这,陈皎顿时对离开的周侍郎十分怜悯。他都到山上了,居然都来不及玩,便要即刻回长安加班。 看来天子重臣也不好当。周侍郎被太子殿下赋予重任,全年无休,假期还得随时待命。 不过陈皎也只感慨了一秒,随后便对太子殿下的决定十分赞成。 毕竟她也不想被周侍郎问着让作诗了。 周侍郎走后,陈皎接下来的时间便放松多了。方才她要顾及周侍郎,和太子殿下还要注意距离不能越界,以免被对方察觉。 如果是平时还好,地下恋也别有一番乐趣。但今日是专程出门游玩,若是这样剩下的时间便太没意思了。 陈皎和谢仙卿手牵手,两人一路悠悠朝着溪水尽头的桂花林深处走去。 斜阳渐渐落下,夕阳的余晖照映在山林间。陈皎和谢仙卿藏在袖袍下的手十指紧扣,沐浴其中,安静凝视着桂花洋洋洒洒落下。 泛着香气的花瓣折射出阳光,桂花落在肩膀和发丝上,陈皎忍不住伸手去接。 谢仙卿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一瞬间也难免动容。 明月终在怀。 …… 上山的时间不算早,下山便有些晚了。正逢休沐,谢仙卿和陈皎动身前便决定在山上住一晚再下山。 不是第一次陪太子殿下出行在外住宿,陈皎也不怎么担心。 两人歇息的地方位于山间,是一间别院。别院隐于山林之中,却并不简陋,这里应当是太子的别庄,永安侯也有类似的地方,所以陈皎也不惊讶。 山庄靠近内里,有一条小溪。庭院深处散发出淡淡的硫磺味,里面有一池温泉。 秋日天气已有些微凉,有温泉可以歇息解乏会舒心许多。如果是平时,陈皎肯定已经蠢蠢欲动想要去泡温泉了。 但这次陈皎根本没这个打算。 若是她欢欢喜喜去泡温泉了,身旁的太子殿下亦有此意,提出同浴,她是拒绝还是同意呢? 两人明面上都是男子,拒绝她没有理由,可若是让陈皎同意,她是万万不敢的。 所以陈皎略微纠结后,便决定假装对这件事并不上心,准备找个借口离开。 谁知太子殿下与她随意聊了几句,又道:“孤不喜暖泉,先行回房沐浴修整了。” 永安侯府在城外也有几处有暖泉的别庄,陈皎每年春秋之际都会去玩上许久,想必是喜欢暖泉才会如此。 陈皎喜欢却又装作不愿,谢仙卿无需多想便能猜到对方心中担忧,心中叹息的同时,面上特意‘解释’一二。 其实即使此刻不说,谢仙卿也没打算进入暖泉。 若是两人都是男子时,谢仙卿自然没必要避嫌,但陈皎是女子,他便需要顾及一二了。 谢仙卿跟陈皎闲聊两句后,便转身离开。 陈皎当然想不到是太子殿下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份,顾及她女子身份才会如此为之。所以也没有深思,直接信了对方的话。毕竟太子殿下也没有理由骗她。 陈皎与太子殿下相处许久,深知对方的品性。谢仙卿素有君子之风,他说不喜暖泉要回房休整,便必然做不出闯入其中的事情。 陈皎担心的问题被解决,当即开心地去独享暖泉了。 今日山上一路波折,后来她还和殿下在山林间漫步。折腾一天,陈皎也感到有些累了。 池水温热,她迷迷糊糊泡在水中,不知何时睡着了。 因为自己身份的缘故,陈皎沐浴更衣都不敢让小厮下人靠近,今日更是如此。 谢仙卿已沐浴更衣过,在自己房中看了会儿书,派人去叫陈皎用完膳时,才发现对方居然还没回房。 他放下书,问了下人,才知道陈皎还在暖泉中。 曾经有大臣在暖泉中过世的消息,当谢仙卿听守在暖泉外的下人说陈皎已经进去许久时,不由蹙眉。 他沉了沉眼,当即踏步绕过屏风,进入其中。 谢仙卿走了数十米,才见到池水中的陈皎。对方垂着头,似是人事不知。 谢仙卿顾不得顾忌,当即蹙眉快步上前。待他走近了蹲下身,便发觉陈皎只是睡着了。 预想中最坏的结果没有发生,谢仙卿心中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又生出一丝怒意。 虽然池水温热,但夜色渐冷还伴有晚风,陈皎如此安睡,恐怕明日便会着凉。 他本想叫醒陈皎,目光落在对方安睡的脸颊时,又停了下来。 陈皎身着白色寝衣,身体藏于水中,上身趴在石径上,歪着头脸色泛红。她青丝垂于肩膀,半梦半醒,听见有人进来,还朦胧地应了一声。 谢仙卿叹了声气,轻声道:“陈皎?” 谢仙卿唤了几声,陈皎才悠悠转醒。她睁开眼后,眉眼仍有些迷糊,嗓音软糯:“天色晚了?” 见此,谢仙卿不由心头一软:“嗯。”他本想教训她那些话,此刻也再也说不出口。 谢仙卿满腹柔情,奈何佳人不解分毫。 听见回答后,陈皎这才发现面前的人不是侍女,而是太子殿下:“殿下?!” 她登时醒了一半,往水中缩了缩。 陈皎是在听说太子殿下不喜欢暖泉,要回房沐浴后,才敢放心独享暖泉。结果现在一觉睡醒,便看见对方在眼前,饶是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淡然处之。 陈皎忍不住控诉道:“太子殿下你怎么进来了!你不是说讨厌暖泉嘛!” 谢仙卿目光不明,不动声色道:“忽然想进来了。” 他好气又好笑,自己担忧陈皎,为此虚惊一场,对方反倒是不问缘由先行怪罪。 陈皎也不想想,他今日处心积虑,到底是为了谁。 谢仙卿看着她,故意道:“孤忽然觉得暖泉不错,想尝试一二。” 他甚至站起身,故意逗她说:“我们同是男子,共享温泉也是正常,陈世子怎如此慌张?” 陈皎内心慌得一批,心想自己怎么可能不慌啊! 她今天泡温泉的时候,虽然依然没有解开裹胸,可却没有戴胡萝卜。因为温泉温度不算高,但时间久了,她担心胡萝卜熟了。 暖泉中有雾气,陈皎不怕太子下水,毕竟两人隔于池子两畔,还有雾气和水做掩护,想发现不对也不容易。 陈皎怕的是此情此景,怎么瞧都透露出一股暧昧,似乎是随时要温泉play的节奏啊! 想到这,陈皎顿时更慌了,觉得屁股危矣!! 或许是因为她科普了做0对身体的危害,并且坚决表示拒绝,从不久前开始,太子殿下便保持君子之风,和她便渐渐维持在一个界限。 陈皎大大松了口气,再也不用时常担心保不住屁股了。 然而时间久了,她的警惕心也跟着下降,差点都要以为她和太子殿下会一直谈纯洁的小学生恋爱了。 现在太子殿下忽然出现,还说准备一同和她泡暖泉,陈皎顿时紧张起来。 她越想越多,忽然觉得太子殿下提出今日带她上山游玩,说不定就是图谋不轨。 又是赏花,又是暖泉,诗情画意十足,联想起来一看就是要让她献身还债啊! “微臣是担心殿下的身体,怕您因此着凉啊!微臣着凉了没关系,殿下着凉了那真是百姓的不幸,社稷的损失啊!” 陈皎一边胡乱想着说辞,一边默默往后挪动,拉开了和谢仙卿的距离。 她本来趴在石径上,现在往后退了几步,介于水池中央。她湿漉漉的寝衣贴合身躯,白皙的臂膀在水面时隐时现。 看见她的小动作,谢仙卿对她的小心思一目了然,忍不住笑了笑。 陈皎当真是小看他了。 区区几步而已,若是他真想要,这世上又有谁能拦住他? 身为储君,从来只有谢仙卿想不想,没有别人要不要。 情生欲望,阻止他的从来不是他人的言论或道德评判,而是他自己。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8节 眼前的少女满瀑青丝飘散于水面,五官姣好眉眼精致。水珠从她额头鼻尖滑落,从脖颈下坠,最后滑过白皙的锁骨,重新融于水中。 雾气飘荡于室内,为夜色笼罩着一种朦胧的美。 她藏于水中,仿若误入人间的水中精怪,摄魂夺魄,眼眸迷离又惊慌,有一种介于妩媚和清纯天真间的动人。 谢仙卿眼眸微深,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好笑。 他此前怎会误以为陈皎是男子呢? 她如此动人,又如此令人着迷。 明明已经离开桂花林许久,但不知为何,此刻谢仙卿似是又闻见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气。 谢仙卿原本不想做什么,但陈皎如此闪避,他忽然又生出一丝兴味。 他蹲下身,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陈皎,温柔道:“过来。” 陈皎捂着屁股,犹犹豫豫道:“殿下要做什么?” 谢仙卿眼眸含笑,故意逗她,问道:“陈世子觉得呢?” 陈皎见此,更加肯定了自己刚才的猜想。太子殿下今天对她这么好,还带她来郊外的别院,就是因为觊觎她的屁股。 陈皎当即摇头,痛心疾首道:“今天夜色渐晚,殿下您身为储君应当身体为重!珍惜身体,早睡早起锻炼身体,多做运动……” 陈皎在太子身边呆久了,现在已经养成了一紧张就瞎编的毛病。 她越说越远,认真强调道:“殿下如今年轻力壮,不知爱惜身体,等你以后跟我一样不行了,就晚了啊” 谢仙卿听她胡说八道,眉心忍不住跳了跳。 他本来只是想要亲一下这顽劣的陈世子,谁料对方竟是惹得人头疼。 谢仙卿气笑了:“陈世子前几日不是说自己威武雄壮,一夜数次吗?怎的今日又变成不行了?” 陈皎:…… 这人怎么这么烦啊,这种时候还计较这种事。男人在这种事上吹牛,不是很正常吗! 虽然没有,但四舍五入后也可以假装十八厘米啊! 谢仙卿懒得听陈皎编造借口。他干脆站起身,慢条斯理地解扣,语气懒散地说:“正好如陈世子所言,孤今日便在这暖泉中试一试,要如何好好锻炼身体。” 看见他的动作,陈皎大惊失色:“等等等等!” 她叫太子殿下锻炼身体多做运动,不是让他跟自己运动啊!! 谢仙卿本来就是为了吓她,见此终究没忍住,扶住额头,低低笑了出声。 陈皎刚才是刚睡醒,还有些迷糊。现在她也看出来了,太子殿下好像只是故意逗她,其实根本没想下水,更没打算搞暖泉play。 没看半天过去了,太子殿下的襟扣一颗都没解吗。 在陈皎控诉的目光中,谢仙卿俯身低首,浅浅亲了下她的额头。 隔着朦胧的雾气,桂花气息若隐若现。他低声叹息道:“不过是想要亲一下陈世子,竟不知如此难。” 陈皎被亲时还一脸茫然,傻傻地睁着眼,清澈的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太子殿下。 早说啊,只是亲亲的话,刚才她根本就没必要那么紧张了嘛。 在恋爱这件事上,陈皎一向看得很开。除了自己的屁股是底线,其他好像都没什么问题。 早知道太子殿下之只是想要亲亲,她刚才就不会傻傻地说什么劝太子殿下保重身体,不要以后像她一样不行了。 谢仙卿抬眼便望见她眼眸中的茫然,顿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和陈皎在一起后,谢仙卿才明白情之一字,变化繁杂。上一秒还沉闷阴郁,下一刻又仿若晴空。 谢仙卿心一瞬间温柔极了,他浅浅亲了陈皎一下,便转身出去了。等陈皎穿戴整齐,从暖泉中出来时,他依然等在屏风外。 他眼眸缱绻,伸出手,指尖握住对方的手,陈皎也不挣扎,而是乖乖跟在他身后。 院内烛火摇曳,头顶明月照人。 陈皎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另一人温度,嘴角不自觉上扬。 她很快又压下唇角,故作不开心,闷闷地说:“其实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我没有不行。” 谢仙卿:……? 有时候他真的不明白,陈皎的小脑瓜里,每天究竟在想什么。 在这种暧昧的时刻,她居然还在纠结她行不行?! 陈皎的想法很纯粹,她就是觉得自己喝了那么多补汤,还戴了那么久的胡萝卜,上次还专门为这个事情跟太子殿下争执许久。好不容易洗清了这个头衔,肯定就不能再戴上了啊! 谢仙卿看着身旁的少女,挑眉道:“今天行吗?” 陈皎抬起头看着谢仙卿,眼眸清澈,认真地说:“不太行。” 谢仙卿也笑了,看向陈皎的目光十分温柔,还带着一种看傻子的宽容:“哦。” 他又亲了下陈皎,很温柔地说:“既然如此,等陈世子行的时候,我们改天试试。” 陈皎想了想,也同意了:“行吧。” 反正吹牛不要钱。 在别院过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陈皎和太子殿下便坐上了回城的马车。 虽然昨晚在暖泉时惊心动魄了些,但过程和结果倒是非常不错的。回忆起漫山遍野的桂花树和夕阳,以及暖泉中的吻,陈皎觉得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的事情。 今天休沐,陈皎不用去国子监也不需要去太子府。她开开心心地蹦跶进侯府,正准备溜回房间休息看话本,然后便被永安侯叫住了。 永安侯便坐在大堂中,眼下有了青影,也不只是等待了多久。 从前不知道陈皎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便罢了,但如今侯府的人都知道陈皎和谢仙卿关系特殊,见他们共同出游且夜不归宿,自然会操心担忧。 永安侯叫住陈皎后,嘴唇阖动,迟疑道:“近日已有人上表陛下,言太子殿下年岁渐长,请奏为其娶妻开枝散叶。” 陈皎猝不及防,愣了一下,下意识道:“但是陛下不是不允许殿下娶妻吗,他们……” 永安侯脸色有些沉,道:“所以是纳妃。” 他看着女儿,不错过对方的神情,强调道:“听闻陛下,已有松动之意。” 这些年不是没人请奏为殿下娶妻,太子殿下身为东宫嫡子,未来天子,他的子嗣从某种意义上也关系着政党局势。 其余几名皇子早已娶妻,连妾室都纳了许多,孩子都会跑了,东宫储君却至今独身一人。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皇帝不愿太子势力增大,所以特意压着不肯为他娶妻。 这些年太子党也一直在为此在跟陛下周旋,毕竟若是皇帝命长些,再在龙椅上坐个十几年,而到那时太子名下还没有子嗣,恐怕殿下储君不保! 但从前两年开始,也不知是殿下说了什么,太子党妥协了一段时间。但根据永安侯现在所说,似乎是又有了动向。 皇帝不肯给太子娶妻,不愿让对方生下嫡子,但若是侧妃便又不同了。 若是从前,老皇帝大概率不会松口。但五皇子谋逆一事似是打击了他的意气,他前段时间让太子监国,此次或许也会退让让太子纳妃。 到那时…… 永安侯看着陈皎,认真道:“到那时,你算什么?” 太子纳妃,陈皎算什么? 是臣子,还是情人,她要如何自处,又要如何看待太子和其他女人生儿育女。 陈皎目光落在远处。昨日她开开心心跟随太子上山,第二日才下山,永安侯今日便忽然说了这出,其中意思彼此都清楚。 因为太子今日还要处理公务,所以他们回长安城的时辰尚早,门外天边朝阳徐徐升起,照耀在所有人身上,陈皎却没有感觉到暖意。 她甚至觉得有些冷。 朝阳和昨日落下的斜阳成为鲜明对比,然而昨天的落日时,却是温暖的。 陈皎没有说话,她知道父亲的意思。 永安侯亲眼看见女儿的神情从欣喜,逐渐变成面无表情,成为人前那位冷漠睿智的陈世子。 说不痛心是假的,但永安侯不得不这么做。 他当初就错了一次,如今就不该一错就错。 女子在当世本就不易,陈皎女扮男装冒着欺君之罪假扮世子,自应当更加谨慎。 她和太子如此亲近,迟早会被发现,无异于玩火自焚。 他是做长辈的,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往坑里跳,不及时阻止对方! 永安侯想到昨晚一夜未见女儿归府的心情,以及对方今早欢喜的姿态,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他的语气言辞前所未有的严厉:“你是永安侯的孩子,日后提起你,我希望你不要给家族蒙羞!” 他是正统的士大夫,平生最是鄙夷那些媚上欺下的帝王男宠。 陈皎要做宠臣,他支持,陈皎要和皇帝不清不楚败坏家风,他死也不会答应! 永安侯府的家风比较自在,陈皎也不是老实的孩子,对外对内都经常坑她爹,被教训还时常顶嘴。永安侯要动手教训她,她也是跑得飞快。 然而这一次,永安侯教训自己时,陈皎从头到尾都顶嘴,低着头不发一言。 永安侯还想说什么,怡和郡主应是得到了消息,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你有什么可蒙羞?说的好似自己很有脸面,也不知是谁被人写信骂做绿王八!” 永安侯一脸懵逼:“你、你!你简直胡搅蛮缠。” 老夫人年纪大了,走得慢些,此刻才恰好进门。 她叹了声气, “皎儿我们走,你爹是个糊涂东西,他说的话你理他做什么?”怡和郡主拉过陈皎,对永安侯冷眼道,“你且等着瞧吧!” 永安侯:…… 他被陈皎母女抛下,气得捂胸口,指着她们的背影道:“你懂什么,我是为了皎儿好!” 怡和郡主握住女儿的手,两人走远了,她仍不忘回头骂两句永安侯。 陈皎本来微凉的手被怡和郡主握在手中,身上忽然好像也有了点暖意。 她听着母亲骂永安侯,沉重的心也渐渐轻松起来,甚至笑了出来。 怡和郡主见女儿有了笑脸,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她拉着陈皎到了自己的院子,屏退四下的下人,才犹豫开口道:“皎儿,别跟你爹生气,他都是为你好。”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79节 陈皎点头,说:“我知道的。” 她刚才一瞧便知,她爹必然是一夜没睡。也不知昨晚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心情,等在侯府中。 陈皎自幼女扮男装,思想也保持着现代的想法,觉得自己跟太子出门游玩也没什么事,毕竟都是各住各的房间,就和现代旅游出差一样。 但她忘记了在永安侯他们眼中,自己仍是女子,跟太子殿下一夜未归,自然会担忧。 怡和郡主见女儿没有记恨永安侯,心里稍稍好过了些。虽然她嘴上时常骂永安侯,却是不愿意见女儿跟对方反目成仇。 她叹了声气,又道:“太子殿下纳妃的事情,我也问过我母亲了……” 怡和郡主迟疑道:“据宫中传来的消息,圣上大约是要松口了。” 怡和郡主的母亲便是大长公主,当今圣上的姑母。她探听得来的消息,自然八九不离十。 所以太子纳妃这件事,大约是不会有错了。 听到这个消息,陈皎不知道心中是什么想法。 她心中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又有一种无奈和好笑,为自己也为小心翼翼的永安侯夫妇。 她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抿唇笑道:“我知道怎么做,娘你们不必担心我。” 事情关系到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陈皎绝不会对外说出自己女子身份。从头到尾,她都只想跟太子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两人好聚好散,太子日后做他的帝王,她也还能当她的侯爵,有权潇洒又自在。 陈皎也可以赌一把,或许太子对她情深义重,知道她的身份后会原谅她。 然后呢? 大概太子会让她改变身份进宫,到那时后宫佳丽三千,她难道也要像其他女子一样去争夺帝王宠爱吗? 爱情变幻莫测,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陈皎不愿意去赌,也不想去赌。 她已经想好了,等太子确定纳妃时,她便要借机跟对方断掉现在的关系,然后两人重新退回君臣的关系。 至于那时太子殿下是否还会信重她,陈皎此时也没心情想那么多了。 陈皎一直都想得很清楚,也很明了,所以做决定时基本没有丝毫犹豫。 怡和郡主看着她的表情,忽然正色问道:“皎儿你难过吗?” 做母亲的总是比父亲细腻,她关心陈皎的前程,更关心她是否开心。 陈皎愣了一下,说:“有一点吧,不过还好。” 太子注定要继承大位,总有一天要娶妻,自己和他也肯定要断开,两个人这样下去又有什么意思呢。 只不过陈皎一直以为太子要登基后才会娶妻,却没想到会比自己预想得还要快。 怡和郡主抬起手,抚摸女儿的脸颊,说:“皎儿,你得找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爱只有一份,不能分给别人。” 她认真地教陈皎,说:“能分给别人的,那不叫爱。” 因为陈皎女扮男装的身份,她的未来基本是注定的。怡和郡主也很少教导对方相关的事情,因为她以为对方遇不上。 陈皎本就身份独特,色衰而爱弛,上位者的恩宠如镜花水月般让人难以琢磨。 陈皎点头,说:“我知道啦娘。”她只是谈了一场恋爱,但好像全家人都很担心她。 她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了,当即转移话题道:“你和祖母她们就是这样想的,才会遇见我爹和祖父吧。” 怡和郡主嗤了一声:“当然了。”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忽然说道:“你也别怪你爹。你爹他性子就是这样,当初他除了一张脸,什么都不行……” 陈皎抽抽嘴角。她爹侯府世子,文采斐然,探花郎相貌不差,也不至于这么不堪吧。 怡和郡主猜到她的心声,哼了一声:“你娘亲我当时名满京都,求娶我的人排到长安城门之外,王公贵族是最基本的门槛,你爹他在其中算什么。” 这听起来大概不是在撒谎。 陈皎双腿盘在床上,忍不住八卦道:“那你怎么看中我爹了啊?” 怡和郡主理所当然地说:“他对我好啊。” 她也跟着女儿一起上床,母女说着悄悄话:“你爹他被点为探花郎,骑马游街,满长安的人都在看他,他却在看我。我当时就坐在楼上无聊看他一眼,然后他就红着脸走了。” 陈皎剥了颗桂圆,震惊道:“哇哦。” 怡和郡主很是自得:“后来他上门来提亲。你外祖母疼我,答应让我亲自见他。我问他,如果我死了,他此生会不会另娶。” 陈皎急忙道:“然后呢?”她以为她娘问的是纳不纳妾,却没想到她娘胆子这么大,竟然是问的另娶。 时下发妻离世,男子愿意守身五年以上便算得上情深义重,无论是为子女还是自己,基本都会另娶。 怡和郡主居然敢这么问,可见其傲气。 怡和郡主白了女儿一眼,说:“自然是没有。如果他敢说有,怎么会还有你?” 想到这,怡和郡主还有些心惊。心想若是没嫁给永安侯便罢了,如果没了陈皎这个女儿,她才是真的不舍。 陈皎一边佩服她娘的眼力,毕竟她爹是真的对她娘言听计从了一辈子,又忍不住吐槽说:“他说你就信啊?男人的嘴要不得。” 怡和郡主便笑了,根本没放在眼里:“他要是做不到,我就合离另找。”她堂堂郡主,长得又好看,哪里愁没男人。 所以她才会得知陈皎和太子的事情后,产生了不同的想法。 太子位高权重,陈皎和他情况不同,若真是闹到那一天,陈皎绝不可能如她这般轻易脱身。 怡和郡主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的头,满怀期待:“你一定要找个你心悦,又喜欢你之人,如此才不负我儿此生。” 怡和郡主年近四十才求来了个女儿。在怀有陈皎之前,她无数次想过,若是以后自己有了孩子,她一定什么都给她。 无论后来陈皎是要当世子,还是要去投靠太子,她都答应。永安侯不同意,她便逼得他同意。 如果陈皎真要执意嫁给太子,她豁出去也会想办法,无论这条路有多难。 …… 虽然得知了太子将要纳妃的消息,但陈皎第二日去太子府时却是不动声色,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就好像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她还是从前的想法,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没有分手前就好好谈恋爱嘛。 恰逢中秋前夕,谢仙卿留她用膳,温柔道:“再过两年,我们便能一起赏中秋月。” 陈皎双手揣袖,心想:才怪。 说不定明年咱俩就掰了,你还是和你的太子妃过吧。 第69章 皇室中秋节时要入宫团聚, 陈皎也要和永安侯府的家人度过,所以谢仙卿特意今天留她用膳。 正是秋蟹肥美之际,今日膳桌上便多了这道菜。 吃蟹其实很麻烦,但膏蟹肥美新鲜, 陈皎便多尝了些。谢仙卿见她喜欢, 亲自动手帮她剥了几个。一旁的张公公敛声屏息, 恨不得自己以身替殿下。 陈皎也没多喜欢吃螃蟹, 无非是吃个时节新鲜。但太子殿下都剥了, 她总不能不吃吧,况且一个也没一口, 多吃两个正好。 而且不吃白不吃,现在她还和殿下在一起,所以才能享受这种优待。等日后太子娶妻两人分开了, 她就算想要也没有了。 这么一想, 陈皎决定再多吃一只。 等日后自己老了, 她还可以对其他人炫耀,说当朝皇帝曾经亲自给她剥过蟹呢。 这么一想, 陈皎忽然对自己的老年生活非常期待, 甚至开始现场编吹牛的词。 用过膳后, 两人便坐于院中亭廊, 举杯饮酒的同时, 遥望天上明月。 今天天气不错,微风和煦万里无云,抬头便能瞧见天空那一轮皎月。 陈皎双手环抱,认真地欣赏月亮。谢仙卿却在看她, 目光柔情似水, 心中泛起点点涟漪 陈皎忽然回过头, 恰好撞进他温柔的眼中。 怔愣片刻,陈皎嘴角上扬,笑容灿烂:“殿下,今晚的你真好看啊。”仗着两人的关系,她兴致盎然地注视着太子殿下。 谢仙卿淡淡抬眼,好笑道:“哦?” 陈皎欣赏他的容貌,诚恳感叹道:“还没有分开,但我已经开始想念殿下你了。” 旁人都以为陈皎说的是回府,只有陈皎知道自己真正的含义。 再好看的月亮,也终究有离别的时刻。 夜色渐晚。到了时辰,陈皎便要跟太子告别回府。 怨自己,喜欢却又不敢爱。 如果一早知道她和太子会到此等地步,或许当初她做侯府嫡女,会比当个世子轻松多了。 可惜没有如果,如果她没有改变主意当世子,她也不会有机会遇见太子,有这场际遇。 重来一次,陈皎也不后悔。 离开太子府后,陈皎踏上马车许久。她摇晃在回城的路上,忍不住掀开帘子望向天上的月亮。 她清澈的眼眸倒映出月光,小声喃喃道:“不如许个愿吧。” “希望祖父祖母身体安康,希望娘亲容颜依旧,希望爹爹少写点酸诗……” 陈皎碎碎念自己诚挚的愿望,又忽然道:“希望太子殿下顺利登基一统山河,万事顺遂。” 她是个自私的小气鬼。 她祝他前程坦荡,却不祝他觅得良人,长长久久,恩爱不离。 嗯,不服气有本事打她啊。 …… 休沐结束,陈皎又回了国子监。 前段时间陈皎为了拿回倒数第二的宝座,干劲十足,一度背着王时景偷偷学习。 但最近有了失恋的危机,陈皎今天没什么力气,甚至失去了做卷王的动力。 台上的夫子声音悠长,催人入睡,听得陈皎上下眼皮直打架。 她打了个哈欠,探头看向王时景,对方正在看一本夹在书中的话本。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0节 太好了,大家都没有认真学习呢! 陈皎睡眼朦胧的眼中,露出满足的光芒。她搓搓手,小声道:“时景弟,商量个事。我偷偷睡会儿觉,你别背着我学习行不行。” 王时景:……??? 王时景看武侠话本正兴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问题。” 陈皎露出笑,说:“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就这么说定了!” 她满足地准备睡觉,想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不要表面答应我,然后趁我睡觉,偷偷学习卷我。” 王时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陈兄你这么问我,是不是你经常背着我学习?” 陈皎:…… “我没有,你别乱说。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嘛。”她缩回头,双手揣袖,假装没听见,“我睡了,别跟我说话。” 陈皎舒舒服服地睡了许久,等她醒来时,已经快要下堂了。身旁的王时景正专注地看话本,时不时往嘴里塞两颗话梅子。 陈皎怔怔揉眼,忽然问道:“去兰轩楼吃烤鸭吗?” 王时景咬话梅的动作停了一瞬,用一种无语的目光看着陈皎,皮笑肉不笑道:“拖陈兄的福,下堂后还有两个夫子在等我,恐怕与兰轩楼无缘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太子表哥忽然给他布置了十几个夫子,这其中说是没有陈皎的功劳,王时景死都不信。 交友不慎啊! 王时景悔恨不已时,陈皎摸摸鼻子,难得有点心虚,出主意道:“不如我们翘课?” 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她便很少和王时景翘课了。 然而她现在是快要失恋的人,王时景也努力学习了很久,他们可以稍稍允许自己懈怠和放松! 说干就干,趁着夫子不注意,陈皎和王时景当机立断往外溜。 他们直奔兰轩楼吃了美食,又去听了评书,最后还逛了圈西街,手里买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陈皎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未加入太子党,在国子监和王时景一起上课摸鱼的时候了。 她伸了个懒腰,这段时日的压力和疲惫以及紧张,瞬间消失殆尽,甚至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因为陈皎下堂后还得去太子府报到。王时景不想回府上补课,干脆也说跟着她一起去太子府找太子表哥玩,顺便试着求情看能不能把他的夫子撤掉,实在不行减少几个也好啊! 每天这么多夫子,他真是顶不住了。考状元也要一步一步来,总不能指望他茅塞顿开此次科举便金榜题名吧! 两人手里提着东西,一路笑闹着到了太子府,然后便撞见了神情淡淡的太子殿下。 谢仙卿不久前才收到了国子监夫子关于陈皎和王时景逃课的消息,现在抬起眼,便见到窗外两人同时出现,笑闹着你推我我推你。 庭院小径中花叶茂盛,交辉相应。少年少女年纪相仿,路过的人看后大多会心一笑,感慨青葱岁月年少时光。 谢仙卿坐在桌前,看着陈皎和王时景青梅竹马,话题相投,脑海中却浮现出昨日那轮明月,以及陈皎笑着说出的那句话。 那时月光柔和,夜色微寒。她明明就在眼前,两人却又好似相隔很远。 …… 王时景和陈皎不想浪费钱,每次都是出钱买不同的话本,然后交换着看。 此刻他跟陈皎勾肩搭背,争论他们今晚谁先看手中这本《霸道王爷俏丫鬟5》。 就在这时,王时景忽然觉得有些冷。他狐疑四下查看,抬头便对上了太子殿下的目光。 毫不夸张地说,王时景觉得自家太子表哥此刻的眼神就跟梨花针一样,嗖嗖地往自己身上扎。 王时景一脸懵逼:……不是我又惹谁了?! 顺着太子殿下的目光,王时景也看到了自己落在陈皎肩膀上的手……他恍然大悟的同时,又生出一丝迷茫。 王时景知道太子表哥跟陈皎关系不一般,但这不妨碍他跟陈皎当好兄弟啊。 再说从前太子表哥也不是没见过他和陈皎相处的样子,怎么忽然现在就不行了?! 王时景哪里知道,谢仙卿已经知道陈皎是女子,男子和男子之间,自然又和男子与女子不同。 “站好。”谢仙卿微微蹙眉,沉声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陈皎抬起头眨眨眼,十分茫然。 王时景讪讪放下搭在陈皎肩膀上的手,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估计又被太子表哥记了一笔。 他今天来太子府,本来是想求太子表哥收回几个夫子呢,现在看来对方不给他再加几个就不错了。 太子殿下神情淡淡,王时景见势不对,给陈皎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毫无兄弟情义地直接开溜了。 人家情侣的事情,他还是不要瞎参和了。 等王时景走后,谢仙卿方才收回眼,淡淡问道:“陈世子今日倒是玩得尽兴?” 陈皎还没来得及反应,她的损友王时景便飞快跑走了。她抱着话本,慢吞吞地说:“还好。” 陈皎向来对他人情绪敏感,事情发展到现在,她也明白太子殿下刚才为什么生气了。 虽然已经坑惯了王时景,但此刻陈皎依然觉得有点对不住对方。 今日分明是她约对方一同游玩,王时景还兴致十足地想要求太子殿下收回那几位夫子,没想到又被她坑了。 而且王时景沦落到被许多夫子环绕,她功不可没。想到对方头疼的样子,陈皎难得良心发作,决定顶着太子殿下的冷眼,替对方辩解两句:“殿下,王时景特意来寻你,你方才发火……” 谢仙卿见她一副没有将今天的事放在心上的姿态,不禁扶额头疼。 他没有怪陈皎,却难免埋怨永安侯府。永安侯夫妇从小将陈皎当做男子养育,对方长此以往,以至于都分不清男女相处界限。 谢仙卿无奈之余,只能委婉提醒道:“即使是友人,相处间也要注意分寸。” 陈皎原本还打算好好跟谢仙卿解释,可听到对方这话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殿下,但时景是男子啊。” 太子殿下要让她跟女子避嫌,她还能理解,可跟男子有什么可避嫌的。 谢仙卿当然知道王时景是男子,但问题却是出在陈皎身上。 他无法言喻自己已经知道陈皎真实身份,只好不动声色道:“你和孤在一起,自然要和他人保持距离。” 陈皎抬头看着太子殿下,只觉得对方今天有些莫名其妙。 她对外是男子之身,难道因为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她以后就不和其他人交朋友了吗。 自己以后还要上朝,来往接触的都是男子,要真按照谢仙卿这么讲,她还上哪门子的朝,干脆回家带孩子算了。 更何况谢仙卿都要纳妃了,自己只不过是跟好友走近了些,就要被他指责误会,实在是没意思。 埋藏在心中的情绪爆发,陈皎越想越不满,口中说道:“何况我和王时景清清白白,若我和他真有什么,哪还会轮到殿下如今来质问我。” 谢仙卿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陈皎气头上,说出口也觉得这句话不太妥当,但又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不愿意收回去。 谢仙卿忽然笑了笑,点头称是:“陈世子和时景彼此情深意重,倒是孤做了丑人,惹人发笑。陈世子若是愿意,我管你作甚。” 不过是让陈皎跟王时景注意些举止,平常不要勾肩搭背,她反应便如此大, 想来也是,陈皎扮作男子多年,和王时景他们自然是习惯了如此。今日是恰好在太子府被他瞧见了,换做其他他没看见的地方,大约只会更多。 谢仙卿淡淡地说:“从今日起,孤不会再管你。免得耽误了陈世子与王时景兄弟情深!” 说到最后几个字,谢仙卿便觉好笑。 陈皎和王时景两人连被夫子留堂,都要提一句对方,企图让好友一起同甘共苦。 平时他们互相拖累,今日陈皎倒是一反常态地生出了兄弟义气,居然不顾他的怒气,在他面前大着胆子替王时景争执。 谢仙卿被气笑了,陈皎心中也不好受。 她觉得太子实在奇怪,忍不住问道:“殿下一心指责微臣,但你将来娶妻,难道不比微臣过分吗?” 事实上不光要娶妻,还要纳妃呢。 上次祖母便跟她分析过,她也清楚。太子可能不要后人,却不能没有妻室。陈皎一直都知道这件事,她只觉得很不公平,尤其是现在。 太子不让她成婚,不让她跟其他人走近,他自己却还要跟其他女人娶妻,简直是双标狗渣男嘛! 谢仙卿怒极反笑:“我娶妻?” 他除了陈皎,还要娶谁。 陈皎哪里知道他娶谁。她正在气头上,当即不假思索,掰着手指头道:“殿下是储君,将来三宫六院,今日陪娴妃喝茶,明日与李妃就寝,大后日与云妃赏花……” 谢仙卿头又开始疼了,他揉着眉心,忍不住道:“你说的这些都是谁?”他怎么一个都没听过。 陈皎双手揣袖,非常诚实:“不知道啊,我瞎编的。”反正举例嘛。 谢仙卿:……? 他忽然多了一堆莫名其妙没影的妃子,听着陈皎一本正经地形容这场景,一时间好笑又好气。 谢仙卿看着陈皎,真诚问道:“我纳这么多妃子做什么?陪你打马吊?” 陈皎正在气头上,也不忘认真维持自己的男子身份:“微臣身为男子,怎敢冒犯皇室。” 听见陈皎这话,有那么一瞬间,谢仙卿很想直接告诉陈皎真相,告诉她陈镜瑶我什么都知道。 可谢仙卿又忍住了。 结合陈皎这段话,谢仙卿只是稍稍一想,便将前几日的传闻联系了起来。 听到陈皎借口他要纳妃,想借此分开恢复君臣关系,谢仙卿先是一怔,随后觉得很好笑。 只是莫须有的传闻,陈皎不来问他,便给他断了罪。 陈皎误会他要娶妻,不肯来问他。陈皎怕我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敢告知他。 谢仙卿忍不住想问对方,在你心中,我到底是何种人,我对你心意如何?你对我有半分信任吗? 身份之事不敢告知他,感情之事也不敢直言,陈皎在他面前始终遮遮掩掩,两人看似亲密,却又仿若雾里看花,无法真正靠近。 谢仙卿深深地看着陈皎,问道:“你便是如此想我?” 见到太子殿下的反应,陈皎才发觉事情似乎和自己所想得有出入。不过她也没有想太多,这世上如她父亲和祖父的人终究是少数,太子殿下大概也不例外。 她故作轻松地说:“殿下你总是要娶妻的,只不过到那时,希望我们能互相成全。”若太子殿下真的有了妻室,她肯定不会跟对方继续如此了。 谢仙卿将陈皎的神情收入眼底,点了点头,语气冷静地说:“好,陈世子说得对极了。” 陈皎不假思索说出这句话,说明对方根本没打算嫁给他。莫非她打算顶着世子的名号,扮一辈子的男子? 想到这个猜测,谢仙卿心中一冷,只觉陈皎天真。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1节 他面无表情,说:“正好前几日诸位大臣询问孤婚否意向,此次被陈世子点醒,孤也发觉自己是时候娶妻了。” 陈皎愣住了。 她先是一怔,随后又生出了怒火,因为陈皎明白了太子殿下这么说是在故意气她。 说气话嘛,谁不会! 陈皎不甘示弱,立刻说道:“娶就娶!我也娶!” 凭什么太子可以,她不可以。不管对方想怎么样,反正她不想陪他玩了。 反正陈皎曾经的计划便是自己继承侯爵后,跟知道真相的女子商谈后成亲,日后再私下找些可靠的人,甚至还能养些面首,风流潇洒又自在,比跟太子殿下谈恋爱好多了! 听到陈皎说要娶妻,谢仙卿眼神陡然沉了下去,渐渐冷静下来。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陈皎,平静地说:“陈皎,有些事情你现在跟孤坦白,孤既往不咎。” 在谢仙卿的目光下,陈皎无处藏匿,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被看透了。但她根本不知道谢仙卿知道多少,也没将今天的事情和她女扮男装联想起来。 她不敢表现出任何异状,努力镇定道:“我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谢仙卿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注视着陈皎,微笑道:“陈镜瑶你真是冥顽不灵,死不悔改。” 此话犹如一声惊雷,陈皎被震得发晕。 陈皎直接给吓磕巴了:“什、什么?” 谢仙卿目光冷然,轻声道:“很吃惊吗?莫不是永安侯府习惯了把所有人都当傻子?” “也是,陈世子艺高胆大,将孤玩弄于股掌之中,又有何可怕?” 第70章 自己尚未登基, 外有政敌和圣上虎视眈眈,多一人知道便多一分风险。谢仙卿本不打算在自己未能完全护住陈皎前说出真相。 他本来想要等更好的时机,当陈皎认为他值得信赖时,他们再来开诚布公地讨论这中间的误会和差错。 但陈皎屡次退避, 从不退让, 谢仙卿终于意识到, 陈皎从未考虑过二人未来。 她不准备告诉他身份, 默认他会娶别的人。从两人初见相恋再到如今, 近一年的时间,陈皎竟然依然保持着这种随时要抽身离开的心态。 谢仙卿对陈皎素来宽容, 但再此事上他不准备再忍下去了。 “女扮男装蒙骗圣上、胆大妄为接近储君谋求从龙之功。于公,你的身份一旦被发现,孤亦难免受你连累。” 谢仙卿与圣上和五皇子周旋, 陈皎是他信任的心腹, 甚至在他监国时提拔进朝中重用。一旦陈皎被揭穿女子身份, 群臣哗然时,亦是帮太子的政敌递了一柄刀。 谢仙卿身为储君, 他本应在发现陈皎身份的第一时间, 便不动声色将对方疏远出太子党核心, 以便在东窗事发前缩小此事对自己地位的影响。 但谢仙卿没有。 他欣赏陈皎的野心, 不忍对方难堪。所以他默默容许了对方存在于太子党中, 并依然重用对方,尽管他深知此事的危害。 谢仙卿素来理智漠然,这实在是不符合他的做法。他如此对待陈皎,无非是因为心悦与怜惜她。 谢仙卿扪心自问, 对陈皎, 他从来都是容忍之极, 对方所求无一不应。他所求不过信任二字,陈皎居然都吝啬到不敢交付。 谢仙卿看向怔怔的陈皎,平静地说:“隐瞒身份与孤相恋,孤做得断袖敢与你许诺放弃血脉。于私,你欺瞒哄骗,满口谎言,未曾真心待人。” 于公,于私。 这段情感中,陈皎想到的永远都是她自己。 谢仙卿注视着陈皎,好似从没有这般失望过。 感情不一定对等,但必须交付信任才能长久。 谢仙卿自认走了九十九步,陈皎却始终龟缩在她的壳子里,从不肯往外看一眼。 他注视着陈皎,平静说道:“你要权势,你要万人之上,孤都给了你。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孤便在等你告知的那一天。” 谢仙卿此前不是猜不到陈皎在担忧什么,所以特意给了对方时间。 陈皎聪慧有加,自己桩桩件件言行举止,她怎会看不出来他的心意。以他们两人的关系,难道他真会因为她的欺君之罪,而对她刀刃相加? 更何况太子与永安侯府已是一根弦上的事,即使谢仙卿知道真相怒极,也只会帮着侯府隐瞒,以免太子党受连累。 陈皎又怎么会不清楚?她无非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不肯说罢了。 谢仙卿忍耐许久,终于在今日揭开真相,他安静等待着陈皎的答案。 她会谎言狡辩,还是震惊失声,亦或是泪流央求? 然而下一秒,陈皎趁他没注意,直接拔腿溜了。 谢仙卿:……? 陈皎跑路的姿势太过熟练,盛怒中的太子都来不及动作,便见对方如一尾泥鳅,飞快地跑出了屋内。 “陈皎!” 谢仙卿预料不及,怔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没忍住气笑了。 当谢仙卿陈皎从未考虑过二人未来,并也不打算做出改变后,才会揭发陈皎身份,想要借此事与她谈一场,逼她从始终龟缩的壳子里走出来。 没想到他不过刚起了个头,陈皎居然便吓得直接跑了。 有一丝意料之外,又觉得好似情理之中。 是陈皎能做出来的事。 谢仙卿气势酝酿一半便戛然而止,站在屋内,良久长叹一声。 …… 太子府外,受惊不小的陈皎提着衣摆跑得飞快,都不敢停下来喘气。 陈皎上次看见关语灵和周侍郎在一起时,对方在见到她后也是直接跑了,陈皎当时还有些茫然无语。 现在她临时活学活用,才知道这招有多好用。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从自己的真名被叫出来后,陈皎便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了。 她不是傻子,太子殿下态度如此笃定,必定是早已掌握了证据,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漏了陷,却清楚反驳撒谎根本没用,说不定还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 太子殿下咄咄紧逼,陈皎无言狡辩,脑海中乱成一团。 一时间,她甚至想对太子说一句:“要不我们继续说王时景吧?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肯定帮你骂他!!” 不过她觉得自己这么说估计会把太子殿下气死,想想还是算了。 陈皎觉得太不划算了。她现在就很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忽然为王时景鸣不平,要跟太子殿下吵架。 现在好了,事情一下子走远了。 时隔多年听见陈镜瑶这个名字,陈皎只觉心惊肉跳。太子盛怒之下, 她不敢承认也不敢回答,于是干脆跑了。 看太子殿下的样子,估计是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只不过一直隐忍未发。 难怪从不知何时起,殿下便不再靠近她,上次在暖泉也故意借口不进入其中。 陈皎睁眼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光发呆,脑海中依然想得还是谢仙卿当时对她的质问,很晚才入睡。 第二天醒来,她坐在床上发呆许久。 昨天一系列事情冲击太大,直到隔了一夜,陈皎才有一种恍然的真实感,能够静下心去思考昨天的事情。 太子殿下什么时候知道的真相呢?对方为什么一直不说出来?他在怪她吗? 是了,昨日他说自己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想必是怪她的了。 那她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是去向太子解释,还是趁此跟对方分开,对方会接受她的理由吗?今晚她去太子府时,殿下是否会让她离开?今早国子监快迟到了,她昨日的功课还未写,被夫子检查会被训斥吧…… 陈皎越想越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此时应当做什么好。理智告诉她现在应该去向太子解释,最好诚恳点跟对方道歉。 但陈皎不想面对太子。当她在对方口中成为一个自私自利、满口谎言的女人后,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太子。 陈皎思来想去,然后决定给自己放个假。 她不想去国子监,也不想去太子府了。 所有的事情堆积在一起,陈皎觉得自己好累。 因为她女扮男装的身份,陈皎战战兢兢撒了许多谎,小心谨慎不敢让世人发现。 她担心太子治罪、担心家人连累、担心自己陷得太深无路可退。她从不知道,原来人可以有这么多担心的事情。 就好像是一个无休止的梦境,她留在其中徘徊不得解法。 现在得知太子已经知道真相,头顶悬着的剑落下,心中的巨石搬开,陈皎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她终于不用再编织一个接一个的谎言,终于不用再做哪些古怪荒谬的噩梦。 想开了后,昨晚深夜才睡着的陈皎直接躺回床上,决定睡个回笼觉。 爱咋咋地吧,有本事现在来个人把她杀了。 陈皎真的在家中安安心心休息了几日,她没有去国子监上学,也没有去太子府报道,更没有去找她的好友王时景玩乐。 她一直呆在永安侯府,龟缩在家中,就好像是躲在避风港中寻找着宁静和庇护。 然而外界不知何时开始,渐渐传出了太子疑似要纳妃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时,陈皎正在吃葡萄。 永安侯欣喜地来宣布这个消息,怡和郡主则是小心看了眼女儿的神情,似乎怕她难受。 陈皎过了半响,缓缓道:“哦。” 跟她有什么关系,他娶就娶呗。 陈皎早就知道,自从永安侯上次告诉她这个消息后,她便一直等着。后来发现事情悄无声息,还以为消息有误呢,没想到居然又有了风声。 原来那日在书房中,两人争执时,他说要娶妻并不是气话。 那他为什么要用那种语气,去质问自己玩弄他呢?为什么要跟她说,两人以后可以过继其他人呢?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2节 害得她差点以为,他真的很喜欢自己呢。 陈皎吃完最后一颗葡萄,这才拍拍手,慢吞吞起身:“我还有事,我要去休息啦。” 陈皎看起来一点事没有,缓缓走了。 身后的怡和郡主看着女儿的背影,紧紧蹙眉,随后猛地一巴掌拍在还挺开心的永安侯身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永安侯猝不及防挨了一掌,不敢置信:“你打我作什么?!” 太子娶妃不是他们侯府早前为了让皎儿脱身制定的计划吗,如今快要成功,妻子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怡和郡主懒得看他:“打得便是你!挑拨事端的老糊涂!皎儿若是有什么,我第一个跟你没完。” 怡和郡主也是过来人,对情之一字看得分明。 女儿自上次从太子府中回来后,这几日都在家中悠闲休息。虽然她什么都没说,但永安侯府的人哪里不知道她大概是和太子闹了矛盾,有了心事。 此次外面有了太子要纳妃的消息,家中其他人都担忧陈皎,唯独永安侯这个傻子欣喜不已。 永安侯被怡和郡主嫌弃只觉得委屈,对于女儿和太子一事,他觉得侯府简直没人上心! 他每次看见皎儿和太子来往,都心惊胆战,其他人倒是该吃吃该喝喝,也不劝阻陈皎,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永安侯都快愁死了! 他之前还在担心女儿和太子殿下,现在好了,殿下要娶妻,女儿自然也能顺利脱身。 他摇着头,对怡和郡主道:“你不可理喻!” 怡和郡主懒得跟他说,倒是老夫人知道了,冷笑道:“你以为全家就你一个聪明人?” 他们难道不清楚吗?为什么他们不说,还不是怕陈皎伤心! 陈皎在伤心吗?有一点,但好像也在预料中。 那日太子殿下的眼神冷漠,言辞犀利。陈皎自从和他相识后,便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直到现在陈皎回忆起谢仙卿对她说的话,她也依然会难过。 每个字都直戳心脏,被心悦的人全盘否定,此中滋味可想而知。 而陈皎又不知道要如何去替自己辩白,所以她干脆跑了。 而现在,大概是她逃避了许多天,太子殿下终于失去耐心,决定放弃了。 陈皎怔怔的同时,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太子殿下要纳妃,自己也不用纠结要如何回答面对他,干脆就这样算了。 担心的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但似乎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 只不过她不能继续逃避下去了。即使要跟太子分开,有些事情她也得跟对方说明白,结束也要体面。 好歹是喜欢过一场的人,至少她得告诉谢仙卿,她没有他所想得那么不堪。 想清楚后,陈皎又休息了几天,才整装待发重新去了躺太子府。 太子府中,谢仙卿也在想她。 陈皎对待感情胆小,那日她突然被自己揭穿身份后仓皇逃走,然后许久没有出现。 谢仙卿知道陈皎性子,也不打算上侯府要人。他该说的话那日便说清楚了,已经等了数月,也不差这些时间。 今日注定不是平静的一天。 谢仙卿最近几日都很晚入睡,五更还要上朝处理政事。他想起那日的事情,头依然发疼。 谢仙卿早朝时面无表情,仍谁也瞧不出他心中所想。从宫中回府不久,他忍着头疼处理政务,刚提笔不久,便见到怒气冲冲的陈皎推门而入。 陈皎气势汹汹地进了屋,站在他面前大声说道:“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谢仙卿正在批改奏折,笔尖滑动,闻言头都没抬。 陈皎直接上前,拿起他桌上那块玉石镇纸拍桌,道:“不要装模作样了,你肯定写不进去。” 情侣吵架后,怎么可能跟没事人一样。谢仙卿上次气成那样,几天过去指不定多生气呢,今天怎么可能见到她无动于衷。 她动作肆意,手中那块玉石镇纸砸到桌面,碎了开来。 陈皎言行大胆,屋内的张公公等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等醒过神后,魂都快吓没了!! 陈世子简直疯了,胆子大到没边,居然敢跟太子殿下拍桌叫板。 要是其他人在此,早就被侍卫拖下去了! 侍卫犹豫不定,张公公等人都看着太子,不敢轻易动作。 谢仙卿倒是没有如众人所想的那样暴怒。他淡淡抬眼,身旁伺候的张公公等人当即识相地退了下去。 谢仙卿看向陈皎,淡淡道:“陈世子这次不跑了?” 陈皎今天是鼓起勇气来找太子好好理论,被对方这么一打岔,胸中的勇气差点泄掉。 ……跑了就跑了,还不兴人回来啊! 现在的她和那个怂得跑路的陈皎不一样,今天的陈皎是钮钴禄.皎! 陈皎正准备说话,未料谢仙卿却看向她手中握着的那块镇纸,蹙眉道:“放下来。” 陈皎方才砸桌子的动作不小,那块镇纸已经有了锋利的缺口,若是陈皎指尖不小心拂过,很容易划破肌肤。 “哦。”陈皎这才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那块镇纸。 她不知道谢仙卿是担忧她手受伤,还以为对方是不认可她的行为。 陈皎自认是个有素质的人,想想也觉得吵架摔东西的习惯不太好,于是讪讪放下手中的东西 更何况太子殿下这里东西极为名贵,不少都是御赐的东西,自己万一弄坏了什么,说不定还会被扣上罪名,想想实在不划算,还耽误自己今天的目的。 陈皎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掉刚才乱掉的思绪。 她说:“我今天来,是为了跟殿下说清楚。” 谢仙卿指尖敲击桌面,挑眉道:“陈世子所谓的说清楚,便是临阵脱逃,时隔数日再来‘说清楚’?” 亲眼看见陈皎躲避数日后,以此等风轻云淡的姿态出现,饶是谢仙卿脾气再好,积压数日的情绪也难以抑制。 陈皎忽视掉他语中的讥讽,神情郑重道:“骗殿下一事过错在我,遇事逃避退缩也是我,殿下那日指责我自私,我在家中反省数日,确实没有错。” “然而兹事体大,不止殿下要为大局考虑,我身为独子,也要为家中亲眷考虑。” 时隔数日,陈皎依然记得那日太子殿下对她的指责,所以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 如果可以,谁会想当个骗子被人指责呢。 当初说要做世子的是她,全家人都为她承担了欺君之罪的风险。她和太子相恋,总不能因此便随意告知对方真相,再次让永安侯府的人承担风险吧。 谢仙卿笑了,不敢置信:“你觉得我会因此治你的罪?” 如果没有前几日的事,今日是陈皎主动跟他坦白,当陈皎给出这个解释后,谢仙卿会毫不犹豫地起身揭过此事。 但前几日陈皎逃跑和今日的态度,让谢仙卿已然看清,陈皎生性所致,她仿佛永远游离在感情之外,为了随时理智抽身而准备。 谢仙卿看着陈皎,说道:“陈皎,你若是有心便应当明白,你到现在安然无恙,无非是仗着我心悦你。” 这世上有几人能跟他拍桌大声喧哗,只有陈皎是那个例外。 她要做宠臣,可世上又有哪个宠臣胆敢与皇帝叫板?陈皎若是真怕所谓的欺君之罪,又何必来他身边博这一场泼天富贵。 谢仙卿揭开了这层纱,陈皎也沉寂下来。半响,她叹息一声,无奈道:“正是因为看清了,所以才更不敢告诉你啊。” 说看不清太子对她的感情,自然是谎话。谢仙卿并非信口开河之人,一国储君愿意放弃血脉,承诺过继她家族后人,无论日后他是否会心变,当下他的心意都令人动容。 陈皎不是看不清,她只是不敢信。 她其实也猜到谢仙卿就算知道她身份,也不会拿她怎么办。可万一对方登基后广纳妃嫔妻妾成群,她又要如何自处呢。 陈皎说道:“殿下这么聪明,这有什么好问呢?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不敢爱也是真的不敢爱。” 陈皎无意替自己辩白,但她也确实没有那么坏,故意玩弄他人真心吝啬告知真相。 她像是在回忆过去,认真说道:“我是撒过谎,我也有小心思,我是胆小懦弱不敢信任你。我可能不是那么好,但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前几日太子对她的指责犹如耳畔,陈皎此刻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很在意。 陈皎忽然生出无限勇气。 她就是胆小鬼怎么啦,又不是自己要招惹太子的! 第71章 陈皎深吸一口气, 郑重其事地说:“谢仙卿,你应当体谅我。” 陈皎从来都是唤太子殿下,这是第一次,在这个封建的社会她直面天威, 避开太子的身份, 丝毫不惧地大声喊出谢仙卿的名字。 她说道:“全世界都可以怪我, 狗皇帝可以杀我治罪, 但你不可以为难我。你是我的男朋友, 你说过要你爱我。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 在事发之后, 陈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永安侯府的家人。因为就如太子殿下所说,她心知肚明太子殿下会保护她,更不会揭发此事。 是谢仙卿点点滴滴相处中的包容, 是他的宽容体谅, 是他曾经的承诺, 让她心动,让她虽犹豫不敢迈步, 却已在心中认定对方值得信赖。 从事发当日到现在, 陈皎终于生出一种类似委屈的情绪, 因为曾经在某一瞬间, 她真的以为太子会永远包容她。 即使犯错的是自己, 即使当时太子已经怒极,即使她已经得知了太子殿下或许会娶妻的消息……但陈皎还是记得那日谢仙卿的怀抱,记得他的诺言。 陈皎一口气说完,她抬头看向谢仙卿, 眼眸清澈, 认真地说:“你说我不信你, 可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敢逃避数日。我知道这些话听起来有点傻,你若是生气,现在便可以笑我了。” 谢仙卿沉默地注视着她,随后浅浅叹了声气。 在遇见陈皎之前,他从未想过,他会因为一个人伤心而同样难过。 他起身,揽她入怀:“我当然会原谅你,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等你?” 谢仙卿从未想过与陈皎争个对错,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道歉,而是让陈皎正视两人的未来。 如今陈皎不再逃避躲闪,坦荡告诉自己她的爱意,谢仙卿所有不满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他谋划种种成真,所求皆得,还有什么好苛求呢? 他怎么会笑陈皎呢?他若是嘲笑陈皎的爱意,他就不配站在这里拥她入怀。 谢仙卿俯首,抵住她的额头,说:“陈皎我无意逼你,但感情需要坦诚,我对你未曾隐瞒,只希望你亦如此。”至少不要随时想着跑路分手了。 想到陈皎每次都以他娶妻做借口蠢蠢欲动想要分开,谢仙卿是真有些头疼。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3节 随着谢仙卿的话,陈皎也恍惚回忆起当时争吵的话语。她发觉太子是在自己提出在对方娶妻后分开后,选择直接揭开真相。 直到此刻,陈皎终于明白太子为什么要深究她隐瞒的目的,要逼她不断回答。 因为他看穿了自己时刻想抽身的态度。 谢仙卿问的是信任,探的却是她回避感情的理由,要的是她的答案。 触及事情真相,陈皎好似怔然惊讶,又好似松了口气。 她退开半步,仰头看谢仙卿,神情认真道:“你必须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我犹豫胆小自私不敢做决定,还会撒谎骗人,但我其实真的喜欢你。” 陈皎始终认为每个人都在变,人很难爱死一个人。所以和太子在一起后,她无时无刻不在想退路。她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撒了无数个谎,即使在知道谢仙卿不会伤害自己的情况下。 有时候陈皎也会茫然自己的观点和做法。 她不知道自己对爱情如此悲观,是因为自己得到的爱不够多,还是她根本就不配被爱。 但如果太子真的想要她真正踏入这段河流,就必须接受她真正的自我。 陈皎的话近乎胡搅蛮缠,但谢仙卿却照单全收:“没关系,人有私欲再正常不过。我早知你的性格,但仍旧钦慕陈世子。” 陈皎其他事情上胆大心细,在感情上却胆小至极,犹如一只缩在壳里的乌龟,谁也不愿信任。 遇见这样的爱人会很麻烦,因为她时刻都在想退路,永远不会全身心地投入一段感情。 这对另一个人很不公平。 但爱情很难有公平二字,先动心的人不公平,爱得多的人不公平,付出多的也不公平。 谢仙卿三者全占,他心知肚明,他心甘情愿。 陈皎忽然想到了什么,缓缓补充道:“而且我当初根本没想过和殿下长久,我一直以为你只是玩玩呢。” 谢仙卿正在安慰她,闻言险些气笑了:“嗯,是孤的错。”照陈皎的意思,他对她认真倒是错了。 陈皎毫无保留的被偏爱,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跟当今圣上一样,见色思迁,纳百八十个妃子呢。” 谢仙卿被她调侃也不生气,颔首故意道:“是你说的娴妃云妃李妃对吧?这才三个,剩下九十七个,还要劳陈世子费心继续瞎编了。” 这是上次陈皎和他吵架时,胡言乱语编造出来的借口,现在他听陈皎又开始给他安此等罪名,便又提了起来。 过去好几天,陈皎没料到谢仙卿还记着这句话,她无语道:“那这也太多了,我要编好久。” 她想了想,说:“你少娶几个吧,反正我又不打马吊。” 谢仙卿这下子是真没忍住笑了。 和陈皎在一起时,仿若多变的天气,有时晴朗有时阴郁。她的眼泪让人心碎,她的笑容又让人欣喜。 她可能和谢仙卿很早之前预想要娶的大家闺秀有所差别,但他毫无疑问的为她动心。 谢仙卿指尖抚过陈皎的眼尾,好似想到了什么,挑眉问道:“男朋友是什么?” 陈皎愣住,说:“就是情人的意思。” 她刚才太激动了,一不小心把曾经现代的话都说出口了。幸好只有太子殿下听见。 谢仙卿没说话,又明知故问道:“狗皇帝是谁?” 陈皎犹豫片刻,支支吾吾地说:“你爹。” 古代看重君主尊卑,她这句话已是大逆不道。何况老皇帝是太子的亲爹,陈皎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叫对方会不会生气。 不过反正她在太子殿下这里犯下的杀头的之罪数不胜数,也不缺辱骂皇帝这一条了。 谢仙卿果然没有生气,他若有所思,意有所指道:“陈世子胆子不小,皇帝骂得,储君也需为你退步。” 半响,他眯起了眼:“以后别这么叫我。” 陈皎含含糊糊道:“看你表现吧。” 其实她这几天因为很生气,经常私下偷偷摸摸叫他狗太子,差点都叫习惯了。 谢仙卿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见此笑了一下,大约也猜到了她私下对自己的称呼了,但他什么都没说。 明知她心思不纯,却依然不愿她难过,至此谢仙卿算是彻底认了。 …… 误会解决,陈皎看了眼天色,发现居然已经有了月色。 其他同仁早已回家休息,只有她还在太子府孤独加班,唉这么一想真是亏了呢。 陈皎推开谢仙卿的怀抱,大声宣布说:“我要回家吃晚膳了!” 陈皎性格坦荡,爱恨都来得很快,干净利落。既然已经跟太子殿下说清楚这件事,她便也不再计较纠缠了。 最重要的是,她这几天胃口不好,今日又想到要面对太子殿下,甚至吵架,饭都没吃多少。现在心事解决,她顿时觉得很饿。 谢仙卿不知道陈皎今早还未用膳,闻言蹙眉道:“留下用膳吧,膳房应已备好了饭菜。” 陈皎今日留了下来,张公公他们不是没有眼色,自然知道准备陈皎的饭食。陈皎现在便可以享用。 陈皎真有点饿了,如果是平常她肯定就答应了,但她想到一些事,便毫不犹豫地拒绝说:“不了,我爹娘今日有事,要早点回家吃饭。” 陈皎说完怕谢仙卿继续问,便飞快地从对方肩膀下钻出来,往外跑了。她跑得很快,谢仙卿扶额摇头,神情半似无奈半似宠溺。 谢仙卿想,下次要提醒陈皎别动不动用这招。她若是真不愿回答,自己难道还能追着拦她吗? 没想到陈皎跑出一半,忽然想到什么,又掉头回来。 她看向桌上那块镇纸,对谢仙卿好奇问道:“这东西很贵吗?” 刚才她不过是动了一下,后来拿在手中忘记放下来了,太子殿下居然碰都不让她碰。太子殿下对她一向很好,这还是第一次有她在谢仙卿这不能动的东西。 就连太子殿下都很珍惜宝贵的物品,陈皎觉得这镇纸多少也得是个绝世珍品。 身为女朋友,陈皎觉得她有必要问一问。 谢仙卿:“……孤明日送你个一样的。” 他当时是见镇纸有了缺口,怕陈皎划到手才特意提醒,没想到对方关注点从头到尾都没对。 陈皎眼睛一亮,随后矜持道:“真的吗?这多不好啊?那我过几日来拿哦!” 大概是因为稀世珍宝的滤镜在,陈皎觉得那块镇纸都异样好看。太子殿下说送她一个,她当即喜滋滋地接受了。 谢仙卿:…… 算了,就这样吧。他懒得理她。 …… 陈皎跑这么快是有理由的,她说有事是真有事,却不能告诉太子殿下。 因为这件事跟对方有关。 前两天她在在家中休息,一个人独处时,时不时会想起太子指责自己满口谎言的话。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但陈皎还是很生气,尤其是在她听见对方要娶妻的消息后。 在永安侯府其他人面前,陈皎装作没事,背后却偷偷去祠堂,恶毒地许愿,让先祖们保佑谢仙卿娶个丑八怪。 先祖:……? 上有保佑老皇帝早日超生的永安侯夫妇,下有诅咒前男友婚姻不顺的陈皎,陈家先祖们觉得自己真是积了大德了。 陈皎也知道自己这种做法有些过分。但她这个人在感情这件事上不但胆子小,还有些小心眼。 她不讲道德不分对错,也不是什么善良大度的人。她跟前男友分手了,就自私地希望对方以后遇见的人都没她好! 连中秋月下祈祷,那时太子殿下对她那么好,她都只求对方前程,不提姻缘呢。更何况对方后来指责她,陈皎就更不乐意了。 结果事实证明,人应该有道德,至少做事谨慎小心点。 现在好了,她和谢仙卿和好了。 也不知道她家先祖到底灵不灵。但陈皎见她娘给先祖上香,听对方兴冲冲地说他们刚祈祷老皇帝早死,结果没多久对方就病重了,老祖宗可以说是对自家子孙很是关照了。 想到这,陈皎心中一紧,跑得更快了。 现在她得赶紧回去,让祠堂里的祖宗忘记她前几日念叨的话,否则她真的很怕万一谢仙卿娶了自己怎么办。 她觉得自己很好看,暂时还不想变丑。 祖宗们:……有你这么事多的孙子我真是服了! 陈皎一路回了永安侯府,然后直奔祠堂。 等她悄咪咪溜进祠堂时,却见到内里似乎有其他人的影子。陈皎愣了一下,陈家祠堂是重地,除了陈皎他们几位主人,便只有下人偶尔来打扫。 陈皎刚溜进去,便见到她爹和她娘鬼鬼祟祟的影子。 第72章 看见永安侯夫妇的身影后, 陈皎忽然觉得很不对劲,她爹娘忽然来祠堂做什么。 上次他们家集体出现在祠堂,是为了祈祷祖宗保佑老皇帝早日升天,此刻她父母鬼鬼祟祟出现, 指定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 陈皎还没走近, 便听见她娘的声音说:“先祖在上, 不孝孙在下, 敬请保佑当朝太子谢仙卿姻缘不顺,喝水塞牙、走路摔跤……” 刚刚靠近的陈皎:……? 不愧是她爹娘啊, 来祠堂的目的都异曲同工,就这居然还有人怀疑她不是亲生的。 陈皎心生感慨,她走近些, 便听见她爹娘推搡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吗?对, 香插多点!” 永安侯被妻子指示着插香, 犹豫劝说道:“我瞧着没必要,皎儿大约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中……” 永安侯尊君敬主, 素来不喜欢做这种事, 上次还因为不肯同流合污一起骂老皇帝, 被全家人排挤。 这次怡和郡主拉上他, 他心中不赞同, 却又不敢拒绝,只能畏畏缩缩来了祠堂。 永安侯一边耐心劝说,一边慢吞吞地将手中的香望香炉里插:“这人各有姻缘……啊你掐我做什么!” 永安侯叫出声,跳开一步, 不敢置信地看着怡和郡主抱怨。 怡和郡主横眉冷眼:“你怎么知道皎儿没放心里?她这几日膳食都吃得少了。” 归根结底, 这都是因为罪魁祸首太子。 “吃得少是因为她吃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小食!”永安侯捂着胳膊, 差点翻白眼了,低声叫道,“这几日府上的葡萄都被她吃光了,每日睡到日上三竿,她能有什么大事!”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4节 怡和郡主:…… 她收回手,不情不愿地说:“她装模作样呢。你瞧,这都是她前几日来祠堂烧掉的香。” 作为陈皎的亲娘,怡和郡主对自己女儿很是了解。陈皎忽然想到来祠堂,八成跟太子脱不了关系。 女儿正是情动懵懂的年纪,怡和郡主很是担心对方会因此受伤。 永安侯半响叹气,闷闷道:“伤心又如何?长痛不如短痛。” 自从上次被老夫人训了后,迟钝的永安侯也终于懂其他人为何对此事犹豫不决不敢上心。 女儿伤心,自己也不好过。永安侯虽然心疼陈皎,却还是不后悔自己当时告知对方太子纳妃的事情。 他张嘴欲言,身旁的怡和郡主却不耐心听他这些话,伸手推了他一把:“长痛不如短痛,感情痛不在你身上。” 门外偷听的陈皎都听到内里传来的东西撞击坠落的声音,以及她爹的的抽气声:“快快扶我一把……” 永安侯猝不及防,被推开时不小心撞到了案桌。 没想到怡和郡主不理他不说,还来了句:“你正好都弯腰了,顺势磕个头吧,心诚。” 永安侯扶着桌子,手捂着腰:……这真是他的好娘子。 永安侯被逼着跪拜了先祖,祭拜时心中还真有了几分凄凉感伤。 他站起身后,叹息道:“你怨太子又如何?不是太子,也会有其他人。她一辈子要做男子,若是当年没同意皎儿女扮男装,她的姻缘也不必如此坎坷。” 提到这个话题,怡和郡主也沉默下来:“我前几日跟母亲提过,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不如想个法子让皎儿恢复女儿身……” 世上男子诸多,两情相悦却难。永安侯夫妇和老侯爷老夫人都是互相心悦,一辈子恩爱至极,所以他们也期盼陈皎能遇见她真正心悦的人。 然而陈皎真正做一辈子的男子,她很难遇见两情相悦的人,仅是开口对对方说出真相便顾虑重重,此后又如何能长久。 永安侯夫妇在屋内谈论,陈皎在外听了一会儿,便直起身。 她之前来祠堂十分小心,还以为自己隐瞒的特别隐蔽,却没想到她爹娘早就知道了。 陈皎装作不知道永安侯夫妇今日的事,慢慢退了出去。 从前永安侯夫妇便有此顾虑,想让她恢复原身份,被陈皎拒绝后便再没提过。没想到这么久过去,他们依然没有放弃这个打算。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皎知道父母的爱,所以不会怪他们。 但她也很满意自己男子的身份,也不打算暂时改变。尽管和太子殿下说清了真相,但两人也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而且她还承诺以后要在朝堂上罩着她舅父呢。 陈皎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知父母太子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事,今日听了永安侯夫妇的言语,她当即决定继续瞒下去。 …… 从祠堂出来后,陈皎一路前往自己的院子,却在路上遇见了专程等候她的关语灵。 关语灵见到她,便抿着唇提着裙摆快步走了上来。她的小丫头跟在后面,神情很是无奈。 关语灵一走近,便忍不住问道:“世子表哥,你今日在太子府上,有没有见到周侍郎啊?” 陈皎愣了一下:“没有。”太子党中的人很忙,就连陈皎都不是每日都会去太子府,周侍郎今日不在很正常。 她说出这个答案,关语灵嘴角一下子落了下来,眼中隐约有了湿意。 陈皎微微蹙眉:“这是怎么了?” 她最近忙着自己和太子的事情,还真没关注过关语灵和周侍郎。 虽然她和周侍郎关系算不上好,但对方人品她也知道,不是那种负心郎。所以知道关语灵和对方的事后,她也没有很紧张。 半月前,她倒是私下问过关语灵一句周侍郎什么时候来家中提亲。 那时关语灵笑嘻嘻地说:“他说刚回长安不久,下月才会回工部入职。我们商量好等下月,我生辰时来府上。” 陈皎听既然是她们两人商量好的,便不打算插手了。 但现在看关语灵的样子,情况似乎不对劲啊! 陈皎不问还好,一问关语灵眼泪就要下来了:“世子表哥你别问了,他太过分了,我和他以后没有瓜葛了。” 陈皎见此头皮发麻,心想不会是她看走了眼,或者更严重一点关语灵怀了?! 她眉头紧蹙,领着陈皎去了自己别院外,让对方坐下后沉声道:“你先别哭,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都是太子手下的人,若真是周侍郎薄情寡义欺负关语灵,陈皎绝对不会放过对方。 关语灵低着头,瘪嘴说:“世子表哥你不知道,他家里已经有孩子了!” 陈皎先是一惊,心想周侍郎根本没娶妻,哪来的孩子。再一想她就明白了,大约是庶子。 当朝重规矩的高门家中,没娶妻前一般都不会有庶子庶女存在。但如果是周侍郎倒不奇怪, 周侍郎二十有八,年纪比太子还大,在这个平均寿命不过六十岁的时代,已经是晚婚晚育了。他若是膝下无子,家中长辈肯定不会允许他到现在还不娶妻。 陈皎松了口气,随后又不敢置信:“你不知道这件事?” 关语灵不知道这件事,居然还敢去接近周侍郎? 你要主动做主相看人家,陈皎不反对,但你行动前好歹打听一番啊! 关语灵嘟嘴,生气道:“我当然不知道!” 上次周侍郎偶然与她提了一句家中孩子开蒙,她才知道这件事。 她当初也打听过周侍郎,却是打听的对方地位和人品才学,她听过怡和郡主说周侍郎后院干净尚未娶妻,便根本没再额外打听这些事,谁料到出了差错。 关语灵想到当时的情景,越想越气,生气道:“表哥你不知道,他现在不过是个侍郎,那个庶子便三岁了!” 她碧玉年华,若是嫁给周侍郎,岂不是要给人当娘?关语灵想想便觉得吓人,她从未没想过要去给人当娘。 陈皎本想再说两句,但看关语灵神情不满,也就默默咽下了那些话,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吃瓜群众。 其实她认为,虽然周侍郎家中已有庶子,但对方世家出身,才学出众受太子看重,未来前程坦荡。 关语灵一心要在长安找个地位显赫的夫婿,此次和对方分开,以她的条件,日后基本不会比周侍郎还要好的夫婿人选。 但看样子关语灵显然不能接受。日子是关语灵过,自然是对方的想法更重要。 陈皎看向关语灵,见小姑娘神情依旧难掩怒气,便放缓声音安慰道:“你便是因为这个哭吗?罢了,你不喜欢便算了。日后总会有更合适的人。” 听到陈皎的话,关语灵脸上的泪水瞬间没了。她随手擦了下眼泪,随意道:“我才不是因为他哭呢,是因为他骂了我。” 陈皎蹙眉:“他骂你做什么?” 好聚好散,若是因为这种事骂人,那也太没风度了。 关语灵支支吾吾不肯说,倒是来给她们上茶的小丫头气不过,没忍住抱怨说:“还不都是怨小姐沉不住气。” 她都要气死了,多好一门亲事啊,结果小姐又这样! 在陈皎好奇的目光中,关语灵支支吾吾道:“我当时不能接受,就骂了他几句……” 陈皎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离奇了。 她端起茶,顺嘴问道:“你怎么骂他的啊?” 关语灵低下头来,语带不满地说:“我骂他身份低微,不过是个区区侍郎,竟还比不上世子表哥你洁身自爱。” 陈皎正在喝水,闻言一口茶喷了出去。 她呛了半天,咳得脸都红了,很怀疑关语灵是想谋杀她。 ……我的好妹妹,你这手拉仇恨可真厉害! 你自己不打探清楚便凑上去,现在又要闹翻分开,这不是结亲是结仇啊! 难怪前两天周侍郎每每见到她,便横眉冷眼,甚至阴阳怪气嘲讽永安侯府家风。 感情她是替关语灵背锅了啊! 周侍郎那么高傲的人,听到关语灵这话,估计都要气疯了。 陈皎向来和周侍郎不对付,想象对方那时的脸色,一时间差点没笑出来。 她有点好奇,津津有味地听小表妹的八卦:“那他怎么骂的你?” 陈皎一问,关语灵更加生气了:“他说我人长得丑想得美,说他配不上我,倒要看看我这位侯府小姐日后能嫁个哪样的好人家。” 陈皎端着茶杯,啧啧两声,感慨佩服道:“周侍郎还挺有风度。”都这样了,还能咽下这口气说自己配不上天真的小表妹。 关语灵哇的一声就哭了:“什么嘛!他阴阳怪气讽刺我呢!我又不是傻子,会听不出来。” 陈皎咂咂嘴,欲言又止。 ……你不是傻子你去当人家面说他身份低,还专程拿我做对比。 你表哥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第73章 从来都是陈皎坑人, 让别人替自己背锅,她这还是罕见替别人背锅。 陈皎自从加入太子党后,便轻易不与人为敌。即使她被党中部分大臣为难,也都是怼回去后, 然后三言两语轻轻揭过, 不会太过为难。 尤其是上次被太子殿下点拨后, 陈皎发觉自己疑似飘飘然了, 便更加谨言慎行, 就算朝事上跟其他大臣有了争执,也都会给彼此个台阶下。 因为她已经明白, 宠臣和奸臣有本质区别。 前者听命于皇帝,忠于帝心;后者权柄在握,祸乱朝纲。 而后者的存在, 往往是因为天子势弱没有主见, 才得以让臣子大权在握。 陈皎从前还做过当权臣的美梦, 后来看清太子殿下的为人后,她已经完全打消这个想法了。 不是她想不想, 而是她能不能敢不敢啊! 以太子殿下的心智, 陈皎怀疑自己若是一旦有这个动向, 对方便会立刻发现, 然后弄死她。 即使他们在恋爱, 但古来因为皇位权利反目成仇的人不知多少,陈皎从没自恋到认为,自己能魅力大到让太子殿下心甘情愿甘愿将皇位拱手相让,退位做个天子傀儡。 如果真有那天, 太子估计已是不折不扣的昏君, 估计还没轮到陈皎上位, 叛兵就得打进来了,朝堂就得乱起来。 所以陈皎想清楚后,如今一心一意为了将来的宠臣职业而奋斗。而宠臣和能臣和重臣关系可以没多好,但一定不能太坏。否则将来工作处事真的很难办。 若是皇帝吩咐你办事,命你在朝堂上推行措施,结果你刚提出建议,手里握着权利的其他大臣都竭力反对你,卡着你的事,你如何能办好皇帝的命令? 而且能臣和重臣是朝中支柱,说白了人家是做实事的,天生便更重要。只要皇帝不是昏君,在两者起冲突不得不必须取舍时,谁都知道要如何取舍。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5节 而现在,周侍郎已经明显被她得罪了。 陈皎跟在太子身边,很是清楚对方的想法。太子分外看重周侍郎,明显要在登基后大力提拔对方。 想到日后,陈皎的头已经开始疼了。 关语灵不知道陈皎的顾虑,她向对方狠狠抱怨了一通周侍郎,又忍不住道:“世子表哥,这段时日周侍郎有没有找你问过我啊?” 陈皎沉默了:……何止问过,还因为你阴阳怪气骂了我一通呢。 她看向面前没心没肺的关语灵,想要说些什么,但良久也只是叹了声气。 算了。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陈皎隐下了这些事,跟十几岁的少女八卦了一番对方的恋爱,说:“近日尚未见到周侍郎。不过你们两人既然已然如此,只能说明彼此无缘,长安城中男儿不少,表妹你再另寻良人吧。” 关语灵大约也在气头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强调道:“没有便算了,反正我和他以后没有瓜葛了!” 她擦干眼泪,想到之前那个举人未婚夫也是如此,愤愤地说:“一个两个都瞧不起我,我日后一定要嫁个比他们厉害的夫君!” 陈皎:……我的好妹妹,这不是人家瞧不起你,是你先嘲讽人家身份低微啊! 更何况周侍郎世家出身当朝探花郎,未来的天子重臣,就连陈皎对上他,平时也不会特意得罪。 此等人在你眼中都身份低微,你要找个比他还厉害的夫君,岂不是要进宫? 陈皎揉揉眉心,决定今日之后便告知怡和郡主,让母亲替关语灵相看,早日定下一门亲事。 陈皎虽然不太赞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表妹这个性子继续下去,迟早会酿成大祸。 陈皎也没说周侍郎的事情,不过是跟怡和郡主提了一嘴关语灵这个月便已过了十七生辰,需得尽快定亲了。 毕竟永安侯府人口简单,表哥表妹本就容易被人误会,陈皎短时间不会成亲,若是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不好的传闻,影响表妹婚事。 怡和郡主前段时日忙着表妹定亲的事情,只不过她提供的人选对方都没看上,渐渐的她也懒得搭理了。 现在陈皎开口,怡和郡主向来重视女儿的话,本来还有些懈怠的她当即非常给力,经常带着关语灵出入各种宴会场合,便是为了让对方相看。 怡和郡主还拿来了册子,将长安城里如今合适的儿郎交给关语灵挑选。 因为陈皎在太子党中的地位,关语灵此次说亲的对象也增加了许多。 长安城天子脚下,都是怡和郡主和老妇人千挑万选出适婚男子,家世长相人品都在中上。 其中部分科举子弟虽现在只称得上小康,但家世清白,日后从官了虽不太可能封侯拜相,但也能有一份前程。 这份名册若是拿到外面去,大概会让许多女子挑花了眼。 可惜他们再好,却都无法达到关语灵的要求。 因为前未婚夫的缘故,关语灵最讨厌哪些读书举人,所以根本不看。 权势过人的侯府子弟,不是长得不好看,便是后院不干净,还有些是娶续弦。 不提周侍郎,在关语灵眼中,这些人连自家表哥陈皎都比不上。 永安侯府地位煊赫,陈皎是将来的侯府主人,还得太子看重。侯府家风清正不会纳妾,自己嫁进来便不必担心庶子等烦心事。 关语灵虽不懂陈皎在外忙些什么,但她跟随怡和郡主出入贵女宴会,便时常有人打听她表哥婚事,还嬉笑对方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有了珠玉在前,关语灵自然看不上怡和郡主和老夫人挑选的人了。 关语灵从前不过是出身富足,后来父母意外去世,自己只好来投奔姑母,说是寄人篱下也不为过。 谁知永安侯府如今如日中天,陈皎又有地位。她来到长安跟随怡和郡主出入宴会,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知道她是陈世子的表妹后,都纷纷交好,让她比在自己家中时要风光许多倍。 关语灵陪在怡和郡主身旁,见她们来往的皆是王公贵族,甚至连太子也时常挂在口中。她本就是十几岁的小女生,心性还有些天真,很快便骄纵起来。 得了这份名册后,关语灵支支吾吾不肯点头答应,怡和郡主哪里瞧不出她是没看中自己精挑细选的这些人。 怡和郡主何等人,名副其实的郡主,脾气多年未变,就连侯府都没人愿意得罪她。她性子骄横,便是年纪大了也是老公主。 她愿意替关语灵张罗,也是看在自家女儿和老夫人的面子上,结果自己静心挑选了一圈,人家丝毫不领情。 怡和郡主掌控永安侯府多年,怎么可能傻到连一个寄居在自家的孤女都不清楚。 关语灵前段时间时常带着小丫头往外走,每每回来都面色欣喜,怡和郡主瞧一眼便知道对方是在外面有了主意,现在不过是闹掰了让她重新收拾烂摊子。 关语灵如此作为,怡和郡主登时便恼了,直接摔了册子走人,扬言再也不参合这档子事了。 又不是她亲女儿,她仁至义尽,别人不领取,她还费心忙个什么! 天色渐凉,老夫人素来身体不好,开春后仍在温泉山庄调养身体,这次还没去别庄也有替关语灵做主的意思。 她听怡和郡主的行为后叹了声气,不好说什么,也有对侄女的无奈。但到底是弟弟的血脉,也不能将人赶出去或彻底不搭理,只能再找找了。 陈皎将这件事交给老夫人和怡和郡主后,便没再问后续。她反正不准备插手这种事,自己姻缘自己心里有数,每个人的路都要自己走。 更何况陈皎最近很忙,宫中的老皇帝最近心思不定,太子党中也为此忙碌揣测圣意。 太子府中。 屋内只有王尚书和太子两人。 “有消息称陛下身边来了个道士,若说陛下信他,却也不然……不过我猜测,云家旧部一事便是他的提议。” 自从五皇子事情后,老皇帝身体衰弱,只能仍由太子把控朝政,大家还以为他认命了。 然而前段时间谢仙卿便得到消息,老皇帝似有意将冷宫中的云贵妃放出,重启云家旧部的意图。 此举和老皇帝平日作风截然不同,如此看来,却是有高人在背后为他出招。 王尚书态度恭敬,这等事本应是右相亲自前来与太子商谈,然而最近皇帝盯得紧,便是王尚书出现在此。 听到这个消息,谢仙卿神情淡淡,若有所思:“重启云家旧部,这是想把兵权重新拿过去了。” 其他人都以为皇帝是身体老了,又因为五皇子谋逆一事伤了心,所以彻底放弃了。 然而谢仙卿却看得分明,圣上近段时间故意避开长安,便是为了放权给他其他几位儿子,想要坐山观虎斗,从里面挑出来下一位“五皇子”。 可惜养蛊失败,圣上瞧了一圈,大约也是发现他的几位儿子中,也只有五皇子还有些本事能在自己手下过招。 这次陛下支持五皇子科举改革的提议,恐怕便是意图修复两人间的父子关系。 谢仙卿敲击桌面,眼眸深邃。 他不担心陛下重启云家旧部,没了魏武侯,云家的人不成大器。让他注意的是此次提到,出现在陛下身边的那位道士,倒是有些让人雾里看花。 陛下老年生疑,很少有人能在此时接近对方取得信任…… 谢仙卿吩咐道:“查查他的来历呢。” “已经派人查了。不过我瞧着陛下并没有多在意他,只见过几次便罢了。”王尚书此前也在意此人,不过传回来的消息却是让人放下了心。 两人商谈正事时,恰好门外传来张公公恭敬的声音,禀报陈世子来了。 王尚书隐晦地看了眼门外一眼,便停住了嘴中的话。虽然陈皎是太子亲信,但有些机密为了太子计划,却是不能外泄。 今日的正事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王尚书忙着回去派人查消息,跟太子恭敬告退。 他离开书房,便遇上了等候在外的陈皎。 王尚书还停下脚步,像是最和蔼的长辈,笑眯眯地跟陈皎闲聊了两句:“陈世子近来可好?世子许久未来太子府,微臣和诗中上次还念叨你呢。” 他也知道陈皎最近有事没来太子府,这两日才重新回来。 陈皎也拱起手,笑嘻嘻地说:“前段时日家中有事,昨日事情忙完,便急急来太子府为殿下分忧了。” 王尚书笑着打趣道:“如此甚好,有了陈世子,李大人他们也能松快些了。”李大人便是经常和陈皎一起负责给太子写公文和总结折子的幕僚。 王尚书提了一嘴,忽然话锋一转,摸着胡子感叹道:“别说李大人,家中小子近来独自跟夫子求学,也是分外怀念陈世子。” 陈皎:“……时景弟向来勤勉,我许久未去拜见夫子,自愧不如啊。” 啊,难怪有事忙着赶路还要停下来跟自己聊两句。 原来是为了炫耀儿子啊。 听陈皎夸奖王时景,王尚书果然很是开心,颔首矜持道:“拖殿下的福,小子终于上进了些。” 国子监考核成绩出来后,王尚书一家都欣喜若狂。虽然王时景只是进步了一名,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二,但他们还是坚定地认为王时景距离状元也只有如此微小的距离,指日可待! 此刻王尚书在太子府遇见陈皎时,投向对方的目光都无限和蔼,也不知是不是感激陈皎替他儿子当了倒数第一。 想到这,王尚书忽然不动声色地打探道:“听夫子说国子监临近考核了,不知陈世子近来可有准备?” 陈皎傻了:……糟糕,她把这件事忘了! 前段时间她忙着太子的事情,哪还有心思忙碌功课。现在快考核了,也不知道现在临时抱佛脚还有没有机会。 陈皎欢欢喜喜进太子府,跟王尚书打个照面的功夫,便已是垂头丧气。 谢仙卿指尖落在桌面,正在想方才王尚书提供的消息,心绪考量时,转眼便见到推门而入的陈皎样子。 他深邃的眉眼温柔下来,挑了挑眉,笑着打趣道:“陈世子这是怎么了?” 陈皎摇摇头,仰天长叹:“果然谈恋爱影响学习啊!” 谢仙卿:……? 这句话没头没脑,若是寻常人必定不知道陈皎在感叹什么。 但谢仙卿跟陈皎相处久了,一听便猜到了一半。他算算日子,了然道:“国子监要考核了?” 谢仙卿身为天之骄子,从来不知道考倒数的学渣痛苦。他很是同情陈皎,但也爱莫能助,毕竟他也不能亲自上阵替对方写文章。 陈皎失落之中,仍不忘吹彩虹屁:“殿下果然英明神武,神机妙算,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自从两人相恋后,陈皎便很少吹彩虹屁了,每每说这种话,她大多都是有事相求。 谢仙卿深吸一口气,揉揉眉心:“行了别演了,直说吧。” 果然,陈皎笑了起来:“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国子监还有个叫陈游礼的学生,上月因为身体抱恙回家修养了。如今过去许久,想必对方身体已经大好,也是时候回学堂了。” 谢仙卿挑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陈皎很是不满:“微臣一番好意,殿下怎么能这么误会我?” 她神情认真道:“微臣不过是想着,陈游礼身为才子,因此遗憾错过在国子监扬名的机会,岂不是浪费了一身才学?微臣对他才华敬佩不已,很是为他不平。” 谢仙卿:……你以为我不知道陈游礼是什么人吗? 第74章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6节 陈皎大肆夸赞一番陈游礼, 表达了对对方不能在国子监与大家一同学习进步的遗憾。 谢仙卿略微一想,便明白陈皎的小心思。他笑着打趣道:“陈世子这是决定另辟蹊径?” 陈皎也不演了,双手揣袖,憨厚老实道:“王尚书说王时景在家中刻骨学习, 我不想继续倒数了, 得找个倒霉蛋来垫垫排名。” 谢仙卿想到被陈皎挑中的倒霉蛋陈游礼, 一时间颇有些好笑:“你便挑中了陈游礼?” 陈皎老实揣手手, 坦坦荡荡地说:“是啊。” 然而此话只是应对太子的答案, 真正的原因却只有陈皎自己才清楚。 陈游礼应是从系统那里得到了消息,前段时间才会接连给侯府递信说她不是侯府亲子。 陈皎担忧陈游礼日后猜出真相, 会对外揭发自己,便抢先一步故意派人散播陈游礼的诗词是抄来,并暗中怂恿其他文人质疑他, 让对方深陷名誉风波。 此举除了引得对方焦头烂额, 无心思考自己的身世, 还能让陈游礼从人人追捧的才子,变成窃取他人作品谎话连篇的偷贼, 使得他口中说出的话大打折扣。 这样就算他日后得知真相, 对其他人说出自己是女扮男装, 其他人信他的几率也会大大降低。 陈皎精心设计, 铺垫许久, 近段时日觉得也该收网了。 让陈游礼回到国子监逼着对方参加考核,给其他质疑他的文人一个交代,做实陈游礼是草包的事实。 所以陈皎才会想要借太子之手,让陈游礼回到国子监, 实行这重要一环。 陈皎女扮男装的身份涉及到欺君之罪, 太子知道便罢了, 她绝不会允许还有其他人威胁自己和家人。 以她和太子的关系,陈皎本以为此事十拿九稳,却未料谢仙卿沉默片刻,缓缓道:“皎儿此举倒也无伤大雅,若是寻常便罢,但此次恐是无法如愿。” 陈皎还以为太子看穿了自己的计划,心中有些紧张,面上却故作无事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谢仙卿指尖敲击桌面,沉吟片刻,温声道:“几日前陈才子向孤献了个方子,宣称能制造出一种如白雪晶莹的贵物。孤给他派了人供他驱使,现下应是关键时期,恐怕他无心会回国子监。” 说是陈游礼无心回国子监,但两人皆知是太子殿下不愿此时放人。 太子不知道自己的计划,陈皎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自从上次太子忽然揭发自己的身份,陈皎现在真有些弄不清楚对方到底知道多少事。 这件事说小也小,说大却是自己利用太子。若是太子知道,陈皎还真拿不准对方会不会生气。 但两人前两日才因为信任之事吵过,陈皎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陈皎不愿直接告诉谢仙卿,让对方出手,非要饶了这么一圈,便是因为陈游礼现下应当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若是将一切对太子殿下和盘托出,便无法解释自己为何费尽心机不计代价地针对陈游礼。 陈皎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却不想牵扯到自己穿越以及这个世界是本书的秘密。 如无意外,这个秘密会跟随她一起入土。她谁都不会告诉。 于是面对太子的回答,陈皎只好奇道:“陈游礼向殿下进献方子,殿下如今与他亲近不少。” 说到这,陈皎还真有些不痛快。 原书中陈游礼顶着男主光环,在系统的帮助下选择投靠太子。也因此他没有在夺嫡之争中出事,最终保得一世荣华富贵。 陈皎本以为现在太子殿下已经看穿了陈游礼的本质,自己还公开表明了对陈游礼的不喜,对方便没有原书中的好运气了。 却没想到绕了一圈,陈游礼居然还是得了重用。 陈皎想也知道,陈游礼进献方子大概是她离开太子的那几日发生的事情。 不会是太子殿下生自己的气,所以故意提拔陈游礼吧? 那她估计得气晕。 谢仙卿抬眼看了陈皎一眼,挑眉道:“你派人四处宣传流言,他名声受损无法自证,如今四面楚歌,应是担忧才子名号不保,不得不为退路做准备。他恐是想要行商,又怕自己护不住这方子,便来献给孤以求庇护。” 谢仙卿此话一出,陈皎便愣住了,莫名心虚。 她刚才暗中纠结,没想到太子殿下对自己前段时间对陈游礼做的事情一清二楚。 那么她这次想要让陈游礼在国子监考核,恐怕对方也猜到了部分真相。 陈皎心虚低头时,谢仙卿挥手招来她。 他摸了摸陈皎的发丝,温柔道:“你怕什么?孤几时为难过你?”至于陈皎为什么不明说,而是暗搓搓怂恿,谢仙卿却也懒得深思了。 陈皎骗他也不是一次了,对他说得谎数不胜数。 谢仙卿忽然笑了出来,轻声唤她,语带调侃:“小骗子。” 陈皎被骂小骗子,张嘴欲言,又闷闷不敢说话。 她酸酸道:“殿下你到底知道多少事啊?”她很怀疑谢仙卿把自己八辈祖宗都给调查了一遍。 谢仙卿似笑非笑:“这便得看陈世子瞒下孤多少事了。” 陈皎立刻移开眼珠,说:“没有了。” 谢仙卿嗤笑一声,也懒得逼问她。就算陈皎瞒了他,也不过一时。 若是有秘密,便终究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没人能瞒一辈子。 饶是谢仙卿再聪明,也没想到这其中涉及到穿越和系统。他只以为陈皎是不满陈氏一族,才会特意为难。 陈皎不想再聊自己撒谎被逮捕的事情,挠挠头,转移话题问道:“陈才子献的方子引得殿下如此重视,恐怕很贵重吧?” 谢仙卿眉眼淡淡,将东西递给她,道:“那方子是有些稀奇,名曰冰糖。我瞧了眼,若是能造出来,在长安应当会引起些动静。” 对于这个方子,谢仙卿神情淡然,看起来倒也没有十分看重。他身为储君,下面的人时常会进献珍贵之物,珍惜方子也不奇怪。 陈游礼这方子倒也独特,若是平常恐怕谢仙卿也不会过于计较,但恰巧的却是这个时机。 当朝只有蔗糖,却因为技术原因,提炼出来的糖会因为氧化而变深,最后显现出褐红色。 冰糖一旦制造出,必然会受到权贵百姓追捧。这门生意掌握在太子手中,必然无人敢争抢,日后太子私库便多了一笔源源不断巨大进账。 如今皇帝有了动向,试图重新提拔云家,太子要与之争夺兵权,养兵便需要钱财。 太子还未登基,陈游礼此时的礼,倒是叫他无法拒绝。 方才听太子说到冰糖二字,陈皎便明白了陈游礼要做什么了。她穿越后也想过做这些,不过确实记不清楚,后来便作罢了。 没想到陈游礼看起来废材,但终究还是有点本事。 谢仙卿将方子交给陈皎,陈皎瞧了一眼,看见草木灰等一些材料。 陈皎方才还对太子“重用”陈游礼有些不舒服,现在听了太子解释,却是完全不生气了。 废话,她又不是小学生。 什么“你是我男朋友,我和他关系不好,所以你必须和他一点瓜葛都没有”的逻辑,在她这里并不成立。 陈游礼送上的好处,难道叫太子推出门去不要,然后眼睁睁看着陈游礼拿着方子投靠自己的政敌五皇子他们? 那便不是太子,而是蠢货了。 就算是换了陈皎自己,她也会选择这种做法。 陈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跟太子出主意怂恿说:“太子不妨对陈才子好些,微臣瞧着他有些奇思妙想,手中大约不止这个方子。” 毕竟点家男主嘛,若是全然没有本事,那也是混不下去的。 今日陈游礼被逼急了能拿出白糖方子,日后琉璃火药水泥也不是没有可能嘛。 谢仙卿睨了她一眼,笑着说:“陈世子大度,孤自愧不如。” 他本来也不准备做那种抢了方子杀人翻脸的人。 若是如此,其他臣子谋士会如何看待他?所以太子明面上必然会好好对待陈游礼,至少要让陈游礼认为,他这个主子是真心器重他。 陈皎见谢仙卿的神情,便能猜到对方原本便打算如此。 唉,心太黑了。 搞政治的,心都脏。 …… 陈游礼倒是没让陈皎等多久,半月后便将冰糖制出来。 如今文人中质疑自己的人越来越多,陈游礼疲于应付。既然自己无法走科举之路,陈游礼终于决定改道经商。 虽然当朝商人地位不高,却好歹有钱啊。 陈游礼努力回忆自己从前看得一些穿越小说,又参考了系统自带的文库记载,试图从里面找一些造出来能够大卖特卖大赚特赚的方子。 筛选一通后,他便想到了冰糖。 冰糖的提炼方法简单,成本不高,且很容易迎合上层贵族的喜好。 陈游礼本来打算自己造出来卖,但是他一没人二没钱,只知道配方,不知道比例,还真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而且他也没有傻到认为这种能够一本万利的东西流出来,没有靠山的自己能够保下这门生意。 而天下最大的靠山,除了皇帝,便是太子。 太子府上。 陈游礼献上一个精致的玉盒,神情认真道:“禀太子殿下,这是微臣献上的贺礼。此乃海外之物,仅供贵人享用……” 陈游礼为了提高冰糖价格,对其大吹特吹,致力于让它成为贵族享用的御贡。 他也不怕别人会否认他,有太子做后台,根本不会有人不识相反驳。 但这个世界上,还真有人不识相。 陈皎看陈游礼不顺眼,便暗戳戳在一旁故意找茬:“陈才子送的东西确实不似凡品,不过好歹入口之物,不知陈才子这糖可经过了内侍检验?” 其他几位大臣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不由纷纷看向陈游礼,等待对方的回答。 陈游礼气得脑仁都在疼:“陈世子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会给太子献上来历不明的东西?” 今日可是他在太子殿下面前立功表现的时刻,他万分珍惜,陈皎居然在这时候找茬,分明是说他不够细心! 陈皎双手揣袖,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我不知道啊,我只是觉得应当慎重些。毕竟殿下身份尊贵,这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很危险啊……” 陈皎话里话外都说他对太子有不轨之心。陈游礼捧着玉盒,很是想一盒子给陈皎砸过去。 陈游礼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打开盒子,指着陈皎道:“既然陈世子如此担心殿下安危,不信任我,你不若亲自替殿下一试,看看它到底有没有毒!” 陈皎摇头叹息,婉拒道:“我不过是小小开个玩笑,又不是真认为陈才子对殿下图谋不轨。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呢?” 她亲爹被陈游礼寄了多少信骂绿王八,都没有对方这么激动呢,自己现在不过替她爹娘出气说句话,对方居然就直接急眼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7节 唉,这人素质真不行。 陈皎三言两语,全然不提自己找茬,还说是陈游礼太计较。这极品逻辑,把对方气得够呛。 其他大臣见此,忍不住在心中庆幸。大家平日见陈皎这小子没脸没皮,原来她平日对上他们时还保留了实力,没有火力全开啊! 否则若是换了他们,一把年纪估计能被陈皎这张嘴气死。 大家纷此时此刻,都忍不住对被陈皎针对的陈游礼有些同情了。 有人悄悄拉着他袖子,小声道:“算了吧,你新来的,不懂她的厉害!” 陈游礼觉得这些人根本就是怕了陈皎。 他气急不肯退让,冷笑道:“陈世子口口声声说是为殿下安危着想,认为这冰糖来路不明,你若是真如你口中那么爱戴太子,就一口把它吃了替太子试毒!” 陈皎非常谦虚:“算了吧我不行,这种机会还是让给其他大人吧。” 她才不想吃陈游礼做的东西呢,鬼知道制造过程干不干净。 所有人看她的目光登时不对了。 合着平时你小子讨好太子一套又一套,真遇上事要顶缸的时候,你小子就溜溜球是吧?! 其他大臣义愤填膺,时不时委婉看向上首的太子殿下,见对方正在淡定喝茶,不由心急如焚。 若不是顾及着身份,大家都想直接拉着太子殿下大喊道:快看快看啊!这小子终于露出马脚了!! 陈皎双手揣袖,语气十分淡定地说:“为了太子殿下,我当然义不容辞了,可陈才子如此激动,想必这枚冰糖是没什么问题。我吃一颗,殿下不就少一颗吗?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敢抢殿下心爱之物?” 其他人:…… 陈皎又说道:“更何况就算要试毒,也应当这糖的主人,陈才子你来啊。”干嘛找她啊。 她就一找茬的。 陈游礼冷笑:“说到底,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 陈皎被骂了也很淡定,说“非也非也,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比较珍惜生命。” 陈皎义正言辞,信誓旦旦:“我可是我们老陈家三代单传留下来的命根子!我爹娘说了,我的命顶顶珍贵,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都活不下去了。所以我身上背负的不只是一条命,还有我爹我娘我祖父祖母,以及在天之灵的曾祖父曾祖母他们!” 陈皎痛心疾首:“所以我怎么能不珍惜生命呢?!你们忍心看着我爹娘他们伤心,祖父祖母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我相信诸位大臣必定不是那种狼心狗肺的人。” 太子本来在淡定喝茶,听陈皎演戏怼人。然而等听到对方义正言辞,铿锵有力地说出:“我是我们老陈家三代单传的命根子”时,他终是没忍住,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所有人:…… 太子接过张公公递来的丝帕擦拭嘴角,忽然对陈皎说了句:“以后我喝茶时,你不许说话。” 陈游礼本来慷慨激昂想要揭发陈皎的真面目呢,听见对方的话,看见对方悠闲镇定的姿态后,顿时哽住了,心中有一万句草泥马。 他忽然想到穿越前网上流行的“那么普通又那么自信”,再结合眼前的陈皎。 陈游礼忽然觉得,真应该让那些人来看看陈皎,这他妈她就完完全全是普信男三个字啊!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面不改色心不跳,神情坦然地说出自己是三代单传的命根子这种不要脸的话! 陈游礼牙都快咬碎了,努力镇定道:“陈世子今日为何屡屡针对我?若是我做了什么事……” 他还没说完,陈皎便睁着一双清澈的眼,微笑说:“我没有针对你啊。” 她纯粹是闲的没事做,损人不利己罢了。 第75章 陈游礼被气得够呛:“你欺人太甚!!” 陈皎这小子平时不露声色, 气人却是天赋异禀有一套。陈游礼好悬没克制住表情管理,都差点扑上去跟对方吵起来了。 最后还是太子殿下悠悠出声,看向那枚晶莹的冰糖,淡声道:“好了, 陈才子进献有心, 这玉盒中的冰糖, 诸位大臣便一同分赏罢。” 陈游礼被太子提醒, 他看见周围的大臣, 忽然清醒过来。自己今日是奉了太子之令,为了在高官面前推广冰糖, 自己的前程要紧,怎么能跟陈皎计较误了大事。 和此前陈游礼所想一样,冰糖晶莹皎洁, 味道上佳, 尝过的诸位大臣都将此记在心中。又因为是殿下赐下, 众人回去后恐怕便会宣传炫耀,很快长安便流行起食用此糖的风气。 …… 因为技术原因, 当朝糖本是贵物, 寻常百姓家食用较少, 冰糖很快成为权贵抢求的珍惜之物。即使价格是普通糖的十倍, 也供不应求。 因冰糖白洁如雪, 符合时下文人高雅形象,如若宴席诗会没有这一物,便会被人鄙夷。文人诗宴上,还有许多人吟诗赞颂此糖。 糖物生意早已由太子信任的人专门负责把持, 陈游礼作为方子的主人, 不但得到了一大笔银子, 还受到了提拔。 大约是因为陈皎的话,太子思考后让陈游礼去了工部,跟随在周侍郎身后,表示如有所需的材料条件都可要求,对他期望不可不大。 虽然陈游礼现在还没有官职,但很明显他若是再做出些什么东西,日后前程绝不会少。 联想冰糖一事,有心人都能猜到陈游礼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除了羡慕陈游礼运气好之外,还在心中感叹太子殿下不亏待下属。 因为这件事,太子党中那些原本瞧不起陈游礼的大臣,对他态度也稍稍好了些。 万一对方就是下个陈世子呢? 陈游礼自从加入太子党后便屡屡受挫,也没被人重视过。这段时间被太子提拔,还被以前瞧不起自己的人恭维,登时心潮澎湃,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 陈游礼主动拿出方子,便是知道自己护不住这门生意,才特意来找太子做靠山。 曾经他还忐忑过太子会不会卸磨杀驴,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毕竟当初太子对他似乎并不热络。没想到结果比他想象中好许多。 果然自己当时选择告知太子作为靠山的决定是正确的,如今自己不仅受殿下看重,还有了靠山。 陈游礼春风得意时,其他人因为知道陈皎和对方不对付,都在默默观察她对此事的态度。 然而陈皎比谁都淡定,仿佛根本不在意,更没有如大家所想那般天天找陈游礼的麻烦。 因为从陈游礼展现自身价值时,陈皎便知道对方要风光一段时间了。 其实她和陈游礼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不过是一开始因为对方觊觎她的世子之位屡屡挑衅,以及系统的潜在威胁,陈皎才会出手对付他。 如果陈游礼就此走上正道,凭借这些本事封侯拜相得太子看重,不再研究些歪门邪道追究自己身份,陈皎也不会为难对方。 若是陈游礼能制造出琉璃水泥,甚至改良矿物铁器,他便能改变当朝许多百姓的民生生活。 水泥能修路,矿物能炼钢,陈游礼要真有这些本事,陈皎只会比其他人更高兴,因为她知道其中的意义是巨大的。 可惜陈皎看得开,有的人却不明白。 周侍郎觉得自己最近很倒霉,先是关语灵的事情莫名其妙,后来工部又多了个惹人厌烦的陈游礼。 周侍郎才学过人,不过相交几次,便看穿了陈游礼‘才子’名号有多不靠谱。当他察觉对方所写诗词大概皆是窃取所得后,不由对对方心生厌恶。 让他没想到的是,陈游礼这么一个虚伪无用的人,居然被太子殿下提拔到了工部,还表示对方若是有需求和想法,皆可提要求。 周侍郎觉得太子殿下就是被迷惑了! 陈皎虽然油嘴滑舌,但为人尚且算得上正直,替太子殿下办事许久也算尽力。 这陈游礼连陈皎都赶不上,周侍郎每次看见对方背着手在工部晃悠闲逛,便觉得生气! 陈皎今日兴冲冲地去太子府报道,刚进门便恰好遇上了周侍郎。对方身穿官服,脸色不虞,一看就知道心情很差。 周侍郎回长安后休息了两月,前段时日已经回工部入职。陈皎也因为忙碌国子监考核的事情,这几天来太子府的时间都较晚,两人碰见的次数并不多。 陈皎还没来得及说话,周侍郎便忽然停下脚步,扫了她上下一眼,道:“竟不知陈世子每日如此悠闲。” 陈皎叹了声气,说道:“比不上周侍郎受殿下器重,身兼数职忙碌实事。” 因为关语灵的事情,陈皎如今也知道周侍郎为什么会时不时刺自己两句了。 她莫名其妙被关语灵拉出来挡枪,也只能装作不知,总不能去跟周侍郎说这件事跟我无关,你别找我麻烦。 陈皎有意退让,周侍郎却若有所思道:“陈世子一张嘴能言善辩,难怪受殿下器重,更是在有心人眼中德性出众,令人望尘莫及。” 陈皎:……你有病啊? 好好的跟你说话,你不听是吧? 关语灵惹得烂摊子,跟她有什么关系?整天跟她面前刺人算什么,有本事你去跟关语灵吵啊! 这周侍郎总共说了两句话,不是暗指陈皎偷懒不好好工作,就是讥讽对方喜欢拍马屁,每句都带刺。 陈皎也来了火气,她拱手微笑道:“这倒是事实,我这人一向乐观积极活泼开朗,尤其是对比某些板着脸喜欢阴阳怪气不爱说人话的刻薄鬼,就更招人喜欢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 她忽然拍了下额头,好奇问道:“对了,还要恭喜周侍郎所在工部添了新人,也不知你和陈才子相处得好不好。周侍郎文采过人擅长做赋,陈才子也有才子之名,你们二人共处,想必有很多可以交流的吧。” 陈皎承认自己就是戳人心窝。 周侍郎性格孤傲,眼里揉不得沙子,平生最看不惯虚伪小人。现在他必须和陈游礼一同相处,看着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悠,难怪最近脸色这么臭。 果然,听到陈皎的话后,周侍郎想到自己今日在工部见到陈游礼与人吹嘘的样子,脸色更难看了。 他懒得跟陈皎废话,留下一句:“关小姐遗失了些东西,我派人归还至栏轩楼二楼包厢处,望陈世子早日取回。” 说完他便直接走了。 陈皎愣在原地。她都不知道关语灵还有东西在周侍郎那里,顿时心累至极。这么大个把柄,对方居然都没告诉她。 若周侍郎心思险恶些,将东西派人散布宣扬出去,关语灵名声便彻底坏了。 女子清誉要紧,周侍郎如今愿意归还这些东西,便是不再计较,也算是两清的意思。 陈皎很快反应过来后,踮脚探头,朝对方说了句:“周侍郎慢走,我待会儿便去取。” 周侍郎冷漠的声音远远传来:“随你。” 陈皎被迫收拾烂摊子,面对周侍郎的冷嘲热讽,只能装作不知。 等她走进太子书房时,便见对方正似笑非笑看着她,显然早已注意到外面那场争执。 想来也是,太子是太子府的主人,下属的眉眼官司尚且瞒不过他,更别说陈皎和周侍郎刚才冷言冷语差点吵起来了。 他屏退四下,见陈皎闷闷不乐,挑眉道:“陈世子与周侍郎近来可是有什么恩怨?” 其实从前段时间,谢仙卿便发现周侍郎有些针对陈皎,他还以为是因为上次几人去城郊外赏桂的风波所致。没想到随着时间过去,两人之间的矛盾还没减少。 陈皎摇了摇头,不好说出关语灵的事,便含含糊糊道:“我哪里知道,可能是周侍郎嫉妒我博学多识才学过人吧。” 谢仙卿:……?你真敢说啊。 有的时候,即使是有着心上人滤镜的谢仙卿,也不得不为陈皎的脸皮感慨。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义正言辞地说自己是陈家三代单传的命根子,又是怀揣着何种勇气才能说出别人嫉妒自己才华的豪言。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8节 谢仙卿没忍住,提示道:“周侍郎榜眼出身,文采非凡。” 实际上以周侍郎的学识,那年他本应做状元,不过是被皇帝压了名次。几届科考过去还流传着周侍郎的大名,恐怕如今国子监都无人能赶得上他的才学。 陈皎听出来了太子语中笑意,不过她此刻也不太想去计较自己话中漏洞了。 她刚才低头,是因为关语灵还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中。万一事情闹大了,或者周侍郎不肯还那些东西,关语灵这辈子都别想嫁人了! 陈皎不敢背这个锅,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帐。但她刚才莫名其妙被刺了一顿,心里肯定不会舒服,便干脆趁现在骂一顿周侍郎出出气。 面对太子殿下的提醒,陈皎双手环抱,冷笑不屑:“呵,区区榜眼!” 谢仙卿:……? 你一个常年考倒数的学渣,到底谁给你的勇气,能说出区区榜眼四个字? 谢仙卿现在就很庆幸自己有了先见之明,已经明白不能在陈皎说话的时候喝茶。否则他真不知道自己哪天会不会被对方的惊人之语给呛死。 他挑了挑眉,忍笑道:“陈世子意气风发,自信非凡,想必此次国子监考核不会再排名倒数了。” 陈游礼是没办法再去国子监凑排名了,也不知道陈皎要如何想办法。 考了倒数简直是陈皎最近的痛。 面对太子殿下的打趣,她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立刻跳了起来:“考倒数又怎么了!你看不起我!” 谢仙卿哪里敢看不起陈世子,眼中笑意流露,口中谦逊道:“陈世子文采过人,连周侍郎都羡慕不已,孤钦佩不已,怎敢小瞧?” 因为周侍郎主动归还关语灵的私物,陈皎不得不低了个头,承了个情,心情也算不上好。现在被太子提起此事,她越想越气。 陈皎干脆拍桌站了起来,大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不知道为什么,陈皎这时候就想到了陈游礼,以及这句经典名句,觉得非常适用。 这句话实在太过霸气,淡然如太子殿下都微微一震:“陈世子勇气可嘉,令人佩服。” 陈皎双手抱胸,自信满满:“当然了。”她考了一次倒数第一,又不是一直考倒数第一。 谢仙卿抬眼,挑眉问道:“此话闻所未闻,是陈世子想出来的吗?” 不是他看不起陈皎,只不过这句话若是陈皎所言所感,她平日写的文章也不至于经常被评为倒数了。 陈皎双手揣袖,老实交代道:“不是啊,是个姓萧的人说的。” 作者有话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出自《儒林外史》吴敬梓,女主这里说是萧哥,是因为她没文化,大家别学她。 第76章 谢仙卿微微挑眉:“萧?” 长安城中姓萧的人极少, 何况有此等才思者不大可能岌岌无名。 陈皎每日生活十分稳定,来往皆是太子知道的人,这还是第一次出现陌生的姓名。 谢仙卿问出这句话后,意气风发的陈世子瞬间被带偏了。 她随手坐下, 跟对方津津有味道:“是啊!这位萧兄曾经是个天才, 被家中倾力培养, 可惜后来被奸人所害变成了废物。他感受到了人间心酸冷暖, 曾经的未婚妻也要跟他退婚, 在这种时刻,他喊出了这句警世名言……” “最后萧兄经过重重努力, 终于考上了状元成为人生赢家,坐拥美女手下还有一大堆小弟!” 谢仙卿莫名其妙听了番八卦,稍加思索后, 眯起了眼:“我回忆朝中数届科考, 却从未听说过有姓萧的人, 不知皎儿是从何得知?” 陈皎愣了下。 她回答不上来,干脆说:“你问我我问谁?你还想不想听了。” 谢仙卿受教, 了然点头, 很给面子地给了个台阶:“听听, 陈世子莫气。” 他给陈皎递了杯茶, 嗓音温和道:“陈世子慢慢讲。” 他算是看出来了, 什么状元未婚妻,大概率是陈皎从哪里看来的话本剧情,如今编来哄他。 陈皎一点没客气,接过来直接喝了。然后继续兴致勃勃地讲道:“反正最后看不起他的都被教训了, 路上他还遇见了很多女子对他鼎力相助, 赏识不已……” 陈皎说书的时候, 谢仙卿便托首坐在一旁,安静地注视着她,眉眼含笑,眼眸温柔。 陈皎可能自己都没有发觉,如今她和谢仙卿相处越发自在随意了。 从前她是绝不会跟太子殿下讲这些琐事。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太子迟早会分开,两人终究会退回君臣之线,所以她始终逃避这段感情,从不敢靠得太近。 好像只要随时保持着抽身的状态,分别的时候就不会那么受伤。 那时在陈皎眼中,相比于谢仙卿恋人的角色,更重要的却是太子这个身份。 但自从上次陈皎和谢仙卿说开后,他们之间最大的秘密和隔阂消失,两人相处起来反而前所未有的自在。 最明显的变化是,陈皎现在都敢拉着太子殿下讲八卦了。 下属是不会越界跟上司交流生活或情绪的,因为这是一件区别于工作,非常隐私也代表着信任的行为。 陈皎还未意识到她心理的变化,谢仙卿却早已洞悉,甚至这便是他选择揭开真相逼问陈皎答案的理由。 他坐在一旁,温柔地看着陈皎,眼中倒映出对方随意的姿态,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愉悦和满足。 谢仙卿从不用运气做借口。 每一步都精心算计,给予足够的耐心,才能避开命运的捉弄,最终如愿以偿。 …… 陈皎丝毫没有察觉太子的设计,她讲话本兴起,随后忽然聊到了陈游礼的近况 她感叹说:“说起来,陈游礼好像和他的经历有些像呢。” 陈游礼最近风光无限,受太子看重前程无量,还有太子安排的侍卫相随,听说又在钻研琉璃的制法。 “他?”谢仙卿想到今日周侍郎在太子府时,言诉陈游礼在工部混迹的情况,勾了勾唇。 他指尖缠住陈皎发丝,漫不经心道:“且瞧瞧他的本事吧。” 冰糖制作方法说难不难,不过是提纯漂白,其他人瞧一眼过程便能明白方法。只不过是因为生意掌控在太子手中,其他人不敢动之利益,否则市面上早就有人效仿偷卖了。 若是陈游礼就此江郎才尽,他也不会给他继续优待。 …… 陈游礼最近却在纠结另一件事。 陈游礼近日可谓风光无限,有了太子作为靠山,那些曾经困扰他的流言蜚语也变得不值一提。 没有羁绊后,陈游礼没有如其他人所期盼那样,沉下心钻研发明研制,而是又想到了陈皎的身世。 月前陈游礼因为系统提示,发现了陈皎身世的疑点,为此给永安侯写了许多信。 没想到后来长安忽然掀起了一股自己窃取诗词的流言,令他焦头烂额难以脱身,这才不得不停止了这件事。 如今他有了空闲,便又想起了这件事。 毕竟好处不嫌多,虽然他如今已经受到太子器重进入工部,但能同时看到自己讨厌的人倒霉,那他就更加春风得意了。 陈游礼顿时开始思考自己要如何继续,才能揭开陈皎的假世子身份。 给永安侯府寄信没有用,也不知为什么,永安侯府的人根本不理会这件事,就好像大家都认下了。 既然永安侯甘心当绿王八,陈游礼也放弃了做世子的美梦。他如今只憋着一口气,想要给永安侯府和陈皎找点麻烦。 就算不能找找麻烦,去永安侯府看看热闹,打打这群当初瞧不起自己的人的脸也好啊。 恰好几日后陈氏族长来长安城中拜访他,言明族学年老失修,前不久风雨大作,学堂墙体有了裂缝。 比起不学无术的陈世子,陈氏族长对陈游礼观感好上太多。 他忍不住感叹,要是永安侯当初没生下儿子就好了。这个儿子纨绔无用,若是永安侯没有儿子,便一定会从他们陈氏一族里面挑选一个儿子过继,到那时永安侯府和他们陈氏一族的关系近上许多,不必像如今一样贴着侯府。 族长一边称赞陈游礼才学出众,一边表示希望陈家后继有人,不愿耽误小辈才华,希望陈氏一族有声望的人能够为此出资出力。 陈游礼如今已然发达,别说是被陈氏族长吹捧得有些飘飘然,就算只是为了名声,这点钱他也不会不给。 他当即表示要捐助自己的诗集给族学,还出资一百两修建族学。 陈游礼听到陈氏族长待会儿还要去‘拜访’永安侯时,当即表示自己也有事去侯府,一同跟随去了。 为陈氏族长拉拢关系是其次,最重要的却是衣锦还乡,想要打一打这当初瞧不起自己的永安侯府人的嘴脸。 永安侯府。 族长已经进去,信心满满的陈游礼却被门房拦了下来。 “世子吩咐过,永安侯府不允许不三不四的人入内。” 陈游礼恼羞道:“不三不四?我在太子手下做事,和你们世子同出一脉!” 无论他怎么说,门房都不放人。 族长已经进去半刻钟了,陈游礼认为对方告知永安侯府后,自己很快就会被放进去。所以他也懒得跟跟门房继续争执,干脆站在门口等待。 这段时间他有些无聊,忽然问道:“还有谁不能进你们侯府?” 门房看着他,说:“只有你。”他记得很清楚,世子有一日回府后特意指着此人,告诉他不能放对方进府。 陈游礼:…… 好你个陈皎。简直欺人太甚! 待关语灵准备出门时,便看见陈游礼还在外面跟门房争执。 听见对方的话后,她登时竖起眉:“这人谁啊?在侯府门前吵吵闹闹。” 见到关语灵的身影后,门房松了神色,恭敬唤道:“表小姐……” 随着门房的话,陈游礼目光随之落在了关语灵身上。 关语灵相貌明艳,态度大方,身穿颜色鲜艳的衣裳,衬得人更加娇俏。 陈游礼眼睛一动。他和陈皎斗了那么久,居然都不知道对方家中还有这么好看的姐妹。 他没了方才气急的模样,反倒拱手道:“关小姐好,我名陈游礼,和陈世子同堂。若论关系,我也算得上你一句表哥。” 陈游礼知道自己相貌不错,如今做出这风度翩翩的姿态,女子极少会对他冷面。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89节 没想到关语灵却鄙夷道:“你如何能跟世子表哥相比?” 高高在上的贵女挑剔地看了眼他,说:“也不照照镜子。” 陈游礼:……妈的这永安侯府的人都有毒吧!! 陈游礼哪里知道,关语灵是因为最近和周侍郎分手,相亲也屡屡不顺,心中憋着一股火气,这才直接对他冷嘲热讽。 他压抑住心中的怒火,面上微笑道:“表小姐有所不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家世乃是天定。鄙人虽不及陈世子机敏善变,却在诗词一律上小有名望……” 他还没说完,关语灵便不耐烦道:“长得丑想得美,说的好听。”这话还是当初周侍郎骂她的话呢,现在直接被她给用上了。 关语灵不屑上下扫了眼,说:“我表哥虽然矮了些,但无论相貌学识,都比你好不知多少倍。” 她听见诗词歌赋便想到她的前未婚夫举人,心中就来气。 陈游礼方才在门房那里吃了闭门羹,现在好言相交又被关语灵狗眼看人低骂了一顿,饶是他觉得关语灵漂亮,也忍不下去了。 他在脑海中问系统:“他妈的这人谁啊?这么嚣张?” 他以前觉得陈皎对他特别过分,在太子府的时候就经常针对他。现在对比起这女的,陈皎对他都还算客气了!至少对方讽刺自己的时候,面上很礼貌! 系统对陈游礼已经绝望了,这傻呗宿主跟谁都能吵起来,刚刚跟门房吵,现在跟个小女生还吵! 它心如止水,平静道:【侯府老夫人的侄子的女儿,父母过世后来长安投奔老夫人,是侯府的表小姐。】 陈游礼懂了。他放下手,对关语灵冷笑道:“一个寄居在侯府的孤女,给你几分颜面称你是表小姐,倒还真装上了。” 等陈皎回府时,关语灵和她的小丫鬟和陈游礼正吵得不可开交,周围还聚集一堆吃瓜群众。怡和郡主和老夫人不在,永安侯和陈氏族长在商谈族学一事,偌大的侯府居然没人出面管管这两人。 陈皎:……我也不想管了。 她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两人是怎么遇上的,又是怎么吵起来的。 围观的人不少,陈皎实在不想出这个风头。她怕自己此时出现,明日长安城便会流传出自己和陈游礼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流言,到那时洗都洗不清了。 陈皎干脆找了个角落,也跟着吃瓜群众一起看戏。 索性这场戏没有演多久。大约是失恋的原因,关语灵战斗力爆棚,言辞犀利将陈游礼气得火冒三丈。而且她还多一个人,身边的小丫鬟一心护主,实力也不容小觑。 当然主要原因是陈游礼如今要维持名声,不像是当年做键盘侠时口无禁忌,有些过于粗俗的话就不能用了。 最后陈游礼甩袖而去,吃瓜人群发出唏嘘声,然后也议论着渐渐离开。 陈皎也放下手中的瓜子,等大家走得差不多了,这才悄悄溜进府中。 她本以为自己等了一刻钟才进侯府,关语灵应当已经走了,却没想到刚进府不久便被对方抓住。 关语灵跟在她身后,欢快道:“表哥,那陈游礼瞧不起你,我为你跟他吵了一架!” 陈皎愣了愣:“为了我?” 下一秒她便开始庆幸。她站得远也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自己起的争端。若是她方才出面,估计就更说不清了。 听完关语灵表功的话,陈皎叹了声气,想摸摸她的头又收回了手,缓声劝道:“好了别气了。陈游礼此人阴险狡诈,你下次遇见他躲远些吧。” 陈游礼可不是什么好人。他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报复心重。被这种人惦记,就像是一条毒蛇始终在暗处潜伏盯着你。 何况陈游礼还有系统相助,等闲人跟他对上都很难有好下场。 关语灵不甚在意,显然没将陈皎的劝诫听进去:“我怕什么,反正我吵赢了。” 她转转眼睛,装作无心地问了两句周侍郎的事情。 陈皎慢吞吞道:“你问他做什么?” 关语灵仰头,试探道:“他是不是在跟其他人相看啊?” 陈皎一怔:“这我也不知情。”不过周侍郎年岁大了,他父母前段时日便在替他相看,现在大约也是如此。 她看着关语灵,忍不住说了句:“既然已经断清楚,就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 关语灵眼中有了泪意,撇嘴小声道:“我便是问两句嘛。”说完她就走了。 —— 而另一头,陈游礼也在回忆刚才关语灵对自己的羞辱:“我表哥虽然矮了些,但无论相貌学识,都比你好不知多少倍。” 陈游礼气的双手直颤:“陈皎有个屁的才学,国子监常年不合格,还敢跟我比?” 他气急败坏道:“陈皎那小子岂止是矮了些!根本是比女人还不如!细皮嫩肉的样子,小白脸一个,说她是女人都有人信,居然还说我比不上他!” “系统你消息到底准不准!” 【……你爱信不信。】 系统都懒得理他了。 陈游礼刚刚跟关语灵都没吵过,也不敢惹系统了。 他坐下来喝了口水,抱怨道:“也不知道永安侯府的人是不是都是傻子,我给他们寄了多少信,提醒永安侯陈皎不是他儿子,他连这都看不出来!” “他永安侯府的人要不是心甘情愿替人养儿子,要么陈皎就是他的亲骨肉……” 陈游礼愤愤在家中跟系统抱怨,说到一半,他忽然愣住了。 “系统,你说永安侯命中只有一女,没有儿子?” 系统:【你能不能去死啊¥%…#!跟你讲过多少遍,永安侯命中无子,只有一女。】 说到这,一人一统都沉默下来。 结合关语灵之前那句矮和自己的吐槽,陈游礼皱紧眉,缓缓迟疑问道:“陈皎会不会便是那个女儿?” 想到这个结果,陈游礼一瞬间头皮发麻。 第77章 【宿主请稍等……】 系统整理后, 答道:【十之八九。】 联想侯府的动作,陈游礼瞬间想到了真相。 在短暂的震惊和不敢置信后,陈游礼立刻陷入了一种发现秘辛和抓住对手把柄的狂喜之中。 他有些得意,又不禁感叹:“一个女人, 胆子居然这么大。” 陈皎身为女人, 居然假冒男子和一群男人同进同出, 入朝为官, 甚至没有半点露馅。 若是有人偶然发现, 整座永安侯府都不会有好下场,更别提陈皎的世子之位了。 与此同时, 陈游礼不由得恍然大悟。 难怪系统最初给他布置的任务是刷声望,后来是入住永安侯府,系统还说自己会成为侯府世子。 因为这世子之位, 本就是他的! 这曾经是陈游礼梦寐以求之事, 但现在他受太子器重, 有了自己的前程,已经不稀罕这个世子的位置了! 更何况, 永安侯府欺君之罪被揭露, 想必不会有好下场, 一个世子之位也保不住。 回忆起永安侯府对自己的羞辱, 陈游礼心中不满, 必定要报复一二。 他站在屋内,眼神得意又欣喜,纠结道:“要如何才能戳穿陈皎?” 如果不是怕暴露自己贸然说出去会遭来报复,陈游礼恨不得拿着喇叭, 公开四处宣扬。 想到报复的可能, 陈游礼愣了一下, 忽然联想到了前段时日的事情。 那些四处散播自己谣言的人口径一致,在各种诗会上带节奏,就像是受到了他人的指示。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时间出现的如此巧合,恰好是在自己想要揭开陈皎身世后。 想到害自己声名狼藉的人可能是陈皎后,陈游礼顿时又气又怒,随后又有些惶恐担忧。 陈皎知道是自己寄的信,她会不会继续报复,甚至杀人灭口? 陈游礼一瞬间万分紧张。 本来他还想要慢慢思考接下来的做法,想办法逗弄威胁陈皎一二,然而现在他察觉自己生命有危险,本就胆小怕死的他心中不由产生一种紧迫和危机感。 他很快做出决定:“我得告诉太子!” 他现在声望不像从前,许多人都认为他是窃取诗词的骗子。这件事事关重大,若是他没有证据,必然不会有人信他。 但太子不同! 陈皎胆大包天欺君瞒上,此事一旦爆出,太子难免受其连累。一旦太子得知此事,肯定会重视调查,必不会饶了陈皎。 因为太子近来对自己的看重,陈游礼也生出许多信心。当下他便做出了决定。 陈游礼到底长了个心眼,他知道太子看重陈皎。这件事告知对方只有两个结果:一是太子大怒,然后不动声色疏远陈皎弄死对方,避免此事影响自身;二是太子不顾大义,选择保下陈皎。 陈游礼不相信会是后者,陈皎不过是个马屁精,哪里值得太子如此维护。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如果他被太子关押,那么只有太子的敌人,才会选择帮忙乐意得到这个消息。 陈游礼踩着夜色出发,临走前找来从前替他跑腿的小乞丐,叮嘱道:“如果我明早未归,你便翻墙进我卧寝,将床下方锁着的盒子送到五皇子府上。” 盒子中藏着一封他的亲笔信。 在信中陈游礼没有直接揭露陈皎的身份,而是对五皇子表明自己一心想要投靠他,说他知道一件对太子打击颇大的把柄。 他在信中言自己被太子扣押,望五皇子倾力相救。 万一太子不肯助他,五皇子想要扳倒太子,便必然会竭尽全力救出他这个知情证人。 所以陈游礼不敢直接说出陈皎的身份,他怕五皇子直接知道这个秘密,便不会费心想要救他了。 陈游礼也想过要不要把盒子直接交给小乞丐,但他不敢全然信了对方,怕小乞丐偷看信或是抢先给了太子。 这封信和之前那些寄给永安侯府的信不同,它关系着自己的命。 他如今仍是太子的人,这封信不过是为求后路。若是太子同意他的提议,他将把柄递给五皇子,无异于自寻死路。 深夜,太子府中。 谢仙卿已经洗漱准备安置,这个时刻,张公公报陈才子有急事要报。 谢仙卿放下手中的书,缓缓抬眼,似在疑问张公公为何这种事也需要来回禀他。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0节 天色已晚,东宫岂是谁想见就见。这个点无论谁来,太子大约都不会相见,更别说陈游礼了。 在太子平静的注视下,张公公低下头,道:“陈才子说此事万分紧急,恳求必须要见太子” 谢仙卿眼中有了一丝诧异,随后淡淡道:“替我束发更衣,宣他去书房等候。” 书房内,谢仙卿已然穿戴整齐,气势惊人。 下首的陈游礼正跪在地上,不知为何,这次他前所未有的紧张,直面储君威仪时背部甚至有了汗水。 “启禀太子,小人有一事事关重大,必须立刻告知殿下……” 谢仙卿心情并不好,抬起眼,淡声道:“讲。” …… “陈世子欺上瞒下,永安侯府胆大包天,小人担忧殿下受其蒙骗,故特意前来告知殿下!” 烛光摇曳,太子眼眸微抬,目光深邃地看向陈游礼,这位此前自己从未放在眼中的棋子。 他态度和煦,实则目光懒散:“竟是如此。” 陈游礼跪在地上,紧张又忐忑地期待回答。 太子指尖敲击桌面,眉眼微蹙,缓缓问道:“陈才子是从何得知此事?可有证据?” 上位者骤然听到此事,必然会求证证据,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陈游礼没有证据,但他来之前便想好了对策:“虽没有证据,但小人原以性命担保!” 他在来的路上已经问过系统,十之八九的把握,必不会出错。 此人,不能留了。 谢仙卿心中所想,面上却不动声色。 待太子抬起眼时,眸中的冷然已被掩去,神情略带感激:“如非陈才子所言,孤亦被蒙骗与鼓中。” 他起身上前,以手扶起陈游礼,语气欣慰道:“此事事关重大,幸有陈才子相告,才能及时挽回大祸。 陈游礼方才一直紧张太子是否会相信自己,现在事情全然朝着所预料的最好的方向而去,他甚至生出几分不敢置信。 第一次被太子如此郑重对待,陈游礼知道自己的辉煌要来了,不由得心潮澎湃。 他激动不已,道:“能为殿下办事,是小人的本分!” “不知殿下要如何处置此事?小人必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分忧解难。” 若是万分欣喜的陈游礼此刻抬起头,便能发现高高在上的储君瞳孔漆黑,此刻正目光微深地看着他。 太子唇角上扬,温声道:“且静待不动,待孤查证确认后,必会嘉赏于你。” …… 陈游礼前脚离开太子府,毫不察觉身后有人尾随其后 静寂无人的街道中,陈游礼正满心欢喜地与系统畅想自己升官加爵的未来。 下一秒,他便倒在了夜色之中。 暗卫分工行事,耳边是太子淡淡的声音:“天干物燥,倘若城中走水,便不好了,” 一道火折子,丢进了陈游礼的住宅中。火星在沉默无声的夜晚蜿蜒爬行,在有心人的助长下燃起了难以扑灭的熊熊大火。 —— 与此同时,陈皎也得到了消息。 从上次陈游礼给永安侯府寄了数封信后,陈皎便预感有一日对方或许会知道真相。于是她派人盯着对方,注意动向。 而这次,陈游礼又找了上次那个替他跑腿的小乞丐。他每次找小乞丐,都是要对方出面替他办不能被人知道的事,给的报酬也丰厚。 如今小乞丐有了钱住进能遮风避雨的房屋,不必再乞讨,已不是讨饭的小乞丐了。 陈皎蹙眉:“陈游礼去了太子府,至今还未归来?” 天色渐晚已近宵禁,这个时辰点,即使是重臣也不会去打扰储君安置。 陈游礼此人胆小怕死,他有什么十万火急之事,需要立刻告知太子? 陈皎站了起来,道:“我亲自去一趟太子府。” 陈游礼不能留了。 她本来想留他一命,奈何他阳关道不走,非要过奈何桥。 这世上能力与野心不匹,却总想走歪门邪道之人,十之八九都不会有好结果。 管家沉声道:“世子,那个小乞丐恐怕知道些什么,我们要不要拦下来?” 几乎是所有高门世家都有自己培养的亲信,专门负责处理见不得光的脏活,永安侯府也不例外。 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老侯爷便给了她几个人。 下人做了个手势:“那小乞丐要不要?” 陈游礼已然是不能留了,小心为上怕多生事端,小乞丐最好一并处理了。 陈皎目光沉沉,沉默半响。 官场何其残酷,稍有不慎便是身家性命,所以许多人才会习惯斩尽杀绝。 其实如果小乞丐不是碰见他们,也必然只会一死。此次和上次不同,陈游礼参与的是皇权斗争,无论传信的对象是谁,都不会愿意小乞丐活下去。 人性和保全自我的理智在挣扎,陈皎叹了声气,说道:“赶他出长安,五年内不许他回来。” 她最终没能狠不下心, 那是一条命,何况小乞丐并不一定真知道些什么。 “世子!”下人神情不赞同,想要开口劝阻。 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却明白斩草要除根和灭口的重要。 陈皎摇头:“就这样。” 人活着何其艰难,做人为官都应有自己的底线。 陈皎吩咐完后,当即趁着夜色去了太子府。 谢仙卿还未安置,似是料到了她要来:“你来了?” 他将一个盒子推给了陈皎,道:“从陈游礼屋内搜出来。” 暗卫办事自有章程,纵火之前便已将陈游礼屋内屋外搜了个底朝天,确保没有任何遗漏。这盒子便是从对方卧寝床下找出。 陈皎拿起信纸,只见上面第一行字便写着——“我手里有能助五皇子扳倒太子的证据。” 依然是陈游礼的风格,耸人听闻的震惊标题党。 陈皎嗤笑一声:“怪不得,我便寻思他又要给谁送信。” 太子挑眉:“你早知道他知道?” 陈皎放下信纸,很是无语:“他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之前一直认为我不是侯府的亲生儿子,天天给我爹写信骂他是绿王八,害得我爹一把年纪了还日日在街上叫骂。” 太子也被这曲折的经历弄得沉默了:“……永安侯老当益壮。” 陈皎将自己因此找到陈游礼,然后派人盯着对方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她的身份太子早就知道了,这些曾经不能告诉对方的事情,现在也没什么隐藏的必要。 陈皎将自己派人把小乞丐赶出长安的事情也一并告知。听到此,谢仙卿指尖微动。 倘若换做他,他必然会斩草除根。 陈皎抬起头,认真地说:“不过殿下放心,我绝不会让此事威胁到殿下。如果真到东窗事发那天,我必然自寻死路!” 陈游礼借此事威胁太子,陈皎在来之前便做好了决定。 她深知欺君之罪的下场,比起揭露她身份,害得家人和太子被连累,她早已做好一场大火烧的尸骨全非的准备。 到那时也能保全侯府和太子。 陈皎神情认真,清澈的眼眸中已有赴死的决心,让人一眼便知她不曾撒谎。 谢仙卿叹了声气,上前揽住她,笑着说:“何至于此?” 五皇子兵权在握时,尚且奈他不得,陈皎不过是一个身份,又能拿他做什么。 他上前抱住陈皎,抚摸对方发丝,温柔地说:“你说他五年内不能归京都,他便不会再出现长安,五弟亦不是谁都能见。” “所以没什么好怕。” 他倒是不知,陈皎居然有为此事赴死的决心。 谢仙卿看着怀中的少女,忽然觉得陈皎天真到可爱。心中对她生出怜惜。 随着太子殿下温柔的安抚,陈皎今晚起起伏伏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缩在太子怀中,小声问道:“真的吗?我很担心自己做错了。其实之前我就想到陈游礼或许会猜出我的身份,但是我没有杀他,今晚在前来太子府见你的路上,我总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我当初直接派人杀了陈游礼,或许他就不会知道了。” “没关系。”谢仙卿叹了声气,微笑着说,“陈世子向来做得很好。” 她用计谋让陈游礼在其他人眼中变成一个撒谎成性的骗子,使得他的话无人能信,如果不是后面冰糖的事情,陈皎的计划应当十分成功。 如果陈皎只是他的臣子,他或许会怪她。臣子是上位者手中的刀,他只关心好不好,却不会在意这柄刀用来做什么。 但陈皎同样是他的情人。枕边人是正直的人,总比没有底线的人来得好。 谢仙卿教陈皎成长,却不希望她变得心狠手辣毫无底线。 第78章 烛火火光吞噬信纸, 闪烁着明暗的光芒。 陈游礼已经被太子的人控制关押起来。 太子的人昨晚连夜审问,陈游礼不敢说出系统,便只说出了关语灵那句无心之语。 这句话虽然有找借口的嫌疑,但陈皎和太子却明白必然有此缘故, 否则陈游礼不会恰好在与关语灵争执后得知真相。 回到侯府第二日, 陈皎没有去国子监和太子府, 而是专程去了一趟别院。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1节 关语灵被叫出来时, 还有些懵懂:“世子表哥, 你找我?” 陈皎挥退下人,冷静问道:“你昨日究竟跟陈游礼说了些什么?” 关语灵愣了一下:“我没说什么啊。” 陈皎看着她, 认真道:“你生性胆大,我不愿多讲,只望日后你谨言慎行。” 关语灵幼时丧父, 母亲死后投奔侯府。陈皎怜惜她十几岁的年纪, 纵使对方有错处惹了麻烦, 也极少对她说重话。 但陈游礼此事不同,事关侯府性命, 陈皎以小见大, 发现自家表妹的性子是越发胆大任性了, 决意不能继续放纵对方下去。 “我知道了。”关语灵转转眼珠, 忽然问道, “世子表哥,你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做事,知道殿下的事情吗……” 听到这句话,陈皎皱起眉:“你又在想什么?” 关语灵瘪嘴, 不满道:“周侍郎他不是看不起我吗?我昨晚想好要当太子的人, 将来让他好端端给我行礼!” 陈皎昨日因为侯府性命担惊受怕, 今日决心说教关语灵,却见对方根本没将自己的叮嘱放心上,反而问起了太子的事情。 她简直要被十几岁的女孩子脑回路气得头疼,深呼吸一口气,压抑住怒火道:“那你怎么不嫁给周侍郎他爹?这样他还得叫你一句娘呢。” 关语灵瞪眼:“世子表哥,你也欺负人。” 陈皎抽抽嘴角:“我欺负什么了,这不是顺着你思路说的吗。” 关语灵见她不赞成,低着头:“表哥,我真的喜欢太子。”她上次在宴会时远远见过太子一面,清风朗月气质生辉,比周侍郎还要好看。 陈皎冷笑:“你上月还说喜欢周侍郎呢。” 关语灵不以为意:“我不想提他。” 陈皎努力抑制住怒火,冷静分析道:“你只知周侍郎尚且有庶子,却没想过太子日后也会有妃嫔。”以关语灵的身份,很难能做太子正妻。 关语灵语气天真:“日后太子登基,我便是妃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好吗?” 陈皎跟她讲不通,终于忍不住道:“你这个脑子真要进宫了,怕是连骨头都要被人嚼碎吃了!” 关语灵第一次被陈皎斥责,有些茫然又有些不满,梗着脖子道:“我不怕,我有世子表哥你撑腰。” 她可是知道的,世子表哥是太子最宠信的人了。 在关语灵心中,男儿建功立业便是为家中姐妹撑腰的。陈皎如今在长安城都鼎鼎有名,她走出去到处都有人讨好她。 说关语灵愚笨,却又有几分小机灵。 若是从前看见她这样,陈皎或许生气之中,也会生出几分好笑,认为对方是少女心性天真。 可现在,当陈皎看见关语灵执迷不悟,她却只剩下失望。 陈皎忽然想到,自己当初因为怜惜表妹境遇,所以替她遮掩那些事情,究竟是对是错? 如今关语灵被养得胆子越来越大,想一出是一处,就连太子都敢随意攀谈。这样下去,必然会惹来祸端。 又或者事情已经发生了……周侍郎、陈游礼。 若不是因为关语灵争强好胜出言讽刺,陈游礼也未必能发现真相。 关语灵固执己见,陈皎眼神渐冷。 “随便你如何。” 她看着关语灵,冷声道:“我虽不是你的亲兄长,却也惟愿你好,只希望你记得谨言慎行,三思后行。” 说完,陈皎便走了。 她自认仁至义尽。 人各有命,别说只是表妹,就算是亲妹妹如此固执不听劝,她也管不了。 关语灵看着陈皎的背影,低头眼泪流了出来,眼中有不满又有迷茫。 她不明白自己只是问问,世子表哥为何会如此生气。 —— 一场大火掩埋了所有痕迹,陈游礼的消失并未引起轩然大波,长安中只有极少数人关注到这件事。 刑部侍郎整理理完近日的案件,深夜歇息时,听见一旁的妻子嘀咕近来长安近况。 “永安侯府的表小姐性子厉害极了,一个未出闺阁的小姐,青天白日在府外与侯府的男客吵翻了天。幸好上次怡和郡主带她参加宴会,咱们没有凑上去。” “否则结了这门亲,咱们府上真就是没有宁日了。” 听到这句话,刑部侍郎摇头失笑。 他们家中不能和永安侯结亲,岂是因为这种事?真正的缘由是他暗中替五皇子办事,永安侯府却是太子党,两家自然无法结亲。 他闭上眼,闲聊问道:“你怎知道这些?” “长安城中许多人都知道了,听说那男客在工部替太子办事,还是陈世子的亲眷……” 刑部侍郎刚闭上的眼陡然睁开,眉目紧蹙。 …… 谁都没想到意外来得那么快。关语灵被邀请参加贵女间的宴会,期间离席意外坠落湖中,恰好被偶然路过的男眷救起。 据说她被救上来时,衣衫不整,被湖水打湿的衣物紧贴身体。 此事一出。永安侯府几乎是被架在了火上烤。 永安侯府屋内,关语灵正在哭闹。 “我不嫁!我不嫁给他!” 救她那人是宴会主人家的远亲,说是今日有事偶然路过,但这话关语灵根本不信。 自己被人推下水,下一秒这人便出现在后院,然后闹得人尽皆知。关语灵再傻再天真,也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关语灵哭闹得要上吊,永安侯府气氛也十分沉闷。 老夫人坐在上首,拍着桌子,骂道:“蠢货!” 怡和郡主板着脸,很是不畅快的模样。最近长安都流传着这件事,她出门都会被问到,所以干脆不出门了。 除了她们,其他人的心情当然也不会好 为了避嫌,永安侯和老侯爷几乎从不过问寄住在家中女眷之事。但这件事闹得长安沸沸扬扬,他们也不得不问起怡和郡主。 内院的事情都是怡和郡主在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在旁人眼中她难免要负责任。 永安侯双手背在身后,愁眉苦脸:“她一介孤女,来长安不久,你怎的不亲自跟她一同去。” 长安城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贵女间的恩怨勾心斗角,高门宅院中阴私事,以及政党间的博弈……假若此次怡和郡主在旁看顾一二,或许关语灵也不会这么容易中招。 怡和郡主冷笑道:“我是她娘还是她的侍女?她去哪里都要我跟随?” 长安贵女时常办宴,关语灵参加也不知道多少次,这也是为日后交际做准备。怡和郡主从前便是如此过来,更没理由和立场去拦。 “谁的帖子都敢接,谁的帖子都敢去!她胆子大到敢独自赴会,便机灵些!否则便老老实实在家呆着!” 事发至今,永安侯早已查清楚。刑部侍郎是五皇子的人,按理说他们身为太子党本不会相交,却不知道关语灵何时与对方家中女眷相交,又如何接到的帖子,还直接大大方方地去了。 查到真相后,永安侯的人几乎要吐出一口血。 他们最初本以为是小女儿之间的勾心斗角,却没想到居然是被五皇子的人算计了。 这件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一旦关语灵嫁过去,便是五皇子一派,永安侯府就算不会退出太子党,也难免遭到太子的忌惮。 五皇子此举,无疑是想要挑拨离间侯府和太子间的联盟,算计陈皎在太子党中的前程地位。 想到女儿被连累,怡和郡主心中怒意便忍耐不住。 怡和郡主何等人,性格高傲,自己心中最重要的便是女儿,其他人都得往后靠。一个寄住的孤女,平时如何出格她都能睁只眼闭只眼,却没想到对方会惹来这种非议害家人被连累! 说到后面,怡和郡主站起身,对着永安侯道:“我从前替她找了多少儿郎她都瞧不上,现在出了事便来埋怨我!我自认问心无愧,今日你们谁敢说我半句,大家都别想好过!” 若是换做其他人,怡和郡主必定还会继续狠狠嘲讽骂上一顿。可这人是老夫人的娘家侄孙女,婆婆对她向来不错。她此刻也不方便说得太过。 饶是如此,她也是黑着脸坐在那里,对永安侯横眉冷眼,挑剔找茬。 怡和郡主发了好大一通火,屋内几人安静如鸡,被骂的根本不敢吱声。就连陈皎都缩着脑袋,挪动屁股藏到她祖母身后。 事发之后,老夫人的脸色便非常难看。 关语灵是她的侄孙女,也是她当初因为同情对方,做主接来侯府。如今出了事,她心中便酝酿着怒火。 她摇头道:“怡和说得没错。此事是我的责任,你们谁都别怪她,要怪便怪我。” 永安侯磕磕绊绊,解释道:“怎就如此了呢?我不过是问一问。” “滚!”怡和郡主白了他一眼,“看见你就烦!” 所有人:…… 有了怡和郡主这通怒火,永安侯的气氛也稍稍轻松了些,不像之前那么沉闷压抑。 提亲的人便在门外,老夫人叹气道:“人各有命,既是她自己的选择,也就如此罢。” 老夫人不排斥娘家侄孙女追求想要的东西,甚至非常欣赏对方敢于行动,毕竟当年她也是如此才能博到现在。 但只有野心和欲望,却没有匹配的心智和手段,这种行为只会连累家人。 陈皎倒是不太赞同。对方明摆着是算计利用,能做出这种事的人人品堪忧,关语灵嫁过去能有什么好结果。 她出声道:“她若是不愿,便算了吧。等风头过了,再给她另外挑门好夫婿。” 老侯爷从头到尾都没说话,此刻抬起眼:“提亲的人便在门口,今日内全长安都会知晓。” 五皇子有意算计,怎么可能轻飘飘让此事过去。 更何况权贵高门间,八百年的事情都能记着,更别说这种丑闻了。就算再过几十年,关语灵恐怕都会被拉出来做反面例子,怎么可能如陈皎所说会被轻易忘记。 陈皎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最后咬牙道:“要不我把她娶了?”反正她要继续做世子,便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 怡和郡主冷眼道:“然后让她守一辈子活寡?!” 陈皎:…… 这她总没办法了,她确实没有那东西啊! 永安侯府没有点头,提亲的人暂时离去,不过看对方的样子,大约是不会死心的。 第二日,陈皎照例去国子监上学。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2节 关语灵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国子监中的学生每每看见她,都会欲言又止,用同情又好奇的目光看着她。 陈皎:…… 别人不敢问,王时景却没什么顾忌。他陪在陈皎身旁,拍拍对方的肩膀:“陈兄准备如何办?” 他摸着下巴:“我打听过了,那人考上举人不久,长得还算人模狗样,手段却如此下作,不若我们今日下堂后去给他个教训,打断他几条腿让他说是误会?” 陈皎还真想打一顿那个人。听见王时景的提议后她心动了一瞬,又很快清醒:“这件事问题不在他。” 而在于五皇子。 如果五皇子不肯松口,就算她把对方打死,那人也不敢揭过此事。 王时景很是同情,摇摇头,忽然感慨说道:“不过你表妹胆子是真挺大。我祖父昨日得知此事后,特意将家中姐妹们叫去,厉声告诫接拜帖必定要长辈同意才能前往。” 他拍拍陈皎的肩膀,说:“我估计长安城日后教训女儿的案例,便要留下你表妹的传说了。” 陈皎无语道:“你能不能说点人话啊?” 下堂后两人回府路上,恰好遇见五皇子等人,对方身后跟着几人一瞧便是有备而来。 几人对视一眼,有人上前打趣道:“恭喜陈世子表妹觅得良婿,侯府要多了一件亲事。” 陈皎脸色淡然,面无表情,挑眉惊讶道:“中尚书管辖天下之事,不久前还被皇上斥责,表功要痛下决心处理公务,怎么这心思全放在了其他臣子的后院啊。” 这话一出,对面气得当即变脸,喝道:“你可别胡说八道啊!” 他还想辩解,五皇子却伸出折扇,挡在下属面前,悠悠道:“你急什么?我们陈世子不过是因为欣喜表妹觅得良缘,这才欢喜得失了分寸。” 前段时日五皇子被刑部侍郎提醒,得知陈游礼家中意外走火,没了。 五皇子一心和太子作对,时刻派人关注着对方,自然知道太子最近提拔了一位叫陈游礼的谋士。 那场火一瞧便知藏着内幕,陈游礼究竟是死了还是失踪都未尝可知。而器重陈游礼的太子却并未出面调查,五皇子敏锐地察觉到异常。 除了他们几人和父皇,没有人敢对太子的人下手,除非太子自己…… 而根据刑部侍郎所说,陈游礼失踪前日,曾跟永安侯府家的姑娘发生过争执,在街上闹得很不好看。 虽然不知道陈游礼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但五皇子却已经因为此事盯上了关语灵。 自从知道永安侯府在自己谋逆一案中的动作,五皇子和对方便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若不是陈皎这小子油滑道让人抓不住把柄,且自己母族被抄家后在朝中地位大降,需要蛰伏,他早就动手弄死对方了。 而现在,他决定给对方添点堵,若是能趁此挖出陈游礼的信息就更赚了。 五皇子这话一出,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是了。陈世子一片爱妹之心,大家多多体谅。” 五皇子他们今日是故意在陈皎回府路上等对方,此刻便故意拿这件事取笑,说得越发不堪:“听说她表妹被救上来时,衣衫不整,说不定早与此人互通有无。” “对啊,陈世子你可别棒打鸳鸯。听说你表妹宴席当时私自立场,说不得便是为了去赴情郎的约会……” 大家相视一眼,纷纷哄笑起来。 下一刻,说话那人便挨了重重一拳:“啊!陈皎你做什么!” “听说听说,听你娘个大头鬼!”陈世子撸着袖子就冲了上去,趁着对方猝不及防,将对方按在地上捶,“我打死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诶陈世子!陈世子你疯了!” “怎么打人啊!!” “打的就是你这老王八!” “住手!!住手!” 陈皎动手了,王时景作为对方的最佳损友,当然也义不容辞地跟着上。王时景自幼习武,其他几位大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纷纷被打得抱头乱窜。 这群人身边的侍卫和小厮要帮忙,陈皎和王时景身边的小厮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一群人乱成一团。 在这个关键时刻陈皎也没有丧失理智,大喊道:“保护五皇子!!” 所有人:……?? 你保护个屁啊!就是你这个孙子在动手好不好! 陈皎一边打五皇子手下的人,一边对身后高声喊道:“大家记得保护五皇子!!五皇子便是穿着红色衣袍,还带着玉扳指,头戴玉冠,穿着奢华那位!!” 所有人:……?? 靠!你小子描述得这么详细,连五皇子身上细节都说了,你是给自己的人指路呢?! 一瞬间大家都觉得猜到了陈皎的险恶心思,眼见陈皎和王时景的人正在往前冲,五皇子的侍卫顿时不敢走了,生怕护驾不利害主子被打。 五皇子的属下也纷纷前仆后继地朝着五皇子涌了过去,纷纷大喊道:“保护五皇子!保护五皇子!” 大家护驾心切,纷纷拦在五皇子外面,阻止陈皎和她的人靠近。 陈皎和王时景的下人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自家主子和对面的人打起来了,理由还是保护五皇子。 他们不明所以,但见陈皎在那大喊,他们坐下人的自然也跟着喊道:“保护五皇子!!” 王时景一人打好几个,见此也茫然了:“我们保护他干嘛啊?” 他们和五皇子不是有仇吗? 陈皎义正言辞:“保护五皇子不是应该的吗!!”她顺势举起拳头,王时景不明所以,便也跟着喊了几句口号。 于是在陈皎的节奏下,整条街上混乱不堪,你打我我打你,所有人都在喊:“保护五皇子!!” 五皇子:……我真是草了。 等五皇子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被人群堵在最中央,根本出不去。 他喊道:“让开!!” 众人打得激烈,口号喊得响亮,根本没人理他。 五皇子气得额头青筋直蹦,努力推了一把前方的人,提高声音:“放我出去!我倒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 他身为皇子,谁敢动他一下便是杀头大罪!即使陈皎再猖狂有太子维护,他也赌对方不敢!! 被他推了一把的臣子正在跟人互殴,回过头,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劝道:“五皇子您且稍稍忍耐些,待我们解决了这群小人便护送您离开。” 陈皎眼尖地看见他们停了下来,顿时也跟着喊道:“你们离五皇子那么近做什么?你们不会要对五皇子动手吧!你们离五皇子远些!” 陈皎说得义正言辞,口号喊得铿锵有力,她身后的众人打得激烈,不明所以之下,也跟着喊道:“保护五皇子保护五皇子!” 所有人:…… 五皇子:…… 五皇子的人莫名其妙,忽然意识到他们被污蔑了,顿时又气又激动:“胡说八道!你们才是想要害五皇子!” 为了证明他们是真的要保护五皇子,大家顿时齐心协力,把五皇子围得滴水不漏,周全护在里面。 那名最初跟五皇子说话的大臣道:“五皇子您小心些!在拳脚无眼,要是被奸人害了就不好了!” 陈皎见这群人又将五皇子团团护了起来,确保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伤到对方,这才继续放心打人了。 只是臣子间动手便问题不大,可若是涉及到皇子便又不同了。所以她从一开始就喊出了这句话,担心下人认不出五皇子是谁,还特意说出对方的特征,还点出了对方皇子的身份。 侍卫和下人又不是傻子,怎么敢听见皇子还敢往上冲着打人。 五皇子这群下属也是傻子,居然还真以为她会指示下人动手,傻乎乎地围住五皇子充当人肉沙包。 有这么一群不机灵的谋士,难怪斗不过太子。 如果她是五皇子的下属,她这时候肯定退开,让对方狠狠挨一顿打,以便告御状和找证据。 第79章 事情发展到最后, 是京兆尹带着人匆匆赶来。此刻周围已经围了一大片的人,有百姓有官员,都在看戏。 “住手!住手!!哎哟李大人,你这眼睛怎么肿了?” “于大人您快松嘴啊!都是同仁, 别咬了!!” “这里乱成一团, 到底还有哪些大人……什么还有五皇子?保护五皇子!!” 听见京兆尹慌张的话, 人群中央的五皇子气得额头青筋直蹦。 一群蠢货! 京兆尹哪知道五皇子的不满, 他现在没笑出来便算给面子了。 刚刚接到消息, 说街道上有一群大臣打起来了。他还吓了一跳,现在跑来一看, 才发现居然大部分都是五皇子的人。他身为太子党,自然乐得落井下石。 京兆尹看着平日朝堂上的同仁在街上躺着,满脸伤痕, 忍不住啧啧。 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居然能让这群平日最为注重颜面的大臣当街斗殴。 早在听见官兵来了后, 陈皎便及时收手,站在原地, 慢条斯理地往下捋袖子。 京兆尹到了眼前, 陈皎还能淡定抬眼, 笑着朝对方打了个招呼说:“京兆尹来了啊。” 京兆尹眉心跳了跳:……原来是你小子啊! 他就知道有陈皎就没什么好事, 不过到底是同一党派, 一致对外的原则很必要。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问道:“陈世子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陈皎也没辜负他先问自己的小心思,当即握拳气愤道:“于大人和李大人他们也不知是不是疯了,趁着人群混乱之际推搡五皇子。我担心他们居心不良,伤到我们高贵神武的五皇子!” “为了保护五皇子, 我和众人与他们英勇抵抗奋战至今!” 被点名的李大人气得捂着脸, 站起来控诉道:“你胡说, 分明是你以下犯上,试图对五皇子不利!” 陈皎瞪着一双清澈的眼,说:“我冤枉啊!我从头到尾都说的是保护五皇子,还特地叮嘱属下。” 陈皎使了个眼色,混迹在人群中她的小厮便立刻喊道:“是啊!我们都听见陈世子说要保护五皇子了!” 围观群众估计也是头一次见到大臣们当街打架,新鲜的紧。何况皇子和京兆尹世子等都在,他们也不怕殃及自身。 有些胆子大的,也跟着看戏喊道:“对啊,你们还是后面跟着喊的呢!” 陈皎露出笑,对众人无辜道:“余大人你瞧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总不能因为你们模仿我的话,就颠倒黑白吧?” 她摇头摊手,啧啧道:“难道这世上就没有公理可言了吗?” 所有人:……有没有公理他们不知道,但你是真不要脸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3节 挨打的人气得脸都绿了,指着陈皎:“你你!” 五皇子忍无可忍,握紧双手:“分明你生事端,本皇子有侍卫,哪里轮得到你,根本不需要你保护!”你保护个屁啊! 陈皎捂着胸口,很是伤心:“五皇子你瞧不起我,但为臣子的本分,我还是要保护你的!” 五皇子:……她为什么能这么不要脸! 京兆尹在一旁看陈世子舌战群儒,颠倒黑白,忍不住在心中咂舌。 陈世子这张嘴,天生就是做奸臣的啊! 陈皎一口咬定自己是要保护五皇子,结果对方的人不够机灵,导致双方发生了误会。 五皇子气得胸口起伏。今日的事情实在过于离谱,他活了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把自己的人打了! 见陈皎三言两语,便将此事定性为误会,五皇子的脸色极为难看:“你口口声声说保护本皇子,可先动手殴打李大人的却是你。” 陈皎先是一怔,随后恍然了然道:“五皇子说那件事啊,确实是我过于冲动了。” 还未等五皇子的人叫嚷,她便道:“不过我也是有苦衷啊!” 五皇子冷笑:“什么苦衷?都不是陈世子当街行凶殴打朝廷官员,蔑视王法的理由。王兄有你这样的人在身侧,恐被污了一世英名。” 听见五皇子试图用此事攀扯太子殿下,一旁的京兆尹也变了脸色,神情显出几分焦急。 陈皎倒是依旧淡定:“我没忍住推搡李大人,却是因为对方说话实在难听。” 李大人气得差点晕过去:“你何止是推搡,分明是动手!” 陈皎微笑道:“既是我动手,却也是因为李大人嘴太不干净。” “李大人于大人,你们几人作为朝廷命官,不各司其职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主,却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当着我的面造谣污蔑我自家小妹清白,言辞恶劣低俗下流,无耻之极前所未有。” 陈皎转过身,对周围百姓道:“各位想必家中亲眷也有女眷,自知女子名节何其重要。” “于大人在我面前诋毁。我身为兄长,难道能眼睁睁看着家人受辱,被败坏名声?” 周围其他人还不知道有此关键,听到这,顿时有人附和道:“该!” “太过分了,还说是朝堂命官,我看是嘴碎的婆子都不过!” “说闲话说到人家亲人头上,实在是不要脸!” 听到周围断断续续的声音,这几人脸色当即一变。 五皇子正想矢口否认自家属下没说过此话,却见李大人抢先跳了出来,指着陈皎大喝道:“你谎话连篇!本就是你那妹子不守洁点,自甘堕落……” 他方才屡屡被陈皎点名指着骂,又打了一架,脑海思绪早就乱了。此刻情绪上头,哪里还能捋得清利害关系。 果不其然,听见他这句话,五皇子的脸顿时黑了。 没用的东西! 李大人还没说完,陈皎便给王时景使了个眼神,对方当即一拳打过去。对方当即捂着鼻子蹲了下来,痛的说不出来。 陈皎眼神冷然,浅浅叹息道:“李大人这嘴,看来真是干净不了了!” 今天她动手,不只是为了关语灵,也为了侯府的颜面。 如果今日陈皎没有任何作为,转首这些人便能传出更过分的话,认为侯府软弱可欺。 若是每次这些人都拿这些话作为谈资,当作她政治生涯上的污点奚落于她,她还如何为太子办事,在朝堂立足? 所以有些事,必须干净利落一次性解决清楚。 王时景动手爽快,周围顿时传来叫好声。有人道:“这陈世子也是个汉子!” 周围是一片叫好声,陈皎却在心中叹气。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占了个先字,打得五皇子等人猝不及防。若是让他们抢先说出表妹宴会失仪,落湖被男子救起的事情,此刻众人的言辞恐怕又要变了。 所以她不能让这人说出来,只能让王时景抢先阻拦对方。 陈皎心中叹气,面上却淡定拱手,对五皇子微笑道:“虽然李大人是五皇子的属下,五皇子素来明事理,深得民心,想必李大人做事没有经过五皇子的允许,否则必然不会同意对方的言行。” 一口一个明事理,还点出了民心以及自己皇子的地位。 五皇子看着周围群情激动的百姓,一时间只能咽下这口气,道:“我当时未曾听闻,如果真有此事,也是李大人不对。” 陈皎当即带头鼓掌:“五皇子真是好皇子!有这样的皇子,是我们百姓的福气啊!” 周围吃瓜看热闹的也跟着夸赞,弄得本来想继续追究陈皎的五皇子也骑虎难下。 他总不能说就是自己唆使的于大人他们,否则他在百姓间的名声因此有了污点,恐怕太子党也会借机滋事,明日便会有参他的折子! 五皇子知道这件事没办法继续追究了,当即准备离去。 陈皎拱手送他,谦逊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五皇子自身清正,还望您以自身影响对方,督促李大人他们改正。否则让他人误以为五皇子和李大人他们蛇鼠一窝,恐怕就不好了。” 五皇子僵着脸,他看着陈皎,冷笑道:“今日事,陈世倒教我领教了。” 他看向陈皎的眼神前所未有的阴毒。若不是青天白日,恐怕他能直接派人把她打杀了。 陈皎微笑着没说话,仿佛没看见对方怨毒的目光。 亲眼见五皇子一行人离开,陈皎看着对方的背影,脸上的微笑缓缓消失。 自古成王败寇,太子一旦登基,五皇子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若是五皇子登基,那她必然活不过三天,现在得罪不得罪对方又何妨? 所以陈皎根本不怕五皇子。 今日她动手打便打了。只要五皇子没有受伤,她便能将这场是定性为误会,即使是皇帝召见,她也有说法和借口。 没有罪名拿捏自己,五皇子难不成能提刀把她砍了? 她堂堂永安侯府世子,母亲乃是皇室宗亲,就连老皇帝杀她都要衡量三分,一个母族被废自断左右膀臂的五皇子,能奈她作何。 时人都说凤子龙孙,皇子公主天生比其他人高贵,陈皎还真没在意。 一场纷争过去,京兆尹上前跟陈皎闲聊两句,也匆匆离去,看样子是要赶紧去给太子禀报。 虽然事情已经被解决,但事关五皇子,所以还是得需要通知太子,看是否能从此事中运作得利,或者以作防备。 京兆尹走前还邀请了陈皎,毕竟她是当事人,想必也要去太子府亲自说明此事。 陈皎确实要去,却不是现在。 她婉拒了京兆尹,便回身朝永安侯府的方向走去。 王时景在一旁看完了全程,此刻跟在陈皎身后,对对方完全佩服地五体投地。 他摇头称奇:“当着皇子面打了他的人还全身而退,陈兄你可谓第一人。” 天知道他担忧许久此事会不会惹来麻烦,害怕父兄被其连累。旁人都说他是右相府的小公子,地位尊贵,又武艺过人,在长安城必定是横着走。 但只有王时景自己知道,正因为身居高位,所以才更需要谨慎忍让,害怕因为自己连累家人。 但有的时候顾虑太多,便会失了骨气。王时景也亲耳听见了李大人他们的嬉笑,但今日换做他,他未必有这个胆量动手。 陈皎笑了笑:“好说好说。” 王时景好奇道:“你从一开始便想好了,才会特意喊那几句话?” 陈皎说:“不然呢?” 王时景拍了拍陈皎的肩膀,说:“陈兄,你真是……” 他想了半天,说了句:“难怪我爹让我跟你多学。” 王时景一直认为自己跟陈皎是狐朋狗友,两人每每也都是你一言我一语。 然而即使他是右相府的人,今日在面对五皇子时却也难免底气不足,顾虑重重。 若不是陈皎带头冲锋,他见势危急,恐怕最后也只会认了今日的亏,受了那些奚落。 后来京兆尹来了之后,陈皎依然淡定面对,将五皇子驳斥反对,显然是早在动手前便衡量想好了退路。 陈皎与五皇子诸位对峙的整个过程,看似随意,却又危机四伏。 王时景完全无法像从前那样游刃有余地跟好兄弟搭腔挤兑人,他连插嘴都做不到,只能站在一旁,看着陈皎步步为营。 直到此刻,王时景才领悟为什么他爹会说侯府后继有人。 在相差不大的年纪,陈兄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而他最近跟随夫子学习,自认进步良多,再过数年或许也能考上举人进士,却发觉同伴相比于他早已一日千里。 在此刻,王时景下定决心。 他看向陈皎,拉住对方,郑重问道:“陈兄你上次说科举改革,或许日后会兴武举……” 科举改革的条例早就定下,甚至已经开始实施,其中并没有这一条。王时景还曾问过他父亲,对方也说没人提过。 事关重大,王尚书知道自己儿子天赋,不可能欺骗对方。可陈皎那日闲谈却不似无心,王时景已经惦记这个消息许久,但平日依然在跟随夫子学习,并未下定决心。 陈皎看穿了他的想法,没有承认什么,而是玩笑道:“我也不知是否会成,但有王尚书和诸多夫子在,时景弟你行走江湖眼看是没戏了,平日不若多看看孙吴兵法呢?” 陈皎并不是哄骗王时景,武举是她那日上书太子的文章所写其中一条,她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施行,但万一呢。 王时景是自己的好兄弟,他自幼学武,侠义心肠又梦想闯荡江湖,倒真的有几分将才。 …… 拜别王时景后,陈皎终于回到了永安侯府。 回了侯府后,陈皎都没有换衣服,而是直接去找祖母商谈。 她一进屋,老夫人便看见了她衣袍上的灰尘,以及脸上的伤痕:“皎儿你怎么回事?!” 陈皎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事,和五皇子他们遇见后争了一场。” 陈皎当然不会说真实缘由。虽然大家都知道表妹是受害者之一,但亲疏有别,自家孩子被连累,常人很难保持理智不迁怒。到时候爹娘心痛,祖母也会更加愧疚。 陈皎转移话题,道:“今日我来是有一件事要跟祖母商量……” 半个时辰后,关语灵被人领着来到屋内。 “姑祖母,世子表哥,你们要赶我回老宅?!” 听到这个决定后,关语灵脸色一下子白了。 看见她这样,陈皎顿感心累,解释道:“不是赶你走,是送你回家避避风头。” 古代消息闭塞,长安的事情传不到那么远,关语灵说不定在老家也不必像现在被人指指点点议论事非,说不定还能找到合适的夫婿。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4节 如今她和五皇子已然如此,关语灵的事情没有任何转机。 从一开始,陈皎就没想过让关语灵嫁给刑部侍郎的人。 永安侯府是太子党,便不能跟五皇子沾上一丁点可能。除非他们想要完全放弃关语灵,从此断绝血亲。 但这样做,无疑是送关语灵去死。 关语灵握紧手帕,眼泪直流,委屈道:“不能不走吗?我不想走。” 祖母见她到这时候都还不识时务,怒其不争:“你此时不走,是想嫁给那登徒子,还是想出家?!” 这话太恐怖,关语灵吓得直接不哭了。 她不想嫁给那个人,但也没想过不嫁人,一生青灯古佛相伴。 她在老家名声不太好,却只是性情,相比于如今在长安失了名节这种事简直不值一提。 虽然陈皎之前说过再也不管关语灵的事了。但亲眼看见对方后悔哭泣的样子,她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关语灵来到长安,从县令孤女变成侯府表小姐,地位天差地别。若是有心人,抓住此番机遇自然能扶摇直上。 但关语灵被教养得没有半分心思,也不肯依照她母亲的遗言,听从怡和郡主和老夫人的安排找个合适的夫婿。 长安富贵迷人,地位骤然变化和旁人的吹捧,稍有不慎便能让人迷失自我。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 只希望这件事后,对方的性子能沉淀下来,清醒一点。 老夫人见关语灵流泪,到底是自己弟弟的血脉,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叹气道:“别哭了,等过段时日过了再接你回来” 说是过段时日,但大家都清楚这件事没有数年,恐怕风头都无法过去。若是时间再长些,说不定关语灵在家中都已经嫁人了。 关语灵哭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好,姑祖母你们一定要记得接我回来啊。” 关语灵的小丫头也垂着头站在身后,不发一言。 回想当初她和小姐刚来侯府不久,主仆二人畅想小姐日后找个厉害的夫婿回乡,狠狠打那个负心前姑爷举人的脸,那时大家多开心啊。 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因为怕刑部侍郎的人得到消息又来提亲,又怕五皇子得知关语灵的家乡,为掩人耳目,关语灵此次走的匆忙。 傍晚,许多辆马车在城门外。 陈皎亲自送关语灵上了马车,叮嘱道:“侯府派了人跟你一道回去,长安的事情谁也别说,我已经嘱咐随行的人闭紧了嘴。” 此次侯府派了诸多侍卫奴仆护送关语灵回家,还给对方另外派了嬷嬷陪在身边教养看顾,一是希望能将她性子扭转过来,二则是听说她兄嫂对她并不满意,所以特意派有经验的老嬷嬷看顾着不让她吃亏。 为了掩人口舌,随性还带了许多礼品财物,关语灵回去只能说是风光归乡,谁也说不出她是被赶回去的话。 临近离别,侍卫已经犹豫着想要催促上路。 陈皎叹了声气,第一次没有顾忌男女大妨,摸了摸关语灵的头,温声说:“别怨我。回去后多看书,平日多给祖母写信,你哥嫂他们不敢欺负你。” 关语灵眼泪一下子就掉了出来,垂着头说:“对不起表哥,我知道错了。” 她也不是分不清好赖的人,陈皎对她好,为她着想,她都是知道的。她家中也有哥哥,只不过对方嫌弃她,陈世子这个表哥比她亲哥好多了。 直到此刻,关语灵才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给世子表哥他们添了多少麻烦。在长安的这段时间犹如梦境,道歉的话太单薄,她好像已经没有回头改正的机会了。 …… 马车接连上路,引起一片尘土。 陈皎站在原地看了会儿,待一连串的马车和人都消失在眼中,城门即将要关上时,她才叹了声气转身离去。 走出几步路,陈皎才看见不远处站在周侍郎,神情平静,也不知道对方看了多久。 周侍郎收回眼,看见陈皎的目光,神情不变,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说: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周易》 第80章 注视着周侍郎离开, 陈皎收回眼,然后踏上了前往太子府的马车。 她不知道周侍郎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又为何要专程赶来城门送这一路。 但两人分开已成事实,有的人一旦错过就不会再有。 …… 天色渐晚, 从城门到太子府时已近夜深。 谢仙卿已安置洗漱, 此刻正在卧寝捧着书卷夜读。 陈皎入内时, 他抬起眼, 淡声问道:“人送走了?” 陈皎走到他身旁坐下, 双手托腮:“是啊。” 她先将五皇子的事情说了一遍,虽然京兆尹大约早已禀报太子殿下, 但她身为当事人和下属,这种事情当然需要亲自说一遍。 谢仙卿翻了页书,淡淡道:“五皇子一事不足为惧。” 陈皎已经善后, 五皇子抓不住把柄, 最多记在心中隐忍。 太子殿下轻描淡写道:“他没有这个胆量。” 若是五皇子有破釜沉舟的胆量, 早前便可直接联合他舅父起兵谋反,而不至于犹豫徘徊。 谢仙卿将他的几位兄弟早已看得透彻。五弟此人, 手段狠辣有余, 却顾虑重重反倒拖累。 烛光摇曳, 窗外安静无声, 陈皎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 但今日的事情还没解决, 她只能强撑着精神,趴在桌子上,睁开眼,小声念叨道:“他应当是得到了什么消息, 才会突然从关语灵下手。听说圣上要回宫了, 不知会不会又有动作。” 关语灵不过是普通女子, 身上唯一能值得五皇子专程算计的,便是侯府表小姐的身份了。 五皇子擅长隐忍,不是那种会做无用功的人,他必然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忽然动手。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陈皎此刻犹如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昏昏欲睡,一半则精神专注地思索着五皇子的图谋,以及圣上回宫的事情。 自从五皇子谋逆后,老皇帝的精神便消磨了许多。后来更是因为身体缘由,搬去了行宫避暑,后来短暂回长安后又离开。 太子监国的时间里,朝堂上下几乎由太子党把控。现在老皇帝忽然归来,也不知局势是否会发生变化。 谢仙卿一手执书卷,一手抚上她的发梢,动作温柔。他没有回答陈皎的疑问,温声问道:“困了吗?” 陈皎打了个哈欠,眼中有了湿意。她趴在椅背,歪着头看太子殿下:“有一点。” 她忽然问道:“陈游礼的审问有了进展吗?他最近怎么样?” 陈游礼那日对太子告密后被捕,如今还关押在太子府的地牢中,交由侍卫看押审问。 他知道陈皎的身份,又有异心,没有意外当天他便会命丧黄泉。但危急关头,陈游礼喊出自己能制造出一种无坚不摧的金属,还能够改良建筑稳固城墙房屋的稀有泥土。 大概是怕太子不信自己,陈游礼还惊恐地说出了许多小东西,其中包括一种能够减少马匹消耗的马蹄铁片。 虽然从未见过,但只是听陈游礼描述,太子便能明白此物的重要。后者其实早在西域便有,但因为各种原因,中原一直没有普遍推行。 虽然陈游礼此人虚伪令人不喜,但他不知道从哪里的来的消息,确实知道些东西。 在陈游礼的汗珠和惊慌的眼神下,太子殿下神情淡淡地派人去他从前所在的工部调查询问,得知他确实此前提及过此物,还要了许多材料,证明他不是随口编造。 杀掉陈游礼很简单,但他身上还有的价值也会随之被带走。 这是一件令人可惜的事情。 废物放到合适的地方,也能发挥作用。 太子殿下当即命令下属留下了陈游礼的命,将他囚禁困在一处地方。 如今陈游礼也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游手好闲,小命危在旦夕,他第一次动用系统的空间教学功能,兢兢业业,头悬梁锥刺股,拼命学习试图从中找出有用的资料和文献。 他可不傻,只是研究出水泥,说不定太子就要卸磨杀驴又把他弄死。所以他最好还得弄出更多东西保命。 系统:…… 没想到当初无论它怎么威逼利诱破口大骂,这废物宿主都不肯学习,满脑子弄虚作假。现在被太子抓住,他居然痛改前非好好学习了! 早知道它当初就主动举报宿主了!! 陈游礼也不是没想过逃跑。但四面都是太子的人,有了之前被审问差点被杀的恐怖经历,本就怕死的他逃都不敢轻易逃跑。 因为事情涉及到陈皎身份,所以她也知道陈游礼还活着的事情。 得知陈游礼没有死后,她也不怎么遗憾,更不担心陈游礼泄露自己的身份。 因为这件事不只是牵扯到自己,还涉及太子殿下。既然太子敢如此做,便一定有手段叫陈游礼再也没办法说出口。 区区陈游礼,或许陈皎还会因为身份秘密忌惮一二,但绝不能让太子瞧在眼中。 果然,谢仙卿勾了勾唇,淡淡道:“他所说的钢铁还没见到,倒是灰白的色的泥土已经有了雏形,大概再过两个月便能使用。” 他既然留了陈游礼一命,他便需要发挥足够的价值,否则必定会死得更惨烈。 陈皎坏心眼地给太子出主意,转转眼珠说:“他那个人贪生怕死,虚伪得很。要是他故意拖延,殿下便让侍卫吓吓他,不给他吃饱饭。” 谢仙卿:…… 纵使坐牢也不会不给人吃饱饭,更何况陈游礼还在帮他们做事,陈皎这主意真是缺德到家了。 太子殿下点了点陈皎额头,似笑非笑:“陈世子倒真是个好人。” 陈皎半点不心虚:“当然了,我只是说他不认真做事便克扣他的吃食,又不是让侍卫打他。” 而且她刚才才想起,五皇子忽然惦记上关语灵,很可能跟前段时日陈游礼前段时间失踪一事有关。 毕竟陈游礼当时受太子看重,对外‘死’得突然,不明不白。他‘死’的当天,还恰好和关语灵在侯府门前吵过一架,许多人都瞧见了。 五皇子很可能认为陈游礼的死,跟永安侯府脱不开关系,才会谋划这一出。事实也正和对方所想的一样。 说来关语灵被算计跟她自己性情有关,其中却也有政党牵扯的缘由。 皇权博弈下,所有人都是不得已的棋子,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不知是不是秋季的缘故,陈皎忽然觉得有些冷。 她忍不住靠近屋内的另一人,靠在太子殿下身上,然后像是没有主心骨似的,慢慢滑下去。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5节 谢仙卿伸出手,抚过陈皎的脸颊发丝:“累了吗?” 他嗓音温柔,奔波了一天的陈皎忽然也放松下来。她趴在对方腿上,打了个哈欠:“好困啊。”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又是跟人打架又是送走关语灵,还商谈了陈游礼的事情…… 寝房内是太子的气息。陈皎想着想着,不自觉眯上了眼。 “睡一会儿吧。”谢仙卿摸了摸她的脸,动作轻柔。 外面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半梦半醒中,陈皎似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自己刚出生不久永安侯府欣喜的气息环绕着她,随后很快是沉重的屋内,所有人的决定…… 陈皎困觉时趴在谢仙卿腿上,醒来后却是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盖着温暖的被子。而太子殿下已经不在床上了。 如果是从前,陈皎肯定会惊慌起身,检查自己衣物有没有被更换。 但现在她身份都被发现了,也不用担心太子发现自己没有胡萝卜的秘密,所以根本不慌。 别说太子做没做她自己肯定有感觉,就算两个人真要做,那也很正常啊。 人又不可能没欲望。 又不是小学鸡,谈恋爱只能牵手抱抱。 所以此刻的陈皎非常淡定,还在被窝中小小伸了个懒腰,抱着被子小小打了个滚。 谢仙卿进屋时,瞧见的便是她这一幕。 他挑了挑眉,摇头失笑:“陈世子倒是自在。”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见了,恐怕会误以为这里是陈皎的床和卧寝。 陈皎转过头,半点都不害羞,好奇问道:“太子殿下为什么不休息啊。” 天色已晚,刚刚她来的时候,太子便换好衣服准备上床安歇了。此刻居然又下床看书了。 当太子都这么勤勉吗?虽然早就知道太子殿下是个明君,但陈皎此刻还是忍不住感慨。 谢仙卿不动声色看了眼她,说:“孤的床被陈世子占了,自然要下来。” 卧寝只有一张床,如今陈皎身为女子,他当然要避嫌一二。 陈皎故意装作不懂他的话,很大方地说:“没关系啊,床很大,我可以分你一半。” 谢仙卿笑了,嗓音温柔:“陈世子此话当真?” 烛光摇曳,太子殿下温润如玉,气质翩翩。他身着白色里衣,满瀑青丝垂落。 刚才陈皎还没注意,此刻才发现灯火下的太子明朗动人,自成一画。 啊,这么好看的人是她的男朋友。 不睡真是可惜了。 陈皎笑了起来,笑容灿烂地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仙卿挑眉,故意说:“陈世子今日行了?” 从前陈皎女扮男装时,每每遇到此种情况,便说她的胡萝卜今日不行,等日后行了再来。如今真相被揭开,谢仙卿故意用此事调侃。 陈皎不理他,往床旁边缩了缩,给他留出一个位置,积极地说:“没问题!” 她根本没懂太子的调侃。还在疑惑自己行不行也不影响什么啊,反正又不用她出力。 谢仙卿本来只是为了逗了她,现在见她越来越来劲,好笑的同时又有些无奈。 他摇了摇头,眉眼中有笑意,温柔地说:“待我们新婚,必让陈世子满意。” 陈皎刚刚□□心起,满脑子的小黄书画面呢,此刻听见太子这句话,顿时萎了。 啊,只是睡一觉而已,还要结婚吗。 她只想谈恋爱,不想结婚啊。 第81章 上次陈皎跟太子说开了身份, 却都默契地没有提及两人的未来。太子殿下是胸有成足,陈皎却是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中。 陈皎还是坚持自己的小弟目标,只不过稍稍对谈恋爱这件事认真了一点,没有时刻想着分手跑路了。 但这不代表她想要跟太子殿下成婚啊。 那也太久了。 陈皎转了转眼珠, 默默缩回了被子中, 绝口不提刚才的事情。 见她这副躲闪的模样, 谢仙卿缓缓眯起了眼:“陈世子?” 跟陈皎相处久了, 如今他瞧一眼, 便能大约猜出对方小动作中藏着的想法。 两人到了如今,陈皎居然还没想过成婚一事。 她难不成还真以为自己能做陈世子一辈子? 谢仙卿抬起眉眼, 似笑非笑道:“提及成婚一事,陈世子似是有所想法?” 谢仙卿目光锐利,陈皎哪敢直接说自己不想成婚只想白嫖, 否则估计又要演变成一场世纪大战。 她今日跟五皇子打了架还送走了关语灵, 实在是没心情再跟太子殿下吵一架。 要吵也等其他时间吧, 她今天是没力气了! 陈皎当即含含糊糊地说:“没有啊。我只是掐指一算,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做这种事还需要黄道吉日, 谢仙卿都快被陈皎气笑了。 他挑了挑眉:“哦?” 陈皎急中生智, 瞎编道:“我刚想起来, 今天是我姐姐的忌日。” 陈皎哪来的姐姐, 谢仙卿眯起了眼, 下一秒便想到了‘死去’的陈镜瑶。 今日是陈皎、或者说是陈镜瑶的忌日。 这还真不是陈皎骗太子殿下。 永安侯府的其他人十分避讳这个日期。按照常理,永安侯府为了掩人耳目,也应当在今日祭祀陈镜瑶,但怡和郡主他们非常忌讳给活人祭祀, 担心这样会影响陈皎的命运, 所以从不许任何人提及。 所以就连陈皎都快忘记今天了, 方才从梦中的景象才恍惚窥见真相。 陈皎一本正经,摇头感叹说:“死者为大,今日实在不是什么好日子。” 她满嘴毫无忌讳,谢仙卿刚刚生出那一丝怒意来不及动作便消散。 他微微蹙眉,上前捂住陈皎那胡说八道的嘴,郑重道:“切勿胡言乱语。” 太子不信鬼神,但涉及心爱之人,却难免有所忌讳。 陈镜瑶假死已是大忌,如今她更是没将生死放在心上,将死挂在嘴边。 入秋的季节,太子穿着单薄的寝衣站在床榻外许久,此刻指尖微凉。 陈皎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心中忽然一动。 这世上除了她父母祖父祖母,恐怕只有太子殿下才会如此关怀她了。 对陈皎而言,最特别的日期恐怕便是这今日。因为是从这个时刻开始,宣布她下定决心,没有退路地变成陈皎。 然后才有了她截然不同,精彩又混乱的后半生,最终遇见眼前的太子殿下。 陈皎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仙卿,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对方掩住自己唇的指尖。 陈皎杏眼圆润,眼眸清澈,指尖传来的动静和温度烫人。谢仙卿一时不妨,下意识收回手,目光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陈皎于是笑了起来,眼眸中藏着得意。 她从床上跳下来,伸了个拦腰,喜洋洋地说:“好啦,我要回家了!” 既然吃不着,她就不在这里呆着了。 否则等太子殿下回过神,说不定又要追究刚才成婚的事情了。所以她还是早早回家睡觉好了。 谢仙卿还来不及反应,陈皎便飞快地跑了。 嘿嘿,现在太子殿下肯定开始后悔刚才不同意她的提议了。 陈皎开开心心地跑掉了。她态度多变,有时令人疼爱有时令人头疼,像一只抓不着的猫。 谢仙卿站在原地,看着她欢快离去的背影,指尖微微摩挲,怔然的眼眸缓缓流露出笑意。 …… 几日后,别宫的陛下终于启程回京了。 回宫第二日,圣上在朝上宣布了一件事。 他将下旨成立锦衣卫,只听令于皇帝,职责查抄诸位大臣,负责保护圣驾。 朝中上下,哗然一片。 当朝只设有十二卫,两军保护皇宫,另十卫驻守国都。经过五皇子舅父谋逆一案,如今太子党掌控近半数,原本以为胸有成足。老皇帝此举无疑釜底抽薪。 这一举措,使得沉寂许久的皇帝,再次回到与太子博弈的棋盘。 圣上一意孤行,保皇派和其余几位皇子的立场纷纷赞成,太子党的劝阻没有立场,根本无法挽回大局。 朝中的动静瞒不过众人,陈皎听闻此事后,脸色也难看起来。她只是稍稍一想,便能明白锦衣卫的成立代表着什么。 真正历史上,锦衣卫出现于明朝,其职责和十二卫冲突。 锦衣卫出现便是皇帝为了加重巩固皇权,打击臣子的势力和话语权,老皇帝这个办法前所未有,就连陈皎乍然听后都忍不住说一声妙。 谁都没想到,老皇帝为了跟太子博弈,居然废除了流传了数百年的十二卫府兵制,启用另一套班底。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 众所周知,在皇权中兵权的重要性。 自古成王败寇,掌握兵权的人便掌握着主动权,也掌握着话语权。 此前老皇帝心灰意冷移居别宫,除了他身体缘由,更重要的便是因为五皇子谋逆一案,使得原本掌控在他手中的兵权被太子夺去了大半,让他斗志消沉许久。 老皇帝对太子早有不满,若是兵权回到他手中,太子的处境可想而知。 ……历史上,有多少太子是被皇帝派兵圈禁关押至死。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6节 想到这,陈皎的心沉了下去。 皇帝令人看不清,太子的处境因此变得危险。 年迈的皇帝破釜沉舟,太子殿下却不能跟着他一起掀桌子。 相反皇帝越疯,太子殿下的每一步便更要慎重小心,谨防被抓住把柄。因为不到万不得已,太子绝不能轻易谋反。 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储君正统又得文臣心意,即位是理所应当。 一旦太子反了,便会被史书上载入史册,原本的好名声蒙上污点,甚至臭名昭著。 更重要的是,谋逆代表皇位不正,纵使太子成功坐上皇位,其他封地的宗亲王室见此也会蠢蠢欲动,从而找到借口谋反。 所以太子谋反绝对是下下策,不但为日后留下隐患,长此以往也不利于民生社稷安稳。 更何况,太子谋逆不一定能成功,但谋逆的太子绝不会有好下场。 陈皎蹙眉,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老皇帝是从哪里听取的建议?” 问出这句话的人不止陈皎,事实上长安城中,不知多少人和她抱有同样的想法。 老皇帝的手段他们早就领教过了,对方更注重面子,手段也更含蓄和克制。如今雷厉风行步步紧逼,实在不像是老皇帝自己的手段。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此次皇帝回京,那位恭谨伴随于皇帝身边的青年。 圣上从别宫回京都时,身边竟多了个青年道士跟随。 此人年纪轻轻,眉眼阴柔,听说出身乡野。他在别宫时见了陛下一面,从此便荣获圣心,时刻伴于陛下身边。 曾经众人认为陈世子上位历史已经足够离谱,没想到此人更为传奇。 从前诸臣只羡慕此人的幸运,现在却明白此是隐士高人。陛下此次回宫之事,大约便是有对方辅助。 据皇帝当日朝堂一事过去数日,锦衣卫的成立势在必行。太子党深知此事后果,纷纷消极应对试图拖延,五皇子等人则是蠢蠢欲动,期望得到皇帝重用,将成立锦衣卫一事交由自己负责。 但老皇帝并没有将此事交给五皇子等人,他先是大肆斥责了消极怠工的太子党诸人,随后直接放权给了那位伴于他身边的青年。 宣政殿中。 皇帝目光锐利如鹰:“夜长梦多,望你如当日所言,早日将锦衣卫成立。” 青年躬身:“必不负陛下所托。” 两人商量完政事,青年方才徐徐退下。 皇帝注视着对方的背影,忽然想到自己见到对方时,此子的第一句话便是:“陛下,您危矣。” 没等他暴怒令人将此人拖下去砍了,对方又跪首道:“储君势大,陛下退无可退,安居别宫放任其监国。陛下真以为您能在龙椅上安坐至老吗?恐怕时势所迫,退位让贤才是下场吧。” “不如放手一搏,且还有余力!” 光影朦胧,皇帝浑浊的目光从数日前回到此时。 放手一搏,又有几分把握? 早知今日局面,当初他便不会立下储君。 …… 皇帝大约是身体好了些,在立下锦衣卫后,又开始处理朝政。当他发觉太子监国期间把持朝政的手段后,心中又惊又怒,毫不意外地又开始找太子的茬。 锦衣卫成立第二日,皇帝一改从前风格,上朝当日训斥太子有不臣之心,罢免对方早朝令其在家中反省。 随后他又从冷宫中将五皇子生母云贵妃放出,还提拔了四皇子进户部,试图瓜分掌控户部的太子权力。 皇帝一系列动作都毫不避讳众人,公开表示自己有废太子之心。 谢仙卿倒也听话,退而居之,不再上朝,每日在家中赋闲。 太子府,庭院中。 谢仙卿安然站于石桌前,笔下墨迹点点。 画纸上,松柏寒风萧瑟,肃杀之气跃然纸上。 张公公在一旁等待良久。待见殿下放下笔,他才低着头躬身上前,小心道:“殿下,天色渐冷以免风寒,不若添一件大氅吧。” 谢仙卿抬起眼,望向府外上方。 已是深秋了啊。 第82章 太子被罢免朝政, 皇帝命其在家中闭门反思,试图借此减少对方接近政治中心。 临近九九重阳丰收佳节,陛下宫廷设宴,携群臣祭祖祈祷国泰平安, 风调雨顺。然而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子殿下, 却并未一同出席。 天子祭祖, 储君不被允许在旁陪伴, 这本身便已经是一种强烈的信号。 节日喧嚣热闹, 朝堂群臣心情却各有千秋。风雨欲来之势,形势凛然, 有人欢喜有人忧。 祭祖归来当日,皇宫中。 皇帝看着案桌上诸多请求让太子复朝的奏折,面容扭曲:“他倒是好手段。” 青年躬身道:“太子经营把控朝堂许久, 自然不是一朝一夕间能够清楚。” 皇帝目光锐利如鹰:“若朕借此废掉太子……” 青年道:“还未到时机。” 圣上可以抓住把柄勒令太子禁足, 却无法因为此等小事直接废掉对方。 皇帝也只是随口一问, 心中也知道答案。太子势大,除谋逆巫蛊之祸族之罪, 很难拔根而起。 他只是罢免太子朝政令其在家中反省, 群臣的奏章便如雪花般抗议, 他要是直接圈禁太子, 恐怕更难。 与此同时, 太子府中。 外面形势凌然,太子党们都被打得措手不及,忧心忡忡,当事人太子却淡然依旧, 还有闲情逸致作画。 陈皎今日早早便从国子监偷偷溜走, 跑来了太子府。 外面是皇帝驻守太子府的士兵, 原本辉煌的太子府此刻门庭寂静,远远看去竟有些萧瑟。 陈皎看见后,顿时心中一沉。 驻守在太子府的士兵没有撤去,只能说明太子的圈禁令还没被解除。然而今日分明是重阳节。 早在数日前,陈皎和其他太子党便在等待今日。猜想皇帝为了顾全大局,避免史官和百姓纷纶,必然会在今日放太子一同出席祈福祭祖仪式。 然而现在看来,皇帝已是放手一搏,铁了心要废太子。 陈皎在当朝生活了十几年,早已清楚重阳祭祖祈福时,储君没有一同出现意味着什么。 她远远站在太子府外,不等士兵看来,便绕路离开。 吸取了上次的教训,这次陈皎也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天天去看太子,惹了皇帝的眼。 毕竟这次老皇帝从别宫归来,明显是更疯了,陈皎也不会莽撞到这个关头拿自己性命去赌博硬刚。 但陈皎必然也不会没良心到直接不理太子了。 不提她和太子非同寻常的情谊,便只说她身为太子党,目标是要当太子最信重的宠臣,此刻她便不能退缩半分! 废话,领导没事你献殷勤,领导有事你跑得比谁都快,长此以往下去,谁还会用你?! 陈皎可不觉得自己和太子谈个恋爱,便能让对方在这些生死攸关的大事与她不计较了。 陈皎先是避开了士兵的耳目,随后在太子府外找了一圈,最后从西河中的柳树下找到了目标地点。 老皇帝为了避开群臣口舌,如今的借口是看管太子在家中反省,而不是直接圈禁。所以他明面上派来驻守太子并不算多,其中也有不想此事惊动民间的缘故。 这也给陈皎找到了一些漏洞,否则若真是十二卫将太子府围得水泄不通,她疯了才会这么干。 而且陈皎仔细看了一圈,发现太子府外围的人不算多,也就侧面证明太子府内应当也没有皇帝的人。 所以自己只要避开人翻进了太子府,应该就不会被皇帝的人发现,就是安全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陈皎好不容易爬进了太子府。 然而她一落地,便被几个人压着胳膊联合拿下。 陈皎以为是皇帝的士兵,吓得立刻道:“别别别,我走错路了,大哥们有事好商量啊!!” 她也太倒霉了! 老皇帝难不成外面居然还派人进了太子府?可若是如此,太子党们肯定不会如现在这般,必定早就坐不住直接商量谋反了! 何况太子为人谨慎,绝不会允许老皇帝的士兵进驻自己府中。 陈皎没料到自己会被当场逮捕,很识时务地认怂。 算了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没想到她刚说完话,扣押她的那几人便蹙眉,松开手:“陈世子?” 陈皎揉着自己胳膊,仔细一瞧,发现这些都是太子身边的侍卫。 她这才松了口气。 果然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和陈皎想的一样,太子府作为作为最后一道防线,太子的大本营,若是此地都有了皇帝的人,太子必定不会如此淡然。 而如今正是因为外面有了皇帝的变数,太子侍卫这才加强了府上的巡逻和看管。 等陈皎到了太子眼前时,对方正坐在庭院中对月用膳,身前并无其他人服侍,太子府的下人都站在院外等候。 直到此刻,陈皎才隐隐窥见了太子心中的不平静。 太子殿下从前最重规矩,用膳一向都是在屋内,此时不让他人伺候,独自赏月用膳,可见此时心情异于平常。 从事发到如今,太子都依然沉稳,所有人都认为他运筹帷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但只要是人,又怎么会没有情绪呢。 张公公见到陈皎后,瞪大眼:“陈世子你怎么来了!” 陈皎揉着胳膊,说:“我来看看太子殿下。” 哎,她上辈子中学时没能早恋,这辈子倒是体会了一把翻墙谈恋爱的滋味。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7节 两人动静不算小,庭院中的谢仙卿也听见了动静。 他淡淡回首,蹙眉疑道:“陈皎?” 陈皎当即放开揉胳膊的手,笑嘻嘻地走进庭院中,说:“殿下,微臣来了。” 谢仙卿先是一怔,随后浅浅叹息一声:“下次别来了。” 如今时局动荡,陈皎稍有不慎,若是被陛下的人发现,恐怕又要成为众矢之的。 陈皎笑嘻嘻地答应说:“好啊。”心中却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身为上位者,在某种时刻太子殿下便是主心骨般的存在。他沉稳,太子党才不会乱。 但他真的如他所表现的那般淡然,毫不计较吗? 在发生了诸多事情后,他真的心如止水不会有任何波动吗? 没错,陈皎贪生怕死,虚伪懦弱,但她也是普通人,知道以真心换真心。 太子殿下对她向来不薄,即使忽略对方是她的男朋友,她也不会在这种时刻,做出“明哲保身”的行为丢下对方。 谢仙卿见陈皎这副模样,便知道她的心意。他的眉眼终于有了暖意,温声道:“你别担忧,孤无甚大事。” 自他和陛下争斗开始,便早已预料到会有此事。从前他跟陈皎说两年之约,并不是无心之言。 只不过谢仙卿也未料到中途杀出来一人,为棋盘增添了变数。 因为陈皎的到来,桌上又添了一副碗筷。不过太子已经用过膳,所以后半程只饮酒,并未动筷。 太子殿下玩笑道:“中秋时未能与你同聚,今日倒是如愿。” 他身为太子,几乎所有重要的节日都要出席场合,并不能与陈皎一同相伴,如今倒是阴差阳错。 陈皎知道他的意思,本想说:“殿下身为一国储君,自应在更重要的场合,而不是此地。” 想了想,她怕引起殿下感伤,便咽下了没说出来。 还未过吃蟹的季节,最后一道菜上了份蟹羹,还有几只清蒸蟹。 陈皎其实没多喜欢吃蟹,但这种时候还挑剔就显得不太好了。她也没说话,便自顾自地剥壳。 谢仙卿托首望月,目光悠远,轻声道:“母后生前,很爱品蟹。” 听到这句话,陈皎愣了一下。 她忍不住看向太子殿下,对方神情淡淡看不出喜怒,令人捉摸不透。 但陈皎却莫名想到那日佛堂,从对方如此简单的一句话中,恍惚窥见了太子心中的不甘,以及莫名的遗憾。 怎么能甘心呢?元后所出,兢兢业业没有错处,却被生父忌惮,父子兄弟反目,兵刃相抵成就今日局面。 怎么会没有遗憾呢?四面楚歌,血脉至亲沦为敌人,生平惆怅无人可说,竟只能对月缅怀一句早逝的生母。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即使贵为太子殿下,似乎也有诸多不得已,求不得。 陈皎怔怔看着太子殿下,睁着一双清澈的眼,有一瞬间的鼻酸动容。 谢仙卿回过头,看见她脸上的神情后,很快从回忆中抽身。 他放柔声音,挑眉微笑道:“陈世子不喜欢用蟹吗?” 陈皎愣了一下,立刻说:“喜欢啊。” 她拿起那碗蟹羹,用勺子舀着吃。她刚尝了一口,谢仙卿却笑了一下,伸手拿了过来。 最终他就她用过的勺子,吃完了那碗蟹羹。 庭院静寂无声,陈皎心情难以言喻。 太子殿下仿佛看穿了一切,却不会说出口让人难堪。 当初太子殿下看穿自己的身份后,也是选择体贴的包容,一笑泯之。 陈皎看着那碗蟹羹,恍惚想到自己好像很幸运。 莽莽撞撞地加入皇权博弈,选择了如此明理的一位储君;懵懂少年时光,遇见了如此温柔的一位恋人。 谢仙卿忽然回过头,眼中有怀念也有释然。 他看向陈皎,微笑说道:“你上次在大明寺说,当天子很孤独,但你会一直陪着孤……” 谢仙卿迟疑片刻,缓缓道:“你…是真的吗?” 对上太子殿下的眼,陈皎心中忽然前所未有地生出一种豪气和勇气。 她义无反顾地握住太子殿下的手,毫不犹豫地说出当初的承诺:“虽死不悔!” 谢仙卿看着她郑重的眼,上前揽住她,眼中缓缓有了笑意。 他从不信命,想要的便需自己算计争取,步步为营。 皇位如此,陈皎亦是如此。 第83章 佳人在怀, 陈皎看不见的地方,谢仙卿眼眸微深。 皇帝的突然发难并不能使他惊慌,对方的手段一如既往,圈禁禁足, 着实令人百无聊赖。 在太子府中自省的这段时日, 外面风云变化乱作一团, 谢仙卿对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已是感到乏味。 未料陈皎忽然出现, 甚至误以为他为此事烦忧伤感, 从而对他爱护怜惜。 谢仙卿当即顺势而为,言行故意诱导, 加深了陈皎的误解,最终得到了那句回答。 “我会一直陪伴在殿下身边,虽死不悔。” 谢仙卿忽然觉得, 皇帝这几日做的事情也不算无聊, 至少让他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谢仙卿勾了勾唇, 揽住陈皎,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陈皎, 你日后要记得今日的话。” 因为, 想要后悔已是来不及了。 …… 半个时辰后, 王时景悄无声息进入太子府内。 如今时局动荡, 危机四伏, 加上太子府外有士兵驻扎。右相府有些紧密不能为外人所知的消息,便直接交由王时景让对方速速告知太子殿下。 王时景武功好,又值得信赖,有着国子监学生的身份, 对外又是太子表弟。即使他被皇帝的人发现, 也可以推拖到性情顽劣, 思念太子表哥的借口上。 但若是其他人被抓住,一旦被审问出和右相府有关,所有人都很难轻易脱身。 王时景接到这任务,倒是莫名想到了陈皎当初的话。 上次陈皎那句可能兴武举的话,到底在他心中留下波澜,不得不思考起自己的前程。 如今王时景忽然觉得,自己等待的机会大概来了。 太子府中。 天色渐晚,陈皎要顺着老路翻墙回家了。 形势不甚明朗,陈皎知道自己此时走后,下次要找机会再来太子府,恐怕便要几天后了。 分别时刻,她和太子殿下站在树下眼眸相对,十指相扣。 因为太子月下那番话,陈皎自以为窥见了殿下脆弱孤独的一面,心中顿时豪气极了。 她握住太子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殿下你别难过,我过两日便再来看你!” 谢仙卿:……我确实不难过。 他看着认真的陈皎小傻蛋,有些想笑,但却忍住了,故作平静地劝阻道:“孤一个人便足矣,陈世子你不必如此。” 他虽然没有流露出感伤,陈皎却更觉得他是故作平静。 她立刻握拳说:“不行!我明日就来看太子殿下!哦,明日国子监要考核,所以还是后日吧。” 说到这,陈皎愣住了:“糟糕!明天要考核啊!我还没有背完书!!” 靠!她又要当倒数第一了!! 谢仙卿:…… 也是王时景运气好,因为脚步轻没有惊动侍卫。且他刚进入太子府中,便瞧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两人正交头接耳,手拉着手。 王时景下意识皱眉。他以为是时局动荡,太子府的下人也人心不稳,有人趁机偷懒乱来。 他当即愤愤道:“狗男女月下私会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太子府中,这也太嚣张了! 王时景气愤不已。他来之前便听父亲强调,说此次太子殿下处境危险,他也郑重以待,却没想到刚到太子府便见到有人浑水摸鱼! 他当即大步走过来,准备教训这对不安分的下人,随后便瞧清楚了两人的身影。 太子殿下和陈皎手牵着手,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王时景:…… 停顿片刻,他毫不犹豫地感叹说:“好一对情比金坚,恩爱非凡的情人啊!” 气氛逐渐尴尬,空气中安静得要命。 就在这种时刻,陈皎忽然笑了:“哈哈,你也没有复习。” 她刚刚还担心自己来找太子殿下时,王时景正在悄悄学习卷她呢! 现在好了,王时景也没有复习!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太子:…… 谢仙卿本来正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王时景,听见陈皎的话后,他又缓缓望向陈皎,心中很是好奇这两人的脑回路。 有一瞬间,谢仙卿忽然理解了为什么陈皎和王时景私下玩得如此相投。 大概是因为,这两个人都不太正常吧。 不过有了陈皎的台阶,王时景这才终于从自己刚才骂了太子表哥狗男女的无比尴尬气氛中脱身。 他当即说起了此行的正事,道:“今晚庭宴时,周侍郎站出来质问陛下为何向天祈福时储君不在,此举乃是对神明不敬,于理不合,恳请陛下解除对殿下的禁令。”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8节 太子殿下无疑对周侍郎有恩。当初周侍郎殿试被陛下不喜,在朝中被排挤不被重用,后来是被殿下一力提拔。 周侍郎治水时因政治斗争被牵扯拖累,最终是太子殿下为了保下对方,甚至因此遭陛下斥责。 两人君臣之间,也算是一段佳话。此次周侍郎挺身而出,是忠君也是报恩,在朝中是引起了不小的喧嚣。 王时景说到这,对对方也有敬佩之情:“陛下听后盛怒不已,训斥他御前失礼,目无尊卑。” 这应当是不久前的消息,难怪王时景急急忙忙赶来报信。 他说:“我爹说,周侍郎恐怕要糟。” 事实上这根本不用王尚书说,明眼人都知道陛下圈禁太子后,必然要对太子党下手。这次周侍郎跳了出来,对方肯定要拿周侍郎开刀了。 谢仙卿骤然听闻此事,不由蹙眉,道:“竟是如此沉不住气。” 周侍郎此人,性情本就端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做出这种事,倒也不令人十分意外。 王时景脸色也很难看,说道:“我来时,周侍郎已经被贬官下狱了。” 陛下明显是要拿周侍郎开刀,做给其他太子党看。自今日开始,朝中平静的日子大约是一去不复返了。 谢仙卿沉吟片刻,缓缓道:“周侍郎治水有功,民间已有声望,应是性命无忧。” 但陛下盛怒之下,周侍郎被罢官下狱却已是注定。而狱中有多少折磨人的阴私法子,周侍郎难免要吃些牢狱苦头了。 谢仙卿指尖微动,最终吩咐道:“叫尚书派人关照些,尽量叫他别受苦。” 时局动荡,陛下近日必定是派人紧盯着太子的一举一动。太子此举必然会有被发现的风险,但臣子之间也分亲疏有别。 若被下狱的是其他无可厚非的太子党,太子必然不会如此。可周侍郎是他的亲信和看重之人,又是因他顶撞圣上,太子自然会厚待些。 陈皎和王时景都知道太子的意思,对此也没有意见。王尚书专程派人来告知太子殿下一声,也未尝没有询问接下来要如何做的意思。 骤然得知周侍郎被抓的消息,陈皎的思绪也蒙上了阴霾。 周侍郎的事情只是个开端,如果坐以待毙下去,周侍郎便是所有太子党的未来。 不论自己和太子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太子若是被废,永安侯府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当晚陈皎离开太子府后,原本还算轻松的心情顿时沉重不已。 她在思考这种情况下,自己能不能做什么? 第二日是国子监考核,陈皎进入学堂时,明显感觉到其他学子投向她的目光参杂着不同的情绪,有同情也有看好戏。 国子监虽是学习进取之地,其中许多的学子却有在朝中为官者的亲眷。圣上动静不小,一些人得到了些消息,便自以为窥见了真相。 陈皎此前是太子眼前红人的观念深入人心,最近太子遭训斥圈禁,她的境遇无可厚非地尴尬起来。 和陈皎同样境遇的,还有王时景。对方身为右相府的小公子,太子的表弟,若是太子有难,右相府肯定也会被牵连。 一时间,曾经国子监最风光的陈世子和王小公子,如今竟然被人避之不及,成了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 陈皎和王时景却没将其他人的看法放在心中。这世上蠢人多了去了,他们怎么可能每个都计较得来,有这功夫还不如多背几句诗。 国子监考核结束,陈皎便回了家。 剩下几日,她照常去学堂,隔三岔五去一趟太子府。 最近的消息并不算好,可以说是越来越坏。事情就和当初他们在太子府所预料的一样,圣上拿周侍郎开刀后,终于失去了耐心,对太子党威逼利诱。 接下来的时间,圣上接连召见太子党派人员,有的训斥有的贬斥罢官,更多的是被明升暗贬,调离开重要的职位。 王尚书已经被调离了户部,作为左相的门下侍中都‘辞官’了,太子党中就剩个右相一大把年纪了还得苦苦支撑。 这段时间里,永安侯府忧心忡忡,生怕陈皎也沦为其中一员。 怡和郡主和老夫人最近都逼着府上几人吃素了,每日去祠堂求神拜佛,这次也不敢求多了,怕老祖宗烦。大家这次便只求陈皎这时候被老皇帝忽略,当作隐形人。 陈皎最近也安安分分了许多,再也没有前段时日跟五皇子当街打架的嚣张。 就连怡和郡主她们去祠堂祭拜,她都也跟着去了几次。 不是陈皎对太子不忠心,主要是就跟班主任点名一样,这种事谁也不想摊上啊! 更何况上次陈皎在宫中就挨了一回板子,在家中躺了几个月,还被老皇帝惦记上了。 这次老皇帝明显更疯了。再来一遍,陈皎可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刚好让太子的人保下自己。 不过好在陛下也不是特别闲,每个太子党他都有空关照,只有在朝中重要的官员,他才会专程记挂特殊对待。那些官位不大,平时没什么用的还入不了他的眼。 陈皎虽然受太子看重,但自身只不过是个世子,说起来也算是无关轻重。 动荡的大半个月过去,就在永安侯府都以为陈皎逃了过去时,当日有太监上门宣旨,明陈皎明日进宫。 陈皎:…… 第84章 该怎么说呢, 虽然陈皎之前求神拜佛希望让狗皇帝忘记自己,但实际她也知道这种想法有点不太现实。 毕竟她当初可是因为太子,亲自拒绝得罪过陛下。 皇帝又是个小心眼,肯定一直都记在心里, 只不过前段时间忙着跟朝中重要的大臣算账, 现在才有空收拾她这条小虾。 所以当陈皎真的听见皇帝宣自己进宫后, 她居然没有多慌张担忧, 而是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算了, 该来的都会来。 与其每日惊慌等待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还不如早早面对。往好处想, 至少今天后她爹终于不用再被逼着吃素了。 陈皎想开了,永安侯府却乱成一团。 众人神情严肃,好像陈皎不是进宫, 而是要去上刑场, 随时都可能丢掉命。虽然两者也相差不了太多。 上次陈皎在皇宫中的经历实在骇人, 这次永安侯府都如临大敌,谁都不愿陈皎再走这一趟。 怡和郡主昏了头, 甚至主动提出要去找自己母亲, 让大长公主进宫求情。 这个提议一出口, 永安侯还有些意动。毕竟上次他是跪地磕头辞官才保下了妻儿, 这次他连能够进宫求情的官位都没了, 怎么能不担忧? 倒是老侯爷露出些不赞同的神情。 陈皎也捂住额头,拦下了怡和郡主:“娘!且不说外祖母求情是否有用,只论此刻出于风口浪尖上,我们怎么能将舅父他们也牵扯进来?” 大长公主府可是不属于太子党, 这次并未被皇帝怒气波及。但如果怡和郡主弄这么一出, 便说不准了。 听见陈皎的分析, 怡和郡主当即也不说话了。 她虽然担忧女儿,却也不愿让自己亲哥哥和母亲因此涉险。 因为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永安侯府顿时愁云惨淡。 陈皎还算乐观,笑着说道:“放心吧,周侍郎当庭冒犯圣上,也只是被贬官关押,我到时机灵些,总不至于比他还差吧?” 听完陈皎这句话,其他人面色不改沉重。最终许久未说话的老侯爷起身,睁开一双锐利的眼,拍板道:“你放心大胆地去!我征战沙场为高祖尽忠,对得起朝堂对得起百姓,我倒要看看他敢拿你怎样!” 第二日,宣政殿。 一回生二回熟,时隔近一年,陈皎再次被内侍带着进入这座宫殿。 到了陛下面前,这一路陈皎都恭谨地低着头。见到皇上后,她毫不犹豫跪下问安。 大约过了半刻钟,上首正在处理政务的皇帝这才抬起眼,宣她起身:“陈世子起来吧,抬起头来,不必拘谨。” 一刻钟为十五分钟。一般臣子觐见,叩首后便会很快站起。老皇帝故意装作在处理政务,不叫她起身,分明就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来者不善。 “谢陛下。”陈皎低眉顺眼的起身,心中却在谩骂。 她就知道,这狗日的老皇帝又要作妖!! 陈皎抬起头来时,特意迅速地扫了眼上方,在看见陛下身边熟悉的面容后,心中一惊,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如果她没看错,陛下身边的那位内侍,似乎便是上次打板子放自己水的小太监。对方应当是太子的人。 如今的情形,陛下要对太子赶尽杀绝,又怎么会容忍太子的人待在自己身边?还是他未曾发觉? 陈姣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木讷老实相,专心聆听陛下‘教诲’。 大约陛下是要走威逼利诱的路线,有了开始的下马威后,接下来的时光这老头子居然称得上和蔼。 不过这和蔼分外有限。没两句话,他便直接聊到了正题,眉眼锐利如鹰:“陈世子年轻气盛,上次来宫中时自称仰慕太子,使朕印象深刻。” “现下已过去数月,不知陈世子未改初心……”他犀利的目光直直盯着陈皎,想是等着对方的答案好发难。 陛下杠说完,陈皎便麻溜地跪下,伏身大喊道:“陛下英明!” 老皇帝:……? 陈皎语气万分诚恳:“微臣当年年幼不懂事,拒绝了陛下一番好意,实是糊涂。这几个月悔恨交加,如今方知陛下说得对!” 陈皎义正言辞,一副忠君报国的样子,把准备发难的老皇帝都整蒙了。 他都做好陈皎和上次一样软硬不吃的准备了,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都不带犹豫的答应了! 什么意思,这么没有骨气?!! 联想到上次被陈皎拒绝的情景,再对比眼前这个谄媚的陈世子,老皇帝顿感无趣。 陈皎哪知道他的想法,她现在就觉得屁股要紧。 这老皇帝明显就是疯了,她刚进殿内便察觉对方来者不善,后面更是明显想要找机会收拾自己。 陈皎虽然立场坚定,来之前还安慰永安侯府的人,说大不了也跟周侍郎一样被关几个月。 但陈皎很清楚,她绝对不能下大牢。 周侍郎在里面都呆了那么久前段时间才出来,自己要是进去了,说不准就横着出来了。 更何况她一上刑换囚衣,女扮男装的身份便得暴露。 到时候不仅她一个人吃免费牢饭,她爹她娘她祖父祖母也都得跟着一起唱铁窗泪! 识时务者为俊杰,生死存亡面前,脸算什么? 陈皎当即决定豁出去了,先把这一关应付过去再说。太子殿下那里,等今日后自己再去亲自解释。 陈皎滑跪得太快,简直称得上一句毫无骨气,在一众为太子坚持不肯改变的诸位大臣中,她简直是股泥石流。 老皇帝预料到陈皎不会答应,还专程为对方准备了一些手段,现在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他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要拿对方怎么办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99节 陈皎还在演戏,义正言辞道:“永安侯府世代尽忠,微臣一时彷徨走错了路,索性终于在陛下的指引下走回了正道!” 老皇帝:……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皇帝本来还想威逼利诱,先是惩戒,随后用高官厚禄诱惑陈皎,没想到对方这么没骨气,简直是个小人。 太子向来善于识人,没想到在陈皎身上翻了眼。 皇帝看着陈皎,意味深长道:“陈世子识时务是好事,不知太子听闻后会如何作想?” 陈皎忍不住在心中无语。 太子殿下还能怎么想?肯定是跟我一起骂你啊。 这狗皇帝到底是什么人啊。 非逼着自己背叛太子,她真这么做了,又不满意了! 立场问题得到解决,皇帝不必对陈皎喊打喊杀。两个人都是虚伪的场面人,接下来的氛围居然诡异地和谐了不少。 皇帝就像是一位普通的长辈,先是跟陈皎聊了些大长公主和怡和郡主曾经的趣事,状似无意地问道:“听闻陈世子家中有位表妹,你对其关爱有加,不惜为对方跟朕的其他卿家争执……” 忽然提到关语灵,陈皎心中一咯噔,随后立刻在脑海中大骂五皇子三百遍! 老皇帝怎么会忽然知道这件事,必然是五皇子这孙子告状了啊! 幸好陈皎当时话术周全,没有留下把柄,否则此刻她已是被扣上冒犯皇室的帽子了。 皇帝注视着陈皎,含笑道:“陈世子表妹的遭遇,朕已有耳闻,甚为同情。假若陈世子你们郎有情妾有意,也是天赐良缘……” 陈皎斟酌用词,谨小慎微道:“回陛下,微臣对姐妹只是怀有兄妹之情,绝无他意。” “是吗?那倒是可惜了。朕听闻此事,原想替你做主赐婚,也算成全一段佳话。”老皇帝摸着胡子,颇有些遗憾。 陈皎:…… 她就知道,这人准没什么好事! 皇帝遗憾叹息道:“既然陈世子无心,如此也就罢了。”他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强行赐婚。 陈皎作为侯府世子,自己下旨命她娶个名誉受损的孤女,无疑是对对方的一种羞辱,也能借此阻止对方联姻壮大势力。 不过陈皎既然已经答应背叛太子,皇帝也不必再行这招,这才熄了心思。 陈皎虽然在太子面前受重用,但在老皇帝看来,也确实不存在什么威胁。加上他对其非常鄙夷,便也不打算给陈皎什么优待或者当官了。 老皇帝认为陈皎没什么值得在意,简单赏了些东西,便宣布让对方离开。 从宫门出去后,陈皎双手揣袖,神情平静地踏上马车。 到了永安侯府,果不其然老侯爷他们都焦急等待在此。 见陈皎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没有出任何事,众人分外欣喜。 老侯爷蹙眉,觉得不妙:“老皇帝怎么愿意放过你了?这些赏赐是怎么回事!” 陈皎心累:“大概是因为我同意他的诱惑了吧?” “什么?!”其他人大惊失色。 陈皎便把自己在宫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说:“我看他那样子今天就不能善了,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了。” 永安侯不敢置信,追问道:“你真要背弃太子殿下?!” 虽然目前形势不明,可他们永安侯早已和太子府绑在了一起。这时候跳车,怎么可能会有好下场! 这些道理他们都能想明白,陈皎为何反而糊涂了! 陈皎缩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当然不了。” 她无所谓地说:“我就骗骗那个狗皇帝。” 所有人:“……还能这样?!” 陈皎说:“为什么不可以?反正老皇帝最近应该很忙,哪有空派人盯着我这个小小国子监学子。他今日得了满意的答复,估计日后也没心情搭理我了。” 何况她今日已经看出来了,那狗不理的老皇帝在听见她答应后,分明流露出了鄙夷不屑的情绪。 按理说自己都答应叛变了,高官厚禄便不说了,至少明面上该有些嘉赏吧。结果对方就赐了她一些茶叶绸缎,完全就是敷衍打发人。 陈皎忍不住摇头,愤愤感叹说:“堂堂皇帝,也太抠门了!” 她本来准备得了赏赐,好悄悄趁着夜色挑几件给太子殿下送去的,从而向殿下表明自己‘偷皇帝的钱养太子殿下’的决心! 结果现在好了,狗皇一毛不拔,赐的这些东西都太垃圾了。 陈皎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有点郁闷。 见她居然纠结皇帝的赏赐,其他几人都有些无语。最后是老侯爷叹气道:“如此也好。若是皇帝重用你,你在太子党中立场也会因此尴尬,被人质疑。” 陈皎倒是想得开,搓手说:“要是皇帝用我,我正好借此给太子殿下通风报信,做双面间谍。” 所有人:…… 这真是他们亲闺女/孙女,他们才忍住没说出那句“你真是个无耻小人”啊。 看来小人还得小人来对付,皇帝如此行事,正需要陈皎这种人才能应付! 陈皎也不知道大家对她的吐槽,她心中也有自己的看法。 别说她本来就不打算背叛太子,就算她要另择明主,也绝对不会跟随皇帝! 就凭对方那扣扣嗖嗖的作风,跟着这种领导,肯定没什么好日子! …… 当晚夜色正浓时,陈皎怀揣着几包茶叶,背上还扛着一匹绸缎布匹,趁人没注意翻墙进了太子府。 陈皎来太子府已经不是稀奇事了,太子府中甚至还有人专门接应她的侍卫。 大晚上见到陈皎这独特的造型,众人都沉默了。 一位侍卫憋不住,说了句:“陈世子好气派。” 陈皎:…… 她扶了扶绑在背后差点往下滑的布匹,老实说道:“这都是我给殿下带的小小心意。” 陈皎也不想搞得这么滑稽,主要是自己今天在皇宫中的动静肯定瞒不过太子殿下。所以她今晚说是来解释,实际还有一层是来负荆请罪。 她要把老皇帝赏赐的东西上交给太子,这样才能挽回太子的信任。 所以陈皎今天看见皇帝的那些赏赐后,才会这么生气地吐槽对方是个抠门鬼。 她本以为皇帝会赏赐些名画玉器金饰,自己带在身上也方便上档次一些,结果现在整的,跟个喜剧人一样。 陈皎抱着自己不为人知的小心思,一路到了太子门前。 屋里只有太子一人,对方正在看书。 听见门边的动静,谢仙卿抬起眼,然后便看见陈皎抱紧怀中的绸缎布匹,露出诚实的笑容:“殿下,微臣回来了!” 谢仙卿:…… 陈皎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殿下,义正言辞地说:“微臣一眼便看穿了狗皇帝试图离间微臣和殿下的险恶用心!微臣想着,我怎么能让他计谋得逞呢?!所以我虚与委蛇,假装答应他……” 她还没说完,太子殿下端着茶,挑眉朝她投来一撇。 陈皎:…… 她强忍住被看穿的冲动,咳嗽说:“微臣这不是想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如此爱重我,必然舍不得我因此咔嚓一声,人头落地。” 说到最后,陈皎摸了摸自己的小脖子。 谢仙卿笑了,伸出指尖滑过她的脸颊,神情似笑非笑:“陈世子机灵过人,孤当然舍不得。” 陈皎假装没听出来他话中的嘲笑,拍拍胸脯,保证说:“殿下你放心,我面上假意答应他,实际上在心中嘲笑他!” “老皇帝是殿下你的对手,殿下的对手就是我陈皎的仇人!我身在曹营心在汉,偷他的钱养你!” 陈皎高举起自己那匹布,说:“你看!这是我辛辛苦苦,应付老皇帝得来的东西……” 说到这,她又从袖子里掏了掏,摸出来两包茶叶,献宝说:“还有这个!都给殿下!” 谢仙卿挑了挑眉,拿起桌上的茶叶嗅了嗅,似笑非笑地打趣道:“去年的茶叶,看来陈世子似乎不受重用啊。” 陈皎:…… 狗日的老皇帝,扣死你算了! 活该这辈子没人投靠你! 第85章 陈皎强忍住尴尬的情绪, 努力装出失落的表情,失望道:“这样吗?微臣还以为这个茶叶和布匹很、很好呢……所以第一时间边想着给殿下送来。” 说到很好两个字时,陈皎自己都差点磕绊,险些编不下去。 都是王公贵族, 就算这茶叶珍惜到世上只有一株, 对他们而言又有何稀奇。 幸好陈皎脸皮厚, 关键时刻撑起来了。 其实陈皎也知道, 老皇帝身为皇上, 肯定不至于这么抠门。他如此对待陈皎,无非是认为对方忘恩负义, 以及前仇旧怨,便故意借此戏弄嘲讽陈皎。 陈皎可怜兮兮地捧着一匹布,手里还拿着两包过季的陈茶, 模样看上去又可怜又失落。 太子殿下本意调侃陈皎, 见此却不忍心继续怪罪她了。 他摸摸陈皎的头, 温声道:“好了,待会儿让张公公带你去孤的库房挑茶。”轻飘飘地揭过了此事。 太子殿下早已得知陈皎在宫中的所作所为。 他已然猜到陈皎是权宜之计, 所以也只是调侃打趣一二, 并不打算真跟这只油嘴滑舌的小滑头计较。 但若是今日做这种事的是其他太子党, 此事绝不可能轻飘飘地过去。 太子身为上位者, 在此风口浪尖上, 纵使对方有不得已的苦衷,就算他明面不说,心中却也不可能全然没有芥蒂。 唯独陈皎,他不忍责怪。 听到太子殿下的安慰, 陈皎怔怔片刻, 随后垂下眼, 一瞬间有些鼻酸。 陈皎想过太子殿下应当不会怪罪她,却没想过对方在得知这些可笑的赏赐后,反而会主动安慰她,让她私库中取物作为弥补。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0节 今日她在宫中看似游刃有余,实则每一步都小心至极,行错踏错一步便是深渊。后来她被皇帝奚落嘲讽,也能无奈气愤。 直到此刻被太子安抚,陈皎才仿佛找到一种有人做主的委屈情绪。 在遇见太子殿下之前,陈皎对爱情从不抱有期望。她悲观地认为爱是一时冲动,悸动是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就好像一根羽毛,轻飘飘到不值一提。 但太子的爱,是温柔是包容,是信任和体贴。 跟太子在一起后,陈皎总能感觉到那种毫无保留的偏爱,让她明确知道自己在被爱。 以至于即使悲观如陈皎。偶尔也会忍不住幻想两人的未来。 陈皎从前一直想着,两人分开也没有关系,但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她日后再也不会遇见太子殿下这样的人了。 并不是指殿下的身份地位和相貌,而是那种给予她的,没有猜忌怀疑,不参杂任何利益的情感。 陈皎闷闷地说:“太子殿下,我还以为你会生气。” 为什么太子殿下不生自己的气呢? 他对她这样体贴这样好,以后如果他们没有走到最后,她恐怕会非常想念他的。 这样并不好,陈皎不喜欢这样。 谢仙卿看着她,笑了一下:“孤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陈皎抿唇鼓着脸,太子殿下不知道陈皎为什么忽然生气了,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引来对方愤怒一瞥。 可恶,没见她正在伤感吗! 谢仙卿目光好笑,语气打趣说:“陈世子高风亮节光明磊落学富五车,孤怎敢生你的气?” 陈皎此人时不时冒出些惊人之语,偶尔还喜欢自夸。太子说的这些词,都是陈皎当年对外夸赞自己的原话。 有些话自己说觉得没什么,但让其他人复述一遍,便会觉得莫名尴尬。 被太子殿下夸赞一遍,陈皎顿时没什么悲秋伤月的伤感情绪了,尴尬的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搓搓手,努力镇定地说:“虽然我也认同太子殿下的看法,不过做人谦虚比较重要,所以低调低调,这些话可别告诉其他人了。” 谢仙卿没忍住,大笑起来。 见陈皎脸红,谢仙卿气定神闲,含笑道:“陈世子当初做断袖时,倒是比如今自信。”那时的陈皎,说过的不能被外人所知的话可不止这几个词。 被太子殿下提醒,陈皎也想到当初自己大言不惭,说自己时而短小时而很行的话,顿时更尴尬了。 她恶向胆边生,当即决定也要拉对方下水。 她想到当初那个误会,故意说:“我当时又没有想和殿下有君臣之外的关系,谁知道后面莫名其妙被暗恋殿下,成了断袖。” 这件事涉及到两人在一起时的因果真相,陈皎此前极少提及。 她说完后,还特意注意了谢仙卿,只见对方神情淡淡,并不吃惊。 陈皎眨了眨眼:“殿下你知道?!” 自从自己背了暗恋的锅后,她一直以为到现在,太子殿下都觉得自己暗恋他呢。 谢仙卿笑了一下:“开始是误会,后来便知是孤自作多情。” 和陈皎相处久了,谢仙卿便发现对方少年心性,其他事情上老练,感情上却很懵懂。 那个荷包只能说是阴差阳错。不过这本就是谢仙卿所求,他向来以达成目的为主,自然也不会计较谁先动心这种无聊事。 相比于谢仙卿,陈皎却很在意当初自己莫名其妙背了一口暗恋的黑锅。说开了之后,她心中都松快不少。 到现在陈皎还很委屈,自己不过当小弟殷勤了些,拍的马屁肉麻了些,结果就被太傅他们当作暗恋太子殿下的断袖……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成了断袖了,才有了后面的兵荒马乱。 想到这,陈皎愣住了。 靠,这群人当初不会是嫉妒自己当小弟比较成功,所以故意给她找麻烦吧!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当即内心燃起了一种斗志,决心要和太子殿下天下第一好,然后好好干! 本宫不死,你们永远当不上第一小弟! 陈皎斗志昂扬,谢仙卿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忽然说道:“陈世子好似还欠我一封情书?” 陈皎愣住了。 太子殿下提点道:“上次陈世子放话,言若你此次考核超过王时景,便赠孤一封情书。” 陈皎茫然蹙眉:“我说过吗?” 谢仙卿根本不跟她纠缠,眉眼含笑道:“记得写。” 陈皎:…… 等离开太子府后,陈皎才想起来,她当时答应太子的是如果考核超过王时景才写,可她还真不确定这次能不能重新夺回倒数第二的宝座啊! 陈皎无语凝噎,但现在也没办法回头去太子府跟对方理论了。 历经几天时间,陈皎终于写出了自己人生中的一封情书。 陈皎之前根本没写过这种东西,有心想要写几首相思类的情诗,奈何自身文采不够。 她最后干脆发挥了自己的彩虹屁绝学,在信中将太子殿下夸得天上天下谁也比不上,还附加了一些“想你的夜”的土味情话。 看着这封新出炉的大作,陈皎表示非常满意! 哇,她真是个平平无奇的谈恋爱小天才啊!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太子收到这封信后的反应了。 当晚陈皎悄悄翻墙去了太子府,然后将这封信交给了太子,态度潇洒又自信。 收到信纸后,谢仙卿先是眉眼含笑,随后笑容缓缓僵住,最后收敛蹙眉。 ——“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哈密我是瓜……?” 谢仙卿缓缓念道,随后抬眼,不解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陈皎很自信:“押韵嘛。” 谢仙卿:…… ——“我对你的爱,就像天上打雷,轰轰烈烈?” 谢仙卿蹙眉抬眼。在他茫然的眼神中,陈皎伸开双手,挥舞比划道:“轰轰轰!” 谢仙卿:…… 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在一声声“轰隆”中,迷失了自我,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他看着这封信,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陈皎玩上瘾了,模仿着打雷的轰隆声。谢仙卿试图让她停下来,说:“好了。” 陈皎还特意问道:“太子殿下,你感受到我对你沉重的爱了吗!” 谢仙卿捂住额头,点头说:“嗯,确实很沉重。”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也快到夜深。 陈皎看了眼天色,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干脆今晚留在太子府算了。 这已经不是陈皎第一次在太子府留宿。 这是因为陈皎来太子府的事情不能被外人知晓,她也不敢让侯府的马车在外等候,每次全靠自己走路来回。 夜深后外面又有宵禁,陈皎有时候来不及了,干脆就直接在太子府的偏殿留宿,等第二日清晨便直接去国子监。 当然了,除此之外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太子殿下如今被圈禁在家,许多明面上公务都不需要他接管,明面上便难得的清闲了下来,甚至还能指导陈皎在国子监的功课。 让陈皎第一次享受到了有个学神男友的待遇,再也不用第二天赶着去国子监抄作业了。 有了太子殿下的标准答案,陈皎甚至能自信地让王时景抄她的作业! 太子殿下:……算了,你开心就好。 不过今晚注定有些不同,陈皎沐浴后出来,居然在外面发现了一套浅色襦裙。 太子府都是太子的人,下人中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 陈皎也没什么好顾及,愣了几秒后,便干脆拿起襦裙换上了。 说起来,她几乎从没有穿过裙杉。 即使是在永安侯府,陈皎因为担忧下人知晓,便从不接触这些事物,就连尝试都未曾有过。 说不上什么感想,但终究是想试一试的。 半个时辰后,陈皎缓缓从屏风后走出,然后在殿内四处寻找铜镜。 谢仙卿在外等候,见少女缓步而出,一时间不由被对方风姿所震。 他此前也想过陈皎扮回女子的模样,但所有想想都比不上此刻。 月光温柔,少女仿若明月上捣药的玉兔。 陈皎来不及关注太子殿下,她从前没穿过裙杉,这还是第一回,当然想要看看是什么样子。 铜镜前,陈皎看着镜中和平日截然不同的自己,竟然觉得诧异又陌生。 镜中少女娇俏动人,杏眼明亮,青丝垂落。 陈皎提着裙摆,忽然笑了起来,开心道:“想不到我还挺好看的嘛。” 谢仙卿陪在一旁,骤然听见对方这句话,不免失笑。 陈皎双手托腮,欣赏着铜镜中的自己。她忽然摇了摇头,对太子殿下叹息说:“我这么好看,殿下你日后要是喜欢上别人了,那可就太没眼光了。” 听见陈皎大言不惭的话,谢仙卿挑了挑眉,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也发现了,陈皎此刻应当很开心,也很兴奋,所以胆子比平日要大了许多。 无论平日陈皎多么少年老成,但心中仍留有一面稚气。 谢仙卿忽然对陈皎产生了一种怜惜的情感。 就在这时,陈皎忽然看向他,仰头说:“殿下我给你跳支舞吧!” 谢仙卿愣了一瞬:“陈世子会舞?” 当朝兴盛乐舞,贵女也会学习此道。然而陈皎自幼被当作男子养大,此类琴棋书画自然是都未曾学习钻研过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1节 听见太子殿下的质疑,陈皎很是不满:“我也会才艺啊。” 她虽然这辈子没学过,可她上辈子却是现代舞艺术生呢! 因为太子的不信任,陈皎当即决定给对方露一手,务必要惊艳对方余生岁月。 陈皎恶意地想,她要给太子殿下留下最好的一面。 这样日后岁岁年年,谢仙卿回忆起她,便会想到这月下一舞。 纵有一天两人分开,自己也是天子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陈皎想想,便觉得自己很厉害。 脑海中脑补了一百集狗血古代虐恋剧,陈皎信心满满地准备大展身手。 陈皎摆好架势,却忽然想到自己穿越十几年,许久没有练舞,早已不是从前那副柔软的身体。 更何况现代舞和古典舞,也存在一定壁垒。她就算现在来一圈芭蕾,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能看懂啊! 陈皎震惊:……做白月光这么难吗? 作者有话说: 陈世子:我要跳支舞惊艳太子殿下,让他对我念念不忘!等等,怎么跳来着?! 哈密瓜汉朝就有了,只不过比较稀少,属于御供 第86章 陈皎一时间迷糊了, 她看电视剧里那些穿越的美女跳舞都很容易啊,为什么轮到自己时画风就不对劲了。 陈皎苦闷地站在原地,纠结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按照自己从前的记忆来跳了。 俯身弯腰、伸展手臂、踮脚抬腿、小跳旋转…… 咦, 下一步怎么来着。 陈皎思考半响, 最终慢吞吞地收回手, 故作平静地说:“天气不好早点睡吧, 我下回再给殿下跳。” 说完她就火速逃跑了。 谢仙卿:……? 方才陈皎信心满满, 谢仙卿也抱着郑重的态度,认真欣赏。 此刻见陈皎偷偷摸摸溜走的背影, 他终究没忍住,笑了出来。 跑路中途的陈皎听见笑声,缓缓停下脚步, 回头眯起了眼:“你笑我?” 她好心给他跳舞, 虽然是不怀好意, 但好歹也跳了一丢丢啊! 为什么要笑她! 在陈皎控诉的目光中,谢仙卿缓缓收敛笑意, 咳嗽一声, 说道:“陈世子风姿动人, 日后孤忆起这一幕, 必定会感怀。” 在苦闷的环境中, 陈皎偷得这片刻的短暂欢快时光,却无法更改动荡的局势。 锦衣卫在两月前成立,然后在朝中掀起了一股诡异告密之风。太子党中许多人被牵连,一大批人获罪下狱, 秋季过去, 严寒的冬日冻得行人匆匆, 人人自危。大雪纷飞中,一年中最重要的除夕到了。 皇宫内歌舞升平,底下的群臣战战兢兢笑脸相对,锦衣卫大年三十仍不忘查抄官员。瑞雪兆丰年,有人妻离子散,有人推杯换盏。 被扣押在城外深山中的陈游礼手里拿着馒头,仰头对身旁看守自己的侍卫砸吧道:“大哥,咱俩都认识那么多天了,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也不求你放两朵烟花烘托气氛了,哥你好歹给我加个月饼啊。” 侍卫小哥:…… 又不是中秋,吃什么月饼! 陈游礼的要求没有被满足,顿时发出惆怅地叹息。因为他是呆在山中,根本不知道外界的信息,也更不知道太子被圈禁,还以为对方如日中天,所以根本没有逃跑的心思。 他咬了两口馒头,听见脑海中的系统催促,说时间快到了,又急急忙忙朝着锅炉方向而去。 陈游礼算是看明白了,太子很重视这些发明,自己如今命应该保住了。他早研究出来早解脱,也就不用再过这坐牢的日子了。 …… 朝中气氛肃杀,每个人都犹如绷紧了的绳。 太子党明面不动声色,暗中却积极忙碌,有人偷偷送信,有人私下联络,有人秉烛夜谈将毒药交给对方,筹谋着准备着。 在整盘棋局中,所有人都动了起来,牵一发而动全身,局势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而去。 陈皎只是棋盘上无关痛痒的小棋子之一,刺杀皇帝的新谋士轮不上她,给皇帝和五皇子等人下毒也用不上她,在朝堂跟锦衣卫争论博弈也没她的机会。 没办法,这些大事都没人带她玩。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没用,将来论从龙之功时轮不到自己,陈皎一咬牙一跺脚,决定干回自己拍马屁的老本行! 她兢兢业业,每日夜半翻太子府家的墙,提着一罐热乎乎的鸡汤,老老实实地给太子殿下送饭。 除夕这日,陈皎翻墙进来时,太子殿下似乎正在与人商谋。 四下无人,就连张公公和侍卫都不在旁。陈皎狐疑皱眉,走近了些,只见屋内烛光映照中,太子殿下对面有一人和他站立而对,身材相差无几。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内里那人走了出来。 那青年头戴玉冠,轻飘飘地睨了眼陈皎,眉眼含笑,也不曾理会陈皎,便径自离去。 陈皎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对方眼熟。 长安城中有资格出入太子府,身居高位,又相貌如此出众的青年并不多见…… 陈皎想了半天,也未曾想到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等她进门后,太子也没有提起方才那人。他目光落在陈皎手中的小罐上,挑眉道:“除夕佳节,陈世子怎不跟家人一同度过?” 提到永安侯他们,陈皎一瞬间被拉回了注意力。想到自己今日出门前,永安侯的脸色,她便有些头疼了。 从前因为太子纳妃的传闻,永安侯他们误以为陈皎早已与太子断了私情,陈皎怕他们追问,事后也没有告知他们两人已经和好。 如今太子被圈禁于府中,她隔三岔五来觐见还勉强说得过去,可晚上时常留宿便瞒不过怡和郡主他们了。 于是永安侯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陈皎和太子殿下仍旧还有非比寻常的关系! 平时他们尚且心惊胆战,更别说此时太子对外处境看起来异常危险,他们当然更加不愿意了。 陈皎今日和永安侯夫妇和祖父祖母他们一起吃过团圆饭后,便宣布自己晚上有事,不能和大家一起守岁了。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能猜到她是要去找太子。永安侯便急着劝阻几句,害怕她在这个节骨眼被皇帝盯上,因为跟太子走得太近被连累。 但陈皎怎么可能听从。她从投靠太子那日便做好了未来的谋划,一心想要谋取从龙之功,做太子手下第一小弟。如今九十九步都走了,现在情势看起来危急,却也是最不能松懈和退步的时候。 而且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在这个关头和太子分手疏远啊!那她可真就成了连老皇帝都瞧不起的无耻小人了。 陈皎出门前和永安侯争执了一番,最后还是偷偷跑出来的,所以此刻听见太子殿下说起来这事,她便有些头疼。 大约是陈皎神情纠结,谢仙卿瞧见后不动声色,也没有再追问。 除夕之夜,家家户户都点烛守岁。 这个夜晚并不寻常,兵荒马乱,风声鹤唳。人人都有着伤心事,人人都有着期盼和希望。 太子府内静谧无声,陈皎坐在谢仙卿身旁,双手托腮望月,语气茫然地求证道:“太子殿下,你说今年过去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吗?” 这动荡的几个月,犹如黎明前的黑暗,漫长得让人发慌。 陈皎虽然不知道内情,却隐约知晓五皇子已经有部下谋动,长安城中有几方兵马集合。 谢仙卿遥望明月,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语气平静道:“天快亮了。” 有了太子这句类似安慰的话,陈皎沉重的心情也轻松不少。她欢快地说:“许个愿吧,希望新的一年,岁岁平安。” 在这阖家团圆的时刻,至少他们在一起。 今夜陈皎没有去偏殿,而是抱着一床被褥,去找太子殿下一起休息。 字面上的,纯睡觉。 临睡前,谢仙卿抓住某只不安分的手,差点气笑了:“你到底睡不睡?” 分明是陈皎再三保证,两人只是单纯同床共枕,他才会答应对方。 陈皎睁开眼,小声抗议道:“不可以做什么,拉拉手总可以吧?” 这是什么男朋友啊?她都不奢望白嫖了,只是摸摸手都不行吗! 谢仙卿:…… 他松开手,无奈道:“陈世子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他算是拿她没有办法了。 —— 十五天过去,元宵当日,本应是喜气洋洋的日子。 城中兵荒马乱,百姓们许愿的花灯飘摇直上,在夜晚燃起一盏盏明灯。 与此同时,皇宫气氛凝重逼人。 五皇子被查出和将士勾结有谋反之意,傍晚逼宫谋逆,皇帝因五皇子一气之下驾崩。 以上说辞当然只是对外宣布的消息,其实这件事先后顺序截然相反。 皇帝驾崩,未留下任何旨意。或者说他留下来了,但圣旨消失了。 五皇子虽然已有准备布局,但此次谋逆,却是仓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他深夜被殿下召见,进宫后单独相处时却发现皇帝已死。此时皇帝的近侍入内查看,仓促之下宣称是五皇子谋害了陛下。 五皇子又不是傻子,立时便察觉出不对。他赶在被捉拿前回府,在将士的护送下带兵逃出长安,快马加鞭赶去了自己此前一直谋划的封地。 五皇子知道自己逃离长安的行为,几乎是坐实了太子的污蔑。但他没有办法,这摆明了这个圈套,父皇已死,他留在长安无疑是瓮中捉鳖,若是想依靠束手就擒自证自身清白那套方法,几乎没有任何活路。 从事发到现在,五皇子的心都在一直狂跳,觉得一切都犹如做梦。 父皇虽然身体不好,却并没有到能随时驾崩的程度。父皇并非大意之人,身边服侍的都是亲信,怎么会着了道?! 他到时父皇死去不过一个时辰,说明宣见他的旨意,极有可能真的出自父皇之口。 而又是谁说动父皇,让他在此刻召见自己…… 环环相扣,只能证明幕后之人已经完全把控了皇宫和父皇心意。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2节 而如今能将皇宫把控,切最为效忠陛下并被对方信任的,应当是锦衣卫。 五皇子越想越觉得胆寒。就在今日之前,他还觉得一切都朝着大好的方向发展,太子被废已是定局,却没想到不过瞬息,一切便颠倒了过来。 太子是从多久开始布局?他被圈禁也是其中一环吗?自己此次逃走,对方会如何宣称? 五皇子忽然勒马停下离开的路径,他发觉自己早在不知不觉中陷入圈套,并全然按照幕后之人的布局前进。 他此刻离开长安,是不是也是在太子的算计之中? 现在回想,他从宫中离开的着实太过轻易,后来带兵离开长安,身后的追兵也并未紧追不舍……这一切似乎都是在逼着他走这条路。 五皇子勒马停在原地,他回首看向长安,此时忽然生出后悔之意。 事发的紧张惶恐不安褪去,理智重回,他此时已经悟了。 如果他选择留在长安,或许会有大臣提出质疑,但只要他死不认罪,太子顾及名声,便绝不会杀他。 可一旦他离开国都,揭竿而起带兵谋反,太子便可名正言顺派将士讨伐于他,诛杀谋害先皇的反贼。 想到这,五皇子背后已是出了一身冷汗,甚至有种回长安的强烈冲动。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回头了。 从他带着维护自己的将士离开的那一刻,意图谋反的罪名便已是安在了他身上。 他回去后或许能活命,可追随他的将士却是绝对活不了了。 而他真的要束手就擒,认太子登基吗? 若是自己反了后,成功打回长安呢? 太子是不是也猜到了他的不甘,所以才认为他必然不会留下? 身旁的将士见五皇子停住马,紧张的神情也都怔住,纷纷不解看向他:“主子?!” 五皇子握紧缰绳,指节发白:“我们走。” 他掉转马头,朝着自己曾经部署的封地和大本营而去。 第87章 时隔数月, 太子府的大门被打开。 群臣叩首,门房大开,身着朝服的太子殿下从中徐徐而出,眉眼清冷, 气势逼人。 右相跪倒在侧, 俯首高声道:“帝崩殂, 反贼五皇子已逃, 群臣无首, 请太子殿下回宫即位!” …… 这大概是最混乱,也是最突然的一个元宵。 和五皇子预想中一样, 当晚整座长安便流传着他意图谋逆,气死陛下后逃窜的消息。他成了彻头彻尾的凶手,人人喊打的叛贼。 到了这种地步, 五皇子就算想回头, 也来不及了。 几日后, 远在封地的五皇子彻底宣布反了。 同一时刻,在礼部的紧急赶制下, 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制出太子的上位大礼。 宗庙前, 文武百官叩首。 先皇的灵柩停靠于庙宇之内, 太子身着龙袍, 头戴帝冕, 站于台阶之上。 钦天监奉旨朗声念诵,底下百官不敢抬头直视天威。 动荡数月的局势,终于在此刻尘埃落定,太子成为这种夺嫡之争的最后赢家。 同一时刻, 陈皎站在家中, 踮脚看着长安城中宗庙的方向。 这种热闹百年难遇, 要是她这时候有机会去看一看就好了。 陈皎没有别的意思,主要是自己抱大腿的大哥顺利登顶了,她身为对方手下的得力小弟,当然不想错过这种重要场合了! 即位诏令已下,陈皎正式从太子小弟,荣升为皇帝手下的小弟。 太子登基后,百废俱兴,被先皇贬低的太子党们陆续恢复,曾经的政敌被一一清算。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锦衣卫,以及皇帝身边的那位名叫陆孤玉的道士结局。 锦衣卫由陆孤玉一手组建,对方是帝王心腹谋士,是太子殿下曾经的敌人。所有人都以为这两者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有传闻太子登基当晚,陆孤玉秘密觐见太子殿下,此后不但平安从殿内走出,还居然受到了殿下重用。 世人都夸赞太子殿下有容人之量,乃是明君之相。唯独许久之后,陈皎在看见陆孤玉的面容后,和除夕当晚见到的青年恍惚融合在一起,由此窥见了某些不能为人道知的真相。 原来太子布局之深,谋略之广,难怪当初会对自己言“两年内便可不似如今”。 想来如今逃窜离开京都,背上谋逆气死先皇罪名的五皇子,其中便有许多疑点了。 想到这,陈皎不仅为倒霉蛋五皇子同情数秒。 遇上太子这种对手,估计他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太子如今已经离开太子府,正式入住寝宫飞霜殿。陈皎从国子监上学时,依然会习惯性地顺路看一眼太子府。 不过这一次,她不必再偷偷摸摸地翻墙了,因为她想见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 周侍郎已经回到了工部,锦衣卫没有被撤除,先皇在那几个月定下荒谬的法规条例需要商讨,朝中每日都有人争执。 太子登基后异常忙碌。堆积了数月的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被先皇用罪名贬低的官员需要复职,大大小小的民生灾情需要他做主。 陈皎已经许多天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了,若不是永安侯在前几批官复原职的队列中,她都要险些以为自己被太子殿下遗忘了。 百废俱兴,满朝上下具是兴兴向荣之相,除去了最大的敌人,身为太子党的众人自然也生出了小心思。 陈皎也有小心思,最近国子监上朝,她都没什么心思听课,时常托腮和王时景畅想自己这次会被封个什么官。 两人想完陈皎,又开始思考王时景的前程。毕竟这次在太子被圈禁的事件中,他也出了不少力,没少跟着陈皎一起翻墙,替右相府传递消息。 陈皎和王时景单纯地思考他们的前程,其他人所想的却更深远。 因为先皇的缘故,太子尚未纳妾娶妻,如今膝下无子。现如今先皇已逝,太子登基后选妃的事情自然要提上议程了。 正值五皇子叛乱之际,皇帝无子,对国家和军心也是一种不稳定。 自从太子登基后,上请广纳妃嫔选后的折子便如雪花般上呈,长安城中的高门贵族皆有所意动。 其实这件事从太子还未登基前,这些人都彼此心里有数,只不过先皇仍在夺嫡事大,所以大家都压着性子等待至今。 谁不想家中出一位皇后或贵妃? 君不见先皇时期,因为云贵妃,云家出了位掌管十二卫的威武大将军。若不是因为涉嫌谋逆,云家至今能在朝中屹立不倒。 再说及右相府,出了位皇后,后又扶持太子,在朝中地位无人可比。 枕边风的威力无需多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外戚这个名号说来不好听,可手中却是确确实实有了实权。 所以为了太子选后一事,朝中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动了心思。 地位高身份够的直指后位,身份稍差些,或者当初不是太子亲信一列的,便蠢蠢欲动想要替家中女儿亲眷谋个妃位。 但这都是诸位大臣私下的谋划,皇帝一日不发话,众人便不敢对外宣扬。 所以陈皎都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直到她舅父听到了风声,找上门来打听。 恰好傍晚,陈皎舅父一同留下用膳。 陈皎舅父将陈皎拉到一旁,神神秘秘地问道:“你跟舅舅说一句实话,殿下如今可有心意的人没有?” 老侯爷正在喝酒,闻言吓了一大跳,差点当场呛住。永安侯和怡和郡主几人也都面色不甚好看,彼此对视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忽然问这件事。 陈皎也不由心中咯噔一声,心想难不成她舅父火眼金睛,看穿了自己和太子的关系?! 不至于吧,她舅父平时看起来也没这么机灵啊! 陈皎按捺住心中惶惶,震惊道:“舅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舅父见永安侯府一家人反应这么大,也被吓了一大跳。他连忙打了个哈哈,沉吟片刻,缓缓道:“云儿快到岁数了。” 长安城中风气大胆,给男子丢荷包丢花丢簪子的招数数不胜数,郎有情妾有意自是美事一桩,若是无意便揭过作罢。 大长公主府和永安侯府主事的都是女人,相对于某些人家要开明许多。他们也支持女儿家有主见,谋求婚事,而不是像有的人家,认为女子要孝顺恭良,一切全由父母做主。 舅父问这话的意思,大概就是太子若是没心上人,云儿就要制造点偶遇这些的,看能不能搏一搏了。 怡和郡主见女儿没被识破,松了口气,又皱眉道:“云儿不过才十六岁,你急什么!” 云儿是陈皎舅母娘家的女儿,陈皎偶尔也见过几面,知道对方是个性格腼腆的姑娘。 陈皎舅父也很委屈,自己被妻子逼着跑这一趟:“你道是什么?她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听你舅母的意思,她似乎对陛下有些心思。” 这简直是太正常不过了,长安城中,对殿下有心思的人能排几条街。长相好,出身高,温润如玉,谁不喜欢啊。 舅父直白道:“现在长安城中,多少人都盯着陛下的后宫,想要往里塞人。云儿有青云志,我们做长辈的自然也愿意出力。” 听闻太子要选后的消息,永安侯府其他几人的脸色便有些沉了下去。大家心知肚明这件事是真的,毕竟此前太子纳妃或许是传闻,但如今太子都称帝了,纵使他和皎儿再情深,又怎么可能一辈子不娶妻。 舅父性格大大咧咧,也没看出其他几人的神情不对劲,便自顾自地说道:“我们都说你现在在殿下面前有了脸面,这种事问旁人也不如问你来得爽快。你跟舅父说句话,云儿有没有希望?” 他和永安侯府关系也不错,说起自己当时在妻子娘家的风光,还颇有些骄傲。 怡和郡主他们都看向陈皎,紧紧盯着对方的神情。他们既希望女儿心死和陛下分开,又怕女儿伤心,心中更愤怒陛下不近人情,这么快便要有了新人。 然而陈皎听见太子要广开后宫的消息,倒也没有如怡和郡主他们所想的愤怒失态。 她转了转眼珠,神情若有所思,居然真的在思考舅父的问题。 陈皎想了想,啧了一声,说:“我觉得有点悬。” 这倒不是陈皎忽悠人。陛下日后要娶妻,肯定也是要从右相府这些高门中娶。陈皎舅母娘家身份不足,也不是太子党没有从龙之情,却是有点悬了。 更何况若是从前,陈皎可能还会怀疑谢仙卿的情谊,但两人经历了风风雨雨,陈皎现在有种莫名的自信。 她觉得太子殿下那么喜欢自己,一心一意要和她成婚,为了她都想过忍痛牺牲做零了,所以应该不会另外娶妻的。 陈皎双手揣袖,干脆对舅父说:“殿下心里有人了,而且还特别喜欢对方,您还是别费这个劲了。” 没错,就是她! 她就是太子殿下心中的白月光!! 老侯爷他们都知道真相,听到陈皎这句话,顿时对她投来无语凝噎的目光,险些被自家孙女这大言不惭的话噎住。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3节 舅父不知道内情,但也没想过陈皎会忽悠自己的可能。 他听陈皎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没戏了,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陈皎舅父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白来一趟。他无意扫了陈皎一眼,眼睛缓缓亮了起来:“你呢?” 陈皎一愣,指着自己:“我什么?” 舅父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别的不说,云儿人不错,你们成了便是亲上加亲……” 这是来说亲的了,太子不成又选陈皎。 舅父却是越说越来劲,真觉得这门亲事不错。永安侯府家风清正,没有纳妾的习惯,陈皎还受陛下看重,前途也不错,着实是门好婚事。 陈皎猝不及防,直接拒绝道:“我也不。” 她想了想,干脆说:“我也有心上人了。” 第88章 陈皎舅父不由失望:“奇了怪了, 你们一个二个跟说好似的,都有了心上人。侄子你看上的是哪家女子?” 眼看舅父还要追问,担心露馅,怡和郡主当即站了出来:“皎儿还小, 婚事不用操心。” 陈皎舅父一脸茫然:“还不操心?世子这个年纪也该定亲了……” 永安后咳嗽一声, 急忙道:“男儿成家之前先立业, 如今陛下登基, 此事日后再谈。” 说到这, 陈皎舅父顿时不纠结方才的八卦了。他话题被转移,兴致勃勃道:“这倒是有理。我瞧殿下已有封赏的动静, 皎儿这次的官位必定不会低,你们有消息了吗?” 永安侯府的人也不知道消息,但大家都清楚——从龙之功已成, 陈皎是时候进入朝堂了。 半月之后, 新帝召见永安侯府世子。 表因陈世子辅主有功, 破格提拔入朝,授官卫尉少卿。负责协助掌管军器、宫廷祭祀朝会等仪仗, 以及帷幕等事务, 任从四品上。 陈皎得知自己今天将被召见时, 便明白她要被封赏了。为这件事她已经期待很久了, 骤然实现, 此刻很开心地领旨谢恩。 卫尉少卿是从四品上的官职,陈皎已经非常满意了。虽然从前她和舅父做梦幻想自己的官职,还说想当右相,但想想也知道不太现实。 太子党中比她付出得多且有才干的人不少, 她凭什么呢? 所以得到这个卫尉少卿的职位后, 陈皎还是很乐观的! 慢慢来吧, 升职都是一步步。她也想希望通过自己的实力,做一些政绩。 一瞬间,陈皎生出豪情万千,觉得自己又行了!她又可以了! 谢仙卿早就知道陈皎的志向,定下卫尉少卿的官职后,还想过若是陈皎不满足如何。现在见对方明白自己的苦心,也不由心中柔软,眼中流露出笑意。 德不匹位必会生出祸端。若陈皎自身没有足够的政绩,即使被自己强行提拔,也很难服众。 宣政殿中都是老熟人,除了新帝,便是张公公以及太子身边的近侍。如今张公公也升职加薪,任内侍监,负责传达召旨,照顾帝王起居。 正事说完后,在谢仙卿示意之下,所有人都退出宣政殿。 “你怎么离我这么远?” 登基后的谢仙卿并未自称朕。他最近忙碌之际,百废俱兴之际要安抚群臣,又要处理五皇子叛乱一事,每日休息的时间极少,直到现下才处理完部分事物,有空召见陈皎。 许久未见,谢仙卿有时会想起陈皎。 自陈皎加入太子党后,两人便时常呆在一起,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且是在他登基之后。 正值诸多大臣请柬选妃纳后之际,谢仙卿担忧陈皎患得患失,特意将永安侯官复原职。 然而现在看来,却是他多虑了。 底下的少年唇红齿白,面色红润,一看最近边过得十分潇洒自在,想来这段时间应当是半分没有想他了。 谢仙卿见此,先是一怔,随后又觉好笑。 他见陈皎跪在下首,微笑道:“来,到我身边来。”谢仙卿坐于龙椅之上,勾了勾手,示意陈皎来他身旁坐下。 寻常臣子连碰都不敢触碰龙椅,更别提与陛下同坐了。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已惶恐跪地推辞,高声表述忠心。 但陈皎和谢仙卿关系非同寻常,又清楚对方并不是喜怒无常,故意试探臣子的君主。 更何况陈皎刚和殿下交往时,便已经胆子大到敢在朝堂上靠着龙椅睡觉,更别说如今了。所以被谢仙卿握住手后,她便顺势坐在对方身旁。 龙椅宽敞,两人同坐也不显拥挤。 陈皎稍微感受了一下,觉得这金灿灿的椅子看起来很高贵,但其实真坐上去也没有觉得多舒服。 大家争来抢去,无非是为了坐看群臣俯首,以及龙椅象征着的万人之上的地位。 陈皎再次在心中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投靠的是太子。 要知道,那些五皇子的党羽,如今要不被新帝贬斥罢官,要不被抄家流放,稍微运气好机灵点的人,在事发当日便携款潜逃离京,背井离乡去偏远的封地投靠五皇子。 除了五皇子的下属,还有坚定的保皇派,以及后来背叛了太子殿下的人也都遭了殃。 太子被圈禁那几月中,除了有陈皎这种假意背叛实则偷偷给太子殿下送饭献宝的憨憨奇葩,还有一批真正误以为储君失势,选择另投明主的太子党。 其实陈皎也理解这些人的做法,因为谁能想到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的布局呢? 几个月的动荡,是考验也是机遇,没有选择正确答案的人,一步错步步错,最终落到惨淡收场的结局。 太子登基一月内,本就是为太子成立的锦衣卫抄家熟练,菜市场被砍的人头不少,流放的人一批又一批。 陈皎虽然不在朝堂,却也从王时景和永安侯等人口中,听到了近月太子殿下登基后的雷霆手段。 铲草除根、帝王心术,被太子殿下用到淋漓尽致。 陈皎从前也觉得自己心黑,坑人眼都不眨,但跟太子殿下的手段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自己当时放过小乞丐,太子殿下听闻此事后只是笑了笑。现在陈皎再回想,忽然发觉如果换做对方,恐怕会直接斩草除根了。 想到这,陈皎抬眼看向谢仙卿。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谁能想到对方温润的外表下,杀伐果断心机深沉到令人恐惧呢? 谢仙卿微笑地看陈皎,就像是不知晓对方眼神下的探究。他将面前案桌上的糕点推至她面前,温柔道:“御膳房做的桂花糕,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自从谢仙卿和陈皎在一起后,身边都会备上这道糕点,便是为了陈皎准备。 谁都可以怕他,陈皎不行。 因为他待她千般万般好,没有保留。 陈皎刚才也就是稍稍多想了一些,毕竟只要自己认真做事,不当叛徒,就没必要整日提心吊胆地怕殿下砍自己头。 所以她没有推拒,听话地拿起桂花糕尝了一口。这道桂花糕应当是被叮嘱过她的口味,大概只放了三分糖,甜而不腻,口感细腻。 陈皎尝了一口,便瞬间被皇宫的大厨征服,将方才的事情忘至脑后。 陈皎一边小口小口地吃糕点,一边摸了摸手边龙椅的饰纹,好奇问道:“上次看见我就想问了,这椅子是金子做的吗?” 很奇怪,龙椅应该很值钱吧。历代朝堂动乱,就没人想过要趁乱把这把椅子搬走卖掉吗? 听了陈皎的疑虑,谢仙卿满腹柔情顿时化作好笑,他道:“若真有这个心思,偷玉玺应当比偷龙椅更有用。” 陈皎恍然大悟,她忽然摇头叹息道:“五皇子最近大概要睡不好了。” 五皇子做梦都想坐上这龙椅,现在却是彻底无缘了。 当初蹦跶那么久,眼看胜利一步之遥,结果才发现都是对手设的局…… 老倒霉蛋了。 谢仙卿挑了挑眉:“为何忽然想到他。” 陈皎若有所思:“我在想,大家都抢着当皇帝,但当皇帝也很累呢。” 她转过脸,靠近谢仙卿的面容,杏眼清澈:“殿下最近很累吧?” 陈皎伸出白皙的指尖,落在谢仙卿的眼角下方,对方因为忙碌政务,多日未能睡一个好觉,眼中已经有了血丝。 联想到死的莫名其妙,内里大有文章的先皇,陈皎忽然意识到原来当皇帝也是高危职业啊,动不动就猝死驾崩…… 而皇帝死后,追随他的臣子命运便很坎坷了。 此次太子殿下手段狠厉,不留情面。上任卫尉少卿是忠实的保皇派,这个职位一般都是帝王信任的人。 据说上任卫尉少卿主张不让太子出席祭祖,后来更是一心刁难太子党,太子登基后自然不会有好结局。 想到自己前任的下场,陈皎顿时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她心中一动,忽然双手握住太子殿下,语气诚恳道:“殿下要好好休息,长命百岁啊!!” 一朝天子一朝臣,万一下一个登基的皇帝对自己不好怎么办? 和珅当年多受宠啊,嘉庆一上台就给人砍头了。 哎,这年头当宠臣也很危险呢。 从谢仙卿的角度,陈皎离他太近了。近到他能看清对方的卷翘的眼睫,白皙的面容,以及关切的神情。 他心中有一瞬间动容,故意玩笑道:“我若是长命百岁,恐怕下一位太子反的便是我了。” 没有储君愿意心甘情愿一直当太子,谢仙卿出身薄情帝王家,从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父慈子孝的例外。 谢仙卿忽然想到,因果轮回,他杀了自己的父皇,日后说不定也要被他的孩子所杀。 这是第一次,谢仙卿敢与外人揭露自己的顾虑。 因为生长的环境,他不敢信任亲情,对自己的后人也抱有怀疑的心态。 所以在这个封闭闭塞的朝代,谢仙卿对留下自己血脉这件事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甚至与陈皎相恋后,他在短暂的纠结中便做出了过继的决定。 听到谢仙卿这句话,陈皎敏锐地窥视到对方心中的担忧。她心中一沉,顿时忘记刚才的胡思乱想。她皱起眉,立刻想要说些什么。 谢仙卿却笑了笑,伸手拉过陈皎的手指,阻拦了对方的劝慰,温声说:“若真能侥幸长命百岁,惟愿那日陈世子在我身侧。” 世人都道吾皇万岁,但也清楚这祝福有多可笑。 人人都想长生,却不知漫长的人生无人相伴也很孤独。 生母早逝,父子兄弟反目,血脉后人尚且未知,谢仙卿如今身边最亲密能够信任的人,竟只有一个陈皎。 所以他说:“陈镜瑶,你何时与我成婚?”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4节 第89章 “陈镜瑶, 你何时与我成婚?” 猝不及防地求亲,陈皎愣了一下。 若是从前听到成婚这件事,此时陈皎肯定慌张至极,又开始东拉西扯满嘴跑火车, 说不定已经起身飞快逃跑了。 毕竟陈皎和谢仙卿都深知她的性格。正如她当初自白所言:在感情中, 她是个悲观的胆小鬼, 像一只喜欢藏起来的鸵鸟。 但今天陈皎没有慌张, 一反常态地坦然, 更没有逃避躲开。 她坐在太子殿下身边,略微思索后, 轻声说:“嗯,再等等吧。” 陈皎的回答出人意料。她语气平静,好似答应了, 又好似遥遥无期的推辞。 谢仙卿望着她, 没有质问她为何要等, 也没有逼迫她等待的期限。 他只是笑了笑,说:“好。” 他握住陈皎的手, 与她十指紧扣, 似玩笑地说:“陈世子要我等, 我怎会不等?” 龙椅不大不小, 两人坐在椅上, 身体相互依偎地靠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陈皎忽然意识到,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始终都是太子殿下在等她。 等她结束那些荒诞奇妙的谎言, 等她道出真相, 等她在官场中成长, 等她答应成婚。 谢仙卿好像有很多时间,能够去等待陈皎这个胆小鬼的成长,体谅她的所有不得已,包容她自私的小心思。 谢仙卿对外是雷厉风行的帝王,对她却偏爱地给予极致的温柔和耐心。 意识到这个真相后,陈皎有一瞬间的茫然,还有一些感动中的无措。 这一瞬间,陈皎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她与谢仙卿眼眸相对,握住对方的手,郑重承诺道:“殿下你放心,在你成为大龄未婚男青年之前,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谢仙卿:……? 他看向陈皎,挑了挑眉,差点被气笑:“大龄?负责?” 方才暧昧温情的氛围一扫而空,谢仙卿甚至想要问问自己在陈皎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 陈皎不知道太子殿下差点被她气到心梗。她在心底悄咪咪算了算,殿下如今虚岁二十五,自己也才二十,两个人再等几年也没什么。 谢仙卿眯起了眼,正想追问陈皎是不是认为他年纪大了,对方却直接转移话题,问道:“对了陛下,今日我领了旨,明早是不是便得来上朝了啊?” 陈皎被授官后本来还挺开心的,毕竟这意味着自己升职加薪,有着美好光明的未来嘛! 但是现在兴奋劲过去,她终于想起自己变成打工人的事实。 从前她在太子府只能算兼职,从国子监下堂后才慢悠悠去报道,每周还给自己放三天假。 但为官入朝后,她就真正变成每天都得早起开会,打卡上班的卑微社畜了。 谢仙卿还记着她方才的话,故意调侃道:“走马赴任,大抵如此。” “这么快啊。”陈皎听见没有缓冲摸鱼的时间,顿时更惆怅了。 当朝十日一休沐,一月休三日,比现代的单休还过分!而且每日三更便得早起,想到冬日清晨的寒意,以及雾蒙蒙的天气,陈皎心都凉了。 谢仙卿见她挂着嘴,一脸惆怅,顿时忍俊不禁。 因为陈皎提醒,他回忆起从前对方在大殿中闭眼睡觉的情形,忍不住勾了勾唇。 谢仙卿也不再继续调侃,温声安抚道:“你日后上朝,我们二人也能时时相见。” 如今他在宫中事务繁忙,陈皎在宫外,除非他召见,两人根本无法相会。 索性此次他让陈皎分担任卫尉少卿,这个职位负责掌管祭祀宫廷仪仗,几乎常驻宫廷。 陈皎叹气说:“见有什么用,又不能摸……” 她又不是恋爱脑,就算能每天见到男朋友,她也不愿意每天凌晨三点起床啊!! 而且这个男朋友还只能看不能摸,不给白嫖。 谢仙卿不得不动了两人相握的手指,含笑提醒道:“这不是正在牵手?” 陈皎摇了摇头,用一种深沉的语气,说:“你不懂,我想摸的又不是这里。” 谢仙卿:……? 他短暂的沉默后欲言又止,最后干脆装作没听懂陈皎话中的意思。 谢仙卿转移话题,看似平静道:“科举之事,还需再等几年。” 他不必解释,陈皎也明白。 谢仙卿才登基不久,根基尚未稳固,五皇子又虎视眈眈起兵谋反,此时绝不是推行新政好时间。 所以她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件事,还反过来乐观地安慰对方:“没关系,下届科举还有几年,殿下时间尚早,不必急于一时。” 谢仙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他温声道:“虽然科举改革一事放下,我却有另一件事要交给你。” “陈游礼此人也算有点用处。他所说灰泥前月便已制成,工部查验后认为适用。我已派工部的人接手,第一批将用于边防和堤坝,不日将会用于道路。” 谢仙卿让陈皎去修路。他给她三千人。 陈皎虽然之前也抱有一点期盼,但却没想到陈游礼居然为了活命,居然真的把这东西捣鼓出来了。看来那系统还挺有用。 不过惊讶之余,听见谢仙卿的安排后,她又有些无语:“……我不是负责管礼仪军器这些吗?” 为什么忽然从高大上的领导秘书,变成包工头了,这个走向不对啊! 谢仙卿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好笑道:“陈世子不愿?” 此事是别人求也求不得的好事,也就只有陈皎还敢跟他不满。 陈皎才不傻,当即说:“陛下不要污蔑微臣,微臣为人忠厚善良,一心为陛下分忧解难,怎么会不愿意呢?!您别说了,我这就去办!” 陈皎身为后来者,已经明白要想富先修路的道路。却没想到谢仙卿也能如此迅速的意识到此事,并且不拘泥于只将灰泥用于军事防固。 或许有些人看来,在古代将水泥这种东西用于修路显得很奢侈,但其实这件事意义重大。 小规模修建必要通道,不但能提高贸易经济,还能大大提高中央与边防封地的联系,加强军队讨伐和传递消息运输粮草的速度。 这也就意味着,长安对各地节度使的掌控加强了。 这是一件势在必行的事情。 …… 谢仙卿身为皇帝,每日真的很忙。如今跟陈皎说完事后,已有大臣在外等候。 陈皎的事情也说完了,她心情愉悦,见谢仙卿要召见其他大臣,便干脆直接跟对方告别,轻松出宫了。 张公公早已是内侍监,却仍旧维系着从前在太子府的习惯,亲自送陈世子出宫。 当初张公公得知陈世子是女扮男装后,惊得好几夜都没睡着,胆战心惊地等待着殿下将陈世子大卸八块弄死。 这世上没人能够如此欺骗他家殿下,陈皎胆大包天,换做他人胆敢如此戏耍太子殿下,就是有八百条命都不够被砍脑袋。 但陈世子依旧活得好好的,成日在殿下的底线上蹦跶。 从太子殿下得知真相后却没有动手那天,张公公便明白,这便是未来皇后娘娘了。 半路上,张公公决定替他们家殿下表表功,便‘无意’间向陈皎透露道:“陈世子,陛下这些天忙着处理政务,每夜极晚入睡。陛下一忙过了,便第一时间召见你……” 陈皎随意点头,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放心上。 张公公看得着急,忍不住明着提点道:“陈世子,陛下这个年纪,其他府上都已有几个孩子了……” 他真怕着陈世子缺德到家,不给个期限,就这么让他们殿下等上一辈子。 若是其他女子,张公公肯定不担忧,关键是这陈世子脸厚心黑缺德到家,太子居然也容忍她。 张公公身为服侍殿下多年的老人,对其十分了解。 太子殿下身为储君时,性情沉稳极少破例,唯独陈世子是他的例外。 陈皎听见张公公的话,想到自己今日说年龄时殿下的表情,不由笑了一下。 她难得发善心做了回好人,对老熟人张公公提点道:“这话公公可别跟陛下讲了。” 因她做得好事,对方近来应当是听不得年龄二字了。 陈皎笑容灿烂,一旁心急的张公公瞧见了,忽然想到:陈世子提起陛下时,笑起来还挺甜的。 张公公莫名也镇定下来,心想自己在这劝什么呢?主子们有自己的想法,陈世子和殿下或许乐在其中呢。 剩下的时间他停下嘴,不再试图劝说陈皎。 陈皎从皇宫出来后,便直接去吏部报道领官服,正式成为当朝的卫尉少卿。 又过了几日,一切尘埃落定,指定她负责修建长安城至河口仓道路的圣旨下来。 陈皎领旨后当即走马赴任,摩拳擦掌专心准备陛下交给她的这件事。 半个月后,陈皎戴着草帽,信心十足地站在施工工地。 其实陈皎不必亲自前来当监工。她虽然被委派负责此事,却完全可以将事情吩咐给手下,每隔一段时日去现场查看进度便可。 但陈皎不愿意。 这是她入朝为官后,接手的第一件事。看起来很简单,其实却很重要,因为这是陛下命令修的第一条路,水泥是新事物,很多人都在围观探讨争议。 大家不知道这个东西叫水泥,都根据颜色唤它灰泥。 陈皎很清楚,这只是第一条路,很快就会有另外的路。不是所有路都由她负责,但她作为带头的人,却必然会起到一个以身作则的带头效果。 修路是个不大不小的工程,慢的话一条路能修好几年,拖着朝堂的银子和劳力,潇洒自在大把往兜里装钱,快的话却只要月余。 陈皎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给后来者做标杆。 她监修的路修了多长,用了多长时间,花费了多少劳力和银两,修出来的质量如何,全部都会记录在册,对以后监修的官员进行对比。 一旦后者不合格或者差距太大,这个官便做到头了。 陛下势在必行,浑水摸鱼给他添乱的臣子,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尽管谢仙卿没对陈皎提任何要求,更未点明内情,但她心知肚明,十分上心。 因为此事牵扯到日后,所以陈皎不会对任何人言语。就连永安侯府,怡和郡主他们也颇有微词,认为陈皎不必如此卖力,每日都从早到晚地奔波去城外和其他人一起修路。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5节 其他人未能窥见,只因为他们还意识不到灰泥的重要性,以及陛下的野心。但陈皎知道。 她也清楚自己这种行为,是在给一些官员埋坑,以后肯定会有很多人骂她甚至记恨她。 不过没办法,她目标是做天子宠臣,当然是领导的心意最大啦。 第90章 因为条件有限, 所以陈皎他们采取修路的方法较为朴实。先将土地压实铺平混砂碎石子,然后上一层和石子混合的厚厚水泥填充缝隙刮平作为表面。 陈皎亲自到场监督,指挥地方官员和劳力,偶尔还会上手跟着一起刮水泥。就连劳力食用的饭菜她都会亲自过问, 以防有人从中克扣, 将拨下来用来买肉买菜的份例换成稀薄的白粥。 这是修建工程的过程中最容易发生这种事, 以至于许多官员都觉得修工程这件事, 实在是个不错的肥水差事。 但陈皎肯定不会做这种事。修路很费体力, 劳力吃不饱就没力气,说不定还会病倒死人。陈皎绝不允许在她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 这是陈皎上任后独自负责的第一件实事, 她先是担忧手下的官员克扣劳力的饭菜,随后才发现自己低估了人性。 或许是她看起来太年轻,也许是她和从前那些板着脸监督工人的酷吏不同, 她似乎太好说话, 也太‘善良’了, 一些吃饱了的劳力甚至有些开始偷偷偷懒,彼此间甚至起了小规模的冲突。 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 毕竟这次来修路的, 都是从地方征用来的劳力, 修建好才能归家。征用劳力属于古代特色, 修渠, 挖河道等,都会需要当地地方出劳力。 地方每家百姓按人口出劳力,可以抵扣当年土地税收,相当于朝廷出钱雇佣劳力。如果不出人便要出钱, 交税的同时还要交银子。 被官兵压着做工不是轻松事, 又累又遭罪, 几个月下来人都瘦了好几圈。但凡家里有钱的都会凑钱赎人,不让自家人来受这个罪。 所以这次来修路的人大多都是不富裕的社底层,性格应当较为‘老实’。然而修路不过十几日,这群人便态度大变。 此时陈皎才明白,为什么从前那些来做监工的官吏不愿意给劳力吃饱了。 不仅是为了克扣银两,还有为了方便管理的原因。 吃饱了,就会生出欲望,就会闹事。 陈皎在发觉此事的痕迹后,当即反思了自我。 幸好那些人还没来得及传染给其他工人,否则剩下的时间她根本没办法扭转和管理众人。 陈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闹事和偷懒的那十几人当作典范,派小吏将他们绑在高处用鞭子抽,当日所有人都听见了那十几人的惨叫和求饶。 打完后,陈皎也没派人将他们放下,而是直接命其他人继续赶进度修路。 直到日落西山,身边的小吏跑过来,挤出谄媚的笑问道:“陈大人,已是一下午,要将那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放下来吗?” 陈皎刚刚蹲在地上跟着一群人铺水泥,现在灰头土脸,脸上还有污垢。 她抬头看了眼那几人高挂在木杆上的几人,眼神平静,淡淡道:“不用。” 她说:“让所有人都看见,这就是下场。” 那一刻,小吏脸上的笑僵住,飞快低下头,恭敬道:“是。”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泛冷,那几人穿着薄衣挂了一下午,若是再挂一晚上,明早起来也不一定能活多少。 果然如他所想,第二日那些人便放下来时,有的人已经没气了,剩下的几人也都虚弱脸色苍白,看起来不大好。 而陈皎只是淡淡扫了眼,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后悔或怜悯的神情。 这证明她昨日在做这个决定时,便早已知道了这个结果。 其他官员在一旁看见了,顿时说不出心中滋味。 陈世子来他们这里十几日,大家都以为对方是个善良和气的人,现在他才知道对方比他们想象中狠厉果断。 今日所有劳力上工,远远便能看见那十几个人,以及其中的尸体。 前车之鉴便在眼前,所有人都心思一凛。那些蠢蠢欲动的,抱着小心思的,试图效仿的,在此刻都歇了心思。 事发当日,所有人都心情复杂。 陈皎也一样,她戴着自己那顶独特的草帽,一个人在工地巡视检查,查看有的地方铺平没有,否则会影响道路使用年限。 她神情淡淡,但见到她的工人,却都像是看到了什么洪水野兽,根本不敢抬头直视。 陈皎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想法。 陈皎虽然有心智和手段,但遇见事情后,却更偏向和气的处理方式。 从前在太子府时,她与其他大臣起冲突,在怼回去后,往往都会给对方台阶下,然后轻飘飘揭过此事。 后来陈游礼和小乞丐,她也不会赶尽杀绝,因为陈游礼和系统的独特用处,以及小乞丐的无知可怜,她没有杀了他们。 但若是换个心狠且以自己利益为首的人,必定会不计一切代价弄死知晓自己秘密的陈游礼和小乞丐。 陈皎一般不会与人做绝,她习惯性留一条退路,也习惯性做个好人。 但有时候,做好人的结果便是你在其他人眼中,是个可以被欺负嘲笑的傻瓜。 这件事后大家惶惶不安,以为陈大人会就此变成一个动辄杀人的酷吏,但陈皎和从前也没什么两样。 就连工人的饭菜,她也依然维持着从前的水平,没有效仿前任故意让工人吃不饱,从而方便管理。 不过此事之后,当陈皎看见有小吏抽偷懒装病的劳力后,却不会出声阻止了。 其实小吏心中也有数,下手不会特别重,只是起到警示作用。征用劳力普遍都会避免劳力死亡,如果劳力死亡人数超过一定数额,负责的全部官员都会被追责。 路还没修完,陈皎的心倒是硬了很多。 杀鸡儆猴的效果很好,那日之后所有人上工时都动作迅速,更没有人敢懈怠和闹事。 三月之内,一条由长安直达河口仓的路便修好了。 当朝定都长安是由于此地独特的军事地形,易守难攻得天独厚,而此后历代帝王迁都却是因为粮运问题。 由于地形限制,长安运粮主要依靠漕运,而一旦内乱或者干旱无水的情况,便会严重影响粮食运输。 河口仓位处运河与黄河接口,若是通过陆运将粮食运至此处,便可解决水患影响粮食的问题。 而且因为连接运河渡口,方便交通便利。一旦此处修建好,附近这一带的贸易经济也会迅速发展。 陈皎此次领了三千人,速度和质量都远远超出朝中其他官员的预计。她回朝时也理所当然地受到了嘉赏。 从长安开始到河口仓,四百里的路程,谢仙卿已经很久没见到陈皎了。 此时见到那个黑了几度的少年,他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他是叫她去修路,又不是叫她去挖煤! 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 因为龙椅在最上首,谢仙卿还戴着冕冠,陈皎根本看不清对方的神情,更不知道对方的想法。 不过要是她知道,估计会忍不住当场骂出来。 她整天顶着太阳在工地曝晒,能不黑吗?! 那顶草帽根本没什么用,陈皎也不可能直接上帘纱。毕竟她对外还是个男子,自己这次修路,乱七八糟的外号已经够多了,她实在不想再多一个小白脸的头衔。 张公公也看得分明,没想到习惯偷懒的陈世子这次居然这么上心,这小脸看起来真遭罪。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陈世子脸上大部分地方都是黑的,有的地方却似乎没被晒到,依旧很白。黑白对比,陈皎的新造型显眼到让人过目不忘。 张公公不知道,这全都是因为陈皎自作聪明,弄的那顶不靠谱的草帽的锅。 他心中咂舌,面上却平静上前,宣旨道:“……陈世子一力监成,赏黄金千两,赐青银光禄大夫。” “臣谢主隆恩!”陈皎身穿官服,叩首谢恩。 青银光禄大夫乃是从三品,陈皎从前是卫尉少卿,从四品上。这么算来,她也算是升官了。 领完旨,陈皎站回自己的位置。 朝中站序按官员品级大小排列,陈皎升官速度就跟坐火箭一样,年纪轻轻便已是三品大臣,站在队列前茅,就连她舅父她爹都远远站在她后面。 剩下的时间没她什么事,她只需要站在原地发呆,等其他大人禀报事务。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张公公终于高声宣布道:“退朝!” “陛下有事相商,陈大人留步。” 陈皎毫不意外地被留了下来,其他大臣见此虽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很意外。 毕竟当初陛下还未登基时,陈世子就是对方眼中的红人,经常被留下用膳。如今还牵扯到河口仓的灰泥路,想来陛下要过问一番。 想到这,其他大臣忍不住对永安侯拱手打趣道:“有子如陈大人,恭喜永安侯了。” 太子殿下已继承大统,作为对方心腹的陈皎,前程可谓如日中天。 当初陈世子不学无术,永安侯府为她的国子监考核文章争执,因此被多少人暗中嘲笑。 那时的他们,谁能想到永安侯府会有今日的风光? 永安侯面对大家的恭维,面上挤出笑,心中却在发愁,回想女儿被晒得漆黑的脸。 ……也不知道怡和郡主和他娘瞧见了,会闹成什么样。 另一边,宣政殿中。 谢仙卿也看向陈皎,有些心疼又有些好笑,蹙眉问道:“你这是……?” 他沉默片刻,委婉地想要说出一个不伤人的词汇,来形容黑成一块碳的陈皎。 陈皎根本没懂他的意思。她昨日奔波连夜进京复命,换好衣服便赶着上朝,又站了几个小时开会…… 忙活这么一通,陈皎累得半死,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坐着。 只是这可恶的封建阶级,偌大的宣政殿中,就皇帝屁股下的那把龙椅。 陈皎忍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腿都要麻木了,终于没忍住,礼貌道:“陛下你能起来走走,让我坐会儿吗?” 谢仙卿:……? 此时的陈皎看起来可怜兮兮的,神情生无可恋,配合着那张黑白相见的小脸,实在惹人发笑。 谢仙卿又心疼又好笑,一时间努力憋笑,哪里会拒绝。 他连忙起身,亲自道:“陈世子辛苦了。” 陈皎直接一屁股坐下,然后半瘫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殿中空旷清爽,陈皎以前觉得当官好累,三点就得起床,还十日一休。 如今去工地被磨练了一圈,被社会毒打归来,陈皎这才明白,从前的自己有多身在福中不知福。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6节 工地全年无休,下雨时不出工,她还要发愁能不能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完进度。其他工人下班了,她还要时不时巡视检查今天的工程,确保质量问题,这真属于加班没有任何工资, 幸好陈皎比较缺德,自己巡视检查就算了,还带着带着其他官员小吏一起加班,美名其曰人多力量大。 现在陈皎终于明白,那些黑心领导为什么总是天天拉着下属一起加班赶工作了。 第91章 陈皎躺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 忽然抬首看向谢仙卿,好奇问道:“陛下你用过早膳了吗?” 谢仙卿没想到她这种情况下,还不忘关怀自己:“自然用过。” 他还在想陈皎今日为何这么乖时,却见对方盯着他, 语气诚恳道:“陛下您吃点吧, 您不吃我心疼啊!” 陈皎其实饿了, 但自己在皇宫肯定没办法让御膳房下厨。所以她想让大哥赶紧吃饭, 她也好蹭上一口。 谢仙卿瞬间懂了, 笑了一下,当即体贴道:“让御膳房送几道菜和点心。” 这还是陈皎第一次留在宫中用膳。从前她在太子府, 便觉得太子府的厨师已经极好了,没想到皇宫的御厨更胜一筹。 陈皎暗暗在心中决定,自己以后一定要多多来皇宫里蹭饭! 当朝官员上朝出发前不能吃东西, 连喝水都要控制。否则上朝中途内急, 就完蛋了。 以前有个大臣吃坏什么东西, 上朝时当着皇帝和其他臣子面放了很多屁,从此沦为笑柄。 正好陈皎决定以后上朝前都不吃饭, 留着肚子找谢仙卿蹭吃蹭喝。 陈皎思维发散之际, 便听见谢仙卿终于问道:“你这脸是如何回事?” 陈皎顿时回神, 无语道:“别提了, 都是因为那顶草帽……” 她知道要去工地刮灰泥, 特意戴了草帽遮阳。未成想这草帽质量堪忧,中间有许多缝隙,时间久了便散了,导致她不知不觉被晒的黑白相间。 听了陈皎的回答, 谢仙卿好笑之余, 又不免怜惜, 更因为对方的做法生出几分欣赏。 没有偷懒,没有借口。在面对重要之事时,陈皎的决心一如既往。 监工徭役的臣子不少,却不是每人都如陈皎这般万分上心,亲历亲为不惜在烈日下暴晒。不少臣子从徭役后归来,依旧肌肤白皙,明显是未去过几次地方现场。 尽管心有怜惜,谢仙卿却不会出声劝阻对方。 因为这是陈皎的决定和抱负,如果他真要阻拦,最开始便不会允许对方入朝,也不会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对方。 谢仙卿之所以选择陈皎去做这件事,便是因为对对方的期许。 如今陈皎归来,交出的答卷令他万分满意。 …… 陈皎从宫中归来时,又领着一大堆补品,其中有不少珍珠。 当朝贵女流行敷用珍珠磨成的粉,据说这样能美白。谢仙卿估计也有耳闻,所以给她赐了一大堆。 毕竟不劝阻是一回事,但陈皎顶着黑炭一样的脸在长安城中晃悠,谢仙卿自认自己也要负些责任。 更重要的是,为了避免日后他对着女友黑白相间的脸笑出声,他便决定早做安排。 和谢仙卿抱有相同想法的人,还有怡和郡主他们。 陈世子昨日连夜进京,回府时已是深夜,永安侯府的主人都已安置。她不想惊动大家,便没有命仆人通传。 第二日一大早陈皎便收拾去上朝了,也没见到怡和郡主他们。 所以今日她从宫中回永安侯府时,等待已久的怡和郡主和老侯爷他们才见到陈皎的新造型。 怡和郡主震惊地拉着女儿,尖叫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怡和郡主气得不行。好好的水灵灵的女儿,出去一趟回来后黑成了一块碳,如果全黑就算了,关键是有的地方黑有的地方白! “你是去当官,又不是去采矿!你爹做了多少年官,也没见弄成这副样子!” 陈皎很不赞同,强调说:“我爹能和我比吗?我的工作比他重要多了,你看我都升到三品了。” 老侯爷闻言点头,中肯评价道:“确实。”孙女这升官速度确实没得说,还都是因为自己的政绩。相比于儿子就逊色不少了,成天只会写酸诗。 无辜被波及的永安侯:……我惹你们了? 到底是自家孩子,怡和郡主他们说了两句,便心疼地吩咐下人熬汤进补,忙着拉陈皎嘘寒问暖。 陈皎刚从宫中吃饱喝足回来,心情还挺好的。 女孩子当然会爱美,发现自己黑了后,她其实最开始也有点郁闷。但工地搬砖几个月,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断,现在陈皎已经完全看开了。 忙碌好几个月,刚回家陈皎歇息一日后,身体依旧有些疲倦。 然而再累,第二天也还得上班。 凌晨三点,陈皎就被叫起来了。 她睡眼朦胧,穿戴好官服收拾齐整后,便和永安侯出发上朝。父子俩人双手揣袖,一起慢吞吞朝着宫中走去。 今日的陈皎上朝时困得差点没睡着。 第二日同样的时辰,被下人叫醒,陈皎躺在床上思考人生,最后决定倒头再睡一刻钟。 上朝一段时日后,陈皎也算是明白了,虽然多数大臣都是三更起,但其实按照刚好不迟到的标准来算,大家起床上朝的时间还可以再往后延迟半个小时。 大臣每日特意去早一些,便是为了早点在宫门外排队。因为宫门开时,负责登记的内侍会按照臣子进宫的名次签到,这本名册关系到日后考评,甚至可能会被陛下查看。 如果你天天排队伍最末,皇帝都坐龙椅上等着开会了,唯独你每次都掐着点到,你说领导怎么看你? 当领导的,都愿意看下属抢着积极上班嘛。 所以为了给陛下一个好印象,也为了含蓄表现自己敬业,上朝的臣子每日都准时三更起。反正少睡那半个小时,也没什么太大用处。 陈皎以前也是其中一员,但现在她想开了,不想卷了,决定摆烂了! 别说宝贵的半个小时,就是十分钟,玉皇大帝来了也不能让她和她的床分离!! 永安侯:…… 陈皎多睡了十几分钟,她爹倒是等得心急,恨不得亲自拽着她让她赶紧出门! 今天父子两人到得晚,永安侯一路急匆匆赶路,心急如焚。 永安侯下岗再就业,这次对待自己的工作,比从前还要尽心。 他算是看明白了,现在失业的老男人不受人待见,他在家念诗都要被大家嫌弃。 现在可以重新复业回去上班,永安侯可高兴了。 父子两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到宫门外。平时没有多少人的地方,此时已经排起近百人的队伍。 永安侯看见这漫长的队伍,整个人心都凉了。 永安侯当机立断去队伍前面,对陈皎说道:“爹去看看有没有相熟的官员,让他们给我们挪个位置……” 永安侯从前也很少做这种事,但今天实在是太晚了,他看见这位置心都凉了! 这种做法倒很常见,比如官员品阶高的官员,每天都有人帮忙排队。或者有关系相熟的官员,彼此间偶尔哪天起晚了,插个队也正常。 尽管身后的人有意见,但大家都在朝为官,纵使心中不满,也很少会因为这种事公然在宫门外闹起来,顶多彼此阴阳怪气嘲讽几句。 陈皎闻言侧目,神情震惊道,“爹你居然还想着插队?爹这大庭广众之下,你注意素质啊。” 她双手揣袖,小步和她爹拉开距离,小声提醒道:“插队会被人丢石头的。” 永安侯的拳头硬了。 要不是自己只有这一个孩子,要不是自己当着文武百官面还要脸,永安侯真想给这缺德孩子一脑瓜。 他气急攻心,骂道:“谁叫你起晚了!我瞧我们排在末尾了!” “我为官数十载,从未排在最末!” 永安侯老老实实上朝了一辈子,每次都是兢兢业业三更起,早早去宫门外排队。结果碰见陈皎拖后腿。 陈皎很无语,又不是她让她爹等自己一起上朝的,而且现在还没到时间呢。 不过她爹痛心疾首,她也不好继续怼回去了。 陈皎倒是很孝顺,不介意地说:“那你排我前面吧,我排倒数第一,你排倒二,行不?” 永安侯:……都是末尾有什么区别?! 他捂着心口,翻着白眼望天。 造孽啊! 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了这种缺德孩子! 最终永安侯左思右想,实在是丢不下这个人,还是找熟人插队去了,丢下陈皎一个人站在队伍末尾。 陈皎无所谓别嘴。 反正她又没迟到,排在队伍后面还能站着睡会儿觉,挺好的。 陈皎抱着踩点上班的打工人信念,最后一个打卡报道。 今天登记名册的的内侍居然是老熟人,是张公公的徒弟小太监。 他看见陈皎后,瞪大眼:“陈世子?” 这永安侯不是早就到了吗,怎么陈世子单独排在排在队伍末尾。 等陈皎进入宣政殿时,大殿内就剩排在队伍末尾的几个人没站好了。在其他人的目光中,陈皎弯着腰一路溜进去。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爹这么着急忙慌要插队了,这种万众瞩目,有些人确实承受不来。 但她无所谓了。 反正每天都有人踩点上班,就让她来承受这种痛苦吧! 今天的朝会十分热闹,上朝过程中有人吵架。 今天没有陈皎什么事,她正闭眼偷偷摸鱼睡觉呢。没想到诸位同仁今日火气都不小,彼此因为一件事争执越来越激烈,最后面红耳赤干样子很想彼此干一仗了。 这两人一人是右相的门生御史大夫,一人是门下侍中的亲女婿,俩人都是曾经的太子党,彼此后台都很硬。 他们之所以针尖对麦芒,却是为了陛下纳后一事。 这两人分别代表右相府和门下侍中,两大家族兴盛,皆有女眷。在陛下登基后,他们便盯上了皇后之位。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7节 当然了,右相和门下侍中在朝中地位高,自持身份贵重,轻易不会亲自下场,所以便派了手下的党羽出来争执。 这两方人马最近斗得很激烈。新仇旧怨,便借着今天这件事彻底发酵了。 陈皎被吵醒后,发现居然还有这种好事,当场化身乐子人,津津有味吃瓜看戏。 谢仙卿坐在上首,也明白这两人的意图,诸如此类的闹剧其实已经发生过几场。 他扶额,叹息道:“朕尚且无意选后……” 听到他这话,其他人顿时不吵架了,纷纷瞪大眼看着陛下,同时跪地大声劝阻道:“国不可一日无后,陛下已近而立之年,子嗣社稷为重啊!!” 这时陈皎便看出点门道了。 估计是她离京这几月发生过什么。或许是陛下回绝纳后的提议,或是因为其他事让这些老奸巨猾的臣子得知了他的思量,才会上演今天这出戏。 “好了,朕心意已决。”这种事可大可小,臣子虽有小心思,大体方向却没有错。 五皇子叛乱之际,万一他期间意外身殒,却没有后人继承大统,国家必定会就此陷入纷争战乱中。 所以历代皇帝都会早早成婚,便是为了防止此类情形。 谢仙卿不肯答应此时纳后,无非是因为答应陈皎要等。但臣子的提议没有错,他不是暴君,自然不好过于厉声训斥,未免寒了忠臣的心。 朝堂上,谢仙卿忙于应付臣子劝诫。他头疼扶额时,无意中扫了眼陈皎,只见对方双手揣袖,眼神发亮,正兴致勃勃地吃瓜看戏呢。 恰好王尚书跪地劝诫,深情并茂地列举数十种陛下应当及早选妃纳后的理由。 陈皎在一旁看得有点投入,居然也跟着点了点头,似乎神情赞同。 谢仙卿:……? 他头疼之际,顿时气急。 这就相当于两个人被催婚,他一个人抗压力,另一个人不帮忙就算了,还跟着在旁边点头看戏?! 谢仙卿当即沉声点名道:“陈世子说说看。” 这种大事,陈皎说什么?永安侯府又没有女儿。 作者有话说: 陈世子:他说得好像有道理哦,啧啧(吃瓜看戏中 陛下:……这事跟你没关系是吗? 第92章 听见陛下点名, 其他大臣和陈皎都茫然了。 虽然不懂为什么陛下要在这种时候点自己的名,但打工人的敬业心态,让陈皎瞬间从吃瓜的状态中抽身。 她当即站出来,高声道:“臣认为立后一事事关重大, 应以陛下心意为先, 不可急于一时。” 听见她是反对的人, 其他人顿时跳了出来, 群起而攻之:“正是因为立后一事重大, 才需要早做决断,以免日后生出事端。” 右相府和陈皎从前都是太子党, 双方的目标都是扶持太子登基,彼此关系不错,还互相扶持提点过。 但太子登基后, 他们之后代表的利益便不再一致。如今右相府想让陛下尽快立后, 以便扶持自家的女眷当皇后, 可陈皎身为保皇派,自然要以陛下心意为先, 于是竭力辩白。 两方利益发生冲突, 从前的和煦顿时消散, 彼此言行犀利起来。 王尚书盯着陈皎, 目光锐利:“陛下登基不久, 百废待兴之际,正是广立后妃之时。” 陈皎不闪不避,义正言辞:“王尚书虽然言之有理,但五皇子叛乱未平, 国家动荡之时, 怎宜扩充后宫劳民伤财?” 王尚书摇头:“陈大人你糊涂!” 陈皎说道:“陛下此时不愿成婚, 自然有他的考量,我们身为臣子,此时不支持陛下,怎能给他拖后腿呢?!” 陈皎痛心疾首,伸手对上首的谢仙卿道:“诸位在朝堂上争来吵去,没看见陛下为你们头疼不已吗?” 谢仙卿:……原来你也知道我刚才在头疼啊?! 谢仙卿几乎气笑了,但他此时在上方看了一番,心情居然也奇妙地好了起来。 难怪陈皎方才津津有味地看戏。 这件事公说公有理,陈皎和王尚书两方人吵得不可开交。 永安侯也暗中支持王尚书等人的提议,希望陛下早日娶妻。这样女儿也不用继续和陛下保持着断袖的关系,提心吊胆担心被发现女子的身份,迎来欺君之罪。 但老父亲见女儿寡不敌众,心中一急来不及思考,当即也跟着加入战场。 恰好此时,李大人语带讥讽道:“立后是为陛下和社稷考虑,陈大人刚入朝为官,言辞着实有些年幼天真。” 陈皎微微蹙眉,不敢置信:“陛下英明神武足智多谋知人善用,有此明君,我朝江山必定安如泰山。诸位大人口口声声为社稷考虑,难不成是在质疑陛下的能力?” 所有人翻了个白眼,气得倒仰:……又来了又来了!她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拍马屁啊! 就连焦急的永安侯都惊了。 他知道自从陈皎加入太子党后,便有人骂她马屁精。 他没有亲眼见过,便认定这些人在夸大其词,因为羡慕嫉妒陈皎得太子看重,才故意污蔑自己女儿。 现在亲眼在朝堂上看见陈皎脸不红心不跳地拍马屁,周围是其他大臣投来的若有似无打探的目光,永安侯这一刻第一次想退休了!! 陈皎哪知道她不害臊,她爹心理压力先顶不住了。 反正朝堂上吵架,不要脸就对了。 陈皎这话一出口,虽然很不要脸,但其他人也没办法反驳。 总不能说陛下不英明吧?更不能说他们其实是担心陛下死得早,没来得及留下血脉便归天了。 这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恐怕今日朝堂上横竖都得躺几个人了。 王尚书一行人词穷,反倒是年迈的右相缓缓道:“陈世子莫转移话题,我等从未怀疑陛下将开一个清平盛世。然陛下近而立之年,此生不可不娶妻。既然迟早要立后,何不现在定下此事?” 右相仿若主心骨,他一锤定音,将方才众人争论的选妃立后一事,改做只立后。 毕竟大家都是世家高门,没有人能完全确保皇后之位花落自己家。既然做不成皇后,做贵妃也不错。 所以此前虽然众人都意指皇后之位,却默契地没有撇开选妃的提议。 但正如陈皎方才所说,五皇子叛乱动乱之际,国库开销不小,民生不稳,如今并不适宜选妃。 因为一旦风声传出去,百姓便会觉得:狗皇帝,我们在打仗,你居然还在选妃子!!昏君啊!! 所以无论是小选还是大选,在这个时刻都容易被百姓误解,有碍陛下名誉。这群臣子此时提议,无非是因为私心,想让家中女儿入选后宫。 陈皎揭开此事真相,朝中其他大臣也不得不后退一步。 右相一锤定音:妃可以不选,但皇后却是一定要定下来。 他话音刚落,统领门下省的侍中沉吟上前,点头道:“微臣认为右相所言甚是。” 俩人方才还斗得激烈,争执不下,如今却因为利益又站在了一起。由此可见朝中风云变化,没有永恒的对手,只有永恒的利益。 门下侍中和右相同时开口,朝中近半大臣也站了出来,同时拱手附和道:“臣等亦认为,陛下应早日定下皇后……” 朝中站位分明,右相和门下侍中站于前列,身后是众多出位的臣子。 陈皎则站在前方一侧,身后零星只有数人。 看到此情此景,她面上依然维持着平静,心中却沉了下去。 右相和侍中在朝中盘踞多年,早已有了根基。而自己虽然有陛下的看重,身边却无人可用。 没人便没有话语权,便独木难支。 同样沉了眼的不止陈皎,还有上首的谢仙卿。 帝旒之下,他勾了勾唇,似笑非笑。 这群人如此急功近利,想必是断定皇后之位定出自他们家中了。 古来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上位之后杀了许多人,竟依旧平不下有心人的欲壑。 今日早朝不欢而散,事后陈皎和右相以及侍中以及兵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均被留下。陈皎排在最末,等前面几位重臣被召见后,过了数个时辰,才轮到她觐见。 等了许久,陈皎也没有不耐烦。 她一直在思考今天在朝中的情形,以及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陛下召见兵部和户部尚书,应当是为了五皇子叛乱的事情,右相和侍中应当也是去商谈此事。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终于张公公走了出来,宣她上前觐见。 甘露殿中,谢仙卿扶着额角,托首案桌之上,眼眸沉沉。 方才商谈数个时辰军事,疲惫之际,他想的却是待会儿要与陈皎谈论的事情。 今日朝中因后位一事令他不耐至极,谢仙卿不愿再助长众人野心,扰乱朝中风气。 更何况昨晚他接到密报,五皇子派来刺杀他的人被截下,而这只是其中之一。 五皇子出此下策,无非是和右相等人所说相同,认为他没有子嗣,想要借此扰乱军心。 他派来的人甚至不需要杀掉谢仙卿,只是刺伤成功,便能引得军心动摇。 因为谢仙卿无子。他若是有危险,右相和侍中等人利益不同,选择扶持的人选也不同,到那时朝中必然会乱成一团。 若是五皇子趁机攻回长安,当初抗争过他的将士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纵使右相侍中等人有私心,但立后的提议却是上策。 种种缘由之下,使得谢仙卿不得不重新考虑成婚一事。 谢仙卿不知道要如何跟陈皎开口。他知道陈皎的志向,所以才不愿这么快大婚。 自己当初也答应了她,此时出言询问,难免有反悔之意。 陈皎进入书房后,见谢仙卿蹙眉,便主动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谢仙卿沉吟片刻,委婉道明五皇子派人刺杀的事情,然后他便耐心等待着陈皎的答案。 依照陈皎的个性,她应当不会情愿。更大可能,她会生气或是无措,然后直接跑走…… 想到这,谢仙卿头疼扶额。 今日朝中臣子已经争论一场,不久前他与右相等人商讨叛军之事。在这种情况下,谢仙卿实在不愿,也没有心力再与陈皎争吵。 谢仙卿微微呼出一口气,暂时放下这件事,准备谈论其他政事。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8节 他收敛眼中的疲惫,抬眼对陈皎笑了笑,温柔道:“此事尚且不急,朕没有逼迫你的意思……” 谢仙卿正准备移开话题时,陈皎却像是才明白他方才委婉说五皇子刺杀他的用意。 陈皎愣了一下,然后很快道:“没问题啊!” 她说:“不就是孩子吗,你先让我试试,说不定就有了呢。” 陈皎觉得这简直是小问题,大臣担心的不就是陛下没有子嗣吗? 想要子嗣,就得怀孕;想要怀孕,就得做爱,陛下就得让她在上面为所欲为。 逻辑满分,陈皎觉得完全合理。 陈皎想了想,搓手强调道:“我不是想白嫖哈。” 她语气期待,谢仙卿缓缓抬头,看向兴奋的陈皎,微微眯起了眼。 ……他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陈皎觉得自己是真心的。 反正从现在情况来看,拖几年再成婚不现实,对谢仙卿也不公平。 毕竟明面上承担压力的人是谢仙卿。如果他再过几年都不成婚,估计全天下的人都要怀疑陛下有隐疾了。 到那时,右相等人大约要巡山下海,求医寻访给陛下治‘不行’的病了。 陈皎觉得成婚这事也不是很难。她可以想个办法以其他身份进宫当皇后,再用陈皎身份当官,理论上没太大问题。 至于孩子,就随缘了。 陈皎刚才跟谢仙卿那么说,纯粹是觉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也是时候谈一场脖子以下的恋爱了! 不然谢仙卿老是藏着掖着,连摸都舍不得给她摸,久而久之,陈皎也觉得有点烦。 既然白嫖行不通,那她就负责呗。 第93章 陈皎的回答, 完全在谢仙卿意料之外。 在今日之前,谢仙卿猜想过陈皎得知成婚此事的态度,却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回答。 什么叫让她先试试? 试什么? 纵使谢仙卿七窍玲珑,一时间也很难理清楚陈皎神奇的脑回路。他微微蹙眉, 陈皎却觉得自己已经说清楚了。 陈皎俯身看着谢仙卿, 眼睛清澈明亮, 期待问道:“不知道陛下准备什么时候呢?” 谢仙卿现在才明白她方才那句试试, 究竟是试什么。 他怔怔挑眉, 心中讶异的同时,又生出几分荒谬的敬佩。 不愧是陈皎。 联想到从前对方晚上趁机偷偷摸他的情形, 谢仙卿忍俊不禁,发现这也确实是对方能想出来的事。 他好气又好笑,忍住笑意, 语气温和道:“此事不必急于一时, 你可想清楚了?” 谢仙卿身为男子, 面对心爱的人自然会有欲望。 俩人是‘男子’时还好,但如今他已知晓陈皎是女儿身。时人重名节, 谢仙卿尊重陈皎, 所以更倾向于在成婚当日完成某些事情。 更何况陈皎想一出是一出, 谢仙卿怕她一时兴起, 到那时紧要关头后悔喊停, 苦得却是自己。 陈皎双手环抱,干脆道:“我当然想清楚了啊。” 她一个只想睡觉不想结婚的渣女,此刻都准备负责了,还能没有想清楚吗?!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是担心她一时冲动怕她后悔, 所以才劝她认真考虑再做决定。 她小人之心, 觉得谢仙卿是怕她白嫖不负责任, 所以才始终不同意。 陈皎觉得谢仙卿也太谨慎了。 不过想想也有道理,太子殿下这个年纪还没有过其他人,以他储君的身份所面对的诱惑频率来看,对方应该是很看重此事,不愿轻易对待了。 陈皎想了想,忽然说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呗。” 谢仙卿正蹙眉思索,闻言怔怔,抬眸:“今天?” 陈皎无语道:“不然呢?难不成还要挑选个黄道吉日,沐浴焚香洗个牛奶花瓣澡吗?” 谢仙卿:……你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方才听见陈皎主动邀约,谢仙卿说心中没有悸动自然是假话,但陈皎此话一出口,方才那些暧昧的气氛便全被刹完了。 谢仙卿叹了声气,无奈扶额:“你若是认真,我自然奉陪。只不过青天白日,你确定真要此时?” 被他提醒,陈皎看了眼天色,顿时惊觉已经是午时了,也就是下午一点多! 入朝后,陈皎的上班时间变得非常固定。 她早上三点起床出发,朝会时间是五点到九点。下朝后如果陛下没有事情召见她,她便要去自己所在的部门,卫尉寺报道巡视,处理事务。 一般中午十二点时,陈皎便可以从卫尉寺跑路回家吃饭了。 她在家中吃饭午休后,还要继续去卫尉寺处理事务,下午工作时间一般是三点到六点左右。 当然了,如果运气好卫尉寺最近没什么事情,她下午就可以直接不去报道了。 所以现在这个时辰点,早就过了陈皎的下班时间了。 按照她十一点左右就下班的规律,她现在已经无偿加班两个多小时了。 陈皎顿时紧张起来。 刚才她跟谢仙卿讨论某些羞涩的事情时,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现在发觉自己无偿加班后,她却不淡定了。 而且一点多了,她还没吃午饭。 这么一想,陈皎忽然感到饿,想要赶紧回家吃饭。 想到吃饭,陈皎顿时对做小运动什么兴趣了。 反正陛下就在这里,又跑不掉,自己什么时候来都行,所以还是回家吃饭比较重要。 陈皎行事非常果断,当即宣布说:“哦好吧,既然陛下不愿意,那我先回家吃饭了。我们改天再约吧。” 谢仙卿:……? 他方才纠结半响,刚做好心理准备,陈皎居然说要回家吃饭,改天再约? 偌大的皇宫,都没有你想吃的饭食了吗?! 谢仙卿不知道,这纯粹是因为陈皎觉得只要自己还在皇宫,她就是在加班。 陈皎一心只想赶快下班,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还可以留在宫里蹭饭。 谢仙卿正想出声阻拦,抬头便看见陈皎提着衣摆,飞快开溜的身影。 陈皎跑得飞快,头也不回,背影毫不留恋。 谢仙卿:…… 算了,他自己求来的人,还能怎么办呢?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的艰难,她只知道俗话说的好: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她加班可是一分钱都没有的,男朋友也不能让她加班! 陈皎回到永安侯府时,永安侯他们早已等候在家中了,大家都知道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心思复杂又纷乱。 陈皎吃饭的时候,几人便围着她审问。 永安侯最沉不住气,没忍住教训道:“逆子你糊涂啊!陛下立后是好事,你为何非要拦着!” 怡和郡主下意识维护女儿,辩解道:“这跟皎儿有什么关系?你们也不想想,朝堂上陛下点名让皎儿作答,她当然要顺着陛下的心意。” 永安侯气急:“你就护着这逆子吧!现在不趁着陛下立后时断开,她胆战心惊害怕身份暴露,难道真要一辈子不清不白跟着陛下厮混?!” 怡和郡主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是是,你最清楚。侯爷既然如此明白,今天在朝上又为何替她说话,何不干脆顺着右相他们一起逼死她?” 永安侯瞬间抬头望天,假装听不见,不说话了。 老夫人叹了声气,拉着孙女的手,劝道:“陛下迟早要娶妻,你拦的了一时,拦不了一世。纵使你和陛下如今感情甚笃,可也抵不过他大婚后的枕边风。” 永安侯人老成精,对这种事比较淡定。 他端着茶盏,坐在陈皎身旁,笑吟吟地问道:“别理你爹这个怂包。皎儿告诉老头子,你如今是何作想?” 当初陈皎告知他们和太子殿下的关系后,全家人商讨的后果便是待太子登基纳妃立后,俩人趁机就此断开,恢复寻常君臣关系。 如今胜利就在眼前,永安侯府也为此布局已久,未料陈皎似乎有了不同的想法。 陈皎正在吃饭,闻言慢吞吞地说:“我本来在一边看戏呢,结果陛下点我出列,意思是让我来替他争辩。我肯定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永安侯没忍住跳了出来,急切道:“纵使陛下让你出言,你也不必如此啊!糊弄几句便罢了,怎还真的跟王尚书他们争上了?” “你若是明哲保身,便应该顺着右相他们一同劝阻陛下早早娶妻!否则你此时与右相他们作对,得罪了他们,未来他们谁家坐上后位,你都会被针对!” 陈皎嘴里咬着一颗花生,皱眉好奇道:“一个皇后之位,这么厉害吗?” 老侯爷端着茶盏,神神叨叨地摇头,感慨道:“皎儿你入朝时间短,不明白右相府和侍中郎都对后位势在必得。无论是他们谁家成为国丈,在朝中地位都不是你我可比。” 国丈啊。陛下的岳丈,右相的地位便是前车之鉴。 陈皎被分析一通,发现还真是这样。 当皇后后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古国丈只要不犯什么吵架谋逆的大事,基本都能安安稳稳富贵荣华一辈子。 想到这,陈皎忽然发现她爹很有前途啊!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陈皎也不能继续瞒下去了。只不过自己要如何开口告诉永安侯他们呢…… 陈皎一边思考,一边说:“没事,他们还不一定能做国丈呢。” 永安侯快被这不省心的女儿气死了,分析道:“右相是太子母族,侍郎中有太傅支持,两家都是有功之臣,陛下是不在他们中选……难道皎儿你知道陛下心中人选?” 陈皎忽然回头,看向急切的永安侯,说道:“就是你啊,爹!”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09节 所有人:……? 永安侯目瞪口呆:“皎儿你疯了?” 陈皎深呼吸一口气,宣布道:“陛下跟我求婚了,让我当皇后。” 她站起身,拍拍她爹的肩膀,微笑鼓励说:“未来的国丈大人,你现在就可以畅想将来拳打右相,脚踢侍中郎的场景了。” “陛下跟我求婚了。” “让我当皇后。” 这短短的两行字,在永安侯府人的耳朵中无限回响,炸的人两眼一懵。 老侯爷没吸取教训又在喝茶,猝不及防被呛得脸色通红。 但所有人都没空关注他。沉默片刻,所有人都爆发了。 “陛下疯了!!” “男人也能当皇后吗?!” “此事万万不可啊!!” 听到这个消息,永安侯和老侯爷的三观就此被震碎,一家人看向陈皎的目光就跟看祸国妖姬,妲己再世。 君王跟臣子不清不楚的早就有了先例,但公然立男皇后的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啊!! “你劝劝陛下,这事不行啊!!要被史官骂死啊!” 全家人都是政治人物,完全能想象当陛下宣布立陈皎当皇后,朝堂上有多少大臣会接受不了。 到那时,肯定有许多谏官会前仆后继地一头撞死在宣政殿上!死之前他们还会写一篇篇惊世文章,来唾骂永安侯府! 永安侯也是文官,平时也会写点文章和酸诗,但跟靠口才吃饭的谏官相比就不是一个等级了。 想到漫天飞舞的犀利文章,永安侯慌得一批。 完蛋了完蛋了,他们家这下子真要载入史册,遗臭万年了!! 永安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老侯爷半响憋出一句:“孙女,这祸国殃民遗臭万年的事,咱可不兴做啊!” 他们不是来解决事情的吗?怎么这事情没解决,反而越搞越大了?! 第94章 老侯爷就比较机灵了, 终于咳嗽完了。他眼看老夫人要爆发,当即缩着脖子往后退,藏在了儿子后面。 下一秒,安静的老夫人果不其然爆发了! “我说什么!当初就不要送那个荷包!” 怡和郡主骤然得知这个惊天消息, 本来正震惊失神呢。听见老夫人这句话, 她当机立断闭上嘴, 两眼一翻, 倒在了自己夫君怀中。 永安侯:……又来了又来了! 每次大事她都装晕! 但自己的妻子, 他又能怎样呢。他只能将对方抱在怀中,顺便用袖子掩住怡和郡主颤动的眼皮。 老夫人此刻却没空关注儿子和儿媳的小心思, 更没空追究怡和郡主当初提议送荷包的好主意。 她满脑子都是:原来陛下到如今都不肯娶妻,竟然是想不顾大不韪,执意要立陈皎做男皇后。 得知这个内幕消息后, 老夫人悟了, 陛下对他们孙女, 这高低得是个旷世真爱啊! 看来还是她人老眼花,走了眼。当初她认为陛下和陈皎之间不过是因为新鲜劲, 过几天便会散了, 没想到这两人是真爱啊! 永安侯府的人乱成一团,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 陛下已经知道陈皎身份了。 这并不是他们不聪明, 相反大家都看得很透彻。 陛下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内里自有沟壑,并不是好相与的人。他被骗成了断袖,如果他得知陈皎的真实身份, 必然不会轻易放过永安侯府。 以陛下的性情, 此刻众人应当在大牢里排排坐等着被砍头, 而不是好端端坐在屋内吃饭。 加上陈皎从未提过此事,所以永安侯他们此刻也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反而对谢仙卿要立陈皎做男皇后这件事深信不疑。 毕竟当初陛下和陈皎在一起后,他都说要从陈家过继后人了,如今他要立陈皎做男后,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老夫人哽住了。 她看不懂,她大受震撼。 同样大受震撼的人,还有永安侯府的另外几人。 永安侯府在长安城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多少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他们自认见过的大场面不少,连从龙之功都赌过一场,没想到居然还能亲眼见证立男后这种事。 要是陛下立的男后是其他人,他们必然也会不赞成地说上几句,例如:有违伦理,大逆不道。 可现在,那个人是他们自家孩子。 永安侯府鸡飞狗跳,想到将来名垂青史遗臭万年的场景,所有人相拥抱头痛哭。 陈皎:…… 她在一旁看得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怎么就忽然成祸国妖姬妲己再世了,她连皇帝都没摸过几次,皇后也没担上,这怎么就给自己扣罪名了呢! 在大家的叫声中,陈皎淡定地吃了最后一块子菜,然后起身爬上椅子。 她踩在凳子上,拿着筷子敲碗,提高声音喊道:“肃静肃静!” 伤心的侯府众人抬起眼,看着居高临下的陈皎。 陈皎见大家终于回神了,满意点了点头,然后飞快说道:“爹娘祖父祖母,我忘记告诉你们了,其实殿下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所有人:……? 装晕的怡和郡主猛地抬起头,双眼发亮,目光震惊:“什么意思?” 陈皎慢吞吞地从椅子上爬下来,说:“意思就是,娘你不用装晕了。” 短暂的呆滞片刻,沉默的众人再次爆发了。 所有人同时叫了起来:“陛下何时发现此事?” “陛下什么反应?!” “死孩子你还吃!”陈皎被打了一记脑瓜。 她讪讪放下手中的筷子,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 她就知道。幸好她刚才吃了几口菜,不然现在被拉着才是真的没空吃饭。 她乖乖地说:“陛下当初因为生辰的事情起了疑,私下调查后发现了陈镜瑶的事情。” 大概是今天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太多,在方才的冲击下,此刻大家居然冷静了许多。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幸福感。 若是从前,他们得知陛下得知皎儿女扮男装的身份,还要娶对方,估计都会忧心忡忡担忧不已。 可现在相比于陛下铁了心,明面上要立陈皎一名男子做皇后,永安侯府居然觉得这个结果也不错!! 因为他们方才那么紧张,除了担忧自家被骂到载入史册之外,更多的则是担心陈皎的身份被陛下发现。 毕竟成亲后,有的东西没有就肯定会被发现了,到那时估计他们全家人都得去刑场报道。 现在最大的危机解决,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老侯爷等人险些生出一种不敢置信的惊喜。 永安侯第一个冲出来,握着陈皎的手,兴奋万分道:“儿子你不愧是爹的好儿子!不就是做皇后吗!爹支持你!!” 他一直因为当初同意陈皎女扮男装的决定而后悔,后来陈皎和陛下关系匪浅后,他更是担忧不已。 永安侯是传统的士大夫,他希望女儿能够嫁人生子,如寻常贵女一般过平安又顺遂的一生。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日奔波,时刻在危险边缘踩线。 当初得知陈皎和太子的关系后,永安侯也是第一个站出来,不惜冒着巨大的危险,提议陈皎向太子殿下袒露真相,满怀期盼地希望女儿能回归正道。 只不过这个提议一出口,便被老夫人老侯爷他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眼看当下最好的机会已然错过,永安侯失望之余,更明白陈皎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女儿的身份,后面便催促陈皎跟太子早日分开,避免欺君的罪名被发现。 永安侯的想法非常朴实无华,他认为陈皎既然不能嫁给太子,好歹也要保住性命,否则万一太子殿下追究她欺君之罪怎么办? 现在陈皎说陛下早就知道此事,他担忧的事情也不再是问题。 怡和郡主同样欣喜不已,她早知女儿对太子的心意不止泛泛,此前见对方纠结时还暗暗伤感。 如今事情解决,一切都皆大欢喜,她当即开始思考自己要给女儿准备什么嫁妆了! 永安侯夫妇抱头欢喜,开心不已。老侯爷和老夫人倒是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缩着脖子的陈皎。 他们不像另外俩人爱女心切,理智被蒙蔽地忽略掉一些事情。 虽然陈皎没有直说,但老侯爷和老夫人年老成精,一眼便听出了陈皎刻意隐瞒的事情。 比如陛下是何时发现了真相,她一个人瞒了这件事多久? 去年陈皎从太子府归家后,一反常态地闭门不出,沉寂许久。当时永安侯府的众人猜测她是和太子闹了矛盾,如今看来便是因为这件事了。 数月前的事情,陈皎居然胆子大到不告诉家里人,自己独自一人去找太子殿下解决了此事。 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声气,点了下陈皎脑袋:“胆子忒大了!这种事情不告诉我们,你怕什么!” 陈皎摸着脑袋,也无奈道:“这种事说了也没用,还害的大家一起担心。” 当时永安侯府都是太子党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陈皎当时去见太子殿下时便想着,太子殿下能原谅她就是皆大欢喜,要是不能,她就一个人死了算了。 凭借她和太子的关系,自己要是死在他面前,然后临死前说些话求他,估计对方也不会再追究永安侯府其他人的欺君之罪了。 当然了,陈皎清楚这种话肯定不能告诉老夫人他们。否则她爹娘现在就不是抱着一起开心转圈,而是全家人一起冲上来男女混打了。 尽管陈皎没说,但她担忧老夫人他们猜出自己当时的真实想法,便干脆转移话题,道:“后来事情解决了,我知道告诉你们,你们肯定要让我赶紧‘假死’脱身,重新做回陈镜瑶。” 陈皎停顿了一下,说:“但是以我当时在太子身边的地位,做回陈镜瑶多可惜啊。” 永安侯慢慢觉得陈皎这话不对劲了,停下来问道:“为何可惜?皎儿,你本来便是陈镜瑶。”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0节 老侯爷更机敏,他听出了陈皎这话中的意思。 他思索片刻,沉吟问道:“皎儿你和陛下,究竟是如何想?” 陈皎缩着脖子,老老实实道:“我想要陈皎活着,陈镜瑶去做皇后。陛下也同意了。” 永安侯也明白了。他瞪大眼睛,双手开始颤抖,道:“好好的路你不走,非要为难自己!你这个逆子气死我算了!” 陈皎不理她爹。 反正她家做主的都是祖父祖母,她爹说话不算数。 陈皎看向年迈的祖父,认真说道:“祖父你瞧,我去河口仓修了三个月的路,我尽心尽力不敢丝毫懈怠,把自己晒的跟碳一样,您觉得我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权力,为了野心,为了名垂青史。 怡和郡主意识到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女儿决定女扮男装的事情。她下意识想要开口支持陈皎,却又犹豫不敢害怕做错决定。 老夫人眼眸锐利,摇头道:“皎儿,世上没有十全十美之事。你什么都想要,却未想过结果是否会如你所愿那般美好?” 一人分饰两角,群臣不是傻子。若有一日被人发现事情真相,陈皎要如何自处?她在民间的声誉会变成何种? 被欺骗蒙蔽的群臣,到那时会何等愤怒? 自古被百官请谏上逼废后的人,可从不止一人。 倒不如借此机会收手,做回陈镜瑶,众人皆大欢喜,亦不留把柄。 全家人都看向老侯爷,他皱紧眉,沉吟道:“你容我想想。” 第95章 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永安侯府的人犹豫不定。虽然老侯爷没有直接拒绝,却委婉劝阻陈皎不要冒险。 陈皎提议失败有些失落。短暂的失望后,她也没有过于纠结。 毕竟这件事不止她一个人担责任,所以她必须参考家人的意见。 陈皎点了点头, 语气坦荡道:“好吧, 大家不同意就算了, 其实我也不是特别强求。要真不行, 我只当皇后也行啊。” 陈皎曾经从河口仓修了几个月路, 累得半死回长安后,忍不住好奇询问谢仙卿当皇后每日需要做些什么, 会不会和当大臣时一样每天也很累。 陈皎没有学过琴棋书画,也没学过操办宴会管理内廷事务,而这些似乎都是作为皇后的基本职业素养。 陈皎正好奇时, 便听见谢仙卿淡定地说:“若是寻常, 皇后要管理妃嫔子嗣, 监督祭典内廷宫规,每年除夕时需宴请群臣家眷……” 这么听起来, 当皇后也不轻松嘛。要帮皇帝管小老婆和一堆孩子, 还要处理宫务, 时不时还要跟群臣家眷打交道。 不过很快, 在陈皎若有所思的目光中, 谢仙卿笑了笑,温声说:“不过宫中如今无人,若是你做皇后,大约每日便自己玩吧。” “玩?”陈皎震惊。 经过谢仙卿的科普后, 陈皎终于明白为什么谢仙卿这么说了。 如今他的后宫没有嫔妃, 所以皇后不用处理妃子和皇嗣间的争斗矛盾, 最多佳节时设宫宴款待大臣家眷,每年还只有几次。 因为不用妃嫔请安,皇后便是后宫最大的主子,所以完全可以睡到日上三竿。 而且当皇后月例很高,如果谢仙卿不介意,就连皇帝的私库都可以归她管理。 总结来说,当皇后工资高还不用加班,每逢节假日有赏赐补贴,工作福利好到出奇。 哇,这么听起来,卑微社畜打工仔陈皎好心动啊!! 陈皎小时候忙着科举,后来忙着在太子党奔波,应付皇帝五皇子的明枪暗箭,每日还得去太子府报道。 太子登基后,她每天起的比鸡还早。虽然升官了,明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三个月在工地挖路刮泥的苦,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要不是觉得年轻人应该多感受一番社会的毒打,陈皎有时候都想早点辞官当皇后了。 反正当皇后没有事做,工资还高,还能免费睡皇帝。 她反正觉得自己在哪里都行,现在永安侯他们强烈反对和担忧,陈皎也不强求。 毕竟就像祖母所说,这件事很可能会连累到永安侯府的名誉,她需要尊重家人的意见。 陈皎见大家都不赞同,点头道:“好吧。其实我只是觉得皇后只能一直在宫里。但如果我还是陈皎,我就能每天回家吃午饭。” 说到这,陈皎是真有点遗憾。 自古女子出嫁后,都不再似少女时自在,回家看望父母的时间也随之变少。 古代更是如此,往往只有过得不好在夫家受了欺负的女子,才会时常回家。 寻常女子便如此,皇后就更不现实了。 自古只有皇帝微服出巡,却极少有皇后微服出访的例子。 皇后出宫属于头等大事,只有在重大祭典时才会出现,伴随着文武百官,根本没有时间和父母闲聊。 所以陈皎进宫后要想再见家人,只有他们递折子进宫。尽管如此,彼此见面的次数也绝对不可能多,一年到头大概也就两三次吧。 这还只是怡和郡主和老夫人。 外男不能进后宫,这便意味着陈皎进宫后,除非她偷偷溜回家看家人,否则她这辈子都极有可能无法再见父亲和祖父了。 听到这,所有人都愣住了。 方才的喜悦褪去,大家才意识到分别的来临。 女儿和孙女要嫁人了,嫁的还是天家,将来可能他们再也见不着了。 她是开心了还是难过了,有没有偷懒耍滑,是否跟陛下过得和睦,他们也不能时时得知。 分明在今天之前,大家都认为以陈皎‘男儿身’的身份,她会在家中一辈子。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陈皎见大家伤心,当即安慰道:“没事爹娘祖父祖母,反正宫中我说了算。以后中秋除夕每逢佳节,我便设宫宴,请你们一起进宫相聚。” 大家都没说话,每年就这几次远远见面的机会,根本值不得开心。 气氛逐渐沉闷失落,怡和郡主眼眶已经红了,握着手帕对老侯爷说道:“爹,不如此事再做商量?” 永安侯咳嗽一声,也含糊道:“皎儿方才说陛下已答允,我瞧这事未尝没有机会。” 所有人:……刚才跳得最欢,反对得最激烈的人不是你? 虽然永安侯是根墙头草,但他却说出了其他人隐秘的心思。 欺君之罪都担过了,这辈子就陈皎这一根独苗苗,全家都比不上她珍贵宝贝。 永安侯夫妇老年得子,如今已近六十,老侯爷老夫人更是年过八十。 在当朝他们都算是高寿之人,未来却谁都不好说。老夫人身体最差,每年春冬之际便得去郊外山庄养歇,也不知还有几年可活。 他们这一生,荣华富贵享受过,驰骋沙场风光过,感受过大权在手的滋味。 功名利禄皆是身外之物,大家不惜顶着欺君之罪,冒险搏这场从龙之功,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孩子日后快乐幸福。 …… 这事还没真正做出决定,永安侯府的人倒是先互相抱着,又哭了一场。 一天之内,一家人连续相拥痛哭两场。 不久前是担心被史官唾骂遗臭万年,这次是因为即将分别的伤心。 陈皎瞳孔地震,慌张道:“没必要吧!我还没嫁呢,大家看看我啊。” 她在旁边跳来跳去,挥舞双手。然而大家哭得伤心,根本没人搭理她。 大概是嫌弃她吵得烦,怡和郡主还瞪了她一眼,不满哽咽道:“一边玩去。” 陈皎:……? 我懂了,你们根本就不是因为我伤心。 陈皎呆滞地看着她爹她娘和祖父祖母一起伤心,诉说着这些年抚养陈皎长大过程中的各种事情,以及伤心地骂狗皇帝。 上一个他们骂的狗皇帝是先皇,本以为太子殿下登基后大家便不必用这个词了,没想到谢仙卿不做人,害的他们父女分离。 永安侯府众人一致决定,他们今天必须去祠堂骂一顿皇帝! 大家激动地走了,唯独被忘记的陈皎:……? 她一个人坐在旁边,看着大家走远的背影,忽然惊觉自己被排挤了!! 明明以前有这种待遇的人都是她爹,现在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她了! 陈皎当即生气了,她决定也要排挤其他人。 她一个人排挤大家! 她要让其他人知道,这种一言不合,搞小团体排挤他人的做法很不理智! 这个家是不能呆了,陈皎伤心了。她当即起身,决定去找谢仙卿玩。 一个时辰后,飞霜殿中。 谢仙卿一边批改奏章,一边听陈皎碎碎念抱。他指间笔墨点点,挑眉道:“你今日在家中便是讨论此事?” 陈皎坐在他身旁,义愤填膺道:“对啊!我明明就在他们眼前,他们居然都不理我!” 陈皎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发现谢仙卿从头到尾都没有皱眉,而是在耐心倾听。 她忽然觉得有个男朋友似乎也很不错,至少可以听她说废话。 陈皎出了气,便趴在桌上发呆,双手托腮地看谢仙卿批改奏章。 她忽然茫然地说:“祖母说我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陛下你会不会也这么觉得啊?” 谢仙卿勾了勾唇,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陈世子从来不都如此吗?” 他依旧记得陈皎来他身边时,见到他的第一面。 那时的少年笑容腼腆,肌肤白皙,鲜活明媚,清澈的眼眸中却是一览无余的坚定。 谢仙卿欣赏这种人。他甚至比陈皎自己还要了解对方。 当陈皎还未发现她对权力的渴望时,谢仙卿便已经洞悉。为了留住陈皎,他甚至主动带对方上朝,让陈皎体会权力的滋味。 陈皎有点委屈,她趴在桌子上,小声辩白道:“我只是觉得当初那么辛苦,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陈皎’却反而要消失了,这样太不对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1节 她为了当太子的第一小弟,整天费尽心机揣摩领导心意,虽然最后揣摩歪了,把领导掰弯了…… 后来太子被狗皇帝为难,她还进宫挨了板子,在家中躺了好几个月。太子去年被圈禁时,她顶着风头,隔三岔五地翻墙送饭,在风声鹤唳中期盼殿下早日登基。 陈皎觉得如今自己得到的地位,都是她应当得到的。就连从河口仓监工回来,她升官,也都是她辛苦付出后应得的。 陈皎忽然有点委屈,说:“其实我也没有很贪心啊,我都没有要很多,你让我当卫尉少卿我也很快乐。” 虽然她当初跟舅父玩笑时,大言不惭地说想当权臣,想当右相想做侍中郎。但真正受封那天,只是个从四品上的卫尉少卿,她也一点都不失落。 谢仙卿见她失落,没忍住停下笔,摸了摸她的脑袋:“人都有欲望,有欲望便会贪心,我并没有在责怪你。” 他注视着陈皎,目光温柔:“陈皎,你是我的妻子,我能给你的,自然都会及我所能地予你。” 正如陈皎所说,他手中的权力终究要下放,朝中不能无人,这个位置始终要有人来当。 与其提拔一位他人,既然陈皎想要,未尝不能给她。 陈皎今天被祖母这么评价之后,虽然面上不说,心中却是有些伤心的。 因为那是她的亲人,是她在意的人。如果是寻常人的话,她根本不会在乎,可若是对自己重要的人,她听了后便会不由自主地随之怀疑自己。 现在听见谢仙卿的话,陈皎沉闷的心情忽然变得好了起来。她嘴角不自觉露出一点笑,随后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抿了抿唇,好奇问道:“但是祖母说被发现就完蛋了。历史上有人会被废后,是真的吗?” 谢仙卿收回手,笑了一下:“现在知道怕了?” 他继续淡然批改奏章,勾了勾唇,笔尖微动,在奏折上画了道痕迹,便是意味着驳回重写。 这位倒霉的官员,今夜大约要睡不好了。 在陈皎紧张的神情中,谢仙卿收回眼,轻描淡写道:“只有无用之人,才会连自己妻子都护不住。” 君不见世人都说杨玉环祸国,但李隆基权柄如日中天时,他连儿媳妇都敢抢,独宠后宫无人一个不字。 而安史之乱后,李隆基逃亡途被将士挟持,杨玉环被请谏赐死,不是因为她是妖妃,而是因为李隆基失了势,君臣之间颠倒了主位。 君臣之间,无非是你强我弱,你弱我强,从来都没有稳固的关系。 弱势的君主,底下的臣子便嚣张跋扈,独断专行。强势的君王,底下的臣子便战战兢兢。 只有弱势的君主,才会被臣子把控。区区谏官而已,不怕死的杀多了,剩下的便是听话的人了。 谢仙卿早已决定不再纳妃,此举亦不符合宫规。待时间久了,那些妄想将自家女儿送进宫中的诸臣,要闹的地方自然不会少。 但很快他们便会清醒,明白自己不是任由臣子拿捏的仁君。 否则谢仙卿为何要借先皇之手,突兀地建立锦衣卫,将长安城中的兵权划出七分单独由自己掌管? 自然是为了加强对群臣的控制。 没有考虑周全,谢仙卿怎么会任由陈皎如此,他又不是昏君。 陈皎不太明白谢仙卿的布局,不过她知道殿下行事极有分寸,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夕阳缓缓落下,余晖从窗外照耀进来,洒落在屋内的帝王身上。 帝王身穿锦袍,头戴玉冠,眉眼精致气质淡然,仿若仙人再世,飘逸之中,又含蕴人间富贵堂皇。 陈皎双手托腮,看着谢仙卿,忽然发现对方已是一位真正的无情帝王,高不可攀的同时,却又独属于她。 这种独一无二的隐秘偏爱,很难令陈皎不被触动。在这一瞬间,她忽然想要得更多。 比如把这个男朋友睡了! 等谢仙卿改完今日的所有奏章,等在一旁的陈皎便凑上来,小声问道:“陛下,你想不想做一些让人快乐的事情啊?” 谢仙卿搁下笔墨,微微转眼,看向明媚的少女,眼眸不解。 陈皎眨了眨眼,笑容明媚,小声提醒说:“你忘了吗?我们今天约好的呀!” 第96章 谢仙卿今天觉得陈皎很乖, 他批改奏章的数个时辰,对方都乖乖等在一旁,甚至还会主动要求加班帮他总结某些无关紧要的事务。 没想到他刚这么想后,陈皎便提出了这个提议。 谢仙卿沉默片刻, 缓缓说:“你今日说要回家用膳, 改日再约。” 被谢仙卿无情点出真相, 陈皎稍稍有一点心虚, 随后恢复镇定。 她理直气壮地说:“吃饭了啊, 我现在又回来了。” 谢仙卿看着义正言辞的少女,眼眸不明, 指尖在案桌上点了点,随后极轻地勾了勾唇:“好。” 他起身往内室的方向走去,眼眸含笑, 回首勾唇道:“来啊, 怕什么?” …… 檀木床上散发出一股陈旧的木料香气, 混杂着不可言说的暧昧气味。 水珠滴落在床榻上,令原本干燥的锦被愈发湿润软烂, 屋内的气息甜腻到令人头皮发紧。 最开始时, 陈皎信心十足地扬言自己要在上面为所欲为, 谢仙卿也没什么意见。 但梦想抵不过现实, 何况陈皎又是个喜欢偷懒的人。她试了一会儿后, 忽然发现自己出力好累啊。 碍于自己刚才的雄心壮志,陈皎又不好意思立刻咸鱼躺下,毕竟吹了那么久的自己很行,关键时刻她也是很要面子的嘛。 尽管陈皎很想放弃,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 决定证明自己! 于是谢仙卿便见她磨磨蹭蹭, 非要在上面,还不愿意出力,动一下歇一会儿,神情无助疑似在思考人生。 谢仙卿被陈皎磨得额头发紧,不上不下忍得难受,蹙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陈皎趴在上面,表情凝重,慢吞吞地说:“我歇会儿。” 谢仙卿忍无可忍:“……你才动多久,要歇这么久?!” 陈皎顿时生气了,大声反驳道:“没有出力的人不配评价我!” 她很辛苦的好吗! 谢仙卿忍住没说是陈皎自己的要求。他深吸一口气,试探询问道:“不如我来?” 陈皎心动了一瞬间。 她好累哦,真的不想动了。 但很快,陈皎又否定了这个提议,摇头拒绝说:“不用了,我觉得我可以!” 吹出去的牛,就一定要圆上。她虽然没有胡萝卜,但不能让人小瞧自己! 谢仙卿:……你到底在可以什么? 谢仙卿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他想要出声再劝,又怕陈皎直接撂挑子不干跑路。 可怜他只能等陈皎自己彻底失去耐心,才一举接过主导权,一改方才慢吞吞的作风。 床幔垂落而下,拂动飘摇于风中,隐隐约约能瞧见藏于其中的窈窕身影。 陈皎眉眼微蹙,曲起手臂,指尖抵在额间。 她先是想,谢仙卿技术还蛮好的。 嗯,体验感很好,下次还可以再试试! 事后两人青丝飘散,彼此交缠。 谢仙卿与陈皎十指紧扣,看向对方的目光温柔缱绻。他勾起少女指尖,温声道:“我明日会派钦天监算个黄道吉日,我们尽早成婚……” 他眼眸含笑,温柔问道:“你想要什么聘礼?” “随便吧。”陈皎打了个哈欠,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后,忽然起身道,“你看着办吧。那今天就先这样,我先走了哦。”她腰好酸哦,好想早点回家睡觉。 谢仙卿:……??? 谢仙卿看着陈皎平静起身,心中生出一种极为古怪的情绪,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如果他在现代,就会明白此时的陈娇,和传说中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一模一样 “你便走了?”谢仙卿不敢置信。 陈皎洗浴后身上只着寝衣,现在开始穿外衣。她茫然回头道:“不然呢?”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解释说:“我有点累了,所以要早回家。” 正事说完了,想睡的男朋友也睡到了。今天十分完美,陈皎现在腰酸腿软,决定早点回家睡觉。 谢仙卿眯起了眼:“陈世子很累吗?” 陈皎很是无语。她刚才都说过了,为什么陛下还要再问一遍累不累啊。她茫然地说:“对啊。你不累吗?” 然后她看了眼谢仙卿,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不累。 唉。 看来人家有真材实料的,确实和自己这种用胡萝卜吹牛的有差别。 陈皎扶着腰,没力气地说:“就算陛下不累也不行啦。下次再来吧。我明早还得上朝呢。” 谢仙卿沉默,微妙提醒道:“朕明早也要上朝。” 陈皎站住脚,无语道:“咱俩能一样吗?你就住在皇宫里,走两步的功夫便到宣政殿了,每天近五更才起。我呢?我每天三更就得起床,顶着寒风在宫外排队!” 陈皎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亏大发了啊! 她白天上班,晚上还得上班,这不成打两份工了吗! 谢仙卿微微挑眉,眉眼若有所思,随后笑了:“陈世子若是愿意,不如日后便住在宫中。” 反正宫内只有他的人,陈皎留宿也不是什么大事。 陈皎震惊:“可以这样吗?” 她这才意识到还可以这样操作。对哦,只要自己歇在宫内,便不用早起赶路了。 陈皎先是心动,随后很快瘪嘴,抱怨道:“但是每天宫门外都会有内侍登记臣子入内的次序,我如果歇在宫内,要如何去登记名册呢?” 她不去排队,岂不是算没有上班打卡,要被记缺勤! 谢仙卿笑了,觉得陈皎傻的可爱:“吩咐一声便是。”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2节 陈皎蠢蠢欲动,又小声问道:“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谢仙卿躺在床上托首,似笑非笑:“你以为有多少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 据他所知,锦衣卫陆孤玉、太傅、户部侍郎包括王时景等都已知晓。只不过碍于帝王之威,无人敢说罢了。 何况也不是没有先例,帝王留宠臣留宿宫中,这种事多了去了。 陈皎心中的天平再度倾斜,终究是想要每天多睡一个多小时的懒觉战胜了顾虑。 算了,反正陛下提议的,就这样呗。 从今天起,陈皎晚上便时常留宿宫中,终于不用担心自己因为睡过头上朝迟到了。 不过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其他人终究也发现了端倪。 如果只是不起眼的臣子,大家恐怕还不会这么快发现不对劲。 但陈世子受陛下看重,自入朝后和其风光,多少大臣都不动声色地在关注对方。 开始是有一两个人,发现陈世子没在宫门外排队,却也照常出现在早朝上。 后来陆陆续续,更多的人便发现陈皎每次在登名册时排最末,可排在队伍末尾的大臣都宣称对方根本没有出现过。 最后,有人发现陈世子是从宫内的方向到达宣政殿!她那偷偷摸摸的姿态,一看就熟练极了! 所有人:……?!! 这个惊天消息,迅速在私下蔓延,大家看向陈皎的目光登时不对劲了。 好小子,没瞧出来你居然不止拍马屁,还暗度陈仓,带着我们清风朗月的陛下走歪路!! 不过这种事太正常了,龙阳之好断袖之癖早就有之,帝王更是不罕见。 大家虽然心知肚明,却也不会跳出来做什么恶人,顶多觉得陛下和陈世子真是玩得花啊,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何时在一起的。 细想起来,有心人也渐渐发现了从前的一些端倪。比如太子殿下对陈世子尤为宽容,陈世子时常在太子府留膳,偶尔也会留宿…… 大家虽然明面都是大臣,私下相聚时却也会忍不住八卦一二,这也是人之常情。 有人感叹道:“没想到陈世子竟然是断袖!” 有位调入长安后不久的新官员惊恐道:“陈大人好男风?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其他人欲言又止,像是吞了虫一样。 有人说了句实话:“你放心吧。陈大人平日跟在陛下身边,眼光高,假使是当断袖应当也看不上你。” 什么玩意儿啊,还拿自己跟陛下比呢? 而且他们都是太子党,跟陈世子相处了那么久,自认也相貌过人,陈世子都没看上他们,这新来的怎么这么膨胀? 那人面色尴尬,讪讪放下杯子,也知晓自己说错了话。 倒是侍中郎的女婿,李大人喝了杯酒,凝眉道:“难怪不久前陈世子不安好心跳出来,当着右相和侍中郎的面反对陛下纳妃的提议……” 此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悟了。 当时大家还以为陈世子是听命于陛下,现在看来,这小子分明是有私心啊! 结合陛下迟迟不肯立后的消息,大家看向陈皎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小子,跟陛下搞断袖就断袖嘛,这种事情也不少见!但你居然还拦着不让陛下娶妻选妃,那你这事就做的不地道了啊! 大家顿时激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一通后,当即决定要劝说陈皎洗心革面! 但他们要如何游说,才能劝说陈世子大度懂事,主动让陛下娶妻呢? 联想到陈皎那个脸厚心黑的性子,众人忽然感到在面临一个大危机。 首先排除太偏激的手段。大家清楚陈皎的缺德的性格,很担心这小子不做人,被大家骂了后怀恨在心,给陛下吹枕边风。 到那时他们家的女儿别说想进宫了,不被陈皎报复诋毁就不错了。 考虑到这个后果,大家纷纷认为应当找一个位高权重,有话语含量的人去劝说陈皎。 大家先是找到了右相。右相是陛下母族,彼此关系亲厚,这种劝诫的事情由他出马最合适不过。 但右相觉得这事不太行。 他前段时间着急逼着陛下立后选妃,因为这件事情,陛下认为他野心膨胀,近段时间虽然没有表露,但右相仍旧不安。 他得知陈皎和陛下的事情后,先是惊讶震惊,随后心中又有了其他想法。 他家中孙子王时景与陈世子关系甚笃。陛下此生不能不娶妻,相比于其他家族不相干的人,或许有王时景游说,陈皎更愿意帮助王家的女儿上位? 右相老谋深算,心中已经设想好了计划。 正因如此,他更打定主意,不能和这些人一起掺和陈皎的事情,以免惹怒对方。 右相心思深沉,面上却不动声色。他面对大家的恭维,只是摆着手感叹自己已经年迈,身体不适,并不能参与诸位大人的计划了。 大家见无法说动对方,只好又去找侍中郎,对方和右相都是朝堂上两大重臣,地位不相上下。 侍中郎早已从自己女婿口中得知了陈世子和陛下有染的小道消息,此刻听闻众人劝阻,眼珠子轱辘转。 他一听右相都没答应,当场便摸着胡子,说自己昨日感了风寒,近几日要闭门不出。 这一个两个,平日里吵得激烈,一到关键时候就往后溜! 众多臣子无奈,却也拿这两人没办法。也不知是谁起了个头,提到了陆孤玉。 陆孤玉便是先皇身边那位青年道士。 大家不知道陆孤玉原本便是谢仙卿的人,还以为对方是先皇驾崩后才弃暗投明,投奔谢仙卿。 不过大家都知道,陆孤玉是陛下最近的新宠,如今掌管锦衣卫,地位在朝中独树一帜。 众人齐齐找到了陆孤玉家中。 “陆大人,您受陛下看重,事关皇嗣,大家可就全指望您了! ” 陆孤玉是个聪明人,面对众人的殷勤恭维,他只是微笑倾听,并不脱口答应。 这些老家伙是急着把自家女儿送进宫,他年纪轻轻尚未娶妻,与他有何关系? 更何况,陆孤玉回想除夕当晚自己在太子府中看见的身影……他微微一笑,不做回答。 大家来回找了几个人都失败,也有些灰心丧气。 众人算是明白了,这种事,他们不能找老奸巨猾的人。只能找个老实人忽悠,对方才可能会上当去冲锋。 第97章 大家最终找到了太傅头上。 太傅没想到众人齐齐来找他商议的, 竟然是这件事。 “此事诸位言之有理……”太傅明面上凝重,心中却暗暗叫苦。 他早就比这群人知道真相了,当初还是他最先发现不对劲,连夜赶去跟还是太子的陛下劝诫。 结果对方根本不听他的! 李大人拱手, 言辞诚恳道:“太傅是陛下的师长, 您说话一定行!” 太傅被吹捧, 心中感慨, 他只是陛下曾经的老师, 又不是他爹!何况先皇都拿陛下没办法,哪轮的着他发话啊? 没瞧见右相都明哲保身, 装病不掺和这事了嘛!早知道他也装病了! 想到这,太傅松了眉,心中忽然有了个点子。 几日后, 陈皎听到当朝太傅病了的消息。 太傅乃天子之师, 虽只有虚衔没有实权, 但地位仍不是一般人可比。文武百官凡是关系亲近的臣子,都彼此相邀上门慰问送礼。 陈皎也受到了邀请。 下朝路上, 有人跟她探讨道:“陈大人, 太傅近来病重, 你准备何时去拜访?” 陈皎一愣:“太傅病得很重吗?” 她前两天还看见那小老头板着脸, 生龙活虎呢, 怎么一眨眼便来不了朝了。 其他人摇摇头,感慨说:“太傅年纪大了。” 陈皎和太傅关系不算特别熟,加上对方曾经在陛下面前说她是断袖的恩怨,她本来只是打算派下人送份礼上门。 没想到太傅病得这么厉害, 陈皎思考了一下, 决定还是跟随大流亲自上门看望。 陈皎本以为会是太傅的儿子接待他们, 没想到对方却说太傅要单独见她。她愣了一下,总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她跟太傅关系也不亲近啊,为什么对方要专程见自己? 陈皎心中的所有狐疑,在见到太傅时便消失了。 卧房中,门窗紧闭。室内烛光昏暗,映衬得躺在床上的小老头枯瘦如柴。 年迈的老人躺在床上,眼眸阖闭,呼吸微弱。 陈皎家中祖父祖母年纪也都不小,见此顿时心生悲凉,下意识对身后的太傅儿子问道:“太傅怎病得如此严重了?” 太傅儿子叹了声气,说:“家父前几日偶感风寒,谁料状况急转直下……” 听到这话,陈皎稍稍有些相信了。老人上了年纪,身体不似从前健壮,摔跤或一场普通的风寒都能要了半条命。 太傅儿子道:“家父已昏迷数日,清醒的时间愈来愈少。他曾经叮嘱我若是陈大人来,务必要留下你。说从前与你有些恩怨,对你不住。” 陈皎微微蹙眉,立刻挥手道:“这有什么大事?” 虽然太傅从前与自己有点小恩怨,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如今人都这样了,她更没什么好计较。 陈皎轻描淡写揭过从前恩怨,转头问道:“太傅请过太医了吗?陛下知晓太傅病重的事了吗?” 虽是询问,但陈皎却很清楚,陛下想必是不知晓此事。太傅乃是天子之师,陛下若是得知他病重,怎么会不表示关怀,估计早就派人带着赏赐来慰问。 陈皎觉得太傅儿子糊涂:“这种事情,怎能瞒着陛下呢?” 太傅家人到底怎么想的,这种事都不告知陛下。陈皎哪里知道,太傅根本没事,所以哪敢惊动陛下。 眼看太傅儿子支支吾吾,憋着脸回答不上来。床榻上的太傅不得不咳嗽几声,翻着眼醒了:“陈世子?” 陈皎转过头,不敢置信。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3节 不是说太傅都昏迷好几日了吗,怎么她一来就醒了?! 只见太傅费力地从床榻上坐起身,咳嗽着唤她的名字:“陈世子,我有一事拜托你……” 陈皎见此吓了一跳,急忙阻拦道:“太傅您身体虚弱,还是好好躺着吧。” 太傅何等人物,哪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拜托自己,要真到弥留之际,那也该恳求陛下啊! 联想到今天忽悠自己来太傅府的那几位同仁,陈皎总感觉自己不知不觉走进了什么阴谋里。 陈皎越想越不对劲,她忽然觉得这个剧情十分熟悉,好像不久前演过相同的剧情。 五皇子当时便被人忽悠去见先皇,先皇忽然驾崩,内侍下一秒便冲了进来,说是他意图谋逆害死了先皇…… 而当时,屋内只剩下五皇子和先皇两人,他想找个人帮忙作证和解释都没有。 陈皎阴谋论越走越远,想到不会是太傅要死了,今天这群人故意忽悠自己来看望对方,便是为了等太傅死后嫁祸自己吧? 恰好此时,太傅说有事与陈皎商谈,太傅儿子便借口有事,说要退下去。 这简直是情景重现啊!! 陈皎听到这,吓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眼看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弥留之际的太傅两人,陈皎当即死活拉着太傅儿子不让对方离开。她还找了个借口说自己东西忘拿了,派人把门外自己的仆人和等候的其他大人叫进来,充当证人随时证明自己的清白。 一群人不知道什么事,一起来到卧房内后,原本空寂的房间顿时变得拥挤,像是在开大会。 太傅:…… 太傅儿子:……这位陈大人才有病吧? 太傅本来没病,此时都快被陈皎气死了。跟你说有密事相谈,你非要拉着一群不相干的人在场! 太傅对陛下断袖一事始终不赞成。他本来准备借口自己病重的事情,道德绑架威胁陈皎跟陛下彻底断开。 面对一个濒死之人的恳求,很少有人会拒绝。 面对一位将死之人的请求,如果陈皎选择拒绝,她的名声便毁了。只要有心人稍加运作,她在民间和朝中的声誉便会一落千丈,日后前程也会受限。 而一旦陈皎答应,事后无论她是否反悔,都会在陛下心中留下隔阂,太傅的目的便达到了。 这个计划不错,奈何陈皎思维清奇,满心阴谋论,拉来一干人围观,导致太傅根本开不了口。 虽然是大家商量好的事情,但这种妄议皇室的事情,他怎么能在其他人面前说出口? 别说还有许多不相干的外人,就算只有他儿子,他也不能说出口,以免儿子被牵扯。 如今阴差阳错,太傅没办法扭转局势,只能退而求其次,将原本让陈皎与陛下分开的要求,改为让陈皎同意陛下纳后。 “陈世子,我有件事想嘱托你。” 陈皎站在一旁,亲眼看着太傅脸色都青了,联想先皇升天的招数,越看越觉得太傅可能是中毒了啊!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有往后退了一步,嘴中道:“太傅您说,有事我们大家都听着呢。” 太傅见此,气得胃都开始疼了:“国不可一日无后,陈世子受陛下看重,自应在此事上多加劝慰陛下。” 陈皎:…… 陈皎还以为太傅要求她什么呢,没想到就这事。 反正她和陛下都已经定好了时间,也就这两月了。太傅这么说,她当即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没问题,太傅您安心吧。” 太傅:……你才安心去,你全家都安心去! 他按捺住骂娘的冲动,扯上被子,咳嗽着送客道:“我没事要说了,你们走吧。” 太傅怕陈皎再留下来,蹦出两句惊人之语,自己真被气出什么好歹,可就亏大了。 陈皎还等着太傅的话呢,没想到就这就没了。 她看太傅说话都咬着牙很费力的样子(其实是咬牙切齿),总感觉对方这是回光返照要没了。 直到此时,陈皎才醒悟,不由庆幸自己方才拉了一群人进屋,否则万一太傅求她什么自己办不到的事,她该怎么办? 到那时太傅快死了,自己都不答应他,万一对方被气死了怎么办。传出去自己可就真说不清了! 陈皎回家后,还对永安侯府的其他人八卦了这件事,感慨了一番自己的机智。 老侯爷摸着胡子,也有些感伤:“世事无常,谁料太傅竟病得这么重……” 谁知第二日,濒死的太傅居然回来上朝了,活蹦乱跳。 陈皎本来还想在今天将太傅病了的事情告诉陛下呢,没想到在朝堂上见到对方,顿时惊奇道:“太傅您好了?!” 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好得也太快了吧! 太傅算计一场什么都没落到,脸色很不好看:“拖陈世子的福,老臣好了!” 做戏做全,他本来还想多在家中歇息几日,然而一闭眼就想到陈皎走前那句安心。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认为对方是在诅咒自己,当即决定爬起来上朝。 陈皎摸摸鼻子:……昨天你对我可不是这副脸色啊。 她想了半天,干脆下朝后将这件事告诉了谢仙卿。 谢仙卿听完她的担忧,笑了:“你以为是有人想栽赃你谋害太傅?” 陈皎深以为然:“也不是没可能。” 谢仙卿似笑非笑,道:“你猜错了,但也没全错。太傅病了,却是为了见你。” 底下臣子的动静,极少有人能瞒过谢仙卿的耳目,更何况如今还设有锦衣卫。 太傅前脚见了李大人那群人,后脚便递上称病的折子,谢仙卿便猜到了对方的打算。 他在心中叹了声气。 “一日不立后,这群人浮动的心思终究不会定下来。” 听完来龙去脉,陈皎终于明白太傅等人的算计。她恍然大悟:“原来他居然是装病啊!” 谢仙卿淡淡道:“许多老臣会如此,称病以便请罪邀功” 就在谢仙卿以为陈皎会生气,或者怀恨在心时,没想到对方忽然痛心疾首道:“居然还能装病不上朝,这不就跟装病逃课一样吗?” 她还以为必须三百六十五天出勤呢,没想到还有这种偷懒的办法,陈皎顿时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招摸鱼小技巧。 谢仙卿扶额,无奈失笑:“陈世子你学点好的吧。” 陈皎转转眼珠,自动忽略陛下这句话。她学会新知识后,思绪再次回到太傅和李大人等人的算计。 她回想方才陛下的话,沉吟道:“不能让他们继续这么浮躁下去了。”叛军尚未平息,朝中的风气必须沉下来。 最重要的是,陈皎也被烦的不行。虽然这些人也不敢说太过,但一群人整天在自己边上碎碎念叨,真的很烦啊。 几日后,永安侯府上迎回位失散多年的嫡小姐,名唤陈镜瑶,是永安侯夫妇生下的长女。 据说这位侯府小姐幼时身体不好,被大明寺的慧言禅师批命需得离家才能被养活,成年后方可见亲人。后来她被永安侯府送走江南寄养,如今才接回来。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迅速到甚至没有给任何人反应时间。 就在大家思量永安侯府此举的谋划,猜测这位侯府嫡小姐究竟是真是假时,另一则消息炸得长安城都沸腾了。 陛下对侯府嫡小姐一见倾心,已命钦天监测算吉日,准备大婚立后。 所有人:……??? 第98章 这个消息来的猝不及防,炸得所有人头晕眼花。大家回过神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陈皎你小子不老实啊! 大家叫你帮忙劝陛下立后,你当场答应,回头却让陛下娶了你家嫡姐!你这不是逗人玩吗! 没错,如今气头上的众人一致认为, 陛下对永安侯府嫡女一见钟情, 要立对方为后这件事, 必定是陈皎这小子捣的鬼! 否则没有陈皎单独引荐, 陛下如何会忽然见一位藏在深闺中的小姐, 还如此巧妙的一见钟情? 至于陈皎为何这么做,那必然是担心其他人成了皇后, 掌管后宫后视她为眼中钉,不让她与陛下来往。 而现在当皇后的人是他自己姐姐,陈世子自然就不必再担忧了! 在场的人混迹官场多年, 每一个人脑洞都不小。大家不禁在心中感叹陈世子年纪轻轻, 心机手段也太深沉了! 太傅等人听到这个消息, 简直大受震撼,甚至连夜想要爬上崆峒山!! 这陈世子也太不是东西, 居然连自己的亲姐姐都算计!! 虽然是如此说, 可大家心中更多的却是遗憾。毕竟众人为此谋划算计许多天, 不就是为了搏一搏, 争夺后位的归属, 如今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抢了这个人人都想要的位置。 大家竹篮打水一场空,岂能不气?要不是陈世子最近称病没来上朝,此刻大家估计都要忍不住阴阳怪气讽刺对方好手段了。 就在大家深沉痛批陈世子狼心狗肺时, 有人忽然冒出来一句:“按我说, 此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他摸着胡须, 阴谋论道,“你们想没想过,或许是陈世子被他姐姐算计了?” 所有人一愣,立刻忘记刚才的气愤,紧张吃瓜道:“李大人此话怎讲?!” 李大人摇头晃脑,皱眉分析道:“自永安侯府小姐被选为皇后,陈世子便称病告假,已经数日没来上朝了。” 他语气中也透露出一点微妙的遗憾。事发后,大家都很想站在一线吃瓜。可惜陛下他们不敢接近,陈世子又没来上朝,搞的大家都没有一手消息。 “陈世子称病告假,究竟是真病了,还是心有不满……” 围观的众人听到这,当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尤其是太傅。他前不久还用了这招,自然知道其中的水分。 长安城中最近热闹极了,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不知不觉中,周围聚过来的官员越来越多,就连右相和侍郎中,都矜持地靠近了些,故作无意地偷听。 李大人还没发现他岳父来了,正激动地分析道:“你们说,此事若真是由陈世子一手策划,她成功将自己姐姐引荐给陛下后,应当是喜悦至极,又怎么会不满?” 大家本来觉得陈镜瑶是被陈皎算计的可怜人,现在听到这,却又觉得是陈镜瑶使手段抢了陛下。 哇,这长安城的瓜可真越来越有意思了! “或许是心中不舒服?”围观的大臣中,王尚书咳嗽一声,说了句,“陈世子和陛下感情甚好,如今对方要娶别人,还是他的姐姐,他一时半会儿想要接受也不容易,” 说到这,大家忍不住啧啧感叹几声。 这陈世子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平日里笑哈哈没什么烦恼的样子,心中却不可能不受伤。 他们以身代之,想象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会伤心不甘。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4节 大家短暂地为陈世子感叹两句,又立刻附和道:“不过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毕竟如果只是陈皎一个人不开心就算了,就连永安侯最近都没来上朝,说不准便是在家中忙着处理同室操戈呢。 有人好奇问道:“你们说,若是陈世子不同意,陛下还会娶她姐姐吗?” “还用想?钦天监时间都算好了,礼部忙活许久,圣旨都下了,岂能反悔?” “然陛下此前为了陈世子,都不肯立后,也未尝没有机会。” “这可说不好。” 李大人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神神秘秘地透露出一首消息:“内妻不久前去了一趟永安侯府,偶然无意中见了那位侯府小姐一面,你们猜怎么找?” 卖了个关子,他神神秘秘道:“那位侯府小姐,竟和陈世子长得极为相似!” 相貌相近,这就排除了那位侯府小姐是假的可能。 “我们礼部负责赶制立后大典所需物品,根据陛下口谕,一切都按最高规格比拟。新后缝制凤冠冕的珍珠,甚至是从陛下私库中选用。” 古来帝王成婚,虽然流程相似,可其中的细节却大有说法。首饰冠冕是全部赶制新的,还是挪用旧物,服饰鞋物上的珍珠色泽大小,绣制的线所选材质。 虽然册封大典规格相同,但根据帝王重视和当朝财力,花费开支也会有所不同。 根据陛下吩咐,对方对此次大婚十分重视,绝不是普通敷衍之类。 由此可见,谢仙卿对这位侯府小姐十分看重在乎,而不是像其他人所说,只是为了敷衍外人随便娶了一位。 众人一愣,顿时了然:“照你说来,陛下岂不是两个都看中了?!” “这下子陛下更宠爱谁,可就说不准了!” “荒谬!姐弟共侍一夫,成何体统?” 太傅抱着胸口,登时喊道:“有碍天理,败坏门风!!” “是啊。说来到底是谁想的天才主意,逼着陈世子劝陛下立后?!” 太傅当场急了:“李大人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不是你们当初亲自来找我……” 一群人互相推卸责任,倒是人群中有人无意中嘀咕了句:“我瞧着,陛下似乎就是喜欢这一款。”使得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原本大家以为陛下是对陈世子爱屋及乌,现下却觉得陛下说不准便是喜欢偏向陈世子相貌这类型的人,无论男女! 心眼活泛的人,嘴上不说,心中却已经计划着要派人注意些民间有没有和陈世子相貌相像的人了。 与此同时,大家也忍不住在心中感叹。 不知陈世子看见了那奢华至极的凤袍,心中会有何感想。自己心爱的男人要娶别的人,他还得作为弟弟送嫁,将姐姐的手交给对方…… 怎一个惨字了得! …… 满京城都在吃陈皎的瓜,陈皎此刻却坐在屋里试祭礼服。 她称病不上朝,不是像其他人所想的伤心不满,完全是为了腾出时间折腾大婚的事情。 此时她头戴凤冠,坐在椅子上,一手靠在椅背拿着果子啃,一手则举着一本册子阅读。 刚拿到这个神神秘秘的小册子时,陈皎还暗戳戳的激动了一把,以为自己是得到了什么传说中的古代小黄书。 没想到翻开来看,里面全是密密麻麻的字,写的都是封后大典上的流程。 身旁是来给她讲规矩的小太监和宫内嬷嬷。小太监是张公公的徒弟,嬷嬷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早就清楚陈皎的身份了。 立后不同寻常婚娶,流程更为繁琐,大致分为四道,受册封之后还要听百官恭贺,然后谒告祖庙,才算礼成。 陈皎需要在永安侯中学一遍,以免册封大典中途忘记昭文和流程,在文武百官面前出丑。 出丑倒是没什么,但耐不住总有那么一两个缺德的史官给你记下来啊! 所以尽管陈皎很不耐烦,却不得不认真背,以免自己因为忘词或者摔跟头跌倒等行为而载入史册。 想到这,陈皎忽然好奇地问旁边的小太监:“历史上有在封后大典上摔跤的皇后吗?” 小太监心紧紧提了起来,眼神惊恐:“陈世子您就饶了我吧!!” 陈世子要是在封后大典上摔倒了,她没事,被派来教她的自己肯定完蛋了! 嬷嬷也吓了一大跳,立刻说:“陈世子您别歇着了,来咱们抓紧时间再练一遍!还有册封大典时的昭文,您再背一遍!” 陈皎张嘴欲言:“我就问问……算了,我起来了。” 婚期已经定了下来,便在下月初九。 除了忙着练习的陈皎,其他人也忙成一团:大臣们,钦天监、礼部,永安侯府和大长公主府的人也都忙得团团转。 因为陈皎即将出嫁,永安侯府几乎忙疯了,尤其是怡和郡主和老夫人。她们原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看女儿出嫁的场景了,没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圆满。 永安侯和老侯爷也被她们使唤得团团转,偶尔一家人还要抽空去一趟祠堂,祈祷祖宗忘记他们前段时间骂狗皇帝的那些话,顺便告诉对方如今陛下已经是他们女婿了,是自家人,让列祖列宗平时在天上帮忙多看待点。 怡和郡主双手合握,跪在地上,诚恳道:“如果您老人家看见陛下背着皎儿,和小宫女勾勾搭搭,您就一道雷劈他,往天灵盖上劈!” 所有人:…… 祖宗:…… 永安侯摸了摸自己的头,瞬间觉得很冷。他沉默半响,忽然道:“我们成婚时,你不会也求了吧?” 怡和郡主没理他。 陈皎还不知道她爹娘祖父祖母又背着她悄悄去祠堂了,她正在头悬梁锥刺股地背昭文。 皇后受册封时,都会说一段昭文,通俗来说就是获奖感言。内容普遍感谢天地感谢帝王感谢文武百官,然后内省自身,展望未来以及表达自己不辜负领导期望的信念。 一般而言,皇后的昭文由自己书写,或交由礼部代笔。但不知道陈皎这份是谁写的,又臭又长,看起来很有文化,陈皎拿着好几页纸,背的痛不欲生。 亲自替爱妻写昭文的谢仙卿:…… 第99章 这篇又臭又长的昭文, 陈皎背到差点想撂挑子跟陛下说自己不干了,从没听说过结婚还要背书的,这不是坑人吗?! 等她当上皇后了第一件事,必定就是让谢仙卿将这个写昭文的人拎出来, 罚他也背一遍!背错一个字就罚抄! 除了背昭文, 陈皎还要紧急训练仪态。 封后大典将在百官的注视下举行, 那时陈皎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 容不得一点差错。 怡和郡主出身皇室, 对此也非常重视练习,时常亲自监督抽查陈皎练习的进度, 陈皎想敷衍都没机会。 陈皎白天练习仪态,参与礼部对典礼的讨论,试穿凤袍冠冕, 晚上熬夜背书…… 她在皇后小课堂速成班学了半个月, 眼下都有了黑眼圈。 不过好消息是半月时间一到, 她便回归了正常生活,重新扮作陈皎回去上朝。毕竟陈皎可以装病请半个月, 但要是时间再长, 那就说不过去了。 半月不见, 陈皎憔悴地回到朝堂, 总感觉其他同事变得十分古怪, 大家看她的目光,总是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几分怜悯。 因为连续几天熬夜没睡好,陈皎没什么精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周围其他大臣见此, 神情顿时更加同情了。 陈皎目光狐疑:……?? 在她被关在家里背书学习的这段时间里, 外面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 在陈皎的预料中, 自己如今变成了国舅,可谓是前程可期。这些人不说羡慕嫉妒,也不应该用这种“你被戴了绿帽子”的眼神看自己啊! 陈皎下意识抬头,摸了摸自己的官帽:它也不是绿色的啊! 重新上朝的第一天,陈皎心情十分复杂,总感觉自己吸引了朝堂上绝大部分人的目光。 直到下朝,陈皎的困惑才被解答。 李大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欲言又止:“陈世子,唉……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想开些。” 陈世子向来乐观,这次居然一反常态地‘病’了半月都不肯来上朝,想必是伤心至极,不愿意面对娶了他姐姐的陛下。 本来此前大家都在揣测陈世子与陈镜瑶以及陛下之间的爱恨情仇,纠结到底谁才是那个幕后算计之人。 如今众人亲眼所见,上朝第一天的陈世子神情憔悴,目光无神,眼中竟然没了从前的少年意气风发! 陈世子方才还打了个哈欠,一看就是因为陛下之事多夜未能安眠,果真是用情至深啊! 诸多大臣因为永安侯府姐弟与陛下的爱恨情仇,已经脑补了半个月。如今亲眼见到当事人的状况,众人当即一发不可收拾,越想越远。 面对李大人一句想开些,陈皎微微蹙眉,神情不解:“我有什么想不开?能与陛下成为亲家,我三生有幸,自然欣喜感怀不已。” 她都当国舅了,哪还用想不开? 陈皎说的是真心话,可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她在嘴硬了。 还说想得开呢,想得开你能连续半个月不来上朝?想得开你能失眠难安,顶着黑眼圈来上朝?想得开你能如此憔悴? 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对陈皎的话根本一个字都没信。 不过他们也都能理解,因为陈世子向来要强,还有些普信,全身上下嘴最硬。 如今陛下被陈世子的亲姐姐撬走了,发生这种事,她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也正常。 大家还是给她留些薄面,不要当面揭穿人家的伤心事了。 李大人心中感叹,啧啧摇头,点头道:“陈世子想得开便好。” 陈皎震惊:……你跟我这复读机呢?! 就在她摸不着头脑时,王尚书走过来,微笑招呼道:“陈世子,近来可好?” 陈皎一愣,当即也笑着拱手道:“王尚书,许久不见。” 虽然王尚书也对永安侯府抢了后位一事不满,但事已至此无法更改。没了后位,还有妃位,只要王家之女生下陛下子嗣,右相府便有机会运作。 所以面对陈皎时,王尚书面上依然面容和煦,完全看不出此前右相府将后位视为囊中之物的姿态。 相反,他还主动劝慰道:“令姐与陛下之事,我们都已知晓……” 陈皎一脸茫然:“啊?” 一时间,她都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王尚书这句话。 对方这不是废话吗。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5节 陛下立后这么大的事情,你们还能不知道啊?她没记错的话,王尚书是户部尚书,难道陛下大婚,他不给批银子吗。 陈皎半个月没有上朝,重返朝堂,都有点搞不懂这群同事的想法了。 一群神经病吧。 要没事就别拉着她在这说废话了,她最近天天熬夜背书,还想早点下班回去补觉呢。 于是陈皎和王尚书等人,看向对方的眼神都越来越古怪。 事到如今,大家作为旁观者,又能如何安慰陈世子呢? 也只能说一句,想开点吧。 你爱他,他爱她,你终究只能站在朝堂中默默地注视着他娶她! 啊,多么狗血的剧情啊!多么让人心痛的爱情! 恰逢一名小太监带着旨意来找陈皎,说是陛下有请。 亲眼目送陈皎随着小太监匆匆而去,众人顿时聚在一起,摇头晃脑地探讨,猜想陛下和陈世子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事。 陈世子闹了半个月,如今有了新人,朝堂上不少人都猜陈世子在陛下面前要失宠了。 没想到对方刚回朝第一天,陛下便宣见对方。 看来陈世子和其姐陈镜瑶胜负未分,究竟谁是陛下的白月光,谁是陛下的朱砂痣,还是未知数。 如今看来,这陈世子男生女相,眉眼精致,恍若赵飞燕再世啊!! 永安侯府如今本就如日中天,现下姐弟二人同时祸乱朝纲,一个在后宫一个在前朝…… 想到这,众人啧啧摇头,忍不住感叹道:“陛下好福气啊!” 宣政殿中,陈皎也恰好在感叹,说出相同的话: 她瘫坐在龙椅上,摸了摸椅子,感叹道:“陛下的龙椅好宽哦,上朝累了,还可以躺在上面睡觉。” 他们这群打工人就不同了,上朝时没有座椅需要站几个小时。天知道她刚才上朝时都快困死了,多想找个椅子睡一觉啊。 谢仙卿:……谁会躺在龙椅上睡觉? 臣子没那个胆子,皇帝想要休息,去寝宫不是更好?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的想法,她趴在龙椅上,仰头看向谢仙卿。 半月不见,谢仙卿眉眼未变,气质温润,依然是翩翩君子,身上又多了几分称帝后的肃杀之气。 桌上摆放着进贡的鲜果,陈皎忍不住伸手拿了一颗,酸溜溜地说:“陛下好福气啊!微臣在家中背昭文跟嬷嬷她们学仪态,陛下倒是舒舒服服,什么都不用做。” 这话便是陈皎故意找茬了。 因为谢仙卿重视,所以礼部呈上来关于封后大典上的所有事情,都是直接交由他过目更改。除此之外,他每日上朝不落政事,西边的干旱灾情,南方的叛军,朝中大事都需谢仙卿决断,论忙,几个陈皎都比不过他。 但谢仙卿也瞧见了陈皎眼下的青黑,知晓对方这半月必定憋着气,自然不会与陈皎争论谁更忙。 但承认自己对两人大婚什么都没做,却是不能认的,否则陈皎假生气也要变成真生气。 谢仙卿叹息一声,温声解释道:“你那份昭文,便是我……” 他知晓陈皎不擅笔墨,文采不足,怕她为难,便故意替她代笔,写出了这份昭文。 如无意外,皇后册封时的昭文将在告家庙时祭祖,还会被史官记下流传。谢仙卿心知陈皎爱面子,才会亲自研磨书写,写出这篇自认为完美的赋文。 谢仙卿还没来得及表功,说出那份昭文是他亲自为陈皎所写,对方却一下子跳了起来。 陈皎被谢仙卿提醒,也想起了那份害她半夜三更,点着烛光磕磕绊绊背的昭文。 “对了!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还有那篇昭文!” 听到陈皎语气中的控诉和气愤,谢仙卿神情稍动,心中预感不好,敏锐地停下尚未出口的话。 陈皎气愤不已:“昭文而已,写这么多干嘛?写的人都没考虑过别人临场忘词的可能性吗?!” 她是成婚,又不是去参加语文高考,背诵文言文!而且参考皇后祭典上忘词的尴尬场景,这写的人不成心找茬吗! 谢仙卿欲言又止,最后可疑地沉默了。 他想好了一切,却偏偏忘记陈皎是个连背书都想偷懒的祖宗! 陈皎深沉痛批了一遍那篇赋文后,还扭头征求谢仙卿的意见,仰头说道:“陛下你说是不是?” 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谢仙卿眼眸微动,道:“皎儿所言甚有道理。” 陈皎气愤坐下,双手托腮:“听说昭文分明是让皇后自己写,结果到我这里,居然有人替我写了,也太热心了。” 经过被逼着背书的经历,陈皎痛定思痛,发誓说:“如果让我写,我肯定就写‘谢谢’两个字!一个字都不肯多!” 听到这,谢仙卿方才生出那一丝后悔消散,顿时不后悔亲自帮陈皎写昭文的事情了。 这要是任由陈皎的性子,恐怕她便真的要载入史册了。 谢仙卿沉默之际,陈皎也从走远的思绪中回神,茫然看向他,好奇道:“对了,陛下你刚才说那份昭文是你什么?” 谢仙卿垂下眼睫,语气温和:“是我亲自督促礼部所写。” 陈皎立刻说:“这人也太不会做事了。你将这个写昭文的人拎出来,罚他也背一遍!” 谢仙卿沉默半响,缓缓道:“或许他已会背了呢?” 他亲自所写,自然熟稔于心。何况谢仙卿从小擅学,虽称不上过目不忘,但一篇赋文在他眼中,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谢仙卿忽然心中一动,惟愿日后他们的孩儿,在求学一事上不要学了陈皎。 第100章 如果两人子嗣在求学一事上学了陈皎的性子, 谢仙卿不敢想象将来的生活会有多精彩。 但这话谢仙卿也只敢自己心中想想,却是绝不敢告知陈皎,否则依对方的性子,想必能当场反悔不成婚了。 索性陈皎忆起另一件事, 没有追究他这微妙又短暂的沉默。 陈皎想到自己刚才被李大人和王尚书等人围追堵截的场景, 无语好奇道:“许久未见, 王尚书和李大人他们今日也变得怪怪的, 方才下朝后还三言两语地劝我想开些。” 陈皎蹙眉:“我有什么想不开?” 谢仙卿挑了挑眉, 欲言又止。 相比于一无所知的陈皎,他对诸位大臣的流言却是略知一二。但陈皎的身份不能暴露, 他身为天子也不便参与喝止。有的事情,当事人越辩解,其他人越起劲。 谢仙卿挑了挑眉, 含蓄提醒道:“恐是知道朕与陈世子的关系。” 陈皎回忆起那些人同情怜悯的目光, 不由皱眉:“知道便知道了, 为什么要这么看我,难不成是没见过断袖啊?” 陈皎月前时常在宫中留宿, 她还以为朝中那些人早就清楚她和陛下的关系了, 没想到现在才知道。 听了谢仙卿的话, 她心想这种事情有什么值得同情, 不都是个人喜好吗。 “大惊小怪。” 陈皎的关注点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奇。谢仙卿垂眼忍笑, 点头委婉道:“是大惊小怪了些。” 谢仙卿疲于朝政和婚事,近来极少安眠,犹如一根紧绷的弦,凝重而紧张。此刻陈皎在侧, 不知不觉中, 他的心情也渐渐放松。 跟陈皎在一起后, 谢仙卿总是时常生出类似的情绪。 陈皎天马行空的思维,出其不意的言行,为他平静如死水,一眼能够望见末端的人生,带来了另一种可能。 怎会不爱她呢? 因为她在,所以从不孤独,因为她在,阴霾的天空就此晴朗。 谢仙卿眼眸温柔,:“试过凤袍了吗?” 他拉住陈皎的手,起身道:“来。” 陈皎其实前几天被裁量过尺寸,大约看过一些,却并未见过成品。 陈皎被谢仙卿拉着手,跟在对方身后,故意打趣:“我知道了,陛下你是想提前看我穿对吧?” 正好陈皎也想看,所以她就顺着陛下的心意了! 凤袍已经赶制出来,好端端地挂在殿内。 那是一件极尽奢华的衣服,真丝所制,刺绣全由金银线绣制。金凤衔桂,深青与红色相间,通体古典华丽,奢靡到令人咂舌。 陈皎的目光落在衣袍上的点点花瓣上,记忆仿佛回到了去年金秋时,她和谢仙卿携手漫步而过的桂花林。 溪水潺潺,那时的她从未想过他们会有以后。 凤冠和发簪饰品摆放在侧,冠冕由数十棵花树组成,缠绕着鎏金金龙与凤凰,镶嵌着数千颗珍珠。 陈皎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落在冠冕上,缓缓拂过,沉默不言。 谢仙卿站在她身后。他伸手拿起一根凤钗,亲自给陈皎戴上发簪。 铜镜前,陈皎注视着自己的面容。 谢仙卿目光落在她身上,笑了笑,温声问道:“喜欢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皎最后没有忍住,亲自试了凤袍。 按理说这种时候,许多新娘都想要把最美的一刻留在成婚当日,试图惊艳陪伴余生的人,但陈皎却没有这种自觉。 她一个人站在铜镜前欣赏还不够,还要拉着谢仙卿跟她一起欣赏。 本想回避谢仙卿:…… 陈皎根本没发现对方委婉的心意,自顾自地欣赏着铜镜中朦胧的自己。 镜中的她真好看啊。 她初见凤袍便觉得惊艳,上身后果然没让她失望。她转过头,看向谢仙卿,仰头笑着问道:“好看吗?” 少女眼眸闪亮,谢仙卿神情微动。 这便是他日后的妻子了。不出意外,他们会携手相伴春秋,笑闹走过四季,生下一个又一个孩子,然后同棺长眠。 谢仙卿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无法言喻的动容。 他看向陈皎的目光异常温柔,笑意缱绻。 正当他想要说些什么时,陈皎便自顾自地转过头,指尖摆弄着凤钗垂落的珠链,说:“我也觉得好看。”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6节 谢仙卿欲言又止:“……我方才什么都没说。”他分明是想要吟诗夸赞陈皎,没想到对方根本不给他机会。 陈皎扭头瞪他,眯起眼威胁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谢仙卿见她故意威胁的模样,哑然失笑,也故意打趣道:“自然不敢有。” 堂堂天子,坐拥四海,在陈皎面前却用上了不敢二字。 陈皎非常满意:“知道就好。” 她单方面宣布,她日后就是谢仙卿的白月光了! 谢仙卿蹙眉:“白月光?” 陈皎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说出口。不过也没什么大问题,她反正在谢仙卿面前说这类词已经不少了。 正当陈皎思考要如何跟谢仙卿解释白月光的含义时,却见对方轻轻笑了笑。 谢仙卿叹了声气,笑道:“你怎会是月光?陈皎,你是月亮。” 月亮在怀,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她更珍贵? 这句情话非常简单,不含任何辞藻,陈皎却怔愣一瞬,连心都变得柔软起来。 她缩在谢仙卿怀中,望着镜中两人的倒影,没有回答,而是轻声说:“谢谢你,谢仙卿。” 谢谢你对我的包容,谢谢你从头到尾对我的偏爱,谢谢你毫无保留的付出。 谢谢你让我相信,原来真的有爱会不计较得失。 如果没有谢仙卿,陈皎确信,终其一生,她永远都是那个胆小鬼。 一个不敢相信他人,在感情中东躲西藏,总是想着逃跑的悲观主义者。 气氛正好。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陈皎便退了开来。 她拉着谢仙卿,忽然宣布道:“我以后要给自己挖个最复杂的墓地!” 谢仙卿本来正目光含笑地注视她呢,听到这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陈皎还丝毫不觉,在铜镜前转来转去,喜滋滋地说:“这样盗墓贼就找不到我的坟了。” 这件凤袍是专门为她所制,令人惊艳难以忘怀,巧夺天工上面还绣着她最喜欢的小桂花。 陈皎已经决定,等日后自己下葬时,也要带着这件吉服一起下葬。 日后她的墓地被人考古挖掘,说不定这件衣服还能被挖出来,留在博物馆中展览。 千百年后,其他人看见这件凤袍,了解到它背后的故事,说不定也会叹一句:帝后情深。 真好啊。 陈皎想象到那个场景,居然已经开始期待了。 如果自己将它留给后人,说不定没过几十年,它便会被丢在某个库房生灰,然后随着王朝更替湮灭。 这也太可惜了。 陈皎暗暗坚定了要带着这件吉服下葬的决心,不过她想的是一定要把墓地修的复杂些,偏远些,让盗墓贼很难找到和挖掘。 如果被可恶的盗墓贼挖坟,这件凤袍估计就保护不好了。 一想到自己日后可能被挖坟,陈皎方才的期待都减少了不少。 可恶的盗墓贼,陈皎说:“我以后要让周侍郎给我设计一个超级复杂的墓地!” 虽然她不知道设计墓地的原理,但猜想应该是工部的工作。 两人本是在讨论成婚当日的喜事,谢仙卿猝不及防,听见陈皎的天马行空,生气之余,眼眸又闪过一丝无奈。 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声气:“尚且年轻,怎会想到百年之后?” 陈皎理所当然地说:“未雨绸缪嘛。” 墓地就是要提前挖,等死后就来不及了! 被陈皎这么插科打诨,谢仙卿本来是认为此事不吉祥,顿时也没了脾气。 他垂眼看着陈皎,神情似无奈似动容。他浅浅吻了对方,轻声说:“不许说了。” 如果如此有趣的陈皎离开,自己何其孤独。漫长的余生中,恐怕自己或许会变成下一个父皇。 孤家寡人,敏感多疑。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心中所想,还觉得对方奇怪。她白了他一眼:“我说自己的墓地,又没有说你。” 她知道古人对自己的生死很忌讳,所以只说了自己,又没说谢仙卿,结果对方反应还是这么大。 谢仙卿抱住她,忽然笑了起来,说:“可惜陈世子百年之后,大约要和我同眠了。” 陈皎这才醒悟。 自己如果当了皇后,肯定就是要跟谢仙卿一起合葬了。 陈皎啧啧一声,感叹说:“想不通。两个人睡一个棺材,也太挤了。” 她忽然提出要求,说:“要是其中一个先死,另一个后死,岂不是中途还得开棺放进去?这不是变相挖坟吗?” 而且她发现如果自己跟谢仙卿埋在一起,岂不是很容易被挖坟,皇陵随便找都能找到啊! 谢仙卿:…… 大好的日子,方才那点暧昧气氛全没了。 谢仙卿无奈长叹一声,从手畔拿来一盘桂花糕,递到陈皎面前,好气又好笑:“陈世子,你收了神通吧。” 陈皎拿起一块桂花糕,了然地说:“我知道了,你是嫌我说话不好听。”所以才拿了糕点,想要让她别说话了。 两人还没成婚呢,就这么对自己。 陈皎不满哼哼两声,忽然露出笑踮起脚,浅浅舔了一下谢仙卿的唇畔。 她眨了眨眼,身体前倾,气息落在谢仙卿脖颈处,嗓音轻柔:“现在呢?” 唇畔是甜腻的桂花糕气息,少女身躯近在咫尺。谢仙卿喉结微动,欲望顿生。 他抬起眼,入目是陈皎澄澈明亮的双眼,娇俏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 叫人怎能不爱她。 第101章 半月时光很快过去, 转眼便到了成亲前夕。 按理说陈镜瑶出门,作为弟弟的陈皎应当亲自相送,如何一人分饰两角便成了问题。 因为陈皎要露面,所以只能找人假扮陈镜瑶。可陈皎刚提出这件事, 谢仙卿便眼神如刀:“你让朕跟其他人拜天地?” 陈皎顿时歇了心思, 含糊道:“我没说啊。”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 谢仙卿也太矫情了。 不过陈皎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就算谢仙卿不介意, 她自己事后想起来, 肯定也会觉得奇怪。 试想大婚全程,她站在一旁, 看着另一位女子代替自己跟谢仙卿拜天地,被册封皇后,这种感觉也太奇怪了。 所以她只好让‘陈皎’不能出现了。 陈皎干脆找了个借口, 对外宣称‘陈皎’病了, 无法出席。所以今日全程只有陈镜瑶, ‘陈皎’不会出现。 一大早,永安侯府便忙碌起来。 今日陈皎的行程安排得异常忙碌, 先是被护送进宫, 与陛下成亲后将进行封后大典, 受百官恭贺。 封后礼毕, 陈皎最后要与陛下群臣一同谒告祖庙, 祭拜天地。 毋庸置疑,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天。 除了宫里派来的内侍监,包括永安侯府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在内,每个人都很紧张。 陈皎本来也很紧张, 手里拿着那几页昭文, 争分夺秒地再看最后几遍, 很是担心中场忘词尴尬。 但她今天起得太早了,这篇赋文也太长了,她看了一会儿便干脆地和周公相会去了。 宫里的人来了,陈皎被带着一路出了府。 进宫的道路已经被官兵围住守卫,百姓只能远远在后面观望。嫁妆被人抬着绕城三圈,城内竟是喜庆之色。 出门有永安侯府的人相送,但进宫这条路却只有陈皎一人前行。 陈皎走后,热闹的永安侯府也安静下来。 永安侯和老侯爷遥望宫轿远去,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爷俩一起蹲在门外唉声叹气。 “一眨眼,镜瑶这便嫁人了。” “是啊,我还记得她那么小时的模样。” “成亲好啊,成亲便长大了。日后要懂事些,不能再任性胡来……” 怡和郡主开始还欢天喜地地使唤下人,准备收拾宴席。然而等她亲眼看见女儿上妆出门,脸上的喜意便渐渐没了。 临近陈皎出门的时辰,怡和郡主终于忍不住别开眼,流下泪来。 怡和郡主泪如雨下,年迈的老夫人也伤感不已,抱着儿媳两人共同垂泪。 听见身后的哭声,唉声叹气的永安侯和老侯爷眼中也有了湿润,四个人躲在屋里,忍不住抱头痛哭。 老夫人用绢帕擦拭眼角,道:“又不是以后都不相见,想来皎儿明日便回来。大好的日子,都别哭了。” 陈皎每日要去卫尉寺庙处理公务,日后和出嫁前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怡和郡主点点头,哽咽道:“幸好皎儿出门了,否则看见我们哭哭啼啼,想必也要落泪。” 另一边,陈皎不知道她家人的动静。她正坐在平稳的轿子里,认真睡觉。 皇帝娶妻,凤冠霞帔十里红妆,百官在侧观礼,场面恢弘至极。 封后大典上,所有人都看清了皇后的面容。 众人一惊,不由感叹道:“像啊!这也太像了!” 这陈镜瑶不愧是永安侯夫妇的女儿,简直和陈世子太像了!难怪陛下一见钟情,爱屋及乌,对姐弟两人都难以割舍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7节 陛下和皇后相貌都属天人之姿,两人衣着端庄奢华,携手站于天坛之上。内侍监在侧高声念诵赋文,史官埋首亲笔,曰天作之合。 底下众人瞧见这副画面,也不由感慨场景和谐唯美,令人不忍破坏。 封后大典上,所有人感叹帝后情深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到全程没有出席的陈世子。 早在几个时辰前,陈世子愤而不出席婚礼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城,掀起了另一场八卦。 令人忍不住叹一句,虐恋情深啊! 李大人一伙人津津有味地八卦道:“待陛下大婚后,也不知陈世子为了血脉亲情,会不会跟陛下断了” 受册封时,陈皎还算顺利地把那篇赋文背完了。她自幼装作男子,平时会特意将声线压低些,如今做了皇后当回女子,便不必如此,还会故意将声音放娇软一些。 底下虽然有人听着觉得对方和陈世子声音有些相仿,但也没有太过在意。 毕竟如今大家虽然沉迷吃瓜,但思维还是很朴实,不会脑洞大开到认为陈世子胆大包天,男扮女装当皇后。 封后大典繁琐复杂,陈皎作为新上任的皇后,这又是她成婚的第一天,心中说没有激动当然是假的。 但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的也没什么耐心了。这倒是不怪她,主要陈皎一大早便被拉起来梳妆,她娘担心她在今天的封后大典上内急出丑,连水都没让她喝几口。 等到一切事毕,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陈皎一个人坐在中宫,等了一会儿谢仙卿便匆匆前来。 新婚夫妇见面第一回,陈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吃饭了吗?” “尚未。”谢仙卿瞬间懂了,含笑侧身对张公公等人示意上膳。 听见谢仙卿也没吃,陈皎才满意了一丢丢。 如果结婚当天自己被迫饿肚子,谢仙卿却没有,那她就要生气了! 婚已经成了,某些事情也顺理成章。 从前陈皎虽然和谢仙卿做过,但因为对方顾及两人尚未成婚,所以做的次数很少,陈皎在宫内留宿大多都是盖着被子纯聊天。 如今名正言顺,谢仙卿也不必继续再忍。 陈皎从信心十足,再到体力不支。她缩在被子里东躲西藏,蒙着头含糊道:“不要来啦!” 谢仙卿眼眸含笑,故意打趣道:“陈世子不是说自己很行?” 陈世子咬牙,说:“明天、不,后天!” 总之今天真不行了。 谢仙卿见她这副样子,觉得可怜又可爱,发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圆满。 他吻了下陈皎的唇,然后缓缓退了出来,嗓音温柔地说:“睡吧。” 如今陈皎便真正是自己的皇后了。 想到这,谢仙卿满目柔情,看向少女的目光温柔至极。 沉寂安静许久的中宫迎来了新的主人,清晨忙忙碌碌。 陈皎浑身酸痛地醒来,睁开眼看着头顶的锦帐,目光茫然,似是还没反应过来身处何地。 等她明白过来后,便又闭上了眼,决定再睡一会儿。 谢仙卿早已起身,见陈皎醒了后还在床上躺着不动,不得不叹一声气。周围内侍不敢动作,他只好亲自上前唤皇后起床。 他望着陈皎,好笑道:“已近五更,陈世子还不用膳?” 否则陈皎现在不吃,便只能等九时下朝才能用膳了。 听到谢仙卿催促自己,陈皎缓缓睁开眼,然后哽咽出声。 谢仙卿眼中笑意顿时散去,蹙眉道:“怎么了?” 他见陈皎伤心,还以为是昨晚做得太过,以至于对方疼了。 谢仙卿走至床畔,将陈皎揽入怀中,抬眼给内侍眼神,示意对方传唤太医。 就在此时,陈皎悲痛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我今天还要上班!” 陈皎趴在谢仙卿怀里,控诉道:“你为什么今天不放假!” 谢仙卿:……? 新帝勤勉,新婚不但没有大赦天下,甚至都没罢朝三日。所以严格来说,陈皎今天还得倒霉的上班。 没见过这么缺德的领导。 结婚都不放假,还连累老婆一起加班! 现代都有婚假,没道理自己到古代当皇后了还没这待遇啊! 谢仙卿深吸了口气,只好道:“不若你今日不上朝?” 昨日陈皎便称病没有出席帝后婚礼,今日继续装病也说得过去。 陈皎略微思索后,垂着肩膀:“算了。” 她最近请了太多假了,前不久因为学习皇后礼仪和昭文便请了半个月的病假。如今再请假,陈皎都要觉得自己太堕落了。 上朝第一天,其他人看向陈皎的目光分外同情。 陈世子眼下又有了黑眼圈,小脸煞白,这一看就是昨晚独守空房,辗转反侧没睡好啊! 大家围上来,有不怀好心想要看热闹的人,故意说道:“陈世子,皇后昨日风光无限,国色天姿令人敬仰。” 面对其他人明里暗里的吃瓜眼神,以及打探询问,陈皎不明所以。不过别人夸她长得好看,她自然不会不开心。 陈皎当即点头,拱手笑道:“确实,我姐姐天生丽质,风华绝代。” 陈皎自吹自擂,夸自己毫不心虚。听她此话,其他人当场愣住,面面相觑,彼此眼神交流。 看起来陈世子和他姐姐也没闹翻啊。 昨日还称病不出席陛下的封后大典,今日又改了口风,难不成这是达成一致了?! 众人为这桩三角恋八卦时,陈皎却无从得知。 下朝后,她先是去了堂卫尉寺处理公务,眼看快到时间后,便飞速摸鱼早退了。 她现在可以回宫,也可以回侯府。陈皎纠结了一下,回宫陛下肯定回发现她早退摸鱼的事情,回侯府呢,陈皎也不太愿意。 因为她被立为皇后之事,她家最近亲戚来往络绎不绝,陈家的人,大长公主府的关系…… 永安侯府每天都有三四波人拜访,陈皎身为世子,还都要出去会见,毕竟人家说来是来祝贺,自己若是摆谱不见,传出去很不利于名声。 但陈皎现在心情有些隐隐约约的烦躁,实在没什么心情应付这些人。 前不久还是国子监的学生,没过几个月便成了婚,陈皎的心态其实还没有发生彻底的转变。 恰好过几日王时景便要参加乡试了,陈皎决定找自己的好兄弟出去散散心。 王时景十几个夫子的心血没有白费,他今年即将参加科举,凭借他的水平,不出意外会中举。 这段时日陈皎忙着大婚,王时景在国子监忙着科举,难兄难弟许久都没有见面。如今重逢,倒是一点都不生疏,干脆利落地上茶楼听评书,勾肩搭背一看就是狐朋狗友。 兄弟两人往外面走去,王时景随意问道:“你那位姐姐究竟怎么回事?” 陈皎愣了一下,开口解释道:“她小时候在外面寄养,前段时日……” 陈皎不是想骗王时景,但王时景也是右相府的人。从前她和右相府利益相同,往后却不再一致。为了避免她和王时景反目,所以一开始陈皎便打算瞒下这件事。 王时景不耐皱眉,问道:“我问你,她和陛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02章 陈皎一愣, 不明白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时景神情凝重,沉声道:“陛下要娶她,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手段?” 身为陈皎的好兄弟, 王时景也是最早知道太子和陈皎关系的知情人。亲眼见证太子被圈禁时, 两人不离不弃的情感, 王时景本以为太子登基后有情人便能终成眷属。 没想到半路冒出来一个陈皎的姐姐, 且和陛下不明不白。得知陈皎近段时日失意待在家中休养情伤, 王时景心中也憋着一股气。 他兄弟戴了绿帽,四舍五入他也绿了啊! 王时景看向陈皎的目光, 无比怜爱和痛心。 陈皎先是茫然,后来被王时景科普一通之后,她才知道这其间的误会。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陈皎看着王时景似曾相似的目光, 终于明白最近朝堂上那些大臣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陈皎当然不允许陈镜瑶的名声受到损害了, 她立刻解释说:“跟我姐姐没关系, 她是个好人!” 王时景看她就跟看大傻子一样,恨铁不成钢:“到这个时候, 你还维护她?你把她当姐姐, 人家把你当傻子!” 帝后情深的名衔, 在长安城中已广为流传, 永安侯府的十里红妆也做不得假。 要说陛下对皇后没有感情, 两人只是逢场作戏,那必然是骗人了。 也只有陈皎这么天真! 陈皎一时间无语凝噎,欲言又止。 她总不能告诉王时景,说陈皎和陈镜瑶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自己是女扮男装吧? 王时景神情怜悯, 陈皎只好含糊道:“她终究是我亲姐姐, 不会害我。” 王时景眉头皱得更深,痛心摇首:“陈皎啊陈皎!你还是那个损人不利己,净干缺德事的陈皎吗?” 陈皎缓缓抬头,神情震惊:“……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形象啊?” 她简直服了,什么叫损人不利己,净干缺德事?自己是哪次干坏事没带上王时景了吗!! 在陈皎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王时景拍开她的手,随意道:“冷静,这不重要。” 在陈皎怀疑人生的神情中,王时景认真分析道:“隔壁余大人家你知道吧?他家里的小儿子生下来被乳娘掉包,前几年他被找回来,最为嫉恨他的长兄,心态失衡之下整日故意陷害兄长……” 为了让陈皎醒悟,王时景努力分析道:“你还不懂吗?你姐姐的境遇,和余大人家中情形何其相像。她被送走他乡,你却在家中享尽荣华富贵长大,她自然会对你有所不满。” “你姐姐离家十几年,如今回来不过月余便抢了陛下,你说是不是故意针对你?” 陈皎目瞪口呆:“王时景,你会不会想多了啊。”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8节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王时景是话本看太多,脑洞怎么这么大。 “我想多了?”王时景好心当作驴肝肺,很想把陈皎脑袋里的水倒干净。 他挑眉嗤道:“你究竟知不知道,现在长安城里多少人骂你心机深沉,罔顾人伦算计亲姐,让她做了你和陛下的无辜人。” 王时景不相信这些传言,在他发散的阴谋论中,他认为这都是陈皎姐姐的算计! 陈镜瑶着实可恶,抢了陛下不说,还陷害他单纯善良天真的好兄弟! 被王时景骂了一顿后,陈皎一愣,悟了:“靠!” 陈皎瞳孔地震,无法相信:“你的意思是,现在长安城中有很多人骂我丧尽天良,是断袖中的狗男男?” 王时景呼出一口气,冷漠点头。 陈皎缓缓呆滞,无法相信:“怎么会这样?!” 虽然诸位大臣明面上不敢议论皇室,但私下的八卦却屡禁不止。风月有关的传闻,即使是天子也难以因为这类流言大动干戈,否则只会将事情闹得更大。 陛下都无可奈何,陈皎总不能去亲自解释吧。 陈皎本来还想替陈镜瑶开解,现在才明白因为自己两个马甲和陛下的关系,这口锅注定要挑一个人背了。 现在陈皎面前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是承认自己是个六亲不认的人渣,另一个则是承认自己是个插足感情的绿茶 陈皎:……事情坏了起来。 她蹙眉深思,纠结半响后,最后还是决定让陈镜瑶背锅。 毕竟陈镜瑶平时只在宫内出现,没人敢在她面前闲言碎语,可陈皎却要每日在宫外行走。 陈皎当即悲从中来,落下两颗晶莹的泪水:“时景弟,果然瞒不过你!” “我原以为她不是故意的,他们跟我说只是逢场作戏,却没想到这两人共同骗我……” 陈皎看了多年话本,演技过人,台词当场就来。 她垂下脑袋,以袖掩面,哽咽道:“若是早知时景弟这番话,我也不至于如此伤心。” 王时景见此毫不意外,他早就预料到了。 他和陈皎相识几年,清楚对方的秉性,陈皎绝不是那种因为自己私欲而牵扯无关之人的人。 所以尽管许多人说陈皎心机深沉,为了与陛下保持不轨的关系,阻拦其他贵女为后,不惜故意算计亲姐……王时景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在他的记忆中,陈皎不是坏人。 虽然对方总是抢他的烤鸡腿,在他上课睡觉时抽他,甚至能大言不惭地说出“有我一口饭吃就有你一个碗刷”这类无耻之言。 但王时景依然坚信,陈皎应当是被骗的那人。 如今陈皎承认,王时景毫不犹豫信了。他冷笑道:“果真如此。这对奸夫淫妇!” 陈皎吓了一大跳,眼泪转悠的那几颗泪水都吓得憋了回去。 她弱弱道:“不至于吧?” 王时景得知好兄弟被人算计,心中很是不平,连看自己的表兄谢仙卿都不顺眼极了。 王时景为陈皎打抱不平,当即道:“愣着干嘛,跟我一起骂啊!” 他见对方没反应,不敢置信:“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还对他们念念不忘?” 王时景现在就像是那些对兄弟恨铁不成钢的朋友 陈皎心情复杂,也不好解释。为了避免露馅,她一狠心,便也跟着骂道:“你说得对” 王时景欣慰鼓掌,陈皎咬牙:“狗皇帝,不是东西!” 反正她骂的是陛下,又不是自己。 王时景眯起了眼:“你为何只骂陛下,不骂你姐姐?” 他大声道:“跟我骂,陈镜瑶,狗东西!!” 陈皎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你别太过分啊!” 这也太过分了!她招谁惹谁了,骂陛下还行,骂她干嘛啊! 谢仙卿:……? 面对王时景怀疑的目光,陈皎咬牙,辩解道:“她到底是我姐姐。你骂她是狗,难道不是连带着骂我也是狗?” 王时景顿时恍然大悟,立刻说:“那便算了。” 他见陈皎脸色不好,便说:“他不仁你不义。走,小爷今天带你找乐子!” 陈皎瞪大眼,眨眼道:“这么刺激吗?” 王时景狐疑皱眉:“听评书很刺激?” 陈皎恍然,失望道:“哦,听评书啊。” 她还以为王时景要带她去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所呢,现在想来恐怕对方自己估计都没去过。 算了,她还是不指望王时景这中二少年了。 在宫外溜达一圈,当晚陈皎便歇在了永安侯府。如今她身份变了,自然不能同日而语,早在还未成婚前,谢仙卿便给了她几名暗卫,负责保护她的安全。 所以陈皎决定不回宫后,让暗卫给谢仙卿禀报一声便行了。 第二日陈皎回宫时,谢仙卿正在批改公文,见她进来,懒散问道:“昨日做了什么?” 陈皎回忆昨天的场景,一言难尽:“自己骂自己。” 谢仙卿:……?? 他停下笔,似笑非笑:“骂什么了?” 陈皎摸了摸下巴,认真回忆道:“狗东西?” 其实还有奸夫淫妇,不过这个不能告诉谢仙卿了,他大概率会生气。 陈皎想到昨天的事情,忽然说道:“姐夫,如果让姐姐知道我们的关系,该怎么办呀?” 谢仙卿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呛死:“你哪来的姐姐?!” 陈皎趴在桌上,身体向前,柔声说:“陈镜瑶呀。” 谢仙卿深吸一口气,道:“胡言乱语。以后少跟王时景学些不三不四的事。” 有暗卫在,谢仙卿自然知道陈皎昨日和王时景听评书的事情。 陈皎见他这么说自己好兄弟,不乐意了。她非常仗义地说:“什么叫不三不四啊!跟王时景又没什么关系。” 谢仙卿抬眸,眼神淡淡:“你当初在太子府被没收的话本如今尤在。” 他至今没有忘记,陈皎当初在太子府偷偷摸摸看的那几本小黄书,便是来自王时景。 陈皎做贼心虚,瞬间闭嘴。 对不起了时景弟,只好委屈兄弟你先背锅了! 陈皎得知自己被骂,虽然没有太在意,但还是会忍不住生出郁气。不过有了这一神来之笔后,她郁闷的心情也稍稍好了点。 正好谢仙卿改好奏折,起身拉她,准备一同用膳。 两人手牵手朝内殿走去,陈皎靠在他身旁蹦蹦哒哒,忽然扭头问道:“陛下究竟是要我,还是要我弟弟?” 谢仙卿反应迅速,还能接戏道:“不能都要吗?” 他语带调笑,陈皎不满道:“你想的挺美。不行,现在就选……什么叫晚上再选?” 两人身影相配,携手走过回廊,嬉笑声零零散散传出,落在枝头花叶。 …… 弄完大婚相关的事情,陈皎又开始要上朝了。 因为陈皎现在兼职皇后,所以住在宫中的时间更多了。忙完大婚的事情,她又恢复了从前日日不落的上朝习惯。 几天后,许多大臣亲眼看着陈皎从宫内的方向入朝,顿时眼神就不对劲了。 他们之前还同情陈皎呢,现在看来人家跟陛下没断过啊! 陈世子留宿宫中,皇后娘娘知道吗?必然是知道了! 陛下龙马精神,佩服佩服。 第103章 听说过皇帝宠臣子的, 却没听说过宠臣子到让对方经常留宿。太阳底下无新事,从前也有许多媚上的宠臣,具体到哪种程度大家心知肚明。 没想到陈世子年纪轻轻,居然也走这条路!! 然而在波谲云诡的朝堂, 这点风月密谈转瞬即逝, 无法占据众人太多心神。 陛下大婚之后, 其次便是平内乱, 安四境。 同年六月, 陛下派出的大军在南疆与五皇子等叛党交战数场,有战有败。 叛军在此地经营许久, 五皇子旧党大多是当年威武侯将军遗部,骁勇善战。但先皇驾崩太早,五皇子根基尚且不足, 面临大军压境, 终究是败多胜少。 数月过去, 已近第二年夏末。在负隅顽抗大半年后,叛军宣布投降, 五皇子兵败后于帐中自刎。 关于五皇子是否是自杀, 这件事却有争议。 据五皇子旧部所言, 在兵败半月前, 五皇子与部下商谈过投降的下场。那时的五皇子虽然心理压力很大, 却抱有期望地幻想,或许他只要向太子低头,自己会被贬为庶人和被圈禁。 五皇子明显有求生的欲望,又如何会在投降前夜自刎。 这其中疑点重重, 却没人敢说。 无非是因为凶手极有可能是坐在龙椅上的陛下, 如今天下的主人。 距离先皇驾崩陛下登基也过去了大半年, 若说当时众人不清楚,现在却也都看清了一切都是陛下的算计。 五皇子和先皇的死是否有关系尚且另论,但若是对方没有选择谋反,最差的结局也不过是圈禁。 然而陛下从一开始便没打算留下五皇子的命,所以才会故意逼其离京谋逆。 如今又怎么可能心慈手软,留下后患。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19节 五皇子死的当天,捷报传来,谢仙卿却似早有预料。他看完那张密信,随意松开指尖,那张信纸便轻飘飘地落于案面。 回忆起不久前收到的消息,得知五皇子城破前试图举兵投降时,他眼眸微冷,浅叹一声。 “五弟既死前已有悔意……我记得他有几个儿子?” “回陛下,共两子一女,长子已七岁了。” 谢仙卿神情淡淡,似随意叹道:“已能记事了。” 张公公心中一紧,并不敢出声。 时人不少人猜到了五皇子一事与陛下有关,私下也曾有流言抱怨陛下心狠,没有兄长容人之量。 张公公跟随陛下已久,却明白对方的良苦用心。 五皇子有谋逆之心,即使被圈困于长安也不会安稳,谋逆是迟早的事情。 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静等他日后爆发,倒不如趁他现在根基不稳时一举铲除,方能避免更激烈久远的战争。 战争带来动乱,使民生不稳。内乱不平,外敌也会虎视眈眈。陛下从没有将五皇子放在眼里,却不能任由祸端弥留。 谢仙卿问了两句,便轻飘飘揭过,好似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忽然侧首,抬眸询问身旁的张公公:“皇后何在?” “回陛下,皇后娘娘一早便出宫去了,听说与永安侯有关。” 谢仙卿眯起了眼:“永安侯?” …… 叛党已平,国家安定下来,便有人心思动了。 今日早朝后,李大人率先道:“如今内乱已平息,臣等认为,陛下是否应将选妃一事提上议程?” 距离陛下大婚已过去近半年,期间皇后娘娘一直没有传出好消息。偌大的后宫,如今竟然只有皇后娘娘一人,以及时不时留宿的陈世子。 前些时日大家还认为陛下龙马精神,认为其艳福不浅。可如今半年过去,陛下身边依然只有陈氏姐弟二人,大家便觉得不对劲了。 普通大臣家中也有几名小妾,陛下何等身份,没有后妃三千便罢了,居然明面上到现在只有孤零零的一位皇后! 这是他们作为臣子的严重失职啊! 从前陛下推辞时局不方便选妃,如今五皇子叛党已平,陛下也该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了吧! 故而李大人此话一出,朝堂短暂的沉默后,顿时响起不少附和声。 侍中郎面色凝重:“陛下膝下无子,应以国家社稷为重,充盈后宫广纳贤妃……” 陈皎今天没什么事,本来正双手揣袖摸鱼睡觉呢,骤然听见有人提议给她男朋友选小老婆。 她当场就清醒了,扭头就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缺德。 神经病啊,一天天没事做还要管皇帝娶多少个小老婆。 李大人得到众人支持,正侃侃而谈劝说陛下充盈后宫时,忽然觉得后背冷飕飕的。 他转过头,便对上了陈皎愤怒的眼神。 李大人:…… 忽然想起来了,这小子也跟陛下有一腿。 谢仙卿未料叛党平息后,这些人却将目光放在了他的后宫中。他扶额,思量道:“朕与皇后恩爱情深……” 恩爱情深四个字一出口,谢仙卿还没说完剩下的话,众人便齐刷刷地看向陈世子,等待对方的反应。 陈皎正瞪李大人呢,忽然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茫然了。 ……看我干嘛? 谢仙卿坐于上首,自然没有错过大家的眼神。 想到民间那些关于自己的风月流言,他顿时头更疼了。 谢仙卿心中叹了声气,沉吟道:“未免皇后伤感,朕此生不会纳妃。” 这话一出,就如同油锅里进了一滴水,所有人都炸了。 “陛下!” “陛下三思啊!!” 在一片喧嚣声中,谢仙卿揉了揉眉心,道:“此事朕心中已有决断,日后无需再提。” 这件事显然有许多人接受不了,为避免剩下的唠叨和劝诫,谢仙卿直接起身,让张公公宣布退朝。 谢仙卿走后,朝堂上依然充斥着各种声音,原本平静的宣政殿沸腾至极。 “闻所未闻,荒谬!” “陛下怎会有此意,必定是有小人背后蛊惑!” “中宫无子便罢,居然妄想霸占陛下,莫不是想好事都让他永安侯府占光了!” 众人反应如此激烈,除了震惊之外,也有因为利益被触及的愤怒。 后宫也代表着朝堂的势力,此前众人追逐皇后之位,未想被永安侯府后来居上抢到手。大局已定,此后众人便更加认真地盯着陛下后宫中的妃位。 可现在,陛下居然说他不纳妃了? 陛下不纳妃,也就意味着下一任皇帝无论是谁,都只会出在永安侯府! 一群人背后议论许久,然后异口同声地将矛盾怪在了永安侯府上。 也不知陈氏姐弟如何蛊惑陛下,才唆使对方同意。 大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皇后之位归你家了,妃位总得给其他人分一分吧?都是太子党有功之臣,总不能你吃肉,连汤都不给兄弟们剩一口啊! 大家气愤之下,连续上表多日。陛下对所有劝他充盈后宫的折子视而不见,就连右相和太傅等人出马都无功而返。 看样子果真如他前几日所说,心意已决。 此事可大可小,陛下已经娶妻,又不需要用充盈后妃来平衡臣子间的关系。皇后虽然无子,却也才过半年,远没到‘皇后无子需要废后’的地步。 纳妃跟社稷也没什么关系,以至于大家劝陛下的言辞也不敢太过激。如果是其他关乎社稷黎民的国家大事,谏臣们早就前仆后继地撞死在宣政殿了。 可如今只是因为陛下不纳妃这件事,他们便大张旗鼓地一头撞死,那史官记载下来,说出去也不光彩啊? 大家劝不动陛下,便决定找当事人负责了! 几日后,永安侯下朝后,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了。 听完众人的来意,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们叫我去劝皇后,让皇后娘娘劝陛下选妃?” 侍中郎义正言辞,沉声道:“陛下年近而立,膝下尚且无子。即使不大选,也得尽快小选几位妃子进宫了。” 大家闹腾许久,也想明白了。 永安侯府的人想要霸占后宫,但这件事根本就不现实,他们总不能真的让陛下不选妃了。 所以大家觉得退一步。不大选后宫可以,但也要小选吧。 提出这个提议后,大家都认为永安侯会满口答应,谁料对方神情更加古怪了。 永安侯此前也听说过陛下似有有不纳后妃的意思,不过他也不敢相信,直到前几日陛下金口玉言,当着群臣面拒绝此事,永安侯才敢相信。 自己女儿不用伤心,永安侯自然欢喜。 而朝堂上这些人因此闹腾的事情,永安侯也早就知道了。 因为侯府的立场,永安侯从未参与其中,每次见着这些人都避开走。 没想到在其他人眼中,他好像是个傻子!这群人居然找他去劝说陛下纳妃。 如果是从前,永安侯肯定二话不说开始破口大骂了。但今天他看着面前这十几人,他冷静了一下,没有第一时间口吐芬芳。 倒不是永安侯不想跟这些人吵架,主要是他怕一言不合打起来。 自己势单力薄,到时候肯定是被打的份。 永安侯收回手,假装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你们为何不自己去求陛下?” 见他揣着明白装糊涂,李大人当即笑着威胁道:“不知永安侯是否察觉,陈大人近日常留宿宫中,与陛下关系疑过亲近了些……此事一旦传出去,恐对陈世子名声有碍啊。” 你儿子媚上,你女儿怂恿陛下不纳妃,她们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 此前大家都揣着明白当糊涂,如今众人却直接揭开了此事。 如果是从前,好面子的永安侯听到这话,必定会羞得满脸通红。 从前他不让陈皎跟太子走近,便是担心永安侯府像如今这样,被众人指摘媚上,名声受损。 但这两年大大小小的都经历过了,永安侯也成长了。 通俗点来说,就是他不要脸了。 被侍中郎王尚书等人围着,永安侯双手揣袖,感叹道:“陛下向来信重犬子,时常命她陪伴在旁处理宫务,有时太晚了些也正常。诸位如有意见,不若去找陛下商谈。” 他都被人连续写了多少封信被骂绿王八了,还有个屁的面子。 再大的脸面,哪有女儿重要。 这世上谁不愿意丈夫只有自己一人,谁会想跟其他女人争一份宠爱。 他娘他妻子都没吃过的苦,凭什么叫他女儿去吃?纵使陛下坐拥天下,永安侯也不服气! 永安侯巴不得陛下一辈子不纳妃,怎么可能会帮着这些人出谋划策。 永安侯义正言辞,梗着脖子说:“诸位大臣如此关心陛下后宫之事,倒不如将目光放长远些,落在民生之事上。” 陈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探头附和道:“对啊,诸位大人若是实在没事做,不如去城郊村口挑大粪嘛!” 第104章 面对十几位同仁, 永安侯也豁出去了。他都想好了,就算自己今天被打,他也要骂一顿这些人! 谁料陈皎忽然冒了出来,一句神来之笔, 将诸位大臣气了个倒仰。 李大人指着陈皎, 眼神愤愤:“陈世子!你!我等皆是为陛下考虑, 你不为陛下分忧便罢了, 为何还出言不逊!” 他们好言好语劝说, 永安侯父子不但不答应,还胡说八道着实气人!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0节 陈皎笑了一下, 说:“诸位若是为陛下分忧,西边的旱情,南边的流民, 眼下的科举, 陛下吩咐的灰泥修建……哪件事不值得你们更操心?” “陛下正值英年, 英明神武,如今尚未有子嗣, 诸位想要再博一场从龙之功, 恐怕为时尚早。” 这些闹着要让陛下选妃的人中, 有些人是生性固执古板, 不赞同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而有些人却是因为想送自家女儿进宫。 无论他们女儿入宫后,受封的妃嫔等级大小,只要能博得陛下宠爱,成功生下小皇子……他们便能博一场泼天富贵, 做下一个右相。 此话一出, 众人皆变了脸色。 闹腾最厉害的便是太傅几人, 他家中并没有适龄进宫的女子,也从未想过谋图陛下后宫。 他无法接受陛下违背从前朝代惯例,认为是皇后在祸乱朝纲。在有心人的唆使中,他激愤之下,也跟着屡屡上谏。 此时太傅被陈皎点醒,发觉自己此举有窥伺谋图帝位的嫌疑,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是天子之师,地位在朝中超然众人。只要他这辈子不犯谋逆抄家等大罪,便能颐养天年,名垂青史。 他吃饱了撑的要去趟这趟浑水啊! 太傅明白自己是被当枪使了,顿时又气又急,立刻想要冲进宫中跟陛下表忠心。 和太傅怀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大多都是性情迂腐固执的书生。 这群人自喻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想让陛下纳妃,可从没想过图谋帝位啊! 新皇才登基不久,皇嗣还没影,他们现在就急着为了没影的小皇子站队,陛下岂能让他们活? 大家顿时吓一大跳,讪讪不敢出声了。 有几人被戳中了心事,皆变了脸色:“陈世子慎言!我等忠心耿耿,所做之事皆是为了陛下!” 陈皎见此,不由冷笑:“尔等究竟是何想法,陛下心中自有明断。” 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陈世子和陛下关系非凡,耳鬓厮磨同床共枕,她今日信誓旦旦,难不成是陛下也如此认为? 自古皇帝,都不会想别人窥伺自己的龙椅。想到陛下对付五皇子的手段,闹腾的人顿时心中一寒, 朝堂外,众人安静了一大半。 陈皎见此心中满意,点到为止也不多言。 两人回了永安侯府。怡和郡主得知此事后,愤怒道:“这些人竟是打的这如意算盘?” 永安侯也在一旁蹙眉。他也是性情固执的儒生,他以己度人,本以为这些人真是为了陛下,谁曾想全是算计。 怡和郡主很是不满,说:“即便他们侥幸送女眷进宫,皇后也还在呢!陛下百年之后,也有太子继位,哪里轮得到他们!” 永安侯府也忽然警醒。虽然自己外孙还没出生,但永安侯夫妇却已经感觉到危机重重了! 陈皎本来是为了吓侍郎中等人,没想到自己爹娘气得不轻。她说:“也没那么严重,我故意夸大吓他们的。” 这些人或许真有扶持皇嗣的小心思,但也才刚刚萌芽还未能成形,如今他们抗争便是为日后铺路。 陈皎故意揭开这件事,便是为了让他们死心。 晚上陈皎回宫用膳时,跟谢仙卿提到了这件事,以及自己的恐吓。 谢仙卿无甚在意,反而挑眉笑道:“吓到了他们,朕也能清净数日。” 两人其实都没太将众人的抗议放在心上,谢仙卿心志坚定,并不是那等被臣子左右的君主。 陈皎也知道谢仙卿不会同意,毕竟两人感情非常人可比。退一万步而言,就算谢仙卿答应了,那便是她看错了人,还有陈皎的身份替她背书做退路。 她没什么好怕。 但这些人在朝堂上时常争执,谢仙卿厌恶他人盯着自己后宫,也被吵得烦。却又不能因为这等小事大发雷霆,杀几个人杀鸡儆猴。 陈皎看在眼里,今日故意厉声斥责众人窥伺帝位,吓到太傅等人,便是为一劳永逸,让这些人别在这件事上闹腾了。 陈皎絮絮叨叨的抱怨,故意使坏说:“我看李大人精力旺盛,正好陛下要修建通往幽州的灰泥路,不如派他去吧!” 谢仙卿给陈皎夹了块鱼肉,温柔道:“皎儿如今也变了许多。” 陈皎以为他在说自己怂恿他让李大人修路的事情,故意道:“没有啊,我一直都是这么正直善良!” 谢仙卿勾了勾唇,道:“皎儿从前遇上这些事,可都是在旁揣袖看戏。”又怎么会亲自上阵,替他与那些倚老卖老的大臣辩白。 被谢仙卿提醒,陈皎茫然眨眼,也发觉自己似乎变了许多。 和谢仙卿说的一样。如果换做从前,她必定会对此事置之不理,全权交由谢仙卿处理,等待对方的结果。 但现在她也会去做些什么,试着分担谢仙卿的压力了。 陈皎愣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地说:“陛下对我很好,我也不能让你被欺负啊。” 这是两个人的事情,她总不能始终旁观看戏。 谢仙卿是她喜欢的人,对方为她付出了很多,她总不能始终心安理得地不做任何事啊。 那也太让人冷心了。 谢仙卿望向陈皎的目光很温柔,说:“如此,谢谢陈世子为朕分忧。” 陈皎低头,挑起碗中的鱼肉,说:“不用谢,我喜欢你嘛。” 一句喜欢你,谢仙卿近几日所有因此事而生出的烦恼,似乎都变得值得。 …… 关于谢仙卿不纳妃之事,最后以群臣的退让结束。 有人私下认为永安侯府野心甚大。皇后连后妃都容不下,如此善妒,怎能为后。可惜陛下心意已决,又大权在握,不是那等任由臣子左右的弱君。 众人只能心中感叹,不敢再闹。毕竟陈世子的冷笑犹在耳畔,让人心中恐慌,比起没影的小皇子,还是陛下的信重更重要。 事情过去后,永安侯府的人却有了新的心事。 陈皎与谢仙卿成亲已经大半年了,但始终没有传出来好消息。此前怡和郡主等人都没放在心上,如今得知其他大臣窥伺皇嗣的险恶心思后,却有些放不下心了。 怡和郡主说:“皎儿不会也学了我们吧?” 永安侯府是出了名的子嗣艰难,老侯爷和老夫人还好,怡和郡主和永安侯却是年近四十才有了个女儿。 永安侯夫妇越想越担忧,整天往祖宗祠庙里跑。他们夫妻两没事,可陛下和皎儿身份特殊,别说四十,若是再过十年中宫仍旧无子,那些险恶小人估计又要起小心思了。 永安侯府的人求神拜佛的操心,当事人陈皎和谢仙卿却没把这件事放心上。 陈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傻乐。她是现代人思维,认为自己还年轻,所以不急着生孩子。 谢仙卿则是早就知道了内情。 陈皎体质特殊,月事不规律,太医私下面见陛下时,颤颤巍巍道:“皇后娘娘气血亏虚,恐在子嗣一事上不易。” 偌大的飞霜殿中,只有几位近侍。张公公听见这句话,差点吓得当场跪下。 距离帝后大婚不过半月,谢仙卿得知后微微惊讶,随后浅叹一声。 他心中茫然片刻,很快道:“此事不要告诉皇后。” 他目光锐利,淡淡扫过殿内众人,令人生寒:“出你口传我耳,若再有旁人知道……” 因为谢仙卿的命令,陈皎对此事无从得知。 后来又隔了大半年,两人依然没有消息。 当李大人和侍中郎等人闹着要陛下选妃时,谢仙卿躺在床上,握着陈皎的手,似闲聊般随意说道:“若再过几年,旁氏宗亲中有好的苗子,我们也可挑几人抚养。” 陈皎看他像看傻子一样,茫然问道:“为什么啊?你自己没有孩子吗,要去过继别人的孩子。” 以前她是断袖就算了,现在都成婚了,谢仙卿为什么还想着过继这件事啊。 谢仙卿:…… 有时候他真羡慕陈皎,都已经成婚做皇后的人了,每日最上心的居然是如何在上朝前多睡半刻钟! 对子嗣一事,就连永安侯都急切不已,她却是半点不操心!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的无奈,她翻了页小黄书话本,含糊道:“我对养别人的小孩没兴趣。” 熊孩子很惹人烦,陈皎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如果小孩子比较顽皮,又是别人的孩子,她可能都没耐心去教导。 陈皎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向谢仙卿,皱眉问道:“是太医跟你说了什么吗?陛下你不会不行吧?”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说这么长远的话。 谢仙卿:……? 陈皎根本没考虑过是自己的问题,毕竟最近太医也没给她诊过脉。她自认自己还年轻,子嗣这种事都是随缘的,所以从来不急。 陈皎拍拍谢仙卿的胳膊,安慰说:“别担心,你明日让张公公给你熬一碗十全大补汤,就是曾经你给我找来的那个独家秘方!” 谢仙卿气笑了,也懒得跟陈皎解释,干脆拉着对方亲自试一试到底行不行。 两人在这种事情上向来合拍,陈皎也对这项娱乐活动很感兴趣,摩拳擦掌要对谢仙卿为所欲为。奈何自己是个打工人社畜,每天三点起床上班,浅浅试过两次后,便实在没精力和陛下大战三百回合了。 云雨之后,陈皎沉沉睡去。谢仙卿看着她泛红的脸颊,指尖漫不经心地抚过对方发丝,眉眼深邃。 半响,谢仙卿将陈皎揽入怀中,低首浅浅吻了下她的额头,两人相拥入眠。 第105章 秋季慢吞吞的过去。 池塘中的荷花凋零, 桂花绽放又悄无声息地掉落,最终迎来了白皑皑的冬日。 大约是因为天气渐冷的原因,陈皎最近越发困觉,怎么都睡不够, 每日恨不得跟温暖的床长相厮守。 然而她每日还必须早早起床上朝, 每隔十日才有一天休息时间。 陈皎被谢仙卿叫醒几次, 眼见已经快到四更, 心知再拖下去便要到开宫门的时间了, 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被窝起床洗漱。 谢仙卿已然换好龙袍,正在桌前等她用膳, 然后两人一起去上朝。 陈皎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坐在对方身旁,用膳时又开始眯起眼偷偷睡觉。 谢仙卿见此, 差点笑出声来。陈皎最近困得厉害, 走到哪里睡到哪里, 每日早晨越发喜欢赖床。 他已经用过膳了,无奈催促道:“皎儿, 好好吃饭。” 陈皎这才睁开眼, 看着面前的白粥, 没什么精神地说:“没胃口” 说到这, 她心中一动。 陈皎看着桌上的菜, 故意说:“今天不想吃。”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1节 谢仙卿闻言抬眸,蹙眉:“怎么了?” 陈皎转转眼,慢吞吞地暗示说:“我觉得可能是整日睡不够,生病了。” 陈皎这话一出, 身后伺候的张公公都差点憋不住了。 陈世子明显就是太困了, 想要借口装病不去上朝嘛。 连内侍都能想到的事情, 谢仙卿怎么会猜不到。他笑了一下,却不打算拆穿陈皎。两人成婚已近一载,陈皎虽然抱怨早朝时间太早,却日日不落出勤,虽然每次都是排着倒数的队伍入朝,但已经令谢仙卿刮目相看。 如今对方装病想要偷懒,他自然也睁只眼闭只眼,准备放过对方。 谢仙卿笑了笑,正当他想让陈皎吃完饭便回床休息时,却又忽然想到某种猜测。 ……陈皎最近确实太嗜睡了。 谢仙卿心中一紧,回眸给身后的张公公使了个眼色,当即命人传唤太医。 本来张公公还在心中打趣陈皎成婚后性子依旧没变,见到陛下的神情后他也顿时紧张起来。 张公公急匆匆地退了下去,决定亲自跑趟太医院。 谢仙卿看了眼天色,回眸对陈皎安抚道:“别怕,不过是让太医瞧瞧。” 他眉眼不变,却伸手端走了陈皎眼前那杯用于醒神的茶盏。 陈皎一脸懵逼。 她和谢仙卿相处许久,对方怎么会看不出啊她的小把戏。谢仙卿不准她的病假就算了,干嘛还要找个太医来揭穿自己啊! 一想到待会儿太医来了,诊脉后来一句:“皇后娘娘是装病。”陈皎顿时紧张起来。 陈皎正准备阻拦,可惜内侍们动作迅速,她还来不及出声,张公公一干人便匆匆消失在殿门外。 事关皇后娘娘,宫内无人敢懈怠。张公公有主见,知道皇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更知道一年前太医断言陈皎难有子嗣的消息。 他为此平时没少求神拜佛。陛下是他的主子,他自然盼着对方好。若是陛下无后,百年之后这帝位岂不是便宜了四皇子等人? 皇宫内,张公公前往太医院的路走得飞快,大冷的天却是出了一身汗。 他怕空欢喜一场,稳妥起见,他到太医院后便把在场有资历的老太医,有一个算一个都叫上了。 反正太医院的人都是为宫内的人诊治,如今宫中又没有除了皇后之外的其他主子,也就不需要顾及留人的事情了。 张公公一口气请来了几位太医。众人来得迅速,细细诊脉商讨一番后,跪地喜道:“回陛下,娘娘此是有孕……” 陈皎开始见到张公公叫来这么多太医,当时还觉得这缺德太监又想坑她呢。 没想到她茫然抬头,便听见太医说自己有孩子了。 ……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按照太医来说,陈皎已经怀孕两个月了。结果当事人却根本没发现,月事没来也没当回事。 幸好今日找了太医问诊,否则想到陈皎这散漫的性子,众人也不由提起了心。 听到怀孕两个月的消息,陈皎愣了一下。她月事一向不准,来没来自己也没在意,没想到这次居然是怀孕了…… 现在想来,自从她跟随谢仙卿后,便经常阴差阳错地喝补汤,体质也渐渐好了些。 陈皎还在恍惚呢,一干内侍却最先回神。张公公露出笑,飞速跪下贺喜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 谢仙卿期望成真,大喜之下怔然一瞬,随后才回过神,勾唇道:“赏。” 虽然谢仙卿在陈皎面前提起过继一事时异常平静,但他也是常人,如有可能自然更希望有自己的血脉。 但陈皎体质特殊,在听过太医的诊断后,谢仙卿便已有预料,知晓自己此生不会再有孩子。 如果他幸运些,或许会如同永安侯夫妇那般,等待许久才能等来子嗣。 不是没有遗憾,但比起子嗣,他更在乎陈皎。两弊相衡取其轻,谢仙卿只能安慰自己人无十全之美。 却未想到在这个宁静又普通的清晨,他渴望的一切都圆满。 谢仙卿怔然回神,目光落在身旁的陈皎身上。 她是在场的所有人中,最为淡定的那一人,面对屋内的恭贺,她大约是饿了,悄悄拿起粥的勺子。 在谢仙卿朝她看来时,陈皎对他眨眨眼,然后笑了起来,笑容灿烂明媚。 谢仙卿心中一暖,也不由自主地笑了。 …… 接下来的飞霜殿内,充斥着欢喜的气息。 陈皎理所当然的今天不用上朝了。不仅她不用上朝,谢仙卿思量后决定罢朝一日,也就是说今日所有人都不用上朝了。 陈皎还没从自己怀孕的事情中回神呢,回头便听见谢仙卿的吩咐,气得差点蹦跶起来:“凭什么啊?!!” 她想不上班,还得靠不吃饭装病。结果她的同事什么都不用做,居然也不用上班,正大光明地免费放假! 四舍五入,陈皎觉得这波自己亏了啊! 她当即起身,握住谢仙卿的手,眨眼诚恳道:“陛下为政后向来勤勉,早朝从不落一日,素有明君之名,如今怎能因我有孕这等事罢朝呢?” 一旁的张公公听见了,忍不住抽抽嘴角,觉得这陈世子是真缺德啊。 你在朝同仁多休息一天,碍着你什么事了?损人不利己说的就是她了。 谢仙卿听后,也忍不住扶额,试探道:“照皎儿意思,朕不应当罢朝?” 陈皎立刻说:“对啊!” 她就像是一位最深明大义的皇后,徐徐劝说道:“万一今日有重大事情等着向陛下禀告呢?您罢朝一日,要耽误多少事啊!” 就连两人成婚第二日,谢仙卿都没有放假,害的她要早起上朝。 陈皎还以为对方一辈子都不会罢朝呢,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 谢仙卿看穿了陈皎的小心思,很是一言难尽:“……你不想我陪你?” 陈皎言辞诚恳,说:“陛下下朝后再来陪我,也不迟。” 谢仙卿:…… 谢仙卿罢朝不是突然所想,而是经过慎重思考。 陈皎有孕是大事,他受此影响,自认就算上朝,恐怕心思也大多都在陈皎身上,所以倒不如罢朝一日。 未成想陈皎却忽然变成了贤后忠臣,换着花样地劝他收回成命,赶紧去上朝。 谢仙卿能怎么办呢,只能深吸一口气,被迫自己去上班了。 幸好小太监还没来得及去颁发命令,那些在宫门外等候的大臣也就不得知今日自己差点放假的消息。 今日早朝时,和谢仙卿想的一样,他根本没什么心思落在底下的臣子身上。 底下的臣子禀报事务时,他前所未有的不耐,这些臣子意外没有眼色,能做主的事情还要来浪费他时间。 他坐于龙椅之上,神游之时,偶尔会想到陈皎此时正在作甚,是否已经用过早膳时,现在是否还在睡…… 陈皎本就气血不足,怀孕之后更不能放松大意。为了稳妥起见,太医院已经着手准备药膳和安胎药了。 内侍此时估计已经熬好汤药,也不知陈皎肯不肯好好喝药,身体是否有不适。 谢仙卿性情果断,从前竟不知自己有一日会如此操心。但陈皎性格本就散漫,在有些事情上格外大意,比如已有身孕两月都毫不知晓,两人在这期间甚至时常行房。 想到今日太医听闻此事后的诡异神情,谢仙卿更头疼了。 关于他的风月流言,日后恐怕又要多了一层。 谢仙卿操心之余,陈皎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一觉睡到中午。 因为皇后正在休息,殿内十分安静。自从太医诊断出陈皎有孕后,周围人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得更加小心。 作为当事人,陈皎自己却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她不知道自己体质,也不知道太医曾经的诊断,只是单纯地觉得都成婚一年了,怀孕这种事也很正常。 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后,陈皎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 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卫尉寺处理公务,陈皎决定翻出自己珍藏的话本阅读! 做了皇后后,陈皎的生活也从前也没太大变化,兴趣爱好也没变,最喜欢看各种各样的话本。 而且因为成婚的缘故,陈皎现在也可以正大光明地看小黄本了!谢仙卿虽然对此一言难尽,但也没有约束她。 今日下朝后谢仙卿匆匆回宫,便见陈皎坐于窗边,眉心微蹙姿态娴静,手捧一本书专注翻阅。 窗外雪花飘落,阳光洒落在陈皎身上,美好犹如画卷。 谢仙卿心中微动,放轻脚步缓缓走至陈皎身畔。 他眼眸含笑,俯身垂眼看向陈皎,然后目光便落在书页那副精彩的多人运动彩图上。 谢仙卿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你在看什么?” 第106章 陈皎翻了页书, 啧啧摇头:“哇,这个人是人才啊。” 也不知是哪个有才之士,从哪里得知了皇帝和永安侯府姐弟二人不清不楚的关系。居然背地里写了本话本。 话本内容当然不敢涉及当朝皇帝,而是以某位王爷做主角, 写了对方和兄妹二人的纠葛关系。 陈皎作为当事人, 一边抨击这种不正当的三角恋关系, 一边看得十分起劲。 谢仙卿怕陈皎无聊, 一下朝便立刻回来陪她。他没想到对方给了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 谢仙卿从陈皎手中拿过那本小黄书, 略微翻了几页,低头对上陈皎的不明所以, 顿时头疼不已。 别家的小孩在娘亲腹中时,听的都是《三字经》《论语》《孟子》,他和陈皎的孩子却从娘胎开始看《霸道王爷俏丫鬟13》。 他如果没记错, 这本书当初他还未登基时, 便从陈皎那里没收过一本。如今过去了那么久, 这本书居然还在写! 且这次更为夸张,主角除了王爷和丫鬟外, 还多了其他人? 谢仙卿无法理解, 他目光从那些荒诞的春宫图上扫过, 差点气笑:“你在看什么?” 陈皎不明所以, 茫然答道:“书啊。” 她缓缓直起身, 从谢仙卿手中抽回书,没抽动。陈皎先是蹙眉,随后恍然大悟。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2节 她懂了,试探问道:“陛下也想看?” 谢仙卿:……?? 你以为谁都是你, 成日看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陈皎却觉得自己猜对了, 大方道:“那你看那本吧, 我看这几本便好了。” 然后她从身后摸了摸,又熟练地找出来几本,在谢仙卿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欣赏起来。 刚才那本送给谢仙卿也没问题,反正她还多着呢。 谢仙卿见此,实有些一言难尽。 从前陈皎做什么,他都不会干涉对方。但如今对方怀有身孕,谢仙卿难免想多。 谢仙卿从前便时常担忧两人的孩子,在求学一事上学了陈皎,如今更是不安。 若是两人孩子将来的兴趣爱好也学了陈皎,成日看乱七八糟的小黄书,谢仙卿自认恐怕活不过五十,便要被气得去见先祖。 想到陈皎将来带着孩子一起欣赏话本的场景,谢仙卿心中一凛,当即决定暂时替陈皎保管这些小黄书,等日后再还给对方。 陈皎本来还挺开心呢,没想到忽然得知谢仙卿要没收自己珍贵的小黄书! 谢仙卿沉吟道:“听太医说婴儿也有五感,皎儿如今怀有身孕,有些事不若等日后再做?” 听完谢仙卿解释,陈皎气得瞪大眼,很不服气:“凭什么?” 她从塌椅上站起,双手叉腰,认真强调:“它才多大啊,怎么可能隔着肚子看见话本。你这是干涉我的自由!” 谢仙卿担忧她没站稳摔倒,伸出手护着她的同时,不动声色道:“皎儿所言亦有道理,此事对你也不公平,是我考虑不周……” 还未等陈皎露出满意的神情,谢仙卿又缓缓道:“不如这样,皎儿不愿意也没关系。我每日抽两个时辰,为你专门讲《论语》《孟子》,也算弥补一二。” 他眉眼和煦:“你看如何?” 陈皎当然不愿意了! 作为一位名副其实的学渣,她才不喜欢学习呢!现在她好不容易从国子监毕业了,谢仙卿居然说要单独给她补习上课?! 陈皎识时务者为俊杰,立刻说:“等等,我想了想,我是个深明大义的母亲,不能那么自私的因为自己的爱好不顾孩子!” 谢仙卿看着深明大义的皇后娘娘,垂眸笑了一声。 一刻钟后,谢仙卿看着面前那一摞书,挑眉问道:“只有这些?” 以他对陈皎的了解,对方大概还偷藏了些。以防过一会儿陈皎又偷偷摸摸翻出来一本,谢仙卿准备在今日将某类型话本全部没收。 不得不说谢仙卿对陈皎了解非常透彻,在他的问话下,对方又不情不愿地上交两个箱子。 谢仙卿看着两箱子的话本,沉默了。 陈皎也看着自己珍藏的话本,目光恋恋不舍:“真的会还我吗?” 怀孕好没意思,连带颜色的小黄本都不让她看了,她牺牲也太大了! 陈皎强调说:“你以后一定要还我哦,这里面很多都是独家绝版的。”她特意带进宫的话本,必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谢仙卿叹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温和道:“嗯,日后还你。” 陈皎缩在谢仙卿怀中,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说:“你怕我带坏小孩子,但不让我看话本也根本没用啊。” 谢仙卿挑眉,陈皎理所当然道:“因为我们前段时间做过很多次啊,它在肚子里,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啊。” 谢仙卿:…… 在陈皎清澈明亮的眼眸下,他表情僵住。 陈皎所说的,是他之前从未设想过的方向。细想之下,对方的话居然十分有道理,以至于谢仙卿都无法反驳。 想到前段时间两人做某些事情时,谢仙卿心情前所未有的凝重。陈皎却没心没肺,根本不操心。 她抬头看向神情沉重的谢仙卿,试探问道:“所以现在可以把话本还我了吗?” 谢仙卿哑口无言,半响道:“不还。” 陈皎无所谓道:“陛下你好固执哦。” 都不肯面对事实。 算了,她看对方好像很紧张的样子,还是不要说更多打击对方了。 休息了一天,陈皎便不得不重新回去上朝,第二日清晨四更便被叫醒。 其实早在陈皎被诊断出有孕后,谢仙卿便提出过让对方这段时日不必上朝,安心休息养胎。但陈皎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太过明显了。 群臣又不是傻子,自己只是消失几天还好,但若是时间长了连续十月不见,恐怕乱七八糟的流言便要满天飞了。 想到如今外面流传永安侯府姐弟与陛下的复杂关系,陈皎丝毫不敢轻视大家的想象力。 陈皎虽然喜欢赖床偷懒,但也不想因此事惹出更多麻烦。所以她跟谢仙卿约定好,自己前面几个月照旧留在朝中,等后面显怀瞒不住了,再以调派的理由去其他地方。 她如今是从三品的青银光禄大夫,除了负责卫尉寺掌管的祭祀礼仪通判等事务,还被任命与主管科举的礼部一同负责此次会试。 陈皎名义上是辅助主考官陆孤玉,实则却是监督考试,以及对考生评判选拔。 这个位置说起来不算小,结合陈皎从三品的官职,并不算突兀。五皇子已除,科举改革势在必行,谢仙卿便是让陈从现在开始接触此事。 陈皎得到这个任命后,朝中不知有多少人艳羡,若是她因为养胎歇息,这件事便得交出去了。 陈皎当然不愿意。在现代,很多人怀孕后也都是照常工作。她觉得自己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谢仙卿不甚赞同,但陈皎觉得自己这个安排很合理。 谢仙卿心中担忧,但终究以陈皎意见为主,故而不会拦她。只是今日朝堂上时,他会较平日更关注底下的陈皎。 当朝早朝是五更到巳时,也就是早上五点到九点,共四个小时。冬季天气严寒时,大臣们上朝的时间会往后推迟两刻钟,也就是半个小时。 在这期间内,除了上首听政的皇帝,底下的臣子都得一直站着。就连年迈的右相等人也不例外,更别说陈皎了。 但其实陈皎觉得还好,因为每日上朝时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比如今日,户部的人控告工部的人近来开销倍增,透支国库。工部则说他们是奉旨行事,修路和都要花钱,反倒是户部的人故意为难不肯给钱。 而被关押了一年多的陈游礼,也出现在朝堂,站在偏远的角落。 陈游礼自从被关押后,也知道自己此生没机会搞歪门邪道了,求生欲极强的他现在一门心思搞发明,没有辜负陈皎的期望,前不久还捣鼓出了曲辕犁,虽然是个半成品,但交给工部后也有了改善。 现在他又在搞各种嫁接,推广麦稻两熟制。 就连陈皎得知此事后,都忍不住感叹,果然俗话说得好,废物只要放对了地方,就能废物利用。 陈游礼放飞自我,不久前因为甚至麦稻两熟制和曲辕犁的功绩,破天荒地被陛下觐见,封了他个小官。 谢仙卿一扫而空当年关押他的事情,允诺如果他还有功绩,封侯拜相亦不是梦。 陈游礼心想拉倒吧。 他自己当初就是画饼人,被关了一年多,大过年还得啃馒头,折腾这么久才好不容易把自己捣鼓出来。 自从得知谢仙卿和永安侯府嫡女成婚的消息,陈游礼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当年告状的事情太年轻,连累自己后半生都带坑里去了。 陈游礼现在也看开了,谢仙卿和陈皎关系匪浅,自己这辈子估计没机会上位当大佬了。 不过既然皇帝这么说了,他抱着可有可无的念头,干脆鼓动陛下派人去寻占城稻。 占城稻产量比本土水稻高很多,在生产力落后以农为本的古代,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寻稻的人已经派了出去,钱当然是户部出。 陛下近几年动作频频,户部的人钱一点点往外扣,只觉得心疼。他们不敢反抗陛下,便只好把这股气冲着工部撒。 两方怨气都不小。朝堂上两批人吵成一片,甚至因为言辞过于刺激,差点动手打起来。 陈皎早上还有些昏昏欲睡呢,见此瞬间清醒了,觉得自己今天坚持来上朝的决定实在是太英明了。 陈皎丝毫没有已有身孕的自觉,还伸着脖子吃瓜看戏,准备看谁先动手。 上方的谢仙卿见此心都提了起来,唯恐底下那几位不省心的臣子真打起来,冲撞了陈皎。 他眉目紧蹙,不耐喝道:“够了。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陛下发话了,吵吵囔囔的众人都讪讪住嘴。 陈皎才看了一会儿戏,现在草草收场,还觉得有些遗憾。 唉,四个小时的上班时间呢。没有同事的倾情表演,接下来的时间该多无聊啊。 算了,反正今日朝堂上自己没什么事上奏,还是继续睡觉吧。 陈皎丝毫不知谢仙卿方才的担忧,双手揣袖,又闭上眼偷偷睡觉了。 下朝之后,陈皎因为兼任会试监考官的职责,还需要跟礼部的人一同留下来商讨开会。 会试还有半月,负责此事的几位大臣此时候立于甘露殿内,依次向陛下禀报有关事项。 陈皎今天上午站了几个小时,现在又被留下加班,趁人没注意时偷偷揉了揉腿。 第107章 陈皎感到自己腿有点酸了, 决定对这个漫长的会议表示强烈谴责。 谢仙卿见此,微微蹙眉,对身旁恭候的张公公吩咐道:“给诸位大臣赐座。”随着座椅一同送上的还有温水和一叠点心,每人都有。 忽然有了座椅, 大家一时间都感动之余, 又有些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陛下更是雷厉风行, 三言两语处理完大家争论不休的事情, 便命众人退下。 从甘露殿散去后, 大家还在兴奋议论这件事,不知道陛下今日为何对大家如此好。 只有一旁伺候的张公公听后, 心想还能是因为什么,这世上能让陛下如此操心在意的,也就只有陈世子了。 另一边, 陈皎平日下朝后都会去趟卫尉寺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但今日实在精神不济, 她便干脆准备翘班不去了。 不去卫尉寺,自然也不能回永安侯府用膳了。想到这, 陈皎隐约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很快她便没空思考自己忘了什么了。 两年一届的会试将要开始, 这还是陛下登基后举办的第一次会试, 自然不容出错。 陈皎作为监考官之一, 既要和礼部准备会试监督抽查, 还要自己临时补课学习。 虽然她不是负责抽查出题的主考官,但监考官也必须懂些好坏,否则万一到时同仁闲来无事,探讨考生试卷好坏, 自己一句话都讲不出那也太丢人了。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3节 会试前夜, 陈皎忙得连轴转的同时, 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什么事了。 飞霜殿中。 谢仙卿坐于床榻之上,手持书卷翻阅,陈皎则趴在前方的案桌上,奋笔疾书写考试纲要。 谢仙卿忽然抬眸,问道:“皇后是否许久未回侯府?” 陈皎茫然抬头:“最近有点忙,怎么了?” 谢仙卿挑眉道:“所以你还未告诉岳父你有孕之事?” 陈皎傻了:“我没说吗?!” 谢仙卿勾了勾唇,没说话。 永安侯府到现在都无人递折子进宫,谢仙卿便猜测他们应当是尚未得知陈皎有孕的消息。 早在太医诊断出有孕后,谢仙卿便吩咐派内侍告知永安侯府。但陈皎想着反正自己明日回要回府吃午饭,还不如自己告诉大家这个惊喜,便做主拦下了谢仙卿。 然而后来那日她身体不适,便没有出宫,后来更是因为会试的事情忙碌,极少回府甚至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被谢仙卿提醒,大孝女陈皎才想起自己忘记告诉她爹娘祖父祖母她有孕的事情了!! 陈皎握着笔,一脸菜色:“完了,我娘肯定要骂死我。”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 半个时辰后,收到消息的怡和郡主带着老夫人,两人连夜递了折子进宫。 立政殿内。 怡和郡主气得不轻,点了点陈皎的脑袋:“这么大的事情你都能忘,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谢仙卿也知道陈皎这事恐怕要被骂,特意没有离开。此刻他见陈皎挨训,下意识想上前替爱妻说情。 然后他想要开口时,便听见陈皎说:“是陛下说胎儿尚小,按照当朝忌讳不宜大肆宣扬,告知太多人。” 一旁的谢仙卿:……?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微笑面对生活,忍痛背了这口锅。 陈皎缩着脖子,眼神无辜。 在她的引导下,怡和郡主和老夫人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陛下的旨意,所以陈皎才没有第一时间告知他们。 既然是陛下的意思,也就怪不到自己女儿身上了。 怡和郡主找到了罪魁祸首,怪不到陈皎身上,再一看对方额头上的红印就有些心疼了,顿时忙着嘘寒问暖,关怀对方怀孕后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陈皎享受着她娘和祖母的关怀,心情舒畅又快乐。 她忽然感觉成婚也挺好的,有事可以甩锅给对方。 既然陈皎靠着机智解救了自己,谢仙卿也不必再呆在旁边维护对方。他便贴心地离开去了其他殿,将地方留给陈皎与家人团聚。 …… 等陛下走后,老夫人才敢说真心话。 她皱眉抱怨道:“我们又不是外人,怀孕这么大的事,怎连我们也瞒着?” 怡和郡主略有些不满:“我说皎儿怎么这么不懂事,原来是陛下的主意。” 陈皎认真点头,叹息道:“唉他就是太小心了。” 到底是天子,又在皇宫内,以防隔墙有耳,几人说过这两句便揭过此事。 老夫人问过陈皎近况后,方劝道:“既然有孕了,便安心养胎,别再宫内宫外四处跑。” 从前陈皎是宫内宫外到处跑,每周有两三日都是歇在永安侯府。但如今情况不同,宫外人多眼杂,万一有人算计,或是有意外发生便晚了。 本以为陈皎会反驳或是不在意,怡和郡主急得要命,都做好准备劝说对方了。 谁料陈皎却轻描淡写道:“等忙过这次会试吧。” 最近陈皎实在是太忙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她感觉最近肚子隐隐有些不舒服。 陈皎本来嫌药苦总是不想喝,最近被吓得连喝两碗安胎药。 她不敢告诉谢仙卿,否则对方绝对会下旨让她直接停了手中的事。 但过两天便是会试,陈皎为此筹备许久,如今让她在这个关键时刻放手,将自己的功劳拱手送人,她实在很不甘心。 所以她决定再撑两天。 陈皎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她心中做好计划,等会试之后便不再过问其他事情,每日除了上朝便专心静养身体。 次日,会试。 陈皎自认是考官,所以到的比较早。但她到的时候,外面已经围着一堆学子了。 考场书院大门还未打开,众多学子手持书卷,神情焦灼,正争分夺秒地背书看文章复习。 陈皎也熟练地找了个地方蹲着,还在路边摊上买了个馒头,一边围观大家背书一边啃馒头。 考场陆陆续续有人赶来,其中还有不少马车亲自相送。 过了一会儿,陈皎看到一辆眼熟的马车在书院不远处停下。 下一秒,王时景便从马车上跳下来。他身穿蓝色锦袍,少年公子意气风发。 王时景去年参加乡试,榜上排名前列,今年当然要参加会试。 陈皎早就知道王时景要参加此次会试了,对此也不意外。 她露出笑,当即朝对方挥挥手。王时景见到她,眼睛亮了起来,大步朝她走了过来,然后在她身旁的角落跟着蹲下。 陈皎熟练地掰了一半馒头,递给对方:“喏,馒头分你一半。以后别总说我吃肉你刷碗了。” 王时景接过馒头,笑了:“陈兄佩服佩服,我爹说这次是你监考,我还不信。” 谁能信呢,当初那个和他一起在国子监考倒数第二的好兄弟,居然摇身一变成了他的主考官。 陈皎冷笑,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头上的帽子,没拍到。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了低调,现在还没戴官帽和换朝服。 但这点小失误不影响她装逼,陈皎故作傲慢道:“呵,我可是从三品大臣。” 右相府的人做官不少,比陈皎官大的不少。比如王时景的祖父是右相,正二品,王时景的爹王尚书也是正三品,陈皎一个区区从三品,还远着呢。 但王时景很给面子,当即拱手道:“陈兄厉害厉害,小弟早知你必定前程似锦,大有可为。” 陈皎咬了一口馒头,笑容得意:“好说好说,大家都是好兄弟嘛。” 王时景便故意打趣道:“早知陈兄前途无量,果然这次我们在考场相逢。若是考试中途我有不对之处,陈兄记得给我提醒一二。” 陈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王时景以为她信了,顿时笑了,说:“你还真信啊?唬你玩呢。” 他撕了块馒头丢嘴里,清澈的眼睛看向头顶的天空,神情认真道:“你不用帮我,我自己便行。” 他立志做行走江湖除暴安良的大侠,怎可能做这种事。 陈皎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他,无语道:“废话,我当然知道你说着玩呢。” 她当然知道王时景不是那种人。 换句话说,作为皇帝的表弟,右相的孙子,王时景前程坦荡,条条大路通罗马。 如果王时景真想作弊,他甚至有无数种办法走捷径,即便是得知会试考题都不是难事,哪还用陈皎给他打掩护。 陈皎一言难尽,说:“我这么无语是因为你高看我了。我自己都看不懂那些题,更看不懂你写对没有。” 还给他打掩护,王时景真是高看她了。 听到这话,王时景也沉默了。 然后他不得不承认,陈皎说的有道理,指望她是没用的。 如果两人都是以考生的身份出现在这个考场,陈皎说不定还要抄他的。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周围此起彼伏响起紧张的读书声。陈皎终于想起正事,问道:“你不再看看书啊?” 王时景眼神淡淡扫过其他人,随意道:“该看的都看过了,再看也无用。” 陈皎拍拍他肩膀,说:“放心考大胆考,落榜了也别担心,大不了再过两年来做武状元。” 王时景要笑不笑,看上去很想殴打朝廷命官:“谢谢你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书院门终于打开,考生们依次进场。 陈皎亲自送王时景进去,陪对方一起检查了纸笔墨等东西是否齐全,然后才说:“我刚刚都是胡说八道。王时景你这次必定金榜题名,来日状元骑马巡街,万人来观。” 王时景笑了笑,没说话。 陈皎又神神秘秘地说:“等你考完,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王时景是她的好朋友,她不能告诉对方自己的真实身份,却习惯性跟对方分享她的喜悦。 第108章 会试总共考三场, 每场三天。考生要在这间书院中待上九天时间,中途被缩在小隔间内无法出去。 送别王时景后,陈皎也要干活了。 她找了地方换好朝服戴好官帽,迈步走向书院正中心。 主考官陆孤玉和其他几位礼部的大臣已经等候在此。说来这次礼部是真憋屈, 科考一事分明归他们管理, 但这次负责的主考官一个是锦衣卫的陆孤玉, 一个是青银光禄大夫陈皎。 陆孤玉和陈皎都不是礼部的人, 且都是陛下看重的臣子, 即使他们心有怨气也只能憋在心底。 考官已然到齐,负手而立目视众多学子进入小隔间。 陈皎悠悠上前, 笑嘻嘻道:“诸位大人来得真早。” 礼部几人都有怨气,对陈皎不甚理睬,倒是陆孤玉微笑点头:“陈大人。” 陈皎看了眼陆孤玉, 忽然好奇问道:“听说陆大人不久前成婚了?”陆大人位高权重, 若说成婚也应当风光大办, 结果如果不是陈皎撞上谢仙卿吩咐张公公送了份贺礼,她都不知道这件事。 陆孤玉笑容不变, 颔首道:“劳陈大人记挂。” 陈皎立刻拱手, 道:“恭喜恭喜。” 她心中忍不住狐疑, 陆孤玉不是道士吗, 道士也能娶妻吗。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4节 不过这跟陈皎没什么关系, 事实上她在朝中跟陆孤玉并不熟。 陈皎今日突然有兴趣凑上前,是因为不久前谢仙卿闲聊时跟她提了一句,说未来大概会挑选陆孤玉做太子太傅。 陈皎不太了解一手创办锦衣卫的陆大人,但却知道对方是个有本事的人, 且是个聪明人。 这两者人都不少, 但有本事又聪明够圆滑能够出头的人, 却极少。 陈皎此前一直以为陆孤玉是太子派去先皇身边的计谋,后来才知道陆孤玉是自请上门。 陆孤玉一开始想投靠的人便是太子。 他知道自己去太子身边显不出来,于是借皇帝之手,让大家都看到他的本事,最后功成身退有了如今的地位。 陈皎听后,好奇问道:“陛下便不怕他骗你吗?” 陆孤玉是见到先皇后,再私下与谢仙卿密探,谢仙卿居然也真的信了对方。 谢仙卿听后,笑了一下,大约是笑陈皎可爱:“他若是个聪明人,便不会与我斗。” 先皇年迈已老精力不济,又怎能跟太子斗。朝堂被储君把控,宫内尽是眼线,陆孤玉若真是个聪明人,便不可能真的为皇帝效力。 谢仙卿抚过陈皎的发丝,笑容温和:“倘若他不是个聪明人,我又何必在意他?” 陈皎分析一通,觉得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人才啊! 她自己便已算是心黑老练了,但跟这些人的政治手段相比,陈皎自认比之远矣。 所以谢仙卿说想让陆孤玉做太子太傅,她也没什么反对意见,至少比起现任太傅,陈皎觉得陆孤玉要好些。 周侍郎学识够,但为人过于固执死板,右相侍中郎有家族利益,立场不够纯粹。陆孤玉独身一人没有家族,依附于谢仙卿,细想之下竟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皎也不怕陆孤玉手段高明,故意有坏心思。因为有谢仙卿在,他便不敢起二心,也不敢不用心教。 想到这,陈皎微妙地同情了一瞬陆孤玉,觉得对方真倒霉,居然被领导看中辅佐孩子。 打工人都知道,帮领导教孩子不是个好工作。教好了还好,教不好就完蛋了。 何况是在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古代。 不过陆孤玉有野心,能够做未来的天子之师,未必不是他的心愿和机遇。 陈皎怀揣着自己的小心思,跟陆孤玉小小聊了一会儿,然后便回归正题。 考官派人将考卷分发下去,考场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考生们奋笔疾书的动静。 陈皎作为监考官,自然不能干坐着。她很负责地跟随侍卫们时不时巡查,除了检查有没有人作弊外,还要查看有没有身体弱的考生晕倒在内。 从前便发生过这种事,从前有位考生在隔间内晕死昏了许久,都没人发现。 会试期间,考生会被锁在小隔间待了近十天,对考生心理和身体都是一场极大的考验。期间时常有人支撑不住,被侍卫们抬着送出考场。 陈皎带着侍卫巡视考场,还真抓了几个藏了小抄试图作弊的人,然后全部交给刑部处理。 数日过去,考生们陆陆续续从考场中离开,神情或兴奋或疲惫。 王时景自幼习武,身体好,出考场时依然精神不错。 他先回家梳洗,倒头大睡一日,次日才精神奕奕地去找陈皎。 “陈兄,你要与我说的是什么事?” 陈皎凑过来,附耳小声道:“皇后娘娘有孕了。” 王时景脸色顿时不太好了:“这便是你说的喜事?你莫不是忘记她抢走陛下,陷害你名声的事?” 陈皎咳嗽两声,犹犹豫豫道:“事情和你想的不一样,皇后娘娘有自己的苦衷。” 王时景看陈皎的目光就像是看傻子:“什么苦衷?” 陈皎搓搓手,纠结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她是个好人!”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慷慨激昂。 王时景将信不信,但却没有再说别的话。 他这时候也敏感地意识到陈皎藏着一些事情了,不过对方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追问。 一月后,会试出榜。 王时景榜上有名,右相府大喜,王尚书等人上朝都喜气洋洋的样子。在一片欢喜声中,陈皎外派离京的旨意并未引起多少关注。 又过了几月,皇后娘娘在冬日产下一子。 半年后,国舅陈皎上表请奏科举改革,列举了股文制的多重弊端,决定破而后立废除股文制,同时兴起武举,引得朝中上下一片哗然。 有人反驳有人愤慨,但陛下一意孤行,罢黜众多包括太傅在内众多抗议官员,杀鸡儆猴朝中上下胆寒,圣旨落下无人再敢置喙。 …… 几年后,长安城中集市。 小男孩摇头:“母后,我不饿。” 陈皎纠结道:“真的吗?你真的不想吃吗?很好吃哦?” 小太子无奈仰头,道:“你想吃自己买好了。” 他说:“我不会告诉父皇的。”虽然他不说,侍卫也会说出去。 陈皎立刻说:“这是你说的哦!”有侍卫又怎么样,她待会儿就警告他们不许告诉谢仙卿。 小太子成年前一般都会呆在宫中,但陈皎觉得这也太无聊了,而且永安侯夫妇也很想念孙子。于是陈皎借着身份便利,时常把儿子带出来玩,还能看望永安侯夫妇,一举多得。 长安城如今比以往更加繁华。在陈游礼和系统的点拨下,当朝官员从海外找回来了包括占城稻番薯玉米等种子,集市上多了许多新吃食,其中便有烤土豆,生意十分火热。 小太子答应不告状,陈皎立刻欢欢喜喜地去买路边的小吃了。她还顺道买了串糖葫芦,很有母爱地说:“我给你妹妹带一串糖葫芦。” 小太子三岁时,陈皎生下了小女儿,如今不过三岁,已经可以吃一些这类东西了。 然后陈皎在路上就把糖葫芦吃掉了。 小太子:……已经不意外了。 前几日他被母亲带出宫玩,两人吃了不干净的炸豆子,结果回宫后一起拉肚子,当晚太医院没一人入睡。 父皇气得不轻,不许母后和他再吃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事后曾祖父他们知道这件事了,也把母后骂了一顿。 现在看来,母后似乎已经忘记曾祖父和父皇他们的叮嘱了。 陈皎一手吃完烤土豆,又开始吃糖葫芦。当然她还是很有母爱的,虽然有侍卫在暗中,但她一路都不忘牵住小太子的手,以防对方走丢。 不过她这个造型在人群中也很亮眼, 李大人前几年因为反对格局改革一事,被陛下派着跟随勋爵陈游礼一起坐船去海外找那些名叫土豆番薯的东西,勒令要是找不到就罢官。 风吹日晒晕了又吐,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李大人带着东西回来了,这才勉勉强强保住了自己的官位。 不过在船上待了两年,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文弱书生了,现在黑得像块碳,连小儿子都不认识自己了。 李大人顺利回京恢复原职,曾经长安城中相熟的同僚为他接风洗尘,几人在栏轩楼上喝酒。 李大人回忆起自己这几年的日子,实在是有一肚子酸水要倒:“我真是悔啊,当初为何要做那出头鸟,在海上漂泊几年,如今我儿子都不认识我……” 就在这时,他的好友余大人忽然道:“陈世子?” 李大人立刻说:“对,还有那缺德的陈世子,若不是他,我也不会遭此大罪……” 余大人起身,探头看向远处:“不是,我说陈世子在那。她手上牵的小孩是谁?没听说她成婚了啊……” 其他大人也急忙起身,看了许久,太傅儿子不敢置信道:“那不是小太子吗?!” 小太子册封时,他们也曾见过对方,自然不会出错。何况陛下疼爱孩子,时常亲自教导,他们在甘露殿中便经常见到小太子。 有人问道:“陈世子怎会带着小太子一同出现在宫外?!” 李大人战战兢兢“不会是陈世子怀恨在心,想要谋害小太子吧?!” 大家吓了一跳,随后立刻排除了这个想法。陈世子带小太子这个方向,明显是朝着宫内而去。 何况这些年来,他们也看清了。陈世子和皇后娘娘并不是针锋相对,两人似乎非常和谐。 皇后娘娘怀孕时,陈世子还表示了祝贺,小太子册封时,陈世子也没任何不满。以至于许多人都感慨陛下御人有术,后院和谐。 亲眼看见陈世子牵着小太子远去,余大人摸着下巴,感慨道:“陈世子对小太子真是不错。” 这陈世子到底有多爱陛下,才会如此守男德。他不吃醋就算了,居然还主动帮陛下和皇后娘娘带孩子! 第109章 听到余大人这句感叹, 在场其余几人神情微妙地有所不同,有人赞同,有人鄙夷,有人则满腹心思。 距离陈皎与陛下成婚已近八年。 群臣也不是傻子, 最初几年确实无人发现陈皎与皇后陈镜瑶的联系。后来随着时间推移, 陈皎装的也不怎么用心, 有心人便渐渐发现了端倪。 起先大家以为陈皎是男扮女装, 一人分饰两角进入宫中假扮皇后, 为此吓了一大跳。 几人甚至都开始思考要不要相约一头撞死在宣政殿中,揭穿这妖臣的真面目。 想了想, 大家又默契地放弃了这个打算。毕竟年纪大了,活着挺好的。 后来小太子年岁大了,大家才渐渐回过神, 明白原来问题出在永安侯府身上。 永安侯夫妇胆大包天, 居然为了有子嗣承袭爵位, 将自己女儿扮作世子,才有了后面的乌龙。 不得不说, 相比于陈世子是男扮女装祸乱朝纲, 她本身就是女子这个结果让众人好接受多了。 虽然仍有人对此不满, 但陛下大权在握, 且明显默许了陈世子的作为, 于是众人也就默默咽下想要揭穿陈世子的话。 陈皎也心知肚明,知道大家已然猜到真相,更明白他们只敢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敢揭穿自己。 所以她也和从前无二, 照常当自己的陈世子。于是这便成了朝堂中许多人心知肚明的秘密。 有些糊涂看不懂的, 例如余大人和李大人等人, 依旧沉浸在从前的旧消息中,纠结陈世子与陛下和皇后三人间的爱恨情仇,身旁也没人敢贸然提醒他们。 陈皎也不知有人误会了自己,她牵着小太子一路到宫门外。顺畅进宫后,两人慢悠悠回到了宣政殿中。 一进宫,内侍说陆孤玉大人已等候许久,要抽查功课。小太子小脸郑重,当即乖乖跟着内侍去书房上学。 小太子如今才七岁,从他三岁开始便跟随陆孤玉求学,每日要上数个时辰的课程,也没有假期。 陈皎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感叹说:“好可怜哦。幸好我不用上学了。” 听见皇后娘娘庆幸的语气,周围的内侍抽了抽嘴角。 给太子当小弟后他弯了 第125节 陈皎随口感叹一声后,便准备去找谢仙卿了。 这个时辰点,谢仙卿应当在处理公务。陈皎到甘露殿时,远远便听见内里传来小孩子的哭闹声,外面更是人仰马翻。 陈皎走进去,只见谢仙卿正提笔批复奏章,而地上则躺着一个小女孩,像一只毛毛虫在地上滚来滚去。 张公公就怕在旁边,急得额头冒汗:“哎哟小祖宗,地上凉,您可起来吧!” 然而他刚说完,地上的小女孩又滚了几圈,看起来是乐在其中。 张公公:…… 谢仙卿忽然出声:“谢琳琅,起来。” 谢琳琅翻身坐起,语带期盼:“父皇,我可以不上学吗?” 谢仙卿叹了一声,温声解释道:“若是不求学,便不识字不懂礼,如此一来和流民无疑。” 他放下奏章,将地上的女儿抱起来,笑容和煦道:“琳琅也不希望日后别人提起你,皆言你不通笔墨诗书的文盲公主吧?” 谢琳琅略微思索后,说:“可以啊。” 她说:“我可以做一个快乐的文盲。”反正她是公主,有人替她做事,又不需要自己写诗作画。 谢仙卿:…… 他哑口无言,父爱岌岌可危。 谢仙卿的头已经开始疼了,揉眉道:“你已快四岁了。”他在这个年纪时,早已开蒙跟随太傅求学。 谢琳琅理直气壮:“对啊,我才四岁。母后说她四岁时还在玩呢,后来她在国子监也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了呢。” 谢仙卿找到罪魁祸首,冷笑一声,终究没有拆穿妻子当初在国子监常年倒数的事实。 刚进门的陈皎:…… 她分析了一下当下局势,当即踮着脚尖,准备往后开溜。 结果在地上滑来滑去的小女孩眼尖地瞧见陈皎,当即蹦了起来,喊道:“母后!!” 她飞速冲了过来,熟练地抱住陈皎小腿,然后在空气中闻了闻:“母后,你背着我偷偷吃东西了!” 陈皎立刻举起双手,无辜地说:“我没有啊。” 谢琳琅将信将疑,又很快问道:“母后,你们出去玩为什么不带我?” 一旁的谢仙卿差点被气笑,起身强调道:“因为你今日要上课。” 谢琳琅刚想说她可以逃课,谢仙卿便拎起她,将她交给张公公,淡淡道:“送去周大人处。” 谢景霁的老师是陆孤玉,谢琳琅的老师则是周侍郎。主要是因材施教,谢琳琅性格顽皮,最好让性情耿直的师长教才能压得住。 小公主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在空中扑腾了两下,然后垂头丧气地放弃了,终究没能挣脱前往学堂的道路。 谢仙卿微微摇头,然后接着批改奏章。陈皎微微同情了一瞬小女儿,然后悄悄凑到谢仙卿身旁坐下。 她趴在对方身边,看对方处理奏章,眨眼小声说:“陛下好辛苦哦。” 谢仙卿转过眼,眼眸含笑:“国子监优秀学子?” 他竟是不知,陈世子私下跟女儿都吹嘘了些什么。 吹嘘也不知找个靠谱的理由,据他所知,国子监至今根本没这个所谓的优秀学子评比。 陈皎略微心虚,咳嗽一声:“这个不重要。” 谢仙卿目光打趣:“不重要?” 陈皎不满意了,眯起眼:“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优秀学子的吗?” 谢仙卿见好就收,立刻笑道:“陈世子博学多才满腹珠玑,区区优秀学子,” 陈皎瞬间露出笑容,赞同点头:“我觉得陛下说得对!” 谢仙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他身上那种令人恐惧不近人情的帝王之仪瞬间消融。 数年过去,随着权力地位的变化,许多人也变了。 谢仙卿登基已久,威严日重,朝堂上的人明显意识到他不再是从前那位温润太子。右相府在他刚登基那两年,心思激荡屡屡插手天子决策,后来随着谢仙卿手段越发凌厉,便再也不敢仗着是天子母族而自大。 谢仙卿已然是天子之态,就连边关的王时景回来复命,都心惊不已,不敢像从前那般和这位表哥插科打诨玩笑。 在所有人中,只有陈皎没有太大变化。 她在官场中成长许多,但依然坚守初心,未被权力迷惑面目全非。她依旧是那个潇洒快乐的陈世子,丝毫看不出已经是做母亲的人。 陈皎会去宫外走几条街,只为买桂花糕。她仍旧会在早朝时偷偷睡觉,让谢仙卿哑然失笑,又怜又爱。 她对谢仙卿的态度也和从前一般,不会畏惧他,更不会将他陛下的身份排在最前。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态缘故,近十年过去,陈皎相貌几乎和两人初见时没有太大变化。 陈皎不知道谢仙卿心中的想法,她正在碎碎念自己今日遇见的事情,其中夹杂着几句对礼部同仁的报怨。比如新派来的人仗着家中有背景偷懒,有人把她前几日整理好的文书给弄混了,害她又要重新整理。 陈皎如今已经从卫尉寺被调取了礼部,成为史上最年轻的礼部尚书,正三品,专门管理科举一事。 在她碎碎念说一些寻常事情时,谢仙卿始终耐心倾听,心情也随之放松。 当天子很孤独,当父亲很疲惫,只有在陈皎身边时,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他只是自己。 偶尔谢仙卿也会附和陈皎,点评一两句:“此子性情甚敖。” 陈皎赞同点头,苦恼地说:“是啊。而且还很烦,总是在我快下班时盯着我,找我问东问西,害我都不能偷溜早退了!” 她怨念十足,谢仙卿忍笑:“陈大人辛苦了。” 陈皎抬眸看了他一眼,神情骄傲:“为陛下分忧,乃微臣分内之事,岂有辛苦之言!” 方才还说新同仁不懂事,耽误她偷溜早退,现在又义正言辞地说自己一心为陛下分忧,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谢仙卿终究没忍住,笑了。 他望着陈皎,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柔。 谢仙卿忽然想,如果没有陈皎,一切该多么无趣。 在谢仙卿的目光中,她眨眨眼,说:“快到除夕了,今年陛下我们出去玩吧。” 谢仙卿温声道:“陈大人相邀,怎敢不从。” 半月后,陈皎朝堂上表,力主推行女官制,陛下下旨通过。此后书院也能招收女生,女子能够参加科考,凭真才实学为官。 这一举措在民间引起轩然大波,有人破口大骂有人高声赞同。最初几年进入学堂的女子并不多,在朝中为官者更是稀有罕见。 有人说陈皎此次变法失败,想要看陈皎丢脸羞愧,她却觉得没什么。 她不过是开创了一条路,有志者自然会走。变法革新初期很多人难以接受,待日后习惯了,人数自然而然多了。 至于谢仙卿如今赞成自己,日后其他皇帝会如何评判,是废除取消还是维持,这就不是陈皎所操心的事情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尽人事听天命,管不了身后事。 …… 又是一年除夕,陈皎和谢仙卿手牵手,在街上买一枝梅花,去了曾经的太子府。 太子府早已被封起来,但依然有人打扫看管。 当夜天气算不上好,两人刚坐落于庭院中不久,天空中雨便滴滴答答地落下。 伴随着飘摇的浅浅雪花,冬日的雨带着特有的湿润寒意,雨水顺着亭廊滑落,淅淅沥沥汇集成水涓。 两人坐在屋内共饮,窗户敞开半扇,寒风带着雪花飘落窗畔,炉边小火温酒。 相识十年,谢仙卿登基已有八载。 陈皎喝了杯酒,忽然说:“京兆尹家的青梅酒味道居然没变,还是很好喝。” 她认识谢仙卿不久时,一心想要上位当小弟,就连参加诗会回来当夜都不忘去太子府报道。 那夜她带着从京兆尹府上骗来的青梅酒,在月下与谢仙卿共饮,那时的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轨迹会是如此。 雪花飘零而下。鞭炮和火烛声在寂静的街道上炸开,孤寂的气氛一扫而空。 新的一年到来,他们在窗畔接吻。 分开时,陈皎说:“虽然现在说可能会很扫兴,但很高兴将来和我睡一个棺材的人是你。” 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囔囔着,两个人分享一间棺木会挤的陈皎了。 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之后,陈皎意识到时光转瞬即逝。她和谢仙卿在一起的时间不知道还有多久,所以对如今倍加珍惜。 谢仙卿笑了一下,指尖摩挲她的脸颊,轻声说:“我也很高兴是你。” 很高兴遇见你,很高兴我们能有如今,让我的人生不再孤独,让彼此圆满。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谢谢大家来看这篇文!接下来就是番外啦,大家还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吗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