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汉风再起》 料罗湾海战 崇祯六年(1633年)7月5日,kemphaen与3艘中国帆船到达南澳。7月7日,新任荷兰台湾长官普特曼斯率领以密德堡号为旗舰的十三艘荷兰战舰,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对明朝管辖的南澳发起了进攻。明南澳守军立即还击,激战中,把总(守备队长)范汝耀受重伤,17名明军将士阵亡,而荷兰军亦有相当伤亡,不得不解围北上。 7月11日,wieringer在掠劫途中与26艘明军战舰接触。7月12日,荷兰舰队来到厦门,当时厦门港内停泊着几十艘明廷和郑芝龙军的待修船只。此时南澳战斗的消息尚未传来,明军厦门守将张永产正在泉州操办器械,郑芝龙也正在率主力部队在福宁剿匪。因此荷兰舰队tessel、weesp、couckebacker、catwijck、kemphaen对厦门港内的明军战舰发动突袭,击沉25~30艘大型战船及15~20艘小型战船,傍晚,厦门商人至荷兰舰队询问攻击理由。kemphaen.zeeburch.salm及一艘中国帆船派遣至厦门北部进行掠劫,荷兰人到处抢夺食物外,还迫使厦门、金门、烈屿、鼓浪屿及附近村落每周提供25只猪、100只鸡、25头牛,否则就再度攻烧。中国方面实际处于毫无戒备的状态。结果,荷兰人一举烧毁和击沉了中国方面的15艘舰船(郑军10,明廷5),并登岸“大掠”。偷袭得手后,荷兰人封锁了厦门湾,强迫金厦附近的村庄向荷兰人进贡猪牛等物,并威胁中国方面开放贸易。 7月14日,郑芝龙派遣使者对荷兰舰队送交信件,要求释放12日扣留的中国商人,并说明荷兰舰队前来厦门攻击中国船只的原因。7月16日,kemphaen、salm以及两艘中国帆船至厦门北方浯屿进行掠劫,venlo号快船从巴达维亚至厦门,厦门商人代表再次前来荷兰舰队提出供给一定数量家禽家畜以换取荷兰舰队不至附近陆地进行掠劫的条件。7月18日,zeeburch、venlo、一艘中国帆船前往围头湾巡弋封锁金门沿海,kemphaen、salm、一艘中国帆船前往马嘴湾封锁漳州河和金门烈屿方面航道。7月19日到22日,zeeburch掠夺1艘柬埔寨船、1艘广东船,2艘中国帆船,其上分别载运盐和西瓜。salm及kemphaen掠夺2艘马尼拉的中国帆船,但其中1艘中国帆船很有技巧的逃走了。 7月24日,郑芝龙派遣代表前往荷兰舰队,并提出只要停止战争并撤回大员即可派出船只与大员贸易。荷兰方面回绝此要求。7月26日,中国方面的答复来了,荷兰人提的条件是中国方面立即停止同西班牙、葡萄牙等国的贸易,只能与荷兰人贸易,否则将再度开战。中国方面的答复是:荷兰人先赔偿战争损失,退回大员,然后才有可能谈判商务方面的问题。这种谈判纯属鸡同鸭讲,没有可能成功。荷兰人再次进攻厦门,游击张永产和同安知县熊汝霖督度明军迎击,荷军败退,10余名荷兰士兵被杀。明朝海军追至外洋,因风向不利,经两昼夜未能接敌而回。败退的荷军在海上游弋二十余日,不敢再攻厦门,于是转而从料罗湾进窥海澄境,海澄知县梁兆阳率兵夜渡金门浯屿,袭破荷军,焚其小舟三艘,获五艘。浯屿之战后,荷兰人由于接连吃亏不敢贸然进犯,明朝地方管员也在等待朝廷对于这次明显不是小打小闹的冲突的处理意见,因此在整个八九月份的台风间隙里,明荷双方只保持小范围的接触。27日,普特曼斯派遣使者前往刘香以及李国助据点,寻求支援,要他们与荷兰人联合起来对中国开战,荷人愿意提供大员、巴达维亚及其它要塞之处给海盗做自由停泊买卖。29日,荷兰舰队将宣战书答复送交明朝代表,明荷双方正式宣战。 荷兰在宣战书中提出数项条件作为停战要求:希望拥有在漳州河、安海、大员、巴达维亚自由贸易的权利在鼓浪屿建立贸易据点可派遣代表至中国沿海城市收购商品船只能在福建沿海自由停泊不准任何中国船只前往马尼拉荷兰人在中国享有与中国同等法律权利。 崇祯六年(1633年)7月31日,bm、boucaspe从大员到厦门支援荷兰舰队。海澄守军对荷方陆上据点发动突袭,杀死1名荷兰人。 崇祯六年(1633年)8月3日,荷军得知明朝方面进行动员,除了军队以外征调民船以及物资制造火船,并对火船士兵发出:“烧掉荷兰船得200两赏银,取得一个荷兰人头颅得50两赏银”宣告。荷军自攻打厦门经过22天,荷军已感受到郑军军事压力及悬赏令的恐怖威力。普特曼斯写给刘香的信中提到:“……一官(iquan)屡屡用放火船及兵船企图于漳州河压倒我们,我们不时受到损害及耻辱而不得不逃走……”荷军于是将必要的财货转移到吃水较深,不易受到放火船攻击的密德堡号上,再转运到澎湖,普特曼斯的海上优势,因郑芝龙的出现突然之间消失殆尽。6日,boucaspel从大员前往厦门支援荷兰舰队。7日,middelburch前往澎湖,bleyswijck自巴达维亚前来厦门支援。8日,荷兰使用的一艘中国帆船受到明军8艘船只拦截,并未损失。12日,salm、weesp、boucaspel、kemphaen前往厦门进行第二次攻击。遭到明朝军队反击因此没有获得任何战果,荷方受伤5人。14日,50艘明军船只自金门岛西边,80艘至金门岛东边监视荷兰舰队;并使用7艘火船对weesp攻击未果,全数遭荷兰舰队击沉。荷方损失1人。17日,venlo装载掠劫到的货物前往日本。18日,40艘火船攻击荷兰舰队。在尚未贴近前被荷兰舰队发现率先攻击,攻击未成逃离并自行引燃部份火船,荷兰舰队追击并击沉了18艘火船,bm以及三艘中国帆船前往澎湖群岛拦截自马尼拉回国的中国商船。22日,warmont及brouwersheaven前往澎湖,荷兰派出salm,kemphaen及一艘中国帆船前往斗美村进行掠劫。因触礁使得中国帆船沉没。27日,荷兰舰队从厦门湾转移至漳州河停泊。29日,7月至海盗根据地交涉的使者返回荷兰舰队。刘香,李国助正式与荷兰方面联手。8月30日,oudewater自巴达维亚至厦门荷兰舰队处,荷兰舰队转移至东山。31日,荷兰舰队派出salm,boucaspel及3艘帆船加上海盗支援的5艘船舰夺取刚至铜山港的商船。荷兰与明军发生冲突,荷兰胜利并成功夺取商船以及货物,并成功烧毁掠夺铜山防御线以外的船只以及村落。 崇祯六年(1633年)9月2日,oudewater离队前往日本。5日,普特曼斯在铜山避风后,不忘强盗本色,攻击铜山一带,抢了一些牛、猪、鸡。8日,荷兰军队自东山上陆掠劫时受到明军围剿,荷方5人受伤。13日,kemphaen被暴风吹离舰队。14日,海盗2艘船只与荷兰舰队合流,并带来郑芝龙在福州河以及泉州河集结火船的消息。16日,福建巡抚邹维琏前往福建进行调兵。并任命五虎游击郑芝龙(前锋)、南路副总高应岳(左翼)、泉南游击张永产(右翼)、澎湖游击王尚忠(游兵)、副总兵刘应宠.参将邓枢(中军)为对荷兰舰队的军力部署。郑芝龙自行出资购买英国炮加装于明军舰。同时荷兰舰队再次前往漳州河停泊。18日,海盗派出6艘船只与荷兰舰队会合。19日,荷兰舰队再次前往东山停泊。22日,崇祯皇帝十分不满红毛人在中国杀人放火掠夺财富,下令派路振飞为巡按查办,福建巡抚邹维琏接到圣旨,崇祯皇帝严令惩荷。邹维琏立即飞谕各地文武将吏,不许再谈“互市”二字,“誓以一身拼死当夷”。10月12日,邹维琏自省城抵达漳州,檄调诸将,大集舟师。以郑芝龙为先锋,高应岳为左翼,张永产为右翼,王尚忠为游兵,吴震元、陈梦珠记功散赏。安排停当后,散发海战方略给各位将领。28日,荷兰人决议再将舰队开往金门,但又遇台风,直到10月初。 崇祯六年(1633年)10月2日,荷方派出weesp,tessel前往暹罗,刘香舰队12艘帆船抵达荷兰舰队处。6日,普特曼斯与海盗共同抢劫一个岛不知岛名但有农夫、有米、有动物的岛。7日,catwijck、boucaspel因风暴搁浅损毁。8日,中国方面有下列记载:“……初六日(阳历十月八日)……至古雷吉钓湾,见有夷船一只,近在岸旁,即督昆等带领冲锋兵三十余名喊杀,夷众忙乱跳水者,下沈者,被我兵杀死无数,抢获三十余名,斩级十余颗……”。10日,荷舰受到明朝战舰的攻击,海盗马上救助荷兰人,并向普特曼斯邀功。13日,8艘海盗船只与荷兰舰队合流。15日,邹维琏至海澄指挥明军舰队,福建巡抚邹维琏在海澄誓师,令郑芝龙为前锋。亲自渡过海澄,誓师督战。17日,明军得知荷兰舰队以及海盗舰队位置以及规模(夹版船9艘,海盗50多艘),下令福建所有明军水师出击。18日,明军在铜山外海以8艘战船,2艘火船拦截2艘荷兰船只。19日,明军主力部队集结完成。 厦门之战损失最重当属郑芝龙,损失的人马既是部下又是绿林兄弟,因此,除了明朝官方安排的赏格外,郑芝龙本人动用了江湖令。他用自己的私人金库对手下发出赏格:参战者每人给银二两,若战事延长,额外增给五两。每只火船16人,若烧了荷兰船,给银二百两(16人分),一个荷兰人头给银五十两。考虑到当时朝廷的七品官月俸,相当今天县处级干部的月工资也不过白银五两左右,这个赏格相当之高。高赏格加上江湖义气激起的愤怒,使得郑芝龙的部下士气高涨。在明方积极备战时,荷兰人也不敢怠慢,他们招来了郑芝龙的对头大海盗刘香为增援。刘香带来了战船五十余只。这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双方重兵集团互相搜索,互寻战机。 直到10月22日,最终爆发了料罗湾大战。 荷兰舰队8艘帆船以及海盗50艘大小帆船与明朝水师50艘大型战船100艘火船对抗。黎明,得到可靠情报的明军主力一百五十艘战船悄悄开到了金门岛南部的料罗湾口,在那里,正停泊着荷兰-刘香联合舰队的全部主力。当发现明军来袭时,荷刘舰队摆开了一个荷兰战舰居中,海盗船四散策应的防御阵形,明军舰队则在料罗湾东南角展开,以郑芝龙部队为先锋,顺东风采取了两路突击,黑虎掏心的战术。按照事先布置,明军主力部队全部直奔荷兰舰队,只以辅助部队对付海盗船。同时,他们采用了荷兰人在欧洲战场从未见过的打法――火海战术。明军150艘战船中,只有50艘是炮舰(装备英国炮),其余100条小船清一色的火船,随着一声令下,在大船火炮掩护下,百条火船蜂拥而上搭钩点火。brouckersheaven遭烧毁,weiringen遭击沉,slotendijck遭掳获(船上约100人遭俘虏),其余船只在面对明军强大实力全部在受重伤后逃走。参战的刘香战船五十艘,全军覆没在了料罗湾。 据《巴达维亚城日记》所记,料罗湾海战被俘虏的荷兰人约计百人。据福建巡抚邹维琏奏报的战绩:“计生擒夷众一百一十八名,馘斩夷级二十颗,焚夷夹版巨舰五只,夺夷夹版巨舰一只,击破夷贼小舟五十余只,夺盔甲、刀剑、罗经、海图等物皆有籍存。而前后铳死夷尸被夷拖去,未能割级者,累累难数,亦不敢叙。” 明朝方面,此场战役之后原先对海禁政策采强硬态度的福建巡抚邹维琏遭到撤职,继任者对于海禁政策以及郑芝龙等人无力约束采取放任态度,虽然明朝宣称胜利,但东南海权自此落入郑芝龙一人掌控。 料罗湾大战后,明军乘胜追击,又连续与荷兰人发生小规模海战,一直将荷兰赶出中国沿海为止。而郑芝龙则死咬刘香不放,“一破之于石尾,再破之于定海,三破之于广河,四破之于白鸽,五破之于大担,六破之于钱澳。”最后于崇祯八年(1635年)广东海战,将刘香逼得在决战中自焚溺死。崇祯九年(1636年)郑芝龙被任命为福州都督,掌控了更大的权力,海盗问题也渐渐消失。 崇祯十二年(1639年),荷兰人再度派朗必即里哥率大型战舰9艘骚扰中国沿海,数次击败明朝水师的小型船队,但最终又被郑芝龙遣人携带盛满火药的竹筒泅水攻击,一连焚毁5艘,朗必即里哥大败而回。直到此时,明郑舰队最终夺取了从日本到南海的全部东亚制海权,此时,郑芝龙被称为“闽海王”,此后东南海疆唯郑芝龙是从,来往内外商人皆用郑氏旗号,史载:“每一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并筑城于安平(今福建省晋江市安海镇)”。 当时凡航行在东亚地区的船只,都必须花钱购买明郑的令旗,若无此旗,在东亚海面被拦截的概率超过百分之五十,若在福建沿海,则百分之百被拦截。最后就连台湾的荷兰人都不得不偷偷地以日本船的名义购买令旗,当时中国东南沿海在明郑和平的笼罩下正在平稳的发展。 荷兰方面,东印度公司在此之战明确认知其与明朝武力差距,放弃以武力方式解决与中国间的贸易问题,而郑芝龙在战后对荷兰方面的善意回应使得荷兰放弃与刘香等人的合作,转回与郑芝龙合作的贸易模式。荷兰在此战役对中国的损失丝毫不须赔偿并且还得到了郑芝龙方面稳定供货保证。自此之后东印度公司与中国(郑芝龙)方面维持稳定的贸易行为直到明朝灭亡为止。 郑芝龙荡平了海上的各个海盗利益集团,掌控了贸易网络。台湾海峡从此成为郑氏舰队的内湖。郑芝龙违禁开辟的对日贸易,从此有了福建沿海地区这一稳定的货源地和转运中心,确立了与日本及与大陆沿海各地贸易中对荷兰人的优势。荷兰人千辛万苦殖民台湾,在台湾从事对日本和福建的贸易,将台湾作为东亚、东南亚贸易转运站,也因退出福建水域而使台湾从此失去中介作用。金门的胜利也使郑芝龙被明朝升为福建副总兵,成为合法的福建水军首领。他以强大的武装力量和雄厚的资本称雄国际市场,在与荷兰、日本以及东南亚各国的竞争中胜出,“独有南海之利”。资料记载,他接受安抚后,“海舶不得郑氏令旗,不能往来。每—舶例入三千金,岁入千万计,芝龙以此富敌国”,因而“八闽以郑氏为长城”。 地名对比 汉洲本土建制城镇: 建业城---今澳洲达尔文市 黑山城---今澳洲帕默斯顿附近 新淮安城---今澳洲帕默斯顿市 北口堡——今澳洲北部纽兰拜小镇 海角堡——今澳洲北部巴马加小镇(约克角附近) 威海城——今澳洲凯恩斯市 开元堡——今澳洲汉普蒂杜市 永兴堡——今澳洲北部阿德莱德里弗小镇 北凉堡-----今澳洲北部派恩克里克小镇 宋城堡——今澳洲北部凯瑟琳市 汉洲本土以外领地: 狗儿岛---今澳洲圣诞岛 新乡堡----今东帝汶苏艾小镇 新生岛——今越南富国岛 新生堡——今越南富国岛南端安泰镇 招明堡——今越南富国岛的杨东镇。 威远岛----新几内亚岛 威远堡——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斯比港 金华堡——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莱城市 通州堡——今印尼巴布亚地区马诺夸里市 中途岛——今帕劳科罗尔岛 汉兴岛——今日本宫古岛 第一章 锲子 “……受副热带高压影响,从巴士海峡生成的本年度第六号台风,将迅速向广东、福建沿海洋面扩展,预计未来两天内,将陆续登陆,届时,会伴有特大暴雨……” 孙立听到短波收音机里的气象预报,皱了皱眉头。眼看着,一天后就要上岸了,却遇到这种鬼天气。外面风雨大作,船身摇晃得厉害。虽然乘坐的是一艘排水量八千多吨的远洋滚装船,不至于出现船只倾覆这种最坏事情。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孙立是某央企建筑公司x局下属基建项目部负责人,刚刚完成南海某岛礁第一阶段的基础建设工程。船上除了参加建设的工程技术管理人员和施工人员外,还有大量的机械设备,由于是搭乘顺路从印尼返回滚装船,因而仓位比较紧张,部分施工设备还停放在露天甲板上。 “孙总,外面风雨这么大,你还要出去?”看到孙立拿了一件雨衣要出舱门,斜躺在床上正玩着手机游戏的张俊明诧异地问道。 “嗯,就是外面风雨这么大,我去甲板上看看。……万一哪台设备没固定好,被吹到海里去了,咱们不得受处分!?” ”孙总,您可真敬业!”张俊明闻言,收起手机,跳下床,“得,我陪您一起去吧。赶着您升官前,好好拍拍马屁。……到时候,您可别忘了小的我鞍前马后地陪你伺候您!” “你他娘的可真贫!”孙立笑骂一句,“我这官升不升的,还不一定呢。”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激动。圆满完成岛礁基础设施工程,再加上以前的劳苦功高,孙立已经完成了任命前的组织考察,回公司后,就会被提拔为公司副总,作为一个35岁的年轻人,成为这个巨大央企下面的若干中层之一。 豆大的雨点劈头盖脸的砸在人的脸上,风力六级的狂风,吹得人东倒西歪。夜色下的洋面看得不是很真切,想必,也是惊涛骇浪。巨大的船体,在爆裂的巨浪下,上下翻滚并左右摇晃着。 孙立与张俊明小心地攀扶在甲板上的栏杆和钢缆,确认着一台台机械和设备的捆扎固定是否完好。 “……差不多了,孙哥!……咱回去吧!……这么大的风,别不小心被吹到海里了!……黑灯瞎火,风高浪急的,想捞都捞不上来!……”张俊明大声冲着孙立说道。 “行……。”孙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狗日的,这帮船员都不上来巡视一下!……小心点,咱回去。” 两人前后摸索着朝船舱走去。 “哎呦,卧槽!……”身后张俊明传来一声惊呼。 孙立抓着栏杆回身望去,只见张俊明趴在甲板上明显是脚底踩滑了,并且顺着摇晃的船身倒着滑向船边。 “小心点!……别tm的掉到海里了!”孙立笑了一下,船边的护墙加栏杆足有一米六七,倒不至于滑落海里。 张俊明脚顶在了船边护墙,然后慢慢地扶着栏杆站了起来,但雨衣在刚才的挣扎中被完全扯开,让雨水浇地通透,t恤湿巴巴地贴在身上,狼狈至极。 “没事吧?”孙立抓着栏杆试图靠过去。 “啊呸!”张俊明吐了一口嘴里不知是雨水还是溅上来的海水,“老子发誓,以后再也不出海了!”说着话,抬头看向孙立,“……孙哥,升官了,千万不要忘记今天兄弟我今天的辛苦!” 孙立笑了,张俊明不论是业务技能还是作为下属辅助,都是一把强手,就是嘴太贫,说话不着调。 “等我升官了,让你做老子的秘书!天天在办公室给我端茶倒水!” “那感情最好!”张俊明小心地扶着栏杆走着,“在办公室,不用下工地,还能天天吹空调!我也过过正经白领生活!”嬉笑着,看向孙立。 突然,张俊明眼睛瞪得老大,惊恐地朝孙立喊到,“小心,孙哥!……趴下,快趴下!……” “……”孙立不解地看向张俊明,见他突然又趴在甲板上,还伸出手指着他。 一股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孙立疑惑地转头,随即,瞳孔极度收缩,头皮发紧,身上无数的毛孔微张。头顶上一个20尺的货柜挣脱了钢缆的固定,在剧烈摇晃的船身作用下,正迅速地朝他撞来。 货柜狠狠地撞上了孙立的身体,巨大的动能使他猛地朝后飞去。他徒劳的在空中挥舞着双手,似乎想去抓住什么。但他的双腿在船边的栏杆上磕了一下,然后划过一道曲线,朝海里落去。 ”张俊明,你狗日的乌鸦嘴呀……”孙立在意识陷入无尽的黑暗中前,如是吐槽。 第二章 刘香佬 崇祯八年(1635年)四月初三,福建漳州外海,申时(下午15时至17时),天高云淡,远处几只海鸟翱翔在碧波粼粼的洋面上。 然而,一片硝烟散去,显现出一场小规模的海战刚刚结束,海面上漂浮着碎裂的船板,破损的船帆,甚至有几具尸体在水里沉沉浮浮。 一队约六十余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规模较大船队迤逦而来,其中有约二十多艘形制巨大的福船和鸟船及海沧船,部分船只后面分别拖着2-3艘单帆浆船,剩下的均是两帆或者三帆的戎克船。很明显,船队在不久之前,经历了一场海战,部分船只的桅和帆布遭到损坏,甚至有些船只,舷边露出几个恐怖的破洞。 “香佬,俘获的……郑一官的手下……,怎么处理?”船队中间,有一艘身长三十余米,排水量达六百吨并拥有两层甲板战船。上层甲板船长室内,一个身材粗壮,满脸红须的汉子恭敬问道。 “全部沉海!”一脸阴郁,面色蜡黄,五短身材,年约四旬的男子咬着牙说道,“都是郑一官的狗腿子,全部该死!” 香佬,即名震东南沿海的大海盗刘香,广东省香港南丫岛人,当年为郑芝龙组“十八芝”武装海商集团成员之一,因拒绝降明遂与昔日拜把契兄弟郑芝龙于1629年(明崇祯二年)决裂。 郑芝龙接受明朝招抚后,一一击败当年比他还要强大的海贼王,如杨禄、李魁奇、钟斌等人,此后郑芝龙因故离开了沿海。 原先以劫掠为生的海盗们顿时群龙无首,常年在海上活动的刘香成了唯一生存下来、且具有领导能力的海盗。刘香迅速吸收了沿海的残兵败寇骚扰沿海。 崇祯五年(1632)时,刘香已成为拥有超过150艘的船只和三千余部下的海盗,侵扰范围从浙江温州到广东雷州,甚至一时撼动大明的南直隶首府—南京。 然而,最重要的一次侵扰或许就是刘香攻入郑芝龙的老家石井镇的那次。当时,郑家许多成员被刘香所杀,而郑芝龙为了报仇,也跑到刘香的老家刨了刘香家的祖坟。双方因此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 康永祖闻言,眼角不由跳了跳,将俘虏全部沉海,那可是有点不讲江湖道义呀,但看到有些恼怒的刘香,不敢多说什么,却微不可查地朝旁边另一个汉子示意。 “香佬,我们……我们下一步去哪?”旁边汉子会意,插手问道。 “去哪?”刘香把目光从海面上收了回来,眼睛扫了一下站在面前的几个心腹,“杀到漳州,攻到厦门去!” “香佬!使不得呀……” “香佬,勿要意气用事……” “香佬……,暂避一时呀!” “……” 下首几人面色惶急地阻止道。 “哈哈哈……”刘香看着几个手下声色惶恐的样子,不由气极大笑,“尔等,这是怕了!?” “香佬,我们,我们真不是怕了那郑一官!……咱们现在……势不如人,暂避一时。待养精蓄锐,积蓄力量,必可一击而败那郑一官!”张一杰上前一步,沉声说道。 “香佬,张二哥说的有道理!”夏之木附和道,“咱们兄弟跟着香佬也有七八年了,什么时候也没怂过!……漳厦是郑一官的老巢,防卫必定严密,咱犯不着去跟它乌龟壳硬磕!……香佬带着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抽冷子给他一下,慢慢削弱他们的实力。等咱有了很多的船,更多的人,再找他决一胜负!” “……” 养精蓄锐,积蓄实力,他刘香何尝不懂,但他实在不甘心呀。两年前,料罗湾,有荷兰红毛鬼的支援下,结果还是大败而逃,损失五十多条船,二千多兄弟,就连荷兰红毛鬼的盖伦大船都沉了两艘被俘获三艘。这郑一官,郑芝龙实力愈发壮大,自己何时才能杀其人,碎其肉,啖其血,报仇雪恨? 刘香摇了摇头,自己目前的确实力不济,发生在午时的一场遭遇战,虽然击沉了郑芝龙的巡海的七八艘小船,毙伤近两百多,俘获十几人,但自身也沉了三艘,死伤七八十。但不同的是,郑芝龙有朝廷官身,又背靠大陆,补充速度远不是自己能比的。 “咱们去找个集镇转转,掳些人口和财物!……然后去红毛鬼(荷兰)的巴达维亚,多买些铳炮……,最好能买几艘红毛鬼的盖伦大船。”刘香压下心中的不甘和郁抑,狠狠地说道。 “香佬,确实要买些铳炮,尤其是那红夷大炮,将它安放在船上,威力巨大呀。两年前,在料罗湾,郑一官不仅船多,船大,而且铳炮犀利,咱们着实吃了苦头。……不过,这盖伦大船,红毛鬼愿意卖给咱?”张一杰问道。 “为何不买?”刘香嗤笑道,“你们以为荷兰红毛鬼就愿意他郑一官继续做大?红毛鬼就甘心每次交买路钱来往广东福建?……”说着,瞟了一圈几个手下,继续说道,“红毛鬼所来为何?求财,求利罢了!他们一直想染指并垄断南直隶、福建、广东的出海贸易,哼,被这郑一官一直阻隔。瞧着吧,红毛鬼迟早还要再对上郑一官,到时候,说不定,就是咱们的机会!” 众人听罢,纷纷点头。刘香以前与佛郎机人合作,后来又与荷兰红毛鬼纠葛在一起,替他们做了不少红夷不便出面的事。 “曹雄呢?”刘香看了看众人,突然问道。 “老曹在船队后面,他有个外甥在午时遭遇郑一官船队,跳帮接舷时,好像掉海里,又被木桶砸了一下……,最后捞了上来,不晓得情况怎么样了。估计这会……”夏之木说完,摇摇头。 “哦……”刘香神色暗淡了一下,随即又振奋精神,“阿杰,你看看有多少兄弟受伤,然后每个人发二十两银子。……死了的,有家人在船上的,发五十两银子。” 张一杰点头应诺,同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胳膊挂了彩的康永祖,草草包扎过的伤口,隐隐渗出几丝血迹。 “明天,咱们到了陆上,如果破了村寨,老康先进去!”刘香笑着说道。作为海盗,打破陆上村寨,第一个进去,意味着,可以优先挑选战利品。 “谢香佬!”康永祖笑嘻嘻的朝刘香拱了拱手。 “行了!你们先回各自船上约束手下。咱们先沿着海岸,一路走着,看看哪有合适登陆的地方,叫兄弟们都松快松快!”刘香挥挥手,说道。 众人陆续拱手道别,搭乘各自小船回到所属部众。 “香佬,咱们挨着海岸走,不太安全吧。闽粤一带可都在那郑一官势力范围内。咱们是不是……”正当刘香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碧波时,身后一个虎背熊腰,面带凶相的汉子闷声闷气的说道。 “虎三,咱们今儿午时在漳州海面遭遇到郑一官的巡海船队,你说,他作为漳厦副总兵,是不是得出来寻我?”刘香头也不回的说道。 “万一,郑一官直接在潮汕外海来堵我们呢?”被称作“虎三”的汉子叫李虎三,是刘香刚从事海盗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时,就跟随着他,算得上忠心耿耿。 “他是官,有守御职责,而且上下还有酸儒指摘,郑一官他焉敢不出来寻我?”刘香转头看着李虎三,“放心好了,咱们到了漳浦,寻一偏僻地方,快进快出,总不至于让人堵住!” 李虎三闻言,沉默不语。 在船队的后方,一艘长约二十多米鸟船上,一群人正围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老四,你到底伤在哪里?说话呀!……急死俺了!”一条年约二十七八的昂藏大汉,搓着手,眼神焦急的看着瘫坐在床板上。 “小天,小天……”另一个身材粗壮,满脸胡须的汉子也在喊叫着,“大哥,瞧这样子,老四莫不是在海里遭一圈,变傻了?” “啊!”另一个身形消瘦的,年约十八九岁的少年惊呼一声,“不会吧。老四落水时,俺看着就是被木桶砸了一下,可俺很快就把他捞上来了!……这就变成傻子了?” “……” “要不,齐大,你扇老四一巴掌!看看,能不能回一下魂?”一个面色黝黑,一脸苦相的汉子坐在对面固定在船上的木椅上,神情凝重的说道。 端坐在木椅上的就是被刘香称之为曹雄的海盗头目之一,里面四个青年是他的外甥。 他出身山东登州水师,在崇祯四年(1631年)孔有德、耿仲明山东叛乱时,被裹挟其中。 其后,朝廷派大军围剿,孔有德、耿忠明不敌,率部泛舟过海,至旅顺(今属辽宁)。明守将黄龙出师拦击,迫其退至小平岛(今旅顺东70里)。叛军被困于该岛附近海域半月,因伤亡被俘及重投明军等因,减员数千。 孔有德遣部将张文焕潜至盖州(今盖县),请降后金。在后金军及朝鲜军的接应下,孔有德和耿仲明领兵1.2万余人于镇江(今丹东附近)登陆。后金帝皇太极遣贝勒济尔哈朗将孔有德迎至盛京(今沈阳),任命其为都元帅,耿仲明为总兵官。 曹雄不愿投后金,率部十几条船往东南而行,先委身于外海小岛,靠劫掠过往商船为生。崇祯7年受刘香招揽,投靠了刘香。 第三章 海盗,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哎……”齐大海到曹雄建议,让他扇他四弟一巴掌,迟疑了一下,想想父母死前让他照顾下面的几个弟弟,可自己和老二齐大江却带着两个幼弟颠沛流离,成为了海盗。 几个兄弟中,自己袭了父亲在登州卫所的小旗职位,勉强糊口。孔有德、耿忠明祸乱山东,破了登州城,活捉了孙元化及守备宋光兰、分巡道王梅等官员。总兵张可大坚守水城数日,终因寡不敌众,水城陷落,张可大杀死妻妾后自尽于太平楼。他也随着上官被叛军裹挟。 朝廷大军围剿,叛军又强征城中壮丁随军抵抗,三弟被裹入军中。待叛军不敌,准备逃亡外海时,随即,带着十四岁的幼弟也上了船,跟着浮海逃离山东。 齐大海咬了咬牙,挥起巨大的手掌,就势要对面前的少年扇过去。 “不要打!……我好着的。”那个少年偏了偏脑袋,伸出手来准备护住自己的脸。 “啊!老四,你真的……没事?”齐大海放下手臂,右手拉着少年的手,左手伸过去摸少年的脑袋,“哪里不舒服,给俺说。莫要吓俺!” 那个少年似乎不喜欢别人摸他的脑袋,在齐大海手掌里,往后缩了缩,“我真没事。就是……就是……就是有些不习惯。” “有啥不习惯的?”曹雄在后面沉声说道,“到海上也有一年多了,为了活命,咱不习惯也得变着法的去习惯!唉,小天,待你再长大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个世道,咱得挣命呀!” 老三齐大陆笑嘻嘻的坐在少年身旁,“小天,没啥习惯不习惯的。咱在海上,虽说苦点,但总比在登州饿肚子那时要好。 齐天木然地看了看旁边的齐大陆,没有说话,但是却往旁边让了让,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我没事,……就是有些东西忘记了。”他掩饰着脸上的不自然。 “既然,老四没事,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齐大,你回你的船上去,把船好好拾掇拾掇,说不得,刘香就转个性子直接下南洋。”曹雄见齐天无碍,便吩咐道。 齐大海走到齐天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四,你身子弱,好生在船上待着。“说着,转头又看向齐大江,“老二,在船上,你要照看好老四,还有老三。” “俺都十九了,不需要二哥照看。”齐大陆嚷嚷道。 齐大海眼睛一瞪,齐大陆立时不再说话了。平时,大哥看着和和气气的,但教训起人来,还是让人发憷。 齐大江也走到齐天身边,“老四,你好生休息。男子汉大丈夫,磕点碰点,在所难免。……狗子也是想救你,才朝你扔了个木桶,你不要怪他!” 众人又安慰了一番齐天,相继离开船舱,狭小的舱室顿时静了下来。” “四叔,……你喝水不?”半响,身后一个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齐天侧头看去,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憨厚的圆脸,虎头虎脑的,一脸关切的望着他。 “四叔,俺真不是有意拿木桶砸你的。……看着你落水了,俺着急,想救你,就扔了木桶给你,可没想到,……木桶会正好砸你头上。“ “你叫狗子?”齐天努力的在脑海里寻找这个名字。 “你……还不记得俺了?”少年试探地问道,“俺叫齐二苟,他们都叫俺狗子。不过表舅公(曹雄)说以后要找个有学识的人,另给俺起了一个大号。” “是你扔了木桶把我砸晕了?”齐天问道。 “俺……不是故意的。”那少年着急的说道。 “可你这一下,却是把我砸到这儿了呀!”齐天喃喃的说道。 齐天,或者应该是孙立,他意外落入海中,等再次意识清醒过来,居然变成了一个四百年前的少年,一个刚刚跟着几个哥哥加入海盗的明人。 “俺……真的不是有意拿木桶砸你的?”狗子委屈的想哭,“俺真的是想救你!” “可你还是把我砸回来了……”齐天有些失神地说道。 “……,……”狗子。 “狗子,……你是叫狗子吧。”齐天轻声说道,“我……脑袋有点不清醒。你给我说说咱们以前的事,好吗?” “……”狗子定定的看着齐天,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四叔,你……真的被俺砸傻了?” “我没傻?”齐天苦笑一声,“我……,我只是有些事记不清了。” “哦……”狗子呆呆的看着齐天,心中的愧疚感更深了一分。“俺叫狗子,俺爹是你堂哥,咱们以前一直住在登州……,万历年的时候,俺家还有五亩田,可不知怎么的,被庄上的李老财给夺了去。李老财可黑心了,地被夺了去,最后还把俺们房子也夺了去。俺们没办法,进了城,给人打零工,但总也吃不饱饭。” ”……天杀的耿忠明把叛军放了进来,城里就乱了……,后来官军来杀贼,俺爹上了城头,……没有回来。……后来,三舅公(曹雄)带着咱们坐船出了海,先跟着叛军去了辽海,……后来,咱们又投了刘香……” 齐天定定地看着这个自称为“狗子”且年龄跟自己相仿的远房侄儿,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在登州如何吃不饱饭,如何受财主和小吏的欺压,以及如何离开山东,在三舅公的照佛下,颠沛流离地成为一名小海盗。 “狗子,当海盗,……你怕吗?”齐天轻声问道。 “啊?”狗子,或者叫狗子的少年愣了一下,“怕啥呀?” “当海盗,是要拿刀子跟人拼命,要么被人杀,要么就像我一样被打下水,可能……被淹死。” “……俺不怕!”狗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反正,留在登州的话,早晚被饿死,也可能被乱兵祸害死!……除非造反,砍了那些狗官和狗财主的脑袋,才能有点吃的。……好像,到最后,咱们还是会被皇帝给砍了脑袋!……嘻嘻,三舅公说了,咱们穷人,烂命一条,得自己去挣命。……最少,俺现在能吃饱饭了!” 齐天听了,默然无语。明末年间,作为小民,确实都只剩下烂命一条。这会,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军估计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了,搅动山陕豫等大明腹心地区。关外的满洲八旗,也在不停地给风雨飘渺的大明持续放血。十年后,李闯攻破北京,然后,满洲八旗入关,并随后席卷华北,兵临中原,取山陕,最后平定江南,统一大陆。 “狗子,你杀过人吗?”齐天看着狗子稚嫩的面孔,实在无法将这个憨厚的少年跟凶狠的海盗联系在一起。 “……”狗子怔了一下,“俺还没杀过人……。堂叔公说,俺和四叔年纪还小,力气也弱,还不能跟人对阵。而且……,而且,咱们才来一年多,还没遇到上阵杀人的机会。……晌午那阵,那艘失了向的大船被炮子把帆打落了,一不小心就被风吹了过来,才撞到咱们船的。……俺还拿着大铳,以为可以见见仗呢。”说着,眼神里居然有些跃跃。 齐天听了,顿时了然,舅舅曹雄和三位哥哥为了照顾他们两个小的,尽量将他们安排在船队后方,以避免遇敌。 “你喜欢当海盗?”齐天问道。 “……喜欢。刚上船的时候,还有点晕。现在,俺觉得,在海上挺自由,没有狗官和黑衙役的欺负,也没有李老财那几个狗腿子打骂,还可以吃上饭。”狗子认真地说道。 “原来当海盗,在这个时期,还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齐天有些苦笑。 没有欺压,没有打骂,能吃上饭,多简单的要求。可在这黑暗的明末时期,却是一种奢望,一种期盼。狗日的老天,干嘛把我送到这个时空。 因为,齐天知道。他们这伙以刘香为首的海盗集团,最终会被郑芝龙,对,就是那个书上被称为民族英雄郑成功的老爹,消灭在海上,短暂统一了中国海上势力,甚至还逼的海上强国荷兰东印度公司往来中国,日本贸易时,每艘船被逼缴纳两千至三千两白银的买路费。 即使,齐天能在刘香集团里逃过郑芝龙的剿杀,那能逃到哪里?期后,满清征服大陆,掀起一场又一场屠杀,嗯,就算逃过了屠杀,难道老老实实地做旗人老爷的奴才? 或者逃到日本,东南亚去?可日本此时应该处于幕府统治时期,连普通武士阶层的日子都过得苦巴巴的,你一个逃亡明人小海盗,能愉快的生活在日本? 至于东南亚,好像是荷兰,西班牙的地盘。荷兰控制着整个东印度群岛,西班牙控制菲律宾,似乎对华人都不太友好,都有屠华历史。 “路在何方呢?”齐天喃喃道。 “啊?”狗子想了一下,“三舅公说,我们去漳浦。刘香他们想是要上岸两天,破几个村寨,掳些人口和财物,……接着去南边那个……巴……巴什么亚的地方。” “巴达维亚。”齐天前世曾去过印尼的雅加达,知道,这个城市在17-19世纪期间,曾叫巴达维亚。 “对,就是红毛鬼的巴达维亚。”狗子说道,“俺还没去过呢!” 第四章 上岸(一) 码头边散乱地停靠着大小船只三四十余艘,而岸上一片狼烟,许多房屋或冒着烟,或燃着火,远处,田野里零零散散的倒伏着十几具尸体。而在一处规整的田庄里,一群人数约八九百人的海盗鼓噪着围在寨墙四处。寨墙上,一些乡民和护院拿着刀叉等各色武器,颤栗地看着下面的海盗。 康永祖挥舞着长刀,驱使着几十个海盗,举着简易的木梯再一次地朝寨墙冲去。不出意外的,被寨墙上的庄丁赶了下去,留下两三具尸体。 “老张怎么回事,还没把火炮推过来?”康永祖烦躁的走来走去,并不时地盯两眼寨墙上的庄丁。 “康爷,从码头到这有些距离。又没驮马,靠人拉硬拽的,恐怕要费不少事!”一个脸上有疤的海盗说道。 “哼,等火炮上来了,破了寨子,把墙上的乡巴佬全部宰了。”康永祖吐了一口水。 “香佬不是说要多抓些猪儿,拉到南洋卖给红毛鬼吗?” “那你给老子爬上去,把寨门打开?” “……呵呵,康爷,我去后面看看,火炮推上来没。”海盗干笑两声,转身朝后跑去。 “都他娘的贪生怕死!”康永祖啐了一口,回头继续瞧着那个不大的庄子,心里发着狠,待会破了寨子,说不得,要多砍几个脑袋。 “老康,急什么,这个小寨子,只要推过来一门火炮,破了它,早晚的事!”夏之木坐在后面懒懒的说道。 “破开寨子不难?”康永祖回头看着夏之木,摇摇头,道:“但香佬说了,咱们动作要快。……虽说,香佬没有明说,但我晓得,他估计是怕郑一官赶了过来,把咱们堵在岸上。” “嗤,他郑一官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等他得了信,怕不是得一两天之后了!他再召集船只来堵我们,咱们都走到粤海了。……堵咱们,怕是来不及的!”夏之木不以为然的说道。 “……”康永祖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随即一屁股坐在夏之木身边,“但咱们早点破了寨子,岂不是可以早快活一阵!哈哈……” “张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码头上,几十个海盗或坐或蹲在一尊12磅大炮边上,朝着前方浓烟滚滚的村落指指点点,讨论着前方的兄弟抢了些什么财物和女子。 张一杰瞥了一眼身边说话的海盗,冷冷的说道:“胡老六,怎么着,急着去投胎?” “……张爷说笑了。”胡老六哈着腰道,“前面康爷等着火炮去破寨子,这会恐怕……等的有些急了。”胡老六是康永祖派过来的,想催促火炮赶紧拖到前面寨子去。可张一杰带着人费了半天功夫才把火炮从船上卸下来,然后……开始歇着了。 “怎么,寨子里有漂亮女人,老康等不及了?”张一杰斜着眼道。 “呃……,康爷想着,早点破了寨子,劫了财物,兄弟们也好快活两天。万一……”胡老六小心的回答道,“万一,县城派了官兵过来,咱们不是会费劲点嘛。” “嗤!”张一杰乐了,“就·漳浦那个小县城,能派几个兵过来!……爷我肚子不舒服,就不能多坐一会?” “……”胡老六苦着脸,没敢接话,话说,你们爷几个在这码头可是歇了快大半时辰了,就不想想前边的兄弟在寨子前面苦熬。可他也不敢再催促,平日里,张爷可一向跋扈惯了,惹恼了他,说不得一刀将他砍了,在这混乱地界,找谁说理去。 “那……,张爷,小的先回去……”胡老六弯着腰说道。 “回去在老康那里告我的状?”张一杰戏谑的看着胡老六,“说俺老张出工不出力,耽误他破寨子?” “呃……,小的哪敢?”胡老六连忙摆着脑袋,“小的哪敢告您的状!……小的想……小的想到前面去帮兄弟们出把力,说不定……说不定……”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张一杰冷哼了一声,没再理睬胡老六,迈步走到一处破败的屋子前,里面一片狼藉,很显然,里面值钱的东西已经被上岸的海盗翻检得干干净净。 胡老六看着张一杰坐在了几个海盗搬过来的一张躺椅上,不一会又躺了下去,想走却又不敢走,愁眉苦脸的站在一边。 远处的厮杀呼喊,田野里倒伏的尸体,四处游走狰狞的海盗……,所有的秩序,所有的道德,所有的人性,全然淹没于这个末世当中。 岸边帆影重重,水波粼粼,正午时分,煦暖的阳光直直的照射在大地,微微的海风吹拂着,张一杰惬意的站了起来,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 “张爷,您吃点东西?”身旁一个机灵的海盗,殷勤的捧过来一块干肉和一壶米酒。 “什么时辰了?”张一杰没有拿干肉,接过酒壶,朝嘴里灌了一口。 “……怕是已过了午时了。” “午时?……那就是到了死囚开刀问斩的时候了?”张一杰笑着说道。 “那咱们说起来,在朝廷眼里可都算死囚。”一个海盗笑嘻嘻的回道。 “那现在,你们是不是就该问斩了?”张一杰瞅了一圈身边的海盗。 “斩了我们,那谁来伺候张爷您呢?”几个海盗笑着答道。 “一群杀材!”张一杰也笑着虚踢了面前几个海盗,“走吧,把火炮推起来,要不,康爷该发火了!”说着,斜着眼睛,看了看胡老六。 胡老六陪笑着哈着腰点着头,“张爷体谅小的!……小的给您领路。”说着,准备转身朝前方走去。 “嗯……”胡老六刚迈开步子,忽然觉得一股痛感从后背传来,接着,就低头看到一截刀尖从前胸透出,嘴里张了张,想说什么,但大口的鲜血从口里涌出。 “哼,既过午时,怎可没人来祭个旗!”张一杰一脚将胡老六踹倒,将手里的钢刀在他身上抹了两把,“你,还有你,把这家伙扔到海里去!” “张爷,怎能劳你动手!”一个海盗说道,“您吩咐一声,小的们并肩子也把这家伙剁碎了了!” “哈哈……”张一杰大笑起来,“少在这买好!赶紧使把劲,把火炮推过去。破了寨子,兄弟们好在里面快活快活!” “轰!轰!轰!……”远处传来火炮的轰鸣声,齐天挑着头向那边张望着。众海盗已随着刘香蜂拥上岸了,一千余海盗乱糟糟的向那处寨子跑去,都想提早一步抢夺些浮财,或者女子,放纵一下人性的阴暗和凶蛮。 “怎么每次上岸,都是我们守着船只。”齐大陆有些郁郁的说道,“这刘香,生怕俺们山东人上了岸多抢东西!” “小小年纪,怎么尽想着抢东西!”齐大江拍了齐大陆一巴掌,“都是些穷人,何苦难为别人!” “我们不去抢,刘香他们也要去抢呀!”齐大陆昂着头不服气的说道,“俺们去抢了,好歹可以少杀人!……你看刘香他们,什么人都杀!”他指了指码头不远处一些老弱的尸体。 “……”齐大江一时语塞,气恼的踹了他一脚,“赶紧去找些水来!……顺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 “水估计找得到。但吃的……”齐大陆瞅了瞅四下冒烟的屋宅,摇摇头,“多半被那些家伙(提前上岸的海盗)抢光了!”说着,带着齐天和狗子朝远处走去。 齐天与狗子跟在三哥齐大陆后面,走了几百米,来到一处仍旧冒着青烟的屋宅前,院门口躺着一具老人的尸体,眼睛空洞的望着天上,右手还握着一把锄头。 小心地绕过尸体,走进院子。屋前栽了几棵桑树,但树干上却没有一片桑叶,只有光秃秃的枝条。外墙是泥土堆砌的,屋顶上盖着厚厚的茅草,用泥土压实,狭小的窗户也是用木格条简单的遮挡。很显然,这户是一个很典型的明朝穷苦人家。即使这样,也免不了遭受了海盗的无差别劫掠。 屋子里稍显昏暗,三人在一片狼藉的里间搜寻了一番,一无所获的。但在屋子的右侧,他们发现了一口水井,取了水,略微有点咸。但可以不再喝储存在船上那种散发出怪味的水,居然可以稍稍的聊以**。 “狗日的老天!”齐大陆给自己猛灌了一大口水,愤愤地骂了一句。 “嗯,狗日的老天!”齐天甩甩脑袋,不再去想院外那具不甘的尸体,也跟着骂了一句。 第五章 上岸(二) “阿祖,就这么一个小寨子,为何如此之晚才打破?”刘香皱着眉头看着寨子里到处乱窜的海盗,有些不满的说道。 “……香佬,寨子里的庄丁太过拼命,……兄弟们一时半会就没进的来。”康永祖有些挠头的说道。 “这些乡巴佬都晓得拼命,那你们就该惜命?”刘香瞥了两眼寨墙下倒伏的几具庄丁尸体,板着脸说道,“咱们在海上,脑袋随时都拴在裤腰带的!怎么着,到了陆上,反倒惜命了?” 康永祖顿时语塞,聂聂地站在旁边。 “香佬,这个寨子虽说规模不大,但墙高壁厚,咱们又没有攀爬的工具,再加上庄丁悍勇,所以,咱们就一时没拿下来!”夏之木走上前一步,朝刘香说道,“当然了,如果靠人堆上去,不是拿不下来,但终究会损失不少兄弟。……想着,咱们不是有火炮嘛,便稍稍等了一会儿。不过……,张二哥把火炮推上来时,却是到了下午……”说完,侧头瞄了一眼身后的张一杰。 “呃……,香佬,这事确实怪我!火炮从船上弄下来,花费了不少功夫,岸边沙地范围又广,一不小心,火炮就陷进去了。……所以,让老康难做了!”张一杰走前两步,在刘香面前沉声说道。 刘香侧头看了看张一杰,然后转头对着康永祖说道,“阿祖,我也不是苛责你。咱们是海盗,在陆上,举目望去,四下皆是敌人。如果被官兵堵在陆上了,那咱们可就陷入绝境了。此时已是戊时(19时至21时),让兄弟们动作麻利点,把能收拾的东西都赶紧收拾了。咱们……半夜丑时出海!” “啊?” “半夜出海?” “……” 众人愕然,一时惊呼起来。众所周知,夜半出海,而且是众多船只和人,那得多考验船队的组织性和纪律性。对于海盗,恰恰缺乏的就是这两点。 “香佬,夜半出海,众兄弟恐怕会……闹将起来!”夏之木说道。 “谁敢闹?”刘香眼睛一瞪,透出一股凶狠劲,“哼,谁闹,就把他埋了!” “……香佬,咱们不是还劫了些许人口嘛。晚上押着他们到海边,可是有不少距离。到时候,一旦乱起了,黑灯瞎火的,兄弟们可不好控制。”张一杰温声说道。 “都绑着去!”刘香沉声说道。 “香佬,距离码头有六七里路,这绑着去,再加上天黑,恐怕也要花一晚上的时间……” “这……”刘香有些恼怒,狠狠地盯着张一杰,“那你说怎么办?晚上等着官兵来把我们堵在这里?或者……,等那郑一官带着船队赶来把咱们一锅端!” 看着刘香发怒,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刘香见众人均低头不语,但各自神情却都表露出不甘,甚至某些意味不明的情绪。心里一凛,随着最近几年,自己被郑芝龙压制的几乎无容身之处,并且连战连败,尤其是两年前料罗湾一战,即使在荷兰人的护持下,也落得一个几乎全军覆没。手下众兄弟们,似乎都有点离心离德。曾经的言出法随不可一世的局面,渐渐维持不住了。 刘香冷冷地盯着几人,无形中散发出凶戾的气息,身后的李虎三随即握紧手中的长刀,鹰视四周,随时准备动手。 “香佬……”康永祖见势不妙连忙服软,硬着头皮走上前说道,“您说怎么办,我们……我们都听您的!” “是,是……,香佬,您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香佬……,我们都听你的……” 其余几人也赶紧躬身应承道。 刘香见几人作俯首帖耳状,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当海盗的,均是桀骜不驯之辈,此时的表面臣服,但心底多半是存了怨念。 “香佬,既然担心那郑芝龙赶来,我们要不要派出巡哨船只往漳厦附近警戒?”张一杰对刘香说道。 “嗯,老张想得周到。”刘香点点头,赞许地看着张一杰,“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那个……,曹雄他们不是还在码头守着船只嘛,干脆就派他们去!” “曹雄?”刘香沉吟了一下,“老曹他们一靠岸,就守着码头,都没怎么捞到油水。你说,派他去,……他会不会怨我?” “呃……”张一杰闻言,看着露出意味深长笑容的刘香,突然间有些心慌,不知道自己哪句话犯了忌讳,“香佬,曹雄他……他怎敢怨你?要不是你收留他们那帮山东反贼,他们在海上可就无容身之处了!” 刘香盯着张一杰,半响没有说话。 正当张一杰头冒冷汗,惴惴不安的时候,刘香伸手拍了拍张一杰的肩膀,“老张,曹雄他们是反贼,那我们又是什么?……虽说,曹雄投咱们的时间晚,但你也不能总这么欺负别人,不是?” 刘香说着,转过头,对夏之木说道:“阿木,你辛苦一趟,带几条船前出至漳厦方向海面。若看到那郑一官携众而来,及时报送消息过来。若无事,天亮前赶回来与我们汇合。” “是,香佬!”夏之木拱了拱手应道。 “那个……,香佬,我做什么?”康永祖挠着头问道。 “让寨子里的兄弟们消停一点!”刘香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寨子,摇摇头道,“赶紧将寨子里的细软收拾收拾,打包运到船上去。另外,拣选丁壮及妇人,也尽快装到船上。” “是,香佬!”康永祖叉手应道。 “香佬!”张一杰随即走上前来,笑嘻嘻的说道,“寨子里的财主跑了,不过,他那几房小妾却留了下来,被老康给一锅端。啧啧……,姿色倒也不差。香佬,要不趁着还有时间,您老先享用着!” “哦,是吗?”刘香冷厉的三角眼渐渐展开,一丝淫邪的笑容浮现在面庞,转头看着康永祖,道:“阿祖,有心了。……让兄弟们休整半个时辰,快活快活。然后,马上将人口、财物往海边运!” “是,香佬!” “是,香佬!” 几人叉手应诺而去。 “香佬,刚才几人明显面色不虞呀!”李虎三望着远去的几人说道。 “……”刘香拍拍李虎三的肩膀,叹道:“我也知道不能逼他们太甚。但是,咱们做海盗的,按规矩,上岸不超过两天的。万一,被官兵堵着了,又是一番恶战,咱们的实力不能再削弱了。” “其实,我们不该在漳浦上岸的,这里距离厦门所太近了!” “嗯?”刘香一顿,心里有些不快,“你不懂!就是要在那郑一官的眼皮底下给他难堪!咱就要看看,他这个漳厦游记将军如何保境安民的!哼哼……哈哈……,朝廷的游击将军?”说着,不顾李虎三,径直朝寨子里面走去。 夜幕下,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劫掠,杀戮,疯狂以及哀鸣,仿佛都被这浓浓的夜色所淹没。齐天坐在码头边上,一边在篝火上烤着鱼,一边竖着耳朵听舅舅曹雄与几个原登州水师的老人讨论明天的行止。 “老曹,咱们真的要跟那刘香去南洋呀!”孟洪斌鼻子闻到了齐天烤鱼的香味,舔了舔嘴唇,“听说,那南洋距大陆有万里之遥。” “唉……”曹雄叹了一口气,道:“在大陆近海,郑芝龙势力广大,根本没有我们乞活立命的路子。而且,……咱们反了朝廷,也回不了陆上。也许,去了南洋,可以苟活些日子。” 孟洪斌听罢,摇摇头,也叹了一口气。他在登州水师时,就跟着曹雄,有着过命的交情。他这么一问,无非想寻个心理安慰。去国离乡,远涉大洋,不是每个人都能安然接受的。 “小天,你的鱼烤好了没?他娘的,烤得硬是香嘞!”孟洪斌朝齐天吼道。 齐天笑了笑,傍晚时,他从船上找了些产自南洋的丁香豆蔻,碾碎后,抹在鱼身上,然后就着篝火烤炙,竟也弄得香味扑鼻。 他用叉杆将烤鱼递给孟洪斌,“孟叔,时间短了点,估计里面有些没入味。” “闻着就香!”孟洪斌笑着说道,“想不到,读过了书的人,烤个鱼也这么好吃!可惜了你这个娃子!”伸手就要去接烤鱼。 却不料,斜刺里一只大手将叉杆夺了过去,顾不得烤鱼烫嘴,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陈大郎!”孟洪斌愣了一下,继而站了起来,大声喝道;“你个兔崽子,又抢老子的东西!……不是让你带人在外围警戒吗?又躲懒跑回来了?” 陈大郎嘴角可能被烫着了,张开嘴,用左手扇了扇,接着,又是一口咬住烤鱼,“俺……俺没躲懒!……大海和大江带着人在警戒着呢!……我们看见刘香他们拖着东西,赶着人朝码头过来了。赶紧过来,跟曹老大报过来。” “刘香他们过来了?”孟洪斌朝西边望了望,但夜色深沉,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狗日的,那帮海盗估计都抢的肚儿溜圆,这是准备提前将东西打包运到船上呀!” “何止是财物,还有人,……他们掳了不少人,也正往这边赶呢!”陈大郎三口两口将烤鱼吃完,然后眼睛又瞄着齐天手上正在烤的另外一条鱼。 “他妈的!真是一帮海盗!”孟洪斌啐了一口,浑然忘记了,他也是海盗的一份子了,“掳那么些人,准备卖到哪里?南洋?占城?还是吕宋?……真他妈的造孽!” 曹雄看着篝火,半响没有出声。 “老大?”身旁的俞福坤侧头看着曹雄。 “趁夜转移财物和丁口,这刘香是怕被人堵在陆上呀!”曹雄轻轻地说道。 “老大,咱们是不是也将兄弟们全都招到船上去,万一……”俞福坤说道。 “嗯……”曹雄沉吟了片刻,“咱们在海上放了四五条船出去,都有七八里远。就算出什么状况,咱们两刻钟就可以上船,半个时辰可以挂帆驶出海湾。不过,小心无大错!你速速将散落远处的兄弟都召集到附近,操帆手,桨手留一半到船上。……安排瞭望手警戒。”曹雄吩咐道。 齐天看着俞福坤领命而去,心里有些惶恐,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记得前世在厦门参观郑成功(郑芝龙的儿子)故居遗址,听到导游介绍过郑芝龙如何建立大陆沿海势力,而其中提到过,刘香海盗集团被郑芝龙剿灭的地点,好像是在海上,但具体发生在哪一年,他却是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又有点犹疑,不会就这么倒霉催的,让别人堵在陆上了吧。 第六章 冲突 张全祥双手被缚着,深一脚浅一脚得跟在队伍中间,边上不时有海盗举着火把拿着刀催逼着他们加快速度,队伍里隐隐传来低低地漼泣声。 “好了,休息一刻钟。他妈的,都老实点,不许乱动。谁敢逃跑,一律斩杀。……哭什么哭,都他妈的安静点。拉你们去南洋,是去发财。”赖四挥舞着短刀,眼光梭巡着这一队四五十个被押送的丁口,心里很是不耐。本来打下了了一个比较殷实的村寨,以为可以快活一晚上。谁想到,几个老大居然吩咐连夜转移丁口和财物到船上去。这黑灯瞎火的,虽说都是一些丁壮个年轻妇人,但一路上,个个都哭天抢地的,强行威逼之下,勉强走了几里路。这要赶到码头,估计天都要亮了。 “……三娃,一会趁贼人过去了,你赶紧跑。……跑远了,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张全祥低头小声地对着儿子说道。去了南洋,离家万里,可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去遭罪,他才十四岁呀。如果等天亮,上了船,那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爹,……你呢?”张三娃颤声问道。 “三娃,……儿呀,你不要管我。你只要跑出去,爹到时候……会想办法也跑出去的。”张全祥努力地用手和牙齿去解儿子腕上的绳索。 片刻,张全祥终于将儿子腕上的绳索解开,他制止了儿子试图想去帮他解开绳索。他看了看远处有七八个海盗聚拢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谈笑着,监押他们这边的两个海盗似乎也被他们的热烈气氛所吸引,歪着头朝那边望去。 “三娃,快跑!”张全祥见机,低声对儿子说道。 “爹……”张三娃呜咽着。 “三娃,莫哭!”张全祥有些着急,“现在赶紧跑,朝黑的地方跑。……跑远了,就找个地方藏起来!……快跑!” 张三娃被张全祥用肩膀撞了一下,踉跄着脱离了被捆成一串的队伍。他抹了一把眼泪,转身朝夜色中的旷野跑去。看见张三娃就要跑远,被押送的乡邻似乎一瞬间醒悟过来,都开始拼命的用牙齿或被缚的双手去解自己或亲人腕上的绳索,队伍中顿时喧嚣起来。 “都他妈的想干什么!”队伍两侧的海盗听到响动,警觉起来,举着火把,拿着刀,围了过来。 “哎呀!”突然,远处扑通一声,在夜色中有人摔倒在地,并发出惊呼。 “有人跑了!”有海盗听到声音,立马高声呼喝,“去抓回来,把他砍了!” 张全祥知道,那是他儿子夜里看不清路面而摔倒在地。心下一急,猛地用尽全力朝旁边的一个海盗撞去。 “啊!……找死呀!”那个海盗被张全祥一撞之下,猝不及防,身子一歪,噔噔地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火把也摔在一边。不过,很快,那个海盗迅速站了起来,举着刀朝张全祥挥了过去。 张全祥头偏了偏,刀砍在他左肩上,他顾不上疼痛,头一低,躬着腰,作势又朝那海盗撞去。奈何,手上缚着绳索,又和其他人相连,脑袋仅仅擦着那海盗的衣角。 那海盗狞笑着,左手一把抓住张全祥的头发,右手反转刀口,直接割在他的脖颈,然后一拉,鲜血喷射而出。 张全祥软软的倒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希期地看向夜色中的旷野。 “大哥,今晚我们也上船过夜吗?”齐天侧头看着齐大海。 “怎么?不想睡在船上?”齐大海笑着说道,“看情况吧。不过,等那刘香把劫掠而来的丁口和财物转移到船上,怎么着也要天亮了。……你和狗子先到那个破屋睡一会吧,老三,你看着他们。”说着,转头对齐大陆吩咐道。 “哦!”齐大陆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带着齐天和狗子朝不远的破屋走去。 齐大海看着三人离去,不由叹了一口气。四弟年幼文弱,三弟随性莽撞,都需要自己和老二看顾。想想死去的父母嘱托,心里一时沉重起来。 “这狗日的世道!”齐大海端起酒壶狠狠地给自己灌了一口。 “大哥!大哥……”远处传来齐大江的呼喊。 “怎么了?”齐大海转身沉声问道。 “大哥……”齐大江走到齐大海身边,“刘香的人过来了!” “刘香的人?”齐大海奇道,“他们不是在转运丁口和财物吗?寻我们做甚?” “他们说跑脱了个丁口,找了过来。”齐大江说道。 “嗯?”齐大海侧头看着二弟。 “有个娃子!”齐大江,“确实是从他们手里跑出来的。……十三四岁,跟老四差不多大的娃子。” “走,去看看!”齐大海闻言站了起来。刚走两步,又道,“你去多叫些人来!……带上家伙!” 齐大江一愣,“会动手?……好,我马上去叫人!” 赖四眯着眼瞅着对面抱胸而立的三个汉子,有些恼怒。刚才押送丁口时,居然有人鼓噪逃跑,砍了几个后,才将他们压服。但还是有个小娃子跑了出去,他带着七八个兄弟一路追着,隐约间瞧见跑到这厢来。想着捉住人了,拖回去当着众人面将他斩首示众,免得再有人逃跑。 可不曾想到,遇到曹雄的人,而且还拦着他们不让捉人。这可就有点不讲江湖道义了。 “几位兄弟,那个小崽子,我们可是追了大半夜了。还请抬抬手,让我们绑了去。事后,必定请几位哥哥喝酒!”赖四拱拱手道。 曲万成撇撇嘴没理赖四,呸,一帮子海贼,爷们当年在登州水师的时候,可专门剿你们的。 赖四见自己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居然被对方三个汉子给了一个冷脸,顿时就着恼了。 “噌”的一声,赖四拔出别在腰后的短刀,冷哼道:“一群山东反贼,给你脸了呀!让开,别耽误老子做事!” “哟,跟俺动刀子呀!”曲万成混不吝地向前一步,“有种就给爷爷戳个窟窿!拿把刀吓唬谁呢?” 但身旁另外两个同伴却是警惕地向后退了半步,全身紧绷起来,死死盯着赖四的举止。 赖四看着曲万成近前一步,有些着慌,下意识地举刀挥了过去。 “嘿,狗贼!”曲万成闪身躲过这一刀,“真敢跟爷爷动刀子!”说着,连退几步,眼睛瞄向四周,看是否有趁手的家伙。 赖四一动刀,跟着过来的七八个海盗纷纷将刀叉举了起来,试图火并眼前这三个不识好歹的原山东反贼。 “住手!”就在赖四一行渐渐围住三人时,猛地听到一声断喝。 “齐大哥!” “大海兄弟!” 曲万成等三人见齐大海赶到,后退着聚到他身边,“这群海贼想要火并咱们!” 齐大海将手中的雁翅刀横在身前,冲三个同伴点点头,然后冷冷的盯着赖四。 “是刘香让你们来火并我们?”齐大海问道。 “老子可不是香佬派来火并你们的!”赖四举着刀说道,“有个小崽子跑了,有兄弟看见他在你们这。……你们让开,我们捉了人就走!”想着这帮山东反贼不太好惹,最好不要动手,虽然对方只有四个人,一把刀。闹将起来,把曹雄召来了,可不好交代。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齐大海沉声说道,“带着你的人走!” “嘿,给脸不要脸呀!”赖四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信不信,老子把你们都剁了?” “嗤!”齐大海冷笑一声,举刀对着赖四一行,“来呀!” 赖床左右看了看同伴,有些进退两难,趁着黑夜将这四人做了?可是,刚才看见有人向后跑去,明显是去通风报信了。万一火并了他们,康老大和香佬会不会怪罪下来? 几个火把之下,双方一时间出现了诡异的对峙,局面僵在当场。 忽然,“砰!”的一声火铳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异常响亮。对峙双方均吓了一跳,紧张地看向四周。 “把刀都扔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否则火铳齐射,全都撂倒!” 赖四闻言,顿时慌了,曹雄的人来了,而且还带着火器。四下一片漆黑,瞧不见对方来了多少人,也许他们正隐在黑暗中,举着火铳瞄着自己,要不要先扔了火把? “数三声。再不扔下刀,就开火!”那个声音又响起,“一!……二!……,准备……” “铛,铛……”几个海盗立刻扔下手中的刀,“别开火。……大家都是一个船上的兄弟,千万别开火……”距离这么近,火铳齐射,哪还有命在! “哈哈……”曲万成等人哈哈大笑起来,欺身走到赖四等人面前,将他们垂在手里和丟在地上的长短刀一一捡了起来。 “小天!” “大哥!” 齐大海看见从夜色中现身的齐天,有些意外,“你二哥带人来了。”说着,看向齐天的身后。 “二哥还没来。”齐天看着曲万成等人将海盗丢弃的刀捡拾在手里,并逼向对方,然后小声地说道,“就我狗子两人。” “你们……,胆子可真大!”齐大海一愣,伸手拍了齐天一把,“以后不许这么莽撞!万一出事,那该如何!” 齐天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抱着一把火铳并慢慢走近的狗子,“我们……就是想帮点忙。” 第七章 郑芝龙 刘香看着陷入熊熊大火的寨子,脸上一片狰狞,杀戮,毁灭,死亡……仿佛这一切都会让他内心感到无比的兴奋,还有无尽的畅意,俨然,他就是这个世间的主宰。 “香佬,我们该走了。”李虎三说道,已是破晓时分,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说好了,半夜全部撤离。可一众海盗拖拖拉拉,时不时得闹出一点乱子,杀人,淫辱妇人,私藏财物,胡乱放火。另外,张一杰安排下,刘香与两女子折腾半宿,无人敢加以催促。因而,直到此时,才开始最后的撤离。 “走!”刘香转身回头,就要准备骑上一头搜刮而来的驴,可腰部一闪,打了一个趔趄,李虎三连忙上前扶住。 “香佬!香佬……”这时,康永祖从远处一路小跑过来。 “何事?”刘香稳住身形,手牵住了驴的缰绳。 “香佬!……曹雄那帮山东人太过分了!”康永祖气喘吁吁地说道,“夜里,曹雄他们无端扣下了我的八九个手下兄弟,还被他们羞辱毒打了一顿!” “嗯?”刘香惊讶得看着康永祖,“你招惹他们了?” “香佬,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去招惹他!”康永祖说道,“昨晚掳来的丁口,在路上跑了一个。兄弟们就去追,结果那猪仔逃到曹雄他们那儿。……他们不仅不帮着把猪仔锁住,还把我那帮追去的兄弟给打了,折辱一番。” “哦……”刘香皱了皱眉头,曹雄一伙加入不到两年,武力强大,火器也多,是自己着力拉拢臂助,同时,也是着力防范的对象。因为,他们始终自成一体,与刘香他们这伙专业海盗有些格格不入。 “……阿祖,你说,曹雄是不是因为不让他带人打寨子,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呀?”刘香摸着下巴问道。 “啊?”康永祖愣了,老大,我这是在投诉曹雄欺负我的手下,你却要问我,他是不是对你有什么不满? “这次上岸,曹雄他们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而要看守我们的后路。打你的人,是不是在向我示威?”刘香笑了。 “香佬……”康永祖有些摸不着头脑,“曹雄敢向你示威,我带兄弟们去把他火并了!” “火并?人家有五六百号人,而且都还是能打的人!……你准备死多少兄弟去火并他们?”刘香摇摇头道。 “那……”康永祖也是嘴上说说,曹雄他们作为前登州叛军,不说火器犀利,就是战阵拼杀,也不是他们海盗能轻松火并的。 “阿虎,你去挑两箱珠宝给曹雄送去!……嗯,再选几个妇人也一并送去。”刘香侧身对李虎三吩咐道。 李虎三迟疑了一下,但没说什么,拱手应诺而去。 “香佬……”康永祖看着刘香,有些不满。 “阿祖,都是兄弟,不可因小失大!”刘香拍了拍康永祖的肩膀,“我们现在实力还很弱小,需要互相依靠,我们不能彼此争斗。……放心,哥哥以后绝不会让你一直吃亏的,咱们毕竟是多年的老兄弟了。”说完,骑上驴子,朝远处的码头而去。 四月初四,海上巨寇,刘香师五十余舟,犯潮漳浦,破东里镇,大掠四野,毁房屋百二间,纵乡民三百余,其中女子数十,携财物无数,翌日,遁海南下。 “大哥,咱们这么倾巢而出,万一没截住刘香,反而让那厮跑了,或者他直接来骚扰漳厦,怎么办?” 漆黑的夜色里,福建厦门所外海,一只规模庞大的船队迤逦在广阔的洋面上,大小船只一百余艘,其中有约四十多艘均为四百多吨到九百多吨的武装商船,上面布有15-25门红夷大炮。这支在中国乃至东南亚海域最强大的武力,属于近十年来快速崛起的郑芝龙兄弟。 从嘉靖年以来,海上枭雄并起,尤其是天启年间,大陆天灾人祸不断,近海部分海商乃至渔民纷纷下海,充做海盗。小股武装不算,能称为“巨寇”的,前有李旦,颜思齐,后有郑芝龙、杨六(杨禄)、杨七(杨策)、周三、李魁奇、钟斌、刘香等等。 但,自从朝廷招安郑芝龙之后,海上势力又开始新的一轮洗牌。此时,最大的东南亚乃至中国近海,最大的海上势力尚属于荷兰人。他们在加里曼丹、婆罗门等东南亚岛屿征服当地土人,建立殖民势力,发展香料贸易。此后,还侵入台湾,设立殖民机构,垄断了部分海外与大明的贸易。于是,郑芝龙先是主动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达成一项协议,双方和平共处,互不攻击。此后,双方进入了和平期。郑芝龙则利用这段时间,腾出手来帮朝廷大举剿灭了旧日的海上兄弟,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且绝大部分海盗都被其收服,最后只剩刘香等少数几个海盗团伙在海上逍遥。 眼看着郑芝龙逐渐要垄断中国沿海至日本,以及部分东南亚海上贸易,这极大的损害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业利益。遂打破与郑芝龙仅仅维持了五年的和平期。 崇祯六年(1633年),荷兰人以要求明朝允许开市为由进攻厦门,击沉了很多明朝船只,其中也包括郑芝龙集团的船只。郑芝龙对此非常恼火,决定与荷兰人开战。1633年10月22日荷兰东印度公司军队与海盗刘香组成的联军和郑芝龙的大军在料罗湾开启决战。 当时,郑芝龙的火器与荷兰人的火器——特别是大炮,水平相当,并不落后。舰船的数量上,荷兰一方比郑芝龙多,占优势。在这种情况下,谁的海战战术更好谁就能赢得战争。郑芝龙先以主力战舰火力掩护小型货船攻击对方战舰,结果这种“群狼战术”非常奏效,然后又用铁钩钩住了荷兰人的战舰,再用火烧之。在这场大海战中,荷兰与刘香的联军大败,荷兰士兵有一百多人被生擒,数千人战死或被烧死,五艘战舰被焚烧,一艘战舰被缴获,五十多艘小船被烧毁。与荷兰人一起的刘香也落荒而逃。漳厦民众欢欣鼓舞,“闽粤自有红夷以来,数十年,此捷创闻”。 而此刻,郑芝龙兄弟几人携大小战船一百余艘,含水手炮手执锐等战力人员四千多人,从漳厦出发,朝潮汕海丰方向驶来。 船队中间最大的一艘形似红夷盖伦武装舰的船舱里,脾气急躁的二弟郑芝虎不耐地在舱室内走来走去。 “二哥,稍安勿躁。”老五郑芝豹看了一眼端坐上位闭目养神的郑芝龙,“大哥的安排肯定没错!咱们就听大哥的。” “对!二哥,你别转了,这出海才两天。大哥安排的细作不是已经回报,刘香那厮已经出动了,这会多半是朝着粤海那边去。”老三郑芝鹄说道。 郑芝蟒(郑芝龙从弟)看了看郑芝龙,又瞅了瞅郑芝虎,很干脆的闭嘴不言,瞧着对面船板出神。 舱室里一时安静下来,郑芝虎瞪着双眼看着大哥。 郑芝龙,剑眉星目,近年来长久居于陆上,面色红润,加之从五虎游击将军升到漳厦副总兵加副都督衔,端的是官威十足。而且,三十一岁的年纪,威服闽粤,号令南洋,可正当谓志得意满。 “哼,想偷袭我漳厦?”郑芝龙睁开眼睛,冷哼了一声,“他刘香有这个胆子吗?” “田尾洋!”郑芝龙说道,“前面不远就是田尾洋了。咱们就在那里,截住刘香那狗贼!”说完,看了看舱室里的几个兄弟,“到时,全部围住,不得放走一人!……彻底了结我和这位结义大哥的恩怨!” “为何在田尾洋?”郑芝虎一愣。 郑芝龙笑了笑,没有说话。 “大哥,你在刘香那里安插了细作?”郑芝虎似乎有点醒悟。 “刘香,丧家之犬!”郑芝龙从椅子上站立起来,“不是每个人都会像他一样不识时务。……哼,以为凭借着红毛鬼的庇护,就能跟我作对?连他主人,我都敢一棒子敲过去,何况……,他只是一条丧家犬?” 郑芝龙看着厅内几个兄弟,说道:“扫灭刘香,驱退红毛鬼,这片海上,就全都是我们兄弟的了!” 第八章 截击(一) 四月初七,午后,天气晴朗,福建东山岛外海,。 孙老三满足的从一个妇人身上爬起来,一边提着裤子,一边继续用猥亵的目光盯了一把地板上的犹在啼泣的妇人。随即,转身出了舱室。 “老三,滋味如何?”这是一艘拖后的海沧船,距离刘香大队约半里,在大船甲班上,几个神情猥琐的海盗见孙老三走来,纷纷嬉笑着。 “狗屁!”孙老三走到船边,朝海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他娘的,都被你们这帮杀才玩坏了!……像个死人一样,好不败兴!” 众海盗一听,发出一阵狂笑,嘴里说的愈发不堪。也许在寂寞无聊的海上漂浮,女人,是永远的话题。 “小乌贼干嘛呢?”一个海盗突然看到桅杆上的瞭望手拼命的摇动旗子,并朝下面喊着什么。 “是想叫咱上去换他下来?……他也要乐呵乐呵!”另一个海盗笑着说道。 “好像不是,……他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一个老成的海盗疑惑地说。 “有船队跟上来了!”孙老三警醒地走到大船后梶,看着后方。 在肉眼可及的范围内,距离大船约两三里处,帆影重重,怕不是有七八十艘大小船只坠在他们后面,来势汹汹。 “是郑芝龙的船!”有海盗大声惊呼道,船上顿时乱成一团。 “香佬,有郑芝龙的船队跟在我们后面!”李虎三走进舱室,沉声说道。 “嗯?”刘香一凛,“有多少船?” “约七八十艘,其中大船不下三十艘。” 刘香闻言,脸色顿时肃然起来,立即走出舱室,来到后艉楼,拿起单筒望远镜,朝后观察起来。 “他们都挂着满帆,距离不远了。”李虎三在旁边小声地说道,“咱们怕是……” 刘香没有说话,拿着单筒望远镜又朝其他方向观察起来。 片刻,刘香收起单筒望远镜,在后艉楼上低着头沉思起来。郑芝龙的船不仅多,而且火力凶猛,自己虽然得到了荷兰红毛鬼的支持,但比起靠着官身的郑芝龙的实力,那是远远不如。此时,他有些后悔,不该在漳浦耽搁近两天之久,让别人给吊在后面。 李虎三撇头看到张一杰噔噔地爬上后艉楼,微微摇摇头,神示意他暂时不要说话。 张一杰见状,悄悄的走到李虎三身旁,目光探究地看过来,李虎三嘴巴紧闭着,望着后面影影倬倬的帆影。 良久,刘香抬起头来,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狠狠地盯了两眼远处吊在后面的船队。 “日他老母,狗日的郑一官反应倒是很快!通知下面的人,收缩队形,朝向东南,挂满帆,……甩掉他们!” 李虎三和张一杰闻言,抱拳领命,然后下了梶楼,各自分头安排船队转向事宜。 “郑一官,日你老母!”刘香恶狠狠的骂道,“想赶尽杀绝!……老子就陪你在海上转转!” “报大爷,刘香船队转向东南了!……而且,他们挂满帆,加速了。”一个彪悍的水手躬身向郑芝龙禀报着。 “嗯,继续跟着他们,不要让别人把咱们甩了。”郑芝龙男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如果刘香分出人手阻截,不要与之纠缠,要死死盯住刘香。” “是!”彪悍男子应道,“大爷,要不要吩咐各船做好迎战准备。万一,刘香突然掉头朝北逃窜,或者跟咱们对上……” “朝北?”郑芝龙嗤笑一声,“朝北,那可是咱们地盘,他不敢!掉头过来,不怕被咱们一口吃掉。” “那倒是!”彪悍男子点头,深以为然。 “他刘香如果不在漳浦耽搁两天,咱们还追不上他们,说不得,还得靠前面的阿彩把他堵着!”郑芝龙笑着说道,“活该他刘香命丧于此!” “那是,大爷运筹帷幄,才能让那刘香能被瓮中捉鳖!”彪悍男子恭维道。 “哈哈……,王大力,你个糙汉子,拍起马屁来,倒是与那些岸上的酸儒有一比呀!”郑芝龙盯了彪悍男子一阵,随即大笑起来。 王大力憨憨的跟着笑了起来。 郑芝龙口里所说的郑彩,是郑芝龙从子。几天前,受命带领大小船三十余艘,从厦门出发,沿着海岸直趋粤海三门岛附近,目的是防止刘香窜回澎湖或者山东,辽海。至于郑芝龙,则带着大小战船一百余艘,在刘香从澎湖出动时,寻着刘香的尾巴就跟了过来。 刘香看了看天色,酉时左右,距离天黑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此刻,他有些幸运,只要在天黑前,不遇到郑芝龙大的船队堵截,那基本上就可以靠着夜色,甩掉后面讨厌的船队。接下来,可以驶往呂宋,稍稍补给一下,然后转向西南。嗯,粤海附近不能去了,可以到安南,顺着海岸,往巴达维亚。 “咚咚……”突然有人急步朝舱室走来。 “香佬,船队前方发现郑芝龙的船。”一个中年水手进来禀报。 “有多少船?距离多远。”刘香一惊,连忙问道。 “……有二三十艘。对方发现我们后,切横帆冲了过来。……约莫一两盏茶时间遇敌。” 刘香脸色一凛,急忙走出舱室,登上船艏。前方隐隐约约间,有二三十艘挂满帆的船从东南方直直的斜插过来,与西北方向远远吊着的船队形成夹击之势。 齐天和狗子站在船艏处,透过前面的大大小小的船,有些愣愣地看着从东南方恶意满满驶来的船队,这是要海上火拼了吗?而在整个船上,一片喧嚣,操帆的,持浆的,也有拿着丈二的长枪,三尺的藤牌,还有几个水手呼号着推动一门小型佛郎机火炮…… “曹爷,香佬吩咐,命你部前出,阻击敌船,非命不得后退!”一艘小型联络船急驶至曹熊所在大船前,发出刘香的命令。 曹雄眉头紧锁,回头看了看船队中部的刘香所在,点点头,神情一片凝重。 “告诉香佬,我曹雄领命。”说罢,吩咐手下调整风帆,冲着东南方的船队迎了上去。 “老大,咱们只有十几条船,六百多条汉子……,对面可是有三十几条船,咱们怕是……顶不住呀!”俞福坤担忧地说道。 “顶不住也得顶!”曹雄咬牙说道,“香佬的打算,多半是想趁着天快黑了,集中所有船,先跟后面的船队打一场,赢了自然最好,输了,也要让对方追的时候有所顾忌。” 俞福坤回头看了下,果然,刘香大部正在调整风帆,转向西北,冲着一路跟随而来的船队驶了过去。 “希望刘香能解决他们。”俞福坤说道,“要不,等他们转过来,咱们可剩不了几个人了!” “海上讨生活,不就是你死我活!”曹雄吐了一口水,“他娘的,死了吊朝天,不死万万年!……希望天快点黑下来!” 截住刘香船队的是郑芝龙从子郑彩,两天前奉命出海,先向东航行,随即转向西南,至潮汕附近海域,随即掉头,向西北搜索前进。没想到,在天快要黑的时候,迎头撞上了刘香的船队。 第九章 截击(二) 五艘连环船从对面郑芝龙船队先驶了出来,气势汹汹地朝曹雄部冲过来。 接到令旗,曹雄部两艘苍山船迎了上来。相距约五十步时,苍山船上的喷筒率先发射,小小的火球朝着对方连环船的前部落去。海上颠簸,加之距离稍远,第一轮发射,全部落空。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陆续有火球射中目标,点燃了船舱上面的毡布。 随着距离的接近,郑芝龙部五艘连环船后面的操纵船只果断地解脱铁环,然后拼命朝后划去,任由前部着火船顺着惯性冲向曹雄部船队。 苍山船靠近着火船,几个水手举着两丈长的竹竿使劲地撑在着火船的前部,试图让其调整方向,避开自己的船队。 突然,斜刺里冲过来一艘郑芝龙部海苍船,甲板上一排水手张弓执箭,射过来十几枝羽箭。撑竹竿的一名水手惨叫一声,中箭落水,剩下水手连忙缩着身子,矮下身形,躲避对方的箭只。 曹雄部另外一艘苍山船也不甘示弱,弩箭,碗口铳,喷筒……,拼命地向对方发射。两方船队甫一相遇,战斗立即进入了白热化。双方的飞鸟大船,苍山船,海苍船,赶缯船,以及众多的网梭船,你来我往,不到一盏茶功夫,就陷入了混战。甚至,一些灵活的船只,快速靠帮进行了惨烈的接舷战。 “轰!轰!……”一声,一艘大型赶缯船在距离曹雄所在的飞鸟大船六十步外,几门红夷大炮猛烈的轰击着。 “啊!” “啊!” 几声惨呼,几个水手或捂着肚子,或捂着胳膊,跌落在甲板上,不停地翻滚着,哀嚎着,有一个水手,脸上插着一根碎木,伸手想去拔掉,却又忍不了疼痛,抱着头,痛苦的撕喊着。 齐天趴在舱室门口,看着船帮附近惨烈而真实的战斗场景,脸色发白,手脚不受控制地有些哆嗦。眼睛一闭,身子一缩,又钻回舱室,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蹲坐在另一边窗口的狗子,将一杆火铳紧紧的抱在怀里,嘴巴也是一张一张的,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床板上并排躺着三个前几日受伤的水手,嘴里不时的哼两声,其余时间,只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舱壁。所有人,似乎都在这场急促的遭遇战里,显得都是那么渺小,无法控制自己的命运,仿佛都在等待时间的裁决。 “靠过去!靠过去!”站在船艏的曹雄指着前方一艘大型赶缯船,大声呼喊着,“靠过去,跟他们拼命!” 曹雄所部,船上的火器虽然明显比郑芝龙这只截击的船队要精良得多,但无奈船少,人也少,片刻功夫就被对方围了起来。现在唯一的办法,恐怕只能靠帮接舷拼杀了,好在曹雄部多为以前登州,烟台军户子弟出身,敢拼敢杀,作战勇猛。 在互射了几轮火炮,又承受了十余名水手死伤后,飞鸟船慢慢地靠近了那艘火力强大的赶缯船。对方在两船靠拢时,又轰出了一轮齐射,但距离太近了杀伤效果已然不太好,仅仅倒了两名曹雄手下。眼见曹雄部二十余人持刀操枪,簇聚在船帮处,等待接舷拼杀。郑芝龙部水手也不甘示弱,纷纷拿起刀枪,呼喝着,聚拢在两船即将靠帮的甲板上。 “杀!”齐大江挥舞着一把雁翅刀,未等两船相接,从船舷处越了过来,借着从高处跳下的坠势,猛烈地劈砍下来。瞬间,刀锋分别从两名水手的脖间和下腹划过,同时,一脚蹬飞第三名水手,然后一个侧滚,避开后面举刀劈刺的攻击。 曹雄其他手下见齐大江如此威势,发一声喊,待两船靠拢时,纷纷从船舷处跳帮过来,在结舷处战成一团。 郑芝龙部船上有水手见齐大江滚落在甲板上,以为有机可乘,跳出两人,操刀就砍了过去。 齐大江此时已来不及翻身站起,顺势朝船艉方向滚去。两水手一刀砍空,紧跟着又趋步追来。 齐大江翻滚至船边,停了下来,眼角余光瞥到追过来的身影,双腿微曲,待两人追及至身侧两三步时,猛地双腿一蹬,从甲板上直窜出去,手中的雁翅刀朝着追来两人的腿上挥去。 追来的俩人大恐,收刀想退。但仓促之间,其中一个水手居然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另一个顾不上拉他,踉跄的退后几步。 齐大江一刀砍在那倒在地上的水手腰上,血喷了他一脸,然后左手撑地,一跃而起,几步手上的刀从下往上一撩,在另一个水手身上留下了一道从下腹到脖颈的血口,身体晃了晃,仰面倒在甲板上。 齐大江从船舷之间跳帮到落地,短短一瞬间,砍到四人,使得郑芝龙船上众水手魂飞胆破。跳帮过来的兄弟,士气大振,呐喊着,各执长短兵刃,郑芝龙水手逼退几步。 论海上操舟的本领,曹雄部可能不及郑芝龙下面的水手,可要论捉对厮杀或者结阵对敌,那可就不如曹雄一帮军户出身的厮杀汉。 曹雄部下水手往往两三个组成一个小圈,靠着娴熟的配合,不断的绞杀郑芝龙水手,很快将聚集在船帮附近的十余个水手砍到在地,随即往船舯部杀过来。 “砰砰……”船舯部操作台附近一阵硝烟升起,几个火铳手正举着火铳朝这边射击。 “啊!” “啊!” 几声惨呼,曹雄下面两名水手应声倒地,并在甲板上翻滚起来,不停呼号。 齐大江眼见对面又冒出两个水手举起火铳朝他瞄了过来,心下一寒,随即,一咬牙,将手中的雁翅刀抛了过去,矮下身子,猛地冲了过去。 “碰!碰!”两声,火铳击发,枪口冒出两股浓烟。但一名火枪铳手被雁翅刀砸中肩膀,枪口朝上,喷出大量子药,另一名火铳手心神被抛来的雁翅刀影响,则射偏了,击中了退回来的自己人身上。 齐大江欺近两名火铳手身前,挥起一拳,打在一名火铳手柔软的腹部上。对方立时扔掉火铳,痛苦的矮下身子。肩膀被雁翅刀砸中的火铳手挥舞着手里的火铳就势砸向身前的齐大江。 齐大江身子一歪,躲过袭来的火铳,踢出左腿,正踢中火铳手大腿根,将其踹到在甲板上。同时,急冲两步,低下头,一头撞在跑来助战的水手肚子上。右手一把抢过对方的横刀,反手一撩,结果了这个貌似日本武士的水手。 齐大江这一波狂似疯虎的搏杀,极大的震慑了船上的水手。后面涌过来的同伴在他的带领下,赶羊似的将船上的水手,舵手以及战兵朝后驱离,砍到,郑芝龙部避之不及的纷纷跳海逃生。 “大江好样的!”曹雄站在飞鸟船的船艏上,大赞一声。 “老大,左舷有贼人爬了上来!”旁边的陈大郎惊呼道。 曹雄转头看去。只见飞鸟船艉部边上搭了七八个抓钩,几艘靠在旁边的网梭小船上,郑芝龙手下水手正在蜂拥向上攀爬,而附近却无人值守。 “大郎,你马上带上兄弟们过去,务必要将他们全部赶到海里去!”曹雄立即吩咐道。 陈大郎应了一声,招呼了七八人,匆匆赶过去。 第十章 截击(三) “大郎,你马上带上兄弟们过去,务必要将他们全部赶到海里去!”曹雄立即吩咐道。 陈大郎应了一声,招呼几人,匆匆赶过去。 郑小锁嘴里叼着短刀,爬过船帮,瞧见登船附近空无一人,不由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么顺利从小船爬了上来。他右手抓起短刀,左手在船帮一撑,就跳了下来。先是在船边驻足等了一会,待五六同伴爬过船帮,然后结伙朝舱室摸去。 走到船舯部时,就要到舱室外面拐角处,突然,一个十五六岁少年面孔出现在面前。俩人均是一愣,互相愕然的看着对方。 片刻迟疑后,郑小锁马上醒悟过来,抬起短刀就朝少年心窝刺去。 齐天亡魂皆冒,拔腿就往后跑去。海上全都是混战的大小船只,喷筒,火箭,佛郎机炮子,到处乱飞,厮杀声,喊叫声,铳炮声,乱成一片。他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接战以来,先是二哥冲到前面,后来三哥也拿着一根长矛到船艉去了。而他看着狗子端着一把火铳,在舱室里左瞄瞄,右瞄瞄,跃跃欲试的样子,似乎很想跟着其他人一起去拼杀,躺在床板上养伤的水手时不时地发出低低的哀鸣声,闷在舱室实在难以透气。于是,他探头探脑地在舱室外面想看看战局如何,却不想在狭窄的过道里遇到一伙跳帮过来的郑芝龙水手。 此刻,瞅着对面的瘦猴举着短刀刺向他,转身朝后跑。一边跑,还一边喊着,“快来人呀!要杀人了!……救命呀!” 郑小锁大恨,这小贼一喊,肯定要招来人。原本想着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放火破坏船只,估计不太可能了。赶紧杀了这小鬼,然后再寻机会放火。 齐天窜到舱室门口,慌张地一头钻进,可是却被门槛一绊,摔在地上。 郑小锁跟着进了舱门,看着地上爬行的小鬼,狞笑一声,作势一扑,就要结果他的性命。 突然,“碰”的一声响起,郑小锁忽然感到前胸一痛,身上的力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脚下一软。在倒下的一瞬间,他隐隐看到对面还有一个少年,双手举着火铳对着他,枪口冒着白烟。 紧跟在郑小锁后面的同伴,听见火铳的声音,身形全都一滞,就想转身逃跑。可随即一想,火铳既然已经击发,那此刻就不会再次发射,又涌了过来。 郑小锁后面的水手提着短刀,跨过舱门,便要进入。 “咻”的一声,一只弩箭狠狠地扎进他的面门,一声不哼地仰面栽倒在舱门口。 齐天此时已爬到狗子旁边,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狗子,用火铳和弩箭先后干掉两个穷凶极恶的水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快帮俺上弦!”狗子将弓弩递给齐天,然后,一声不响地拿着通条清理火铳枪膛,准备装填子药,眼角还不时地盯着舱门。 后面跟着的三个水手同时收住脚步。前面一声火铳响,估计是死了一个同伴,这刚进去一个,又被弩箭射倒在舱门口。里面有几个敌人?几人面面相觑,一时犹豫起来。 不远处传来厮杀声,想必是刘香的人发现有人登船,赶来劫杀。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小头目眼神示意前面的一人上前查看。 那水手小心翼翼的走到舱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朝里观察。只见舱室里,地上躺着一个,是自己的同伴。还有两个少年,全都在低头操弄着什么东西,舱壁旁还躺着几人,似乎受了伤。除此之外,再无任何敌人。那水手疑惑地回头看了看同伴,接着又把头探过去看。小小的舱室,确实除了两个低头的少年,再无其他敌人。难道,自己的两个同伴,就折在这两个小鬼手里。 那水手冲身后俩人点点头,握紧手里的短刀,小心地迈步走到舱门口。 “四叔,射他!”见又有敌人要进入舱室,狗子大喊一声。 齐天下意识地举着上好了弦的弩弓对着闯进来的敌人,但没有扣动弩机。 进来的水手听见喊声,看见齐天拿着弩弓瞄着他,顿时头皮一紧,冷汗直流,拿着短刀,呆在舱门口。 这时,后面两个水手拿着短刀也跟着进来了。越过旁边呆立的同伴,分站两边。他们看见齐天举着弩弓对着他们,也是一愣。 “他只有一把弩弓!”其中小头目说道,“咱们有三个人!” 其余俩人心下一松,但随即又一紧,可,那不得有一人要中箭。谁甘愿去死呀?几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间僵在那里。 舱室外,是一阵阵喊杀声,偶尔也会有一两声火炮的轰鸣,以及人在濒死前的惨呼声,显得舱室里格外寂静。 “把刀都扔了!”狗子将火铳架在一个木箱上,另一只手拿着火绳,朝三人喝道。很明显,约莫一分多钟时间对峙,狗子已经完成了火铳的再次装填。 齐天牙关咬的很紧,心跳的非常厉害,握着弩弓的手有些发抖。上一世的和平岁月,何曾有过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他很期望对面的三个敌人能够听从狗子的吩咐,放下短刀,然后大家和和平平地说声再见。 “我们……有三个人!”那个水手小头目硬气地说道,“小娃子,放下你们手里的东西。……老子保证不杀你们!” “放下刀,俺也饶你们不死!”狗子依旧稳稳的举着火铳,冷冷的说道。对峙继续,齐天和狗子不动,对方也不敢动。 似乎,局面有些僵持,形成了某种情势均衡。均衡?纳什均衡?齐天脑子里突然冒出博弈论这个前世才有的词语。 等等,是博弈论呀!那么在零和博弈中,面对压力下,必然会有人做出改变。我们,还是敌人? “狗子,我数三声,然后我们各自射一个人!”齐天沉声说道,他决定赌一把。 “嗯!”狗子疑惑的看了一眼齐天,应了一声。 “一!”齐天开始数数。 对面三人震了一下。 “小崽子一发射,活着的兄弟立马过去宰了他们。”小头目恶狠狠地说道。 “二!”齐天继续。 对面三人脸色苍白,脑门开始冒汗。隐隐间,有人身形开始晃动。 齐天眼角余光瞄了一眼狗子,见他嘴抿的紧紧的,冷静的可怕。 “三!”齐天大喊一声。 “啊!”对面三人发一声喊,转头,夺命朝舱门跑去。 齐天和狗子依旧举着各自的火铳(弩弓),目送着三人逃去,谁也没发射。 “站住!……找死!”舱门外传来一阵呼和声,接着又是一阵打斗声。 “四叔,俺们追出去!”正当齐天长出一口气,暗自侥幸时,狗子却抱着火铳冲了出去。 陈大郎挥刀砍向迎面跑来的三个郑芝龙水手。他有些暗恨,刚才厮杀时,听到这边的火铳声,知道舱室这边出了状况,担心里面受伤的兄弟以及两个小鬼。废了些手脚,料理的自己的对手就忙着赶过来。眼看着三人从舱室跑过来,心里一沉,养伤的兄弟和两个小家伙恐怕凶多吉少。 一定要把他们留下来! 陈大郎一刀劈向迎面冲来的郑芝龙水手,对面水手见状,慌忙举刀架住。后面跟上的两名郑芝龙水手,见只有陈大郎一人赶来,见机一起围了上来。陈大郎独战三人,毫无惧色,在狭窄的舱室外周璇缠斗在一起。 眨眼间,陈大郎前胸与胳膊被短刀划伤,对面三人也没讨得好,其中两人肩侧和小腿被划开一条长长的血口。 陈大郎背靠船帮,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盯着对面三个敌手。 郑芝龙水手中小头目朝傍边两人示意,分别要从三个方向一起进攻,希望在最短时间内解决这个难缠的对手。否则,等对方有人来支援,那可就坐蜡了。 陈大郎握着单刀,轻轻舞了一个刀花,警惕地看着对面三人的动作。 第十一章 断尾(一) “呀!”左边的郑芝龙水手舞着短刀作势就要扑过来,想先吸引陈大郎的注意力,给同伴创造机会。但身子刚刚启动,突然,“碰!”一声火铳响起,那水手应声栽倒,在甲板上翻滚两下,便没动静了。剩下两人神色大变,下意识地一起朝右边躲去。 陈大郎岂可放过如此大好机会,腰部猛然发力,挥刀劈向中间那个退的稍微慢了一点的水手。 “啊!”一声惨叫,对面水手脸上至胸前被划开一道恐怖血口,身子晃了晃,仰面倒在甲板上,不停哀嚎起来。 剩下一个水手,顾不上同伴死活,拔腿就往右边跑去。 “四叔,射他!”一个少年喊道。 话音刚落,逃跑的水手身形一顿,继而,一头栽倒在甲板上,后心插了一枝幽冷地弩箭。 “小天!狗子!”陈大郎上前结果了那个仍在挣扎的敌手,转身看见两个少年,欣喜地叫道,“你俩没事呀?……舱里的韩老三他们如何?” “韩三叔他们都没事!”狗子闷声闷气地说道,“有两个贼人被俺和四叔弄死了,就在舱室和门口。” “啊?”陈大郎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了一番两个少年,继而笑道,“兔崽子,有种!……你们俩不要乱跑,继续守在舱室!再有人摸过来,就继续拿火铳轰他们!”说完,握着单刀跑向船艉,那边已然又有敌人跳帮上船了。 “俺可以……帮忙的!”狗子望着陈大郎跑远的身影嘀咕一声,然后走到那个被弩箭射死的郑芝龙水手旁边,先用脚踢了踢,确认已经死透了,便从他后背拔出弩箭,在尸体上擦了擦,走到齐天身边,递给他。 齐天迟疑了一下,接过弩箭,放入弩槽。 “四叔,你咋知道,那三个贼人在你数到三的时候会跑?”狗子和齐天回到舱室,合力将舱内和门口的敌人尸体抬到船帮处,抛入大海。接着,两人坐在舱室门口,狗子继续摆弄着火铳。 “那你为什么不在我数到三的时候发射火铳?”齐天强忍着第一次杀人后及处理尸体的不适,反问狗子。 “……俺一开火铳,那三个贼人一惊之下,必定要跟俺们拼命!”狗子歪着头说道。 齐天不由仔细看了一下狗子,圆圆的脸,虎头虎脑,一脸憨实的样子,瞧不出心思竟有这般通透。 “……狗子,你……怕不怕?”齐天见狗子从船舱击发火铳杀人开始到现在,脸上丝毫不见波澜。 “……,……”狗子正在拿着通条清理火铳的枪管,听到齐天问话,停了下来,“……俺怕……,但三舅公说了,对着贼人时,不能怕。越怕,越受欺负,……而且,也会死的更快。……俺爹,俺娘,就是这样,怕李老财,怕他的狗腿子,还怕那些过路的兵匪……,可最后,他们还是死了。” 齐天默然。也许,在这个时期,人命真的贱如狗。外面酣战依旧,火炮声,火铳声,厮杀声,还有各种惨呼声,也许,下一刻,郑芝龙水手就会蜂拥冲上船,将他,狗子,大哥,二哥……把他们所有人砍成几段,然后丢入大海。真特么的希望,这是一场大梦,醒来后,回到了那个曾经抱怨了无数次的社会。 但船的四周不时地响起火炮的轰鸣声,把齐天又拉回现实世界来,他和狗子为了防止再有贼人潜进舱室,将几个陶罐砸碎了,扔到舱室门口附近,以便有敌人接近了,他们可以提前得到预警。然后又找来一把火铳,让受伤稍轻的同伴帮忙填充火药,届时,遇到敌人了,他们就有三件远程武器,勉强可以维持自保。当然,如果船被击沉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的。 “三舅!刘香他们跑了!……狗日的刘香丢下我们跑了!”齐大陆几步冲到曹雄跟前,大声喊道。 “……”曹雄一愣,推开齐大陆,手搭凉棚,朝西北方向望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透过硝烟弥漫的战场,曹雄还是可以看到西北方向,原先正在与一路跟过来郑芝龙船队交战的刘香部众,丢下起火的船只,开始逐步脱离战斗。所有的船只纷纷调整船帆,往西南方向逃去。 “刘香,我草你祖宗!”曹雄破口大骂。 刘香一众的转身而逃,将曹雄他们十几条船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此时,一路跟过来的郑芝龙船队分出十几条船朝他们驶了过来,试图与截击的郑芝龙船队两面包抄,将他们予以全部围歼,其余大队人马继续追向刘香船队。 “去,带人把你二哥他们接应回来。马上!”曹雄跳着脚,骂了一阵,然后转头恨声对齐大陆说道。 “接应回来?”齐大陆摸着脑袋,“可是……,可是,瞧着阵势,二哥他们马上就可以夺下那艘船了!” “夺个屁的船!”曹雄踹了齐大陆一脚,“夺过来,你开的走吗?赶紧让他们回来。妈的,要逃命了!” 齐大陆楞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蹬蹬的的下了船艏,去召集人手准备接应齐大江一干人等返回飞鸟船。 “他奶奶的!老子早就知道,刘香靠不住。掠夺乡民,搜罗人口,狗日的一往无前!打硬仗,骗爷们顶在前面。狗屁龙头!下次见到他,非剁了他!”齐大江正带着人清理赶缯船上的敌人,以为会很快就可以控制这条大船。却不曾想到,三弟带着人过来告知,说刘香扔下他们转身跑了,顿时叫骂连天。 “放火,放火!烧了这破船!”齐大江气得一刀砍在船壁上,骂了几句,朝几个袍泽吩咐道。 郑彩平静的看着对面混乱的战场,紧紧握着的拳头慢慢松开了。自己一方船多人多,火力也强大,对方想凭借血勇之气仅靠十几条船来阻截自己,那注定会撞的头破血流。现在的态势明显有利于己方,敌方已经有不少于五条船或沉或起火,虽然都是一些小船,但随着时间推移,必是大局已定。只是,天要黑了,或许,要防着对方可能会趁乱突围。 “小爷,刘香的船队要跑了!”一个满脸凶相的大汉在旁边说道,“估计是大爷(郑芝龙)的船队从后面赶上来了!” “嗯,让兄弟们努努力,争取能留下尽可能多的船和人。”郑彩淡淡的说道,“要是早一个时辰堵到他们就好了!这天……可快要黑了!” “小爷,招俘不?”那汉子问道。 “嗯……”郑彩想了一下,“降者免死吧。眼前这些人倒是挺能打,想必以后还是会有用的。” “哼,再能打,还不是被咱们家大爷灭了!”那汉子轻蔑的说道。 第十二章 断尾(二) “大海,大海!曹爷那边发信号,要各船分别向外突围!”一艘海苍船上,老孙头一把抓住齐大海的胳膊,大声喊道。 齐大海朝对面三十步外的船上射出一支箭,将一名正操弄碗口铳的水手钉在了甲板上,然后扶着老孙头低下头,躲避对方的散弹攻击。 “老孙,这时候,怎么撤的出去。……到处都是郑芝龙的船!” “刘香跑了!狗日的扔下我们跑了!……咱们顶不住的,趁后面的船还没有围过来,赶紧撤吧!曹爷那边已发出信号了,要咱们各自突围。” “刘香跑了?……草他奶奶的!”齐大海吐了一口嘴里的浓痰。说完,跑向操帆手那边,准备突围。 借着微弱的西北风,海苍船躲开郑芝龙几艘小船的堵截,想努力的跟着曹雄飞鸟大船,朝东南方突围。 齐大海回头看了看,己方两艘小的苍山船的风帆在刚才的战斗中被佛郎机炮和喷筒击中,燃起大火,根本不及转向,被郑芝龙六七艘船团团围住,恐怕凶多吉少。 “轰!轰!……”一排火炮轰鸣声响起,随即,七八颗通红的弹丸从斜刺里一艘三桅炮船中射过来。四发炮弹射失,三发炮弹击中船身,将船帮打的稀烂,还有一发炮弹击中甲板,将两名水手击倒,翻滚了两下,眼见不得活。 “拉横帆,转向!”齐大海看见斜对面冲过来的三桅炮船,大声呼喊道。必须躲开这艘大船,否则,以双方的实力对比,自己肯定要被击沉。 海苍船艰难地转向,几个操帆手手忙脚乱地调整横帆,向旁边躲避。 “轰!轰!……”两分钟后,三桅炮船再次轰出一排齐射。这次,足足有六发炮弹击中了海苍船,甚至有两发炮弹打中了船帮下的水线。 汹涌的海水迅速涌了进来,七八个水手见状,立刻拿出各种工具试图排水,但船身却不受控制的开始朝一边倾斜。 “三舅,大哥他们船被击中了!……”齐大江惊呼道。 “操他大爷的!……靠过去!也给老子轰他们!”曹雄吼道。 飞鸟大船上布置了四门红夷大炮和十二门佛郎机小炮,虽然比不上三桅炮船的火力,但也不容小嘘。 “小爷,那艘船要沉了!”一大汉站在船首指着海苍船,笑着对郑彩说道。 “哼,就刘香这些小破船,还想跟我们郑家斗!”郑彩冷笑一声,“再射几轮,争取将它击沉!” 海苍船还在一边试图努力控制船身,一边调整帆向,朝西南方遁去。 “轰!轰!……”三桅炮船追在后面,将距离又拉近了几分,随即又轰出几轮齐射,将海沧船的一面纵帆打的冒火燃烧,另外几发炮弹,又击中船帮,增加了几个大洞,更加剧了海沧船的倾斜。 “他们要沉了!准备赶上去网人!” “轰!轰!……”突然,有几发炮弹从斜后方射来,击中了三桅炮船,打中了船艉,碎木飞溅,旁边两个水手被波及,一个捂着脸,一个抱着胳膊,惨呼不停。 三桅炮船顿了一下,随即,如同一个被激怒的巨兽,丢下即将沉默的海沧船,船身缓缓地转了过来,准备惩罚敢于冒犯自己的敌人。 飞鸟大船凭借灵活的船身,在三桅大船身侧划过一个漂亮的斜弯,避开炮船的侧翼,并逐渐靠向齐大海的海苍船。 海沧船身子已经歪向一边,部分水手已经放弃,纷纷跳水,然后拼命向远处游去。 “大哥!” “大哥!” 齐大江,齐大陆靠着船帮,看着已开始缓缓下沉的海沧船。 飞鸟船快速地驶到海沧船附近,水手朝海里扔下许多木桶,还有的朝游到近处的落水者抛下绳索。 “轰!轰!……”完成转向的三桅炮船,一边驶向飞鸟大船,一边用船艏的几们佛郎机小炮轰击着。 飞鸟大船也不甘示弱,依靠侧翼的大小火炮猛烈的回击。 飞鸟大船的顽强攻击,瞬时吸引了附近郑芝龙船队的其他船只,它们迅速调整方向,朝飞鸟船围了过来。 “曹爷,咱得撤了!”几个汉子焦急地语气说道,他们透过昏暗的余晖,看到三桅杆炮船已驶近到不足一百步,正在慢慢的将侧身转过来,以便用侧翼众多的火炮轰击他们。同时,飞鸟船两侧又驶近三四艘海沧船,并迫不及待的朝他们开火轰击。 “不能撤!”齐大陆吼道,“俺大哥还没捞上来呢!” “大陆,天色这么暗了,哪能看得清楚海面!”一个汉子说道,“也许,你大哥还没来得及跳船!” “放你娘的屁!”齐大陆拔出短刀来,“没救出俺哥,不许撤!” “曹爷!……”其余几人看向曹雄。 “轰!轰……”对面的三桅炮船完成了转向,轰出了一轮齐射。因为视线不佳,只有两发炮弹击中船舯,打得木屑飞裂。 “滚到一边去!”曹雄一脚把齐大陆踹下船艏,“升纵帆!……咱们撤!” “三舅!不管俺大哥了……”齐大陆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冲曹雄吼道。 见曹雄冷着脸没理他,齐大陆悲愤地又转头看着齐大江,“二哥!大哥他……” 齐大江死死盯着黑沉沉的海面,他知道,也许再耽搁一会,飞鸟大船也可能像海沧船一样被击沉,大家都会死。他还有老三老四需要看顾,还有共生死的兄弟需要活命。 “轰!轰!……”郑芝龙的炮船此时又轰出一轮齐射,有三发炮弹击中船帮,幸运的是,不在水线下。 “狗日的,赶紧开火还击!……玛德,等着挨炮呀!”曹雄瞥了一眼悲愤欲绝的齐氏兄弟,咬了咬牙,扯着嗓子吼道。 “三舅,不要开炮。”这时,齐天上前小声地阻止道。 “你个娃子懂什么!不开炮,光挨揍呀!”曹雄瞪了齐天一眼。 “天已经黑了……。”齐天说道。 “老子知道天黑了!天黑咋了?天黑就要挨揍……嗯,……不要开火!停了!将船上其他有火的也全部灭了!”曹雄顿时明白过来,天色黑暗,郑芝龙的炮船如果没有火光指引,是无法寻找目标并击中的。 飞鸟船静悄悄地调整着船帆,缓缓移动船身,准备乘隙逃出包围。果然郑芝龙炮船又打出了两轮齐射,均全部射失。但令人揪心的是,随着弹着点愈发靠近,也许下一轮齐射,就会被击中。 “转舵,升满帆!咱们……走!”曹雄瞧见横帆已经切换,强劲的西北风将帆吹的鼓胀起来,轻声喝道。飞鸟船很快在海面上划过一道横线,在郑芝龙的船队包围圈形成前,趁着夜色,朝东南方驶去。 曹雄部剩下的船只也不再恋战,纷纷扯起风帆,紧跟在后面,在郑芝龙船队密集的攻击下,亡命逃去。 但还是有七八艘船只或被郑家船队截住,或被炮火击伤击沉,在漫天的火光下,显得极为凄惨。在郑芝蟒从后赶到时,曹雄部又被击沉两艘苍山船,沸腾的海水里,布满了破碎的船板,以及沉沉浮浮的水手。 郑彩与郑芝蟒两方船队甫一汇合,不做调整,迅速分出十余条船继续追击逃散的船只,剩下船合兵一处,调转船头,转向西南,朝刘香大队追去。 第十三章 田尾洋(一) 夜色如墨,涌浪如潮,站在船艉,望着船后朦朦瞳瞳的帆影,刘香半响没有说过。旁边的李虎三嘴里聂聂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敢问什么。 “唉!”刘香叹了一口气,“虎三,你可是觉得,我把曹雄他们抛下,有些……不讲道义?” 李虎三愣了一下,想了想,随即说道,“香佬,……郑一官他们船多人也多,而且火力强大,我们如果被那些船缠住,保不准……,也许,郑一官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会冒出更多的船,将咱们围了。” “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在撤的时候,给曹老鬼打个招呼的。”刘香低低地说道。“……不过,那样的话,曹雄他们必定第一时间就会跑。” “桀桀……”刘香笑了,阴恻恻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异常刺耳,“曹雄那帮山东人,哼,一直都跟咱们不是一条心!……投了我们,居然还瞧不起海盗这份行当!日他老母,他跑到海上来,难道不做海盗,还想着跟那郑一官学招安做官军!?” 李虎三很明智的闭嘴沉默,他知道,刘香最恨的就是郑一官,昔日的结义兄弟,今日的生死仇敌,只要一提起郑一官的名字,刘香就会恨得咬牙切齿。 “虎三,待会,你到船队前方去!……说不定,夜里就会遇到郑一官。哼,以他郑一官的心性,很有可能会派出不止一个船队来堵我。”刘香骂了一阵,然后转头对李虎三吩咐道。 李虎三应了一声,抱手一躬,转身下了船艉。 刘香继续看着黑沉沉的海面,心里略感有些不安,如墨的夜色,仿佛在某处隐藏着一头巨兽,冷冷地盯着他,随时就会扑过来。 “日他老母!”刘香晃晃脑袋,骂了一句,“两年前在料罗湾,老子几乎损失殆尽,如今,还不是让老子翻过身了!”抬头恶狠狠地盯了一眼飘渺的夜空,转身回了舱室。 清晨,洋面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但不久,被跃出海面的红日所刺破。天高云淡,风平浪静,正是一个好天气。 曹雄部逃出来的仅有五艘船,三艘大船,两艘小船,其余的,要么昨晚被击沉,要么被俘获,人员也损失大半,能动的兄弟只有不到四百人。到了此时此刻,他已生不起对刘香的恼恨了。乱世江湖,无所谓义气不义气了。如果他处在刘香的位置上,同样的会让人抵在前面,以便自己能有时间逃跑,只是可惜了大海,还有多年的老兄弟。但现在却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身后还跟着郑芝龙的十几条船,仓皇跑了一夜,居然没有甩掉他们,远远的吊在后面五六里处。这是要赶尽杀绝的架势呀!曹雄非常头疼,只能不停地捕捉微弱的西北风,朝东南方向继续逃窜。 如果越过海面,从天空中俯视广阔的大洋,就会发现,在大洋的西北方向,有两只船队也是前后相距三四里,张着风帆,朝粤海方向驶去。前面是刘香的船队,几天来的战斗,以及夜里失航,从澎湖出发时的七十多艘大小船只,现在只剩下不足五十艘。而紧跟在刘香船队后面的,自然是郑芝龙的大队战船,近八十余艘,前后分成几个战团,成宽大的扇形面跟着刘香。 “前面到哪儿了?”刘香几乎一夜未睡,站在船艏,举着单筒望远镜先是看了看尾随在后面的郑芝龙船队,又接着朝行驶的前方观察着。 “应该是田尾洋附近吧。”边上一个老舵手瞅了瞅四周,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刘香跑了二十多年的海,辽海,登莱,两浙,闽粤,南海,所有的海路均了然于胸。只是,心里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问话。趁着夜色,他也是逃了一晚,仍旧没将郑芝龙的船队甩掉。他现在很担心,此时天色已然大亮,如果前面再遇到郑芝龙船队堵截,那恐怕…… “香佬,前队虎爷打信号,发现有船队!”刘香正思虑着,突然手下水手喊道。 刘香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立即举着单筒望远镜朝前方看去。前方两三里处,一只约二三十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船队,横铺在洋面上,径直朝他们扑了过来。 刘香又举着单筒望远镜看向后面,郑芝龙的大队船只也是远远的铺开,形成一个宽度数里长的扇形,与前方的船队成夹击之势。 “准备迎战!告诉兄弟们,若……此战获胜,活着的每人发五十两银子!死了的,发一百两!”刘香心中计较了一下,如此阵势,恐怕脱不了身。索性发狠,与那郑一官再大战一场。近年来,那郑一官大肆收编海上其他势力,也许人心不齐,战力不高,一不小心让老子翻个盘,刘香如是想道。但他全然忘了,两年前,郑芝龙仅凭借自身实力,集结大小战船一百余艘,在料罗湾几乎将荷兰与刘香联手的船队打得全军覆没,更沦此时,郑芝龙的实力那更是只增不减。 “大哥,刘香他不跑了!”郑芝凤伸手指着前方,对郑芝龙说道。 “估计是阿虎(郑芝虎)把他们堵到了!”郑芝龙握着单筒望远镜,继续看着前方。 “两年前让他刘香跑了。这次我看他是插翅难逃,一定要把他逮着,让他好看!”郑芝凤一把拍在船帮上。 “我这位大哥可是一条湿滑的老泥鳅,不可大意!咱们还是像两年前料罗湾那般,向中心突进,擒贼擒王。你去左翼指挥,直插他右翼,与阿彩合力将他堵住,不可让他往东南方逃窜。”郑芝龙放下单筒望远镜,朝郑芝凤吩咐道,“多利用咱们的火力优势,不要跟他硬拼。” “好,大哥,我知道。”郑芝凤应了一声,就要走时,他又转头问道,“要是那刘香……降了,该如何?” “降了?”郑芝龙怔住了,随即摇摇头,“他不会降的。……其他人,尽力招降吧。……刘香一去,这海面上,以后就全是咱家的了!” 刘香一方将所剩下的十余艘放火船全部朝前方郑芝龙船队放出,期望在第一时间能冲破前方堵截,同时也想避免两面作战。 郑芝龙堵截船队立刻驶出十几艘中型苍山船,伸出拍杆,长竹枪,力图靠近放火船,改变其行驶方向。跟在放火船后面连环船上的水手,立即对驶近的郑芝龙船队释放喷火筒,火箭,碗口铳。 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郑芝龙船队凭借船多的优势,将战圈拉的更开,同时依靠依靠强大的火力,远远的就开始轰击刘香的船队。 田尾洋海域响起了隆隆炮声。双方打得昏天暗地,海面上空木屑横飞,海平面上到处都是死尸和碎木块。 郑芝虎嫌弃三桅炮船速度太慢,跳到一艘中型飞鸟船上,然后命令附近船只,跟随自己向刘香船队突进。 “不要管落水的,冲过去,冲过去!”郑芝虎见自家船队有人在屠戮落水的刘香手下,大声疾呼,“先冲过去把刘香砍了!” 第十四章 田尾洋(二) 开战还不到一个时辰,郑芝龙船队已全面突入刘香松散的外围防御,利用船只众多的优势,对刘香船队展开围殴。刘香船队往往一艘船就要面对郑芝龙四五条船的围攻,而且火力也明显处于劣势。此时,被击沉撞沉的船只不下二十艘,洋面上几乎都是落水的刘香船队水手。 “轰!轰!……”侧后方郑芝龙的一艘赶橧船又朝刘香的旗舰射了一轮火炮,打的船艏木屑飞裂,几个水手痛苦地捂着脸在甲班上翻滚。 “香佬!香佬!……”飞来的一块碎木砸到了刘香肩上,立时倒在甲板上,众多手下连忙上前护拥。 “日他老母!”刘香被众人扶起后,骂了一句,“老子没死!……郑一官,老子今天跟你拼了!……开炮,开炮!” 刘香仍然带伤指挥部下继续轰击郑芝龙部,一边挥舞着短刀,一边对郑芝龙破口大骂。 刘香的旗舰是荷兰人半卖半送给的一艘仿盖伦炮舰,排水量达六百吨,船体巨大,水线防护好,同时火力也较强大,配有红夷大炮十五门,佛郎机火炮三十多门。靠着强悍的实力,面对几艘中型战船的围攻,硬是丝毫不落下风。 然而,刘香吃亏就吃亏在,他的船太少了。刚刚凭借强大的火力将附近一艘海沧船击沉,将另一艘赶橧船击伤迫退,转眼间又有两艘郑芝龙的海沧船冲了过来。 这时,一枚炮弹正中刘香的旗舰船舯部,弹丸在刘香不远处击碎了舱壁的一角。飞起的木屑直接击中了刘香的脑袋,刘香顿时鲜血直流,再次摔倒在甲板上。左右连忙将刘香扶起,但刘香却用力推开了左右,因为他看见一个熟人。刘香站起身来,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对面船头的那人。 对面船头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芝龙的亲弟郑芝虎。一手执藤牌,一手执大刀,眼神睥藐地望过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冲过去!撞沉它!”刘香大吼着让部下开船撞击郑之虎的战船。他们这艘船不论是吨位还是体型都超出郑芝虎那艘船许多。部下领命后,巨大的船身直接朝郑芝虎的船撞了过去。 郑芝虎眼见情况不妙,一边命令部下开炮阻拦,一边试图开船逃跑。 可惜,为时已晚。郑芝虎射出的炮弹大多射偏,刘香的旗舰很快撞了过来。 “碰碰!……”巨大的撞击,引起船体晃动,船身朝一边歪倒。郑芝虎和左右站立不稳,纷纷摔倒在地。正当他想起身时,一张巨大的渔网飞了过来,将他网住,并被拖了过去。 “糟了,二弟落水了!”郑芝龙拿着望远镜远远看见,大惊失色,急忙督船前往救援。 郑芝鹄(郑芝龙的胞弟)一船先从横里直冲而去,一边开炮轰击刘香的旗舰,一边命水手靠近船帮,准备飞钩,想待船接近时跳帮过去,解救郑芝虎。 “轰!轰!……”刘香的旗舰此时正好侧身对着郑芝鹄的船,立时轰出一轮齐射。不足三十步的距离,让红夷大炮的威力展现的淋漓尽致,除了两发炮弹射失,其余炮弹全数击中郑芝鹄船水线,破开几个大洞。顿时,汹涌的海水迅速涌了进来,船体很快开裂下沉,片刻,船体翻滚倒扣,没入海水中。 郑芝龙远远看得牙呲目裂,二弟郑芝虎被俘,四弟船被击沉,生死不明。刘香这恶贼,着实可恨。遂命令手下大小船只继续向前突进。 郑芝蟒的战船此时也逼进到刘香旗舰附近。郑芝蟒瞧见刘香旗舰正在轰击前方一艘海沧船,便悄然驶近,侧站在船头上,命手下抛过火罐。刘香船很快着火,水手纷纷呼喝着奔来灭火。 附近的李虎三见刘香船着火,急忙赶来救援。却没想到,郑芝豹从侧后面赶来,在船艏发出一炮,以图阻挡李虎三靠近刘香。但神奇的一幕发生,炮弹竟穿过李虎三的船尾,打死舵公,穿过船厅,点燃火药桶,然后又直接从桅杆边穿出,战船瞬间燃起大火。李虎三避无可避,情急下抱着一个木桶跳入大海,不曾想到,船上一门佛郎机炮管随着船体爆炸飞了过来,狠狠地砸中他。李虎三哼都没哼一声,沉入海底。 “开炮!快开炮!”刘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大声嘶吼着。 “香佬,炮管太热!……要炸膛了!”一个炮手满脸黢黑地回道。 “他妈的赶紧降温呀!……能开炮的赶紧开炮!”刘香从旁边手下夺过一把短刀,挥舞着。 几个炮手面面相觑,最后一咬牙,将药包塞入炮底,又拿起一颗铁丸塞入炮口,然后举起火绳。 “轰!轰!……”沉寂了一会的红夷大炮又怒吼起来。 刘香旗舰已是弹痕累累,船艉被打得稀烂,并燃着大火,十几个水手依旧拿着水桶和木盆在灭火,水线下,也中了一发炮弹,海水正在倒灌入内。但靠着巨大的船体,依然顽强地支撑着。 “轰!……”突然,二层甲板一门红夷大炮突然炸膛,瞬间掀翻了附近五六个炮手。 “哈哈……,刘香,你的船要炸了!”被渔网紧紧捆成一团的郑芝虎大笑着。 刘香将目光从爆炸处移了过来,冷冷得盯着郑芝虎。 “刘香,你降了我大哥,我保你不死!”郑芝虎一脸桀骜地瞪着刘香。 刘香走近郑芝虎,狠狠地一脚踢向郑芝虎。 郑芝虎在甲板上被踢地滚了几圈,然后,狠狠地吐了一口血水,“刘香,你如此折辱小爷,……我大哥知道后,一定会加倍返还你!” 刘香一听,怒气更盛,又过去使劲踢打着郑芝虎,一边踢,一边骂着,“你们郑家兄弟全他妈的是白眼狼……,背地里捅刀子的小人……,背信弃义!……” “香佬,郑芝龙过来了!”刘香正使劲地踢打郑芝虎,一个手下突然呼道。 刘香闻言,弃了郑芝虎,转头向外看去。 一艘巨大的三桅炮舰缓缓的驶了过来,桅杆上飘着郑芝龙身份的令旗,左右两边跟着十几艘大船。 在硝烟中,郑芝龙和刘香两人隔海相望。郑芝龙衣着光鲜,巨舟勇士相伴,而刘香衣衫褴褛满脸是血,所乘旗舰也是千疮百孔。 “开炮,将那郑一官炸死!”刘香嘶吼着。 “……香佬,二层甲板都是火,上层甲板……,没有弹药了,开不了火……”有人在旁边低声说道。 “我……”刘香大怒,仇人就在眼前,却无法开炮将其杀死,何其恨呀! “大哥!”郑芝龙在船艏一抱拳,“别来无恙!” “哈哈……”刘香大笑不止,好半天,才收住笑声,“郑一官,你居然还能喊我一声大哥?……当年的十八芝,是不是除了你们兄弟,就剩下我了?” 郑芝龙一滞,随即说道,“……有些事,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哼……,你投靠官府,做你的游击将军,我们都不怪你,毕竟人各有志。可是,你为何要拿昔日的兄弟人头来做你的进身之阶。” “……皇命难违!然者,李魁奇、钟斌等兄弟均已昭然返悟,现都已为朝廷效力。” “哈哈……”刘香又大笑,“好一个皇命难违!李魁奇等贪生怕死,……为朝廷效力?恐怕是为你个人效力吧!……我刘香比你差,就差在,没有你无耻,没有你心更黑!” 郑芝龙望了一下躺在刘香船上的郑芝虎,似乎好半天都没动弹过,心下有些担心。 “大哥,你降了吧!……我保证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郑芝龙沉声说道。 第十五章 田尾洋(三) “大哥,你降了吧!……我保证让你后半生衣食无忧。”郑芝龙沉声说道。 “降?”刘香看着郑芝龙,“让我活着,你就不怕皇命难违?你就不怕你的上官责难?” “不会!”郑芝龙连忙说道,“在漳厦,我的话还是很管用的,无人敢违背。……大哥漂泊海上半生,也该上岸享享福了!” “上岸享福?……那,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会怎么想?” “死者已矣,要为生者考虑……”郑芝龙说着,扫了一眼刘香船上其他人,而远处,仍有船只在冲撞,在厮杀,在搏命。 刘香沉默不语,低着头似乎在考虑郑芝龙的招降。 “刘香,你这狗贼,有种你把小爷我放了,咱们单打独斗,决一生死!”躺在甲板上的郑芝虎突然大声嘶吼。 刘香低头轻蔑地看了一眼甲板上的郑芝虎,随即又转头看了看围在身边的手下,“尔等,可愿降了那郑一官?” “香佬,我跟你在海上十几年了,啥福也享受了。今天就陪你到龙王那里走一走!”一个身形彪悍的汉子举着鱼叉说道。 “香佬,今儿跟着你去海龙宫,咱们再去打一份基业。不过,下去后,得防着郑芝龙这种小人!” “香佬……,降了,他郑一官也不会留着咱。……” “……” 刘香看着这些最少跟随自己六七年,甚至十余年的心腹手下,鼻子一酸,都是好兄弟! “刘香,你们若都不降,一定死无葬身之地!……等老子回到陆上,把你们的祖坟也扒了,做一辈子孤魂野鬼……”郑芝虎犹在咒骂着。 “将他千刀百眼!”刘香闻言,大怒,发狠道。 “刘香!”远处的郑芝龙大惊,“刘香,你放了我二弟。我必善待你老母和你的家人,你剩下的兄弟,我也会好好待他们。……” 刘香一顿,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恶毒的看了一眼郑芝龙,随即一咬牙,“插死他!” “刘香!不可……,我郑芝龙求你了。放了我二弟,我什么都答应你!”郑芝龙焦急的喊道。 “你爱惜你自己的兄弟,那我的兄弟呢?他们都该死吗?……你放过他们吗?”刘香嘶哑地吼道,“我今天就要让你尝尝失去兄弟是什么感觉!……插死他!” 面对郑芝龙的苦苦哀求,刘香不为所动,命人用鱼叉将裹着渔网的郑之虎刺得血肉模糊,随后将其丢进了海里。 “开炮!开炮!……轰死他们!一个不留!”郑芝龙看见亲弟在自己的面前被杀,痛不欲生,发疯似的让部下开炮轰击刘香的旗舰。 刘香则站在燃起大火的船头,顶着猛烈的炮火,阴恻恻的看着郑芝龙,他从怀里掏出一枝短管火枪顶住了自己的下巴。 “郑一官,老子在下面等着你!”一声枪响之后,郑芝龙的内心一征。顺着枪响,郑芝龙有些失魂落魄地看着前方。刘香缓缓地倒在了甲板上,脸上还带着古怪的笑。手下众人在刘香尸体前拜了拜,然后纷纷拔出短刀,在自己的脖颈上一挥,栽倒在刘香的尸体旁。 郑芝龙望着前面燃起熊熊大火并且渐渐沉没的船,半响没有说话。此时此刻,他丝毫没有消灭刘香这个最后的海上势力之后的喜悦,反而心情颇为沉重。数年来,昔日一个又一个的海上枭雄被自己击破,消灭,其中有自己曾经的伙伴,也有一起海上拼杀的兄弟,如今,他们都像这艘沉入海底的大船一样,消失于这无数的浪花之中。也许,以后还会有更多的英雄豪杰死在自己的手里,只要他敢愚蠢得挡在自己面前,都要被一一碾碎。 “大哥……”旁边有人轻声唤道,打破了郑芝龙的神游,他木然得转头看去,是三弟阿豹(郑芝豹)。 郑芝豹面色凄然,难掩悲伤,“大哥!二哥和四弟……没找到!” 郑芝虎随同刘香的船一起沉入海中,而郑芝凤混战中也是船只沉没。郑芝豹让手下在附近搜索了许久,还叫人潜入海中寻找,但始终无法寻到两人的尸首。 郑芝龙闻言,心中一痛,恶狠狠地盯着刘香船只沉没的地方。该死的刘香,临死都要拉自己的兄弟垫背。 “回到陆上,把刘香……把刘香的亲眷都杀了,给阿虎和阿凤报仇!” “那……那些呢?”郑芝豹指了指四下已投降的刘香部众。 “仔细甄别,凡是刘香的死忠分子,全都沉海。……其余的,全部打散后,编入各个船队。” “那个张一杰,怎么处理?” “让他到厦门所,去帮着郑兴管陆上的部伍。”郑芝龙道,“毕竟是投了我们,而且这次多靠他提供消息,不能寒了人心。……回去后,再送他一万两银子!” 郑芝豹点头应诺。 郑芝龙再次看了看海面上,硝烟弥漫之下,到处都是漂浮的碎木,帆布,以及尸体。一些刘香的部众垂头丧气地蹲在船的甲板上,不时有人被拖到船边,然后郑芝龙手下一刀砍下脑袋,随后一脚踢到海里。还有一些己方的水手努力地用渔网和木叉在打捞同伴的尸首,相熟的部伍站在船头,声嘶力竭地呼叫着同伴的名字。 “一个时辰后,返航!”郑芝龙说完,转身进了舱室。 崇祯八年,四月初七,漳厦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于田尾洋击海寇刘香,大破之。贼首刘香就戮,其下两千余,死伤泰半,余者皆降。是日,海面皆靖,近海乡民均拜之。 四月初九,郑芝龙携胜而归,大小战船近两百多艘,帆影重重,威布洋面。至泉州港,泉州知府曾庆元,泉州巡海道蔡善继,南安知县周子昊,及府城上下缙绅豪商均在码头等候迎接。 “将军虎威,今诛灭刘香此獠,护闽粤百姓安泰。本官在此贺喜将军!”泉州知府曾庆元见郑芝龙下的船来,拱手道贺。 “刘香一除,四海靖波,将军功在当代,利民一秋,应为朝廷楷模!本官当奏请朝廷,为将军请功!”泉州巡海道蔡善继拱手道。 “……” “……” 码头的官员和缙绅纷纷围拢至郑芝龙身旁,赞叹此次的大胜。 “多谢诸位!下官惶恐。”郑芝龙拱手应道,“诛灭刘香,为父老分忧,为朝廷效命,乃为人臣本分。大军返回,尚有许多军务,怎敢烦劳诸位迎接。” “将军辛苦了!”泉州知府曾庆元携手扶着郑芝龙,“本官在惠元楼摆了庆功宴,请将军前往。” “不敢劳大人费心。”郑芝龙推脱道,“大军返回,千头万绪,待本官处理完,三日后,在家中设宴,届时请诸位大人不要推辞。”说着,拱拱手,朝码头停放的一辆马车走去。 “哼,倭寇习气!”一个戴着冠巾的举人看着远去的郑芝龙,不屑的说道,“如此不给诸位大人面子,简直是跋扈!” “诸位大人,此乃真不是郑将军怠慢。”郑芝龙身边的机宜参赞汤世文瞥了一眼那个举人,朝曾庆元、蔡善继等人拱手道,“……而是,将军的两位兄弟战死在海上,人伦之情,难掩悲切。故,将军才如此失态。” “哦,郑将军可真是忠勇为国呀!”曾庆元叹道,“待我回府,写两篇祭文与将军。” “刘香的几个主要头目都拿下了?”马车里,郑芝龙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夏之木、康永祖均已降,李虎三,有人说他掉海里了。还有一个曹雄,带着几条船跑了,阿彩让陈晖带人追去了。”郑芝豹说道。 “漏网之鱼,不值一提!”郑芝龙说道,“告诉李魁奇、杨六、杨七、钟斌等人,要他们跟咱们一样,所有往来海上者必须持有郑家令旗。无旗者,人船皆亡!” “是。那……荷兰人、佛郎机人亦皆如此?” “所有人!” 第十六章 亡命(一) 曹雄手举着单筒望远镜看了很久,然后叹了一口气,收起了望远镜。郑芝龙的船阴魂不散呀,昨晚靠着夜色以为可以摆脱他们的追踪。但天亮没多久,在远处薄薄的雾气中,仍然出现了三艘郑芝龙的船。发现他们后,便在三四里处不紧不慢的辍在后面,而且每隔一个时辰朝天发射一枚烟火弹,很明显在召唤附近的郑氏船队。 两天的海上逃亡,船只各自星散,人员皆疲。昨晚,又有一只海沧船跑失。前几日还有十几条船,七百多条龙精虎猛的汉子,而如今,仅剩四艘船,三百多兄弟,折损大半,可谓损失惨重。 曹雄吩咐一声操帆手和瞭望手,注意周围情况,发现任何敌情,务必第一时间跑来告知他,便下了船艏,往船舱走去。 一进船舱,里面散发出浓重的血腥气,地板上躺了近二十余伤员,一字排在舱室里。呻吟声,呓语声,还有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惨叫,以及疼痛难忍的咒骂声……显得有些触目,也有些狼藉。 “老鬼,大郎……他怎么样了?”曹雄走到舱室内,挨个俯下身子查看兄弟们的伤势,最后走到最里面,蹲在地上,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汉子。 “情况不太好。……虽然昨天把伤着的胳膊截了下来,血也止住了,可他一直烧着,……而且,伤口有溃烂趋势……”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瘦小的男子摇着头说道,“……至于能不能挨过去,就看他命硬不硬吧。” 地上的伤者是陈大郎,在那晚船只突围时,被郑氏船队的火炮击中,高速飞来的弹丸当场将他右手齐肘打断。一个身强力壮武艺不凡的汉子,在火器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曹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陈大郎是他几年前从登州水师里一起带出来的,打生打死这么几年,没想到要折在这里。再一想到昨晚失陷的十来条船三四百个兄弟,更是心痛如绞。 “刘香,我操你祖宗!”曹雄低低地骂了一句。他对郑芝龙一方倒是没多少恨意,虽然所有的折损均是对方造成的,但那毕竟属于两军交战,你死我活,怨不得他人。可恨那刘香,苦战中途,忽然转身而逃,让他们陷入极其险恶的境地。要不是见机的早,立刻突围,说不定所有的兄弟都要交代在那里,被郑氏船队一举围歼了。 “曹爷,得想个法子,找个地方歇歇。……要不然,受伤的兄弟多半……”彭老鬼忧虑地看着地板上的伤员,海上航行,自然是条件疏漏。彭老鬼,是曹雄部唯一的大夫。以前只是一个看马的兽医,后来偶尔给人治治外伤,虽然水平只是二把刀,但对于海盗来说,他就是所有人的精神安慰,也是受伤后活命的期望。 “……找个地方歇歇,能去哪儿歇呢?”谈何容易呀,郑氏船队一路紧追,根本容不得你喘息的机会。除非,你降了郑芝龙。可就算你降了,就一定会活命?他们都来自山东登莱,恐怕多半不容于以闽粤为主的郑氏,要么被屠戮泄愤,要么以后被当做炮灰送死。这贼老天,硬是不给俺们活路。 曹雄默默的走出舱室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心中默念着,赶紧天黑吧,好老子甩脱后面的尾巴。 转身出了舱室,又来到底舱,想看看船上的粮食淡水,以及火药弹丸地储备还剩下多少。 “大陆,如何了?”曹雄见齐天正在给齐大陆后背伤口换药。 “舅父。”齐氏兄弟见曹雄过来,起身招呼。 “大陆,你这是又喝酒了?”曹雄猛地闻到一股酒味,“受了伤,就不要喝酒!” “舅,俺没喝酒!”齐大陆道,“是四弟拿酒给俺伤口清洗嘞。” “嗯?”曹雄转头看着齐天,“为何要用酒来清洗伤口?” “可以消毒,让伤口更好的愈合。”齐天昨日见三哥后肩一道深深的血口,但只是用烂布草草包扎了一下,大为吃惊。这要是破伤风,可是要死人的。他扯下三哥的伤口,先用烫过的小刀剜去腐肉,然后用船上的劣酒清洗一番,再把小刀烧红将伤口糊住,最后才用清洁的棉布裹住伤口。今天,他又用酒给三哥清洗伤口,避免感染。 曹雄听到齐天简单地说了伤口的处理措施,仔细回想了一下,彭老鬼似乎就没有这么做,老四的法子管用吗? “三舅,郑家的船还跟在后面?干脆,咱们冲过去,把后面那三艘船解决了!老这么让他们跟着,万一在前面再遇到郑家的船,咱们就更不好过了!”齐大陆突然插嘴道,打断他的思绪。 曹雄听了齐大陆的言语,心里一动,但转念想了想,又否决了这个疯狂的决定。三对三,看着实力相等,可他知道,战场拼杀不能这么简单的比较。己方从昨晚激战,然后分散突围,接着一路逃亡,不说士气皆无,就是各种火药,吃食,饮用水短缺,甚至,船只还有不少破损。就算拼掉对方的三艘船,那自己这边还能剩下几人。 齐大陆见舅舅摇头没有同意自己的建议,正要继续鼓噪,却看到曹雄冷峻的眼神,顿时,聂聂不敢再多说。 “老四,你昨天表现不错。”曹雄朝齐天温声说道,“在海上,不比你在登州居家安逸时期。这个世道,咱们穷苦人靠读书来出头,一是没那个财力,二也没那个靠山,本来就很难。现在,这情形,估计是更没指望了。以后,要跟你几个兄长一样,拿起刀子,给自己挣一条命!” 齐天心里叹了一口气,确实,在这明末时期,普通读书人确实没什么用了。父母拼尽家财,想让自己的小儿子去读书,妄图靠这个摆脱祖祖辈辈军户的悲惨命运。然而,现实是残酷的,不说其本身资质平庸,就是家中集所有人之力供养,也不能完全让他轻松地去读书。三年前,登州之乱,舅舅跟几个哥哥卷入孔有德乱军。要不是乱军兵败后,曹雄坚持不降后金,领着众多兄弟出海南下并当了海盗,后来聚到刘香麾下。否则,此时,所有人恐怕都得跟那孔有德一样,脑后托一条丑陋的金钱鼠尾了,当满洲老爷的奴才。 “老三,你肩上的伤确定不碍事了?”曹雄说完,又关切的看着齐大陆。 “俺没事!”齐大陆晃了晃胳膊,闷声闷气地说道,“老四说,伤口已经不再感染,过个七八天,等新肉长出来了,就跟以前一样。……应该无事了!” “你这处理伤口的方法,是在私塾里学的?”曹雄转头问齐天,“这法子能救命不?” “啊,是……是书本上教的。……只要不是太致命伤口,这样处理后,避免了伤口化脓感染,应该可以让伤者活下去。”齐天不太确定地说道。 “你跟我来!”曹雄长身站起,既然老四说是书上写的,那肯定行,受伤的兄弟必然有救。 第十七章 亡命(二) 曹雄带着齐天回到上层甲板,找到彭老鬼,把齐天如何处理受创伤口说与他听。 “割去腐肉,乃是避除外邪侵入。可这烫红铁焦糊创口,是何用意呢?”彭老鬼疑惑地问道。 “防止感染,顺便止血。”齐天答道。 “何谓感染?” “嗯……,防止那个……外邪。” “好了,好了。有什么问的,给兄弟们处理完伤口再问。”曹雄一把抓住齐天,拉着他就朝舱室走去。 “把舱室两边的布帘打开,透透气!”齐天刚进入舱室,就被里面污浊的气味差点熏晕了过去。 “有些兄弟在发热,不能受风。”跟在后面的彭老鬼说道。 “打开,马上通风。否则,……那个会产生更多外邪之气,不利伤者恢复。”齐天坚持道。这么多伤者躺在这里,呼出的浊气,加之身上的臭气,血腥气,舱室又密闭,恐怕有些伤员是被熏晕的,而不是痛晕的。 齐大陆见彭老鬼还在迟疑,质疑自己的兄弟,话也不说,自顾自地将舱室两头的布帘扯开。瞬间,咸湿的海风吹进了舱室让人心头感到一丝清明。 “三哥,找人去烧一锅水,要烧开。” “狗子,去找一些烧酒来!” “彭……大叔,帮我把这位兄弟伤口扒开……” 齐天强忍住心中的不适,开始处理舱室里的伤员。 “这些腐肉……都割了。……直到流出新鲜的血液。”伤者比自己的三哥要严重的多,齐天有些不敢动刀,索性让彭老鬼动手。然后,点起一只蜡烛,将匕首放在火焰上烤着。 “那个……娃子,如此可好?”在伤者大声惨叫声中,彭老鬼已然将伤口的腐肉割去,露出鲜红的血肉,触目惊心。 “嗯,……用这个把伤口糊住。”齐天将烧红的匕首递给彭老鬼,“……等等,差点忘记要先消毒。拿些酒来……” 彭老鬼看着齐天将酒倒在患者伤口上,用力地清洗。 “其实,有条件的话,伤口应该要缝合的。……现在只能这么做了。”说着,示意彭老鬼将烧红的匕首覆盖伤口。 彭老鬼听了齐天的言语,愣了一下,但手上却不迟疑,把烧红的匕首贴在伤者的创口上。 “啊!……”又一声凄厉的嘶吼,舱室里也弥漫了一股焦糊味。 “把他身上的衣服都换了,很容易感染的。”齐天皱着眉头,见伤者虚弱的躺在那里,呻吟着,所穿衣服污浊而凌乱。 “哪来多余的衣服给他换?”旁边一个水手嘀咕道。 “想办法去找!”齐天不耐地说道,“去找任何清爽干净的衣服来!如果,不想让这个兄弟早点死的话!” 那个水手突然被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厉声呵斥,一时居然被怔住了。 “傻愣着干什么!”曹雄一脚踢在那个水手屁股上,“前几日,刘香让人送来的布匹绸缎还在底仓,去找人抬上来。” “先把他洗一下,再换衣服。”齐又吩咐道,“洗的时候,水不要沾到伤口。” 处理完一个伤者,齐天和彭老鬼继续转到下一个。割腐肉,或者清创,烧酒清洗,烙铁(烧红的匕首)糊封创口…… “陈大郎胳膊没了……”彭老鬼带着齐天最后来到陈大郎身边,小心地将绷带扯开,露出创口。一截血肉模糊的断臂,包扎布条甫一松开,鲜血开始大量涌出,陈大郎苍白的脸色,不时地抽动着,牙关咬的紧紧的。 齐天倒吸一口气,这种巨大的伤口,他第一时间差点喊出,赶紧送医院呀,老子处理不了! “找根绳子来!”缓了一下,齐天立马反应过来,最起码要赶紧止血。 “……要细绳!”齐天有些无语地看着旁边一个水手递过来一根粗大的缆绳。 “大叔,把伤口兜住。”齐天说着,然后咬着牙,用细绳在陈大郎胳膊根部绕了两圈,使劲系得紧紧的。 “血……好像止住了?”彭老鬼有些惊讶,“……然后,继续封盖伤口?” 齐天有些迟疑,陈大郎不像其他伤者,只是一些刀枪箭等贯通伤和皮肉创开,他这可是断了大半条胳膊,烙铁(烧红的匕首)封盖有用吗? “小天,生死由命。……放手施为,俺即使死了,也不怪你……”陈大郎虚弱地说道。 齐天心中一紧,前两天还是生龙活虎的汉子,现在却是如此脆弱,是否能挨过今天还难说。 心下一横,齐天取过烧红的匕首,一下子就摁在了陈大郎的创口上。 陈大郎一声闷哼,直接晕了过去。 处理完陈大郎的伤口,齐天长出一口气,吩咐狗子分几人给伤者一一用烧酒清洗伤口,并用开水煮过的布条裹好。随后,几步走出舱室, 来到外面的甲板上,抄起一个水桶,兜头往自己身上浇过,仿佛要洗去心头所有的郁闷。 脱下湿漉漉的上衣,仅留一条绔库,有些疲惫的靠着船帮坐在甲板上。 “小天,累着了?”齐大江走了过来,也靠着船帮坐在齐天身边。 “……二哥,你说,他们都能活下去吗?”齐天盯着船舯部的一根桅杆,喃喃的问道。 “……也许能,也许不能。”齐大江说道。 “那我们刚才做得有什么意义?” “……起码会让他们相信,我们在救他们。” “……”精神慰籍法吗,齐天苦笑一声,摇摇头。 “以往,受伤的人,能活其中二三,就不错了。” 齐天默然,他知道,大部分伤者其实在后世来说,都是非致命的,但以这个时期,恐怕很多伤者都是死于感染。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齐天一说完,立马就后悔了。 “……,大哥肯定还活着。”齐大江说道,“肯定还活着……” “……咱们……这是要准备逃……去哪儿?”齐天转移着话题。 “三舅的意思,去巴达维亚。……去年,三舅跟一个巴达维亚的海商结了一点交情。……咱们去那儿,看能不能落个脚。” “巴达维亚?”齐天嘴里默念了一句,应该就是后世印尼的雅加达。 “放心,有我和你三哥在,必定保你周全。”齐大江伸手在齐天脑袋上揉了揉。 齐天有些不习惯,躲了躲,他一个拥有后世三十多岁灵魂的中年男人,被一个刚过二十七八的青年如此这般孩童对待,有点别扭。 这操蛋的明末时期,想找个安稳的落脚点,都得漂洋过海,行程几千里,跑到荷兰殖民者底下祈活。 “二叔,四叔。”狗子从舱室出来后,看见齐大江和齐天两人靠坐在船帮,走到跟前。 “狗子,里面如何?”齐大陆问了一句。 “……嗯,俺不知道。有些睡了,有些在呼痛。”狗子愣愣地说道。 “狗子,过来也歇一会吧。”齐天对狗子的大条神经有些羡慕,不论是面对敌人的危险,还是血腥的救助现场,似乎没有显出一点不适。 狗子挨着齐天也靠坐在船帮边,随着两人默不作声地发愣。 第十八章 亡命(三) “咕噜噜……”身旁的狗子突然肚子里传来一阵响声。 齐天回头看着狗子。 狗子有些羞赫的憨笑着,“俺有点饿了嘞……” 狗子这么一说,齐天也感到有些饿了。 “二哥,我们去找点吃的?”齐天说道。 “走!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齐大江闻言,站了起来,领着二人去底仓。 等齐大江从底仓一个角落拿出几块黑黢黢的硬块出来,并递给齐天和狗子。 “这……能吃吗?”齐天看了看类似后世山东大饼的东西,但颜色黢黑,上面疑似还长了毛。 “凑合吃吧!……那里还有些咸鱼干。……在海上就这样!”齐大江一边使劲的撕咬着那块干硬的大饼,一边说道。 齐天犹记得,前天,他似乎还吃了两顿新鲜的米粥,好像还有咸肉干。 他试着啃了几口,有股咸味,还有点粗糙,嗯,有些费牙口,还费口水。 齐天努力地吞咽了几口,就被噎住了,连忙找水。 打开一口装水的翁缸,舀了一口,喝了进去。刚喝进口里,突然间又吐了出来。 “咋了?”齐大陆问道。 “是冷水。……还是放了几天的冷水……,这样喝了,会生病的。” “嗯?……会生病?”齐大江问道,“……怪不得,会经常有兄弟闹肚子。是喝了这冷水缘故?” “多半是吧。”齐天说道,后世之人,似乎就很少有人喝冷水,除了对水质的担忧,或许也有自身肠胃的弱化。 “那咱们去烧水喝!”狗子说着,在底仓寻找盛水的工具,准备烧水。 “当当当……”突然,上层甲板传来一阵示警的啰声。 “估计遇到敌人了!”齐大江撇头望了望楼梯口,“我去看看,你们……在这待着。”说着,噔噔地上了甲板。 “四叔,咱们也上去看看?”狗子见齐天好整以暇地蹲在那里烧水,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 “我们上去能做什么?”齐天低头操弄着水壶,“既不会操帆,又不会打炮。估计接舷拼杀,恐怕还有一会功夫。” 狗子呆了呆,便也蹲在地上,看着齐天烧水。 “哪里找些米,或者面,煮一锅粥,多好呀!”齐天说道。 “船上有一些米的,但不多,要给那些受伤的人吃。”狗子回道。 “哦。……要不,我也受点伤。”齐天看着眼前丑陋且笨重的煤炉,四处冒着烟,漏着火,如果一不小心,或许会把这木船点着了。 “受伤了,可能会死。”狗子说道。 “死了也好。说不定,一下子就回到我那个时代了,吃穿不愁,想要什么都有。” “嗯?”狗子迷惑地看着齐天,“是那些大和尚说的……极乐世界吗?” “是呀。……每个人都能吃饱喝足,也不用打打杀杀,有高楼,有汽车,有手机,有网络………,还有温暖的家。”齐天幽幽的说道。 “但是,三舅公说,那些大和尚都是骗人的。只有皇帝和那些大官,还有财主才能过上那些日子……,咱们穷人,没那个命。”狗子说道。 “怎么没那个命!?”齐天突然站了起来,“老子以后一定要过上那种日子!以后的日子,都是那样的。……可他么的,要等三百多年呀!” “三百多年,那咱们的骨头说不定早就化成土了。……三叔,你咋知道,三百多年后,穷人都会过上好日子?” “……”齐天看着狗子,定定地说道,“……我曾经享受过那种生活。” “嗯?”狗子咋了眨眼睛,“俺也享受过。” 齐天一惊,瞪大眼睛,看着狗子,“你……也是穿越过来的?”不会吧,遇到一个穿越的同志。 “啥叫穿越?”狗子问道。 “……你不是说,你也享受过那种好日子吗?” “做梦呀!”狗子又眨了一下眼睛,眼神里透出一股神采,“俺做梦的时候,好像经历过。……每天都能吃饱饭,还有肉吃,有大房子住,还梦到了俺爹俺娘,还有失散的姐姐,都穿着好看的衣裳……” 齐天愕然的看着狗子,做梦呀! 不过看着狗子一脸向往的神情,有些心酸,也有一点心疼。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逢此乱世,颠沛流离,做海盗,去杀人,这该是上学的年纪呀! “狗子,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你梦中的好日子!”齐天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别个穿越都是称王称霸,或者大富大贵,凭什么咱穿越了,连弄点好吃的,甚至想活条命,都这么难? “俺信你。……四叔,你读过书。以前,爹跟俺说过,读过书的人,都是有大本事的!” 齐天大汗,自己这个身体也就上了五年私塾,学了一点四书五经,怎么会有大本事?不过,后世的自己可是读了大学,嗯,相当于这个年代的举人吧,可咱也就会土方基建,玩水泥混凝土呀。 猛然间,船身一个大的转向,瞬间让齐天和狗子两人滚落在地板上。放在固定架子上的铁炉子上的水壶却翻了下来,溅出的热水,烫得二人呲牙咧嘴。 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了一下,匆匆跑上上层甲板。 他们逃亡的三艘船方向是往南行驶,现在除了后方一直紧跟着的三艘郑家船只,侧翼西北方向突然插过来六七艘郑家船队。此时,正绕一个弧线,试图在前面兜过来,以堵住他们南逃的去路。 曹雄站在船舯操作台上,大声嘶吼着操帆手调整着风帆,稍稍偏东,以图在西北方向杀过来的敌人驶近之前,能将他们抛在后面。并且期望能靠着己身不慢的船速,拖到入夜,待那时,趁着夜色掩护,摆脱对方。 至下午申时(下午15--17时),曹雄等三艘船,靠着不断调整方向,勉强与追来的船只保持着一两里的距离,但航向已经由以前的西南,偏向了东南。这意味着,距离安南占城等靠岸补给的地方越来越远。 曹雄举着单筒望远镜,不时地观察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洋面,以及西北方迫近的郑家船队。无遮无揽的海上,是最不容易被敌人包围,除非对方有绝对数量多的船只,可以将你团团围住。但,海上也是最不容易甩脱敌人的,尤其是白天。 “当当当……”桅杆上的瞭望手突然敲响锣声,手里的信号旗不停地向下挥舞着。 “真他娘的怕什么来什么呀!”曹雄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前方突然冒出来的两艘船,而且是大型的风帆战船。通过单筒望远镜,可以瞧见,船上的人来来往往忙碌着,似乎在做着战斗准备。 “转向,再偏东南。”曹雄大吼一声,“打旗子,招呼另外两条船,待会如果接战了,都不要恋战,有多快跑多快!他娘的,这是要赶尽杀绝呀!” 第十九章 荷兰人 齐天和狗子安静的站在船舯的操作台上,一会看看船上忙碌的水手,一会扭头看向三面围聚过来的郑家船只。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毕竟对方船比己方要多的多,而且还是三面夹击。齐天的两只手紧紧抓住船帮,心里对满天神佛祈祷着,希望这次也能安全的逃出升天。 “曹爷,对面的船好像是红毛鬼的。”有眼尖的水手大声喊道。 “嗯?”曹雄听到,立刻转身,拿单筒望远镜看了过去,盖伦大船,两侧密布炮口,“……是红毛鬼!是红毛鬼的船!” 齐天听到曹雄的惊呼,转头看着齐大陆。 “荷兰人。……很多是红头发,我们都叫他们红毛鬼。”齐大陆抬着头也在朝对面的船只张望。 哦,那应该是17世纪赫赫有名的荷兰东印度公司。似乎在这个时期,荷兰人的船只遍布全球,算是继西班牙之后又一个全球海上霸主。 “赶紧把刘香的旗号挂出来!”曹雄又吼道,“多挂几面!……娘的,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船长,对面三艘船挂出了那个刘的旗号。”大副厄兹?贝凯姆转头朝船长库姆?斯特报告道。 正面对着曹雄他们船驶过来的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排水量均达六百多吨,配置大小火炮三十多门,其中18磅重型火炮有十五门,在东南亚及中国沿海,都不是明朝水师或普通海盗所能匹敌的。十几天前,他们从巴达维亚出发,前往福尔摩萨岛(台湾岛)运送一批武器粮食农具等补给品。却不想在南海海域,与郑芝龙和曹雄船队相遇。 “刘,应该算是我们的盟友,总督大人对他很看重,是我们对付尼古拉(郑芝龙的外国教名)的好帮手。嗯,看样子,他们的情况很不好,在被后面的十几艘船的追击。……我的大副,我们靠过去,帮帮他们。” “如果……我们遇到攻击,该如何?船上可是装了众多福尔摩萨的补给品,还有公司的高级代表……。”大副厄兹?贝凯姆问道。 “哪些小船也敢攻击我们?”库姆?斯特嘴角露出轻蔑的笑容,“这里不是明国沿海了。他们胆敢攻击我们,那就送他们去见上帝!……哦,不,去地狱!” “曹爷,红毛鬼好像招呼我们靠过去。”陆福明说道。 “靠过去!……不要挨他们太近。”曹雄吩咐道。 曹雄等三艘船在海面上划了一个弯,慢慢朝荷兰人船只驶近。 “陈大哥,对面是红毛鬼的船。……刘香的人靠过去了。咱们怎么办?”郑家船队的一艘海沧大船上,苏老三朝一个瘦高的汉子问道。 陈晖举着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前方几艘船,默然不语。那晚,郑彩命他们一行十几艘船追击逃跑的刘香船队。夜里,他们将船队分散,间隔十几里成扇形跟踪而来。午后,收到东北方向的烟火信号,迅速围了过来,最终在申时,堵到刘香逃至此处的三艘船。本以为,再加把劲,可以在入夜前围住这三艘船,要么击沉他们,要么招降他们。却不想,在这又遇到了荷兰红毛鬼。 陈晖迅速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己方有11艘船,其中大船有6艘。对方虽然只有5艘船,但红毛鬼的船可是大船,看样子火力强于己方,逃跑的刘香三艘船,战力一般。如果接战,可用己方的五艘小船去缠住他们,用剩下的大船对付红毛鬼。这样看来,我们还是有优势的。 “靠过去!”陈晖断然下命令道,“对方开火,咱们一块打!” “是!”苏老三立马应道。 “船长,他们逼近过来了!”二副朝船长库姆?斯特报告道。 “开炮警告他们一下!”库姆?斯特命令道。 “遵命,我的船长!” “轰!轰!”两发炮弹落到了郑家船队附近的海面,激起两团浪花。 “大哥,他们开炮了!” “狗日的,还真敢打!……开炮还击!” “轰!轰!……”数发炮弹从郑家船队射了过来,击在荷兰船只的附近。 “他们……那些小船居然敢还击!”库姆?斯特惊讶的叫道。 “船长?” “命令所有火炮开火!将他们全部击沉!……要让他们知道,这里可不是他们的海湾!” “三舅,他们打起来了!”齐大陆说道,“咱们怎么办?” “先跟着那些小船绕圈子!……等等看,如果红毛鬼占了上风,咱们再使力。”曹雄吩咐道。 齐天此时心里是有些矛盾的,论民族感情,当然希望郑家船队能痛击荷兰殖民者。但作为逃亡者,却又希望荷兰人能赢,以摆脱困境。 荷兰人凭借强大的火力,不断地想拉开距离,试图用射程远的重炮轰击郑家不断逼近的船只。 “大哥,红毛鬼的炮打得远,咱们的炮够不着他。” “玛德,靠过去,靠过去!……他们船大,没咱们灵活!” 郑家的六艘大船努力地调整风帆,慢慢朝荷兰船只靠近。 “轰!轰!……”几发链弹击中了一艘郑家船只,将桅杆齐齐打断,顿时,失去了风帆的船只横在海面上。 荷兰人见机,立刻集中所有炮火轰击这艘几乎静止不动的靶子。 三轮齐射之后,这艘失了速的船就被几发炮弹击中水线,破开几个大洞,汹涌的海水立刻灌了进去。船上的水手忙不迭地朝海里跳去,片刻功夫,那艘船打了一个转,倾倒,然后,没入水中。 “操他大爷的!……”郑家船队立时红了眼睛,冒着炮火,不要命地使劲靠近荷兰船只。 “给我狠狠地轰他们!为兄弟们报仇!……”终于有两艘郑家的船接近荷兰船约两三百步,大小火炮立刻朝荷兰船只轰击。 “啊!……”几声惨叫,一发弹丸击中了一艘荷兰船只,飞溅的木屑将其中两名水手擦倒在甲板上。 “转向,拉开距离!”荷兰船上,大副拼命的喊道,“尽量使用侧翼火炮!” “轰!轰!……”郑家的另外两艘海沧船也靠了过来,与同伴开始围殴荷兰船。 “哦,上帝!……他们都是疯子!不要命的疯子!”库姆?斯特喃喃地说道。他看着郑家船只明明船艏和船舯已经中了很多发炮弹,上面的水手少说也死伤二三十了,可对方硬是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不要命地靠过来,与他们抵近射击。 “轰!轰!……”又是一排炮弹朝荷兰船飞了过来,其中几发击中了船舯,将操作台打得稀烂,并撂倒几名水手。 “船长,我想我们得撤退了!”大副厄兹?贝凯姆说道,“我们的目的不是与尼古拉的船队作战,而是要往福尔摩萨运输补给品。另外,船上还有公司的高级代表,您肯定不希望他出任何状况,先生。” “……”库姆?斯特看着自己的大副,沉默了一会,“我想,你的建议是对的。即使把他们都击沉了,我们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挂信号旗,我们撤退。” 两艘荷兰船朝着靠近自己的郑家船队又轰出了两轮齐射,将其中一艘船的船艉打得稀烂,毙伤十余水手。然后,调整风帆,朝西南方退去。 第二十章 惊涛 “红毛鬼怂了!他们要跑!”短促而激烈的战斗突然间戛然而止,让郑家船队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追上去!”陈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打了就跑,没那么便宜!追上去,咬他们一块肉下来!” “刘香那三艘船怎么办?” “先不管!回头再收拾他们!”陈晖迟疑了一下,最后,又坚决地说道。 五艘带伤的郑家船只毫不畏惧地向遁去的荷兰船只追去。 “狗日的,红毛鬼空有那么强大的火炮和大船,居然还跑了!”齐大陆淬了一口,悻悻地骂道。 “郑家的人好样的!”齐天小声的赞了一句。 狗子在旁边奇怪地看了齐天一眼,搞不懂,这个小四叔为何对敌人这般赞赏。 “咱们跟郑家是内斗,荷兰……红毛鬼是夷人,是外辱。”齐天轻轻的说道。 “可红毛鬼帮了俺们,……郑家是想要俺们的命!”狗子答道。 齐天顿时语滞,正琢磨着该怎么给他说华夷大防,荷兰人是想殖民咱们,在咱们身上想捞取更多的经济利益,至于郑芝龙,那只是家里的内斗。 “郑家的船又围过来了!”有水手大声喊道。 只见,郑家剩下的五艘体型较小的苍山船并没有跟随那几艘海沧大船去追击荷兰船只,而是又开始继续围攻曹雄等船,此时,慢慢地靠了上来。 “干掉他们!”齐大陆挥舞着大刀叫嚣着。 曹雄瞪了齐大陆一眼,逃亡两日,补给短缺,士气皆无,如何能战。 “继续转向西南,满帆,全速。”现在最重要的是甩脱郑家的船,找个小岛或陆地,修整一下。 海上的生活是枯燥乏味的,除了一望无际的海水,似乎什么都没有,甚至连一条溅出海面的鱼儿都很少。所以说,如果不考虑到郑家船队的威胁,远远跟在后面的他们,反而给人以同伴的安慰感。 等齐天查看了一下舱室里的伤员并与彭老鬼一起换了药后,等再回到甲板上时,天色已经快黑了下去。此时,三艘船借助着微弱的东北信风,折向东南,并计划着在夜里再次调整航向,朝西边安南或者占城驶去。 “舅父,我们还是要去巴达维亚吗?”齐天问道。 “不去那里,还能去哪儿?”曹雄皱着眉头说道。 “我们这么直接朝南行驶,郑家的船想必也知道我们的目的。……恐怕会绕在前面,而且,朝西南方向追击荷兰人的郑家船队也有可能兜过来,再次堵住我们。” “嗯?……那你觉得,我们该怎么走?”曹雄觉得齐天说得有道理。 “我们何不直接朝东南行驶,先去菲律宾……嗯,就是那个吕宋,那里又很多大小岛屿,我们选一个避风的,暂时修整一下,然后再顺着若干岛屿,朝西南行驶,也可以到达巴达维亚。……虽然路途远了一点,但胜在安全,并且一路可以从途中的岛屿获得补给。”齐天脑海里过了一下东南亚海域的地图。 “老俞,你怎么看?”曹雄转头问俞福坤,他是积年海盗,跑老了周边海域,算是船队的领航者。 “……小娃儿说的倒是不差。不过,吕宋被佛郎机人占据,贸然靠过去,恐怕会遭他们驱赶掳获。……想那几十年前,咱们的前辈林凤曾想取吕宋大岛,在那佛郎机人所占的城堡,大战一场,未能如愿。此后,吕宋的佛郎机人对我明人提防甚重。如发现我等操大船执利刃而来,必将武力待我。”俞福坤说道。 哦,都忘记了,此时的菲律宾已经被西班牙所占,是他们的东方贸易的核心据点。 “……”齐天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四读过点书,见识是不一样。”曹雄拍了拍齐天的肩膀,“有心了!海上的事,你还要多学点。” “不过……”俞福坤接着又说道,“马尼拉那种大港不敢停靠,咱们可以找个小港或者小岛,想必那里没有什么武力,或许,可以停靠补给一下。” “……老俞,那你估计距离吕宋还有多远?”曹雄问道。 “……”俞福坤心里算了算,道:“差不多四五天航程,如果风向不变的话。” “四五天航程……”曹雄沉吟了片刻,“那就去吕宋!” 定好了目标,接下来,众人开始讨论如何安排下一段航程,以及人员分派。 “老四,去睡一会吧。”二哥齐大江看着齐天有些疲惫,温言说道。 齐天点了点头,自己对行船知之甚少,也无法提供一些建议,听了三哥的挂,朝船艉走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五天了,算是勉强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既来之则安之吧。 然而,夜里,齐天就被摇晃剧烈的船身所惊醒。 “起风暴了……”狗子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 齐天伸手抓住一根把手,从舱门看向外面。 外面暴雨如注,狂风卷着海水不时地击打在舱壁,整个船身被海浪一会高高抛起,一会又猛地一头栽向大海。此时,所有的船帆都已经降了下去。几个舵手绑着身子试图努力地想调整着方向,但在大自然的威力之下,似乎一切都显得有些徒劳。 齐天跟大多数水手一样,脸色苍白,惶惶然地等待未知的命运降临,或者,被下一个海浪卷入海底,或者,安然度过暂时的凶险。 每个人都不敢随意地待在甲板上,在这种恶劣的风暴下,一旦有人落水,几乎可以宣布他的死亡,一如齐天穿越而回的那个夜晚。 每当飞鸟大船被海浪从浪峰抛入浪底时,巨大的浪花铺天盖地地涌上大船时,齐天都会以为,船是不是已经沉了,下一刻,他们都将被汹涌无情的海水吞噬,最终成为大海的一部分。 夜色如墨,巨浪翻涌,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几艘海船如同飘零入水的落叶,无奈而又可怜地上下起伏,似乎,都在等待上天的裁决。 这场风暴持续了近一天一夜,当清晨的一缕阳光穿透东边层层云嶂时,躺在甲板上的齐天感到一种无言的惬意和轻松。此时,在广阔无垠的海面上只剩下这三艘船,前后相距约两三里,郑家追踪的船只早已不见踪影。幸运的是,三艘船居然没有被风暴吹散,在天明后,很快又聚到一起。但人员和物质损失还是有一些,有五人落水,在这种暴风雨中落水,后果自然明了。活着的人,脸上都带着释然的神情。三艘船一边检查人员和船只损坏情况,一边商讨下一步行止。 “曹爷,刚才测算了一下,两天来,咱们往南偏了不少。……恐怕会多花费几天,重新调整航向,咱们的补给恐怕有些不足了……”俞福坤皱着眉头说道。 “……补给不足?不就是挨饿嘛!让兄弟们多忍忍吧!他娘的,海里这许多鱼,咱们居然要挨饿!”曹雄呲了呲牙。船上没有任何捕鱼工具,总不至于让人跳海下去抓吧。船上岂止补给短缺,一路的追逃,船体船帆也破损不少,如果再来一次风暴,估计船恐怕就要被掀到海底了。 “吕宋?”齐天默默地念到。吕宋,菲律宾呀!这个时代,确实被西班牙殖民了。不过,此时,西班牙好像还没有彻底控制整个菲律宾群岛,最起码,菲律宾南部群岛就没有征服。记得在清朝乾隆年间,菲律宾南部有个苏禄国要献土我大清,结果被那个十全老人拒绝了。而且史书记载,苏禄国一直仰慕中华文化,对中原政权始终保持恭顺,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在那里落脚呢。 齐天摇了摇头,此刻,还漂在海上,待进了吕宋再说吧。万一,实际情况与史书所载不同呢? 第二十一章 圣费尔南多(一) 加尔?齐洛有些忧虑地看着窗外四处游荡的西班牙水手,这些经历了长达一个多月航行的家伙,浑身透着一股酸臭味,胡子拉碴,嘴里怪叫着,簇围着朝小镇上唯一的小酒馆而去。 加尔?齐洛是菲律宾小镇圣费尔南多的镇长。1615年第一批西班牙人来到这里,凭借着武力打散了附近的土人,建立了一个居民点。后来随着陆续有从西班牙本土和墨西哥检审法院移民到来,加之中国大陆移民,二十年间,人口逐渐繁盛,居民数量已达五百多人,成为一个附近往来船只的重要补给点。 今天清晨,一艘排量达七百多吨的西班牙三桅大帆船驶进了小镇那个略微简陋的码头。看得出来,大船经历了一场风暴,纵帆被撕扯成几段,一根桅杆折断,无力地横搭在船舷。这是一艘从秘鲁驶来的宝船圣克鲁斯号,在巴士海峡遇到风暴,勉强驶到菲律宾西侧,因船只损坏严重,不得不脱离宝船大队,就近驶向海边的圣费尔南多小镇,修补一下桅杆和破损的船帆。这里已经非常靠近西班牙统治的核心区——马尼拉,故而,舰队统帅拉尔?吉尼奥少将并没有派遣船只护航,很放心地留下圣克鲁斯号。 圣克鲁斯号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停在小镇那狭小的修船所。船长蒂梅尔克留下三十多名水手配合修船所维修大船并看守船上贵重货物,自己则带着五六十个水手下船修整。 “蒂梅尔克先生,请您务必要约束您的水手。镇上都是一些可怜的老实人,我希望不要发生无意义的冲突。”加尔?齐洛转身朝船长蒂梅尔克说道,“您的水手看起来,可是有些粗鲁。” “真是好茶!”蒂梅尔克放下手中的茶杯,深吸了一口,有些陶醉,“亲爱的加尔,不要这么紧张。那些……都是一些好小伙!他们只是在船上太压抑了,现在到了陆地上,仅仅想放松一下。放心吧,我的二副会看着他们的。” 加尔?齐洛定定地看着蒂梅尔克,后者摊摊手,耸了一下肩膀,然后右手捂着胸前,“好吧,好吧,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在船只修理期间,我会尽全力约束我的小伙子们!” 加尔?齐洛叹了一口气,圣费尔南多是个小地方,以前只为近海巡船和来往中国大陆商船做补给维修的,很少遇到这种跨洋大帆船到来。小镇上除了一些不服管的土人偶尔闹事,其他时候一直都很平静。他真的希望小镇的平静能一直持续下去。 “好吧,蒂梅尔克先生,我们为您准备了欢迎宴,虽然有些简陋,但表示了我们的敬意。除了我的治安官和税务官,汉普宁牧师也会来。”加尔?齐洛伸出手邀请道。 “哦,真是我的荣幸!”蒂梅尔克站起身来,整了整褶皱的军服。 朱怀宝站在柜台后面看着簇涌进来的佛郎机人,有些慌张。 七八年前,朱怀宝带着妻女随同乡人一起搭船来到吕宋,在这个叫圣费尔南多的小镇落脚。同来的乡人,有的在小镇附近开垦荒地种植水稻和高粱。朱怀宝也是先耕种土地,吃饱了肚子,有了一些积攒。后来看到来往小镇的船只不少,便拿出积蓄开了这家杂食铺,靠着过往商人和水手的光顾,生意还算过得去。平时,小镇上的同胞互相照应,镇上的佛郎机人也不是很凶恶,如果没有那些又懒又笨又奸滑的土人,日子似乎是那么的美好。 今天进来的佛郎机人,看着就是一副凶狠相,而且一下子涌进来二三十人,瞬间,将这个小小的杂食铺挤得满满当当。 虽然,在这个小镇与佛郎机人共同居住了有些年头了,但朱怀宝对这些深目高鼻的夷人还是有些畏惧。每月的税金,他总是提前准备好,待税务官上门的时候,恭恭敬敬地递给他。经年以来,这些夷人倒也没怎么难为他。有时,他甚至会觉得,这些管事的佛郎机人,要比在广东那些衙役税丁要守规矩的多。 “把你店里的好酒好菜都给我们端上来!”戈特?瓦尔特看着这个有些怯懦神情的东方明人面孔的男子,高声说道,“记得,多来一些蔬菜!” 戈特?瓦尔特是圣克鲁斯号的二副,船长和大副去参加镇长的欢迎午宴,他则带领着上岸的水手略做修整。上岸的水手,有的进了杂货铺,买些当地特产。有的溜进了来自意大利女人的浪漫小屋,倾诉海上的凶险。有的,则如他们一般,进了这个酒馆。 朱怀宝可以听懂一些佛郎机话,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 “老婆子,小玉呢?”朱怀宝来到后厨,对自己的妻子朱张氏问道。 “小玉呀,去老丁家取菜了。”朱张氏道,“她爹,这么些夷人看着甚是凶恶,会不会不给饭钱呀?” “……不会吧。”朱怀宝说道,“说话的夷人,看着倒也和气。这些佛郎机人看着样貌都一般。……他们应该是从远洋来的,码头停着一艘大船,是过路的。” 戈特?瓦尔特与一众水手围坐在一张东方式样的圆桌前,一边打量着杂食铺的建筑格调,一边端着碗喝着店家送上来的有些奇怪的米酒。一个月前,他们从秘鲁检审法院的卡帝俄出发,一行七艘大帆船,历尽险阻,好不容易抵达菲律宾。按计划,到了马尼拉,卸下货物,再装上来自东方明国的瓷器,丝绸,茶叶,返回西班牙本土,最终完成一次从南美的金银到东方货物的大三角贸易。 戈特?瓦尔特吃完一盘绿油油的蔬菜,惬意地又给自己倒了一碗米酒,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也许,在危险而又枯燥的海上航行后,上岸享受一顿舒心的午餐,这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吧。 突然间,围坐在桌边的水手说话声停了下来,扭头齐齐地看着门口,戈特?瓦尔特也望了过去。 门口,一个东方少女怯生生地站在那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东方襦裙服饰,大大的眼睛,透着一丝慌乱和疑惑。原来,是一个女人,一个独特魅力的东方少女。 戈特?瓦尔特笑了笑,然后看着周围发呆的水手,摇摇头。可怜的孩子们,一个多月都没见过女人。如今,突然看到一个东方异域的女人,孩子们居然都着迷了。 “小玉,怎么了?”门口又进来一个男人,是一个东方明国人样貌,肩上挑着两个竹筐,里面盛放着蔬菜。 “……好多夷人。”小玉轻轻的说道。 丁传根跨步走到小玉的前面,看了一眼店里坐的满满的佛郎机人,“咱们到后面去。”说着,挑着担子朝杂食铺后面走去。 小玉低着头,跟在丁传根后面,快步走去。 “嗷嗷……”店里爆发出一阵粗俗的嚎叫,以及恶俗的口哨声。 “哇哦!东方的小美女!” “哦,我想,我是爱上她了!” “嗨,小妞,过来陪我们喝一杯!” “……” 丁传根转过头来,愤怒地扫了一眼店里的西班牙水手,但被小玉一推,进了后厨。 “玉儿,去后面屋里躲着,不要再出来了。……这帮佛郎机人真他娘的……不像好人呢!”朱怀宝见女儿回来,连忙招呼道,“阿根,你待会不要走,帮我照看着点。” “哎……”丁传根答应着。 一众西班牙水手在杂食铺里闹着吼着,嘴里大口喝着米酒,说着粗俗不堪的荤话。作为船上的二副,戈特?瓦尔特很好的控制着他们的举止,避免闹出更大的乱子。折腾了一下午,除了打烂了几个碗碟,水手们还是比较克制,最后,互相扶靠着,歪歪扭扭地朝码头停靠的大帆船散去。 小镇的治安官迪费尔目送着这群喝多了的水手相继回到船上,也是松了一口气。每次有船靠岸补给的时候,总会闹出一点乱子,上帝保佑,希望这几天一切平安。暗自祈祷了一下,转身带着六七个民兵继续巡视着小镇。 第二十二章 圣费尔南多(二) 夜色慢慢笼罩了大地,一轮半弦月斜挂在天空,附近的田野里,传出一阵阵蛙鸣声,镇上的民居,悉数已睡下。小镇的南北进出的大门,几个民兵懒散的歪在木屋边,在微弱地烛光下,百无聊赖地闲聊着,期盼着同伴早点来换班。 码头边,高大的西班牙大帆船静静的停靠在岸边,船上的破损处经过一个白天的维修,已恢复小半。相信,再有两天,折断的桅杆和船帆即可更换完毕。 船上,一众水手就着微弱的蜡烛,喧闹着,吼叫着,俨然正在赌钱。 “哦,真是狗屎!”波迪恩恨恨地扔下一把比索,随后摸了摸荷包,站起身来。 “波迪恩,怎么,不玩了。”一个大胡子水手嘲笑着,“你的手,今天是不是摸了牛粪!臭的一塌糊涂!” “疯狗,今天就算了。我的幸运女神今天没出门,下次再跟你玩!”波迪恩嘟囔着朝船舱走去。 回到船舱,几个水手正在兴奋的聊着什么。 “哦,那个意大利娘们可真够劲!”一个水手猥琐地说道,“我跟卡尔两人都没把他搞定。所以,明天,我要继续去,直到把她征服!” “哈哈……”一众水手哄然大笑,“那是你跟卡尔太弱小!要是换成我恐怕要不了半个小时,就会让她软弱无力的倒在床上!” “得了吧!”另一个水手不屑地说道,“意大利娘们可是专门伺候男人的,就算你去了,照样把你榨干在床上!” “要说意大利女人,确实没意思!我觉得还是东方女人要有味道一点。比如,中午我们去的那家杂食铺。哦,现在想想,还真有点让人思念。” “没错!东方女人,虽然没有意大利女人热情,可是,却有股让人……保护的欲望!” “哦,真是可爱的东方女人!” “……” “要不,我们去找她?”有水手突然冒了一句。 “哦,他们可不是那些土人,是镇上的居民……” “或许,我们可以跟她谈谈价钱。” 几个水手互相看了看,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夜色中,小镇宁静而安详,偶尔,几声犬吠,稍稍打破了这安宁的气氛。镇上的居民多数已然睡下,为明天的生活而稍作休息。 “好像就在前面了……”街道上,六七个醉醺醺的水手,打了一只火把,停了下来,四下观察片刻,然后继续朝白天吃饭的杂食铺走去。 “咚咚……”一阵敲门声在宁静的夜色中格外响亮。 朱怀宝一骨碌坐了起来,警惕地看向声音的传来方向。 “当家的,怎么了?”妻子朱张氏也坐了起来,慌张地抱住朱怀宝的胳膊。 “……有人在敲门。”此时,朱怀宝已听的真切,是有人在敲他家的门。 “啊!这么晚了,会是谁呀?”朱张氏脸上露出不安的神情。 “我……我去看看。”朱怀宝下了床,在门后拿了根木棒,出了门,朝前院的杂食铺走去。 “咚咚……”又是一阵剧烈的敲门声。 “谁呀?”朱怀宝隔着门问道。 “咚咚……”外面听到有人呼应,走大力地捶打着门,伴随着叽里咕噜的喊声。 “夷人?!”朱怀宝有些害怕了,这么晚了,这些夷人来干什么? “各位老爷,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朱怀宝磕磕巴巴的用西班牙语问道,希望他们只是问路的,或者打听消息的。 “我们要喝酒…,我们要吃饭。” “我们要和东方美人共享这美好的夜晚……,嘻嘻……” “……” 朱怀宝脸都白了,这帮子夷人来这里是要胡闹呀! “夜深了,不营业了,打烊了……”朱怀宝央求道,“各位老爷,你们回去吧。……明儿白天再来。” 几个西班牙水手吵吵闹闹的,见大门好半天都不开,里面答话的人西班牙语夹杂着东方语言,听的也不是更明白,一时间有些着恼。 “澎澎……”几个水手索性用肩膀使劲地撞击着大门。 片刻功夫,随着“哗啦”一声,大门被撞开,西班牙水手鱼贯而入。 “各位老爷,天晚了,不营业了,打烊了……”朱怀宝连忙上前阻拦。 几个酒气上涌的水手根本不管,一把推开朱怀宝,径直往里面闯去。 “哇!多么动人的东方小美人!”西班牙水手最终闯入了里间的卧室,微弱的烛光下,朱张氏和女儿小玉吓得紧紧抱在一起。 “各位老爷,行行好!……放过我们!明天,铺里的吃食和酒水,请各位老爷随便取用!”朱怀宝见这群西班牙水手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的妻女,立时慌了。他拦在水上前面,不停地作揖,求告。 波迪恩擦了一把嘴角的口水,朝旁边的同伴看了看,发现同伴的眼里同样的是充满了欲望和贪婪。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银币塞给朱怀宝,笑嘻嘻地说道:“我需要和这位美丽的东方小美人睡一觉,这些,是她的费用。”说着,抢先冲向小玉。 朱怀宝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的银币,随即听到女儿的惊叫声和妻子的呼喊声,连忙看了过去。 “住手呀!”朱怀宝见一个西班牙水手将妻子推倒在床下,然后扑倒女儿,睚眦欲裂,预上前阻拦。 “波迪恩这家伙下手可真快!”几个西班牙水手嬉笑着,将朱怀宝挡住,也伸手掏出银币递给他,“待会,还有我们。……现在,请不要打扰我们!” 有个水手转头看到地上的朱张氏,便起身将她托了起来,朝屋角而去。 “哦,上帝,让他们两个抢了先!”众水手喊叫着。 “畜牲呀!”朱怀宝被水手珰着,悲愤欲绝,回身捡起刚才丟在床脚的木棒,朝跟前的水手挥舞过去。 “哦!”那水手猝不及防,被木棒打在额头,吃痛不已,避了开。 朱怀宝继续挥舞木棒朝女儿小玉方向过去,想努力地把自己的孩子救出来。 “啊……”一把刺剑插入了朱怀宝的腹中,他停了下来,一阵剧痛,让他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慢慢抽走,紧接着,后背又是一把短刀插入,血从嘴角溢出。他不甘地望着在床上不停反抗挣扎的女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心中充满无尽的恨意,这狗日的世道,在哪里都要被欺负。 夜色更加漆黑,湿咸的海风轻轻的吹拂着海岸,将一朵朵浪花击碎在岸边的岩石上,然后卷着白沫,随着潮水退回大海。 在圣费尔南多小镇以南三里的海岸上,三艘被炮火,海水和风暴洗礼的大船缓缓的靠向岸边。 “大江,你带几个人先游到岸边,看看岸上的情况。……小心点!”曹雄朝齐大江吩咐道。 齐大江点点头,将雁翅刀绑在后背,缀着绳索,从大船上慢慢地进入水中,身后,陆续有人跟在后面,然后一起朝着岸边悄悄的游去。 吕宋,或者应该说菲律宾,在这里,又将面对什么样的情形呢?齐天在船上,默默的看着二哥带人游向岸边,心中升起一种对未知而感到茫然无措的情绪。 第二十三章 圣费尔南多(三) “镇长大人。”小镇治安官迪费尔一大早就来到了镇长加尔?齐洛的家中,汇报镇上的治安情况。 “镇上的杂食铺昨晚起火了!朱和他的妻女都死了……”迪费尔语气沉重的说道。 “杂食铺起火?……是意外还是……?”加尔?齐洛停下了整理衣服上动作。上午,他要带着圣克鲁斯号船长蒂梅尔克去镇子不远的的山上打猎。 “很明显,不是意外!”迪费尔摇摇头道:“朱的邻居说,昨晚有圣克鲁斯号的水手去了杂食铺。所以……” “所以,是那帮肮脏的水手干的!” 迪费尔点点头,然后平静了看着镇长。 加尔?齐洛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低头沉默了一会。 “那些……明人什么反应?”沉默半响,他抬头问迪费尔。 “……他们……似乎很悲伤,都在杂食铺那里默默地哀悼死去的人。” “哦。……有没有其他过激的反应?” “过激的反应?……哦,好像没有。他们……看着,似乎都很平静。” “好的,迪费尔,辛苦你了!”加尔?齐洛点点头道,“这场悲剧,是个意外。当然,我会把这个意外告诉蒂梅尔克船长,让那些肮脏的水手在我们的小镇上可以规矩一点。” 迪费尔耸了耸肩,是呀,昨晚是个意外。那些东方明人一直都很驯服,不会就这个“意外”而发生其他过激反应的。只是可惜了,那个杂食铺的东方美食,以后就无法再享用了。 煦暖的阳光温和的照耀在圣费尔南多小镇,铁匠铺子里,传来叮叮当当的捶打声,杂货铺的掌柜费力地与伙计将门板一块一块地卸下,准备迎接到来的客人,许多面色黝黑的土人背着一些水果和稻米,希望能换一些漂亮的东方棉布……小镇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安宁。除了小镇东头依旧冒着的丝许青烟,还有大火过后的残梁断壁,或许能昭示着,昨夜小镇上发生过的罪恶。 丁传根一脸哀凄地看着烧成废墟的杂食铺,心中痛的无以复加。昨天还是欢声笑语的小玉一家,今早就成了三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刚刚镇上的治安官迪费尔大人宣布,这是一个意外,是晚间用火不慎导致的一场悲剧。 但周边居住的明人移民都很清楚,这不是意外,是前天到来的大帆船上那帮水手干的。但他们不敢再多说什么,夷人官老爷肯定是在偏袒那些长得跟他们一样的水手。忍吧,小老百姓在哪总免不了受欺负,朱怀宝一家只能算倒霉。 “我要替小玉报仇!”丁传根咬着牙说道。 “啊,报仇?”旁边的两个小伙伴惊讶地喊道,“怎么报仇?” “他们有很多人,他们还有刀,有火铳。……传根,我们打不过他们的。”一个虎头虎脸的少年说道,他是丁传根的从小玩伴,叫常春生,十几年前,他的父母与丁传根父母一起跨海移民到吕宋。 “丁,你要好好想,报仇,是要杀人的,当然,也会被别人杀。”另一个伙伴啃啃巴巴地说道,汉语明显不太流利,赫然是一个夷人,亚兹米尔,和他的父母来自意大利。 “米尔,你跟那些夷人都是一起的!”常春生转头对亚兹米尔说道。 “不!”亚兹米尔急切地辩驳道,“我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他们是半岛人(意指西班牙人),我来自撒丁,跟你们一样恨那些半岛人。” “小玉是被那些水手害死的,作为最好的朋友,你们说,该不该去给她报仇?”丁传根道。 “可是,我爹说,不要惹事……”常春生期期艾艾地说道。 丁传根又看向亚兹米尔。 亚兹米尔犹疑了片刻,不过联想的以往小玉温柔可爱的样子,自己也曾很是仰慕,今早却是被大火烧的面目全非,少年一时血涌,“丁,我跟你一起去报仇!” 丁传根点点头,与亚兹米尔转身朝镇上走去。 常春生看着已走远的两个同伴,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也跟着跑了过去。 波迪恩懒懒的从吊床上翻了下来,在狭窄的舱室里伸了个懒腰,然后晃了晃脑袋,走出了充满一股霉臭味的舱室,来到甲板上。一些操帆手正配合这修船所的工匠更换桅杆和帆布,还有些工匠和水手抬着厚重的木板朝底仓,去加固隔水层。 “真是一个好天气!”波迪恩揉了揉肿胀的睡眼,准备找几个同伴去镇上吃点东西。一想到镇上,不由得回想起昨晚的疯狂。哦,真是有趣而又可爱的东方女人。但可恨的是,德雷克那个家伙,在天快亮时,一不小心把那个小美女给弄死了,让人好不晦气。最后,他们索性也杀死了那个年纪大的女人,并将杂食铺洗劫一空,然后放了一把火。 你还别说,小小的杂食铺居然积存了近百枚金银币,让大家发了一个小财。 波迪恩寻了一圈,同伴们不是在睡觉,或者已然早就去了镇上,还有就是懒洋洋的躺在甲板上晒太阳,都不太情愿午后这个时候去挥霍精力。 码头距离小镇只有不到七百码的距离,需要穿过一片小树林,并经过一条小河,就可以看到镇上高耸的教堂尖顶了。虽然,一群无法无天的水手做下了一桩灭门惨案,但直到中午,也没见到镇上的治安官来找麻烦,那就意味着,他们无需再担心什么。就如同在秘鲁,在智利,在拉普拉塔等地,轻易地杀死一个印第安人,同样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因为,我们是上帝的子民! 小树林里各种鸟叫虫鸣,似乎是有些不耐树林中的湿热,或许也是争抢各自裹腹的食物,当然,也有可能在惶惶地避让各自的天敌。波迪恩摇摇晃晃地走在夯土小道上,琢磨着,一会到了镇上,该寻些什么乐子。 突然,林中窜出一人,手里挥舞着一把短刀朝他砍来。 波迪恩吃了一惊,侧身往旁边躲去,手伸向腰间,去拔自己的刺剑。 在林中等了一个多时辰,路过的水手或三五成群,或前后相距不远,丁传根等三人一直都没机会下手。午时,简单吃了点干粮,又继续守候,等待机会。 终于,有一个落单的夷人水手走了过来,丁传根既紧张又兴奋,与三个同伴互相看了看,抄起砍柴的短刀就冲了出去。 短刀就要砍在波迪恩的肩上时,丁传根突然间有些害怕,迟疑了一下。结果对方急退两步,短刀轻轻的划过波迪恩的胳膊,给他留下一道长长了血口。 波迪恩退后,转身,一把抽出刺剑,恶狠狠得盯着面前的东方面孔的少年。胳膊上一阵疼痛,但他不敢分心去查看。 常春生与亚兹米尔各自握着刀剑从波迪恩的侧方走了出来,与丁传根一起,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第二十四章 圣费尔南多(四) 波迪恩心里有些着慌,手里握着刺剑,眼睛不停地四下观望,慢慢地向林中后退。 “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样来杀我?”波迪恩余光看到一个西方面孔的少年移动到林子的边缘,堵住了他继续朝林中退却的路。 丁传根死死咬住嘴唇,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夷人,蓄势准备再次出击。 “你们杀死了朱,还有他的一家!”亚兹米尔说道,他手心里全是汗,握着的刺剑有些发抖。 波迪恩一愣,有些意大利口音的西班牙语,说我杀了人。哦,一定是昨晚那家杂食铺的事,他们是来复仇的。 “救命啊!……快来人啊!”波迪恩突然大喊起来,码头距离这里不远,希望船上的同伴能听到自己的呼救,自己可不想死在这三个少年手里。 丁传根三人听到波迪恩大声呼救,均是心头一震,互相看了看,随即各自举刀朝波迪恩砍了过来,必须在有人赶来之前,将他杀了。 波迪恩闪身躲过丁传根一刀,挥剑格挡住常春生的砍柴刀,扭转身体,想再避开后面亚兹米尔的刺剑,但没有成功。一阵绞痛从胁下传来,他“啊”的一声惨叫,向前扑倒。 “我……刺中他了!”亚兹米尔颤声说道。 “杀了他!”丁传根转身,朝地上的波迪恩挥刀砍去。 “哦,上帝!”波迪恩手中的刺剑已经丟在一边,看见丁传根举刀过来,吓得连连在地上后退,“求求你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在主的面前忏悔!……求你了!” 丁传根见波迪恩鼻涕眼泪纵横,手中的刀一时间没有砍下去。 波迪恩见机,一个骨碌爬起来,转身,奋力向码头跑去。“救命啊!……快来人啊,救我!” 三个少年先是一愣,随即顿时慌了,急忙追在后面。 然而,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波迪恩爆发出最大的潜力,忍住后腰的疼痛,朝码头发力狂奔。三个少年根本无法截住他,只能徒劳的追在后面。 “糟了!”快接近码头时,丁传根看见那艘大帆船上,下来七八个水手,手里拿着刀剑,还有火铳。 “咱们快跑!”丁传根收了脚步,止住同伴的继续追击。 “碰!”一声,从船上下来的水手很明显已经看到逃到近前并且身上带血的波迪恩,有人举着火铳朝追在后面的丁传根开火射击。 三个少年见状,转身朝后跑去。 “杀了那三个小子!”波迪恩跑到同伴面前,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他们是为昨晚的事,来找我们复仇的!……必须杀了他们!” 有昨晚参加灭门惨案的同伴闻言,立马招呼众人追向那三个少年。 三个少年不敢往镇子里跑,更不敢往家跑,只能朝着镇子的后山跑去。 午后的林间稍显湿热,三个少年毕竟年少体弱,要不是凭借山林茂密,以及以往多次进山砍柴打猎而对林间的熟悉,恐怕早就被一帮追在后面的西班牙水手捉住了。 饶是如此,三个少年没多久已然跑脱了力,汗如雨桨,气喘如斗,只是凭借着逃命的本能,往林间深处钻去。 “哎呀!”跑在前面的常春生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整个身子朝前扑倒在地上。 丁传根迈着沉重的步伐,就要上前去扶起同伴,但腿弯处被一根木棍敲中,也是朝前扑倒。 “不要动!”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把刀架在颈后,“要不然,宰了你!” 丁传根面如死灰,稍稍抬头望去,同伴常春生也被一个男子用刀架住。他刚想出声提醒后面的亚兹米尔小心埋伏,就听到身后也传来一声闷哼,显然,他也被抓了。 “完了,我们要死在这儿了……”丁传根心头一片绝望。 牛虎迅速地将常春生捆绑好,并用一块破布塞住他的嘴巴,扔到一颗大树后然后,冲齐大江点点头,随即伏低身子。昨晚上岸后,曹雄部在附近找了一处山谷,稍作修整。午后,曹雄吩咐齐大江带着他们一行二十几人,准备向林中探探路,寻找居民部落,以做补给。却不想在半道遇到逃到此处的三个少年。轻松地捉住三人后,远处又传来同伴讯号声,提醒后面又有人赶来。 贝齐拉尔小声的咒骂着,带着船上的水手追那三个少年已经快两个小时,山路的险阻,林间枝叶茂密,时不时地丢掉目标。他心里发狠,捉到三个小鬼,一定要让他们吃点苦头。刚才还看到他们的身影,怎么一会又不见了。他示意同伴再次散开,朝三个少年最后出现的方向成扇形搜索。 贝齐拉尔挥舞着刺剑,将挡路的枝叶劈开,嘴里还大声地发出恐吓语言,“哦!小子,我看到你了!乖乖地出来吧,要不然,老子可要踢爆你的屁股……” 突然,一个身影猛地朝他扑来,猝不及防下,贝齐拉尔仰面朝后倒去,身子重重的摔在草丛里。他刚要大声呼喝,一把短刀逼在他的脖颈处,吓得他立马闭住了嘴。 林中几处出现了短暂的打斗声音,甚至传来惨呼声,哭喊声,但不久,林中走安静下来。 “大江哥,全都是夷人。……杀了三个,活捉五个。小虎带着几人朝前继续搜索了,……大陆也跟着去了。”罗汝成走到齐大江跟前小声地汇报。 “兄弟们有没有事?” “都没事!这些夷人估计跑了不少路,都脱力了。看着粗壮有力的,结果却稀松的很。” 齐大江笑了笑,拍了拍罗汝成的胳膊,“走,咱们先去问问那三个小娃子。……也不知道附近什么情况。” 丁传根瞅着对面几个跟他一般明人面孔的男子,心底无来由的放松下来。只要不是夷人,那就不是跟那帮西班牙水手一伙的。 “你是附近的居民?”齐大江看着丁传根和声问道。 丁传根点点头。 “你们住的地方距离这有多远?有多少人?有没有官兵?……” “……你们是……”丁传根反问道。 “我们是……”齐大江沉吟了一下,“我们是海盗。” “海盗?”丁传根张大了嘴巴,劫掠成性,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海盗! “我们不抢老百姓。”齐大江有些尴尬的说道,“只抢那些……那些做多恶事的财主,还有贪官。”说着,有些赫然,以前跟着刘香,那可是无差别的掳掠,不分良善。 “……你们可以帮我们报仇吗?”丁传根听了齐大江一番所谓“劫富济贫”的言语,不由想起小玉一家的惨死。 “当然!”齐大江说道,“如果有恶霸地主欺负你了,我们可以为你做主。……那,可以说说你们的情况吗?” “我们……我们被那些夷人欺负了!他们还杀了小玉一家,还放了一把火……”丁传根眼睛通红的说道。 齐大江神情凝重地听完丁传根的叙说,对夷人水手的残暴而咬牙切齿,也对小镇官员的刻意庇护而愤懑。 齐大江站了起来,和罗汝成互相对视一眼,均点了点头。小镇五百多人,夷人差役(民兵)不到五十,就算加上那艘大船的一百多夷人水手,整个武力也不过一百五上下。凭借着突袭,完全可以控制整个小镇。 第二十五章 圣费尔南多(五) “你带人守在这里,等小虎他们回来。我立刻带着这三个娃子和夷人回去,看三舅如何定夺。”齐大江朝罗汝成说道。 说罢,招呼几个同伴带着三个少年,并押着五个夷人朝营地赶去。 靠近海边不远的一处山谷里,星星点点地排布着七八顶帐篷,时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草地上,树枝上,挂满了浆洗过的衣服,以及隐隐有些血污的绷带。 齐天给陈大郎换了止血的绷带,看着他又沉沉睡去,直起了腰,长出一口气,然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今日早间,又有两个伤者因创口感染,没有挺过去,被抬了出去。但神奇的是,陈大郎断了一臂,如此重的伤势,居然熬了过来,伤口也没有再化脓。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命应该保住了。 “四叔,四叔!”帐篷外传来狗子的呼喊声。 齐天摇摇头,狗子一大早跟着几个射箭好手去林间打猎,这到了午后才跑回来。 “轻点声!”齐天出了帐篷,看见狗子气喘吁吁地跑来,“大郎他们都在养伤呢!” “哦……”狗子掩住嘴,凑到齐天身边,“二叔他们回来了。捉了几个夷人回来,正在三舅公那里呢!” 捉了夷人?那应该是菲律宾的西班牙殖民者了。齐天对此非常感兴趣,便拉着狗子朝曹雄那边走去。 “你是说,那个小镇整个武力也就是一百五上下?而且唯一顾忌的,是海边的大船以及上面的水手?”曹雄见过几个夷人俘虏后,拽着齐大江问道。 “是,三舅。”齐大江答道,“那三个娃子这么说的,他们在此地生活了十几年。而且,我在路上也找他们三个分别印证了。……三舅,镇上颇有积蓄,还有修船所,铁匠铺……” 有修船所,那就可以将破损的船只修理一番,有铁匠铺,破损折断的刀剑也可以修补或者回炉再造。曹雄听了齐大江这么一说,大为意动,回头看了看俞福坤,对方含笑点点头。唯一所虑的是,对方有许多火铳。但咱们这是偷袭,又不跟你正面对敌,想必应付的了。 “走,召集所有还能动的兄弟,带上干粮,现在就出发。……到了,也差不多晚上了,正好夜袭。”曹雄厉声命令道。 齐天赶到时,曹雄刚刚发布动员,整个营地顿时沸腾起来。 “二哥,我也想去。”齐天对齐大江说道。 “你不要去了。”齐大江道:“晚上动起手来,乱糟糟的,容易出事!明日白天,你和其他人乘船走海路过去。” “二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呵呵,多你不多!”齐大江揉了揉齐天的脑袋,“听二哥的,你和狗子守在营地。明日,二哥给你在镇上找个大房子,让你舒舒服服睡个觉!”说着,丢下齐天,朝营地中间跑去。 “四叔,怎么办?”狗子扯了扯齐天的衣角。 “能怎么办?留在营地呗。” “可是……,可是……”狗子着急地说道,“俺们去了,可以多少帮一点忙呀!就像那天在船上毙杀贼人一般!” “你喜欢杀人?” “……嗯?……俺就想帮忙!” 齐天看着一脸憨厚稚嫩的狗子,不由回想起后世非洲的童子兵。也许,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三观,暴力,血腥,以及无畏。 “我们待会偷偷的跟在队伍后面。”齐天说道,“现在,我们去准备一下。” 丁传根有些忐忑不安地走在前面,牛虎手握着单刀警惕地跟在他身边,在他们身后十几步外,是两百多全部武装的海盗,单刀,鱼叉,还有火铳和弩箭。穿行在茂密的林间,整个队伍全都沉默不语,闷着头赶路。 在日暮时分,曹雄一行来到了小镇附近的一处小山坡。吩咐手下兄弟隐藏在林中,曹雄带着齐大江,俞福坤两人趴到坡顶,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小镇。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小镇里的烟囱冒出许多青烟,其间还传来大人呼喊小孩归家的吼声,以及四下犬吠声。小镇四周围着一层单薄的栅栏,前后两个出口处有高大的木门封闭。两头的木门附近甚至还布置了火炮,左右两边的屋顶上,有持火绳枪放哨的民兵,不时地四下张望着,不过看样子却很是随意。 观察了片刻,曹雄等人便返回树林。几人找到丁传根和常春生,再次一一确认小镇各处设置的防御点,以及镇长、治安官、神父等重要人物的住所。在地上简单的画了一个小镇的略图,就着落日余晖,开始分派攻击任务。 “大江,你带着人去码头,解决那艘大船上的夷人水手。等看到小镇起火,立马动手。小心点,船上都是夷人水师的官兵,还有不少火器。”最后,曹雄对即将出发攻击码头的齐大江吩咐道。 “放心,夷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的到来,又是趁夜突袭,应该拿得下!……三舅,帮我看好这两个兔崽子。”齐大江侧目瞪了一眼缩在曹雄身后的齐天和狗子。 “放心,一切有我!”曹雄转头看了看两个少年,眼里充满了舐犊之情。虽说,老四以前在刚上船时,表现的很不堪。不过,最近倒是沉稳有力多了,敢杀人,会解析海上周边情形,而且,居然还懂得一点治伤的手艺。只是,可惜了,跟着咱们一群粗坯混在海上。 “二哥,三哥,一切小心。”齐天见齐大江带着人就要出发,上前几步,郑重地嘱咐道。穿越这个时代以来,一直被几个哥哥照顾着,看护着,心中隐隐已经把他们当做亲人了。 “放心吧,小天!”齐大陆伸手揉了揉齐天的脑袋,“那些夷人此时肯定毫无防备,到了码头,肯定手到擒拿!” 突袭定在夜里丑时(夜里1点至3点),众人吃了点干粮,然后纷纷用布巾裹着脑袋及手脚,合衣睡在地上。夜幕深沉,四周俱静,田野里偶尔传来虫鸣蛙叫,在夜空中努力证明自己的存在。 齐天对于无处不在的蚊虫苦恼不已,手脚头部稍稍露出一点缝隙,可恶的蚊子呼啸着向里钻去。盖上布巾,裹住头脚,却又很闷热。他有些羡慕地看着周围呼噜声一片的同伴,再次哀叹一声,热点总比被蚊虫叮咬的满头是包要好吧。将布巾又裹住头脸,闷头努力地去睡。 不知何时,齐天被人拍醒。他立刻坐了起来,身边只剩下五六个人,曹雄站在山坡上,看着远处的小镇,狗子抱着火铳立在他身后。大队人马已经悄悄的摸去了小镇,攻击即将展开。 齐天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将弩弓别在腰间,然后提着一把短刀也站在曹雄身后。 “我们下去吧。”曹雄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迈步走下山坡。 俞福坤看着小镇近两米的木门,不太确定附近是否隐藏有人。他决定从薄薄的木栅栏处进入,朝手下兄弟打了一个手势,罗汝成便在两个同伴帮助下,悄悄的翻了过去,进入一片寂静的小镇。随后,陆续几人也翻将进去。 俞福坤带着三十余人安静地伏在距离门口二十步外,等待大门的打开。 罗汝成进了小镇,与两个同伴配合,顺着屋脚爬上了屋顶。靠近檐角的地方,一个民兵靠着墙抱着火枪正在酣睡。他手脚贴着屋檐,慢慢的接近。到了身边,一只手捂住那夷人的嘴巴,然后一刀捅进他的腹中。任凭他如何挣扎,死死地摁着他。直到他不再动弹。 屋顶的岗哨清除后,迅速溜了下来,朝小镇大门摸去。 一柱香不到,木门慢慢地打开,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在夜色里异常刺耳。 等在门外的俞福坤见状,提着刀率先冲进大门,其余兄弟陆续跟着冲了进去。 “不要发出太大动静,……如无反抗,不要随便杀人!去几人先控制住武器库,……还有那个什么治安官那里,你们几个去教堂……”俞福坤一边冲着,一边低声分派这攻击目标。 “砰!……砰!”突进小镇一刻钟左右,小镇上终于响起了火铳的射击声音,随即人的喊杀声,呼喊声,惊叫声,哭泣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不久,有火头在小镇某处燃起,照亮了小镇的上空。 第二十六章 圣费尔南多(六) 齐天随着曹雄来到小镇大门处时,已经可以清晰地听到镇子里到处传来山东好汉的呼喝声。显然,随着越来越多的海盗涌入小镇,里面的局势已逐渐被掌控制,小镇即将被解除武装,只待天明,一场新的财富分割就会展开。当然,所有的一切,还要看码头的战斗是否顺利。 因为父亲在码头的修船所做工,对附近环境比较熟悉,亚兹米尔很不情愿地带着齐大江一行百余人静悄悄地接近了码头。 “你答应我,一定不要伤害我的父母,嗯,还有沙罗尔叔叔他们!”亚兹米尔伏在齐大江旁边,小声地说道。 齐大江笑了笑,同样小声地说道:“放心吧!我们可不是杀人如麻的海盗。……我们是劫富济贫的义盗,只杀那些无恶不作的坏人,”在船上无聊时,听四弟讲了许多梁山好汉的故事,嗯,同样是我们山东的好汉。对那些杀官造反,除暴安良,替天行道的好汉行径,很是神往。 “二哥,你看!”齐大陆在后面拍了拍齐大江的腿,指着小镇的方向。 漆黑的夜色中,小镇那里冒出了一柱火光,开始还很微弱,渐渐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甚至,在小镇的其他方向也升起了数道火光。 “大陆,你看着夷……这娃子。弟兄们,我们上!”说完,提着雁翅刀朝码头边的大船冲了过去。 “咻!咻!……”几根弩箭将船上值哨的西班牙水手射翻,齐大江看着同伴已经向船帮抛出数根绳勾。他将长刀插在背后,抓住绳索,向船上攀爬。 爬上船帮,刚翻过护栏,就看见有一个西班牙水手听到外面有动静,出了舱室来查看。冷不丁的遇到齐大江,一愣,随即便要张口呼叫同伴。 齐大江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个冲拳打在那个西班牙水手的肚子上,还没等他弯腰呼痛,又上前一步,化拳为掌,反手扼住那水手的喉咙,虎口一用力,“咔嚓”一声,捏碎了他的喉骨,同时,伸腿勾住他的软倒下的身体。整个动作快如脱兔,一气呵成,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等同伴陆续上来有二十几人后,齐大江领着几人朝船长室摸去,其他人则朝甲板上另外舱室袭去。 戈特?瓦尔特今晚睡得很早,因为经过三天的维修,船只受损部位几乎都已经修复,明日,他们就要驶离这个小镇,往马尼拉而去了。船长和他的几位侍从依旧留在小镇上,据说要与镇上的神父聊聊如何感化那些迷失信仰的东方人和愚昧的土人。作为船上的二副,在天黑前,领着几个军官和修船所的工匠仔细检查了整个船体和风帆的运行状况。总得来说,情况是好的,完全可以再次进行远航。 但,检查人员状态时,却发现不少船员在晚餐前仍滞留在小镇,未能及时返回。这令他极为恼怒,又颇为无奈。他们的大帆船穿越了整个南太平洋,航程近四十多天。到马尼拉后,最多修整一个月,他们又将携带大量的东方丝绸和瓷器以及手工艺品,踏上返回欧洲的行程,那又将是一个漫长而又充满风险的航程。大部分船员都在肆意的放纵自己,酒精,赌博,还有女人,似乎这些能稍稍缓解他们内心中对艰苦航程中险阻的不安和恐惧。 戈特?瓦尔特决定等那些晚归水手返回后,将惩罚他们连续清洗一周的甲板。一边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边握着鹅毛笔写着当天的日志。他抬头望了望舱室外,因为他似乎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哦,也许是枪炮长等来了晚归的水手,正悄悄的放纵他们返回舱室。摇摇头,随即,又低头写着日志。 舱室的门“吱”的一声开了,戈特?瓦尔特有些不满地回头瞪着进来的人,太没礼貌了,都不知道敲门,或者先喊一声长官。 然而,进来的人疾步冲到他跟前,须臾,一把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处。 “不许喊叫!要不然,宰了你!”齐大陆凶狠地对着坐在桌前的夷人喝道。 戈特?瓦尔特惊愕之极,手里的鹅毛笔掉落在桌上,一摊墨迹将写了一半的日志涂抹成一团黑。眼前这个东方人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我们这是被袭击了?! 齐大江跟在后面,见船长室里只有一个夷人,并被三弟控制住,示意跟上来的同伴上前将其捆绑起来。然后,转身带着人朝船上其他舱室摸了过去。今晚,居然出奇的顺利,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要将这艘大船控制。 就在齐大江等人陆续将上层甲板的各个舱室清理干净的时候,牛虎已带人开始准备朝下层甲板突袭,但,终于惊动了对方。 “砰!砰!……”二层甲板下传来几声火铳的声音,紧接着又传来惨呼声,喝骂声。 齐大江心里一沉,提着刀往火铳响声的地方跑去。 “大江哥,下面的夷人持有火器!……吴老二和小余折在下面了。”牛虎悲声道。 齐大江拍了拍牛虎的肩膀,接过一个火把丟了下去,然后侧着身子朝下层甲板看去。只见吴老二头朝下,歪倒在楼梯上,小余则扑倒在底舱甲板上,没有动弹。下面的西班牙水手见有火把丢下来,火铳冲着楼梯开了一枪,又有人将火把一脚踢开,甲板下又是一片漆黑。 齐大江早已提前闪开,趴在旁边的甲板上。几个同伴见对方火铳射击,也拿着火铳对着楼梯口,朝下开火。 双方隔着一层甲板互射了一阵,谁也奈何不了谁。这个时候,二三十个西班牙军官和水手全都双手反绑着,被集中看押在大船的前甲板上。 同时,附近的修船所,码头仓库,收税所以及一个小炮台均发来信号,全部兵不血刃的拿下。同时,还在往来码头的路上,抓了七八个从小镇上趁隙逃回的水手。 “押几个夷人过来!”齐大江见僵持不下,让人带了几个西班牙水手过来。他喝令这几个西班牙水手,冲下面的人喊话,要其投降。 几个西班牙水手在楼梯口喊了一阵,下面无人应声。 齐大江冲牛虎使了个眼色,牛虎会意,提起刀,将其中一个西班牙水手砍翻在地,然后,一脚踢到楼梯口。 西班牙水手的尸体咕噜噜得滚落下去,引得对方又拿起火铳朝上开火。 却不料击中了一个喊话的西班牙水手,栽倒在地,不停地呼喊着,翻滚着。 “让他们继续喊话!”齐大江喝道。 一连斩杀了三个西班牙水手,对方还是不与回应。 最后,齐大江把船上的二副戈特?瓦尔特押到通往下层甲板的入口,命他向底下的水手喊话,要求全部投降,并威胁,要将整艘船放火烧了。 此时,下层甲板的水手终于有了动静。似乎发生了一番争执和打斗。一柱香后,他们还是举着手一一走了上来束手就擒。由于死了同伴,齐大江有些恼怒,对上来的水手执行了五一抽杀令(每五个抽出一个杀死)。片刻功夫,血淋淋的人头就滚落在众多西班牙水手面前,让他们的脸色更加变得苍白,眼神中充满了对生的祈求和死亡的恐惧,心里不停地向上帝祷告着。 与此同时,原以为,已经控制住局势小镇,战斗似乎也遇到了麻烦。 第二十七章 圣费尔南多(七) 圣克鲁斯号船长蒂梅尔克,昨晚与汉普宁神父聊到很晚,他们回忆了当年共同居住的城市毕尔巴鄂,探讨了南美大陆印第安人的归化,甚至还对法国在欧洲日益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表达了几分忧虑。汉普宁神父是博学的,对神学有很深的造诣,而且对传教有着狂热的痴迷。但是,明日就要离开小镇了,也许很多年都不会再与神父相遇。 夜深了,他怀着略有遗憾的心情睡在了教堂的阁楼上,伴随着远处隐隐传来的涛声,进入了梦乡。 似乎没睡多久,蒂梅尔克被镇上的枪声惊醒,茫然间,又听到远处有人大声地呼喝,咒骂,以及凄厉的惨叫声。他立刻坐了起来,匆匆披上外套,走到阁楼的窗口。 小镇似乎受到了袭击,街道上快步行走着几股人流,他们挥舞着刀剑,对走出家门查看情况的居民大声喝止,乃至劈砍。也有小镇居民在屋顶和院墙上用火绳枪攻击着这些来路不明的袭击者,但随即被人很快的用弩箭射翻,或者被对方冲入家中乱刀砍死。 “哦,上帝!”蒂梅尔克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是该死的海盗!”他立刻跑下阁楼召集随行的侍从,用各种家具,以及条石将教堂的大门堵死,然后纷纷端着火枪警惕地守在门口和窗户。 很快,来袭的海盗分出一波人流,开始准备攻击教堂。十几个执刀提剑的海盗试图从大门和窗户攻进来,但遭到教堂里面十来枝火器的反击。丢下几具尸体后,海盗们纷纷后退到对面的街角。蒂梅尔克船长舒了一口气,也许凭借着教堂坚固的构造,可以安全得守在这里,等待救援。毕竟船上还有七八十名水手,武装一下,说不定可以击退这些海盗。 曹雄带着齐天等人进入小镇时,镇上几个重要的据点都已被攻下,斩杀了一些敢于反抗的民兵和居民后,一众颠沛流离的海盗算是基本控制住了这个海边的小镇。 “教堂有两层,而且门窗都被堵死,里面最少有十杆以上的火铳,……兄弟们一时攻不进去!”俞福坤见到曹雄后,低声汇报着,“刚才就一会功夫,咱们死了两个,伤了四个。” 曹雄就着火光仔细观察着那栋高大的教堂,几乎全身条石建筑的外表,下层窗口很小,上层窗口虽然很宽广,但高度也有四五米,想爬上去,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窗口必定有火铳手。同样的,因为是石质建筑,火攻恐怕也不一定能奏效。 “先不管他,安排些人看住。待天明后,再做计较!”曹雄说道。 圣费尔南多小镇自西班牙殖民者建立以来,第一次落入了一群外来者的手里。小镇居民度过了一个恐慌而又不安的夜晚,在黎明时候,全都被赶出了家门。他们被一群提刀持枪的海盗驱赶着到了镇子中心的集市上。有部分男性居民被要求去清理街道和南北两个镇子大门附近的尸体。经过统计,曹雄部昨晚死五人,伤十四人。而小镇居民和民兵则死十五人,伤者约二三十人。 曹雄站在高台上,简单地宣布,这个小镇暂时由他们管制,期间,所有居民不得随意出门。如有违反,一律斩杀。随后,小镇居民听到解散的指令后,如蒙大赦般地迅速跑回家,并紧紧的关闭门窗,忐忑不安地等待自己的命运。 “曹爷,曹爷!”牛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小虎?”曹雄见牛虎这般着急,心里一突,该不会码头攻击过程出了问题? 牛虎脸色有些红润,神情颇为欣喜,“曹爷,齐二哥喊我来请你过去!”他走到曹雄身旁,看了看四周,小声地说道。 “什么事?出了什么问题?” “没出什么事!”牛虎欢喜地说道,“银子!好多银子!……船上有好多银子!” “嗯?”曹雄一把抓住牛虎的肩膀,“什么银子?你他娘的讲清楚点!” “码头那艘大船上,装了很多银子!”牛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差不多有一两百箱,一块一块的,都装的满满的!” 曹雄愣住了,看着牛虎,眼睛瞪的老大,似乎有点不相信。 “走,领老子去看看!”曹雄说着,推了一把牛虎,“去瞧瞧,是不是真的有很多银子!” 齐天在旁边听地也来了兴致,也跟在后面朝码头跑去。 牛虎举着兴冲冲地跑在前面,曹雄也小跑着在后面跟着。齐天有些无奈地高一脚低一脚地追着前方的身影跑去,至于吗,有多少银子,跑这么快。 “砰!”一声,火铳响起,前面的牛虎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在地。 “敌袭!”牛虎大吼一声,在地上滚了一圈,然后跳起来,挥刀冲了过去。 微微地晨光里,林间两个西班牙水手抱着火枪分别隐在两棵树后。西班牙水手见火枪未击中前面的海盗,便一起冲了出来。那个放枪的西班牙水手,挥舞着火枪朝牛虎砸了过去。 “狗日的,还有埋伏!”曹雄大怒,抽出长刀,就扑了过去。 猛然间,一枝火枪举了起来,对着曹雄。 曹雄手握长刀,僵在当地。刚才响了一枪,那么,这杆火铳就没有击发! 曹雄心里叹了一口气,娘的,今天,要栽在这里了。 那个举枪瞄准曹雄的西班牙水手很紧张,嘴里不停地大声喊着,仿佛在叫曹雄放下手里的刀,或者是让他制止牛虎的反击。 曹雄轻蔑地瞅着对面的夷人,狗日的,有种开枪,老子死了,牛虎自然会为我报仇,将你砍成两截。 举枪的西班牙水手见曹雄仍旧没有放下刀,继续大声地喊叫着,还不时地回头看牛虎与另一个西班牙水手的打斗。 “啊!”一声惨叫,听声音,是那个与牛虎打斗的西班牙水手中了刀。举枪的水手更加慌乱,盯着曹雄大喊着,手指紧紧地扣住扳机,随时都要击发。 “三舅,趴下!”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曹雄立即卧倒在地,对面举枪的水手愣了一下,不知道刚才那个声音代表了什么。不过看到对面的敌人突然卧倒,便下意识地举枪朝下。 “咻!”地一声,一根黑色的弩箭从曹雄身后射来,正中举枪水手的脖颈。 “嘶嘶……”中了弩箭的西班牙水手仰面栽倒,伸出一只手想去拔脖颈处的弩箭,喉咙里还发出嘶嘶的声音。 “去死!”曹雄从地上一跃而起,然后一刀砍在那水手的颈部,结束了他的挣扎。 “虎子,如何?”曹雄又冲上前,与牛虎合力斩杀了另一个西班牙水手。 “俺没事。”牛虎闷声闷气地说道,“药子从俺耳边擦过的。” “好孩子!”曹雄拍了拍走到近前的齐天,“这次多亏了你!” 齐天暗呼侥幸,多亏是他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否则,让那漏网的西班牙水手杀了曹雄,那他们这群海盗可就群龙无首了。 “走,老子倒要看看,让俺差点栽在这里。狗日的有多少银子!” 到了码头,随齐大江进入大帆船的底仓,豁然看见,整整齐齐的堆放了一两百个柳木箱子。齐大陆乐呵呵的坐在一只箱子上面,他的面前有几只箱子已经打开,露出成条快状的银子。 “俺的娘嘞!”曹雄上前用刀又撬开几个箱子,全都是码放规整的银块,他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想数一数有多少箱子,可太激动,怎么也数不过来。这一辈子他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而且还全部都给你摆在眼前。 齐天好奇的拿起一块银子,银白色里有点泛灰,可能是提炼的纯度问题。粗粗估算了一下,大约有近两百口箱子,差不多有二十吨银子。这艘大帆船想必一定是西班牙殖民者所谓的宝船了,执行从南美往亚洲运来大量银子。 不过,对于他们这群落荒而逃至此的大明海盗,这许多银子,恐怕一时还真的没地方花出去。远不如多抢一些粮食、布匹、武器弹药。 “小天,这么多银子,喜欢吗?”齐大陆见齐天拿着一块银锭看了半天,走了过来,搂住他的肩膀。 “喜欢!不过……”齐天将那块银锭丢进箱子里,笑着说道,“咱们可没地方去花这些银子!” “不错!”曹雄也从喜悦中回过神来,“咱们一时半会回不了大陆,这南洋一片,好像只认佛郎机银币(西班牙银比索)和荷兰人银币(荷兰银杜卡特),要么就是黄金。这银子呀,也只有在咱们大明管用!” “这船上除了银子,还有许多织物,麻布,绒布……”齐大江跳下银箱,笑着说道,“最重要的是,还有些七八门火炮,若干火枪,全都是新炼造的,火药也有近百桶……” “三哥,那些火器在哪儿呢,我想看看。”听了二哥齐大江的介绍,齐天转头朝齐大陆说道。他很想了解这个时期,西方的主流武器装备是什么水平,是不是已经要比东方要领先一个时代了。 “在那边!”齐大陆伸手朝尾舱一指,“嘻嘻,想不到小天扔了书本没几天,居然对武事起了兴趣!” 齐天笑了笑,在这个乱世,不重武事,如何去保命? 他走到这一堆柳筐处,蹲下来,从筐子里拿出一只火枪,将包裹的麻布扯开,一杆崭新的火枪呈现在面前。 “小天,这些火枪跟咱们以前用过的不一样?”齐大陆走到齐天身边,指着火枪说道,“你看,这杆火枪居然没有火绳,说不定还没有加工完成。” 齐天仔细一看,确实,跟狗子惯常使用的火铳是有些区别,枪身后端的药门处没有安放火绳的地方。 但,它多了一个击锤! “这应该是燧发枪!”齐天轻轻的搬动上端的击锤,然后扣动扳机,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 第二十八章 圣费尔南多(八) “燧发枪?”齐大陆挠了挠头,“燧发枪是个什么枪?” “不用点火绳,上了火药和弹丸后,直接扣动扳机,就可以射击了。……三哥,要不,我们去试试?” “走,去试试!”齐大陆对眼前的新式火枪也很感兴趣,抱着一杆火枪,拿了火药和弹丸,与齐天朝上层甲板走去。 “砰!”一声枪响,对面十几米处的陶罐应声碎裂。捣鼓了半天,齐大陆扣动扳机,一股青烟从枪口冒出。 “这火枪似乎跟咱们以前用的火铳没什么两样呀?”发射了几发弹丸,齐大陆放下火枪,对齐天说道,像就少了根火绳而已。” “少根火绳而已!”齐天摇摇头,在后世,他虽然在军事上属于门外汉,但也知道,燧发枪最终淘汰了火绳枪,又从前膛枪过渡到后膛枪,最后成型于火帽爆破击发。 “三哥,如果在雨天,火绳枪还能击发吗?”齐天轻轻的说了一句。 “雨天,那火铳就是一根烧火棍!”齐大陆说道,“哎,对呀,这杆火枪不用火绳击发,那岂不是在雨天也可以发射。嗯,在这点上,确实比火绳枪要强的多!” “还有更重要的优点,你或许还没发现!”齐天从齐大陆手中拿过火枪,用通条清理枪膛,然后塞入火药,弹丸,“你看,是不是少了拿出火引,点然火绳……这几个动作,开枪的速度是不是要快上几分!”说着,举枪朝船舯部的桅杆射去,“砰”的一声,距离稍远了些,弹丸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对呀!少了几个动作,开枪快上一点,在战阵上,就会多杀几个敌人,咱们也会少死几个同伴!……四弟,不愧多读了点书,见识就是比俺要多些!” 那是,咱的见识岂止比你多一点,那可有三百多年的差距,齐天心里隐隐有点穿越者的优越感。 想到小镇上的教堂在天亮前还没被攻下,曹雄吩咐齐大江带人守好这艘运银船,便带人匆匆返回小镇。 刚进入小镇,却被告知,教堂竟然被拿下了。 原来,清晨,狗子和丁传根等几个少年吃早饭时,看到各家房屋上烟囱冒出的炊烟,立时受了启发。他们在教堂周围放置了许多加湿过的柴草,然后点燃,使滚滚浓烟飘向教堂。不到半个时辰,教堂二层的窗户就摇起了白旗,并将武器一一抛出窗户。蒂梅尔克船长与汉普宁神父带着十余人狼狈不堪地走了出来,做了俘虏。至此,整个圣费尔南多小镇,完全被一群来自大明的海盗占领了。 曹雄立刻派人赶回营地,让留守的部下将三艘受损严重的大船驶到码头,利用这里的修船所,修复加固船只。 傍晚,齐天与三哥齐大陆各自抱着一杆火枪,返回小镇。 夕阳下,天边的彩霞将镇子后面的山林染的五彩绚烂。但,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居民忐忑不安地密闭家门,吃着略显简陋的晚餐。在小镇的边上,分布了一块一块的稻田,尚未抽穗,塘里传来蛙声一片。地垄处,一尺多高的玉米,随着晚风,轻轻的摆动。 “好一片田园风光!”齐天不由赞道。 “是个好地方!”齐大陆说道:“可惜,这个地咱们占不久。也许没几天,夷人得了信,肯定派兵过来。……也不知道,咱们以后能逃到哪里去?也许,到了天边,才能找到一个安稳地。” “天边?”齐天神色一动,“天边,还真的有一块没人占的地,或许可以让咱们安稳度日。” 次日天明,齐大江赶回了小镇,曹雄召集众人商议日后事宜。 小镇上,有数所民居被大火烧毁,冒起数股青烟,那是部分兴奋过度的大明海盗所为。在晚上,宣泄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暴力,抢劫,淫辱妇女,杀人,放火……,也许是基于同族的情面,这些暴力事件无一例外地都发生在西班牙移民身上。 “乱世皆如此!”齐大江见齐天有些同情地看着那些惨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年登州之乱,犹胜此时,咱爹咱娘就是死于朝廷平叛大军手里。” “其实,大家都是受苦人……”齐天摇头叹道。 二人来到原镇长的家,曹雄,俞福坤,胡文进等几个老人已经在屋里等了一会了。 “大江来了!”曹雄见齐家两兄弟到来,便直接说道,“咱们占了这个镇子,还俘获了一艘夷人大船。呵呵……,着实发了财!……现在咱们商量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吕宋大岛被佛郎机人占据,他们早晚会得了信,说不得会起大兵来剿了咱们。所以,这个镇子不能久留,待船只修复完毕,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俞福坤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人员前后损耗,剩下的也就三百来人,要是遇到西班牙大兵来围剿,肯定讨不了好。 “确实得离开。”齐天见二哥朝他示意,便开口补充道,“审了一些西班牙军官和水手,他们的舰队指挥官要求他们最多在小镇停留三天,而且必须在三天内到达马尼拉,也就是在四月十五,西班牙人如果没有看到那艘叫圣克鲁斯号的大船返回,他们必定会派出战船前来查看。……所以,考虑到他们反应速度,我们在此地最多停留七到八天。……最迟,在四月十八之前必须离开小镇。” 曹雄满意地看着齐天,小娃子说话极具条理,还能给出实在的数据,以前迂腐懦弱的性子早已不见,再长大点,那就是一把好手。 胡文进待齐天说完,考究地问道,“那咱们这几天,该做什么?” “首先,督促修船所尽可能快地将咱们的船修好,那毕竟是我们逃命的工具。”齐天略微低头想了一下,说道,“其次,将受伤的兄弟弄到镇子上,吃点好的,利用这几天在陆上的机会,好好将养一下,或许能恢复得快一点。”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还有呢,就是清点小镇上缴获的物资,然后组织人手将其往船上搬。” 说到缴获,众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他们从登州败走后,似乎从来没有富裕过,天天在为生存而不停地挣扎。如今,突然攻占了一个五六百人的小镇,不仅里面所有的财富完全由他们掌控,还俘获一艘运银船,真的是满满的幸福感。 “最后一点。”齐天抬头看了看众人,“……下一步,我们该去哪里?” “当然去巴达维亚了!”俞福坤说道,他冲曹雄点了点头,“我们跟着刘香时,多多少少跟荷兰的红毛鬼有些交情吧。而且,那里还有许多咱大明的海商和移民,补充,修整的话,算是不错的落脚地。” 曹雄和胡文进也附和着点头。 “如果刘香也逃到巴达维亚了,怎么办?他会不会借着荷兰人势力,火并了咱们?”齐天轻声问道。 “妈的,老子再看到刘香那狗贼,一刀剁了他!”胡文进猛地站了起来,“见到咱们,他不理亏,难道还敢来火并我们?” “刘香在荷兰人眼里,重要性和可靠性都比我们强。……荷兰人是重利益,不会去管,谁理亏不理亏!” “凭什么!”胡文进高声嚷道,“他刘香对红毛鬼有用,难道我们对他们就没用处了?” 话一说完,就见众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顿知失口。这个时代,信奉的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连后金女真人都不愿降,何况是金发碧眼的的荷兰人红毛鬼。 “就算刘香没有逃到巴达维亚,被那郑芝龙给消灭在海上。我们这几百口人,带着三艘船,哦,还增加了一艘船,另外还有这镇上的财物,一堆的银子,荷兰人会怎么对我们?” “……很简单,交船,交钱,交武器!然后,或杀,或奴役我们。” 是呀,我们是海盗呀!不论什么人,进入了他人的治下,无论是谁,只要你对他构成威胁,别人会立刻先解除你的武装。 “小天,你是不是已经有陈算。”曹雄沉默了片刻,盯着齐天的眼睛,缓缓地说道。 第二十九章 圣费尔南多(九) 齐天和二哥齐大江互相看了看,然后站起身来,从旁边的一个书桌上拿出一张纸摊在几人面前,又抓起一枝鹅毛笔,开始在上面画图。 “这是吕宋,嗯,有很多岛屿,一直连到这儿……。”齐天先是大概画了一个菲律宾群岛的略图,“越过这些吕宋岛屿,会路过一个大岛(加里曼丹岛),这里部分应该也是荷兰人控制的,但肯定没有全部占领。” “这个大岛,我知道,是到巴达维亚时必须经过的。”俞福坤插嘴道。 “对,我们越过这个大岛,再往西南,就是巴达维亚了。届时,我们可以派出一艘没有武力的大船去那里采购补给。然后……”齐天手中的鹅毛笔又往东南移动。 “一直往东南行驶,就会看到一块巨大的——大陆。”齐天用鹅毛笔在图的下方画了一个很大的“鸭梨”,“我们就去这里!” “这里……有厉害的势力吗?”胡文进愣愣地看着那个大大的“鸭梨”,问道。 “那里呀,应该有几十万土著人吧。”齐天估算了一下,记得后世,澳大利亚似乎没多少土著人了。那这个时期,英国殖民者还未登陆澳大利亚,想必,土著人还是有一些的(现代澳洲约有七十万多的土著人)。 “几十万呀!那也不是咱们几百人能对付的呀!”胡文进说道。 “嗯,那块大陆之大不亚于我大明,几十万土著,那么他们就会分布的……很广。而且,他们的武力,可能就比猴子……稍稍厉害一点,最重要的是,他们没有一块铁。” “几十万猴子呀,没有铁,分得还很散!”胡文进咧嘴笑了,“那咱们把它占了,这块地的主人就是咱们了?” “对,只要咱们占了它,多移些人来,咱们就是这块地的主人。”齐天也笑了。昨日傍晚,与三哥返回小镇聊天时,说到“天边”这个词,突然就冒出了澳大利亚这个地理名词。紧接着,他仔细回忆,英国似乎是在十八世纪晚期才开始殖民澳大利亚。那么,此时,澳大利亚就是一块无主的地。既然大明待不下去,南洋是荷兰,西班牙,葡萄牙的势力范围,那么,干嘛不占了澳大利亚,以图安身立命。所以,接到曹雄派人来通知二哥商议事情,他也跟着过来了,就是想鼓动众人殖民澳大利亚。 “这块地确定有我大明那么大?”俞福坤问道。 “当然,有七百多万平方公里。” “嗯?”众人咋了眨眼睛。 “哦,可以说,比大明还要大。” “哎呀!”众人惊呼,“那咱们占了它,以后,曹老大就当皇帝,我们就做大学士!” “咱们是粗人,怎做的了大学士?” “那就做将军、做总兵官!” “哈哈……”众人兴奋的讨论起各自的未来。 “三舅。”齐天见众人兴奋不已,轻声唤着曹雄。 “嗯,小天,好娃子。你还有何言语,说吧。”曹雄乐呵呵地说道。 “既然咱们要占了这块地,那得收集尽可能多的各类物资,……还有人。”齐天酝酿了一下说词,“过几天要离开这里,等西班牙回来了,肯定要报复这里的明人移民,咱们要将他们全部带走,可以充实咱们的人口。另外,那些西班牙人,咱们也不要胡乱杀戮了,将他们中的工匠,手艺人,以及任何有用的人全部搜罗出来带走。” “对对对!小天说得对!老胡,你去外面扯两嗓子,让那些胡闹兄弟们停停手。那些人,以后就是咱们的臣民了!不要糟蹋了!”曹雄一怔,立刻吩咐道。 “小天,你是怎么知道,南边有一块这么大的无主之地?”俞福坤突然转头问道。 “船上那些西班牙军官和水手说的。而且,荷兰人红毛鬼曾经派船去过那个地方。”齐天说道。 “哦,那荷兰人为何不占了它?” “荷兰人重利,南洋有香料,足够他们发财。而那块大陆,……稍稍荒凉了点,又远离航道,所以,他们懒得去占。” “荒凉?那能种地养活人不?” “当然,最少养活个两千万不成问题。”后世,澳大利亚不仅能养活本国的两千多万人,而且还是世界粮食的主要出口国。 “他娘的,占了它,把俺们山东的农民都运过来,不给那些黑心的地主卖命了!” 众人议定去处,便开始有计划的搜集物资和人口。小镇上暴行暂时停止了,但一个更可怕的传言让居民们惶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将被这群海盗掳到船上去,然后去一个很遥远的南边新大陆。令人惊讶的是,对于迁移,抵触最大的不是那些西班牙移民,反而是明人移民居多。 “你是说,他们都不愿意跟着我们走?”齐天听到狗子和丁传根两人说,大部分明人移民都不愿意再迁移,怕离故土更远。“这吕宋距离大明也很远呀,当初,他们是如何背井离乡的迁移至此。” “这吕宋虽说距离大明较远,但遇到信风时,七八天就可返回。”丁传根说道,“老辈人家说,待大明世道好一点,子孙辈也好返回故土。” “世道好一点?呵,这个世道怎么会好呢?”齐天苦笑几声,“这世道啊,还会更乱的。……他们不愿意走,那西班牙人来了,可是要报复他们的!……你没跟他们说这个?” “……说了。”丁传根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苦像,“他们说,等夷人大兵来了,就把所有的罪责都安到我和春生两家头上,还说,到时要各家拿出私蓄贡献夷人,以求的宽恕。” 齐天听得目瞪口呆,嗯,这操作,似乎很国人,只要不是自己的罪责,再贡献点钱出来,然后以为,继续可以做顺民。可西班牙人会给你机会吗?菲律宾历史上几次屠华事件,华人可曾犯过何种大罪?这个时代,野蛮,掠夺和杀戮才是主题,温情,宽恕,友好,那可不是那帮殖民者的本性。 “不论何种原因,所有明人全部都要上船。”齐天觉得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明人移民,被即将到来的西班牙殖民者杀死或者奴役。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每一个汉人,到了澳大利亚,都是一份不可或缺的力量。 “狗子,你为何这般看着我?”丁传根出门后,狗子眼睛一直瞄着齐天。 “俺觉得……四叔刚才的气势有点像官老爷。”狗子吭哧半天,说道。 “官老爷?”齐天哑然失笑,“你见过最大的官老爷是哪个?” “以前的登莱巡抚孙大人。”狗子说道,“他被那孔贼俘获后,在堂下都不失官威,厉声呵斥那孔贼忘恩负义。……俺当时跟着三舅公就在校场站着,所有的人,全都不敢说话。……三舅公说,孙大人其实是个好官,要不是那帮辽东来的贼军,俺们登州也不会这么乱!” 齐天知道,狗子所说的登莱巡抚孙大人,就是孙元化。他做登莱巡抚时,收留了几万浮海横渡而来的辽东难民,择其精壮编练入伍,任命原皮岛哗变的孔有德,李九成等人为统兵官。他还购置了大量的火枪火炮,并用重金聘请了十几个葡萄牙军官,几乎差点就编练成中国历史上最早的纯火器部队。然而,孔有德,耿精忠等人的吴桥兵变,接着又攻破登州,杀总兵,俘孙元化,最后叛投后金,生生毁了这支部队,并进而将众多火器传入后金,使其有了一定的攻坚能力。而孙元化也因为登莱之乱,被崇祯皇帝砍了脑袋。 第三十章 圣费尔南多(十) “这个时代,好官也罢,好人也罢,都活不长久的!”齐天叹道。 “可坏人总会得到报应的,早早晚晚!”狗子说道,“中午,俺带着传根和春生他们就去了码头,将那些做出灭门惨案的水手全都给沉了海,替他们报了仇!”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坏人,也有太多的惨剧,你能杀了所有的坏人,替所有人报仇吗?”齐天看着眼前这个不到十五岁的少年,真的怕他以后会因为杀人太多,而造成心理扭曲,这个操蛋的乱世啊! “坏人杀一个,这个世上就少一个坏人,好人也会少受一点欺负!” “这个世上不是坏人多,而是因为社会制度和社会秩序的崩溃,当然,还有法律和道德的缺失。” “啊?”狗子眨了眨眼睛,一脸懵逼地看着齐天。 “算了,你以后长大了就明白了。”齐天摇摇头笑了,说这些,狗子怎会明白,“总之呀,以后我们到了南边那块大陆,我们就要建立一个有秩序,而且和平稳定的世界,人人都不受欺负,都能自由富足安宁地生活。” 狗子愣愣地看着齐天,傻傻的点着头,觉得这个小四叔说的那个世界,一定是传说中的天堂。 丁永昌一家,自大明海盗攻占了小镇后,先是一阵惶恐,担心被破家灭门。但到了当日晚间,儿子丁传根回来后,才稍稍放心。儿子给他说了这群海盗的来历,以及他和常春生等人如何要为朱怀宝一家报仇未果,又被西班牙水手追杀,最后领着海盗袭击了小镇。 “咱们好不容易在这里扎下根,现在却又要跟着他们逃到天边去呀!”丁永昌苦着脸,蹲在门槛上,愁眉不展,“这要搁谁,都犯难呀!” 这几日,众多明人移民,明里暗里都在指摘丁永昌和常春生两家招来了海盗,给整个镇子带来灾难。对于海盗要求所有明人移民全部上船转移,极尽推诿拖延。 有些乡民想趁着晚上偷跑出镇子,到附近的山上躲几天,待海盗离开了再返回小镇。但小镇南北两个大门及外围栅栏附近,都有海盗提刀持枪地在巡视,除了开头两天跑出几家三十余人后,余者再无机会。 无奈之下,所有的明人移民偷偷抹着泪,开始打包整理各家携带的物品,鸡鸭猪牛驴……,锅碗瓢盆……,粮食被褥……,林林总总,恨不得将家中所有的东西全部带走。 马尔乔卢是五年前从那不勒斯移民到这个小镇。在家乡,他本来是一个铁匠学徒,跟着师傅学习铁器的打制,农夫的各种农具,城市居民的五金,甚至还会帮着附近的西班牙军营修理一下火枪。但随着欧洲三十年战争的持续进行,西班牙在战场上遭到不断消耗。同时,法国也开始准备下场捞取利益,在边境大搞军事摩擦,西班牙不得不在意大利地区开始动员。马尔乔卢工作的铁匠铺整个被军队强行征收,转眼间,他就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穷困至极,他一咬牙,上了一条船,漂洋过海到了菲律宾。如今,他凭着以前的手艺,开了一家铁匠铺,按惯例,招了两个学徒,给小镇居民打制各种五金和农具,有时也会为过路的船打制一些船上的工具。 就在憧憬以后美好生活的时候,一群海盗袭击了他们的小镇。刚开始,他也试图与镇上的民兵做一些抵抗。但对方人数明显占优,而且又是夜间突袭,看着前面倒下的几个民兵尸体,他很干脆的躲回铁匠铺,听候上帝的安排。 马尔乔卢认为,也许小镇居民向海盗交了人头费后,他们或许就不会难为我们了。确实,除了前两天发生了数起破门后的暴行,很快的,小镇恢复了一定的秩序。那些来自东方的海盗,按照每个人征收了十个银比索,并许诺会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然而,不到一天,海盗突然开始将镇上的所有工匠和手工艺人进行登记,并要求他们做好上船转移的准备。 上帝,这些东方海盗要将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难道是那个富庶的大明,可我听过路的东方商船上的人说,那个巨大的国家似乎发生了叛乱,很多地方在打仗。哦,这个世界,似乎到处都在打仗。马尔乔卢有些无所谓,教他手艺的师傅曾说过,有一技之长的人,在混乱的世界里往往会失去一定的自由,但活命的机会却是最大的。国王也好,将军也好,海盗也好,总需要有手艺的人为他们服务,不是吗?只是,有些可惜了,好不容易平静生活了三四年,以及一个慢慢发展起来的铁匠铺,嗯,一个不错的铁匠铺。 马尔乔卢叹了一口气,指挥着两个学徒开始收拾铁匠铺里的各种工具。他偷眼瞄了一下门口站着的两个海盗,有心开口想让他们帮忙抬一下那个沉重的绞床,不过看着他们一脸警惕戒备的神情,顿时不敢说话了。唉,希望以后跟着这些海盗,我们能活得更长久一些,也希望他们能仁慈一点,让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能把肚子吃饱。 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正在总督府召开一次军事布置会议,参会的有驻菲律宾的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远东舰队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马尼拉市治安官阿尔蒂?尼安少校,以及刚刚从南美大陆到达菲律宾没几天的秘鲁舰队司令拉尔?吉尼奥少将。 “鉴于苏禄国苏丹愈发傲慢,以及他们对菲律宾无休止的骚扰。我决定近期对苏禄国进行一次惩罚性打击。诸位,请发表一下各自的建议。” 拉尔?吉尼奥少将因为是承担将大量南美白银和毛皮运送至菲律宾,然后再将此地收购的明国丝绸瓷器以及各种手工艺品带回西班牙,不是隶属菲律宾总督辖下,因而,此刻有些超然。他端起一只精美地茶杯,轻轻喝着来自明国的茶叶。 “总督大人,苏禄国距离马尼拉大约不到一周的航程。虽然他们那些小舢舨不足以威胁我们的战船,但是要考虑到,一旦我方登陆苏禄国,恐怕会面对最少五千到一万的土人攻击。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对方偏僻的滩头登陆,但我们的补给会无法及时运送上岸。”菲律宾远东舰队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 “所以……”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看着对方的眼睛问道,“我们需要怎么做?” “我们需要更多的战船,以确保有足够的火力,以便占领对方的港口。”罗尔?沙伊特上校说着,侧头看了看拉尔?吉尼奥少将。 “罗尔?沙伊特上校说的没错。”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附和道,“据说,苏禄国有为数不少的火器,估计是从该死的荷兰人那里传过来的。苏禄国所具的巴拉望岛和苏禄岛等众多小岛,环境复杂,丛林茂密。所以,如果要给予他们重创,最好是在他们的港口附近,或者,在他们的王都。” 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点点头,两人说得不错,击败那些土人不难,难的是如何将他们包围并予以重创。“我们这边可以出动多少人?……我是说,在保证菲律宾的安全情况下,最多可以动员多少人?” “嗯,我们在整个菲律宾有一千多名火枪手和六百多名长矛手,我们可以调动其中的一半出击,另外岛上的明人和土人丁壮,我们大概也可以调动四千人左右。”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说道。 “哦,我们可以一次性地出动五千多人的军队!”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满意地笑了,“我相信,这支部队会轻松地撕碎它面前的任何敌人。那么……,”说着,他转头看着拉尔?吉尼奥少将,“亲爱的的吉尼奥将军,你愿意在返回欧洲的半途中,为了国王的利益,随同我们的舰队一起攻击那个野蛮的国度吗?” 拉尔?吉尼奥少将在来参会的路上,就已经知道,菲律宾方面需要他率领舰队在返回欧洲开始时候,顺路如攻击那个苏禄国。对于那个野蛮的国度,他丝毫没放在眼里,跟着去一趟,无非是利用他们舰队的强大火力去轰击苏禄国的港口,掩护大部队顺利登陆。也许,耽误不了几天功夫,说不定可以让手下那帮勇敢的水手捞取一点战利品。 “尊敬的总督阁下,我非常愿意在您的指挥下,去惩罚那个野蛮的苏禄国。”拉尔?吉尼奥少将手扶帽沿,点了一下头。 “非常好!”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满意地笑了,他朝身后的管家招了招手,对方立刻端来了一瓶红酒和几个杯子。 “先生们,现在,我们喝一杯。为了国王,为了荣誉,也为了胜利!”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端起酒杯举了起来。 “为了国王!” “为了国王!” 众人纷纷举杯。 “那么,我们刘按照计划,开始准备吧!……我希望所有的一切可以在下个月的十五号前完成。因为,这样我们就可以不耽误我们尊敬的拉尔?吉尼奥将军的返程。”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放下酒杯,对众人说道。 “如你所愿,总督阁下!”众人弯腰示意。 “吉尼奥将军,听说,前几日你有一艘船还落在了圣费尔南多,不知它此时是否返回了马尼拉?”达斯马里纳总督问道。 “哦,是的,圣克鲁斯号的一根桅杆折断了,风帆还有许多破损。……那该死的风暴!我想它应该就在返回的路上,毕竟那里距离马尼拉只有三天的航程。”拉尔?吉尼奥少将说道。不过心里却有些担忧,按照约定,圣克鲁斯号应该在今天返回马尼拉,不会出事了吧?不行,如果今晚再没有收到圣克鲁斯号的信息,明天早上必须派出战船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上帝保佑,希望一切平安。 第三十一章 圣费尔南多(十一) 四月十七日,晴,费尔南多小镇。 “不!你们不能这样!”圣克鲁斯号船长蒂梅尔克又惊又怒地吼叫着。在被关押了几天后,海盗的首领派人将他带了出来,问他是否愿意投降并效力于海盗。作为一个主的子民和一个高傲的西班牙海军军官,他怎么可能会低下他高昂的头颅,去向一个粗鄙的东方海盗投降。因此,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令人想不到的是,海盗首领见他坚决不投降,居然威胁他,如果不降,就要杀死他。开始,他以为这只是在吓唬他,却不料,那个首领真的让人把他拖到一棵树前,然后,一个粗壮的海盗,举着厚被砍刀,站在了他的身后。蒂梅尔克此时慌了,他们怎么敢杀死一个西班牙军官,难道不怕伟大的西班牙王国来报复他们吗?他们看着明明不是那些未开化的土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西班牙的强大? 牛虎最后瞥了一眼这个大胡子夷人军官,然后朝远处的曹雄望去,见那边点了点头。猛地一刀挥下,蒂梅尔克的喊叫声戛然而止,脑袋在地上滚了滚,一双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陆续杀了五个,剩下的西班牙军官和水手忙不迭地示意投降,并愿意服从海盗的命令。曹雄心里松了一口气,还真怕这帮夷人水手骨头太硬,如果都杀光了,那艘西班牙大帆船可就不容易开动了。他打算用这艘大船做旗舰,留下部分关键人手在船上,剩下的全部打散到其他船上,再充实一些老兄弟上船跟着操作,应该操持的了这艘武力强大的西班牙大船。 算算日子,明天必须要走了,否则让人给堵在这里,那只有逃进山里当草寇了。一想到要去小天说的那块巨大的无主之地,心里就有点莫名激动。不求建国立章,只要能安身立命,让大家平静的生活,不受人欺负,他就满足了。如果站住了脚,得想办法将山东的乡亲也接了过去。按小天说的意思,大明还要乱很久,咱们穷苦的百姓那是活得愈发艰难了。你看这里的土人,又懒又蠢,倒是活得自由自在,凭什么咱大明老百姓活得那么苦? “什么?三舅把那个西班牙船长给砍了!”齐天听到三哥齐大陆说了码头血腥的一幕,不由吃了一惊。捉到敌人俘虏,不是要优待嘛,而且还是一个船长!怎么一言不合,就把别人脑袋砍了。好嘛,占了别人小镇,夺了别人的运银船,现在又砍了别人船长的脑袋,这可是把西班牙人得罪狠了。那,赶紧跑路吧! “咱们今天可以走吗?”齐天问三哥。 “不是计划明天早上走吗?担心夷人提前赶来?” “保险一点,还是能早点走,就早点走!”齐天心里有点不安,谁知道西班牙人会不会提前派个船过来看看。这菲律宾可是人家占了四五十年的殖民地,根基深厚,势力广大,还是趁早离开这里。 “三舅他们恨不得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到船上,还有那帮明人移民,连个小鸡仔都不舍得丢下!……我看呀,最早也得晚上才能准备好。” “船上装那么多,会不会影响船速?” “肯定会影响!”齐大陆说道,“要是遇到敌人,想跑都跑不快!……咦,小天,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有些……有些不同。”说着,瞅着齐天上下看了起来。 “哪里不同?”齐天愕然,随即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光光的脑袋,“是不是因为我的头发?” 穿越到这个时代有十来天了,而且还经历了连续的战斗,逃亡,海上波浪,齐天已经适应了这个时代,接受了目前的现状。但唯独对脑袋上一大把头发,感到非常不适,几天疏于清洁,就隐隐有股味道,而且,还要每天整理,真是太麻烦了。所以,昨晚,他和狗子互相帮忙,将脑袋上的头发全部剃光,瞬间感到久违的舒爽和轻松。 “你……你把头发都剃光了!”齐大陆惊讶地看着齐天光光的脑袋,有些不可置信。这个四弟从五岁开始启蒙,至十三岁登州之乱后无奈放弃读书,然后跟着他们上船逃亡,继而投海盗。他与几个哥哥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迂腐,孤傲,总是自诩读书人。可如今,却剃光了脑袋,肩上斜挎的袋子里装着弩弓,腰间还别着一把短刀,这副样子,似乎跟以前那个斯文陈静的读书人形象相差甚远。 “是不是有点像小和尚?”齐天笑嘻嘻地说道,他还顺手摸了摸旁边狗子的光脑袋,“两个小和尚!” “那俺也把脑袋剃了!”齐大陆道,“俺们兄弟要一样!” “那行,正好试试小弟我昨天才学的手艺,”齐天也觉得,大家都剃个光头,日常打理也方便,还能减少病菌在身上的寄生存活的条件。 傍晚时分,在费尔南多小镇剩余居民复杂目光注视下,曹雄部一行四艘船缓缓地驶离了码头,然后调整风帆,进入外海后,划了一道弧线,朝西南方驶去。 加尔?齐洛镇长此时有点欲哭无泪,小镇的粮库搬空了,修船所不仅是工具,而且还有人,也搬空了,铁匠铺,缝纫铺,面包店……全都搬空了,铁匠,篾匠,锁匠,桶匠……还有所有的明人,也都装走了。整个镇子的人,现在只剩下不到以前的三分之一。二十多年前发展,全都被那群明人海盗毁了。这一切,必须要报告给马尼拉,西班牙的尊严受到了侵犯,那群海盗必须要受到惩罚。 翌日,午后,三艘西班牙大帆船驶进了圣费尔南多的码头。 “哦,圣克鲁斯号似乎已经离开了!我想,我们肯定在路上与它错过了!”多利翁号的船头,斯特恩?马尔姆船长看着空荡荡的码头,摇着头说道。 “我们需要派人到镇上去询问一下吗?”二副在旁边问道。 “哦,当然。齐勒尔,你带几个人去镇上问问,圣克鲁斯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斯特恩?马尔姆船长说道, “遵命,我的船长!”二副齐勒尔回身招呼几个水手准备下船。 一个小时后,齐勒尔带着镇长和神父匆匆地回到了码头。 “船长,我们遭遇了海盗,加尔?齐洛先生将把这里的一切告知你。”齐勒尔一脸严肃地说道。 斯特恩?马尔姆船长站在码头边,点点头,“那个修船所,似乎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指了指那个被大火上成一片漆黑的修船所,“加尔?齐洛先生,说吧。告诉我,那些人所做的一切。” 加尔?齐洛脸色悲切地开始讲述那个暴力一夜,以及此后发生的种种。 “他们把我的小镇毁了!”加尔?齐洛咬牙切齿,“他们都是一群恶魔,抢走了我们的一切。哦,还有可怜的蒂梅尔克船长,他是一个勇士,被那些野蛮的海盗残忍的杀害了!” 斯特恩?马尔姆脸色铁青,转头与另外两名船长对视了一眼,“那些海盗有没有说过,他们要逃到哪里去?”他很担心那群东方明人海盗会逃往明国,那样的话,事情可能会有点麻烦。 “他们要往南边逃。”汉普宁神父说道,“昨天临走的时候,有些被胁迫带走的居民来找我祈祷,说是要去一个遥远的南边大陆。……而且会中途在巴达维亚补给。” “南边大陆?”斯特恩?马尔姆船长愣了,南边不都是一些岛屿吗,哦,估计那帮野蛮的明人海盗以为那些大岛是块大陆。嗯,应该如此。既然知道对方会途径巴达维亚,而且还是昨晚离去的,那么我们此刻必须追上去。虽然,对方有四艘船,但他对此毫不担心。一群海盗而已,就像那些猥琐的加勒比海盗一样,根本不敢直面英勇的西班牙海军。 “先生们,我们现在就追上去,将那群野蛮的海盗捉住,为蒂梅尔克船长复仇。哦,还为了费尔南多的居民!” 维克多号和赛丽亚号的船长点头,“作为分舰队的司令官,我们将听从您的命令。” “好的,先生们,我们出击!” 第三十二章 “大明水师” 一望无垠的海面上,涌浪翻滚着,不时跳出一条大鱼,感受一下鸟儿飞翔的姿态,然后又一头扎进海里。 四艘大船前后迤逦地从吕宋群岛驶来,吃水线都很深,仅仅维持着3节的航速。 齐天与狗子、丁传根等几个少年百无聊赖地趴在船舷边上,看着被大船劈开的波浪,即使偶有大鱼从船尾跳起来,也难以引起他们的兴趣了。一行船队从圣费尔南多出发,已经航行了三天三夜。丁传根,常春生等少年从刚开始的兴奋,到如今与齐天和狗子一样,对于无尽的大海,已经有些麻木,甚至有些厌倦了。船上不少移民都有晕船的现象,至少有四十多人已软软的趴在底舱,痛苦地抱怨着,咒骂着。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船队坚决地朝西南方行驶而去。 “呜呜……”领头的飞鸟船突然吹响了遇敌的号角,原圣克鲁斯号的瞭望台上,瞭望手也在不停地挥动信号旗。 “走!去看看!”齐天与狗子相视一看,转身朝船头跑去。 曹雄看着船队前方出现的三四十艘小船,心里有些紧张,郑芝龙的船队该不会追到这里了吧!举着单筒望远镜朝四下又观察了一会,似乎并没有其他大船跟在其后面。但是,就凭这些小船能阻挡我们吗? “先生,需要提前开炮警告吗?”原圣克鲁斯号的二副戈特?瓦尔特恭敬地朝曹雄请示道。 曹雄摇摇头,“让各船与敌保持距离,做好战斗准备!”这些小船瞧着就没有装备火炮,要想进攻自己,除非是火攻,要么贴到跟前,进行靠舷跳帮。要不是害怕船只损伤,没地方维修,只需要鼓足风帆开过去将它们一一撞沉即可。 “这些人似乎是……南洋土人?”齐天看着那些远远围绕着己方转圈的小船,隐隐看见小船上的人,赤着上身,肤色黝黑,身材矮小,典型的东南亚土著。 “不错,是土人。”俞福坤点头道,“应该是岛上哪个土王的水师。” “那这些土王对海盗……就是咱们这样的,是个什么态度?” “官贼不两立吧!?”俞福坤道,“如果实力允许,就来剿了咱们,如果实力稍差点,那就是把咱们驱离开。……哦,你看他们……” 这时,对方前出一艘小船,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先是划到前面齐大江所领的那艘船,互相喊了一阵话,随即又朝齐天他们这艘原西班牙圣克鲁斯号大船划了过来。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到我苏禄国地界?”那艘小船上,一个赤着上身,瘦小漆黑的土人高声呼喝道,居然是闽粤之类的汉语。 “苏禄国?”齐天心里一动。他扯了扯曹雄的衣角。 “怎么了?”曹雄正要答话,感觉有人扯动自己的衣角,转头看向齐天。 “舅父,你对那人说,你是大明水师的。……嗯,就说,你是大明水师巡防游击将军,奉命来此巡视护卫海疆。”齐天小声地说道。 “嗯?……咱为何要冒充大明水师?”曹雄愕然。 “舅父,你就听我的。”齐天急切地说道,“说咱们是大明水师,可以省却很多麻烦,而且可能还有说不得的好处!……相信我!” 曹雄狐疑得看着齐天,这孩子眼睛发亮,神情坚定,似乎确定了某种猜测。 “我们乃是大明水师!”曹雄仰着头说道,话一说出口,仿佛他又回到了曾经的登州水师的风采,腰板也挺直了几分,“本官乃是登州……乃是大明水师巡防游击将军。你是何人?敢来此阻挡我大明水师巡视海疆?” “……”对方愣了半天没说话,末了,啃啃巴巴地回了一句,“你们……你们是大明水师?……哦,不知天朝上国水师在此,……待我回复我家将军。”说着,不等与众人招呼,径自爬下大船,回到小船上,指挥船上几人赶紧划桨朝自己的大队驶去。 “舅父,你以前的军服……嗯,就是你以前在登州水师穿的官服还在不?”齐天看着那艘小船驶远,回头问曹雄。 “那玩意,几年功夫了,早就破烂不堪了。……哎,小天,为何咱们要冒充大明水师?” “舅父可能不曾听过,在永乐年间,苏禄国的国王来我大明朝觐,拜大明为宗主国。它苏禄国,可是咱大明的藩属国。……而且,苏禄国对大明一向恭敬。” “哦,是吗?”曹雄眼珠转了转,“它对我大明有多恭敬?” “嗯,恨不得想把它整个王国并入咱大明!”齐天说道。记得好像在清朝乾隆年间,苏禄国国王曾上书清廷,要求举国内附,成为中华一份子,但被乾隆皇帝拒绝了。如今,大概,可能,或许,也想做大明人吧。 “所以,舅父,如果船上有咱大明的旗帜或者武官服,军服之类的,嗯,最好都拿出来,装点装点。” 麻布甲静静的看着对面四艘大船,心里有些紧张。本来,他奉命带着四百多人,从巴拉望岛出发,准备驶往吕宋群岛,袭击那里的西班牙人。却不想,才走了不到一天,半路上遇到这四艘大船。其中有一艘大船俨然是那西班牙海军的形制,就要发动达攻击时,却又猛然发现船上的人似乎都是明人模样。他立即止住了手下船只继续靠近,并派出一艘小船去探查一番。他知道,在宽阔的洋面上,己方四十多艘小船静静的停在几艘武力强大的大船附近,是很危险的。如果对方是敌人,凭借着船体巨大,以及火炮威力,可以让己方陷入灭顶之灾。 好在对方似乎也没有什么敌意,派出的人先后跟两艘船交涉后,便安全地返回。 “什么,他们是大明水师?”麻布甲听了手下人汇报,大吃一惊。他知道大明强盛,可自己从未亲身见过,只是听他父亲说过。他父亲几十年前跟随老王去大明朝觐过,便说那个巨大的国家是如何富裕,如何强大。但他却从未听说过大明水师来过南洋这一片海域呀!哦,对了,听一些族内的老人说过,两百多年前,大明曾经有一支强大无比的水师来过这里,而且来了七次。那一次的威扬,让周边所有的小国还有部族敬服畏惧。难道,大明又一次准备宣示它对周边的武力了吗? 麻布甲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他对船上的水手道,“快!快!把船划过去!我要去见见天朝上国的将军。” 第三十三章 明苏联合舰队(一) 麻布甲看着曹雄那一身破旧的六品武官服,有些愣神,补服上的彪都已褪了色(明朝六七品武官的官服上为彪补服),袍襟下还缺了一大角。不过眼前的将军,一脸络腮胡,面色威严,腰下挎着雁翎刀,神色肃然地盯着他。 “你为何人?敢拦截我大明水师巡防海疆?”曹雄沉声问道。 “啊?”麻布甲心中有些莫名的慌张,“回天朝将军。小人奉我家大王之命,带人……带人去攻打西班牙人所占的吕宋。” 曹雄听了一愣,就凭你们这些小舢舨,还要去攻打西班牙人所占的吕宋?别人随便派些大船过来,怕不是把你们这些小船直接给浪沉了! “唔,攻打吕宋。”曹雄扫了一眼这个瘦小漆黑的土人,“就只有你们这些……船?” “是。”麻布甲恭敬地答道,“我家大王听说西班牙人将要派出大军来攻打我苏禄国,故派我等先行袭击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并捉些俘虏回来,以审问他们大军的详情。” “你们……苏禄国与那吕宋岛上的西班牙人一直都互有争斗吗?” “天朝上国不知?”麻布甲抬头道,“嗯,自那西人在八十多年前逐步占了吕宋后,开始不断袭扰我苏禄国。尤其是近几十年,那西人经常派出船只攻击我苏禄国渔民,有时还会登陆苏禄国的岛屿,摧毁我国村镇和码头,并掳我众多乡民充做奴役。……可谓是……可谓是作恶……许多。” “哦,那西人确实可恶!”曹雄点了点头,眼角瞄了瞄齐天,意思是,下一步咱该说啥呢。 “问问他,到他苏禄国还有多远?可不可以补给歇息一下。”齐天小声地说道。 “此地距你苏禄国尚有多少行程?我水师欲停靠补给一二,可否通秉你家大王许可?” “回天朝将军,这里距离我苏禄国还有不到一日行程。若天朝水师欲在我国停靠补给,待我先派人回国告知我大王。” 曹雄点点头,船上许多移民均有海上不适,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停靠一天,缓缓劲,也有利于下一步的远途航行。 “这位将军,大明水师仅……仅派出这四艘大船来南洋巡视?”麻布甲小心地问道。 “当然不止?”曹雄瞪大眼睛说道,“我大明水师派出百余艘大船巡视海疆。……但,这个……这个,到了此地,我百艘大船已然分开,向四周岛屿巡视。不日,尔等可能还会遇到我大明水师其他船只。”说着话,感觉脸有点发烧,不过看到齐天在旁边悄悄的竖起了大拇指,随即又仰着头说道,“瞧见这艘西班牙大船吗?此乃我大明水师闻讯那西人奴役我明人百姓,便来此地,攻其岛屿,杀其人,夺其船!” 麻布甲闻言,顿时大喜。本来,他还正想问,这艘看着像西人制式的大船从何而来,现在得知,居然是天朝上国水师俘获,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如果能借助天朝上国水师,何愁不能打败那西人,甚至将他们彻底赶走。 “呜呜……”突然,在船队后方传来示警的讯号,曹雄一惊,立刻举着单筒望远镜朝后观望。只见后方三四里远的洋面上,三艘西班牙大帆船一列纵队地直朝这边驶来。 “西班牙人追来了!舅父,我们……跑吗?”齐天问道。 “跑不掉的!”曹雄摇摇头,“咱们船装满了人和货,跑不快的。”说着,脸色凝重地命人摇动旗号,将四艘大船想聚拢在一起,说不得又要血战一场。 “舅父,他们还有四十多条小船……”齐天看了看愣在一边的麻布甲。 “嗯?”曹雄听了心中一动,转头望着麻布甲,“这位苏禄国……将军?” “啊,天朝将军凭吩咐。”麻布甲看着远处不断逼近的西班牙大帆船,又瞧着船上忙碌准备战斗的水手,心里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 “那西人大船已迫在身后,你我两方务必联手击退与它。现在,请你率领部下先行攻击那西人,缠住对方大船。我大明水师则在后方掩护你等靠近,并择时攻击!”曹雄摆出一副天朝上官的架势,不容置疑得说道。 “遵命!”麻布甲答应一声,然后立刻转身,准备下船寻自己的部下。本来领命要攻吕宋,没想到那西人倒主动攻了过来。此次,有天朝水师助战,想必可以痛击来袭的西人。 “准备战斗吧,先生们!让我们把那群东方海盗全部抓到马尼拉,或者送入海底!”多利翁号船长斯特恩?马尔姆放下单筒望远镜,然后命令道。追了三天,终于看到了那群海盗的船。船只吃水很深,想必装满了抢掠而来的财物和人口。希望对方不要抛弃船上的财物和人口而转身逃跑。 不过,那群海盗的后面有许多小船,想必是他们的同伙。他却没放在眼里,一群戎客船而已,从正面可以轻易地将它们撞沉在大海里。 然而,正当三艘西班牙大帆船摆出战斗阵型朝曹雄部冲过来时,那群四十多艘小船却穿过那四艘严阵以待的大船,率先朝西班牙船队扑了过来。 “开炮!”西班牙船队位于船头的火炮纷纷开火。然而第一轮射击效果很不好,全部射失,在小船的四周激起无数浪花。 西班牙船队的炮手连忙清理炮膛,准备第二次炮击,同时船身开始转向,以期用侧翼众多火炮轰击那些小船。 苏禄国的众多小船散得很开,但是,却坚定无畏地一点一点接近西班牙船队。随着距离的逐步接近,西班牙船队的火炮射击准头也是愈发精准。陆续已有六七艘小船被击中,有的打着旋慢慢沉入海中,有的冒着浓烟,随着海浪一起一伏的。余下的小船顾不上搭救落水的同伴,而是冒着炮火,拼命地划动船桨,勇敢地继续接近西班牙船队。 齐天看着那些众多苏禄国的小船蜂拥地冲向西班牙船队,虽然伤亡惨重,却悍不畏死地继续靠近西班牙船队。 “再等等,还不是时候。”曹雄密切观察着战场态势,挥手制止了手下想要进攻的要求。 麻布甲回头看了看天朝上国的水师,他们此时一字排开,却没有跟着自己发动攻击。他们还在等什么?要不是对方没有转身逃跑,他就真的会认为对方是想让他们先送死。 “冲过去,杀死这些恶魔!真神保佑我们!”麻布甲挥舞着短刀,呐喊着,向前冲去。 “哦,上帝,这些野蛮人都不怕死吗?”斯特恩?马尔姆船长惊叹道,对方已被击沉击伤十几条船了,可他们仍旧不惧死亡地继续冲过来,眼看着就要接近己方的船队了。可他们船上没有火炮,难道要从他们的小船上爬过来攻击我们吗? “准备撞击这些小船!”水手长大声地呼喝道。 第三十四章 明苏联合舰队(二) 苏禄国的众多小船在付出了过半伤亡后,终于靠近了西班牙船队。小船紧紧贴在西班牙大船旁边,一个个矮小精悍的土人士兵从船上拿出吊钩,使劲地抛向西班牙大船,待抓钩固定后,灵巧的如同一只只猴子,顺着绳子就朝上爬去。 “碰碰……”几个西班牙水手端着火枪透过船舷朝正在攀爬的苏禄国士兵开火。 “啊!啊!……”的几声惨叫,几个苏禄国士兵被火枪击中,瞬间坠落在海里。小船上的苏禄国士兵见西班牙水手露出半个身子用火枪攻击自己的同伴,举起手中的竹枪,如同飞梭一般抛了过去。 立时,几根竹枪狠狠地扎进西班牙水手身上,惨叫一声,或仰面栽倒在甲板上,或滚落于海中。 “出击!”曹雄见苏禄国小船已经与西班牙船队纠缠在一起,立刻命令道。 多利翁号船长斯特恩?马尔姆此时有些惊呆了。这些悍不畏死的土人居然冒着巨大的伤亡,靠近了己方的船队,而且还仅凭借一根根绳索朝他们的船上攀爬。他甚至还看到了几个土人从船舷跳进到了船上,虽然被勇敢的水手们用火枪和刺剑一一杀死在甲板上,但这一切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恐惧。如果他们的小船再多一点,人数再多一点,他不敢保证,那些矮小地土人会不会已经冲上了他的船,将他们全部杀死。他相信,其他两艘船,一定也经历了和他一样的情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小看了这些不起眼的土人,他们仿佛不畏惧死亡,前卜后继地向他们进攻。 “先生,敌人的大船驶过来了!……哦!他们在朝我们开炮!”二副阿罗特大声地惊呼道。 “嗯,他们选择了一个好时机!”斯特恩?马尔姆船长沉着地说道。确实,西班牙船队被苏禄国小船缠住,机动性大大降低。而船只在海上失去了机动性,那么对于敌人来说,就会如同靶子一样。 “我的二副,给你三十名水手,将那些讨厌的土人全部驱离我们的船。”斯特恩?马尔姆船长命令道,“还有……” “哦,上帝!他们又上来了!”突然一个水手高声惊呼道。 众人回头,只见三个土人从船舷处灵巧的翻了进来。然后从嘴里取了短刀,朝附近的水手扑了过去。后面,陆续又有土人从船舷处冒出头来。 “该死的!赶紧去把他们赶下海!马上!”斯特恩?马尔姆船长气急败坏得吼道。 曹雄的大船朝对面的西班牙船轰击了两轮,对方却只弱弱地回应了几炮。曹雄部见状,有机可乘,便毫不客气地继续抵近炮击。西班牙的赛丽亚号首先遭到围攻,船舯部被弹丸连续击中,甲板上的水手倒了一地,其中两个登船的苏禄国士兵也被溅飞的木屑击中,哀嚎不已。 “先生,赛丽亚号请求撤退。”多利翁号船上,瞭望手大声地朝船长斯特恩?马尔姆报告。 斯特恩?马尔姆船长回头看到二副带着人,正逐步将登船的苏禄国士兵赶下船,刚刚松了一口气,回头就看到己方的赛丽亚号冒出滚滚浓烟,显见已受创。 那几艘海盗船依旧不依不饶地围着赛丽亚号炮击,甚至有一艘稍小的船准备靠近,想准备跳帮俘获它。 “我们必须立即摆脱这些小船!然后去帮帮它。”斯特恩?马尔姆船长说道,“转向,偏东北。” 水手长领着几个操帆手艰难地扯动风帆,力图冲开苏禄国小船的纠缠。 “轰!”一声,多利翁号侧舷突然传来爆炸声,一个苏禄国士兵在逃生无望的情况下,冲到炮台处,夺了火把,朝火药桶扔了过去,顿时引起了剧烈的爆炸。侧舷处的几门火炮被爆炸掀飞,其中一根炮管砸向了船舯部的甲板,将簇拥在一起的水手压倒一片。 “哦,上帝!”斯特恩?马尔姆脸色苍白地看着火光一片的右舷,嘶吼道:“赶紧灭火!灭火!该死的!” 多利翁号的动静也吸引了曹雄部的注意。齐大江指挥的飞鸟船调整着风帆,就要转向驶过来,准备捡便宜。 “先生,我想我们得撤退了!”多利翁号三副面色痛苦地向斯特恩?马尔姆船长建议道,船只受损,水手伤亡大,甚至二副也被刚才的爆炸所毙伤。再僵持下去,说不定会被对方留在了这里。 “……挂信号旗,撤退!”斯特恩?马尔姆船长立刻命令道。 三艘西班牙大帆船纷纷升起横帆,借着微弱的东南风朝西北遁去。 曹雄立即带着其他船只紧紧地追在后面,并不断炮击西班牙船队,试图能截下其中一艘。一路追杀,到午后时,眼见无法对方越逃越远,只能无奈放弃。 “真是痛快!”俞福坤看着远去的西班牙船队,高兴得用手直拍船舷,“谁能想到,老子有一天也能这样追着夷人大船后面,痛打落水狗!” 船上众人皆笑,是呀,他们自登州败走后,似乎一直都在狼狈地逃,被官军追,被郑芝龙追,狗日的,一直将老子追到了南洋来了。 “不过,这次要多聚会这帮土人帮忙!”旁边一汉子道,“要不是这帮土人缠住夷人大船,咱们也不能如此轻松地击败夷人。” “嗯,不错。哎,这帮土人硬是悍不畏死呀!人和船损失了近一半,还他娘的继续往前冲!” “确实。不过,他们手里的家伙什差了一点,技艺也稀松平常,。” “俞爷,曹爷那边打信号,让你过去商议事情。” “得,肯定是要商议,咱要如何对待这帮土人。” 曹雄见主要老兄弟都到了,清了清嗓子,笑着说道:“今儿个,咱们也算扬眉吐气了一把。” 众人均大笑起来,纷纷开始闹将起,说着各自在刚才是如何英勇,如何击中了那西班牙大船。 “诸位兄弟,刚才借着土人帮忙,将夷人打得落荒而逃,且无任何损伤。可惜,不能再俘获一艘。”曹雄说道。 “不错,,这夷人大船确实好,船体巨大,火炮威力也大,比咱自己的船强多了。要是再抢一艘,那咱们的实力肯定比现在提升一大截!”胡文进说道。 “抢夷人大船,谈何容易。”曹雄叹了一句,“不过呢,现在要跟诸位兄弟说一下,咱们要在苏禄国停靠修整一两天,毕竟船上的那些转运出来的人,境况不是很好,需要透透气。所以……”他看了看众人,“所以,咱们要冒充大明水师,以此名义停靠在苏禄国。” “啊,冒充大明水师?……不会被别人拆穿吧?” “万一那苏禄国有了解我大明情形的人,岂不是三言两语就把咱们的底细给盘出来了!” “……” 众人对于冒充大明水师,颇感惊讶,虽然,他们中的一些人,以前确实是大明水师的。可咱现在这不是一不小心做了海盗吗。 “小天,你来说,”曹雄转头看着齐天。 “诸位叔叔伯伯,诸位大哥,现在,这南洋一片海域,咱们就是大明水师,代表的就是大明!” 第三十五章 苏禄(一) “诸位叔叔伯伯,诸位大哥,现在,这南洋一片海域,咱们就是大明水师,咱们代表的——就是大明!” 齐天一说完,众人愕然。 “两百年前,咱们的永乐皇帝曾经七次派出庞大的舰队巡视南洋(郑和第七次下南洋不是永乐年间),周边土人莫不威服我大明!”齐天看着眼前曾经的大明水师军官,“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大明与周边土人邦国确立了宗番关系。咱大明是爷,这些土邦小国是孙。自然,我明人对土人,就高人一等!所以,咱们冒充大明水师,在这苏禄国停靠补给,理应享受优待。” “再者,……咱们在此只停留一两天时间,它苏禄国即使想去我大明求证,这时间上根本来不及。另外,这苏禄国虽说是对我大明朝觐,可能去过大明,但那一般是几年一期,而他们是不了解大明水师如何巡视海疆,更不知道大明水师何时会来南洋巡视。而且,诸位,几年前,你们可真的是我大明水师官兵!” “万一,对方到我船上探查,那该如何?” “水师炮舰,国之重器,岂容番邦小国随意窥视!”齐天笑着说道,“到时候,我们在苏禄国停靠补给时,要求船上人员不得随意下船登陆,或者在码头设定一个禁区,土人不得靠近。” “小娃子考虑的周到?”俞福坤道,“靠岸时,让兄弟们守好船只,不与土人接触。补给完毕,咱们拔腿就走!” 众人点头称是,算是认可了冒充大明水师的主意。 曹雄领着四艘大船,与苏禄国残存的船队汇合,帮着他们打捞落水的人员和尸体。此战过后,苏禄国准备袭扰进攻吕宋岛的人员损失过半,兵器也毁损不少,已不可能继续执行袭击任务了。 麻布甲有些难过的看着手下船只,不知道自己回去后,如何跟上官交代。西班牙人一个没抓到,他们的军事布置信息也没探查到,人员船只损失却很大。 但是,最大的收获,可能就是遇到了天朝上国的水师,而且还得知对方有百艘大船巡视南洋海疆。作为大明的番属国,难道不可以求助上国水师去驱逐西班牙人? 麻布甲又有些释然地带领剩下的小船,在前面给曹雄部领航,朝苏禄国驶去。 当日夜间,曹雄部四艘大船跟着麻布甲的小船驶进了一个码头,位于后世巴拉望岛中部东海岸的普林塞萨港。 麻布甲先行上岸,去找自己的上官报告情况。曹雄也派了几个人下船,巡视四周,探查附近情况,并嘱咐各船随时保持警惕,以防万一。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从码头深处匆匆走来一群人。他们打着火把,挎刀持枪,簇拥着头前两人朝大船而来。 曹雄命人提高戒备,凝神等待。 “天朝上国将军何在?小邦护军统领敦?特查,在此迎候将军。”为首一个身材敦实,頜下几捋胡须,态度恭敬地抬手说道。 曹雄与众人互相看了看,一时间愣在当场,显然都有些怯了。 齐天摇摇头,就算是招摇撞骗,到此时,害怕有什么用?咱们现在不靠打打杀杀,要靠演技了。 此时不宜太冷场太多时间,要不然,人家会觉得咱天朝上国将军太傲慢。齐天用手指捅了捅曹雄,示意他赶紧上前答话。 曹雄迟疑了一下,走到船舷处,朗声说道,“吾乃大明水师巡防游击将军曹雄。奉上官之命,巡视我大明海疆。今,途径尔等邦国,为我舟船补给一二,望统领大人妥善安排。本官在此敬谢!” 齐天默默的伸出一个大拇指,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毕竟是做过官的,虽然只是一个六品的登州水师百户。 曹雄说完,在苏禄人的注视下,领着齐大江、胡文进等人下了船。齐天心念一动,与狗子也跟在后面上了岸。 “上国将军见谅,现已夜深,不便补给。另,我王近日自苏禄城寻幸至此,尚在休息。待天明后,我将禀报我王。请贵人先暂入馆舍歇息,如有所需,但请上国大人吩咐。”苏禄国护军统领敦?特查躬身说道。十几年前,作为侍从,他曾跟随苏禄国三家大王去大明朝觐过,从广东到山东,接着,又从陆路入京师。大明,国土之巨大,百姓之广众,紫禁城之辉煌,都让他为之赞叹和敬服。如今,大明水师突至苏禄国,国中上下,必定欣喜万分。也许,来自西班牙人的侵扰以及与渤泥的纷争,天朝上国可以代为化解。 特查一行人领着曹雄等来到距离码头不远的一片馆舍,拱手道:“小邦寒鄙,委屈上国将军在此稍歇。待明日一早,我禀报我家大王后,再行国礼,想来,必将会厚待上国将军。” 曹雄拱手道谢。 “夜已深,我等就不打扰将军歇息,就此告辞。明日,请将军在此等候我家大王传见。”特查拱手道辞。 曹雄很想问问这个护军统领,船只补给可已安排。但对方一直都客客气气,态度恭敬,倒弄得他不好开口了。罢了,待明日再说。 曹雄等人与特查等苏禄国官员在馆舍门口互道分别后,就准备安排岗哨护卫,在馆舍内稍作修整。 “曹爷,有个自称是我大明海商的要见你。”牛虎从门外进来对曹雄禀报道。 “兔崽子,不要叫什么曹爷曹爷的!”曹雄笑着踢了牛虎一脚,“咱现在是大明水师!……你要称呼老子为将军!” 牛虎挠了挠头,憨笑着,“哦,是,将军。外面来的大明海商,见不?” “咱大明的海商?”曹雄沉吟道,“要我说呀,还是商人胆子大,居然都跑到这苏禄国了!……他见俺干什么?难道要和俺做买卖?” “俺没问。”牛虎说道,“那个海商只带了两个护卫,没有携带兵刃。曹……,将军,你要不见,俺就赶他走!” “等等!”曹雄见齐天示意见一下,便吩咐牛虎将人请进来。 周应平将护卫留在门外,施施然地走进了大厅。他出身于徽商世家,但因为是妾生子,在族中一向不受重视。成年后,靠着母亲的私蓄,跟人去跑海。走了几趟东瀛和朝鲜,积累了一些资本。但随着郑芝龙逐步垄断控制日本,朝鲜,以及安南,占城等地的海上贸易,他这种小海商愈发艰难。于是,他转而南下广东,开始跑郑芝龙控制比较薄弱的南洋贸易。 三日前,乘着自己的福船来到苏禄国这个岛上,打算收购一些海珠,玳瑁、燕窝等当地特产,贩卖至广东。在护军统领大人家里做客时,听到有人禀报,大明水师战船巡视至苏禄国,心中万分惊讶,大明水师何时有这个能力,巡视至苏禄?统领大人去迎接大明水师,他便回了客栈。琢磨了半天,不得其法,遂决定也去拜会一下巡防至此的大明水师,说不得为以后的商路走走人脉。 捧着一盒礼品,走到曹雄等人近前。唔,前面几人是穿着大明武官服饰,可是品级低了点,官服也破旧了些,最高的才六品。不是说来了一位海防游击将军吗,环顾四周,将军难道是歇息了? “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呀?”曹雄见来人二十许,嘴角留着两撇短須,进来后也不说话,反而眼睛四处乱瞅,心里便有些不喜。 “……将军,您就是来此巡防的大明游击?”周应平迟疑得问道。 “正是本官!”曹雄沉声说道。 “……哦,你们是巡视至此的大明水师?” “不错!你有何疑义吗?” “……”周应平笑了笑,“诸位,恐怕你等不是我大明水师官兵吧?” “嗯?此话怎讲?” “我看诸位,应该是流落此地的……海盗!” 众人闻言,大惊。 第三十六章 苏禄(二) “我看诸位,应该是流落此地的……海盗!” 众人闻言,大惊。 牛虎“噌”地一声拔出长刀,从后逼了过来。 曹雄、胡文进,齐大江等也站了起来,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这个一语道破他们身份的大明海商。 周应平噔噔地后退两步,却不小心撞到后面的牛虎,接着被他用刀架在了脖颈上。 “诸位……,诸位大爷……好汉,切勿动手!”周应平双手抱拳,朝曹雄告饶道,“小人没有恶意,且听我一言。” “说,你是如何得知我等身份?”曹雄问道。 “诸位好汉!”周应平拱拱手,苦笑但:“你们冒充我大明水师,只要是个跑海的大明商人都会看出来。游击将军乃四品职衔,可这位将军却穿六品官服,还有……咱大明现在有水师吗?” “我大明如何没有水师?几年前的登州水师,宁波水师,还有泉州水师,广州水师!” “那不是几年前吗?”周应平道:“登州水师因登莱之乱而败亡,宁波水师,泉州水师早年被那郑芝龙击破,现如今又被兼并控制,至于广州水师,那几条先舢舨如何下的了海?恐怕还不如我等海商的船!” “难道,我们就不能是那郑芝龙派出的水师,他可是被朝廷招安过的。” “郑芝龙已垄断日本朝鲜及南海商路,一心市贾,每年所获甚巨。至于巡防海疆,别说护卫南洋,恐怕就连山东、辽海都不愿意巡视。因而,派兵南洋,巡视番属,恐怕不屑与为。” “那……,苏禄国的人也知道了我们是假冒的大明水师?”齐天在后面插嘴问道。 “哦,……这位小师傅,苏禄国虽然对我大明定期朝觐,但他们肯定不知道我大明水师的境况。所以,他们肯定不知道诸位是假冒的。”周应平见曹雄后面问话的是一个光头的“小和尚”,却也客气地答道。 “小师傅”摸了摸光光的脑袋,看着他二哥齐大江,摇头苦笑起来。原以为,冒充大明水师,籍此在苏禄国方便停靠修整和补给,却没想到,此种计划,这般粗陋,被一个大明海商一眼看破。 “诸位好汉,来此苏禄国,是为了……为了获取点财物?”周应平认为,这群海盗恐怕是要来苏禄国劫掠。 “补给一二,然后南下。”曹雄说道。 “诸位好汉,这苏禄虽然国小民寡,但……但国中尚有土兵近万,且悍勇耐战,实力不容小觑啊!” “俺们又不和他打,就补给修整一两天。” “啊,只是为了补给,……补给食水?” “怎么,你以为俺们要打这苏禄国?”曹雄这才反应过来,面前这海商以为他们假冒大明水师,是为了劫掠。可笑,俺们船上可还装着近五十万两白银呢,还有那许多人口,就算想劫掠,那劫来的财物也没舱位装呀。 “那诸位是准备……去往何方?”周应平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真的要劫掠苏禄国,他一个大明海商,必定会受牵连。既然,对方只是路过,那他也稍稍安了心。 “怎么,想打听俺们的去处,是不是想给谁通风报信?”胡文进阴恻恻地问道。 “不敢,小人怎敢如此!”周应平赶紧摇头,“小的是想……是想,诸位好汉,如果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比如想出手一些诸位不便出面的东西,或者需要些什么物什。……小的都可以代劳。” “你不怕和我们这些海盗做交易的事被朝廷或者官兵知晓?”齐天突然问道。 “哦,小师傅,有所不知,一般海上的事,朝廷和官兵是不太容易知晓的。” “不错,以前,刘香、郑芝龙都有许多海商与之合作,采买售卖各种物什,朝廷哪管得了海上的事!”胡文进转头对齐天笑着说道。 “那你在市场上是不是什么都能卖给我们,以及帮我们把手里的任何东西都卖掉?”齐天对这个海商很感兴趣。如果,以后到了澳洲那个地方,有海商合作,输送各类物资,那对他们的奠基起步,有莫大的帮助。 “小师傅,买卖任何东西,都少不了利益。”周应平和气的说道:“有了利益,任何东西,都可以买到,也可以将它卖掉。呵呵,商人嘛,都是逐利的。” 哦,是了,利益,就是利润。马克思他老人家在资本论里已经提到了,“如果有10%的利润,这个资本家就保证到处使用;如果有20%的利润,他就可以活跃起来;如果有50%的利润,他就铤而走险;如果有100%的利润,他就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有300%的利润,他就敢犯任何的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齐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边曹雄与胡文进互相看了看,想着该如何处理这个海商。 周应平见状,连忙继续说道,“诸位好汉,即使你们暂时不需要小人采买物资,但以后,你们只要需要,可随时来找小人。”他生怕对方此时起了杀心,“而且,小人可以帮着诸位好汉一起蒙骗那苏禄国,保证他们不会对你们起任何疑心!” “嗤!”曹雄冷笑一声,“俺们没想过要杀了你。不过,从现在起,你得跟着俺们,待俺走了,再放了你。” 周应平闻言,松了一口气,这帮海盗还挺仁义,不随便杀人。不过,我今晚为何昏了头要过来看看也大明水师,还作死地说破了他们的身份。这酒,也没多喝呀! “你对这苏禄国了解吗?”齐天走上前来。 “小师傅,在下是做海商的,而且还是跑南洋,对这一带还是做了一番了解。”周应平没了性命之忧,见有人问话,也来了谈兴。 “我不是和尚。”齐天又摸了摸光光的脑袋,“只是海上奔波,难以打理头发,索性都剃了。……我叫齐天,这是我们……大头领,其余几位,也是我们船上的头领。不知先生……” “粗鄙海商,不敢称先生。”周应平再次向曹雄等人拱手作揖,“在下周应平,亳州人士,家中世代经商。……”简要的介绍了一下自己,并再次强调了他对商事的精通和各地商路的了解。 “这苏禄国虽方圆千里,但其国土均为大小不一的破碎岛屿,土地不及我大明一省,人口也不及我大明一府。地瘠寡粟麦,民率食鱼虾,煮海为盐,酿蔗为酒,织竹为布。气候常热。有珠池,夜望之,光浮水面。土人以珠与我明人市易,大者利数十倍。国中信奉伊教,为****素丹制,但握有国中权利的却是三家王侯,分别为东王、西王和峒王,其中以东王权利最大。” “三个王?”众人听得目瞪口呆,合着那个皇帝一般的素丹是个傀儡,权力都被下面三个王爷给把持着。这要在我大明,三个王爷都是乱臣贼子呀! “东王?”不知跟太平天国那个东王如何?齐天心里想道。 第三十七章 苏禄(三) “诸位,这苏禄国虽然是三位王爷掌权,但其朝中并没有出现各种纷争和倾轧,政局非常稳定。”周应平看到众人表情,连忙解释道,“他们的素丹一直是国中的……” “精神领袖。”齐天说道,虚君政体,几个王爷就如同后世的君主国的首相。 “嗯,小师傅,哦不,小兄弟,形容的还真恰当!”周应平笑道:“苏禄国在永乐年间,三家王爷第一次来我大明朝觐,确定了番属,护卫我大明南洋。他们的东王在归国途中,死在了山东德州,并被朝廷以番王礼仪厚葬。自此,苏禄国一直都对大明恭敬有加,定期朝觐。大明商人在苏禄国也享有各种特权和优待。更不论,是我大明水师!”说着,朝在坐诸人笑了笑。 曹雄等人也咧着嘴笑了起来,想不到,咱大明在这南洋小国,居然如此威势。 “诸位好汉,明日,想必苏禄国的几个王爷定会召见你们。听闻,他们的东王、西王和峒王突然领兵自苏禄城到此。不过,小人给诸位提个醒。”周应平待众人笑完,突然正色说道,“苏禄国近些年来与占据了吕宋的佛郎机人冲突不断,而且多有吃亏。在西南方一大岛上,又与那渤泥国起了争端,而且丟了不少国土。届时,恐怕苏禄国的几个王爷会要求诸位施以援手,或者予以帮助。……诸位,千万不可答应!” “俺们怎么可能去管这些闲事!”胡文进道:“这都是国与国的争斗了,俺们怎么能插的了手!” “诸位……”周应平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你们可是自称大明水师呀!” “呃……”众人一愣,随即全都摇头苦笑。番属国被人欺负了,你宗主国不得替它出头呀!可咱这几艘船,这点人,哪敢掺和在这其中? “施以援手,或予以帮助。我们必须先回大明禀报朝廷呀!”齐天笑着说道。 “……”众人一听,对呀,咱们是大明经制水师,得请示朝廷后,并得到了指示,才能去做。 “小天,你说得不错。……待明天,就以此应付苏禄国的王爷。”曹雄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周应平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个光头的少年,本来那番话,是他准备趁诸人愁眉无措时,再说出来,以增加众人对自己的重视。却不料,被这少年脱口说出。 “那个……周掌柜,今晚就屈尊在这歇息一晚吧!”曹雄逼视着周应平,沉声说道。 “那小人就叨扰了!”周应平拱手,无奈地说道。这是要防备他跑出去要将曹雄等人的身份泄露呀! “舅父,我建议,将这个周掌柜绑了,让他以后为咱们服务!”齐天待周应平随同牛虎出了大厅后,立刻对曹雄说道。 “啊?”曹雄站起身来,正准备吩咐大家各自休息去,突然听到齐天这个建议,吃了一惊。 “为何要绑了他?”曹雄笑着问道,以前一个读书娃子,现在居然开口要绑人。可把人绑了,咱们在大海上,人家怎么给你送赎金? “把他绑了咱们这边来,哦,不是……”齐天整理了一下措辞,“我是说,想办法把他拉到咱们这边来。” “小天,你是说,要拉他入伙吧?”胡文进笑着说道。 “对,就是要拉他入伙!”齐天坚定地说道,“咱们以后要在南边那块大陆上建立基业,所缺甚多,届时,肯定需要在南洋这边采买物资。这个周掌柜说他对南洋一片了如指掌,而且还能通达广东江浙。所以,以后我们但凡所缺的一切,都可以交给他来采办。” “就凭他?一个海商,对咱们有这么重要?”曹雄说道,“咱们自己也可以去采买所缺的东西呀!” “舅父,我们的专业……哦,不,我们最擅长的是什么?杀人,争夺海路,还有,保护以后我们领地的子民。做买卖,沟通有无,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士去做。” “那……,他不会坑咱们吧?” “……咱们有刀把子!” “哦,也是。敢坑咱们,一刀剁了他!” “那行,在这苏禄国补给完了,把他拉入伙。” “小天,考虑得挺周到呀,都在为咱们以后建立基业做准备了。得,以后呀,小天就是咱们的军师!哈哈……,咱们的娃娃军师!” “不错,不错,读点书就是比俺们糙汉子强!以后呀,给咱们要多出出主意,说不得,老子也做一回朱重八!” “哈哈……,那俺就做那开国的常遇春!” “吴大叔,常遇春活了不到四十岁就死了。”齐天小声地说道。 “呃……,那俺就做蓝玉蓝大将军!” “蓝玉被洪武皇帝活剐了。” “哈哈……” “那俺……俺就做傅友德!” “傅友德也被皇帝砍了头。” “哈哈……”众人瞬间笑喷。 胡文进悲愤地看着齐天,很想在他那光光的脑袋上,狠狠敲击几下。兔崽子,显摆你读过书啊! 齐天眨了眨眼,我只是按照史书上据实说的呀。 “好了好了!”曹雄与众人笑了一会,挥挥手道:“都赶紧歇着去吧。明天还要去见那几个番邦土王,可不能坠了咱大明水师的名头!” “那不能!咱们以前可真的是大明水师,朝廷经制官兵。” “还有,明天得派人去船上给老俞知会一声,咱的人和吕宋裹挟来的人暂时先不要下船,免得被苏禄国的人看破。待俺们拜见了他们大王,要求把码头清理一片空地,那时,再让船上的人下来透透气。……再者,那个周掌柜可得看紧了。”曹雄又吩咐道。 夜阑无声,距天明不到两个时辰。齐天还未睡着,在船上摇呀晃呀,反而倒头就睡着了。如今踏上了坚实的陆地,他又睡不着了,如同在那个吕宋小镇上一般。 真他么的穷命富贵身,睡不得踏实床。齐天自嘲地想道,并在床上不停地翻转着身子。 “老四,不要多想了。好生睡吧。”睡在另一边的齐大江轻声说道。 “二哥,把你吵着了。”齐天不再翻腾了。 “老四,如果在太平年间,你继续读书,也许真的能做大官。”齐大江道。 “嗯?”齐天不解,“为什么?” “我见过其他读书人,他们或者迂腐,或者不懂实事,更不知道海外地理。你似乎……什么都知道。” “呵呵,当然,我恐怕比这个世上所有的读书人都懂得多,嗯,除了那些经史子集。”齐天骄傲地自夸道。论见识,咱可比这些三百年前的老祖宗们广博的多。 “呵呵……”齐大江笑了,离了家乡,败逃海上,委身于海盗,奔波在大洋上,他还有担心这个性子孤傲的四弟会一直沉默颓废下去。再加上大哥生死未卜,这一切都让他绷紧了神经。现在看来,四弟已逐渐融于眼前的情势,而且还总有神来之笔。 “四弟如此见识,以后你就来做宰相,做内阁大学士!” “好呀!”齐天笑了笑,“二哥,你相信吗,以后,我会让你和三哥,以及所有人都会生活得比以前更好。” “我相信。你以后是要做内阁大学士的嘛!” 翌日,直到日上三竿,齐天才迷迷糊糊被二哥叫醒了,起来吃饭。 “早呀,周掌柜!”洗了脸出门,正遇到周应平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屋里出来,但衣着和头发收拾的一丝不苟。 “……”周应平对于齐天的早安问候,不知该如何回答,看了看天色,这都午时了呀,只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天气真好!” “事发了!事发了!”突然牛虎从馆舍大门跑了过来,“准备拼命吧!……那帮土人把咱们围了!” 众人骇然,齐齐地看着周应平,齐大江则抽出了长刀,逼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苏禄(四) 周应平见牛虎冲了进来,说苏禄国的兵士把馆舍给包围了,也是一愣。随即,齐大江的一把长刀指向他。 “这……这不可能!”周应平慌乱地后退两步,“你们是大明水师,苏禄国怎敢带兵来围你们?肯定是……是哪里出了问题!昨晚,我可是一直在馆舍里,一步都没有离开!”完了,这帮海盗被人家苏禄国给看破了。昨晚,人家先施了一个缓兵之计,天明后,便集合兵马来捉他们了,我这可是被他们连累了!难道要作为海盗同伙,冤死在此。 曹雄沉着脸,见周应平整个人面若死灰,喃喃自言,似乎末日塌陷一般。想想,昨晚他确实在此留了一夜,两个护卫也被看管着,而且如此胆小之人,想必也不会轻易将自己陷于危险当中。一定是在其他方什么面出了问题。他挥手制止了齐大江,伸手一指,“去堵住大门,准备死战!”回身进了屋中,去取兵刃。 齐天有些无措地看着忙碌备战的众人,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局面。昨晚,还在兴高采烈地讨论如何忽悠苏禄国掌权的王爷,怎么到了此刻,画风变了呢?而且还被别人设计成了瓮中捉鳖,这反差也太大了。 “诸位好汉,我瞧着苏禄国的兵士好像不是要对付我们的模样!”周应平随着众人扒在墙头看着外面的情形,“他们……好像在迎候什么大人物。” 馆舍四周排了一圈苏禄国士兵,通往城内的大道上的两边也站满了士兵,而且这些兵士虽然挎着短刀,握着竹枪,但都没有表现出遇敌时的戒备,反而一脸欢愉地偷看馆舍这边。 “难道,他们不是来准备捉咱们的?”曹雄也看出了蹊跷,没有战斗阵型,没有攻击号令,更没有威吓邀战,看着,倒像是……迎接的仪仗。 没多久,一阵低沉的犀角号声响起,肃穆而威严,一队执各种形制旗号的队伍缓缓的走了过来,队伍中间,一顶硕大撵轿被七八个人抬着,里面坐着一个头戴金冠,身体粗壮的苏禄国贵人。 “苏禄国峒王殿下,悉闻上国将军至此,特来迎接!”一个苏禄军官模样的土人站在馆舍门口,躬身说道。 “他们摆了一个如此大的排场,就是为了迎接咱们?”胡文进目瞪口呆地说道。 “是了!”周应平笑着说道,“我大明两百多年来,未曾再有水师巡视至此。今天,眼见它苏禄国内外交困之时,我大明水师到来,他们当然万分欣喜。啧啧……,居然是峒王来迎接你们!” 曹雄鄙夷地看了一眼周应平,刚才差点吓得尿裤子,现在给俺在这显摆见识。 “苏禄国峒王殿下,特来迎接天朝上国将军!”门口那位见馆舍里好半天没动静,在王爷的示意下,又喊了一声。嗯,天朝上国将军,架子是要大一点,咱得更加礼貌。 “老大?”胡文进眼巴巴地看着曹雄。 “走,咱们出去,不要让人家王爷等久了!……牛虎,你跟小天在馆舍陪着周掌柜。等我们回来!”曹雄整了整身上破旧的大明武官服,脸色肃然地打开大门,迈步走了出去。 “大明水师巡防游击将军曹雄,见过大王!”外面传来曹雄中气十足地话音,齐大江,胡文进也是身着大明低阶武官服,挎着长刀,神态激扬地站在曹雄身后。 苏禄国峒王,东姑阿都拉曼,年三十许,四年前,承袭父亲王位,与西王共同辅佐东王,治理国中大小事务。早上,听得护军统领特查和出征吕宋的统领麻布甲回报,大明水师巡视南洋至此。而且,昨天还协同苏禄国出征吕宋的船队,共同打败了三艘西班牙大船,杀伤甚多。另外,麻布甲还言,大明水师此次巡视南洋,有大小战船百余艘,兵士近万。三个王爷闻言,大喜。因而,特地委托峒王亲自来码头迎接天朝上国将军。 “番邦小王,见过上国将军。小国粗鄙,有所怠慢,将军见谅!”峒王东姑阿都拉曼学着大明礼仪,拱手说道。 “不敢不敢!”曹雄头上有点冒汗,面前这人,虽然只是小国的番王,但那也是一个正经王爷!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登莱巡抚。 峒王东姑阿都拉曼见面前这个大明水师的将军,神态有些拘谨,并没有摆出天朝上国将军的威仪,心里便些喜欢。又见他和随从,武官服破旧,想必巡视海疆甚为辛苦,而且还和那西班牙人打了仗。 峒王东姑阿都拉曼点点头,不由想起天朝上国的一些典故。他脱下身上的锦衣,在曹雄愕然无措的神情之下,将锦衣披在他身上。 “将军辛苦,小王无以为报,此锦衣当为将军遮蔽风浪。”峒王东姑阿都拉曼含笑望着曹雄。 “啊。”曹雄此时才反应过来,他捏了捏锦衣的边角,面色涨的通红,“大王……,这怎能使得!……谢大王!”一个王爷,给老子赠衣服,还帮俺披在身上,曹雄居然有些感激涕零。 “大王,你但有差遣,俺必给办了!”曹雄感激之余,脱口而出。 “完了,你家大头领要被那个峒王的一件衣服给收买了!”躲在馆舍门口偷看的周应平戏谑地对齐天说道。 齐天也被曹雄那豪迈的承诺给震到了,我的三舅,你不想想,咱有几把刀,就敢说“但有差遣,俺必给办了”! 看着那个峒王揽着曹雄的手,朝他们苏禄国的王宫走去。齐天觉得,也许,等不到曹雄吃完午宴,他们这四艘船,几百口人,都要让他给卖完了。 瞅了瞅旁边一副看笑话的周应平,齐天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拐回去,从曹雄往下,就没一个会做生意的。好处一个都还没拿呢,自己的底却先都给交完了。想到此,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周应平,然后转身领着狗子回屋吃饭去了。 周应平被这个光头的少年这么一盯,心里突然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觉。随即,又摇摇头,一个少年而已,高看一眼,也不过是有些见识的小海盗。从骨子里,他就没怎么瞧得起这些海盗。当然,郑芝龙是个例外。这些小海盗,只要他们敢把自己当做他们买卖的中间人,哼,嚼得他们连渣都不得剩下。转头瞥了一眼握刀盯着他的海盗,弹了一下袍襟,转头去了他昨晚休息的屋子。 “虎子哥,你这么盯着我们,干什么?”齐天吃了饭,回到卧室,摊出纸和笔,开始记录一下,在澳洲建基立业需要准备的物资。同时,也在使劲地回想,后世在书上看到的有关这个时期的历史事件。写累了,还不时地教狗子学几个字。 没多久,牛虎探着头望了望,最后走了进来,蹲在屋角瞅着他和狗子。 “俺就看看!”牛虎挠着头说道。 “虎子哥,你也想学认字?”齐天看着这个粗大的汉子,突然问道。 “俺……,俺想……,”牛虎扭捏地说道,“俺家几辈子没人会认字。俺就……看看……”齐天和狗子是一家姓,别人愿意教,也可以教。他牛虎从祖辈开始,就是农民,佃户,然后军汉,哪需要认字。可他见了齐天和狗子在写字、认字,心里就有点向往。 “虎子哥,那你过来,我教你和狗子一块认字。” “啊,你愿意……教俺?”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以后呀,你们认了字,会对这个世界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而且,认了字,对以后咱们的发展会更有用!……对了,待以后大家稳定了,都要来学认字。” 牛虎呆呆地看着齐天,虽然齐天的有些话,他听不懂,但他知道,面前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少年愿意教他认字。一瞬间,他的鼻腔有些发酸。 俺牛虎以后也能认字了。 第三十九章 苏禄(五) 齐天在馆舍一直等到了傍晚时分,也没等到曹雄等人的返回。他让人回船上召来了俞福坤,又准备叫人去苏禄国的王宫打探一下消息。万一失陷进去,众人也有个思想准备。 “老胡,曹爷和大江兄弟呢?他们怎么没跟你一块回来?”就在众人焦急不堪的时候,胡文进一身酒气得被苏禄国的兵士给抬了回来。 “老俞呀!”胡文进歪倒在椅子上,“老大……,老大好着呢。他跟大江歇在了驿馆。嘿嘿……这苏禄国的王爷就是大方。瞧瞧,俺身上的新衣服,丝绸的,江浙产的……”说着,抓起俞福坤的手,让他去摸身上的衣服。 “狗日的,喝了多少酒啊!”俞福坤哭笑不得。 “胡大叔,你跟我舅他们,与那苏禄国的王爷说什么了?”齐天很想知道,这几个家伙是不是已经被苏禄国的糖衣炮弹给击倒,并把船上的人都给卖了,而且还是贱卖。 “说了什么?”胡文进想了想,“俺们说,可以帮他们打那个什么西班牙人,也可以帮着他们教训渤泥国……” “啊!”众人听了,大惊。合着,吃了顿饭,喝了点酒,送了件衣服,咱们就成了人家的金牌打手了。咱们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吗?把人都填进去,未必能摆平一个。 “……老曹又说,这个事呀,需要向朝廷,向上官请示。得了令,咱们才能帮着他们去干仗!”胡文进已经瘫倒在椅子上了,嘴里又继续说道。 “哦!”众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喝酒归喝酒,原则性倒是挺强。 “得,明天再歇半天,要了补给,咱就走。”俞福坤摇摇头,说道,“希望明天,这苏禄国不要留难我们!” 曹雄微微地睁开了眼睛,瞄了一下旁边的女人。昨晚喝的稀里糊涂的,被送至驿馆歇息。在倒在床上的时候,隐约间,感到有一个女人钻进了他的被窝。想也没想,一把就抱在了怀里。 此时,天光大亮,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卧榻之侧的这个女人,面容较好,虽然肤色稍稍黑了点,但胜在光滑。看着看着,猛然间,身体里爆发出一阵冲动。他伸出手,颤抖地摸了过去。 “舅父。”驿馆内的餐室,齐大江见曹雄神清气爽地迈步走了进来,想是休息的很好。 “呃,大江呀,”曹雄见齐大江站起来给他打招呼,突然面色一红,为老不尊,荒唐至极,想到昨晚和今晨发生的事,他有些心虚地不敢看齐大江,“昨晚喝多了,呵呵……。你可曾休息好?” 齐大江听到曹雄问话,脸上也是一红,神色扭捏地答道:“外甥睡得很好。……从来没这么……睡得好过!” “也是,整日在船上漂泊,还是睡在陆地上安逸?”曹雄低头吃着桌上的食物,确实很饿了。 “赶紧吃!一会得去向那三家王爷请辞,咱们下午就走!”曹雄边吃边说。 “啊!这么急?” “昨天小天和那个周掌柜说了,咱们不能待久了,万一,时间一久,这苏禄国接触到船上的人,一不小心给说露嘴了,那可就坐蜡了!” “嗯,舅父说的有道理。……他们不会阻拦咱们吧?” “咱们就说,将命不可违。编一个,就说必须在某个时刻到某个地方。我大明军伍,总得遵从军令吧!” “嗯,舅父说得是。” “咦,你今天怎么了?……俺给你商量事,你总点头应诺,是个什么道理?”曹雄抬头看着齐大江。 “啊?”齐大江顿时有些无措,“舅,俺………,俺没休息好。”昨晚,似乎是没休息好。 “你这娃子,刚才不是说休息得很好嘛。怎的又说没休息好?” “上国将军,我家东王召见!”齐大江正绞尽脑汁地想着措辞时,一个苏禄国的侍从在门口朗声禀报道。他回头看了看来人,立时舒了一口气。 “走了!去见东王。”曹雄推开餐具,长身而立,整了整破旧的大明武官服,率先走出餐室。 齐大江呆坐了片刻,连忙起身跟了过去。 苏禄国东王,阿都拉萨,已经年满五十三岁了,体力和精力都已不济,国内很多事务都是西王和峒王在处理,只有在遇到难以决择和事关国家重大的事务,才会提交给他,做出最后决断。 这次大明水师巡视南洋,对于苏禄国来说,不啻于天大的幸事,在东北有凶恶的西班牙人,西南又有趁火打劫的渤泥,作为宗主国,派出水师巡视至南洋,这无疑提振了苏禄国上下的军心和民心。上午,西王和峒王联袂到了王宫,商议如何说动来此的大明水师,帮助苏禄国抵御外敌。 午后,他们隆重宴请了大明水师将领,到了晚间,让其入住了贵宾才能享受的驿馆,并奉上美人,籍此笼络和讨好大明水师将领。对此,东王始终微笑着,没有过多言语。 “东王殿下,今日我们必须要让那大明将军应诺,帮我苏禄国消弭其中一方的威胁。如若他再以未有军令而推脱,我们可以让苏禄国的水军以护送的名义,与大明水师一起至渤泥海域附近去示威,彰显大明天朝是向着我们苏禄国的,震慑渤泥!”西王安瓦尼尔朝东王说道。 东王阿都拉萨颔首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西王这个主意好!” 正说着话,见曹雄和齐大江两人上了殿。二人朝三位王爷拱手行了个礼,然后坐在右边的椅子上。 “承蒙三位王爷款待,我等不胜感激。”曹雄与苏禄国的几位王爷寒暄片刻,便站起身来拱手道:“因上官军令,我等今日要向诸位王爷辞行。” “你们的四艘大船尚未补给,怎可今日就离开?”东王阿都拉萨轻声问道。 “嗯,那恳请王爷垂怜,今日安排予以补给。”曹雄道。 “贵水师船上除了操船的军士,似乎有颇多小民?” “呃……”曹雄顿了一下,“王爷有所不知,我大明水师巡视至吕宋,发现有我大明百姓被那夷人奴役,故,攻破其城,解救我数百乡民。” “哦,将军不仅善战,而且仁义!”阿都拉萨点点头,“不过,昔日,洪武年间,天朝水师巡视南洋,每到一地,停留均为5--7日,为何将军如此急迫离开?” “军令难违!”曹雄说道。 “大明水师,可真如此令行禁止?” “当然!大明军中,有令不遵,事后当斩!” “呵呵……若不及时与将军补给,那可就难为将军了!” 西王和峒王面面相觑,东王这是要留难大明的将军。 “曹将军,本王在二十多年前,曾带人去往大明朝觐,但未能见到天朝皇帝。不过,有幸面见内阁大学士李廷机李大人。” 曹雄愣了,你这是想给俺摆谱,那个李大学士早已入土了,想压服俺,最少得提提如今的福建广东的巡抚,或者某个水师都督吧。 “那时,李大学士告诫我等番属邦国,各谨番篱,明人在番,则居其地,但,善待大明南洋之民,还要勤理内政,勿欺之他国。” 曹雄听得有些不明白,给俺一个军汉转述大学士的话,啥意思? “两百年来,大明百姓散布南洋数十百万之多,似乎,未曾有大明水师为之解救和……辗转返回大明!” “我等受上官差遣,……至于其中缘由,恕本将不知。” “哦……”东王阿都拉萨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曹雄和齐大江。 “将军恐非大明水师所属吧!” “啊!”曹雄和齐大江均是一怔,“我们当然是大明水师。……否则,我等是何人?哈哈……”曹雄干笑几声,以掩饰自己的慌乱。 “将军非乃大明水师。”东王阿都拉萨笑眯眯地说道,“尔等,恐是大明海盗!” 话音一落,殿上众人,均是大惊。 第四十章 苏禄(六) “将军非乃大明水师。”东王阿都拉萨笑眯眯地说道,“尔等,恐是大明海盗!” 话音一落,殿上众人,均是大惊。 齐大江“嚯”地一声,站了起来,伸手想去拔腰间的长刀,却落了空。立时反应过来,雁翅刀在进王宫的时候,被人收走了。 齐大江看着曹雄,两人对视瞬间,均向前迈了一步。 “你二人此刻,是否想要挟持我等呀?”东王阿都拉萨继续微笑着,歪着头问道。 西王阿麻亚杜顿时反应过来,站起身来,大喊:“来人啊!快来人!” 话音一落,殿外的侍卫立刻涌了进来,握着弯刀,将曹齐二人围了起来。 “用不着的!”东王阿都拉萨挥挥手,“都下去!下去!不要惊着天朝上国将军!” 众侍卫闻言,收了刀,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东王?” “东王?” 西王和峒王二人不解地看着阿都拉萨,迟疑着,是不是要将侍卫留下。 “曹将军,可是真的姓曹?”东王阿都拉萨冲二王摇了摇头,转头对曹雄等二人问道。 曹雄惊疑不定地看着退出大殿的侍卫,转头又看看东王,一时间没有答话。 “姑且,还是叫你曹将军吧!”阿都拉萨笑着说道,“勿要惊慌。即使你等非大明水师,我苏禄国也不会加害。毕竟,你们帮我们打退了西班牙的战船。如果,猜的不错的话,你等只是想在此稍事停靠修整一二?” 曹雄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你们可是真的大明海盗?” 曹雄继续点头。 “既然为海盗,为何裹挟如此之多百姓于船上?” “俺们袭击了那西班牙城镇,恐我明人移民遭夷人报复,故,予以全部迁移。” “虽为海盗,却显仁义!”阿都拉萨点点头,“那贵部准备何往?” 曹雄刚要开口,突然想起齐天曾经说过,南边那块大陆,似乎只有那些夷人知晓,大明及周边土人均不知那块大陆的存在。顿时,闭口不言。 “呵,无妨,无妨。想必贵部是要去一处隐蔽之所,本王就不再追问了。”阿都拉萨沉吟片刻,接着又说道,“贵部是否愿帮我苏禄国对抗那吕宋西班牙人,以及西北大岛之上的渤泥?我苏禄国愿意酬以重金!” “大王,实非我等不愿,但,力有所不怠。”曹雄抱拳拱手行礼道:“不满大王,我部仅有大船四艘,所战之兵不足三百,恐难对苏禄施以援手。” 阿都拉萨沉默了,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西王和峒王一会看看曹雄与齐大江二人,一会又看看东王。待曹雄拒绝了东王的兵援建议时,他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苏禄国,历经数百年,素来仰慕大陆中原王朝,引以番属。但如今,我苏禄国面临两方强敌,国小力弱,武力衰微,大明又远在万里之外,不能救助。难道,我苏禄国将要面临亡国灭种之惨祸?!” “东王勿忧!”西王阿麻亚杜转头说道,“我苏禄虽说国小力弱,但战兵近万,且敢战无畏,来敌若犯,必将其尽数灭于海上!” 阿拉萨都摇摇头,西人船坚炮利,渤泥人数众多,面对两强,何其艰难。 “唉,我苏禄国命运多舛,值此多难之际,竟无人解此困境!”阿都拉萨叹息道。 “大王!”殿中一直沉默无语的齐大江突然发话道:“小人四弟,从小读书,见识颇多,曾常与小人说,此世间,无人能堪比他见识广远,尤其是我大明和南洋之事!” “哦,那你四弟今年多大了?”西王阿麻亚杜问道。 “今年十五。” “十五岁的少年能懂多少?书读得多点,无非经史子集背得多些!他能解我苏禄国之忧?” “俺四弟很聪明,以前从未来过南洋,却对这一带地理非常熟悉。”齐大江高声争辩道。 “这有何难?南洋地理,随便找个南洋海商,即可知之。” “……”齐大江嘴拙,脸憋得通红,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嘟囔着说道:“俺就觉得,四弟是有本事的……” 东王阿拉萨都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笑着招呼其他二王,“走,我们去瞧瞧天朝上国的神童。” 西王和峒王无奈地跟着站了起来,他们可不信,一个少年可以解决苏禄国面临的困境。 “大江,小天虽说聪明,可他怎能解决苏禄国问题。说白了,它苏禄国现在是一个打俩,自个身板还小!除非有别的强援。”曹雄与齐大江带着苏禄国的三位王爷走在前面,路上,他小声地埋怨,“你这是给小天找麻烦!” “苏禄国拆穿了我们,却没难为咱们。……俺觉得,也许小天可以帮帮忙。”齐大江说道。 “东王,真的要问计于一少年?”西王阿麻亚杜在后面向东王问道。 “在大明,有一句谚语,死马当活马医医!”东王笑着说道,“姑且一看吧!” 牛虎蹲在馆舍的门口,手里拿着一跟树枝,在地上笔画着。 “日月为明,耳日为阳,日生为星……”牛虎嘴里叨念着,地上赫然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汉字。这是齐天昨日教他的认的字,这会,他借着树枝在地上练习。 “虎子,小天真的教你认字了?”罗大奇蹲在门槛上看了半天,忍不住好奇,问道。 “没瞧见俺已经会写字了吗?”牛虎骄傲地抬起手,看着地上的字。 “咱们在海上奔波拼杀,学认字有什么用?”罗大奇有些嫉妒,但又不服气地说道。 “不懂了吧?”牛虎不屑得看着罗大奇,“会认字,会读书,以后杀人都要更简单……那个……更有效得多!” “胡说,杀人还需要去读书认字?” “那你知道用刀捅在人的哪几个地方,会让敌人毙命?你知道打在敌人哪几个部位,会瞬间让他失去反抗,而又不致命?你知道,除了刀子,还有哪些更厉害更有效的杀人武器?” “啊?”牛虎一连串的问话,让罗大奇目瞪口呆,杀人还需要这么多讲究,还……需要学问?他以前一直以为,读了书,就算会杀人,那也是应该是指派别人去杀。可从来没想过,一个读了书的人,会更加杀人,还杀得这么……有学问! “你……骗俺的吧?” “待过些日子,小天说和彭老鬼总结琢磨一下,会将人身上的那个……那个什么……容易伤害的地方标识出来。哼,到时候,咱俩再切磋切磋一下?”牛虎斜眼看着罗大奇。 不过,他听小天说,以后杀人的武器,得用火枪,那可比刀子有用。可是,他还是对火枪有些不以为然,只要不怕死,并且跑得快,在敌人开枪后,不及再次发射,迅速冲过去,不照样砍翻敌人吗? 牛虎正与罗大奇在门口争论着,猛然间,看到一队仪仗往馆舍这边而来。 “你俩干嘛呢?”曹雄几步走到馆舍门口,踢了几脚仍旧蹲在地上的牛虎等两人。 “曹爷,这是他们的皇帝来了吗?”牛虎愣愣地看着气派无比的几个撵轿,还有无数执旗侍卫。 “狗屁!赶紧去把小天找来,三位王爷要见他?” “哦……”牛虎又看了一眼苏禄国三位王爷的仪仗,然后转身跑向齐天的屋。 “苏禄国的皇帝要见我?”齐天听了牛虎的报告,也是一愣。 “对,我还瞧见你二哥与那皇帝说话呢,还笑着!……他们是不是……要召你当驸马?” 第四十一章 苏禄(七) “召驸马?”齐天不由哑然失笑,这是戏曲话本看多了吧。 不过,既然三舅与二哥能和苏禄国的王爷说笑,那说明经过几顿饭局和几杯水酒的磨合,关系已然融洽。 “不过,他们见我一个少年,是个什么意思呢?”齐天有些不明白。 东王阿拉萨都看着面前这个少年,光光的脑袋,消瘦却不失俊挺的面容,更让人侧目的是,在众人逼视下,沉稳的神情,明亮的眼睛不卑不亢地望着他们。 “好一个少年!”阿拉萨都赞了一句。“大明人才何其多呀!” “王爷过誉了,小子不敢当。”齐天做得端端正正,“此次,跟随兄长于大明水师游历南洋,增长些见识。” “哦?”阿拉萨都笑着看了看旁边的曹雄,曹雄以手扶额,苦笑不已。 “大明水师此次巡视过哪些地方呢?”阿拉萨都促狭地问道。 “我大明水师从广州出发,先至琉球,后至南海散布之岛屿,再经吕宋,击西夷。至此,到贵国停靠补给。” “哦……,那离我苏禄,又何往?” “经苏禄,往渤泥,婆罗门,与占城,安南,返琼岛,最后返回广州。” “行程万里,历经波涛,少年心中有何感念?” “嗯,南洋富饶,海路艰难,我大明海陆疆域广阔,令我辈感叹先人开拓不易。” “可曾想过入仕,为天朝效命。” “那是自然。”齐天将自己代入了大明少年读书人模式,“修身治国平天下,为君王分忧,为朝廷分忧,当为我辈之任。” “哈哈……”阿拉萨都伸手指着齐天,大笑起来,西王和峒王也笑了。 嗯,几个意思,没看到本人壮怀激烈,正慷慨激昂吗?你们这么笑,是在嘲笑老子吗?齐天郁闷地看了看曹雄和二哥,却发现他两人摇着头,一脸苦笑。难道,明朝的中二少年的打开模式不对? “咱们是逃到此处的海盗!”齐大江无奈地提醒齐天。 “二哥!”齐天大惊,咱们是海盗,这个怎么能说出来,而且还当着人家苏禄国的三位王爷面前。 “小天,三位王爷已知悉我们的身份,你在这里……就不要胡说八道了。”曹雄说完,想起齐天刚才的说的话,竟然觉得也很好笑。 “啊?”齐天看着三个仍在大笑的苏禄国王爷,尴尬异常,合着,刚才那位东王在逗自己玩呢!这土邦王爷一点都不讲究呀! “小少年,刚才就凭你说的那些话,我觉得,你就非同一般呀!”东王笑着说道。 非同一般?这个意思,俺要从正面还是反面去理解?齐天不确定,这个东王是在讽刺他,还是夸他。尬笑两声,没说话。 “呵呵……”东王笑道:“你兄长说你见识广博,悉知南洋地理局势,不知可否为我等解析一番苏禄之困局如何化解?” 如何化解?管我鸟事! “小子年少,何能解析军国大事,更不敢言能化解苏禄之困。”齐天推脱道,开什么玩笑,在这17世纪,西方殖民势力纷纷涌入东南亚,跑马圈地,最终将南洋这一片陆地海洋全部瓜分。这是不可逆转的,除非,你们有金手指。 “呵呵……”听到齐天如此说,东王也不生气,对西王说道,“不妨,你给他说说,咱们苏禄国现在的困境?” 西王无奈地和峒王互相对视一眼,随后,转头与齐天讲述苏禄国目前面临西班牙和渤泥的两面夹击之势,但苏禄国根本无法支应。 哦,原来苏禄国此时不仅有西班牙侵扰,西北面还有一个渤泥在威胁他们。可历史书上记载,苏禄国好像一直坚持到清朝乾隆年间,还曾上表归附(其实苏禄国一直存在到美国殖民菲律宾初期)。 “没想到,苏禄国如此艰难!”齐天叹了一口气,“为何不向……,呃,不向我大明求助?” “何曾没有派出使臣向大明求助!”西王激动地站了起来,“奈何,数十年来,每次去大明京师,不是无人理睬,就是被各衙门推来推去。始终不得大明响应呀!” 呵,就这几十年,大明这间破屋子四处漏风,各地风烟四起,后金又虎视眈眈,肯定顾不上你这个南洋番属国了。 东王拍了拍西王的肩膀,和声说道:“天朝上国自有它的难处,我们这不必强求。我苏禄国自当奋发,与两敌周璇到底!” “峒王,来此之前,你可将曹将军所部的犒赏准备好?”东王转头向峒王问道,“三千份犒赏,一个都不能少!” “犒赏?东王殿下……,哦,本王立刻就去准备。”峒王忙点头道。 “曹将军,既然贵部在海上帮我苏禄国击退西人。为感谢贵部勇于奋战,请将军把船上将士都唤下岸来,与我苏禄国军民欢娱一场?”东王又转身对曹雄说道。 “那……,多谢王爷!”曹雄高兴地说道,虽然齐天没帮上忙出个主意,但人家苏禄王爷还仗义地犒赏我们,“大江,你去船上,把兄弟们都带下来。咱们非好好感谢苏禄国的三家王爷!” “哎!”齐大江答应一声,立刻转身,就要出门而去。 “二哥,等一下!”齐天突然叫住齐大江,屋里众人都看了过来。 “小少年,还可还有什么话要嘱咐你兄长吗?”东王笑着问道。 “我……,我……”齐天咬着嘴唇,看着齐大江半天没说话。 “那,小天,有什么话,待我回来,再与我细说!”说着,就要迈步出门。 “二哥,三舅。……还有三位王爷,我想到法子可以暂时解决你们苏禄国的危机了。”齐天说道,“请各位来桌前,我细细分说。” 东王看着齐天好半天,随即笑了,率先走到桌前,西王和峒王也走了过来。 “三舅,二哥,你们也来参详参详,看我说得是否合理?” 曹雄与齐大江互相看了看,也走了过去。 “三位王爷,此为你苏禄国。”齐天先在一张白纸上随意画了一串岛屿。 “然后,这边是西班牙所占倨的吕宋大岛及附近岛屿。” “这里,距苏禄西南方,这个大岛上,想必就是渤泥。” “这个大岛上东北角一片,本为我苏禄国土,被渤泥侵占。”西王伸手在齐天纸上画的那个大上东北角点了点。 “是了。你们苏禄国不仅想同时打败两方的敌人,同时还想收复国土。” “没错!” “很难!”齐天摇摇头,说道:“不论是目前的国力,还是外部环境,你们苏禄国都不太可能同时打败两个敌人,尤其是西班牙。” “为何?据说那西人在吕宋不过万人,且吕宋各岛民众与我苏禄皆信仰相同,都是受真神的指引。” “你只看见西班牙在吕宋仅有万人,但他们在万里之外的美洲和欧洲,据有幅员千万的国土,拥其民数百万,战船千余。其整体,恐与我大明实力相近。” “啊?”众人第一次听说西班牙有如此实力,脸上均变色。 “所以,对付西班牙,苏禄国最好不要正面与敌。”齐天继续说道,“他日,西人来攻时,苏禄可坚壁清野,军民全部隐入山林之中。若其欲进山攻你,想必,苏禄国的战士在林中更能发挥其战力,轻松击退来敌。如若不与来攻,他西人粮草补给均为千里浮海而来,此,能持久于岸上?” “有道理!”东王点点头,“他西人来,我暂避山林。西人不能持久而退,我亦还返。如此,西人未能奈我何。……那渤泥又该如何?” “渤泥……”齐天沉吟片刻,眼睛盯着东王,“苏禄国敢置之死地于后生吗?” 第四十二章 苏禄(八) 齐天眼睛盯着东王,问道:“苏禄国敢置之死地于后生吗?” 东王阿拉萨都看着面前眼神突然变得有些锐利的少年,半响没有说话。他知道,少年说这个话,肯定需要苏禄国冒很大风险,或者,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我们苏禄国,是不是没有更多的选择了?”在显得有些安静的屋里,东王缓缓的说道。 “呃,选择不多。” “呵呵……,确实,以我苏禄国目前情形,可供选择的余地是不太多了。”东王长叹一声。 “说说吧,少年人!能让我苏禄国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是什么?” “三位王爷。”齐天说道:“在一千多年前,在我们的历史还处于先秦时期,有一个国家叫秦国。当时,秦国已一己之力,独抗六国。而在这六国之中,有一大国——楚国,其实力不亚于秦国。” “秦国为了削弱楚国,打破六国的封锁。该国的国君派出了一个声名不显的将军,白起,领兵五万,去征伐楚国。” 众人不解,不是要说如何对付渤泥吗?怎么开始讲故事了!不过看到东王听得聚精会神,便也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如果按照一般的战争模式,从边境进攻,然后一城一地地争夺,即使可以削弱楚国,但秦国本身也要付出巨大代价。但,白起一反常规,先以汉北上庸之军夺取楚国边境的鄢、邓等五座城池。然后秦军越过秦楚边境山区,自断后援,分三路快速突进楚境,直围楚国的都城,并一举攻占。经过秦国一连串的打击后,楚国就此一蹶不振,直到最后被秦国灭亡。” 说完,齐天静静的看着东王,等待对方的回应。 东王的眼睛盯着桌上那张被齐天草草画的周边局势图,右手几个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沉思良久。 “少年人,果然见识非凡!”东王笑了,对齐天说道:“海上奔波辛苦,你可愿意在我苏禄国做官。本王可将苏禄国全部水军交于曹将军和你兄长,荣华富贵也尽与诸位!” “东王好意,我们不敢推辞。”齐天抢先说道:“但我舅舅和兄长根本不会做官,更不会领太多军队。要不然,也不会被大明水师排挤,而出海当了海盗。” 东王笑着摇摇头,对西王说道:“我们苏禄国小力弱,人家不愿意屈尊呀!” “东王,如有决断,我们四艘大船,可随之助威。”齐天跟着说道:“届时,弹药食水补给,还要多多依赖苏禄。” “理当如此!”东王点头道:“那个白起将军突入楚国,自断后援,他们的补充从何而来?” “因粮就敌!” “嗯?” “……在楚国就地补充。” 东王一愣,随即满意的点点头。他从桌前站起身来,转头对西王和峒王说道:“清理码头,给曹将军部将腾出修整地,食水酒肉速速送来。……还有,将曹将军等的犒赏也送来。” “我苏禄国欲五日后启行,贵部暂且多多修整一番。”东王对曹雄说道:“此次,借将军之力,苏禄必有重谢!” 说完,东王起身走了出去。西王和峒王连忙跟了上去。 曹雄与齐大江互相看了看,对刚才齐天和东王之间的谈话,都感到一阵迷糊,还有,东王为何要重谢我们? “小天。”曹雄转头看着齐天,他此时正趴在桌上,看着他自己画那张草图,便轻轻的唤了一声。 “舅父,二哥。”齐天伸手将那张草图攥在手里,然后捏成一团。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曹雄和齐大江,“刚才,那个东王要杀我们!并且,还要夺我们的船!” “啊?”曹雄和齐大江二人大惊,“不会吧?东王他一直都……一直都对咱们以礼相待!上午,在王宫的殿上,他把咱们的身份揭穿了,也没难为咱们。” “是呀,小天,你可不要冤枉人家。”曹雄说道,“好酒好肉招待咱们,还……,还要给俺们犒赏。人家王爷那么尊贵,居然会亲自问你一个娃子的办法。……你这孩子是不是昏头了!” 齐天摇头苦笑。穿越前,作为乙方大型基建的项目负责人,整天要揣摩甲方的意图,防备下级承包商的算计,打点监理,安监,质监,以及建委规划等政府机构,察言观色,揣测对方言语和行为的背后含义,那可是他最日常的行为。而且,不要忘了,他所处的单位可是国内大型央企。他能一步步爬到中层位置来,对人心的揣测和把握,证明他对此已颇具火候。 “三家王爷来之前,可曾说过犒赏我们?”曹雄等二人摇头。 “东王吩咐那个峒王去准备犒赏时,峒王却一脸茫然,直到东王示意,他才点头应诺。” “啊,好像是。不过,也许峒王事务繁忙,搞忘记了。” “东王权重,峒王继位不久,他安敢忘记吩咐!”齐天说道:“而且,东王要求他准备犒赏三千份,可咱们四艘船上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到一千。” “也许,他想让咱们每人分三份,……也说不定的……”齐大江喃喃地说道。 “小天,你的意思是,他们要准备派兵三千,夺船,杀人!”曹雄沉声问道。 “大致如此。”齐天点点头。 “所以,你叫住了大江,而且……,还让我们与那三位王爷一起坐到桌前。是想,事有不殆,以为人质?”曹雄继续问道。 齐天点头。 “那你刚才给那东王说的对付西王和和渤泥的法子,是在糊弄他?” “不!”齐天摇头道:“那是真的在帮他们苏禄国应付目前的局势。” “你是担心,不说个真章出来,对方会撕破脸?” “也不全是。”齐天笑着说道:“苏禄为我大明番属,理应助它抵御西人侵扰。至于渤泥嘛,不是说了,置之死地于后生嘛,攻击他国王都,成败也在两可之间。” “他娘的,那个东王居然是个笑面虎。明里奉承,背里阴险。” “那我们赶紧走,离开苏禄国。说不定,一会,那几个王爷转头又想起打咱们的主意,”齐大江着急地说道。 “咱们现在还走不了。”齐天说道:“人家犒赏还没送来,补给也没给安排。等等吧。” “小天说得是,咱们现在确实走不了。”曹雄坐了下来,端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口喝光,接着走给自己倒了一杯,“人家苏禄国怕咱们去了渤泥,提前泄了他们攻击王都的计划。” “所以,咱们五天后,我们也跟着苏禄一起去攻打渤泥。好处,我都为咱们提前要了来,应该傍晚的时候,就会送过来。”齐天笑着说道。 “啊,咱们还要帮着苏禄国攻打渤泥?”齐大江也坐了下来,“咱们这么点人,那个东王不会坑了咱们吧。” “不许他们苏禄国的人上咱们的船,他怎么坑咱们。遇事不对,咱们扯了帆就走!”曹雄端起茶杯,又是一口喝完。 “舅父说得是,我们的人要牢牢控制住船,苏禄就不能把咱们怎么样!”齐天说道:“其实呢,对于苏禄国,我更想亲近渤泥。” “为啥?” “因为,渤泥的国王,是咱大明人的后裔!” 第四十三章 苏禄(九) “因为,渤泥的国王,是咱大明人的后裔!”齐天轻轻的说道。 “渤泥的国王是大明人后裔!”曹雄和齐大江二人大吃一惊,他们以为南洋一片,都是苏禄这种又矮又小,肤色黝黑的土人。现在听到齐天居然说,渤泥的国王是大明后裔,顿感好奇。 前世,齐天带着妻儿去东南亚旅游时,曾到过文莱,参观过“黄总兵墓”。了解到,在明洪武年间,明将黄森屏受命出使南洋,其领兵数千至婆罗洲(今加里曼丹岛),遇风暴,而暂留。开拓领地,发展势力,后与渤泥联姻,共抗苏禄及婆罗洲南部土邦。在渤泥接连两代素丹过世后,其孙(黄森屏之妹后系)沙里夫阿里继承王位,一直传承至后世。 “那……,咱们还帮着苏禄去打那渤泥?”齐大江听了齐天对渤泥的简短介绍后,皱着眉头问道。 “虽说是我大明后裔,但其后人陆续与渤泥土人联姻,呵……,大明血统,不知还剩下多少。” “可俺就觉得这多少有些大明血统的渤泥,要亲近得多呢?” “在大明,那些贪官豪绅,叛贼乱兵,可都是咱大明纯正的血统,你觉得亲近吗?” “你……”被齐天抢白,齐大江有些羞恼,在他光光的脑袋上拍了一把,“老子就是觉得,在这万里之遥的南洋,遇到跟俺大明有关系的土王,比较亲近!” “兔崽子,跟谁称老子呢!”曹雄见状,在齐大江肩上狠狠地推了一把,“瞎比划什么?莫把咱们的小军师给打傻了!” 曹雄经刚才与苏禄王爷一事,对齐天甚是满意。那个什么见微知著,博闻强识,指点江山这些词,可不就是在说他这个十五岁外甥的。以后,得好好保护这个外甥,姐姐连着生下来几个都是粗胚,终于有个小的,成了麒麟儿。说不得,真的能依靠这个好外甥,在南边那块大陆上,俺们建个国,称个王,荣耀祖宗。 “……舅父,俺去船上唤一半人下来透透气。”齐大江看了齐天一眼,便出了门。在门外,他挥了挥拳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俺以后和老三,一定要好好护着这个聪明的四弟。 “东王,我们还要不要……”返回王宫的路上,峒王走到东王身边,轻声问道。 “不用了。我们偷袭文莱(渤泥此时的王都,现在的斯里巴加湾),还需要他们的大船。”东王摇摇头道。 “我们可以杀了他们的人,夺了他们的船!” “夺了船,我们苏禄有谁能在五天之内驾驭?” “哦,东王考虑的是。”峒王躬身道。 “把犒赏和补给在天黑前送过去。”东王说道,“那个少年,倒是博学聪慧。想必,也只有大明风华,才能出此人物啊!”东王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西王和峒王,心底叹了一口气。 西王和峒王拱手应诺。 “另外……”东王看了看周围的侍卫及街道两边的兵士,“五日后出兵,直取渤泥王都文莱城。” “是。东王,我们计划出多少兵?” “三千,全部捡选精锐!我亲自带兵!” “东王!” “东王!你不可冒险呀,万一渤泥王都有所准备,岂不是危险!” “要不然,怎么叫置之死地于后生呢!也就是我们苏禄国的船太少,要不然,倾巢出动,说不定一举灭了那渤泥。”东王神色凛然地说道,“无需多言,去准备吧!” “是!” “是” 西王和峒王俯首应诺道。 “你们两个杀才,蹲在地上做什么?”曹雄与胡文进走出馆舍大门,准备去码头船只停靠的地方看看。却不想,在门口看见牛虎与罗大奇蹲在地上,各自拿根树枝在笔画,便上前踢了两脚。 “曹爷,俺们练写字呢!”罗大奇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你个粗胚,还会认字?”曹雄奇道。 “俺教他的!”旁边的牛虎一挺胸膛,骄傲地说道。 “你这个粗胚也会认字,还他娘的教人?”曹雄更加惊诧。 “是……小天教俺的,俺又教大奇。”牛虎说道。 “哦,小天教你的!”曹雄恍然,“你两个杀才,学了认字,做甚?” “为了更好更快的杀人呀!”牛虎说道,接着他把对罗大奇说过的话又重复给曹雄说。 曹雄与胡文进互相看了看,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不过想到齐天刚刚展现的读书人能力,不觉得又有点相信。 “以后,都他娘的来学认字!”曹雄嘴里嘀咕道,既然读书认字可以启智,可以明理,那俺们都会读书认字,是不是会更厉害? 午后,馆舍内。 齐天坐在周应平的对面,半响没有说话。他在想,该用什么措辞来说服他,为他们这个弱小的海盗团体全身心地服务,而非简单的掮客身份。 周应平瞧着面前这个光头的少年,郑重其事的模样,心中不由升起一种荒诞的感觉。要不是门外站着一个持刀的海盗,他很想摸着那颗光溜溜的脑袋,戏耍两句,这副形象,放到深山古刹里,肯定能吸引更多的愚妇少女来上香,给那些大和尚增添不少香油钱。 “周掌柜,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这光光的脑袋?”齐天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呃,没有,没有……”周应平心里一惊,这少年怎么猜到我此时想法。 “呵,这没什么。看周掌柜表情,定是觉得小子胡闹,且多少有些离经叛道,是吧?”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这个怎能随意舍去?” “哦,诚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那周掌柜平日多余的手指甲和脚趾甲,都去哪儿了?颌下的多余胡须,又都去哪儿了?”齐天笑着问道。 “嗯?”周应平愕然,多余的指甲自然剪了,胡须当然要多加修理。嘶,哎呀,这些似乎也是身体发肤!这少年,怎的……怎的如此……如此抬杠呀!怪不得沦为小海盗,这聊天都不会聊。 “周掌柜,你在海上奔走,一年可以赚多少银子?”齐天又问道。 “啊?”周应平一愣,这怎么还打听起我的入息来,什么个意思?不会想绑了我,让家人赎钱? 哦,是了,向一个男人打听他的收入,也许,不论在后世,还是在古代,都挺忌讳的吧。齐天摸了一下鼻子,自嘲地笑了笑。 “周掌柜,海上风大浪大,不是遇到海盗,就是遇到风暴,想必,很是危险吧。而且,你只有一条船,风险犹甚呀!”齐天说道。 “不错!”周应平感慨地点了点头,想想这几年,遇到的各种风险,唏嘘不已。 “不过,就是因为海上风险极大,那收益也是极高的,是吧?” 周应平看着齐天,点点头,心里却是想到,你们这帮做无本买卖的海盗,收益想必也是极高的。 “周掌柜,国朝之初的沈万三,你知道吗?” “家资巨万,富可敌国!我等商人,当然知道。” “春秋时期的陶朱公呢?” “功成身退,巨富岁甲,令人向往!” “战国时期的吕不韦呢?” “投资国君,押注强秦,煊赫一身,我辈商贾楷模呀!” “那么,周掌柜,你想学哪个?” 第四十四章 苏禄(十) “那么,周掌柜,你想学哪个?”齐天好整以暇地问道。 陶朱公,吕不韦,沈万三,此三人估计是历史上最为成功的三个商人了。 周应平顿时愣住了,虽然,他也曾雄心万丈,立誓要做出一番事业,给地位卑微的母亲挣得一份地位,向家族长辈证明他这个庶出的儿子比所有人强。 但他从不敢奢望能超越家族几代经营,更不曾妄想能比肩那三位商贾的祖宗。 “我周某能力浅薄,安敢妄言去学此三人。”周应平苦笑着,摇摇头。 “人嘛,总要有个理想的。说不定哪天,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呵呵……”周应平笑了,这少年,好大的口气。你可是认为,生意买卖,如同你们这些海盗,操刀子可以轻易抢来? “周掌柜,觉得我在胡诌?” “不敢。” “有何不敢!”齐天笑着说道,“沈万三,据说以周庄为货殖集散,广置田土,又以海贸聚富,这个最好学。” “以巨富而震天子,最后,被洪武皇帝给发配云南了。” “呃,那是朱元璋嫉妒别人有钱!” “你……”周应平吃了一惊,洪武皇帝的名讳,你个小海盗竟敢随口说出,莫非叛了朝廷,就该失了敬畏之心? “既然不学沈万三,那就学吕不韦,奇货可居,不过,这就有点考你的眼光哟?”齐天又说道。 “吕不韦,确实眼光独到,但,最后被始皇帝赐死了!” 齐天一脸黑线,你这拆台呢!会不会聊天呀,跟你说个话,可真费劲! 齐天见周应平不以为然,知道对方是在轻视自己,也不以为意。商人嘛,是需要利益来捆绑的。虽然,眼前这个家伙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但颇为无奈的是,他在此刻是唯一的选择。总不能指望着,在那帮矮小黑瘦的苏禄土人里去找一个商人,话说,他们会算数不? “周掌柜,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齐天觉得还是直截了当地跟他摊开了说,“我们,跟你,一起合资,一起做生意!” “什么,你们跟我?合资?一起做生意?”周应平吃了一惊。它原本想充当这帮海盗的掮客,倒手赚差价,却不料,这个少年居然提出,要跟自己合作,一起做生意。你们除了会砍人,会抢掠,难道还会做生意? “没错,我们出钱,还有船,跟你一起合股做生意。大家最后,按出资比例分钱!” “你说的这个,算数吗?你家大头领同意?” “当然。我家大头领全权委托我做这件事。”想着,以后在澳洲那地方立足,前期肯定需要采买大量的物资,来满足他们初期的生存和发展需要。不过,看这个家伙,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想是觉得,可以吃定我们。 “周掌柜,你可愿意合股,共谋富贵?” “在这个情形下,想来也容不得我不愿!” “那行!既然愿意合伙做生意,那么……,你准备出多少银子?”齐天对周应平表现出的不满,一点也不在乎,待以后知道这是让你发财,看你不哭着喊着感激老子。 “股本多少?”周应平问道。 “股本嘛,一百万两银子!” “一百万两银子!”周应平惊呼道,“你们……你们能出多少银子?” 这少年,好大的口气!知道一百万两银子是多少吗?该不会,就凭他们海盗人多势众会砍人,就敢张口喊一百万两银子,然后让自己不论出多少银子,都占个小股。 “我们能出多少?” 齐天心里琢磨了一下,俘获的那艘西班牙大帆船上,有近五十万两白银,小镇上搜刮了差不多也有五千左右的西班牙银比索,嗯,就算四千两银子。至于四艘船上的物资,除了粮食布匹火药铁器等不能卖,其他的烟草,漆器,圣器(小镇教堂所获)等,都可以作价卖掉,也可以算作资本投入。 “我们大概可以出五十万两银子,还有两艘大船。”齐天开口说道。 “五十万两银子!你们……你们真的有五十万两银子?”周应平有些不信。你要说郑芝龙可以一下子拿出一两百万的银子,他肯定相信。毕竟郑芝龙几乎垄断了大明对外所有的贸易,而且还掌控了沿海所有的海路。富可敌国,不外如是。但就凭你们四条船,几百人的小海盗,能有五十万两银子?此刻,他真的有点怀疑齐天是否在信口开河。 “你若不信,明日一早,我带你到船上查验。”齐天对周应平那种鄙视的眼神,很是不舒服,“那你可以出多少银子?” “……”周应平有些迟疑,跑了几年海路,倒是积攒了五六万两银子,不过,大部分都埋在了自家的地窖,此次出海,跑了占城,巴达维亚,以及现在的苏禄,再转一圈,返回大明,当可赚近万两银子,不过,得把带回的南洋之货全部售出。 至于要出多少股本,周应平可不敢将所有积蓄投入到这不靠谱的合伙事业当中,但要出少了,岂不让这少年笑话? 一时间,周应平踌躇起来。 “你可是出资困难?”见周应平半天不不回话,齐天奇道。 “我……,我要看你那五十万两银子是否属实!”周应平被齐天这么一问,有些羞恼。 “要验资呀!……没问题!明天早上我带你去查验。” “……”周应平见齐天说得如此笃定,心里有些诧异,也有些慌乱。这帮海盗难道还真的拿得出五十万两银子! “五十万两银子,都要跟人合股!”胡文进惊讶地说道:“这些银子,够咱们所有兄弟每人可以分一千多两,享福一辈子呀!” 确实,这个时代,普通人家,月需不过一二两,年费也仅二十两银子上下。每人分一千多两银子,确实能让人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看着众人几乎都点头附和胡文进的说法,齐天不由有些恼怒,大家不要这么短时,好不好,要具有发展的眼光! “诸位,大家有了银子,想干什么?”齐天耐着性子说道,“无非是想买房,买田,娶妻生娃,舒舒服服得过日子。是不是?” 众人点头,有了银子,就该如此呀! “那么,诸位,你们是想在大明,还是在这南洋,去购置田产,然后安稳过日子?” “当然去不了大明了!……南洋,不是土人,就是夷人。咱们不是说了,要去南边那块大陆建基立业嘛。” “是呀,我们要去南边那块大陆建基立业。可问题是,那里初期,肯定什么都没有,粮食,布匹,盐巴,甚至,盖房子的东西都没有!咱们是不是要采买这些物资?” “五十万两银子,看着很多,但咱们是要开创一份新的基业,甚至要建立一个王国。大家分了银子,总不至于坐吃山空吧。以后,我们要移大陆之民过来,要盖房子,要建城,要种田……,还要强大我们的武装,这些都要用钱呀!” “也是哦。”有人听了齐天的分说,点头承是。 “大家都知道,海贸虽风险巨大,但其中也是暴利。咱们投银子,跟人合股一起做海贸,赚了钱,购买更多的物资,盖更多的房子,开更多的田,移更多的明人,积累之下,我们也可以在那块大陆上,做出洪武皇帝做出的帝王之业。届时,我们每个人的身家,何止千两银子!”齐天继续蛊惑道。 “不错,咱们在那块大陆上,开创一份帝王之业,诸位,也给自己的后世子孙,创下累世功业!”曹雄激动地站起身来,大声地说道,“都跟老子一起干,以后所获财富,何止此五十万两白银!” 第四十五章 苏禄(十一) 当周应平随着齐天来到那艘西班牙大帆船的底仓,看见那近两百箱装得满满当当的银块时,震惊得无以复加。同时,心中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贪婪,这么多银子,都应该堆在我家的地窖呀! 再说到合股时,周应平明显没有那么多的底气了,期期艾艾地表示,只能拿出两万两银子,另外再加他那艘不到三百吨的福船。 最后,经过一番商定,齐天作为海盗一方,白银十四万两,加两艘大船,周应平出白银两万五千两,加一艘福船。考虑到周应平的作用,让其占股三成,曹雄这边占股七成,合股资本总计二十万两白银,成立南洋商贸公司。 南洋商贸公司,由周应平负责日常经营,曹雄部海盗不做过多干涉,但不得损害股东权益。同时,作为股东,公司的业务经营资源可优先向股东倾斜,股东必须支付经营业务的一成利润。通过这一条,就可以保证,南洋商贸公司,必将优先为以后的澳洲殖民服务。 齐天满意地替曹雄签下合资文书,然后又将文书递给周应平。 周应平在看到齐天写下合资文书后,便收起了对眼前这个少年的轻视之心。他刚肯定,这份文书,是他见过的条款最多,权力义务约束条件也是最多,但其逻辑严密性也是最强。罗列了若干条款的文书,写满了四张白纸,轮到他签字画押时,他竟然有些犹豫了。不知道,自己画押后,会出现何种复杂的问题。眼前的这个少年,真的就是一个小海盗吗? “周掌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齐天吹了吹印记未干的文书,笑着说道:“咱们的第一次合作,估计很快就有了。” “是吗?”周应平摇摇头道:“恐怕要等我将苏禄收购的货物在巴达维亚卖了以后,才能开始。” “不,你在苏禄收购的货物,肯定不能再去转卖了!” “为何?难道,你们要买下我手里的货?”周应平盘算着,一会自己要加几成利润呢? “我们不买!”齐天笑着摇摇头,“因为,苏禄决定,近日要去打渤泥,所以,你的船要被他们征用了!” 周应平闻言,惊愕地看着齐天。 “东王,征集了所有的船,估计也只能装得下两千人。”峒王向东王禀报道。 “两千人?”东王邹起眉头,定下三千人攻击渤泥王都,已经是按最少兵力布置了,渤泥王都的官员,兵士,及百姓,人数不下两万人。攻击兵力少了,说不定要让人家给反杀了。 “征集了所有的船?” “是,包括停靠在码头的商船也征用了,”峒王说道:“东王,我们要不要缓个十天,待从苏禄城及附近岛屿调集足够多的船,我们再攻渤泥。” “时间不够呀!”东王叹了一口气,“前些时日,收到吕宋那边的消息,西人将攻我苏禄。而且几日前,西人往攻我苏禄的三艘船,焉知,不是他们的先锋?所以,我们必须快速地攻破渤泥,然后,转移所有的人员物资进山林,或者运往苏禄城,以避西人锋芒。” “若不能攻破渤泥,我苏禄将不得不一直处于两面围攻的不利局面。” “那船只不足,又该如何。”峒王忧虑地问道。 “你带些金银酒水,去那海盗处,问问那个少年,可有良策解我船少困境。”东王吩咐道。 “东王,岛上积蓄不足,些许金银,对方恐怕不肯用力。” “攻渤泥王都,又不是让他们打头阵,仅以大船佑护我苏禄兵士登陆,他们安敢索要太多?” 东王说完,在大殿里踱了几步,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告诉他们,攻破渤泥王都,战后所获,给其……两成!” “两成?”齐天摇摇头道:“三成!我们要三成!炮击渤泥王都的防御,看护你们苏禄的后路,警戒渤泥的来援……所有的这些,都要耗费我们的武备物资,甚至还有人员损伤。所以,我们最少要缴获后的三成!” “这个,我需要回去禀报东王定夺。”峒王无奈地说道,“另外,我苏禄攻击渤泥,但船只不足。少年人,可有法子解决?” “你们的船不够呀!”齐天哑然,“哦,恐怕这次攻伐渤泥,也不可能会推迟了。……办法呢,倒是有一个,不过,有点危险,可能会死很多人哟!” “伐木为排?”东王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这少年还真是急智,一时间,我们居然都没想到。……只要不遇风浪,木排也将将能到文莱城。呵……就冲他出的这个主意,三成缴获,给他们!” “要不是这少年太聪明,我倒是真的想收服这帮海盗,以为我苏禄屏障,统领所有水军。” “这少年人如此聪明,收服了他们,岂不是更对我苏禄有益?”峒王不解。 “聪明人,往往野心也很大,而且还是个明人!待其长大成人后,苏禄国何人可制?” 峒王心中不以为然,一少年而已,何至于如此忌惮。 苏禄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进攻渤泥,而在距离他们不远的东北方向的西班牙人,怒火已经被点燃。 “这是野蛮的强盗行为,他们必须得到惩罚!”菲律宾总督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愤怒地咆哮着。 多利翁号等三艘西班牙大帆船被曹雄和苏禄联合击败后,仓皇逃回马尼拉,并在第一时间报告了舰队司令拉尔?吉尼奥少将。 拉尔?吉尼奥少将听到三个逃回的船长的报告,惊讶无比。伟大的西班牙海军,居然被一群海盗和土人给打败了,而且船只还受损严重。难道是我的耳朵出了问题?或者是眼前着三个蠢货在胡说八道。 但他随着三个船长去了码头,看着可怜兮兮受损严重的船只,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西班牙海军确实被一群肮脏的海盗和愚昧的土人,给击败了! 详细地听取了三个船长所有的描述,拉尔?吉尼奥少将脸色有些凝重了。圣克鲁斯号被俘获,船长被杀害,部分船员被挟持,最重要的是,船上的白银和货物都随着船只俘获而失去了。白银是王国的财物,武器是补充菲律宾殖民军队的,部分绒布,可可,以及烟草,是秘鲁检审法院一些大人物的私货。现在看来,情况有些严重了。 拉尔?吉尼奥少将不敢隐瞒,立刻到总督府,将此事报告给了总督大人。 而菲律宾总督路易斯·达斯马里纳在昨天,也收到了圣费尔南多小镇派来的传信人报告,小镇遭到了东方海盗的袭击,他们几乎掳掠了所有的明人移民和小镇上的手艺人,至于财物损失,那肯定也是相当的巨大。 “所以,我们必须咱报复,必须为上帝的子民复仇!”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必须要让那帮海盗和土人,付出相应的代价,西班牙王国的荣誉,不容玷污!” 拉尔?吉尼奥少将点点头,为了自己的前途,为了对王国有所交代,他必须配合总督大人的安排。 “我们需要召集更多的人员和物资,我们要对那些土人所在的岛屿,进行一番彻底的清理,当然,最好能抓住那帮海盗!”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大声的宣布命令,他也知道,在茫茫大海上,想轻易放弃抓住海盗,不是那么容易的,“给所有来往马尼拉的商船,发布通缉令,凡是提供和告知那帮海盗下落的人,总督府将给予五千比索的奖励!不论是什么人!” “总督大人,圣费尔南多还有幸存的明人移民吗?或许,他们可以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拉尔?吉尼奥少将问道。 “明人移民?”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摇摇头,“以前或许还有幸存的,但是,在总督府发出惩戒命令,以及愤怒的小镇居民报复下,……一个都没有了!” 第四十六章 征渤泥(一) 四月二十五,晴,微风。 宽阔的洋面上,密布着两百多艘小船,每艘船上,除了少量的食水外,坐满了苏禄国的兵士。他们黑瘦的面庞上,充满了狂热的神情。 东王在出发前,大声地宣布,攻破渤泥王都,三日内,除了渤泥王宫,官衙,储备库,其余任由兵士所为。这番鼓动,瞬间点燃了苏禄国兵士内心的兽欲,誓要攻破渤泥王都,斩杀渤泥王的头颅,敬献东王。 “东王殿下,你们苏禄国此次出征,就不多带些补给?”齐天站在船尾,看着后面一个个木排,上面也坐满了苏禄国的兵士。他很担心,一个浪头打来,会不会将这些木排上的苏禄兵士掀落到海里。 “你们曾经那个秦国将军白起,攻入楚国,不是也没待补给吗。”东王笑眯眯地说道:“这叫因粮就敌,不是吗?” “你就不怕,一时无法攻破渤泥王都?” “你不是说,置之死地于后生吗?” 狗屁置之死地于后生,你他么的是准备拿这三千苏禄兵士去军事冒险! “少年人,你等在征渤泥后,是否找一处岛屿,以为安身?”东王见齐天不说话,便换了一个话题。 “是呀。”澳洲,不就是一个大一点的“岛”嘛。 “以后,如有需要,可来苏禄寻本王,力所能及,苏禄尽可助你!”东王说道。 “多谢东王!”齐天对这种惠而不实的承诺敬谢不敏。你们苏禄接下来几百年前都要苦苦应付西班牙的侵扰哪有余力来帮咱的忙! 见这少年对自己的好意不以为然,东王心中有些恼怒。但身在海盗船上,且尚需多加利用尔等,就不与之计较了。 “西人欲攻我苏禄,奈何坚壁清野不能持久?小国寡民,总要裹腹,而苏禄所占岛屿,平坦易耕之地皆在海边,总处山林,后继生产如何应对呢?”东王问道。 “这个呀!”齐天看着东王,“简单!……,哦,给你出主意,有咨询费没?” “咨询……费?”东王愕然,不过,他大致明白,这少年是想要好处。天朝上国,怎么道德沦丧至此,君子不言利,你怎可如此……市侩! “东王殿下,要不然你再给我们一成缴获,我给你想个好办法,来应付西班牙人的进攻。……你可要知道,西班牙人船坚炮利,实力强大,可以在任何时候来进攻你。你们苏禄国总不至于一直坚壁清野吧?” 东王瞪了齐天一眼,要是苏禄国军民一直躲在山林间,搞所谓的坚壁清野,恐怕等不到与西班牙人交战,自己人都要饿死了。 “给你加半成!”东王咬着牙说道,“少年人,不可太贪心!” “嗯,半成就半成吧。”齐天心里腹诽,就算你抢再多的渤泥财物,最后,还不是要被西班牙人抢去。 “你听说过大明长城一线的烽火敦吗?”齐天问道。 “烽火敦?” “就是在大明边境修一座烽火台,敌人一旦入境,守烽火台之人白天点燃狼烟,晚上点燃篝火,讯号可传二三十里,一路示警,以便边军有所准备应敌。” “你那烽火台是在陆上,我苏禄国军民皆在海边,如何反应?” “唉,你们可以将小船当做烽火台,前出至外海以做警戒!” “对呀!”东王恍然,“距离海岸二三里,多备小船,起码可以提前一个多时辰,即可知道,有外敌来攻!” “对呀,你们还可以设置一下,几道烟火代表多少敌人,届时,是战是避,均可提早决断。” 东王颔首称是,不由再一次地盯了齐天一眼,我苏禄为何就没有如此见识的人物? “小天,跟那个东王都聊什么呢?小心,不要着了他的道!”见齐天走进舱室,曹雄问道。 “跟他又要了半成的渤泥缴获。”齐天笑着说道,“和他说话,着实费劲,远不如与自家人在一起爽利。” “小天,你竟然又从那东王要来半成缴获?”俞福坤惊喜地问道。 “那个东王,是在慷他人之慨,反正是那渤泥王都搜刮而来。再说了,要是他们打不破渤泥王都,一切都白搭!” “虽然是慷他人之慨,但人家苏禄毕竟出了三千多兵士,还亲自冒险去攻渤泥。而咱们就在海上放几炮,居然要拿人家缴获的三成五!呵呵……他娘的,老子都不好意思了!”俞福坤说道。 “坤叔,你可不能因此而让咱们吃亏吧。一旦,苏禄攻破渤泥王都,你带人上岸,可得仔细清点所有缴获,不能让苏禄占了便宜!” “那是自然。咱们得的越多,积攒也就越多,以后在那大陆立足也要轻松一点。” 众人一提起即将去往的南边大陆,均是兴奋不已。在那里,他们是将会是这块大陆的主人,也是建设者。洪武皇帝造大明的伟业,他们也将在那块大陆上创造。王公贵族,由我开始呀! 四日后的清晨,曹雄部与苏禄国的大小船只两百余艘,以及上百个木排,密密麻麻地停靠在距离渤泥王都文莱城东北方二十里处的一个海湾。他们将在此修整一个白天,然后傍晚时分出发,至深夜,发起对渤泥王都的攻击。 “麻布甲,你为先锋。”东王来到周应平的福船上,苏禄国的军官和精锐卫士,以及兵器都在这条船上,挤得满满当当。 “是,东王殿下!”麻布甲非常兴奋,恨不得此时就拿着短刀冲进渤泥王都。作为先锋,打破渤泥王都后,他们有优先选择劫掠目标的权利。也许,凭借这一次的战斗,他麻布甲也能跻身与苏禄为数不多的头部大人,成为一个贵族。 “进入王都后,不要停留,直接攻击王宫。若能擒获渤泥王,定许你一个岛屿头人身份!”东王继续鼓动着,“我苏禄荣辱兴衰,就在诸位手里,就在今晚成败一举!真神就在你们身边!真神会护佑你们!” 动员完毕,所有苏禄国兵士开始默默地进食,将其所带的全部吃食拼命地往嘴里塞。今晚,将是一番苦战,输了,你根本就没机会再吃第二口,赢了,自然是要吃渤泥人的。 周应平远远地看着这些苏禄国官兵进食,祷告,然后随意地躺在甲板上,闭眼休息。他的货物在来之前,就被苏禄国以八千两银子买下,然后又承诺,将苏禄兵士运到渤泥后,额外再支付给他三千两白银或者等价的渤泥财物。 暗自盘算一番,他决定,如果苏禄能打破渤泥王都,他就要那价值三千两白银的渤泥财物,那些东西,只要运到巴达维亚,或者大明,肯定可以卖一个不错的价钱。这比拿三千两白银,然后再去采买货物,要划算许多。 哦,对了,途径巴达维亚时,那个光头少年,说要进行南洋商贸公司的首次交易。也不知道,那帮海盗需要采买些什么。希望他说话算数,至少要给出一成的利润。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将大海的西边染成一片火红。 残阳,如血! 海湾处,一群嗜血的兵士,乘坐着密密麻麻的大小船只、木排,悄然地向文莱城驶去。 第四十七章 征渤泥(二) 阿都贾里?鲁阿巴是渤泥的第十世素丹,年近四旬,正处于一个君王精力最为充沛的时期。他的父亲就是穆罕默德·哈桑,九世素丹,一位雄才大略的君主。对内整顿军政,对外坚定抗击西班牙入侵,甚至一度夺回了被占领的苏禄。 虽然经过穆罕默德的努力,渤泥最终并没有被西班牙人击溃,但马尼拉和苏禄等地贸易控制权的丧失,令渤泥的贸易中心地位开始下滑,经济利益严重受损。 然而,渤泥现在的日子更是愈发艰难,荷兰人在南部和西部不断侵蚀国土,沿海地带,几乎均被荷兰人蚕食侵占。渤泥管理控制的部落只能不断地向内陆退却,人口和贸易损失,都很巨大。 而在渤泥的东边,苏禄国在阿都贾里?鲁阿巴继位没多久先是叛而复国,随即占了巴拉望岛,接着又不断侵扰东南沿海地区,让渤泥不胜其烦。 因而,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决定近期给予苏禄国以重创,避免其继续侵扰沿海。他集中了国内各个部落兵士八千,全部囤积于沙巴,待粮草和船只征调完毕,就准备跨海攻击苏禄国。 想想百年前,渤泥拥有整个婆罗洲,巴拉望,苏禄,马尼拉等众多国土,俨然成为南洋地区霸主。然而,好景不长。1565年,西班牙殖民者攻打菲律宾,靠着坚船利炮,其于1571年从渤泥手中夺走了马尼拉,又在1578年夺走了原本被渤泥征服的苏禄国(后期,苏禄国的抗争,西班牙人很快撤走)。这是“渤泥帝国”的第一次惨败。面对西班牙人咄咄逼人的进攻之势,落后的渤泥军队节节败退,好在一场瘟疫击退了西班牙殖民军,方令渤泥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坐在巨大的宫殿里叹了一口气,国事艰难,勉力强撑,希望在沙巴的阿里(鲁阿巴的长子)能好好整顿一盘散沙的部落兵士,在未来的苏禄征伐中,一举将苏禄国击垮,令其不再侵扰。 想到了长子阿里,阿都贾里素丹心中又生起一丝隐忧,那就是渤泥继承人的问题。长子阿里还未满二十,虽然锐气十足,武力也是勇猛,但为人性格却是有些暴躁,不会体恤臣民。而自己的兄弟阿都贾里?鲁贾巴,却恰恰相反,谦逊,温和,深得臣民爱戴,同时,他也是沙捞越各部落的统领,一直辅佐素丹处理国政。 因而,阿都贾里素丹不顾荷兰人的威胁,执意要攻伐苏禄,并且让长子贾巴领兵,就是希望他能借攻打苏禄国的胜利,积累一下声望,为以后继承素丹位,奠定基础。 如果,贾巴能击败苏禄国,那么,以后他就会逐步削弱兄弟阿都贾里?鲁贾巴的势力。过些时日,是不是给沙捞越再派出一位副统领,分一分鲁贾巴的权力? 夜深了,阿都贾里素丹仍未睡下,在灯火明亮的王宫大殿里,徘徊,沉思,决断。 文莱城的码头上,停着二十多艘小型浆帆船,里面装的都是一袋一袋的稻米,这是第二天送往沙巴的军粮。每艘小船上载有四五个土兵和浆手,此刻正在船舱里酣然入睡。 距离码头六七百米的地方,就是渤泥王都。王城的大门紧闭着,不到一丈高的城墙上,稀疏站立着几个土兵,偶尔回头向城外张望一眼,随即,又开始不断地挥舞手臂,驱赶蜂拥而至的蚊虫。 在几个角楼上,赫然摆放了几门铜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码头。但角楼里的土兵,各自裹着布巾,呼呼大睡着。这是他们渤泥的王都,海上有下了锚的船只警戒,码头有水军值守,敌人不可能在城墙下突然窜出来。 然而,距离城墙不足四百米的地方,一群黝黑矮下的苏禄国兵士趴在草丛里,窥视着渤泥王都。 麻布甲带领着一百二十名苏禄兵士,在距离文莱城码头五里处,弃舟登岸,然后穿越山林,从渤泥王都后面绕了过来。 此刻,麻布甲已然带着兵士来到了渤泥王都的城下。他需要在不惊动渤泥大兵的情况下,突袭占领一个城门,并举火发出信号。等待在文莱城外海的大批船队,收到信号后,便会全军攻向码头。麻布甲在这个时刻,需要牢牢守住城门,若有机会的话,可以派出小队人马,进城扰乱城内秩序,打乱或者延缓渤泥兵马反攻的时间。 麻布甲安静地观察着渤泥王都的城墙,思考着从哪个地方攀爬上去。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偷越城墙,占领城门,事关苏禄国此次攻伐渤泥的成败。一旦,无法夺取城门,或者夺取了城门而无法守住,那么,停留在海上的苏禄国军队将陷于进退两难境地。 麻布甲咬了咬牙,将短刀叼在嘴里,挥手向部下示意。然后,他率先伏在地上,朝城墙处爬去。在他身后,每隔一段距离,一群苏禄国兵士,沉默地跟在后面爬行着,如同地狱里冒出的一股凶灵。 四百多米的距离,麻布甲等众多苏禄兵士,足足耗费了半个多时辰。他有些恼恨地看着天上的明月,如果,渤泥城墙上的士兵,只要仔细向外观察,说不定,他们每个人都将暴露行踪。 好在时值深夜,城墙上的渤泥兵士均已昏昏入睡,麻布甲领着苏禄国兵士均已伏在城墙下。 休息了片刻,麻布甲冲旁边的苏禄兵士点点头,随即开始搭人墙。待搭建完毕,麻布甲望了望城头,攀着一个士兵的肩头,朝城墙上爬了去。 踩在一个苏禄国兵士的肩头,麻布甲探头朝城墙里看了看。一个垛口的角落里,蜷缩着一个渤泥兵士,正轻轻的打着鼾声。他双手在城墙上一撑,跳上了城头。垫着脚步,慢慢来到那个沉睡的渤泥兵士跟前,从嘴里取过短刀,一个箭步扑在他身上。一只手捂住那渤泥兵士的嘴,一只手握着短刀,使劲地朝着他的腹部,捅了进去。 那个渤泥兵士挣扎了几下,随即脑袋一歪,不再动弹了。 麻布甲蹲在垛口处,警惕地四下观察着。苏禄国兵士一个一个地爬了上来,然后安静地蹲在麻布甲旁边。 看着上来的人已经有三十余人,麻布甲挥挥手,带着他们开始逐段清理城墙上的渤泥兵士。 寂静的夜色中,城墙上时不时地发出刀剑入肉的“噗噗”声,以及偶尔的濒死闷哼声。 不到半个时辰,城墙上众多渤泥守城兵士,均被偷袭的苏禄国士兵斩杀。期间,偶尔发出的打斗声和惨呼声,竟然没有惊动城墙内巡逻的士兵和居民,让麻布甲等人大呼侥幸。 “发信号!”一身血腥气息的麻布甲用低低的声音命令道。部下立即将城头的篝火聚拢成三堆,并不断地添加木柴,使其燃烧得更加旺盛,火焰直冲上天。 东王阿拉萨都焦急地在船头不停地踱步,并不时地朝渤泥王都的方向张望。夜已深了,但所有的大小船只的甲板上均站满了苏禄国的兵士,他们或握着短刀,或举着竹枪,安静地等待攻击命令。 “舅父,你说,要是他们苏禄国的兵士不能偷袭夺占渤泥王都的城门,他们该怎么办?”齐天小声地问曹雄。 “咋办?”曹雄瞄了一眼船头焦虑不安的东王,“强攻呗!难不成,还转道回去?……路上,估计得饿死一小半人!” “强攻的话,有把握吗?” “你以为偷袭就有把握?”曹雄说道:“打仗的事,谁说得准!” “苏禄要是败了,他们欠的钱,怎么还我们?” “哈哈……”曹雄刚要大笑,又觉不对,捂着嘴,低声说道:“我估计苏禄要是败了,那个东王肯定要跟着战死。咱们这趟买卖,是要亏了!”他对那个东王想杀他们并想夺船的事,一直都耿耿于怀。 “那咱们要不要趁苏禄国败逃的时候,去他们那个港口,把他们洗劫一遍?”齐天想着,迟早要被西班牙人抢劫,不如我们先去一趟。 “……”曹雄看了看齐天,“小天,你是越来越像一个海盗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 “你说老子黑?” “哪能!”齐天嘻嘻一笑,“您老人家是赤!” “有火光!”突然,船上有人大喊道。 众人望去,只见渤泥王都的方向,隐隐现出三道火光,在夜色里,显得格外耀眼。 “出击!”东王阿拉萨都拔出剑来,朝前一指,“打破渤泥王都,三日不封刀!” 第四十八章 征渤泥(三) “陛下!陛下!……”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在侍从轻轻的呼唤声中,微微睁开了眼睛,心下有些恼怒。夜里,思虑太多,他很晚才睡下,梦里尚未及神游,就被人吵醒。 “何事?”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慢慢地坐了起来,眼神锐利地盯着近前的侍从。 “陛下!”侍从被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盯得心头发毛,但事态紧急,他还是大着胆子禀报:“陛下!王城火起,……还传来有喊杀声。请陛下……暂避!” “嗯?”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城中……可是有人叛乱?”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的兄弟阿都贾里?鲁贾巴,难道是因为国中兵力尽数抽调至沙巴,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想急着坐这素丹位置。 “小人不知!”侍从低下头,“阿鲁巴大人已经带人去城中查看了!……他让小人唤醒陛下,以备万一!” “乱臣贼子!”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嘴里喝道:“无论是谁,都该杀!”渤泥如此重重外部困境之下,居然,还有人想要反叛,这可是要伤及渤泥的根本啊!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在侍从的服侍下,穿好衣服,在大寝宫大殿里,焦虑地来回踱着步,等待他的侍从统领阿鲁巴带回外面的消息。 “陛下!陛下!……”一行侍从提着刀从外面进来,边走边喊着:“陛下,快快随我等出宫!贼人已近王宫!” “阿鲁巴呢?……何人在城中叛乱?”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见来人均为王宫侍从,便大声问道。 “阿鲁巴大人带兵正与苏禄国兵士接战。……无人叛乱,是苏禄国打来了!”走在前面的侍从停了一下,随即禀报道。 “苏禄国打来了!?”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一时间,惊愕万分,苏禄不是一直在被西班牙人打击侵扰吗?我们渤泥不是正在沙巴准备跨海攻击苏禄吗?苏禄不是一直都是派出少量的船只侵扰渤泥东南沿海吗? 怎么苏禄突然就派兵攻进了我渤泥王都! “陛下!陛下!……请随我等出宫,往城外暂避一时!”侍从见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有些发愣,便出言提醒。 “出了城,王都怎么办?还有我们的臣民……怎么办?”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喃喃地说道。 “陛下!我们先在城外暂避,等各地援军至此,我们……我们再收复王都。” 众侍从拥着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和几个王子,在宫中稍事收拾一番,就直往宫外跑去。 出了王宫,扭头再看王城。四处燃起熊熊大火,将夜色中的天空照得通红,城中到处都是喊杀声,惨叫声,以及“砰砰……”的火枪声。显然,整个王城已经陷入极大的混乱当中。 “这苏禄国的兵士,是杀疯了!”俞福坤看着远处一片大火之中的渤泥王都,摇头叹息道。 “那咱们天明了,还要进去与他们清点缴获吗?”齐大陆问道。 “怎的不去?……说不定这会,那帮苏禄国的兵士就已经开始藏匿渤泥的缴获了!”胡文进说道,“天一放亮,咱们就进去。可不能少了我们的!” “胡大叔,这苏禄国的兵士都杀得疯狂了!万一,咱们进去了,不会也把咱们给剁了吧?” “呸呸……”胡文进淬了齐大陆几口,“他敢!不怕咱们把他们苏禄国停在岸边的小船都给撞沉了?看他怎么回去!” “哦,也是。” “等明个天亮了,咱们先朝渤泥王都的方向开几炮,提醒一下这帮杀红了眼的苏禄国兵士!”曹雄说道。 “狗日的,苏禄国攻进城,这三天不封刀,是要把里面的人杀光吗?也不知道,能逃出多少人?” “诸位叔伯,你们说,渤泥的那些权贵会不会趁乱提前从城里跑了出来,然后偷偷在附近坐船逃出文莱城?”齐天心里一动,突然说道。 “哦?”众人闻言,眼睛均是一亮,“派出两艘船,分别往东西两头,开过去看看!” “陛下,请登船!”渤泥王侍从扶着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跌跌撞撞地从文莱城的东门仓皇逃了出来。东边是茫茫原始森林,无法通行。他们先是朝北奔走了两三里,然后折向西边,来到一个王室专有的码头。 那里,停靠着两艘稍大一点的浆帆船,每艘可乘坐四十余人。这处王室码头,一般 国人都不知道,是渤泥王室贵族逃生的备选之地。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回头又朝王都的方向看了一眼,黑夜里,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半边天际。看此情景,不由黯然伤神,诺大的渤泥王国,居然让一个小小的苏禄国给偷袭了王都,自己还惶惶而逃。奇耻大辱呀,必须要报此仇,让那苏禄国付出惨重的代价! “陛下!我们……去哪?”侍从问道。往东北方向,可以去沙巴,那里有阿里大王子统领的八千多部落兵士,是准备进攻苏禄国的。而往西南方向,则可以去沙捞越,那里是阿都贾里?鲁贾巴亲王管理该地所有部落。 “去沙巴!”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阴沉着脸说道。 众侍从应诺一声,各自安排船上岗位,片刻,两艘船驶出了隐在一片高大山林后的港湾,贴着海岸线,朝沙巴而去。 东王阿拉萨都脸上涨的通红,眼睛也是血红的,他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兴奋地发抖。他成功了,率领三千苏禄国士兵,打进了渤泥王都。前面就是渤泥王宫,残存的王宫侍卫正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然而一切的努力,在苏禄国士兵疯狂的攻击下,逐步瓦解,一一被砍翻在王宫的大门外。 “冲进去,活捉渤泥素丹!”王宫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东王激动地挥剑一指。如果捉了渤泥素丹,意味着,他可以强迫他对苏禄国割地赔款,甚至令其番属。至于彻底灭亡渤泥,他可做不到,毕竟其国土人口等体量远远大于苏禄国。 渤泥王宫里乱做一团,侍卫已做鸟兽散,里面的侍女,侍从,厨子,乃至贵人,全都匍匐在地,跪迎征服者的到来。 “特查,可曾捉住渤泥素丹?”东王昂首站在渤泥王宫的议事大殿内,看着自己的护军统领将一群女人赶了出来。 “东王,渤泥素丹跑了!还有几个王子也跟着跑了!”特查舔了舔嘴唇,然后伸手一指那群女人,“不过,捉了渤泥素丹的几个王妃!” “哼,渤泥素丹倒是溜得快呀!”东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以为意。此次除了渤泥素丹和他几个王子,几乎将渤泥所有的王公贵族,军政大员都给堵在了文莱城里。想必,这会让渤泥内部乱上一阵子,可以给苏禄几年的缓冲时间。 “向外面的渤泥军民喊话,就说,渤泥素丹已被我苏禄国俘获!”东王吩咐道。 特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要瓦解文莱城内还存在的反抗。拱手应诺一声,便匆匆离去。 “阿瓦尔,带人清点渤泥库藏,还有这王宫上下宝藏!”东王笑着说道,“天明,还要与那帮海盗交付这若干报酬!” “二哥,你说这黑灯瞎火的,就算有船从咱们跟前走过,都不一定看得见呀!”齐天看着在月光下泛则粼粼银光的海面,朝齐大江抱怨着。 “出来捡漏,本来就是你出的主意!”齐大江无奈地摇着头,“海面如此宽阔,那能说就一定堵的着别人!” “那还不如把船开回去。折腾一晚了,该好好休息的!” “再四处转转!”齐大江有些不甘地说道,“你困了,先去舱里睡一会。” “哦!”齐天看了旁边狗子一眼,他正在聚精会神朝海上张望。 “狗子,走,回舱里睡一会。你可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 “四叔,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两艘小船?”狗子伸手指着海岸边那片模糊的陆地阴影,小声说道。 第四十九章 征渤泥(四)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坐在船上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黑黝黝的岸边,几个王子也不敢说话,沉默地看着舱壁,偶尔对视一眼,也随即迅速转移目光。 渤泥王都文莱城被攻破了,王宫被占了,文武官员也被捉了,甚至连素丹的几个王妃也被丟在了文莱城。这对于有志于恢复渤泥昔日荣光的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无疑是最残酷地打击。他此刻心中,充满了对苏禄国的痛恨。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见所有人都不敢直面于他,心中更是羞愤。他们是在暗自嘲笑他们的素丹无能吗? “陛下!”这时,一个侍卫突然小声地禀报道:“那边有艘大船!” “嗯?”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大惊,难道苏禄国还有水军在此守候他吗?他一把抓住那个侍卫的胳膊,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艘大船在月光之下缓缓地在海面上巡梭着,高高的桅杆,落着半帆,船上影影绰绰有人在走动。 “将船再靠近一点岸边!”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吩咐道,试图借助岸边巨大的阴影来掩藏行踪。两艘船的浆手慢慢地划动,将船缓缓地朝岸边靠拢。 “蠢货,轻一点!”一个王子听见划船的声音太大,不由怒斥道。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冷冷的看了他这个儿子一眼,吓得他立马闭嘴不言,缩在角落。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回头看了一眼那艘大船,对方仍在不疾不徐地朝东北方向行驶着,应该是没有发现他们,毕竟距离岸边有六七百米。 “停船!停船!”小船行驶了一阵,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突然命令道。 众人不解,但还是按照命令将船慢慢地停了下来,另一艘小船反应稍稍慢了一点点,在前方行驶了十几米才停下。 正当众人不解的看着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的时候,只见他手指着前面那艘船,轻声喝道:“让他们退回来!快!” 退回来?为什么呢?船上的人疑惑地看着前面那艘小船。 前面小船上几个人此时正站在船尾,朝他们这边张望,脸上的神情都是不解和疑惑。咦,月光之下,居然看得如此清楚。甚至,还看到一个坐在甲板上一个侍卫居然张大嘴,打了一个哈欠。 “快退回来!”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乘坐的这艘船上,有一个侍卫猛地醒悟过来,急忙喊道。他们此时,正经过一处平坦的海滩,驶出了高大岸边阴影的掩护,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小船一览无余的呈现在海面上。 “晚了!”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颓然地说道。只见距离他们不远的大船,突然转了方向,并扯起了风帆,朝他们驶来。 “狗子,你是长了一双千里眼吧!这么远,而且还是晚上,你都能看见这两艘船!”齐天看着越来越近的两艘小船,不由的夸着狗子。 “俺也是不小心发现的。瞅了瞅,还以为是岸边礁石,可又瞧见上面有人影在晃动,俺才确认的。”狗子也很开心,及时发现敌踪,让其不至脱逃,说明他对大家还有点用。 “落横帆……,开到他们边上去,小心点,别把人撞沉了!”齐大江看着近在眼前的两艘小船,大声地指挥大船慢慢靠近对方。 “砰!”一声,小船上火枪响起,但准头稍差,打在了船身上。 “嘿,他们还敢反抗?信不信,咱们把他们都给撞翻了,去海里喂王八!”一个在船舷观望的朝海里水手啐了一口,然后蹲下身子。 “来,咱们给他们打一轮齐射。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齐天抱起一杆火枪,对甲板上的众人说道。 众水手嘻嘻哈哈的端起火枪,架在船帮上,虽然,他们不明白齐天为何要让对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是个什么意思。但给他们来一轮齐射,知道己方巨大的武力优势,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 “预备!”齐天大声地喊道。 “放!”话音一落,七八杆火枪对着侧方的小船同时射出弹丸。 硝烟还未散去,就听到小船上传来几声惨呼,还有落水声。 “小天,还打不?”罗大奇端着火枪问道。还别说,火枪有时候确实比刀剑要强一点,隔着一段距离,不用贴到敌人面前,就杀死了对方。那以后,咱还练武不? “先不打了。喊话,让他们投降!不然就撞沉他们!” “陛下!”一个侍卫面色惊疑地禀报道:“那艘大船上,似乎是……明人!” “明人?”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面如死灰的面孔上,露出一丝疑惑,“他们……,不是苏禄人?” “对方说的是……汉文。” “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是,陛下。”侍卫躬身应道。 “咱们是什么人?海盗呀!”齐天听着对方在下面小船上询问,朝齐大江说道,“瞧着下面情形,说不定有什么大人物!” “让他们丢下所有武器,全部站到甲板上!”齐大江吩咐道。 “海盗?大明的海盗?”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愣住了,“大明的海盗怎么跑渤泥这边来了?”众侍卫面面相觑,陛下呀,现在可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人家要我们全部都站到甲板上,该怎么着,你得做主呀! “告诉他们,我们愿意予以重金,让他们放我们走!”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说道。 “喊他们上船来谈!”齐大江看了齐天一眼,也想看看,他们到底堵住了渤泥国什么人。 一个矮小健壮的渤泥人被绳索拉上了大船,看了一圈船上站立着的众人,然后朝中间的齐大江拱了拱手。 “我是文莱城守军统领,被苏禄偷袭,败逃至此,请诸位放我等离去。我们将重金酬谢。”那个上船的渤泥人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两个硕大的明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泛着幽冷的绿光。 “你是这两艘船的头领?”齐大江问道。 “正是。”那个渤泥人说道:“我们在苏禄破城后,不得已乘船逃到此处。” “你们有多少人?”齐天突然问道。 “我们两艘船,有三十六人,不过,刚才被你们开枪击中了四人,其中有一人落水。”那个渤泥人看了看问话的齐天,海盗船上还有小沙弥? “那可是你们先开火的,我们是被迫自卫的!” 被迫自卫?那个渤泥的苦笑着摇摇头,明明是你们先开着大船来堵我们,瞧着,就不怀好意!难道,只是过来跟我们打个招呼? “你们船上恐怕还有渤泥的贵人吧?”齐天刚才就着火把,看见船上似乎有几人,身上可穿着丝绸。那玩意,在南洋一片,可不是普通人穿的起的! “啊?”那个渤泥人吃了一惊随即又镇静地说道,“船上确实有几个国中大臣家的子弟,本在军中任职,此次,随我等一起逃了出来。为此,他们也愿意敬献财物与诸位,以求放的一条生路。”说完,他走到船边朝下面的小船叽哩哇啦得说了一通。只见,小船上一个年轻的渤泥贵人,捧着一个盒子走到绳索边,示意大船上的人将盒子拉上去。 “让他送上来!”齐天说道。虽然这个渤泥人说的无懈可击,但他总觉得似乎漏了什么。 那个年轻的渤泥贵人上来后,战战兢兢地将盒子递给齐大江。 盒子打开,船上众人皆发出一声惊呼。里面全都是鸽子蛋般大小的宝石,晶莹剔透,五彩绚烂。 齐天也有些看呆了,一堆白银只是震撼,而一盒珠宝,却是让人迷醉。估摸着,这一盒珠宝,最少可以换好几万两银子吧! 这个渤泥小贵人,可真有钱!妥妥的高富帅,哦,不,矮富挫! 等等,你他么的怎么这么有钱?! “这位小贵人,是你们渤泥的王子吧?”齐天盯着面前哆嗦的渤泥小贵人,轻轻的说道。 第五十章 征渤泥(五) “这位小贵人,是你们渤泥的王子吧?”齐天盯着面前哆嗦的渤泥小贵人,轻轻的说道。 最先上来的那个渤泥人,神色一变,紧张地看了看那个渤泥小贵人。 “他……他是我们渤泥……渤泥肯雅族部族头人的小王子。” “是吗?”齐天有些不信,一个部族头人的孩子,需要文莱城守军统领如此看重,现在又表现的如此紧张? “说,你是何人?”齐大江也看出不对,他大喝一声。 罗大奇与同伴上前架住这个渤泥小贵人,并抽出一把刀,逼在他的后颈上。 那个渤泥小贵人吓得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大喊着,挣扎着。 那个渤泥守军统领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向齐大江拱手,求情。 齐天听不懂那个渤泥小贵人在嚷什么,而那个渤泥守军统领则一味的替他告饶,却怎么也不说渤泥小贵人是什么人。 “押他到船舷边上去!”齐天说道。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焦急无比地等在船头,不时地朝大船观望。心里不停地对真神祷告,希望这艘船的海盗,看在酬以重金的份上,能放他们走。 待他的儿子阿加又拿着一盒珠宝上船后,他希期地盯着上面的大船,期待侍卫巴卡和阿加能早点下来带回放行的消息。 “救命!父王救我!……”突然,上面大船的船舷边传来阿加的呼救声。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抬头看去,只见阿加半个身子伸出船舷,两个海盗用刀架在他的脖颈处。阿加吓得痛哭流涕,不断的呼救,还喊着父王。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心里凉成一片,完了,被海盗识破了身份。他们这是在拿阿加来要挟他。然而,慌乱之下,他却不曾想到,那些大明的海盗,是听不懂渤泥话的。 “住手!”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大喝一声,冲船上的海盗用威严的语气说道:“我乃渤泥素丹,你们有何要求尽管提出!” “渤泥素丹!”齐天和齐大江听了那个文莱城守军统领的翻译,都瞪大了眼睛,咱这是擒贼擒到了王? 待船上众人将渤泥国素丹从下面的小船拉了上来,一个个居然都有些拘束起来。这渤泥国素丹,也就是他们的皇帝吧。怀着敬畏的心理,众人都没有任何粗糙语言和动作,甚至有些……恭敬! 齐天撇撇嘴,心里没有半点恭敬之心,后世资讯那么发达,什么国家的领导人没见过,甚至,还有诸多喜闻乐见的花边消息。因而,一个国家的首脑,在他眼里,哪有什么神秘感! 可是,捉了这位渤泥国素丹,又该如何呢?送给苏禄国的东王?或者,偷偷的宰了?似乎都不合适呀! 齐大江和齐天两人互相看了看,心里都没有主意。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仰着下巴,傲然地看着船上众人敬畏的神色,暗自点头,大明的海盗,见了一国之君,也是有敬畏之心的。 “尔等放我归去,本素丹必有重谢!”说着,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招手将冒充文莱城守军统领的巴卡唤来,低头说了几句。 巴卡连连点头,然后走到船舷观望,朝下面的小船大声喊了一阵话。没多久,下面小船爬上来两人,手里各自捧着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众人又是一阵眼晕,好多珠宝!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见船上众人目瞪口呆地盯着盒子里的珠宝,满意地笑了笑。这些海盗,恐怕从未见过渤泥王室的珍藏,想必,可以买条生路。 然而,船上的海盗好半天,没有一个人说话。有的在迷醉地看着珠宝,有的则低头沉思着,有的,则眼光复杂地看着他。 难道,他们嫌少?可是,二十多个侍卫,并没有带出多少珍藏出来,他们也只是捡一些最珍贵的带在身边。如果,全部都给了这些海盗,那以后,复国反攻的积蓄就会少很多。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咬咬牙,又冲巴卡示意。接着,又有两盒珠宝送了上来。 齐天咽了咽口水,刚才真不是嫌那个素丹给的钱少,而默不作声。是因为,他跟二哥在发愣,如何处理这个素丹。 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再不说话,那个素丹又给咱们送几盒珠宝上来,或者,我们直接下去,把他们抢个精光?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此时有些气恼,也有些紧张,这些海盗不会见财起意,把他们都给杀死在这里? 船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有些不知所措。 “啊!”一声惨叫,猛然间,将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原来,罗大奇等人挟持的那个渤泥小王子不知何故,挥动手臂时,碰到了罗大奇的刀口上,手掌瞬间流出血来。那个小王子紧张之余,发出呼痛的喊声,并软软的倒在甲板上,一只手抱着罗大奇的腿,开始告饶。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恼怒地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恨不得一脚将他踢入海中。简直把渤泥王室贵族的脸丢尽了! 齐大江转头,眼神探寻地看着齐天。 齐天也看着他二哥,点了点头,“放了他们吧。” “放他们下去!”齐大江一挥手,说道。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见海盗示意放走他们,心中狂喜,但仍然不露声色地保持威严状态。 “你们是从何而来?”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转身离开的时候,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而侍卫巴卡也很用心地翻译给齐天等人。 “我们呀,自然是从大明而来。”齐天朗声答道。 “你们是苏禄国请来的?” “呃……,我们路过的。”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听了,不再询问,在侍卫的帮助下,回到他们的小船。 “为啥放了这个土邦的皇帝?”罗大奇看着两艘小船越走越远,扭头问齐天。 “不放了他,难道还养在船上?……然后让你们天天膜拜?” “俺只拜咱大明的皇帝,怎么能拜他一个土邦的鸟皇帝!” “那你们刚才,一个个敬畏地看着别人?” “是个皇帝嘛,……虽然是个土邦的。”罗大奇有些尴尬地小声说道。 “放了他,这渤泥国就不至于大乱。要不然,就会让那荷兰红毛鬼占便宜了!”齐天说道。这个时候,荷兰东印度公司应该开始在慢慢蚕食这诺大的婆罗洲(加里曼丹岛)。 如果,让那荷兰人快速地占据婆罗洲,那么,他们以后立足澳洲的时候,荷兰人就正好挡在了澳洲去往大明的路上。 “小天,咱们这次是发财了!”齐大江乐呵呵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五盒珠宝,“你说,这些得值多少银子?” “我哪知道!”齐天前世的时候,连颗大点的钻石都没有,更何况见过如此珍宝。 “这些玩意,估计得带到巴达维亚,或者大明,才知道值多少银子。” “也是哦。换了银子,咱们可以拉更多的人去那块大陆,想想就觉得有奔头!” “二哥,你要想想,天明后,苏禄国还许给咱们三成半的缴获,是不是更有奔头?” “哈哈……”齐大江大笑起来,“回想以前跟着刘香当海盗的时候,咱们手里最多就百八十两银子。想不到,离了那刘香,咱们居然是一路发财,还能跟一个土邦打劫另一个土邦!” “那是,刘香就一扫把星。”齐天也笑了起来,“我觉得吧,打劫的最高艺术,就是打劫一个国家!” “那以后,咱也立一国,像这次一样,打劫一个土邦,或者打劫一个皇帝!”罗大奇接过话来。 齐天听了,心中竟然升起一股豪情,是呀,咱们要立一国,去劫万国! 第五十一章 征渤泥(六) 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下了海盗的大船后,便一言不发地站在小船船头,冷眼看着岸边黑乎乎的景物慢慢地倒退着。 船上的几个王子和众多侍卫均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将他丟入海中!”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突然说道。 众侍卫悚然一惊,看向素丹。 只见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伸手指着阿加小王子,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 “我的话不管用了吗?”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淡然地说道。 这可是素丹的小王子,要把他扔到海里!众侍卫面面相觑,难道听错了,一时间都没敢动手。 “巴卡!”阿都贾里?鲁阿巴素丹喊道。 “陛下……”巴卡心中一片苦涩。 “将阿加丢到海里去!” 巴卡无奈地走到一脸呆滞的阿加小王子身边,“小王子,恕小人无礼……”说着,拽住阿加的胳膊,拖到船边。他看了素丹一眼,见陛下只是冷冷的看过来。 巴卡无奈地回身看着面如死灰的阿加小王子,心下一狠,便是伸手一推。 “扑通”一声,阿加小王子落入海中。夜色中,只听见船后一阵水花翻腾的声音。但所有人,都不敢回头。 天色已是放亮,文莱城仍旧到处传来阵阵喊杀声。那是零星守军藏匿的地方被发现,引来苏禄兵士的屠戮。抢劫,杀人,淫辱妇女,在城中到处上演,宣泄着苏禄国兵士的兽欲。 “不行,那些船不能给你们!”苏禄国东王阿拉萨都摇摇头,“我们苏禄全部都要!” 渤泥王宫正在进行一场属于胜利者的分赃大会。对于金银、布帛、粮食等财物的分属,经过一系列的争讨,曹雄部与苏禄基本达成意向。但是,对于码头俘获的众多小船,双方却出现了很大的分歧。 代表曹雄的胡文进要求按照约定,分割其中的三成半,但被东王一口拒绝了。 “东王打算不履行承诺?”胡文进沉声问道。 “当然不是!”东王摇摇头,“这些船对我苏禄非常重要。将渤泥的缴获运回苏禄,以及后面与西人和渤泥的征战,都离不开船。” 确实,这次苏禄袭取渤泥王都非常突然,除了渤泥素丹及几个王子逃脱外,国内一众王公贵族大小臣子均被俘获,而且各类财物物资缴获无数。如果算上掳掠回苏禄的人口,他们那点船根本不够用。苏禄自东王以下,充满了幸福的烦恼。因而,东王自然是一口拒绝了曹雄部分割船只的建议。 胡文进默不作声,果然如众人所料,苏禄国不肯将俘获的船只分给他们。那么,就要看东王拿什么来补偿他们。 其实,来的时候,大家都有商议,这次攻取渤泥王都文莱城,他们除了帮苏禄运一些人,到了码头放了几炮,并没出什么力,能有三成半的财物已经很满足了。至于俘获的船只,能要则要,不给的话,也不强求。 况且,天明后,进入文莱城时,见城里到处都是火光,尸体,瞪着血红眼光的苏禄兵士肆意的发泄他们的兽欲,随处可见的暴行,令人侧目。 因此,对苏禄,他们还是有些忌惮的。码头只停靠了一艘船,其余三艘船和周应平的福船则驶离岸边七八百米,以防万一。 “这样吧,城中俘获的小民,你等尽可随意挑选,以五百人为限。”东王瞧出对方不愿再坚持分割船只,便笑着说道。 “东王殿下!”胡文进苦笑几声,“你给我五百人,我哪有船来装?” “哈哈……”东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此刻,心情极为舒畅。经此一役,内心有些极度膨胀起来,渤泥王都,一击而下。至于那西班牙人,若敢来犯我苏禄,必以痛击。说不得,苏禄也能凭此崛起,如那百余年前的渤泥一般,称霸一方。 “既然人口不要,那就多许些金银给你们吧!”东王大手一挥,豪气万丈地说道。 “东王殿下!东王殿下!”苏禄国护军统领特查冲外面跑了进来。 “何事?”东王转头问道。 “东王殿下!”特查走到东王身边,眼神复杂地看了胡文进一眼,然后低声对东王禀报着。 随着特查不断地叙说,东王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下来。待特查说完,他肃然地盯着胡文进,嘴里冷冷的说道:“你们想挑战我苏禄国吗?想试试我苏禄国兵士的刀是否锋利吗?” 胡文进愕然,不解地看着东王。狗日的,突然想翻脸,这是准备要赖账吗? 一个时辰之前,文莱城外码头。 俞福坤和齐大陆领着四五十个水手百无聊赖地在岸上晒着太阳,等待胡文进确认缴获分成,然后就准备进城搬运。 “坤叔,这都快午时了,胡大叔还没派人回来。你说,苏禄国是不是准备赖账不给了?”齐大陆腰下挎着刀,双手抱着一杆火枪,随意地四处瞄着,坐射击状。 “不至于。他们敢赖账,不怕咱们几艘大船给他堵在这里?人家渤泥说不定,五六天就来了援军,把他们包了饺子!”俞福坤瞅着齐大陆摆弄着火枪。 “大陆,打算用火枪,不用刀了?” “都用呀!”齐大陆说道:“远的敌人,先放一枪,近了,再拿刀砍!” “战阵之上,多拿根火枪,不嫌累赘!” “坤叔,你这就不懂了!”齐大陆说道:“俺四弟说了,以后战阵上,就是要拼火枪。看谁的射得快,射得远,谁就赢。” “要是俺能拼着伤亡,硬冲上来,拿着火铳还不是等死!” “……那个,那个,俺要是有许多火铳,分成几段发射,连绵不绝的发射,你还能冲上来?” “俺要骑马呢?骑兵一冲,瞬间而至,你们跑都没地跑!……就像遇到后金那些鞑子一样!” “啊?”齐大陆愣了,遇到骑兵,火枪该如何,他好像没问过齐天。不过,火枪对骑兵,应该是挨宰吧? “坤叔,城门有动静!”罗汝成上前,指着城门说道。 俞福坤扭头望去,城门口涌出二三十人,有男有女,穿着各色服饰,仓皇地从城门跑出。在他们后面,同样有二三十个苏禄国兵士,举着兵刃,在后面追着。奔跑中,有人摔倒,还未爬起,就被身后的几个苏禄国兵士砍翻。 黄斌元听到身后发出的惨叫,知道是自己的族人被身后的苏禄兵士砍倒。但他不敢回头,更不敢停下。黄氏作为渤泥国最显赫的家族,从渤泥二世素丹起就确立的。自先祖黄森屏救渤泥于危难之中,他们黄氏就与渤泥素丹王室建立了共生共荣的关系,并一直世袭辅政大臣。 昨晚,文莱城突遭攻击,城中大乱,火光四起。黄斌元先是与家人躲在府中,原本以为,素丹可以迅速平定叛乱。然而,过了没多久,得知是苏禄国兵马打了进来,让他惊讶万分。紧接着,又传来渤泥素丹被抓。黄斌元立刻就坐不住了,必须要逃出文莱城,否则生死难料。 黄斌元集中了府上所有侍卫和精壮,护着家小往城门转移。凭借着略微强大的武力,斩杀驱赶了无数苏禄散兵。但到了城门附近时,却发现有近一百多的苏禄兵士守在那里。只能隐藏在城门附近一些被烧毁的废墟之中,等待机会。 次日天亮后,陆续有苏禄兵士离开城门,加入到全城洗劫的盛宴当中。时近午时,又有一波苏禄国兵士嬉笑着离开城门,留守兵士已不足三十。 黄斌元一咬牙,命令侍卫和家中精壮立刻冲了上去。混战之际,他领着家人迅速穿过城门,逃出了文莱城。 但城门附近的苏禄兵士迅速召唤同伴,砍翻了近前的侍卫和精壮,跟着追了过来。 距离岸边还有两三百米时,就看到码头横着一群提刀持枪的人,想必是苏禄国留守码头的兵士。黄斌元转身就准备朝东北方向的林间跑去,只要跑进了树林,就可以轻易躲开苏禄兵士的追击。 “阿爹,码头上的人说的是汉语。”耳边突然传来儿子黄文铭的声音。 “嗯?”黄斌元愕然,汉语,难道是明人?匆忙中,扭头看去,只见那群人,提着刀枪凝神戒备着,身上服饰,虽然简陋,但俨然是明人样式。 距离林间尚有六七百米,而随后的族人却有女子和少年幼童,此时都已气喘吁吁。如果去林中,可能会活命,但其中寥寥,妇幼可能尽丧。如果跑向码头,或者,全死,或者皆存。 “去码头!”黄斌元骨子里的明人情节,使他迅速做出了决定。 “坤叔,他们朝我们跑过来了!……好像是咱们明人。” “妈的!”俞福坤骂了一句,“兄弟们,都做好准备!结阵!” 齐大陆与罗汝成互相看了看,示意兄弟们都举起火枪,不到四十人,排成薄薄的三段。 俞福坤上前几步,大声地喊道:“全部从阵中两边跑!往两边跑!” 黄斌元听到喊话,大喜,果然是明人,果然要护佑我明人后裔。他与儿子黄文铭连忙召唤族人往这队单薄的军阵两边跑去。 “站住,不许靠前?”俞福坤对着追来的苏禄国兵士大喝道,“胆敢靠前,格杀勿论!” 苏禄国兵士眼看要追到了这群逃出城的渤泥贵人,猛然间,看到前面站着几派持枪的明人,并且前面那人似乎是在喝令他们停下。但一晚的疯狂杀戮,似乎根本不顾有人会来阻止他们。 “嗖”地一声,一根竹枪朝俞福坤抛了过来。 俞福坤挥刀劈开那根竹枪,然后“噔噔噔”地退回军阵当中。 “杀了这群狗日的!”俞福坤大喝一声。 “砰砰砰……”第一排火枪响起,然后丢下火枪,抓起地上的刀,朝两边散去。 “啊!啊!……”追来的苏禄国兵士瞬间倒下两三个,冲锋的势头一滞。 “砰砰砰!……”又是一排火枪响起,苏禄国兵士又倒下三四个。 连续响起枪声,再加上倒地的尸体,一下子将苏禄国兵士打懵了。他们举着兵器,停了下来,愣愣地看着前面硝烟下的明人。 “砰砰砰!……”又是一排火枪响起,苏禄国兵士又栽倒四五人。 “啊!”剩下的苏禄国兵士发一声喊,转头狼狈地逃向文莱城。 第五十二章 征渤泥(七) 胡文进等十几个海盗被苏禄兵士隐隐围在中间,跟着东王一路来到了城外码头。 此时,码头上已簇围着约四五百苏禄国兵士,俞福坤等人已上了船,与驶到近前的另一艘船,推出火炮,虎视眈眈地,隔着两百多米的距离与岸边苏禄国兵士对峙。另外两艘大船则在远处张着半帆,来回游曳着。 东王迟疑了一下,让随队赶来的胡文进上前答话。 “此为何意?”东王阴沉着脸问道。 胡文进在路上大概听苏禄人讲,他们驻守在码头的兄弟与苏禄国兵士起了冲突,打死打伤对方十余人。至于到底为何,他也是一头雾水。 “东王,可否让我上船一问,再来答你?”胡文进说道。 “嗯……”东王神色不定地看着胡文进,“你派个人去船上,我们一起在这里等。” 胡文进暗自笑了笑,这是把俺扣做人质了。 “你说他们东王离这么近,咱们一炮过去,那是不是把苏禄国的首脑一网打尽了?”罗汝成笑着说道。 “那是。不过,老胡他们十几个弟兄也交代在那里了!” “嘻嘻,咱们十几个换他们几百个,说不定将他们三千人全堵在这里,等渤泥人来了,那可是等着要全军覆没的!” “你拿兄弟换那些土人?哼,看他们回来了,不把你扔海里洗澡!” “哎,哎,你看,你看,来一条小船。……怎么瞧着,像何老六!” “哎,是何老六!” “何老六,苏禄人怎么就把你一人放了回来?老胡他们呢?” “你们这群狗日的,杀了几个土人,把俺们留在那里当人质!”何老六骂骂咧咧地从小船往大船上爬。 “曹爷呢?” “曹爷在后面船上。”俞福坤说道,“是老胡叫你回来问话?” “俞百户。”何老六拱拱手道:“苏禄人让俺回来问问,为何杀了他们十几个兵士?” “……回去告诉他们,苏禄兵士屠戮我大明百姓,被我所阻。但其兽性不减,妄图攻击我码头兄弟。所以被我击退。问他们,想战否?” “得嘞,俺这就回去给他们传话。如果,俺们遭了不幸,记得替俺们多杀几个土人陪葬!”说完,何老六又爬下大船,乘小船返回码头。 东王阿拉萨都听了胡文进的解释,半天没有言语。眼睛一会看着距离码头不远的大船,一会又瞅着众多部下,迟疑不决。 “既然你们带走的是明人,那么上午本王多许给你等的金银,就没了!”说完,挥手带着部下朝文莱城走去。 “行,俺们就只拿约定的三成半!”胡文进后面大声说道。 “胡头,苏禄人……这是算了?”何老六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可苏禄国兵士呼啦啦地跟着他们的东王走了,这让他长舒了一口气。 “怎么着,跟咱们玩命?”胡文进看着远去的苏禄国众人,冷笑道:“屠了咱们,他们一个也别想走。除非,一个个都去钻深山老林!” “去,喊船上的人多下来几个,跟老子去搬财宝!”胡文进朝何老六吩咐道。 “三哥,你们为何放了枪,就把枪扔了呀?”大船上,齐天看着百多个原圣费尔南多小镇的男子,在几十个海盗的带领下,朝文莱城走去。 “不扔了枪,怎的提刀去拼杀?”齐大陆靠在船舷边上,也望着那群去搬运财物的队伍。 “三段击,你不是知道吗?”齐天摇头,明明都排了三排火枪阵势,我靠,居然每人放一枪,然后把枪扔了,去操刀子攻敌。这得亏人家苏禄国兵士人不多,放了三排枪就跑了。如果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比如西班牙人,那多半是去送死。 “那火枪谁知道跟咱以前的火铳是不是一样不靠谱!万一都哑了火,让敌人先冲上来了,那不得失了先手!”齐大陆说道。 哦,是了。在原明军中,火器向来是“临敌一击”,然后,各持冷兵器与敌相搏。 齐天不禁再次摇头,得,以后需加强火器的可靠质量,并且要让持有火器的人相信手中的火器具有非常好的安全性和可靠性。 丁永昌与几个相熟的同乡随着那群海盗进了城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末日景象,随处可见的尸体,到处都是燃着大火的屋宅,时不时的有土人尖叫着从废墟里跑出,后面跟着几个凶狠的土人,快速追上后,一刀砍下他的头颅,哈哈大笑着离去。也有衣衫不整的女人四下奔跑着,但很快被苏禄兵士抓住,一把扛在肩上,朝附近的屋宅走去,甚至,还有苏禄兵士等待不及,就在街角施以暴行。 丁永昌吓坏了,与几个同样面如土色的同乡簇围在一起,不敢前行。 “赶紧走呀!”何老六不耐烦地催促道:“天黑前必须把东西全部搬到船上!” 何老六见众人畏缩地看着四周,不由哈哈大笑:“呵……,怕个鸟!这帮土人,不敢把咱们怎么样!走,大着胆子地跟爷们走!” 苏禄国兵士偶有停下来凶狠地盯着他们,但片刻功夫,他们又转身朝其他方向跑去。丁永昌与同乡互相看了看,难道这这些凶恶的土人害怕海盗?他们看着,人要比海盗多得多呀! 财物搬运持续了整个下午,金银,布匹,香料,火药……林林总总,将周应平的福船装得满满的。 而苏禄国的缴获更多,因而,在文莱城中原定的三天不封刀,提前一天结束了。他们驱使城中的渤泥人连续不断地搬运,各类物资将码头附近的空地堆成了满满的几座小山。东王命人又驱使渤泥人在附近山林砍伐木头,在岸边扎成一个个木排。他打算尽可能多的将文莱城搬空,以充实苏禄国未来的战争潜力。 “即将告别,甚是不舍呀!”东王在码头与曹雄等人准备话别。因为担心可能存在的渤泥国援兵会提前赶来,苏禄国与曹雄部双方都准备撤离渤泥王都文莱城。 “此次,多谢东王慷慨!”曹雄抱拳说道。虽然双方从开始到现在,算计不断,龌蹉也不断,甚至还发生了冲突。但此刻,双方还是极有涵养地道别,毕竟合作抢劫了一个国都。 “少年人,他日,必有一番大作为!”东王转头又对齐天说道:“届时,请不要忘了苏禄对你等的帮助!” 齐天琢磨着,这话里有话呀。 “东王殿下,在这南洋一片,我们的敌人都是共同的。以后,肯定免不了会合作。到时候,请东王不吝施以援手。”齐天说得很认真。荷兰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还有以后的英国人,会陆续瓜分南洋诸岛。他们立足澳洲,肯定不能以一己之力,独自对抗所有西方殖民者。能拉一个帮手,就多一份助力。 东王点点头,不错,苏禄国的大敌是西班牙人。而他们曾袭击过西班牙的城镇,还夺了西班牙人的船,双方算是天然的盟友。 “下次,再来我苏禄,必如前次,给予诸位厚待!”东王笑着说道。 “那我们就再次拜谢东王美意了!”曹雄等众人齐齐向东王施礼。 “东王殿下,小子一直都有个问题想问你。”齐天说道。 “嗯,少年人讲来!” “东王,我们当初但你苏禄时,你是如何识破我们是海盗的?” “哦?”东王听了,微微一笑,“当初,你等来苏禄,本王也恰巧领兵到了那岛上。听闻大明水师来此,很是吃惊和意外。” “待第二日,曹将军来王宫面见,我们并无怀疑,仅有少许疑惑。大明二百年间未曾再派水师巡视南洋,为何此时会来?”东王顿了顿,笑着看向众人。 “本王在殿上虚言一诈,曹将军便漏了破绽,至此,彻底认了海盗身份。”说完,得意地看着众人。 众人听了,脸上均是一幅苦色。合着,自己的身份,是被别人诈出来的! “东王睿智!”好半天,齐天苦笑着赞了一声。 “哈哈……”东王大笑,挥挥手,朝文莱城走去。护军统领特查向众人拱拱手,带着护卫连忙追着东王而去。 “走吧,咱们……安家去!”曹雄也是大手一挥,带着众人登船。 第五十三章 黄斌元的选择 离了文莱城,曹雄等一行五艘船缓缓地贴着海岸,朝西南方行驶。因为都是满载,又是夜间,船速放得很慢,只有区区两节。 “此次承蒙诸位大明……英雄搭救,黄某不胜感激!”船舱里,黄斌元朝曹雄等人抱拳施礼。 虽然,现在他知道,对方是与苏禄国的合谋突袭渤泥王都,但毕竟众多族人被其所救,即使,是看在大明同胞情分,但他仍是感激万分。 “同为大明子裔,救你理所应当!”曹雄说道,“不知你等打算去往哪里?” “仓皇之人,但求一安全之所。”黄斌元沉吟片刻,说道:“我与族人欲往沙捞越,投鲁贾巴亲王处,以期安身。” 见众人不解地看着他,黄斌元恍然,笑着解释一下:“鲁贾巴亲王乃渤泥素丹之弟,掌管沙捞越所有部落头人,该地军政,民政,财赋均一言而可决之!” “但请放心,诸位送我至沙捞越,无须担心有刀兵之险。我与鲁贾巴亲王相交甚厚,且在沙捞越略有根基,必可说服亲王殿下厚待你等。” 齐天摇摇头,我们可以算是勾结苏禄国,共同打破了你们渤泥王都文莱城,是生死大敌。那个素丹的兄弟要知道了,管你交情有多深,肯定会带大兵来剿了我们。 “我们会送你到沙捞越,不过,大的港口,我们肯定不会去!”曹雄说道:“届时,选一个偏僻滩头,你等就上岸去吧!” 黄斌元先是一愣,随即释然。人家这是怕沙捞越派兵抓了他们,但偏僻滩头,族中妇幼恐难以前行呀! “诸位英雄,在下知道沙捞越附近,有一偏僻渔码头,附近无大兵驻扎。可否……,可否烦请送我等族人去此处。”黄斌元请求道。 曹雄与众人互相看了看,偏僻渔码头,也无不可。想必此人也不会冒着家人均在船上被他们所控制的情况下,而给他们设下一个陷阱。 见曹雄答应请求,黄斌元忙不迭地拱手道谢。就要出舱室,去与家人汇合。 “哎,给你说个事!”突然,齐天在后面喊住了黄斌元,“你们渤泥的素丹还活着。……他去沙巴了!” 黄斌元转头,愕然地看着那个光头的少年,愣了半响,随即抱拳对齐天说道:“多谢小师傅!”说完,转身出了舱室。 “小天,为何要提醒他,渤泥的那个素丹还活着,还连去向也告知与他?”曹雄问道。 “我怕他会投机那个素丹的兄弟。”齐天笑着答道:“要不然,渤泥内部可要打起来了!” “你说那个姓黄的,会拥立那个素丹的兄弟篡夺素丹大位?” “那可不好说!他祖上,黄森屏帮渤泥抵御外敌,后来又拥立素丹,保证了他们黄家荣耀了上百年,恩荫持续到现在。如果,他再搞一次拥立素丹,你说,是不是又可以让他黄氏再荣耀百年?” “要是俺,也会冒一次险?”曹雄说道:“荣耀家族百年,恐怕不是每个人能拒绝的了诱惑!……就像俺们这次,伏波万里,去寻那块南边大陆,不就是想要咱们曹齐两家有百年的荣耀!” “如果真的建章立国,夯实发展,未来,有百年荣耀的岂止我们曹齐两家!” “说的是,以后凡是此次船上的兄弟,都将让他们百年富贵,世代富贵!” 船舱里,一大一小的两人豪情万丈, “阿爹!”长子黄文铭见黄斌元到来,起身说道:“那些……明人可愿送我们去沙捞越?” “他们会送我们去。”黄斌元点点头,“先到阿鲁卡的码头,然后我们再找船去古晋(今马来西亚沙捞越州首府)。” “阿爹,可有什么难事?”黄文铭见黄斌元好半天不说话,一直低头沉思,便开口问道。 “我们的素丹还活着!”黄斌元沉声说道,“而且还去了沙巴的阿里大王子那里。” “哦,那当时城里,苏禄人说素丹被他们俘获,是在骗我们呀!” “是呀,定是在城中刚刚乱起的时候,素丹陛下及时逃出了城。” “那我们可否让这些大明人,送我们去沙巴?” “他们怎会送我们去沙巴?”黄斌元苦笑着摇摇头,“据说,他们是要去极南几千里的一块大陆,怎可耗费时间送我们?” “也是。不过去了沙捞越,我们将文莱城情况告知鲁贾巴亲王,助他起兵收复王都。届时,素丹必定褒奖我们!” “不。”黄斌元摇摇头道:“到了古晋,你立刻坐船去沙巴。” “啊!”黄文铭十分惊讶,但长久在父亲身边的言传身教,让他立刻醒悟过来。“那阿爹留在古晋……” “我会设法延缓鲁贾巴亲王的起兵时间,争取让素丹陛下亲自领兵,先于亲王收复王都。” “但鲁贾巴亲王殿下一旦得知文莱城失陷,恐怕会第一时间起兵赶往。阿爹如何延缓……” “打仗是要钱粮的!”黄斌元说道,“鲁贾巴亲王殿下,可能会多花些功夫去收集钱粮了!” “阿爹……”黄铭文有些担心。 “无须担心!”黄斌元笑着说道:“沙捞越的头人,谁不依靠我黄家与外贸易?” “阿爹!”这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走了过来。 “阿方,怎么不去睡?”黄斌元看着这个最小的儿子,心中一阵柔软。 “太挤了,我睡不着!”黄家一族,妇幼二十多人,挤在甲板上一处角落里。平日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个苦。 “阿方,再坚持两天。待到了古晋,就有舒服的大床睡了?”黄铭文说道。船上到处都塞的满满的,明人,夷人,财物,布帛……,几乎所有的空间均是尽可能的堆满东西。 “那些明人……都是海盗吗?”黄铭方问道。 “嘘!”黄斌元嘘了一声,转头四下看了看,然后说道:“阿方,不可随意乱说。激怒了他们,会有不测之祸。” “阿爹。”黄铭方笑着说道:“他们自己告诉孩儿,他们是纵横四海的海盗!那几个光头的少年,还带着孩儿玩了火枪!我觉得,当海盗还是极有趣的事!” 黄斌元与黄铭文面面相觑,他们黄家在渤泥辅政素丹,世代富贵,几乎垄断海上贸易,对于海盗,应该是深恶痛绝才对。 “阿方,他们是海盗!”黄铭文轻声说道:“你可算是渤泥的贵人!” “哼,前几日,城中那么多的贵人,都被苏禄人砍了脑袋,活着的,也如同牵狗般被拉出宅邸凌辱!” “再说了,船上还有一位落魄的阿加小王子。” 阿加小王子被素丹丢下船,没多久,被齐天他们所救。上了船后,一直都不再开口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船舱里发愣。 黄斌元听了,心头也是一震,是呀,城中不论是王公还是贵族,被苏禄国兵士肆意砍杀和凌辱。他与族人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如同到那些人的被苏禄国兵士捉住。 渤泥,昔日的辉煌,似乎难以为继了。听说,那个强盛的大明,也是风烟四起。难道,乱世来了? “阿方,你想跟着他们做海盗?”黄斌元心里有个隐隐的想法。 “孩儿说着玩的……”黄铭方低着头说道。 “是吗?”黄斌元微微一笑,“阿方,如果阿爹让你跟他们走,去做一个海盗,如何?” 狡兔三窟,或许可以让我黄家多一分乱世存亡的机会。 第五十四章 遇到海盗了?(一) “这里应该没有渤泥的军兵,看着都是些渔船!”曹雄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了半天的海岸,然后说道:“打信号,让老胡把船驶过去。……送他们上岸。” 胡文进指挥的船只吨位较小,可以稍稍靠近码头,但也只能“稍稍”靠近。这种未知水文的渔码头,贸然驶近,万一搁浅了,哭都哭不出来。 黄斌元让族人对那些四散的渤泥渔船大声地喊话,要他们驶近大船,以便他们搭乘小船靠岸。 然而,四散的渔船根本不敢靠近,以为来的大船是西洋人,或者是海盗。被这两者任何一个抓到,后果都不是很美好。 黄斌元有些气馁地看着族人,男子还好说,努力一点,可以游到岸边,可那些女人和幼童,又该如何。 “阿爹,我游到岸上去。看能不能找条小船过来!”黄铭方自告奋勇地说道。 尽管多少有些不情愿,但黄铭方还是被黄斌元“送”给了曹雄,让他跟着去那个极南之处的大陆。 曹雄对此倒是乐观其成,有了这层关系,以后也方便来往大明,取得一个非常关键的中间支点。 黄斌元又指派两个身强力壮的随行,与黄铭方下水,一起游向岸边。 约莫一个时辰,黄铭方就从一条小河岔里带了三艘小船,驶了过来。 来回运了两趟,黄氏一族全部登岸。离别之际,再三感恩,最后还将那三艘渔船赠送给曹雄部。 五艘大船,调整风帆,朝外海驶去,然后借助强劲的东风,往西南而去。 “我觉得,咱们不能在巴达维亚停靠。”一日后,船队越过婆罗洲(加里曼丹岛)西北端,准备掉头南下,驶往巴达维亚。晚间,几艘船停靠在一处海湾,稍作修整。 众人聚到曹雄旗舰(原圣克鲁斯号)上,讨论下一步的行止。俞福坤低头思虑的半天,突然说道:“咱们五艘船上,装的全身人口财物,尤其是黄金珠宝甚多。难保红毛鬼见财起意,在巴达维亚他们的地盘上,把咱们给劫了!你们说,那得多冤呀!” “不至于吧!”周应平摇摇头说道:“那荷兰人,虽说在海上强横,但在巴达维亚,还是比较注重秩序和信誉的。每日在巴达维亚停靠的船只数十上百,倒不曾听闻,有船被他们给在当地劫了的。”这次,周应平随着曹雄和苏禄人突袭渤泥,他也跟着发了财。他将东王承诺给他的三千两白银,全部兑换成渤泥王室的珍藏。甚至,他还私下里用黄金白银收购那些苏禄兵士的劫掠所得。他相信,把这些运到巴达维亚,或者大明,他的收益可能会达到两三万两白银,比他跑两三年的海贸赚的还要多。抢掠,果然是致富发家的最快途径。 “坤叔说的有道理。”齐天说道:“咱们不能将全部身家都放在荷兰人的自我约束上。经过巴达维亚的时候,我们绕过去!” 齐天有些无比怀念后世的机械动力船,不需要风向,可以斜插爪哇海,再经过帝汶海,就可以到达澳大利亚,起码节约一半的路程。 嗯,好吧,最早的蒸汽动力船问世,还有一百七十年,到十九世纪初了。 周应平很恼火,不停靠巴达维亚,你们岂不是让我少赚一次钱,还要花更多的时间,跟着你们去那个不知在何方的大陆。要不是畏惧曹雄部的武力,他真的很想在某个夜间偷偷溜走。但船上却被他们安插了二十多孔武有力的海盗,徒乃若何呀! 行程计议已定,接下来,船队准备一口气驶过巴达维亚,然后在越过爪哇岛后,贴着海岸一直朝东,再根据行程,折向东南,寻找澳洲大陆。 齐天看着一脸沮丧的周应平,不由哑然失笑,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却敢怒不敢言。此时不宜多说,待到达了澳洲那块大陆,再考虑给他予以补偿。 船队沿途不再如以往那般一两天就停靠修整,而是全部鼓足风帆,远离海岸,以最大速度行驶。奈何,所有船只均是满载,最高航速也只能跑到4--5节。 “照这个速度,估计还有两天可以经过巴达维亚。”俞福坤转头对罗汝成笑着说道。 说完,半天没见罗汝成反应,对方正侧着脑袋看远处与船队伴行的两艘西洋制式的大船。 这两艘船自午后发现曹雄部船队后,先是慢慢地接近至一里远的地方,然后一直与他们保持着伴行状态。 “狗日的,该不会是遇到海盗了吧?”俞福坤远远地也看了一眼那两艘西洋大船。 “老俞,咱们自己不就是海盗嘛!”罗汝成回头看了看俞福坤。 “哈哈……”俞福坤先是一愣,随即,与罗汝成哈哈大笑起来。 “现在,老子是很有钱的海盗!”俞福坤张狂地冲远处的船大喊着:“有种的话,就过来劫老子!” “老俞,曹爷那边发信号了,让咱们靠过去一点!”罗汝成提醒着俞福坤。 “曹老大这是怕一会要打起来?” “难说。”罗汝成说道:“咱们虽说有五艘船,可那艘福船没啥战力,其余的船,满载过多,移动也不便,打起来的话,说不定会吃亏。” 曹雄将周应平那艘福船和一艘较小的海沧船排在船队中间,以原西班牙圣克鲁斯号排在船队后面,飞鸟船和另一艘海沧船排在前面,保持着紧凑的阵型,放低船速,缓缓地朝南边驶去。 伴行跟随的西洋大船也降低了船速,不紧不慢地在船队一侧行驶着,就算傻子也看得出来他们的不怀好意! 菲宁?贝格是这艘英格兰三桅帆船“打铁人号”的船长,与来自利物浦的商人夏特尔?特朗从印度孟买出发,将印度的棉布铜、锡、麻黄等输入至广州,再将大明的丝绸、瓷器、手工艺品装船,准备运回欧洲。 途径婆罗洲时,发现了五艘行驶缓慢的大船。这个船队组合非常奇怪,四艘均为东方形制的船,但其中一艘居然是西班牙大帆船。看得出来,五艘船的吃水都很深,船上想必装满了财货。 既然这个船队如此满载,航速这般缓慢,菲宁?贝格与夏特尔?特朗稍一商量,便决定跟上去,看能不能有机会寻点便宜。 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各国商人均如此,平时都是正经的海贸商人,一旦遇到落单的船只,或者其他可乘之机,便会毫不介意地一起合作,干一票海盗的买卖。 夜幕逐渐降临,船上的瞭望手努力地瞪大眼睛,试图想从黑暗中发现可能接近的敌人。曹雄船队此时,所有人员都已动员,火炮的炮衣全部解开,火药,弹丸也堆放至火炮附近。除了船上的操作人员,部分移民青壮领到了短刀和长枪,以及部分缴获西班牙和渤泥的火器,以应对可能存在的接舷战。 “老子就不信,它两艘船还能击的败咱们五艘船?敢靠过来,我们这边七百多人,起码三四个打他一个!”罗大奇叫嚷道。 “万一,别人不跟你比人多,怎么办?”齐天悠悠得说道:“人家只要把咱们的桅杆打断,或者破坏风帆,然后守在咱们身边,时不时上来轰两炮!你说,跑又跑不掉,躲又躲不开,多的人,还不都是人家的俘虏!” “嗯,老师说得对!”牛虎在旁边附和道。自从跟着齐天学认字,他就开始和狗子一样,喊齐天为老师。 “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个憨货,只能背把刀,跳下海游过去,跟他们拼命了!”牛虎觉得自己认了几个字后,其他所有人都是憨货。 “俺就游过去,砍死那些王八蛋!”罗大奇恼怒地说道, “轰!轰!……”这时,突然在船队前方传来几声炮响,橘红色的火光在夜色中闪了几下,随即又听到几声“通!通!……”炮弹落水的声音。 “狗日的!真敢抢到老子的头上了!”曹雄瞪着眼睛,看着前方火炮响起的地方,“冲过去,干死那些王八蛋!” 第五十五章 遇到海盗了?(二) 菲宁?贝格与夏特尔?特朗两人观察了同向行驶船队近半个下午,所有的船只吃水很深,几乎都是满载。 两人也一致认为那艘西班牙大帆船可能火力要强大一点,其余的四艘船,看着火炮不是很多,是个很好下手的猎物。但是,所有的船上,似乎都有很多手持冷兵器的武装人员。这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是西班牙人准备运兵攻击某个南洋势力吗? “会不会是西班牙人的运宝船?”菲宁?贝格突然说道。 “运宝船?”夏特尔?特朗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西班牙的运宝船,一般都是三桅大帆船,并且都是组成大船队,多的有十几艘船,少的也有六七艘。……另外,西班牙人好像没用过东方明人制式的船。” “哦,是的!”菲宁?贝格点点头,“那我们是否需要攻击他们。……天色已经黑了。” “当然!””夏特尔?特朗笑着说道:“贝格先生,我们跟了一个下午,可不是为他们护航的!……一会儿,我们就悄悄的接近他们,说不定,可以留下一艘船!我敢打赌,船上一定有令人着迷的黄金,或者白银,说不定,还有珍贵的珠宝!哈哈……” 入夜后,两艘英格兰商船如同夜枭般,朝着船队模糊的影子,悄悄的驶了过去。考虑到船队后方那艘西班牙大帆船的火力强大,他们小心地越过它,驶到了前方。 在夜色的掩护下,两艘英格兰商船慢慢的接近了船队,距离只有四百码时,朝着前方的海沧船影子,打出了一轮齐射。 “狗日的,廖三眼瞎了吗?……别人都开了炮,都没一个示警!”胡文进破口大骂着瞭望手。虽然,敌人的首轮齐射均射失,但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跟前,着实令人恼火。 “看到敌人在哪没有?……赶紧还击!”胡文进又朝炮手吼道,“舵手!……吴癞子,转向,赶紧转向!他娘的,停下来,等着人家再轰你一轮吗?!”。 两艘英格兰商船静静的停在不远处,打算趁对方尚未发现自己,再进行一次齐射。两分钟后,“轰!轰……”两艘船先后又朝刚才那个地方打了一轮齐射。就着火光,赫然发现,对方已经移动了位置,所有弹丸又是射失。 两艘英格兰商船打完火炮,迅速调整风帆,朝那艘船的斜面直插过去。 “轰!轰!……”海沧船为数不多的火炮也陆续打响了,但也全部射失。 16--18世纪的海上交战,船与船的火炮对轰,在没有光学瞄准仪器的辅助下,击中对方,或者被对方击中,有时候,真的全凭运气。大多数战斗,一般是互相抵近对轰,两三百码的距离,看谁的火炮更多,打得更快,让对方无法承受损伤而退出。更何况,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想击中对方,更是要考验双方的人品。 曹雄这一方的人品明显不错,英格兰商船围着胡文进的海沧船,前后打出了五轮齐射,居然连一块船板也没摸到。 “慢一点!慢一点!……我好像看到了那两艘西洋大船了……”曹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船头,大声地吼叫着,“火炮都给老子瞄好了!” “轰!轰!……”两艘英格兰商船又陆续开炮了,这一下,炮口喷出的火焰,彻底暴露了位置。 “开炮!开炮!”一声大喝,曹雄所在的西班牙大帆船艏部几门火炮次第打响,几颗弹丸直直的飞向其中一艘英格兰商船。 今晚,英格兰商船的幸运女神明显脱岗了,一颗圆溜溜的弹丸准确地击中了英格兰商船“打铁人号”的船舯部,在擦过一个水手的肩膀后,狠狠地打中了船长室,击破了两头的舱壁,最后滚落在船舷右侧。船长室飞溅的碎木瞬间击中了里面的四五个人。 “啊!” “哦,上帝,我的脸!” “啊!我被击中了!……啊!” “……” 菲宁?贝格脸色苍白地看着倒在地上不停惨呼的二副和几个水手,有些难以置信。哦,上帝,对方的火炮为何如此准确!这艘赶来的西班牙大帆船第一轮炮击,就打中了我们! “吹号,撤退!”菲宁?贝格大声喊道。他觉得,今晚的运气实在是糟透了。趁着夜色偷袭,火炮打了七八轮,没有任何战果,可己方却有了实际的伤亡。算了,对方有五艘船,一夜混战,真不好说,谁能赢的最后的胜利。 夏特尔?特朗听到“打铁人号”传来的撤退信号,一脸的不解。不是说好了,要像野外的狼一样,趁着夜色,狠狠咬敌人一口。说不定,可以留下“一具尸体”,让他们白天可以尽情得享受。 怎么就突然撤离了?难道,菲宁?贝格先生发现了什么? 夏特尔?特朗不敢独自停留,也是赶紧调整风帆,撤离了战场。 曹雄那艘船,朝着刚才英格兰商船的位置,又打了几轮火炮,然后转移位置,静静的等待对方暴露目标。 一柱香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海上一片寂静。船上众人都不敢高声说话,他们不知道敌人隐藏在何处。船上的瞭望手睁大了眼睛,四下观察着,同时努力地用耳朵倾听周围的动静。然而,除了海浪翻涌不断,就只剩下船帆被风吹得“扑扑”的声音。 “该不是……跑了?”牛虎小声地说道。 “闭嘴!”齐大江回头瞪了牛虎一眼,然后,杵着船舷,静静的倾听周围的动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四周仍是一片寂静,海浪轻轻的拍抚着船身,似乎想叙说着什么,但很快,就被船身推开。天空中挂着残月,散发出微弱而幽冷的光芒。齐天靠在船舱的舱壁上,想着要是有一个探照灯那该多好,定让那隐藏在黑夜里的敌人无处遁形。可他却没想过,即使有了探照灯,那首先暴露的却是自己。 想着,想着,齐天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而坐在他身边的狗子,则钦佩地望着小四叔,如此的焦灼等待,居然可以气定神闲地躺在那里。不像自己,一会就要探头朝外望去,一会就忍不住想要张口问话。 凌晨,卯时,微微的天光让人逐渐看清四周的海域。曹雄等五艘船,七零八落地排在海面上,不成任何阵型。放眼远眺,天际边除了表面平静的海水,再无任何船只。 “狗日的,居然跑了!”曹雄晦气地朝海里啐了一口。所有的船只,一夜的警惕戒备,唯恐被敌人偷袭。没想到,对方竟然趁着夜色,突然溜了!让他们耗费无数心神,白白地等了一夜。 “荷兰人?”齐天问道。 “说不上来!”曹雄想了一会,答道:“看船的形制,又有点不像红毛鬼的!……但,这一片,都是红毛鬼的势力范围……” 这个时期,西班牙人一般是不会出现在这里,葡萄牙人在此只有在东帝汶有一小块殖民地,但势力比较弱小。荷兰人却是东印度群岛这一片的统治者,按道理来说,应该也是这一片秩序的守护者,难道,他们还要客串一把海盗? 不过,如果他们真的如此,这对于荷兰人致力于将巴达维亚,打造成这个区域最大的贸易中心,是背道而驰的。 “不管他!”曹雄一挥手,“此后路上,我们多加小心就是了。” 船队稍事重整,继续沿着计划的路线朝巴达维亚驶去。然而,下午未时左右,船队远远地就听到了隆隆的炮声。在前方三四里,三艘西洋大船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追逐战。 第五十六章 遇到海盗了?(三) 菲宁?贝格与夏特尔?特朗各自带领着船只,趁夜离开了战场。在驶出十几海里后,夏特尔?特朗的“海神号”商船率先点亮了灯光,没过多久,菲宁?贝格的“打铁人号”商船也点亮了船上的信号灯。两船靠拢后,相互伴行着,朝马六甲驶去。 “贝格先生,我想知道,昨晚你为什么率先撤离?”天明后,夏特尔?特朗乘坐交通船来到了“打铁人号”商船,严肃地望着菲宁?贝格。 菲宁?贝格苦笑一声,心里说,我昨晚被那一发炮弹吓坏了,你相信吗? “亲爱的特朗先生,因为昨晚,我发现……”菲宁?贝格微笑着说道:“我发现,那个船队是西班牙人的运兵船!……我在接近他们的船时,看见船上……全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西班牙火枪手!” “西班牙人的运兵船?全副武装的士兵?……哦,上帝,难道西班牙人真的是要去攻击某个国家吗?”夏特尔?特朗惊呼道。 “嗯……,我想,应该是的。”菲宁?贝格心虚地说道。 “这里好像只有一个土人国家,似乎被称作万丹,不过,这个土人国家不是被荷兰人打得龟缩在岛上的丛林里了吗?……难道……”夏特尔?特朗看着菲宁?贝格,“荷兰人!他们要去攻击荷兰人!” “啊?”菲宁?贝格愕然,老兄,那个船队是西班牙人的运兵船,只是我杜撰的! “啊哈!荷兰人终于要倒霉了!”夏特尔?特朗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五艘船,可以装运多少士兵呢?我猜,肯定有一千人,想必船上还有众多军需品。嗯,说不定,西班牙人后面还有援军。哦,他们在欧洲奈何不了荷兰人,难道想从亚洲来狠狠打击荷兰人的钱袋子吗?” 荷兰东印度公司经过近四十多年的发展,几乎垄断了东印度群岛的香料贸易,甚至控制了日本,朝鲜,大明的对外贸易,每年赚的盆满钵满,给荷兰的诸多股东带来了丰厚的回报,甚至,给荷兰政府提供了巨量的资金支持。 荷兰东印度公司垄断亚洲香料贸易,必然损害了一波后来者的利益。英格兰,法国曾试图进入东印度群岛,打算分一杯羹。但,最终都被荷兰人使用各种方法给排挤了出去。而葡萄牙,国小力弱,在荷兰人的持续打击下,相继失去了爪哇,苏门答腊等地的殖民点,仅保留维持着马六甲、东帝汶两处据点。而且,荷兰人一直对马六甲虎视眈眈。可以说,荷兰人在东南亚的垄断贸易,已经将所有西方殖民势力都得罪完了。这也就不难理解,夏特尔?特朗推测出西班牙人要攻击荷兰人,显得异常兴奋。 “我们回到孟买,必须把这个消息告诉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以便公司执事们可以做出合理的应对!”夏特尔?特朗最后说道。 菲宁?贝格有些惊愕地看着夏特尔?特朗,心里有些恐慌,“特朗先生,我们为什么不等等,毕竟这只是我们的猜测。也许,我们确认了巴达维亚的消息,再去向公司汇报,是不是要更稳妥一点?” “嗯,你说得很对!但我们等所有的消息都确认了,我想,公司做出的决策,可能也会延迟很多。”夏特尔?特朗说道:“所以,我们要把我们看到的和据此猜测到的消息,全部告诉公司的执事,由他们做出合理的决策!” “好的,你是正确的……”菲宁?贝格有些无奈地说道。此刻,他有些后悔昨晚贸然地撤出战斗,更后悔拿所谓的西班牙运兵船来掩饰自己的怯懦。 他不知道,如果孟买的公司(东印度公司)据此做出错误的决定,那后果是否很严重呢?上帝保佑,希望公司对此只是简单的观望。 午后,两艘英格兰商船,一前一后地转向西北,朝马六甲海峡驶去。至于昨天跟着那个“西班牙”船队,他们自然是已经往巴达维亚方向了。 “哦,你瞧,荷兰人的船!”海神号的大副瞅着跳入视线的一艘典型的荷兰福禄特形制的商船,后桅上挂着“voc”标志的东印度公司旗帜。 “他们吃水很深呀!”夏特尔?特朗看了一眼,说道,“估计是从大明回来的,肯定装满了瓷器和丝绸!” “船长……”大副探寻地看过去。 夏特尔?特朗明白他的意思,此地距离巴达维亚还有两天的航程,而且这种福禄特形制的商船配备的人员很少,火炮也不多,其制造工艺秉承了荷兰人典型的商人思维。 “给打铁人号打信号,问一下贝格先生,是否愿意在这趟旅程中额外获得一份补偿!”夏特尔?特朗说道。昨晚意外地撞上了西班牙运兵船,那么今天遇到的荷兰商船应该是个不错的猎物吧! 康尼特?路德维德是荷兰老牌政治家族路德维特的分支,五年前,通过家族的多方使力,进入东印度公司阿姆斯特丹的十七人委员会处理各联合公司的财物报表。三年前,又受十七人董事会指派,来到亚洲,进入印度委员会,任高级商务参赞,负责亚洲各地商馆的政策指导。 今年二月,他受巴达维亚总督委托,开始巡视亚洲各地商馆(殖民地)。四月,至福尔摩萨,查看当地的甘蔗等热带产品的种植情况,以及金属矿藏的收集。但情况不是更乐观,福尔摩萨当地的土番部落野化难驯,与商馆冲突不断,人员财产损失不少。在康尼特看来,福尔摩萨公司的财务上暂时属于负资产,至于回报,有点遥遥无期。 但是,总督汉斯?普特斯(台湾第四任总督)却建言,希望巴达维亚加大支援力度,派出更多的武装士兵,打击当地的土番部落,净化当地的贸易环境。因为,福尔摩萨是距离大明最近的商馆(殖民地),可以拥抱整个大明市场,享有几千万人口的经济利益。 说实话,康尼特?路德维德对此不以为然,因为,他们东印度公司在没有打破尼古拉斯(郑芝龙)的封锁情况下,贸然加大投资,对公司是有一定的风险。 但康尼特?路德维德还是会如实汇报给总督大人,让他做出理智的判断。视察完福尔摩萨,他搭乘“尼克特号”商船返回巴达维亚。 然而,一路顺风顺水地即将要抵达巴达维亚时,“尼克特号”遇到了两艘不怀好意的窥视者。 “斯考特船长,我们能甩掉那两艘船吗?”任何人都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那两艘来路不明的船,分左右两边包抄了上来,试图截获他们的船。 “路德维德先生,我认为……我们无法摆脱!”尼克特号船长斯考特紧张地有些冒汗。船上装满了瓷器,丝绸,以及岛上收集的金银玉石,在海盗眼里,是一个很肥的猎物。 “轰!轰!”追在身后的两艘船警告性地开炮了,巨大的水柱在船的两侧升起。 “尼克特”号没有还击,继续亡命般地朝巴达维亚驶去。所有的船员都在向上帝祷告,祈求附近有自己的同伴,或者对方的船出现故障,或者,降临一位仗剑而出的英雄来拯救他们。 “抛弃船上的货物!”康尼特?路德维德断然说道:“将船上的货物都扔到海里!” “路德维德先生,这些货物,可都是公司的财产……有几万盾呢!” “如果,我们都被俘获了,那这里所有的一切,就是别人的财产了!”康尼特?路德维德大声地喊道:“快,把货物都扔掉,减轻重量!说不定,还能为公司留下这条船!” 斯考特船长连忙招呼船员,奋力地将船上的货物往海里抛弃。 “哦,该死,他们在把即将属于我们的财产扔到海里去!”夏特尔?特朗看见前面的荷兰商船正在往海里抛弃货物,气得跳脚。你都把船上的财货扔光了,我俘获一个空船有何意义。 “换链弹,打他们的桅杆!”两艘英格兰商船又追近了一些,无数的弹丸飞向荷兰商船,虽偶有命中,但未击中船帆和桅杆,荷兰商船仍旧拼命地往前逃着。 “哦,上帝,有一支船队!”尼克特号船上有水手惊呼道。 只见,在“尼克特”号的左前方两三里处,五艘大船迤逦而行,朝他们的缓缓地驶了过来。 第五十七章 荷兰人的友情(一) “狗日的,那两艘船不是昨晚偷袭咱们的西洋大船吗?”曹雄那艘原西班牙大帆船和齐大江指挥的飞鸟船驶已到了船队前面,通过单筒望远镜观察着正在激战的三艘西洋大船。 “我们上去帮那艘船吗?”齐天指着前面边打边退的荷兰商船。 “帮不帮它,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想教训教训那两艘西洋大船,趁着黑夜敢偷袭咱们!”曹雄说道:“加上咱们,六打二,怎么着也能点占便宜!” “咱们的船可是跑不快的!”齐天提醒道。 “无妨。咱们冲过去了,那气势也能把他们吓跑了!” 话说,万一,别人不跑,也冲过来跟你玩命,那咱们可就损失大了! “哦,该死的!是昨天那支西班牙运兵船!”夏特尔?特朗惊呼道。 此刻,有些尴尬了。西班牙运兵船是准备来打荷兰人的,可昨晚我们却偷袭了他们,而现在,我们又在攻击荷兰商船。那么,此时,西班牙人会攻击谁呢? 两艘英格兰商船停下了追击荷兰商船,观望着“西班牙运兵船”的动向。 尼克特号荷兰商船微微转向,保持着与其他两方足够逃跑的距离,在海面上轻轻的绕着圈子。 曹雄领着两艘船直直插向英格兰商船,笨重的船身缓慢而坚决地冲了过去。 “哦,上帝!他们冲我们来了!”菲宁?贝格惊呼道。随即,扭头看向同伴的船。 “轰!轰!”曹雄的大船远远地就朝英格兰商船开炮,在他们四周掀起数个巨浪。 尼克特号商船看着那艘西班牙大帆船领着一艘明国制式的船,直接冲了过去,与英格兰商船开始水上炮击。在他们的身后,又有两艘明国制式的船也冲了过去。 “我想,我们遇到了仗义相助的英雄。斯考特船长,让我们也冲上去,给那两艘无耻的混蛋予以严厉的教训!” “遵命,路德维德先生!”斯考特船长大声地回答道。 面对五艘船的围攻,除了那艘西班牙大帆船,其余船只的火炮和机动性均不如己方,但两艘英格兰商船还是决定撤退了。 在追击了一段距离后,眼看着那两艘英格兰商船渐渐远去,曹雄部船只率先停了下来。 “曹爷,对方打信号,要派人过来感谢咱们!” “是荷兰人。”众人也看到了那艘船上的东印度公司旗帜,“呵呵,想不到,在荷兰人的地盘上,居然还差点让人给打劫了!” “这说明,在这南洋一片,还是有人敢挑战荷兰人的权威呀?”齐天感叹道。他心中有七成把握,那两艘胆大包天的船,可能是英国人的。他们可是在此后的一百多年间,通过各种努力,使劲地想挤进东南亚,染指香料及东方贸易。 “非常感谢你们的及时出手,挽救了我们的船和我们的生命。我想,你们的行为,赢得了东印度公司的友情。” 听着一个明人通译转述着康尼特?路德维德的感谢,众人面面相觑。赢的你个什么公司的友情,俺们能有什么好处。在众人眼里,统治巴达维亚乃至台湾等东南亚诸地的荷兰人,必定是一个国家或者朝廷所能做的,至于你一个公司,估计跟咱们这边的那个周掌柜差不多吧。 “通译先生,请你转告这位东印度公司的高级职员,就说我们非常重视与贵公司的友情,并为了进一步巩固这个友情,我们可以一路护送他返回巴达维亚。”齐天见众人不以为然的神情,连忙走出来说道。 开玩笑,荷兰东印度公司,可是这一片的实际统治者,因为距离荷兰本土遥远,传达指令不便,因而东印度公司具有很大的自主权,每年只需把所做的决策和结果汇报给荷兰本土董事会,即十七人委员会。 而且,巴达维亚为统治中心的爪哇岛,就横在澳大利亚不远的西北方,是往来大明的最关键节点。 康尼特?路德维德点点头,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光光的脑袋已经生出了寸许的短发,笑容和煦,与其他人脸上木然地表情,显得更加亲和。 “很的,如果你们来到巴达维亚,可以来找我。有任何困难,我都可以帮你们解决。呵呵,毕竟,你们救了我!”康尼特?路德维德笑着说道。 “任何困难?”齐天心里琢磨着,这家伙是东印度公司什么人物,如此大的口气。 “哦,可以问一句吗?”康尼特?路德维德四下看了一眼所在的船,“这艘船很明显是西班牙人的,你们怎么会拥有它?” “我们打败了西班牙人,所以俘获了这艘船。”齐天说道:“在菲律宾,西班牙人企图要袭击我们,但是,他们遭到了失败。” “哈哈……,贪婪而又愚蠢的西班牙人!”康尼特?路德维德大笑起来。在远东地区,他们荷兰人遏制和驱逐了所有的敌人,但唯独西班牙人占据着菲律宾,威胁着东印度公司的商业利益。 东印度公司上下,早已经对此非常不满。一直计划着,组织船只和武装人员去攻击菲律宾,独霸整个远东地区。 “另外,我们是刘香的合作伙伴,一直与你们东印度公司有着很多联系。”齐天继续说道:“这位是我们的……公司经理,带着我们往南,准备去经营一个小岛,正好会途径巴达维亚。”说着,伸手一指曹雄。 “经理?那是一个什么头衔?”曹雄眼睛眨了眨,心里估摸着。 “哦,你们是刘(香)的伙伴!”康尼特?路德维德点点头,那他们应该就是明国的海盗了。 “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康尼特?路德维德沉重地说道:“我从福尔摩萨返回时,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你们的伙伴,刘(香),被郑芝龙击败了,死在了海上。嗯,还有他的许多部下,他们都被郑芝龙消灭了!” 说到刘香的覆灭,他回巴达维亚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与总督及委员会商讨此后的事态发展及对策。刘香的灭亡,意味着荷兰人失去了一个最重要的大明合作伙伴。 如果,仅凭借东印度公司本身去介入与大明和郑芝龙的纷争,他们势必缺乏深谙东方局势的抓手,而变得盲目和无序。 等等,缺乏合作伙伴,我们可以培养一个呀!就如同前几年支援刘香一样。眼前这些人,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曾经是刘香的同伙,武力也不错,居然还能打败西班牙人。也许,只需要我们稍加扶持,让他们招募些人手,说不定,是对付郑芝龙的一颗不错的旗子。 康尼特?路德维德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不错,嗯,待回到巴达维亚,报告给委员会和总督,争取将这个计划落实。 “这个红毛鬼想什么呢?怎么笑得这么猥琐!”齐天见康尼特?路德维德不断地打量着他们,还不停地点头微笑。 “你们是要去哪个小岛?”康尼特?路德维德问道,爪哇岛附近是有不少没有价值含量的小岛,但一群海盗在巴达维亚附近蜗居,肯定会影响这个东南亚最大的的贸易中心的声誉,必须想办法给他们找个远一点的岛屿。 “我们要去的小岛,大概距离巴达维亚十五天的航程。” “哦,那可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康尼特?路德维德点点头,没有继续追问这个小岛在哪里,海盗的藏身之处,想必是很神秘的。 “我想问问诸位。”康尼特?路德维德笑着问道:“你们需要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帮助吗?” 第五十八章 荷兰人的友情(二) “我想问问诸位。”康尼特?路德维德笑着问道:“你们需要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帮助吗?” 曹雄看了看齐天,朴素的民族主义情感,让他不愿与这红毛鬼有何瓜葛。但看到齐天自这个荷兰人上船后,表现的异常热情,还不停地上赶着套关系,知道他必有所图。 现在,这个荷兰人非常直白地问他们,是否需要帮助。这明摆着,是要拉拢他们。 为何?因为荷兰人需要他们像刘香以前那样,为荷兰人赚取商业利益,为荷兰人出面去做一些他们在大明不方便做的事,为荷兰人充当维护远东霸权的打手! “当然!如果我们以后的发展和壮大得到了你们东印度公司的帮助,我想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极大意义的。”齐天略一思索,便毫不犹豫地替曹雄答应了下来。 在自身还很弱小的时候,找一个粗壮的大腿去抱一抱,对他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也许,这在旁人看来很猥琐,也很无耻。一不小心,就成了荷兰人的附庸,甚至是“皇协军”。 但此时,他们还有其他选择吗?你想贸易,你想去大明,你想找技术和资金,最后,你想从大明移民,几乎都绕不开巴达维亚,绕不开荷兰人。 康尼特?路德维德听了,露出一丝笑容,他又看着曹雄,知道他才是这群所有人的头领。 曹雄凝重地看了看齐天,然后朝康尼特?路德维德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齐天的说法。 “先生们!”康尼特?路德维德非常开心,如果公司真的可以扶持出一个与郑芝龙匹敌的对手,并且这个对手还能认真执行公司的经营策略,那么这会给公司节省出很大一笔武装开支。 毕竟,从遥远的欧洲去招募德意志雇佣军,价格还是不菲的,不仅需要浪费宝贵的船舱,还要每月支付工资。 武装这一群海盗,也许,开头肯定要投入一笔资金。但他们稍稍发展壮大一点,完全可以让其自给自足,并且还能服从公司的调派,去维护和实现公司的战略。 如果船上有香槟的话,康尼特?路德维德真的很想与眼前这些人喝一杯,庆祝一下,彼此达成战略合作协议。哦,当然,现在只能是一份口头战略合作协议,因为,这需要印度委员会和总督大人的批准,才能具体实施。 康尼特?路德维德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开了曹雄的大船。是的,不论是内心精神方面的,还是外在物质方面的,都是巨大的收获。 在齐天的暗示下,曹雄送了他十颗来自渤泥王室的珍珠,色泽圆润,晶莹剔透,让路德维德先生仅仅只看了一眼,就为之深深地迷醉。 “小天,你这是准备与虎谋皮呀!”曹雄看着齐天,沉重地说道:“红毛鬼可不是你能轻易利用的!两年前,咱们加入刘香之前,红毛鬼逼着刘香带领全部人马同他们一起打厦门。呵,结果,刘香几乎全军覆没,要不是跑得快,就交待在那里了。去年,刘香还为红毛鬼在汕尾抓猪仔(劳工)数百人,送到巴达维亚去种田。” “为这些红毛绿眼的异族做这种缺德事,以后,会被子孙后辈所唾弃的!” “舅父,我明白你的意思。”齐天郑重地对着曹雄,“荷兰人打算来支持我们,帮助我们,其实说白了,就是想利用我们,想让我们出面去做他们不能做的事,甚至还要我们去为他们拼命。” “但我们能拒绝吗?荷兰人只要派出船只,横在这一片海域上,我们就无法去往大明,去不了大明,就无法将更多的人口运过来,没有人口,仅靠我们现有的人口,根本无法发展壮大。”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接受荷兰人的友情,接受他们的帮助,为了将更多的吃不饱饭的大明穷苦人接出来。与荷兰人交往,虚以委蛇是必要的。荷兰人的所有要求,我们可以去做,但是,我们有时候呢,能力差了一点,做不好,或者根本无法完成他们的要求!你说呢,舅父?” “……”曹雄愣愣地看着齐天,帮别人做事,还能有这个借口? “那……,那俺们要是一次又一次地无法完成他们的要求呢?” “那就需要考验荷兰人的耐心有多少了!”齐天叹了一口气,“接受别人的帮助,不可能不付出代价。你说,人家在你身上投资了许多,但你总给他把事搞砸。说不定,别人就要及时止损,或者清盘了!” “啥叫止损?啥走叫清盘?”曹雄觉得,这个读过书的人外甥,说的越来越多他不明白的词。 “止损呢,就算荷兰人看我们总出工不出力,就彻底抛弃我们,不再给任何支持和帮助。至于清盘呢,那就是荷兰人将咱们吃了,把能变现的资产处理处理,弥补一下他们的损失。” “也就是说,荷兰人一旦看咱们没利用价值或者无法利用了,就有可能把咱们灭了?” “对!” “那咱们接受了荷兰人的帮助,又不想出工出力,你估计他们能忍多久?” “一刻也忍不了!” “啊?那咱们怎么敷衍荷兰人?” “只要觉得不违背自己的良心,不背叛自己的民族,不损害大明的利益,荷兰人提出的其他要求,咱们都可以做!” “一帮唯利是图的夷人,怎么会不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 “得,那还真不好分了!”齐天蔚然一叹,“干脆如此,凡是涉及到大明的事,咱们就斟酌一下,再考虑是否去做。涉及到南洋土邦,或者其他夷人,咱们在顾忌自身安危情况下,量力而行!” 曹雄点点头,深以为然。不过仔细一想,又有些茫然,小兔崽子这话说的,就跟没说一样。 “五年!”齐天看着曹雄要急,连忙说道:“咱们争取与那荷兰人最少维持五年的友好合作关系,等我们发展壮大了,他们不能奈我何时,就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维持各自独立状态。” “五年?你说五年,俺们能抗衡荷兰人吗?” “可以!”齐天嘴上说得极为肯定,但心里也是没底。 五年,怎么着也有个自保的能力吧。打不过荷兰人,那我们就窝在澳洲自个玩。这么远的距离,他就不信,荷兰人还能跨海登陆来攻击他们。 与荷兰人的合作,就在这样一个既没有充分讨论,也没有具体后续计划的前提下,就被曹雄和齐天两人给决定下来了。 后世,有人说,这次决定,奠定了他们这个微弱的团体稳定而快速发展的基础。也有人说,他们这个仓促的决定,使他们一直背负里通外来殖民势力,对外屈膝妥协的嫌疑。 两日后,巴达维亚外海。 “先生们,如果你们安顿好了,请来巴达维亚找我。届时,我们可以详尽的谈一谈后续的合作计划。相信我,这对我们双方都是有益的!”康尼特?路德维德微笑的说道。 “行,俺们安顿好了,就来巴达维亚。”曹雄说道。 互相道别后,曹雄等五艘船转向往西,一日后,绕过爪哇岛的西南角,然后贴着海岸线,径直朝东驶去。 家园就在前方了! 第五十九章 家园! “小天,你估计咱们什么时候折向往南航行?”离开巴达维亚,又航行了六七天,经过了无数岛屿,也遇到了数艘零星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船,众人都有点吃不住劲了。 这一片海域,对于他们而言,是很陌生的。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向着未知的陆地去探索。时间一久,出于对于未知的恐惧,往往会让人的内心经常在崩溃的边缘。 还有多久,我哪知道呀!齐天心里也叫苦,虽然在前世,澳大利亚去了几次,可那不是坐飞机嘛! 齐天又看了看纸上自己画的简略地图,因为没有比例尺,又全凭借记忆,这距离还真不好估算。不过,想是,已经近了吧。 “再往东行驶三天,然后调头朝南边行驶!”齐天决定,还是要找一找帝汶岛,然后再转向往南,驶往澳大利亚。 曹雄无奈地点点头,看见齐天又开始低头在纸上笔画着,便出了舱室。他知道,齐天此时也很焦虑,从吕宋开始,所有人除了在苏禄,渤泥两地稍事停靠了几天,其余时间几乎都在不停地赶路。偶尔会在途径的小岛或海岸,补充一下淡水,人员稍稍活动半天。 近四十余天的航行,似乎正在逐渐消磨人的忍耐力,以及人的身体。船上已经陆续死了十余个人,有吕宋的移民,也有船上的水手。所有人似乎都被这漫长的旅途耗尽了全部精力,每个人都显得有些麻木,呆滞甚至还有人显得竭斯底里,在甲板上大吼大叫。 为此,曹雄在船只停靠修整的时候,将所有的老兄弟召集在一起,吩咐众人给船上的水手做做“思想动员”,让兄弟们坚信,以后的生活是多么美好,船上无尽的财富都将均等地分配给大家。将来,每个人都会大富大贵,子孙满堂…… 曹雄站在船舯,仰头看了看天,日光仍旧耀眼,天空与海洋一样湛蓝,而风力也较弱,使得船速更加缓慢。唉,且行吧! 齐天烦躁地扔了鹅毛笔,将桌上的草图一推,双手捂着脸,使劲地揉搓着,几张纸片飘落在地板上。 狗子看了看齐天,然后,蹲在地上,将掉落的纸片一一捡起,规规整整地放在桌上。 “呼!”齐天双手松开,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起身站了起来。 “我出去透透气。”齐天说了一句,转身出了舱室。 站在船头的舷边,望着前面碧海连天,齐天顿时感觉郁闷的心怀,一下子打开了。 齐天双手张开,身体前倾,冲着大海吼叫起来。 “啊!…~” “呀!……” “嗨!……” “嗷!……” “……” “咳咳……”吼了一阵,突然嗓子卡着了,低头不停地咳嗽着。 “吼完了,是不是舒服多了?”船舷侧边传来一个声音。 “陈……大哥!……”齐天转头看去,是陈大郎,坐在甲板上,身子靠着船帮,歪着头,戏谑地看着他。 “我还真担心你要跳海里去!……我可没办法救你上来!”陈大郎说着话,右边的袖子空荡荡地晃动着。 “……我怎么会跳海呢!我还这么年轻,前途还那么远大,无数的财富还等着我去取!”齐天看着陈大郎的断臂,心里一震,嘴里却调笑着。 “是呀,你的美好生活还没开始。……你还没娶媳妇。哈哈……” “你不是也没娶媳妇?”齐天说道,“我还这么小,可没到娶媳妇的时候。” “谁说俺没娶媳妇?”陈大郎笑了笑,“十年前,俺就有媳妇了。” “啊?”齐天上下看了看陈大郎,瞧着也不过二十六七,不是说古人显老吗?“陈大哥,你多大了呀?” “俺……二十六了吧。”陈大郎想了想,说道。 “你十六岁就娶媳妇了?”齐天有些惊讶,他大哥落水前,都三十岁了,还没娶媳妇,二哥也有二十八了,也没娶媳妇,更不要说十八岁的三哥。 “咋了?”陈大郎被齐天这么一问,脸上一红,恼羞地说道:“俺家有钱,自然可以娶媳妇。不像你家,尽供着你读书了!” “那……你媳妇和孩子呢?”齐天问道,刚一问完,他立马就后悔了。 “……他们都死了。”陈大郎淡淡的说道。 跟着曹雄从登州跑出来的,那个不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就如同齐天的父母,在登州城外被朝廷平叛大军以叛军的名义斩杀。 “如果,两个孩子还活着,大的也有八岁了。”陈大郎悠悠地说道:“这该死的叛军!该死的朝廷!……该死的世道!” “陈大哥,以后,我们到了那块大陆上,我们会建立一个完美的世道!我们自己的世道!” “那真好。……可俺断了一条臂膀,帮不了什么忙了。” “怎么会帮不了忙?”齐天诚挚地说道:“到了那里,我们每个人都要出力!不管是老人也好,妇女也好,甚至孩童,都要努力地去建设我们的家园,我们的世道。” “陈大哥,你只是断了一跳胳膊,其他可都是完好的。这个世上,缺了一条胳膊,但做出大事的人很多。比如那些什么独臂大侠呀,独臂将军呀……。你以后把左手练好了,说不定比那些有双手的人,还要厉害!” 陈大郎定定地看着齐天,自从断了一臂后,他就很颓废,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用的人了,甚至是大家的拖累。 很多次,他都想自我了断,去下面陪自己的妻儿。被同伴阻拦过,也有对死亡的恐惧,使得他一直就这么麻木地撑着,捱着。 今天,突然有人说,他很有用,而且会比以前更厉害。他不知道,齐天话里的成分,是安慰多一点,还是激励多一点。但他潜意识里突然生出一丝不甘,断了一臂,俺未必就是个废物了! “小天这孩子真不错!”船舯部操作台上的的曹雄看着陈大郎与齐天说笑着,不由微微点头。 两日后,途径一个岛屿,沿着其海岸线又航行一日,齐天便确定这是帝汶岛了。五艘船在傍晚时分,寻一处海湾,停靠修整一夜。 次日,船队掉头南下,朝着预想中的大陆驶去。想着还剩下最后一段航程,船上的人稍稍振作了一点。 船队已经往南航行了五日,四处望去,仍旧是漫无边际的大洋,连一个小岛都没有。每次曹雄都想开口询问齐天,是不是那些夷人骗了他。但看到齐天也是一脸愁苦地望着海面,便忍住不再询问。 这南边,真的有那么一大块陆地,而且还没人去占?! “哎,你说到了这里,怎么天上的太阳跑到北边去了?”牛虎抬头看着天说道。 “就是呀!正午的太阳不是应该在南边吗?”其实,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太阳的位置变化,但船上沉闷的气氛,使得大家懒得讨论这个问题, “咱们这是到了南半球,所以太阳看着,就在北边了。”齐天随口解释道。 “啥叫南半球?……俺们不是在地上的吗?” “南半球,顾名思义,就是地球的南半部,太阳呢,根据轨道运行,就……”齐天突然不想解释了,这个问题要说清楚,那还得普及地球为什么是圆的,还有太阳,地球轨道……,哦,有些,俺也说不清楚了。 “陆地!看到陆地了……”突然有人大呼。 众人纷纷挤到船舷边上,朝前方看去。 只见,在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片墨绿色的海岸。随着船队的逐渐靠近,郁郁葱葱的海岸森林呈现在众人面前。 “那块大陆……到了?”曹雄喃喃地说道。 “不好说。”齐天摇摇头,也许是个岛屿呢?“贴着海岸线往东走走看。” 船队抑制住上岸的冲动,贴着海岸线继续往东北方向又航行了两日,侧头望去,仍旧是连绵不绝的海岸。 “我们到了!”齐天长出一口气,轻轻的说道。 而就在这个六月(以后以公历纪年月),大明,河南流寇充斥,流贼陷颍川、巢县、凤阳、无为州、罗田、和州、庐江等地,各地均不能阻。 六月中旬,后金,皇太极派多尔衮与岳托等领兵万人渡河,招降林丹汗部众于额哲,林丹汗的妻子和儿子归降,交出可汗印信,整个漠南蒙古完全纳入了后金帝国的版图,蒙古帝国的汗位至此断绝,而蒙古帝国,也永远的消失了。 六月二十五日,菲律宾,马尼拉。 西班牙秘鲁舰队司令拉尔?吉尼奥少将,率领主力战舰十艘,征发大小商船五十余艘,兵士八千多,驶出了马尼拉湾,朝苏禄国巴拉望岛而来。 第一章 登陆 “就在这里登陆吧!”又行了半日,在一个海湾绕了一圈后,曹雄伸手一指,那里有一处大陆凸出来的一角。林木较为稀疏,地势平坦,是个不错的登陆点。 依稀间,齐天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熟悉的感觉,但周围都是处于原始景貌,以至于无法参考借鉴。 其实,他们登陆的地点,就是后世的澳大利亚北领地首府---达尔文。 五艘大船距离岸边约五六百米地方落了帆,并抛锚停了下来,牛虎,罗大奇等十余人拿着武器,划着两艘小船,边走边使用吊坠测量水深。花了一个多时辰,在众多人的目光下,他们弃舟涉水,登上了那块陆地。不一会,消失在树林中。 “小天,你确定陆上那些土人没有威胁?……那里也没有猛兽?”曹雄紧张地看着牛虎消失的地方。 齐天侧头想了想,澳大利亚似乎是没有大型野兽,除了体型稍大一点的袋鼠。不过,后世参观那些袋鼠时,看着挺温顺的,也不会主动攻击人类(澳洲有些袋鼠种类也会主动攻击人和动物---作者注)。 至于有威胁的,那得去澳洲大陆内部,干旱荒漠地带,各种毒蛇和毒虫,极为危险,冷不丁的就会被咬一口。 澳洲土著人的武力?他们拿着石头和棍棒来威胁我们吗?嗯,凭借牛虎等人的悍勇,没有五十人以上,恐怕很难留住他们。 “放心吧,舅父!”齐天笑着说道:“我敢保证,肯定没危险。干脆,我跟着几人也上去看看。” “没有危险就好。”曹雄说道,“还是再等等。他们查看情况后,我们再分批上去。” “快看,他们出来了!”有水手大呼道:“不过,后面好像……有东西在追他们……” 不会吧!齐天很意外,难道有西方殖民者先来了? 只见牛虎等人狼狈地从林中跑出来,后面跟着七八个体型高大的“人”,跳跃着,追在后面。 “那是什么东西?”曹雄举着单筒望远镜,一副惊诧莫名的表情。 “袋鼠!”齐天远远地就能分辨出来,追在牛虎等人后面是袋鼠。话说,你们几个怎么被袋鼠追得到处跑。刀子可能不管用,可你们身上不是背了火枪吗? 牛虎等人跑到岸边,跳上小船,使劲地朝大船划了过来。 “俺的娘嘞!”上了大船,牛虎气喘吁吁地叫道:“那是些什么怪物哟,跳得那么高,那么快!……我们差点要被他们捉住吃了!” “虎子,如果你要被那些袋鼠捉住了,他们肯定不会吃你,顶多打你一顿!”齐天笑得乐不可支。曾经动物园里呆萌可爱的袋鼠,居然把一群海上悍匪给追得跳了海! “袋鼠?”牛虎愕然地看着齐天,“那东西也叫鼠?那么大块头,……什么猫才敢去捉它?” “是袋鼠!” “那还不是鼠嘛!……它还能立起来跳着跑,比俺都高呢!……你说它不吃人?” “袋鼠不是老鼠!”齐天纠正道:“人家是吃草的!没什么怕的。……今晚,我们吃袋鼠肉!” 看着齐天如此笃定,众人不由怀疑的看着牛虎等人。你们是被那些从没见过的动物,给吓回来了? 十分钟后,第二次登陆重新开始,齐天不顾曹雄极力劝阻,迫不及待地背着一杆火枪,随着有些不甘的牛虎下了小船。 踏上坚实的陆地,齐天很是激动。虽然不是第一个发现澳大利亚的人,但,我们却是第一批登陆殖民的华人。以后的历史书上,一定会记录下我们的先驱事迹。 齐天和狗子端着火枪,小心地跟在牛虎身后。也许是在船上被嘲笑了,牛虎提着刀,义无反顾地朝前走着。行了四五十米,看见一片不大的草甸,一只袋鼠抬起头,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砰!”一声枪响,袋鼠应声倒地,四肢虚空挣扎了几下,便没动静了。 齐天看了狗子一眼,刚才,他瞄了半天,一直犹豫着是否开枪射杀这只袋鼠,毕竟前世在动物园里,它还挺珍贵。 “我们首先需要建一片仓库,五艘船上的财货都必须装进去。然后,还有人暂居的房屋。”因为吃水问题,五艘大船都无法停靠岸边,只能依赖三艘小船往来转运人员。他们先是将一些行动自如的人陆续送到陆上,清理登陆点附近地林木和杂草,开拓登陆场。 至于所有的物资财货,暂时仍旧放在船上。齐天站在登陆点的一个小坡上,开始俯视观察这一片的地形地貌。 搞建设,那不是我的老本行嘛!齐天脑子里,迅速开始勾画登陆点的营地建设。钢筋混泥土没有,水泥砖块也没有,那就先简单地建一个简单的原生态的土木类的基地。待安顿下来,有了水泥,有了钢材,看我如何给大家建设一个超世代的城市! “小天,这地有名字不?”曹雄,胡文进,齐大江等人走了过来。 “这块大陆叫……”齐天顿住了,凭什么这里叫澳大利亚。既然是我们率先登陆殖民,那就应该由我们来重新命名这块大陆。 “这块大陆叫什么,那不如由舅父你来定!”齐天建议道。 “俺来定?”曹雄一愣,随即摆摆手,“不行不行!那些府县州郡的名字都是由皇帝老儿和宰相来定的,俺一个败亡的叛贼怎能随意取个地名?” “舅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齐天笑着说道:“咱们既然占了这地,那这个地方,就应该由咱们命名?” “对呀,曹爷,咱们在这里算是占山为王了吧。……你就是咱们的皇帝,起个地名算什么?”胡文进嚷道。 “真要俺给这地起个名?”曹雄苦笑着靠着众人,“你们说,俺一个粗人,能起什么名!” “舅父,你就算给这地起个名叫狗熊岭,那以后世上所有人都得叫这地方为狗熊岭!”齐天恶趣味得说道, “胡说八道!”曹雄笑骂道:“咱们虽然是落魄逃亡至此,可也不是什么狗熊!咱都是响当当的好汉!” “说得好!” “咱爷们都是好汉!” 众人纷纷喝彩。 “既然都是好汉,那就干脆就汉洲吧!” “汉洲?……好汉之洲,汉人之洲。我觉得好!就叫汉洲!” “既然这块大陆有了名,那咱登陆这地是不是也起个名?” “对,那小天,你给起一个。”曹雄笑着说道。 “建业!”齐天突然想到了南京以前的名称,“我们在此建基立业,开创一个新的世界!” 众人点头称是,历经千辛万苦,行程上万里,终于到了这个……汉洲,可不就是要建立一份基业,光宗耀祖,并传诸于后人。 大半天的登陆,以及杂乱无序的喧嚣,登陆的三百余人,也仅仅清理出了方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树也砍了不到两百棵。至于有形的建筑,更是只停留在脑海里。 “这可不行呀!”齐天躺在一块布垫上,望着天上的星空,“必须做个项目规划,充分利用所有人力资源。否则,哪天才能睡到屋里!” “啥叫项目规划?”躺在旁边的狗子问道。 “项目规划呀,就是利用我们所有人力物力,把我们的各项工作和要建设的各种建筑,以最快最好地完成。并且使该项目在性能质量、成本及工期三者间达到最优的平衡。”齐天笑着解释道。 “……俺没听懂……”半响,狗子低低地说道。 “俺也没听懂!”三哥齐大陆也说道。 “……”齐天翻了一个白眼,“就是要我们所有人都有事干,而且要互相配合,更快地把营地建好!” 第二章 艰难的开端(一) “码头应该建在这里,水深足够,不过,后续得组织人继续挖深一点,满载的船过来,肯定搁浅。右边一座小山,可以建个灯塔,唔,或者加个炮台,防备有敌人来攻。”齐天站在岸边一个高地上,用一个简易夹本,拿着着鹅毛笔写写画画,狗子捧着几张白纸跟在后面。 “至于生活区嘛,目前首要任务是建造简易木屋,还有食堂、公共厕所、澡堂。另外还得建几个大型仓库,这么多物资都得妥善保存起来。对了,最好还要挖几个井或者建一个蓄水池。或者,干脆将那边的溪水设一个暗管,将它引过来。”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应该建起瞭望哨,整个区域外围建个木栅栏。虽说,这里土著人威胁性小,但,万一,遇到些不长脑子的,来偷袭我们,那可就有些糗了!呃,狗子,你在干嘛?……看什么呢?” 齐天顺着狗子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距离岸边不远,周应平跟在曹雄身后,神情激动地说着什么。 齐天晒然一笑,这位周掌柜被他们一路裹挟着,从苏禄到渤泥,又从渤泥经巴达维亚到了这里,近一个月的时间。此时,想必是着急要走了。昨晚,曹雄为感谢他运送大量物资到此,给了他一万两银子,让周掌柜欣喜万分。 而我们的周掌柜,身上怀有三万多两银子和渤泥财物,估计着想早点离开,迫不及待地去巴达维亚贸易。因此想说服曹雄,让他把船上的物资早点卸下来。但,现在营地里什么都没有,根本无法卸货。 “周掌柜,你再给我十天时间。到时候,肯定会把你船上的物资卸下来。”齐天走了过来,对周应平说道。 齐天已经安排了近百人去砍树,砍下的树,简单地去除枝丫,做成一根根原木。在平整过的地上,直接打入原木,做成一间间大的木屋,里面的地上铺上一层较细的枝丫木棍。木屋外层和上层再涂抹上厚厚的草坭,这样,一个简易的木制仓库可以在最短时间建好。 当然,所有的木屋都是临时的,因为澳洲,哦,不,汉洲的北部夏季(同时也是雨季)是今年的十二月至来年的二月。不过,到那个时候,应该可以换成砖石建筑了。 周应平听到齐天承诺的十天之期,还想再争取一下,能不能早点离开。可看到齐天说完话,就立刻拉着狗子朝营地的南侧跑去。 营地南侧四百多米的地方,有一座以石灰石为岩体的小山。早上,齐天带着三哥和狗子溜达到这里,随意地看了看,发现居然是石灰石。当时就激动了一把。 有了石灰石,那么就可以土法烧制水泥。这种被称作“人工火山灰水泥”的物质比起普通硅酸盐水泥来说抗腐蚀效果好,掺入消石灰后能在空气和水中硬化,特别适用于潮湿或地下环境。 也许是人品爆发,中午的时候有一个原吕宋明人移民,以前就是个泥瓦匠,说发现了一块粘土地,可以制砖。 水泥有了,砖有了,盖房子的基本材料,这下就全齐了。齐天激动之下,立刻找曹雄商议调配人手,争取把这砖窑和石灰窑先立起来。 说干就干,齐天和那个明人泥瓦匠领着一群二十几人,就在那块粘土地附近,先建了一个泥土窑,将收集过来的柴草均匀的分布在泥土窑四周和上下,最后点燃柴草,让其不断硬化。 另外几个人,开始玩泥巴。取回粘土后仔细去掉里面的杂物,再碾抹成熟土。熟土拌水后在简易制作的木模中成型,然后集中堆放。考虑到砖坯不能淋雨和沾水,齐天又组织几人搭建棚子。将这些砖坯稍稍干硬一些,置于棚中。上面最好再遮上一些茅草和雨布,以防万一。每块砖坯之间隔开一定距离通风,以使砖坯中的水分更加容易平衡。砖坯的烧制前,必须全部阴干,这又得花五六天时间。 此刻,齐天有些无比怀念后世的制砖机和砖轮窑,那效率岂是这等原始工艺可比。 “倒!倒!”随着一声大喝,一棵高大的桉树哗啦啦地向一侧倒下。 “大郎,好样的!”罗汝成在旁边赞了一句。 陈大郎单手持斧,借着腰间发力,砍树的速度并不吃同伴慢多少。他放下斧头,左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船上将养了这么些日子,倒有些力虚了!”陈大郎笑了笑。 “大郎,要不你先歇一会。咱俩砍的树,可比那些夷人要多得多!”罗汝成看着不远处的那些原圣克鲁斯号水手,撇撇嘴,不屑地说道。那些西班牙水手,砍倒一棵树,就坐下歇半天。要不是齐天给每个人都下了定额,估计他们能在这林中歇一天。 “他们偷不了懒的!”陈大郎也看了看那边的西班牙水手,“到了晚上,小天一统计咱们所有人砍树的数量,指定要给他们加量!” “嗤,这帮夷人,偷奸耍滑都无法长久。”罗汝成嗤笑着,“哎,大郎,你还别说,昨天上岸后,大家乱糟糟的。今天上午,经小天这么一安排,整个营地倒显得井井有条了!” “……咱们以前都小瞧了齐天这娃娃!”陈大郎左手拿起斧头,“有时候呀,读过书的,就是有本事?……呵!”说着,大喝一声,一斧劈在一棵桉树的底部。 丁永昌领着一群老幼妇孺,在营地东侧一片地势平坦林木稀疏的地方,点燃四处野草灌木,正在烧荒,为以后的田地做前期清理。 丁永昌蹲在烧过的田野里,抓起一把泥土仔细地看着。他摇摇头,土质明显没有吕宋那边肥沃,粘性强,恐怕种上庄稼,收成不会太多。不过,水分倒是挺多,不知道可不可以种稻米? “爹!爹!”身后传来儿子丁传根的声音。 “你怎么来这里了?”丁永昌见丁传根领着一群半大孩子欢快地跑了过来,“你不是跟着那个小头领做事吗?” “爹,齐天叫我们过来的。”丁传根说道:“他让我告诉你们,这地上的野草灌木不要烧了,要留下来。” “留下来做什么?” “当柴火烧呀。”丁传根说道,“齐天说了,过几天要烧砖窑,可能会需要很多柴火。所以,我们都过来帮着捡拾柴火。” “哦,是了。以后生火做饭,也需要柴火。”丁永昌看着远处的林间,叹了一口气道,“唉,这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吃饱肚子。” “二哥,你那边厕所,食堂,仓库,民居的地基平整好了没有?” 傍晚落日余晖之下,一众“项目负责人”坐在一处小坡上,开始点检项目完成进度。 “厕所,仓库的地基已经平整好了。仓库那地方,还有些树根没有清理。”齐大江开口向自己的四弟汇报着。 “不行。仓库那边必须今天清理完。明天要优先建仓库,不能耽误。”齐天严肃地看着二哥,“缺人缺工具,你要提前说。” “……那我今晚点着火把,争取把那地清理完,”齐大江有些尴尬, “坤叔,你们那边的原木整理了多少?” “整理了二百六十棵,呵呵……,这个还差四十棵。”俞福坤摸着下巴说道,“……俺这边缺人!” “你觉得需要多少人,可以完成任务。”因为是长辈,齐天耐着性子问道。 “你得还要给俺至少五个人?” “好,明天我再调配五个人给你。” “罗大哥,你们那边今天砍了多少树?”齐天转头看着罗汝成。 “俺们这边砍了三百四十棵树,还多完成了任务。”罗汝成得意地说道,“俺觉得,你可以把每个人的任务再加点,要不然,有些夷人要偷懒。”说着,看了看前面坐着的原西班牙圣克鲁斯号二副戈特?瓦尔特。 戈特?瓦尔特没听懂罗汝成说的话,见他怀着不善的目光看过来,陪笑两声。 “好,明天你们每人定额十三棵树,总计三百九十棵树。” “俺这边看了下,田地清理了差不多有四五十亩地了。”胡文进主动开口说道,“那个丁老伯说,土质不是很肥沃,估计种了庄稼,收成不是很好。以后,要多收集一些肥料。” 齐天摇摇头,他们这么些人,靠人工肥,能起多大作用。 “那明天,厕所和仓库一起施工,能积点肥就积点,覆盖不了农田,菜地总可以改良一下吧。” 第三章 艰难的开端(二) 齐天此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大型基建项目的负责人,是不称职的,因为全部的工程质量,均堪忧,连自己都无法保证。 所有的“小包工头”除了卖力气的项目,比如砍树,挖坑,背石头等类型,勉强都可以完工。可一旦涉及到稍微技术方面的项目,方位测量,地基规整,木屋搭建等,都需要齐天全程指导和纠正。就连玩泥巴,做砖坯,有些人都给你弄的歪歪斜斜,上下不平。 吼了还不到一个上午,齐天的嗓子就哑了。 小土窑还需要再烧烤两天,砖坯也未达到硬化,已经不需要他守候在这里。他留下狗子来监督检查砖坯的严整性,自己返回木屋搭建场地。 看着几个粗壮有力的海盗,喊着号子,在齐天划定的地方,将一根根原木使劲地打入地面,入土要求,必须是六十公分以上。 什么,不知道六十公分是多少?齐天捡起一根木棍,用手掌量了三次,然后折断,递给一脸茫然的壮汉。 “拿着这根棍子,自己去量。”齐天沙哑着嗓子说道。 “这排木墙有两根歪了,弄出来,重新打!不是给你们画了线吗?” “这边谁弄的,要留个门呀!否则,你怎么进去?” “……” 齐天在这个不大的工地上来回奔跑着,所有的问题都需要他来确定和解决。偶尔,仰天长叹一声。唉,一帮子施工经验为零的小工,让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居然转变成一个工地的“班长”,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盖房子。话说,他有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地深入施工现场了! 原来,在一个空白的画卷上,将图纸规划一一实现,是如此艰难。 齐天在这里哀叹连连,可曹雄却是满意地四处查看着各处热火朝天的建设场地。 两天前的上午,他们登陆的时候,入眼之处,全都是高大的林木和遍布空地的杂草灌木。而到了今天下午时分,方圆三百米的树木被砍光了一大半,一些老人和孩子,拿着锄头刨着一个个树根。 营地北侧,已经建好了一排木屋,有七八个房间,明天就可以往墙上和屋顶铺草坭。 距离营地东南侧两百米的地方,两间大型临时茅厕也已建好。但齐天说,厕坑下面必须做什么防水,以免污染可能的地下水。这个也许要等那个砖窑烧出砖的时候才能去铺垫,不过是个过度建筑。等水泥搞出来了,那才能真正的搞一个既然防水又漂亮的茅厕。 你说,茅厕需要用砖瓦和那个什么水泥盖吗?就地解决,岂不省事! 唯一可虑的是,营地附近那个溪水流量太小,人少了,还能应付。可以后要人多了,还要发展一些水泥窑,砖窑,甚至未来冶炼铁器,水源可能就有些不够了。 齐天建议,明日派人沿着溪水流向,往林中深处探索一番。一者,寻找更大的水源,二者,探查周边环境。这个,曹雄准备亲自带人去。他想知道,他们的家园附近都有些什么,如果有威胁,就彻底的消除。如果发现有水源,煤矿,铁矿或者其他什么矿藏,那也好为以后开发做准备。 “木材供应是充足且还有富裕的,看来,明天得从砍树那里抽几个过来补充木屋搭建项目组。”齐天看着源源不断地从林中抬出的原木,心里琢磨着。 “也不知道,那个砖土窑明天能否烧砖。如果可行的话,先烧个几千坯砖,然后慢慢建座大型砖窑。哦,不对,还得省点砖去建水泥窑。哎呀,这个缺砖,居然是个重大疏漏。要不,明天再建几个小土窑?” 澳洲,不,汉洲这块大陆在沉睡了几十亿年后,终于迎来了人类首次的大面积开发,虽然,仅仅只有不到六千多平米。但,这也足以改变了这块大陆的历史。 七月二日,晴。经过三天的建设,营地的木屋已经修好了五排八十多间。因此,曹雄开始组织人员转运大船上的物资。根据岸边水深测量,五艘大船只能停靠在距离岸边的十五米处。 根据齐天的设计,众人花了半天时间,在岸边搭建了一个木质栈桥,一直通到大船停靠处。又利用几根原木做了一个简易的悬梯,方便大船卸货。 先将粮食,布匹,香料,食盐等生活物资卸下,放入一间间木屋当中。 在码头瞧了一阵,觉得应该没有大的问题。齐天拽着二哥齐大江跑去营地边上的小土窑。 昨天下午,他们将第一批砖坯两百多块放入小土窑中,点火烧烤,一直守到夜里,才被三哥齐大陆和狗子替下。嘱咐了他们如何控制火候,如何控制通风量,确保着第一批工业制成品完美“下线”。 “三哥,怎么样?”齐天来到小土窑跟前,透过侧边的风口,观察着里面的砖坯烧制情况。 “俺也不知道。反正,我和狗子按照你的吩咐控制火候。……这得多久可以烧好?”齐大陆打着哈欠说道。 “最少得六七天吧。”齐天不确定得说道,“如果有煤炭的话,可以少几天。” “六七天呀,那得费多少柴草。……这得让那些娃子要背很多天的柴草了!” “所以呀,我们得去找煤。”齐天苦笑着说道:“也不知道那个意大利人找得到不?” 齐天口中所说的意大利人,是从吕宋裹挟而来的马尔乔卢。这名来自那不勒斯的铁匠,可谓是从业经验丰富。在从事铁匠学徒工之前,跟着他的叔叔去挖过煤。从十二岁干到十五岁,随着一次煤矿垮塌事故,他的叔叔被埋了进去。他也就不再去挖煤,而又去充当了铁匠学徒工,最后流转至菲律宾。 马尔乔卢因为煤矿从业时间最久,他也就成为一个探矿小队的领头人。他在十名全副武装的水手保护下,带着一个曾经的明人矿工和几个铁匠,离开营地,深入内陆已经四五公里了。除了寻找煤矿,也要试图去寻找一下铁矿。 “先生们,我想,我们需要休息一下。”马尔乔卢朝旁边的牛虎说道。 牛虎斜眼看了一眼这个夷人,点点头。在离开营地时,曹雄曾吩咐过他,一路上要服从马尔乔卢的安排,遇到危险时,要拼尽全力地保护他们这些找矿的。 牛虎与同伴安排了警戒后,坐在了一块石头上。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半山岭上,每个人都背了一个竹筐,里面都是些可能含有矿藏的石头。 这处山岭不高,仅有一百多米,林木也不是很茂密。透过那些远近高高低低的树林,可以发现许多跳跃着的袋鼠。这让牛虎看了有些眼热,袋鼠肉虽然煮的时候有些酸,但只要放些香料进去,那嚼头,居然有点像牛肉。 这地,还真是一个好地方! 休息了一会,马尔乔卢领着众人又顺着山岭的另一侧,走了下来。途中,他们有收集了一些石头。看着这些石头,似乎有些像铁矿石。至于煤炭,却是无任何发现。 也许,这一带,就没有煤矿吧。马尔乔卢摇摇头,虽然,他与大部分的明人相貌迥异,但他还是觉得,跟他们是一个团体。在这个遥远的大陆人,他能依靠的,并能与之交流的对象,似乎也只能是他们。 “虎先生,今晚,我们在什么地方露营?”马尔乔卢试图与牛虎交流。但一路上,这个粗壮的明人,似乎对他有些歧视,看他的眼神,总是居高临下的。这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他决定要改变改变。 “天还早呢。”牛虎看了看北边的日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待傍晚的时候,咱们再找个地露营。” 为了安全,曹雄让他们外出时间控制在三天,三天后必须返回,以免众人担心。牛虎却想着,要好好利用这三天,帮老师(齐天)找到他需要的石头。 “再给你说一次,俺叫牛虎。可不是什么虎先生,豹先生。” “哦,好的,牛虎先生!” “叫俺牛虎就行了!”牛虎有些郁闷,先生,可都是读书人,才叫先生。 “牛……虎。”马尔乔卢轻松的说道,“好的,我记住了,牛虎……” “停!有情况!”突然,打头的同伴发出警戒的声音。 “岑”地一声,牛虎拔出长刀,警惕地望了过去。 马尔乔卢也把后背的火枪端在手里,紧张地站在牛虎身侧。 第四章 这块大陆的主人 五六个上半身赤裸,肤色黝黑,脖子上挂着各种动物骨头,脸上还画着各种奇怪符号的人,猛然从林间窜出,出现在马尔乔卢、牛虎等寻矿队的前方。 这些人手持一头削尖的木棍,瞪大眼睛,惊诧地看着他们。眼白多,法令纹深,样貌丑陋,这让牛虎等人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他们应该是当地的土著吧?”马尔乔卢小声地说道。 “杀了他们?”牛虎死死盯着对面几个“怪人”,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鉴于登陆时,被几个袋鼠追得逃跑,让人嗤笑了几天。此刻,他紧了紧手里的长刀,准备在对方有所危险攻击行为时,可以暴起杀人。 “不不不……”马尔乔卢制止道,“我们或许可以试着和他们交流一下。” 说着,马尔乔卢将火枪递给牛虎,然后平举双手,慢慢地朝前走着。 “小马,你小心点!”牛虎嘱咐道。看着对方只有木棍这种非致命武器,他跟着上前几步,提刀警惕看着对方。 “嗨,你们好呀!”马尔乔卢在那几个土著前五米的地方站住,微笑地打着招呼。 几个土著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倒拖着木棍,也慢慢地走到马尔乔卢面前。裂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黄的牙齿,叽哩哇啦地说着什么。 “我们有什么礼物没有?”马尔乔卢转头笑着对牛虎等人说道:“我想,我们需要和他们友善地交流一下?” 牛虎与众人面面相觑,一个同伴从兜里掏出一块干硬的咸鱼,递给了马尔乔卢。 马尔乔卢皱眉看了看这条咸鱼,怕对面这个土著人看不上。随即,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 他用小刀将那条咸鱼切成两段,自己留了一段,剩下的一段连同小刀一起递给面前的土著。 对面那个土著人愣愣地接过咸鱼和小刀,然后傻傻地看着马尔乔卢。 “可以吃的。”马尔乔卢硬着头皮将咸鱼塞到嘴里,愉快地咀嚼着。哦,上帝,太咸了! 对面的土著人,看着马尔乔卢吃着咸鱼,也试探地将咸鱼放到嘴边。吃了一口,邹起眉头,疑惑地看着马尔乔卢。见对方含笑看着他,随即又低头吃了几口。 那个吃咸鱼的土著人苦着脸,将咸鱼递给同伴,然后欣赏把玩起马尔乔卢给他的小刀。 “吼!”突然那个土著人叫了一声,众人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中的武器。 那个土著人右手举着小刀,左手伸出食指,惊讶地回身让同伴看。那食指上,被小刀割开了一条血口,正往外渗着鲜血。 看到同伴手指流血,后面六个土著人,双手紧持木棍,发出几声吼叫,慢慢地朝马尔乔卢逼了过来。 牛虎招招手,示意同伴也逼上前去。这群土著人是……按齐天说的,是傻缺吗,才七个人,手里拿的是木棍。反观己方,有十二人,拿的是火枪长刀,他们不急着逃跑,还敢动手! 那个手指被小刀割伤的土著人,冲同伴喊了几句,似乎是在阻止他们。他走到同伴面前,举着小刀,兴奋地给同伴说着什么。 一个土著人迟疑地拿过小刀,也试着在自己的手指上割了一下。 “吼!”不知是被小刀割伤后的疼痛,还是见识了小刀的锋利,那个土著人叫了一声后,手舞足蹈地跳了起来。 然后,一副诡异的画面呈现在牛虎等人面前。那些土著人挨个拿小刀割开自己的手指,然后都兴奋不已地吼叫着,跳跃着。 “他们可能从来没见过刀!”马尔乔卢在牛虎身边说道:“或者,他们可能就没见过铁质的东西!” “哦,那……我们怎么办?”牛虎问道。 “等他们安静下来,和他们能否交流一下,打听打听,看他们有没有见过煤,或者铁矿石。” 牛虎点点头,这些土著人可能在这一带生活了很久(澳洲土著人其实是游牧部落,会不停地在大陆上游荡,寻找可供他们裹腹的食物),说不定知道他们要寻找的矿石。 马尔乔卢等那些土著人逐渐安静下来时,他从竹筐里拿出几块石头,向他们比划着。 几个土著人接过石头,看了看,撇撇嘴,可能认为,这些人可真愚蠢,竟然要寻找这些石头。 他们中有一个土著拿着石头,伸手朝北边的山岭指了指,双手还张开,嘴里发出响亮的音节。 “估计是说,在北边,有许多这样的石头吧。” 马尔乔卢和牛虎看着对方比划,根据手势动作,猜测着他们所表示的意思。 “能不能让他们带个路?” “再送个小礼物,试试!” 马尔乔卢又拿了一把小刀,递给土著人,然后,比划着,让他们帮忙带路。 土著人又收到一把小刀,喜不自胜,连连点头,与几个同伴叽哩哇啦说了一通,然后对马尔乔卢等人一招手,朝北边走去。 “这是煤!”走了一个多小时,众人来到一座山岭前。在山脚一处,众人拿着锄头到处开挖。没过一会,马尔乔卢惊喜地叫了起来。 “再挖挖看?”另一个明人矿工说道。 众人又在附近挖了几处,均发现了小块的黑色石头——煤炭! 那群土著人好奇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因为这个黑色的石头,而显得那么高兴。他们在附近捕获了一只体型较小的袋鼠,然后用马尔乔卢给他们的两把小刀,割开袋鼠的皮毛,切下一块块肉。有一个热情的土著拿了一块血淋淋的袋鼠肉,跑过去,递给牛虎。 牛虎接过那块血糊糊的袋鼠肉,冲这个土著人笑了笑。此时,他觉得,这些土著人虽然长的丑陋,但表现的倒很纯朴。 牛虎外身后的竹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块昨天在营地烤好的袋鼠肉,递给了这个土著人。 土著人接过烤了的袋鼠肉,咧着嘴朝牛虎笑。他咬了一口烤熟了的袋鼠肉,混合了盐和香料的烤肉,让这个土著人吃得眉开眼笑。 吃完了,土著人仍意犹未尽地望着牛虎。 牛虎无奈,又从竹筐里摸出一块袋鼠肉,递给了土著人。他有些纠结,计划是外出三天,这携带的袋鼠肉要是都被这土著人吃了,那他后面几天岂不是要挨饿。 马尔乔卢等寻矿队一众,又叫这些土著人领着他们去其他有石头的山岭。不到一天就找到了煤矿,众人都很兴奋。如果在附近,再找到一个铁矿,那意味着他们这个初创基地,有了发展的工业基础。 入夜前,寻矿队众人被土著人带到了他们的营地,一个不大的山谷之中。 面对一群突然闯进他们家园的陌生人,而且还是长相体态跟他们都有很大区别的人。营地里的土著人很是恐慌了一阵,都在远远地观望着他们。 待先前遇到的几个土著人,拿出两把小刀,叽哩哇啦地给族人叙说着。他们脸上的惊惧神情,才慢慢消退。等马尔乔卢和牛虎等人,又拿出携带的食物和一小包食盐及香料,递给这些土著人时。整个营地都开始了狂欢,他们跳着,唱着,将一些野果和干肉递给寻矿队众人。 “我想,我们和他们已经是朋友了!”马尔乔卢笑着说道。 牛虎等护卫人员,也将警惕得心神稍稍放松下来,握紧刀把的手也离开了刀鞘。或许,这些土著人真的可以成为我们的朋友。 第五章 土著人的战争 牛虎很早就醒了,从乱草堆里爬起来,然后出了茅草屋。舒展了一下身体,开始观察这个土著人营地。 入眼之处,全都是破败简陋的茅草屋。几根歪歪斜斜的木头,相互支撑着,四周和屋顶是用树枝和杂草覆盖着,几块烂泥巴随便地糊在上面。这要是搁着齐天来看,典型的老破旧危房。 “齐天看了,肯定要把这些拆除了重建!”牛虎心里想道。 土著部落营地里,已经有人在开始活动了。许多赤裸着上身,仅围一条皮裙的土著男子,在茅草屋外,用石刀费劲地切割着肉块。一个个土垒的灶上,陶罐烧着水。一些不着上衣的土著女人,趴在地上,使劲地对着灶底部吹着气。 牛虎面色一红,赶紧将视线移开。这些土著可真穷,连自个婆娘都没的衣服穿!话说,他们所有人的身上,好像是连一块布片都没有。还真的想齐天所说,他们可能就比猴子强一点。 通过目测,可以看出整个土著部落人不是很多,也就两三百人。吃了早饭后,部落里除了老人和需要带孩子的女人,其他人分成十几个群组,四散于林间和山岭,去狩猎和采摘野果。 马尔乔卢等寻矿队众人,在又付出了一小包食盐和一小包香料后,部落里的首领给他们派出五个壮年土著,领着他们进山中继续寻矿。 一天的奔波,众人均感疲惫,但收获也是满满的。在这个土著部落营地的西南侧约两公里的地方,发现了几处疑似铁矿石的山岭。他们各自采集了三四块石头样本,准备带回建业。 趁着天色尚明,寻矿队众人与五个土著人赶紧朝部落营地返回。 “牛,你还有多少干肉块?”在部落营地中,寻矿队随着土著人一起生火做饭。在看到那些眼巴巴地土著小孩眼神时,马尔乔卢转头问牛虎。 “俺没了?”牛虎摇摇头说道:“中午的时候,就被那几个人吃光了。” 马尔乔卢耸耸肩,抱歉地看着那些土著小孩,也不管他们是否听得懂,开口说道:“我想,你们需要等一会。我们还有香料,煮好了,一样好吃!哦,他们太可怜了!似乎,他们从来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食物……” 话音未落,突然从营地靠近山谷的一侧,传来一阵呼喝声。紧接着,又传来几声惨叫声,怒吼声。 众人愕然,全都站了起来,朝山谷那里看去。许多土著人抓起木棍迅速地跑了过去,边跑边高声叫喊着。 “发生了什么?”马尔乔卢茫然地看着那处混乱地方。 “被人偷营了!”李发德操起长刀,说道:“这群土著的仇家寻上门了!” “我们怎么办?……跑吗?”一个来自吕宋的明人工匠慌张地四下看着。 “跑什么跑!”牛虎抓起长刀,伸手指着几人,“你,你,还有你,与老马一起准备火枪射击。李老二,孙大头……,你们随我列阵!”说着,他一脚将茅草屋边上的炉灶揣翻,把火熄灭。然后一众人等背靠茅草屋,盯着营地来敌的方向。 很快,一群肤色黝黑,脸上涂抹着各种神彩的土著蜂拥冲进了营地。他们手持一头削尖了的木棍,使劲地戳向他们所遇到的营地里的土著。 来袭的土著人应该是选择了一个最佳袭击时间。营地里的土著人劳累了一天,正分散在各个茅草屋前,或生火做饭,或点检今天的捕获。 骤然遇袭,根本无法组织人员去反击。冲过去的零星几个土著,很快被敌人刺倒在地。营地里到处都是乱跑的人群,吼叫声,惨呼声,惊叫声……,响成一片。 “吼!吼!……”五六个来袭土著人冲到了牛虎等人面前。突然看到对面十几人,肤色,长相都跟自己不同,而且手里拿着各种武器,严阵以待。他们一下子停在那里,愣愣地看着牛虎他们。 “砰!”一声枪响,阵中一个明人工匠看着对面凶神恶煞的土著人,吓得扣动了扳机。 “啊!”一声惨叫,对面一个土著人捂着肚子,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其余土著人都被枪声吓了一跳,齐齐地往后退了几步。又看到同伴抱着肚子,开始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起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 “赶紧清理枪膛,重新上弹!”牛虎顾不上训斥那个擅自开枪的工匠,只能大声地提醒他快速装弹。 来袭的土著人,犹豫了一会,便有一人从腰间拔出一个弯刀似的物件,朝牛虎他们扔了过来。 “小心!有暗器!”牛虎大喊一声,迅速矮下身子。该不会是飞刀吧? 那个弯刀似的物件从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还没等他们站立起来,那个物件居然走从后飞了过来。 如果,齐天见到这些土著人抛出的物件,一定会惊呼,回旋镖呀! 这是澳洲土著很久以前,就开始使用硬木制造回力标,他们用这种曲形飞标来捕捉小动动物。回力标在掷出后,如果没有击中目标物,会再改变方向,回到原持有者的手中。 “真邪门!”牛虎惊出一身冷汗来。他见那物件又飞旋回土著手里,作势又要抛出。 “开火!” “砰砰……”几声枪响,对面土著立时倒下两个。趁其他几个土著还在愣神,牛虎冲出来,挥刀砍去。 斩杀了几个土著,牛虎与几个同伴横刀望着又涌过来的六七个土著人。因为无法分辨过来的土著人是哪一方的,并未下令火枪射击。 “吼!吼!”冲过来的土著人看见地上的尸体,吼叫着,端着木棍就扑了过来。 “咔嚓!咔嚓!……”牛虎等人挥刀将对方木棍砍断,侧身一让,手中的长刀反手一撩,瞬间砍翻在地。 不到五分钟时间,十余个土著倒在他们的火枪和长刀之下。他们的凶悍和勇猛,震慑了后续涌过来的土著。他们有些畏惧地站在远处,不断地呼喝着。 从他们右侧又跑来五六个土著人,叽哩哇啦地喊叫着。 “好像是白天跟咱们一起找矿的。”丁大头说道。 牛虎示意让他们慢慢地靠过来,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虎子,瞧着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让咱们帮忙!”李发德看到近前的土著人比划后,在牛虎身后笑着说道。 “我们只有十二个人,躲在这里自保就行了吧!”那个胡乱开了第一枪的工匠说道。 “屁的自保!”牛虎骂了一句,然后说道:“这个部落的人被杀光了,咱们还能幸免?……冲过去!俺们在前,火枪在后,都听俺的号令!” 牛虎汇集了部分退到他们身边的部落土著人,排成一个简单的锋失阵型,朝来袭的土著人反冲过去。 五杆火枪次第击发后,牛虎就会带着持棍提刀的同伴猛地向前一突,将惊慌失措的敌人砍翻刺倒。待敌人又蜂拥簇围过来,五杆火枪又再次击发,将敌人打散。 一行人势不可挡,营地里四散的土著人逐渐向他们聚拢,很快形成一个四十多人的战斗团体,向来袭的土著发起反击。 居于中间的五个火枪手,越打越熟练,只要看见有簇聚在一起的来袭土著人,便是一轮齐射,将其打散,以便同伴上前用刀砍棍戳,击溃敌人。 “真痛快!”牛虎一刀砍翻一个土著人,摸了一把喷在脸上的血。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弱鸡对手,不论是兵器,还是组织性,都难以对他们构成重大的威胁。 除非,你的运气糟透了。 “虎子,丁大头受伤了!”阵中有人急呼道。 牛虎趁隙回头望了一眼,只见丁大头痛苦地捂着大腿,坐倒在地上。李发德在旁边一手拄刀,一手拉着丁大头的肩膀,悲愤地大喊着。 第六章 黄金! 火枪,长刀,有组织的团战,不到二十分钟,来袭的土著人被打崩了。他们四散着,掉头就往营地外面跑去,没有组织,没有断后,一窝蜂地挤在狭长的山谷里。 而营地里的土著人,则吼叫着在后面追赶,用手中的尖木棍将落后的土著人,一一刺倒在地。有的土著人甚至残忍地捡起石块,将受伤倒地的土著人活活砸死。 “大头怎么样了?”牛虎等人没有跟着土著人去追击逃跑的敌人,他们将丁大头抬到茅草屋边上,点起了火把。 “他的大腿被尖木棍刺中了,差一点就没了子孙根!”李发德稍稍查看了一下丁大头的伤势,大腿上部,有一个巨大的血洞,已经用布条绑扎好。但血仍旧不停地往外渗着,将整个下半身染得血红一片。 “血好像没止住……”牛虎皱着眉头说道:“给俺找根绳子。” “这里哪会有绳子!”李发德苦笑着,“藤条倒是有许多。……干啥用呀?” 牛虎撇头看了看,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外,确实挂着许多藤条,上面串的有些许肉干。 “藤条太粗了,不合适。”牛虎摇摇头,“把你裤腰带解下来给俺!要给大头把血止住。”他曾在船上,看到齐天就是用细绳给重伤者止血的,他决定也如法炮制。 “牛虎,丁的情况还好吧?”马尔乔卢走上前来,关切地问道。一番并肩作战,让所有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同伴的受伤,也牵动了众人的心弦,担忧其伤势。 “暂时死不了!”牛虎粗粗得给丁大头止了血,站起身来,“明日,天一放亮,我们就回去。” 是夜,部落营地里的土著人头领找了过来,与牛虎等人连说带比划,意思是请求他们,帮着报复那些来袭的土著部落。为此,他让族人搬来了许多各种形状的石头。 对此,牛虎与马尔乔卢互相看了一眼,彼此苦笑。他们是来寻找矿石,可不是随便什么石头都要来收集。 “咦,这块石头……看着怎么有点像金子?”李忠喜小声地说道。他以前在大明,就是福建上杭县的一个金矿挖矿工。因不堪忍受官府和矿监的压榨,与人逃亡,最后辗转吕宋。 其他人闻言,纷纷上上前查看。一个巴掌大的石块,整个呈现出金黄色,上面还有许多颗粒状东西。 “狗头金?”李忠喜不确定地说道。 “这里还有几块!”李发德从地上又捡起一块金黄色的石块,“难道,这玩意就是金子?” 那个土著人头领见他们对那几个石块感兴趣,连忙示意,他们还能找到更多,并且都可以送给他们,只希望能帮他们部落打击敌人。 “没办法确定,那就把这些石块也带回去。”牛虎从来没见过金子,李忠喜也不敢确定,索性建议将其全部带回去。 至于要不要帮土著人打仗,他也没明确拒绝,比划着,说要回去报告给大头领。 次日清晨,牛虎等寻矿队人员收拾行装,打包所有矿石标本,并且,做了一个木担架,抬着丁大头往建业回返。 土著部落头领派了两个老人和十余个壮年土著,抬着一些肉干,野果,皮毛等礼物,随着牛虎等人一起返回,寻求帮助。 建业城营地经过一周的高强度施工,已颇具规模。木屋已建成了二十余排,近一百六十多个房间,且都涂抹上了厚实的草坭。唯一的缺憾,可能就是门窗均是空的,显得四处漏风,距离真正的住人,还有一定的距离。 营地的四个方向都竖立起了高高的木质塔楼,各驻有两人,警示四周可能存在的威胁。 而在营地的南侧边缘,齐天一口气让人搭建了十五座小土窑,可以一次性地烧制三千多块砖。他计划着,烧制三次九千多块砖时,就准备陆续利用砖石搭建一个稍大些的砖窑和水泥窑。 一旦建成了大型砖窑,那么,这些临时的小土窑也就完成了历史使命,会被一一拆除。它们空出的地方,计划建一个制陶作坊,满足营地众人的日常需求。 “这片溪地,可以改造成一个水库,要不然,让这河水白白流入大海了。”在营地外东侧一公里外的地方,齐天与曹雄,俞福坤,齐大江等人站在一处高坡上,他指着一大片沼泽溪地,说道:“而且有了这水库,我们以后生活用水和农业灌溉用水,就无需再担心水源不足的问题了。” “这么一大片溪地!如果改造成水库,那得需要好几千上万人工吧?咱们哪有这么多人!”俞福坤惊讶地说道。 “改造水库不是一步到位的。”齐天笑着解解释道:“我们可以先挖一个两三百米见方的小水库,满足我们目前的用水需求。未来几年,等我们的人稍微多一点,可以慢慢扩大。有了这水库,我们周边改造的所有农田都可以变成水浇地。” 齐天伸手指了指周围那些林木稀疏,地势平坦的地方,继续说道:“如果,能陆续将这些土地全都开发出出来,养活个数万人不成问题!那时候,我们再多购些火枪火炮,不说称霸一方,但勉力自保是没问题。” 曹雄听了,连连点头。当年皮岛毛大帅仅凭一个小小的岛屿,数万军民,就能在后金不断威胁和进攻下,都能发展壮大,并存在七八年,使得后金如鲠在喉。而他们所在的地方,除了几千里外的荷兰人,附近根本没有强敌,难道还发展不起来? 谈论到未来的发展,众人都是兴奋不已。立一基业,开一王国,每个人都会如大明开国的时候一样,公侯世代,富贵百年。这与当年登州败亡后,大家一心只想祈活苟存,局面和心境已是截然不同了。 “老大,营地里似乎有警讯传来……”俞福坤侧头望着营地方向,突然说道。 众人一惊,侧耳倾听。果然,从营地方向,隐隐传来低沉的号角声。 根据事前安排,如果营地四周劳作的人听到报警的号角声,全部都要避入营地木质围栏之内,武装人员和民壮均要持有武器,准备应敌。 “虎子,你他娘的回来就回来,为何带着十余个……黑黝黝的野人回来?……搞得我们虚惊一场!”胡文进气得揣了牛虎一脚。 牛虎等一行人抬着受伤的丁大头返回营地,远远地就被瞭望塔上的警戒人员发现。他们看见二十几人,手持各种武器,直直的朝营地而来,便第一时间吹起了示警的号角。 此刻,营地广场上,数百人好奇地围着那十几个土著,惊讶于他们黝黑丑陋的外貌,鄙视于他们身无寸缕仅着皮裙…… 待俞福坤赶来,呼喝着他们各自继续做工,人群才慢慢散去。瞧着这些傻乎乎地只会笑的土著人,俞福坤也有些无措,连比带划地领着这些土著去吃东西。 “你们帮他们干了一仗,还打赢了。”曹雄沉声问牛虎。 “嗯,那些土著人真不经打,俺一个就可以砍他们十个!”牛虎自得地说道。 “不经打?丁大头如何受的伤!?” “啊?……”牛虎顿时语塞,他总不能说,是丁大头太不小心,被一帮战五渣的土著给伤了? “虎子,你没有答应那些土著人帮他们继续作战,是做对了的。”齐天知道,曹雄是在心疼每一个好不容易能捱到此地的兄弟,并不是在责怪牛虎护卫同伴不利。 “俺也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势力有多大。所以才没敢答应他们……”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宝贵的,不能随意地浪费在土著部落之间的争斗。所以,我们可以明确拒绝他们的帮忙请求!”齐天断然说道。 “没错!一帮子土著人争斗,我们就不要轻易介入。……又没什么好处!”曹雄点头认可齐天的说法。 “他们给咱们黄金了……”牛虎其实很想帮那群接触过的土著部落。 “黄金?”齐天好奇地拿起木桌上的一块狗头金,“这就是黄金?”看着这块金黄色的石块,他有些怀疑。毕竟,前世见到的黄金都是加工过的。这么一个原始金块,他也是第一次见。 “是黄金嘞!”牛虎高兴地说道:“李忠喜在路上就确认了,狗头金,稍微加工一下,就可以弄出纯度很高的金子来!……那帮土著人说,他们那里还有很多,如果咱们要的话,可以帮咱们找!” 木屋里的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把玩着这些原始的金块,脸上露出一丝痴迷状。 “知道黄金的人,有多少?”齐天却脸色凝重地问道。 “就俺们寻矿队的,……还有就是这屋里的。”牛虎答道。 “舅父,……诸位,发现黄金的事,一定不要再传更多人,更不要传出汉洲!”齐天郑重地对众人说道。 “为啥?”胡文进茫然地问道。 “胡大叔,你喜欢金子吧?” “是个人都喜欢呀!” “如果那群土著人有许多金子,并且不想给你,但他们看着还很弱小,你怎么办?” “抢他娘的呀!” “如果,荷兰人,或者其他比我们强大的势力,知道了我们有金子,他们会怎么办?” 第七章 军事援助 如果别人知道我们有了金子,自然多半是要来抢的! “小天说的对!”沉默了半响,曹雄缓缓地说道:“俺们现在虽然落了脚,可自保能力尚且不足。此地发现黄金一事,如果外传,必然会给咱们带来大祸!……哪个文人说的,什么揣元宝的人没错,但你揣了元宝在身上,就有错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齐天低低地说道。 “嗯,就是这个意思!”曹雄横了齐天一眼,继续说道:“所以,咱们在坐的诸位,不可对外人说起金子一事。……哦,还有,你们回来寻矿的,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一点!要是泄了消息,俺就……俺就砍了你牛虎的脑袋!” “俺也封不住所有人的嘴呀,要是……”牛虎看到曹雄恶狠狠地盯着他,后面的话就没敢说出来。但心里打定主意,一会就去找其他人,务必保守这个秘密。 关于封锁发现黄金的事情,众人算是达成一致并严格执行,这关系到他们初到汉洲以后,能否具有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 “我靠,这就是煤炭!”齐天接过马尔乔卢递过来的黑色石块,兴奋地喊道。 “是的,先生。”马尔乔卢笑着点头,虽然对方年纪小,但他知道,齐天在这个海盗团伙里,地位不低,因而表现的很恭敬。 “你们发现的煤炭多吗?能否完全供营地里的土窑烧制需求?” “我们发现的矿脉分布,可能有方圆两三里。”马尔乔卢说道:“供应我们的需求,我认为完全可以满足!” “那太好了!这煤炭的燃烧值可比那些柴草灌木高出太多。……距离我们营地有多远?” “哦,大概有两三里格的距离。” “嗯?”里格是什么长度单位?齐天愕然地看着马尔乔卢,“……你们从那矿区步行到营地,需要多长时间?” “嗯,大概需要三个小时。” 哦,步行三个小时,步速就算五公里左右,也就是约十四五公里左右。这距离有点远呀!咱也没马车牛车什么的,全靠人背?那可就把人当牲口了,太费劲! 搁着后世,这十几公里的距离哪算个事!可目前,没有道路,更是连个原始运输工具都没有,眼巴巴地看着有煤炭,居然无法用的上。还有那零星附近的铁矿,居然也是水中望月。难不成,一直烧木头? 此刻,齐天特别想修一条路通往矿区。仅凭他们这几百人,除非别的都不用做了,估计花个半年时间,说不定也可以修好。 缺人呀! “你说,这帮土著人,可真死脑筋!”围坐在一张粗糙的木桌前,俞福坤摇着头说道:“都给他们表示了,咱们不帮忙,他们还一股劲地冲俺嚷嚷。比划着,说要给俺们搬喜欢的石头,需要多少,都可以搬!” 众人晒然一笑,给他们土著人打仗,死了可没地补充去。 “我琢磨着,这帮土著人,可能遇到厉害的对手了。这一次,要不是虎子他们帮忙,说不定都已经给灭了!” “如果咱们不帮他们,他们被对手灭了,会不会影响到我们?”齐天皱着眉头啃着一块袋鼠肉,话说,连着六七天吃这玩意,胃部已开始抵触。 “小天,你的的意思是说,对方灭了他们,会找上我们?”齐大江望着齐天问道。 “我们毕竟在那个部落里杀了对方不少人。” “凭借外面那些木栅栏,恐怕不一定挡的住对方的袭击呀!”胡文进说道。 “难道,还是要派人帮他们干掉对手?” “也不一定非要派人去。”齐天想到了后世帝国主义的代理人战争,“我们可以做军事援助呀!虎子说,他们几乎没有铁质刀剑,都是使用木棍,石头作战,而且没有任何组织性。既然如此,我们卖刀剑给他们,派两三个人指导他们作战。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冲在前面了,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拿他们的报酬。” “这样……可行?”曹雄疑惑地问道:“不会引火烧身吧!” “应该不会。他们这种部落战争,规模大一点的,也不过千人左右,一般的都是几百人,甚至几十人之间的战斗,怎么会威胁到我们!”齐天笃定地说道。 因为后世考证过,澳洲土著在十六到十七世纪,发展水平顶多就是原始社会中后期。他们不会种地,不会畜牧,生产力水平极为低下。不要说铁器,连陶器都没见过。 以这种生产力水平,其部落人口肯定不会太多。而且,他们还都是游牧部落。一旦聚集的地方,可供采摘的野果和猎杀的动物变得稀少时,就会迁移。恶劣的生存环境,会进一步扼杀他们的人口规模。 “我们只要给他们提供少量的刀剑,就足以改变一个部落的强弱对比。他们付出的,只是将我们需要的煤炭背到我们营地。也不多要,一天能给咱们提供两千斤煤炭就可以了!除了刀剑以外,香料,食盐,布匹……,都可以和他们交换。” “咱们有那么需要煤炭吗?这里那么多树,足够我们烧的了!” 保护森林,人人有责呀!这么一大片原始森林,这么好的木材,当柴烧,太浪费了吧。 “有了煤炭,再有了铁矿,咱们就可以炼铁了呀!自己打制兵器和农具,多好。甚至,我们还可以做火枪火炮嘛!” “行,那就这么办!”曹雄一锤定音,“咱们用刀剑换他们的煤炭。然后派牛虎带几个人去指导他们怎么打仗。……顺便过去封锁金子的消息!” 计议已定,胡文进找到牛虎与那同来的土著人又是一阵比划,鸡同鸭讲了半天,对方仍是不懂。 牛虎说得性急,一把抽出长刀,递给对面一个土著老人,然后又指了指桌上的煤块,拿起来往怀里揣。 对面的土著人欣喜得抱着长刀,围在一起,又唱又跳。 狗日的,怎么光想着要刀了。你们还要给俺煤块呀! 牛虎冲上前去,使劲地拍打这些兴奋的土著人,向他们晃动着手里的煤块。 对面几个土著人大概是明白了牛虎的意思,指了指煤块,然后不停地点头。 “得,以后跟这帮土著人打交道,就交给你了!”胡文进看到牛虎如此简单粗暴地完成了与对方的沟通,不由失笑,“明天就带几个人,跟着他们走,顺便带着这群野人打打仗!” 次日清晨,在众人殷切关怀地注视下,牛虎带着两人作为黑山谷(盖因附近产黑色的煤炭,被众人取名黑山谷)土著部落的军事教导团,跟着十几个兴高采烈的土著人返回部落。 这十几个土著人,抱着四十把长短刀剑,并且每人身上还置备了一件衣服。两个土著老人,将几包食盐和香料紧紧地抱在怀里。当然,这一切都需要用煤炭来偿还的。 第八章 初始的工农业建设 七月六日,晴,微风。 为了保险起见,第一座烧砖的小土窑烧制的时间又延长了一天,在今天早晨,慢慢地熄灭了土窑的火焰。待冷却到下午时分,齐天带着曹雄等众人齐齐聚到土窑跟前,准备开窑取砖。 这可是建业城基地地第一个工业制成品,它将见证这个初创的基地走向奠定基础的第一步。 当然,这第一件工业制成品,也可能是个失败的工业品。 “取出来吧!”齐天激动之余,又有点忐忑不安,轻声地对三哥齐大陆说道。 “好嘞!”齐大陆倒是兴奋不已,他几步冲到小土窑进口,躬下身子,伸出双手准备将土窑里的砖扒拉出来。 “哎呦!烫死我了!”齐大陆惊呼一声,甩着双手,后退几步,然后不停地呼痛,显然被余温未尽的砖块烫伤了双手。 “用铁钩扒出来!”齐天看了看三哥的双手,只是燎了几个水泡,无甚大碍。 小土窑进口处,几个人用铁钩将烧制的砖块一一扒了出来。 暗红色的砖块,说明烧制的时候,温度稍许不足。块体成型,石头敲击而不破,硬度尚可。齐天就像一个工地的材料质检员,逐个观察敲打十余坯砖块,以检测其烧制质量。 还行吧,齐天直起腰来,满意地看了看地上的仅两百块砖。砖坯进窑二百四十多,成品合格仅两百余,合格率才百分之八十多,损耗稍稍大了一点呀。 第一批砖块,齐天打算混合一些石块,建一个水泥窑,也不求产量能有多高,每天能出个一吨左右就可以了。等把烧制砖块的大型砖窑建起来,生产出足够多的砖块时,再建一个正式的水泥窑。 那么,另一个问题又来了,他们没有足够多的的人手去开采石灰岩,也没有机械去拣选和粉碎。如果全凭人工来处理,那效率低得能令人崩溃。 接下来,众人又陆续看了仍在烧制的其他十几个小土窑。十几个少年在狗子的指挥下,不停地捡取柴火,然后将其投入土窑的进火口。同时,还要观察烟道排烟和窑中火候,确保土窑里有足够高的温度。 “未来几天,这些土窑相继出砖,然后就准备建一座更大的砖窑。……嗯,一次可以烧制上万块。那时,就可以开始着手修建正式的砖瓦房了!”齐天满怀信心地说道。 “不错,不错!”曹雄看了以后,也是连连点头,“再过两天,我们就要离开这里,去巴达维亚了。到时候,营地里一下子缺了两百多人,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按照原定的计划,两天后,曹雄会带着五艘船,行驶至巴达维亚。一则,是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建立联系,取代已经灭亡的刘香集团,成为荷兰人在大明海域的利益代理人。二则,根据与荷兰人的商谈结果,进行物资采买。 众人会在这几天,陆续商讨出一份详细的采购清单,将五艘大船尽量地塞满。同时,看还能否在巴达维亚招揽一些手工业和农业方面的技人。 “骤然少了两百多人,肯定会影响营地的建设!”齐天叹了一口气,“但是,如果你们不去多买些物资回来,我们的后续发展也无从谈起。不过,在你们离开前,我们需要进行一次全员的农田开发。否则,等你们从巴达维亚带回各类粮食和蔬菜种子的时候,我们没有足够多的田地去播种。” 考虑到建业城附近的土地稍显贫瘠,以及季节,气温,野外环境与其他地方的迥异。齐天听取了明人老农的建议,多开垦一些土地,多建一些实验田,选取不同的作物种子,分片栽种。待明年农田收获时,你才能知道,那些农作物适合这里的生长环境。 前一阵子,营地里的所有人工,都集中于生活设施(木屋建造)和工业设施(一排小土窑)的建造。而农业设施,却投入的人力很少,仅仅让一些老弱妇幼去烧荒和清理田地。一周的时间,整理出的农田,尚不足两百亩。 而要养活建业城所有的六百五十余人,最少要开垦出两千亩以上的农田。如果考虑到粮食作物的初次种植,其亩产肯定高不了。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靠扩大种植面积,来换取粮食总产量的提高。 “那行!这两天,除了留下少量的人去烧砖和警戒,其他所有人都去开垦农田!”曹雄听了齐天关于农田建设的介绍后,大手一挥,“咱们自己占了地盘,没道理以后还要饿肚子!……争取弄出两千五百亩以上田地。” 第二日,五百余人散布于田野四周,锄头,斧头,镐子,钩子,长矛……,凡是能用于挖土,砍伐树木,清理杂草灌木的工具,全都用上了。一群持刀提枪的海盗,与一众来自吕宋的明人,嘻嘻哈哈地开始农田建设。 周应平看了看手中的血泡,欲哭无泪。商贾世家,虽然是庶出的子弟,但也衣食无忧,更未曾下过田,种过地呀! 谁曾想到,来了南洋,到了苏禄,先是稀里糊涂地跟一群海盗签了合股文书,接着又被裹挟着攻打渤泥。虽然发了一点战争财,可又被裹挟着到了这个荒僻的大陆来。 是,海盗又给了他五千两银子的跑腿费,也算是极为丰厚的报酬。无聊等待了快十天,好不容易将船上的物资都卸下,就要准备离开这个不见人烟的鬼地方。 可昨晚,海盗的一个头领到船上找到他,说这两天要再借用他船上的三十多个水手和伙计,搞什么开荒种地。 借用就借用吧,反正他们要给雇工的银子。可是,在听说他们的大头领也要亲自参加开荒后,周应平客气两句,说了一句让他最后悔的话:“贵部如果缺乏人手,周某亦可效微薄之力。” 结果,那个姓胡的头领,一口把话结了过去,“既然周掌柜有心,那明天一早,就与船上的伙计一起来吧!” 在周应平惊愕不已,正要酝酿措辞说些搪塞言语时,对方又说了一句:“我家曹爷正好要与你商议贸易之事。你明天既然要来,我家曹爷就不用在专门上船找你了。” “周掌柜,从未下过田?”齐天笑眯眯地走了过来。原来光光的脑袋上,已长出了寸许的短发,虽然看着与他人仍旧有些怪异,但却显得很有精神。 周应平现在对这个少年已经没有丝毫小视的心思。整个营地从规划到建设,从一片荒野树林,到如今初具规模,听说均是出自这个少年之手。 如果齐天只是懂一点海贸常识,那可以说,是因为跟随海盗纵横四海,接触若干与之销赃的海商,才知道那些海贸内情。 但是,这个少年居然还懂营造,善统筹,知规划,那他所掌握的知识,可就是一般普通人望尘莫及了。 这个时代,尤其是大明王朝,读书人的地位已是千年以来,地位最为超绝。每个读书人,都会被世人所尊重,被王权所优待,更何论一商人。 然而,读书人的好日子已然不多了。只待甲申天变,读书人就会被打落尘埃。 “惭愧之至!”周应平朝齐天拱拱手,“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只为些许碎银奔波终日呀!” “周掌柜可真谦虚!”齐天笑着说道:“你终日奔波所为的些许碎银,恐怕是大明普通民家,几辈子也无法取得的!” “……嗯?”周应平尴尬一笑,“呵呵……,多亏曹爷赏识,多谢小公子抬爱呀!” “周掌柜,你可真客气!……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未来一个多月,还要辛苦周掌柜奔波往返一次。” “曹爷大气,周某自当效犬马,何谈辛苦!” 此次,周应平将与曹雄四艘大船一起至巴达维亚,出售一些渤泥王室的珍宝,然后,得银后,大肆采买各种物资,运回建业城营地。 “当日在苏禄,曾与周掌柜说起沈万三造周庄以集货贩殖四海,从而富甲天下。如今,荷兰人的巴达维亚已渐成南洋最大的集货商贸中心,此举,深谙沈万三之理念。” “小公子说得不错!巴达维亚汇聚我大明及南洋各类货殖,几乎无所不包,这西洋人既得商利,又得坐市之财,所获甚巨。……荷兰人,是有些门道!” 这荷兰人岂止有些门道,人家仅凭撮尔小国,便能贩殖全球,建立海洋霸权。 “你想不想也学着沈万三或者荷兰人的做法,也建一个集货贩殖中心?”齐天的言语里充满了财富的诱惑, 第九章 再次启航 学沈万三?学荷兰人?建集货贩殖中心? 周应平听得有些呆了。他一个小海商,何德何能可以做出如此壮举。 齐天见周应平不敢置信的神情,撇撇嘴,不就是建一个商品交易中心嘛,至于这个表情吗? “周掌柜觉得此事很难?” “我一个小商人如何能做这种大事?”周应平摇摇头说道。 “你一个人做不到,那十个人呢?一百个人呢?”齐天说道:“大明商人千千万,总有想做此事地人!” 对呀,我一个人不行,可以找其他更加财雄势大的人来做,可是? “可是,参与的人一旦多了,那……那……我在其中……”周应平想到,如果更多有影响力的大鳄参与进来,那他就没有什么话语权了。 “周掌柜,你现在大明,也只是一个小人物。”齐天笑着说道,看到周应平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又继续说道:“但只要你参与进去,迟早,你也会在海商里,在大明众多商贾里,占有举足轻重的一席之地!” “建了这个集货贩殖中心,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周应平突然问道,难道,他们也要掺乎进来? 好处?除了以后采买货物不用在大明多方筹集多花时间以外,好像对他们没其他什么好处。 但是,有一点对他们很重要,那就是可以分散巴达维亚的贸易中心地位,间接削弱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财力,为以后他们的生存和发展减轻外部压力。因为,任何一个地方势力,都不希望自己周边有一个实力强大,而且还很有钱的邻居。 “如果此集货贩殖中心建成了,我们希望通过你,可以参一股进去。”齐天说道:“我们太穷了,得想法设法多赚些银子呀!” 距离后金入主中原,席卷天下,已经不足十年了。此后,中西方贸易也会因此中断。另外,随着西班牙人不断卷入三十年战争,其南美白银也在不断减少输入大明,而是流回欧洲,以偿还西班牙王国那巨额的债务。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赚取更多的贸易利润,为他们这个弱小势力的发展,积累更多的原始资本。 初始的工业和农业发展,大量地输入移民,建房,修路,造船,武备……,哪一样都需要投入海量般的资本。如果不争分夺秒地夯实基础,发展实力,壮大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某一个西方殖民势力所吞灭,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集货贩殖中心,恐需借助官府之力,才能做成。”周应平对齐天的哭穷,直接忽略了。在渤泥,他一个海商都捞了近一万多两银子。你们作为苏禄国的合作伙伴,恐怕获取的不下十万两银子! “当然,你可以找一些有大背景的海商,地主,还有官方势力,拉进来一起入股。哦,不要忘了,郑芝龙是必须拉进来的,因为,整个大明海域,都在他控制之下。” 虽然齐天他们是被郑芝龙所击溃,大哥也折在他手里,生死未卜,而且海被一路追到了南洋。但他们以后去大明移民也好,贸易也好,似乎都绕不开郑芝龙的影响力。 现在,他们与郑芝龙相隔数千里,大洋所阻,除了痛失亲人之恨,倒也没其他直接利益冲突。在合作赚钱以及削弱荷兰人的势力时,却也有隐隐互相支持的动力和意愿。 “确实,在大明,若要做与海贸相关之事,必定无法忽略郑芝龙的影响。”周应平点点头,认可齐天的建议,“那……这集货贩殖中心当建在何处?” “海南……,哦,琼岛就比较合适。”齐天说道:“距离大陆很近,但又是一孤岛。且岛上官府势力也较为薄弱,远离广州这等各方势力复杂的大城,便宜操作。更重要的是,与安南,占城,以及南洋这一带,距离较近,方便西洋商人往来。” 周应平点头,暗自记下,侧头又看了一眼这个少年。此人不简单呀,假以时日,说不得真能将这蛮荒之地发展起来,最终成为一方强大势力。 “周掌柜,想问题归想问题,但也不可耽误手中的活呀!此时辛苦耕种,以后就可体会一稼一啬当来之不易!”说完,齐天笑着走开了。 嗯,什么意思?刚刚才聊到在琼岛建立集货贩殖中心,怎的突然又提到种庄稼的事了?周应平被这种跳跃性的思维,整的有点懵了。 四下望去,附近田野,仅剩下自己和未清理的灌木丛,其余人众,已往远处清理田地。 “呵……,我这一经手都是成千上万的银子出入,却为这烧荒垦田而劳碌被人嘲笑。何苦来哉!”周应平看了看手心的血泡,摇头苦笑几声。 “小天,你这是要买多少物资呀?”傍晚时分,众人聚在一起吃饭,齐天递给了曹雄一本厚厚的采买清单。 “没办法呀!”齐天苦着脸说道:“我们这里几乎什么都缺。比如说,耕地的大牲口,牛马之类的,还有犁,耙,锄头,铁铲……,总不至于都用人在地里刨吧?” 这么厚厚一本采买清单,是齐天利用空闲时间,向营地里的老农,工匠,铁匠,船工,艺人……挨个询问其所必须的工器具,涵盖了农业生产,初级手工艺生产,矿石冶炼等,凡是他们目前所能实现的和掌握基础技能工艺类别,打算全部采买移植过来。 “除了买这些清单上的物资以外,舅父不妨在巴达维亚多招揽一些工匠和手艺人,种田的也要。花钱雇佣,或者坑蒙拐骗,反正能把人弄来就行。”齐天继续说道。 “与荷兰人合作,如果他们不反对的话,那就多卖些火枪和火炮。……对了,火枪要那些燧发枪,不要弄些老古董回来。……如果可能的话,买几艘他们的船最好!” “即使人家荷兰人愿意卖船给咱们,可咱们有那么多人操持吗?”曹雄摇头苦笑道。 “哦,也是。那以后去大明了,就多招揽一些船工。我们目前,几乎所有的物资,包括粮食,都需要从外面采买,没更多的的船可不行!” “慢慢来吧!咱们现在有了自己的地盘,那已经比以前强出太多了。”曹雄的心态倒是比较平和。以前惶惶不可终日,到处漂泊,如今却有了一个算是安稳的基地,掌握六百余人口,近百万两银子的财富,人生的顶峰或许算不上,但也是事业的一个小高潮,不是?! “这次去巴达维亚,俺把所有大船带走,还有两百多兄弟。到时候,这建业城可就只剩下你们不足四百人了。虽然,附近没有大的威胁势力,但你们在此地,仍要多加小心。”曹雄转头对俞福坤说道。 “曹爷,你就放心吧!”俞福坤拍着胸脯说道:“如果营地有什么不测,俺老俞把头切下来给你。再说了,营地里不是还有五十多个兄弟吗?必要时,那些青壮塞把刀子,给杆火枪,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营地如果真出事了,估计老俞也战死了?用不着切自个脑袋给曹爷了!”胡文进笑着说道。 “呸呸呸……”俞福坤听了,不停地淬着胡文进,“你老胡掉海里淹死了,俺肯定也会活得好好的!” “小天,营地的继续规划和建设,俺就不多说了,你肯定是早有陈算的。不过,你年纪小,有些粗汉不好使唤,你就找老俞,让他来帮着操持。”曹雄转头又对齐天说道。 齐天点点头,曹雄在时,海盗众人均会看在他的面上,听从齐天的分工安排。一旦曹雄离开,撕破脸皮不鸟他的事倒不会发生,但阴奉阳违或许会有不少。 说实话,齐天却很喜欢与吕宋迁移而来的明人和西班牙人打交道。无他,听命而已。他们都知道,齐天是海盗团伙里的小头领,不敢不从。 “此次与巴达维亚,顺利的话,一个多月即可返回。事有不遂,两月也当返回。到时,咱们的储备也足以支撑俺们去一趟大明,带回更多的移民。用不了几年,俺想着,郑芝龙称霸大明海域的成就,俺们或许比不上,但退守自保,安居乐业,总能实现吧。”曹雄看着夕阳之下,一片五彩的营地,如是说道。 七月九日,小雨,微风。 “小天,留在这里,可要给俺们好好的建设家园!”齐大陆笑着捶了齐天一拳。 “二哥,三哥,路上保重!”齐天笑着揉了揉肩。 “放心,俺们此次快去快回,争取多运些东西和人回来。”齐大江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三弟登船。 五艘大船在蒙蒙细雨中,驶离了建业城那略显简陋的木质栈台,在送别人群的目光注视下,朝外海缓缓驶动,渐渐的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十章 土著人的进化 曹雄他们的船队已经离开六天了,建业城营地里的十几个小土窑也烧制了两窑砖块,前后共计生产了近六千多砖块。 距离小土窑不远的地方,水泥窑也建成了一半,一个大型的砖窑也开始修建,基坑和基础已经做完,等砖块和水泥逐步积聚更多的时候,就开始建造。 木屋的搭建仍在继续,考虑到一个月后,曹雄他们返回,会带来巨量的物资,或许还有可能招揽来的工匠艺人。按照规划,大型木质仓储还需要建设四十到五十间,民居及其他类型的房屋一百间左右。因而,伐木,加工,建造,仍旧一刻不停地进行着。 出于安全考虑,营地四周的木栅栏也在不停地加固和扩建。也许是想到此地的土著武力较为孱弱,几面的栅栏并未加密加实,仅仅能起到减缓敌人的大规模涌入的作用。 在靠近在建的水泥窑和砖窑附近,临时搭建了一个大型的木棚。每日午前时分,就会有三十几个黑黝黝的土著人,背着一筐煤炭来到此处。按照双方的口头协议(语言不通,鬼知道是怎么达成的协议),黑山谷部落需要每天出动至少五十人次,来背负煤炭偿还“军事援助”的费用,每次背负煤炭不少于三十公斤,共计需要一个月时间。 天知道,齐天等人用了无数根树枝,以及无数的口水,才让那些土著人知道,五十人次,是多少,一个月是多少天。如此,才确定了“等价”交换方式。 而这些土著人刚开始的时候,连个木筐都没有,就这么双手抱着一块或几块煤炭跑来了。等营地这边花费了一天时间,给他们编织了五十个木筐的时候,他们才摆脱了纯手工搬运。 有一天,某个土著人捱不住饿,表示将以多背负一次煤炭作为“饭钱”时,被得到允许。此后,所有的土著人,就从每天背负两趟煤炭,变成了每天背负三次。就为了那一顿美味的午饭! 对此,齐天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一顿午饭,换三十公斤煤炭,这交换,极为划算。但粮食消耗,却也额外增加了二十多人。且喜且忧吧。这些土著人接触到他们,无形中间接提升了他们的生活水平。当然,还有战争的水平。 虽然黑山谷部落的土著人,仅仅只配备了四十把长短刀剑,但在这块大陆的历史上,他们已经可以说是武力最为强大的部落。 但牛虎却依然认为,这些土著人的战斗技能和组织模式完全是个渣渣。 牛虎教他们进攻时,要有战斗阵型,长短刀剑要配合使用,遇敌前,要有侦查和情报,攻击时,要团队配合作战,尽量不要分散。 然并卵!在粗粗训练指导了土著七八天的战斗技能后,他们的部落首领迫不及待地带着所有青壮,去寻他们敌对部落,准备找回场子。 走了大半天,约二十几公里,接近敌对部落营地时。牛虎和李发德正要与部落头领交待,如何抵近侦查,了解敌人的营地情况和布防情况。毕竟,你们打了我,总要小心应对我报复吧。 “¥$…&¥…&$…*%…”部落首领一阵嘶吼,然后举着一把长刀,向前一挥,所有的土著拿着刀剑和木棍,嘴里叫喊着,冲了出去, “尼玛!咱们说的,他们是一句都没听!”李发德愣愣地看着冲出去的队伍,嘴里骂了一句。 “狗日的,俺们来干啥呀?还说要指导他们打仗,这指导个屁呀!”牛虎也傻傻地看着那些乱哄哄冲出去的土著人,摇着头,哀叹一声。 等两人持刀小心地接近敌对部落营地的时候,里面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追逐和逃窜的土著人。吼叫声,惨叫声,哭喊声,响成一片。 二人看着乱窜的土著人,慢慢地退出了营地。这帮土著人,怎么看,都长得一样,根本分不出敌我来。 片刻功夫,牛虎和李发德两人在营地不远的一棵大树前,砍翻了五六个窜到此处的土著人。于是,再有逃出营地的土著人,看到他们身前的尸体后,便都绕过他们,逃入林中。 无聊的等待了一个多时辰,见营地里再没有跑出土著人,而且里面似乎也安静了不少。牛虎与李发德觉得,黑山谷部落的土著,应该是搞定了他们的对手,彻底占领了敌人的营地。便互相戒备着,又慢慢地靠近了营地。 黑山谷部落这一仗是打得酣畅淋漓,摧枯拉朽,可以说是一次全面的胜利。己方仅伤亡三十余人,而敌人则倒下了一百多个,俘获一百六十多,逃去无算。 胜利者欢乐地搜刮着敌人的财产,兽皮,肉干,野果,以及各种各样的……石头。 “他们在干什么呢?”李发德目瞪口呆地看着黑山谷部落土著,将俘获的青壮年土著,一个一个拖到营地的空地上,用尖木棍一一刺死,现场一片血腥。 “狗日的,这是在杀俘呀!”牛虎也是看愣了。 雄壮的黑山谷部落头领咧着嘴,笑着走到牛虎等二人身边,高兴地朝他们比划着,似乎是在向他俩夸功。 是的,这次部落间的争斗,让这个部落头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海边的人提供的刀剑确实厉害,远不是以木质武器为主要作战工具的敌人,所能抗衡的。 但是,很可惜,刚才的战斗,四十把刀剑就损坏了二十多把,折断,卷刃,缺口……,虽然仍旧要比木棍强得多,但谁不愿意使用完好的呢? 部落头领领着牛虎等二人,指了指那堆他们缴获的石头,期望能让他们喜欢,说不定又能换些铁质刀剑。 牛虎皱了皱眉头,不是不喜欢这些石头,是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石头有没有用。 部落头领看见牛虎的神情,心里叹了一口气,看来,海边的人不喜欢这些石头了。他们似乎只喜欢黑色的石头,当然,他们也曾流露出对那些金黄色石头的喜爱。后来,他们却没有要那些金黄色石头。以后,需要派出更多的人,去背那些黑色的石头了。 部落头领见牛虎和李发德二人侧头在望着那边杀俘现场,以为二人对此感兴趣。便拉着他们一起过去,邀请二人动手杀死这些俘虏。 牛虎直摇头,战阵拼杀,你死我活,是一回事,但去杀一个毫无反抗力的俘虏,他内心时抗拒的,也是鄙视的。 牛虎指了指这些俘虏,又指了指附近正在使劲往身上背负战利品的黑山谷部落土著,接着,又示意散落营地的各种皮毛,肉干等。 部落头领先是疑惑地顺着牛虎的指的方向看过去,又低头沉思良久,突然好像明白过来了。他几步跑到行刑现场,用脚踢打着部落土著,制止了他们继续屠杀俘虏。他捡起地上的皮毛,扔到俘虏肩上,示意他们背负营地里的战利品。 “虎子,你这算是救那些土著?”李发德问道。 “俺只觉得,这些土著太蠢!”牛虎鄙夷地说道:“明明部落里的人丁不多,还不知道吸收些精壮俘虏帮他们干活。” “他们可能觉得,把精壮俘虏带回营地,有危险吧?” “鸟的危险!”牛虎伸手一指那些俘虏,“被人拖过来杀死,连伸个手指反抗一下都不敢!就这,他们会有危险!” 李发德点点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嘛不反抗呢?估计是被打服了,杀怕了。 没过几天,齐天在建业城营地就发现,黑山谷背负煤炭的土著多出了不少。他们的部落头领也来了,声言会用更多黑色的石块,换取刀剑,食盐,香料,以及他们认为可用的工具。 “咋的,他们人力充沛了?尽想着到我们这占便宜来了!”齐天看着日渐增多的煤炭,却有些忧虑营地的粮食和其他物资储备。 “东西不够换了,那就直接拒绝他们呗!”俞福坤无所谓地说道:“听虎子说,他们除了打破敌对部落的营地,还出去转了两天,又打破一个与他们不相干的部落。而且,他们一改之前杀俘的传统,将俘获的土著,统统变成了奴隶,帮他们干活。” “什么?都用上奴隶了!”齐天惊讶万分,“这么说,他们进化了,从原始社会这么快就发展到了奴隶社会!” “啥原始社会,奴隶社会的?”俞福坤茫然地问道:“他们这样,对俺们有何影响?” “他们这样,可能会发展得越来越壮大。”齐天说道。如果,黑山谷部落的土著不停地向四周征服其他部落,其人口和势力也会随之扩展。也许,他们可能会,先是部落联盟,然后逐步转变为奴隶制国家。 土著人的进化,这对于齐天他们这个初创的基地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事。 第十一章 建业城的第一踪犯罪(一) 虽然黑山谷土著部落有发展壮大的迹象,但建业城营地仍旧维持着与他们关于煤炭换武器和物资的活动。 盖因无他,缺乏足够的人力而已。齐天不可能将营地里宝贵的人力去做这些笨重的工作,水泥窑,木屋仓库,开挖储水池,修建大型砖窑,这些都需要更多的人力。 因为水泥小土窑已经建成,日产量仅有感人的两吨左右(这还是保证石灰岩供应充足的前提下)。即使如此,齐天也是倍感振奋,这可是水泥呀,近现代工业产品的代表。 为此,他开始组织人员着手修建大型砖窑,依托那十几个小土窑陆续出砖,以及少量出产的水泥,修修停停,看进度,估计得花三十多天才能建好,并投入使用。 明月如盘,夜色撩人,微微的海风,吹得四周的树木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七月,正是汉洲大陆的冬季,但,建业城所处的地方因纬度较低,气温保持着二十几度,让人感觉凉爽宜人。 “在这个地方,我感觉所有的时间好像都变慢了!”营地中间的广场上,留守人员燃起篝火,正在烧烤……袋鼠肉。齐天一边在袋鼠肉上面涂抹着食盐和香料,一边又开始抱怨所有项目进度的缓慢。 “小天,不要急,慢慢来!”俞福坤笑着安慰道:“咱们这是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蛮荒之地,建设一座新的城镇。急不来的!”他的心态,倒是非常平和。 齐天关于这座建业城的规划图纸,俞福坤大致看了一眼。全都是框框图图,线线条条,让他根本看不懂。不过,那么一大张白纸上,画的全是草图,看规模和形制,一定非常巨大和漂亮。 “小天,你弄的那个水泥可真是好东西!”罗大奇流着口水,看着齐天在烤肉架子上,不停地划着小口,涂抹香料。一股浓郁的烤肉香味,不断地钻道鼻孔里,刺激着他的味蕾。 “一天的功夫,抹过水泥的墙壁就变得干硬了,刀砍下去,居然只有一道白印子。以后,咱们拿它来建城墙,是不是就不用怕敌人轻易打进来了?” “那可未必!”齐天摇摇头解释道:“如果敌人使用火炮轰击城墙,还是可以打破的。除非……我们的城墙修建得足够厚实!” “我们营地四周那些土著人,战力孱弱,简直就是土鸡瓦狗!不用修那费事的城墙。我老何一人,用刀片子,就可以将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何老六手里油腻腻的抓着一块烤肉,一边啃着,一边不屑地说道。 “不错,如果只是仅仅防卫那些土著人,我们是没必要修建厚实坚固的城墙。那些木栅栏就足够了,顶多,后期涂抹一些粘土在上面。”齐天瞄了一眼何老六,他是一个积年海匪,身上有股洗不掉的匪气。他投靠刘香时,见曹雄为人大气仗义,便跟了他,一直到达汉洲。 对此人,齐天颇为不喜,用现代话语来说,就是三观有些不同。但同在一个团队里的生死兄弟,又都是一路拼杀过来的。因而,他将自己的小心思很好地隐藏了起来。 “咱们现在大口吃肉,好不畅快。不像曹爷他们,此刻想必还在船上飘着吧!”俞福坤惬意地吃了一大口烤肉,满足地打了一个嗝。 “他们再慢,这时候,也该到巴达维亚了。……不知道与荷兰人谈得如何?” “有什么好谈的!”俞福坤摇摇头说道:“无非装孙子,伏低做小,取得荷兰人的支持!” “此时的装孙子,是为了以后称大爷!”齐天豪气万丈地说道:“只要荷兰人不来侵扰我们,让我们慢慢发展几年,等实力足够了,我们让荷兰人当孙子!” “说得好!”何老六赞了一句,“到时候,我们都当爷。尤其是不要再这么天天地玩泥巴,或者伐木建屋。老子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以后,得多弄些人口过来,天天伺候着咱们!” 嗯?合着,这位爷是要这么当的!众人突然想到了在山东登莱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曾受尽官府和权势人家的欺压。我们以后也要这么做吗? 见众人对他的话都没回应,何老六不由讪讪地笑了笑,低头使劲地啃着手里的烤肉。 入夜,何老六与罗大奇一前一后地穿过木屋居住区,朝营地东侧的瞭望塔走去。他们是下半夜值守,此刻正要去换回值守上半夜的兄弟。 “六哥,你干嘛呢?”罗大奇看到何老六突然将身子贴到一所木屋前,侧耳倾听着什么。 “嘻嘻……,这帮天杀的吕宋移民,白天不好好干活,晚上把劲头都用在女人的肚皮上了!”何老六猥琐的低声说道。 木屋居住区基本完成,营地里的人也全都住了进去。有家小的分配两间,无家小的,则分配两人一间。待砖块轮窑建成后,可以提供更多的砖块时,就会建设砖石民居,做到真正的安居乐业。 瞭望塔的底下,罗大奇抱着一把长刀,正在不断打着盹。按照有些人的说法,周边没有强大的威胁势力,因而夜间值哨,显得有些松懈。 “大奇,大奇……”罗大奇猛地听到有人在唤他,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怀中的长刀也握在了手中。 “怎么了,发现有动静?”罗大奇低声问道,脸上却不由一红。 “屁的动静都没有!”何老六也低声说道:“我去拉个屎,你上去帮我看一下!” 罗大奇点头应诺,将长刀咬在嘴上,顺着梯子就往上爬。 何老六抬头看着罗大奇爬上了瞭望塔,嘴角露出一丝淫邪,“他娘的,憋了大半年了,我得去泄泄火去!”说着,窜入漆黑一片的营地里。 天色逐渐放亮,晨光中的营地又要开始新的一天喧嚣。 齐天有些贪婪地喝着米粥,手里啃着发硬的馒头。因为粮食消耗,远远超出计划中的消耗。因此,米面等粮食开始进行管控。而玉米,土豆,高粱以及……袋鼠肉,也开始限制使用。 营地周边的袋鼠几乎被屠戮一空,统统进了众人的肚子。齐天不止一次地替这种未来澳洲的国宝,进行沉痛地哀悼。 “哟,传根今天这么早,找我有事?”齐天将碗底舔了个干净,正准备出门时,遇到急匆匆跑来的丁传根。 “我们的人被欺负了!”丁传根瞪着愤怒的眼神,看着齐天。 “我们的人被欺负了?”齐天愣了一下,“那些来营地里的土著,闹事了?” 其实,因为语言不通,肤色黝黑,长相丑陋,那些土著人往往会受到营地里的人所歧视和嘲笑。而那些土著则只会傻笑着伸出手向营地里的人讨要食物,即使没有要到,也不生气,憨憨地走跑出营地去背负下一趟的煤炭。 “不是土著人!”丁传根直直地看着齐天,“是你们……你们的……护卫!”他差点一口说出“海盗”这个词。 “你们……被他们欺负了?”齐天心里咯噔一下,营地里的人本来救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吕宋来的移民。这要发生了冲突,这个营地里的建设工作,还怎么开展。 “到底发生了什么?”齐天沉声问道。 “葛春林家……,昨天夜里,进了你们的护卫……” 第十二章 建业城的第一踪犯罪(二) “畜牲!”俞福坤此时,已收到了全部的事情经过。昨晚下半夜,有护卫持刀窜入吕宋移民的木屋中,先是武力威胁捆绑男主人和孩子,然后对女主人进行了侵犯。 待天色稍亮后,方才离去。受害事主,在家中痛哭流涕,甚至寻死觅活。移民中几个老人,偷偷找到俞福坤,告知了此事。然后,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俞福坤,想是,要寻个说法,但一时间又畏惧海盗武力,喏喏不敢直言。 俞福坤听罢,异常恼怒。这个营地里的每一个人,他都看做是他们的属民,未来发展壮大的基石。本着保护属民的责任感,俞福坤不能容忍出现这种事。 “把他找出来!老子砍了他!”俞福坤大喝一声,“狗日的,管不住自己的裤裆,居然糟蹋自己的兄弟姐妹!” 闻讯赶来的众多留守人员,神色难看的互相看着对方。有痛恨此事者,也有同情事主者,更有……无所谓者。 “罗大奇,是你干的?”俞福坤怒视着众人,忽然发现罗大奇东张西望,一脸纠结的神情,立马喝道。 “不是俺!”罗大奇连忙摆手道:“俺做不出这腌臜事!……不过,我想,我知道是谁干的……” “是谁?……给老子绑了过来!”俞福坤大吼道。 罗大奇闻言,迅速跑出议事的木屋,朝他与何老六一起居住的木屋而去。 不到一柱香时间,罗大奇拽着何老六返转回来。 何老六睡眼惺惺的,不停地打着哈欠,歪歪扭扭的站在众人面前。 “昨晚,是你狗日的做得好事?”俞福坤阴恻恻地盯着何老六。 “我昨晚……昨晚做啥了?”何老六又打了一个哈欠,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做啥了?……你不知道!”俞福坤看到何老六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六哥,昨下半夜,你离了哨位好一会……”罗大奇小声地提醒道。 “嗯?”何老六一听,顿时有些慌了,“我昨下半夜拉屎去了!咋了?” “拉屎?”俞福坤冷笑两声,“真的去拉屎去了!……老子等会就把事主喊来,看你如何狡辩抵赖!” “老六,是你做的,你就认了吧。给俞头服个软认个错,然后……,给事主赔点银子。这事就过了!”旁边有人劝说着何老六。 齐天听了,摇摇头,如此轻率地解决,必定会让吕宋来的移民产生严重的隔阂。这对他们这个微弱的小团队而言,可能是个不小的打击。 但是,你也不能就此事,把何老六给砍了。都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这谁下的去手。 “以前在军中,违纪犯科,必施军法。老子就算现在砍了你,也属应当……”俞福坤说着,却见齐天微微摇头,并隐蔽地伸出一个手掌,来回晃动了两下。 “但念你,多年的生死兄弟,老子现在就要当众打你军棍,并扣除你应得的一份分红,赔与事主。……你可有异义?” “凭什么?”何老六却梗着脖子,叫嚣起来,“吕宋那帮屁民,是我和兄弟们一刀一枪和夷人拼杀将他们救回来的。他们所有人,都应该是我们的仆从!……就睡了一下他的女人,又如何?” 齐天见留守人员里,居然有人点头附和他的话。显然,他们中的一些人,想当然的把自己,当做这个新创基地的统治者了,是特权阶级了。 “放你娘的屁!”俞福坤走到何老六身前,一脚将其揣翻在地。 “你下海为贼之前是做甚的?”俞福坤来回踱着步,“还不他娘的是屁民,每日受着那些权宦人家的欺压!你当年可曾恨过那些人,咒骂过那些人!” “怎么着,到了这边新的大陆上,觉得自己可以当老爷了,可以骑到别人脖子上了?……你要这么想,你他娘的跟以前那些地主老财有何区别?” “作威作福,任意凌辱他人妻女,你就不怕半夜被人割去脑袋?欺负弱小,算哪门子好汉!老子比你强,那以后某天,也去凌辱你的妻女,你又作何感想!” 何老六被俞福坤说得哑口无言,坐在地上傻呆呆地看着他对自己不断喷着口水。 在场众人,被俞福坤说得豁然一醒。对呀,我们留守人员才五十来人,吕宋来的移民却有三百余人。欺压得狠了,说不得别人要造他们的反,或者,偷偷摸了他们的脑袋。 “打你军棍,罚你分红所得,你可还是不服?”俞福坤大喝道。 “我……服了!”何老六垂头低声说道。 “拖出去,到广场上打五十军棍!” 几人拖着何老六来到营地巨大的广场上,这里聚集了几乎营地里所有的人。他们见护卫拖着一个人出来,纷纷向后退了几步。 “各位乡亲父老!昨晚,俺这边有个贼坯犯了错,淫辱他人妻女。按理该杀!” “……但其本人,此刻懊悔万分,不该做出如此恶事!营地之中,又是用人之际,所以,暂时寄存他的脑袋。” “现在,俺宣布,何老六犯淫罪,当众责打五十军棍,并拿出一百两银子补偿事主。下次,再犯此事,必捣首示众。” 说完,又扫射了一圈广场上聚集的人群,“定此处罚,尔等,可有异义?” 广场上的人群“哄”的一声,就炸开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虽然,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地方,补偿一百两银子,似乎意义不大。但勤劳朴实的下层民众,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存钱的机会,以备不时之需。一百两银子,搁在大明,可以管七八年吃喝不愁。 几个吕宋来的老人,与事主商量一番,虽有不甘,但也只能接受。 接下来,就是责打何老六五十军棍。一众留守人员碍于情面,谁都不愿动手。 “五十军棍,由你等择人执行!”俞福坤或许为了显示己方不徇私,伸手指了指那些吕宋来的移民。 “我来打!”丁传根站了出来,顺手又把常春生也拉了出来。 齐天有些后悔,没有及时阻止丁传根他们。动手处罚,如果是自己人执行,那就是纯粹的内部处理结果。可一旦让吕宋来的移民执行处罚,恐怕会加深彼此之间的矛盾。 军棍,其实就是找了一根腕口粗的木棍,丁传根与常春生每人掂了一根,虎视眈眈地站在何老六身旁。 “嗨,小子,待会用点力。老子不信,你们能把我打烂了!”何老六趴在地上,扭头挑衅地对丁传根等二人说道。 丁传根狠狠地瞪了何老六一眼,待会,看小爷能不能把你打烂了! “行刑!”俞福坤大喝一声。 “呀嗨!”丁传根高举木棍,狠狠地打在何老六的后背上。 “哈哈……,痛快!再使点劲呀!”何老六大喊着。 丁传根听了,恨极,挥舞着木棍,使劲地朝何老六后背继续打去。 连着打了十几棍后,何老六也不再叫嚣,闭着嘴,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地上的草根,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滴落。 “老六……吐血了……”有人呼道。 只见何老六嘴角溢出血丝,发狠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涣散,口中也随着每一次棍棒落下而下意识地发出痛呼声。 丁传根与常春生互相对视一眼,心中的恨意似乎也没那么深了,看着何老六皮开肉绽地模样,手里的棍棒在落下时,便轻了许多。 待五十军棍打完,何老六早已昏了过去。俞福坤叹了一口气,叫过两人,将他抬回屋中歇息,并让人寻彭老鬼来,给他医治一下外伤。 众人陆续散去,继续按照每日的分工建设自己的家园。 “坤叔,你今天处理得很好!”齐天见俞福坤站在一处高坡上,望着忙碌的营地发呆。 “以前,不论是在军中也好,在海上流离也好,大家都想的很简单。就是想着如何裹腹饱餐一顿,今日该怎么求活,明日又该去往何处……。可咱们现在安稳了,为何心思也多了起来。”俞福坤喃喃地说道。 “大概是……,饱暖思**吧!” “小天,你读过书,你说,人和人之间,发展到最后,是不是一定会出现人欺负人的事?” “如果,没有道德的约束和律法的管制,觉得自己强大的人必定会欺负那些弱小的人。或者可以说是动物法则,弱肉强食!” “那……,那咱们就制定一个律法,去保护那些弱小的人。” 齐天听了,一时间怔住了,不由仔细看了看俞福坤,然后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土地政策 何老六犯事后的第三天,《建业城治安管理处罚暂行法》仓促出台,并向营地里所有人颁布和宣讲。 因为不是法律人士出身,齐天绞尽脑汁,并与营地里诸多人士相询,协商,将目前可能会发生的各种刑事治安行为,以及会受到的惩处,一一列明。 罪行最为严重的是,煽动、组织、聚众杀害或试图杀害他人,一经发现,即使没有产生后果,一律判处死刑。 当然,定这一条,齐天是有私心的。组织,聚众,只能是他所信赖并有过生死经历的原海盗团伙。 虽然,齐天嘴上不承认,他们一众原海盗会逐步成为统治者。但,内心却隐隐将自己,曹雄,俞福坤等大小头领,作为所有移民的管理者和代表者。总领、规划、分配、调度这里所有的一切。而这里的每个人都必须按照他们他们的意愿,建设这里的一切,不论物质上的,还是制度上的,甚至包括精神上的。 至于其他恶性杀人案件,以齐天的意思,是废除一切肉刑,直接判处终身服苦役,伤人案件,则根据恶劣情形,判处半年以上至十年苦役。 但俞福坤却坚持要在服苦役前,必须打军棍,否则不足以震慑“宵小之辈”。最后以齐天年龄小,不知社会险恶,强行加上了苦役之前,必须责打五至五十军棍。 齐天无奈,只能接受。将肉刑,这种遗留了上千年的刑罚传统写在了《治安管理处罚暂行法》当中。 虽然,这部法律,粗陋不堪,而且,其中更有很多漏洞让人可钻。但它是汉洲大陆上第一部成文法,一部具有近代意义的法律。 这部法律最初的作用,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对原海盗众的行为约束,也是对普通移民的一种行文上的保护。 但是,普通民众其实最关心的是,自己和家人能否吃饱肚子,能否在这蛮荒之地,很好地活着。 而要很好地活着,他们最大的期盼,就是土地。 “老常头,你说,咱们开了这么多地。那些头领,会不会给我们分地呀?”又是忙碌了一个上午,大部分吕宋来的移民,在开垦好的农田里,撒上了玉米。因为没有筛种,又是生地,谁也不知道,这玉米撒下去,明年会长出来多少。 此时,众人匆匆用了午饭,稍事休息。丁永昌坐在地头,看着辛勤劳作后的土地,朝旁边的常三喜说道:“有了地,才觉得有个盼头呀?” “大概会给我们分地吧。”常三喜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给我们分地,难道让我们当一辈子长工?” “我们不就是受不了在大明的扒皮抽筋,才流落吕宋的吗?……难道跟着……他们来到这蛮荒之地,还要再被欺压?” “要不,去问问?瞧着,他们还算仁厚,多半不会欺负我们吧。……前几天,不是把那欺负葛家的贼坯给打了个半死嘛。” “……直接去问,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在……逼迫他们吧。我们……刚刚才来这里没两月,吃的,用的,都是别人的。……会被骂没良心的!”丁永昌说道。 “要不让你家传根去问问那个小头领。”常三喜建议道:“那个小头领看着蛮和气的,还教那么多娃子看书认字,学本事。” “唉,我们其实也不是不想给他们干活!……可就是惦记着,要给后人留下一点田地啊!”丁永昌叹了一口气。这里到处都是荒无人烟,辛苦辛苦把它们都开垦出来,每个人,多少都能分点地吧。 “这片溪地得好好保护,以后很长时间里,都是我们的生活用水!”齐天和俞福坤此时正站在营地南侧不远的的溪地附近,开始规划建设营地的饮用水暗道工程。 溪地的上游是一条水量不是很大的小河,水深只有一两米,浅的地方甚至只有半米。河水宽度也仅有四五米,流经此处时,形成若干分叉,变成一片溪地,最后慢慢汇入大海。 按照远期计划,这片溪地将会改造成一个水库,成为未来建业城的主要生产生活用水主要来源。 “那咱们是不是以后把营地外围的栅栏延伸到这里?”俞福坤点点头,便又问起另一个问题,“要是哪天,来了大军把咱们围了,只要一掐断这里的水源,整个营地可就没水喝了!” “这荒僻的大陆,哪来的大军?”齐天笑道:“如果真有大军来了,那得准备多少后勤补给?……也只有巴达维亚的荷兰人有这个实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俞福坤说得:“要是哪一天,突然跟荷兰人翻脸了,他们派人来打咱们,怎么办?……这叫未卜先知……” “是未雨绸缪!”齐天点点头,“所以,营地里的储水池可以考虑建三到四个,另外,我们还可以打井。有了砖和水泥,想来,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唉,咱们还是人太少,干什么都觉得费力!” “确实!”齐天深以为然,“我们要是有个万儿八千人,我可以用一个月,把咱们的建业城修成一个漂亮的小城镇!” 夜幕逐渐笼罩了整个大地,喧嚣了一天的营地也慢慢安静下来。齐天核对了一下今天所有项目进度后,便来到仓储区。这里已经聚集了近三十多个少年,最小的八岁,最大的十九岁。齐天是来给他们上课的。 其实,齐天也不知道要教些什么。只是,每晚根据各人资质不同,教授十到三十个字。然后就随意地就少年们提问,将问题展开论述。 比如今天,有人问了一个问题。 “开垦出来的田地会分给所有人吗?” “当然不能分给所有人!” 齐天想了一会,然后说道:“你们知道吗?一个社会,或者说我们这个营地,并不允许所有人都去种地。有的人,他必须去烧砖,有的人,必须去伐木,还有些人呢,他必须去盖房子……” “只有这样,我们这个营地才会像一个巨大的齿轮一样,通过不同的分工,渐渐的把我们的家园建设好。” “至于,那些愿意种地的人,我们肯定要把一部分田地分给他们,由他们自己去管理田地的一切劳作。但目前,可能不会分给他们。” “为什么呢?你们要知道,那些开垦出来的田地,以前都是草地,林地,以及荒甸。我们不知道在这些田地里能不能长出来庄稼,即使长出来了庄稼,那也有长得好的和长得不好的。” “如果,提前把这些生地分给他们,你们说,后果是什么?” “绝收!……或者歉收!”常春生说道。 “没错!就是这两个后果。如果仅仅是一年或者两年,某个人分的田地都是绝收或者歉收,那么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公平?”齐天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等这些田地都变成了熟地之后,再分配给大家?”丁传根若有所思。 “确实是这么考虑的。”齐天点点头,“都是分一样数量的田地,不能有些人分的是好地肥地,有些人都分的却是劣地瘦地。” “初步计划是,两年后,给大家分田地,每个丁口三十亩,不分男女,年满十八,都会有三十亩。” “那……我们会征收田地收成多少?”丁传根问道。 齐天笑了,少年们说的是“我们”,那他们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代入了这个整个集体,有了初步的主人翁精神了。 “考虑到,我们以后会投入诸多农具,以及骡马耕牛,计划头三年征收田地产出的四成。三年后,降低至两成,五年以后,降低至一成五,并为永例。”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工业产出,与后世的巨大差距,齐天根本不敢取消或者实行极低的农业税。他只是采取分步降低的方法,有个一成五的保底农业税,怎么着,也不会把他们这些统治阶级饿死吧。 最重要的是,要大力发展17世纪的生产力,增强工业实力,积极促进对外贸易,这才是集聚财力,国力的发展途径。 咱可是一个伟大的穿越者,格局,可不能仅仅局限在农业税方面,在田地里,与农民抢吃的。 也不知道,曹雄他们,会从巴达维亚给我带回哪些工业发展的基础资料。 第十四章 巴达维亚风云(一) 曹雄一行五艘船,经过十四天的航行,在七月二十三日午间,到达了巴达维亚外海。在这里,他们遇到了四艘出港的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 对方骤然看到曹雄他们那艘西班牙大帆船,立时便逼了上来。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要动武吗?”罗汝成瞅着对面四艘盖伦船,心里有些突突。对方船上那么多火炮,要打起来,可不是对手呀。 “打旗子,示意咱们是来做买卖的!”曹雄吩咐道。 雷内·希门尼斯是这四艘武装船队的指挥官,他们的船上装满了武器弹药,各类拓殖工具,铜,铁,糖,以及四百名火枪手。 经过一番激烈地讨论,巴达维亚总督排除己见,通过了支援福尔摩萨的提议。因为郑芝龙在大明沿海表现出咄咄逼人的态势,荷兰人认为,短期内是无法击败对方的。因此,维持和加强一个距离大明不远的据点,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旦对郑芝龙发起攻击,福尔摩萨就是一个就近的攻击出发点和后勤补给点。鉴于岛上土著部落的野蛮和暴力攻击,必须加强福尔摩萨的武装力量。 四百名火枪手再加上岛上原有的护卫力量,想必可以对那些野蛮的土著部落实现雷霆一击,将他们纳入殖民范围。 四艘武装商船一起出发,就是为了应对,在大明沿海可能遭遇到的郑芝龙海上武装力量。雷内·希门尼斯相信,凭借四艘船上的强大武力,即使遇到了郑芝龙那些众多的武装小船,他觉得也可以轻松应对。 船队刚刚驶出巴达维亚,就遇到了曹雄一行五艘船。其实,作为远东贸易中心的巴达维亚,每日往来的商船很多,他也不需要更多关注。 但是,那五艘船中,居然有一艘火炮众多的西班牙大帆船,他们立时就紧张起来。 众所周知,荷兰人所在的尼德兰地区被西班牙统治了一百多年,也被压榨了一百多年。经过尼德兰人民的不断抗争,以及数次击败西班牙的武装镇压,终于独立,建立了联省共和国,也就是荷兰共和国。 但与西班牙的战争并未结束,因为西班牙无时无刻得盯着尼德兰地区的财富,更没有承认过联省共和国。 尤其是,西班牙人的菲律宾殖民地对东印度公司的巴达维亚始终是一个威胁。公司上下,也做了许多攻击马尼拉的计划,但都因为各种原因被迫放弃或者推迟。雷内·希门尼斯也认为,他们东印度公司迟早会与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打一仗,最终确定远东地区的殖民霸权的归属。 “真奇怪,他们似乎大部分都是明人。去几个人到他们的船上看看。”雷内·希门尼斯见对方打出信号表示没有敌意,放下单筒望远镜,便吩咐自己的大副带上通译去查看一番。 待对方派出代表上船来,曹雄便告知他们,来巴达维亚是受到了东印度公司高级商务参赞康尼特?路德维德先生的邀请,并顺道采买一些货物。 康尼特?路德维德先生在巴达维亚很明显是一个大人物,很多人都认识。待曹雄递过来一封路德维德写的邀请信后,过来交涉的荷兰人立刻脸上露出了笑容。当他又得知,这艘西班牙大帆船是曹雄他们在菲律宾抢夺而来的,心中的好感又上升了几分。 雷内·希门尼斯听了返回的大副所叙说,不由回头又看了看那艘西班牙大帆船。 “哦,我想,公司又给我们找了一个帮手。不知道,他们与刘(香)相比,会不会更有用一点。” 大副听了,耸了耸肩,在远东这一带,他们毕竟是外来者,需要有更多的“朋友”。不是吗? 四艘荷兰武装商船在海面上划过一道弧线,扬帆掉头朝东北方向驶去。 曹雄等五艘船还未接近巴达维亚港口,就有两艘领航船驶了过来。 照例登船盘问,并宣读进入巴达维亚后众人必须遵守的基本规矩。随后,便驾驶着小船在前面领航。 “乖乖,码头两侧又增加了这么多炮台!”胡文进站在船头,看着逐渐接近的码头,嘴里惊叹着。 “防卫这么严密,估计呀,一般人根本打不进来!”齐大陆说道。 “确实!那郑芝龙来了,也不行!不说后勤补给无法满足,就说这港口这些火炮,来多少船,都给轰到海里去!” “所以说,在南洋一片,还真的属荷兰人是老大!” 巴达维亚的港口码头非常宽广,同一时间,可以停靠各种商船三十余艘。上百个肤色黝黑,个子矮小的土人穿梭往来各个商船之间,从事着装船,卸货,整理锚具,拖曳缆绳等码头工作。 “下船吧!”船只缓缓地停靠在码头的东北侧,附近有几艘大明的福船,正在卸着货,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终于又来到巴达维亚了!”周应平长出一口气,登上了码头。 巴达维亚原先叫加拉巴,意为“椰子”。巴达维亚早在马六甲沦陷之前已是远东的贸易中心,掌控着远东贸易。华人称其为“椰城”。约在16世纪改名为雅加达,意思是“胜利和光荣之堡”。该港埠于14世纪归属巴查查拉王朝。1522年,万丹王国征服该地并建城。1527年6月22日,改名为查雅加尔达,意为“凯旋城”,简称为雅加达。 后来荷兰人来到了这里并在1619年征服了它,1621年1月18日雅加达正式改名为巴达维亚。巴达维亚已定为荷兰在远东的殖民地中心,这样,荷兰对马六甲海峡上的葡萄牙人的势力就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地位。 此后巴达维亚在三年后,即1638年,达到如日中天的地位。当时日本关闭了对葡萄牙的贸易往来,但仍向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商船开放。因此荷兰商业王国的首邑以及“区域贸易”的主要网络控制权仍留在南洋群岛;在荷兰东印度公司保持其灵活、审慎和专横的商业优势的情况下,巴达维亚的地位也将保持不变。 如此,巴达维亚的地位保持了将近一个多世纪。在远东,也不必担心来自欧洲的经济危机影响,在17世纪,整个东印度群岛都是经济繁荣和人口增长期。 可以说,巴达维亚在17世纪,就是荷兰远东商贸霸权的显赫象征。 “咱们进了城,然后做什么呢?”罗汝成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有高鼻深目的西洋人,有黑瘦矮小的当地土人,也有长衫羽冠的大明人。仅此码头集货区域就如此繁华热闹,那要进了城,岂不是更加繁华。 “天色将晚,我们先找一家客栈吃点酒水,放松放松。待歇息一晚,我们自可找城内牙人,带我等去采买各类货物。”周应平已来过巴达维亚两次,算是轻车熟路了。说完,眼睛看着曹雄,等他回应。 “就如周掌柜所言,咱们先进城歇息一晚。到了食店,不要忘了给船上的兄弟们送些新鲜食物。”曹雄看了看码头诸多仓储和远处的城墙,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咱的建业城也有如此规模? 第十五章 巴达维亚风云(二) 巴达维亚的城墙高大而厚实,辟有四门,城墙上共设二十二座炮楼,从威力强大的十六磅铜炮,到近距离射击的四磅小炮,分列各处,可以形成远近交叉火力覆盖。 几条运河分割全城,街巷垂直相交如棋盘。来自各国的商人如赴壑般在这里汇集。 城墙外是爪哇人和安汶人居住区,也有若干乡间别墅,但主要是稻田、甘蔗园和运河。 沿着一条经过整治的河流,设有许多水磨。磨麦、锯木、造纸、造火药或制糖还有砖厂、瓦窖等等。 城内看着还比较整齐清洁,一切井然有序:市场、商店、货栈、旅社、肉铺、鱼店、警卫所以及纺纱厂,生活服务设施齐全。 进了城,众人寻了一家较大的客栈,稍事整理一番,便均迫不及待地来到一家热闹的食肆,准备大快朵颐。 “哎呀,终于吃到新鲜的蔬菜了!”众人将刚上桌的几盘蔬菜,很快地一扫而光。 这是一家典型大明风格的食肆,掌柜和跑堂的均是明人,消费的客人大多数也是大明商人。 跑堂的伙计对曹雄他们这般吃相早已见怪不怪,一般刚下船的客商最爱吃的都是新鲜蔬菜。毕竟海上航行,动辄十天半月,甚至数月也是有的。在船上吃的当然是又咸又干的肉干,咸鱼,干粮,以及发臭的淡水。 因而,跑船的人一到陆地,基本上都会抢着吃新鲜的蔬菜。当然,还有……酒。 “来,为了咱们这次顺利到达巴达维亚,我敬诸位兄弟一杯!……哦,还有周掌柜,一路辛苦呀!”曹雄端起一大碗米酒,对在坐的众人抬了抬手腕,然后一饮而尽。 在坐众人轰然叫了一声“干了”,将碗中的米酒亦是一口喝完。 “这酒还好,让店家多准备几桶,给俺二哥在船上喝!”齐大陆又给自己倒了一碗,仰脖灌了进去。 “对对对!……老胡,待会多拿点酒水给留在船上的兄弟喝!”曹雄吩咐道。 “俺一会就安排!”胡文进放下酒碗,拿起筷子,开始对新上来的一盘蔬菜发起进攻。 “狗日的,弄得咱们像一群叫花子似的!”曹雄看见众人吃相,笑骂道。 “叫花子?上哪去找咱们这种几十万身家的叫花子!”齐大陆笑着凑趣道。 “闭嘴!”曹雄瞪了齐大陆一眼,然后朝四下看了看。店里的食客都在自顾自地吃喝着,似乎没有人对他们这两桌感兴趣。 但是,在这种公共场合,你妄言身家几十万,可是会召来小人的。虽然他们有些武力,但这是在巴达维亚,荷兰人的地盘上,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 “曹爷!”周应平开口说道,“物资采买巨大,明日我们可多找几个牙人,分头进行。你看如何?”相处两月有余,他也随着众人称呼曹雄为曹爷。 “生意方面的事,一切由周掌柜做主。老胡,你跟着帮忙。”曹雄说道。来之前,齐天曾经说过,采买物资,以周应平为主,毕竟是商人世家。 虽然,其间也免不了被他上下其手,占些便宜。但总比一群拿刀的去采买时,被坑得连裤子也没有,要强得多。 周应平晒然一笑,派个老海贼跟着我,是监视我吗? “……这西人可真狠哪!……岛上的土人被杀得血流成河,……苏禄人四散于山野……” 隔着几个桌子,四个海商人正在谈论着南洋一带的奇闻轶事,此时,便说到了西班牙人与苏禄国之间的征战。 曹雄听了只言片语,示意胡文进将那四人请来,说说苏禄之事。 “哦,诸位,幸好是一个多月前离开苏禄。否则的话……”海商之间互通信息,也是常有的事。那桌上四人也没客气,胡文进一邀,便大方地移座过来。 “那苏禄具体是怎么个情况?”胡文进想到,毕竟与那苏禄国的几个王爷有点交情,便想知道苏禄国现今情况如何。 “……一个月前,占据吕宋的佛郎机人出动大小战船五十余艘,战兵近万人,攻入那苏禄国最大岛屿。苏禄国先是据城而守,杀伤众多夷人和附属土兵。” “但那佛郎机人将火炮运上岸来,只半日不到,就轰开城墙。夷人恨苏禄国杀伤己方数百人,便纵容土兵劫掠屠杀岛上所有苏禄国城镇村寨。” “暴虐屠杀持续了半月之久,诺大一个岛,到处都是死人,还有残垣断壁。唉,这夷人就是野蛮,好好的把一个人畜兴旺的大岛,几乎变成了无人区!” “佛郎机人屠了那个大岛,尚不甘心。听说十几天前,又集结大兵往苏禄岛王城而去,说不得,又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曹雄听了,不免心下疑惑。记得,那个苏禄国的东王曾询问齐天如何对抗吕宋的佛郎机人和渤泥国的两面夹击之势。当时小天就说过,佛郎机人船坚炮利,不可力敌,应坚壁清野,依靠山野林间来退敌,方有一线胜机。 怎的,苏禄国居然在巴拉望岛上与那佛郎机人正面硬刚了一次,还杀伤众多。 曹雄摇摇头,大概那个东王大破渤泥国王都,自信心膨胀了,觉得可以跟那佛郎机人一较高下了。结果,被残酷的现实打了脸。 “更可虑的是,婆罗洲的渤泥国为了报复苏禄国攻破其文莱城。也派出数百艘小船,五六千兵士,去扫荡苏禄国众多岛屿。……这苏禄小国呀,我看呀,要被人给灭了哟!” 众人听罢,无不唏嘘。不论是小国家,还是小势力,你可以胜利无数次,但只要失败一次,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难怪,齐天一个劲得强调,在自己还更弱小的时候,一定要去抱个大腿,这个大腿还必须很粗。 那么,南洋一片,谁的大腿最粗呢?不言而喻呀!曹雄暗自叹了一口气,看来未来几天,去找荷兰人商谈合作,自己姿态还需放低一点。 “其实呀,不论是那佛郎机人攻苏禄,还是那渤泥攻苏禄,最后得了好的,却是这荷兰人。”那个短須黑脸的海商笑着摇了摇头。 “此话怎讲?” “那荷兰人趁那渤泥大兵尽出的时机,出大船三艘,又占了婆罗洲南部沿海几个城镇,击破数个土邦部落。这眼看着呀,婆罗洲南部沿海都要让荷兰人快夺占完了!” 嘿,这荷兰人,真不简单!不仅实力强大,还有一手看风取巧,趁火打劫的本事。瞧瞧,这不就是那个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嘛! 对此,曹雄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荷兰人的势力在南洋进一步的扩展,“大腿”愈发粗壮了;忧的是,荷兰人如此钻营风格,到时候会不会把攀附“大腿”的小弟,根据其自身利益原则而随意抛弃或者……一口吃掉! 曹雄有些后悔,说不定把齐天带来,或许会有些应对之策。 罢了,荷兰人如此强势,该低头时就低头吧。等俺们发展起来了,再把腰杆挺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要做一方势力之枭雄。 按齐天所说的,多学学春秋的越王勾践,忍辱负重,最后成就一番霸业。 俺老曹也行! 第十六章 巴达维亚风云(三) 巴达维亚市政厅位于城市的东北侧,是一幢修建于1621年的条石建筑,厚重,坚固,与其说是市政厅办公场所,不如说是一座堡垒,更为贴切。 确实如此,1619年,荷兰人征服这座城市后,为了防备万丹王国的反击,市内很多建筑都偏向于坚固耐用,兼具堡垒作用。 当然,随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逐步扩张和势力延伸,逐渐成为远东地区最强大的殖民势力,落后野蛮地万丹王国已不足以威胁巴达维亚的安全。 因此,东印度公司正计划着手,准备修建一座更能代表公司实力和形象的市政厅。初步选址地点,就定在市中心。但鉴于,目前公司股东要求提高分红数额的压力,以及针对郑芝龙海上势力的对抗,资金支出有些困难,因而,新的市政厅修建计划不得不无限期往后推迟。 “总督阁下,各位代表,锡兰(斯里兰卡)虽然是葡萄牙人先行到达那里,但他们的经营情况并不理想……” “……锡兰岛上有珍贵的蓝宝石,这是欧洲各王室的最爱,可以提供巨额利润……” “……当然,我们不能忽视的是,锡兰有遍布全岛的肉桂。……先生们,我认为这对我们东印度地区,是个巨大的挑战。” “……因此,我们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失败,而放弃锡兰。科伦坡,葡萄牙人经营多年,夺占它,可能存在巨大的困难。但,我们为什么不在锡兰的其他地方再去尝试一下。” 市政厅的一间宽大的会议室里,东印度公司的印度委员会和各殖民机构负责人,正在进行一场针对周边局势的研讨,以便做出公司下一步的经营方针和具体措施。 由于,在去年针对锡兰的殖民活动,遭到了一次严重的挫败。在科伦坡附近登陆的一百多人,不到两个月,竟然全灭。 葡萄牙实力弱小,不敢正面以对。但这不妨碍它利用深耕锡兰多年的人脉和资源,轻松地挑动当地土人对荷兰人发起了攻击。 当荷兰东印度公司的第二批支援船队再次到达登陆营地时,看到的是被烧成一片白地的惨淡景象,人口,牲畜,物资,全都没有了。 荷兰人无奈地打道回府,暂停了殖民锡兰的计划。 但,今天,印度委员会的一个代表却提出了再次殖民锡兰的计划。 “我认为,针对锡兰的行动,必须要双管齐下。首先,公司应派出具有威慑力的舰队驶往马六甲,震慑威胁葡萄牙人。其次,……” “最后,殖民人员构成,多以爪哇人和明人为主,毕竟,他们可以很快地适应当地环境……” 荷兰东印度群岛总督亨德瑞克?布朗维尔听完代表发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作为公司应高级职员,当地军政民政的首脑人物,当然希望,在自己的任期内做出一番漂亮的业绩。 可是,该死的公司财务控制制度,限制了东印度殖民机构的发展。支出大于收益的,肯定会被否决,投资大收益小的,会被公司质疑,投资长收益慢的,会被股东抗议。 两年前,在料罗湾海战中,荷兰人被郑芝龙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为此,总督亨德瑞克?布朗维尔受到了公司十七人委员会的质询,为损失了公司众多财产而做出说明。 其实,按照亨德瑞克?布朗维尔总督的计划,原本要抽调公司二十艘以上的战船,一举将郑芝龙的海上势力击垮。 但是,被印度委员会给否决,因为欧洲那边需要及时地运回香料,瓷器以及珍贵的丝绸,不能因为战争,而影响公司利益。因而,那次海战,荷兰人仅出动了八艘战船,并联合刘香一起攻击郑芝龙。 结果,可想而知,郑芝龙那几百艘小船,如同蚂蚁般地不停涌上来,直至啃噬你的骨肉。 “对了,路德维德先生。”亨德瑞克?布朗维尔总督转头看着右侧安坐的东印度公司印度委员会高级商务参赞康尼特?路德维德,“你建议收拢和援助那些尼古拉斯(郑芝龙的西方教名)的反对者,计划进行的如何?” 一个月前,康尼特?路德维德在从福尔摩萨返回巴达维亚的时候,遭遇了两艘可耻的海盗船,幸好被五艘途径该处的“见义勇为的英雄”所搭救。而这五艘船的所有者,正好就是原来的合作伙伴刘香的一部分。 因而,在返回巴达维亚后,康尼特?路德维德向他提交了一份建议,收拢和支援所有的郑芝龙势力的反对者,将他们一一控制在殖民机构下,对抗郑芝龙在大明沿海的武力威胁。 为了保证商船的过往安全,不得不向郑芝龙势力以每船缴纳两千至三千两白银,这简直就是对东印度公司的侮辱。必须找机会,狠狠地打击一下郑芝龙的嚣张气焰。 “总督阁下,目前为止,我已联系了七支海上势力。他们都曾与尼古拉斯发生过争斗。毫不意外的,他们都失败了。” 康尼特?路德维德说道:“现在这些海上势力,大的,船不过五六艘,人数不过一两百。小的,甚至只有一艘船,人员二三十。遗憾的是,他们所拥有的船,都是体型较小的明制戎客船。” “不过,其中有一支势力,有大船五艘,虽然其中四艘也是火力较弱的中型海船,但他们拥有一艘武力强大的西班牙大帆船。” 众所周知,荷兰人在远东,在东印度群岛,是没有专业战舰的。进行海战的,一般都是武装商船,大小火炮只有二十到三十门。 但,即使这样,荷兰人的武装商船,也是远东地区各方势力所不能抗衡的,更不论,已落后西方造船技术百年的大明。 而西班牙大帆船,虽然也不是专业战舰,但它要经常巡防海盗丛生的加勒比海,要跨两大洋进行全球运输,其形制,火力,防护,远远不是普通荷兰武装商船所能相比。 西班牙大帆船经过与英格兰,荷兰,法兰西,奥斯曼等大国无数次战争,其补充,因为国力的消耗,而无法及时进行,最终被它无数的对手一一送进了海底,再无往昔辉煌。 “更重要的是,他们似乎很有钱。”康尼特?路德维德说到着,笑了笑,“可能,他们抢劫了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吧。……我觉得,他们是一个值得我们投资的对象。” “很好,我相信你的专业判断!”亨德瑞克?布朗维尔总督点点头,“为此,我们可以付出前期投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们也可以给予人力物力的无偿支援。但,他们必须服从公司的整体利益,服从公司的调度安排。” “为了便于控制他们,我建议,对所有的武装势力,不做整合,归于一人控制,以免做大。我们要分别加以控制。嗯,这件事就委托路德维德先生负责,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给予协助。” “遵命,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朝亨德瑞克?布朗维尔总督点头示意。 “……下面,我们再讨论一下,关于婆罗洲的殖民进展情况……” “路德维德先生,如果您方便的话,在散会后,我请你去橙色家乡喝一杯。听说,他们新到了一批来自波尔图的香槟。……顺便再聊聊那些小海贼如何组织和协调。”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在桌旁悄声对路德维德说道。 “好的,范迪克上校。”路德维德矜持地点了点头,“我们可不能小瞧这些……小海贼,说不定,以后会起大作用。或许,也可以撬动远东现有秩序的某个支点!” 第十七章 巴达维亚风云(四) “路德维德先生,上午有几个明国人来找您。根据您的日程安排,我让他明天下午再过来拜访您!”日耳曼管家恭敬地向路德维德报告。 “明国人?”路德维德怔了一下,“是华人甲必丹苏吗?” 为了能更好地同华人打交道,并且有序地管理华人社区,荷兰人从最具威望的华人中选出一名首领,授予其华人甲必丹,在华人社区中有着较为广泛的接受度,后逐步发展成为荷印地区协助荷兰人管理华人事务的专门职务,是17、18世纪巴达维亚华人的最高官阶。 路德维德口中指的苏,指的时当时巴达维亚华人首领苏鸣岗。近期,经常过来与他商讨有关华人征税,拓田,贸易等方面的事情,因而显得漫不经心。 “哦,不是苏。……他说他叫朝,还拿了您的推荐信。” “朝?还有我的推荐信?”路德维德疑惑地看着他的日耳曼管家。 “是的,先生。推荐信,给您放到书房了。……哦,还有好几份礼物,是他们送来的。给您放到收藏室了,还没有拆封!先生!” “好的,我知道了。”路德维德点点头,“让仆人给我泡点明国茶叶,送到书房来。哦,真该死,下一次,不能再喝这么多的酒了!”说着,朝书房走去,他跟好奇,什么人会拿了他的推荐信。过多的酒精,似乎有些扰乱了他的记忆。 进了书房,路德维德先是随意地坐在门边的椅子上,发了一会呆。直到一个爪哇仆人轻手轻脚地将一壶茶水端进来,他才回过神来。 他摇头苦笑一声,来到书桌旁,瞥了一眼,一封书信赫然摆在书桌的正中。 拿起书信,拆开封面,抽出信纸。 “哦,上帝。……是他们来了!朝凶……”路德维德笑着抖动了两下信纸。 巴达维亚南城集市,有全城乃至整个东印度群岛最大的粮食交易中心。暹罗、占城、安南、爪哇、婆罗洲等各地的粮食交易商,均在此汇集。而买家主要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各殖民机构,以及葡萄牙,英格兰,法兰西等国在此地的殖民点。 上午,周应平雇了一个华人牙人,便直奔此处。 “你们要买六千石稻米?”周应平对面粮食商人惊讶地问道。 周应平看了看旁边的胡文进,无奈地点点头。稻米这东西,在东南亚是最不值钱的商品。人家见你是个大明海商,自然惊讶无比了。 大明的商人如果要买稻米,一般直接到安南或者占城去采买了,怎么可能多跑路到这巴达维亚来买呢! 六千石稻米,数量虽说较大,但筹措也是极为容易,可以说,这是一桩极好的生意。 但是,就因为是一桩极好的生意,宋恩芳宋大掌柜就有些犹疑。是骗子,还是闲着没事消遣咱家! “除了采买六千石稻米,如果你这里还能筹集小麦,高粱,玉米之类的,也可以一并在你处采买。”周应平继续说道。 “稻米及其他粮食在我处采买,均无问题。但……,但你可愿意缴纳部分定金与我。”宋恩芳内心且喜且忧。 “没问题!银子,还是西洋银币?”胡文进看到宋恩芳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甚为不喜,粗着嗓子吼道:“俺断不可能少了你的银钱!说不得,以后还要买得更多呢!” 曹雄他们此次出来,将劫掠吕宋的所有西班牙银比索全都带来了,同时,还准备了近二十万两……银块,以及若干渤泥分赃而来的珍宝,算得上财大气粗。 区区六千石稻米钱,胡文进根本就没放在眼里。瞧不起谁呢,爷现在兜里有钱,还是大把的钱! 周应平苦笑两声,示意雇来的牙人与宋恩芳一起去市场监管处,签订采买意向书。 “大陆,带着宋掌柜去船上拿银子!”胡文进看了看笔墨未干的采买意向书,回头朝齐大陆吩咐道。 宋恩芳大喜,签了采买意向书,待会再取了定金,这笔生意就十拿九稳了。转手之间,自己净赚五六百两银子。而且,他们还要采买小麦,玉米,高粱等,加起来,自己岂不是可以赚六七百两银子。听说,以后他们还要陆续采买,那自己可得好好维持住这个大客户。 下午,周应平与胡文进又陆续采买若干农具,各类粮食和蔬菜种子,以及大量的香料,食盐。离开市场时,与众商家统统约定五日后码头交货,并届时支付尾银。 “今日顺利,将采买清单中关于粮食和农具,种子等物资均已完成。” 晚间,众人又聚在那个食肆,边吃边聊白天的各自工作进展情况。 “当然,主要是今天的采买比较简单。明日计划,……工业类别……,俺的娘嘞,小天这是写了多少呀,零零碎碎十几页纸!”胡文进翻看了一下齐天给罗列的物资采买清单,看到那许多一行行,一列列,字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字,顿感头大。 索性将清单递给周应平,让他这个诸多在坐唯一认字的小海商去筹措采买。 “其实最关键的是,要招揽一些工匠艺人,这个有些难办。”胡文进继续头疼。 “老胡,去城中各个工坊看看,如何?咱们大不了,花大价钱雇些工匠艺人回去!”曹雄笑着建议道。 “不可呀,曹爷!”周应平苦笑一声,放下筷子,对曹雄拱手道:“工匠艺人乃是工坊关键所在之一,那些场主岂能让你随意利诱他工坊中的工匠?……此举,会犯众怒的。” “犯了众怒咋的?俺们还怕了他们?”胡文进嚷道。 “胡爷,巴达维亚的众多华人富商工坊场主,一般都是同气连枝!犯了众怒,咱们在巴达维亚可就什么事都办不成了!”周应平说道。 做生意,采买物资,与人沟通,交联商人,你们这些海盗,还真的是……不专业!咦,专业这个词,形容的真好。 “那……,周掌柜,我们又该如何呢?”曹雄止住胡文进继续胡搅蛮缠,侧身虚心问道。 “……那当拜访此地的华人甲必丹。如果他能帮着出面组织协调,想必此事就极为容易!” “那行,明天上午俺就去拜访这个……甲必丹,给他送些礼品。求他帮帮忙,给俺招揽一些有用的工匠艺人。”曹雄点头说道。 “曹爷,拜访的那个荷兰人,情况如何?”胡文进问道。 “今天呀,人家没在屋里,喊俺们明天下午再去。”曹雄仰头喝了一碗米酒。 “小天说他是个大人物!……到底有多大?” “俺也不知道。反正,看着门楣停大,还有西洋兵士守着门口,估摸着,是个大人物吧。”曹雄一直都没搞明白,你说你一个商行,怎么就能管着这么多地?齐天说,别人那是股份制公司,好多人合伙来这南洋殖民,经营。 管理地方,抢夺他国土地,不该是朝廷的事吗?这西洋,这荷兰人,太邪门了。居然擅自替他们的朝廷开疆扩土,管理军民两政。可能,也是跟俺一样,想造朝廷的反,自立门户? 放下自己的心思,又问了问,船上兄弟轮流下船放松,有没有惹出什么乱子。 “兄弟下得船来,就是闹腾一点,倒没怎么出乱子。况且,每次都是由大江和汝成分别带队,稍稍约束着他们。”胡文进说道。 “那就好!但是,还是要多多告诫兄弟们,巴达维亚乃荷兰人治下大埠,不能随意造次。” “放心,曹爷,兄弟们都省的!” “曹爷,曹爷!”这时,留守客栈的高友福匆匆跑来。 “何事?”曹雄见高友福跑得慌张,心里一沉,客栈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曹爷,客栈来了一队西洋兵士,为首的夷人,点名要找你!” 众人一听,全都豁然站立起来,惊诧地看着曹雄。 第十八章 巴达维亚风云(五) 曹雄乍一听,有一队西洋兵士来客栈找他,心中也是一慌。咱莫不是被那荷兰人给诓了,想夺占俺的船和财物,还要把俺抓起来? 可转念一想,狗日的,俺们可是救过那个荷兰大人物的命,可也不能说翻脸就翻脸呀!而且,俺上午才去过他家,还按照小天的建议,送了重礼的。 “他们还说了什么?”曹雄强自镇定地问道。 “还说,时间有点晚了,让你快点,不要让他家大人多等……” “狗日的,别人让你来叫人,你慌个什么!”曹雄听了,这似乎不是来抓他的,倒有点像请他去做客的架势。 果然,回到客栈,曹雄立刻就认出了那个大人物家的红胡子管家。 安里·克雷多是路德维德在巴达维亚官邸的管家,萨克森人。三年前,随路德维德一起来到了遥远的东印度群岛,负责打理他在巴达维亚官邸及城外乡间别墅,还有他在公司及商业上延伸出来的各种私人事务。 晚餐过后,康尼特?路德维德先生便吩咐他,立刻将上午来拜访的那个明国人“朝凶”,带到他的官邸,有些事情需要与他沟通。 安里·克雷多不敢怠慢,立刻在府邸外,叫了一队日耳曼雇佣兵,朝曹雄所说的那个客栈而来。 “亲爱的朝,路德维德先生需要你立刻去见他。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和你商量。请跟我走吧!” 曹雄听完通译的传话,点点头。 “都待在客栈里,等我回来!”曹雄转身对众人说道。 “舅父,我陪你去?”齐大陆有些不放心。 曹雄看了看齐大陆,一想,万一有个什么事,确实要有个回去报信的。他转头探寻地望着那个红胡子管家。 安里·克雷多耸耸肩,多带个随从而已,难道他们还敢对路德维德先生有不轨企图。 一路随着一队西洋兵士,穿街过市,即使在晚上,巴达维亚仍旧显得热闹非凡。食肆,酒馆,赌场,还有妓馆,荷兰人,日耳曼人,英格兰人,大明人……充斥其中。 巴达维亚经过荷兰人十六年的经营,已经呈现出区域贸易中心既有的繁盛和富足。 当曹雄与齐大陆被带到路德维德书房时,对方显然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一壶清茶,已去了一半。 康尼特?路德维德笑着伸手示意曹雄坐在靠窗的长椅上,然后看了看曹雄身旁的齐大陆,不由皱眉瞥了他的管家一眼。 安里·克雷多连忙说道:“是朝先生的侄儿,至亲的人。” 路德维德点点头,再次微笑地看着曹雄。 “你们安身的小岛……可还好。”路德维德问道。 曹雄有些惊讶地看着路德维德身旁的红胡子管家,他居然能说一口不错的大明官话,一字一句地转述着路德维德说的话。 “还行,地方有些荒芜,还需要几年的整治。”曹雄说道。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俺们就是有些物资缺乏。……这次来巴达维亚,除了见你,就是采买一些货物回去。” “……俺们还想买一些火炮,火枪,不知道可以不?” 路德维德听了,先是一愣,火枪火炮的前期支援,本来就是委员会和总督提前计议好的。毕竟,要养一个打手,你必须先得把他武装一下吧。 路德维德点点头,表示同意,至于是购买,还是赠送,也没明确表态。 曹雄见对方如此痛快的答应,心中一松,挠头想了想,招揽人口的事,估计人家也没义务帮忙,还得靠自己。 “那俺们也就没什么难事麻烦你了?”曹雄觉得初次接触,条件还是不要提太多。 路德维德有些惊讶,他曾接触过五六波小股海上势力,他们一见面,就是要钱,要粮,要武器,甚至,还有想要战船的。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厌烦和一丝无奈。同时,无形中,也加大了公司此次组织豢养打手计划的资金预算。 本来,在与曹雄会面之前,他已经做好了对方开口讨要巨量金钱和物资的思想准备。因为对方不仅拥有一定的实力,而且还曾救过自己的命。 谁曾料想,对方只是仅仅提出火炮火枪的需求,如果刚才安里管家转述准确的话,对方是想要购买,不是免费求取。 这一刻,路德维德心中对曹雄的好感,一下子上升了无数个高度。 对方既然如此知趣,那么自己也不能过多算计了。 “公司准备给你们提供二十门火炮,从4磅的小炮,到18磅的舰炮,数量不等,附带火药100桶,各类弹丸500枚;火枪100枝,也是附带火药弹丸。……免费给你们!”说完,路德维德笑着,朝身后铺垫了珍贵皮毛的椅背靠了上去,静静的看着对方的反应。 啥,火炮火枪,还有附带的火药弹丸,都免费送给俺?曹雄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就咧开了。这好事,不要白不要!本想着花钱来买的,可不曾想,荷兰红毛鬼居然免费赠送! 等等,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荷兰人如此大方,可是要图谋俺们什么? “路大人,您免费送俺们这么多武器,可需要俺们做什么?”曹雄冷静下来,小心地问道。 “现在,暂时不需要你们做什么。”路德维德满意地看着曹雄,被许诺了这么多东西,虽然高兴了一下。但,还是很冷静地询问由此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是一个潜力不错的合作伙伴。 “因为,你们目前还需要……发展一下自己的实力,不是吗?” “那,等俺们有些实力的时候,需要俺们做什么?” “为我们公司整体利益最大化而服务!比如说,打击一下我们的竞争对手,……郑芝龙,我想,这也是你们很想做的。对吗。” “有时候,还要帮我们打击公司商馆(殖民点)附近野蛮的土人,当然,你们在这一过程中,也会收获点什么。” 果然,以后要把老子当枪使,指哪打哪,不能违逆, “打土人,俺愿意!打你们的竞争对手,俺也愿意!打郑芝龙,俺更愿意!……但,俺不到大明陆地上,去为你们糟蹋大明百姓!”曹雄正色看着路德维德。 路德维德边听边点头,最后听到曹雄说,不愿意去大明陆地上糟蹋大明百姓,不由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管家。 安里·克雷多想了想,然后轻声说道:“大概是说,不愿意帮我们去大明抓猪仔(劳工)。” 路德维德听了,恍然大悟。他没有生气,反而更加高看了曹雄。嗯,是个有民族担当的英雄。无妨,既然他不愿意以后帮公司抓猪仔,那自然会有其他武装势力愿意做。 他点头,表示同意了曹雄的约定。 “接下来,你准备做些什么。”路德维德谈完了合作的大方向,便有些随意地问道。 “俺在巴达维亚,先买些吃的用的,带回家。然后,准备去一趟大明,招揽一些人手。帮着俺去种田,做工看家,还有补充船上的水手,” 路德维德点点头,这些大小不一的海上势力,除非被一方势力彻底吞灭。否则,给他两三年时间,很快就会从大陆补充以前的损失,再次发展壮大。 以前的刘香,两年前被郑芝龙在料罗湾打得几乎全军覆没。可刘香带着几个骨干逃离后,不到两年,又拉起一支两千多人的队伍。直到两个多月前,被郑芝龙击杀于田尾洋。 “舅父,……燧发枪。”曹雄身旁的齐大陆突然小声地说道。 曹雄一凛,也想起了齐天说过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燧发枪会逐步淘汰各种落后的火绳枪。 “那个……,路大人,你们免费送给俺们的火枪,可不可以都是燧发枪?” 路德维德听了,有些惊讶。燧发枪在欧洲各国军队中,装备的都很少,盖因其造价相对较高,与火绳枪性价比没多少优势。 并且,欧洲三十年战争已经持续了十几年,各国财政都有点吃不住劲了,更不会在军队中全面汰换火绳枪。 因此,燧发枪虽然问世已经多年,却一直未能在各国军队中普及和列装。 “你们倒是对火枪规格形制了解不少呀!”路德维德不由赞了曹雄一句。因为是一个纯粹的商人,他对燧发枪和火绳枪的优劣倒不怎么了解。 既然都是火枪,想必也差不了多少,路德维德无所谓地摇摇头,朝他的管家说道:“那就给他们调换成燧发枪。” “先生,这……恐怕有些问题。”安里·克雷多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道。 第十九章 巴达维亚风云(六) 嗯,换个火枪居然有问题?路德维德闻言,邹着眉头看着他的管家。 安里·克雷多凑近路德维德耳边,“近期新到的燧发枪,全部都在巴达维亚陆军司令那里。……而且,他们刚刚把军中的火绳枪替换成燧发枪,一共是四百枝,” “嘶……”路德维德一听,就明白了,这还真是一个难题。不说殖民军队刚完成换装,再让他们将燧发枪换下来给曹雄,必然会引起军队反感。 就说陆军司令皮特·库鲁茨上校,是奥兰治家族势力推荐而来。 联省共和国(荷兰)内部一直有两派政治势力。一派就是以现在的两级议会议员,海军,贸易商人为主的共和派,主张削弱王权,积极发展自由贸易。 而另一派则是以奥兰治王室家族为首的王党派,主要以军队中高级军官和国内大地主为主,主张树立王权,关注国内发展和低层农民和手工艺者权益。 路德维德自然是属于共和派,试问,他如何能轻易从殖民军队里随意地替换火枪。 “此事,我会想办法。”路德维德觉得,自己还是要试一试,毕竟他可是把话给说满了。若弄不出燧发枪,岂不是让人小看了。商人的头脑,迅速让他计算出了最少两种方法弄出燧发枪,无非,多花点代价而已。 看着夜色已晚,而且关于合作的大方向已基本谈妥,曹雄便告辞离去。 路德维德嘱咐他后天来市政厅找他,签署一份详细的合作协议。届时,会有殖民机构的一些部门和人员与之对接,要他做好准备。同时,保证协议内容不会超出今晚二人的谈话框架。 “舅父,咱们这算是投了荷兰人吗。”半路上,齐大陆问道。 “也算是,也算不是!”曹雄瓮声瓮气地说道。 “那到底算是,还是……算不是?” “你个憨货!”曹雄笑骂一句,“回到汉洲建业城,问你弟弟去!……老子真怀疑,你是不是我那个老姐亲生的!” “啊?”齐大陆不由停了下来,手抓了抓脑门寸许的短发,“俺咋不是我娘亲生的?……你咋不说老四不是俺娘亲生的呢?瞧着,比俺和大哥,二哥都要懂得多!” 次日清晨,胡文进与周应平照例雇了一个牙人,往工坊市场而去!准备采买各种工具,铜,铁等物资, 曹雄和齐大陆带着几个弟兄也出了门,花了一个银币,请人带着他们去拜访巴达维亚城华人甲必丹苏鸣岗。 苏鸣岗今年已是五十五岁了,在巴达维亚待了整整五十年。从以前强盛的万丹王国查雅加尔达,到如今的荷兰东印度公司治下的巴达维亚。他也从一个普通的明人移民,逐步成为此地的华人首领。1632年,正式被荷兰殖民机构任命为华人甲必丹。 苏鸣岗的府邸是典型的明式风格,前后三进院子,亭台楼谢,小桥流水,屋影重叠,俨然大明江南豪绅宅邸。 曹雄扯了一把东张西望的齐大陆,老实地跟在一个管家后面,朝中庭会客的房屋走去。 皆凡来往大明和巴达维亚的海商前来拜访,苏鸣岗一般都会亲自接待。一来,乡梓之情,尽地主之谊;二来,商业信息互通有无,彼此委托交易,亦为常有之事。 否则,苏鸣岗何能掌控巴达维亚华人商业,并与荷兰殖民机构进行官方互动。无他,垄断信息而已。 “苏老爷子,俺姓曹名雄。数月前,俺是跟着刘香做海上买卖的。但一时不查,被人坑了,一路流落南洋。”曹雄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 苏鸣岗一听,哦,做海盗的。那么,今天是来我这儿打秋风来了。接济个千儿八百两银子,也不是不可以。他含着笑,准备继续听曹雄想讨要多少银子。 “不过,俺们现在距巴达维亚十几天航程的地方,找了一个落脚之地。因为想要开几个维持必要生活的工坊,但是呢,没有工匠艺人。……所以,想请苏老爷子帮帮忙,给俺寻二三十个。” 啊?不要钱呀! 要人?要工匠艺人? 苏鸣岗惊诧莫名,你们这些海盗除了会抢掠,会砍人,难道,还会搞生产弄建设? “苏老爷子,苏老爷子……”曹雄说完,见苏鸣岗半天没说话,却在那里发起呆来,便忍不住唤他,“如果,你觉得难办,俺再去想其他办法!” “哦,老朽年迈,反应有些迟缓,怠慢诸位好汉!”苏鸣岗连忙收了心神,正色回答:“工匠艺人乃是……” “爷爷,爷爷!”一道轻盈的身影跑了进来,嘴里还大呼着:“爷爷,三哥愈发不成样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跑到苏鸣岗身边,挽着他的胳膊,说道:“三哥又把我的银子骗走了,必定是要去买些稀奇玩意,去讨好那林家妹子。” 屋中所有人的目光均被这少女吸引。翠绿色的明式襦裙,腰间几根粉色的流苏,头上挽着少女发式,一根简单的珠钗,衬托着略带婴儿肥的鹅蛋脸,显得娇俏动人。 “不要胡闹,没见有客人!”苏鸣岗轻喝一声。 那少女回头一看,不由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然后泯着嘴躲在苏鸣岗身后。 “诸位好汉,见笑了?”苏鸣岗眼神示意那少女出去后,谦然地抱拳说道:“求取工匠,本无不可。但诸位也知道,南洋之地,距大明万里之遥,工匠艺人得之,实属不易,本地工坊,若失去艺人,那何以生存。” “所以,非老朽不愿助你等,而是不敢贸然夺他人工坊之根基呀!诸位,倘若真的想求取工匠,何不往大明一行?” “往大明招揽工匠艺人也不是不行,”曹雄说道:“俺想着,能就近在此找来工匠,可省更多时间和精力。……既然如此,工匠艺人的事,俺再另想办法。今天,真是打扰苏老爷子了。……区区薄礼,你就收下。说不得,俺们以后有其他难事来找你。” 送走曹雄一行人后,苏鸣岗静静的坐在屋中,回想着刚才的会面,是否有不妥和得罪的言语。在巴达维亚这种东西方交汇,各种人物势力聚集的地方,你不得不谨言瑾行,这也是他苏鸣岗能成为华人首领所独到之处。 “爷爷,他们是什么人?”那个灵动的少女轻轻的走到苏鸣岗身边。 “他们呀,是海盗。”苏鸣岗宠溺地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孙女。 “海盗?我怎么看不像呀!……嘻嘻,那个小和尚模样的,看着傻呆呆的。” 苏鸣岗笑了笑,“你要是再这么闹腾,就把你嫁给海盗,天天泡在海上。” “那多好呀!见风看浪的,多自由自在!” “好,再过一年,你年满十六,就把你嫁过去!” “嘻嘻……,爷爷,我都等不及了!” “……这孩子!” “大陆,大陆!……你个憨货,发什么傻呢?”出了苏府,众人准备去城中各处工坊看看。曹雄却瞧见齐大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唤了两声,没动静,便揣了一脚。 “啊……”齐大陆方才醒来,“舅父,什么事?” “你想啥呢?” “俺……俺没想啥……”说着说着,齐大陆脸红了。那少女,真好看,要是能娶来做媳妇,俺死了也愿意,心里如是想着。 第二十章 巴达维亚风云(七) 来到巴达维亚第三天,粮食,种子,工具,铜铁铅金属等物资均已订购。接下来,就是各种牲畜,猫狗鸡鸭鹅等。 “真没想到,都是当年在大明见惯了的东西,现在却要全部采买回汉洲。”胡文进连着跑了两天,接触了无数货商,着实让他头昏眼晕。 “要不,就全让那个周掌柜负责,你带着兄弟们放松一天?”曹雄笑着说道,“今天,无非买些牲畜,到时候,你找个牙人稍微核对一下。想来,也亏不了咱们多少银钱。” 曹雄这么一说,胡文进颇为意动。巴达维亚,繁华大埠,是该寻些乐子。看见曹雄朝他点了点头,便高兴地去寻兄弟们而去。 “大陆,你要去吗?”曹雄转头问齐大陆。 “俺不去!俺跟着你,保护你。”齐大陆闷声闷气地说道。 “大陆,瞧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都护不得曹爷安全似的!”身旁的李祥庆没好气地说道。 “俺没说你们护不得舅父!”齐大陆急忙分辨,“俺只是……只是觉得城内没啥逛的……” 曹雄摇摇头,带着众人往市政厅而去。 果然,市政厅一干东印度公司低级职员已经准备好了两份协议让曹雄来签署。 一份是物资支援协议,简略地概述予以他们相应的物资、武备、人员等方面的援助。 另一份,就是指导合作协议,未来五年,曹雄武装势力将根据东印度公司的指导,适时出动船只、武装人员排除可能存在,或已经存在妨害东印度公司相关利益的障碍。具体障碍,由东印度公司适时指定,并停供相信便利条件,协助、支持曹雄武装势力的行动。 曹雄听了通译的翻译,当时就有点傻了。 这都啥呀?俺怎么没明白什么意思。 曹雄双眼瞪着对面几个东印度公司的职员,而对方也看着他。怎么拿着笔,迟迟不签字。路德维德先生不是说,一切都提前沟通过了吗? “曹,有什么问题吗?”其中一个东印度公司的职员忍不住问了一句。 “能给俺用大白话解释一下吗?”曹雄哪见过如此西方专业术语的协议。 东印度公司的那些职员互相看了看,双手一摊,一起看着通译。 通译也愣了,以前跟东印度公司签协议的土邦也好,商人也好,或者海盗之流的武装势力也好,自己只要把荷兰人的协议内容说一遍,人家根本都没要我来解释一下,直接就签了。 怎么今天这位,不走寻常路。其实,只怪齐天经常跟曹雄说什么卖国条约,丧权辱国,以及合同陷阱。弄得老曹有些紧张,生怕签了卖身契。 “整个协议,用大白话解释,就是未来五年,你们要根据荷兰老爷的指示,去打击和征服一些有损荷兰老爷利益的土邦,海上势力,比如说郑芝龙,葡萄牙人等等之类的。”通译根据荷兰人一贯的行为,给出了直白的解释。 “哦,俺这就明白了。”说着,曹雄拿起笔,在协议最后一页,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几个东印度公司的职员,顿时喜笑颜开,嘴里高声地祝贺着。 曹雄也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但心里却有点七上八下。在临来巴达维亚之前,齐天曾经说过,如果荷兰人让他签署一份非常难以接受的合作协议,为了赢的短暂的发展时间,捏着鼻子也要签。 至于能否严格遵守,尚且两说。但,如果自身发展壮大了,找个理由,撕毁这份协议就是了。因为,强者和弱者之间,是不可能存在公平的合作协议,尤其是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 这么无耻的建议,曹雄思量再三,似乎也只能这样了。但他还是担心,荷兰人肯定有防范措施,不可能让你一个弱者,随随便便占它的便宜。 合作协议签署完毕,接下来几天,就等着荷兰人将支援他们的火炮火枪装运上船,基本上与荷兰官方之间的首次接触就结束了。只需要将清单上的物资采买完毕,即可返回汉洲。 “曹爷,不好了!”曹雄等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几个职员正在告辞,留守客栈的冯尧喜匆匆跑来,“老胡他们被西洋兵给抓了!” “怎么回事?说清楚!”曹雄此时,不认为是荷兰人故意找茬抓人质,似乎没什么意义。 “齐二哥带着人在集市看热闹,结果遇到以前刘香的手下,赖四。争执了几句,齐二哥突然就冲上去,将赖四打到在地,然后就群殴起来。” “……老胡听到消息,也赶了过去,没成想,来了很多西洋兵和土兵,将他们一起围了!然后……” “刘香的余孽还没死完?”曹雄瞪着眼睛,说道,“大江一向沉稳,那些狗贼定是说了什么,激怒了大江!” “舅父,咱们回船上拿了武器去救人?”齐大陆听到二哥被抓了,顿时有些急了。 “咱们才几个人!”曹雄摁住齐大陆,“走,跟俺去市政厅找路大人去!”说着,转身又回到市政厅。 康尼特?路德维德满意地笑了,华人甲必丹苏鸣岗和华商领袖林六哥二人为首的一众华商,知情识趣,对于巴达维亚殖民机构提出的加税方案,居然统统全盘接受。 本来,以为会多花费些时间和言语准备耐心说服他们。东印度公司因为需要兑现去年的分红承诺,以及联省执政府的战争经费摊派,帐上的资金已然不多了。月初的时候,派出战船和武装人员攻击婆罗洲南部几个据点,又花费了不少。 所以,委员会和总督决定对城内华商加税,以应对可能的财政赤字和远东地区潜在的威胁。 当然,华人也不是没有抱怨过,他们人数只有不到八千人,却要承担巴达维亚税收的六成。而那些爪哇人,足足有五六万,却一个银币都不用出。 对此,路德维德只能报以苦笑。这些土人,又懒又蠢,还奸滑无比。如果公司的职员和雇佣兵不拿起鞭子使劲地抽他们,他们是不可能主动去做事的。 这些黑瘦的土人,连地都种不好,你还能指望他们给你创造财富,贡献银币? 所以,还是华人可爱的多,勤劳,踏实,苦干,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很聪明,会做生意。如果可能的话,路德维德真希望将这东印度群岛所有的土人,统统丢进大海,而换之以明人来帮他们做事。他相信,东印度公司创造的财富将会爆发式地增长。 “路德维德先生,会议室外面,有个叫朝的华人找您。说有很紧急的事。”一个随从走到路德维德身旁,小声地说道。 哦,我的英雄来了,难道,他有麻烦了? 路德维德站了起来,对面的华商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 “好了,先生们。既然,关于加税一事,我们都愉快的达成了一致。那么,从下个月起,我希望看到以新的税率收缴上来的税款,可以分毫不差地进入我们的市政库房。”路德维德严肃地说道。 众华商忙不迭地点头应诺,表示会严格遵守巴达维亚市政厅的规定,将税款足额交付。 路德维德率先走出了会议室,苏鸣岗和林六哥紧随其后。 “亲爱的曹,你是遇到麻烦了吗?”路德维德看见曹雄一脸焦愁的模样,心中居然有些高兴。 “那个……路大人,俺的人被你们的兵给抓了!”曹雄直接说明来意。 “哦?什么情况?”路德维德问道。 “跟人打架。” “哈哈……,那一定是你的小伙子们在船上待得太久了?”路德维德不以为然,只要没打死荷兰人,都不是大事,“走吧,来我的办公室详细说一下。……哦,他们打赢了吗?” 苏鸣岗愣愣地看着那个荷兰高级官员亲热地拉着曹雄朝他的办公室走去。这是什么情况,这海盗头子居然跟荷兰人如此亲近! 第二十一章 巴达维亚风云(八) 对于曹雄所遇到的难题,在路德维德眼里,根本就不是问题。他喊来助手,让他将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请来。 阿扬·范迪克上校很快来到了路德维德办公室。 “哦,你就是路德维德先生口中所称赞的英雄,朝先生!”阿扬·范迪克笑着看了看曹雄,嗯,比那个刘(香)看着要顺眼多了。 “范迪克上校,我们的这位曹先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路德维德简单地说了说,曹雄手下有几人因当街斗殴,被管理治安的陆军给抓了。 “哦,真是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伙子!”阿扬·范迪克上校摇摇头。然后,转身朝自己的副官鲁本·科纳布上尉轻声说了几句。 “路大人,既然能帮忙把人弄出来,俺就不打扰你了。”曹雄见那个受命的上尉鲁本·科纳布就要转身出去办理此事,便向路德维德告辞。 “范迪克上校,你觉得这个人如何?能否认真执行公司的各项行动指令?……哦,不要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而影响你的客观判断。”路德维德看着已经走出市政厅的曹雄,突然问道。 “路德维德先生,任何人基于一个人的表面,是无法准确判断他内心想法的。”阿扬·范迪克上校沉吟片刻,说道:“我想,我们应该为保证他们能无误的执行公司政策,做一些制度上的和行为上的约束和预防。” “嗯,比如……” “比如,给他们派个联络官?” “嗯?……很好,我会考虑这个建议的。” 在这个时代,各个国家的殖民地是没有什么监狱之类的来关押犯人。只要被殖民地治安官员判定有罪,基本上都是服苦役,或者再加一点罚金。 苦役的地点,一般是矿场或者种植园。运气好一点的,苦役期短一点的,可能会活着服完苦役期。 如果苦役期很长,十年或者以上的,一般都会死在服苦役的地方。因为,在殖民地的矿场和种植园,那里的监工通常不会把你当做人来看待了。或许,就跟里面的牲畜或者工具一样,只是消耗品。 曹雄他们来的还算及时,巴达维亚的治安官,还没有对这一群聚众斗殴的明人做出处理。 阿扬·范迪克上校的副官鲁本·科纳布上尉找到治安官员,简单地说明来意。 曹雄以为,这个西洋军官过来只是为他解救所属人员的。却不料,这个鲁本·科纳布上尉居然也把刘香的余孽赖四一行也给捞了出来。 “你是赖四?”曹雄见齐大江、胡文进等人出来后,看出大家均无碍,便眼睛盯着另一边的赖四等人。 赖四一行十余人,面黄肌瘦,但表情看着凶狠异常。 他们在田尾洋遭遇郑芝龙两面围堵,激战两个多时辰,最终刘香等骨干被全歼,其余大部投降。但还是又一部分趁隙逃了出来。 赖四等人裹挟五十余人,两条小船,一路逃到巴达维亚。在城中待了二十多天,靠着不时地向本地客商打秋风,饥一顿饱一顿的苟延残喘。 直到某一天,被荷兰人找到,言明收编武装他们,替荷兰人卖命。对此,赖四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海上讨生活,给谁卖命不是卖!至于荷兰人要让他们干什么,这重要吗?关键,得给爷们饭吃,给银子花。 于是,赖四这伙小小的海上武装,就被荷兰东印度公司彻底收入巴达维亚舰队,成为其外围武装力量。 而曹雄等众,实力稍稍较大,反而是以合作伙伴的模式成为巴达维亚舰队的外围力量。 赖四看着曹雄,心中还是有些畏惧的,不说他跟自己以前的老大康永祖都属于大头领级别的,就说曹雄这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也让他不仅矮了半个身子。 “曹爷,没想到,您老人家也逃了出来!这个……这个可真是……可喜可贺!”赖四陪着笑脸朝曹雄说道。 “老子能活着,那可要多亏你家香佬呀!”曹雄阴恻恻地说道。 “……香佬他老人家,不是被那郑芝龙给弄死了嘛。”赖四有些心虚,虽然在遇敌时,抛弃曹雄所部,是刘香下的命令,但他,当时,何尝没有幸灾乐祸过? “那你怎么没陪着你家香佬去死呀?” “呃,……曹爷……”赖四变了脸色,老子以前就不归你管,现在有荷兰人罩着我们,老子就更不会鸟你!况且,在漳浦时,你的人还把老子给打了。 “姓曹的,没事的话,爷们还得去找乐子,就不跟你瞎扯了!”赖四混不吝地说道。 “大江,这狗贼给你说了什么,你要揍他?” “这狗贼说……,他说俺大哥一早就看着,……是个短命的!” 曹雄闻言,大怒。齐大海在遭遇郑芝龙堵截时,船被击沉,生死未卜,是他心中隐隐的痛,一直觉得对不起另外三个外甥。 如今,居然有人敢拿此事来挑衅。 “赖四,不要让我在城外,或者在海上遇到你!……到时候,你想死,都很难!”曹雄盯着赖四,狠狠地说道。 一行人回到客栈,均沉默不语。没想到,荷兰人居然连赖四这等货色也收编其中。看来,他们是被郑芝龙在大陆沿海给压制的狠了,迫不及待地想聚拢收编一切海上势力,试图再次打破郑芝龙的垄断局面。 “老胡,赖四那些人住在哪里?”半响,曹雄沉声问道。 “好像在荷兰人的军营里。” “嗯?他们怎的会在荷兰军营里?” “近期,他们会随同荷兰人去婆罗洲,帮着运一些人和物资。……曹爷,你想……”胡文进犹疑地看着曹雄。 “对,老子想宰了他!”曹雄淡淡的说道:“看着太扎眼了!” “过两天,咱们就走了。可能没机会了。” “那就再让他多活几日。狗日的!”曹雄有些气闷。 “对了,俺想过了。”曹雄突然又朝胡文进说道:“这巴达维亚,咱们要留几个人。或者买,或者租,弄些房舍和仓库。平日里,囤积一些咱们需要的物资,也可以采买一些南洋物产,贩卖至大明或其他地方。” “可……,俺们谁会做买卖?”胡文进为难地说道。 “去找那个周掌柜。”曹雄说道:“让他给安排一个懂行的伙计,咱们再找个人盯着他。” “俺们什么都不懂,会不会被他们坑了?” “小天说过,海上贸易,本就是三到五倍的暴利。咱们即使被人家坑一点,那两三倍的暴利还是有吧。老子不信,咱们的人吃了那么多亏以后,一直都学不会?” “也是。”胡文进点头,“那留下谁?” “巴达维亚,繁华大埠,而且是咱们以后物资所需的主要采买之地。所以,留下来的人,至关重要。”曹雄来回踱着步,伸手挠了挠头,然后说道:“老胡,要不,你留在这里?” 胡文进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却是颇为意动。海上风浪,往来奔波辛苦。而留在巴达维亚,只需要跟着懂行的伙计,采买一些必要的物资和南洋物产,活计明显轻松不少,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二十二章 巴达维亚风云(九) 午后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温度也是到了三十二度,整个巴达维亚城都笼罩在燥热的空气中。 “要下雨了……”苏鸣岗府邸,一个消瘦的老者正和一个矮胖的中年人,驻足在庭院中的廊庭下,看着水榭下鱼儿游来游去。 “苏老在担心,荷兰人以后还要加税?”林六哥问道。 “荷兰人重商,且素来做事成法,此次加税,尚属不得已。”苏鸣岗缓缓地说道:“但荷兰人这几年,数次败于郑芝龙之手,必定恼羞。估计,过两年,还要再与那郑芝龙起冲突,势必要打破大明沿海的封锁。” “但,荷兰人又重启与葡人争端,妄图在那锡兰岛上插一脚。上月,又夺占婆罗洲南部几个据点,与渤泥大打出手。这用钱的地方,不会少的?” “既然要用钱,荷兰人又不能再次加税,那他们……”林六哥苦涩地摇摇头。 “是呀,可能又要我们华商摊派捐钱。”苏鸣岗也是无奈地苦笑两声。 “这荷兰人,就不能消停一点,好好经营巴达维亚吗?非要与周边势力一一交恶!……要是那个万丹王国出个明君,稍事振作一点,说不得又来夺回巴达维亚?” “万丹王国?……呵,就凭这个土邦,不可能有机会再夺回巴达维亚了!……他们,太落后了!”苏鸣岗笑着说道。 “也是!龟缩在岛内丛林中,想要再振作起来,恐怕很难了。”林六哥说完,反身坐在亭中的石椅上。 “林六,今天邀你过来,是说另外一件事。”苏鸣岗转头看着林六哥。 “……何事?”林六哥诧异地看过来。 “上午,我们一起参与路德维德先生的会议,讨论加税事宜。”苏鸣岗走到林六哥身侧,也坐了下去,“会后,有一个明人模样的来找路德维德先生,你可曾看见?” “看到了?”林六哥点点头,“看着,好像还比较亲密。”脸上一副羡恙的神情。 “那个人叫曹雄。”苏鸣岗明白林六哥为何如此表情,只要贴上了荷兰人,不论是政治地位还是经济利益,所获得的好处不言而喻。 “曹雄以前是一个海盗,跟着刘香混海上生活。刘香死了,他不知为何就流落在巴达维亚。” “后来,找人打听了一下,那个曹雄,居然是路德维德先生的救命恩人。一个月前,路德维德先生在巴达维亚外海,遇到两艘海盗船,差点葬身于大海。所幸,遇到曹雄领着几艘船途径事发处,救了路德维德先生的命。” “苏老,你说,我们怎么遇不到这种好事。”林六哥不由羡慕那个叫曹雄的海盗。路德维德先生只要在巴达维亚稍稍施展点小特权,就能让你赚的盆满钵满。 “曹雄昨天来找过我。”苏鸣岗轻轻地说道。 “哦,他找你做什么?莫非手头紧,想到苏老这里打打秋风?”林六哥摇头苦笑,“他问你要了多少?” “他没问我要银子?” “嗯?不要银子,那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人!” “对,咱们就是想多要点人?”曹雄招呼着下船进入巴达维亚的四五十个兄弟。 “所以,你们给老子在城内玩乐的时候,眼睛多瞟瞟。只要看着像个工匠或者手艺人,都给老子想法设法弄到船上去!” “曹爷,能用强吗?” “用强?咱们又不是绑匪!”曹雄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能在巴达维亚绑人,“去骗,去诓,去哄……就说咱们汉洲什么都有,要地,咱给他,要钱,咱也给他!” “万一,他要女人呢?” “呃……”曹雄恼羞,气急地拍了一下桌子,“狗日的董凤山,那老子就拿把刀将你阉了,变成女人送给他!”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不怀好意地盯着董凤山的下三路。 “好了,都滚出去疯去吧!”曹雄笑骂道:“都他娘的省心一点,不许闹事,不许落单。” 夜幕下的巴达维亚,丝丝咸湿的海风吹过,带来了些许凉意,但天空中的黑云更加密布,眼见就要生起一场暴雨。 但,就在这种天气下,曹雄受到华商领袖林六哥的邀请,带着胡文进、齐大陆来到他的的府中赴宴。 “曹英雄,久仰久仰!”林六哥在府门外亲自迎接曹雄等人的到来。 “初到贵地,未能及时来府上拜访,林兄,恕罪!”曹雄也客气地拱手说道。 众人随林六哥进入府中,径直来到中庭会客大厅。里面已经有几位城中颇有影响力的富商,已经坐在一侧的太师椅上,目视着曹雄等人走进厅中。 曹雄此时,多少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一年前,他曾经跟着刘香来过巴达维亚,但何曾像今天这般,与城中如此多的富商同处一室。 想来也是,你一阶海盗,如果不是为了海路安全,巴达维亚城中华商,何曾能正眼看你一下! 但是,一个荷兰高官的救命恩人,而且关系密切,那么,这个人,就足以让众多华商高看你一眼。 众人在厅中聊了聊最近巴达维亚发生的一些趣闻,又说了说郑芝龙势力又垄断了占城安南的贸易,随后又谈起大明连续不断的叛乱,以及由此造成的贸易缩减。 曹雄坐了一会,便觉得有些不耐。你们与俺没什么交情,却又请俺来做客,有什么事就不能直接说出来吗?非要跟俺绕圈子! “诸位,请俺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曹雄无奈,只得开口询问,如果俺帮不了你们的忙,这饭也不好意思吃了。 众人闻言,彼此面面相觑,这海盗,还真是直接。 “曹英雄!”林六哥见曹雄问得直接,便也不绕弯子,“听说,你与荷兰高级参赞路德维德先生关系……较为亲密?” “关系亲密这个说不上。”曹雄说道:“但,还是有些关系。……你们找路大人有事?” 路大人?别人姓路德维德,可不是就姓路! “既然如此,可否请曹英雄帮我等询问一下,巴达维亚殖民机构是否有让华商再次摊派的意思?如果摊派,是否有个数额?” “行,俺明天去找路大人,帮你们问问此事,”曹雄说道。他计划明天准备提前向路德维德告辞,免得到时候离开,却找不到人辞行。话说,明天是不是又得备一份礼物给那荷兰人。 除了第一次登门拜访时,送了一份重礼,后来又听路德维德说要免费支援他们火炮火枪。曹雄又给他送了一份重礼,按齐天的意思,用重金把他砸倒。如果以后想要对付他们时,多少会看在钱的份上,下手时,稍微犹豫一下,说不定就是他们的机会。 林六哥等众多华商听到曹雄一口答应下来,帮他们过问此事,一时间都怔住了。 ”曹英雄,可真谓爽直汉子。……我等却是小人了!”林六哥苦笑一声。 “既然能帮你们询问摊派的事,那咱们是不是就可以上桌吃饭了。……俺家外甥口水都快流干了!” 众华商闻言,哈哈大笑,纷纷抬手请曹雄居上座,申言要多敬几杯酒。 “轰隆隆!”天空中响起阵阵闷雷,期间,夹杂着数道闪电。斗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落下几颗,一滴,两滴……轻松地敲击着屋檐,青石地板,行人的额头。 “轰隆隆!轰隆隆!”随着雷声越来越响,闪电越来越频繁,落下的雨滴也越来越多。没过多久,雨水连城一片,形成一道道密集的雨网。 董凤山和罗汝成站在妓馆门口的廊下,看着外面暴雨如注,想着,是不是再返回去,找各自所遇的洋婆子“聊聊天”。 可摸了摸荷包,便打消了这个丢人的想法。谁叫那些洋婆子如此逢迎,爷们一高兴,就将兜里的钱都掏了出来。 瞧着欣喜若狂的洋婆子,罗汝成觉得心里特满足。 “小山,还有银子吗?”罗汝成试探地问了一句。 “没了!”董凤山摇摇头。 “你身上怎么就不留一点?” “你身上还留了点?……那请俺吃杯酒?”董凤山斜眼看着罗汝成。 “滚!……老子有钱还问你!”罗汝成恼羞地说道。 “啪!……扑通……”突然,有人被妓馆里的打手给扔了出去,倒在满是积水的街道上。 “这怎么着了?”罗汝成歪头看了看气势汹汹的几个打手。 其中一个来自德意志的打手,看见门边站着的是刚才出手大方的豪客,便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一个……穷鬼,……想白吃。”他用汉语结结巴巴地说道。 “呵,都什么人呀!连这个都他娘的想白吃!” “好像……从瑞士来的,……说是个铸炮师。哦,他应该去明国,说不定会找到工作。” “铸炮的?”董凤山与罗汝成互相对视了一眼,铸炮的,应该算是手艺人吧,就像那些以前在登州的佛郎机人。 第二十三章 巴达维亚风云(十) 暴雨持续了半夜,待天明后,整个巴达维亚城中积水过膝。居于城中低洼处的土人,房屋均被积水淹没,使得其他城区,到处都是流散的土人躲避着暴雨袭击。而要积水退去,恐不是一两天所能办到的。 巴达维亚殖民机构,出动大批雇佣军,将逃散城中各处的土人一一驱赶至城外,然后用绳索捆缚着,送到郊外各个种植园和矿场。 如果让这些尽数失了居所的土人,在城中四处流散,必定会带来各种疫病和治安问题。 但是,也许过不了多久,从林中又会跑出来许多土人,填补他们前辈曾经留下的空白。毕竟,城中许多杂役和苦力,都需要这些土人来补充。 曹雄等人坐着马车,面无表情地看着城内雇佣军挥舞火枪和棍棒,将缩在各个角落的土人驱赶出来。 “舅父,咱们能不能弄些土人回去帮着干活?”齐大陆问道。 “就这些好吃懒做的土人,你还指望他能帮你干活?” “拿刀子逼着他们干呗!……咱们那儿,不是缺人嘛。” 曹雄想了想,似乎觉得可行,但内心里却有股念头,极度地排斥这么做。不是可怜这些土人,只是觉得,那么一大块陆地,让这些土人去了,挺恶心人的。 来到路德维德先生官邸,照例由那个红胡子管家安里·克雷多将他们迎了进来。 屋子里除了路德维德,还有几个海军军官,穿着花里胡哨的军官服。在巴达维亚,只有海军官兵是正经的荷兰人,而那些陆军官兵,除了部分高级军官,其他的所有人员,都是从其他国家雇佣而来。最多的是来自德意志,瑞士,瑞典等国家地区。无他,盖因这些地区常年处于战争,能打,经验丰富而且……便宜。 “曹,你来了。”路德维德亲热招呼着曹雄,并向他介绍着几个海军军官。 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他的副官,鲁本·科纳布上尉,还有一位少尉安德鲁·弗劳伦特。 “曹,以后在海上的任何行动,你都要听从范迪克上校的命令。当然,在巴达维亚,你是自由的。”路德维德严肃地说道。 曹雄点点头,拿了人家的好处,受他们的庇护,自然也要替他们卖命。荷兰人的海战水平,他还是比较信任的。只要不遇到郑芝龙那种几百艘大小船的围攻,基本上遇到普通对手,应该都可以战而胜之。 “这位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作战经验丰富,并且具有很好的协调能力。以后,他就作为你的联络官,协调我们之间的所有行动事宜。” 联络官?这狗日的,还给俺派了一个监军呀! 曹雄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二十出头的年纪,一头棕红色的头发,蓝色的眼珠,高挺的鼻梁,消瘦的脸庞,一副严肃的神情。瞧着,就是个认真的青年。 “当然,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的汉语还不太熟练,你最好能请个通译,方便彼此的沟通。”路德维德笑着说道。 众人又聊了一下,以后如何配合行动,如何统一信号令旗,甚至还考虑统一火炮规格,以及共同补给的一些问题。 在聊到专业海战的时候,曹雄才知道他们以前的作战模式,是多么落后,多么原始。随着火炮威力的逐步提升,风帆战船的技术进步,曾经以接舷战,跳帮夺船为主的作战模式,已逐渐被淘汰。 随着而来的是,战列线战术,分割舰队战术等逐步进入主要作战模式。 但曹雄所部,除了那艘西班牙大帆船可以实施战列线战术,其他船只,因为火炮较少,且布设不合理,根本无法进行战列线战术。 “路大人,你们可以卖船给我们吗?”曹雄突然问道。 “哦,亲爱的曹,你想买船?……战船吗?”路德维德好奇心问道。 “对!俺想买你们的那种盖伦战船。” 路德维德与范迪克上校互相看了看,最近公司好像还没有要退役淘汰的战船,不过,为了增强合作伙伴的实力,也不是不能考虑卖一艘给他们。合作伙伴实力增加一分,公司就可以减少一分投入,使有限的资源投入到其他投资项目上。 “嗯,公司会慎重考虑你的请求。……不过,曹,你们有充足的购买资金预算吗?” “买船的钱还是有。你知道的,我们抢劫了西班牙人的城镇。”曹雄可没敢说,抢了别人的运银船。 “哈哈……”路德维德与几名军官都笑了起来,荷兰人对于西班牙人的任何倒霉事,都会幸灾乐祸。 “曹,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再次到菲律宾,去抢西班牙人的城镇!”范迪克上校微笑着说道。 “最好能去马尼拉!”路德维德说道:“据说,那里的财富堆成了山!而且,每年都会有一次运银船队从秘鲁而来。” 荷兰人关于如何打劫西班牙人的言论,又一次震碎了曹雄的三观。狗日的,红毛鬼不论是殖民地高官,还是海军军官,都这么赤果果地讨论抢劫!怎么看,都比俺还像海盗! 张福禄有些沮丧地坐在顺祥客栈的大堂里,周围一圈各色造纸工匠,木匠、铁匠、制陶匠、造纸、水磨……等等,一行二十余人。他们是以苏鸣岗、林六哥等为首的巴达维亚华商一起送给曹雄的匠人。当然,他们只有五年的工役期,而且每月还需支付工钱,每人每月二两银子。 张福禄是他们的领头人,但他却不是工匠。三年前,它还是拥有两艘福船的海商,但不知道走了什么霉运。两艘福船先后遇到海上风暴,沉于大海。为此,他倾家荡产,然后流落南洋,不得不屈身于苏鸣岗,做一个案头掌柜。 昨日,苏鸣岗将他寻来,带着六七家华商凑出的二十几个工匠去南边几千里之外的岛上服务。虽然,工役期也是五年,每月还有三两银子的收入。但,张福禄却一点也不想去。 巴达维亚已经距离大明几千里了,而他们此次要去的岛屿还要往南几千里,那意味着离家乡更远了。 但,苏鸣岗直接将他的债契拿了出来,表示只要他跟着过去服务五年,债契上的两百两银子,可以减半归还。 罢了,罢了,就去南边那个大岛五年,说不定攒下个百八十两银子,等再回到巴达维亚,也不是没有翻身的可能。 斯蒂芬·格里希丁是一个来自瑞士的铸炮师。在欧洲打成一锅粥的时候,他曾经听说过一个传闻。一群葡萄牙人在遥远的东方,因为会铸炮,全都被东方一个大国聘用,让他们帮着铸造长身管火炮,以对付野蛮的鞑靼人(西方对于明朝北方及东北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统统称为鞑靼人)。 而那些铸炮师都获得了高额的报酬,有的人返回欧洲,大肆吹嘘着东方的富庶和慷慨。斯蒂芬·格里希丁也为此,心动了。 他花掉了身上所有的银币,搭乘一艘东印度公司去往远东的商船,经过漫长的五个月航行,来到了巴达维亚。 然而,现实很残酷,巴达维亚这里不需要所谓的铸炮师,他们要的是更多的雇佣兵,制糖匠,种植园艺师,甚至是船上的水手。至于富庶的大明,你还需要为此花费一大笔银币支付这段行程。哦,那也是一笔很大的数额。 斯蒂芬·格里希丁想找一份工作,赚点路费。可谁曾想到,一个多月赚的钱在交给一位来往大明和巴达维亚的华商后,对方居然一个招呼不打,趁夜开船走了。 哦,上帝,他们都是骗子!斯蒂芬·格里希丁咒骂不已,晚上本来想找一位欧洲“女同乡”,诉说一下心中的苦闷,可她们居然只认钱。 他被无情地扔了出来,丢在了肮脏的雨水中。要不是两位好心的东方人把他拉起来,他相信,自己一定会得感冒,或者会死。 两个好心的东方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比划的手势,它能懂。他们需要我,需要我为他们服务,再加上到了一家客栈后,他们的头领听了那两人的叙说,直接给了他两枚金币,是的,荷兰金币,金杜卡特。 斯蒂芬·格里希丁知道自己的发财梦就要实现了。他们可能就是那个遥远东方大国的使者,他们需要为此为他们铸炮。 哦,上帝,我会为他们铸造出比那些葡萄牙人还要厉害的大炮。为了金币! 第二十四章 巴达维亚风云(十一) 采买的物资已经开始陆续装船,先是铜铁锡铅等金属,压入各船的底舱。接着就是一包包粮食,稻米、小麦、玉米、土豆、红薯、高粱等。 至于一些牲畜活禽,专门腾出一层船舱来安置,为此又买了许多干草饲料来喂养这些牲畜。 “采买的物资全部装到船上,估计还有不少舱位。咱们是不是再买些东西,莫要浪费了!”胡文进回到客栈,向曹雄汇报道。 “算上那些工匠艺人没?” “他们才二十几个人,完全装得下。……那个周掌柜说,既然咱们四艘船装得下货物和人,他就想回转大明了。” “嗯?……咱们又不是不给他运费!他急着回去做什么?” “呵呵……,他说南洋商行成立一个多月了,一笔生意也没做!……他这是埋怨咱们拖着他搞运输,耽误做生意呢!” “老子给他超出市价那么多的运费,他还不满意。” “曹爷哟,你又不是不知道,周掌柜在渤泥囤了一些好东西,想迫不及待地运回大明售卖。……那可是八倍十倍的利润!所以有些看不上咱们给的这点运费了!” “哦……”曹雄恍然,“狗日的,尽认钱了!” 曹雄想了想,确实拖了周应平一个多月了,就要同意他先行回返大明。但是,此时,码头上却发生了一件事,最终还是改变了周掌柜提前返回大明的愿望。 今晨,两艘从大明而来的福船缓缓地停靠在巴达维亚港口。船上装满了“货物”,船东朱寿松下了船后,匆匆地赶往城中,去寻预订此批“货物”的买家来验货。 然而,午后没多久,朱寿松却垂头丧气地返回了码头。 “日他老母!”朱寿松站在码头上,苦闷地看着他的两条福船,“红毛鬼说话不算数,定了货,却又不要了。……这是要坑死我哟!” 码头往来的海商见了,也只是一笑。如此这般定了货,又被买家嫌弃不要的,每月均有数起。不过,从大明贩运而来的货,如果不是太冷门或者货物质量太差,一般耽搁几天,也能处理了,无非就是,利润的多寡而已。 “朱掌柜,何必自寻烦恼!”码头有相熟的海商笑着劝说道:“些许货物,多耽搁几天而已。巴达维亚众多华商,定有人可以吃下兄台的两船货。” “难呀!”朱寿松摇摇头,“我这两船货,不是一般的货呀!” “难道你拉了两船石头给那红毛鬼,所以才不好出手?哈哈……”那海商开着玩笑。 “不是石头。”朱寿松苦笑一声,“拉了两船人!” “朱兄,你怎做此生意?”那海商闻言,脸色一变,语气也没那么友好了。 “这……这不是鬼迷了心窍嘛!”朱寿松尴尬地说道。 在南洋,贩运丁口,是众海商最为不齿的生意。将大明子民像猪仔一样塞入舱底,然后卖给东印度群岛的种植园,过着牛马一般的生活。人心何忍呀! 朱寿松两个多月前,在巴达维亚与一荷兰香料种植园主相识,那荷兰种植园主便委托他弄些大明移民来帮着种地。并承诺,届时会给他办理香料优惠豁免贸易凭证,让他可以绕过巴达维亚殖民机构的颁发的配额政策。 香料运到大明,何止三倍五倍的利润,更何况还能绕过配额政策,可以拉更多的香料,以及南洋特有的宝石。算下来,足足有五倍十倍的收益。 朱寿松兴冲冲地跑回大明,然后在淮北一带,大肆收拢流民。年初,张献忠攻破凤阳,随后,高迎祥率部赶至,然后两人大略四野。朝廷震动,汇几省兵力合剿流贼。 淮南淮北数十州县,就此被流贼、乱兵破坏殆尽,无数民众尽数轮为难民。倒是让这朱寿松轻松收拢三百余,而且尽选壮男壮妇。 到了巴达维亚,却不曾想到,那荷兰种植园主,轻易变卦,不再接纳明人移民。盖因,前晚一场暴雨,毁坏土人房屋无数。而这些失了居所的土人,被巴达维亚殖民机构的雇佣军全数驱赶至城外各种植园。虽然,土人懒笨,但是胜在没有获得成本呀。 “那两艘船上怎的那么多人?……他们在哭喊什么呢?”齐大江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的两艘福船,甲板上全都挤满了人,哭着,喊着,叫着。 “俺过去瞧瞧!”罗汝成也看见了那边的热闹,说了一声,便下了船。 “朱掌柜呀,大明过来几千里,路上也死了那么多人。怎的,到了巴城,你咋还要把我们卖给那些生番呢!” “朱掌柜,你就行行好,把我们放下船,赚了钱,我们一定会还你的船钱,饭钱的……” “朱掌柜……” 朱寿松听闻荷兰人似乎需要人手殖民锡兰岛,便想着明日再到城内打听打听确切情况,也许可以卖一些人口给荷兰殖民机构。剩下的,只有看巴达维亚当地华商是否有需要的,说不得,要花个十天半个月时间。 但不知是谁泄了消息,让船上的众多丁口误传,以为要把他们卖给生番做奴隶,便聚集甲板鼓噪起来。 朱寿松好言好语相劝,但众人见了陆地,一心想下船离去,喧嚣不已。 朱寿松一发狠,招呼手下几个伙计挥动长鞭,连续抽打数人,并威胁再不散去,统统不给晚饭吃。 “那两艘船上装满了大明贩运而来的丁口,吵嚷着不愿卖给生番。”罗汝成回来说与齐大江。 “哦,两艘船装了多少人?”齐大江若有所思地问道。 “从大明出发的时候,有三百四十多人。现在嘛……,不足三百人了?” “怎的一路死这么多人?” “狗日的,一路都没停靠修整过,从海安出发,三十余天就跑到巴达维亚了!……那些体质稍弱一些的丁口,不就……” “咱们汉洲不是缺人吗?” “大江哥,你的意思……” “对,把他们全部买下来?”齐大江点点头,“与其落入红毛鬼手里,不如带回咱们汉洲。三百人呀!”他不由想起齐天经常哀叹,到处缺人。 “俺看行!”罗汝成听了,也颇为赞成。 “找人去给曹爷和老胡说一声。”罗汝成说的,“俺去找那掌柜谈谈。” “俺跟你一起去!别让他欺了俺们……” 朱寿松一听有人愿意全部买下他手里的丁口,大喜过望,连忙与齐大江和罗汝成两人讨价还价起来。 最终以每个人三十两银子的价格,全部将这三百零二个人买下。 待胡文进和周应平赶来码头支付银钱的时候,周掌柜脸色非常难看。多出了三百人,意味着他的福船不得不腾出舱位,帮着他们运人。毕竟,从汉洲来时,已经有过约定,是往返运输。 本来听到曹雄应允他可以先行返回大明,在广州等待他们到来。现在,却又泡汤了。 “你们几个棒槌,每个丁口最多不过二十五两银子?硬生生每个丁口被别人多赚五两银子!”周应平嘴里不留情地说道。 “爷们有钱!俺们愿意!……”罗汝成气恼地说道。 齐大江则无所谓地笑了笑。反正是抢来的银钱,花了就花了,多买些人口回去,也好充实汉洲的实力。 四弟好像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其实是人。只要有了人,就能创造出财富,就能提升实力。 是了,有了人,以后即使没了银钱,那也可以再去抢来就是了! 第二十五章 返航 也不知路德维德用了何种方法,硬是将巴达维亚城中雇佣军已经装备的一百枝燧发枪“要”了出来。然后将其连同火药弹丸,一块送到了码头。 据说,陆军司令皮特·库鲁茨为此大发雷霆,声言,某些“商人”的行为,迟早会危及东印度群岛殖民地的稳定和发展,对东印度公司的经营也是一种无形的损害。 对此,路德维德只是轻蔑地一笑,“被肌肉占据了整个大脑的军人,能懂什么公司经营!可笑之至!” 关于巴达维亚殖民机构内部的纷争,曹雄一点也不关心。他现在操心的是,胡文进在此地落脚和经营地方的选址。 在巴达维亚华人甲必丹苏鸣岗的协调帮助下,曹雄租下了距离码头没多远的七八间货仓。计划给胡文进留下五个兄弟,帮他在市场采买物资和看守货仓。 当曹雄从苏鸣岗口中得知,城中部分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也可以临时接受私人雇佣,便可护卫你个人的安全或者财产的安全。于是,便与胡文进商议,待他们离去时,最好雇佣些德意志雇佣兵,保护他们货仓的安全。 “老胡,你在这里不是享清福。俺要你好生跟着周掌柜那个伙计学做生意,还要积攒些人脉。……未来很长时间,咱们都要靠巴达维亚这边来补充汉洲所需各类物资。”曹雄语重心长地说道:“莫要在此生事,但也莫要怕事。有了解决不了的难题可以找那个路德维德先生,但千万记得,万不得已,不要找他。……人情,就是在一次次求别人的时候,消磨殆尽的。” “俺省的。”胡文进郑重地点点头,“曹爷,你放心,俺在这里必定给咱们汉洲建立一个源源不断的补充基地。” 众人再次核查了五艘船所装的货物和人口,以及路途上的食水补给储备。都是海上跑老了的人,对于区区十几天的航程,并未放在眼里。而且,此后一半的路程,几乎都是荷兰人的势力范围,而他们是荷兰人的合作伙伴,可以打出“voc”的东印度公司旗帜,安全性自不待言。 七月二十九日,阴,微风。 曹雄一行五艘船,次第驶出巴达维亚港口,借助微弱的东南风,朝外海而去。半个时辰后,张开所有风帆,转向西南,返航回家。 “尊敬的船长!”巴达维亚舰队派出的联络官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站在曹雄面前,认真地说道:“我认为,我们的船只应该正规化,而不是这样的……随意。”说着,抬手指了指船只前方几艘海沧船。 “这话怎么说?”曹雄听了通译的话,皱了一下眉头,沉声问道。 “我们的船,船帆颜色各异,,船舷很久未清理,水手也是着装随意……,而且船上的各项操作非常不规范……”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一一指出曹雄一行船的种种不足。 “另外,我们的船也没有命名,这在海上行动的时候,无法指代所属船只。……哦,不,这艘船倒是有命名,可船体上居然还显示是西班牙人的圣克鲁斯号。” “老子是海盗,可不是官军!”曹雄听得不耐烦,冷冷地回了一句。 “可……我们不是以后,要与巴达维亚舰队一起行动吗?”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愕然地看着曹雄,“我只是想,在发起行动之前,能让我们变得强大一点。……船长先生!” “变得强大,需要更凶猛的火炮,技艺更娴熟的水手,甚至是更坚固且巨大的战船。”曹雄挥舞着右手,说道:“可不是你说的,给船起个名字,船帆换成统一的样式和颜色,就能变得强大起来!” “可是……,可是……,船长先生,统一的规范,统一的操作标准,也是战斗力的一部分!”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看着曹雄转头离去,不再听他啰嗦,心中生起一股浓浓的挫折感。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在巴达维亚舰队里属于边缘人物,要不然也不会被踢到曹雄这里当所谓的联络官。在舰队里,他作为水手长,对船上各项庶务要求极为严格,清洗甲板,维护风帆,保养船底……每一项都会检查的严丝不苟,使得他在船上极为不受欢迎,并被所有水手孤立。 而巴达维亚舰队除了执行东印度群岛的海权维护与敌作战任务以外,常年从事着东印度公司海上贸易运输的工作。与其说,舰队是一支公司的武装力量,倒不如说是公司的后备运输工具。 这一点,让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颇为诟病,他认为,常年的运输任务,会影响舰队的战斗力。毕竟,一支舰队不经常正经训练,反而总是充当贸易运输工具,爆发战争时,其战斗力肯定无法保证。 恬噪久了,上官也感到厌烦,将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从船上赶到了陆上,当一个舰队补给官。现在,又从陆上踢到曹雄这里,以监督协调双方的后续行动。 说实话,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到了曹雄的船上,是很不以为然的。一群乌合之众,除了这艘西班牙大帆船,其他船只根本就是毫无攻击力和防护力的民船。 他相信,自己只需要两到三艘吨位略小的盖伦战船,就可以将这艘巨大的西班牙大帆船送入海底。因为,船上的人,似乎还没有熟练掌握整艘船只的应用。寥寥二十几个西班牙人,操作起船来,也是没精打采,毫无战斗意志。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认为,如果他可以将这群乌合之众的战斗力提升几个层次,到时候,就会让巴达维亚舰队刮目相看。 却不料,说了一大堆建设性意见,船长先生居然冷脸相对,最后甩手走了。他牙关咬得紧紧地,心中的愤怒无以复加。旁边的通译见状,也是慌忙离开此处。 船队航行十余日,行至帝汶岛,然后找了一处海湾,暂时修整半日,顺便补充一下淡水。 “舅父,如果哪天有了实力,在这个岛上占据一处,以后往来巴达维亚,也有个歇脚补给的地方。”齐大江来到曹雄所在的大船,说了一会话,他指着前方帝汶岛说道。 “确实!”曹雄点点头,“此处距离巴达维亚只有八九天航程,距离咱们汉洲着只有四五天航程。是个不错的中途补给点,以后有机会,就将它占了!” “这个岛是不是荷兰人的?”齐大江问道,至于是属于哪个土邦的,他根本就没在意。 “不清楚!”曹雄说道,“待会,俺找人问问咱们那个荷兰人监军。如果是他们的,咱们就讨个补给站。如果不是,赶明儿有点实力了,就把它占了!” 其实,在这个时期,帝汶岛还是属于葡萄牙人的势力范围。不过,葡萄牙人因为实力有限,基本仅控制了帝汶岛北部几处沿海要点。 “就要回家了。……也不知道小天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齐大江转过头来朝着南边看去。 “应该无碍吧?”曹雄说道,“建业城附近的土著战力孱弱,不可能威胁到他们。至于外来海上势力,恐怕也不一定能找到建业城。” “就算真的遇到什么事,老俞和小天也能应付的来!”曹雄自信地说道。 然而,在南边不远的建业城营地,此时,却是真的遇到了一次危机。 第二十六章 建业城的危机(一) 建业城营地经过一个多月的艰苦建设,整个营区已颇具规模了。 大型砖窑已经建成,并开始了第一批砖坯的烧制。砖窑长四十五米,宽十五米,占地约七百平米。地基使用了大量的石材,地基以上全部都是水泥砌砖,经久耐用。 砖窑可以一次性地烧制一万五千多块砖坯,因为全部使用煤炭,烧制时间缩短为六天。 而一万五千多块砖,听起来很多。但实际上,用起来的话,也就刚刚够建一栋一百平米的大砖房,而且,砖窑是六天才出一次砖,算下来,平均日产量才两千五百多块。 “建材还是不足呀!”齐天有些纠结了,是出了砖,直接开始慢慢地建房做城内基础,还是攒够了一定数量的砖块,再建一个大型砖窑,或者直接建一个大型砖块轮窑,做到砖块日产量达到一万左右。 “既然还是缺砖块,那干脆就再建一个砖窑。有了足够多的砖块,大家就可以一起建房子了。”俞福坤说道。 “可算算日子,舅父他们回来也就是这十天半个月了。带回来的大量粮食,得用干燥的砖房来储存。” “那就……,先建几个砖房?” “那可能会建几天,歇几天。砖块不够用。” “那……,要不那些小土窑这几天先暂时不拆除了,隔个六七天,也能出三千多块砖。” “那需要多安排五六个人看土窑。……而且,挺耗费煤炭的。” “缺了煤炭,那就让那些土著多派些人来背!” “他们人倒是来的不少!但是……”齐天叹了一口气,“我们,粮食不多了!” “啊!”俞福坤大惊,“粮食还能吃多少天?”在也荒僻的地方,没了粮食,可是大问题。 “如果,咱们省着点吃,还可以坚持十五天。如果要让那些背碳的土著一起吃,恐怕就支撑不到十天。” 齐天算了算,这些天来,背碳到营地的土著越来越多,除了交换食盐,香料,刀剑以外,他们最想要的,就是一顿饭。一个馒头,半碗米粥,或者一个高粱饼子,甚至几个烤土豆,都让这些土著吃得意犹未尽。 “那就不给他们饭吃了,先尽着咱们自己人吃饱!”俞福坤断然说道。 “我担心,他们会闹出些事来!”齐天忧虑地说道。 “就凭他们那两三百人?”俞福坤不屑地说道,“俺们五十个人,就可以把他们打垮?” “坤叔,他们现在可不止两三百人了!”齐天蔚然一叹,“前两天,牛虎他们回来说,人家又找到并击破了一个土著部落,兼并其所有人口。他们呀,现在可是一个拥有七八百人的大部落了!” 七八百人的大部落,理论上,就可以出动四百人以上的战士,去攻击他的敌人。 而齐天他们整个营地,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四百人其中还包括妇孺。 就在齐天和俞福坤忧心忡忡地担忧粮食危机,以及惊惧于土著部落的渐渐强大的时候。这一天,黑山谷土著部落居然一次性地派出两百多人,背负大量煤炭,来到营地。 他们直接提出要换取粮食,而不是以前的零碎食盐和香料。对此,俞福坤一口回绝。咱们自己都不够吃,哪还有多余的换给你! 领头的几个土著大声的呼喝,对俞福坤的拒绝换粮食,表示着不满和愤怒。 齐天让牛虎带着留守的五十余护卫,持刀举枪戒备。并且示意狗子和丁传根迅速返回营地,给青壮分发武器,以备万一。 齐天紧张地看着俞福坤和那些土著继续交涉,手里的火枪已经倒入了火药和弹丸,斜斜地朝天举着。 “他们不会打起来的!”牛虎平静地说道,“背着几十斤的煤炭,跑了二十几里路,而且,他们手里也没带任何武器。” “是吗?”齐天瞄了一眼对面土著人,他们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营地,许多人,嘴角不停地舔着两边,确实没有什么所谓的“杀气”传来。 “要不,把他们都屠在这里,也好削弱一下黑山谷土著部落的实力?”齐天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么一个想法。同时,自己也被这个残忍的想法给震惊了。我以前可是连一只鸡都没杀过的,怎的会生出随意屠杀这些土著的疯狂念头来。 那些土著见俞福坤对于煤炭换粮食一事,坚决不许,又高声嚷嚷了几句。随后,几个头领带着一群失望的土著掂着几小袋香料和食盐,悻悻而回。 “俞头,他们来者不善呀!”李发德抱着一把长刀,看着远去的土著人。 “这几天,大家都打起精神来!这帮野人,估计缺粮得厉害!”俞福坤脸色阴郁地望着众人,沉声说道。 “刚才,咱们就应该在这里把他们屠了!”李发德又继续说道,“要不然,那些土著说不定哪天集起四五百人,又跑来问咱们要粮食!那时,说不定就带着武器了!” 齐天听了,心里一震,转头看了看牛虎。 而牛虎此时也看了过来,想是,他的念头与李发德如出一致。 原来,大家都有这般暴虐的想法,为了自身的生存,为了消灭萌芽状态的危险,人类有时就是这么残忍暴力。 由于营地四周的栅栏不是完全封闭的,而且没有任何石块夯土填充其中。齐天和俞福坤商量一番,决定遇到袭击时,主动放弃四周栅栏的防守。 他们花了一天的时间,将营地里所有的水泥,砖石全部搬到营地西北侧的仓储区。那里有建好的成排木屋,用砖石将整排木屋之间的侧边垒实加固,就简单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内城模式。 敌人若来攻,凭借坚实的砖石围墙和夯实的木屋外层,除非使用火炮和攻城锥,一般攻击手段,是无法击破的。 “屋顶上要不要架几门小炮,这样可以攻击到进入营地里的敌人。”黄铭方兴奋地说道。 “可以!”齐天点头认可,让狗子记下来,待会找人将几门小炮吊上屋顶,届时不论是发射实心弹丸威吓土著人,还是发射碎钉铅弹攻击密集人群,都是不错的攻击平台。 “今晚吃过饭后,每个人都要来练习火枪装弹和射击要领。”领着一众少年巡视了仓储区的防御设施后,齐天宣布了今晚的课业。 虽然三十余少年,不能当面对敌格斗,但站在防御墙后,排枪射击还是可以的。营地里的每一分人力,都要充分利用,确保这个初创的基地不被一群愚昧的土著人给灭了。 白日里,营地里的众人依旧在努力地建设自己的家园。至于营地周围不远的田地,十几天前播下的玉米、土豆、高粱、红薯等作物,稀稀拉拉地已经发了芽。 本来想在田地里未发芽的地方再行补种的,但考虑到粮食即将短缺,而且又担心土著人的突袭,田地较远,无法及时避回营地,便作罢了。 抽空去看了一下田地惨淡的模样,齐天不由摇头叹息,估计,未来一年里,他们都不太可能实现粮食自给。 在夜里,栅栏外面二三十米的数个角落,都点起了火盆,将方圆几十米的地方照得通亮。值哨的护卫也打起了百分之百的精神,密切关注着栅栏四周的动静。确保有敌人到来时,可以提前给营地里的人示警。 接连三四天过去了,营地四周仍旧保持着昔日的宁静。黑山谷土著部落自那天争执后,已经没有再安排人过来背负煤炭了。营地附近也没发现任何土著人,仿佛他们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但齐天和俞福坤两人不敢懈怠,仍旧加强着应有的戒备。同时,仓储区的防护措施,也是每天不断地增强。靠近外侧的木屋墙面,陆续涂抹了产量本就不多的水泥。 而且在仓储区的边侧,一栋水泥砖石建筑也在以肉眼的速度立了起来,极大的弥补了仓储区防守的薄弱面。 “不知道今晚会不会有动静?”与一众少年在广场练习打了三轮齐射后,看着弥漫的硝烟,齐天瞅了瞅远处黑沉沉的林间,心里嘀咕着。 第二十七章 建业城的危机(二) 夜,漆黑如墨,四下俱静。 罗大奇站在高耸的瞭望塔上,努力地想从黑夜中发现点什么。但是,除了火盆四周的亮光,寂静的林中似乎什么也看不见。 他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眼睛,抓起旁边的水囊,灌了几口,随即坐了下去。这几天,全神戒备搞得所有的护卫精神都很紧张。 对于可能存在的土著部落的袭击,众人都有点不在乎。这栅栏作为第一道防线,仅仅是起个示警和迟滞作用。待所有人都退到仓储区时,那才是真正的防守反击。 这几天,齐天带着一帮人,将仓储区修建得跟乌龟壳一样。就凭土著人那种战斗力水平,罗大奇相信,就只算只有他们五十多个老兄弟,就足以防守得固若金汤。那帮野人,给他们一个月,也别想打进来! 牛虎背着一杆火枪,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围着栅栏转着圈,顺便检查督促值守的兄弟不要睡过了头去。对于土著人,他的心情是有些矛盾的。 一个月前第一次撞见,然后跟着他们去找矿,然后帮着他们打退敌对部落的突袭。最后又被曹雄派到土著部落里,指导援助他们打击敌对部落,作为交换,土著人背负煤炭提供营地里使用。 本来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谁知道,仅仅过了一个月,黑山谷土著部落陆续找到并打破三个土著部落,兼并了所有人口。 部落人口的增多,增强了他们的实力,也让他们成为附近四五十里内最强大的部落存在。 但,落后的生产能力和获取食物的匮乏,黑山谷土著部落必定无法养活这么多人口。为此,他们兴冲冲地动员两百多人,背负大量煤炭来到海边,希望能换取点粮食。 可谁能想到,建业城营地这边,也在为即将短缺的粮食而忧虑不已。但黑山谷土著部落可能认为,海边的人不愿意给他们粮食。 如果要搁着一个多月前,没了吃的,整个部落迁移他处再找食物就是了。如同他们几百年的传统不停地迁移,不停地寻找食物。 可现在,部落人口不是增加了许多嘛,而且随着几次部落战争,培养了能打的战士,还有几十把铁质刀剑,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抢些粮食回来,以养活增多的部落人口。 牛虎边走边胡思乱想着,猜测着黑山谷土著部落的心思。他们敢来抢我们的粮食吗? 牛虎摇摇头,不是否认这种可能,而是觉得土著人有些自不量力。如同齐天所说,你们都已落后了我们几个时代,难道还能把我们反杀了? “虎子!”王保柱蹲在瞭望塔的下方,看见牛虎过来,便招呼了一声。 “有啥动静没?”牛虎停下脚步,轻声问道。 “没啥动静!”王保柱摇摇头,“但俺总觉得,前面黑夜里有人盯着俺!” “嗯?”牛虎朝王保柱手指的地方看了看,黑区区的,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作为久经战阵的厮杀汉,有时候直觉反而准得可怕。 牛虎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捡起一个石块。 “俺扔过去,你注意听动静。” 王保柱点点头。 牛虎站定,扭腰,握住石块的右手,使劲朝黑暗处抛了过去。片刻,就听到石块落地的声音。 “谁!……敌袭!”瞭望塔上的李元祥大喝一声,还未等牛虎出声示意,就听到“砰!”的一声,火枪响了。 寂静的夜空中,火枪的声音格外响亮。附近不远处的瞭望塔,听到动静,猛地敲响了示警的锣声,并且还有火枪发射的声音。 营地里顿时喧嚣起来,大人的吼叫声,妇人的惊叫声,孩童的哭叫声,响成一片。 “都不要慌!……全都进入仓储区!” “是男人都过来!……过来把刀枪都拿上……” “狗日的,慌什么,让妇人和孩子先进去……” “……” 虽然大家都有土著人或来攻击的思想准备,但这个晚上的骤然事发,还是让所有的人变得无头苍蝇一般,秩序混乱不堪。 “狗子,在仓储区门口点起火把!”齐天看着外面模模糊糊的人影,吃不准,是不是已经有土著人冲进了营地。但,为了指明庇护场所,只能冒险点燃火把照亮。 “传根,你带人全部上屋顶。……看见有土著人靠近,就打一轮排枪!” 狗子和丁传根听了,立刻分头去办。 齐天抱着一杆火枪,站在仓储区的大门后面,小心地探头朝外望去。 “李发德,跟老子去栅栏那边!”俞福坤听到动静,第一时间跑了出来。他大吼着,让营地里的人尽量有秩序地朝仓储区跑。但许多木屋窜出来的人,依旧到处乱跑着。 俞福坤急的满头大汗,这个时候,要是土著人冲进来,那可就成了乱战。于是,他准备带着几个人,朝栅栏跑去,希望能迟滞敌人的突进。 “哎,那里有光亮,应该是仓储区。……快往那里跑!” “快跑,野人打进来了……” 仓储区的火把,终于将部分乱成一团的人吸引了过来。 “女人和孩子,往里跑!……男人拿了武器,守在门边。”齐天大声地喊道。 牛虎和王保柱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喧闹的营地,然后互相看了看。 “俺刚才扔石块的时候,你听到动静没?”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牛虎翻了一个白眼,“有动静,怎的没见有人冲过来!” “……说不定,让祥子的火枪给吓跑了……” “李元祥!”牛虎大吼一声,“在上面看到什么动静没?” “……黑乎乎的,俺什么也看不见!”半响,瞭望塔上传来李元祥的声音。 “那到底有没有贼人近前呢?”牛虎喃喃地说道。 “不要那么紧张!贼人没有攻进来,或者,可能已经跑了!”陈大郎左手提刀,神情镇定地对齐天说道。 “啊?……你怎么知道?”齐天看着还在不断陆续跑来的民众,抱着火枪,探头朝大门外看去。 “没有打斗声音,也没有咱们的人呼喊声。……说明营地里还没有贼人攻进来。”陈大郎笑了笑,“说不定,是个乌龙也有可能!” 俞福坤带着十几个人,摸着黑查看了栅栏四周,均无发现有土著人的身影。四下一问,说法各异。有的说,听到栅栏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有的说,听到了土著人的怪叫声音。甚至,还有人说,看见了土著人朝营地里突进,但被火枪射击又给吓跑了。 “俺没看见……土著的人影!”牛虎老老实实地说道,“凭感觉,似乎有人。……也可能没人,俺也不确定!” 俞福坤沉着脸,看着栅栏外面。零星的火盆,火焰已经不高了,仅能照亮附近六七米的地方。在其他地方,一片漆黑,不知道那里都隐藏着什么。 “举枪,朝前面打一轮齐射?”俞福坤说道。 “准备!……放!” “砰砰砰!……”七八枝火枪瞬间击发,然后放低枪口,齐齐地看着射击的方向。 万籁俱寂,仅营地里偶尔会传来几声呼喊声,斥责声。 俞福坤静静的站在那里,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其余的人,都不敢说话,有的握紧了手里的刀,也有的举着火枪虚瞄着外面。 “留几个人在这里警戒,其余的都退到营地里去!”俞福坤也吃不准外面是否有土著人埋伏,黑夜里,更不敢派出人员出去搜索。此时,想必营地里的人都已躲入仓储区。留众多人员在栅栏边,与敌厮杀,也无益处,索性将大部人员撤回营地。 是夜,整个建业城营地都在全神戒备中度过。当第二天的晨光照亮四野时,站在高耸的瞭望塔上人员,环顾四周,均无发现任何土著人的身影。至此,警报方才解除。 考虑到昨夜所有人几乎都没睡觉,俞福坤宣布,全体人员暂休半日,回屋补觉。他则带着几个骨干护卫,分别爬上几个瞭望塔,监视四周动静。 第二十八章 建业城的危机(三) “昨夜的混乱,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一间空旷的木屋里,齐天站在前面正在给三十余少年讲课。 “昨夜的混乱,说明了两个问题。第一,就是所有人对于遇到突发事件,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领头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遇袭后的局面,不知道协调各方的行动,更不知道提前建立预案;护卫不知道如何应对袭击,如何快速地建立防御;普通民众不知道该如何疏散,也不知道立刻跑到避难所!” “昨夜,我们不知道有没有敌人来袭。但我们应该很庆幸,敌人没有打进来。否则,昨夜,可能会死很多人。” “那么,通过昨夜发生的情况,我们以后该做些什么呢?大家可以畅所欲言,说说各自的看法。”齐天看着对面的三十余少年,示意他们发表意见。他认为,只有通过解决各种问题,大家才能学到知识,才能运用知识。 “俺觉得,应该组织所有人演练一下,遇袭后如何对敌,如何疏散,如何打击敌人……”狗子见齐天望着他,便站了出来。 齐天点头,上一世做基建项目经理时,不论是公司,政府,还是甲方,都会要求制定各项突发事件的应急处理预案,并且要组织演练。 “不错,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所有的人,或者所有的事,在做之前,我们最好都要做一个事件推演,确定事件的发展走向,然后据此做出一个计划。对可能存在的问题、困难都有一个估量,并提出解决办法。” “说个简单的例子,比如,你今天想去林中打猎。打猎会用到什么工具,火枪,弓箭,或者刀叉等。在打猎的过程中,我们会不会遇到凶猛的野兽?遇到了野兽,我们该怎么处理,是逃跑,还是合力制服它?我们要不要在打猎的时候,提前探查打猎路径?打猎获得了太多猎物,该如何搬回来?或者,到了林中,我们可能一个猎物也没打着,又该如何对自己的同伴解释?” 三十余少年听得都很认真,原来那句古语“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可以这么理解和运用呀! “那么,刚才,狗子对于昨晚的组织混乱提出了一个,建立预案,组织演练的建议。你们这几天,可以根据这个问题,去讨论和完成这个作业,我们遇袭后,大家都该做什么,怎么做,写一份详细的应急处理预案。”最后,齐天宣布了今天的课业。 牛虎和罗大奇两人蹲在木屋的最后一排,听得两眼放光,待齐天宣布下课,众人散去。直到此时,他们才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摇摇晃晃地回各自木屋睡觉。 “小天,再过几年,等你们这些孩子长大了,我们就可以回家喝酒吃闲饭了!”俞福坤在木屋门口笑着对齐天说道。 “坤叔,你想早点去喝酒吃闲饭,可能永远也不会有那么一天!这么一块大陆,我们现在就占了建业城这个点,人口也只有六七百。待以后,我们慢慢扩张至整个大陆,人口也有数十上百万地时候,你说,我们需要多少人去各个地方坐镇?”齐天笑着说道。 “你这教的三十多个娃子,以后都是我们的栋梁之材!我们除了会拿把刀砍人,可什么也不会了。搞建设,还得靠你们呀!”俞福坤长叹一声。 “坤叔,你什么都不会,没关系。你只要会管人就行,其他的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你检查个结果就行了。” 想想后世,不论是政府,还是企业,有很多高层领导都不需要专业的技能。发展的眼光,有效的御人,流程的控制,事前事后的督促检查,到最后的结果,似乎都不错。 昨晚到底有没有土著人来进攻,很多人都说不清楚。因为,天明后,派出人员前出营地探查时,确实发现了不少有人接近的痕迹。 但是,根据这些痕迹,又很容易判断出,来的人恐怕只有十几个。如果,真的是土著人要来突袭营地,仅凭这区区十几个人,就能给大家造成威胁吗?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问到齐天这里时,他低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地说了一句:“难道是土著人想使用疲劳策略?!” 可是,以土著人那种脑容量,可以想出来这种办法吗? 且,料敌从宽吧!众人依旧不敢放松警惕,但生产生活却或多或少受到了影响。 首先,就是存煤不足了,按照使用进度,最多三到五天就将告竭。到时候,可能只有砍树烧木头了。 为此,齐天让人停了那十几个小土窑,将所有的煤炭都集中于大型砖窑和水泥窑,做到能源使用的集约化。 有时候,齐天倒是很想那些土著人来进攻他们,凭借着坚固的防御设施,他相信,一定会给那些土著人以重创。但现在,这种随时提心吊胆的防备态势,着实让人抓狂。 田地里的杂草该除了,新生的禾苗也该浇一次水了。可这种情况,如何能把人散出去。战争或者冲突,果然耽误生产呀! “该死的野人,有种你快来呀!”齐天站在瞭望塔上,对着旷野愤愤地吼了一句。 “野人来了!”罗大奇伸手指了指前面林中陆续闪现出来的几个身影。 果然,六七个肤色黝黑,不着寸缕衣物的土著人从林中窜了出来。他们都空着手,摇摇晃晃地朝营地跑来。 “警戒!”罗大奇大喝一声,然后使劲的敲响了示警的铜锣。 “晚上偷袭,多少还有点成算。这大白天的就敢攻过来,有点瞧不起人呀!”齐天笑了笑,然后开始给火枪上药并塞入弹丸。 那六七个土著人跑到栅栏不远处,然后停了下来。他们朝营地方向挥舞着双手,嘴里大声地喊着什么。 “他们想干嘛呀?……叫阵约战?”俞福坤带着众多护卫站在栅栏后面看着那几个土著人,没有武器,只是叫喊着。 “他们……好像不是来打仗的!”有人瞧出了些端倪,六七个土著后面没有再出现更多的敌人。 “虎子,你跟他们接触过。去看看什么情况?”俞福坤吩咐道。 “哦。”牛虎应了一声,提了一把刀,也不走大门,直接翻过栅栏,朝那六七个土著走去。 “啥?他们是从黑山谷土著部落里逃出来的?……他们想要吃的?”俞福坤听了返回的牛虎叙说,显得有些惊讶。 “嗯,他们是被黑山谷部落俘获的奴隶,几天没给吃的了。……估计逃了不少出来!” 俞福坤看着过来的齐天,意思是,接纳不? 齐天有些犹豫,粮食本来就紧张,要是接纳了这六七个土著,也能将就对付,可要是对方奴隶都逃了过来,可是会把他们吃穷的。 但如果拒绝了,对方那么多人一旦饿疯了,难保会被黑山谷土著部落裹挟着一起打过来。 “我们可以组织少量的人,到林中打猎的,……带着他们一起去。”牛虎建议道。 “会不会遇到黑山谷的土著。” “小心点,应该可以避开。……就算遇到了,俺们也可以杀出来!” “那就让他们进来,给他们饭吃?” 俞福坤点点头,示意牛虎将那逃来的土著人带进营地。 狼吞虎咽地吃下一个高粱饼子,几个土著人仍旧意犹未尽地看着牛虎等人。 “狗日的,这是饿了多久!”牛虎骂了一句,摆手示意没有了,用手指了指水桶。先灌个水饱吧,俺们粮食还紧张着呢。 接下来几天,营地派出十人的打猎队,全部武装地进山寻找食物。随之而行的是十余个近期逃到营地的土著,他们负责背负获取的猎物。 由于营地周边的过度打猎,以前随处可见的袋鼠和各种鸟类都已绝迹,为此,他们必须深入林中十余公里,去寻找可能存在的“食物”。 “怎的每餐的饭食少了许多?想饿死爷们吗?”何老六半躺在床上,脸色阴晦地看着罗大奇。 “六哥,营地里的粮食不多了。咱们每个人的饭食都减了三分之一。”罗大奇无奈地说道。 何老六受了五十军棍,已经将养了二十余日,虽然已大好,但当众受刑,面子哪挂的住。于是便一直借口养伤,躲在木屋里根本不出门,连每日饭食,都是罗大奇帮他端来。 “没了粮食,也不该饿着咱们呀!”何老六不满地说道:“让那些吕宋来的屁民少吃一顿两顿的,不就省出来了。” “……”罗大奇摇摇头,不想与他争论此事,“今天午后,所有人都要演练敌人突袭后的应急行动。六哥,你能……参加吗?” “老子还受着伤呢!……不参加!” 罗大奇不再多言,推门到了外面,朝营地广场走去。狗日的,不就捱了五十军棍,至于一直躺床上吗? 第二十九章 欢聚 营地里的煤炭用完了,整日不断往外喷着浓烟的砖窑也彻底熄灭了火焰。 营地曾试探性地指使几个土著,去黑山谷附近的煤矿去背碳。结果,去的人没有回转,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被黑山谷土著部落又给捉了去,还是选择回归田野,浪迹天涯去了。 去林中打猎的队伍,每日收获倒是不少,体型各异的袋鼠,五颜六色的各种鸟,以及鸟蛋。他们还曾远走到溪地的上游十几公里处,发现很多鳄鱼。但一不小心使得一个土著人被鳄鱼拖入水中,群起撕咬而食后。他们就暂时放弃了去攻击并猎取这种凶猛的水中蛟龙,转而去对付那些憨憨的野鸭和肥美的大鱼。 营地里的大型建设基本都停了下来,除了没有砖块和水泥这种决定性因素外,还有就是每日的饭食已经减少到了一干一稀两顿饭。所有人都空着肚子,自然也干不了重活。 但也不至于让所有人都闲着,齐天组织众人捡取营地附近的青石板,碎石和砖窑烧制的废砖,铺设了一条从码头到营地之间的半硬化道路。即使遇到阴雨天,也不至于从营地无法行走至码头。 既然在外围修一条半硬化道路,那么营地里的道路也就不能将就了。花了四天时间,将营区纵横贯通的两条道路,也铺设了碎石、碎砖,并辅以煤渣在其中。 齐天有些后悔,将营区里所有的大树全部砍去,道路两旁,以及门前屋后,都是光秃秃的,缺乏绿色点缀和修饰。嗯,待有暇时,得组织人移栽一些桉树在营地里。 四五天以来,陆续有五十余土著人逃到营地来,就为了一口吃的。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黑山谷土著部落居然没有派人来讨还,更没有丝毫攻击营地的迹象。 “多半他们也是缺吃的吧!瞧那些跑来的土著,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头。他们呀,说不定也在到处找吃的,养活五六百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事。”齐天缓缓地说道:“好在,我们有每天的猎物获取,还可以坚持!” “也不知道曹爷他们什么时候回来?这都一个多月了!……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俞福坤长叹一声。 “应该不会吧!”齐天有些不确定。按道理说,一来一回,最多也就四十多天,而且去的时候,还几乎是空船。难道在巴达维亚被荷兰人扣住了? 话说曹雄等一行五艘船,离开帝汶岛后,本来应该径直转向东南,即可返回建业城。 但曹雄考虑到船上多了一个荷兰人的“监军”,为了不让荷兰人知道他们具体的所在地。便没有转向,继续往东行驶了两天。待晚上趁着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睡觉的时候,立即转向正南。到天明时分,又调整至正东方向。 由此,曹雄船队返回的航向不知不觉已经快偏离至后世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岛了。 看着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疑惑的神情,曹雄觉得该回归正确航线了。 于是,在远远地望见一片郁郁葱葱的陆地后,趁着夜色,偏向西南,朝建业城驶去。整个航程下来,居然比出发时多了六天时间。 “小天,粮食还有多少?”俞福坤几口就将碗中的玉米糊糊喝完,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然后皱着眉头问齐天。 “按现在这种消耗,还可以支撑五到七日。”齐天慢慢地吸允着碗里的玉米糊糊,想也没想地说道。 “前几日,你不是也说五到七日嘛!……怎的过了几天,还可以支撑这么久?”俞福坤奇道。 “每日不是多了很多野鸭和鱼嘛。……这肉吃得多了,粮食自然就消耗的少了。” “如果,再过五六天,曹爷他们还不回来,咱们是不是就要挨饿了?” “不会!”齐天抬起头来,眼里多了一丝戾气,“我们都出去抢吃的去!带上所有的武器!不管是黑山谷土著部落,还是白山谷土著部落,统统将他们的吃的抢过来。” “那些野人有吃的吗?” “附近的没有,再往远的地方寻!……我还不信了,跑到这大陆上,还能把我们都饿死了!” 俞福坤见齐天如此模样,不由给逗笑了。 “确实。咱们有刀有枪的,怎会在这里饿死!……抢他娘的!” 一老一小在屋里发着狠,计划着,过几天,全民武装起来,深入内陆,为每个人找些吃食。 “当当当!……”外面突然传来示警的锣声。 “特么的,终于来了!”齐天将碗一扔,霍然起身,“先屠了来袭的土著,明天,我们就找上门去收拾他们!” 齐天和俞福坤出了木屋,朝示警的瞭望塔走去。营地里的民众,妇孺和老人相携着朝仓储区躲避,而青壮则纷纷从武器库里取出刀剑木矛,在护卫的组织下,有的朝营地栅栏跑去支援,有的朝仓储区先行设防。整个营区虽稍显慌张,但行止有序,各司其职,凸现了提前演练后的良好效果。 “海上来的人?”俞福坤惊讶地问道。 “有几艘大船已然靠近,但还瞧不出是咱们的船,还是敌人的。” 齐天此时有些激动,冥冥中,他就觉得,来的几艘船肯定是曹雄他们。 他们回来了! 众人蜂拥朝码头跑去,果然,看到有大船驶来。 随着船队的逐渐靠近,聚集在码头边上的众人已开始欢呼起来。那艘伟岸的西班牙大帆船映入众人眼帘,显得是那么可爱,那么可亲,那么让人激动。 许多人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又涌到木质栈桥上。 “终于回家了!”曹雄远远地看到码头欢呼的人群,鼻子居然一酸,差点流出眼泪来。 由于船体较大,西班牙大帆船停在后面,让那几艘小一点的船靠上码头。性急的曹雄,让人赶紧放下小船,带着几人迫不及待地往岸上划去。 “曹爷,……你们可算回来了!”俞福坤激动地一把抱住曹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俺……回来了!”曹雄使劲地拍了拍俞福坤的肩膀,“俺回来了!……俺带着许多东西回来了!” 齐天站在后面长出了一口气,含笑看着陆续下船的……兄弟和亲人。 “小天,可想死俺了!”齐大陆下了船,冲到齐天面前,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三哥,三哥!放我下来,……头晕了!”齐天被齐大陆抱着使劲的转了几圈,边连不迭地呼喊着将他放下。被一个大男人这么抱着,忒别扭了! “小天,一切可好!”齐大江走到齐天身前,关切地看着他。 “不好!”齐天笑着摇摇头,“你们再晚回来几天,我们就要饿死了!” “哈哈……”齐大陆大笑起来,“一个多月前,俺们不是给你们留够粮食了吗?莫不是,被人偷了去!”他只是以为齐天在说笑,根本不以为意。 “倒是没人偷了去。”齐天苦笑一声,“不过,多了五六十张嘴而已!” “小天,辛苦你了!”这时,曹雄走了过来,冲齐天点了点头。 “辛苦谈不上,就是有些担惊受怕。” “俺们回来了!……可需要俺们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吃顿好的,吃顿饱的!……今天,暂休一天,庆祝你们的回返!” “好,今天营地里所有的人,放开肚皮,使劲吃!” 第三十章 耀武 是日中午,营地里欢声笑语,除了管够的饭食,每个人还分了一小碗米酒,尽情地为曹雄等人和物资的返回而欢呼。 饱食之后,便开始组织人员和物资的下船。对于新来的大明移民,众人都是乐于接受的。有了更多的人,意味着可以扩展更多的田地,建设更多的生产生活设施。同时,有了更多的人,安全感也会上升一点。 齐天组织民众烧了十几锅水,先让船上下来的水手和大明移民洗澡,清理身体和头发。在船上待了近二十天,几乎每个人都发出一股酸臭味。他们身上的衣物统统烧掉并掩埋,天知道他们有没有携带什么寄生虫或者病菌。 届时,他们这批新来的移民将单独居住在一片特定的木屋区域,直到隔离十天之后,再与老移民打散分开居住。 清理完身体和头发,新来的大明移民,每人发了两匹印度土布,中间掏个洞,然后简单地再拿捆扎带一绑,就成了一件最为原始的衣服。至于后期正式的衣物,只有靠他们自己用针线缝制了。 “舅父,明日我们最好集中两三百人的武装人员,去那黑山谷土著部落宣示一下武力!”齐天陪着曹雄在营区里查看各项工程进度。 “是去灭了他们吗?”曹雄停下脚步。午间,他听了俞福坤关于黑山谷就粮食交换而起了龌蹉,并且停了背负煤炭供应营地使用的情况。觉得,是该教训一下那些不识好歹的野人。 “灭了他们很简单。”齐天摇摇头,“但以后,我们上哪去找这么多的廉价劳动力。” “你的意思是……” “全副武装到他们部落附近,吓唬一下他们,让他们继续提供煤炭给我们。当然,可以拿粮食给他们换,至于怎么换,我们说了算!” “要见血吗?” “……有可能,那就见见血!让他们知道,我们这里,不是他们所敢于觊觎的。……以后,你们再离开的时候,他们最好也不要,或者不敢生出不该有的念头!” “好!我明天亲自带人去!”曹雄点点头,“我们最多在这里停留十来天,就要再去巴达维亚,然后……去大明一趟。” “舅父,去了大明,可能的话,多收容一些女子回来。” “你担心会再发生何老六的事?”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齐天开了一个后世的玩笑,“有了女人,才有家;有了家,我们建立的这个社会才完整。” “也是。多年拼杀的兄弟,有的早已破了家,有的一直孤身一人。咱们现在有了落脚地,是该给兄弟们成个家了!” “舅父,你是一个很好的老大!”齐天由衷地赞道。 “哈哈……”曹雄大笑,拍了拍齐天的小肩膀,“俺给手下的兄弟们成了家,自然,也要给你们几个外甥娶个好媳妇!” 第二日天明,曹雄组织了两百六十个护卫,背着火枪,提着短刀长矛。后面还跟着二百余青壮,部分拿着刀剑,其余均扛着一杆木矛,浩浩荡荡地朝黑山谷土著部落而去。 这块大陆上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武装,不到半日,便已来到黑山谷土著部落的营地附近。看着一些散布于周围的土著,曹雄一声令下,尽数捉拿。 然后,将十余个捉到的土拖到黑山谷土著营地门口,全部斩杀。顿时,引起营地里的土著一阵聒噪和呼喊。 “火枪准备!将营门口露头的全部击杀!” “砰砰砰!……”连续六七轮火枪齐射,将营门口向外张望的土著一一射杀。 “要是有一门火炮就好了!让这帮野人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俞福坤说道。 “火枪都把这帮野人吓得都不敢出来了。你要推个火炮过来,不得把他们都吓跑了!”曹雄笑着说道。 “现在怎么办?”俞福坤问道。 “差不多了!”曹雄看了看没了动静的营门口,“牛虎,你领几个人进去,给他们说说咱们的要求!” 牛虎应诺一声,领着几人走进了土著人的营地。 “咻”的一声,一枝回力标从茅草屋后飞了过来。 “当”一声,牛虎挥刀将其砍飞,身后几个同伴就要举起火枪射击,被牛虎挡住。 “你们头领呢?给老子出来!”牛虎大喝一声,也不管对方是否听得懂。 营地里到处都是乱窜的土著人,刚才营门口当众斩杀十余个土著,然后又是几轮排枪射击,将黑山谷土著给吓着了。 以前,牛虎等寻矿队的十余人,五六杆火枪,都能将他们来袭的敌对部落打崩了。 而现在,营地外面来了五百多人,全副武装,他们装备有更多的刀剑,更多的火枪。这,如何能敌! 牛虎又大喊了几声,远处的土著人全都怯懦地躲在茅草屋后,恐惧地看着他们。但,却无人敢上前答话。 “一帮怂货!”牛虎淬了一口,“你们在这等我,俺再往里寻寻他们头领。” “小心点,别让人家把你砍了!”一个同伴笑嘻嘻地说道。 “老子命长着呢!”牛虎嘀咕一声,紧了紧身上的皮甲,慢慢地朝营地里面走去。 所过之处,土著人都畏惧地看着牛虎,手里握着的木棍,始终不敢举起来,就这么的目送他深入营地里面。 终于,牛虎在土著营地的后方,看到了那个头上插了很多鸟毛的黑山谷部落头领。他身后聚集着一百多手持木矛的土著人,隔着几座推倒的茅草屋,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牛虎晒然一笑,大步走到那头领近前,面对着无数举起的刀剑和木矛,傲然地看着土著头领。 营地后门,许多妇孺和老人正在仓皇地往外跑着。还有一些双手手被缚的奴隶,也在几个土著战士的监督下,戚戚然跟在后面走着。 他们聚集在这里,想必是打算暂时能挡一下曹雄所部的进攻,以便营地里的妇孺老人和奴隶撤退。 牛虎看着那土著头领,伸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一块肉干,扔到他脚下。然后四下看了看,走到旁边,蹲下身子,捡起一块煤炭。 他又走到那土著头领面前,指了指他脚下的肉干,又晃了晃左手的煤炭,然后冲他笑了笑。随即,转身走了。 从头到尾,除了刚进营地遭到一枝回力标的偷袭外,牛虎没有再受到任何攻击。 “给他们讲清楚了?”曹雄见牛虎回来了,沉声问道。 “大概……讲清楚了吧!”牛虎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没关系,他们要是还不明白,我们明日就再来一趟!”曹雄说道,“走,我们回去了。……顺便背些煤炭回去。” 第二日,黑山谷土著部落一下子派出了两百多人来背负煤炭。很显然,牛虎的沟通还是让对方明白了建业城营地的意思。 每次背负约三十多公斤煤炭,而得到的仅仅是三块高粱饼子,只够一人裹腹。每人背负三次,才会额外多出一把盐,或者一把香料。 然而,土著人毫无怨言,反而兴高采烈地放下煤炭,拿起高粱饼子就啃了起来。吃完饼子,又快速地往回跑,去背负第二次,为自己的妻儿或者父母挣一份口粮。 有了大量的煤炭,熄火多日的砖窑和水泥窑,又开始往外喷射着滚滚浓烟。 田地里,散布了五六百民众,从大明来到新移民在吕宋老移民的带领下,继续开垦更多的荒地,补种以前所缺秧苗,同时,还试种着巴达维亚采买的各类粮食种子。 整个建业城营地又恢复了昔日热闹繁忙的景象。 第三十一章 弗劳伦特少尉的知音 “马,五匹,其中公马两匹。” “牛,七头,其中公牛三头。” “骡子,五头。” “山羊十只,其中公羊四只。” “……” 齐天带着一众少年正在一一登记从船上卸下的牲畜活禽以及其他各类物资。 齐天记得后世的澳洲,被称为羊背上的国度,不仅有数以千万计的绵羊,还有成百上千万的牛,妥妥的畜牧业大国。 不过,这从巴达维亚引进的山羊,却是个问题。它虽然是食草动物,但它们对植物几乎是来者不拒,无论是草本植物还是木本植物的树叶、嫩枝、树皮、果实等,它们都能吃。而且它们的嘴巴能够将草本植物连根拔起,导致草场裸露,造成土壤沙漠化,严重破坏当地的生态环境。而且这家伙在当地估计也没有天敌,种群势必会成扩大趋势。 那我们是现在就捕杀山羊呢,还是暂时养着,等它种群扩大,为所有移民提供羊奶和肉食呢? 罢了,不过区区十只山羊,让移民们小心放养,不得让它随意逃入内陆地区就是了。 齐天专门检查了,看船上是否不小心带了兔子来,以免遇到后世澳洲的“兔子战争”。 还好,船上没有兔子这种又可爱又可怕的小生物。嗯,以后得定个外来物种禁入名录,让每个出海的船长和水手都知道。 瞧着码头卸货效率,没有三天时间,根本就卸不完。看来,以后有时间了,要建一个吊杆轮滑之类的装置,以加快卸货速度。不过,这玩意要建好了,那肯定要疏浚一下码头泊水区,然后还要修一个水泥砖石码头,建防波提。这些大工程,可不是他们区区几百人就能干的。 所以,关键点还是想办法多移民过来。有了海量的人口,想干什么工程,都有人力保障。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任何建设,分步分工,都要反复计算每一个人力。 齐天在码头看着卸货,从满满的兴奋和满足,到最后感到甚是无趣,也就持续了半天时间。 齐天带着狗子回到营地之内,去检查新建的一个大型砖窑的地基施工。为了加快进度,他让那些六七日前逃到营地的土著人跟着采石匠,去营地不远的山崖处采石,并背负至工地。 如此以来,条石加上陆续烧制的砖块,可以大大弥补因等待材料而耽误的工期。在现场,齐天看到了那个被曹雄称为荷兰“监军”的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跟着曹雄的船队经历了一条从未有人提及的航线。当来到这座巨大的“岛屿”时,他心中充满了好奇。这些曾经的海盗,是如何发现这个岛屿的呢? 据他心里测算,这个“岛屿”应该在爪哇岛的东南面约两千多公里的地方。而且这个岛屿一定是东印度公司未曾探明和发现的众多岛屿之一。 令人惊讶得是,这个“岛屿”已经粗粗地建立了一个营地,虽然大部分都是木质建筑,但他们已经修建了一座大型砖窑和十几座小型砖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里一定会竖立更多的砖石建筑。 更神奇的是,他们似乎用了一种世人都不曾见过的粘合剂(水泥),可以将砖石很牢固的粘合在一起。相较于粘土,这种粘合剂具有非常高的硬度和强度。他认为,如果用这种粘合剂修建城堡,恐怕很多火炮都无法奈何与它。 当然,这里的人还很少,加上船上的水手,目测只有九百上下。但是,就是这九百多人,居然被人组织分配的井井有条,各司其职。他们所有的工作,似乎都很衔接和搭配,俨然经过严格的测算和调配。 这些似乎与船上那些散漫无序的水手形成截然不同的效果。可是,参与建设的部分人手,明明就是那些才下船没两天的水手呀! “你好呀,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齐天热情得与弗劳伦特少尉打着招呼。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听到有人说话,转头看了过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留着与那些明人截然不同的短发,脸上露出亲和地微笑。 “你好,少年人!”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通过通译知道,这个少年可能是这里头领的子侄。 “欢迎你来到建业城!”齐天说道,“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尽力满足你。”虽然是荷兰“监军”,但是要维持起码的礼貌吧。 “这座营地的组织者是谁,我想见见他。”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说道。 “我们这座营地的组织者,当然是我们的大头领——曹雄!” “不不不!”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连连摇头,“我所说的组织者,是这个营地里的各项分工安排是谁组织的。……不是你们的头领是谁。” “是俺四叔!”狗子在旁边一指齐天,骄傲地说道。 “哦,上帝!”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有些怀疑地看了看身边的通译,觉得他是不是翻译错了。这么一个系统工程,怎么可能是一个少年所能完成的。不过,在看到通译肯定地点了点头。他才惊讶地看着齐天。 “你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工作,却又是这么有秩序?” “项目统筹规划呗!”齐天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是一个合格的建筑师或者项目经理,都可以根据项目的要求和进度,然后基于自己的人力和物力资源,做一个施工组织计划。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听完齐天简单的解释,眼睛不由瞪得大大的。这少年虽然讲得浅显,但其中蕴含的统筹学,组织论,项目管理等知识,都是他根本不曾听过的。可是,这些知识的综合运用,可不就是社会简单大分工为基础的嘛。 可为什么,他们在这个营地里可以如此精密划一,在船上又是另一种无秩序状态。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我非常认同你在船上提出的标准化、制度化操作流程的建议。因为,只有这样,一艘船也好,一支舰队也好,都可以形成无缝的结合。” “在船上,每个操作岗位,它都应该有一套简单、科学、有效的操作规范,并予以遵守和实施。当有一个新人来到这个岗位,而不会做出与以前不一样的操作。或者,我们可以把这种操作规范形成标准化,如果船与船之间的操作模式变化不大,甚至,可以将一套行之有效的操作规范推广至一个舰队,一国的海军。” “哦,上帝!”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欣喜地叫道:“我以前也曾这么想过!……我们……我们的想法居然如此……如此的一致!” “这也许就是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吧。”齐天笑着说道。 “对对对!……你以后一定会是一个英雄,当然,我以后也会是个英雄。”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高兴地直措手,“古老的东方可真神奇!……会出现你这样的睿智少年。” “在我们东方,在我们大明,可是有着几千年的文明!像我这样的少年不知梵几。……所以哦,你们荷兰人以后可不要随便招惹她哟!” “怎么会!我们联省共和国是最热爱自由,最热爱和平的国家。” 去你妹的热爱和平!你大老远的从欧洲跑到东南亚,是为了和平?屠杀东印度群岛上的土人,也是为了和平?占台湾,灭生番,也是为了和平? 最热爱财富,最热爱侵略和杀戮,才是你们的本质吧! 第三十二章 军队正规化和工业标准化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自与齐天聊过一次之后,真的将这少年引为知音,恨不得与之彻夜相谈。 齐天哪有功夫与他闲聊,每天的工程推进到哪一步,田地里是否需要再扩荒,哪些地方需要人力调配,等等诸多事务,都需要他来测算和协调。 现在,通过与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聊天,齐天突然意识到,他们这个萌芽中的新势力,最需要加强的是武力。那荷兰“监军”对曹雄船队的海战能力,嗤之以鼻,根本没瞧在眼里。甚至,话里话外还表示,仅仅需要两到三艘专业战舰,就可以轻松击沉或者俘获他们那五艘船(他将周应平的福船也算做曹雄船队)。 那么,如果某天荷兰想翻脸,或者想找茬,来个四五艘盖伦战船,岂不是就可以堵在建业城门口,或登陆入侵,或围堵封锁。他们的命运就根本不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因此,不管这个荷兰“监军”是怀着什么目的,但他要求战船上,操作规范,制度流程化,确实是个加强战力的一个重要因素。 “小天,这个送给你防身。”曹雄从怀里掏出一把燧发手枪,递给齐天。这是那个路德维德作为回礼,赠送给曹雄。而他觉得,自己在海上,根本就用不上。便起了心思,想着带回来送给齐天。 齐天好奇地接过燧发手枪,比后世见过的手枪要长得多,扳机,拉簧倒是跟现代手枪一般,不过,弹丸和火药是从前面放入的。而且,每次只能击发一颗弹丸,纯粹的缩小版燧发枪嘛。 “你着两天跟那荷兰人聊什么呢?” “聊一些如何加强舰船的战斗力。” “哼,荷兰想让咱们加强战力,还不是为了以后替他们多卖命!说什么要搞正规化舰队,他荷兰人都没怎么正规!” “舅父,我们必须建立一个正规化的水师舰队。甭管那个荷兰人出于什么心思,但他提出的一些意见,我觉得还是很正确的。”齐天正色地对曹雄说道。 “舅父,船上如果新来一个水手,按照以往的模式,都是指派一个老水手带着这个新水手去学习和熟悉他所操作的一切。但是,只要是人,其行为和动作必然是千差万别。” “也许在前面几任老水手都是操作的一把好手,但后来者可能就会存在良莠不齐的现象。那么,他们学到的操作要领是否也是千差万别呢?如果,在碰到与敌作战的时候,就因为一个或者两个水手的操作不规范,造成一艘船被敌人击中或者击沉。那岂不是对船上其他兄弟,是个最大的伤害!” “你说的不错!”曹雄拧着眉头说道:“咱们船上操舟的本领各不相同,水平参差不齐,而且很多兄弟以前根本就不是水师的,而是登州和莱州的军户和营兵。小天,你说,该怎么弄那个正规化?” “编制一份水师操作规范!”齐天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建筑行业的各项操作规范,“我们可以根据那个荷兰人的指点,将船上各个操作岗位全都做一份操作标准化规范。” “比如,风帆该如何升起,如何正确调整,如何清理和维护……,每一步的操作要领是什么,哪些动作是多余的,哪些操作又是危险的,我们全都记录下来,然后详细地讲解给风帆操作手。” “同理,舵手该怎么正确操作,炮手该如何操炮,领航员如何判断星位和太阳。等等诸如此类,我们都可以做成一份份操作规范。如此以来,不论船上某个岗位如何变化人员,都不会影响整艘船的作战力。” 曹雄边听边点头,原来操船弄海,也可以用学问加以增强和规范。 听着听着,曹雄突然邹起了眉头。 “舅父,是我说得不对?”齐天不由心里一突,莫不是,我这个外行指点内行,弄出了错? “小天,你说得这个法子,是好!”曹雄沉声说道:“但俺们船上全都是白丁呀,斗大的字,没一个认识的。这……,如何操弄呀!” 啊,都不识字呀! 齐天一直都把海军看做是一个技术兵种,专业化,技术化,规范化,一艘艘海上钢铁巨兽,驰骋万里海疆。 但他忘记了,大明这个古老的帝国,一般的读书人或者识过字的,都不会去军队,更何论水师这种生死系于海涛的地方。 你一艘船上,没一个识字的,那我做一大堆操作规范给谁看!? “那就让船上各关键岗位的头,全都给我每天夜里来学认字!”齐天恶狠狠地说道,看来,短期内,船队是做不到规范化操作了。 曹雄笑了笑,拍了拍齐天的肩膀,“买回来的蜡烛可不便宜,是不能浪费了!呵呵……,俺这几天就带着他们天天跟你学认字。” “舅父,我们现在最好确认一下,我们的正式武装力量有哪些?总不至于,一遇到外敌,我们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吧。” “干嘛要确认武装力量呢?敌人来了一百人,我们自然要出一百五十人,敌人来了五百,我们肯定就要全部动员上阵了呀!” “舅父,你肯定知道后金鞑子吧?” “如何不知!”曹雄脸色涨红,“后金鞑子在崇祯二年和崇祯七年,两次入关,烧杀掳掠我大明百姓数十万,兵围我大明京师,毁我大同宣化分各地关防,可恨之极!” “……我们现在不说后金的残暴,只说它的战斗力。大明可有一支军队与之匹敌?” “……没有!城外野战中,尚无一次胜迹。”曹雄有些难过地摇摇头。 “舅父可知,后金鞑子除了打仗,几乎从不做任何事,都是其包衣奴才帮他们种地做工。” “这有何稀奇!”曹雄说道:“登莱镇的营兵(大明募兵称作营兵)也是不做稼啬杂役之事……。他们似乎也打不过后金鞑子!” “但他们是不是要比卫所兵能打一点?” “那是自然!” “所以,我们以后的兵,也不做其他事,专司技艺练习,战阵拼杀。有些技能练得熟了,不说以一当十,那一个专业兵士总得比两三个临时征召的民壮要强出一点吧。” “那这样一来,几百兵士不干活,咱们建业城就少了一小半的劳动力,那这城何时能建好?” “舅父,圣人有云,术业有专攻。以后咱们建业城,乃至后面陆续建立的其他城镇,很多专业的工作会交给专业的人员去做。农民专心种好庄稼,铁匠专心打好铁具,泥瓦匠专心盖好房子,士兵呢,就专心训练,准备作战。这叫社会专业化分工,可以大大提高社会生产率。” “其实,不仅战船上的水手需要操作规范化,我们管理的其他行业,种田呀,盖房子呀,炼铁呀……统统都要做到行业或岗位专业操作规范化。以后的工业生产和农业生产,必然也会形成一种标准化。” “你的意思是,那些工匠艺人都必须把自己的手艺都交出来?……人家吃饭的手艺,恐怕没那么愿意吧!”曹雄担忧地说道。齐天如此一说,他内心里是赞同的,但也担心阻力太大,难以实行。 “如果,我能让那些工匠和手艺人的生活有保障,他们也未必不能把手艺拿出来。何况,我还可以让他们的技艺提升更多,获利也更多,同时提高他们的匠人身份。你说,他们会不会合作?”齐天很有自信,虽然他可能不知道那些工匠艺人的具体方法和技艺,但他知道每个行业和专业的发展方向呀! 为此,齐天决定先从建筑行业开始,包括烧砖,烧水泥,建房子等,做这个世界上最早,也是最先进,最标准的专业操作规范。 毕竟,谁让俺的前世,是一个建筑行业里,做项目管理的呢! 第三十三章 大建设(一) 潘其风是此次从大明而来的新移民,淮安人士,年三十有二,少时曾苦学经史,立志科举。但经年不第,家道逐渐中落。年前,张献忠攻破凤阳,朝廷大震。附近各部人马在兵部严令之下,纷纷赶往进剿。 然而,兵过如梳,贼过如篱。凤阳周边,淮北诸府县均遭兵祸。潘其风带着家人准备从淮安逃难至扬州,一路颠沛流离,妻儿先后离散,不知生死。 最后,随着一股流民行至海安时,遇到船东招揽移民至南洋屯垦。饿得奄奄一息的潘其风为了一口吃的,一咬牙便跟着流民上了船。 结果,到了巴达维亚,船东又将他们三百余人卖与他人。坐船漂了二十余天,来到了建业城。 可问题是,这里也能称为城?到处都是莽莽林海,就海边这一小块地方,而且还像是个大工地,里面的居所也是木屋。这怕不是某个从大明流亡至此的武装势力的海外基地吧。 今天一大早,正在吃早饭的时候,来了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向他们从大明而来的移民宣布,一会,每个人都要登记各自所会并擅长做的活计。 潘其风知道,他们是想从移民里面挑选有用的工匠或手艺人。那么自己读过书,进过学,算什么类别呢? “姓名,籍贯,会做什么?”丁传根脑袋都不抬一下,手握着笔准备记录登记的移民信息。 “潘其风,淮安人士,嗯……,读过书,会算账……,其他,……倒也能耕种。”排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轮到了潘其风,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道。 “嗯?”丁传根抬起头看着潘其风,消瘦的面庞(来的移民几乎都是这般模样),颌下寥寥几根胡须,面色从容,但神色稍显颓然。 “你读过多久的书?”丁传根问道。此时,整个营地里,似乎只有齐天读过书,而且学识颇杂,什么都懂,几乎可以解答他们一众少年所有的问题,一直都是他们读书认字的老师兼个人偶像。 现在,从这些移民里居然有一个读过书的,丁传根立马就崇敬起来。 “少时自五岁启蒙,一直二十有余,但未能中第,仓皇至如今。”潘其风说着,居然有些难过。 “狗子,狗子!你快过来!”丁传根听到潘其风说他读书已经超过十五年了,这都快赶上齐天的年龄了。那他岂不是更有本事,因此,便大叫旁边正在登记的狗子。 “叫什么叫!”狗子不满地咕囔着,“俺有大号了。俺四叔给俺起了个大号,齐远山。”说着,走了过来。 “行行行!……齐远山!这个人说他读了十五年的书!”丁传根指着潘其风对狗子说道。 “是吗?”齐远山认真地看了看潘其风,“那你跟俺来。”说完,便领着潘其风朝齐天居住的木屋走去。既然是读书人,那么四叔一定很稀罕吧。 潘其风跟在那个短头发少年身后,穿过繁忙的营地中心,朝一片整齐划一的木屋区走去。在路上,他看到了很多与他一起来到此处的大明移民,被分成一个一个小组,由那些老移民带领着,或挖坑,或抬运木头,或制作砖坯。整个营地,就像一个巨大的蚁穴一般,所有人都分布在不同巢穴,辛勤劳动着。 齐天正坐在一间小木屋里,编制建筑构造的操作规范。他决定先成立一支专业的建筑队,从房屋设计,到地基(或基坑)开挖,构造施工,最后甚至还有简单装饰装修。所有的环节,他都会让操作工人按照规范要领施工。 他不敢期望这个施工队能像后世一样做到三天一层楼,二十天不到完成一栋大厦。最起码,一排五百平米左右的民居应该可以在三天之内完工吧。 “潘其风,是吧?”齐天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大明真正的读书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迂腐模样,反而有一种历尽沧桑的忧郁状。 “回小头领,在下潘其风。” 嗯,没有那种普通小民的畏缩纳言,显得不卑不亢。 “你觉得大明以后会怎样?”齐天突然问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问题。 “大明……要亡了!”潘其风摇摇头,叹息着说道。 咦,人才呀!老子来自后世,知道大明没几年活头了,你一个大明土著居然也知道即将改朝换代! “谁将取而代之呢?”齐天又继续问。 “……大汉刘邦之类的人物吧!” 齐天点点头,不是认可。这个时代,所有人,都不会相信,后金最后会入住中原,席卷天下。毕竟,此时大明境内的流民势力,高迎祥,张献忠等风起云涌,虽然被官军一次又一次摁在地上摩擦。但他们始终剿而不灭,击而不死,没多久又死灰复燃,祸乱各地。 “那你觉得我们在此处,最首要的工作是什么?”齐天问道。 “自给自足,维持自保吧。”潘其风说道。通过与老移民交谈,得知他们在此落脚,也不过两个多月,还称不上站稳脚跟。 “嗯,不错!”齐天很满意,读过书,不迂腐,知时政,懂民生,以后肯定是个管理地方的好帮手。 “远山,你带潘先生去农业那边,找几个人帮他。以后,农业生产这一块慢慢地让他负责。”齐天转头对齐远山(狗子)说道。 既然多来了近三百移民,以前开出的两千多亩地,肯定不够用了。他打算利用冬闲时间,一口气再开六千到八千亩地。待春季(八月左右),全部种上庄稼,小麦,玉米,高粱,土豆,红薯,大豆等。 第一年的收成肯定会很惨淡,但不要紧,就当开荒养地了,顺便测试一下附近田地都适合种植什么作物,为第二年再次播种奠定基础。现在人还少,可以拿银子到巴达维亚买粮食养活大家。以后人多了,就必须要实现粮食的自给, 而且,依照建业城这个纬度,齐天估计田地里作物可以一年两季,或者两年三季。待地力逐渐被激活,再施以人工不断堆肥孕育,应该可以在地里打出足够的粮食,来应对慢慢增加的人口。 “虎子,你跑一下黑山谷土著部落。让他们每天只需要派出六七十人背碳就够了。至于多出来的人,让他们修一条路到我们这里,出的人工,我们管一日两餐。”齐天找到牛虎,如是说道。 既然有了马,还有骡子,如果不使用马车,那就太浪费人力了。考虑到黑山谷煤矿那里距离建业城有十三四公里,修条路还是比较吃力的。 但只是修一条土路,应该不难吧。沿途只有一片树林,其余地方都是草甸,荒野。把树砍了,小土包挖了,绕开溪水和山谷,弄一条简易土路而已。等以后生产扩大了,有了海量的水泥,再施以硬化就是了。 安排完有关修路的事后,齐天又带着从巴达维亚“借”来的造纸工匠去营地外围选址。他打算待另一座大砖窑完工后,第一时间就建个造纸工坊。 不期望能造出洁白的书写纸张,更不奢望造出高档的宣纸,最起码要造出稍微柔软的面纸吧。尼玛,来到这个世界三个多月,就从没用纸擦过屁股。草根,木棍,石子……,那感觉,怎么就有些羞耻呢!不行,必须要找回曾经作为一个现代人的优越感,要活成一个有质量的人! 第三十四章 大建设(二)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在巴达维亚的时候,就听闻华人勤劳朴实,踏实肯干。然而到了这个“岛屿”之后,他就被华人这种勤劳苦干精神所创造的奇迹给震惊的无以复加。 营地外那片溪地,在四天之内就被扩展成一个长三百多米,宽六十多米的一个小水库。所挖上来的淤泥堆砌在水库边上,一些工人正在利用这些淤泥做成一块快砖坯,待阴干后,就会运到砖窑里烧制。 小水库的建成,造成了河流与水库之间的一段小小的落差,一座巨大的风车状物体也竖立了起来。这是一个简易的水力碾磨机,由数个木工,水磨工,铁匠等设计,三十余人用两天时间打制并安装。 这种碾磨机结构很简单,下面是一个圆磨盘,磨盘中心有一中轴,磨盘上方有一横轴,横轴两端带着滚轮。由下方的水轮带动中轴,进而驱动横轴上的滚轮做滑动摩擦,将一些石灰岩碎石原料碾细。然后用小推车将细料运送到水泥窑种生产。一天一夜可以碾磨粉料三吨多,劳动效率大大提高。并由此,解放若干人力。 小水库除了给建业城提供饮用水源以外,还可以给附近的农田提供灌溉用水。到时候,水库边上将会立起数个水车,把附近的数千亩农田变成水浇地。到了开春时节,农人会在水库边上的水浇地里试种一些水稻,看能否结出稻米来。 意大利人马尔乔卢的铁匠铺也开工了。此次从巴达维亚返回,购买了三十吨生铁,十吨铜,十吨铅,一股脑地全放置在这座规模巨大的铁匠铺。铁匠铺由二十多间木屋组成,打制车间是一个一百余平米的半掩式木质建筑,木墙只建了一米六的样子,四面通风,屋顶用细木和粘土压实。 从巴达维亚来的三个铁匠都归马尔乔卢管理,而且还分给他们五个新移民打下手。目前,主要是打制各种农具,铁锹,锄头,镐子,斧头等。当然,其他工坊需要的铁质工具和零件,也需要他们设计并打制。 马尔乔卢有些感慨,不到两个月时间,一座初具规模的殖民地就在这块荒芜的大陆上建成了。现在又增加了三百新移民,带回了巨量的物资,整个营区的建设陡然加速。每天都会有一个新建筑拔地而起,各种生产生活的工坊也在慢慢成型。他相信,也许不到半年时间,这个营地的发展就会超过他们曾经居住的那个菲律宾圣费尔南多小镇。上帝,这真是一个奇迹! 曹雄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营地里的所有工作都被安排的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他再去吩咐。 每天清晨,农田,工坊,建筑工地……,都会有两三个少年来到现场布置当天的工作任务和推进进度。然后,由各个项目组的领头人带着移民去执行这些不同的任务。 而到了晚上,曹雄看到齐天会在一间巨大的木屋里,给众多少年和船上的关键岗位人员上课。识字,写字,画简单的图表(为以后编制航线图做准备),教授数字,以及简单的加减算法。 众少年已经跟着齐天学了两月有余,基本上可以很上他的讲课速度。但那些船上的好汉,瞪着茫然的大眼,手足无措的拿着笔,读写着平日里经常说到的词语,显得痛苦不堪。但出于对知识和文化的崇拜,他们都怀着敬意和朝圣的心情去学,去练,去记。 深夜里,齐天带着众多少年,会根据白天的各项工作进度,一一对照项目推进表,调整进度存在问题的项目,删除已完成的项目,新增明日计划实施的项目……。仿佛间,他似乎又回到了曾经工程项目经理的那段岁月。 每当看到齐天如此殚精竭虑地规划和组织建设他们这个初创的基地时,曹雄激动地不能自己。他此时觉得,姐夫和姐姐这辈子做得足够正确的事,就是拼尽家财让齐天去读书。否则,他曹雄不论是流落刀何处,都不可能建设一个足以栖身的落脚地。说不定,在某个时候,就覆没于这个乱世当中。 “舅父,你们过几天再去巴达维亚,是准备所有的船只都驶往大明吗?”齐天带着曹雄查看从水库通往营地的引水暗管开挖现场,随意地问道。 “不错!到了大明,争取多搜罗些人口回来。”曹雄看着那些移民挥舞着镐子,铁锹,锄头在一条浅浅的石灰线上,奋力地挖掘着。那是一条直通城内的生产生活用水管道,深一米五,宽五十公分,其中会用砖石水泥砌成,然后用土填埋。 管道的水会被先引入一个巨大的沉淀池,再慢慢流入旁边的饮水池。而沉淀池和饮水池已经挖好,并用砖石铺就,水泥涂抹。按照设计要求,可以每天满足三千人的生活用水。 至于以后人口增加了,那自然是再新建或扩大沉淀池和饮水池。当然,也可以将多余的人分流至内陆,扩建新的居民点。 “会去山东吗?”齐天问道。 “估计去不了!”曹雄摇摇头,“听说,郑芝龙现在已经控制着广东,福建,江浙附近海域,咱们空着船,估摸着可以偷偷摸过去。但船上如果载了人和货,就不容易通过了。” 齐天点点头,空船的话,趁夜,或者分散着,说不定可以避过郑芝龙的水上武装力量的堵截,而船只一旦满载,跑不快,那就是郑芝龙水军的口中之食。 “那只有到广州附近了。”齐天说道,广州属于华南重埠,郑芝龙的势力有所减弱。 “舅父听说过广东沿海的疍民吗?” “以海为家,以船为居,几乎大半辈子不上岸的疍民?”曹雄好奇地看着齐天,难道读过书的,真的什么都知道。 “舅父到了广州附近,不妨可以多招揽一些疍民。以后船上的水手补充,船队扩大,都需要足够多的水手。”齐天笑着说道,“而且,咱们靠着海,总得有人下海打鱼吧。……过一阵子,打算建个小船坞,试着造一些渔船。说不定,以后积累了经验,我们可以造些大船。” “疍民自成体系,甚少与外人接触。招揽来了,会不会不好同化?” “不好同化?”齐天笑了,他指了指远处正在指点移民如何正确挖掘的一个少年,“舅父,还认得那少年吗?” 曹雄顺着齐天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一少年,身材瘦小,肤色偏黑,似乎是在船上见过几次。 “他就是渤泥素丹的小王子,阿加。他父亲将他推入海中,被我们所救。开始,一直都不愿与人交流,整天沉默寡言。……现在看来,可与狗子他们有何不同?”齐天缓缓地说道:“在这个陌生的环境,所有人,都会在短时间里抱成一团,与这个残酷的自然环境共同战斗,彼此依靠。以后,他们都会是我们的自己人。不论,他以前是什么人,都将融入到我们这个团体中来。” “一个人想不被社会孤立,他必定要加入一个集体,同时还会主动去除自己的不同,展现自己的被融合性质。也许,我们在这个汉洲大陆,会形成一个新的华夏民族和华夏文化。” 曹雄眨了眨眼睛,什么新的民族,新的文化,俺们不都是汉人,说的也是汉话嘛。不过,大的意思,他明白,就是不论渤泥,大明还是其他哪个地方移民过来,都得跟俺们一样,而且还要抱成一团。既然如此,那以后,俺们说不定真的能建一国。 第三十五章 大建设(三) 对于从巴达维亚带回的二十余工匠和艺人,齐天极为重视。他们和吕宋掳来的工匠,可以视作为汉洲第一批工业奠基人。虽然,只是些小手工和小手艺,但对于几乎是零工业基础的汉洲大陆来说,他们已经是开创性的存在了。 他们的待遇直接和船上的水手齐平,甚至还略微高出一些。齐天盘算了一下,利用这些工匠和艺人,除了可以建成铁匠铺,造纸工坊以外,居然还能建制糖,铁器冶炼,木材(家具)加工,制陶,纺织等工坊。 不过制糖,冶铁,纺织等手工业,即使现在建成了工坊,那也根本没原材料进行生产。 制糖,需要甘蔗。这个嘛,农田还未整治完毕,种苗还没弄到地里去。即使栽种到地里去,也不知道能否长出来。或许,可以到南洋采买。话说,这一来一回,几千公里下来,把糖制出来了,估计也是个天价吧。 冶铁,倒是可以。上次寻矿队的人在黑山谷发现了不少品位高的铁矿。不过,要等建业城到黑山谷的土路修好了,才能实现。而且还必须在那里建设冶铁作坊,毕竟煤矿和铁矿都在那里。这恐怕又得往后推延一个多月,才有可能实现。 其实,计划中的铁矿所在地,也不仅仅能冶铁,还可以炼钢。现代化的钢铁熔炉,咱建不了,但完全可以搞一个小钢窑,做土法炼钢呀。 齐天还曾记得自己,在上一世的时候,经常听老岳父讲,他们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如何建小高炉,如何土法炼钢。虽然品质有过半都过不了关,炼不成什么高强度钢。但这个时代,却似乎可以满足大多数用钢要求。 纺织,这个以后必须要搞。因为纺织行业几乎可以称之为轻工业之母。后世的海上霸主英国,就是依靠纺织行业起家,打垮了荷兰,意大利,法国等国家地区的呢绒和棉布产业。使得本国纺织品行销整个欧洲,为英国的工业发展奠定了技术和物质基础。 说到了纺织,那必然离不开棉花和绵羊。后世的澳洲棉花的种植区主要分布在新南威尔士州的北部,昆士兰州的东南部,以及北领地的北部一小片沿海地带。 这些地区土地较为干旱,面积也很广。而棉花恰好是喜温的作物,丰富的光热资源正好满足棉花的生产。 可我们现在才多少人口,不太可能去开拓那些地区。也许,等移民数量有个几万的时候,可以考虑在沿海适宜种植棉花的地方去开拓新领地。目前嘛,可能只有去印度或者大明去采购了。 那么可以在一两年之内能迅速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纺织材料,似乎只有绵羊了。看来,等曹雄船队去巴达维亚时,有必要向荷兰人订购来自西班牙的美利奴绵羊。只需要引进个百十只,要不了两三年,就可以扩大为数百只,五年就可能会增长到几千只。凭此,完全可以建立一个初级的纺织厂,培养一下工人和积累一些技术。 联想到了绵羊,自然就把目光对上了采买回来的牲畜。汉洲北部这边,简直就是天然的畜牧养殖地。建业城附近除了无尽的桉树林,就是大片大片的天然草场,或在森林边缘,或在平缓的山坡,或在小河溪地周围。在这些草场里,放养数万头牲畜,绰绰有余。 当然,目前买回的牛马山羊等牲畜,还是比较金贵,为了怕走失,负责管理的移民对这些牲畜尽数圈养。每日白天,将牲畜赶至附近草场,到了晚间,必定会将所有牲畜赶入粗粗搭设的牲口棚中。 “三日后,我将带船队离开建业城。你是否还需要给俺准备一份采买名录?”曹雄和齐天站在一处坡地上,看着草地上齐大陆与几个少年正在骑马游戏。 “当然。不过考虑到你们船上可能需要装运大量的移民,采买的数量会比上次要少得多。”齐天看着远处的三哥骑马,他也有些跃跃欲试,“尽可能多搜集一些粮食蔬菜种子,哦,还有各种果树种苗。能网罗一些工匠艺人更好……,以后总有用处的!” “俺省的!”曹雄拍了拍齐天的肩膀,“还有,那个与荷兰人签的合作文书,你这几天看了吧。有啥不妥的?” “那个合作协议呀,我看了下。很多都是约束我们的条款,需要帮他们做很多事。对其自身的义务,却没这么提及,尽是些什么惠而不实的原则支持。……不过,谁叫咱们现在是弱势的一方呢!” 齐天摇摇头,继续说道:“真正公平的合作协议,一定是实力和地位相等的国家或团体才能达成的。” “那这份协议是不平等的喽!咱们要遵守吗?” “现在嘛,尽量遵守吧。待我们发展壮大了,有了一定的实力,要么重新签一份,要么就当废纸撕了。” 啊,还可以这样吗?曹雄不由认真地看了看齐天。重信守诺,不是咱祖宗传下来的美德嘛,怎么搁齐天这了,完全就是以己方利益为考虑的首要因素了!难道读过书的人跟都俺想的不一样? “现在,我们首要的任务,就是发展,大发展,努力积攒实力,确保能自守并稍有进取。”齐天知道曹雄还没有学会后世的那种厚黑,与敌交往,也不会绕弯。这对于他们这种初创的势力,是很危险的。不过,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吧。 “不错,咱们现在的确要努力发展,要积攒实力。……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白地交给你一个娃子来操弄,老舅心怀愧疚呀!” “自家人,何必说这种话!”齐天笑着说道:“将一片白地建成一座繁华的城镇,挺有成就感的。” “俺也看着就觉得兴奋!”曹雄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建业城营地,“两个月就成这般模样了,俺心里就觉的愈发踏实和心安。” “舅父,你今年多大了?” “嗯?……俺四十有二了。咋的?” “你这次去了大明,不妨找个好女子,然后再生几个小表弟!那时,你就会更加踏实和心安。” “啊?!”曹雄听了先是一怔,继而有些恼羞,轻松地虚揣了齐天一脚,“兔崽子,消遣你舅舅呢!” “舅父,我说的是真的!……给我们兄弟找个舅母吧!我把大房子给你提前准备好,让你洞房花烛夜!”说着,跑向了戏马的三哥那里。 曹雄呆了呆,不由自嘲地笑了起来。 在曹雄船队返回的第八天,第二座大型砖窑建成了。这个砖窑可一次性地烧制三万块砖坯,产量较前一座砖窑提升了一倍。这样一来,砖块的日产量达到了近八千块,勉强可以维持营地里那支半专业的施工队所需材料。 同时,水泥窑旁边又立起了一座土窑,从水库旁的碾磨机处源源不断地接受石灰石细料,一天可产水泥近5吨。为了保证原料供应,齐天将四十余投过来的土著人派到附近山岩处,持续不断地采集石灰石块料,然后用平板推车送至碾磨机里。 为了制造更多的运输工具,营地里又建起了一座木材熏干作坊。一棵棵高大笔直的桉树,去除枝丫后,堆砌在木材熏干作坊里,用小火慢慢熏干。 木材加工作坊,会将熏干的木材,做成运输工具坚固的车轮,宽敞的车厢,移民居所的各式家具,水库边上的风车零件,以及盛放物资和粮食的桶具。 木材加工作坊里生产的最受农人喜欢的工具,是一件木篱耙。这种木篱耙用耕牛或者几人拖着,很轻松地就可以将荒野里的杂草,石子,树枝等杂物清理干净。 但是,齐天最希望的是,铁匠铺能做出符合生产生活的各种铁质工具,比如马车的轴承,模具的冲压设备,甚至是简易的机器加工设备。 工业革命任重道远呀!但齐天有信心在未来二十年里,将17世纪的手工业提前带入18世纪的近代工业。毕竟很多的手工业向近代工业的发展方向和趋势,没有人会比齐天更清楚。 这些天的建业城,就是一个巨大而繁忙的工地,营地里的变化每天都可以肉眼所见。 第三十六章 何老六的报复(一) 整个建业城营地是繁忙的,喧嚣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家园奉献着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汗水。这里虽然蛮荒,虽然远离大明,远离人类集中聚居地,但这里没有老爷,没有欺压,而且,还没有饥饿。 大明移民从刚来此地的惶惶,到随后几天的平静,及至逐渐地欣喜和充满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吃上饭,并且还是三顿,馒头,面条,高粱饼子,烧土豆,甚至偶尔还会有鱼和肉。 而此时的大明的长江以北,普通人家很多都已经吃不饱饭,或者吃不上饭了。更惨的陕西,甘宁,河北,河南等地,饿殍满地,易子而食,随处可见。而南方的田园牧歌,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 城中在夜以继日的在烧制砖块和建筑各种房屋,也许,其中的某一间可能就是他们未来的家。 田野里不断拓展的农田和陆续撒下的种子,在未来几年里,其中有一份地也将会是属于他们的。 身上是发下来的两匹土布,虽然不成衣物状,但每个人都很珍惜,干活的时候,一些男子,必定是要把上身的布匹是脱下来的,免得弄破。要不是人类的羞耻心,他们恨不得将下身的布匹也脱下来。而那些妇人,则利用空闲时间,很快地将发下来的土布,为自己缝制了一身合体的衣服。对于曾经食不果腹的明人移民,生活似乎是一下子充满了无尽的希望。 而在营地里的一间木屋里,何老六却是对生活充满了绝望和诅咒。 从巴达维亚返回的众多兄弟们,听说了何老六干的龌蹉事。没有一个同情他的,反而是无尽的嘲笑和鄙视。 想女人,没错。但错的是,你特么地随便欺负一个跟咱们历经千辛万苦百来到这里的苦哈哈,这就叫大家有些不齿了。再憋一阵,这不马上就可以轮换去巴达维亚,去大明了嘛。 何老六羞愤地干脆躲在木屋里,就像前一阶段养伤那般,根本不出木屋半步,饭食均由同屋的罗大奇代领回来。可怜的是,如果罗大奇一早出门办事,半夜回来,他就只能饿肚子。 “我要杀了你们!”何老六愤怒地踢翻一个木凳,焦躁地在木屋里走来走去,“一群贱民,欺你又如何!老子有机会,就宰了你们!” 何老六走到床头,拔出长刀,凶狠的目光从木条格窗户望出去,盯着外面的喧嚣,盯着外面奋力建设的移民。 “明日,我们将离开建业城了。再回来,恐怕最快也是三个月。……这里一切,就交给你们了!”曹雄看着俞福坤和齐天,郑重地嘱咐道:“你们万事多加小心,俺把带回来的一百杆火枪给你们留一半。附近的土著人,想必你们不难对付。仓储区修建得很坚实,事有不遂,避上一避,再强的敌人,恐也难打进来。” 俞福坤点点头,说道:“曹爷放心,俺在这里帮着小天,无甚难事。倒是你们,去了大明,可要多加小心。……到时,避着点郑芝龙和官军。采买物资和搜罗人口,尽量让周掌柜出面,多花不了几个钱。” “舅父,坤叔说得对。能用钱办成的事,就尽量花钱。银库里的钱,最少能支撑一两年。最不济,咱们还可以到黑山谷弄些金子来。”齐天说道。 “小天,俺和二哥明天走了,你在这里,可要给俺们盖个大房子回来住。”齐大陆搓了一把齐天的脑袋。 本来按照曹雄和齐大江的意思,是要留下齐大陆在建业城。可他不知怎的,就是想上船,说是要保护舅父和二哥,颇令人无语。 齐大陆心里却是有一个难以言表的秘密,他就是想去巴达维亚,再看一眼那个笑起来很好看的少女,心里一直念着。至于看到了以后,再如何,他也不知道。 太阳逐渐落了下去,忙碌了一天的农人,匠人,工人,陆续放下手里的活计,朝营地里走去。那里有准备了足量的饭食,还有可以栖身的木屋供他们休息,补充消耗了一天的精力。 建业城通往黑山谷的公路现场,五六百余土著人兴奋地吃着海边的人提供的饭食。虽然只是两个馒头和一块土豆,但他们全都吃的津津有味。 这里的土著人,一辈子都是吃捕获的袋鼠肉和野外采集的野果。何曾吃过小麦高粱做出的馒头饼子,而且还时不时地给他们点食盐和香料。他们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涂抹了食盐和香料的肉块,是如此美味。 干活的土著人,恨不得天天都能来海边,帮着做些事,背负煤炭,条石,清理计划中公路上的灌木杂草,担土,挖沟……做完这些,就有好吃的食物。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丁传根和常春生看着这些狼吞虎咽的土著人,均不由摇摇头。这些土著人真是太蠢笨了,一条简单的土路施工,一个没说到位,就胡乱开干。道路本来应该是平实的,你们是吃太多了,力气没地使了吗?挖这么几个大坑出来! 营地里不得不派出施工“监理”,去正确指导这些土著人如何修建一条简单的土路。开始还担心土著人桀骜不驯,会出现伤人打斗现象。派了不少全副武装的护卫,以做震慑和保护“监理人员”。 后来,发现,这些土著为了能顺利吃到营地提供的两餐,丝毫没有暴力倾向,反而驯服地听从他们的任何安排。 想必,曹雄船队返回的第二天武装威吓,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再加之又可以吃饱饭,那何苦打打杀杀呢。 丁传根和常春生边走边讨论着这条道路的规划方向和施工进度,渐渐的落在了后面。 “传根,修好了这条路,我们是不是真的要在黑山谷那里建一个居民点?”常春生问道。 “当然,齐天不是说了嘛,如果要冶铁炼钢,必须要在原料产地,这样可以节约大量的运输成本。” “那你是想留在建业城,还是想去黑山谷?” “去黑山谷。” “为什么?” “建业城都叫齐天规划设计完了。”丁传根眼睛亮亮的,“到了黑山谷,齐天说要让我们自己试着去规划一座新的城镇。……我想试试!” “那我也去黑山谷!” “行,到时候,我们亲手规划设计一个新的城镇。想想,就特别的兴奋!” “小子,爷们看到你们,也很兴奋!”忽然,林间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 “……谁?”丁传根和常春生一惊,猛地停了下来,看着一棵粗大的桉树后。 “桀桀桀……”何老六怪笑着从树后走了出来,“二十多天前,把爷们差点打死!怎的,不认得了?” “是你!”丁传根看着提刀的何老六,心里有股不详的感觉,“你想做什么?” “老子想做什么?”何老六凶狠地盯着对面两个少年,“你两个小崽子打了老子五十军棍,就不打算给我一点补偿?” “补偿?”丁传根与常春生互相看了看,“可以。等我们回到营地,找父母要了银钱,就给你!” “呸,老子稀罕你们的银钱!”何老六淬了一口,“很简单,你们打了老子五十军棍,现在,只需要每人挨老子一刀就可以了。” “嗯!”丁传根与常春生一听,吓得后退了几步。 “别怕,小子!”何老六逼上前几步,“老子的刀很快的,一点都不会让你们感到疼!” “分头跑!”常春生大喊一声,转身朝侧边林中跑去。 丁传根也毫不犹豫地朝另一侧跑去。但刚跑了两步,身后传来一股大力,将他踢到在地,嘴里还未及呼叫,后背一阵剧痛,接着似乎又是一刀插入后背。丁传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不动了。 “嘿嘿……,小子,看你能跑多远!”何老六从倒地的少年背上拔出长刀,纵身往常春生的方向追去。 第三十七章 何老六的报复(二) 常春生奋力地奔跑着,林间的枝丫刮花了他的脸和手背,但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他需要最快的速度摆脱何老六的追杀,或者,能遇到一个营地里的人。 傍晚的林间,已经显得有些昏暗了,常春生边跑边观察四周,看是否有临时隐藏的地方。 冲过一道高坡,被树根一绊,斜着滚了下去。还未滚到坡下,常春生脚一蹬,停了下来,然后手脚并用,朝上爬了几步,迅速钻入一片灌木杂草中。 不久,听到坡上传来奔跑的脚步声,接着又是往下滑动的声音,显然是何老六追了上来。 那传根兄弟呢?是不是已经……?常春生缩在灌木丛中,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但嘴巴闭得紧紧的。 何老六冲下高坡,没见到那少年的踪迹。他紧了紧手中的刀,站定,仔细倾听周边的动静。很显然,那个少年没有跑远,而是躲了起来。他眼睛努力地观察四周的环境,试图找出那个少年躲藏的地方。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何老六知道,在这种环境里,找到一个躲藏的少年有点困难,尤其是马上天黑了,那就更找不到了。 他提着刀,不停地拨弄着灌木杂草,半响后,又会突然静止不动,倾听周边的动静。 “特么的,还挺聪明!”何老六暗暗骂了一句,如果让这少年跑了,明天一早,必定会被曹爷他们知道,说不得,要砍了自己。 何老六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地宰了这两少年,出出心中一口恶气,待明天一早,随船队出海,然后到了巴达维亚,找机会离开曹雄他们。他可不想一直被人所嘲笑和鄙视,爷们也是要面子的。 常春生不知道自己躲了多长时间,有一阵,差点闭眼睡了过去。他使劲地掐了掐大腿上的肉,迫使自己清醒起来。 也许,那个恶贼走远了。常春生小心地拨开灌木,并侧耳倾听周围的动静。除了虫鸣,似乎没有一点声音。 他揉了揉发麻的小腿,轻轻地探出身子,然后站了起来。稍稍辩明了方向,小碎步地朝营地走去。待小腿上的麻劲去了,迈开步伐跑了起来。 跑出四五十米,突然被绊倒在地。常春生以为是树根,就要爬起来继续跑。 然而,一把长刀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小子,叫爷爷好等呀!”何老六戏谑地说道:“天色不早了,老子就早点送你上路吧。”说着,长刀一挥,切开了常春生脖颈的动脉。 常春生痛苦地双手捂着脖颈,嘴里发出“赫赫……”的声音,然后慢慢地跪倒在地。 何老六等了一会,走上前去,探了探常春生的鼻息,确定已经死了。他拖着少年的尸体,走到一处灌木浓密的地方,将他扔了进去,又捡拾附近灌木杂草覆盖在上面,确保不会让人第一时间发现。 接着,他又摸黑找到另一少年尸体处,如法炮制。在林中歇了一会,起身慢慢朝营地走去。 “传根和春生还没回来吗?”齐天做完一部分图表,然后抬头问道。屋里几个少年摇摇头,此时,天色已黑,识字课都上完了,丁传根和常春生居然还未回转。 “派人去找!”齐天扔了手头的笔,一脸忧色的说道。众少年闻言,纷纷出门而去。 齐天出了门,朝俞福坤居住的木屋走去。 “小天,忙完了?”路上遇到了陈大郎,赤着上身,浑身冒着汗,刚刚练了左手刀,正要洗漱。 “有两个少年此时尚未归来。”齐天说道。 “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齐天摇摇头,“需要出去找找。” 说着已经到了俞福坤木屋门口,里面没有动静,也不知是否睡下了。 俞福坤睡得很浅,齐天和陈大郎刚敲了两下门,便已惊醒。 “他们平日什么时候回来?”俞福坤问道,“是否已回家?” “他们平日都会在天黑前回来,报告手头的工作进度。……家里已经问过了,没有回来。”齐天焦急地说道,这里所有的少年,在内心里,他都把他们看做是自己的子侄、学生。 “走,出去找!”俞福坤立即起身,与两人出了门。 “需要告诉曹爷吗?”陈大郎轻声问道。 “……不必了!他们一早要上船出海。只召集留守的兄弟就可以了!”齐天说道。 “会不会是那些土著把人捉了去?”走了几步,俞福坤突然问道。 “修路的同伴说看到他们往回返,但可能顺路勘测路线晚了点。……今晚,先找一找。如果找不到,明天送了舅父他们,我们带人去黑山谷去问问。”最后一句话,齐天说得咬牙切齿。 是夜,轮换留守的五十余护卫和两少年的父母及众少年,点起火把,从营地外围开始向公路施工的方向,开始全方位搜寻。 何老六在营地的阴影处叹了一口气,本想着趁夜色,将那被他欺负的妇人一家杀绝。但因为要搜寻失踪的两个少年,部分睡去的移民和护卫纷纷起身,已然没有机会再动手了。 何老六淬了一口,溜到公共澡堂,就着一桶冷水,将身上的血腥气冲洗干净,然后回到自己居住的木屋。同屋的罗大奇因为与众少年一起听课,此时,也出去帮忙寻找。这让何老六稍稍松了一口气,只待明日,便要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次日天明,曹雄领着出海的水手和人员,径直来到码头。随行的周应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大明了。 “昨晚什么情况?”曹雄看着前来送行的齐天和俞福坤。 “两个少年一夜未归。”俞福坤皱眉说道。 “可曾找到?” “留守的人员和部分移民仍在寻找。” “莫不是土著人做的?” “……小天等会就要带人去黑山谷。” “多带些人去,莫吃亏了!”曹雄看着齐天通红的眼珠,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如果真是他们做的,便屠了他们!”齐天淡淡的说道。 何老六第一时间就上了船,站在船头,焦急地看着下面码头。昨晚藏尸处,夜里不好找,但到了白天,那么多人肯定会找到。要是让人看出端倪,小命可就没了。 “老六,瞧你那样!急着要去巴达维亚?……小心,这次是曹爷打你军棍!哈哈……”几个相熟的同伴开着玩笑。 何老六尴尬地陪笑两声,借故溜去了底舱。一群王八蛋,可尽地嘲笑老子。以后,总有遭了老子的道的时候! “找到了,找到了!”林中有人大喊道:“他被人捅了两刀!” 牛虎听了,立刻跑了过来。 “虎子,他好像还有一口气……”董凤山伸手探到丁传根的鼻息处。 “喂,醒醒……,能说话吗?”牛虎掐了一把丁传根的人中。 丁传根仿佛从无尽的黑夜里慢慢看到了一丝光明,嘴角蠕动了两下。 “谁做的?”牛虎冷静地问道。 丁传根眼睛定定地看着牛虎,似乎感受到了身体的疼痛,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牙齿下意识地咬着嘴角。 牛虎又问了一遍:“谁做的?”然后,将耳朵贴在丁传根的嘴边。 “何……何……老六……” “何老六?!”牛虎先是惊讶,继而恍然,最后拧着眉头愤怒不已。 “小山,立刻去码头。将何老六……留下来!” 董凤山闻言,什么也没问,发足狂奔,向营地而去。 曹雄一行五艘船,缓缓依次驶离码头。此一去,再相见,已是三个月后。希望舅父和哥哥们一切平安,希望所有的兄弟一切平安。齐天心里默默地祝福着。 “等一等!等一等!”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大喊。 众人回头,见董凤山汗流浃背地跑了过来。 “船……,船……,走了?” 众人看了看董凤山,又回头看了看逐渐远去的船队。 “是……,是何老六,……何老六做的!”董凤山瘫坐在木质栈桥上,看着远去的船队,“狗日的,怎么下的去手!” 齐天一听,立刻明白了。 “我操你祖宗!”说着,齐天猛地往前一冲,跳入大海,然后奋力地朝船队游去。 第三十八章 筑路 那天早晨,常春生的尸体也被发现了,整个喉管被切断,双眼睁得大大的,似乎带着无尽的遗憾和不舍。丁传根身中两刀,其中一刀刺破肺叶,加之流血过多,一直处于濒死状态。彭老鬼无计可施,只能给他止血,身体内部的伤,只有听天由命。 而齐天跳入大海,当然无法追上远去的船队,最后被众人拼命捞了上来。 董风山无比自责,要是自己再跑快一点,说不定就可以留下那心狠手黑的何老六。两个半大的娃子,怎能下的去手呀! 那天上午,齐天恼恨不已,眼睁睁的看着杀人凶手大摇大摆地随众坐着船离去,而他和一干人等还去码头送行。他知道,已不太可能抓住何老六了。他既然敢杀人泄愤,必然要远走高飞。到了巴达维亚后,定会找借口离开曹雄他们。所以,丁传根和常春生的仇,估计是无法得报了。 随后几天,众少年均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相处几个月的伙伴,一死一重伤,令人既愤恨又郁闷,偏偏他们还做不了什么,能帮助他们的伙伴。 此次事件后,俞福坤和齐天宣布,营地里的所有人,都不允许五人以下单独外出,而且必须随身携带刀剑或者火枪。齐天又让木工坊做了几百个木哨子,挂个绳子套在脖子上。一旦遇到任何危险,必须第一时间鸣哨,附近人员会立即赶来支援。 考虑到营地六百余人的融合问题,同时避免再发生护卫欺压移民事件。齐天向俞福坤建议,根据工农业生产建设的安排,把营地六百余人分成数十小队,除了领头的移民小队长和分配指导工作的少年外,将众多护卫也分散于其中,负责他们的日常安全以及训练他们的自卫能力。 如此以来,不但使移民有了一定的安全心理,而且可以提升护卫的守卫职责,加强彼此之间的交流和融合。 悲痛的事情发生了,经历了,也难过了,但日子还是需要一天一天地过下去。来自大明的移民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很快地接受并会努力地去忘掉。因为,在大明整个北方,死去一个人,都是最稀松平常的事。一次死去成百上千的人,他们都经历过。在这个乱世,每苟活一天,似乎都是上苍的恩赐。 在这遥远的汉洲,能吃饱饭,能睡安稳觉,有遮身的衣物穿,还有避风躲雨的房屋居住,活着的每一天,都是自己上一世的福报。 齐天很快收拾心情,因为,有太多的事务需要他来规划和安排。建业城的每一个人所期望的好日子,他都必须努力地去奋斗,去实现。不仅仅是为了他们,也是为了自己。 建业城通往黑山谷的公路修筑进度是令人不满意的。这都过去十几天了,沿路的灌木杂草,土坡水荡,很多都没有清理。这条公路仅仅是条土路呀,按照原先计划,一个月应该可以修通。可这实地一看,估计两个月都修不通。 “黑山谷部落每天出多少人?”齐天转头问牛虎。 “大概五百多人吧。”牛虎现在已经是建业城对黑山谷土著部落的沟通专家了。 “五百多人?能具体统计人数吗?毕竟,他们是要吃我们两顿饭的!” “……俺一会就去数一数他们有多少人。”牛虎有些不好意思,或许那些土著人真的有在混饭吃。 “这样,以后我们给他们定个需要完成的距离。远山,你待会就计算一下,他们一个人可以做多少工作,然后根据距离,给他们定有多少顿饭。完成了,就有饭吃,完不成,就都饿着!” 齐天有些发狠,早一天把路修通了,就可以早一天冶铁炼钢。就那些采买回来的三十多吨铁,估计用不了多久。 齐远山和牛虎点头答应着,立刻分头去办了。 这条公路初步设计,宽度为四米,将将可以容纳两辆马车交错通行。部分软质土层和水荡路面是以烧砖的废料和煤渣来铺设,再使劲压实。路边挖好排水沟,这样一来就避免了雨天路面的软化导致的坑坑洼洼。同样,待材料压力缓解后,齐天肯定会最终将这条路改建为水泥公路。 缓缓地走在规划中的公路上,心里想象着,以后这条路上必然是车水马龙,无数的物资和人员,来往于这条公路上。 陈大郎静静的跟在后面,并时不时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在接近建业城营地时,他们遇到一群嘈杂的明人移民。 原来有人因裸露上身干活,一不小心摔倒在地,灌木和碎石将他的后背挂出数道深深的血痕,众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给他包扎止血。 齐天随意看了一下,仅是皮外伤,便扭头离开。 “陈大哥,那些移民都这样……赤着上身干活吗?”齐天问道。 “大多数都是如此!”陈大郎说道,“两匹土布,就这么套在身上,多有不便,而且,移民节俭,也不舍得穿来干活。” “移民中会缝补制衣的妇人多吗?” “……想来多吧。” “回去后,将这些妇人全部抽调出来,不做其他事务,专事给所有人制作衣物。……每人暂定两套吧。”齐天想了一下,然后说道。 陈大郎惊讶地看着齐天,每人两套衣物,可是会消耗大半采买回来的布匹。 “三个月后,舅父他们估计还会买些土布回来。……反正放着也是无用,不如都做了衣物备用。”齐天说道。 “就……不留些库存?”陈大郎认为,即使小家小户也会存储一些布匹,以备不时之需。 “存着干什么?”齐天笑了笑,“我还打算一两年内,将那银库的银子也全部换回我们急需的物资和人口呢!” “啊?”陈大郎大惊,“不存点银钱吗?” “我们这里最无用的就是那些银子和渤泥掳来的珍宝,最缺的是人口,粮食,布匹,铁器等,甚至还需要更多的牲畜!” “陈大哥,我们一定要记住,这个世上,最珍贵的不是金银,是人。只要有了人,就可以创造出一切。就如同我们这个正在逐渐扩展的建业城!”齐天指着眼前那座每天都在变化,每天都在成长的小镇。 陈大郎抬眼望去,水库边,一座高大的水车正在被数十人拖着绳索,慢慢地竖立了起来。而在营地南侧,一排排砖窑,水泥窑,制陶窑,正向外不断喷出滚滚浓烟。一座奇迹之城,正在崛起。 黑山谷土著部落的头领正在怏怏地呆坐在公路边上,看着族人卖力的拖动灌木杂草和一些巨石,不发一言。他觉得自己在部落里的威望,是一日不如一日。曾经大破敌对部落时的意气风发,随着人口地不断增多,族人和奴隶渐渐开始找不到足够的食物,情况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本想着能用黑色的石头与海边的人换些吃的,但被拒绝。为了报复,他让族人和奴隶停止背负黑色的石头给海边的人。 但随着吃的越来越少,那些奴隶因为挨饿,开始不断逃跑。他也曾想过带着所有的战士个奴隶去海边抢些吃的。可他始终没下定决心,主要是部落里食物已经不够吃了。饿肚子的战士,是没有力气打败敌人的。 就在他和族人想尽办法去寻找食物的时候,海边的人找来了,足足来了有他们部落人口那么多战士。他们杀死了落单的族人和奴隶,还用那种能发出剧烈响声的长杆(火枪)打死十几个守卫在营门口的战士。 他以为,整个部落可能会被海边的人全部杀死,或者驱离部落所在地。但那个曾经来帮过他们部落的人却告诉他,继续背负黑色的石头来换粮食。 他知道,对方不想杀死他们了。他和他的族人都被吓着了,乖乖得听从海边的人吩咐。 如今,海边的人让他们平整一条长长的路,族人都很高兴,因为可以吃饱饭。唯独他这个部落头领,似乎没人在乎他了。 说实话,他也喜欢吃海边的人的食物,还有能调制各种美味的香料,生活水准比以前那是强出太多。 可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部落族人的生活方式似乎跟以前有太多的改变。隐隐的,他认为,不都意味着好事。 但,这一切的改变,到底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三十九章 与荷兰人的第一次合作(一) 建业城通往黑山谷的公路每一天都在向前延伸着。在9月初,全员忙完春耕后。齐天利用六七天的空闲时间,出动四百余人到公路施工现场,从建业城开始,一口气往前修建了六七公里路段。由此,距离公路合拢,仅不到五公里了,眼看着就要建成汉洲大陆第一条公路,虽然只是一条简易的土路。 于是,营地里的两座大型砖窑,开始陆续生产耐火砖,准备待公路通车后,就可以运到黑山谷,搭建两座小高炉,开始土法炼钢。 现在黑山谷煤铁矿附近已经开始搭建木屋,设立营地,为冶铁炼钢做前期准备。 新的营地直接被命名为黑山堡,距离黑山谷土著部落只有两三公里。附近的土著看到后,仅仅是好奇观望了几天,便没有再来看热闹了。因为他们需要到处去搜寻食物,喂养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 为建业城打工,似乎只能维持打工者本人的口腹,每日里无法省出更多的食物与部落中人分享。 有时候,齐天看到土著对于食物的渴望,也会于心不忍。但他不敢把多余的粮食无偿地提供给他们,只能让他们维持基本生存需要。毕竟,建业城还有六百多人需要吃法,毕竟距离曹雄他们返回,最快也要三个月,尤其是,他们种植的粮食收获期最快也得三个月。 二十多天前,那场缺粮的危机让所有人对粮食储备都很敏感。虽然粮库里储存了近两百多吨各类粮食,稻米,小麦,高粱,玉米,土豆等,足够所有人吃八个月以上。但是,他们还要供应四五百土著打工者的两餐,还有猪牛马,鸡鸭鹅等牲畜家禽,耗费部分粮食。所以仔细算下来,根本不够八个月储备。 不提建业城这边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大生产。让我们把视角转到荷兰东印度公司总部所在地——巴达维亚。 经过十四天的航行,曹雄一行五艘船再一次地到达了巴达维亚港口。 曹雄带着五十余人下了船,直驱上次离开时已经租下的一片货栈区,与胡文进碰头。一则,查看赶往大明需要采买的货物,二则,询问南洋及巴达维亚最近发生的大小事件。 荷兰“监军”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则下了船后,乘坐马车返回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部。 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仔细地听取了弗劳伦特少尉的汇报。他用鹅毛笔在一张纸上简单地画了一个简略地图,然后拿给弗劳伦特少尉。 “他们的栖息地大致在这个位置吗?”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接过那张图,看了一阵,随后拿起笔,又修改了一下,然后还给阿扬·范迪克上校。 “长官,位置大致在这个地方。但我认为,实际航行时,还需要不断地探索。……毕竟,在大海上,风向,水流,船只航行速度,变化还是很大的。” 阿扬·范迪克上校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说法。虽然内心里不是很喜欢这个年轻的少尉,但他做事的认真态度,还是比较认可的。 “你估计,他们占据的这个岛屿,有多大?” “应该很大!”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说道:“船队接近这个岛屿后,我们还贴着海岸线又航行了一天两夜,才驶入他们建造的简易码头。” “他们有多少人?” “平民有六百左右,加上他们的船员,一共有八百到九百人。……哦,对了,他们似乎还控制了几百土著人,帮着驱使他们采石,修路。” 阿扬·范迪克上校摇摇头,八九百人而已,还不如附近的土人多,而且距离巴达维亚超过十四天左右的航程,应该属于威胁性极低的势力。 “好了,弗劳伦特少尉,先去休息一下,享受几天难得的放松时光。以后,你还会很忙的!”阿扬·范迪克上校微笑着想结束目前的谈话,他需要去市政厅,向路德维德先生做简要汇报。 “……好的,长官!”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本来想汇报一下,关于建业城那种高效组织和快速建设的事情,以及那个叫齐的少年谈论军事标准化建设的问题。但看到阿扬·范迪克上校已经低下头开始处理一些文件了,便闭了嘴,敬礼,转身出了房间。也许,这些问题都不重要吧。 “苏禄人都给打散了!”胡文进带着曹雄巡视了一番货栈区的货物后,众人回到一间大屋,开始谈论起巴达维亚流传的事件。 “那佛郎机人,嗯,就是小天说的那个西班牙人,攻入苏禄国王城所在的岛屿,结果被苏禄人坚壁清野,弄得疲惫不堪。八月上旬,西班牙人补给困难,一半主力返回吕宋补充物资。留在岛上的三百西人和一千与附庸土人留守并驻守在苏禄王城。” “结果,苏禄人趁夜突袭,将留守西人和土兵一举击破,被他们俘获的不论是西人还是附庸土人,尽数斩杀,还将斩下的头颅全都用木杆插在海边。” “乘船逃回吕宋的西人不到三十。西人恼怒,又集大兵攻入苏禄岛,屠戮所见任何苏禄人。至此,苏禄人只能又藏入山林,躲避西人兵锋。而且,瞧着架势,西人恐要屠尽苏禄人。他们在那原苏禄王城里,加固城墙,修建堡垒,囤积物资,做长期围攻打算。” “幸好,那渤泥国畏惧荷兰人不断侵蚀地盘,将攻击报复苏禄的兵士尽数撤回婆罗洲以对抗荷兰人。否则的话,苏禄人都没地跑了!” 曹雄听了,不由对苏禄报以深深同情。真是如齐天所说,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弱者,他连生存的权利都无法保障,只能由强者来决定他的未来和生死。 所以,要发展,要不断增强自身实力。对于齐天那种急切的心理,曹雄再一次感同身受。 “老胡,我们去大明后,你在这里想法子,向那些西洋人订购些战马,挽马,还有什么美利奴绵羊之类的。小天说,越多越好,不要怕花钱。俺这次去大明只带两万两银子,其他都是渤泥国的珍宝。剩下的六七万两银子全都留给你!”曹雄郑重地说道。 “买战马?汉洲又没有强大的土著势力,有那必要吗?”胡文进惊讶地问道。 “买回来,当然不是为了去打野人!”曹雄笑着解释道:“小天说,买回来,是为了扩大一下马的种群,以后好与来自大明的马进行什么改良。咱们在建业城,如果有一百多骑兵,那可是能控制周边三四百里的地盘!” 巴达维亚,市政厅。 “他们回来了?”康尼特?路德维德抬起头来,看着阿扬·范迪克上校,随即笑了。 “范迪克上校,你们三天后不是正在为无法抽调船只去那几个婆罗洲殖民点,而感到困扰吗?现在,你们不用发愁了。这里,似乎有一支不错的支援舰队与你们了!” “……嗯?路德维德先生要俺们帮着运送移民和物质去婆罗洲?”曹雄惊愕得看着路德维德先生的红胡子管家安里·克雷多。 “是的,朝先生。”安里·克雷多笑眯眯地说道:“路德维德先生特地让我来问问你,去明国的路上,是否愿意顺路帮东印度公司运送一批人员和物资。当然,作为回报,公司会免费给你提供部分火炮火枪,……还有一船香料,半价。” 曹雄点点头,一船成本半价的香料运到大明,当可赚两三万两银子,算的上极为优惠的条件了。 去大明,反正要路过婆罗洲,那就去一趟吧。毕竟是荷兰人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还许了如此好处。 第四十章 与荷兰人的第一次合作(二) 三日后,曹雄船队的五艘船,装满了丁香、豆蔻、胡椒等香料,以及砂糖、宝石、琥珀、麻布等东印度群岛特产。 除了大量的贸易商品以外,五艘船还分别装运了三百华人、爪哇人以及不少火药、弹丸、生产生活工具等殖民物资。届时,船队离开巴达维亚后,将折向东北,往婆罗洲驶去,给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此地新开拓的殖民地,运送补充的人员和物资。 “何老六还没回来吗?”曹雄站在船头,冷然地问道。 “何老六自三天前下船后,没多久,就将随行的罗大奇等人甩开,不知去了哪里。”齐大江皱着眉头说道:“兄弟们也去赌馆、妓馆、酒馆等各处寻了,均不见其踪影。……估摸着,是想离了咱们!” “不会是让人捉了去,或者被害了?”曹雄问道。 “应该不会!”齐大江摇摇头,“跟他在一起的罗大奇说,何老六自被俞头打了军棍,心里一直愤愤不平,嘴里颇多埋怨。……所以,他可能是真的……走了!” “唉,毕竟一起在海上拼杀过来的兄弟。他要真的走,俺还会阻拦他?……他身上的银子恐怕也不多吧?”曹雄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看着船队最后的补给物资被慢慢地吊运上船。 午后时分,在一艘荷兰东印度公司武装商船的带领下,曹雄一行五艘船驶出巴达维亚港口,借着风力,缓缓地朝婆罗洲驶去。 就在曹雄船队离开巴达维亚港口的时候,码头一艘明式海苍船的艉部,何老六眼神阴郁地看着他们,直到船队消失于海波远处。 “何老六,在咱这儿躲了三天了,你给的那十两银子可早就不够用了!”赖四斜着眼睛瞧着何老六,寻思着,从这家伙手里再敲出些银子来。 “十两银子算个屁!”何老六不屑地看了赖四一眼,扭了一下腰,动了动脖子,“也就你能看上眼!” “你特么的好大口气!”赖四听了,不由恼了,“你有种,再给爷爷拿出十两银子出来!” “十两银子,老子没有!”何老六说得颇为光棍。 “消遣你爷爷呢!”赖四大怒,“看在以前都在香佬手下混过的,老子今天也不难为你!现在……,就滚吧!” 看着何老六前几日惶惶的模样,想来是得罪了曹雄,逃了出来。以后说不定要经常在这巴达维亚遇到曹雄,可不值当为了这么个烂货,把曹雄得罪了。他却没想到,早在上一次与齐大江起了冲突时,就已经引的曹雄对他起了杀心。 “赖四,先别急着赶老子走!”何老六看着赖四,“如果老子告诉你,有一笔横财在眼前,你是要,还是不要?” “什么横财?……在哪?”赖四一听,来了兴趣。 “你就不整一桌酒席,边吃边聊这笔横财吗?” 赖四直直的盯着何老六,见他非常笃定的模样,莫非,这家伙真的知道有发财的地方? “六哥,你说的这笔横财,有多少?”赖四问道。 何老六听到赖四突然对自己变了称呼,不由感到一阵腻味。都特么的属狗的,脸变得那么快! “起码有五六十万两银子吧!”何老六心里估算了一下,轻轻的说道。 “五六十万两银子!”赖四突然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起来,这么多银子,够自己和兄弟们快活一辈子了! “……在哪?”赖四激动地问道。 “……老子饿了!”何老六看见赖四如此模样,不由鄙夷万分。 “行!六哥,咱们现在就进城,一会就给你叫一桌上好的酒席!”赖四见何老六如此拿乔,心里有些恼怒,但还是耐着招呼几个弟兄陪着何老六下了船,朝城内走去。 乔恩·艾伯克船长是这次支援婆罗洲新拓殖民地的分舰队指挥官。近期,婆罗洲的渤泥国不时地派出部落土兵袭击南部几个据点,据说,损失还很大。 东印度公司于是紧急输送了数批人员和物资,补充那些受到袭击的殖民点。 这次,乔恩·艾伯克船长带着他的武装商船“蓝色宝石号”,以及曹雄船队,一共装运了五百余人和大量物资,分别送到婆罗洲南部三个殖民点。如果,在婆罗洲南部海域,遇到渤泥国那些讨厌的众多小船,他得到的命令,就是尽可能的击沉或者撞沉它们,以打击对方的武装人员运输投送能力。 但是,乔恩·艾伯克在出发前,居然得到了一份令人意外的指示,就是在到达婆罗洲几个殖民点后,如果那里有任何缴获的战利品,可以折价卖给跟随而来的曹雄船队。 这一点,让乔恩·艾伯克船长有些好奇,这支被公司收服的海上势力,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会得到公司的如此优待。不要忘记了,缴获土人的战利品,可不仅仅是土地,人口,香料,还有很多宝石,珍珠。这岂不是让这支船队发了大财。 曹雄本人倒是没想过,到了目的地卸了人员和物资后,再装些殖民点缴获的战利品,会赚多少银子。他现在的注意力已经集中在逐步接近的婆罗洲。 几个月前,沿途经过婆罗洲,只是在沙捞越停留了半天,其他时间,都是在赶路,根本就没留心观察此地的风土面貌。 四天后的中午,船队一行抵达婆罗洲,贴着海岸线又往东行驶了半日,已是黄昏。船队逐渐放缓速度,并远离海岸边。 “明天黎明时分,应该可以到达第一个殖民点。傍晚,估计可以再到达第二个殖民点。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离开,去往明国了。”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拿出一份南洋简图,指给曹雄看航行路线。 曹雄点点头,没有做声。自从与齐天聊过军队和舰队建设的正规化和标准化后,他开始逐步接受这个荷兰“监军”的建议,开始规范管理船上各个操作岗位。只是,苦于无人会写字,无法记录并书写这些操作要领。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得到曹雄许可,规范纠正船队上各种陋习和成规,兴奋不已。他拿出了自己十二分的努力,将自己在荷兰舰队所学,以及自己领悟总结的各种战船操作规范和作战要领,想着在这支乌合之众的舰队里实施。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认为,如果凭借自己的努力,让这支杂牌舰队提升了战斗力,那么就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即使失败了,似乎也无所谓。他们又不是荷兰人的舰队。以后,无非是自己以后指挥战船或者舰队时,避开那些失败的经验。 “敌袭!”突然,船上的水手大声地呼叫。曹雄神色一凛,冲出船舯的舱室,朝船舷处看去。 在船上火把的映照下,船舷处飞上来数个抓钩,紧紧地锁在船帮上,有水手提着刀在不停地砍着绳索。片刻功夫,就有一个肤色黝黑的脑袋从船舷冒了出来。不等他伸手去抓船舷,冲上来一个水手,一刀划了过去。那土人立时便仰头栽下船,随即传来“扑通”落水声。 “渤泥国土人夜袭呀!”曹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选择的时机很准,黑夜里视线不佳,而船速又慢,人的精神可能也会放松。如果不小心,说不定真让他们夺了船。 “船舷处多放几个火盆过去!……去十五个人准备火枪排射!把船开动起来!”曹雄大声地吩咐道。他不知道渤泥国来了多少袭击的兵士,对自己指挥的“开拓号”战船(原西班牙大帆船),可以不用担心,不仅船体高大,而且人员众多,不是几十个土人就能攻上来的。 唯一担心的就是周应平那艘福船,除了他手下三十多个伙计,就只有派到船上的十名护卫。可谓防护力比较薄弱。 正如曹雄担心的是,周应平遇到了平生最为凶险的时刻。福船两侧飞上来十几个抓钩,并很快有土人爬了上来,嘴里咬着短刀,眼里露出凶狠地目光,从船舷处跳了进来。 第四十一章 魑魅 “赖四,你特么地说得靠谱吗?”老鱼头瞪着眼睛问道。 老鱼头,名叫于时,以前杨七(杨策)的手下,自从郑芝龙击破杨七并斩杀于海上后,他便逃往南洋,在安南,占城等地流窜并劫掠沿海。一年前,流落至巴达维亚,靠着给一些海商做海上运输护卫和搜罗人口与荷兰殖民机构,勉强过活。 老鱼头下面有一艘福船,一艘飞鸟船和一艘海沧船,人员也有一百余,算的上有些实力的小海盗。 今日,以前跟着刘香佬混的赖四找上门来,说有一笔五六十万银子的买卖,想跟他一起合作。 酒足饭饱后,赖四便提及,在南边十几天航程的地方,有一个海盗窝点,刚刚建立,里面藏有五六十万两银子的财货。而且那伙海盗刚刚离开,去大明搜罗人口和财物了。留守的护卫也就五十余人,其他数百人都是劫掠买卖过来的普通小民,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咱们两家合起来也有近两百人,拿下此地应该不难。”老鱼头似笑非笑得说道:“拿了财物,怎么分呢?” “你拿一半,剩下的一半归我们!”赖四看了看旁边的老梆子,笑着说道。 老梆子,名张宝生,原浙江附近海寇,去年被郑芝龙在福建泉州附近击溃,流落南洋。因身壮如墙,被人称为老梆子。 “我可是出了一百三十多个兄弟。……你们有多少人呀?” 赖四迟疑了一下,这个老鱼头还想要更多。本来,他已经找了老梆子,他有一条船六十余人,加上他手下的五十余人,可以凑成一百二十人。按照两个打一个,应该可以击败曹雄留守的人员。可听何老六说,他们营地四周建了许多木栅栏,还有许多房屋,再加上还有几百普通小民,要是武装一下,还真不一定吃得下。所以,他和老梆子决定,再找一家来入伙,确保万无一失。 但这个老鱼头明显想要更多,赖四就有些为难地看着老梆子。 “再给你半成!”老梆子冷冷地说道。 “什么半成?”老鱼头朝椅子后面一靠,“老子要六成!”说完,闭上了眼睛,两条腿翘在桌子上,一抖一抖的,丝毫不担心对方拒绝。 “何老六说,那个营地里,除了金银,还有许多布匹,香料,粮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值个几万两银子。”赖四附在老梆子耳朵前悄悄地说道。 “还有那些人口,拉回来,也可以卖点钱。”老梆子也悄声说道。 “那咱们……”赖四问道。 老梆子点点头。 “于爷,你说六成,就给你六成!”赖四说道,“到时候,大家可都要下死力,都不许装孬种!” 老鱼头听了赖四的话,立马睁开了眼睛,并坐了起来,笑眯眯地看着和老梆子两人,“既然说好了,那咱们就是一起的兄弟了!干他娘的!谁装孬种,就砍了谁!……拿酒来!” 三人各自倒满一碗米酒,掏出匕首,划破手指,将血滴入酒碗里,然后一起端了起来。 “为了银子,干了!” 三人一饮而尽,随即摔碎了酒碗,哈哈大笑起来。 赖四边笑边想,等老子分了银子,就跑到吕宋去享福。等曹雄回来知道了,就让他去找你们两个王八蛋算账吧。 “结阵!”张年春大喝一声,身边十个弟兄迅速排成两排,背靠背地站在甲板上。 从两侧船舷跳进来的渤泥国土兵,举着短刀,谨慎地围了上来。 周应平哆哆嗦嗦地将舱室门关闭,然后又把一些布匹,口袋等杂物堵在门口。随后,推后到舱室里面,抱起一杆火枪,手忙脚乱地倒火药,上弹丸。可紧张之余,根本无法顺利完成。在建业城时,自己可是跟着曹雄他们一起进林中打过猎的,而且还射杀了一只小袋鼠。 “东家,要不,我来吧。”旁边的伙计,周永明看着自家掌柜半天都无法装好弹药,边有些急了。 “给你!”周应平将火枪一扔,又从傍边的舱壁上抽出一把剑来,举着对向舱门。 “杀!”张年春爆喝一声,带着身边的三个弟兄,挥刀砍向右边的土人。 土人握着木矛,就势一挡,“咔嚓”一声,木矛被斩断,刀势顺着木矛断裂的方向继续砍去。 “扑扑”两声,两个土人分别被砍中肩腹,惨叫一声,倒在甲板上。其余几个土人,退避得快,躲开了砍来的刀锋。 张年春等人砍翻两人后并没有趁势进攻,而是又退了回来,与弟兄们又背靠背站在一起。 围在两侧的土人被刚才爆起一击,给吓了一跳。转眼间,己方就倒下了两人,而对方丝毫无损。 土人正犹豫着,是不是趁对方四人攻击后面的,他们从前面发动突袭。 “杀!”张年春身后五个弟兄也是爆喝一声,挥刀朝前面土人砍去。 对面土人更是不堪,本来想要进攻,可对方动作太快,突然就冲了过来,收势不及,瞬间被砍翻四人,其中一人,胳膊被斩下,痛得满地打滚。 对方被砍倒四人,其余土人跟着被逼退几步,还未站稳脚跟。张年春就带着剩下的五人,不顾身后,直冲过来。 几息之间,对面七八个土人均被砍翻在地。张年春带着众人后退至一间舱室边,背靠舱室,十人前后两排成环形防御。 上了船的土人,又惊又怒,一会功夫,己方倒下十余人,而对方虽有受伤,却都没有失去战斗力。现在,他们背靠舱室,只需一面迎敌。他们的打斗能力,明显比以前遇到的红毛夷人强出太多。 “是张兄弟吗?”舱室里面传来周应平颤抖的声音。 “周掌柜在里面躲好!……我们在此,必不会让土人伤你分毫!”张年春沉稳地说道。刚才一阵急促地拼杀,有三个弟兄挂彩,好在都不是要害。守在这舱室门口,护得周掌柜安全,其他不论。要不了一会,其他船只必定会过来支援。刚才瞄了一眼四周,看见其余船只均点起了火把,将船上照得通亮。 齐大江看着船舷处一地的土人尸体,摇摇头,便吩咐舵手朝周应平那艘福船开过去。晚上,三弟抱着一把刀在船舷处发呆。因而,当土人潜到船边,抛掷飞爪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立刻抽刀斩断几根绳索,并大声呼喝发出警戒。 最终能爬上来的土人寥寥无几,均被齐大陆和几个弟兄砍翻在甲板上。随着船只速度的提升,海面上的土人小船再无机会抛掷飞爪,反而六七艘小船被他们撞沉在海里。 距离周应平的福船越近,就发现情势越发危险。福船两边,密密麻麻停满了小船,矮小的土人正在奋力地靠则绳索,向上攀爬。 “推小炮过来,换散弹!……大陆,换火枪,朝下面射击!”齐大江立刻命令道。 片刻功夫,几门4磅的小炮推到侧舷,倒入火药,填压实,然后装入一大把碎钉铅子,依次对着福船的舷下开火。 密集的弹丸,瞬间将那些正在攀爬的土人击落在海里。不久,齐大陆带着十余人,手持火枪,对着下面的小船,打了一排齐射。顿时,下面的小船一阵惨叫声响起。 张年春紧紧地咬着牙关,腿上被土人砍了一刀,血流不止,但他根本不敢躲在后面包扎伤口。已经死了三个弟兄了,剩下的也全部带伤。 可能是看到他们如此拼命,己方又倒下了二十多人,对面的土人有些胆寒,畏缩着不敢进攻。 舱室附近,位置狭小,土人的人多优势又发挥不出来。那个周应平的伙计,大着胆子,在舱室门口,举着火枪每隔一两分钟就开枪射击,这又更让土人士气大跌。 没过多久,听到福船旁边有火炮轰击的声音,下面又不时传来同伴的惨呼。领头的土人招呼一声,便纷纷攀着绳索撤退了。 张年春和弟兄们,均已力竭,无力追去,全部都瘫倒在舱室门口。 整个船队待土人全部退去,简单救治了一下伤员,便趁着夜色,往东继续行驶而去。 次日清晨,曹雄船队一行,缓缓地驶入一处荷兰人的殖民点码头。到此时,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并将受伤的弟兄抬下船,安置在此地,待从大明返回后再接回。 而就在这个清晨,从巴达维亚港口,悄悄的驶出了五艘船,载着二百六十余全副武装的恶魔,朝南边汉洲而来。 第四十二章 小高炉 建业城至黑山谷的道路,终于修通了。 齐天在第一时间,就利用早已组装好了的五辆马车(骡车),将提前准备好的耐火砖运至黑山谷铁矿附近。 黑山铁矿附近将修建一座小型的堡垒,方圆三四百米左右,里面建设炼铁、炼钢两座炉坊,以及为之配套的钢、铁模具工坊,焦炭工坊,煤炭堆场,工人居所,食堂,澡堂等生产生活设施。规划设计下来,可以容纳两百余人在其间工作。 这是一座纯粹的工业小镇,所需生活物资都得从建业城转运至此。 自从这条简易公路修通后,黑山谷部落的土著人,不再背负煤炭至建业城了。转而代之的是,他们开始在煤矿和铁矿拣选煤炭和铁矿石,然后由马车或者骡车分别往建业城和黑山堡送。工作似乎是轻松了不少,但齐天却知道,土著们以后常年在煤矿和铁矿里工作,时间一久,势必会得一些呼吸道方面的疾病。 但他却故意选择性地遗忘,甚至是忽略这种事的发生。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甚至每个势力的崛起,肯定会牺牲一部分人。要怪,就只能怪这个世界太残酷。谁让咱们的汉人来这里太困难,每个人都这么金贵!……而且,谁让你们土著太落后,太愚昧了呢。 齐天为此,抽调了一百多人来建设黑山堡和炼铁炼钢小高炉。 建设小高炉以“士”为主,它是具有现代钢鉄厂所没有的优点,如:投资少、设备简单、技术容易掌握、建设时间短等等。 齐天初步打算建立一座5立方米的高炉,设计生产能力,年产40——50吨的生铁。等技术水平和炼钢时流程稳定了,再考虑多建几个高炉。 一般高炉构造如同人身一样,可分为几部分:1一缸;2一炉腹;3一腰;4一炉身(胸);5-炉喉。为了保护炉底不受到煤气、炉渣的冲刷和侵蚀,口下部常保留一层水,称为死层,一般高度在30~40厘米。炉缸部分有出铁口、出渣口及进风口。所以要做成这个形状,是由于必须给炉内发生的各种冶炼过程:炉料自上而下的下降,煤气自下而上的流动,以及一系列的物理化学变化的进行,创造良好的条件。 高炉炉料首先加入炉喉,上面有料钟和料斗,料斗旁有一个探料孔,可调炉料的高低。为了使炉料顺利下去,且易于安装炉喉保护板(防止料打坏炉墙),所以将炉喉做成园筒形。炉喉侧面有煤气管(小高炉通常是一个),引导煤气,过除尘器等去尘后,送往热风炉燃烧。多余的煤气可以经放散阀放散或烧掉,炉喉的温度大约500~700°c 炉身主要作用是预热还原矿石。炉身区域內的温度,上部约800——1000°c,下部1000——1200°c。由于炉料下降受热,因而体积膨胀,同时一氧化碳分解产生的碳黑,沉积在炉料中,使炉料透气性变坏。为了使煤气很快的通过,必须疏松料块因此炉身的形状为上小下大的平锥形,其底下的炉腹角一般在90°上下。 炉腰主要的作用是还原,液态的炉渣和铁开始生成,温度的在1200——1300°c。由于反应变化不大,故做成筒形它的直比炉缸直径大1.5倍左右。 炉腹的主要作用是矿石进行直接还原的区域,矿石在此已全部成为液体,焦炭逐渐下降,到风口部分全部熔化,所以体积缩小,因此这部分做成上大下小的倒平锥形。炉腹下部温度在1300——1400°c。 炉缸的作用主要是储铁水和渣水,但也有一部分直接还原和铁水的渗碳、脱硫等作用。它的形状为直圆筒形,下面有一个出铁口,上面有一个出渣口,再上面是进风口。从风箱打出来的冷风通过热风炉加热,从风口打入炉内。风口外端有需要留一个窥孔,以便可以观察炉内温度和炉内情况。这里温度在1400—1500(风口燃烧焦点的温度可达1800~2000c或更高),因此这里的炉墙要求有高的耐火度和强度,并且要有抗高温、抗渣的侵触能力,砌耐火砖时会要求炉缸、炉底的砖缝几乎不留空隙。 高炉炉料从炉顶的加料斗按料批(指的一次装进炉内重量,包括矿石、石灰石和燃料)装人高炉中去。点火以后,把空气从高炉下部的进风口打进去。空气中大的含有五分之一助燃的氧气和五分之四不助燃的氮气,所以当空气在子里遇到了赤紅的焦炭,就发生高温和强烈的火焰。焦炭很快地和空气中的氧化合生成碳酸气(二氧化碳),即叫做焦炭的燃烧。 铁氧化物还原后生成海绵状的铁,温度逐渐下降,吸收了一些杂质,其中主要的有矽、錳、磷、硫等,同时铁经过渗碳,使其熔点大为降低,高炉下部燃烧生成的高热就把它变成液体,这就是铁水。 铁水和炉渣都沉在炉底。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在出铁口处放出。 铁水比重大,沉在下面,渣比较轻,浮在铁水上面,出铁前从渣口放出来的渣称上渣,出铁时从铁口和水一起流出来的称下渣,要求放出的上渣愈多愈好,一般上渣占渣量的2/3。高炉冶炼最后所得的主要产品为生铁,其余的为炉渣、煤气和煤气中清除下炉尘。 而旁边的炼钢小高炉,则可以利用耐火坩埚将铁水引入炉中,把铁水中过高的碳脱掉,使之含碳量降低而成为钢。 炼铁、炼钢后的炉渣,这可是生产水泥的好原料,为后期水泥产量的扩大,奠定一定的基础。同时,大量的炉渣,也是铺路的好材料。 当然,炼钢,可不是普通煤炭就能用的。为此,齐天还在规划中的煤炭堆场附近,又起了一座焦炭工坊。通过将大量的煤炭干馏,制成焦炭,可以为炼钢小高炉提供源源不断的燃料。 看着一百多人在几个少年的指引下,修筑围墙,建设木屋,所有的工序流程,都已经驾轻就熟。齐天觉得特别欣慰,以后,他们就会是汉洲大陆建设的领头人。 齐天带着陈大郎,来到附近的小河边,溪流依旧很浅,看得出来,应该是一条季节性河流。到了12月至明年三四月份的湿季,可能又会暴涨成大的河流。 “那里必须建一个水库!”齐天指着小河南侧有许多洼地,形成一个一个水荡,有成片的芦苇生长其中,是河水暴涨后漫溢而出形造成的。 “除了给这里提供生产生活用水,还可以调节季节性河流的水势。别到时候,发了大水,把咱们的钢铁基地给淹了,那多冤呀!” “……咱们一时可没人力来做这个事。”陈大郎苦笑着说道。 “那就等三个月,看舅父能从大明捞多少人回来!……不过,到了12月,如果这条河,真的泛滥了,我们肯定要先修个堤坝什么的挡一挡。” “天色要晚了,咱们回建业城吧?”陈大郎提议道。虽然黑山谷的土著被上次曹雄“大兵压境”给震慑压服了,可谁知他们会不会脑子不够用,突然又想打他们的主意。这个黑山堡尚未建成,不具防御条件,还是返回建业城,比较安全。 “行,咱们走吧!”齐天也不矫情,更不会充好汉,跟着陈大郎,搭乘拉煤的马车返回建业城。 建业城外海两百多公里处,五艘船落下了一半的风帆,慢慢放缓了速度,只是借助着微风和洋流,朝南边徐徐驶来。 第四十二章 遇袭(一) 十月,正是建业城的春天。而就在这个令人欣喜地季节,营地内的一处菜园里,迸发出勃勃生机,从巴达维亚采买回来的各类蔬菜种子,全都长出了三寸长的幼苗。虽然,与农田里的各类粮食幼苗一般,分布的稀稀拉拉。 但,这代表着希望,各种各样的蔬菜种子,是可以在这块陆地上生长的。到了明年二三月份,他们就可以吃上新鲜的蔬菜了。 建业城营地里的砖房已经建了二十几排,一百多套。基本上都是两个套间,约六十平米大小。可以满足一家三口,或一家四口居住要求。房屋前后相距二十米,居家之户可以自己再房前屋后动手搭建院子以及杂物间。 最先入住的,是营地里的工匠艺人,护卫,以及最早来此地的吕宋移民。 因为原海盗众,基本都是孤家寡人,因而他们都是暂时四人分配一套。如果,曹雄能搜罗足够的妇人,婚配众人,届时也是按家庭分配一套居所。 后来的明人移民看了,都极为眼热。能吃饱饭,还能分砖瓦房子住,过两年听说还要分地。幸福生活,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而他们看到,砖窑里仍旧不停地烧制砖块,房屋也在不停的修建。那么,属于自己的一套屋宅,似乎也是不久的事情。 齐天每天非常喜欢看着整个建业城营地,一派热火朝天的模样,给人以无穷的活力和想象力。每天晚上,勾注一个个完结的项目,在清晨,看一看那具体的建筑,那是满满的成就感。 清晨,齐天与众少年先是一起围着营地跑一圈,然后折向码头,在那里稍事休息一下,就会跑回营地,洗漱吃饭,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码头摆放的这些铜炮,我觉得用处不大。”黄铭方指着码头后方山头上的5门4磅到6磅炮说道,“射击距离只有三百米到四百米,数量也少,而且只有正前方位置射击。我要是敌人的话,拼着点船只损伤,也能冲到码头了。” “这些炮本来就不是对付敌人船只的。”张琪生反驳道:“待敌人到了码头,肯定要下船登陆。到时候,这些火炮塞入散弹,定能杀伤众多。” “那我们为何不在码头两侧的山坡也布置火炮,这样,敌人就根本无法登陆了,也无法威胁码头区。”黄铭方不服气地说道。 “码头区什么都没有,威胁什么?” “我们不是规划了一片码头仓储区和大宗商品交易区嘛。万一,以后建成了,那多危险!” “那不是还没建成嘛……” “那……,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齐天笑着听众少年在争论,也不参与,更不阻止。 说实话,他也想在码头两侧的山坡建立几座炮台,与正面的炮台形成三面交叉火力。但是,他手里没炮呀!别说18磅以上的重炮,就连10磅的中程距离火炮都没有,徒乃如何。 但是,过不了多久,所有类型的火炮都会有的。再有些日子,炼铁炼钢的小高炉就要建好了。届时,有了钢铁,可以试制各种火炮。不知道那个瑞士铸炮师靠谱不,到时候别浪费了咱辛辛苦苦炼的钢铁。 距离建业城东北约三十公里的海面上,五艘船张着风帆,借着风力,快速地朝建业城驶来。 “差不多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了!”何老六看着岸边飞速倒退的地貌,不由露出一丝轻松地笑容。 赖四闻言,精神一振,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几艘船,“你确定他们在岸边没有安放火炮?” “应该没有?”何老六摇摇头,“一个月前离开的时候是没有火炮的。……不过,他们有一两百枝火枪,到时候小心点!” “一两百枝火枪,五十多个人用吗?”赖四不以为意得说道:“大不了让他们放一枪,咱们拼着命冲过去,还不全部砍翻他们?……嘿嘿,要不,先让老鱼头冲前面,他不是人多嘛!” 何老六瞥了赖四一眼,大家结伙同来,居然还揣着自己的小心思,以后得离他远一点。 “小天,今天还去黑山堡?”俞福坤看着齐天和齐远山(狗子)忙着在收拾图表和随身携带的刀剑、火枪,便开口问道。 “嗯,抓紧时间,争取这几天把小高炉建起来。以后,就不用在巴达维亚购买铁块占用宝贵的舱位了!”齐天帮齐远山扎好背负物品的束带,“建业城这边所有的建设基本可以按部就班的进行了,有坤叔你在这里盯着就可以了。哦,对了,那个蓄水池和沉淀池的顶盖已经弄好了,你今天找几个妇人把底部清理一下。过两天就可以蓄水,以后就不必跑那么远担水了。” “行,俺一会就找人弄!”俞福坤点点头,随即又对陈大郎说道,“在黑山堡那边警醒些,好生护着这几个小的!” 陈大郎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着头。 牛虎却说道:“俺最近约束着那些土著呢,没啥危险了。” 最近牛虎领着几个护卫,管理着煤矿和铁矿上做工的土著,其地位已经堪比部落头领。 俞福坤听了牛虎的话,本想训斥他不可大意,但想了想,最近那些土著一心想着挖矿换口粮,似乎也没“造反”的可能。只能再次嘱咐一声“小心”。 一行十余人,分别搭乘拉运建筑材料和粮食的马车,朝黑山堡而去。 时间慢慢地走到了未时(中午13.00--15.00),吃了午饭,被懒洋洋的日头一照,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海边一座瞭望塔上,董风山靠着木排,斜躺着,眯着眼睛,半睡半醒地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 在这偏僻的大陆,估计没多少人能发现,即使发现了这块大陆,也不一定能发现建业城。因为,隔着数公里的海岸,是不太容易发现隐在树木茂密中的码头,以及内陆深处的营地。在这里建一个瞭望塔,或许心理作用大于实际作用。 恍惚间,董风山似乎梦到了曹雄船队的回归,船上装满了无数的生产生活物资,以及许多盛装漂亮的女子。咦,这些船怎的与咱家的船不一样,曹爷那艘西洋大船没有回来吗? 董风山呆呆地看着逐渐接近的五艘船,脑子还有些迷糊。算算日子,他们才走了一个月,估计还没到大明吧。 嗯,哪里来的船?董风山突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瞪大眼睛看着驶来的五艘船。 不是俺们的船! “当当当!……”董风山使劲地敲响了示警的铜锣,并大声喊道:“敌袭!……敌袭!” 牛进民与几个同伴正躺在码头炮台附近的草地上,晒着太阳,打着盹,甚至有两个还打起了呼噜。 “当当当……”刺耳的锣声突然响了起来,牛进民一个翻身就站了起来。他先皱着眉头,看了看高处的瞭望塔,随即又看向海面。 “有船来了!……不是咱们的船!”牛进民看到了逐渐驶近的五艘船,大声呼喊起来,“都他娘的起来,快起来!搬火药,装弹!” 赖四看着已映入眼帘的木质栈桥,不由激动起来,这个贼巢穴还真特么的不好找,要不是有何老六指路,一年两年都不一定摸的到这个地方。据说,这是一块不比大明小的大陆。这个曹雄,还准备在这里称王称霸吗?嘿嘿,那老子先掏了你的老窝,看你还嚣张不! 码头上空无一人,想必是,平日里没有船只停靠,根本无人看守这里的码头。真是天助我也!赖四招呼舵手小心驾驶,慢慢地靠向栈桥。 突然,老鱼头下面的一艘飞鸟船,灵活地穿了过来,抢在赖四的前头,驶到栈桥边上。 片刻功夫,甲板上已经站满了操刀的水手,呼喝着催促赶紧靠岸。 “我操你大爷的!”赖四见状,破口大骂,“急着投胎吗?!” 飞鸟船稳稳的停靠在码头栈桥边,瞬间,一群凶恶腥臊的海盗,挥舞着长短兵刃,呼喝着冲上了码头。 第四十三章 遇袭(二) 先后三艘船停在了码头栈桥边,船上的海盗蜂拥而出,朝码头冲去。 “轰!”一声炮响,一束碎钉碎石铅子从炮口喷射而出,然后逐渐成放射状狠狠地砸进了拥挤在栈桥的人群里。 “啊!” “啊!” “哎呀,我的眼睛!” “……” 瞬间倒下七八个。 还未等后面的人有所反应,“轰!”的一声,又是一门4磅的小炮开火,射出的仍旧是散弹。 栈桥上又是一阵人仰马翻,死伤七八人。这一下,后面的人终于反应过来。 “我操他大爷的,他们有炮!” “……我们中埋伏了” “都他娘的趴下!” 栈桥上怒骂声一片,但很多知机的迅速趴在地上。 赖四呆呆地看着栈桥,没死的拼命地呼喊求救,重伤垂死的低低地呻吟,还有几个被击中后落入海里,挣扎了几下,然后慢慢沉了下去。 “何老六,你特么的不是说岸边没有防御吗?”赖四一把抓过何老六,厉声问道。 “我……,我不知道!离开的时候,还没有装火炮的……” 话音未落,“轰”的又是一声炮响,这次散弹打来,效果要差得多,只撂倒了三四个。这下子,所有人,全都趴在了栈桥上,躲避火炮的再次轰击。 “换实弹,打他们的船!”牛进民焦急地说道。开始,看到船只靠岸,还怀着一丝期望,可能是误闯入的商船。但看到船只停靠后,从船上冲出几十个拿兵着刃的水手,他就明白了,对方是冲着他们来的。 已经没有时间去琢磨,敌人为什么可以一下子找到他们,并直接发起攻击。牛进民现在只能期望,自己和几个兄弟能在此多杀伤一些敌人,并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以便散在外面的民众有足够的时间躲入营地里。 五门小炮,人员却只有六个,因此,只能勉强操作三门火炮。趁着敌人还未反应,多打几炮,多杀伤些敌人。 “轰!轰!”两颗弹丸,直直地打在了停靠的两艘船上,将船舷处打了两个小洞。安放火炮的时候,齐天就刻意地提前做了射界标定,火力正好覆盖船只停靠的位置。也就是火炮口径小,威力不大,如果要是安放一门18磅的重炮,如此近的距离,恐怕会一炮就可以射穿船的两侧。 “他们炮不多,其余船只绕到码头侧边,不要停在栈桥边。浮水过去!”老鱼头开始很是心疼刚才死伤的十几个弟兄,但沉下心来观察了一阵,便发现对方只有正面有火炮,而且是威力不是很大的小炮。 “牛哥,对方另外三艘船从侧边过来了!……他们跳水了!……他们要游过来!”一个负责观察对面敌情的同伴汇报道。 “再打几轮!”牛进民咬着牙说道:“看到对方冲到岸边,咱们就撤!” 随后,三门火炮,实弹,散弹,轮着发射,将栈桥上的敌人打得根本不敢动弹,那两艘停靠的船只,正面也被打得千疮百孔。 董风山听得下面山坡火炮响起,便迅速从瞭望塔上窜了下来,然后发足狂奔,朝营地跑去。他不知道,营地附近的人是否听到了示警的锣声和火炮的轰鸣声。他需要尽快跑回去,将讯息传送给弟兄们。 随着示警的锣声相继传递过来,没多久,码头上隆隆的炮声也响了起来。俞福坤脸色凝重地登上一个瞭望塔,朝海边望去。 “小山,码头什么情况?”没一会,俞福坤就看到狂奔而来的董风山。 “俞头,……五艘船,……敌人数目不详!……小牛他们已经接敌!”董风山气喘吁吁地说道。 “你去田地里,帮潘其风引导民众撤回营地!”俞福坤大声地吩咐。 董风山答应一声,转头朝营地外的农田跑去。 “赵福地,你去找营地里组织生产的几个少年,让人把重要的物件都搬到仓储区。快去!” 瞭望塔下的赵福地听了,立刻跑向营地里的工坊区,重要的物件,不就是这些嘛。 “召集所有弟兄来这边栅栏处集合,准备接敌!”如果疏散地慢了,说不得还要在外围木栅栏处顶一会。 疏散民众,坚壁清野,躲入堡垒,坚固防御,适时反击,遇敌应急处理预案大概就这些吧。俞福坤暗暗想了一下,还有什么需要做的。 “哎呀,小天他们还有百十个人在黑山堡!”俞福坤突然想起来。黑山堡驻有九十余人,正在建设各种生产生活设施,而早上,齐天又带着几个少年和铁匠赶了过去,弄什么高炉。 “胡平江,你立刻赶到黑山堡,告知齐天和牛虎他们,建业城遇敌。让他们……随机应变吧!”俞福坤本来要说,让他们撤回来,可转念一想,说不定一会,敌人就攻到营地了,万一撤回了,与之遭遇,反而是个麻烦。 “骑马去!”俞福坤在胡平江转身就跑时,在后面提醒道。现在,就凸现出有马的好处了,不仅可以拉货,紧急情况时,还可以迅速传递讯息。 “于爷,放炮的狗贼跑了!”一群海盗艰难地从海里游过码头,在侧后的岸边爬上岸,然后提着刀,慢慢地朝炮台摸了过来。 待众海盗发一声大喊,冲进炮台,却发现已空无一人。 老鱼头阴沉着脸,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炮台上,码头停泊区一览无余,端的是一处视野绝佳的火炮射击点。 火炮停止射击已经有了好一会了,可畏缩在码头栈桥和船上的海盗,居然仍旧匍匐在地上、甲板上。 “都特么的一群废物!”老鱼头淬了一口,“去个人,喊他们该走了!” 赖四和老梆子带着各自的手下跟在老鱼头他们身后,小心地朝营地走去。 “赖四,老梆子,怎么着,一直要咱爷们打头阵吗?”老鱼头停了下来,瞅着缩在后面的赖四和老梆子。 “狗日的,刚才登陆时,是你自己抢在前面,结果被别人火炮轰死了十几个。……现在要接近营地了,又想着让我们顶在前面!”老梆子冷冷地说道。 老鱼头眼神一冷,就要发作。对面的赖四一看,赶紧推了一把老梆子,然后对着老鱼头笑着说道:“大家莫要如此!营地里只有五十来个拿刀的,咱们可是有两百多,怕什么!我赖四带人走前面!” 说完,赖四招呼着手下,迈步朝前走去。 老鱼头和老梆子互相瞪了几眼,也带着人跟了上去。 “何老六,你对这里的一切都比我们熟悉,你就在前面探路吧!”赖四对身侧的何老六说道。 何老六彻底无语了。两百多笨贼,先是在码头被人用火炮轰击,堵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刚才又为谁先顶在前面,起了争执。如今,不想着一拥而上,快速突入营地,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却要让自己走在前面探路! 探你大爷的路!就算有埋伏,你们两百多人,还怕了人家五十几个人吗? 何老六无奈地提着刀,小心地顺着碎砖碎石铺就的公路,朝营地走去。不一会,就看到了营地外围那几个高大的瞭望塔。 瞭望塔上的人明显发现了自己和身后的赖四一行人,探头朝下,嘴里大声地喊着什么。 “哟,他们还有围栏挡着!”老鱼头在距离营地外围木栅栏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观察着对面。 “小心点,他们有火枪。”何老六淡淡的说道。此时,他心里居然有些怯了,待会,如何面对昔日的兄弟? “有两百二十人左右!”俞福坤说道:“加上对方在码头最少死了二十几个,还有船上留守的,差不多一共来了两百六。哪来的海盗,居然摸到我们这儿了!真他娘的邪门!” “对方很清楚咱们的位置,根本就没在岸边搜寻的模样,径直就驶过来了。”董风山说道。 四散于农田的移民,动作很快,听到营地示警的锣声,就在潘其风的引导下,迅速跑回营地。此刻,他们正在与工坊和建筑的人,一起朝仓储区搬运物资。 “不会是那个来过的荷兰监军带人杀过来了?”俞福坤疑惑地问道。 “里面没有夷人,倒是有些扶桑武士在其中。”瞭望塔上的人喊道。 “准备吧,……坚持两刻钟!”俞福坤回头看了看营地里,转移物资的民众都在忙碌地来回奔跑着,尽量捡取所有能带的东西。 “以后人多了,是该建个城墙了!”俞福坤喃喃地说道。 第四十四章 遇袭(三) “每家出十个人,冲上去看看!”老鱼头沉声说道。 赖四和老梆子点点头,各自点了十个人,和老鱼头的人一起,小心地朝木栅栏冲去。 何老六见了,想开口阻止,大家此时应该凭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四散着冲进去,而不是这般集中三十个人攻其一点。但嘴角张了张,却没有说话。哼,等你们吃了点苦头,方才显得老子有多重要! “他们上来了!三十个人,有火枪,……六杆!”瞭望塔上的人大声地报告。 “知道了!小七,赶紧下来!在上面当靶子呢!”俞福坤大声地吼道。 “火枪准备!五人一排,三段射击。……听我口令!”俞福坤命令道。 三十名海盗快步冲到木栅栏处五十米处,稍事停留片刻,便立即加快步伐,继续冲了过去。离的近了,已然看见木栅栏后只有四十人不到。但令人头皮发麻的是,木栅栏里,有十几人举着火枪,正对着他们。 “呀!……冲上去!”几个悍匪大叫一声,然后朝两边散去。 有紧张的海盗,站直了身子,举起手中的火绳枪,点燃药门,朝木栅栏处射击。 “再等等,不要急!……放近一点……”俞福坤不闪不避地站在木栅栏边上,眼睛盯着逐渐接近的敌人。 “开火!”俞福坤将手里的刀向下一挥。 “砰砰砰!……”一排枪响,二十五米外的海盗瞬间倒下三个。 “砰砰砰!……”紧接着,第二轮和第三轮排枪又响起,海盗又前后倒下六七个。 前进的海盗被打慌了,三轮排枪,同伴倒下近十个,距离还有二十米,后面还会不会再一轮排枪。 破了胆的掉头就跑,发狠的硬着头皮往前猛冲。 俞福坤眼角余光看着最先一轮火枪刚刚清理完枪膛,正在放置火药和弹丸。 “持矛上前!” 十几个手持木杆铁矛的护卫齐齐上前一步,等着敌人冲到木栅栏跟前。 三四个扶桑武士猪突冲在最前面,看着近两人高的木栅栏,他们大喊一声,就要急冲几步,准备攀爬栅栏。 “自行突刺!” 十几个长矛手,腰部一躬,一个向前突刺,将正在攀爬的和立在栅栏边的海盗捅个透心凉。 尚未冲到跟前的海盗见状,扭头就往回跑。 “火枪射击!” “砰砰砰!……”一阵排枪将未逃远的海盗尽数射杀。 老鱼头,赖四等人一时间有些傻眼了。上去三十人,逃回来的不到十个。莫非,我们连别人营地都突不进去? 几人面面相觑,犹豫着,是不是再派更多的人冲上去。 “营地这么大,他们人又少,防不了这么多地方!”何老六忍不住说了一句。 “嗯?”众人齐刷刷地看着他,啥意思? “……我们分散冲进去!”何老六无奈地说道,“他们不可能守着所有方向!” “对呀!咱们分几边冲进去!”赖四大声呼喝着。 老鱼头深深地看了一眼何老六,王八蛋,估计早就知道此事,还让老子损失这么些兄弟。哼,回了巴达维亚,就找机会宰了你。 “全部火枪准备,分散各边,射一轮就赶紧撤回仓储区。……狗日的,醒悟得还挺早!”俞福坤吩咐一声,转身朝营地走去。他准备借助营地众多的房屋和工坊,依次阻击,尽量多杀伤敌人,同时给仓储区提供充足的防御准备时间。 “远山,你听到了吗?”齐天在小高炉旁,突然对齐远山说道。 “俺听到了,好像是哭喊声。”齐远山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答道:“要不,俺出去看看?” 齐天点点头,看着齐远山朝堡外跑去。 没过多久,又跑了回来。 “有土著人在铁矿被石头砸了脚。因为,距离黑山堡近,虎哥带着人把伤员抬到这儿了。” “伤了几个?”齐天心里一揪,在没有任何护具的情况下,去采集铁矿石,难免会发生这种事情。估计,以后也不会避免。 “两个,都是砸了脚。哭喊得厉害!” “唉,我去看看。……你守在这儿,不许让人动这个高炉!”刚砌的耐火砖,水泥还没凝固,齐天担心,有人不小心撞到,影响高炉的密闭性。 两个土著人分别伤了小腿和脚脖。伤了小腿的看似严重,流血不止,但只是皮外伤。 而那个伤了脚脖的,看着脚背塌陷了一片,齐天知道,可能是粉碎性骨折了,对此,他无能为力。让牛虎给他涂抹了一些化瘀止血的草药,便只能听天由命了。以后,伤好了,多半也是个跛子了。 出于安慰,齐天让人给了他俩每人半袋高粱,算是工伤“补偿”。两个受伤的土著倒是欢喜,以前出外捕猎时,族人还经常有被袋鼠踢打得鼻青脸肿,甚至断腿折手,也不在少数。那时,他们也都是自认倒霉,运气不佳。 如今,给海边的人干活,不用再绞尽脑汁地去想着到哪里捕猎,更不用爬山钻林,费尽周折寻找食物。现在,你只需要按照海边的人吩咐,采集他们需要的石头,就可以愉快地吃到两顿美味的饭食。 你瞧,自己不小心受伤了,海边的人还给你半袋粮食作为补偿。这要比以前,幸福多了。 正当众人感慨土著人如何质朴时,黑山堡外突然传来马蹄奔跑的声音。 “这又是谁在骑马玩呢?”牛虎嘀咕道。采买回来的五匹马,那可是属于金贵玩意,除了往返建业城和黑山堡拉运货物外,一般人很少如此纵马飞奔,顶多是牵到附近草场骑马小跑一阵。 骑马飞奔之人到了黑山堡外,跳下马来,径直朝堡内跑来。 “大郎,虎子,小天!”胡平江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神情焦急地说道:“海上有敌来袭!俞头让我赶紧过来通知你们,早做准备!” “海上来敌?……知道是什么人吗?”齐天问道。 “不知道!……来敌分乘五艘船,人数两百多,此刻,估计已经攻到营地。来时,民众已开始疏散躲避。”胡平江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俞头让我告诉你们,听到消息后,可随机应变!” “管他哪来狗贼!咱们现在悄悄地返回去,打他娘的!”有人立马叫嚣起来。 牛虎和陈大郎没有出声,更没有动作,只是静静的看着齐天。 “他大爷的!”齐天骂了一句,然后说道:“前几天正发愁没有人手呢,现在居然有人送上门了!” 陈大郎差点笑出声来,不说来敌如何应对,齐天居然是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捉了人家来做苦力。 牛虎倒没有发笑,觉得齐天这想法不错,多个一两百人干活,确实能做许多事。 “陈大哥,你带着所有的护卫先悄悄地潜回去,想办法把他们的船都夺了!”齐天转头对陈大郎说道。 “行,我们这就摸回去!”陈大郎点点头,“你们在此小心等候,敌人必然不知道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据点。” 齐天看着陈大郎召集黑山堡的十几个护卫,匆匆而去。接着,转过头来,笑着看了看牛虎。 “虎子,你能指挥地动那些土著人吗?” “咋个指挥?”牛虎茫然地看着齐天,“不过,拿些吃的给他们,倒是可以让他们做些事。” “那你去告诉他们,拿着武器,跟咱们去捉了那些来袭的敌人,黑山谷部落,所有土著,不分老幼妇孺,都可以免费吃三天,……不,五天,给他们提供五天的食物。”齐天说道。 第四十五章 遇袭(四) “这就是那五六十万两银子存储的地方?”老鱼头傻傻的看着坚如堡垒的仓储区,然后转头问赖四。 赖四也傻了,面前这些建筑,与其说是仓储区,还真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堡垒。坚实的外墙,虽然不是很高大,但光滑平直。你想凿个眼攀爬上去,都无法实现。外墙太坚硬了,堪比大明那些能抗击千锤万砸的青石城墙。 “何老六,怎么回事?”赖四回身看着何老六。 何老六也有些发呆。以前记得这片仓储区都是木质建筑,外墙用粘土覆盖,而且建筑物都是一排一排的。这什么时候改成了堡垒?难道是我在养伤的时候,那才不过二十几天呀! “你特么地说话呀!”赖四气得踢了何老六一脚。这种坚实的堡垒,别说一天,就是给他们一个月,也打不进去。要想强攻,那是去送人头!没见刚才一波人冲上去,连大门都没摸着,就被屋顶上的火枪全部撂倒在地上,而且一个都没跑回来。屋顶边缘全都设有一段半人高的胸墙,对方就躲在后面,用火枪射击接近的人。 何老六嘴角苦涩,他能说什么,怪就怪他当时,根本就没留意这个堡垒的建设。他还以为,仓储区仍旧是当初建设的那般,一排排,一栋栋,整齐划一的木屋。现在看来,这所有的木屋外墙都进行了加固,并连接在一起,而且外墙肯定是用了那什么水泥的材料,坚实无比。除非,你能把里面的人引出来。 对呀,我们攻不进去,但能想办法把他们引出来。但是,他们会出来吗? “放火烧外面的房子,逼他们出来!”何老六死死盯着对面的高墙,然后低低地说道。 “啥?烧他们的房子?……这能逼他们出来?”赖四表示怀疑。 “不仅烧他们的房子,还要破坏他们的工坊!看他们出不出来!” “要是别人还不出来呢?”老鱼头怒视着何老六。本以为这次是趟简单的买卖,杀几个人,抢了财物,然后登船返回,分银子。谁知道搞成这样,弟兄死了二十几个,却连一两银子都没看到。 “回船上,把火炮拖过来,击破他们的大门……”何老六最后无奈地说道。 老鱼头看着何老六,又狠狠地盯了几眼赖四和老梆子,挥挥手,带着手下往后退去。 “俞头,下面那个……,是何老六!”董风山指着下面一群海盗,愤愤地说道。 “俺看到了!”俞福坤神色阴郁地说道,“脑生反骨的狗贼!……捉住了他,定当碎尸万段!” “……他们……,这是干什么?”有人指着后退的海盗,一些散于营地,还有五六十人朝码头跑去。 “他们……,是要回船上推火炮过来。”俞福坤晒然一笑,“咱们这个护墙,没个十几磅的重炮,休想轰开。即使把大门破了,他们敢进来吗?”大门后是数道半人高的护墙,再加上屋顶两侧的火枪覆盖,进来就是送死。 陈大郎带着十余人,伏在码头侧边的山林间,暗自观察了半天。最终确认,停靠在码头的五艘船,留守的贼人数量不会超过二十人。 胡平江朝陈大郎点了点头,领着七八人,悄然滑入水中,嘴里叼着刀,慢慢地游向码头停靠的船只。 估摸着时间,一刻钟后,陈大郎左手握紧长刀,纵然起身,朝着码头栈桥飞奔而去。身后数人,各自提着刀,跟在后面,分头奔向最近的三艘船。 “……哎,什么人?”船舷处,有人听到动静,抬头张望,并惊愕地呼喊起来。 陈大郎不发一言,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左手长刀斜劈过去。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一头栽倒在甲板上。 陈大郎放倒一人后,毫不停留,折身冲向船台控制舱,趁其间贼人尚未反应之时,硬闯了进去。 控制舱里两名贼人刚刚听到外面有人呼喝,随即又听到一声惨叫,愣了一下。片刻后,情知不好,分别就要回身去抓角落里的短刀。 陈大郎怎会给他们机会,瞅准一人,一刀捅了过去,正中对方腹部,使劲搅了两下,便拔出长刀。 另一个贼人已抓起短刀,凝神看了过来。陈大郎挥手将长刀抛了过去,待对方举刀格挡之际,一个冲步向前,一脚飞踹过来。那贼人被踢中腰部,一个趔趄向后退去。 陈大郎趁势紧跟几步,左手捉住对方手腕,手腕一扭,抢过短刀,反手一撩,刀尖从对方肩膀划过,直至脸庞。 “啊!”一声惨呼,那贼人伸手去捂自己的脸庞,但下一刻,他的手停了下来,嘴巴张的大大的。短刀已插入他的胸膛,软软的倒了下去。 陈大郎左手持刀,半蹲在甲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一阵剧烈而又迅猛地拼杀,耗费了他太多体力。扭头看向舱室外面,另一个兄弟正在船舯操帆处,奋力地砍杀一个贼人,很快,就将对方砍翻,然后扭头也看了过来。 “把船烧了,还是开走?”不到两刻钟,解决了五艘船上留守的贼人,有人皱着眉头问道。 烧船,是最简单的断绝贼人退路的方法。但齐天来时却说要夺船,但他们仅有十几人,根本无法同时驾驶五艘船。 “将那三艘小一点的船烧了,咱们把剩下两艘大船开走!”陈大郎迅速做出决断,然后众人分头行事。 “俞头,他们在烧咱们的房子!”仓储区的屋顶上,众人猛地发现,退后的海盗,分出二三十人,正在引火,去烧那些木屋。 俞福坤见状,睚眦欲裂,这些木屋都是众人一根一根木桩拼将起来的,耗费了无数的汗水和精力。虽然,砖瓦房的不断建设,空出不少木屋。但这些木屋见证了他们初创的艰辛和历程,岂容贼人肆意破坏! “冲出去,砍了那些贼人!”有人怒吼着。 “……跟他们拼了!” “对,跟他们拼了!” “……” 一时间群情激愤,没多久,那些移民也开始鼓噪起来,举着刀剑个木矛,喊着要冲出去。 俞福坤咬着牙,看着对面那群海盗在远处严阵以待,前排二三十杆火绳枪斜斜地举着。这要冲出去,多年的弟兄和众多的移民,必定会伤亡惨重。好不容易,才攒了五六百人,死一个就少一个,他有些不舍得。 正在纠结着,是否带着众多移民青壮一起冲出去,突然,看见码头方向冒起滚滚浓烟。 这是什么情况?这群贼人恼羞成怒,把俺们码头烧了?不至于吧,烧了码头,他们怎么撤退,都跳水游到船上去! 那群海盗似乎也注意到了码头浓烟,有些惊疑不定。 赖四疑惑地看着老鱼头,不是派人去船上推门火炮过来嘛,怎么还放起火了? 而老鱼头看着浓烟滚滚的码头,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于爷,于爷……”几个手下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不好了!大事不好!……” “码头……,码头什么情况?”赖四急着上前问道。 “船……被烧了!” “什么?船怎么……被烧了?” “不知道呀!……三艘船都烧着了!” “等等!……”老鱼头突然冲过来抓住那个手下,“三艘船被烧了,那其他两艘船呢?” “啊?”来人愣住了,“……不知道,没看到……” “你特么的到底是没看到,还是根本就没注意其他两艘船在哪!”老鱼头气急。 “……不知道。”那人摇摇头,“看见船被烧了,我……就跑回来了!” 老鱼头甩开那个手下,眼睛又瞪着其他跑回来的海盗,期望他们能说一个确切的情况。 但跑回来的海盗看见三艘船被烧,立时就慌了,部分急匆匆地跑了回来,剩下的望着起火的船只,束手无策。 至于其他的两艘船,对不起,俺真没注意。 “回码头!”老鱼头此时也不想着如何进攻那个藏了五六十万两银子的堡垒了,先确认一下自己的退路,那才是最重要的。 近两百余海盗一窝蜂地朝码头跑去,丢下仓储区一众懵逼的防守者,只片刻功夫,散得干干净净。 第四十六章 遇袭(五) “诈败?……诱咱们出去?”仓储区的屋顶上,众人看着匆匆退出营地的海盗,均是一脸的疑惑。 “去个人看看!”俞福坤吩咐道。 牛进民闻言,与同伴配合,抓着绳索,便就从高高的外墙上滑了下来。提着刀,朝营地里小心地探去。 一直走到营地外围木栅栏边上,都未见海盗有埋伏迹象。索性,几步爬上一个瞭望塔,朝海边望去。 只见海边码头一片浓烟滚滚,燃起了大火,似乎是船被烧着了。难道是被外面的兄弟给偷袭了? 牛进民不由欢喜万分,就要从瞭望塔下来。可一转身,就猛然看见营地外西侧出现数百土著人,拿着木矛,径直冲了过来。 糟了,土著人这是要趁火打劫呀! 牛进民从瞭望塔上迅速滑了下来,就要赶回报信。 “二哥,二哥!”没跑两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唤他,牛进民回头看去,是堂弟牛虎快速奔了过来。 “二哥,贼人哪去了?”牛虎跑到牛进民身边,急切地问道。 “去海边了!……码头!”牛进民瞧着不断涌过来的土著人,一把抓住牛虎的胳膊,“他们……,怎么回事?” “他们?”牛虎顺着牛进民的目光朝后看去,随即,咧嘴一笑,“俺把黑山堡矿上的土著带来了,寻思着在贼人后面,给他们一击!” “啊?”牛进民惊诧万分,“就他们?……能行吗?” “小天许了他们五天饭食,将就一用吧!”牛虎无所谓地说道:“那俺领着他们去码头,堵住贼人!” 说着,转身去招呼那些乱成一团的土著,朝码头而去。 “特么的,一会,别被那群贼人给打崩,又逃回来!”牛进民摇摇头,对于土著人的战斗力,他深表怀疑。 俞福坤听了牛进民的探报,沉吟片刻后,立即带着两百余护卫及民壮,出了仓储区大门,奔向码头。 老鱼头看着被烧成若干骨架并渐渐沉入水中的三艘船,通体冰凉,一种深深的绝望涌上心头。另外两艘船已无踪迹,显然,被人开走了。对方这是先断了他们的后路,然后一网打尽的架势! 老鱼头怨毒地看向赖四,王八蛋,就是因为听了你的蛊惑,老子才跑来此地。那五六十万两银子的买卖,可是好做的?如今,即将被别人反杀于此,恨死老子了! 老鱼头举起手中的短刀,朝赖四就挥了过去。 赖四退后几步,避开老鱼头刀,同时也举起了手中刀,“于爷,你这是做什么?” “王八蛋,你带的好路!”老鱼头恶狠狠地盯着赖四,“现在船没了,我们都游回去?” 赖四看见船被烧,心里也是凉了半截,这他娘的实际情况与何老六说的不一样呀?只要登陆了,几下解决留守的护卫,银子,财宝,人口,尽由我们任取。 可实际呢,先是码头被火炮阻击半个时辰,死伤二三十,到了营地,在外围木栅栏处,又是死伤二三十。好不容易冲到财物存放处,却又看到一座坚实的堡垒,又死伤二十余人。前后,差不多损失了两成人马。 现在,更让人绝望的是,归路被人家断了。别说五六十万两银子拿不着,估计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了。 哎,对了,何老六呢?都是这家伙撺掇大家来这里劫掠,说什么有五六十万两银子,得了去,每人可逍遥快活几年。 “何老六!……何老六!”赖四大声喊着,从四下去找寻何老六。 “我操你大爷的!何老六,你给老子出来!” 随着赖四的呼喊,老梆子和老鱼头发现,那个最先撺掇大家来这里发财的何老六,不见了。 “特么的,该不会是这家伙故意引咱们来这里,……要谋害咱们?!”有人说道。 虽然这个理由很牵强,但恐惧绝望之下,众海盗竟然觉得,事情好像……确实如此。要不然,在这种情况下,何老六为什么提前溜了?为什么身后突然出现一群黑黝黝手拿木矛的野人? 咦,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群长相丑陋肤色黝黑的野人?他们……杀过来了! 牛虎带着三百多土著,乱糟糟得冲到码头,见那群袭来的海盗正在码头争吵滥骂着。他也不想着如何去整理整理队伍,手中长刀向前一挥。土著人举着木矛就蜂拥冲了过去。 对面的海盗顿时就炸锅了,有的挥舞着刀剑反身冲了过去,有的扔了手里的兵刃,往水里跳去。 老鱼头带着几个手下奋力地劈砍着,斩断几根木矛,瞬间撂倒几个土著人。但后面又有数十土著涌了过来,嘴里吼叫着,端起木矛刺了过来。 “不要跑!……冲上去,杀了他们!”老鱼头挥舞着短刀,大声呼喊着。对面的土著就是一腔血勇,乱冲乱打,凭着他们的实力,反推回去根本不难。 但是,赖四和老梆子等人,却转身朝后跑去,纷纷跳入海里,然后奋力向另一侧的岸边游去。 逃跑的海盗,带动其他同伴,更多的转身跳入水中,抵抗意志逐步瓦解,被土著人慢慢挤压到了栈桥边上。 “降者免死!”牛虎想起齐天说的要多抓些劳力,急冲几步,踢打着土著人,不要再随意刺杀已躺倒的海盗,以及跪地请降的海盗。 老鱼头见势不可为,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待俞福坤领着人匆匆赶来,码头的战斗已经结束。一群四五十名来袭的海盗,被土著人手持木矛围在码头,牛虎与几个弟兄正在挨个捆绑他们。从码头到栈桥,躺着三十多具尸体,还有二十余海盗,负伤倒在地上,不停地哀嚎着。 “估摸着有六七十贼人跳了海,需要去码头两侧的山林搜寻。”牛虎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海上,“陈大郎他们十几人应该是提前夺了船,不知道开哪去了。……这几艘船,估计也是他们烧的!” “虎子,做得不错!”俞福坤脸上带着笑,夸赞着牛虎,“都拖回去审审!狗日的,哪来的贼人,敢来打咱们的主意!” “是小天让俺组织这些土著赶过来的。”牛虎也是笑了,“没成想,他们还真管点用!” “……小天呢?”俞福坤四下看了看,没发现齐天,便问道:“他没跟你们一起?” “他领着十几个娃子在后面。” 俞福坤脸色一变,虽然将来袭的海盗击败,但刚才跳海逃生的就有六七十多人。不说他们这会大部分肯定已经爬上了岸,逃入林中。就是在与土著人接战的时候,也定会有人往营地方向逃窜。这些散入四野的海盗,有没有可能遇到齐天他们? “俺这就带人过去接应他们!”牛虎也醒悟过来,招呼几个弟兄,匆匆往黑山堡来的方向跑去。 齐天带着十余少年,距离营地还有一段路程时,就远远望见海边冒起的滚滚浓烟。想来是陈大郎等人,在码头已经得手。那么接下来,就要看那些土著能不能给来袭的敌人造成一些麻烦,以便俞福坤那边可以有机会发动反击。 黑山堡通往建业城的公路是要穿过一大片树林的,为了安全起见,齐天让众少年将背在身上的火枪端在手里,并提前上好火药弹丸,全神戒备着。 此时,已是傍晚,落日余晖下,树林里稍显昏暗。每个人端着火枪,警惕地看着公路两边,以防有敌人突然窜出。 然而,在公路旁不远的一棵树后,一双凶狠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们,一把长刀拖在身后,散发出幽冷的光芒。 第四十七章 遇袭(六) 何老六在听到码头的船只被烧后,就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可能再有机会打破那藏宝的堡垒了,而且各自的小命或许也都不是自己能掌握了。 他趁着众人慌乱之际,抽身向营地南侧跑去。没多久,便钻入林间。本想着黑山谷那里的土著人武力羸弱,可以抢些东西吃,便躲藏起来。 可一会功夫,就看到牛虎带着三百多土著,手持木矛向营地奔去。只得另寻林间茂密处,躲避一时。 何老六暗暗吃惊,营地里的留守人员,何时具有如此威势,竟然可以驱使土著人来助战。看来,赖四、老鱼头他们是凶多吉少了。 船只被烧,归路已断,难道要困死在这蛮荒大陆?何老六内心充满了不甘和失落,老子拼死拼活跟着曹雄一路杀到这块大陆,就特么的为了一个农妇,打老子军棍,还让两个小崽子来打。老子不服呀! 这片林子,何老六是熟悉的。因为就在这里,他袭杀了那两个打他军棍的少年,算是小小的出了一口气。 在林中又待了一会,何老六看了看天气已近黄昏,便抓起长刀,准备及早赶到黑山谷那里,去寻些食物。 还未走出树林,便看到了一群手持火枪的人,慢慢地朝这边走来。何老六立刻又隐入林中,躲在一棵大树后,观察着陆续进入树林的来人。 是那个曹雄的外甥! 何老六立时就认出了齐天,但他却不敢造次。因为,他发现齐天和那群少年,竟然全神戒备,每个人端着的火枪似乎随时击发的模样。 他决定再等等,等这些少年过去了,他再行赶路。 “谁?……出来!”突然,有一个少年断喝一声,将何老六吓得一个激灵。发现我了?他不由紧了紧手中的长刀。 “小兔崽子,拿根烧火棍吓唬谁呢?……别挡爷爷的路!”有人骂骂咧咧地从树林中闪现。 “把刀放下!否则,格杀勿论!”齐远山大喝一声。 “宰了他们……”冲出来的两个海盗吼道,挥舞着短刀急步就扑了过来。 “第一排开火!” “砰砰砰!……”五杆火枪同时击发,对面的两个海盗立时中弹,栽倒在地。 “第二排警戒!……第一排装弹!” 齐天站在第二排,端着火枪,警惕着四周动静。这两个被打死的海盗,定是被曹雄他们击破了他们的大队,而零散逃出来的。后面,说不定还有零星逃来的海盗。 必须尽快离开树林,一则,障碍物太多,不利于火枪集射,倒是益于冷兵器偷袭;二则,天色变暗,更加不适合他们这些作战经验缺乏的少年发挥。 “互相掩护,迅速离开树林!”齐天低声说道。 于是,十余人分做两队,交替警戒着,快速朝树林外退去。 天色似乎更加暗了下来,何老六吐了一口水,特么的,算这群小子聪明。要是他们不走,何老六相信,凭着他的身手,再加上夜色掩护,至少可以放倒他们两三个。 “谁!……出来!”齐天拖在了最后,突然听到侧后方有动静,立马举起火枪对着那个方向。 何老六刚才不小心踩断了一截树枝,暗叫不好,然后就看到那个曹雄的外甥齐天举枪瞄了过来。 特么的,先宰了你!何老六见齐天落单,前面的几个少年尚未回头。几息之间,凭着林中茂密,逃去不难。 想罢,捡起一根树枝,冲前几步,抛了过去,然后曲身下来,在地上侧翻过去。 “砰!”一声,齐天朝着冲过来的身影放了一枪。 但对面的身影突然矮下身子,从地上翻滚而来,火枪没有击中。齐天大惊,挥舞着火枪朝着那个身影就砸了过去。 何老六眼角余光瞥见挥舞过来的火枪,脚一蹬,斜着避开,并趁势跳了起来,挥起一刀,砍了过去。 齐天来不及躲闪,顺手将手里的火枪扔了过去,然后急步后退,才险险避开。 何老六躲开火枪,又劈出一刀,齐天再退,却被地上树根绊倒,朝后翻滚了几下。 “小子,该你命绝于此呀!”何老六狞笑着走到齐天身边,瞧着前面的几个少年听到枪声,正跑了过来,便举起刀,就要劈砍过去。 “砰!”一声枪响,何老六愕然,胸前一阵剧痛,手里的刀掉落,然后一头栽倒在地上。 “你特么的,果然是反派死于话太多!”齐天一骨碌爬了起来,左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而他的右手,赫然握着一把燧发手铳。 “砰!”一声,齐远山对着地上仍在抽搐的何老六脑袋开了一枪,然后转头看着齐天,“四叔,没事吧?” “没事,走吧。”齐天走了几步,捡起地上的火枪,根本就没细看地上的尸体,随着众少年迅速出了林子。 “俞头,俘获的贼人怎么办?”牛进民找到俞福坤,询问今天俘虏的六七十个海盗如何处理。 “捆绑结实了,关到木屋里,先饿两天再说!”俞福坤对这些来袭的海盗恨极,营地里的木屋被焚烧三四十间,眼见是不能住人了。 牛进民闻言,立即带人棍打脚踢,赶着俘虏进了仓储区附近的木屋。 “明天甄别出领头的,全部都砍了!”俞福坤见弟兄们用铁条将屋门从外面拧固紧了,低低地说道。 “今晚都警醒一点,多点些火盆放置空旷处,不要让贼人给摸了进来!” “陈大郎他们回来没有?……齐天他们一众少年回来没有?”俞福坤四处走动着,询问再外的人是否归营。 “陈大郎没有回来,但他叫人带了话,他们将两艘船开到码头南侧五六里处一个海湾,待明日天亮后再返回。” “小天他们……还未回来。” “去几个人,到外面迎一迎他们!”俞福坤有些着慌,如果齐天他们一群娃子出了事,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俞头!俞头!”远处传来牛虎的大嗓门,“俺们回来了!……他们也回来了!” 听到了牛虎的呼喊声,俞福坤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了下来。那句“他们回来了”,自然说的是齐天他们一众少年回来了! 当晚,众人一边提高警惕,防止逃散的海盗窜入营地偷袭,一边点检损失,救助伤员。 令人欣喜的是,遭到两百多海盗突袭,如果排除土著人的话,营地竟然无一死亡,仅有十余人受伤,且均不在要害。 “今天算是有惊无险,半日便击破了贼人。……但,还是有六七十贼人或跳海,或逃入林中。虽说他们可能大都丢了兵刃,可是在外面终究还是一个祸害。明日,我带人去林间搜寻一番。你和牛虎带着民壮守好营地,不要外出了。” “……还有潘夫子,这两日,农田里,暂时不要去了。让农人在营地清理一下被烧的木屋,帮着建房烧砖的工人打打下手。” 俞福坤安排完营地防御警戒后,召集一干人等布置工作。 “坤叔,明日出去搜寻贼人,可将那几条狗带上,说不定有用。”齐天听到外面不停吠叫的狗,插嘴说道。 俞福坤点点头,林中茂密,有几条狗在身边,确实有利于搜寻。 “俞头,有二三十个受伤的贼人,如何处理?”董风山问道。 “不去理会!”俞福坤脸色一沉,“让他们自生自灭去吧!” “坤叔!”齐天却有不同打算,“与其让他们自生自灭,不如将他们交给彭大叔,让他和几个徒弟练练手呀!” 俞福坤闻言,先是一怔,继而笑了,废物利用嘛。 “行,全都给彭老鬼送去!” 当夜,营地里的几条狗狂吠了半夜,护卫只是谨守营地,并不出去查看。另外,一百多民壮各持刀剑木矛,聚集在仓储区,随时准备支援营地各处。 天边泛起一丝光亮,黑夜逐渐褪去。赖四失神地睁开双眼,好半响,都没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在何方。 “一群蠢猪!”赖四慢慢回想是昨天一场虎头蛇尾的突袭。两百余众,竟然对四五十个护卫防守的营地和堡垒毫无办法,还不断地折损人手。 如今,退路已绝,难道自己一辈子在这里当野人? 昨晚,趁着夜色,在黑山谷附近,杀了两个落单的土著,抢了些食物,勉强裹腹休息了一夜。 今天做什么呢?再去劫杀落单的土著?这恐怕不是长久之计呀!也不知道,老鱼头他们逃出来多少人。如果凑些人,大家聚伙一起往内陆躲一躲,再降伏一个小的土著部落,也能勉强活下去。 天光已大亮,赖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提着刀,准备在附近探查一番,免得到时候被人堵在林中,都不知道往哪儿跑。 小心地在林中穿行,时不时地伏下身子,倾听可能存在的动静。一个多时辰后,赖四来到一处山谷,登高朝远处张望,赫然发现山谷下面有一个即将建成的小城堡,扼守在一条小河边上。 建业城什么时候又在这里建了一个据点?赖四大为恐慌,这里既然有了建业城的据点,那么整个黑山谷可能都在他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那么,自己不能在这一片停留了,必须离开,往内陆再跑跑,避开他们的搜寻。 赖四计议已定,转头就钻入林中,稍稍辩识了下方向,跑了起来。 跑了一阵,脸上被树枝挂了一道走一道血印,衣服也被扯成几块布条,显得异常狼狈。 正当赖四琢磨着,是不是要弄些吃的,再继续逃命。猛然间,身侧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撞翻在地。 赖四暗叫一声不好,贴着地面,就要抽刀劈砍,但一只大脚踩在了他的手腕上,随即一把单刀顶在了他的胸前。 第四十八章 赖四的野望 一把单刀顶在了赖四的胸前,手腕被一只大脚使劲地踩着,吃不住痛,丢开了手里的刀。顿时,他脸若死灰,眼里全是不甘。 “赖四!……四哥!……我的四爷!”一个阴恻恻地声音传来,“你特么的可真能跑!……见势不妙,第一个就溜了!王八蛋,你属狗的呀,鼻子这么灵敏!” 赖四一听到这个人说话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是命不该绝。 “……于爷!你也逃了出来?”赖四挤出一丝笑容,躺在地上,歪着头看着老鱼头。 “你这时候,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死在码头?……嗯!”说着,老鱼头狠狠地踢了赖四几脚。 “于爷,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来的时候,都是一伙的,我怎么可能盼着你死呢!”赖四忍着痛,没敢呼叫出声。 “……可我现在,却盼着你马上去死!”老鱼头恨恨地说道。三艘船,一百多兄弟,全都丟在这破大陆上了,而自己和逃出来的十几个弟兄,还不知道能活几天。都特么的是这个狗贼害的!说什么五六十万两银子的财物,唾手可得。结果,面对的却是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可望不可及,临了最后,居然被一群野人给赶下海了。 “于爷,别杀我!”赖四感觉胸口上的刀似乎已经刺破了皮肤,隐隐传来疼痛。 “……我可以让大家活下去!”赖四嘶喊着,生怕那把刀刺入心口。 老鱼头冲手下使了一个眼色,刀子稍稍离开了一点赖四的胸口。 “怎么活?你他娘的再敢骗我,老子活剐了你!” “于爷,我没骗过你呀!” “还没骗我?我特么的怎么会来这破地的!”老鱼头又踢了赖四几脚。 你怎么会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想发财,想劫掠曹雄的积蓄!赖四暗暗腹诽。 “于爷,能让我起来说话吗?” “你特么的哪这么多废话!信不信,我现在就宰了你?……就躺在地上说!……桀桀……,说得不好,就不用再起来了!”老鱼头又踢了赖四一脚。 “……于爷!”赖四想哭,“于爷,咱们再这里打转,迟早会被建业城的人找到,说不定就砍了我们的脑袋……” “我们昨天去的那个地方叫建业城?”老鱼头突然插嘴问道。 “……啊?”赖四语塞,知道那地方叫建业城,很重要吗?这都是那个何老六告诉我的。 “快说,怎么活命?磨蹭什么呢?” “我……”赖四咽了一口水,“所以,咱们不能在这里停留了,附近还有一个他们的据点。……我们往内陆去,走远一点。……我们有十几个人,有刀子,可以降伏一个小的土著部落,我们当爷,那些土著做奴才。” “以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征服一些小的土著部落,慢慢发展起来,我们也能在此地称王称霸!……于爷,你认为呢?” 老鱼头听了赖四的话,一时呆住了。征服土著部落,我们做人上人,所有的土著都是奴才,作威作福,称王称霸,似乎……好不快活! “……能行吗?”老鱼头问道。 “肯定可以!”赖四用手拨开胸前的刀,坐了起来,“于爷,你是不知道。何老六曾经告诉我,这里的土著人,也就是比那些猴子稍微厉害一点!他们没有铁器,更没有刀剑,使用的都是木棍和石头。凭咱们十几人的武力,征服一个百八十的土著部落,那是轻而易举!” “真的?”老鱼头看着几个手下,有些不可置信。 随着老鱼头跳海逃生的不下四五十,但此刻跟在身边的,却只有十三个,其中有五个人,还没兵刃。 “……可昨天,来的那些土著还是有些武力的。”一个手下突然说道,“他们还有刀剑。” “这些土著肯定都被建业城驯化了,刀剑自然也是他们提供的。所以,看着还是有些战力的。……但是,内陆的土著人部落,肯定不像他们这样。……何老六说,他们刚来这里的时候,十几个持刀的,就能击退他们一两百人!” “你特么的没有瞎编乱造吧?”老鱼头瞪着眼睛问道。 “于爷,如果我瞎说,你就砍了我!你要不信,到了内陆土著人那里,我去打头阵!” 老鱼头此时,已然被赖四说服。船只被烧,退路已无。降了建业城,说不定对方恼恨,直接杀了他也是可能的。为了求活,只能逃命。如赖四所说,真能将内陆一些土著部落降伏,倒不失为一个绝处逢生的好办法。 赖四见老鱼头意动,不由大喜,“于爷,现在咱们先弄些吃的,垫饱了肚子。然后马上动身,往内陆而去。为了保险起见,我觉得最少要深入内陆十几天路程。” “为何要跑这么远?”一天最少走个六七十里,十几天,那不得有近千里了。 “于爷哟!”赖四摇着头说道,“建业城那边有枪有炮,还有骡马,听说,他们还在不断地从大明运移民回来,要不了几年,肯定可以扩展到内陆三四百里的地方。不离他们远一点,万一人家骑着马往前探寻,不就发现了我们。” “那……那以后再过几年,人家扩展过来了,岂不是还是能发现我们!” “放心,这块大陆大着呢!……据那个何老六所说,这里比咱们大明还要大!我就不信,我们找不到落脚之地!” 老鱼头点点头,认可了赖四的说法。 “走,先去找点吃的。然后在附近转转。”老鱼头计议已定,看着何赖四,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啊,于爷,还要在这里转?……咱们还是早点动身往内陆跑吧!” “看你那胆小的样!”老鱼头撇着嘴,“我们在附近转转,看还有没有逃到此处的弟兄。去了内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懂吗?” “……于爷考虑的是。”赖四却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老鱼头召集的人多了,自己以后必定会处于边缘地位,毕竟自己不是他的心腹手下,以后,说不得要使尽手腕,将这老鱼头给弄死,方才有自己的出头之日。 “搜寻大半日,就只捉了二十余人回来。他们领头的一个都没抓到,……不过,在林子里,却发现了那何老六的尸体,脑袋都被打烂了!”傍晚时分,俞福坤带着人回到了营地。 “无妨!在这方圆三四十里的地方,只有我们建业城、黑山堡和黑山谷土著部落,这三个地方有吃的。在过两天等这些逃入林中的贼人受不住饿,自然会跑出来。”齐天倒是不怎么担心。 “那我们这两天岂不是要提心吊胆地防备那些散在林中的贼人?” “大家都结伙出去,至少二三十人一起,带上刀剑木矛。那些贼人大部分都是跳海逃生的,估计兵刃也丢了,遇到了,也能勉强自保。” 俞福坤点点头,今日在林中捉的二十余人,只有两个手里有刀,其他的贼人见到他们,立刻就束手就擒了。 “明日,我准备让牛虎先带五十个俘虏去黑山堡挖矿,让他们舒舒筋骨!” “呵呵……”俞福坤笑了起来,“那剩下的,就留在营地里舒舒筋骨!狗日的,累不死他们!” “坤叔,你还真别把他们累死了!”齐天笑着说道,“以后,他们可是船上水手最好的补充。……累个半死就行了!” “……嗯?……哈哈哈哈……”俞福坤大笑。 “俞头,俺回来了!”门外,传来陈大郎的声音,“我们在岸边捉了一个老相好的!” 第四十九章 钢铁(一) 赖五很不走运,跳海逃生后。迅速游到了码头一侧的岸边,爬上岸后走很快地转进山林中。 走了没多远,就和一起爬上岸的同伴走散了,然后又迷失了方向。到了夜间,林中黑暗,赖五不敢乱跑。他爬上了一棵树,抱着一根树干迷迷糊糊过了一夜。 待第二日天明,赖五远远地听见林中有狗吠声音传来。情知对方开始搜寻他们这样漏网之鱼,便立刻跳下树来,往林中深处跑去。 到午后,又累又饿,身子直打晃。本想着,林中总有鸟兽吧,可以捉来充饥。但一来,手里的刀早就丟海里了,二来,这破林子,居然无甚小动物可以捉。好容易爬了几棵树,掏了几个鸟窝,吃了几个鸟蛋,心里却愈发慌了。这种情形,该不会往饿死在这里吧。 在林中乱窜了一会,总算遇到几个逃出的同伴,有两个是自己兄长赖四的手下,其他几个有老梆子的人,也有老鱼头的人。一行八九人,蹲在树林里讨论片刻。觉得去海边碰碰运气,说不定可以找到那两艘没被烧掉的船,趁其不备,夺了回来,就可以离开此地。 跌跌撞撞地来到海边,果然,看见那两艘没被烧掉的船竟然已停靠在码头上。 赖五等几人,悄然下水,慢慢地游到一艘船下,互相搭接着,朝船上爬去。 接连上去三四个,均无动静。赖五大喜,跟在后面也攀爬了上去。可刚刚攀上船舷,露出头去张望,赫然发现五六杆火枪正瞄着他。而最先上来的几个同伴,垂头丧气地蹲在甲板上。 赖五正要大声呼喊,就见对面一个独臂的大汉,将手指放到嘴边,示意他不要叫喊。 看着黑洞洞的枪口,赖五只能学着同伴,跳下船舷,老实地蹲在甲板上。 直到最后两人无法攀爬上来,陈大郎才带着人,举着火枪,命令水中的海盗游向码头,将其全部俘获。 “赖五,以前跟着康永祖的,是吧?”俞福坤想了一下,问着陈大郎。 “没错,以前跟着康永祖。他有个兄长,赖四,半年前,就是那厮,在漳浦还跟咱们起了龌蹉。被大海兄弟给摁在地上,教训了一顿!”陈大郎说道。 听到了“大海兄弟”,齐天抬起了头,那是他大哥。恍惚间,似乎是很久远的事了,但提到赖四,才知道,那不过才半年而已。大哥的模样,却有些模糊了。 “那就砍了吧!”俞福坤看了齐天一眼,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随后几天,建业城护卫及民壮,又在野外陆续抓获二十余人。算了算那些贼人提供的来袭人数,二百六十余,前后杀死六十多(加前面受伤死亡的),俘获一百八十余,仅有十几个人逃去无踪。 大致又搜寻几日,均不见有贼人踪迹,只能作罢。也许他们或淹死于海中,或伤病毙于山野,或落单被附近的土著所杀,似乎都有可能。 建业城和黑山堡所有的生产生活,逐步恢复了正常。 黑山堡内,一众工匠围在一座炼铁高炉旁,均是满头大汗地盯着高炉内熊熊火焰。随着火焰的不断变换,意味着铁矿石开始起了化学反应。 投入高炉的铁矿石都经过细致地选矿,除去其它杂质,以提高铁矿石的品位,然后经破碎、磨粉、烧结,才最终会被送入高炉冶炼。 大量炼化的焦炭,其作用是提供热量并产生还原剂~~一氧化碳。石灰石则是用于造渣除脉石,使冶炼生成的铁与杂质分开。 炼铁的主要设备就是眼前的这座小高炉。冶炼时,铁矿石、焦炭、和石灰石从炉顶进料口由上而下加入,同时将热空气从进风口由下而上用风箱鼓入炉内,在高温下,反应物充分接触反应得到铁。 高炉炼铁是指把铁矿石和焦炭,一氧化碳,氢气等燃料及熔剂(从理论上说把金属活动性比铁强的金属和矿石混合后高温也可炼出铁来)装入高炉中冶炼,去掉杂质而得到金属铁(生铁)。 随着火焰逐渐变成紫色,预示着炉内温度在渐渐升高。 四个多小时,炉内矿石已完成反应,铁水下沉于炉底,矿渣浮于其上。 “差不多……,可以了!”马尔乔卢满头大汗,眼睛盯着高炉内开始变了颜色的火焰。 一个工匠咬着牙,板开出铁口的挡板,将铁水从出铁口放出。铁水被引入一个个提前准备的模具中,先形成铁条,铁块,铁板。作为以后打制各种生产生活工具的铁器备料。 在齐天看来,如果能造出一种高强度的冲压设备,待铁水凝固尚未硬化的时候,放置冲压设备下,利用各种模具,可以一次性地生产出相应的工(器)具。 科技发展,任重道远呀!不过,这小高炉竟然一次性地试制出合格的铁器,也算是小小的进步。 高炉内铁矿石中的脉石、焦炭及喷吹物中的灰分与加入炉内的石灰石等熔剂结合生成炉渣,从出铁口和出渣口分别排出。 大颗粒炉渣,自然是堆积在钢铁工坊外,到时会运到公路上铺路。 而那些细致的炉渣,则储存起来,为水泥窑提供原料。 炼铁既然可以一次出炉,那么炼钢似乎就应该要容易一些。 炼钢嘛,最主要目的是把生铁中过高的含碳量降低。对于钢材,磷元素是有害元素,它会降低钢的塑性和韧性,出现冷脆性(随着温度的降低,金属材料强度有所增加,而韧性下降),需将其含量限制在0.05%以下。但是,锰元素却可以增加钢材的坚固性、强度和耐磨损性。除此之外,硅元素也有助于增强钢材强度。所以,炼钢时需要除去生铁中磷、硫等影响钢材性能的元素,同时保留或增加硅、锰等元素并调整元素之间的比例。 虽然,后世钢铁行业或者建筑行业的人都知道这些原理和应用。但是,在这个明末时期,人们对于炼钢,可能就是简单的不停给铁水加热炼造,因而会有百炼钢之称。 最为常用的方法叫“灌钢”,又称“团钢”。它是由生铁和熟铁合在一起冶炼得到的一种含碳量较高、且质地均匀的优质钢,(含碳量在0.05%~2.0%的铁称为钢)。这种具有独创性的灌钢冶炼方法,至少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发明了。 灌钢法是我国古代炼钢技术上的卓越成就。它的发明和推广,对于增加钢的产量,改善兵器、农具和手工工具的质量,都有着重大的意义。因此,隋唐时期,这种方法受到了冶炼家的垂青;而到宋朝,则流行于全国,并有所创新和完善,成为当时的主要炼钢方法。在沈括的《梦溪笔谈》中,除了记有当时的冶炼方法外,还首次提到“灌钢”一词。他说:“世间锻铁所谓钢铁者,用柔铁屈盘之,乃以生铁陷其间,封泥炼之,锻令相入,谓之团钢,亦谓之灌钢。” 到了明代,除了改进的灌钢技术外,还产生了一种新型的灌钢冶炼方法,这就是“苏钢”冶炼法。 “苏钢”是灌钢发展的高级阶段,灌钢的优点在这里得到了最充分的表现。 相传,“苏钢”是由江苏人发明的,所以称为“苏钢”。 它的冶炼方法,把生铁与熟铁放在一块冶炼,等到生铁熔化,铁汁欲流时,则将生铁水擦入熟铁中,灌钢就炼成了。 而齐天规划的小高炉土法炼钢,则完全不同于以前的炼钢技术,使用和推广更加简单,产量也比“灌钢”技术更高。 第五十章 钢铁(二) 继第一炉铁水出来后的一周,另一炉钢水也出炉了。看着一根根钢条,齐天摇了摇头。 看品相,就属于劣等钢材,如果再做一下冷脆性和弯折性试验,肯定不符合生产需要。 果然,有工匠拿着钢条与铁块剧烈碰击,不到三十下,钢条应声折断。而有的钢条被弯折久了,居然无法恢复其原有韧性。 “回炉再炼吧!”齐天叹了一口气,说道。 钢材冷脆性高,韧性差,那就是里面的碳含量高了,没有达到钢材含碳量低于0.05%的要求。 众工匠沮丧地去清理高炉,准备焦炭,将这批不合要求的废钢再次回炉炼制。 “四叔,堡里的焦炭不足了……”齐远山在旁边说道。 “嗯?”齐天疑惑地看着他。 “需要再建一个碳窑,两个高炉用碳量较大。那边的碳窑供应不过来。” “哦。”齐天明白了,本来按照正常生产流程,那边炼铁高炉出铁水后,就应该立刻引入炼钢高炉里,然后加大火焰,吹入热空气,分离铁水里的碳。 但现在因为无法掌握炼钢高炉里的钢水含碳量,因而每次炼钢时,都是小批量地投入铁块,点燃焦炭,再次将铁块化为铁水,并高温分离其中的碳。如此以来,焦炭的消耗必然较高。 瞧咱这初始工业,高污染,高耗能,还低产出,整个一落后产能的典型。 “那就建一个碳窑。……干脆在煤矿边上建一个碳窑,焦炭在那里炼制好了,用马车拉回来。”齐天说道。 “在煤矿那边建碳窑,会不会不安全?……那里无遮无拦的,来了贼人怎么办?” “哈哈……,来了贼人,就让他们抢去呗!”齐天哑然失笑。 “……也是哦!”齐远山也笑了。贼人来了,总不至于来抢煤炭、焦炭吧,拿回去烧火?那抢劫成本也太高了点。 “哦,对了,午间虎子哥来了,他说近几天,有六七来个土著莫名其妙地不在了。” “莫名其妙地不在了?”齐天很诧异,“他们是……跑了?” “不像是。”齐远山说道:“都是陆陆续续不在了,而且是在傍晚收工后。……黑山谷部落那里说,也没见他们回来。” “不会是十天前的那些未见踪影的贼人干的吧?” “虎子哥也是这么想的。他现在已经要求那些土著人回部落营地的时候,聚集一起返回。……不过,他觉得,还是要抽空去清理一下附近的山林。要不然,始终是个隐患!” “清理附近的山林?……咱们哪有这么多人手!方圆几十里的山林草甸山谷,到处都可以藏人。”齐天也觉得,有两三个贼人隐藏在附近山野之中,确实是一个安全隐患。但想凭借他们这区区六百多人,如何能将其几个贼人捉住。 看来,只有加强自身防备意识,随时保持警戒心理,并且尽可能的坚壁清野,让那些漏网的贼人无法得到必须的食物。也许,他们可以在林间捕捉鸟兽充饥,但你不能不补充盐分吧。只要你敢露头,那就要务必击杀。 这都十几天了,前前后后又有七八个贼人主动来建业城营地投降。而现在仍旧想躲入山林,妄图靠袭击土著人来维持生存需要。可想而知,这几个贼人是多么冥顽不化。 随后几天,炼钢小高炉又出了几炉钢材,性能逐渐提升,但距离接近后世普通建筑钢材,尚需进一步改善。齐天让齐远山和匠人们记录所有炼制过程,不断优化和改善钢水的性能,最大程度降低其冷脆性和提高它的弯折性。他知道,汉洲大陆的工业即将开始提速。有了更多的钢铁,意味着就会有大量的工业初级产品以及越来越多的生产工具。 “坤叔,瞧瞧这把刀怎么样?”俞福坤带着十几个护卫,押送着四十余上次俘获的海盗,来到了黑山堡。 齐天捧着两把钢刀递了过来,让他品鉴一下钢材打磨的刀。 “重量较轻,刀片很薄,刀口也算锋利。经用不,怎么觉得劈砍两下就要断的感觉!”俞福坤挥舞了几下钢刀,随口说道。 “你把刀身折一下试试?” 俞福坤依言,双手掰折钢刀,大力之下,刀身几乎被折成九十多度,但刀身韧劲十足。双手一放,刀身恢复正常。 “哟,这是钢刀!”俞福坤又惊又喜。 “对,钢刀!”齐天笑吟吟地说道。 “才炼了铁没多久嘛!……现在出钢了?” “小批量地出!”齐天说道:“待钢材的出炉性能稳定了,就可以大量的出钢了!” “一天可以出多少?” “铁矿石供应充足的话,一天可以出三百到四百公斤左右。” “……” 看到俞福坤有些疑惑,便知道他对“公斤”这个重量单位有些陌生。 “大概六到八石上下。” “不错,不错!”俞福坤非常满意,“那咱们以后自己可以炼制钢铁,就不会缺铁了,更不会缺兵刃了!” 齐天笑着点点头。有了钢铁,除了配置优质的刀剑,那不是更应该造枪造炮嘛! 枪械制造,所有的工匠里只有马尔乔卢有些经验。但他的经验只是曾经在那不勒斯帮着西班牙军营修理过火枪,而且还是火绳枪。至于能否造出来火枪,他自己也没把握。 齐天也不气馁,让人拿了三支燧发枪,供他和几个工匠拆卸研究,试着能仿造出一支。没有造枪经验,那就让他们多摸索,多练练。 至于火炮,那自然是交给那个来自巴达维亚的瑞士铸炮师斯蒂芬·格里希丁。 “这钢能用来铸炮吗?”齐天问。 “理论上来说没问题。钢能够比铸铁承受更大的膛压,同等威力下,可以将炮身做的更轻。”铸炮师斯蒂芬·格里希丁有些惊讶于那个小高炉可以炼制出钢铁。这种技术,如果传到欧洲,他相信,一定会有很多国王争相邀请拥有如此技术的工匠,也许会被册封爵位,也不一定。脑子里构思着美好的愿景,不过,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他却是毫不犹豫的。 “那就试试吧。多铸几门,先造门小炮,就4磅的野战炮,多多测试。重量可以造得轻一些,最好几个人就能抬起,或者推动。”齐天说,“不要怕失败,也不要担心成品率低,裂了炸了的话,大不了我们再回炉!” “好的,先生!”斯蒂芬·格里希丁点头说道:“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们造出威力巨大的火炮。我保证,以上帝的名义!” 齐天笑了笑,造不出合格的火炮,除了不给你兑现五百两银子,难道,我还能去找你那个保证人——上帝的麻烦? 安排了黑山堡的工作,齐天随着俞福坤返回建业城,商讨并规划建设一座修船所。以前曹雄船队往返巴达维亚和汉洲的两次,都是在巴达维亚做的船只修理和维护。 现在,稍稍有了条件,自然要把以前从吕宋圣费尔南多小镇整体搬来的人员和设备利用起来。 而且,现在建业城又俘获了两艘船,尤其是船上还有渔网等捕鱼工具。以后,更少不了给船只维护和清理船底。 “这条路还是不怎么样,中午吃的饭都要颠出来了!”齐天坐在运货的马车后面,被坑坑洼洼的路面颠得屁股生痛,不由吐槽起汉洲大陆第一条公路。 “已经不错了!”俞福坤倒是觉得这条路修得还不错,“至少下雨天,垫了碎石碎砖的地方,可以走行人。不像以前,下雨了,哪都去不了!” “咱们还是人太少了,要不然,可以建更多的水泥窑,石灰窑。等那时候,路上铺上一层水泥,下雨天,也可以走马车!” “那就等曹爷他们,从大明给咱们带回更多的人。到那时候……” 话未说完,马车突然一个急停,马儿一声嘶鸣。齐天、俞福坤以及几个少年差点滚到车头前面去。 “什么情况?” “有三个野人……要打劫!”赶车的牛进民说着,从车座下,抽出了一把长刀,并跳下了马车。 第五十一章 渔业和造船 众人听到有人打劫,立马从马车后面跳了下来,俞福坤与另一个护卫横刀挡在众少年身前。 齐天与四个少年迅速抱着火枪,开始上火药和弹丸。 马车前面站着三个衣衫褴褛,面容缟枯的男子,两人提着刀,一人柱着一根木棍。 牛进民握着长刀,警惕地盯着对面三人的动作。看身形和肤色,不像土著人,但个个披散着头发,胡子也是乱糟糟的,看不清容貌。 老梆子鼻子一酸,将手里的刀扔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我就是你们没捉到的张宝生,绰号老梆子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不过,临死前,要给咱们吃顿饱饭!” 另外两人也分别丢下了刀和木棍,虚弱地歪倒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牛进民。 牛进民乐了,他转头看着俞福坤,意思是,该怎么办? 俞福坤走了过来,看着那个自称老梆子的“野人”,瞧这模样,有些日子没吃上饭了,坐在地上直晃悠。 “给他先喝口水,然后绑了,带回营地。”俞福坤摇摇头,也许这三人,可能就是最后落网的贼人。至于其他的,也许已经死在了山林中吧。正好,铁矿那里一直缺乏人手,多三个人,每天也能多采集些铁矿石。 次日清晨,齐天带着三个少年登上了一艘俘获的苍山船,朝距离岸边不远的海湾驶去。 古老的汉洲,上千年以来,都未曾有大规模的外来人口。而汉洲大陆上四周海域,自然是孕育了丰富渔业资源。 后世的澳洲,捕鱼区面积比国土面积还多16%,是世界上第三大捕鱼区,有3000多种海水和淡水鱼以及3000多种甲壳及软体类水产品,但其中已进行商业性捕捞的仅有约600种。 以前,曹雄船队从大明沿海仓皇逃亡,别说渔网,就连鱼竿都没有。而前次往返巴达维亚,营地众多人员,竟然无一人想起要采买渔网渔具等捕鱼工具。 如今,竟然依靠捕获来袭的海盗船,才算是具有了下海捕鱼的能力。 一网下去,便可以轻易地捕获数百条各类品种的鱼,鲍鱼,大鳌虾,鲈鱼,三文鱼,金枪鱼和鳃棘鲈等。 为了食堂的厨娘好处理,水手们将一些体型较小的鱼全部丢下海,留下的均是个头粗大的鱼。 “以后,就算粮食不够吃,我们也不用担心了!”齐远山笑着说道:“这么大的鱼,两个人都吃不完!” 齐天点点头,数量巨大的渔获,不仅可以大量补充人体的蛋白质,还能减少粮食的消耗。下次巴达维亚,一定要多购置些渔网和渔具,要不然,白白浪费了这海上天然粮仓。 齐天粗略地算了算,这么一艘船,一天下来,最少可以捕获两三吨的鱼,除了满足建业城和黑山堡两地六百多人以及一百多海盗俘虏的口腹外,还有不少多余。那么,吃不了的,只能用盐巴腌了,挂在外面风干,变成咸鱼干。 当然,多出来的鱼获,还可以改善一下土著人的伙食,让他们再次领略新的美食。 “这地真是好地呀!”陈大郎看着一网的鱼获,满脸都是笑意,“比俺们登州附近海里的鱼多出数倍!……你瞧瞧,肉眼都可以看见漂在海里的鱼!” “确实!以后从大明来了这里的移民,不一定大富大贵,但肯定饿不死!”牛进民赤着上身,弯着腰,将一些小鱼一一抛出船舷。 此时,大明北方赤地千里,流贼此起彼伏,后金鞑子时隔两三年,就会突入大明境内,焚烧毁坏大小边关城镇,掳掠无数人口牲畜,不停地在给大明放血。 而大明南方,丝麻种植越发广大,粮食面积逐年缩小,大量安南,占城等东南亚粮食输入,造成原本为鱼米之乡的南方本身已不能实现粮食自给。 所有的一切,待甲申天变后,整个大陆,被屠杀,被饿死何止千万! 一念至此,齐天总是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如果,我们在汉洲发展得再快一点,实力再强大一点,积蓄再多一点。那么,我们即使不能阻止那女真祸乱大明并取而代之,但是,我们可不可以抢运搭救更多无奈和不幸的民众? 必须要造船,造船就必须要建船坞。我们没有造船的专业人才和经验。没关系,我们可以先从一个修船所起步。 大不了,先从小小地渔船开始,那也是一种技术推动。 体验了一把打鱼的经验,齐天又把注意力转向了码头西南侧的修船所建设。 对于船舶工业,齐天是一窍不通,所有的认知,还是曾经玩过的电脑单机游戏《大航海时代》里的各种战船和海盗船,以及纪录片《大国崛起》中的西班牙,荷兰,英国等殖民帝国中的风帆战列舰,无畏级钢铁战列舰。 但是,凭借一个小小的修船所,能孵化出经典的风帆战船或者商船吗? 必须去挖人,不管是荷兰人,还是葡萄牙人,就算是大明人,也得想尽办法,弄些造船的工匠回来。否则,以后,如何扩展保护海上贸易线路,很何论要守护汉洲大陆万里海疆。 至于现在嘛,老老实实地建好一座修船所,能提供简单的船只维护保养,目前来说,似乎也够了。咱还没那个实力,向外投射武力和影响力。 广种粮,积实力,图自保,缓树敌,这可是目前建业城未来两年发展原则。 花了一周的时间,抽调了五十多人建设修船所,并同时建了一座船坞。工匠们第一时间,就将俘获的海盗船中的另一艘,开入修船所,进行全面的改造升级,使这艘海沧船,能具备更强的海洋航行能力。 齐天不管那些工匠是否听得明白,将他从《大航海时代》学到的各类优秀海船造型和特点,连说带画地讲给他们。期望,对他们那可怜的技术储备增加一些先进的理念。 “要不,就拿这艘船,练练手艺?”齐天试探地说道。 “好的,先生。”弗兰克·伊恩经过几个月的交流相处,汉语掌握了不少,“我们会试着改造这艘船。……但是,它的船形已经固定了。我们只能从它的风帆布局进行试验,希望能有所提升它的航行能力。” 齐天点点头,其实一艘传统的明代海沧船,确实无法进行大的改造。他与这些工匠的想法一样,试着重新布局它的桅杆和风帆,看能否提高它的船速,同时还不影响它的操控安全性。 如果可行的话,那么,等曹雄船队返回,可以对另外两艘海沧船进行改造。 在南洋海域,明代海沧船和苍山船,已经不太适应长途远洋航行了。不仅船速慢,而且载货量还小。最好的方法,就是向荷兰人购买几艘现成的盖伦船,或者笛型船。 齐天心目中最好的风帆运输船,是十九世纪中期发明的飞剪船。其航速可以达到12--14节,从巴达维亚至建业城,可能只需要一周的时间,到大明也只需要二十多天。飞剪船,简直就是风帆运输船中的“超音速”! 傍晚,齐天回到营地,发现土著人的“大统领”牛虎居然也在,正在向俞福坤汇报着土著人的情况。 “你是说,近几日,有不少土著人从内陆跑来?……对我们来说,这是好事呀!”俞福坤不以为然地说道。 “嗯,那些土著是陆陆续续的跑来,多的有四五十,少地也有一二十,妇孺老人,青壮都有。……但是,他们不少人身上都带着伤。” “你的意思是……” “他们都是被人破了部落营地,逃出来的。” “难道,内陆深处出现了强大的土著部落?”俞福坤马上意识到这件事情后面的隐藏信息。 “估摸……是吧。”牛虎挠挠头,“所以,俺才会从黑山谷那里赶回来报告这个事情。” “虎子,你现在想问题可以举一反三了!”俞福坤不由夸赞起牛虎。 “俺不是跟小天学过几天课嘛,那个什么……,透过事物表面探寻事物内在本质。”牛虎冲着齐天憨憨地笑着。 第五十八章 农业问题 “俞统领,小统领,潘夫子,你们看!”王振良指着前方一大片农田,对俞福坤,齐天和潘其风说道:“这些田地,地力明显不足。除了那玉米和高粱稍稍有些繁盛外,其他庄稼……”说着,他摇摇头。 王振良,是上次齐大江在巴达维亚买来的三百人之一,淮北人士,以前家有三四十亩良田,算是薄有家资的人家。但淮北遇流民过境,田产房屋及家人均毁于战火。官军来了后,更是雪上加霜,连田产也被县里的大户给夺了去,要不是自己见机得快,就要被人诬为从贼而捉拿入罪。 一口气逃到了海安,孑然一身,索性跟着人,就来了南洋,最后被转卖于汉洲。好在此地,拓殖垦荒,有饭吃,有衣穿,无人欺压。经过数月调理,倒也适应下来。 作为有农田种植经验的行家,王振良与几个同样背景的农人被潘其风特意挑选了出来,指导所有农人垦殖。 今日,俞福坤和齐天来到田地,查看各类农作物长势情况,王振良便被喊了过来,与他们讲解一二。 “所以,这茬庄稼收了后,部分农田应做休耕,将作物的根叶全部犁入地中,以养地力。” 俞福坤听了,连连点头,“确实,这些田地,看着就无甚肥力。能收点粮食上来,那是老天爷赏脸给饭吃!” “俞统领说的是!”王振良陪笑着说道:“不过,那些玉米和高粱,倒是能多收上来一些。所以,我建议,明年我们不妨多种些玉米和高粱,也能多打些粮食。” “这些农田休耕后,可否种小麦,稻米?”齐天问道。 “几年后,或许可以。” 哦,那就是这两年无法种植稻米和小麦这两种主要的粮食作物了。 “不过,小统领无须担心。”王振良又继续说道:“前几日,我等随着潘夫子去了黑山谷那里,发现有些田地可能适合稻米种植。……就在那河湾处,整理一番,或可开出数万亩地。但唯一可虑的是,那附近河水需要治理。近期雨水不断,河水外溢,已将那片河湾变成了泽塘。” 齐天和俞福坤互相看了一眼,随即苦笑连连,那处河湾整治,恐怕需要数千人才行,排水,除淤,修河提,对于他们这几百人,那可是大工程。 “当然,那处河湾整治,不是一年就能完成。……在黑山堡往南四五里处,有护卫告知我等,说有大片平整草甸可供农田改造。” “查看一番,确如所言。将其中杂草灌木清理,足可开出十数万亩田地,且地力明显强于此处。” 齐天听了不由心动,按照常理来说,很多靠近海边的地,确实肥力不足,盖因海水侵蚀所致。而深入内陆,田地的种植条件明显会好一些。 “那明日,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如果可行,就在那里建个居民点。”齐天建议道。 众人点头,表示可以去看看。 “这些不是玉米吧?”走到一处靠近林边的农田时,齐天指着一片杆状作物,越看越觉得是甘蔗。 “哦,那作物的确不是玉米,是一些原吕宋移民种的甘蔗,说是拿来当做甜杆嚼着吃。……还别说,靠近林边的田地,似乎都适合这种作物生长。” “有人会种甘蔗和榨糖吗?”齐天问道。记得后世澳洲的甘蔗种植区域好像主要分布在东部沿海地区,难道,着北边靠海的地方也适合种植甘蔗? “应该有人会吧。”俞福坤不确定地说道:“如果没人会,那咱们就去巴达维亚弄几个会榨糖的工匠。” 说得也是,有了船,往返巴达维亚,也就是一个月时间。齐天还有个计划,就是等下次船队回来了,将“开拓号”上的原西班牙军官和水手都留在建业城,让他们去培训专业基层军官和水手。 “算算日子,曹爷他们该从大明回来了吧。”俞福坤仰头看了看天,有许多乌云在天边聚起,也不知道会不会形成积雨云。 “也不知道,能弄回来多少人。”齐天说道。 “不算周应平的福船,估计可以装个近七八百人吧。”俞福坤算了算,给出了一个数字。 “三个多月,运近千人回来。一年下来,还不到四千人!……这人口增加的有些慢了。” “除非,咱们不运货,不做贸易赚钱,光去拉人的话,一年下来,也可以运四千多人。” “所以,要有船,还要有很多船。”齐天此时,有些羡慕荷兰人。东印度公司在整个远东地区,就有数百条船在其中穿梭往来,并往返欧洲。是这个时期,远东海洋的统治者。 当然,大明沿海除外,有另一个统治者——郑芝龙。 土地垦殖,自然少不了农田水力建设。 以建业城外南侧的小水库为中心,三条主灌溉渠为枝干,农田中各个小渠为毛细血管,近六千多亩农田,基本可以实现灌溉农业。如果,再想扩展更多的农田灌溉,那就得进行一次大的水库扩建和干渠修建。 因为建材主要用在房屋,工坊,仓库等设施的修建。因而,所有的水力设施均没有实现硬化,是一种粗放型的灌溉用水模式。 随着十二月雨水的逐渐增多,水库上游的溪流,已慢慢变成一条宽度达十几米的小河。浑黄的河水卷着树枝枯叶,极速地流入水库,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漫过水库草草堆砌的堤坝,向四野寖漫过去。 为此,齐天不得不临时召集两百多人,给水库挖出了一条紧急泄洪通道,使得不断上涨的大水可以流向大海。 看来,这个小水库到了旱季,必须再次改造升级一下,最起码要扩大两三倍才行。尼玛,这才十二月,就已经起不到调节水量的作用了。可问题是,这里的湿季可是要到明年四月才结束。 检查了一番农田水力设施,问题还不少,水库堤坝渗水严重,干渠部分垮漏,田间小渠分布不均衡。究其原因,还是人力不足造成的。 但建业城为数不多的农人,已经算是非常勤劳了。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开垦了数千亩农田,并且还在六千多亩的土地上撒下了各类农作物种子。农闲时分,还要不停地修建和加固各种水力设施,甚至还要抽出不多的空闲时间,去整治修饰各自分配到的砖房(或者木屋)、庭院。每个人,都在为建业城,为自己,奉献着所有的汗水和精力。 第二日,众人去了黑山堡南边三公里的一片草甸,位于后世澳洲北领地的帕默斯顿小城附近。 果然,这里地势平坦,林木稀疏。到时候,将黑山堡附近的河水引过来,或者建一座水库,足以开发出十数万亩农田,都种上粮食的话,完全可以养活几万人。 如果将周边的林木全都砍了,还可以垦殖出更多的农田。 “坤叔,这里虽然可以扩展出更多的好田地。但咱们目前,却没这么能力在这里设定居民点。一个是道路不通,另一个是水力灌溉设施缺乏。” “所以,这里只能作为以后垦殖拓荒的备选之地。我们能把建业城和黑山堡两地的农业基础做好,也能慢慢完成粮食的自给自足。”齐天看着此地“沃野千里”的场景,颇为无奈地说道。 “这几天,趁着未下雨,需要抽调部分人力去充实一下建筑队,争取多建些房子。要不然,回来的移民多了,还没住的地方,那可是会伤人心的!” 第五十九章 归航 在古邦停留一日,卸下人员物资后,曹雄不顾当地殖民官员的热情挽留,次日便挂帆,带着船队,依次驶出了古邦码头。 自从在路上见识了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的专业航线绘制能力,曹雄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他面前隐瞒汉洲大陆的存在了。 荷兰人只需要按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绘制的航线绘制图,就可以慢慢探索到汉洲大陆,甚至找出建业城的所在。当然,你现在即使杀了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也是于事无补。两次途径巴达维亚,怎么着也会向他的上官报告了。 离开古邦后,曹雄船队便径直朝建业城的方向驶去,中途不再刻意绕路。 因为,船上四百余人,其中妇人就有三百多,这是为原海盗众及部分移民成家,而在广州附近买卖而来的,绝大多数是十六七岁到三十岁的青壮妇人。即使如此,一路上,也因为各种原因,陆续死了二十几人。曹雄可不希望,在行程的最后一段,再有损失。 “破浪1号”将锚定在距离建业城十几里的海湾,又开始了一天的打渔工作。 牛进民二十多天前,领着人驾驶着“破浪2号”去了巴达维亚,算算日子,还有十天左右才能返回。 今天,难得的是晴天,碧空如洗,海水也显得格外湛蓝和平静。董风山只穿了一条及膝短裤,赤着上身,双手使劲地拖曳着渔网。 他的身旁有六七个同样装束的男子,也在奋力地拽着渔网。显然,这一网必是满满的鱼获。 他们所穿的及膝短裤,自然是出自齐天的构思,由城中制衣工坊出品。这种及膝短裤,一经推出,立刻就得到了许多男人的青睐。 轻巧透气,浆洗方便,而且还省布料。建业城常年气温都在20--30c,最冷的季节是在六月和七月,但温度也在15c以上。因而,这种及膝短裤几乎可以穿大半年时间。 “这网打得真好!”一个才上船不到半个月的大明移民,兴奋地抓起一条大鱼,往木桶里扔去,还朝同伴说道,“今晚说不得要多喝几口鱼汤!” “我还是想多吃几口鱼肉,把前面二十多年没吃着的都补回来!”另一个大明移民眼里看着一条条大鱼,总有种冲动,想抱起一条放到嘴里啃。 董风山听了,笑骂起来:“你他娘的是饿怕了吗?” “董大哥,真不怕你笑话,我还真被饿怕了!”那个名叫方金河的明人移民露出一丝难以名状的表情,“饿的那种滋味呀,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时候,就一心想着往嘴里塞点东西。只要给我一口吃的,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们见过吃人吗?” “……见过……”另一个明人移民低低地说道,“就像炖一锅猪肉羊肉一般……” 董风山听得毛骨悚然,“你们……,你们……他娘的不会也吃过人吧!”说着,瞬间崩直了身体。 “没有,没有……”那几个明人移民连连摇头,“……我们又没什么力气,哪能吃的了人!” 董风山听了后,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瞪着眼睛,怒视着他们,“合着,你们要有力气了,就准备吃人!” “……哪能!”几个明人移民摇了摇头,“吃了人,那不就是禽兽了嘛!” 做禽兽,起码可以活着,但有些明人移民,心里却如是想着。 “……船!几艘大船!”一个明人移民突然望着北边的海面,嘴里喃喃地说道。 董风山听了,抬头望去,视线所及之处,几艘张着风帆的船,正在缓缓地朝这边驶来。 因为上一次的海盗来袭,所有人都很警醒,稍稍一愣神,便立刻被船上的老水手,踢打吆喝着准备开动船只,返回建业城。 “三艘船,……距离太远,看不清什么型制!”瞭望手在桅杆上面大声地喊道。 “真背时,出来的时候,该拿只单筒望远镜的!”董风山嘀咕道。 好半天,定锚拉了起来,风帆也慢慢升起并张开,众人立刻驾船往建业城码头逃去。 “放几炮,先给码头示个警!”董风山吩咐道。 看着那三艘船距离己方越来越近,他不由急了起来。才干翻了两百多海盗没多久,这他娘的又来了。而且,看着船的规模要大得多,那来的人想必也是比上次更多。 “轰!轰!轰!”船上不多的火炮,随便瞄着海面,就开了火。期望用炮声提前给码头示警,以便建业城可以做好防御准备。 “这他娘的该是建业城俘获的海盗船吧?”曹雄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前面那艘不断朝岸边逃窜的船,有些不确定地问齐大陆。 “说不准。”齐大陆眼看着要到建业城了,有些激动,对前面那艘逃窜的船,也没放在眼里。 “他们开炮了!……他们打哪里呢?”船头已经聚集了很多水手,看着不断接近的海岸线,均是兴奋不已。 “他们好像在示警吧?” “这是哪个憨货?认不出我们的船吗?” “冲过去,把那个乱开炮的家伙扔海里去?” “狗日的,就知道逃跑!最起码,你朝着我们开一炮呀!” “……” 曹雄听了,也是摇头苦笑。前面那艘船,这么一开炮,岸边不一会就冒起了滚滚浓烟,想来是新建的烽火台。那码头和营地岂不是以为又有外敌来袭,又要乱上一阵。 “把船开到栈桥边上,横着停靠,不要给人家留位置。” “方金河,你他娘的赶紧去帮忙把帆降下来,收起来拖走。” “小孙,去船梶,把桅杆砍了。” 董风山待船一靠岸,立马吩咐着要破坏船只,准备使其横停在栈桥边上。 “哎,哎,等一下!”有一老水手瞅着后面越来越近的三艘船,怎么那么眼熟呢!尤其是靠前的那艘大帆船,似乎有点像曹爷的旗舰“开拓号”。 “等着敌人冲过来一炮轰死你!”董风山骂骂咧咧地转头去看“敌船”还有多远。 “咦!”董风山看到后面的船,有些不可思议,继而大喜,“曹爷他们回来了!……停停停……,不要砍桅杆了,……你他娘的别砍了!” 随着曹雄船队慢慢靠近码头,董风山所在的船上已经欢呼声一片。码头附近的炮台警戒人员,也冲上了栈桥,大声地向曹雄船队呼唤着,吼叫着。 “董风山,你这个憨货,还不腾出位置来,让俺们把船停过来!”船头有人冲“破浪1号”叫·喊着。 董凤山无奈地看着已断成两截的桅杆,本来为了防止敌人来袭,夺取己方的船只,都已经做好预案。那就是能逃走,就远遁他处,找一处僻静的岸边躲藏。不能逃走,则破坏船只的的操纵设施,给敌人夺取船只造成障碍。 结果,刚才船上的人用力过猛,居然将桅杆砍断了。现在只能让人上岸拖曳缆绳,将船只让出栈桥位置。 “俞福坤和齐天呢?”下了船,随着众人往营地里去,曹雄边走边看着变化巨大的建业城。砖瓦房屋多了许多,各种工坊也建了起来,过往行走及做工的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积极的神态。 “俞头和齐天去了黑山堡。”董风山在旁边答道,“那里需要扩建营地,他们实地考察,准备选址确认方位。” “黑山堡?”曹雄停了下来,疑惑的看着牛进明。 “前几个月,我们在黑山谷铁矿附近修了一个小堡。齐天在那里就近搞冶铁炼钢,其他一些工坊也建在那里。……曹爷,他们铸了一门炮!” “你说什么?我们可以铸炮了!?”曹雄听了,又惊又喜。 第六十章 大明人才搜罗计划 “我们何止能铸炮!”傍晚,齐天回到建业城,在一栋砖石构造的两层办公小楼里,他见到了曹雄和两位兄长。 他不无得意地说道:“舅父,说不定,再过些时日,我们还能造火枪呢!” 虽然,马尔乔卢至今也没有仿制出一杆火枪,而且还拆除破坏了三杆燧发枪。但齐天看着他已经开始陆续打制火枪零件,也许再过些时日,他就可以拿出一杆自己制造的火枪。 “听说,你们造的炮还只是4磅、6磅的小炮?”曹雄笑吟吟的问道。 “呃……”齐天有些尴尬,确实,那个瑞士铸炮师斯蒂芬·格里希丁自从成功制造出一门4磅的火炮后,开始进行8磅炮的试制。但一个多月下来,钢铁浪费了不少,合格的火炮却始终没有造出。有的射程不理想,有的身管太重,有的膛壁强度差,甚至,还发生过一次炸膛的事故。 火炮铸造规格的增大,并不是简单地将炮管加长,炮口扩大,还需要一系列的口径比和身管比,以及膛压的配比。而且钢材与铁和铜来说,少了些金属的延展性。 而采用整钢铸造炮体,炮模是夹层带有湿润沙子的铁皮炮模,内层覆盖一层湿润的碳粉。钢体冷却后,需要在镗床上镗孔,这样的火炮精准度更高,质量更好,膛内不会出现漏洞。可问题就在于镗床上镗孔阶段,总是无法确保火炮膛内的均衡性。 “无妨,慢慢来!”曹雄见齐天的窘态,拍拍他的肩膀,“咱们这里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如今呢,建了两座城,还可以铸炮,冶铁炼钢。城外还有那么多田地,城内这么多房屋。说实话,舅舅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 “冶铁炼钢,那只是试验性质的,每天也就出个几百公斤。估计还没有广东佛山一个小工坊出的多。”齐天摇摇头,“主要是缺人,缺有技术的工匠。舅父,下次去了大明,一定要想尽办法多弄些过来!不论是花高价请来,还是拿着刀子绑来,都可以。” 记得在明末这个时期,出了很多科学巨匠,有些技术和理念,丝毫不亚于此时的欧洲,甚至还有过之。但最后都淹没于历史长河中,有些为亡国而隐于山林或海外,有些被满清弃之如履,郁郁终身。 既然如此,为何不提前将他们弄到汉洲大陆来,让他们的思想和技术,得以升华和运用,造福华夏汉人后裔。 “行!”曹雄一口答应下来,“不就是些工匠艺人嘛,在大明被视作贱役。多花些银钱,疏通疏通官人,弄些人来,想是不难!俺这次就运了三十余工匠回来,尽数交于你!” 明朝将普通民户分为三等,"曰民、曰军、曰匠",匠户处于社会的最低层,因而最为卑贱。洪武二年(1329),明朝政府规定:"凡军、民、医、匠、阴阳者诸色户,许各原报抄籍为定,不许妄行变乱,违者之罪,仍从原籍",则从制度上确立了工匠世代为匠不得改业,亦断绝了工匠通过包含科举入仕在内的一切脱籍的途径。 政治身份的界定影响着工匠的经济生活,在明代,工匠分为住坐匠和轮班匠两种。住坐匠常驻京师,每月上工十日;轮班匠按距离京师的远近编为班次,每三年一班,"更番赴京,输作三月"。 工匠做工属于义务劳动,没有任何报酬,只在上工期间领取一定的月粮和直米。轮班匠每班虽只服役三个月,然路途遥远者,往返于途中便花费三、四个月的时间,且盘费一应自己承担,不仅旅途奔波耗费家资,更耽误家中正常的生计。工匠因此疲于奔命,苦不堪言,到了明朝中期经常出现逃班、逃亡的现象。而工匠的世袭罔替亦未考虑匠户的实际执业情况。 纵观明代的工匠,其社会地位之低、生活之艰苦,与明代所实行的匠籍制度有着重要关联。 “除了一般的工匠,我这里还有一个名单,不知舅父到时可以将这些人弄来不?”说着,齐天走到一张宽大的原木桌子前,抽出一张纸来。 纸上是他凭借残存不多的历史资料,写下的一份有关明末比较出名的科技人才。 曹雄接过那张纸,瞄了一眼,便放了下去。 “你直接说吧……”曹雄面上一红,小兔崽子,难道忘了老子不识字! “宋应星,这个应该是个官员,但官职不大。……这个,你能弄来不?” 曹雄吸了一口气,绑架朝廷官员,这个似乎有点困难。 “他在哪当官?”如果离的海边不远,也许有机会。 “不知道!……不过,他还有一个兄长,叫宋应升。”齐天摇摇头。他只知道,宋应星好像一直都是微末小官,写了一本书《天工开物》,是世界上第一部关于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综合性著作,被称作“中国17世纪的工艺百科全书“。 而且,宋应星在机械,生物,物理,化学,哲学等方面也有很深的研究。 这个时期,宋应星任江西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教授生员,是未入流的教职人员。但就是在分宜县任教四年,是他一生中的重要阶段,因为所有主要著作都发表于此期间。 “下一个是谁?”曹雄不管能不能绑了来,先暗暗记下再说。 “王徵,他写了一本书,叫……” “不用说了,俺认得他!”曹雄打断了齐天的介绍。 “嗯,舅父与他相识有旧?”齐天大为好奇,人家在后世,可称为科学家,在这个时代,那也是读书人的翘楚。 “崇祯四年的时候,丁忧服满的王徵在登莱巡抚孙大人(孙元化)的荐举下获授辽海监军道,协助孙大人练兵。” “是年,孔有德那贼厮率部在吴桥叛变,五年正月,且陷登州城。孙大人在自刎未遂后,与王徵大人等同遭叛军所掳。二月,孔有德用耿仲明之计,尽放孙大人和王大人等人还朝。七月,孙大人遭弃市,王大人则被发送附近卫所充军。”曹雄缓缓地说道。 “那王徵现在哪里?”齐天急切地问道。 “俺不知道。也许还在卫所充军,也许又转到其他苦役之处。” “那能把他救出来不?” “使点银子,或许可以吧。” 其实,这个时候,王徵已经遇朝廷大赦,已然返回陕西家中。并因流寇猖獗,乃在地方募乡兵以自卫。 当齐天念出徐光启的名字时,曹雄像看白痴一般笑了。 “人家徐阁老乃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这也是我们能打主意的?” “啊?”齐天还真不知道,徐光启居然还是******级别的高官,只是在少时,学历史的时候,一笔带过,对西方的天文、历法、数学、测量和水利等科学技术有较广泛的涉猎,毕生致力于科学技术的研究,勤奋著述,是介绍和吸收欧洲科学技术的积极推动者,为17世纪中西文化交流作出了重要贡献。 “那……算了。把他著的书都搜集回来就行了。……不仅仅是他的书,凡是有关农业,手工业,金属炼制等方面的书籍,统统搜集了带回来。”齐天摇摇头,这种大人物,可不是他们所能觊觎的。还不如,从大明搜集一些工农业科技发展的书籍,稍加整理一番,可以教给目前汉洲的工匠,以及孩童青少年。 接着,齐天又提了几个人,名医喻嘉言,机械专才薄珏等,方以智,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等。反正能弄回来多少,都是汉洲最大的收获。 “小天呀,你这是打算将咱大明的人才一网打尽啊!”曹雄听了齐天报出的一大串名单,摇头苦笑。不说其中有官员士绅,但就这些人所处之地恐怕也在大明各省各府。其搜罗难度,怕是不小。 我现在不把他们提前一网打尽,那过些年,他们必将会被汹涌四起的流民和破关而入的满清全部收割,不仅是他们赖以存身的家园,还有他们的生命。 第五十二章 部落兼并? 赖四挥刀砍翻面前一个土著人,左脚又踢倒侧面另一个挥舞着木棍的土著,然后稍稍后退两步,大口喘着粗气,眼睛盯着对面十余个已经露出胆怯神情的土著。 差不多了,他奶奶的,赖四回头,怒视着跟在后面的附庸土著,左手挥动着,示意他们跟着冲上去。 身后的土著,犹豫了一下,便各自举着一头磨尖的木棍,冲了过来。赖四松了一口气,单手柱刀,长出了一口气。老鱼头,你个狗日的,连着几次,硬是让老子打头阵。幸好,对手太弱,武器太差,要不然老子都死了几次了。 十几天来,赖四和老鱼头等人,连续击破了三个不足百人的土著小部落。刚开始,他们肆意砍杀土著,抢掠他们的食物,驱逐他们四散离去。 待打破第三个土著部落时,赖四猛然醒悟,及时制止了老鱼头等人的杀戮,他试着去招降那些不敢反抗的土著精壮,并裹挟他们跟着往内陆而去。 因为,他发现,不论怎么讨好老鱼头,但遇到土著部落时,总是被派出去打头阵。这种做法,让他暗暗心惊。这老鱼头,莫不是想着借刀杀人的把戏,将自己消耗于土著人的杀戮当中。 所以,作为老鱼头的炮灰,他赖四也需要找到自己的炮灰,那么,只有招降收拢部分土著,为其所用了。 “赖四,干得不错!”看着四散逃走的土著,老鱼头领着十四个手下,慢悠悠的进了这个土著部落营地。 “于爷,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让我打头阵了!”赖四苦着脸,右手捂着左肩的伤口,“老四我,今天差点交代在这里了。。。。” “哟,受伤了?”老鱼头关切地走到赖四身边,看着不断渗出鲜血的左肩,“赶紧好好包扎一下呀!。。。。老四,最近几仗,愈发神勇了!”他根本没正面回应赖四那个话题。 你特么的,即使再神勇,也经不住你这般消耗呀!得,赶紧收拢一下那些还未逃散的土著,稍稍驯服一二,下次还可以替咱上前送死。 赖四他们此时已经距离海边有一百五十多公里了,差不多在后世澳洲北领地的阿德莱德里弗小镇附近。但赖四认为,还要继续往内陆前进。他知道,建业城可是有马的,这点距离,骑马过来,也就不到两天时间。 走到那二十余收服的土著人面前,赖四挤出一丝笑容。他从收缴上来的肉干拿出若干,分发与他们。还学着以前老大康永祖的做法,拍拍这个土著的肩膀,捶打两下那个土著的胸膛。弄的一干土著瞪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不过,对于赖四给的肉干,倒是欢喜异常。 “真特么的一群傻野人!”赖四挥手示意这些被收服土著,去看押那些已经放弃抵抗的部落野人。他则走到一块大石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再打几仗,刀都特么的不能用了!”看着满是卷了刃的长刀,赖四不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失去长刀,意味着他在土著人面前,武力不再具有碾压态势。说不得,要学着那些野人,捡根木棍,在石头上慢慢地磨尖利,当做木矛使用。 赖四知道,去问老鱼头要把刀,肯定会被拒绝。他们十五个人,仅有九把刀,而且没有任何补充,用坏一把,就少一把。 “于爷,下次还要让赖四打头阵?”老鱼头一个手下,跟在他身后,小心地问道。 “当然!这么好用的先锋大将,不打头阵,岂不是浪费了!”老鱼头边走,边搜捡着逃散后的土著丟下的“家当”。 “那……他心里肯定恨着于爷你呢!” “那是自然!”老鱼头无所谓地说道:“咱们这些人,就他不是跟咱一伙的。不去使唤他,消耗他,难道让咱们自家兄弟去拼命?” “于爷,体谅小的们!” “你带几个人去野人俘虏那边,不要让那赖四一个人收拢野人。……咱们也需要些使唤的人!” “于爷放心,咱们几个弟兄省的!”说着,招呼几个同伴,提着刀,朝那群俘获的土著人走去。 陈大郎左手持刀,小心地走进这个土著部落的营地。 视线所及之处,全都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寥寥几个未被烧过的茅草屋,也是被人为地推倒践踏。四下散布着几十具土著人的尸体,显然已经死去了至少两天,发出令人恶臭的尸味。 建业城根据牛虎的推断,内陆深处可能存在一个武力较为强大的势力,他们似乎正在劫掠和屠戮附近的土著部落。因而,为了搞清楚具体情况,俞福坤派出两组,每组三人,朝东、南(北边和西边是大海)两个方向探查。而陈大郎他们这一组,正是对着南边大陆深处进行探查。 “大郎,发现什么没?”胡平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没有。……这个营地算是废弃不能用了。”陈大郎摇摇头,站了起来。 “俺那边也没发现什么,不过,看痕迹,来袭的敌人不是很多。”胡平江说道。 “不错!”陈大郎又回头看了看地上的土著人尸体,“平江,你发现没?前几个营地,杀死土著人的武器,明显是刀剑之类的兵刃。” “……可这个营地,死的土著人,就有许多是尖锐利器所致,看创口,不像是铁矛。……倒像是……木矛。” “小天不是说这里的所有的土著,都没有铁器,更不要说是刀剑了!”胡平江疑惑地说道。 “…也许,不是土著人。”陈大郎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是土著人做的,那会是什么人?难道,还是从外面来的人……”胡平江说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二十多天前,贼人来袭,最后好像有十几个没了踪影。”陈大郎轻轻的说道。 “狗日的,该不会跑到这儿了吧?”胡平江嘴里发出疑问,可心里已经认同了陈大郎的猜测。 “我们现在怎么办?” “继续往前看看。”陈大郎坚定地说道。 “咱们可走了快五天了,俞头要求我们十日内返回的。”牛进民从后面走了过来。 “再往前赶一天路,说不定可以追上那些贼人,看看他们是不是已经可以驱使土著人了。”陈大郎看着两个同伴,说道。 “行,咱们再往前赶一天路!……不过,咱们随身携带的补给可不多了。”胡平江说道。 “没事,回去路上就不需要如此小心了。”陈大郎整了整身上的随身物品,笑着说道。 “说实话,咱们这里还是缺马!要不是都忙着在拉货,咱们骑上马过来,那多轻松!”牛进民叹息着说道。 “说得是!”陈大郎深以为然,“赶明儿去巴达维亚,一定要多买些马回来。……不过,这一路上的林子,可不好穿行!” 三人边说边退出这个一片死气的土著人营地,朝南边继续追了下去。 第六十一章 家 此次曹雄三艘船,共计带回大明移民四百三十六人,其中妇人三百零二人。 目前为止,汉洲共有移民一千二百二十一人(暂未计入俘虏的海盗一百六十余人),加上此次到来的妇人,女性才达到四百四十七人,性别比达到173:100,明显的男多女少。如果再加上曹雄留置在巴达维亚的三百多人,性别比还会拉得更大。 那一天,当众多妇人陆续下船,进入建业城营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赶去围观。众多水手和护卫知道这是为他们采买的女子,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些众多女子里面具体哪个是他们未来的媳妇,但他们仍旧恼怒地驱赶那些看热闹的移民。那感觉,就如同自己的媳妇正在被人明目张胆地窥视。 “这么许多女子,有没有我的一份?”一个胆大的移民不顾护卫和水手的推搡,垫着脚尖不断地张望着。 “谭忠福,你就别想了!”旁边一个移民眼热地看着那些女子逐渐走进已隔离开的公共澡堂,不无嫉妒得说道:“没听那些做指导的少年郎说嘛,这些女子,优先分配给那些水手和护卫,然后是各类工匠艺人,最后才是平日做工表现优异的。” “我觉得……我平日表现还优异吧!”那个叫谭忠福的明人移民说道。 “就你?”那个明人移民嗤笑一声,“如果都按你的表现来分媳妇,那可得让潘夫子和小统领为难了!” “小丁,跟你说话,真没劲!”谭忠福有些羞恼,一甩手,颇有些怅然地离开热闹的现场。这次,分不到媳妇,以后总会分到的。诺大的一个建业城,不至于都是些男子来建设和生活吧。 “嘘……”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站在小楼二层的窗前,轻佻的吹了一声口哨,来了这么多女子,看来曹雄他们已经计划在这座“岛屿”上扎根和发展了。也许过不了多久,这里会成为一个聚集数千人的繁华小镇。 不过,可惜的是,这里不在任何商业航线上,注定是无法与巴达维亚相比的,充其量也就是一个武装势力的后勤基地罢了。摇摇头,甩掉这些无关紧要的念头,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开始整理和书写自己的航行记录。 “带回来的妇人,该如何分配,大家都议一议吧。”就在距离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下榻休息的房间不远,曹雄召集了俞福坤、齐大江、牛虎、陈大郎、董凤山等大小头目,商量着如何对三百余妇人的分配。 众人脸上带着喜色,彼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以前在登州时,有的人家小被官军屠戮,或者死在海上逃亡的路上,有的一直是孑然一身,为前途,为活命,都在不停的挣扎求存。 现在,突然有了一个建立家庭,繁衍后代的机会,众人都有些恍惚,有些忐忑,甚至还有些凄然。俺们(又)能娶媳妇了?在这汉洲大陆,可以开枝散叶了? 曹雄摇摇头,狗日的,前几日听到俺带回来三百多妇人,一个个眉开眼笑,现在要讨论如何分配了,怎的都哑巴了? “要不,曹爷你先挑一个?……剩下的,俺们再选?”俞福坤说道。 “滚你娘的!”曹雄笑骂一句,“老子上阵冲锋,可以先去!这选媳妇,哪能让俺来挑第一个?” “曹爷,你不先选,俺们怎好意思下手!”董凤山笑着说道。 “对,曹爷,你必须先选一个。……剩下的,俺们再挑!”俞福坤接着说道。 “不行,俺们先挑了,那剩下的岂不是……”曹雄本想说残羹剩菜,可又想着,这妇人从大明几千里外运回来,着实不易,而且建业城男多女少,更是有人在巴巴的望着这些妇人,她们可金贵着呢! “罗汝成他们还未返回,就更不能将挑剩下的留给他们!”曹雄笑着说道:“但是,具体如何分配,不可以我们先行挑选。……大家再琢磨琢磨,尽量让大家伙都没怨言。” “曹爷,要不抓阄吧!”牛虎瓮声瓮气的说道:“将所有妇人全部编个号,俺们所有兄弟去抓阄,抓到哪个,就与哪个妇人成亲。” “虎子,你他娘的越来越聪明了!”俞福坤惊讶地回头看着牛虎。 “虎子这个办法好!”曹雄也赞道:“所有人抓到哪个,就要哪个。……俺也一样!” “虎子,跟着小天,还真的学到点东西呀!”董风山摸了一把牛虎的脑袋。 “不就是要公平嘛!”牛虎嘀咕着,甩开董风山的手,“俺每天管着那些土著人的口粮,不就是这么做的嘛。” 随后几日,建业城连续进行了数次男女婚配,三百多水手、护卫、工匠、以及部分表现良好的移民,均分到了一个妇人,并全部住进了建业城和黑山堡两地修建好的砖瓦新房。 郑华莲在离开大明,登上船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不是她自己能掌握了。好在,上船之前,对方就已经告诉她,会被婚配给与她同样的大明人。 今日,她们所有的妇人,每人手里被塞了一个写着奇怪符号(阿拉伯数字)的纸条,然后就是默默地等待。所幸,这里并没有传说中的生番,也没有凶神恶煞的强盗。所有人,看着就是普通的大明百姓。虽然刚来时,被很多男人在路上围观,但没有一个人上来欺负他们,只是嘴里发出一些哄笑声,如同广州街头那些看热闹的乡民一般。 到了晚间,来了三十多个少年,他们笑嘻嘻地拿着一张张纸条,来到等待的妇人面前,让她们逐个打开各自纸条给他们看。 似乎是在核对纸条上那奇怪的符号,只要符号一致的,就会有一个少年笑着说声“恭喜”,然后将妇人逐个领出来交给外面等待的男子。 郑华莲被带出来后,跟在一个长相魁梧的男子身后,默不作声地走在后面。她知道,前面那个男子,就是她未来的夫婿了。她很紧张,也很害怕。但她不后悔,十两银子,足够家里的父母和兄弟撑上大半年。而她,作为家里的女儿,也算是报答了父母十七年的养育之恩。 “到了。”齐大江闷闷的说了一句,推开虚掩的木门,进入屋里的厅堂,“以后,这就是俺们的家了!” 郑华莲此时,才惶然的抬起头,这是一套三间瓦房的宅子,他们所在的这排砖房有三户,都是如此这般三大间。里面只有简单的木桌、木凳、木柜,木床,甚至还散发出木头的清新味。看起来,有些家徒四壁。 “你跟俺进来。”齐大江看了一眼这个面目清秀的女子,心里突然腾腾的跳了起来。 “啊?”郑华莲见齐大江要领她进里面的卧室,又羞又怕,踌躇着,没有动。 “里面有些绸缎和棉布,……你会针脚的话,抽空给自己多做几套衣服。”齐大江本想给她看看曹雄发下的礼品,看她不动,想是误会了。但也没强求,就站在厅堂里说话,“俺们现在所有人,都没自己开火做饭。每天吃食,都去那公共食堂。……你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郑华莲低低的答道。 “……嗯……”一时间,齐大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前,家中贫困,自己在登州水师讨生活,仅有点粮饷,都带回家中,供养父母和四弟读书。娶媳妇,他是根本就没想过的事。 “……你先收拾下屋子吧,俺出去办点事。”齐大江看着已成为他媳妇的女子,整个人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便决定还是出去,让她适应一下。 郑华莲听到屋门的响声,知道那个男人已走了出去,心里陡然松了一口气,四下打量了屋子陈设,有些茫然。 这里就是以后自己的家吗? 第六十二章 黑山谷土著部落的未来 “小天呢?”曹雄在建业城外的一处猪舍遇到了潘其风,他正训斥着负责此处猪舍管理的明人移民,因为不知为何,昨日一间猪舍的五头猪打架,将其中一头咬得遍体鳞伤,而到了早间,居然未将那头受伤的猪给弄出来,眼见伤势愈发重了。 在汉洲,每一个牲畜,每一只家禽,都格外珍贵,未来几年,种群的扩大,肉食蛋禽可都指望着它们。 “回大统领,小统领去了黑山堡。”潘其风恭敬地回答道。 “哦!……他一大早去的?去做什么?”曹雄问着话,脸上却有些发烧。这几日,男女婚配,各自闭门造人,似乎什么事都没管过。却让一个十五岁的外甥,去操持各项事务。 “黑山堡那边说是要再建一座容量更大的冶铁炉,小统领估计是过去督造了。” 哦,是了。前几日似乎听齐天说过,那个试验性质的冶铁小高炉运行已经很平稳了,准备按原先建造模式,再建一座更大的高炉。 那俺得去看看,那新建的黑山堡,还没去过呢。 齐天正在督造的冶铁高炉,容量为十个立方左右,计划产量每天二十吨到三十吨,以应对各个工坊和设施,越来越多的用铁需求。 冶铁数量的剧增,那么就意味着,铁矿石的供应量也随之剧增。 在铁矿和煤矿上,黑山谷土著部落从开始的两百多人,到目前已经增加七百多土著人在矿上工作。可以说,黑山谷土著部落里,除了老弱病等不能下矿之人,几乎都在为汉洲工业发展而“做牛做马”。 “水泥窑暂时不需要扩建,一天可以做分成几个班次,人歇窑不歇。”齐天否决了齐远山关于扩建水泥窑的建议。 随着水泥的用处越来越广,需求也越来越高。既然新增了五百余人(妇人也要从事简单的劳动),那么不论是砖窑也好,水泥窑也好,都可以实现日夜赶工生产。 “我现在担心的是,煤炭和铁矿石供应的不足。”午后,吃了饭,齐天带着十几个少年来到了矿区。 “黑山谷部落的土著人,几乎都在这儿了!”黄子加皱着眉头说道:“要不然,咱们带人去内陆抓些人回来!” 黄子加,就是曾经的渤泥国小王子阿加,前一阵子,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最早的母族姓氏。 “近处可能都没了吧?”王九成摇摇头说道:“前一阵子,从内陆跑来不少土著人,咱们收容了些,黑山谷部落也收容了些。他们多半是逃往内陆的海盗所为,将附近土著驱逐屠戮一空。” “近的没有,咱们就往远的地方走走!……总有躲在他处,没被发现的部落!” 齐天听着这些颇具殖民者口吻的话语,有些哑然。曾经还谴责咒骂那些殖民者的残酷和无情,对原住民土著报以深深地同情。 但所处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一切的脉脉温情,都是幼稚可笑的。这个时代,就是这么赤果果地呈现出残酷地丛林法则。强者生,弱者死,或者成为工具。 “俺觉得可以!”牛虎插嘴说道:“先骑着马,四处探寻,一旦找到了,咱们就带着黑山谷部落的人去将他们捉了来。” “行,稍后回去就安排一下!”上次从巴达维亚又运回五匹马,两头骡子,极大地缓解了建业城和黑山堡两地的运输压力。稍微挤一下,凑出两匹马出来做哨探,还是可以的。 “虎哥,你现在黑山谷土著部落里,威信恐怕比他们那个部落头领还要高吧?”黄铭方笑着问道。 “这些土著人,每天除了吃饭,把自己的肚子填饱,好像就没其他什么想头了。”牛虎摇头说道:“俺们既然能给他们饭吃,不用挨饿,自然要听俺们的。” “这样的话,他哪天要是死了,部落里的土著人说不定都要跟着咱们了!……他们部落头领,每天在做什么?”齐天突然有些好奇,自己部落的族人被别人用粮食控制住了,混成了光杆司令,他会怎么想。 “做什么?……每天趴在女人肚子上呗。”牛虎不屑地说道。 众少年听了,忍不住吃吃的笑了起来。一群不到二十的少年,正是充满各种幻想的年纪。牛虎如此一说,个个都在挤眉弄眼。 看着众少年的表情,牛虎的脸也烧了起来。前几日,分了媳妇,他何尝不是夜夜趴在女人的肚子上。 众人嘲笑土著部落头领,其实也是因为他们土著部落一些令人不齿的婚嫁制度。 等级这种东西在不论在多落后的地方都存在。部落里有地位的头领和长老,除了有一个正妻以外,还可以有十来个副妻,但普通土著可能一个正妻也没有。 副妻和正妻地位上是不平等的,正妻在各方面都享有优先权,就连睡觉也最靠近丈夫,副妻偶尔才能和丈夫接触。 最奇葩的规定还不止于此,部落里的规矩是,部落里的老头子才能娶年轻漂亮的女性,而年轻小伙子只能找寡妇和有生理缺陷的人当自己的老婆。 所以,少年们嘲笑之余,更多的似乎还有些羡恙。 “你妹的,迟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齐天暗暗吐槽着。他这种不满二十岁的少年,此次分配妇人,根本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虽然,他的内心已然是三十多岁的中年大叔了。 然而,第二天早上,所有人都不再羡慕那个听说有十一个副妻的黑山谷部落头领。因为,他昨晚死了。 “虎子,不是你找人把他弄死的吧。”齐天听到牛虎说了黑山谷部落头领的死讯,有些惊愕。倒不是担心他死了,土著人无法管控。而是,昨天,他们还在讨论,部落头领死亡的事情,结果昨晚,人家就突然挂了。 “俺怎么可能找人去弄死他呢?”牛虎苦笑连连,“昨夜里,就突然惊阙而亡了,没啥征兆。” “死了也好,那就在矿上选一个听话的去当头领。”齐天说道:“不能让那些部落长老来推选。” “咱们这是要彻底控制那些土著人吗?”牛虎问道。 “咱们周边不允许有独立于我们之外的势力,尤其是黑山谷土著部落。这里聚集了这么许多重要的工坊和矿山,万一闹将起来,损失会很大。”齐天说道:“所以,那些土著,最好能将他们都控制在我们手里。” “以后,得让他们慢慢学些汉话,否则用起来,总有点不顺手。……哦,对了,他们部落里是不是有三四十个孩子?” “约莫有四十来个吧,三四岁到十四五岁都有。” “让他们集中到黑山堡来,跟着我们学汉话,学规矩。……以后,或许,除了他们的外貌,其他的一切就能跟我们一样了。” 牛虎想了想,然后点头应下。在土著部落里,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基本上不能外出找到食物。如果送到了黑山堡,他们的温饱应该得以解决,他们的父母想是很乐意的。 “小天,你这是想一口吞掉周边所有土著吗?”曹雄看着齐天做出关于黑山谷土著部落的决定,不由有些感慨。一两年前,还是一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模样,如今,却能轻易做出事关数百人未来的决定。 “舅父,挖矿、修路,乃至以后筑城,都是极为繁重和损伤身体的工作。但是,每一个到来的移民,却又如此艰难。我们这是舍不得消耗呀!”齐天笑着说道。 “那以后,要不要去南洋的岛屿上,抓些土人回来?”曹雄心念一动。 第五十三章 铸炮 “这就是说,那些逃脱的贼人已经深入内陆去了?”俞福坤听了返回的陈大郎等人的探查情况以及他们的推测后,有些恼人地拍了一下桌子。 六天的行程,少说也有三四百里路了,即使追得这么远了,还未看见那些贼人的踪迹。倒是在路上,又发现了一处被攻破的土著部落营地,并碰到几个逃散的土著人。但对方见到陈大郎等人,却转身就逃,瞬间消失在林中。 派人深入内陆继续追击,还是就此罢了,任其自生自灭。对此,俞福坤有点陷入两难境地。 也许那些贼人还在继续往内陆逃窜,并不断裹挟被击破的土著。派出追击的人,最少得有两百左右才有把握。但如何携带辎重补给呢,四百里,五百里,或许是六百里,那需要带多少物资。所有的骡马和牛都用上了,或许可以勉强出击。 但问题是,击败了对方,万一不能全歼,他们要是又跑了呢? 可要是不去管他们,万一让其坐大了,统合了若干土著部落,岂不是造成一个潜在的对手。 “坤叔,我觉得……,暂时不去管他们!”齐天权衡了一下,开口说道:“他们最多不过十几人,不超过二十人。除了几把刀,他们有什么呀?就算他们能统合几个土著部落,聚集上千人,又能如何?” “我们有火炮,有火枪,还有各种钢质刀剑斧矛。未来几个月,我们还可以修筑起部分城墙,炮台。他们如何能威胁到我们?” “我们攻击他们,有这么长的路程,他们若想来攻击我们,同样也是这么长的距离。更何况,他们哪来的这么多的物资储备?就算他们有充足的物资储备,他们没有骡马,没有运输工具,如何携带辎重补给?……他们可是没有任何工匠艺人!” 对啊!俞福坤一拍大腿,老子去打你,很不容易。那么你来打老子,岂不是一样困难!就像那些书生说的那个什么,箭射到最后了,没了力气,根本无法伤人了。 那些土著人,每天连多余的存粮都没有,我看你怎么组织几百上千土著人来打我!如果,真来了,倒好的很,煤矿、铁矿,还有建墙修屋的地方,可是缺人缺得厉害! 放下了贼人遁入内陆并统合土著人这件“小事”,建业城和黑山堡两地的各项工农业建设,继续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建业城营地外的六千多亩田地,已是长出了一尺多的高度,小麦,稻谷,稀稀拉拉,长得颇为寒碜,很大概率会创出一个很低的产量。也不知道是作物不适应土地,还是因为都是生地的缘故。 而玉米,高粱,大豆,土豆,以及红薯等倒是长势勉强可看,但产量不用说比大明南方,就是比北方较为贫瘠的陕甘等地,还有所不如。 不过,毕竟是第一年农作物种植,产量多寡,倒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启了汉洲大陆的耕作先河,相信,随着农田的精细维护和水源的灌溉,在第二年(季),农作物的生长,会有一个很大的改观。 相比农业生产成绩的不甚理想,工业生产却是惊喜连连。 经过半个多月的小高炉炼钢,生产的钢材性能也是逐渐提高,并工艺流程也趋于稳定。这意味着,这两座试验性质的小高炉可以满负荷地进行生产了。 而那个来自瑞士的铸炮师斯蒂芬·格里希丁,经历了七八次的失败,浪费了无数钢铁,终于铸成了一门4磅的野战钢炮。 由于全部采用了钢材铸就,整个炮身比同规格的铁炮和铜炮要轻巧许多,加上支脚,总重量才一百四十多公斤。一匹马可以轻松地拖拽,甚至只需要两三个人都可以移动它。 “试试射程和威力吧!”齐天带着几个少年和工匠,来到黑山堡外的一处平地,测试这门“小巧”的钢炮。 “……好的,先生!”斯蒂芬·格里希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才,他亲自与几个工匠,拖曳着这门耗费了他十几天心血的钢炮来到试炮地。 由于不知道钢炮的膛压和炮壁的强度,他先塞入少量的火药,然后放入一颗弹丸。 转头看了看身后那个知识渊博的少年,见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斯蒂芬·格里希丁拿起火绳,点燃了炮捻。 “轰!”一声,弹丸瞬间飞了出去。 “多远?”齐天抬头望着钢炮射击的方向。 不久,一个少年从侧方跑向弹着点,然后举起一面印度灰布做成的旗子。 “差不多一百二十米到一百三十米。”有人估算出了距离。 “陆续加大火药量。要记录一下,放药量和射程。”齐天侧头对齐远山说道。记得这个时期火炮射击,似乎有火药定装的说法,需要打多远,就直接塞入配备好定量的火药包。 随着火药量的加大,这门4磅的小钢炮射程也逐渐变大。 200米,250米,300米……,最后射程到了560米左右,无论再如何加大火药量,始终在这个距离上下浮动。 最大射程560米,那么有效射程也就是450米之内,按照一分半钟的射击速度,可以在敌人步兵正常速度冲来的情况下,发射四到五轮,如果面对骑兵,也就是射击一到两轮。 当然,如果与敌作战,肯定不止这一种火炮,8磅炮到12磅炮,都会分层次摆放并进行火力逐次投射。 “按正常放药量继续射击,测试火炮的最大射击寿命。”确定了火炮的不同放药量与射程配合比后,那就是测试其使用寿命了。 “射击的时候,不妨记录和测量一下炮口射击角度和弹着点的数据。以后,放炮的时候,也有个谱。”齐天不太懂火炮的射击诸元,但我们可以一发炮弹接着一发炮弹的测试,将这些记录的数据,按概率论的统计方法,可以将就做一份。 看来,这炮兵也是一个技术兵种。过几年,还得给这些少年普及初高中的数学和几何知识了。 现在,每天晚上,齐天都会抽出一个到两个小时,疯狂地回忆和记录前世的各种知识,数学,几何,物理,化学,部分生理医学药品(基本的医学常识),地理,甚至一些模糊的这个时代的世界历史和明末清初历史。 他很担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脑海里的各种知识,也会慢慢模糊乃至彻底忘记。除了部分这时期各国历史资料,他记录的所有东西,全都放置在仓储区的银库内,并锁得严严实实的。也许,等这里建成了一个印书工坊,他会将这些资料整理油印出来。这些所有资料,必定会是汉洲大陆最珍贵的宝物。他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将其中的一部分知识传授给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 火炮测试交给了几个少年和工匠。而斯蒂芬·格里希丁又被要求继续铸更大口径的火炮,8磅,10磅,12磅,甚至是16磅和20磅的重炮。 齐天交待斯蒂芬·格里希丁,说火炮射程可能会与火炮身管长度有一定的关系,让他按照这个思路,铸造与欧洲同规格的火炮,但射程要远远高出他们的火炮。 然后,塞给他几个工匠和少年与他做学徒,除了配合他共同完成各类火炮的铸造,还要记录和掌握火炮铸造的技术。 当然,齐天兑现了他的两百两银子,并承诺,铸造出合格并且性能稳定的火炮,每种规格,都会再奖励他两百两银子。 不仅是火炮铸造,所有的工匠和艺人,甚至一些农人,只要提出并完善了各种工艺和工具,都会有重奖。 虽然,在目前汉洲这种草创阶段,银子的多少,完全体现不出其应有的价值。但积存之下,儿孙后辈或许能派上用途呢! 第六十三章 立制 抓南洋土人,来做苦力。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但目前可能不行。我们整个人口才一千二百多人,如果船队出海贸易和移民,那整个汉洲人口,也就不足千人了。就算陆续把滞留在巴达维亚的三百多人接回来,也不过恢复到一千三百多。 这些人还要一大部分要在农田里侍弄各种庄稼,再加上各个工坊,建筑,渔业,可利用的机动人员还真不多。就这,还要震慑压服那些土著人。再弄来千儿八百的南洋土人,估计会有些消化不良了。 还是再等等吧,至少汉洲能轻易地拉出三四百脱产的专业武装人员,那时,就可以考虑弄些南洋土人回来。 “小天,你现在考虑问题,越来越周密了!”曹雄赞叹一句,“以后,这汉洲的基业迟早要交给你们几个兄弟。到时候,你主内,发展民生积蓄实力;你二哥和三哥在外,努力转运人口和物资,征讨汉洲之外敌。” “舅父,这是准备要坐在屋中享清福?”齐天开着玩笑。 “我怎会坐看你们兄弟辛苦创业?”曹雄叹了一口气,“俺今年四十二了,还能拼个十几二十年。定当为你们兄弟打下一个坚实基础。俺死了,你们兄弟正当壮年,必可建立我们曹齐两家数十百年的富贵。” “舅父,只是想为身后百年富贵谋划吗?” “那不然咋的!”曹雄说道:“洪武爷建立大明,他们朱家子孙不就是几百年富贵,享用至今!” “可他们老朱家,快要完蛋了?”齐天摇摇头,对曹雄的家天下,有些不认同。 “不至于吧!”曹雄这次去大明,到了广州,城中依旧繁盛,商业贸易仍然兴旺,社会秩序一如往昔。丝毫不像一个王朝末世景象,北方虽然流民风烟四起,但并未动摇大明的根本。 “十年后,大明必亡!”甲申天变,只有不到九年,李闯破北京,然后满清叩山海关,随后,神州陆沉,一片腥臊。 “国,不该是一家一姓所有。”齐天缓缓地说道:“国,应该是千家万姓之国,是我们所有人的国。” “小天,话虽如此,但一个国,总有一个或几个领头的吧。他们冒着各种艰难险阻,建立了一份基业,总得有一份富贵吧。” “当然!”齐天点头应道:“但是,我们要把创业阶段的富贵,要尽可能的和更多民众切身利益相结合。如此,你才能长久地保持那份富贵。” “怎么个结合?” “以后,将我们手里持有的利益少一些,给更多民众的利益多一些。并且,努力将整体的利益,不断地扩大。同时,尽力去避免利益的集中化。” “你的意思是,如果咱们有一万两银子,俺们只分少部分,其余大部分都分给百姓。然后,还要不断将这一万两银子的本钱扩大,还要避免有些人去占有其他人的银子?”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其实,就是国家创立初期,要把蛋糕分好,然后不断地把蛋糕做大,避免内卷。但一个国家发展到最后,总是不可避免财富的集中化和民众的内卷化。因为,你的蛋糕再也做不大了,所有人都只能去争抢那些不多的资源和财富。 但这不是齐天所能解决的。他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将汉洲奠定坚实发展基础,在这个大争之世的年代,可以有能力,去和那些孔武有力的殖民者去争抢世界这块蛋糕,为后世创造一个有利的国际地位和发展机会。 “舅父,以后的事,我们可以慢慢考虑和实践。但目前,我们需要确立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何事?”曹雄正色问道,汉洲许多事务,齐天似乎都能解决。他既然提出一件无法自专的事情,那必定有些棘手,或者不便出面。 “我们汉洲目前,也有一千三百多人了,未来人口还会持续不断地增加。而且,我们还建立了两座城,垦殖了数千亩农田,修建了若干工坊,控制了八九百的土著。” “但是,我们现在却没有一个正式的管理机构,嗯,就是所谓的官府。很多事务,谁都可以去管,也可以谁都不管。农事和工坊的人,也不知道该向谁报告。” “所以,舅父,我们是不是该建立一套正式的管理机构,不论是为了应付现在的局面,还是为了适应以后各项大规模事务管理。而且,我们现在人少,事务也少,正好可以慢慢培养和规范各类管理人员和机构。” “着啊!”曹雄一拍大腿,激动地说道:“俺就觉得,咱们汉洲好像缺了什么。一千三百多人,加上土著人,都可以算一个小县了。……是该设立……那个管理衙门了。小天,你说说,怎么个弄法。” “还是暂时不设县衙府衙吧!人多点,再考虑。”齐天说道:“我与那潘其风和坤叔也曾讨论过,如何设立管理机构。届时,汉洲设立统领府,大统领一人,副统领一到两人,总揽汉洲所有事务。鉴于目前,我们是孤悬海外,独占一地,所以统领府下,会设立军、民两政。” “先说军,咱们陆上,目前基本没有匹敌的势力,所以暂时不设置陆军,嗯,也就是大明的卫所兵和营兵。因而,仅设置海军,……就是水师。海军下设陆战队,跟随水军协同陆上或岛上作战。海军以后会划分主力战船和辅助运输船。……还有,要厘定海军人数和人员,确定军饷。” “然后,再说民政,可以仿照大明模式,设立农、工、商、学等下属机构。……还可以设一个守备机构,类似于大明的兵备道,负责汉洲两地的安全防卫,民壮训练,军人征召,弹压周边土著……” 齐天边说边写,不一会,一张纸上就画了一个简单的机构组织表。 “你这个管理机构就是如此简单?”曹雄听着齐天口中的介绍,又看看那张纸上画的几个竖线横框,疑惑的问道;“俺们以前登州水师衙门里,那些官员架构都比你这个多!” “我们这不是草创嘛。”按齐天的意思,就以现在的事务建立管理机构,最重要的无非是农业和工业,至于商业,多是采购生产生活物资,或者倒卖南洋和大明特产。稍显复杂的事务,还没出现。正好锻炼培养基础管理人员。 “这只是一个粗略的管理架构,每个事务下面,肯定还有若干细化职能。比如,农事下面,可以设屯垦、畜牧、养殖、渔业等;工事下面,设钢铁、矿产、民用制造、设备制造等;而商事下面,可设海外贸易、运输、采买,以后可能还会有内部市场交易等等。” “你先列个条陈,细化一下。到时候,俺召集人来商议商议,并确定下来。”曹雄有些忐忑,也有些激动。建制,就意味着他们这个小团体在向一个国家发展,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 随后几天,经过众人数次讨论和修改,汉洲正式建立管理机构。 统领府,总领汉洲所有军民事务管理。设大统领一人,曹雄;副统领三人,俞福坤,胡文进,齐大江。统领府庶务主办一人,齐天,负责汉洲民事管理。 军政大都督府,总管汉洲所有军政事务,设大都督一人,曹雄(兼);副都督两人,俞福坤(兼),齐大江(兼)。大都督府下,设海、陆两厅,海军厅长官,曹雄(暂代),海军战船为“开拓号”、“拓产1号”、“拓产2号”,辅助运输船为“拓产3号”。全员定额三百四十二人(含部分新进移民水手),月饷银,五两(实发)。陆军厅,暂时空置。 民政总管府,总领汉洲所有民政事务,设总管一人,齐天(兼);副总管一人,潘其风。民政总管府下,设农事、工事、商事、渔事、兵备、运输、移民等几个部门,其中农事下,设立若干生产屯,负责分片划定的农田垦殖和管理,屯长,均由其中移民表现良好,且协调组织能力强的人担任。 齐天一直教授的三十多个少年,全部充任各个事务管理部门副职,一边学习文化知识,一边进行观政实习。 第六十四章 陆海军教习所 潘其风最近心气特别的高涨,无他,事业爱情双丰收。爱情,这个词,他可能不太能准确理解齐天所说的,可能是恭贺他娶媳妇吧。 但事业,倒是略感一二,功业,成就。读书不就是求的一个功名,求的一个仕途嘛。苟怀四方志,所在可游盘,不就是我现在所遇之事! 想想数月前,在淮北仓皇逃难,妻儿先后离散,生死未知。本着混一口吃食,咬牙上了往南洋拓荒的海船。不期然,来到这蛮荒大陆。因为识文断字,被此地小统领授予管理新到移民和农事之责。现在,这个被称为汉洲的地方,正式建立管理机构和制度,自己被授予民政副总管,在所有的移民里,地位最高,事务最繁,所管之人亦是最多。 齐天作为民政总管,会把重心放在工事方面,那么,其他几个事务部门,势必都要自己管起来。 一念至此,潘其风就会忍不住激动万分。虽然现在只是不足千人之地,但时不时听到大统领说,会加大移民速度。那么以后,数千人,乃至上万人,一大县,或者一府,都有自己的关键的一席之地。 “夫君,天色微明,需要这么早出门吗?”潘其风的新妻子,阮秀云起身在他身后唤道。 “嗯,我先去城中巡视一番。”潘其风说道;“无事的话,将发下的棉布和绸缎,及早做几套衣裳,勿要再穿那些刚来时发的衣物。” 移民新到时,每个人会发一套粗陋的麻布衣服,粗糙,无甚美观,但在田中和供方劳作,倒是比较合适。 “可那麻布衣服还是尚好……”阮秀云听了,要让她舍了那麻布,竟有些可惜。 “那就在屋里穿。”潘其风想了想,便说道。虽然是汉洲的“统治阶级”了,可物质财富却没有多少,他们这些所谓的官员倒是定了官俸,他一个月可以拿八两银子,一年就是近一百两银子,算下来比大明一个上县的县令收入还要高。 不过,以汉洲这种物资贫乏的地方,你有再多银子,有用吗?现在的汉洲,基本上是一种类似全民公社的管理模式,人们的吃穿住,统领府全都包完。 潘其风出了屋门,迈步朝广场南侧的工坊区走去。那里分布着铁器制作(工农业工具)、木工制作(家具,马车,板车等)、制陶、水泥等工坊土窑。 在路上,潘其风遇到了一队三十余人的明人移民,正在几个兵备处教官带领下,围着广场跑操列队。 他们是从众多移民中挑选出来,接受专业的水师和陆师培养训练,成为以后汉洲的基础军官。 “经过大半年的相处,你们的汉话也将就能说一些了。现在把你们从船上抽调出来,给俺们的儿郎教授一些操船海战经验。你们可有什么话说?”在一间宽敞的房间里,曹雄对着原“圣克鲁斯号”的一众军官说道。 戈特?瓦尔特苦笑一声,他们这些原西班牙海军军官最终还是被赶下了船,弄到这个所谓的海军教习所,教授海军基础知识。 “船长大人,我们能说不吗?”戈特?瓦尔特耸了耸肩,开了一个西方式的玩笑。 “当然!”曹雄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们可以不来这里教授学生,那么,你们就只能去黑山谷的铁矿了!” 戈特?瓦尔特等几个西班牙海军军官连忙点头应下。在整个汉洲,铁矿和煤矿是共认的环境最差,劳动强度最高的工作地点。那里待的人,都是土著和被上次抓获的海盗。听说,每个月,都会死伤七八个人。 虽然回到马尼拉或者欧洲,可能是遥遥无期了,但能体面的活着,不好吗? “老俞,授课的时候,你多来这里盯着。别到时候,给老子乱教学生!”离开那间被暂定为海军教习所的屋子,曹雄低声地对俞福坤嘱咐道,“以后,咱们的水师扩建,可就指着这些学生。” “曹爷,你放心。”俞福坤郑重地说道:“俺要是没空,也会让船上的老兄弟来这里听课,断不会让这些夷人毁了咱们的学生!” “那两艘俘获的海盗船,就留在汉洲,不跟我们去大明了。平时,跑几趟巴达维亚,运些物资和人口回来,顺便做做训练船。”曹雄边走边说,“这次去了巴达维亚,俺再去找找那个路德维德,争取买上一艘西洋大船。不仅增强咱们的武力,还能从大明多运些人回来。” “那大概要花多少银子?” “荷兰人曾给出个价格,六七百吨的大船,大概是三万盾左右(荷兰东印度公司发行的货币),折合银子,大概在六七千两!” “这价格,比咱大明的福船要高出一大半呀!” “切,老俞,你光看价格高出一大半。但人家的运货能力可是比两艘福船还要多!……最为重要的是,船上可以安装更多的火炮!” “巴达维亚有造船场吗?”齐天跟在旁边,突然问道。 “怎么着,准备想从荷兰人那里弄些船匠?”曹雄笑着说道。 “能弄来,自然是好,可以借鉴偷师些他们的技术。最主要的,还是想办法从大明多弄些工匠,总之,要本着全面借鉴,消化吸收,自我发展的思路!” 在17世纪,论造船能力,荷兰称第二,就没其他国家敢称第一。在荷兰本土赞河两岸就集中着约60家造船厂。这些造船厂普遍采用风力锯木机、动力运料器、滑车、绞轳、重型起重机等机械化装备,提高了工厂的劳动生产率,几乎一天就可以生产一条船。 在造船设计、船体部体等环节,实行标准化管理,联省政府在阿姆斯特丹专门成立了研发航海装备、制造航海仪器和绘制航海地图的部门。 另外,荷兰产的船只比传统造船国家——英国产的船只价格便宜40%至50%。 荷兰造的船只设计合理、结构坚固、工艺先进,而且船只操作人员要比其他国家的船只少20%。 在荷兰发展的黄金时期,全世界有2万艘船只,3/4属于荷兰的,比其他国家的总和还要多。“海上马车夫”还真不是白叫的。所以,齐天才想着能否从荷兰人那里挖些墙角。 “说得不错!”曹雄赞了齐天一句,“现在可以依赖那红毛鬼,以后跟他们一旦起了龌蹉,咱们可就谁都靠不上了。……能靠的,只有自己!” “其实,我们跟荷兰人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现在能多利用他们一点,我们也就可以多省力一点。所有的目的,就是加快发展速度!” “时不我待呀!”曹雄感慨了一下,“小天,你那个陆军教习所,要教些什么?” “教什么?凡事有用的,都教吧。战阵,拼杀,格斗,队列,火枪射击,后勤补给……,把有作战经验的兄弟多召来几个,边学习,边摸索,边验证,边教授。” “……然后把这些教授内容编练成册,以后通过实战,再验证这些教授内容是否正确。”齐天也没有任何军事经验,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慢慢总结和汇总教学内容。 初期,海军教习所招收学员三十五名,陆军教习所招收学员十五名。他们将进行为期一到两年的半脱产学习,识字,理论知识,实操训练等项目。 虽然,他们学到的各种军事理论和作战经验,可能会有很肤浅,甚至会有很多疏漏。但他们却是汉洲第一批系统学习各种军事理论和作战技能的初级军官,为以后汉洲军事逐步正规化、标准化奠定了基础。 第九十一章 汉荷联军 1636年6月20日,曹雄和齐大江分别带领着“开拓号”、“兴汉号”,驶出了建业城码头。码头上挤满了送行的民众,有亲人在陆战队的家属,拼命的挥动手臂,含泪向他们告别。 两艘船慢慢的远离海岸,船上的风帆陆续升起,速度也逐渐加快,半个小时后,就变成了海面上的两个小点。 齐天有些怅然若失,汉洲的发展规划和实施情况,还未及向曹雄详细汇报,新淮安的建设,更是没有带他来看过。 汇报也好,参观也罢,并不是想炫耀自己的功绩,而是想给曹雄阐述自己的发展思路和建设规划。不论是工业,还是农业,甚至是基础设施,目前都需要循序渐进,急不得的,人口增长也是如此。 汉洲人口从当初的六百多人,到一千一百多人,用了两个多月。从一千一百多人增长到两千四百人,用了七个多月。汉洲的移民管理始终是有条不紊的发展和进化着,各项工农业生产物资,也是逐渐增长并能满足移民需要的。 而如今,五个多月时间,曹雄他们从大明一下子就弄来了五千多人,虽然仍旧是逐月逐月的慢慢从富国岛转移至巴达维亚,再从巴达维亚转运至汉洲。 但是人口增长依旧显得有些快了一点,这五千多人,要在三到四个月时间转移至汉洲,几乎每月都有一千人。这意味着,汉洲必须每月要新增一千多人的房屋、粮食、被服,以及各式生产生活用具。当然,这其中大部分,可以在巴达维亚去采买回来。 但是众多移民到来,需要更多的基层管理人员去组织和管理他们。别说部分事务官员没办法提供,就连新建的各个生产屯长和乡兵小队长,都无法完全配备。实在无法,只有大量的拆散现有生产乡屯,并紧急任命一些平时表现较好的移民作为新的屯长和乡兵小队长。 汉洲众多民政官员为即将到来的大量移民而忧心管理的时候,在巴达维亚,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战争机器已经开动起来。 十余艘专业战舰和武装商船已云集在巴达维亚港口,大量的战争物资正在不断的往船上搬运,火炮、火枪、刀剑、粮食、药品等。而在城内,陆军军营里,三百五十名火枪手和三百五十名长矛手正在进行最后阶段的演练。 巴达维亚陆军司令皮特·库鲁茨上校全身戎装的站在校阅台上,看着士兵们冒着酷热,进行阵型突进演练。高大强壮的德意志和瑞士雇佣军们,精神抖擞的向他们的雇主展示自己的战斗技能。对于去另一个岛上打击土人,他们并不担心。那些土人武力孱弱,几乎都是冷兵器。即使不用火炮,放几排枪,就可以将那些矮小黑瘦的土人撵得到处跑。唯一担心的就是,那潮湿茂密的雨林环境。 “那个商人(路德维德)提及的海盗仆从还没来吗?”皮特·库鲁茨上校回头问自己的侍卫官。 “是的,上校。到今天中午为之,还没有他们进港的消息。”侍卫官大声的回答道。 “哼……”皮特·库鲁茨上校冷笑一声,“那群胆小的海盗,该不是怕了,临阵退缩了!” 身后几个军官笑了起来,对于土人也好,海盗也好,他们作为职业军人,是极为不屑的。他们都认为,就算那些海盗不来,他们凭借这些勇敢的雇佣军,也可以单独打败即将面对的敌人。 “你们说,商人能做什么?”皮特·库鲁茨上校继续在属下军官面前挖苦着路德维德,“除了会骗那些土人手里的东西,还有就是掰着手指头,精细地计算国家和公司小利益!只有我们军人,才是真正为国家,为东印度公司获取最大利益的保证。” “安里,你说,曹会不会不来了?今天都已经七月八号了。”路德维德有些焦躁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假如,曹雄真的失约,那么,他路德维德将在公司委员会,在总督面前大失脸面。 “先生,曹会来的。”管家安里·克雷多信心十足的说道:“即使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会来的。” 路德维德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的管家,吸了一口气,说道:“没错,曹每次都不会让我失望的。他会来的!” 7月8日,傍晚,“开拓号”和“兴汉号”在巴达维亚港口领航员的带领下,停在码头东侧。随即,两百多身穿藏青色军装的汉洲水师陆战队士兵和五十多土著仆从兵,在码头管理人员惊讶的目光下,迅速整队,然后排成三列整齐的队伍,进入了附近的货栈区。 次日清晨,曹雄带着齐大江、齐大陆兄弟,坐着马车来到了城内路德维德府邸。 “曹,你这次来,是经过严密测算时间了吗?”路德维德高兴地在官邸门口迎接曹雄一行。 曹雄知道路德维德是在怪他来的有些晚了,半个月的长途航行,不论是船只,还是人员,肯定需要时间修整和恢复。但距离出发时间,只有一天,他们的船只和人员能保持良好的状态吗? “实在对不起,路德维德先生。路上遇到了风暴,找了一处海湾避了两天,所以才这么晚回来。”曹雄也是紧赶慢赶,终于提前一天到了巴达维亚。 “哦,是吗?船只和人员没有损伤吧?”路德维德关切的问道。 “还好,躲避风暴还算及时,没有损伤。” “登陆作战人员都带来了?” “三百一十个,都是训练半年的好兵士!” “他们现在船上?” “俺让他们在码头的货栈休息了。” “安里,你去找人将曹的士兵带到陆军军营,并让陆军安排宿营和调拨武器。”路德维德转身朝自己的管家吩咐道。 牛虎带着陆战队所有士兵正在货栈出早操,此时,在地上排成几排,做着由齐天教给他们的俯卧撑。 看着一群光着脑袋,穿着一条及膝短裤,赤裸上身的兵士,流着汗不停地做着运动,胡文进也是给惊到了。昨晚,陆战队进入货栈,天色较晚,他还真没细细打量汉洲的军队。 “虎子,你们每天早上都这么训练?”胡文进看到牛虎擦着汗,喘着粗气,开始放松身体。 “以往在汉洲,是需要跑七八里路后,再做这个运动。”牛虎说道。 “几日一操?” “嗯?……俺们一日两操!” “啥?一日两操!”胡文进愣了,似乎他还真没有一日两操的概念,琢磨了一下,“他们能打?” “能打!” 正说着,货栈外,齐大江陪着两个荷兰军官回来。 “收拾行装,着军服,马上集合!”牛虎听到齐大江说,要安排他们去巴达维亚荷兰陆军军营,立刻大声的命令陆战队士兵。 仅十分钟,所有陆战队士兵均全身着军装,身后背着一个小布包,在货栈的空地上排列的整整齐齐。至于那五十多个土著仆从兵,则在黑三的管束下,站在陆战队的侧后边。 两名荷兰陆军军官看着肃然排列的汉洲军人,有些惊讶。虽然他们的军服与这个时代欧洲大部分国家色彩鲜明的军服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压抑,但给人感觉,看着居然显得非常利落。 “上校,那些海盗的武装来了。已经安排入住军营。”侍卫官敲门进入皮特·库鲁茨上校的房间,大声的报告。 “哦,那群乌合之众居然还敢来呀!”皮特·库鲁茨上校抬起头,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他们来了多少人?” “三百一十个!” “嗯,还真的如那个商人所说的,凑了三百人来。” “上校,他们要求发放军械。” “嗯……,将军械库房那些破烂给他们。” “上校,路德维德先生和阿扬·范迪克上校也来了……” “……”皮特·库鲁茨上校嚯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们来干什么?这是我们陆军军营!” 侍卫官紧紧的闭着嘴巴,大人物的纠葛,自己还是不要参合了。 皮特·库鲁茨上校在房间里走了几圈,然后停了下来,“按正常军事行动给他们配备军械。”说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去执行吧!” 虽然与那个喜欢打小算盘的商人不对付,但作为巴达维亚陆军司令,他还是要顾忌总督和公司委员会的目光。如果给友军(仆从军)配发不合格或者损坏的军械,那个该死的商人,肯定会打报告。 第六十五章 帝汶岛 曹雄船队返回建业城的两周后,牛进民领着的“破浪1号”,从巴达维亚返回了建业城。而且,回来的时候显得颇为狼狈。 因为途中,船只底舱居然漏水,这让牛进民和众多水手都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让船上的移民,将装着谷物稻米的口袋堵塞底舱漏水处。 一路上,根本不敢驶离途中岛屿的海岸线。跌跌撞撞地到了帝汶岛,牛进民不敢继续冒险,选了一处入海的河湾停靠,位置大概在后世帝汶岛苏艾小镇附近。卸下船上所有移民六十三人,以及粮食十五吨,黄牛三头,骡子两头。 停留了一天,简单修补了一下漏水处,留下三个老兄弟和若干兵刃在临时停靠点,便张开风帆,朝建业城缓缓地驶了回来。 “既然把人留在了那里,不如就在那建个中转补给点。”曹雄听了牛进民的汇报后,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抬起头来对着众人说道。 “那里隐蔽吗?一般人靠近了,能否轻易发现?”俞福坤有些担心留在那里的六十多个移民。 “就是怕出危险,所以,才专门选了一处林木较为茂密地方,沿着河流上行上百米,有处曲折很大的河湾,那里地势较为平坦,那些移民就在此处。在海岸边的话,是根本发现不了的。除非下船登陆搜寻,或者沿着河流上行,才能找到。”牛进民说道。 “河水有多深,可以行大船不?”曹雄问道。 “不知道。”牛进民摇摇头,“当时比较匆忙,没有测量水深。我们是靠近海边,涉水登陆的。……那些粮食也是从海边搬过去的,估计被水寖泡了大半。” “小天,你觉得呢?要不要占了那个地方,做以后往来的中转补给点?……或者派船把他们都接回来?” “那地方在名义上,应该是葡萄牙人的,不过他们目前基本上都在那个岛屿的北面。至于南面,好像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他们没有派人过来。但,不排除他们会不定期地派船巡视岛的东面和南面。” “这个时期,葡萄牙人虽然比不上荷兰人强势,但也不是我们能轻易招惹的。” “所以,我们只能派船把人接回来?”曹雄有些不甘,他被荷兰人众多的殖民点(补给点)给刺激到了。如果,到了19世纪,他要是从中国大陆往欧洲行驶的话,就会被那个日不落帝国震惊的更是无以复加。 齐天也是犹豫万分,建立一个中转补给点,对于海上航行来说,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更重要的是,帝汶岛就在建业城的对面,距离只有六七天的航程,往来也是方便, 可是,我们汉洲建立的两个据点,都尚未建设完成,各种物资也不能实现自给自足。这要是占了葡萄牙人的地,虽然没有什么经济价值,但也打了人家的脸不是? 人家葡萄牙好歹也是初代的海上殖民强国,曾与西班牙根据教皇子午线瓜分过世界的。虽然现在落魄了,势微了,也不是你一个汉洲新势力可以挑战的。 “要不,先占了。”齐天说道:“如果被葡萄牙人发现了,就给它钱,咱们租那块地。” “租?”曹雄和一众人等瞪大了眼睛,“还有租地这种说法?”在他们的认知里,租地,那是在大明乡下农村,在地主老财那里讨一块农田租种,是要缴纳很高的租子的。 “对,被葡萄牙人发现了,就试着给钱,租那块地。……对方实在不答应的话,那咱们就撤回来。”齐天也有些不确定,这个方法是否能行,将就一试吧。 “小天,有时候计较太多,反而束手束脚了。”曹雄摇摇头,郑重地说道:“咱们现在无论怎么样,都比一年前的处境要好上许多。我们有了一艘强大的西洋战船,有一千多人口,还有两座小城,还能冶铁炼钢,打制兵器。即使最坏的事情发生了,咱们被那葡萄牙人揍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我们缩回来,埋头再发展就是了。” 对呀,即使再坏的局面,难道还有被郑芝龙击溃后的情景更坏吗?干他娘的,不就是建立一个补给点嘛,还不信了,能被一个葡萄牙给拿捏住了。 既然决定了要在帝汶岛设立中转补给点,那么必要的补给和建设资料就需要及时运过去,要不然,那六十多人遇到了什么土人生番之类的,不要搞个全灭了。 “破浪2号”被紧急调动起来,两天功夫,齐天安排移民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将砖块,水泥,刀剑,布匹,生活用具等物资加紧装上船。经过商议,统领府决定派陈大郎负责帝汶岛那个被命名为“新乡”的补给点建设和管理。 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早晨,“破浪2号”驶出了建业城码头,朝着海的的对面--帝汶岛而去。 “走吧,我们回去!”曹雄喊了一声,仍在驻足观望远去船只的齐天。 “舅父,已经确定了吗?”齐天轻声问道。 “已然在汉洲歇了半个月了,该走了。”曹雄笑着说道;“再待下去,别说下面的兄弟们,就是我都有些不想动弹了。” 五日后,曹雄船队一行也将离开建业城,中途在巴达维亚停留,然后再次驶往大明。而前次与周应平同去大明淮安的罗汝成,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伺机建立淮北和广州两处流民收容地和中转地。这么长时间未返回巴达维亚,也无音讯传回,实在是有些担心出了什么岔子。 “一来一回,又是三个多月。”齐天说道,“舅父,路上一定保重!”目前而言,整个汉洲上下,是离不开曹雄的,有他在,就能凝聚所有的原海盗众,继而维系整个汉洲的核心势力,继而统治目前近千余移民。 “放心,路上定然无事的。”曹雄拍了拍齐天的肩膀,“倒是你,可要照顾好自个身体。汉洲的发展,就靠你了。……从广州带回来的四十多个孩子,你要好生培养,以后,定是我们忠实的拥趸!” “我明白!”曹雄从大明除了带回三百余妇人,还收拢了近五十多个七八岁到十五六岁的孩子,在路上死了十几个,活着的还剩四十一个。目前,由齐远山负责看护,每日跟着众少年一起读书认字,并做一些简单的劳动。 虽然,齐天对于曹雄执念的家天下不以为然,但对于教育管理这些未成年的孩子,他倒是持极大热情。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三观尚未确立,正好是确立新的世界观,人生观的最佳时间。他会将这四十多个孩子与前期的三十多个少年一起教授近现代知识和理念,最终形成一个与自己思想理念更接近的群体。 第九十二章 征亚齐(一) 1636年7月10日,阴。 巴达维亚港口聚集十三艘专业战舰和武装商船,五艘小型商船,共计十八艘船,次第驶离码头。他们先要往西北行驶,在巨港稍事停留,然后继续西北航行,穿越马六甲海峡后,径直扑向亚齐王国的东南重镇——急水湾。 路易斯托·苏亚雷兹站在巴达维亚的码头边,看着这支大规模舰队离港,去征服西边那个大岛上的土邦。荷兰人在远东地区,还是很强势呀!可以轻易地组建一支十几艘船只的舰队,对一个土邦国家发动攻击。 而菲律宾的西班牙王国,征服一个苏禄,几乎征用了马尼拉所有船只。即使如此,苏禄那些众多小岛上,仍旧分布着许多满怀敌意的苏禄土人,他们不时地乘坐小船发动对菲律宾殖民点的攻击。 “你知道刚才那艘西班牙形制的大船,是属于谁的吗?”路易斯托·苏亚雷兹对一个德意志地区来的码头管理人员问道。 “哦,当然知道。……属于荷兰人的。”那个德意志码头小吏说道,然后闭上了嘴巴,看着他。 路易斯托·苏亚雷兹摇摇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几枚西班牙银比索。 那个德意志码头小吏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银比索的成色,然后装入自己的口袋。 “那艘船,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不过所有权不在公司。应该是属于公司外围成员。” 路易斯托·苏亚雷兹点点头,等着他继续介绍。可那个德意志码头小吏却又不说了。 路易斯托·苏亚雷兹有些恼怒,狠狠瞪着他。 托比·斯蒂文森耸了耸肩,无辜地看着面前这个西班牙人。他是在一个多月前,乘坐一艘葡萄牙人的商船来到了巴达维亚。看得出来,他不是一个正经商人。因为他既不去城内交易市场寻找货物,也不去行会进行商业交流。 很明显,他是一个间谍,一个西班牙人间谍。但是,作为一个与荷兰有敌对关系国家的间谍,你不是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荷兰在巴达维亚的驻军和舰队分布情况上面吗?你怎么对一个东印度公司的外围成员这般用心。 不过,管他呢!来到这遥远的远东地区,我可是为了可爱的金币和银币而来的。 路易斯托·苏亚雷兹是马尼拉派出的几组间谍之一。是的,他们都是来打探“圣克鲁斯号”的下落,以及劫持这艘船海盗的藏身地。 他从口袋又掏出几个银比索,扔给这个德意志码头小吏。 “我希望能得到我想要的消息,全部!” 托比·斯蒂文森将银比索放进口袋,笑眯眯地说道:“当然,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午后,路易斯托·苏亚雷兹在一个牙人的帮助下,来到码头货栈区,租了一间小仓库。随后,他爬上屋顶,远远地东侧眺望了,那里有一处占地极为广大的货栈。 “或许,需要近距离地去观察一下。”路易斯托·苏亚雷兹观察一会,然后自言自语道。 经过十余天的航行,曹雄一行两艘战船与十余艘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队到达了一处邻近陆地的海湾。 “距离攻击的目的地——急水湾应该就在附近了。”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站在曹雄身后,小声地提醒道。 曹雄此时,心中有些忐忑,这荷兰人选的地方,该不会碰到硬茬子吧。 其实,荷兰人此次攻击亚齐王国,仅仅是出于试探目的。但他们并未告诉曹雄,亚齐确实是一个硬茬子。 亚齐素丹王国,苏门答腊西北部古国,原为麻诺巴歇属国。 13世纪末,印度、波斯和阿拉伯商人的船只寄港于蓝无理,遂传入真神教。后,须文答刺一巴赛王国的势力伸进亚齐,同印度教势力展开斗争,促进了真神教在亚齐人中广泛的传播。 约于1500年,阿里·穆哈亚·沙自称素丹,正式建立亚齐素丹王国,信奉逊尼派教义。他征服了皮迪和须文答刺——巴赛,使苏门答腊东北海岸的贸易为亚齐所独占,成为马来群岛一带的真神教传播中心和商业集散地。 1521年,亚齐摆脱比提尔王国的统治。此后发动一连串“圣战”,以图赶走葡萄牙殖民者,控制胡椒产地。 在阿拉乌丁·黎阿耶特·沙(1537~1568在位)执政时,继续扩张疆土,发展海上贸易,组建庞大的舰队,建立真神教王公联盟军事组织,多次击败葡萄牙殖民者的进犯,并先后压制阿鲁、柔佛。 1547年亚齐对葡萄牙人发动强大进攻,几乎攻陷马六甲。亚齐同葡萄牙殖民者的斗争一直持续到1575年。 1564年亚齐进攻柔佛王国,掳走素丹,摧毁柔佛城。 1568年,亚齐人攻打马六甲,但马六甲总督在柔佛素丹支持下打退进攻(即马六甲围城战)。 1569年,亚齐人再次计划突袭马六甲,但号称多达200艘的船队围攻一艘卡拉克帆船不下,令他们意识到实力尚不足,放弃此打算。 在伊斯坎达尔·穆达(1607~1636在位)执政时,国势最盛,再次与葡萄牙人开始斗争,几度进攻葡萄牙殖民者占据的马六甲。后又征服了彭亨、吉打、霹雳、尼亚斯岛及英达腊普腊,其势力及于米南加保地区。其版图除北苏门答腊外,还有马来半岛的一些地区。 1613年和1615年,伊斯坎达尔·慕达两次进犯巴都沙哇尔。1629年,他进攻马六甲,但为葡萄牙、柔佛和北大年的联合舰队所败。 就在伟大的伊斯坎达尔·穆达雄心勃勃地准备再次积蓄实力,夺取马六甲的时候,突然间,他就挂了。有的说,他是因为前几年的伤势复发而亡。有的说,是因为被柔佛派了人过去,把他暗杀了。也有的说,他不小心死在了一群波斯女奴的肚皮上。 当然,不管伊斯坎达尔·穆达素丹是怎么死的,关键是,他没有指定继承人! 所以荷兰东印度公司决定在葡萄牙人有所反应之前,试探性地攻击亚齐王国的一个城镇。如果有可能的话,最好是建立一个殖民点。如此以来,狭长的马六甲海峡,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可以控制一半了。 本来,荷兰东印度公司还有一个方案,那就是联合亚齐王国,一起攻打马六甲,将葡萄牙人驱逐出去。但又怕亚齐王国因为距离马六甲比较近,可以彻底控制马六甲海峡。那最后,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因而,荷兰东印度公司决定自己动手,先在亚齐王国夺取一个殖民点,然后,再看时态发展。 船队逐渐靠近急水湾(今印尼司马威市)港口,聚集在附近的亚齐商船和渔船,见到这支气势汹汹而来的船队,立即纷纷四散逃去。 “轰!轰!轰!……”急水湾港口突然传来几门火炮声,片刻,几个巨大的水花在船队前方远远地绽开。 “敌人12磅炮!”船上瞭望手大声地报告。 “斯考特号”船长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举着单筒望远镜,发出指令:“让那两艘海盗船上前!……估计他们还有别的重炮没有发射。” “船长,旗舰发来信号,让我们上前攻击码头炮台。”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对着曹雄报告道。 “嗯,知道了。”嘴里说着,心里却骂道,狗日的,你们那么多船,却让俺去打头阵! “开拓号”和“兴汉号”小心地慢慢靠了上去。 “轰!轰!……”又有几发炮弹从码头射了过来,狠狠地砸进前方的海面上。 “敌人12磅炮!”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大声地喊道:“我们需要还击!” 曹雄点点头,攻击敌人有固定炮台的码头,他们也是头一次,正好让手下的炮手练练手。 “开拓号”、“兴汉号”两艘船相继分开,并开始用船头的几门12磅炮开始还击。 十几分钟后,“开拓号”率先将船身侧了过来,紧接着,侧舷十几门重炮开始轰击敌人炮台。而码头上,除了12磅炮发射外,剩下的10磅炮、8磅炮也相继开火。无数的炮弹在“开拓号”四周落下,激起一股一股的水柱。 相较于“开拓号”炮火的猛烈而准确,齐大江的“兴汉号”的炮手则显得有些业余,许多炮弹要么远远的落在码头深处,要么击中的落点偏得离谱。平时一帮在黑山堡训练有声有色的炮手,如今上了船,失了所有的水准。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举着单筒望远镜,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转头对自己的副官说道:“帕特少尉,发信号,让竞技号、灰鹿号、勇士号上前轰击敌方码头炮台!指望那两艘海盗船,估计今天是没法登陆的!” 随着三艘荷兰武装战船的加入,不久,敌方炮台被敲掉了几个,射过来的炮火明显弱了几分。炮战持续了半个小时,眼见敌方炮台没有再超过12磅以上的重炮发射。几艘荷兰战舰大着胆子,又往港口驶近了一些,准备低近炮击。 “船长,我们也冲上前去!将他们的炮台全部消灭!”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跃跃欲试。 看着已经冲在前面的荷兰战舰,曹雄叹了一口气,己方的水师还是比荷兰人差了许多,且跟着他们多学学吧。 “开拓号”开始调整风帆,准备跟在荷兰战舰的后面,往前再接近一些敌方码头。 “轰!轰!轰!……”突然,敌方炮台又发动了一轮炮击,而且数发炮弹险险击中低近的荷兰战舰。 “哦,该死!是18磅重炮!他们还隐藏了18磅重炮!”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在后面看得真切,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上架感言 虽然,在公众免费里拖了很长时间,还是要上架了。似乎每一本书上架了,都要有一个感言,咱也不能免俗吧。 首先,感谢一群读者的认可。作者以前倒是经常写东西,但无非就是经济论文,工作总结,或者会议发言。写小说,还真的是第一回。 为什么想写呢?也就是脑子一抽,觉得那些网文不过如此。但真要动笔了,才感觉,还真不是一般人就能随便写的! 但是,既然开了个头,那么就写下去吧。一直都喜欢历史和地理,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地图开疆,自己处在哪个时代,会如何如何。所以,就写吧,就当把这些幻想编成一个故事,呈现给别人。 其次,感谢读者的各项建议和指点,指出书中很多谬论和错误。到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写小说的不易,历史,地理,文学,工业,农业,气候……,甚至还有各个国家的时期文化和政治,你都需要去研究,去了解。 最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总之,努力吧,尽量编好这个故事。 有人说,上架了,要去求推荐,求月票,求订阅。可是,实在是不好意思。 一直觉得,如果你的故事足够精彩,足够吸引人,这些东西还需要去求吗? 每一个推荐,每一个月票,乃至每一个订阅,都是作者该去努力构思,努力编故事,努力完善小说构架,而去争取的。 小说成绩如何,在于作者,不过,更多人的喜欢,将是作者努力的源泉。 谢谢本文的读者们。 第九十三章 征亚齐(二) “轰!轰!轰!”码头侧方又有一轮炮弹射了过来,其中有两发炮弹击中了最靠前的“竞技号”右舷,几个附近的水手痛苦的倒在甲板上。 正要紧跟上前的“开拓号”上,曹雄和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看得目瞪口呆。敌人居然在舰队攻击的第一时间里,隐藏了18磅的重炮,只用一些12磅和14磅的小炮迎战,引得荷兰人慢慢靠前。结果,对方给了所有人一个惊喜。 “我们要撤退,……不,是需要靠后!”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建议道,现在必须要离开18磅重炮的射程范围,然后用船上的18磅和20磅重炮轰击那些敌方炮台。 此时,低前的三艘荷兰战舰纷纷开始调整风帆,准备后撤。敌方炮台可不会放过此时船队正处于混乱的时机,所有的火炮对准了正在努力调整方向的战舰,炮弹如雨点般的打了过来。 除了“竞技号”,“勇士号”也中弹了,它的船舯部,挨了三发炮弹,将船台打落了一角,七八个水手躺在甲板上哀嚎不已。 “不,我们冲上去!”曹雄断然说道:“我们冲到码头侧方,先干掉对方隐藏的重炮。我们的船多,他们必然不能攻击所有的船只。这个时候,谁后退,谁就失了锐气!”说完,大声命令舵手和操帆手调整方向,朝敌方码头侧翼前进。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呆了片刻,虽然他不太理解什么是“锐气”,但他明白,曹雄是想利用敌方正在集中注意力攻击荷兰战舰,快速低近码头侧翼,将那些有威胁的重炮除去。 齐大江看着“开拓号”勇敢的往前冲去,也是毫不犹豫,迅速地跟在后面。 “哦,上帝!那两艘海盗船在做什么?”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看到汉洲两艘船不退反进,有些惊讶不已。 距离码头炮台近仅有七百多米的时候,“开拓号”速度慢了下来,并将船身横了过来。敌方炮台也发现这艘距离更近的战船,炮弹开始陆续落在“开拓号”四周。 “放!”二层甲板上,炮长一声令下,十六门大小火炮发出整齐的怒吼,弹丸直直的朝着敌方炮落去。打完一轮齐射,“开拓号”又慢慢的开动起来,调整方向,准备下一轮齐射。 “兴汉号”也勇敢的冲到了六百多米的地方,在一脸晦气的炮长命令下,也打出了一轮齐射。也许刚才的“兴汉号”将所有的坏运气都用完了,否极泰来,这轮齐射,居然有六七颗弹丸准确地击中了敌方炮台,瞬间打哑了一门18磅炮。 有来必有往,在打了三轮齐射后,“兴汉号”首先中弹,船艉被一发8磅炮击中,打得碎木飞溅,将附近三个水手撂倒在甲板上。 但随着“开拓号”和“兴业号”逐渐打出了节奏,而且距离如此之近,急水湾码头炮台至少已被敲掉了四个炮位,其中就有两门18磅重炮。但两艘船也被击中了至少八发炮弹,船梶、船舷破开了几个大洞。 本来正在撤退的三艘荷兰战舰,见机也停止了后退,船上的火炮次第开火,以吸引更多的敌方炮火,为那两艘勇敢的海盗船创造机会。 与敌方炮台的炮战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更多的荷兰战舰加入进来,急水湾港口炮台的回击也是越来越弱,码头的陷落,已是大概率事件了。 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急水湾港口的炮声停歇下来。炮台的火炮和人员伤亡大半,剩下的,则逃入了城中。 李发德带着二十余陆战队士兵率先登上了码头,排成单薄的三列,端着火枪,朝急水湾城镇的方向警戒掩护。 随后,二十多个长矛手也登上了码头,在火枪兵前面持矛站立。码头上已经没有了亚齐人的踪影,到处是狼藉一片,丢弃的货物也是随处可见。 因为是最先驶进码头,“开拓号”和“兴业号”俘虏了几艘停靠在码头的商船,看到码头陆续有荷兰武装商船靠了过来,开始卸载武装人员,控制码头。曹雄便让牛虎带着十几个陆战队士兵登上那几艘俘虏的商船,瞧瞧有什么便宜可占。 “那两艘船上,都是女人!”不一会,有个陆战队士兵跑回来,满脸喜色的说道。 “女人?什么女人?”曹雄一愣,狗日的,怎么见了女人,如此兴奋。 陆战队兵士当然有理由兴奋,因为汉洲的最新规定,以后运了妇人回汉洲,他们这些军人将和那些官员、工匠、艺人,以及读过书的人一样有优先分配媳妇权利。 “不是土人,也不是西洋人!……反正就是跟咱们明人长的有些不一样的女人!”那个陆战队士兵有些窘迫的说道。 “有多少?” “几百人吧……” “到底几百?” “我没数……” “尽看女人去了,是吧?”曹雄乐了,“让你们队长派几个人守着。这些女人还有这两艘船,咱们汉洲要了!” 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本想着要阻止,所有战利品,都需要战后统一分配的。可看到曹雄直接就吩咐让人接收和看管那两艘船,便闭紧嘴巴,不再多说了。一些女人,估计东印度公司未必看得上,或者,就许了他们了。 陆陆续续的登陆行动一直持续到傍晚,期间,汉荷联军在码头,打退了一次急水湾城内派出的部队,在几排火枪攒射之下,对方丢下二三十具尸体,仓皇退入城中,紧闭城门,再也不出来了。 “嘿,你们瞧瞧那帮穿黑皮的(藏青色军装有些类似黑色),准备挖个洞过夜吗?”荷兰陆军布置好夜间防守营地后,有些好事的荷兰军官瞧见汉洲陆战队兵士正在营地外围挖掘一条壕沟,将自己围在里面。 “墨菲中尉,也许人家是在船上憋得久了,有些精力无处宣泄!哈哈……” “不过,他们似乎是在建立新的一道防线。” “就凭刚才来的那些土猴子?我觉得,我们甚至连警戒线都不需要设置,引诱让他们都出来攻击我们。将他们都消灭在野地里,总比进攻城市,要好许多!” “……” “虎子,那帮夷人在说什么?对着俺们指指点点的。”李发德站在壕沟外侧,扭头问牛虎。 “俺哪知道?”牛虎瞥了一眼那些荷兰陆军军官,“估计是想学俺们挖壕沟吧?” “也是!他们就抬几根木头放在营地四周,这哪挡得住敌人!” “不去管他们,俺们做好自己的。晚上,俺值上半夜,你值下半夜。” 李发德点点头,不再理会那些荷兰军官的议论,开始认真检查陆战队士兵挖掘的壕沟是否合格,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汉洲训练流程,一丝不苟的执行。 是夜,汉荷联军营地外点燃了许多火把,将营地外围映照的通亮,值哨兵士,端着火枪警戒的盯着急水湾城的方向。 也许是被联军白天的火炮轰击给吓怕了,也许是觉得在野外无法战胜装备大量火枪的联军,整个夜里,营地周围显得异常安静。 瞧了瞧灰蒙蒙的天边,想必再过一会,就要天亮了。李发德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准备再次巡查一下外围的岗哨。巡视完了,或许还可以回营地稍微打个盹,养养神。 咦,什么动静?李发德走了没几步,突然感到地面外传来沉重的颤动声。 骑兵冲锋?李发德脑海里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因为在登州随着孔有德叛军在城外与赶来的官军对峙时,就见识到了上千名骑兵发动的突击,整个地面也是如此颤动。 “嘟!嘟!嘟!”李发德抢过仍在发愣哨兵的铜哨,使劲的吹了起来,并大声喊道:“敌袭!敌袭!”然后,抽出腰下的长刀,大声的呼喝附近值哨兵士举起武器准备迎敌。 牛虎猛地被尖利的铜哨声音惊醒,一骨碌就爬了起来,抓起一杆火枪,冲出帐篷。 仅仅过了不到三分钟,在李发德的视线里,出现了几头高大威猛的战象,跨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朝联军营地袭来。 荷兰军营的哨兵在汉洲这边发出尖利的警报后,也发现了大群战象,开始慌乱的呼喊援助。 “碰!碰!碰!……”十几杆火枪射向了冲过来的战象,但似乎效果不好,战象依旧无畏的向他们冲过来。 “狗日的,打不死?”李发德有些慌了,对面的战象似乎披了好几层层油毡布,虽然有弹丸射中战象,但对于庞大的躯体,似乎受到的伤害很小。 “推火炮出来轰它们!”牛虎已经来到营地边上,隔着壕沟挖掘出来的土堆,沉稳的说道。 出发之前,齐天曾说过,南洋岛屿的土邦,普遍会使用战象攻敌,也提出过许多种应对方法。其中一条就是使用火炮,巨大的声响,强大动能的炮弹,必定可以击杀战象。而且营地外两米宽的壕沟,使得战象未必能一步跨过来。 果然,三四头战象冲到壕沟边上,停了下来,象背上的土兵惊恐的看到,对面二十几米远的营地,推出了三门小火炮,正在瞄准他们。 第九十四章 征亚齐(三) “轰!轰!轰!”三门火炮轰出,几颗弹丸近距离的击中了战象庞大的身躯。 战象哀嚎两声,痛苦地跪倒在地,喘着粗气,大口大口的鲜血从战象的伤口和嘴里流出。 暴露在战象后面的亚齐兵士,愕然发现,眼前出现了一条壕沟,虽然只有两米宽一米五深,但也阻隔了他们迅速冲入营地。 随后,在壕沟另一侧的土堆后,一群身穿黑色(藏青色)制服的士兵举起火枪,瞄准了他们。 “砰砰砰!……”一排火枪响起,亚齐兵士倒下五六个。 还未等后面的亚齐兵士有所反应,壕沟一侧的土堆上又响起一排火枪齐射的声音,这一次,蜂拥上前的亚齐兵士倒下了十余个。 随着越来越多的汉洲陆战队火枪兵加入射击队列,仍旧不停向前冲锋的亚齐士兵不断的在壕沟前倒下,仅十余分钟,汉洲军营外的壕沟内已布满了亚齐士兵的尸体。 “火炮换散弹攻击!”看着亚齐士兵悍不畏死的冲锋,牛虎也有些发憷,命令长矛兵和短兵准备随时接阵,进行肉搏。 而隔壁的荷兰军营则乱成一片,十几根木头搭建的简易围栏,并没有给战象造成任何困难。粗壮的象腿轻易地撞开了围栏,然后闯入了荷兰军营。几排火枪射来,没有对战象造成实质性的杀伤。然后,最先崩溃的是荷兰仆从--爪哇土兵,他们扔下手里的刀枪,向营地后方逃去。 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大声的呼喊手下的各级军官,让他们组织起自己的部下,进行有效的抵抗。但蜂拥逃跑的爪哇土兵却严重干扰了雇佣兵的集结行为,甚至将一些慌乱的雇佣兵撞到在地,并践踏。 “墨菲中尉,去岸边给舰队发信号,我们需要火炮支援。立刻!”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一把抓住一名军官,大声的命令道。 “遵命,长官!”墨菲中尉朝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敬了一个礼,转身就要朝码头边跑去。 “啊!”一声惨叫,墨菲中尉没跑几步,不防身后一头战象冲来,将他撞到在地,还未及爬起,一只粗壮的象腿结结实实的踩了上去。 “哦,上帝!”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见状,脸色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往后面退了退。 “轰!轰!轰!……”汉洲军营,三门4磅的火炮已经发射了两轮了,密集的散弹,让冲在壕沟边上的亚齐士兵倒下一片,剩下的士兵终于朝后退了回去。 “荷兰人那边好像崩了!”在火光映照下,如潮的亚齐士兵慢慢的退出了汉洲火炮的射程之外,李发德半跪坐在地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崩不了!”牛虎抬头说道:“因为,天亮了!” 随着话音未落,停靠在码头的七八艘荷兰战舰,火炮次第打响,密集的弹雨瞬间笼罩了亚齐冲锋队伍的后半段,无数的弹丸在人群中翻滚冲撞。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们也在荷兰各级军官的约束下,排成了紧密的战斗队形。他们避开战象的冲锋路线,将排枪一轮一轮的射在了后面的亚齐军队。 “你在这守着,俺带一百个火枪兵过去支援一下。”看到大队亚齐士兵将侧翼让了出来,牛虎决定去占点便宜。 阿拉乌丁准备再做最后一次努力,将这群聚集在一起的西洋兵斩杀。这样一来,或许对后面的守城会有决定性意义。他挥舞着弯刀,大声的命令亚齐兵士,为了真神,英勇的冲上去,将亵渎真神的异教徒全部杀死。 这次突袭本来在奥斯曼来的教官的计划下,是在黎明前发起进攻。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就在亚齐兵士赶着战象准备出城的时候,一头大象不知何故,瘫倒在城门口,阻挡了大军出城。 好不容易清理开了那头堵住城门的大象,天色已是微亮了。但亚齐的指挥官,还是毅然命令部队出城突袭。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此时有些惶恐,这些土人都不怕死吗?他指挥着聚集起来的一百多火枪兵,排成了四列,连续不断的射击。但疯狂的亚齐士兵仍旧不停的向他们发起冲击,远处,那些战象已经在象奴的指挥下,掉转了方向,即将向他们冲来。 哦,上帝,我恐怕就要战死在这天的清晨! 战舰的火炮虽然截断了亚齐士兵的后续进攻,但冲入荷兰军营的亚齐士兵足足有四百多人,他们高呼着“真神保佑”,然后举着弯刀,悍不畏死的向荷兰人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冲锋。 “砰砰砰!”亚齐军队的侧翼传来一阵排枪,将后队士兵放倒了六七个。阿拉乌丁扭头看去,在荷兰军营的左侧,陆续冲出来一队队火枪兵。他们放完枪后,立刻停下来,继续装弹。后面一队火枪兵越过前排,举起火枪,又是一阵齐射。 阿拉乌丁痛苦的咬着牙,这该死的穆哈亚,难道他没有对旁边这座军营发起攻击行动吗?居然让敌人从侧翼攻击我的后队! 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冲杀西洋人,还是调动人手,去堵住那群身穿黑色衣服的火枪手。 正在犹豫不决的时候,牛虎带着一百名火枪兵越聚越多,从刚开始的一列只有五人,到最后一列二十人,形成一个标准的五段射击队列。 此时,已经不需要亚齐人再做选择了,火枪有节奏的一排一排的打响,亚齐士兵一片一片的倒下。阿拉乌丁捂着胸口,嘴里喃喃的喊着,真神伟大,倒在了地上。剩下的两百多亚齐士兵,让出后背,飞快地朝后跑去。 “砰砰砰!”随着最后一轮齐射,在放倒了七八个落后的亚齐士兵后,汉荷联军的营地,枪声和喊杀声,终于停了下来。 “蠢货们,放下你们的枪,那是友军!”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看到惊恐未定的雇佣军们,举着火枪瞄着站在远处立定不动的汉洲陆战队,不由气得大骂起来,哦,上帝,多亏了他们的及时营救。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带着几个军官,来到牛虎面前,非常客气的向他道谢。 牛虎虽然听不懂这个荷兰人说什么,但也明白对方是表示感谢。摆摆手,表示不用客气。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见状,从怀里掏出一颗祖母绿宝石,微笑的递给牛虎。 啥,这算是表示报答救命之恩吗?牛虎愣了一下,挠挠头,便接了过来,正好给俺媳妇,讨她开心。摸了摸身上,似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他便抽出了腰下系的钢刀,递给了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笑着伸手接住钢刀,拍了怕牛虎的胳膊,再次表示感谢。 黎明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虽然时间很短,前后不足一个小时,但其激烈程度,一度让人窒息,甚至还让荷兰人的爪哇仆从兵全面崩溃。 事后,点检造成的损失,荷兰陆军死伤三百余,其中火枪兵死伤一百八十多,算是折损大半。而爪哇仆从兵却只死伤一百三十多,甚至还有不少是因为逃命落水造成的。 汉洲陆战队这边,呃,伤十五人,有部分士兵因为战斗紧张,被发烫的枪管,伤了手指。 “我建议,放弃进攻急水湾城。”在上午进行的一次战斗评估会议上,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沮丧地说道:“火枪手损失一半,土人也被吓破了胆。估计,已经不能完成后续战斗任务了!”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沉默不语,在出发前,总督大人也曾说过,这是一次试探性攻击,如果能轻易击败亚齐人,则必须坚决地攻破他们的城市。 反之,亚齐王国抵抗激烈,有可能会造成荷兰东印度公司人员和财产损失的话,那么,可以停止行动。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看了看其他参会的几个军官。海军因为不能上岸参战,抱以无所谓的态度。反观陆军方面,几个军官脸上则布满惧色,想来是被黎明前,亚齐疯狂的进攻给吓到了。 “他们在说什么?”曹雄低头问身边的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 “准备……停止行动。”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摇摇头说道。 “啥,那不是白跑一趟!”曹雄愣住了,不就是早上被人偷袭,损失了些人手嘛。吃点亏,咱就撤了? “朝,你认为,我们是继续进攻,还是撤退?”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看到曹雄和那个海军联络官在低声讨论,便微笑着问他。 昨天,曹雄他们两艘船的英勇行为,赢得了他的尊重。 “虎子,你说打不打?”曹雄没有回答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的问题,先问牛虎的意见。 “刚才打扫战场的时候,俺粗略数了数,土人留下的尸体有四五百之多,这还不包括靠近城边被战船火炮轰击死亡的人!” “所以……” “所以,土人黎明一战,伤亡必有一千左右。他们这个城里还能剩下多少兵?” “俺懂了!”曹雄点点头。 “打!”曹雄大声地说道:“而且必须马上就进攻!趁着土人刚刚伤亡惨重的时候,立刻进攻,不给他们喘息的功夫!”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身边的通译,立刻将曹雄的话翻译给他听。 对呀,我们伤亡严重,那亚齐的伤亡肯定会比我们还要严重。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马上醒悟过来,整个急水湾城,亚齐兵士最多也不超过两千。黎明前的一场突袭,最少也让他们损失了一千多。那么城内,还剩下多少兵力呢! 在另一个时空里,荷兰人仅仅损失了两三百人,便立刻放弃了继续攻打亚齐。转而,开始游说拉拢亚齐王国,共同对付葡萄牙人。 亚齐王国急水湾城的命运,似乎在这个上午,突然转了一个弯,向着毁灭而去。 第六十六章 造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曹雄一行三艘船,是在1636年的1月3日,离开了建业城码头。船上除了装运了五万两银子,还有一些建筑材料、生产生活工具。他们会先抵达到达帝汶岛新乡堡,届时,会卸下这些物资,然后再西向行驶,往巴达维亚而去。 齐天站在码头上,看着逐渐远去的船队,颇有些遗憾。三艘船除了给新乡堡运送一批物资外,几乎就是空船。有些浪费运力呀!心里稍稍感叹一句,但建业城能有什么商品可以运到巴达维亚售卖呢? 虽然,上次牛进明从巴达维亚返回时,曾说过,那里的商人对建业城出产的钢刀和铁质工具比较感兴趣。但无奈的是,就那两座试验性质的冶铁炼钢小高炉,产量低得可怜。没有大规模的原材料,你的钢刀再锋利坚韧,你的铁质工具再耐用实惠,我们却生产不出来,徒奈若何! 上一次给新乡堡运送补给的“破浪2号”,并没有直接返回,而是径直去了巴达维亚,转运滞留在那里的移民,以及采购部分粮食。 为了应对葡萄牙人发现新乡堡的存在,而可能发生的冲突和封锁,必须开始囤积粮食了,最少要保持汉洲所有人口6--8个月的粮食供应。如此,才不会面临突发情况时,再次爆发出粮食危机。 俞福坤去了海军教习所,监督并跟着学习由几个原西班牙海军军官的授课。 前两天,码头附近的船坞成功造出了一艘10吨左右的浆帆船,配置了渔具,也可以驶到不远处的海湾打打渔。 这令齐天大为欣喜,既然可以造这种简单的浆帆船,那么可不可以将其尺寸逐步放大,50吨,100吨,乃至300吨的中型浆帆船。 这样的话,建业城就可以拥有更多的船只驶往巴达维亚,运送更多的物资和人员到汉洲。 “总管大人!”船厂负责人弗兰克·伊恩苦着脸摇摇头,“我们造这种小船,考虑到它的使用性质和寿命预期,所用木料都是经过简单加工处理过的木材。这种船,用不了几年的,长时间寖泡海水,木材会肿胀变性,估计最多三五年,就不能用了。” “但是,要造出你要求的那种200吨以上的大船,这种只是简单加工的木材就不能使用了。必须是要提前将造船木材阴干,而且最少是三年!只有阴干的木材,才能造大船。” “三年?!”齐天大吃一惊,“那如果现在去砍树回来,就必须要等三年后,才能造船?” “是的,总管大人!造船的木材,必须至少阴干三年。”弗兰克·伊恩微笑着说道。原来,这位知识渊博的总管小大人,居然还不知道,造船的木材,基本都要阴干后,才能使用。 针对造船木材需要干燥,不疑惑吗?造好了船,反正要泡水里?为啥要干燥? 木材的干燥,现代已经研究明白了。木材里的水分两种,一种是细胞壁里的吸着水,一种是自由水。 干燥的主要目的是去除吸着水,这个过程称为解吸。自由水影响不大,正确处理的木材放置在湿润空气里,吸湿一般不超过20%,但是,未解吸过的生材很容易超过70%。 简单的理解,就是对木材进行‘灭活’,杀死植物细胞,让木材在海水里长期寖泡中,杜绝其吸水能力的发挥。 所以,使用未经阴干的木材去造海船,那就会使得船只在海水里行驶时,船体木料吸水越来越多,船体自身重量逐渐加大,严重影响海船的使用性能和安全。 十六七世纪,欧洲随着造船工艺和技术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和了解到,木材是否阴干,对船体的影响和船只的寿命,有着极为关键的决定作用。 因而,在建造远洋船只时,都会提前将造船木材进行阴干,阴干的时间是论年的,一般是三到四年。 在18世纪80年代后,英国曾硬性规定:龙骨与肋骨搭建好的船,必须在船台上自然风干一年,才能继续进行船体内外的板材铺设。这也是为了进一步降低船体材料的吸水作用。 “那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缩短阴干的时间?”齐天虚心地问道。开玩笑呢,造个船,还得先等三年。那多耽误事呀! 虽然,可以找荷兰人去买船,但总不至于让船坞空置三年,让所有的船匠不能通过造船,积累技术和经验。实在不行的话,可以先去巴达维亚买造船的木材,然后自己这边赶紧挑选木材,进行阴干。 “现在,几乎所有的造船场都是将木材提前阴干的。如果想使用火烤来烘干木材的话,会造成木材开裂,更不适合造船。”另一个来自巴达维亚的明人工匠说道:“而且,好让总管大人知晓,建业城附近的木材,即使阴干了,也无法造大船。” “为何呀?”建业城附近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而且有些树木生长了几百年,有的还高达六七十米,怎么就不适合造船了? “总管大人,建业城附近的树木,太硬了!”那个明人工匠答道:“木材太硬,打入铆钉,就会使得木材开裂,拼接船体肋骨时,可能就会产生许多裂缝,而裂缝多了,……” 裂缝多了,自然会进水,进了水,船就会沉。齐天有些颇受打击,合着,汉洲这地,就没合适的造船木材。就算能造船,也就造些几十吨的渔船,或者近海运输船。 “那造船一般都需要哪些树种?”齐天又问到。 “造船木材,第一是耐腐蚀,第二韧性要好,抗拉强度要高,太脆是不能用的,第三,要收缩率低,不能说泡了水以后,和泡水之前,船体变化太大,是不行的。”弗兰克·伊恩掰着指头说道。 “符合这些条件的树木倒是有很多,比如杉木、松木、柏木、柚木、榆木、赤木、樟木、楠木、楸木、梓木、槠木、桧木等。”那个明人工匠如数家珍地补充道,看得出来,他对各种船材了解还是比较详细。 “对面的新乡堡,好像就有很多柚木、樟木和楠木。”身后的一个声音突然插话道。 齐天回头,见是上次跟着牛进民从新乡堡返回的水手。 “我们下船后,还帮着那些移民砍了些树,其中就有樟木和楠木,附近稍远的地方还有柚木。至于还没有其他树木,那需要再往林子里面走走了。” “太好了!”齐天兴奋地搓了搓手,“下次给他们送补给的时候,让新乡堡的人,多砍些树,稍微处理一下,就拉回来!” “你们造船场继续用那些简单处理的木材造一艘稍大点的浆帆船,最好能航行到海对面的新乡堡。”齐天说道:“有了船往返两地,那些木材,拖也拖回来了!” 东南亚适合造古代帆船的除了樟木(海南台湾等地的量很大)外,东南亚的坤甸性能也相当好,坤甸也是樟科的,俗名铁樟木,古代和现在都多见于码头墩,这种树木在东南亚很多,量很大,缅甸,泰国所产的柚木做船板也是很好的木材,甚至做船板要比橡木还好,18~19世纪,英国没少从这个地区砍伐柚木运回国内造船。 当然,这些地方距离汉洲都太远了,唯一拥有大量造船木材,且距离近的似乎只有帝汶岛了。那么,为了以后的造船工业,新乡堡就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来保住它了。 果然,一切的殖民活动,都来源于利益。 第九十五章 征亚齐(四) 船上的两门12磅的重炮被迅速地吊下了码头,众多爪哇土兵被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驱赶着,奋力将火炮慢慢地拖曳到急水湾城下。 汉荷联军近三百名火枪手,端着火枪护持在火炮附近,所有的长矛兵和短兵,则开始做好准备,为破城后,迅速攻占破开的城墙。 两百多爪哇土兵羡慕地看着汉洲长矛兵和短兵,开始将两面薄薄的钢板系在肩上,保护前胸和后背。而那五十多个土著长矛兵,则将一副袋鼠皮制作的皮甲穿在身上,聊以安慰。 “每个人都记住了,进城后,不许乱跑,每个排聚集一队,火枪和短兵长矛按训练的时候配合。没有命令,不许冒进。……记得在任何时候,都要先保住自己的命!”牛虎在陆战队中,边说边检查着士兵的装备。 急水湾城只有靠近城门几处是条石构造,其他几段城墙就是单薄的夯土,甚至是木排建造。 12磅的重炮,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便可将城墙轰塌。 “给他说一声,城墙轰塌了,先不要进攻。”牛虎来到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面前,对着通译说道。 “为什么?我们不是应该趁着敌人慌乱之际,迅速冲入城中吗?”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已经不再小看这个年轻的汉洲军官。黎明前的战斗,汉洲军人的表现堪称优秀,他们的指挥官应该得到尊重。 “敌人会大量冲到城墙坍塌处阻击我们!”牛虎说道:“我们为什么不在城墙坍塌的时候,给火炮换上散弹呢!”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听了,先是稍微一愣,随即笑了,“你真是一位优秀的战场指挥官!”便回头朝自己的副官吩咐几句,让他去炮兵那里安排。 城头亚齐兵士看着严阵以待的汉荷联军,因为黎明前的突袭,造成巨大人员损失,此时只能看着对方从容不迫地布置火炮阵地和攻击准备。 两门12磅的火炮是在中午的时候布置妥当。就在城内亚齐军民以为荷兰人会在吃过午饭后才发动进攻时,一发炮弹“轰”的一声,射在了急水湾的城墙上方,击中了城内某个建筑。 随后,火炮不断地调整射角,慢慢集中在一处夯土薄弱的地方,进行轰击。 12磅重炮的每一次轰击,都会让城墙轻微的晃动一下,仿佛震动了所有亚齐军民的心脏。他们会随着每一发炮弹的击中城墙,眼角都会不由自主地随之跳动几下,口中轻轻地祷告着“真神保佑”。 然而,他们今天的真神注定要抛弃了他们。重炮只轰击了八轮,那处夯土草草筑成的城墙就被轰塌了一个巨大的缺口。随着炮口调低,缺口破损得更加严重。 “轰!轰!”在火炮的不断轰击下,一段宽达十余米的城墙终于坍塌了,汉荷联军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片刻功夫,城墙坍塌处,涌来数百亚齐兵士,准备堵截即将冲进来的侵略者。 但城墙坍塌处,却呈现出异样的安静。期待的敌人冲锋并没有发生,透过弥漫的烟尘,亚齐兵士看到敌人仍旧站在攻击阵地上,并没有向前发起突击。 就在众多亚齐兵士疑惑不解的时候,火炮又响了,两门重炮,喷射出无数的铁钉细砂,呈一个巨大的扇形,劈头盖脸地打在城墙坍塌处。 密集排布的亚齐兵士瞬间倒下一片,后面的兵士不知发生了什么,惊叫一声,掉头就往城内跑去。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手里的钢刀向前一指,所有士兵立即发起突击。 一群爪哇土兵握着长矛就从城墙坍塌处冲了进去,紧跟着是荷兰陆军火枪兵,汉洲陆战队士兵,土著仆从兵,蜂拥冲进急水湾城。 联军分出一部分人手,清剿和占领城墙和城门,剩下的分成几股,按照战前的分工,朝城内的官署、军营、城主府、官仓等几个重要目标扑去。 随着城内战斗的深入,整个城市陷入一场巨大的混乱当中,火枪声,喊杀声,惊叫声,惨呼声,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亚齐兵士和平民。几处大火在城内的一些建筑物烧了起来,那是联军士兵无法攻克亚齐兵士据守的建筑物,索性放火逼迫敌人出来。 “不知道在城里,陆战队伤亡如何?”齐大江来到“开拓号”上,与曹雄站在船头,观望着城内不时升腾起的烟火。 “虎子是个沉稳的人,应该会控制兵士的伤亡。”曹雄说道。也许是人口太少的缘故,汉洲对所有能造成人员伤亡的战斗,都会很小心,很是担心人员损失。 “舅父,刚才那个弗劳伦特少尉带话给俺,荷兰人承诺战后给咱们两成缴获。” “两成?”曹雄本以为,最少可以分到三成缴获,如今,却只得到两成。怪不得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不敢过来跟自己说,却找到齐大江告知此事。 “包括码头这几艘咱们俘获的商船不?”曹雄深吸了一口气,实力不如人,就要有做小弟的心态。他娘的,等俺们汉洲强大了,抢你荷兰人的! “他没说。”齐大江摇摇头。 “给两成,俺认了。但这几艘船和上面的货物,俺们一定要挣过来!” 齐大江点点头,汉洲缺运输船,缺女人,码头俘获的船只和“货物”必须要抢过来。 “派几个人去城里,找到牛虎,给他说,让兄弟们放开手去抢。不是每个人身后背了一个包嘛,都装满了!” 牛虎听了齐大陆带来的传话后,仅仅只是愣了片刻,随即命令所有陆战队士兵,将背包里的日常用品全部都掏了出来,开始了有组织的劫掠。 其实,在联军攻进城没多久,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那些雇佣军们已经开始了抢掠。破开一座座精美的宅院,勒令房屋的主人拿出大量的财物,或者直接冲进屋内到处翻捡。 而汉洲陆战队纯朴的战士还在按照各自长官的命令,控制一些官库署衙。待牛虎的最新命令传到士兵的耳朵里,他们先是愣了许久,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虽然他们知道,抢掠的大部分都需要上缴,但是,不是还有一些不起眼的财物,可以落入自己的口袋,不是吗? 傍晚,十几艘战舰又凑出了三百余武装水手,进入城中,加强里面的秩序控制。因为,夜色,逐渐到来。 急水湾城的官员和降兵全都被关押在一处粮仓内,惶恐的等待第二日的天明。 牛虎将所有陆战队撤到了城门处,同时将白日间的抢掠所得,悄悄地派人运到了船上。 明天上午,联军指挥官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将会带着人进城,开始清点城内缴获,并组织人陆续将其搬运上船。 “你是说,那个勇敢的朝,想占有码头俘获的船只和货物?”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问道。 “是的,长官!他的要求很坚决,并认为,这些缴获,是他们英勇作战后应得的!”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说道。 “船上都有些什么珍贵货物?”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很好奇,如果货物比较珍贵,那么,这些缴获必须计入他所分得的两成之中。 “女人!全都是波斯女奴,哦,还有一些波斯地毯和挂件。” “来自波斯的商船?” “我想,是的!” “他们还真是一群海盗!居然对几船波斯女奴这么用心。”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不由失笑,城内应该有大量的贵重金属,还有犀牛角,象牙,锡矿等特产。曹雄他们居然对女人一意讨要,使得他感到非常可笑。 “长官,你可能不知道。他们所处的汉洲那个大岛上,女人是很少的。” “呵呵……,既然想要女人,给他们吧。……船也给他们!”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大方地说道。对于那些不到一百吨的波斯小船,他还没看上眼。 “……长官,他们还提出,明天,在城内能否掳掠一些亚齐女人?”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目瞪口呆,“他们到底是有多缺女人呀!” “兄弟们,咱们汉洲男子能有多少人可以娶到媳妇,就看你们明日能捉多少土人女子了!”李发德对一圈围坐在地上的陆战队兵士说道:“但是,咱们也不能见到一个土人女子就捉了来。他娘的,至少要耐看一点不是?万一,捉到一个丑陋不堪的,好嘛,一不小心,分给自己了。你说,多亏呀!” 陆战队士兵们齐齐发出一阵哄笑声。以前在汉洲土里刨食的时候,想的是,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不就传宗接代嘛。 可是昨天傍晚的时候,有陆战队兵士去俘获码头那几艘波斯女奴船,瞧见众多风情的异域女子。再与兄弟们一聊,审美情趣竟然一下子提高了一大截。 这么一个土邦港口城市,女子少说也有三四千,年轻貌美的,怎么着也有千来人吧。没说的,明日白天,好好挑拣一番。别等后来,分给自己的媳妇见不得人! 第九十六章 征亚齐(五) 急水湾城(今印尼司马威市)的所有居民,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一夜。 晨光微露,修整了一夜的汉荷联军,又开始大规模地出动了。 令荷兰东印度公司雇佣军惊讶万分的是,大群大群身着藏青色军服的汉洲陆战队士兵和土著仆从,开始敲开一家家的房门,将屋中稍有姿色的妇人女子全部拖了出来,然后一队一队地押往城外。 “哦,上帝!他们这么做,会激化城中居民与我们的矛盾!”一个荷兰军官喃喃地说道。 作为殖民地军官,他是知道东印度公司的殖民政策。在前期建立殖民点的时候,会尽量不去做一些激化当地土人的事情。 他们现在占领了这座亚齐港口城市,必然会想尽办法,长期据有,并控制马六甲海峡。 而如今汉洲军人,肆意抢掠城中女子,然后拍拍屁股走人。但由此种下的仇恨,却留给了荷兰殖民者。 汉荷联军对急水湾城的有组织劫掠持续了六天,其间,巡曳在港外的荷兰舰队轻松击败了三十几艘来此巡视的亚齐水军。击沉击伤十余艘,剩下的如鸟兽散,逃往班达亚齐方向。相信,再过五六日,亚齐王国的执政者们就会得知,他们的港口遭到了荷兰人的攻击。 由于急水湾城靠近内陆的地方,遍布森林沼泽,一般的大规模支援不会从这个方向过来。那么,亚齐王国唯一能来援的方向,只有通过海上。不过,就凭亚齐那些小舢板,连葡萄牙人和马六甲王国的海军都打不过,就更不能对荷兰十余艘战船造成丝毫威胁。 这一仗,最大的困难是登陆和攻陷急水湾城,如今两项目标均已达成。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一边组织人力搬运物资上船,一边安排陆军驱赶着急水湾居民修补毁坏的城墙。他们从船上卸下了十几门重炮,替换了码头炮台被击毁的火炮。同时,也没忘记,搬运了几门火炮放置城头。 跟随而来的几艘武装商船,卸下装运的守城物资后,满载着各类缴获,返航巴达维亚。他们届时会再次装运部分被驯服的爪哇土人和华人、马来劳工来到这座新征服的港口城市,建立正式的殖民点。由此,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马六甲的入口,终于有了一个坚实的据点,为彻底控制这条海峡,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齐大江派出部分水手,接管了那两艘俘获的波斯运奴船,携带着属于汉洲的缴获以及众多亚齐妇人,随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武装商船返回巴达维亚。而曹雄的“开拓号”与六艘荷兰海军战舰巡视游曳在港口外海附近,随时应对亚齐王国的海军救援。 陆战队士兵和土著仆从,则继续停留在急水湾城,与荷兰陆军一起维持着城内秩序。此战,陆战队共战死十一人,伤十五人,土著仆从死十八人,伤六人,算是折损两成。大部分伤亡,都是进城后,混乱的巷战造成的。死者尸骨和伤员也随着齐大江的“兴汉号”去了巴达维亚,并择时,返回汉洲。 “你是明人?”牛虎看着这个黑瘦的土人,几乎没有一点明人模样,不由怀疑的上下打量起来。 “回大人的话,我祖上曾经是明人,先是在柔佛王国,后来被亚齐掳到此地,并繁衍至今。因小人会说一些汉话,被城主委派至港口码头,管理来此交易的商人。”那个土人恭敬的答道。 “你找我来,想做什么?”牛虎笑了笑,经过几代的传承,好好的明人后裔,硬是变成了土人。 “小人不想留在亚齐。”纳乌拉那低着头说道。 “为何?” “荷兰人占了急水湾,必定会任用相对驯服的爪哇人,我们这些原亚齐人会被排除在外。以后,日子肯定会很艰难,小人还有妻子和两个孩子。” “你想让我带你去哪儿?”牛虎觉得好笑,你一个土人,凭什么觉得俺就会帮你。就是因为你祖上曾经有明人血统? “小人想跟着大人走!”纳乌拉那抬起头来,期望的说道:“大人,你们一定是与荷兰人不一样的,你们是明人?” “俺们是明人。”牛虎说道:“但,俺们可没在大明了!” “……我想跟你们走。”纳乌拉那曾经听老一辈人说起过,大明是多么富裕,大明人的胸怀是多么宽广,完全不似西洋人这般贪婪凶蛮。 “……”牛虎定定的看着纳乌拉那,随即摇摇头。俺们汉洲可是汉人的汉洲,你一个蛮夷化的土人,又没什么手艺,凭什么带你去。 “大人,我知道城内有金库!”纳乌拉那见状,急切地说道。 “嗯?”牛虎一愣,“官库不是都在俺们管控之下吗?”所有的官署、官库等存放贵重物资的地方,是联军第一时间拿下的,里面倒是有不少金银和钱币,你说的金库,该不会就是这个吧。 “不是官库的金银。”纳乌拉那摇摇头说道:“是港口积存一年的税银,以及内陆金矿挖掘提炼的金块。” “在什么地方?”牛虎来了兴趣。 “在码头,缉税官厅下的地下室内。” “怎的放在城外码头?” “近几天,本来要将这批金银运往班达亚齐,等待巡视至此的海军提取,所以提前运到码头存放,而且是有城内护军看管的。但现在……” 现在急水湾城所有的亚齐军队要么被杀死在码头和城内,要么就被汉荷联军们监督着修筑城内防御工事。 “还有谁知道?” “几乎都死了。护军统领死在了城外,缉税官被人杀死在家里。城主应该知道,他被你们关在粮仓里……” 牛虎随即站起身来,对着李发德说道:“你在这里守好营地。俺带着他去向大统领汇报。”说着,一把抓起纳乌拉那的胳膊,走出了屋子,趁夜赶到码头。 “金库?”曹雄听了牛虎的汇报,大感兴趣。为了能保住码头俘获的两艘波斯运奴船,还有放手抢掠亚齐女子,他对荷兰人分配的缴获,做了不少让步。如今听到牛虎说,在码头发现急水湾城的临时金库,不由大呼一声,老天待俺不薄呀!知道俺们汉洲贫乏,特地给送来一笔飞来横财。 招呼几十个水手,随着牛虎和纳乌拉那朝码头缉税官厅赶去。 扒开被炸毁的官厅,找到地下室的位置,众人拿着铁锹开始挖掘。只一会功夫,露出了地下室的铁板入口。 费劲周折,将铁板撬开,扔了一只火把进去,观察一会,见没有动静,随即,几个水手跳了进去。 “有金子!还有大量的钱币!”下面传来水手的欢呼声。 “狗日的,小点声!”曹雄笑骂道:“小心把荷兰人招来了。”说着,他也跳了进去。 三十多平米的地下室,摆了几十口铁皮箱子。其中有八箱,里面装满了一条一条炼制好的金块,剩下的箱子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钱币,西班牙的,荷兰的,印度的,波斯的,奥斯曼的,由此可见,这急水湾港口,平日里有多少各国商人前来交易。 看着陆战队士兵和水手一箱一箱将地下室的黄金和钱币抬了上来,曹雄满意的拍了拍那个土人的肩膀,“过几日,俺们返回后,就跟着上船来吧。” “多谢大人!”纳乌拉那感激的说道:“我想带上我的家人和亲属……” “可以,明日带着你的家人和亲属来船上。”曹雄说道:“不过,你还要帮着我们做一件事。” “什么事……” “知道这个金库的人,你都认得吧?” “小人都认得。” “死了的不算,活着的,你明日带着俺们的兵士一一指认出来。” “啊?”纳乌拉那愕然的看着曹雄。 “好好做事!以后到了俺们汉洲,你可以过上你想过的安稳日子。”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满意的看着公司商务人员清理出来的缴获清单,粗略估算了一下,东印度公司此次军事行动,一共缴获了大约五十万到六十万盾的贵重金属和各类物资。而这些,仅仅是交给公司的财货。他们这些军官和下面的士兵、水手,每人的荷包里都塞得满满的,远远超过了他们一年的薪水。 劫掠,尤其是劫掠一个国家,果然是能让人暴富的行为。但是,这种做法肯定不能作为公司的长期行为。比如说,几十年前,东印度公司联合柔佛王国进攻马六甲王国时,就遭遇到了惨败,损失了大量的雇佣军和物资,几乎造成了公司一度财政紧张。 “长官,朝,派人给你送来了礼物。”侍卫官进门向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报告。 “哦,他为什么要给我送礼?”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疑惑的问道。 “长官,我的船长对于你允许他带走大量城中女子,表示感谢。”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带着几个汉洲陆战队士兵,抬着两个箱子,走进了房间。 “另外,他的部下,不小心将城主给打死了。他对此表示歉意……”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说道。 上午时,汉洲陆战队几个士兵闯入官库中的粮仓,不知为何与关押在此的急水湾城主起了争执,被一刀砍翻在地上,随后扬长而去。 “哇哦!”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随意的打开一个箱子,看见里面是许多各国钱币,还有若干犀牛角和象牙,另一口箱子,估计也是如此。 怪不得,总听到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说,朝,是一个非常大方的人。 嗯,果然如此。 第六十七章 路德维德的回报 曹雄一行船队在即将到达巴达维亚的时候,遇到了从巴城返回建业城的“破浪2号”。 为了装运更多的人口,“破浪2号”这一趟没有装载任何牲畜。除了三十吨粮食作为压仓外,全部装运移民,共计一百零七人。 按照移民优先顺序,工匠和会读书认字的优先,青壮次之,老弱最后。当然,如果有妇人,亦在优先之列。 互道珍重后,曹雄船队与“破浪2号”随即背向驶去,朝各自的目的地而去。 “近期,巴达维亚有什么消息?”船队到了巴达维亚后,曹雄立即带人下船,到了汉洲在码头租下的一片货栈。 见到胡文进,曹雄便随口问着近期周边的消息。 “渤泥与荷兰人在上个月,于婆罗洲南部海域爆发了一场海战。据荷兰人说,他们取得了完胜。击沉击伤渤泥船只数百艘,杀伤人员数千,而他们自身损失轻微。似乎仅有两艘船受创,死伤人员两百余。” “而且,这一仗,恐怕让渤泥元气大伤,不仅损失众多兵士,而且船只大量被毁。多半,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发动对荷兰人的攻击了。”胡文进摇摇头说道。 “按我说,渤泥就不该在海上与荷兰人斗勇。他们那些小船,连咱们大明的福船都不如,何能与荷兰人的盖伦战船相争。……他们呀,就该利用婆罗洲茂密的山林,与荷兰登陆殖民的人员周旋,说不定还有几分成算!”曹雄不由回想起上次帮荷兰人运送物资和人员去婆罗洲,遭到了渤泥人的夜袭。 “对了,曹爷!”胡文进突然想到了什么,“路德维德先生派他的管家来找过你,说是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谈。” “嗯?”曹雄有些意外,以往来了巴达维亚,都是他主动去找路德维德,从未遇到过让管家来找他商议事务的情况。 “你清不清楚,他找我何事?”曹雄问道,该不会,又让老子给他们荷兰人运送物资和人员吧。 “那个管家嘴巴挺严,没说什么事。反正是让你到了巴达维亚,就去见路德维德。” “正好!俺也要找他,询问一下,可不可以买他们的大船。”曹雄说道:“咱们那几艘小船,看着愈发不济事了,装运的移民也少,拉的货也少。老胡,你是不知道,咱们从大明拉一船生丝和瓷器来巴达维亚,除了支应那些个移民费用,还有剩余!如果船再大一点,岂不是赚得更多!” “俺咋不晓得!”胡文进笑着说道:“在巴达维亚这么些日子,看见荷兰人一船一船地拉咱们大明的货物。这些个西洋人,好像对咱们大明的生丝和瓷器,永远都满足不了他们胃口似的。……有个时间的话,咱们也拉一船生丝去一趟他们那个西洋国,瞧瞧到底有多少利润!” “那得等咱们有足够多的人和足够多的船!”曹雄颇为遗憾地说道:“咱们现在,可没那个能力去西洋国。……哦,对了,过来时,小天提及,看能不能在巴达维亚多招揽一些造船工匠。” “估计,有点困难!”胡文进皱着眉头说道:“荷兰人对那些造船工匠,看得很紧,而且人家待遇还不错。……俺尽量想办法弄人吧!” “是呀,弄些个工匠艺人确实有难度。谁让咱们汉洲啥都没有呢!”曹雄叹了一口气,“小天给俺一份名单,说是去了大明,想办法要将那些人都给弄来!我的乖乖,都是些读书人,还有不少小官。……这是要俺去当强盗绑人呀!” “强盗又如何!”胡文进笑了,“小天不是也读过几年书,如今这强盗做得越发胆大了!……到大明去绑官人,呵呵……” 曹雄也跟着笑了起来。 “听说,曹到了巴达维亚?”路德维德坐在一张书桌后,头也不抬地问道。 “是的,先生。”管家安里·克雷多轻声答道。 “那他晚上会过来吗?” “他会过来的。” “上次,他们在古邦,又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支持。” “是的,先生。……曹,有时候还真的能帮忙在关键时刻。” “你说,那个时刻,他们……敢对葡萄牙人动手吗?”路德维德抬起了头。 “他们肯定敢!” “为什么?” “曹的身上有种无惧的精神。” “……我们需要他这种无惧的精神,尤其是在七月。” 安里·克雷多点点头,他知道,路德维德所说的七月,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准备在七月,对位于苏门答腊岛西部的亚齐王国进行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上个月,亚齐那个英明神武的素丹伊斯坎达尔·幕达死了,他东征西讨创立的王国,正陷入一场继承人内讧。而荷兰东印度公司早就觊觎苏门答腊道中部地区的胡椒和锡矿,所以,他们准备在七月进行一次试探性攻击,并期望能建立一个殖民点。 最近几年,荷兰东印度公司董事会对巴达维亚当局提出的要求越来越多。董事会每年都会提出,进一步增加当地香料,生丝,瓷器的返回欧洲的供应量。 鉴于前两年还运送了少量的蔗糖到欧洲,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深受市场欢迎。所以,阿姆斯特丹还提出扩大蔗糖生产和供应量。 但旺盛的需求,是是要用海量的货币来购买的。巴达维亚目前极度缺乏金银等贵金属,而明国,日本,暹逻,占城,安南,这些国家地区,所有的交易,是只认黄金和白银。 所以,为了完成阿姆斯特丹的货物供应需求,路德维德与东印度公司委员会商议后,已经写信给十七人委员会,要求提供至少100万盾的贵金属给巴达维亚当局。 因而,攻击亚齐王国,除了取得一个殖民点以外,还有一个不为言明的理由,劫掠亚齐王国的城镇,获得更多的的金银。 路德维德希望,在七月,东印度公司展开对亚齐王国的军事行动的时候,曹雄可以带领船只和人员,届时一起参与进来。当然,军械和弹药,肯定需要东印度公司提供。 “先生,应该是曹来了。”安里·克雷多听到门外有卫兵的声音传来。 “你去把他接进来。”路德维德身体向后一靠,微笑地说道。 安里·克雷多退着出了房门,去迎接曹雄的到来。 一如以往,曹雄带着齐大陆,捧着轻巧却贵重的礼品来到了路德维德的官邸。 “曹,你每次给我带来的的礼品,都让我心怀愧疚。”路德维德站在宽大的客厅中间,热情地招呼着曹雄。 心怀愧疚?狗日的,老子看你高兴得脸上都开了花!曹雄腹诽着。 “路大人,俺也没其他东西拿得出手。”曹雄说道:“只是些许珠宝,让你的家人把玩把玩!” 安里·克雷多笑着摇头,价值数千盾的珠宝,岂能随便把玩?这位曹先生,可真是大方。 “亲爱的曹,我们去书房,有些事需要和你谈一谈。”路德维德伸手邀请着曹雄去书房。 “七月去攻亚齐?”曹雄待路德维德说了东印度公司的邀请,有些惊讶。亚齐那地方在哪儿,武力如何,需要出多少兵? “这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路德维德耐心地解释道:“我们会选择一个适合攻击的地方登陆,如果遭遇到强力反击,我们可以撤回来,等待下一次更好的机会。” 哦,那还差不多,打不赢了,就跑,俺们可没实力与强敌硬抗。 “需要俺们出多少兵力?” “你们最好能出动两百人以上,公司也会出动五百人,其中包括两百名火枪手。我们会给你们提供一百枝火枪,……当然,是火绳枪。” 两百人,倒是不多。到时候让建业城训练出一百火枪兵,再辅以一百配备短刀和长矛的兵士,也可拉上去见见血。 七月攻亚齐,跑得快一点,可以从大明往返两趟。到时候,汉洲差不多就有三千多人了。拉出来两百战兵,也不会对汉洲的工农业生产造成影响,顺便还可以练练兵。 “亲爱的曹,为了报答你对我的帮助,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品。你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第九十七章 航线 作为郑芝龙海上势力的一份子,何清自认为也是跑老了海的人,即使巴达维亚,他也曾经来过一次。 但是,他从未想过,越过巴达维亚后,还要一路向东,在一处偏僻的营地暂歇一晚后,又坐船向南行驶了五天,来到一块从未有人提及过的大陆。 他与许多移民一起下了船,正在茫然失措的时候,一群身穿灰色制服的兵将(乡兵)大声吆喝着他们,分男女进入一个巨大的澡堂。脱下身上所有衣物,从一个池子洗到另一个池子,连着洗了四个水池,算是将一路的沾染的污垢清洗干净。 出了澡堂,每人发了一件麻布衣裳,又被分批带到了食堂。饭食也是简单,一碗玉米糊糊和两个烧土豆。 饭后,被一群“胥吏”领着,来到一片整齐的木屋,每十人随机地分配到一间房内。 躺在简陋的草席上,何清才猛地意识到,似乎,已经来到了那个被称为汉洲的地方。跟他一起混入移民中的几个同伴,陆续在富国岛和巴达维亚,就已失散。不过,他们一定是来了汉洲,就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吃饭的时候,听到四周穿灰色军服的兵士谈论,说会有一部分移民在休息一夜后,转运到内陆的黑山城(黑山堡与附近的居民点已合并成黑山城)和新淮安城。 而何清在下船登记会何种手艺技能时,他报了操船捕鱼技能。估计会被留在海边的建业城。 一路上,在上甲板透风的时候,他都会努力地记下当时的日头或者星象位置,以及沿途特殊景象的海岛,陆地,或者礁石。作为一个非常有经验的海上领航人,脑海里已经勾勒了一条大致的航线。只要给他纸和笔,他就会一边回忆,一边再详细地勾画出来。如果,能驾着船跑一两趟,必然会从大明准确地找到此处。 作为汉洲的统治者,齐天和一干管理人员,丝毫没有注意到,会有几个郑芝龙派来的探子已经混进了汉洲。当然,考虑到大明距离汉洲是如此之远,即使被郑芝龙探明了汉洲情形,那又如何?你该怎么把探查到的信息传递出去呢? 目前汉洲所有的运输船只,上面的水手几乎都是前两批从大明来的移民和疍民。至于后面来的移民,即使会操船,那也得去民政府下面的渔业处,去干上一年多的打渔工作。 目前,汉洲所有军政管理人员的工作重心,都是在转运安置后续的四千余移民上面。 现在整个移民过程慢慢地被分成了四段,罗汝成带着以“拓产1号”为首的两艘船,不断将聚集在广州的饥民转运至富国岛上。而以新购的盖伦船“兴业号”和“拓产3号”,则去富国岛把移民转运至巴达维亚。 汉洲本土的“破浪1号”和“破浪2号”,从新乡堡运输大量楠木到达巴达维亚后,再装满移民返回新乡堡。 当初试验性质的飞剪船“飞鱼1号”和8月初刚刚下水的飞剪船“飞鱼2号”,则凭借超快的速度,不停地往返新乡堡和建业城,将中转滞留在新乡堡的移民带回汉洲。 留在富国岛上的胡平江,已经开始组织暂时滞留的移民修建新生堡。因为,来自汉洲的讯息明确无误告诉他们,这个岛屿不能遗弃,必须作为移民中转站予以占据。 因为此时的真腊也好,占城也好,都不会对这个岛屿构成威胁。他们在未来很长时间里,都会忙于彼此争斗,根本没空搭理这个不起眼的小岛。至于荷兰人,葡萄牙人,估计,他们也不会对这个不起眼小岛感兴趣。毕竟,岛上似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物产。 那么,占据了新生岛(富国岛改名),汉洲的移民路线上,一前一后,就有了两个中转点,对以后的移民运输,将提供有效的补给和修整,大大降低移民的运输死亡率。 其实,齐天还想让人把纳土纳岛给占了,但又顾虑重重。 新生岛周边都是一些小国,且根本无暇关注它会被谁占据。但纳土纳岛不一样,它正好处于巴达维亚至大明,日本和朝鲜之间的航线上。 一旦贸然占据了纳土纳岛,说不定就会引起荷兰人的猜忌和警惕。 当然,还有一个消极的方法,建立移民中转点。那就是在纳土纳岛上,扔几百个移民在上面,提供前期垦殖物资,让他们先自行发展,不纳入汉洲体系。 但是,还是会有一个风险,如果让荷兰人瞧上了,说不定就拣了去,当做自己的航线补给点了。 “这次,汉洲又要俺弄些什么?”胡文进看着牛进民领着一群水手进了货栈,便笑着问道。几乎每次汉洲来人,都会提出各式各样的需求,不是要某种工匠,就是某种工具,或者是某种设备。 “胡统领!”牛进民也是笑着拱了拱手,“这次还是要人!……稳婆,下个月至少要准备十余个稳婆!” “咋的,汉洲下个月会有大量妇人生孩子?”胡文进惊诧地问道。 “差不多九十月间,会有两百多妇人生孩子吧。”随着今年一月间,三百多妇人的婚配,继而,在即将到来的九月至十月,汉洲将迎来一个生育高峰期。 牛进民的媳妇生产期估计也就在九月中下旬。他对于在巴达维亚搜罗稳婆的事情,还是比较上心。 次日清晨,牛进民有些慌乱地找到胡文进,向他报告了一件意外的事件。 “又有两个水手不在了?你们干什么吃的?”听到牛进民说,昨晚有两个水手外出后,至今未归,胡文进大怒。 牛进民也有些惶恐,半个月前,就曾有一名船上的水手在巴达维亚消失不见。他们以为是新进的水手,不堪汉洲偏僻,而贪图巴达维亚繁华跑掉了。 如今,从汉洲到巴达维亚的运输船靠岸后,非必要情况下,都会留在码头货栈。昨晚出外未归的两个水手当中,还有一个老兄弟。他们是准备买些酒水带在船上,充当备用饮水。到了深夜没返回,牛进民还以为是出去鬼混,并没在意。 结果,至天明时分,牛进民看到两人还未回来,立时知道出事了。 “你们先暂留一日。俺去寻林六哥,看他能不能帮着俺们找找人。我就不信了,两个大男人,还能让人绑了去?”此时,苏鸣岗已经卸任华人甲必丹,由林六哥担任。因而在巴达维亚,有些事情找他帮忙,还是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在距离汉洲货栈不远的一处小货仓里,一场残酷的刑讯已持续了一夜。路易斯托·苏亚雷兹瞪着血红的眼珠,在几张草草画就的航线图上面,久久不语。 他相信,经过一整夜的反复折磨,那两个昨日夜里捕获的水手应该没有再隐瞒什么了。 只是这几张航线图,画得也太简陋了!路易斯托·苏亚雷兹摇摇头,可能,那两个水手限于自身认知能力的低下,而且也不是专业领航人,也只能如此了。 “先生,那两个人怎么处理?还是跟上次一样,弄死以后,沉到海里去?”一个随从走了过来,小声地问道,身上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不,留下他们。我们要带着他们回马尼拉?”路易斯托·苏亚雷兹低头仍旧研究着那几幅抽象的航线图。 “先生,我们要不要找个华人通译来确认一下,他们是否说得正确?” 路易斯托·苏亚雷兹听了,心里也是一动,随即又摇摇头。这里的通译应该都有荷兰人背景,首尾弄不干净的话,很容易被荷兰人抓住。还是不要冒险,搞什么节外生枝,回到马尼拉再确认也不迟。 前后抓了那些海盗三个人,他们藏身的大致位置应该知道了。航行的大概时间,什么时候转向,路途上有什么岛屿标识,这些,可能就需要派艘船慢慢去探索和验证了。 距离抓住那群所有的海盗,目标似乎是越来越近了。任何挑战西班牙王国权威的人,他们都将受到惩罚。无论,他们躲在哪里,终究无法逃脱西班牙王国的追索! 一周后的清晨,几个自称热那亚的商人,在巴达维亚港口,抬着几个木箱,登上了一艘葡萄牙商船。 看着逐渐远去的码头,路易斯托·苏亚雷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第九十八章 军工 “砰”一声枪响,剧烈的震动,将齐天的肩膀撞得隐隐生痛。 “二百六十五米!”不久,前方一排木靶报出一个数字,“估计是最大射程了!” “最远二百六十米,有效射程也就是一百二十米以下。嗯,这个射程比目前大多数火枪的射程要远一些,应该可以满足你的要求了吧?”马尔乔卢在旁边说道。 “我不是让你仿制燧发枪吗?你弄了大半年,给我搞出一杆火绳枪!……而且,枪身太重了,后坐力也大了。”齐天有些不满意地说道。 曹雄在六月中旬返回汉洲的时候,带回大量蚝镜的枪匠和炮匠,使得汉洲的军工生产,呈现跨越式的发展。不仅很快铸造出18磅的重炮,而且还开始研究生产24磅舰炮、海防炮。对于维护汉洲的海防安全,起到了积极推进作用。 届时,建业城码头的三座炮台,如果全都安放了16磅和24磅的重炮,任何敢于侵入的船只,都将面临被一炮打穿舰船的风险。 而火枪仿制,数月以来,马尔乔卢却只拿出了一杆火绳枪的成品出来。引来齐天毫不留情地吐槽和唾弃,火绳枪最终是要被淘汰的呀!即使,你这杆火绳枪比其他的火绳枪打得远一些,可操作上,却是比燧发枪要复杂多了。 这个时代的火绳枪已经比原先的更轻便了,并且在射击时已不用支架辅助。 这种火绳枪使用一根点燃后缓慢燃烧的火绳,在射手扣下扳机之后,正在燃烧的火绳落下并点燃枪上的一个小火盆里的火药,然后再由这点燃的火药来引爆枪管里的火药,并射出弹丸。这套复杂的射击过程,使火绳枪成了一种射速迟钝,并很不准确的武器。 缓慢燃烧的火绳会在潮湿的气候下带来很大的问题,并且会因火绳的亮光,使射手在夜晚成了对方很好的射击靶子。要使用火绳枪,需要经过四十余个装填的步骤,才能完成一次射击,其射速约一分多钟一发。 从理论上说,火绳枪的射击距离约两百多米,但因其严重的不准确性,所以在实战中,它的有效射程不会超过五十米。 相反,燧发枪比火绳枪更有效。它是一种以燧石击打铁板而产生的火星点燃火药的方法,替代了缓慢燃烧的火绳。燧发枪具有更轻便、更可靠及更容易操作的性能,它的弹药重新装填的步骤可以降到二十多个,理论射速也比原来的火绳枪快了两倍。 同时,枪管的口径也可以缩小,每磅铅可以生产二十多个直径16mm的弹丸,比原来使用的火绳枪,每磅铅只能生产十几个弹丸,在经济上节约很多。而且打击效果,也比火绳枪要强出不少。 “大总管,目前很多国家的军队都是使用火绳枪。为何我们非要制造这种结构更加复杂的燧发枪?”马尔乔卢有些委屈地说道。 诚然,火绳枪还是各国军队中使用的主流武器,其制造工艺和流程都已经很成熟,也是众多枪匠最擅长制造生产的火枪。 但是,咱们汉洲目前不是人少嘛,那兵也就更少了。如果我们都拿着跟其他西方殖民者同样的武器,然后在战场上拼消耗。哪拼的起呀! 所以,在汉洲,如果使用火枪,我们只需要比人家稍稍先进一点,性能稍稍高出一点,就足够了。 我们汉洲军队如果使用较为先进的燧发枪,届时,开枪频率比你快一倍,射程比你远二三十米,那么,死的人,也会比你少很多。 “远山,你去黑山城将我屋里那本《军器图说》拿来!”齐天转身朝齐远山吩咐道。 《军器图说》是曹雄从大明搜集带回的众多书籍之一,在崇祯八年(公元1635),由南京兵部右侍郎毕懋康出版。 此书不分卷,有附图。书前有门人张继孟序,侄登辅小引、侄登翰跋与作者自序,自序署曰:“崇祯八年七月二十日原兵部右侍郎今致仕臣毕懋康谨对”。书中云:“夷虏所最畏于中国者,火器也”。 这本书还罗列了各种火器、毒弩,图文并举,详细叙说军器的制造,使用的威力。 齐天当时带着众少年整理书册时,随意瞥了一眼,立马被震惊了。合着,在这个时期,咱们中国的火器制造理念和制造工艺,丝毫不比西方落后。 更重要的是,书中图文并茂地记载了一种名为“自生火铳”。“扣动扳机,龙头下压,弹簧的蓄能作用,促使燧石在火门上摩擦生火,完成火铳射击……” 尼玛,这细节描写,简直就是燧发枪的详细制造流程。 然而,如此先进并详细描写火枪制作说明的书籍,居然在1781年,被称为十全老人的乾隆皇帝下旨禁毁,不得刊印。 是不是挺悲哀,随着明朝沦亡,满清的思想局限性,导致了中国火器发展停滞不前,并一步步落后于世界。 本来在黑山城外军营的火枪试射,最后变成了众多枪匠聚集讨论“自生火铳”的工艺流程和制作方法。按照齐天叙说的《军器图说》内容,几个枪匠立刻向留守的陆战队士兵讨了一杆燧发枪,开始现场拆解和印证。 “老马呀,这本书的作者可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还是一个大明的官员。瞧瞧人家,都把燧发枪的制造流程都写下来了,那肯定是造出了实物。……你觉得,你们可以用多长时间,给我弄出一杆合格的燧发枪?”齐天拍了拍马尔乔卢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马尔乔卢此时感到非常失望和羞愧,原以为自己花了几个月搞出的改良型火绳枪,可以得到齐天的认可。却没想到,不仅被人嫌弃了,他还拿了一本书出来,明确地给你讲,在明国,已经有成熟的燧发枪制造工艺了,你那玩意落后了。 “一个月!”马尔乔卢咬着牙说道:“一个月时间,我们会造出一杆合格的燧发枪!” 齐天定定地看着这个意大利人,随后点了点头。 “总管大人,除了火枪,我们还造了一种手掷炸弹!”马尔乔卢-齐天准备离开,忙开口说道:“杀伤力还是不小!你要不要看看?” 手掷炸弹?是个什么玩意?该不会你给造了一颗手榴弹吧! 当两个从蚝镜招揽来的工匠,各自捧着一颗黑乎乎的圆形铁皮罐子,呈给齐天看。铁皮罐子有一个小小的开口,用碎棉布紧紧塞住,外面留了一根长长的导线。 在齐天的示意下,其中一个工匠朝前面走了几步,用火绳点燃圆形铁皮罐子上的导线,停顿了几秒,便扔了出去。 一直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扔出去的铁皮罐子毫无动静。 观看的众人,看看远处那个铁皮罐子,又看看马尔乔卢和几个工匠。这是什么情况? “导火线可能没有引爆里面的炸药……”一个工匠尴尬地说道。 “再试一个。”马尔乔卢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齐天,心里有些打鼓。 另一个工匠点燃了铁皮罐子引线,这次停留在手中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然后扔了出去。 “轰!”一声爆炸声响,铁皮罐子在远处的草地上炸开,飞溅的碎铁片扩散范围有三四米的样子。 这特么不就是后世抗战时期的土炸弹嘛! 其实,在明代,长城一线防守的明军士兵被记载,曾使用过这些投掷炸弹之类的武器。而西方最早被记录的手榴弹投掷兵出现在奥地利与西班牙,而法王路易十四在十七世纪晚期的军事改革中将掷弹兵列为一种正式的士兵种类。 手掷炸弹是一种金属的中空球状体,里面填充进火药,并有一根火绳用于引爆,并由掷弹兵携带与投掷。在所有的欧洲国家中,这种武器被使用在步兵近战,及攻城战中。 1660年后,掷弹兵作为一种新的步兵兵种,开始在所有的军队中出现。到1670年后,大多数的步兵团里组建一个掷弹兵连,而在法国,则是每个营中就组建了掷弹兵连,或根据情况重新集结为一个独立的掷弹兵营。 掷弹兵对于敌人呈密集排列阵型时,非常容易造成对方人员大量杀伤,并破坏火枪兵的线性阵列,为己方步兵攻击创造有利条件。 “这种手掷炸弹,做得非常好!”齐天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过,还需要进一步改进。首先,要确保其投掷出去后,能够爆炸,而且碎片要足够多。其次,要如何确保它在运输和存储过程中的安全性。最后,这玩意,可以造得再小一点不。这么大一个铁皮罐子,力气大的人,估计最多也就扔个二十多米。……在战场上,刚扔过去一个,还没听到响,人家就冲到你跟前了!” 马尔乔卢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火枪制造不满意,至少,这个手掷炸弹,还是能让大总管可以接受的。 近半年来,汉洲不断地从大明和巴达维亚搜罗各种工匠,随着他们的陆续到来。马尔乔卢和一干原吕宋裹挟来的工匠,倍感压力。不论是手艺,还是见识,他们都比不上那些佛山、广州、蚝镜那些地方来的明人和葡萄牙人工匠。唯一的优势,无非就是他们来的最早。 强烈的危机感,使得他们这些最早“从龙”的工匠,必须要不断地改善和制造出新的物件,同时,还要不断从新来的工匠那里吸取成熟的经验和方法,确保自己不会被他们所淘汰。 在汉洲,工匠的待遇是最好的,地位相较以前,也有了本质的颠覆。在这种环境之下,你怎敢让自己落后于他人呢? 第九十九章 汉洲扩展的方向 1636年九月,对于汉洲来说,是一个丰收的月份。 建业城和黑山城两地两万三千多亩农田相较于今年二月,迎来了一个算是丰收的季节。各类粮食作物共计收获了三千九百多吨,其中占比最大的粮食种类,仍旧是玉米,高粱,土豆,红薯以及大豆,至于小麦,仅有可怜的四百多吨。 粮食产量的显著提高,较上一一季增加了三倍还多,一方面是因为农田经过一季的生长,地力得到明显改善,另一方面,耕地的持续扩大,也是粮食增产的重要原因。 目前,汉洲除了主粮以外,粗粮和蔬菜已经可以完全做到自给。但是,随着汉洲的发展,以及人口的逐步增长,完全以粗粮养活数千人口,显然不太现实。 经过三个多月的持续转运,新生岛(富国岛)滞留的四千余饥民,大部分已运回了汉洲,全面充实了建业、黑山、新淮安三地的人口。 截止九月十五日,整个汉洲人口已达到了七千二百四十三人,不包括仍滞留在巴达维亚的六百多人。女性人口有两千八百一十五人,其中还包括了齐大江从亚齐带回的波斯女奴两百多人,以及亚齐妇人八百余。 但是,鉴于从大明运回的移民,仍旧是以青壮男子为主,汉洲人口性别比,还是达到了157:100。这意味着,汉洲有近两千的光棍汉。 不过,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汉洲海外两个中转点,新乡堡和新生堡,男女比例却接近120:100。 盖因,新生堡距离大明比较近,而且附近还有真腊,占城,安南等小国,获取女子更容易。 而新乡堡,则是在大量女子在此中转待运的时候,陈大郎顺手“漂没”了相当数量的女子留在新乡堡,以安定民心,使得当地居民欣喜万分。 在九月中旬的时候,汉洲从新生堡收到了一个颇为意外的讯息。郑芝龙派了他的从子郑彩到了广州,与汉洲在此地的留守人员进行交涉,宣称,他们将不会再拦截汉洲从大明转运饥民,而且还可以帮着他们收从大明各地拢饥民至广州。只要汉洲支付每个丁口八两银子,就可以在广州码头拉人。 当然,也可以是汉洲自己去大明各地收拢流民,雇佣郑芝龙船队运送,最远不超过占城。 在新生堡的罗汝成听了,先是一喜,继而又是一脸的疑惑,郑芝龙此为何意? “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两点,一是,往我们汉洲这里掺点沙子进来,顺便打探我们的发展虚实;二是,帮我们多积攒些人口,等实力强大了,必然会与荷兰人产生各种各样的矛盾,甚至摩擦。弄不好,还可以和我们一起两面夹击荷兰人!”齐天说道。 俞福坤听了齐天的解释,愣了半天,“那……,我们要不要接受郑芝龙的好意?” “当然接受!”齐天说道:“即使,郑芝龙往移民里塞个千儿八百的探子,我们照样把他吞进肚子里,而且还能好生消化掉!” 我们汉洲是什么制度,政权不仅下沉到乡屯,还建立了一套乡兵制度和警察制度。等再过一两年,大量基层官员的培训完成,我们还要建立严密的户籍保甲制度。 任何人想搞串联,甚至想起事颠覆汉洲地方政权,必然会在第一时间,被组织严密的社会制度绞杀在萌芽状态。 “收拢各地流民,不能让郑芝龙全部控制了。我们必须在大明要有自己的人去做这个事情。还有,以后移民来源,不能再局限于一个地方。” 目前汉洲七千多人口,淮北移民就有五千多,占了七成多。这对于后期人员管理,造成一定的困难,很容易形成地域之争。 最顶端的统治阶级几乎都是山东人,而大部分水手又是广东疍民,虽然汉洲唯一的陆上武装力量——陆战队,有相当人数的淮北人,可各级军官又都是山东人。 现在,所有的汉洲人民仍然处于解决温饱的阶段,同时,绝大多数的移民都是流离失所的饥民,对于权力这玩意,还没什么概念。 但是,作为统治阶级的一员,齐天还是想做到未雨绸缪,将以后可能存在的纷争消于无形。 人口增加了,以及未来预期的移民不断到来,那么,新的居民点开拓,就提上了计划议程。 “内陆广阔,为何要往东边沿海扩展?” 曹雄是在九月底的时候,返回建业城。八月,他领着“开拓号”随着荷兰舰队连续打退了亚齐王国两次海上来援,击沉击伤大小船只四十余艘。 待九月初时,荷兰东印度公司已经往急水湾运送了两批物资和人员,巩固和加强了这个新占据点的防御。至此,荷兰人在马六甲海峡的南侧,终于建立了一个稳固的殖民点,极大地改善了荷兰东印度公司往返远东地区的航线安全。 曹雄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拉着一船满满的战利品,经巴达维亚,新乡堡,返回汉洲。 “舅父,坤叔,内陆虽然广阔,但土地贫瘠,非十数年的持续投入,才能承载更多的人口。而汉洲东部及东南部,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足以养数百万民众。更重要的是,我们控制了汉洲北部和东北部,那么整个东部和东南沿海均为安全所在,不虞敌人大举侵犯。” “当然,目前大规模开发东部沿海,我们还力所不及。但我们现在,必须提前建立若干补给点,一步一步地朝东部沿海发展。只有在未来几年占据并开发了东部沿海膏腴之地,我们才会具有一个大国发展的基础!” 曹雄和俞福坤被齐天这个“大国”的说法震惊了。汉洲目前人不过万数,城不过三座,甚至就连像样的水师舰队都没有,竟然敢妄想做“大国”的梦想。 但汉洲经过一年多的发展,就建立了许多基础工业,能制造火枪大炮,还能生产一百吨以下的运输快船,海防要塞正在逐步完善。 以前设想的三年自保,五年起步发展的目标,现在基本都将实现。那么,“大国”在不久的将来,也未尝不能实现! “小天,你是不是怕汉洲东边一片被别人占了?”曹雄笑着问道。 齐天点点头,“也有这种考虑。现在,荷兰人肯定知道我们的具体位置了。万一哪天,他们突然想在汉洲来插一脚怎么办?建业城这一带,是咱们占了。可汉洲广大,尤其是东边沿海一带,气候环境可比建业城这边强多了。要是被荷兰人占了,那我们以后的发展壮大,肯定是一个障碍。” 齐天记得荷兰东印度公司曾经派出过船只,对整个澳洲进行了探索。他们先是发现并描绘了澳洲西部的海岸线,继而在1642年,1644年,阿培尔?塔斯曼受荷兰与印度总督的两次派遣,相继发现了塔斯马尼亚岛和“新西兰”,以及澳洲北部沿岸长达3500公里的海岸,证明了“新荷兰”是一个统一完整的大陆,“南方大陆”的南、西、北三面基本被探查清楚,东部沿海还是一个谜。 到了1770年,英国航海家詹姆斯?库克受英国政府派遣,对大洋洲开始探查。他在南纬38°附近发现了一片陆地,即澳洲的东部海岸地区。 后来,又在南纬10°5'看到一个海角和一片小群岛,命名为约克海角和约克群岛。他在约克群岛之外发现了宽阔的托雷斯海峡,海峡向西通往大海。这证明了:库克船队经过的海岸是澳大利亚的东部海岸,约克角是澳大利亚的北端。 库克的探险航行,查清了澳大利亚东部海岸的走向,验证了托雷斯海峡的存在,证明了新几内亚是一个大海湾。如此,东部比较明确的海岸线与17世纪末期和18世纪初荷兰人等所发现的澳大利亚西部海岸一起合成一个基本完整的大陆轮廓,至此证明了南方大陆——澳大利亚的真实存在。 但是,在曹雄、齐天等一群明人提前在澳洲北部建立了殖民点,并大量移民来此。那么,蝴蝶的小翅膀,会不会也提前扇动两下,将荷兰人的目光转移到汉洲大陆上来? 虽然,荷兰人重商,对汉洲大陆上比较荒凉的环境不感兴趣,但也不排除,他们以后为了遏制曹雄、齐天势力的发展,转而在汉洲建立一处或者几处殖民点。 所以,汉洲必须要向东边那片宜居地区,慢慢扩展过去,不给后来者有插脚的地方。 “为何不向汉洲西边发展?”齐大江小声的问道。 “西边都是荒漠和沙子。”齐天说道。虽然他知道,汉洲西边有蕴藏丰富的铁煤金等矿产,但对于目前来说,仅靠黑山城和新淮安附近的煤铁等矿产,已经足够满足汉洲的发展了。 另外,在黑山城西南侧山谷,汉洲探矿队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金矿。齐天第一时间安排入驻了五十余乡兵,并封锁了整个山谷,确保金矿的消息不扩散出去。 第一百章 郑芝龙的“善意” “已经找到他们了?”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路易斯·达斯马里纳微笑的看着远东舰队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 “是的,总督阁下!”罗尔?沙伊特上校正色的回答道:“已经知道那伙海盗的大致位置,而且,我们还抓来了他们的两个水手。” “他们有多少人?” “据抓来的水手招供,那伙海盗有两千人左右,大部分都是农夫和工匠,武装力量应该在三百左右。那两个水手还说,他们聚集在巴达维亚以南一个大陆上。……但我们认为,那应该是一个大岛,荷兰人曾经去探索过,地方比较荒凉。”罗尔?沙伊特上校。 “假如我们现在派出一支分舰队,可以把他们全部捉住吗?”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满意的点点头,终于有那伙海盗的确切消息了。 “呃,总督阁下,我想,我们应该先派出一艘探索船过去。因为那两个抓来的水手,明显不是专业的领航人,有些航线需要印证,同时,那伙海盗的聚集地,我们也只是得到了一个大概位置。所以……” “所以,我们还需要等待几个月?”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有些生气,满以为得到了海盗的消息,就可以立即派出一支分舰队,将他们一网打尽,充分展示西班牙王国的威严。可现在听到海军指挥官说,他们还要进行详细的确认航线和位置。好不让人懊恼! 但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知道,在茫茫大海上,走一条未经证实的航线,是有一定风险的。出动远征舰队,你需要携带大量的物资和人员,如果这条航线存在错误,或者使得远征舰队迷航,那么对于舰队的船只和人员来说,是个巨大的灾难。 “那就立刻安排一个优秀的船长,去探索这条通往复仇的航线,找到那伙卑鄙无耻的海盗藏身之处!”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大声的命令道:“西班牙王国的荣誉不允许被玷污太久,去找到他们!” “遵命,总督阁下!”罗尔?沙伊特上校肃容答道。 东印度群岛,巴达维亚,总督府。 总督安东尼?范?戴曼正在详细听取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和远征舰队司令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的汇报。 与亚齐王国的战争,已然告一段落了,远征舰队在大量击沉击伤亚齐海军船只后,已经迫使对方无力再派出援兵,夺回他们的急水湾城。荷兰东印度公司,在马六甲海峡的南侧,成功的锲入了一颗钉子。凭借其强大的海上力量,不断积压葡萄牙和当地土邦的势力,最终控制马六甲海峡,那是大概率事件。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你和你的舰队做得非常好!我会在向公司董事会汇报远东发展状况的时候,浓重地提及你的贡献!”安东尼?范?戴曼总督微笑的说道。 “总督阁下,感谢你的肯定和赞扬。”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矜持地说道:“这次征服亚齐的军事行动,多赖总督阁下的英明畴策,还有范迪克上校的前期规划布置。哦,还有我们的英勇的几位船长和众多水手。” 安东尼?范?戴曼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故意漏掉了陆军夺取城市的贡献,显然是在轻视他们。虽然,远东地区的陆军,几乎都是来自欧洲各国的雇佣军,但他们毕竟也是公司的雇员不是? “哦,对了,我们的仆从,那个朝,他们的战斗贡献如何?”安东尼?范?戴曼问道。 “朝,他们很勇敢!”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不由想起当时,舰队突然遭遇到码头18磅重炮轰击,己方船只都要准备后撤,以躲避炮火,但曹雄却带着他们的两艘武装商船英勇的冲了上去。 “勇敢?……仅仅是勇敢?” “呃,是的,总督阁下。”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回答道:“他们的作战技能非常业余,火炮击发的准确率,哦,他们应该是没有准星,表现得像一群幼稚的儿童!” “哦?”安东尼?范?戴曼不由轻笑起来,一群原来的海盗,即使驾驶着武力强大的战船,其表现能力,仍旧是业余和低下的。 “那他们派出的登陆部队,是不是依旧业余?” “不!他们的陆战队,还是比较有战斗力的。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可怜的陆军,说不定会被赶下海。”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对那天黎明前的码头战斗,一直耿耿于怀。要是当时听信了那个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的建议,撤退返回巴达维亚,那么,就不会有后来的夺取急水湾城,以及现在的荣耀。那些雇佣军,真是表现太糟糕了。 安东尼?范?戴曼皱了皱眉,心里不由对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产生了一丝不满。你们海军没有这个必要吧,为了贬低陆军的一无是处,而故意抬高一群海盗的战斗力。在远东这里,不论是海军,还是陆军,都应该是公司有力的支点和威慑力量。 看来以后,需要好好调和巴达维亚海军和陆军之间的矛盾,为了公司利益,为了联省共和国的利益,不能再让两方彼此敌视,互相拆台。 十月二十五,新生岛(富国岛)。 曹雄带着“开拓号”、“兴汉号”、“兴业号”三艘大船远远的停靠在新乡堡码头外,然后搭乘小船登上了岛。 “郑家来人了?”曹雄在码头边,听到胡平江说到郑芝龙十几天前派了几个人,找到了新生岛,并言及,要和曹雄谈合作的事。 “来的人叫郑彩,是郑芝龙的从子。在岛上十几天,除了睡觉,就是在林子里打猎。”胡平江笑着说道:“真不知道,郑家这位小爷,是来找俺们谈事情的,还是来玩耍的。” “走,见见他!”曹雄没有再多言语,迈步朝新生堡走去。 新生堡建在岛屿的最南侧,位置大概在后世越南富国岛南的安泰镇。整个规制是一座典型的小城堡,方圆五百米左右。由于曾滞留了大量的移民在此,胡平江便充分利用这些庞大的人力,在五个月时间,硬生生的建起了一座小城,城墙、垛口、望楼、炮位,所有防御设施几乎都已完备。 在所有汉洲管理的几个地方,新生堡竟然是第一个完成所有防御设施的城池,即使最早的建业城,城墙仍旧是一个半拉子工程,距离完工,还需不少时日。 城内还有大量的临时木屋、砖石仓库、兵营、居民住宅,最高可以容纳五千多人。 “你就是曹雄?”郑彩看着面前一脸风霜的大汉,眼睛直直地逼视着自己,心下有些凛然,枭雄之辈呀! “俺就是曹雄。”曹雄沉声说道:“郑芝龙派你来,要跟俺谈什么?” 郑彩眉头皱了皱,对方直呼大伯名谓,显得毫无敬意,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可以随时切断你们的移民路线? “谈合作。”郑彩淡淡的说道。 “怎么个合作?” “你们要人,我们不拦你,甚至可以帮你们把人送到这。”郑彩缓缓地说道。 “俺们需要付出什么?”曹雄想着,如果,郑芝龙只要银子,那倒好说了。 “人可以帮你送到这儿,每个丁口十二两银子。”郑彩说道。把饥民拉到这儿,返回的时候,还可以从真腊、占城弄些特产回大明,算是又开辟了一条商路。 “还有呢?” “我们会运些大明的物产来这里,你可以将其转卖巴达维亚。”郑彩说道。 之所以郑芝龙会有这个要求,并不是想平白便宜曹雄。他还有一个目的,大量倾销大明物产至这个岛上,然后再由曹雄转运至巴达维亚,籍此打击荷兰人的贸易链条,削弱荷兰人的经济实力。 当然,其中还有一层挑拨的含义,曹雄大量转卖大明物产,将以前本该由荷兰人赚的钱,让他给赚了。荷兰人势必会因为经济利益,与曹雄起冲突。 “你们就不怕俺们没钱支付你们运人的费用和货物的费用?” “你们一船一船地将大明物产拉但巴达维亚,还怕没钱!” “万一,俺们赖账呢?” “赖账?呵……,除非,你们不再需要人口了!” 曹雄一时琢磨不透,郑芝龙到底想要做什么。诚如齐天所说,任其汉洲发展壮大,最终因实力增长,免不了与荷兰人碰撞冲突。等汉洲与荷兰人互相削弱后,郑芝龙仍旧做他的大明海王。 “俺们自己去大明招揽流民呢?” “……当然可以。”郑彩晒然一笑,即使你们自己去招揽流民,难道就能阻止我们安插眼线到你们汉洲? “你们不会跟俺们前脚刚谈完合作,后脚就跟荷兰人说去了吧?” 郑彩有些无语了,我们就算真的想让你们与荷兰人起冲突,那也得等几年,让你们的小身板再长大一点吧。 郑彩与曹雄谈完后,不再停留,立刻乘船返回泉州,向郑芝龙复命。 既然,郑芝龙不再阻拦汉洲船只北上,曹雄立即带领所有船只,也离开了新生岛,前往大明。 这一次,他们将去山东半岛,择机收拢昔日的乡梓和亲人。 第六十八章 路德维德的回报 “礼品?……什么礼品”曹雄见路德维德笑眯眯的模样,心下疑惑,该不会送自己一个西洋女子?就如同在苏禄国时,送到他房间的土女? “你以前不是要求购买一艘盖伦船吗?”路德维德看着曹雄露出一副奇怪表情,不以为意,“现在,公司有一艘服役四年的盖伦船,可以出售给你。……当然,上面的火炮,你需要另外购买。” “是吗?”曹雄顿时有点喜出望外,自己来的时候,还准备再次提出购买盖伦船,以充实汉洲的海上武装力量和运输能力。结果,自己还没开口,路德维德居然先提出了可以售卖大船与他。 “当然!”路德维德看着曹雄欣喜的神情,很是得意,“这是我在公司委员会据理力争,才有这种决定做出来。曹,你要知道,东印度公司的运力非常紧张,每一艘船都是公司最为宝贵的财富。” “呵呵……”曹雄咧嘴笑着,“路大人,你放心,俺不会忘了你的这份情。……以后定有重谢!” “……”路德维德哑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没有想着要跟你索求好处。……好吧,曹的礼物永远都是那么让人无法拒绝。 “俺们什么时候可以得到这条船?”曹雄高兴了一阵,随即问道。 “如果你想要的话,现在就可以。……它此时正停靠在港口,刚刚做完船只的日常维护保养。嗯,就像新的一样!” “路大人,你的意思,……我付钱买下了,可以随时开走?”曹雄有些意外的惊喜,如果能在驶往大明的时候带上它,最起码可以多装运些货物和人口。 “当然,只要你把钱支付给公司,并且还能开得走。”路德维德笑着说道,一艘新购的船只,最起码你要派人上船熟悉一个月,并不断的进行海试。至少,你也需要三个月左右,才能熟悉并操纵这艘船。 “这船卖多少钱?” “两万五千盾。” 曹雄心里默默的换算了一下,两万五千盾,大概五千多两银子,拉一船香料跑一趟大明,就可以赚回来了。从大明返回的时候,还可以装运更多的人口和货物。荷兰人既然能将船卖给老子,那老子就能把船开走。 “船上以前的军官和水手呢?可以雇佣他们几个月不?”曹雄问道。 “啊?”路德维德愕然,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你们这是有多急需要这艘船! “我想,应该可以吧。只要你们付的出足够高的薪水。” “那就麻烦路大人,俺明天就把这艘船的银钱准备好,给你送过来。船上以前的军官和水手,也一并雇佣下来,……就暂时雇佣他们六个月吧!” “曹,你为何如此急切的要这艘船?”路德维德好奇地问道。 “俺们以前那些船,太小了,跑一趟大明,少赚很多银钱。……而且,那几艘船,武力也太弱了。七月间,不是要跟你们去打那亚齐嘛,早点能操纵这艘船,正好加强一下俺们的实力!” “嗯,曹,你想的可真远!”路德维德赞了一句,接着突然冒出一句:“如果,我们再卖给你一艘船,你想要吗?” “当然想要!”曹雄被惊了一下,怎么着,你们荷兰人,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 “两个月前,公司在印度海域附近……救起了一艘葡萄牙人的盖伦船,现在城外的舰队码头停着。你有兴趣吗?”路德维德认真的问道。 其实,那艘所谓被救起的船只,是荷兰东印度公司在印度海域附近,打劫了一艘落单的葡萄牙船。他们将船上的生丝、茶叶等货物,全部转运到东印度公司返回欧洲的船上,而那些可怜的葡萄牙人,则被荷兰武装人员押解着,将船开到了巴达维亚,最后被送到了城外的采石矿场。 曹雄根本就没注意到路德维德脸上一丝奇怪的表情,高兴地直搓手,“路大人,你说的是真的?……还要再卖给俺一艘船?” 路德维德肯定地点了点头,那艘船反正也是取自葡萄牙人的,卖与曹雄,还可以为公司获得一笔不菲的收入。 今天,路德维德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地将公司旗下的船只卖给曹雄,一是,想回报曾经的救命之恩,以及因曹雄几次切实维护了公司利益而让他赢的了脸面;二是,因为巴达维亚总督亨德瑞克?布朗维尔要离任了。 新来的总督安东尼?范?戴曼,一个路德维德并不熟悉的人物,听说,已经从阿姆斯特丹启程来巴达维亚的路上了。不出意外的话,四月或者五月间,就会到来。那个时候,很多人员和事务必定会有一次较大的变动。 虽然,依靠本土家族的政治势力,路德维德并不担心,新来的总督会对他形成威胁。但,有些事情,总归是有可能受到限制的。比如说,售卖一些颇具武力威胁的武装商船与外人,而且还是两艘。 不过,路德维德在巴达维亚的日子也不多了,最多还有一年,他也会返回阿姆斯特丹。那么,为什么不在这一段权利真空期内,为自己,为家族,获得一些额外的利益呢!他相信,曹得到了这两艘不错的船,一定会有所表示的。 因为,曹是一个比较大方的朋友。半年多来,路德维德前后一共收取了曹雄近三万多盾的“礼品”,使得他在考虑荷兰东印度公司利益的时候,迫切地想通过某种途径,去补偿曹雄。 那么,现在他一次性地卖给曹雄两艘盖伦大船,补偿曹雄后的满足感,让路德维德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欢愉。同时,也对曹雄后期的表示,充满了期待。 曹雄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开了路德维德在官邸。 “他以后会成为公司的威胁吗?”路德维德轻轻的说道。 “不会,先生。”管家安里·克雷多摇摇头说道:“公司在东印度群岛这里有雇员上万,武装人员也有八千多,商船和战舰也有三百多艘。……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们。即使,就是那个强大的明国,也不能!” 路德维德点点头,表示认可。在这个时期,东印度公司正处于扩张上升期,没有任何国家和势力,可以威胁到它的安全。 “也许,我们为公司扶持了一个坚强可靠的帮手!”路德维德自信地说道。 “老胡,现在这就是咱们的船了!”次日,曹雄便带着人,迫不及待地来到了码头。在路德维德派来的商务人员陪同下,仔细查看了一番那即将购买的盖伦船。 “好船!”胡文进站在船首甲板上,赞叹一句。 “不过,曹爷,咱们哪来这么多水手驾驶这船?刚才听那个红毛鬼介绍,这船至少需要九十多人来操持,还有三十门火炮,要算上炮手的话,整艘船就需要近一百六七十的人手!” “我把原先船上的人都雇佣下来了,……六个月。”曹雄叹了一口气,“咱们必须尽快能熟悉并操纵这艘船,可以从其他船上抽调些人过来学着。至于其他船上空下的位置……” “老胡,上次从广州搜罗了一百多疍民,还有多少人滞留在这里?” “前几日,牛进民拉走了四十余人,还剩下六十来个。”胡文进想了一下,说道。 “让他们全部上船填补位置!”曹雄断然说道:“招揽他们回来,就是为了补充水手的。……至于炮手嘛,先雇佣这里的西洋人。如果建业城派船过来拉运人口物资,你让他们带话回去,训练一百多个炮手出来!” “建业城好像没有12磅以上的舰炮吧?” “俺去找路德维德,向他讨几门,给建业城做训练用!……你再寻几个有经验的炮手,弄到建业城。” 第一零一章 往东! “货物装运完毕!董大哥,你签个字画个押吧。”建业城码头,袁大仲笑嘻嘻地递给董风山一张货物清单。 “老子可没点数!”董风山随手就在货物清单上签名画押,然后扔给袁大仲:“要是运到了北口堡少了哪样,回头找你算账!” 北口堡,是在十月初的时候,由董风山带着“飞鱼2号”往东探索时,建立的一个补给点。距离建业城的以东大约六百公里,位置在今澳洲北部戈夫半岛的纽兰拜小镇。 在随后一个月的时间里,建业城往这个被命名为北口堡的营地,运输了大量的建筑材料,同时,还迁移了一百二十个居民到此进行建设。 这些被迁移的居民得到汉洲民政府的承诺,只要完成北口堡的初始建设,留居时间达到一年,他们可以根据自身选择,要么返回建业城,可以得到民政府提前分配的三十亩土地。或者,定居北口堡,分配土地不少于五十亩(自己垦殖)。同时,他们将会拥有优先分配媳妇的权利。 北口堡的定位,就是未来通往东部沿海的若干补给点之一。该地的居民主要工作重心,就是多种些瓜果蔬菜,为往来船只和人员提供日常补给。至于粮食,能自给最好,不能自给,无非就是过往船只携带粮食,囤积于此。 “飞鱼2号”是汉洲造船场建造的第二艘飞剪船,满载排水量提升到七十吨。鉴于第一艘飞剪船的使用反馈,船上不再安放火炮。 飞剪船自身超快的速度,敌船即使发现了它,也可以凭借速度优势,轻松甩掉敌船的追击。安放几门火炮,估计心理作用远远大于实际作用。而且,船身本身狭窄,再放置了火炮,极大影响甲板的使用面积。 “飞鱼2号”离开码头,朝东北方向驶去。他们将越过一处深入海湾的半岛(科堡半岛),然后径直往东行驶。大概三天后,就可以到达北口堡。 董风山坐在船舱里,与两个少年拿出绘制的海图与一张笔绘的汉洲概图进行比对着。 汉洲概图,是齐天根据记忆,将后世整个澳洲的大致全图画了出来。董风山除了向东探索合适补给点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和随船的两个少年,对这副汉洲概图进行比对和修整。 “黄铭方,张琪生,你们两个娃子,还真的让俺好生羡慕!”董风山放下海图,笑着对两个少年说道:“大总管画的地图,与俺们一个月以来绘制的海图,仅仅只有几处差别。有时候,俺真的以为大总管曾经来过这个大陆。” “老师说,他是根据一个夷人的口述,画的这个图。想必,那个夷人一定是个传奇的航海家,居然将这么一块巨大的陆地,围绕了一圈!”张琪生放下笔,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我以后,也要去做一个航海家,去发现这世界未知的陆地和岛屿。” “得了吧!”黄铭方拍了拍张琪生的肩膀,“要做一个航海家,先把咱们汉洲东边一片探查清楚喽!” 董风山他们一行到了北口堡之后,稍事修整,将会继续东行,跨过一个巨大的海湾,到达一个呷角(约克角)。然后顺着海岸线南下,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补给点后,便返回北口堡。 “飞鱼2号”经过大半天的航线,在傍晚的时候,越过了那个深入海湾的半岛,开始调转方向,往东行驶。 “发现一艘大船!”瞭望手突然大声喊道:“前方东北方向约三里处发现一艘大船!” 董风山闻言,立即出了船舱,一手扶着船舷,一手举着单筒望远镜朝东北方向观察。 傍晚的霞光之下,一艘西洋大船正朝着他们驶来,想必也是发现了他们这艘飞剪船。 “葡萄牙人?”张琪生问道。 “有可能。”董风山死死盯着驶来的西洋大船,心里极速地计算双方接近的时间和距离。 “往南转向!”董风山大声喊道。 “往南,要撞海岸了!”黄铭方低声说道。 张琪生瞪了他一眼,董风山是跑老了船的,岂能轻易撞礁搁浅。 发现并试图拦截“飞鱼2号”的西洋大船并非是葡萄牙人的,而是西班牙菲律宾舰队的主力战舰之一“圣劳伦斯号”。它是在十月初的时候,从马尼拉出发,经巴拉望岛,过婆罗洲(加里曼丹岛),然后趁夜越过巴达维亚,沿着稍离爪哇岛的海岸线,一直往东行驶,探索汉洲位置所在。 由于是根据几个捕捉水手描述绘制的海图,导致“圣劳伦斯号”一不小心驶过了帝汶岛,到达了后世诞德纳岛附近。上岸补充了些淡水,并修整了一日。然后,调转方向,往南驶来。 结果,在傍晚的时分,“圣劳伦斯号”就要快接近一片陆地时,他们发现了“飞鱼2号。” “冲过去,捕获那艘小船!它一定是那群海盗的船!”“圣劳伦斯号”船长安东尼·戈德斯坦大声地命令道。 只要捕获了这条小船,肯定能获悉海盗确切的藏身之处。那么,这次探索活动,就可以圆满结束了。 那艘小船开始往南,试图贴着海岸线行驶。“圣劳伦斯号”很快与它接近到了八百米的距离。小船非常灵活地在海岸边穿梭着,现在,它已经开始往东逃去。按照速度计算,“圣劳伦斯号”可能无法在它的前面堵住它的去路。 “转向东南!……开炮警告他们!”船长安东尼·戈德斯坦命令道。 “轰!轰!轰!……”几发炮弹落在了“飞鱼2号”的左侧一百多米的地方,激起几股水柱。 “狗日的,还开炮了!”董风山骂了一句。然后继续吩咐水手,转换船梶纵帆,准备加速逃离。 “飞鱼2号”在那艘西洋大船斜插过来之前,飞快地冲到了前面,将它抛在后面。其间,无数的炮弹在它的四周落下,让整个“飞鱼2号”上的所有人心跳不已。他们这艘小船,只要捱上几炮,肯定会被人家留下来。 随着“飞鱼2号”的速度越来越快,射向他们的炮弹,也是越来越远,最终将敌人甩在了视线之外。 “它怎么跑这么快?”船长安东尼·戈德斯坦惊讶地看着那艘小船逐渐消失在远方,不由地看了看自己的大副。 “那一定是艘最新型的快船!”大副说道:“我从未见过速度如此快的船!……船长,它或许是那群海盗发明的!” 安东尼·戈德斯坦一愣,随即明白了大副的意思。捉住那群海盗,不仅维护了西班牙王国的荣誉和尊严,而且,他们还能得到一种新型快船,乃至它的建造方法。 “我们必须找到他们!”安东尼·戈德斯坦坚定地说道:“他们应该就在附近了。而且,我确信,那艘快船来的方向,就是他们的藏身之处!” “圣劳伦斯号”调转船头,朝着那个深入海湾的半岛驶去,入夜时,到了半岛的内侧寻了一处岸边,暂歇一晚。 次日天明,顺着海岸线开始慢慢搜寻。 何清百无聊赖地扒在船舷处,看着巨大的渔网抛向远处,稍事停留了七八分钟,随着一声“起”,几个水手奋力地拖着渔网。 “做什么呢?大白天做梦呢!”一只大脚踹在了何清的屁股上,力量很轻,透着一股善意的提醒。 “轻一点,刘头。把我踹到海里了,你们还得费力捞我!”何清懒懒的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被他称为刘头的老水手。 作为郑芝龙派来的探子,何清还是比较称职的。不到五个月时间,基本就把汉洲的情况摸透了,包括他们的头领有哪些,人口有多少,武力如何,船只有多少…… 但是,探明的消息,如何传递出去,那可是把他难坏了。听说前一阵子,汉洲接连在巴达维亚走失了三个水手。因此对于出海的水手越发控制的严格起来,去往大明移民的水手,几乎都是在汉洲有了家小的人,至于跑巴达维亚的水手,那也是最早两批来汉洲的移民,并且都成了家。 如今,何清也与众多移民男子一样,有了娶媳妇的心愿。娶了媳妇成了家,那么他就可能成为一个跑巴达维亚运输船的水手,如果,再有了孩子,那么,就可能登上去往大明的船只。 抛弃家小?别逗了,老子在泉州可是有老婆孩子的。汉洲这边分发的媳妇,都是些什么货色! 怪模怪样的波斯女奴,明显异于汉人的亚齐妇人,而真正的大明女子,还不到两千人。 听说,汉洲正在计划去马六甲、柔佛采买女子,那两地有不少大明后裔,算是与汉人血统比较接近。汉洲这破地方,娶媳妇真的是太难了。就冲这,他们比郑芝龙郑大都督的发展潜力弱了不止一点。 背靠大明,拥兵数万,船只亦是数千,郑芝龙作为大明的海王,可谓名副其实。 “有大船!”突然有水手大声喊道。 何清与刘头悚然一惊,抬头朝东北方向望去,只见,一艘西洋大船,张着巨大的风帆,径直朝他们这艘渔船驶了过来。 第一零二章 建业城的意外“来客” “都特么的愣着干什么!”刘头最先警醒过来,大声吼道:“升帆,升帆!” 七八个水手慌乱地跑到船舯,使劲地拉起风帆。 “来不及了,划桨!”何清冷静地说道:“所有人去划桨!” 升帆,最起码要花五六分钟,然后,还要调整风帆方向,捕捉风力,弄完所有一切,那艘西洋大船估计已经逼到跟前了。 “对!对!对……,不要去弄帆了!全都过来划桨!”刘头经何清提醒,又大吼着水手赶紧划桨。 “这个时候了,还拖个屁的渔网!”何清看见三个水手还在使劲地拖拽渔网,破口大骂起来。 “扔了渔网!”刘头看到那艘西洋大船,离得更近了,心里有些着慌。 何清眼见那三个水手拽着渔网,有些不知所措,从船舷处抓起一把刀,“岑”地一声,拔了出来,三下两下就将渔网砍断。 “全都来划桨!” “圣劳伦斯号”上的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发现一艘渔船后,不禁大喜过望。 有渔船,就意味着附近有港口和码头,那么,海盗的窝点就在这里了。 望远镜里,那艘小渔船正在慌乱地准备逃跑。嗯,可以让它逃走,引领着我们找到他们的港口。或许,我们可以给他们一些压力。 “开炮,让他们动作稍微快一点!”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微笑地命令道:“注意,不要太吓着他们!” “轰!轰!………”两发炮弹落在了渔船的附近,惊得船上的水手更加慌乱,划桨的动作也变得僵硬起来。 “不要慌,按照节奏来!”何清心里也是有些怕,特么的哪来的西洋大船,汉洲的敌人?瞧着架势,肯定是一艘拥有三四十门火炮的三层炮舰,就目前停靠在船坞保养的几艘“破浪号”,上去就得被虐。就是不知道,码头那几个炮台,能否对付的了这艘大船。 “哪里打炮?”张甲文正半躺在1号炮台的一张躺椅上闭目养神。猛然间听到海湾里响起火炮的声音,一骨碌爬了起来。 “不知道。”一个炮手茫然地答道。 “不知道?你特么的不会爬到瞭望台去看一看!”张甲文气得一脚踹了过去。 那个炮手迅速跑了出去,登上附近的瞭望塔。 “集合!全体集合!”张甲文不管那个查看情况的炮手,大声地嘶吼道:“戒备!……火炮准备!” 整个1号炮台的四十多名炮手立刻奔向各自的炮位,装弹手吃力得从弹药库搬运火药和各种炮弹。 “队长,一艘西洋大船正在海湾里追逐我们一艘渔船。”道瞭望塔观察情况的炮手跑了回来。 “只有一艘西洋大船?” “只有一艘!” “难道是葡萄牙人来了?”张甲文自言自语道:“一艘船就敢来,太瞧不起人了!……那老子非把你留下来不可!” 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看着那艘渔船飞快地朝着一个呷口逃去,命令水手继续跟进。 何清看着后面的西洋大船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立时明白过来,对方是想通过己方的渔船,发现建业城的港口。 他嘴里动了动,还是忍住了没说。一艘西洋大船,想必建业城应该可以应对的了。 “注意,敌人可能会有炮台!”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大声地说道:“领航员,随时注意观测水深变化!” 那艘渔船已经驶向了海湾深处,在这里,海湾开始变得狭窄,两侧有高大的山岭,如果设置炮台的话,会让贸然驶进来的船只遭受巨大的损失。 又往前行驶了一段,望远镜里出现了一段木质栈桥,对方的港口到了! “不要急,放近了再打!”张甲文拖着一只残脚,在几个炮位后面走动着,并大声地说道:“所有人听我命令!……一会咱们给它来个惊喜!” 距离码头只有七百米了,“圣劳伦斯号”没有遭到任何攻击。 “难道对方没有炮台?”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有些疑惑,命令水手再往前行驶一段。 六百米了,还是没有动静。敌人甚至连一门4磅的火炮都没有吗? “再往前!”安东尼·戈德斯坦命令道。如果敌人真的没有炮台,那不妨冲到码头前,对敌人进行一次炮击,让他们领略一下西班牙海军的威势。 1号炮台里,几个信号手全都扭头看着他们的海防队长,等待着他的命令。 五百米了,“圣劳伦斯号”似乎犹豫了一阵,然后又小心地往前行驶。 四百五十米! “开炮!”张甲文大声地命令道。随后几个信号手转身,大声地喊道:“开炮!” “轰!轰!轰!……”十几门不同规制的火炮几乎同时响起,码头1号炮台上方升腾起一股股浓烟,整个地面也剧烈地震动起来。 在“圣劳伦斯号”所有水手惊恐的目光注视下,至少三发炮弹狠狠地击中了船身。船舷下方,瞬间被破开三个大洞。令人庆幸的是,全部在水线之上。 “敌人炮台!码头正前方!”瞭望手大声地喊道:“至少有十二门火炮!……有18磅重炮!” “转向!退出去!”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大声地命令道。狡猾的海盗,居然欺骗我们驶到这么近的距离才开炮! “圣劳伦斯号”众多水手,训练有素地开始调整风帆,在狭窄的海湾里,努力地调转方向。 “轰!轰!轰!……”码头炮台又齐射了一轮。这次,有两发炮弹击中了“圣劳伦斯号”的船梶,飞溅的碎木,将四个水手放倒在甲板上。 “该死!这群海盗肯定是提前标定了射界。……火炮打得如此之准!”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低低地咒骂着。 “圣劳伦斯号”在海湾划了一道弯弯的弧线,在靠近海岸边,堪堪调转了方向,朝外海驶去。同时,它也不忘朝码头进行了一次猛烈地还击。 此时,码头1号炮台又进行了一次齐射,有四发炮弹击中了“圣劳伦斯号”的船舯部,打得操作台碎木飞溅,其中一发炮弹射中了风帆,将帆布破开一个大洞。 “换链弹!”张甲文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射击效果。此时,他突然醒悟过来,如果将敌船桅杆或者风帆打落,或许,可以俘获这艘西洋大船。 “圣劳伦斯号”开始加速逃离,虽然船上有三十多门火炮,可是要跟岸防炮台对轰,那就是太傻了。 “轰!轰!轰!……”敌船用船梶的火炮又进行了一次齐射,打得码头碎石飞裂。好在所有炮位都处于半掩式防护之下,除了一个倒霉蛋被碎石打中肩膀,并无人员损失。 众炮手看见敌船狼狈逃窜,信心大增,开始按照平时的训练,有条不紊地装药,装弹,射击,清理炮膛。 随着“圣劳伦斯号”逐渐驶离海湾,码头炮台的射击效果也是越来越差,最后,仅剩12磅炮和18磅炮进行射击。直到船只脱离射程,码头炮台才停止了射击。 “什么情况?”听到码头炮台的轰鸣声,俞福坤立即带了一队陆战队士兵赶了过来。 “有一艘西洋大船闯了进来,它还在海湾炮击了咱们的渔船。”张甲文说道。 “可以确定是哪家的船?荷兰人的?还是葡萄牙人的?”俞福坤问道。 “不能确定。对方没有悬挂标识。但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荷兰人的船。” “葡萄牙人找上门了?”俞福坤不由生起一丝担忧,“那新乡堡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所有人都认为闯入的敌船是葡萄牙人的,他们可能是发现了新乡堡,而恼怒汉洲肆意侵占他们的帝汶岛,所以派船过来宣威报复汉洲本土。 “派飞鱼1号过去看看,顺便送些军械过去。”齐天是在码头炮击的当天下午,才获知此事,并立刻和俞福坤商议,紧急支援新乡堡。 三天后,“飞鱼1号”携带着部分火药和建筑材料,小心翼翼地来到了新乡堡。 新乡堡的城墙已经建好,七八门火炮也架在了城头。河湾处建了一座高高的瞭望塔,在上面堪堪可以看到密林外面的海岸,可以为新乡堡做第一时间预警。 “俺们新乡堡没见到任何葡萄牙船只呀!”陈大郎听了汉洲过来的人,提及是否有葡萄牙人发现并攻击过新乡堡,不由大为惊讶。 “那也说不准是葡萄牙误打误撞,闯到咱们建业城去了。”陈大郎丝毫不担心葡萄牙发现新乡堡。即使发现了,你不在城下丢下数千人,休想摸的着新乡堡城头。 第一零三章 “出口创汇”产品 董凤山所属的“飞鱼2号”是在十一月二十日跨过一个巨大的海湾(卡奔塔利亚湾),到达后世澳洲的巴马加小镇附近,登陆上岸补充了些淡水,稍事休整。次日继续北上,经过一串破碎的小岛,午后,来到大陆的最北端(约克角),然后顺着海岸线一路南下。 在十一月二十八日,到达了一处曲折的河湾,位于后世澳洲的凯恩斯市。至此,为期十五天的探索行动结束。期间,董凤山与黄铭方、张琪生共同探明了汉洲北部及东北角海岸线的地形地貌,并绘制了详细的海图,同时也标注了几处适合建立补给点的位置,为汉洲下一步控制并移民东海岸奠定了基础。 当“飞鱼2号”在十二月十二日,返回建业城码头时,发现码头两侧的山岭正在施工建造2号炮台和三号炮台。本来这两座炮台计划在八月底完工,但大量的移民房屋建设以及黑山城通往新淮安道路的水泥硬化,都极大的影响到这两座炮台的施工。 然而在十一月中旬,意外闯入的不明势力船只,让建业城感到了一丝危险气息。于是,齐天抽调了大量的建筑工人,在码头两侧的山岭开始建造和完善2号和3号炮台。鉴于这次敌船轰击炮台,有大量碎石飞溅,而且还有一个炮位上方的水泥挡板开裂。让齐天感受到,原来17世纪的舰炮威力也是如此之大。 如果敌船更多一些,舰炮再多轰击一阵,估计炮台的护墙根本无法遮挡,必然会被炮弹砸断头顶的水泥条石。既然如此,那我们继续加厚炮台掩体,三十多厘米水泥护墙不管用,那就加厚到一米。同时炮台掩体内部增设更多的硬木挡板,避免炮击后飞溅的碎石击伤炮手。 “大总管在建业城吗?”黄铭方与张琪生来到建业城民政府大楼,找到在此实习的同伴。 “还真巧,大总管在建业城!”纪玉林笑着说道:“他在制糖场。……怎么样,出去快一个月,想必收获不少。” 纪玉林是曹雄去年第一次到大明,带回的七十多个孩子的一员,今年才十六岁。上午课堂学习完毕后,下午就在民政府农事处实习。汉洲除了那些不满十五岁的孩子,基本上都是上午学习,下午到汉洲各个部门、工坊、农田,学堂,甚至乡兵队,进行半日实习。 目前汉洲的人口规模已达到了七千多,但大部分民众基本还在实行一种军屯管理模式。这种模式在移民到来的前几年实行,自然会节省大量的管理人员,还可以培养移民的组织纪律性。 但,随着移民逐渐生活稳定,必然会向往正常的社会组织模式。由此,就需要汉洲提前培养大量的中层和基层管理人员,为建立一种与大明截然不同的管理模式,做好准备。 齐天此时正在制糖场,看着工匠正在运用泥土的吸附性使糖浆脱色。 工匠们将熬好的黄黑色的糖浆倒入一种漏斗状的瓦溜之中,瓦溜下有一口大缸。工匠们用黄泥水淋下,使得原本糖浆中黑色的渣宰掉入缸内,而瓦溜中便剩下了白色的糖霜。凝结干了,便成了白色的砂糖。 齐天一直以为,白糖是在近代以后才有的,而在近代以前都是那种黄色或者黄黑色的糖浆模样。原来,在这个时期,咱们伟大的老祖宗,就已经可以制造白糖了。 其实,工匠运用泥土使糖浆脱色,在宋应星所著的《天工开物》里就有详细描述。元明时期,还有一种白砂糖脱色处理方法,就是利用鸭蛋清的凝聚澄清法。 这种方法是把少许搅打后的鸭蛋清加到甘蔗原汁中,然后加热,这时其中的着色物质及渣滓便与蛋清凝聚在一起,漂浮到液面上来。然后撇去,而使蔗汁变得澄清,黄褐色褪去。但用这种方法脱色究竟不彻底,而且不经济。后来大概只在制冰糖时才采用这种方法。 在中国,最早记载甘蔗种植及压榨制糖的是东周时代。公元前4世纪的战国时期,已有对甘蔗初步加工的记载。屈原的《楚辞·招魂》中有这样的诗句:“胹鳖炮羔,有柘浆些”。这里的“柘”即是蔗,“柘浆”是从甘蔗中取得的汁。说明战国时代,楚国已能对甘蔗进行原始加工。 西晋陈寿所著的《三国志·吴书·孙亮传》中,有亮使黄门以银椀并盖,就中藏吏取交州所献甘蔗饧……的记述。甘蔗饧是一种液体糖,呈粘稠状,是将甘蔗汁浓缩加工至较高浓度(粘稠),便于储存食用。 唐宋时期,制糖技术逐步得到发展,一些新的技术、新的工艺相继出现,土法制取的白糖、冰糖等新品种也相继出现,同时也产生了一些制糖的理论著作。 8世纪中叶,中国制糖技术传到日本。13世纪左右,传入爪哇,成为该岛糖业的起源。15~16世纪,中国的侨民也在菲律宾、夏威夷等地传播制糖法。 北宋王灼于1130年间撰写出中国第一部制糖专著──《糖霜谱》。全书共分7篇,内容丰富,分别记述了中国制糖发展的历史、甘蔗的种植方法、制糖的设备(包括压榨及煮炼设备)、工艺过程、糖霜性味、用途、糖业经济等。 1637年初刊的宋应星所著《天工开物》卷六(《甘嗜》)中,记述了种蔗、制糖的各种方法,比《糖霜谱》一书更系统、更详尽。这些方法,在中国民间一直沿用到20世纪。书中记述的采用牛拉石辘(或木辘)多次压榨取汁的方法(压榨法),与现代的甘蔗多重压榨原理相似。在蔗汁澄清方面,书中首次总结了石灰法澄清工艺,其原理在现代的制糖业中仍有沿用。 “大总管可要尝一尝?”卜春成用木勺挖取了一点白糖,捧到齐天面前。 卜春成是今年八月,第四批从广州招揽并转运至汉洲的工匠。以前,他就是广州制糖工坊的一名工匠,但小儿的一场大病,使得家里累欠了数十两银子。听闻城外码头有招揽工匠前往南洋,便寻了去。 听闻是工匠,罗汝成二话不说,直接给了三十两银子,帮他还了债,然后将其全家五口人都装上了船。 以为卖了自己和全家的卜春成,心怀忐忑地来到了汉洲。隔离期结束后,一家五口分了一套房子,妻子进了食堂,老大跟自己进了制糖工坊。小儿跟小女,则被建业城新建的启蒙学堂招了去当学生。 卜春成来到汉洲两个月了,一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有屋住,有衣穿,有食吃,孩子竟然还可以进学。工坊里没有凶狠压榨的黑心场主,街上及居所附近也没有勒索敲诈的地痞流氓。任何事务,仿佛都是井井有条的。 就连街上走路,都有穿灰色“皂衣”的衙役吆喝着不要走路中间,给来往车辆让出位置,全部走右边。 卜春成是个感恩的人,汉洲老爷把咱们当做一个人,那咱必须要有回报呀! 瞧着以前那些工匠,把甘蔗反复碾压后,制出一桶桶褐色的糖浆,然后装运上车,送到黑山城和新淮安,作为一种改善饮食水平的福利,分发给官员、陆战队士兵、以及工匠艺人。 卜春成大着胆子,向工坊负责人提出,他可以将这些品相不好的糖浆,制作成白糖。 工坊负责人立马给了他几个工匠,与他一起试制白糖。 仅二十分钟不到,卜春成就用黄泥水分离了糖浆中黑色的渣子,制作出了半桶白糖。 “原料充足的话,一天可以做出多少白糖?”齐天伸出手指,抠了一点白糖放进嘴里,嗯,似乎比后世的糖度要低一些。但这不重要,这种品相的白糖,想必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吧。 “按现在的条件制作的话,一天约莫可以生产……一百桶吧!”卜春成估算了一下,给出了数字。 一百桶,每桶二十公斤,那就是一天可以生产两吨。 “嗯,去做吧。如果你觉得工坊里的设备和工具需要增加和改进,可以虽然向老孙汇报。”齐天指了指身边的工坊负责人,说道。 转身出了制糖场,齐天决定去找潘其风,跟他商量一下,扩大甘蔗种植面积,目前种植的一千多亩甘蔗,明显不够用。 汉洲既然可以生产出如此品相的白糖,完全可以当做一项重要的“出口创汇”产品。为此,就必须要提供更多的原料。 第一零四章 误读 “有一艘西班牙战舰经过了巴达维亚?”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听到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的汇报,眉毛一挑,“确认了吗?” “是的,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正色回答道:“公司旗下至少有两艘商船在爪哇岛附近见到过那艘西班牙战舰。虽然对方没有打出显示身份的旗帜,但我们的水手,还是可以一眼认出,那艘战舰就是西班牙人的!” “他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你们海军有结论吗?”安东尼?范?戴曼总督的表情不由凝重起来。 “我们推测,西班牙一定从某个渠道得到消息,知道我们曾准备针对菲律宾展开一次军事部署。所以,马尼拉派出了一艘战舰,试图来一次武装侦查。”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 “西班牙人会不会来进攻我们某个殖民点?” “我想,会有这种可能。毕竟,西班牙人已经经营菲律宾六十多年了,他们有大量被驯服的土人可供驱使。” 安东尼?范?戴曼总督沉思了一会,心中在评估与西班牙发生冲突的可能性与后果。 “那么,西班牙人要想进攻我们,婆罗洲几个殖民点是最有可能受到他们攻击的。对吗?” “是的,总督阁下。您的判断很正确,婆罗洲那几个殖民点是最近几年才取得的。不论是人员物资,还是城堡建设,都很欠缺,防守非常薄弱。”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要着手去做以下几个工作。”安东尼?范?戴曼总督决然得说道:“首先,立即抽调船只,补充婆罗洲几个殖民点的人员和物资。其次,安排我们的战舰巡航婆罗洲周边海域,必要的话,可以触探西班牙人的岛屿。最后,安排商务人员进入马尼拉,收集西班牙人所有相关信息。尤其是,对外军事部署的信息。” “遵命,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大声地应诺道。 “葡萄牙人袭击了我们建业城?”曹雄是在十二月底,在新生岛(富国岛)收到了巴达维亚传来的信息。 近两个月地不停往来大明和新生岛,加上郑芝龙的部分船只“帮忙”,前后一共转运了八千多山东、河北、淮北饥民。 其中有一半,居然是河北逃难至山东的难民。究其原因,后金鞑子第三次入关了。 后金此次入关则与朝鲜有关。皇太极正准备亲征朝鲜,为了防止明朝乘虚发兵,有必要对明朝进行一番打击,以进行震慑并炫耀兵威。 崇祯九年(1636年)五月,皇太极派阿济格等领兵八万出战,破居庸关入长城,直捣河北,一路狼弃豕突,与明军作战五十六次,攻下十二城,俘获人畜十几万,生擒总兵巢丕昌,后经冷口出长城北还。 后金屠戮掳掠半个河北,极大震慑并削弱了河北的明军。几个月后皇太极亲征朝鲜,两个月后就征服朝鲜并班师。朝鲜因无法指望大明援救,因此,彻底臣服后金。 大战过后,无数河北民众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而大明各级官吏无力救助,导致大量河北流民进入山东乞食,饿殍遍地。 如今,整个新生岛就是一个巨大的难民救护所,除了新生堡集满了众多饥民,城外也是数千席地而居的移民。 曹雄等人一边让众多饥民修养身体,等待转运至巴达维亚,一边组织身体尚好的移民在新生堡以北十余里处河湾另建一堡——招明堡,位置大概在后世越南富国岛的杨东镇。 “葡萄牙人就来了一艘船?他们有没有袭击新乡堡?” “听说,就来了一艘船,被码头的炮台打跑了。……奇怪的是,新乡堡没有遭到袭击。”罗大奇说道。 曹雄摸着下巴细细的琢磨着这个事。新乡堡就在帝汶岛,葡萄牙人难道没发现?他们为何反而跑到了汉洲本土,袭击了建业城。虽然,没造成任何损失,但这也意味着与葡萄牙人处于战争状态了。 那么,俺们要不要也去袭击一下葡萄牙人的地盘。可是,俺们才从蚝镜(澳门)又弄了些夷人工匠回来,打了它,以后就不能来这里了。而且,蚝镜码头布置了不少炮台,俺们这几艘船过去,肯定碰一鼻子灰。 现在与葡萄牙人起了冲突,以后来往广州,会不会遭到蚝镜的葡萄牙人袭击? 要不这段时间,就让郑芝龙的船帮俺们汉洲运人来新生岛,俺们自己的船集中运送移民回汉洲。 “汝成,你派个人去广州,找到周二贵。让他与郑芝龙的人联系,未来一段时间,由他们的船运人,银钱在新生岛交付。”曹雄转头朝罗汝成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俺们要加紧将移民运回汉洲了。……狗日的,别到时候,被人家堵在半路上!” “大总管,后面修建的房屋,是否可以建造在城外?”潘其风找到齐天,拱拱手说道:“垦殖的农田距离建业城和黑山城越来越远,农人往来耕种着实有些费时。” 随着移民的增多,汉洲的农田垦殖面积也是越来越大。从刚开始的城镇附近,到目前已经远离城镇十几里。而当时为了安全考虑,几乎所有的农人居所,大都在城里。因而,现在农人赶往十几里远的农田耕种,确实有些费时。 “可以,现在就安排所有建筑队在距离城镇附近五公里范围内建造居民点。”齐天点点头说道:“听巴达维亚那边传来消息,新生岛又聚集了数千饥民。估计这会,已经有移民运到了巴达维亚。咱们又要抓紧时间盖房子了。”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数千移民,汉洲各地的非重要建设工程又不得不停了下来,转而开始大量的建造房屋。 目前,建业城、黑山城、新淮安城,一共建造了五座大型制砖轮窑,还有数座水泥窑,为汉洲的各项基础建设,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建筑材料。 更难得可贵的是,汉洲建成了第一条水泥公路,黑淮公路(黑山城通往新淮安)。虽然只有区区五公里,但已经可以实现两地全天候的交通运输,极大地方便了两地人员和物资的往来。 而建业城通往黑山城的水泥公路,却只铺设了不足两公里,距离真正完工,可能又要推迟到明年旱季。 至于三座城镇的防御城墙,更是距离完工遥遥无期。上个月,因为一艘疑似葡萄牙的西洋大船袭击了建业城码头。使得建业城匆忙赶工建设了一阵棱堡城墙,堪堪将城区四周的城墙立了起来,但大部分还不足半人高。 如今,为了应对大量移民到来,城墙建设又不得不停了下来,转而将更多的物资和人员集中到房屋建造上来。 因为,齐天判断,即使葡萄牙人真的要派出战舰和登陆部队来攻击汉洲,那他们来的人和船肯定不会很多。在这个时期,葡萄牙人在远东地区,其动员的武装力量实在有限。而且,他们也是来发财的,可不是为了意气,而不顾风险,贸然进攻汉洲本土。 葡萄牙最重要的几个据点,是帝汶岛的帝力,大明的也蚝镜,马来半岛的马六甲,以及印度洋上的锡兰,印度的果阿。至于汉洲,他们一方面是看不上,还有就是,手不一定够的着。 既然如此,汉洲本土就没有必要搞得风声鹤唳,浪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建设城墙。 如果,齐天知道,那艘船是西班牙人的,而且他们正在准备动员突袭汉洲。那么,他的反应可能是截然相反的。西班牙人,有时候不是为了利益,它也会奋不顾身地朝你挥动它“羞羞的铁拳”,以维护它西班牙王国无上的荣誉和尊严。 这个时候,西班牙已经与法国进入了战争状态,凭借着不错的财力支持和历经战斗的强大军团,在德意志战场,他们数次击败了明显不在状态的法军,极大张扬了西班牙王国的威权。 小小的一个汉洲海盗团伙,敢于挑战强大的西班牙王国,必然会遭到他们的强力报复。 至于劳神费力地去攻击遥远的汉洲,西班牙人是不在乎的,即使没有利益可取,但为了西班牙王国的荣誉,有些付出,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在西班牙人眼里,那些海盗藏身的汉洲,与菲律宾众多岛屿上的部落土人,是没有区别。无非就是,距离稍微远了一点。 第六十九章 罗汝成的大胃口 就在曹雄兴奋不已地接受两艘新购的盖伦船时,在巴达维亚外海,一只由八艘明式福船、海沧船、飞鸟船等构成的船队逐渐驶向爪哇岛海岸。 罗汝成站在船梶,看着身后的那些船,心里有些激动,也有些恍然。 除了他的“拓产2号”和周应平的福船外,其他跟着过来的船都装满了移民。从大明出发的时候,一共装运了一千百四百余人,但到了这个时候,还剩下一千一百多人。而他们在上船时,还是尽可能挑选的青壮男女。 其实,如果有可能的话,罗汝成恨不得再多装些人上船。他跟着周应平经大运河至徐州时,在船上看到了一幅令人震撼的场景,运河两侧布满了密密麻麻逃难的流民。 运河附近的难民,绝大部分都是露天栖息,绵延十几里,靠着官府每天一次的施粥,勉强吊着一条命。 而在整个流民营地,每天早上,都会陆陆续续抬出去几十具尸体。十一月的淮北,冷风如刀,气温低至几度。流民根本没有任何遮蔽,只能彼此拥靠着,互相取暖。 许多流民会在漫无边际的大营里徘徊,一旦看到有人死去,会立即剥下他(她)的所有衣物,围在自己的身上。 成千上万的流民,默默的忍受这饥饿和寒冷,期望着官府能尽力来救助他们。 然而,运河附近的州县,根本没有能力救助如此多的流民。但他们也不敢强行驱散遣返这些流民,只能派出大量的卫所兵士,将数万流民分割成几块。 花了半个月时间,罗汝成将携带的渤泥珍宝全数委托周应平作价处理,得银四万多两。 然后由周应平出面,向官府提出,是否可收拢部分流民去南洋垦殖。 当地官员闻讯,大喜过望。直接派了一个千户带着百十个卫所兵,领着周应平和罗汝成就去了流民大营。 罗汝成与几个老兄弟抬出几筐馒头,仅仅吆喝了一声,“去南洋垦殖,管饭!” 瞬间,涌来数千流民,个个拖着虚弱的身体,拼命地往前挤着,嘴里嘶哑着,表达愿意前往南洋。 一百多个卫所兵士,举着棍棒刀鞘将拥挤上前的流民尽数驱赶开,让他们保持秩序。 罗汝成望着那些充满期盼的众多流民,心下一狠,站在一高处,大声说道:“工匠、艺人,还有读书人优先,……只要青壮!” 旁边站着的那个卫所千户,奇怪地瞅了瞅罗汝成。收拢流民,挑选青壮,无可厚非。怎么的,你们还优先招揽工匠艺人,还有读书人。这是要干嘛呀,去南洋造反建国吗?要不是看着你们没啥犯禁的言行举止,而且还有本地的大商人作保,说不得就把你们拿了,弄个聚众造反的罪名,砍了脑袋。 根据他们返回的两艘船载运量,罗汝成本来只想挑选三百人上船。但无数的饥民不停地哀求哭诉,只愿一口吃食活命。 看着罗汝成又是焦急,又是不忍,还有更多的无奈。周应平叹了一口气,能活一人,就活一人吧。 他拉着罗汝成来到运河码头,找到所有能走南洋的大船,与其协商,运河附近拣选的流民,每人二十两银子,送到巴达维亚。上船之前,交付三分定银,到达目的地后,以活着的人口算最终费用。立时,就召集了六艘即将跑南洋的船。 三天后,在当地官员热情地帮助下,罗汝成一行八艘船,只装运了部分瓷器和丝绸,然后船上所有能装人的地方,全部塞满了饥民。 出徐州,走大运河,经扬州,入长江,过了出海口,顺着海岸线,径直朝南边驶去。 三十余天,只在广州,占城稍事停留补给,然后便一路驶到了巴达维亚。 罗汝成很担心,曹雄船队因为等不及自己的返回,而直接驶往大明。他在离开徐州的时候,曾对那些饥民说过,过上两个月,他们还会回来,接他们到南洋讨一口吃的,不过最好是让他们赶往海州(今连云港)附近等待。 以前登州兵乱的时候,乡野为叛军和官兵轮番扫荡,造成数万难民,当时城外遗尸无数,让罗汝成见了痛惜不已。 如今,因河南、淮北流民作乱,又造成十数万饥民流散,在日渐寒冷的秋冬季节,定会产生大量冻饿伤病。也许,其中会有一半的人,捱不过这个冬天。 而他们汉洲,人口仅只数百,南洋稻米粮食却又甚多,花费几万两银子,足以活命数千人。 因而,罗汝成决定,如果曹雄船队尚未出发的话,他将努力说服曹雄,去大明尽可能地装运更多的移民。哪怕,自己的船无法装下,也要雇佣其他跑海的船只,将那些挣扎求活的饥民,带回汉洲。 真的太惨了,诺大的流民大营,无数的饥民,身上仅有单薄的夏衣,然后用一双无神呆滞的眼睛地盯着你。只有看到一碗粥,或者一个馒头时,他们才仿佛活了过来。 “曹爷,你们还没走呀!真是……,真是……太好了!”罗汝成待船只停靠码头后,立刻奔向汉洲在巴达维亚港口附近租下的货栈。 见到了曹雄,罗汝成鼻子一酸,“俺运了很多人回来……,咱们快去救他们!” “什么情况?救谁?”曹雄一把抓住罗汝成的胳膊,难道船上的兄弟被人捉了去? “饥民!……无数的饥民呀!”罗汝成嘶哑着嗓子吼道:“每天都会死成百上千的人呀!” 罗汝成断断续续地说着淮北饥民的现状,以及官府的无所作为。 “在徐州,在整个淮北,粮食都涨成天价了!……俺花了五百两银子,只买了不到一百石粮食!才一百石呀,都不够一千人吃三天……” 曹雄听了,不由皱紧了眉头。淮北紧挨着山东,向来是主要产粮地区。如今却是饥民无数,粮价高启。虽然有流民作乱和官军荼毒乡野,造成无数难民流散各地,但如此聚集十数万饥民于运河两岸,官府就不知道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吗? “官仓里,估计也没粮了!”旁边站着的周应平轻轻的说道。 “那粮食呢?”众人看着周应平。 “要么北上支援辽东了,要么被平叛大军征集带去了河南。” “他们就不怕,运河附近十数万人……也反了?” “不是每天还施一次粥嘛。” “已入冬季,会冻死很多人的……”罗汝成瞪着眼睛说道。 “……平时年景,也会冻死人的。” “平时年景,冻死数十上百,而那些饥民,则会死成千上万!”曹雄冷冷的说道。 周应平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大明那种每年仅仅冻饿而死数十上百的年景是越来越少了,这种动辄几千数万饥民流散各地的情景,倒是越发多了起来。 大明真的到了末世了吗? “汝成,你将船只稍事保养整修一下,然后就拉着人回汉洲。俺们两日后启程去大明!” “俺跟着你们一起去大明。……汉洲不是已经有两艘船了嘛,一次拉个两三百人回去。等俺们返回巴达维亚的时候,他们也差不多把人运完了。”罗汝成却想着,多一条船去大明,就可以活一百六十多人。 “你已来回奔波了四个多月,该歇歇了。……回去了,让老俞给你和兄弟们安排媳妇!” “娶媳妇,早一天晚一天,都一样!……俺要跟你们去大明。” 曹雄与胡文进互相看了一眼,不禁摇头苦笑。罗汝成,是淮北睢宁人,不堪乡中恶吏欺压,奋起杀人,经海州乘船逃至登州,轮为流民。但孔有德祸乱登州,被裹挟叛军其中,逃往辽东海岛时,归于曹雄麾下。 他如此急切返回大明,想必是动了乡梓之情,试图救数万饥民。但,我们就算多了两条新购的西洋大船,一次又能运多少人回来呢? “我们可以在真腊附近占据一小岛,分批转运饥民到此。回来途中,在真腊附近停靠休息时,发现在距离大陆约十几里的地方有一岛屿,仅有百十个渔民。岛上容数千上万人暂留几月,应是不难。”罗汝成急切地说道。 “汝成,你他娘的好大胃口!”曹雄看了一阵罗汝成,“不仅想抢运淮北饥民,还要占南洋土邦的地!” “曹爷……”罗汝成也觉得自己的胆子有些大了,汉洲的实力还没发展起来,就想着要夺占一个岛屿,似乎有点冒险了。 “干了!”曹雄大手一挥,颇为豪迈地说道。 “对了,往来大明沿海,郑芝龙他们……”胡文进突然问道。 “狗日的郑芝龙,过往船只必须缴纳两千到三千两银子,领他们的海王旗,不给的话,扣船扣人!”罗汝成愤愤地说道。 “来回都要缴钱?” “只缴一道!返回的时候交回海王旗。” “他奶奶的!”曹雄骂了一句,“这一年下来,怕不是要收上千万两银子!” 第一零五章 人口和军火买卖 “总督阁下,我需要向您报告一件严重的事情。”西班牙驻菲律宾远东舰队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来到总督府,一脸严肃地说道。 “发生了什么事?是远征舰队的筹划出了问题吗?”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问道。 “呃,不是这个问题。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是荷兰人的消息。” 十二月二十八日,西班牙战舰“圣劳伦斯号”带着部分损伤,回到了马尼拉。安东尼·戈德斯坦船长第一时间将他们一路绘制的海图交到了舰队司令部,由专业的海图军官进行研究、比对、细化。最终在一周后,确定了海图线路。 随即,远东舰队和驻马尼拉陆军开始讨论和研究如何攻击这群海盗的藏身之处——汉洲。根据前期捕获的水手交待,对方一共有军民两千到三千人。保守估计,“岛”上武装海盗在三百至五百。当然,他们可能在受到攻击时候,也会将“岛”上的平民武装起来。 那么,西班牙人按照当地土人的战斗力评估,认为出动两百左右的火枪手,配以五六百左右的土人仆从兵,应该可以战而胜之。 至于海盗的那几艘武装商船,西班牙海军时极为不屑的。他们计划只出动四到五艘西班牙大帆船,辅以数艘临时征召的商船,必能击沉或者俘获他们的船只。假如,他们的船只都在那个“岛”上的话。 可能稍微会给西班牙人造成困扰的是,海盗在码头上布置的十几门火炮。 不过,没关系,码头无法登陆,我们可以在附近另外选择适合登陆的滩头,也可以攻击那群该死的海盗。 “荷兰人?……他们有什么动静?”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疑惑地问道。那群该死的叛逆,迟早要被我们伟大的西班牙王国重新征服。 “近期,荷兰人的船只频繁往来婆罗洲。据悉,他们运送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员,安置在他们那里的几个殖民点。而且……”罗尔?沙伊特上校抬头看着总督的眼睛,“而且,他们的一些武装商船越过了我们菲律宾的界限。最近的,甚至还出现在巴拉望岛附近。” “嗯?”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有些惊愕,“荷兰人准备要进攻我们吗?” 往婆罗洲囤积人员物资,船只频繁往来就近侦查,这完全是武装进攻的前奏! “我认为,是有这个可能的。”罗尔?沙伊特上校点点头,说道:“我想,我们应该有所准备了。” “这群尼德兰的叛逆!”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愤怒地站了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伟大的西班牙王国被冒犯了。一群来自尼德兰的商人,竟然敢来攻击西班牙王国的殖民地。 “暂时取消远征计划。开始备战,准备迎接那些叛逆的到来!”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断然命令道:“我们要好好的教训那些卑贱的尼德兰商人!” “遵命,总督阁下!”罗尔?沙伊特上校大声说道:“需要召回那些在苏禄岛上的军人和土人仆从吗?” 为了彻底清剿苏禄国的残余抵抗力量,西班牙人在苏禄国几个岛上派驻了数百火枪兵和一千多土人仆从兵。 “全部召回来!”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恶狠狠地说道:“那群荷兰人敢来,我们就要全歼他们!” —————————————— 巴达维亚,华商会馆。 胡文进与几个华商坐在一间会馆的雅间内,正在惬意地喝茶聊天,谈论着大明及南洋各地的商业信息。 “老马,你上次说的买卖有消息没?”胡文进低头问着身边一个瘦小的华商。 “帮你问了。”马怀玉笑着说道:“马六甲那边几个土邦,手里确实有数千掳掠的人口。而且,有很大一部分是峇峇娘惹。” 峇峇,娘惹,即马来半岛华人后裔男子和女子。15世纪至17世纪,大约是明清时期,居住在东南沿海地区的人们借助季风的风力,航行至东南亚各国进行商业贸易往来,其中一部分人留居马六甲、印尼、缅甸等地,并与当地的马来土著通婚,诞下子嗣,他们的后裔被称为“峇峇娘惹”,男性称为峇峇,女性称为娘惹。 “峇峇就算了,娘惹有多少?”胡文进琢磨着,汉洲明人男子居多,女子稀少,还是多弄些女人为重。 “约莫八九百吧。”马怀玉笑着说道:“多弄些男子,岂不是更好出力干活?” 马怀玉知道这个叫胡文进的明人,以前是从大明过来的海盗,在巴达维亚以南占了一个大岛,有些武力。而且,听说他们还与荷兰人关系比较密切,倒是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俺们暂时不要男子。那些女子什么价格?”眼瞧着曹爷一船一船地从大明拉人过来,而且仍旧是男子居多。所以说,俺们汉洲暂时不稀罕男子。现在是要想尽办法,给汉洲越来越多的光棍汉找媳妇! “去马六甲提货,三十盾;人家给你送过来,五十盾。” 胡文进心里算了算,提“货”大概需要六两银子,送“货”到巴达维亚则要近十两银子。 “还能讲价不?”胡文进问道。 “如果有火枪,刀剑,也可以换的。”马怀玉笑着说道。 哦,那就是不讲价了。 “怎么个换法?” “记得你曾给我看过几把钢刀,是吧?”马怀玉笑眯眯地说道:“五把刀换一个娘惹。如果是火枪的话,一杆换两个娘惹。” 之所以火枪交换的女人多,不是它有多贵,而是,当时西方殖民者刻意减少对南洋各个国家的火器输入,避免对他们的反噬。因而,在南洋各个土邦国家,火枪,或者火炮都是他们最想得到的武器。 胡文进心里盘算了一下,汉洲目前可以自己生产火枪了,据说性能还不错。虽然产量低了一点,每月也就是二十来枝,但总可以拿出一些以前的老式火绳枪来换女人吧。钢刀,那就更不存在问题了。一个月随便就可以打制两千多把,那可就是四百多个女人。 “行,说定了。让马六甲的土王把女人给俺弄来,俺全要了。不过,话可说好了,那些又黑又瘦的丑女人,俺们可不要!”胡文进笑着拍拍马怀玉的肩膀说道。 “你们到底是用什么支付?” “火枪不够,刀子凑,两个都不够,俺出银子!”胡文进财大气粗的说道。几个月前,曹雄从亚齐急水湾回来的时候,丢给他几十箱各国银币,算下来,足足有十几万盾。别说你千把个女子,就是再多些,俺也吃的下。 “老胡,你们与荷兰人关系比较好。可以弄到火炮不?”谈完了人口买卖,马怀玉悄悄地问胡文进。 “火炮?你替谁买?”胡文进问道。 “马六甲王国,……还有亚齐。” 胡文进一听,差点把口里的茶水吐了出来。狗日的,俺们刚刚随着荷兰人打了亚齐王国,转眼间,居然有人受它委托,找他买火炮! “人家可以出大价钱。火炮威力越大,价钱越高。”马怀玉端着茶杯慢慢的喝了一口。 胡文进定定的看着马怀玉,从某些渠道了解到,这家伙似乎与西边的某个真神教国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亚齐王国,也是信仰真神教的。 “俺现在不能答复你。……俺们从荷兰人那里得到的火炮也很少。” “老胡,你的话未必尽然吧。”马怀玉似笑非笑的说道:“就说你们买的那两艘西洋大船,上面配置的火炮,恐怕就不少吧。” “那是舰炮。” “拆下来,放到陆地上,就是守城的重炮。” “荷兰人可不允许俺们随便把舰炮买给别人。” “火炮嘛,使用过程中,总有损坏的吧。” “俺要回去问问俺家的大统领。”胡文进不知道是否该答应,还是该拒绝。索性先拖着,看看曹爷和汉洲那边是个什么章程。 ———————————— “火炮呀!”齐天咂摸一下嘴巴,“买!为什么不买?” 从巴达维亚传来胡文进关于军器换女人以及火炮售卖的消息后,齐天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自古以来,军火似乎就是最暴利的生意。目前,以汉洲的体量,还没有能力出去与荷兰人抢地盘。那么,为什么不给荷兰人多制造一些困难呢? 而且,出售的火炮都是12磅以下的火炮,武装对方的战船差了一点,那就尽可能的去武装他们的城市和港口。 第一零六章 运力扩充 “看来,我们还要再买几艘船。”曹雄看着巴达维亚汉洲货栈里挤得满满的移民,不禁摇头叹息道:“汉洲那几条船,根本没办法及时将这里的移民拉走。” “说的是呀,曹爷!”胡文进也是皱着眉头说道:“除了那两艘破浪号,再就是你在亚齐俘获的那两艘波斯船,每次最多拉走四百多人,可不就滞留了这么些人在这里!城里的治安官带着人都过来几趟了,生怕俺们在这里闹出什么事。” 从新生岛(富国岛)至巴达维亚大概是十五天左右的航程,而从巴达维亚至新乡堡是十天左右的航程,虽然有五天的时差,但汉洲这边转运人口的船只都是小船,根本无法来得及转运滞留在巴达维亚的移民。 但是,新生岛至巴达维亚这一段航程,有许多路段根本不在荷兰人控制之下,西班牙、葡萄牙、英格兰,甚至波斯的商船都会在马六甲海峡入口交汇。所以,曹雄将所有稍具武力的大船全部集中在这一段航程上面,就是怕被一些不怀好意的武装商船把人和船给劫了。 “俺今晚去拜访一下路德维德先生,看他还能不能卖给俺一两艘船。”曹雄再次叹了一口气。汉洲造船场虽然可以造船了,可限于技术水平,只能造一些百吨以下的小船,而且还是那种细长形状的小船。跑得倒是快,但不适合长途载人。把人塞进船舱里,胳膊腿都伸展不开。也就适合从新乡堡转运至建业城,两三天功夫,船上的移民还能勉强承受。 等汉洲造船场设计制造出既能载人,又能跑得快的船出来,还不知道要捱多少年月。 “曹爷,路德维德要离开巴达维亚返回欧罗巴了。”胡文进小心地说道。目前,汉洲在巴达维亚最大的依仗就是路德维德的支持和帮助。一旦他离开了,那势必会影响汉洲在巴达维亚中转贸易的行为。甚至,对于以后能否顺利移民,也是一个变数。 ————————————— 本来,路德维德是要在今年一月离开的,但从本土前来交接的高级商务参赞迟迟未到,使得他一再推迟返回的计划。 现在已经是1637年的2月中旬了,迟到了两个多月的高级商务参赞终于来到了巴达维亚,与路德维德进行了一系列的工作交接。连着一周的时间,城中各个商贾权贵,每日宴请不断。 路德维德有些感慨,来到远东已经六年了,在他的主持下,相继建立了数个商站,从日本,到福尔摩萨,从婆罗洲到苏门答腊,给公司创造了无数的收益。当然,他自己也获得了很高的私人收益。如果不是考虑到东印度群岛这里湿热的环境,贫乏的娱乐设施,以及孤独寂寞的心灵,他还是愿意继续待在这里。 在巴达维亚的一年收益,远远超过在荷兰十年的收入。他的大部分财富已经委托东印度公司返回欧洲的大船,带回了荷兰本土。收获了巨大的财富,那么以后,他就应该去追求更多的政治地位了。相信,凭借在东印度公司这几年的优异表现,阿姆斯特丹一定有自己的位置。 “先生,曹,来了。”管家安里·克雷多轻声地说道。 “哦,让他进来吧。”路德维德在刚才海军司令举行的送别晚宴中,多喝了几杯,脑子还有些迷糊。但是曹雄来了,他毫无见外的请进了他的书房。 “路大人,听说你过几日,就要走了?”曹雄捧着一个盒子进了书房。 “是呀,我的朋友。我要返回欧洲去了,真有点舍不得你呀!”路德维德迷离的眼神看了看那个盒子,“是件珍宝吗?呵呵……” 平日,曹雄带来的礼物都是交给自己的管家,只是偶尔几次比较珍贵的物品,才会当面给他品鉴。 “俺也没啥带的,一件俺们皇帝用的玩意。”说着,打开了盒子,一件宋汝窑天青釉弦纹樽露了出来。釉面滋润柔和,纯净如玉,不是普通瓷器所能比。 “真漂亮!”路德维德在烛光的照映下,由衷的赞叹道。 汝瓷,它以其工艺精巧,造型秀美,釉面蕴润,高雅素净的丰韵而独具风采,在中国青瓷发展史上,是一个划时代的重要标志。盛于北宋,衰于南宋,由于长期兵灾战祸,汝窑被毁,技艺失传。虽然元、明、清历代中国民间窑场仍然不断烧制,但因种种原因,均未成功。 “说吧,需要我最后再帮你点什么?”路德维德从汝窑弦纹樽上将恋恋不舍的目光收了回来。 “俺还想买船!”曹雄干脆的说道。 “可以!”路德维德也痛快的答道:“公司又有几艘即将退役的盖伦船,可以出售与你。” “有几艘?” “两艘。” “俺都要了!” 路德维德笑了,“亲爱的曹,你的事业是做得越来越大了!” “那还不是由你路大人罩着俺们,才能做得越来越大。俺们汉洲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好。” “真不知道,我们以后还会不会再见面。……曹,你还想要什么?”路德维德明白曹雄说得这个“好”意味着什么,索性再帮他点什么。 “俺们想要船匠,想自己造船。”曹雄试探地说道:“而且,有了船匠,还可以给俺们的大船做一些日常维护保养。” 路德维德一怔,深深的看了曹雄一眼,随即摇摇头,“巴达维亚造船场的工匠是不能给你的,因为他们需要给整个公司的船只做日常维修和保养,而且,人数本来就很少。……想必,你也试过去挖人吧。” 曹雄脸上难掩失望之色,果然,荷兰人还是把控着船只建造这个最为关键的利器。卖给自己的船,都是他们退役不要的,用不了几年,可能就会出现各种问题,甚至无法出海。缺了船,那只有继续买他们不要的二手船,别说建立强大的海上武力,就是维持一只稍具规模运输船队,都是困难的。 还是小天有远见,有些东西,别人未必会卖给你,即使卖给你的,也是技术落后,甚至是些破烂玩意。下次想办法派人去南京去一趟,招揽一些咱大明的船匠,还是要想法得自己造船。 “这样吧,我们还有几艘明国制式的船,也一并卖给你。”可能是出于补偿,路德维德说道。那几艘所谓明国制式的船,也是荷兰武装商船在日本附近打劫了几艘落单的郑芝龙商船,此时正好一起处理给曹雄。 “我走了以后,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你可以去找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你们也是老朋友了,以后要更加多交往。”路德维德最后如是关切地对曹雄说道。 “狗屁的老朋友!”出了路德维德的府邸,曹雄低低的骂了一句,“吃了老子这么多,连个船匠都不给俺们!” “舅父,那个舰队司令,咱们还送礼物吗?”齐大陆愣愣地问道。 “你个憨货!”曹雄被逗笑了,“你脑子里是不是整天都在想着那个苏家的女子!” “俺……没有。” “既然没有,那俺明日下午,就不去跟那个苏老提你的事了。” “提俺什么事?” “……你今年要满二十了吧。” “嗯,俺五月就满二十了。” “想娶媳妇不?” “……”齐大陆脑海里又闪现出那个灵动的身影和忽闪的大眼睛。 曹雄摇摇头,不再说话。那个苏鸣岗是个聪明人,汉洲在巴达维亚之南数千里,自占一块大陆,随着移民日渐增多,势力的逐渐增强,成为一国,也是迟早的事。海外明人,你总不至于老依赖那些夷人吧? ————————————— “曹,巴科纳中校说,你在急水湾获取了一个亚齐人的宝藏?”刚一见面,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笑眯眯地说道。 “宝藏?哦,俺们是在城外获取了一个亚齐人的金库,有不少钱币。在急水湾的时候,俺分了一些给巴科纳中校。你的一份,俺返回巴达维亚的时候,你不是没在嘛。随后,俺就叫人给你搬家里去。”曹雄隐去了黄金的事。 阿扬·范迪克上校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管曹雄获取了多少财物,分给自己那是必须的。如果当时取了出来,被公司的商务人员登记造册后,那可就是公司的财物了。来到这么一个遥远的地方,发财,谁不想呢? “曹,我要告诉你一个对你不利的消息,非常不利!”阿扬·范迪克上校收敛了笑容,正色地说道。 “哦,什么消息?”曹雄心想,该不会你们知道了,葡萄牙跟俺们起了冲突? “两个月前,我们在巴达维亚附近发现了一艘西班牙战舰。它从爪哇岛的东侧返回,我们曾经以为,它是针对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后来,我们派了了人去马尼拉做了调查,发现了一些对你们不利的讯息。” “西班牙人似乎正在准备一次针对你们的军事行动!嗯,就在最近!” 第一零七章 战争准备(一) “西班牙人要来打俺们?为什么?”曹雄听了阿扬·范迪克上校这么一说,有些懵了。 话说,不是葡萄牙最早跟俺们起冲突,怎么又来一个西班牙。 俺们这有么好嚼吗,怎的召来了两口“牙”? “曹,你可能忘记了。”阿扬·范迪克摇摇头,海盗就是海盗,军事敏感性太差了。 “你们拥有一艘西班牙大帆船!它是哪来的?” 哦,俺们抢了西班牙人的船,还洗劫了他们的小镇。合着,他们现在要报复俺们来了! 看着曹雄脸上神色变换不定,阿扬·范迪克上校笑了笑,“曹,听说你们抢的那艘船,是西班牙人的运宝船?” “嗯……”曹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船上据说有两百万到三百万盾的白银?”阿扬·范迪克脸上呈现出贪婪的神色。 “嗯?”曹雄抬头看着阿扬·范迪克上校,什么意思,想分俺的银子! “没那么多银子!……而且,这两年,俺们运了不少移民去汉洲屯垦,采买物资,不都花在你们巴达维亚了嘛。”曹雄沉声说道。 汉洲从大明移民,荷兰人是知道的,也是支持的。你汉洲一穷二白,自然什么物资都要从巴达维亚采买,货物利润以及商税,也必然会流到东印度公司的帐上。 不过,汉洲到底从大明运了多少移民,荷兰人是不很清楚的,只是模糊地推算,大概在三千到五千左右。 可即使是五千人,你们截获的白银也不至于都花完了吧。 阿扬·范迪克上校心里有些不痛快,两三百万盾的财富,你们这群海盗吃得也太“饱”了吧! “曹,消息,我已经通报给你了,你们最好早点做准备!西班牙人可能很快就会来找你们,他们的实力虽然比不上我们荷兰人的,但也不是你们能轻易应付的。”阿扬·范迪克冷冷地说道。 “你们荷兰人会帮俺们吗?”曹雄突然问了一句。 “我没有得到公司的授权,恐怕无法帮你们。” 那你们谁有权力决定帮俺们呢?曹雄看到阿扬·范迪克上校冷漠的面孔,没有再说什么。冲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俺这就回去准备了”,便走出了舰队司令部。 “狗日的王八蛋!”曹雄狠狠地一拳砸在马车的车厢上,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 还说是合作,还说是伙伴。找俺做事的时候,呼来唤去。等俺遇到危险了,特么的居然没有得到授权来帮俺!这帮夷人,全都靠不住。 “舅父?”齐大陆看到曹雄火冒三丈的模样,有些吃惊。 “你的事,拖一拖。”曹雄冷静了下来,“你今天就乘船返回汉洲。给老四说,准备打仗!” “打仗?和谁……打仗?葡萄牙人?……还是荷兰人?”齐大陆有些懵圈,怎的刚从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部出来,舅父就显得怒气冲冲。难道,跟荷兰人翻脸了? “西班牙人!”曹雄说道:“西班牙人要来打俺们了。你回去告诉老俞和小天,准备动员所有乡兵备战,还有,赶紧把城墙修了!” “那舅父你呢?” “俺去组织船只,尽快将新生岛的移民运到巴达维亚,顺便多拉些粮食回来。”曹雄抬眼望着巴达维亚城中繁华的街景,心里变得有些沉重起来。 ———————————— “火枪、火炮、火药、布匹、粮食、药品以及铜铁锌各类金属,市面上有多少,就尽量采买。……还有骡马牛羊等大牲口也多买些。”回到货栈,曹雄立刻找来胡文进,给他下达了囤积战争物资的指示。 因为,曹雄知道,西班牙人虽然没有荷兰人那么多的武装商船,但大型风帆战舰要比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强多了,再加上他数量不少的商船,说不定就能全面封锁汉洲。到时候,你肯定连一粒米都无法买到。 所以,趁着西班牙人还没打过来,赶紧把能买的都买回去。面对强势的西班牙,谁也不知道,战争会持续多久。在加强汉洲本土的防御同时,必须要囤积足够多的物资。 “估计那西班牙人多久会打过来?”胡文进担忧地问道。前几日还想着卖给别人军器,而现在自己却要在市场上大肆采购。世事转换忒特么得快了! “俺私下里问了小安(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他说,西班牙人的进攻准备工作至少会有两个月时间,也就是在四月底,五月初的样子,他们就会打过来。” “那俺们哪有这么多船运人运物资回汉洲?”胡文进皱着眉头问道。 “雇船吧。俺们分别雇船运人和运物资!” “雇船?”胡文进愣了,“那岂不是让人知道了俺们汉洲的所在!” “荷兰人早就知道俺们汉洲的所在。现在,西班牙人也知道了。估计,以后也没法保密了。现在,尽量多拉些人和物资回汉洲是紧要的!”曹雄叹了一口气。汉洲闷声发展的局面,以后就没有了,会有越来越多的南洋势力盯着汉洲。 ———————————— “最近巴达维亚怎么了,物价变动地非常大。”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给对面新来的高级商务参赞塞纳德·卡拉梅特倒了一杯茶。 “因为战争。”塞纳德·卡拉梅特微笑地接过茶杯,“路德维德招募的仆从,曹,遇到了西班牙人的战争威胁。他们正在城内疯狂采购所有的战争物资,是的,疯狂地采购!” “西班牙要对一个海盗大动干戈?”安东尼?范?戴曼摇摇头,觉得西班牙人有些不可理喻。 “是的,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笑着说道:“因为,曹抢劫了西班牙人的一艘宝船,而且还将一个西班牙小镇洗掠一空。所以,他们极大地伤害了西班牙人那脆弱的尊严,于是,将会面临他们的报复。” “哦,是吗?”安东尼?范?戴曼总督听了,若有所思地问道:“记得你们曾说,曹,占据了南边一个大岛,他们称之为汉洲。是吗?” “是的,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答道:“他们所称之为汉洲的大岛,应该在爪哇岛东南面,航程在十五天左右。当然,对于我们的快速帆船,或许航程还要缩短几日。” “那么,西班牙人会经过我们的巴达维亚?” “嗯,应该是的。” “你们海军估计,西班牙人会出动多少武装力量?” “根据从马尼拉回来的商务人员汇报,以及对马尼拉整体军事力量的评估。我们认为西班牙人将会出动到三到四艘大型风帆战舰,数艘商船,会携带五百到八百的登陆部队。毕竟,我们的仆从力量,似乎也不是很强大。” “我们准备做些什么?”安东尼?范?戴曼总督盯着阿扬·范迪克上校的眼睛,意有所指地问道。 “我们海军认为,在西班牙人的远征舰队经过巴达维亚的时候,派出快速帆船跟踪侦查。然后集结出动十艘以上的战船,在巽他海峡等待西班牙人的远征舰队返回,以解救我们的小伙伴,曹。”阿扬·范迪克上校自信满满地说道。 “嗯,很好!”安东尼?范?戴曼总督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我还很担心,你们海军会冒着风险去那个汉洲解救我们的小伙伴。” “哦,我现在希望我们的小伙伴能勇敢一点,可以坚决地抵抗西班牙人的入侵。最好,能让西班牙人多流点血。”阿扬·范迪克上校微笑地说道。 “他们不是正在疯狂地采购战争物资吗?”塞纳德·卡拉梅特插嘴说道:“你们海军,还有陆军,可以卖些军械给他们。毕竟是公司的伙伴,可不能让西班牙人轻易欺负了。” “嗯,卡拉梅特先生的建议非常好。我们需要在某些方面去援助我们的小伙伴。” ——————————— 菲律宾,马尼拉,总督府。 “沙伊特上校,你们对于经过荷兰人控制的岛屿和殖民点,是如何考虑的?”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问道。 “总督阁下,鉴于荷兰人在爪哇岛附近有有众多的武装商船。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会在夜间穿过巽他海峡,然后稍微远离爪哇岛沿海地带。行进至帝汶岛后,南下到达那群海盗的藏身之处。”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这次的远征舰队指挥官将有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担任,因为没有人比他更熟悉那条航线。”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朝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点头致意。 “捉住那群海盗后,又该如何呢?”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又继续追问。 捉到了,自然是返航了。罗尔?沙伊特上校与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互相看了看,不明白总督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们要占领那个被称为汉洲的岛屿!”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摇摇头,这些军人,还是缺乏战略眼光,“根据海图,我们知道,那个岛屿在巴达维亚东南方向,航程只有十几天。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占领了那个岛屿,意味着我们西班牙王国,将在荷兰人的东南侧建立了一个可以威胁他们的帝汶岛至爪哇岛一带的殖民点,甚至还可以威胁到他们的摩鹿加群岛(马鲁古群岛)!” “占领那个……汉洲?”罗尔?沙伊特上校有些发懵,“可是我们只带了七百多人的登陆部队?” “再征发一千土人,带上他们,将那个汉洲,建成一个足以威胁荷兰人的堡垒!”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挥动着手臂,毅然决然地说道。 “……遵命,总督阁下!” 第七十章 教化 弗兰克·伊恩看着儿子正在一张白纸上,解析着一道算数题,既感到欣慰,又有些难过。 小莱尼从小就显得很聪明,喜欢摆弄家中各种物件。但伊恩认为,儿子长大后,只能继承自己的手艺,去造船场或者修船所谋一份糊口的工作。因为,菲律宾那里太落后了,根本没有教师来教授自己的孩子。 但随着一群东方海盗的突然到来,他们所有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他和家人被海盗裹挟着,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到了这块蛮荒大陆。 所幸的是,这群东方海盗显得特别文明,也特别仁慈。他们组织大家修建了营地,盖了许多房子,弄来足够多的粮食,让每个人都能安心地在此居住和工作。 小莱尼没过多久,就与众多的少年一起,跟着那位博学的小首领——哦,现在叫总管了,学习各种知识和文化。 令弗兰克·伊恩骄傲的是,他的小莱尼真的很聪明,学到了很多伊恩自己都没听说过的知识。 不过,让弗兰克·伊恩稍稍难过的是,他的小莱尼现在已经能说越来越多的汉话了,书写的各种作业和知识要领,全都是那种方方正正的文字。至于西班牙语,哦,可怜的小莱尼,是一个字母都拼不出来。如果,不看他的外貌,跟那些东方人,有什么区别吗? “父亲,”莱尼?伊恩侧头看了过来,“这一周教你的汉字都学会了吗?明天,潘夫子会抽查你们哟!……需要我帮你再练习一次吗?” 弗兰克·伊恩听到儿子这么说,顿时头大如斗。新的一年开始后没多久,那个总管大人和副总管宣布,所有的工匠都需要识字,要求会读,会写。汉人工匠,每周必须掌握四十个汉字,其他国家地区的工匠必须每周掌握二十个汉字。若经检查,有人没有完成识字任务,会被扣除月度奖金,以及每周实物发放福利。 月度奖金倒也罢了,拿了银钱,也无法使用。但每周发放的实物福利,那可就实在多了,几条鱼干,布匹,一杯葡萄酒,一块蔗糖,等等不一而足。 “好吧,我的儿子,帮帮你的父亲。那些汉字,太难学了,我始终无法准确认出那些字。”弗兰克·伊恩摇摇头,向自己的孩子,发出了求助。 “放心吧,父亲!”莱尼?伊恩微笑着说道:“你还没找到学习的规律,其实,很容易的。”后面一句话,却是纯粹的汉语说出来的。 之所以在工匠里强行推进识字运动,是因为齐天想让所有的工匠通过不断地扫盲活动,提升他们的识字率。 会读会写的工匠,不仅可以将自己的所熟知的工艺记录下来,传承下来,而且还可以通过读写,从其他工艺或者技术当中,得到一些启发。因为,在很多工业环节中,许多工艺流程或者工业技术,是互相链接,互相促进,甚至是互相补充的。 有时候,齐天就特别希望,曹雄去大明的时候,能绑来一些明末时期的科学大牛。在后世很多资料当中,我们可以看到,很多这个时代的学者,几乎已经扣开了近代科学的大门,徐光启,王徵,毕懋康等。 他们的一些理论知识和发明实物,在同时期,一点都不比欧洲落后,甚至还有一些超前。 比如王徵有一项发明:火船自去。船只在水中自动航行,而且“火”为船只提供动力。虽然在记述中不太详细,但是如果用现在的物理学来解释的话,这或许应该就是采用了“蒸汽机”的原理,为船只提供了运行的动力。 到了这个时代,齐天就很想去证实一下。假如,这个社会,可以给那些无数伟大的学者或者历史上籍籍无名的工匠,提供一个和平的且有利于创新的社会环境,我们的科技,我们的发展,还会同样落后于时代吗? “现在,我们要求在各种操作方面,不论是车间工坊,还是军事操典,甚至是农作物种植,都必须有一个衡量标准。”在一间宽大的砖石建筑里,齐天正在给七十多个孩子上课。 “这个操作必须是定量的,比如说,在工坊当中,你加工的物件要有多重,长宽各有多少,满足的性能或者需求是什么。你不能用大约,差不多等模糊词语来定量。” “当然,有些定量标准,必须是可衡量的,可计算的。比如,我们规定的米,这个长度单位。它是以赤道与北极之间的距离千万分之一来确定的。” “西班牙人哥伦布环球航行,证明了我们所居住的大地是一个球体。这个球体的周长是四万千米左右,北极距离赤道正好是它周长的四分之一。” “这些数据是在两千多年前,一个伟大的希腊学者测算出来的。我希望你们中的一位,长大以后,驾驶着我们汉洲的船只实地验证一下。” 下面听课的七十多个孩子,年龄大小不一,水平也参差不齐。但齐天还做不到,将这些孩子分成一个一个的小班进行分级授课。 无他,缺乏老师呀。 他将那些后来曹雄带回来的孩子,一一分配给那些最早跟他学习的三十多个少年。帮着后来的孩子,手把手地识字,看书。 面对面的授课,也不是每天都会进行,齐天基本上是安排在每月的逢单日,授课半天。每周会布置一次较为实操的作业,以巩固和加强所学知识内容。 “这一周的作业是,绘制建业城及周边的地图。分十个小组,自由组合,限时五天完成。” “地图需要包含黑山堡吗?” “鉴于是第一次绘图作业,范围以建业城周边三公里。” 话音未落,几个曾经参与建业城前期设立规划的少年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齐远山,黄铭方,张琪生,……丁传根,你们几个人的作业是黑山堡周边三公里范围地图绘制。”齐天笑着对那几个正在沾沾自喜的少年说道。 课业结束,众多少年纷纷涌出教室,直奔城中公共食堂而去。 “传根,最近……还好吧?”齐天走到丁传根身边,关切地问道。 丁传根被何老六在后背插了两刀,其中一刀伤及肺叶,奄奄一息。虽经过彭老鬼的及时止血疗伤,但很多人都不报希望。 但是,丁传根竟然奇迹般地从鬼门关里爬了回来,捡得一条命。近五个月的治疗恢复,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但因为肺部受创,根本不能使力,即使走几步路,也会喘很久。 “我能活着,就是最大的福分了!”丁传根慢慢地说道:“最近跟着师傅,在研究如何接骨。” 齐天点点头,没有再说话,陪着丁传根往彭老鬼的医所走去。 自从病好了大半之后,丁传根对医药方面突然有了浓厚的兴趣。不是什么久病成良医的说法,他反而告诉齐天,是因为怕死,所以才努力学习医术,为自己找到一种能彻底治愈或者减轻病症的药方。 对此,齐天不置可否,不论是学医救已也好,怕死续命也罢,最终的结果,却能相对地提升汉洲那可怜的医学水平。 “黑三,我师傅休息了吗?”在医所外,他们遇到了一个土著人。 作为最早投靠建业城的土著,黑三觉得他的地位比所有土著人都要高出一截。吃的,穿的,用的,黑山谷那些族人都远远不如自己。更重要的是,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他会说一些海边人说的话。 当然,黑三,这个名字也是建业城给他起的。某个不怀好意的少年曾经私下里说,在汉洲,汉人第一,夷人第二,那么土著人只能排第三。因而,作为第一个跑到建业城的土著,他就有了黑三这个名字。 “老大人,在。”黑三露出讨好的笑容。总的来说,在建业城所过的五个多月,是他二十多年以来,最幸福的时光。 虽然,会被海边的人使唤着做许多事,但至少不会挨饿了,更不会在茅草屋里经常被风雨摧残。每天吃的食物,不再是那种腥臊难咽的“口袋兽”,而是各种有滋有味的柔软食物(面粉),或者是那种颗粒状食物(米),还有鱼,绿色的植物(蔬菜)。 如果可能,黑三愿意一辈子为海边的人干活,无论做什么。 “彭大叔,你知道天花吗?”看到彭老鬼后,齐天第一句话就是问的这个问题。 彭老鬼看见齐天时,本来还在嬉笑的面庞,一下子僵住了,随即露出一副紧张的神情。 第一零八章 战争准备(二) “大陆,你怎么回来了?曹爷呢?”陈大郎在新乡堡见到了匆匆赶回的齐大陆。 “舅父正在抓紧时间在运人,俺提前回来,给大家报个信。”齐大陆从小船跳上河岸边,“西班牙人要来打俺们了!” “西班牙人?……不是葡萄牙人吗?”陈大郎愕然。 “都搞错了!”齐大陆摇摇头,“是西班牙人要来打俺们。他们这个时候,正在准备物资和人员,估计四月底,五月初就来了。” “他们要来多少船只和人员?”陈大郎问道。 “荷兰人说,西班牙人来的船,最多不超过十艘,登陆进攻俺们汉洲的部队,也不会超过一千人。”齐大陆说道:“不过,舅父说,荷兰人可能故意把西班牙人进攻的力量缩小了,想让俺们安心拼命!” “荷兰人不来支援俺们?” “狗日的荷兰人,想让俺们来消耗西班牙人的实力!一艘船都不来支援俺们!”齐大陆有些悲愤地说道。 半年前,汉洲与荷兰人还是亲密的盟友,合作的联军,一起打破了亚齐王国的港口。如今,汉洲面临西班牙人的报复进攻,荷兰人却隔岸观火,看着汉洲独立对抗强大的西班牙王国。那些夷人,全都靠不住! 齐大陆所乘坐的“拓产3号”运输船,卸下十几个身体不适的移民,第二天,掉头南下,直奔建业城而去。 ————————————— 建业城码头,董风山指挥的“飞鱼2号”装满了生活物资和建筑材料,缓缓地驶出了港口。他们将在北口堡(纽兰拜)稍事停留后,径直驶向被命名为海角堡的地方,建立一个补给点。海角堡位于后世澳大利亚约克角附近的巴马加小镇。 一个月前,海角堡已经运去了三十余人和部分物资,草草建立了一个营地。海角堡与北口堡的定位是一样的,作为通往东部沿海的中转补给点,人口和建设规模都不会太大。 待海角堡建设完毕后,汉洲将开始对东部沿海地带进行拓展和移民,为最终占据汉洲东南膏腴之地,奠定基础。 汉洲所属的三个城镇,就像是三个巨大的工地。随着一月下旬,第一批从新乡堡转运而来的两百多移民到来,就意味着,曹雄他们的船队已经搜罗了数千饥民,开始了陆续往汉洲的转运工作。 令人欣喜的是,陆续到达汉洲的移民,全都是来自山东、河北的饥民。齐天与潘其风待移民过了隔离期,立即将其全部迁往新淮安,努力稀释众多的淮北移民。 看着开垦出来的数万亩农田,齐天和潘其风的心情是极为舒爽的。待大量人口填充进来,开始全部播种这些农田,可以肯定的是,汉洲在今年底,将实现粮食自给。 黑山城靠近河湾处的数万亩农田已经整治完毕,并播下了小麦和稻谷。虽然单产肯定不会很高,但播种面积足够广大,想来可以打出几千吨粮食。 “嘚嘚嘚!……”公路上一名骑兵朝农田这边狂奔而来。 “大总管,潘副总管!”那名骑兵气喘吁吁地报告,“俞统领让你二人立刻返回建业城!” “知道什么事吗?”齐天有些诧异,难不成葡萄牙人又来了? “俞统领没说,只是让我找到你们,立刻返回!说是,非常紧急。”那名骑兵说道。 齐天和潘其风没有再多言语,各自跨上马,朝建业城而去。 “坤叔!……三哥,你怎么回来了?”齐天与潘其风来到建业城的统领府,猛地看见齐大陆赫然坐在俞福坤的身边。 “大陆说,西班牙要打来了!”俞福坤沉声说道。 “西班牙人?什么情况?”齐天有些惊讶,我们还在防着葡萄牙人,怎的,西班牙人也来凑趣了。 “大陆,你再给他们说一遍。”俞福坤蹙眉叹了一口气。 齐大陆便将荷兰人如何通报给曹雄,西班牙人准备进攻汉洲,以及荷兰人丝毫不顾合作协议,见死不救,坐看汉洲与西班牙人死磕,以及最后曹雄授命俞福坤和齐天组织备战。 “哦,西班牙打来,还有两个月呀。”齐天点了点头,面色平静地说道:“给我们的准备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说完,抬头看着俞福坤,“坤叔,既然西班牙人要来给咱们送苦力,那我们就不客气地全部接收了!” “矿场又缺人了?”俞福坤笑了,强敌来袭,毫不显慌乱,反而自信满满地要全歼来敌。这娃子,长大了! “是呀,矿场大半年下来,已经死了两百多人了。傅锦彪这家伙真没用,几个月下来,就发现了两个土著部落。苦力缺口很大呀?” 齐大陆傻傻地看着齐天和俞福坤谈论起了矿场苦力短缺的事,丝毫没有提及如何应对西班牙的进攻。他看了看潘其风,似乎在询问,俺刚才说西班牙人要打来了,是没说清楚吗? 潘其风刚才骤然听到有西夷要来进攻汉洲,也是一惊,可转念想了想,好像也没多担忧的。汉洲有民八千余,而且都是青壮。敌人即使来了两千人,我们汉洲也可聚集四五千兵士,予以聚歼。火枪火炮还有刀剑等军器,汉洲均可生产,有何忧虑。 “还是准备一下!”俞福坤说道:“你来!”。 齐天点点头,然后示意门外聚集的十几个少年进来。 “通知陆战队两位主官到统领府!” “通知乡兵营的几个营官到统领府!” “通知海防队张队长到统领府!” “通知民政府下所有事务处的主官到统领府!” “……” 齐天连续不断地吩咐众少年,去汉洲各地通知相关主官来统领府聚议。 “等人来齐,约莫还要一个时辰。坤叔可还有什么交待?” “俺没什么交待了。俺去码头炮台看看,一会就回来。”说着,俞福坤慢慢地走出了房间。 “远山,去通知巡警处,所有人员全部出动,有聚集造谣生事的,不问情由,先抓了再说。”齐天转头吩咐齐远山。 潘其风点点头,敌人来袭,最重要的是维持人心安定,切不可自己先乱了。 “我去民政府,让人先点检库藏,确保帐实有据。”潘其风说道。 齐天看着众多人员陆续出了屋子,坐在椅子上,低头思索着,计算着。 “小天……”齐大陆喊了一声。 “嗯?”齐天醒过神来,回头看着齐大陆,“三哥,一路行来,要不先休息一下?” “俺不累。”齐大陆定定地看着齐天,“老四,你刚才的模样,真的像一个……像一个……领头的将军!” “将军?我可没打过仗!”齐天笑了,“我是大总管嘛,这些事,很多都是我管的。” 最先来的是海防队长张甲文,他进门后,冲齐天拱拱手,便安静地坐在一把椅子上。 随后,民政府下各个事务处的主官,陆战队,乡兵营……陆续到来。众人见齐天只是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手里一只鹅毛笔不停地在几张纸上写着,画着。全都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彼此交换着眼神。 过了一会,俞福坤走进了这间宽敞的房间,先是扫了一眼众多汉洲大小官员,然后走到齐天身边坐了下来。 整个房间坐满了人,汉洲所有军民两政的中高层管理人员第一次坐在了一起,抬头看着前面主位的俞福坤和齐天。 “计算清楚了?”俞福坤看到齐天停下了笔,轻声问道。 齐天冲俞福坤笑了笑,“能赢!” 俞福坤也笑了,“给他们说说吧。” 齐天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各级官员,然后开口说道:“两个月后,有人会来打我们。是西班牙人,对方会来十艘左右的大船,登陆攻击汉洲本土的士兵,会在一千人左右。他们有火枪,火炮,还有部分冷兵器。” 说完,停了下来,看着众人。 部分民政府的事务官员,脸上显出一丝忧色。而陆战队,乡兵营,海防队等几个主官,脸上却露出笑容。其余大部分官员平静地看着齐天,等他继续说下去。 “先说对敌战斗的预测结果。”齐天顿了顿,说道:“我们会赢!诸位不要认为是我在安稳军心,我说的是真实的预测结果。我们赢的概率在八成,只要我们不犯错。所以,我现在宣布一些命令,你们必须无条件的执行。因为,从现在开始,汉洲就进入了战时状态,所有的命令,都是军令!” 众人听了,心头一凛,稍稍做直了身体。 “第一,陆战队开始扩编,成立陆战队第二连。扩编来源,从乡兵营精选,主官由原陆战队一连分拆充任。限期一周组建完毕!” “第二,征召乡兵,除了补充缺额外,再行扩建两个乡兵营。” 目前汉洲一个生产屯组建一个乡兵小队,员额为三十人。一个乡组建一个乡兵中队,员额为一百五十人。三个乡兵中队组成一个乡兵营,员额为五百人,营里有五十人的火炮小队和辎重小队。 “第三,海防队所有缺额全部补齐,并加紧训练,务必阻敌于港口之外。” “第四,工事处下火炮铸造,火枪制造,铁器制作等工坊全部转入军器生产。并且,工坊实行三班操作,务必在四月下旬,可全部武装乡兵营。” “第五,督造处下所有建筑队,城外民居修建暂停,全部转入建业城,黑山城和新淮安城的城墙建设。同时,城内各处的学堂,图书馆,官署,仓库,客舍等大型建筑,全面加紧施工。非大雨暴雨天气,不得延误!” 建造城内大型公共设施,是为了在未来几个月,给陆续到来移民做临时居所。毕竟城外的民居,肯定会遭到登陆后的西班牙人攻击。 “第六,……” “第七,……” 齐天一连发布了十余条战时命令,使汉洲所有军民为打赢第一次外敌入侵,可以做好万全准备。 第一零九章 战争准备(三) 汉洲的战争准备动员会的最后,俞福坤拔出了腰间的长刀,杀气腾腾地说道:“所有人务必都要按照大总管的命令行事,旦有违抗,或有延误者,定斩不饶!” 傅锦彪牵着马,站在统领府门口,看着陆续走出来的大小官员,心里有些懊恼。敌人来袭,陆战队,海防队都被召去布置工作了,就连乡兵营都参加了。可为何独独忘了额们的骑兵? 目前汉洲已有各种马匹一百一十余,组建了一支二十多人的骑兵部队。除了巡视汉洲三地,震慑不法外,他们还经常不断地深入内陆,探索合适的定居点,以及搜寻土著部落。 傅锦彪不敢擅自闯进统领府,在聚议开会的时候,只能在统领府门口走来走去,引得门口站岗的巡警不停地瞪着他。要不是看着你穿了一身灰色乡兵制服,早就呼唤同伴将他绑了去。统领府是随便让人闲逛的吗? “哎,哎,小总管!”傅锦彪突然看到齐远山与几个少年从统领府,匆匆地走了出来,连忙呼唤他。 因为齐远山一直都跟在齐天身边做事,许多人都直呼他为小总管。 “傅队长,寻俺何事?”齐远山站定,奇怪地问道。 “小总管,敌人来打额们了。所有人都有任务,为何额们骑兵没有收到任何指示。你帮额问问,是不是把额们忘了?”傅锦彪一把抓住齐远山的胳膊,焦急地说道。 齐远山一听,不由乐了。西班牙人进攻汉洲本土,码头有三处炮台,肯定是轻易攻不进来的。那么,西班牙人只有在建业城其他方向的海岸或浅滩登陆,然后还要穿过密林,才能到达建业城。 而根据齐天和俞福坤初步制定的作战方略,是先将西班牙人引至建业城,由一个乡兵营守城,凭借完备的防御工事,大量杀伤西班牙人。而两个陆战队连和两个乡兵营则在城外伺机发起最后的攻击,聚歼西班牙人于城下。 骑兵嘛,似乎在建业城这狭小的战场中,用处还真不大。 至于说西班牙人不顾建业城不攻,而直接冲向内陆的黑山城和新淮安城,那只有说明西班牙的指挥官脑子被驴踢了,将他们的后背,以及补给丢给汉洲。 “打败了敌人,他们总要逃跑吧。额们骑兵正好追击他们呀!”傅锦彪听了齐远山说,战场上暂时用不到骑兵,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要不,你去找一下陆战队的牛虎队长。看他是否可以将你们纳入他们最后的攻击序列?”齐远山想了想,说道。 “哎!额这就去找他!”傅锦彪闻言,抱着一线希望,牵着马去寻牛虎。 ——————————————— “走吧,三哥!”齐天站起身来,笑着对齐大陆说道:“回来了,想必还没怎么吃东西吧。我去给你做烤鱼!” “小天,俺们真的能打赢西班牙人?”齐大陆问道。半个月前,他和曹雄听到西班牙人要大举进攻汉洲本土,心中惶惶,觉得是一道很难过的槛。汉洲会将遭受巨大的损失,甚至会面临被西班牙人赶出汉洲的地步。 可回来第一时间通报给俞福坤时,对方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派了一个骑兵,去找齐天回来。 齐天回来后,和俞福坤却讨论着如何将来犯的西班牙人送到矿场做苦力,丝毫没有大敌入侵的紧张和慌乱。 “三哥,你经常坐船出海,可能还不了解我们汉洲如今的实力。”齐天拉着齐大陆边走边说:“现在,没有任何势力可以在汉洲本土击败我们!荷兰人也不行!” 荷兰人不行,那么西班牙人就更不可能在汉洲本土击败俺们了!齐大陆突然涌起一股自豪感,原来,俺们汉洲已经可以完全自保了。 “那俺们可以打出去不?”齐大陆又问道。 “打出去?呵呵……”齐天笑了起来,“目前不行。打出去的话,估计得让人全灭了!” 就凭汉洲那几艘武装商船,在南洋这一片,估计也就能欺负一下那些岛上的土人,但,前提是,土人的小木船来的不要太多。 “那俺们什么时候能打出去?” “至少,咱们得有二十到二十五艘以上的武装商船,或者十艘左右的专业战舰。估计到那时,可以出去打打小怪兽。” “小怪兽?” “嗯,就是南洋群岛上的土邦小国。” 汉洲在收到西班牙将要进攻本土的消息后,第一时间里进入了战时状态。 最早完成建制组建的武装力量是乡兵营。不到五天时间,一千五百名乡兵已经聚集在黑山城军营,开始了半军事化训练(每周训练三天)。码头的几座炮台,整日里轰鸣声不断,新老炮手正在试图以最快的时间里,掌握火炮的发射要领和日常维护。 建业城的城墙,每天也在肉眼可见的情况下,逐渐增高,增厚。城外附属的棱堡设施,也开始挖掘和布置。鉴于,建业城西南侧,是经过扩建的水库,堤坝距离城墙不远,敌人在此进攻的话,肯定无法展开。 建业城的西北面,建了一座炮台防护堡垒,正好与建业城相对而立。敌人为了避免两面受敌,也不会将进攻方向选择在这里。那么,剩下的其他两面城墙,就是建业城的防御重点。各种规格的火炮在城墙完工后,会一一布置在城头,一定会让西班牙人领略一下什么叫钢铁风暴。 考虑到西班牙人有可能是四月底到来,那时,汉洲的湿季还未结束,这就必须考虑到火炮和火药的防水防潮问题。不过,目前汉洲军器工坊,已经可以生产定了型的1637-1型燧发枪。其性能明显比荷兰人提供的燧发枪要优异的多,不仅操作步骤减少了,而且火枪击发的稳定性和防水性表现也较为突出。就是产量低了点,每月只有三十枝。 随着汉洲工坊进入战时状态,加班加点生产的话,火枪产量估计可以提升至五十到六十枝。主要是火枪的各个零部件,很多都是手工打磨和制作,尤其是枪管的打磨和钻孔。齐天只是在枪管制造现场去瞅了一眼,就放弃了让工匠在枪管里试图拉出膛线的想法。 咱还是按部就班的用前装燧发枪吧,至于,线膛枪还是再等等吧。等汉洲的工业技术有了突破性的发展,或许可以考虑去研究研究。如果这些工匠什么时候给造出一杆后装燧发枪,那齐天就该喜出望外了。—————————————— 巴达维亚港口。 路德维德和管家安里·克雷多站在一艘即将返回欧洲的大船上,看着码头上的土人忙忙碌碌的搬运着货物,然后用滑轮杆一包一包地吊运上船。 “那边几艘船是不是汉洲的?”路德维德伸手指向远处几艘明国制式的商船,问着自己的管家。 “是的,那应该是汉洲的拓产1号。你瞧,船舷处那个1的数字。呵呵,似乎只有汉洲喜欢将数字标识在船的名称后面。”管家安里·克雷多笑着说道。 “他们似乎正在装运布匹、粮食之类的物资。” “是的,先生。他们正在备战。” “你说,曹,会不会恨我。本来应该是我来告诉他,西班牙人要来进攻汉洲。” “先生,你告诉了他,却无法帮他。这会让你……” “是呀,会让我变得尴尬和难堪。呵呵……” “先生,这不怪你。毕竟,你即将离开巴达维亚,是无法左右公司的政策。” “戴曼总督太急切地想要削弱西班牙人,以便能在他的任期里可以解决马尼拉。我觉得,这不太现实。西班牙人可是在菲律宾经营了六十多年,怎么会随便被我们所击破。”路德维德叹息地说道。 “所以,他们想让曹,去做一个诱饵,做一块硬石。”管家安里·克雷多附和道:“就是为了实现削弱西班牙人的目的。” “他们不会成功的。西班牙人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肯定会有对应的方法。但我们,说不定已经伤了一个不错的合作伙伴的心。” 安里·克雷多点点头,曹雄此次在面临西班牙人威胁的时候,被荷兰东印度公司无情的算计了,那么以后,他一定会忌恨荷兰人。 “我们最好的方法其实是控制曹和他身后的汉洲,让他们为我们荷兰人的利益去冲到前面。只要我们经营好巴达维亚,控制他的海上武装规模,他一定会是我们很好的合作伙伴。”路德维德轻声说道,“如今的局面,也许会催生一些不确定的因素。” “先生,你以后就不是东印度公司的人了。你会是阿姆斯特丹决策中的重要一员,我们的未来行程,恐怕不会再有巴达维亚了。”安里·克雷多劝解道,他知道,路德维德有些自责,也有些遗憾。但是,都将过去了。 “安里,你是对的。我们的未来在阿姆斯特丹,在海牙。” “是的,先生。也许几个月后,我们就会忘了这里的一切。我们将拥有一个新的开始,不是吗?” “是的。我们将拥有权力,拥有财富。安里,你知道吗,我已经委托家里人购买了许多名贵的郁金香,还买入了大量的多头期货合约。到了欧洲,等待我们的将是一场梦幻般的财富!”路德维德满脸憧憬地说道。 第一一零章 战争准备(四) “那俺们新生岛需要戒备吗?”胡平江问道。 “当然,俺从巴达维亚带了些军器,你把岛上的饥民组织一下,稍稍训练一二。”曹雄说道:“虽然荷兰人说了,西班牙人只会来攻俺们汉洲本土。但难保万一,跑到你这儿了,可就不好看了。这么多人,每天吃着饭,还是让他们再把城防加固加固。” “西班牙人来个千儿八百的,俺们肯定不怵他。俺就是担心,他们来几艘船,困住俺们在岛上。”胡平江担忧的说道。 “趁着空挡,赶紧到对岸的真腊多买些粮食囤积起来。还有,俺让人给郑芝龙那边带了话,让他们帮着从大明带移民过来。你怕什么?” 胡平江闻言,呆了呆,随即笑了起来,“曹爷,还是你高呀!最好是郑芝龙他们船队,在俺们这边与那西班牙人起了冲突!” 曹雄也笑了,逼不得已,只有出此下策。不过他还是希望,那西班牙人不要过来夺俺们的新生岛。多好的地方,距离大明和巴达维亚都不远,而且附近又有产粮极多的真腊、占城、安南,根本无虞被困闭一时。 随着曹雄等几艘船过来的,还有六七艘被雇佣的荷兰、真腊、明人商船。他们在此将携带部分粮食压舱后,全部装运移民,运至巴达维亚。 而在巴达维亚,胡文进也雇佣了八艘商船,与汉洲赶来的“破浪1号”,装满移民和各类战备物资,不经新乡堡,直驶汉洲。 陈祖涛是一名往来大明和南洋的小海商,手里有两条福船,辛苦地在南洋几个贸易中心倒腾着各地物产,赚些海贸利润。 十几天前,由巴达维亚的华人甲必丹林六哥作保,一个姓胡的商人,雇佣了他的两条福船。在码头装运部分粮食、布匹、金属等物资,剩下的舱位全部装满了来自大明的饥民。据说,要去南边一个大陆。 要不是林六哥作保,而且那个胡姓商人直接付了三成定金,陈祖涛海真不敢跑这个未知的地方。太偏僻了,根本就没听哪个商人说及这个叫汉洲的地方。 瞧着那个胡姓商人,显然是明人模样,领头的一艘船,上面的水手也均是明人。那么,这个汉洲,应该是咱明人占据的一个地盘吧。 经过十余天地航行,远远看到一片郁郁葱葱的海岸线。随着领头的船,慢慢驶入到一个海湾。 怎么有阵阵闷雷声响,看看天空,也不是要起雷暴雨的气象。 领头的那艘船,有人大声喊着,让后面所有跟随的商船暂停一时。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一艘小船驶了出来,招呼众多商船逐次驶进港湾。而刚才那一阵阵闷雷声,也停了下来,不再响起。 陈祖涛站在福船上,看着这个陌生的地方。木质的栈桥上,已经聚集了一百多人,穿着简陋的麻布短衫,及膝短裤,对着到来的船只,窃窃私语着。这些人,想必应该是卸货的码头工人,均是明人模样。 靠岸后,陈祖涛带着几个伙计下了船,来到了码头深处。 “所有到港人员只能进入码头货栈区休息吃饭,不得随意外出走动!”一个小吏模样的明人,举着一个开口的喇叭对着他们大声地说道。 陈祖涛看到码头及附近的货栈区,有不少身穿灰色“号衣”的军兵挎着刀,或握着长矛,或端着火枪,来回巡视着。 货栈区南侧一百多米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堡垒,城墙上架着许多火炮。几个身穿黑色“号衣”的军兵也端着火枪,看着码头这边。 哎呀,这地方怎么感觉像是一个防卫森严的军城!而且来了商船,还不许船上的人员四处走动。这完全就是防备外来奸细的模样,他们是准备要跟人打仗了吗? ————————————— “老胡,你咋回来了?”俞福坤看到一年多未见的胡文进,不由惊讶万分。 “曹爷让俺多雇些商船,把人和物资尽快拉回来。”胡文进一把抓住俞福坤,“老俞,你跟俺说。俺们能挡的住西班牙的进攻不?” “嗤!”俞福坤冷笑一声,“他西班牙无论来多少人,都是给俺们汉洲矿场送苦力的!” “啥?”胡文进愣了,“人家西班牙要来十几艘战船,一千多战兵!” “一千多战兵?不就是一千多苦力嘛!”俞福坤拍拍胡文进的肩膀,“你久不在汉洲,不知道俺们实力有多少。” “俺咋不知道!”胡文进说道:“前前后后往汉洲运了多少人,俺是知道的。可那是七八千饥民呀!” “以前是饥民。到了俺们汉洲,那就是数千战兵!” 数千移民,除了农忙时节,哪个月不进行乡兵训练?再弄一年,俺们可以带着乡兵跟大明的精锐官军在战场上较量一二! ——————————————— “三哥,你这是……”齐天领着一群工匠和乡兵,拖着一门刚刚制造的24磅重炮来到黑山城军营外的训练靶场,然后就在军营门口,看到了一身陆战队军服的齐大陆。 “俞统领让俺来陆战队学习。”齐大陆精神抖擞地站在齐天面前,“俺现在越来越觉的,陆战队的军服比荷兰人的军服要漂亮!” 齐天笑了笑,真的要论“漂亮”的话,还是这个时期欧洲的军服漂亮,色彩鲜艳的大红装,精巧的各种军装配饰,花里胡哨的三角帽或两角帽,迈着轻盈自信的步伐。嗯,满满的贵族范! 而汉洲的军服,就一个字形容,简!军服上下根本没有什么配饰,除了宽宽的武装带,以及简单的刀剑交叉的帽徽。但这一切,却使得整套军服,充满了后世的暴力美学概念。 肃然简洁,沉默服从,冷酷杀戮,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士兵,就会呈现出这种国家暴力机器的外在表现。 陆战队官兵都经过了一年多的训练和实战,各级指挥官也在这过程中证明了他们的任职资历。 齐大陆此时加入陆战队,也只能以实习军官的身份,与众多新兵一起训练。在以后的实战中,循例一步步晋升。 当然,他作为曹雄的外甥,齐天的三哥,晋升的步伐会稍微快一些。 军器工坊经过数十名工匠的通力合作之下,又经过数月不断试制,终于从工坊里拖出了一门看着还算合格的24磅重炮,今天,特意将齐天喊来,进行试炮。 “这有一吨到两吨重吧?”齐天看着那门又长又粗的重炮架在一辆木铁结合的炮车上,艰难的一步一步地拖到了靶场。 “回大总管,整个炮身,重三千七百斤。……已经优化了许多,不能再减轻重量了!”来自蚝镜的铸炮工匠刘明宝拱手说道。他担心齐天对火炮重量不满意,又要拖回去改造。 明朝的一斤为16两,相当于现在的500克。三千七百斤,也就是一千八百多公斤,还真是“重”炮。 这个时候,齐天哪里会计较火炮重量,只要威力大,射程远,可以配置在海防炮台,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海防炮台配置几门威力巨大的24磅重炮,到时候一定会给西班牙战舰一个大大的“惊喜”,最好能留下几艘。 谭忠福穿着笔挺的陆战队军服,背着包,回到了建业城的居所。 “阿福,你怎么回来?”?邻居看着谭忠福走到自家院子门口,惊讶地问道。 “今天轮到我月休假。”谭忠福矜持的朝邻居点点头,在众多羡慕的眼神下,昂着头进了家门。 陆战队作为汉洲唯一的正式武装力量,兵士在所有移民中,全部经过一轮轮的筛选,才组建完成。 由于西班牙人的即将入侵,陆战队扩编,谭忠福作为一个优秀的乡兵被挑选入队,成为五百余陆战队士兵的一员。 陆战队士兵待遇和外出水手相当,月饷三两银子,远远高出目前大明军兵的饷银。而且平日里,时不时地有鱼肉蛋禽补充,以及白糖,布匹等实物福利发放。同时,作为陆战队士兵家属,还享有优先分地的权利。 因而,陆战队士兵在汉洲,是一群令人羡慕的特殊群体。 谭忠福的波斯妻子,勤快地帮着他脱下军服,换上日常家居的麻布服。 “你肚子里怀着孩子,平日里不要太操劳。有些干不了的活计,可以去找前排院子的坊长帮忙。”谭忠福看着肚子滚圆的波斯妻子,轻声说道。 波斯妻子眨着眼睛,看着谭忠福,似乎是听懂了,露出灿烂的笑容,使劲地点着头。 “傻婆娘!”谭忠福笑着站起身来,出门去收拾有些杂乱的小院。 黑山城。 真田武太收拾好行装,整理好军服,冲自己的亚齐土人妻子点点头,“我回军营了。你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和你肚子里的孩子,家里的吃食旦有所缺,可招呼邻居去寻屯长。” 土人妻子默默地点头,送真田武太到了院子门口。 “嗯,我会在战后才回来。家里的一切,都拜托你了。”真田武太伸手握了握妻子的手,随后转身离去。 土人妻子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战争的威胁,呆呆地看着真田武太远去的身影,脸上布满了泪水。 第七十一章 天花 “我们有人……得了天花?”彭老鬼神色紧张地问道。 “我们的人有两个!”齐天摇摇头,“但黑山谷土著,有六七个似乎是得了天花。……已经被隔离开了,包括与他们密切接触的十几个土著。” “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三天前,牛虎在矿上发现了几个土著人,有典型的红疹明显地分布在脸部、手臂和腿部。昨天,我去看了一下,觉得像是天花。”齐天有些忧虑地说道。 在这个时代,天花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毒,人们一旦被传染,也就只能听天由命。爆发性天花症状感染患者通常在3到5天内就会死亡,其致死原因一般为无法控制的毒血症,或大出血。 在大出血情况下,患者体内血液大量流入皮肤、喉咙、肺、肠或子宫。这样的患者身上不会出现典型的丘疹或水疱状突起,而只是平常的红色或紫色斑痕、瘀点或麻疹样的红斑。这些症状在人体受到严重感染、凝血机能受到严重破坏时,也会出现。 在其他恶性感染情况下,天花病毒在组织层或皮肤深层受到严重破坏时造成扩散性破坏,患者在出现症状后10至14天内死亡,其时浑身脓包,有时脓包还会融合。 天花良性感染患者的病损则局限在表皮层,这样不易引起继发性细菌感染,患者也会存活下来。比如那个再想活五百年的康熙,幼时得了天花,只是在脸上留了许多麻子而已。 在汉洲,这个人口基数非常小的地方,一旦爆发天花,那很可能就会团灭的结果。 齐天发现疑似天花后,震惊的无以复加。他立刻让牛虎等护卫迅速将棉布包裹头手等裸露部位,并强行隔离了那三十多个包括密切接触的土著患者。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他们,并私下嘱咐牛虎,动员聚集了一百五十多护卫和民壮,将所有土著人全部围在矿山当中,不许进出。 “我们的人有没有……大范围传染?” “坤叔带着潘其风正在排查……” “唉……”彭老鬼叹了一口气,紧锁眉头,半响说了一句:“要狠下心来……” 齐天沉默不语,他知道这句“要狠下心来”,是要发现任何疑似天花的人,全部隔离并处理掉。 “天花乃绝症,老子……治不了!”彭老鬼认为齐天是让他去医治天花,摇着头拒绝道。 “我知道天花如何预防!”齐天说道:“一种可以让所有人不再得天花的方法。” “以前书上看到的?”彭老鬼晒然一笑,有时,齐天会告诉他很多关于医学方面的知识,有些内容还是他从未听说过的。问他知识的来源,齐天就会告诉他,以前书上看到的。 “是,以前在书上看到的。”齐天认真地回答道:“不过,需要找人来试验。” “什么方法?”彭老鬼也不追问齐天外哪本书上看到的。 “用牛痘!” “就是这玩意,可以治天花?”一群人围着一头黄牛,看着牛皮肤上的脓泡破溃流出的脓汁,彭老鬼怀疑的目光看着齐天。 “不是治天花。”齐天纠正道:“是预防天花!” “这……能行吗?”丁传根也持怀疑态度。牛身上这个脓汁,明明是一种病液,不说其看着肮脏不堪,就是依据病理,也不该用“有毒”的动物病液来防治传染病。 “实践,是检验一切的最好真理!”齐天又说出了他经常给工匠和学生说过的话,“试一试吧。” “怎么试?”彭老鬼仍旧有些半信半疑,要不是看着齐天如此笃定,他早就甩手走了。 “黑山谷矿场隔离了三十多个天花患者和接触者。”齐天的意思,是拿这些土著人做牛痘接种试验。 “嗯?” “将牛身上这些脓汁收集起来,划破未得天花人的皮肤,涂抹上去,然后……置于天花患者身边。” 齐天不得不稍加详细地说明如何接种牛痘和天花防治试验。 世界上第一列牛痘接种试验,是1796年5月,英国人爱德华·詹纳用从一个奶场女工手上的牛痘脓胞中取出来的物质给一个八岁的男孩詹姆斯·菲普斯注射。如事先所料,这孩子患了牛痘,但很快就得以恢复。詹纳又给他种天花痘,结果,孩子没有出现天花病症。 现在,因为黑山谷土著突然爆发天花,齐天才想起牛痘接种预防天花的方法。 天花的死亡率大约在30%左右,虽然比鼠疫、肺结核等传染病要低得多,但由于其“人人平等”的特点,所以其对人类社会的破坏性也是排在众多传染病前列的,很多史学家甚至评价天花流行是“人类史上最大的种族屠杀”,天花造成的有证据可考的死亡人数就在数亿以上。 另外,天花最令人讨厌的的地方就在于会毁容,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颜值都是人人追求的,而天花的存在极大地降低了人类的颜值。中国民间就流传着这样一句谚语——“孩子生下才一半,出过天花才算全”,因为发病率太高,古代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就有很大可能是“麻子脸”。 “小天,上次海盗来袭,送来的受伤的贼人有三十余,最后治好的仅有五人。……你知道吧?” “……我知道。”三十余受伤贼人,一半都不是致命的伤,但仅仅治好了五人。那么死去的二十多人,多半因为彭老鬼为了研究更好的治疗手段,不小心给“治”死了。 “我以前只是一个给牲口看病的大夫。” “你以后会时一个非常厉害的大夫,……给人看病的大夫!” “种牛痘真的可以防治天花?” “可以。不过需要多试试。” “我要死了,媳妇改嫁,你要帮她找一个好男人。” “你不会死的!”齐天看着彭老鬼凝重的表情,“把口鼻,以及裸露身体遮蔽严实,可以避免传染。” “呵呵……,我以前只是一个治牲口的大夫!” “彭大叔,种牛痘成功了,全世界所有的人,都会记住你!”齐天记得那个英国人爱德华·詹纳因为成功接种牛痘并推广这种方法,获得了巨大的经济收益和世界范围内的崇高声誉及赞赏。 “传根,你去让那个黑三唤几个土著人,跟我一起去黑山谷矿场。”彭老鬼待齐天走后,又看了一阵牛身上的那处破溃的脓疱,随即吩咐丁传根。 “师傅不打算带我去?”丁传根看着彭老鬼。 “你还小,和几个师兄弟待在建业城吧。”彭老鬼笑着说道。 “可是,我也想跟着师傅出名!” “……会死人的!” “师傅,似乎,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你得给你家留个种!” “还有六七个月,我母亲会给我生一个弟弟!……呵呵,也许是个妹妹。” “……小王八蛋,不怕死,明天就带着黑三他们,跟着老子去黑山谷!”彭老鬼恶狠狠地说完,一甩手,离开了牛棚。 “老大,情况有些不对头啊!”一个前海盗俘虏低头对着老梆子说道:“这两天来了许多护卫,还全副武装的,不会要屠了我们吧?” 上次来袭的海盗,被俘获一百六十多,与黑山谷土著虽然同在一个矿场,但分隔在不同的矿区,而且,对他们的看管,明显要严许多。黑山谷土著那边矿区,仅有五六个护卫。而海盗俘虏这边,却布置了三十多个护卫。 这几天,土著那里爆发天花,牛虎召集了一百五十多武装人员,全面封锁矿区。在海盗俘虏这边,人数增加到六十多人,火枪刀剑装备俱全。 “上去一个人,问问情况。”老梆子也有些担心。护卫戒备比以前要提升了许多,每次饭菜,也不再送到矿区作业场,而是远远地放到矿区边上,并命令两个人来回拿取。 真田武太抱着一把长刀,眼神阴冷地盯着一个苦力从下面的矿区作业场慢慢地爬了上来。还未等他走到三十米处,他一下抽出了长刀,大声地喝道:“回去!不许再走!” “大爷,我就上来问问,午饭什么时候送来。下面的兄弟都饿坏了!”那个海盗俘虏笑嘻嘻地说道,但脚步并未停留。他知道,作为矿区苦力,还是比较金贵的,打杀不至于,最多抽几鞭子,或者踹几脚,人家还指望着他们多挖矿呢。 “再次警告,马上回去。否则死了你!”真田武太厉声喝道。前天,他和几个日本同乡被紧急武装起来,拉到了矿区。并严令他们,不许任何苦力逃出矿区,更不得与其接触,这里发生了可怕的瘟疫,正在处理。 那个海盗俘虏不以为意,继续往上攀爬着,他想找一找平时相熟的护卫。这几个日本野武士,没法跟他们沟通,都是木头脑袋。 真田武太将脖子上的围布遮蔽了口鼻,并示意同伴,火枪准备。 “砰!”一声枪响,那个上前的海盗难以置信地看了看胸口的枪眼,张口想说什么,但随即歪倒在地,并从坡上滚了下来,被一块大石挡了一下,就此不动了。 “所有人,不许上前!”真田武太站在坡上,大声地朝下面喊道:“更不许乱跑!否则,都死了的!” 闻讯赶来的几个护卫只是看了看半坡上的尸体,勉励了一番真田武太等几人,便继续巡视矿区了。 老梆子等一众海盗俘虏,看到刚才一幕,又惊又怕。他们真敢杀人,作为一个苦力,他们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而且,矿区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这些护卫如此紧张。 第一一一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一) “今天已经四月十五日了,沙伊特上校,你们的远征计划什么时候开始?”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路易斯·达斯马里纳不满地看着罗尔?沙伊特上校。 “总督阁下,非常抱歉。我想,我们的远征计划不得不延后,土人的征发出了一些问题。”罗尔?沙伊特上校沮丧地说道:“奥纳托上校最清楚这些事。” “是的,总督阁下。那些部落头人,都不愿意将他们手中掌握的土人交出来。因为,他们认为那个汉洲太过遥远,征发去的土人,有可能会死在那里。”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点头说道。 “所以,我们的远征计划不仅会延后,还有可能会取消。是吗?”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冷冷地盯着一众殖民地官员。 “总督阁下,远征计划不会取消。我们将努力解决土人的问题,不过,可能需要多一点时间。”波尔齐?奥纳托上校有些慌张地说道。 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是经过国王任命,所属权力由王国事务院全权委托,因而在整个远东地区,具有对殖民地所有官员任命和处置的权力,俨然是殖民地无形的“国王”。 “还需要多长时间?”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冷漠地问道。 “一个月……,不,不,半个月!半个月,我一定可以将一千名土人装到远征舰队的船上!”波尔齐?奥纳托上校咬牙说道。 “不,没有半个月。你只有一周的时间。”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说道:“如果,一周后,马尼拉港口没有一千名土人。奥纳托上校,你就坐船回马德里吧!” 波尔齐?奥纳托上校无力地点点头,“遵命,总督阁下!”—————————————— “总管大人,我们错了,你就放了我们吧!”建业城的中心广场上,三个被捆绑的人痛哭流涕的瘫坐在地上,不停地求饶着。广场四周,聚集了上千人,肃然地看着他们。 齐天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低头看着那三个眼泪鼻涕糊在一起的人。 “你们可曾听过汉洲发布的战时命令,不得聚集造谣生事?” “总管大人,我们听过……”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哭丧着脸,答道。 “那为何在教学课堂,妄议汉洲之策?为何又在食堂蛊惑众人,妄图迫使我汉洲与夷人服软赔款?” “总管大人,我等也是为汉洲着想,为百姓性命着忧!在大明,读书人是可以议政的……” “战时命令,可允许你等议政,蛊惑人心?” “……没有。可总管大人,我等是读书人呀!” “读书人?”齐天嗤笑一声,“你等可有秀才功名?举人功名?” “……” “你们在大明,都是饿殍的一个!”齐天叹了一口气,“那时,你等可有议政的心思?” “……” “你们是读书人,但也是我汉洲普通民众的一员,你们的权利和义务,与我汉洲所有普通大众均是同等的。你们是读书人,但不要自以为应该享有大明那种特有的权利。汉洲优待你们,是期望你们教授所有孩子能读书认字,开启我汉洲民智。” “尔等以为,读书人可高出他人一头?以后,我汉洲所有孩童,都要去读书,都要去认字,有可能的话,都要变成读书人。但他们不会像大明那样,再高高的踩在我汉洲普通大众的脑袋上。” 齐天看着广场四周的民众,大声地说着。 潘其风开始还准备联合几个民政府的官员,替那三个学堂的老师求情。但听了齐天的一番话,心中蔚然一叹。汉洲毕竟不是大明,读书人虽然优待,但不会再有特权了。 这三个学堂的老师,自持读书人身份,在学堂大肆抨击汉洲的战时政策,同时还宣扬,汉洲劫掠西夷在先,理应服软并赔款认错。而不是,裹挟汉洲近万百姓的性命,与那西夷争一日长短。一些蒙昧的民众,将信将疑,多少对汉洲的作为,产生了一丝怀疑。 在食堂吃饭时,这几个学堂的老师,又在妄议汉洲政策,不想被在此吃饭的几个巡警听了,立刻将他们拿下。但鉴于他们是学堂老师的身份,巡警处的长官不敢随意关入黑屋子,找到潘其风报告此事。 潘其风当时不以为然,本想命令巡警处放人,可考虑到汉洲的法治机制,以及战时状态,便知会了齐天一声。却不料,齐天听了,立即带着几个乡兵,将那几个学堂老师提了出来,并让巡警处的人详细报告此事。 得知此三人妄议汉洲政策,蛊惑民众,齐天立马以违抗战时法令为由,要将其全部处死,而且是公开行刑。 民政府下所有事务官员闻言,均是变色。大总管平日里多么和气的一个少年,无论提出什么问题和建议,总是不厌其烦的与你仔细讨论,并召集相关人等将其细化和实施。就算办事过程中出现一些差错,也是轻轻的罚一些微不足道的福利物品,并言,所有人都要从错误或者失败的教训当中,及时吸取经验,并将其条例化,流程化。 如今,为了几个学堂老师的无端言论,竟然要杀人!而且,杀的人,还是汉洲极度稀缺的读书人。 “行刑!”齐天大喝一声。 几个陆战队新兵,举起火枪瞄准了跪坐在广场上的三人。 小队长手臂一挥,“碰!碰!碰!……”几声枪响,跪坐的几人,立时歪倒在地。兵士将火枪背在肩上,然后从腰下抽出刀来,走上前查看,并将未死的人补刀。 确认三人死亡后,陆战队小队长集合兵士,跑步出了广场。随后几个巡警上前,将三具尸体拖了出去,准备带到城外掩埋。 “小天,为何不送他们去挖矿?”曹雄见齐天有些郁郁,拍了拍他的肩膀。 “为了统一人心,也为了正人心。在我汉洲,大家都是同等的。……有些国家,有些事情,往往都是读书人给搞砸了!”齐天不由想起大明亡国之际,那些官员,那些读书人各种奇葩的骚操作。在汉洲,绝不允许! “说得好!”曹雄坤笑着说道:“打仗之前,是要统一咱们汉洲的人心。别到时候,咱们的儿郎在前面拼命,后面跑出一些人给俺们捣乱!” “舅父,西班牙估计这会在路上了吧?”齐天看着建业城的城墙已经高高的耸立起来,七八个工匠在一群乡兵的配合下,正在城楼里安放火炮;许多民众赶着马车将一桶一桶的火药和弹丸,往城墙附近的军火库运输。 “是呀,该来了。”曹雄也把目光转移到城墙上。 现在已是四月二十五了,按照西班牙人的准备时间,是该来了。 汉洲所有的陆战队士兵已经全部取消了休假,集结在建业城外一处居民点,并按照战争状态分发了军械和实弹。两个营的乡兵也暂时驻扎在黑山城军营,待收到警讯后,快速运动到建业城附近,接受陆战队牛虎的统一指挥。 而另外一个营的乡兵也驻进了建业城,并开始不断强化练习城墙攻防和以及出城反击训练。 “飞鱼1号”每天清晨会驶出海湾十几里的地方下锚,随时关注周边海域情况。而到了夜里,则是“飞鱼2号”替换警戒。 码头的三处炮台,炮手已全部入驻,枕戈待旦的关注海湾外传来的讯息。 移民船队已全部驶回了建业城,躲避在码头深处一个人工开挖的停泊位置。 由此,汉洲与外界的所有联系全部中断,默默地等待着西班牙人的到来。 “汉洲外面的几个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随着曹雄一起往建业城外的临时军营视察的路上,齐大江悄声问齐天。 “新乡堡那边,因为大船无法驶入附近的河湾,要发动攻击是很困难的。至于北口堡和海角堡,那么偏僻的地方,要是被西班牙人发现了。只能说他们的运气要逆天了!”齐天说道。 “干掉来犯的西班牙人以后,我们又该做什么?”齐大江又问。 “然后等他们再来第二次!” “啥,他们败了一次,还要来?” “二哥,你跟人打架,输了一次后,就不想着再找回场子?” “那……,打架跟打仗能一样吗?” “一样的!”齐天笑着解释道:“西班牙人自持膀大腰圆,咱们汉洲细胳膊细腿的,结果呢,却被咱们打了一个鼻青脸肿。你说,它会服气不?” “咱们汉洲可不是细胳膊细腿!”俞福坤笑着接过话来,“俺们呀,用小天的话说,都武装到牙齿了!” “小天,你说要是西班牙人这次输了仗,他们下次再打过来,会是什么时候?”曹雄听了几人的讨论,忍不住开口询问。 自回到汉洲后,随着俞福坤和齐天视察了汉洲各处战备情况,心里彻底放松下来。如此严密周全地准备,还有完全不输于西洋人的武力,要是让西班牙人取了巧,占了便宜,那只能说汉洲一万多汉洲军民无能到极点。 “我们推算了一下。西班牙人要是再想搞一次大规模地军事行动,至少要准备一年。如果,这次我们让他们损失非常惨重的话,或许,他们准备的时间还会更久!” “一年?”曹雄笑了,“俺们现在都有一万五千多人了。西班牙要是再给俺们一年时间,俺们汉洲岂不是比现在还要强大!” 随着三个多月的紧急转运,雇佣了二十多艘船,汉洲已经将聚集在新生岛的八千多饥民陆续运回汉洲。但是,由于运输仓促,而且几个中转点停留修整时间非常短,有近九百多饥民死在了路上,死亡率超过11%,让人痛惜不已。 第一一二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二) “西班牙人还没有出动吗?”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貌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阿扬·范迪克上校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似乎在集结的过程中出了一些问题,到目前为止,公司旗下的商船没有得到西班牙人出动的任何消息。” “西班牙王国太老了,所有的行动,都是如此迟缓!”戴曼总督有些嘲笑的口吻,“作为一个局外人,我都替他们着急。” ——————————————— 现在已经是五月十日,西班牙人的远征舰队仍旧停靠在马尼拉港口,等待着人员和物资上船。 就在一周前,西班牙驻菲律宾殖民军与吕宋岛上的一些部落土邦,进行了一场低烈度的战斗。他们逮捕和处死五六个公然对抗殖民政府的部落头领,这些反抗的部落人员,统统作为奴隶,投进了附近的种植园和矿场。 西班牙人这一强硬举动,极大地震慑了岛上所有的部落土邦。对于殖民政府的人员征召,不再敢明面上的拒绝和反抗。但许多仇恨的种子,却深深地埋进了那些土人的心里。鉴于西班牙驻菲律宾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所面临的土人激烈反抗的局面,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又给了他十天的时间。 就在五月五日,西班牙远征舰队即将出发的时候,一场台风席卷了呂宋群岛,使得西班牙人不得不再次延后出征的时间。马尼拉附近的甲米地造船场加紧对那些因台风过境造成损坏的船只进行维修,更换了破损的帆布和桅杆,将暴雨淋湿的火药、粮食、布匹、药品等远征物资部分进行了替换。 五月十五日,拖延日久的西班牙远征舰队,终于再次准备就绪。五艘西班牙大帆船,四艘征用的商船,满载七百多名武装士兵,一千一百多土人劳工,在马尼拉众多民众欢呼声中,依次驶出了了马尼拉港口。 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和一干殖民地官员站在港口的一处高台上,目送着远征舰队逐渐驶入马尼拉湾,心中升起无限豪情。强大的西班牙王国,将凭借无敌的舰队,去碾碎所有自不量力的小丑。英格兰人,荷兰人,法兰西人,他们终将匍匐在西班牙王国的脚下,请求伟大的国王去宽恕他们。 上帝保佑西班牙! ——————————————— “这西班牙人怎么还不来?”齐天有些焦躁的站在码头附近的堡垒上,眺望着远处的海湾。 “是呀,所有的信息都显示,西班牙人应该在四月初准备完毕,那么四月底,或者五月初,也该到汉洲了吧。” “陆战队的儿郎们还好,可以维持每日正常的战前训练。可那些乡兵,大部分都显得有些懈怠了。西班牙人再不来的话,说不定那些乡兵都失了锐气。” “要是有一颗侦查卫星就好了。”齐天小声嘀咕着。 尼玛,西班牙人太不给力了。我们汉洲做好了所有准备,天天盼着你来。可你妹的,西班牙人却像一个需要打扮出门的贵妇,躲在家里收拾个不停。 这说话间,都五月下旬了,你们西班牙人到底出门了没有呀!这让汉洲的小伙,等待的时间也太长了一点。 “建业城附近的玉米、高粱收获得怎么样了?”齐天转头问着潘其风。 “收了差不多快一半了。”潘其风答道。 “这西班牙人该不会是在等我们汉洲下一季播种的时候再来吧?”齐天有些郁闷地说道。战时状态已经进行了三个多月了,汉洲民众的神经也绷了三个多月。考虑到建业城附近会变成战场,因而城外早已收获了土豆、红薯、大豆的一些农田,至今也没有进行下一季的播种。 打算着,西班牙人最晚五月初来了,战斗持续几天,待清理完战场,再进行播种。可西班牙太不靠谱,硬生生都快拖到了五月底了,还没有到来。 “新淮安城那边的乡兵营组建完了没?”俞福坤开口问道。 “回俞统领,已经组建完毕,正在进行训练。”潘其风拱手说道。 鉴于新来的八千多移民打散分到汉洲三个城镇后,出现不少纷争,使得巡警处的警员除了管控战时秩序外,还要疲于应付这些小打小闹。汉洲不得不再组建一个乡兵营,协助扩建后的巡警处维持地方秩序,并震慑那些好勇斗狠的移民群体。 “大总管,要不要给海角堡再运送些补给物资?”董凤山问道:“他们那儿,仅存了一个月的物资。这西班牙人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 “飞鱼3号测试过程中,还有没有其他问题?”齐天问道。 “飞鱼3号“是汉洲造船场才下水没多久的第三艘飞剪船,船身长度和宽度都加大了尺寸,相应的,满载排水量也达到了一百二十吨。如果拉人的话,可以装运六十余人,而且速度并不受影响。随着连续三艘小型飞剪船的制造成功,现在,造船场已经开始研究如何造出两百吨到三百吨的飞剪船。 但令人隐忧的是,造船场的船用木材不多了。前面几个月,汉洲的船队光顾着拉人,拉物资,至于船用木材,自然是排在后面了。 不过,对于造船木材的运用方面,建业城木器加工场的一个明人工匠提出一项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那就是,可否使用坑道烟熏的方法进行烘干处理。因为他在建造木质烘干房的时候,曾经在屋顶搭建了许多桉树。烘干房经过一年多的使用后,他发现屋顶的桉树木料变得特别干硬,是那种完全不是普通火烤后的干硬状态。 这个工匠怀疑,这些屋顶的桉树木材是因为长期受到烟熏的效果后,才变成这样。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建造一个烟熏烘干房,来处理那些新砍伐的船用木材呢。 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齐天让这名工匠负责搭建了一个巨大的坑道烟熏烘干房,然后放置了两百多根柚木、樟木。 ——————————————— 五月十九日,西班牙远征舰队到达巴拉望岛,稍事停留一日。 五月二十八日,越过婆罗洲西北角,停靠半日。 六月六日,停靠苏门答腊岛吉大附近,修整半日。 六月七日,趁夜穿过巽他海峡,远离爪哇岛海岸线,朝东行驶。 六月十八日,到达帝汶岛东南侧附近,停靠一日,补充淡水。 六月二十三日,来到汉洲大陆对岸的一座岛屿(巴瑟斯特岛)停靠。 六月二十五日,西班牙远征舰队来到汉洲建业城外海。 “飞鱼1号”远远望见了这支九艘大小船只组成的舰队,立刻升帆往建业城码头驶去。同时,他们船上配置的一门4磅的火炮连续朝着海面进行射击。 “西班牙人来了!”张甲文听到海湾外传来的火炮声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1号炮台旁边的堡垒,一名司号手吹响了尖利的号角声。 建业城的城头上,值哨的乡兵营长,点点头。旁边的一名乡兵,随即也吹响了号角。 “终于来了!”曹雄站在统领府的二楼窗前,喃喃地说道。 “传令,全体官兵停止训练,全部进入营房休息。军需官点检弹药,炮兵开始检查维护火炮。让傅锦彪带几个骑兵去码头,看看什么情形。”牛虎冷静的发布着命令。 “不用紧张的。敌人今天上不了岸!”真田武太在营房内挨个安慰着一些新兵,“今晚,大家都好好睡一觉。明天,或者后天,才是我等表现武勇的时刻。” 齐大陆跟在真田武太的身后,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但作为一名见习军官,他没有任何权限去指挥士兵,更没有任何权利擅自行动。他只觉得,心里有股冲动,想拿着刀去砍人的冲动。 似乎很久没有直面敌人了,而不是整天跟在舅父的身边,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 “大江,西班牙人来了!”郑华莲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 “没事的,他们打不进来。”齐大江将妻子和孩子一起抱在怀里,“任何敌人都打不进来!” “远山,走,去炮台看看西班牙人来了多少人!”齐天兴奋的走出民政府大门,骑上马朝城外码头跑去。 ——————————————— “诸位,前面海湾深处,就是那群海盗的窝点码头。但我要提醒诸位,他们的码头布置有火炮,最少有十二门到十四门,而且有18磅的重炮。”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严肃地对着几个船长说道。 “少校,我们有五艘战船,火炮加起来有一百多门。我认为,我们应该一起开进海湾,对他们的码头进行轰击。只要敲掉了对方的岸防炮,我们就可以从容的登陆。”一名船长站了出来,建议道。 “少校,我们有将近两千人需要登陆,还有大量的物资。如果不占领敌人的码头,我想,我们登陆会很困难。”另一名船长跟着说道。 “我说了,对面码头有十几门岸防炮,而且还有威力巨大的重炮。如果我们贸然冲上去,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在几个月前,对建业城码头炮台的几轮齐射,还心有余悸。他是希望在附近寻找一处前滩,或者适合大船停靠的岸边,卸下登陆部队。然后由他们攻破炮台,船队再从容停靠,卸下物资和人员。 “少校,我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总督大人希望我们能速战速决,毕竟马尼拉那边留下的战船,不足以抵挡荷兰人可能发起的袭击。”一名船长看着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的眼睛,缓缓的说道:“所以,我们必须立刻攻击并占领敌人的码头,然后去捉住那群海盗!” 第一一三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三)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被几名船长说服了,是的,西班牙人不能再无谓的等待了。敌人的炮台可能只有十几门火炮,也许凭借着五艘战船强大的火力,是可以消灭敌人的炮台。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争取在天黑前,将敌人的炮台摧毁,然后可让登陆部队占领码头。”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命令道。 “遵命,少校。天黑前,我们肯定可以占领码头。”几个船长信心十足的说道。一群海盗而已,他们能有多强大的武力! “贝隆上尉,请你的登陆部队做好准备。一旦我们消灭了敌人的炮台,你们必须立刻登陆,占领他们的码头。”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看着对面一声西班牙陆军服饰的上尉军官。 “遵命,少校!”佩塔尔·贝隆敬礼应道。 “你们说,西班牙人会不会来进攻我们的码头?”齐天问道。 “敌人是否进攻我们的码头,我不知道。但是,大总管,现在你不能待在这里。马上就要开始战斗了!”张甲文说道。 “老张,放心了。你这个炮位,是我亲自督造的,结实的很。你看看,这水泥厚度,足足有一米多。西班牙人就算拿着火炮,对着这个护墙轰击,也不会伤着我们。”齐天拍了拍炮位前的水泥护墙。 “大总管,这不是炮位防护是否严密的问题。”张甲文有些着急,“敌人舰船近十艘,万一有颗炮弹落了进来,我咋给大统领交代。你快点离开吧!” 齐天有些无趣,但出于尊重海防队的管制命令,他最终还是带着齐远山离开了码头炮台。 本想着亲眼目睹一下,这个时代风帆战舰与岸防炮台的对轰场景,感受一番大航海时代的激荡,却未能实现,颇为遗憾。 “远山,再过两年,你长大了,想去做什么?”齐天转身问道。 “啊?”齐远山愣了,抓了抓脑门,“俺还没想过!” “呵呵……”齐天笑了,“你该想想了!两年,一晃就过了。” 这个时期,十五六岁已是成丁的年龄,代表着可以参加劳动、缴纳赋税、承担徭役。 而汉洲则规定十八岁成丁,可入官,入伍。但大部分移民群体,仍旧以十六岁作为成年岁数。许多工坊,农田,甚至商船,都有不少十五六岁的少年充斥其中,甚至十二三岁的,也不在少数。 回到建业城,发现城中无数民众都走出了屋门,聚集在城门附近,朝着码头方向观望。齐天摇摇头,看来,还是不少人对于汉洲的武力有所怀疑。 进了城门,齐天跳下马来,牵着缰绳,慢慢地朝统领府走去。 “汉洲必胜!”城头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齐天和齐远山回身看着城头。只见一名乡兵,举着一杆火枪,对着城内大声地呼喊道:“汉洲必胜!汉洲威武!” 随着他的呼喊,城墙上的众多乡兵也跟着呼喊:“汉洲必胜!汉洲威武!” “汉洲必胜!汉洲威武!”齐远山举着拳头,也跟着呼喊。 随后,城内越来越多了民众跟着呼喊:“汉洲必胜!汉洲威武!” 最后,整个建业城全都是热烈的呼喊声:“汉洲必胜!汉洲威武!” “汉洲必胜!汉洲威武!”俞福坤低低地念着,随后,猛地转过身来,对着曹雄说道:“大统领,我汉洲,民心可用呀!” 曹雄一脸激动地看着窗外不断呼喊的民众,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老俞,俺们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护持汉洲所有民众!让他们永远都不受外人欺负!” 俞福坤看着神色激动的曹雄,郑重地点了点头。 “轰!轰!轰!……”几声闷雷般的炮声响了起来。 “狗日的西班牙倒长开炮了!”曹雄听到炮声,立刻分辨出了是18磅的舰炮。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命令两艘战船先行驶进港湾,距离码头一千多米的地方,使用18磅舰炮轰击码头。 炮击进行了三轮,码头炮台没有任何反击,望远镜里,也看不到有任何人走动的痕迹,仿佛是一座被人遗弃的港口。 但是,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知道,对方炮台一定是在隐忍,等待他们的战舰再靠近一点,如同几个月前,对他们的战舰进行猛烈的突袭。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抬头看了看两侧高耸的山岭,还好,敌人没有在上面设置炮台。否则,我们连港湾都无法驶进来。 “少校,卡西利斯号打出信号,要求再前进一段距离。”瞭望手大声地报告。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犹豫了一下,点点头,示意旗手发信号允许两艘战船再往前一段距离。 “队长,敌船距离接近八百米。”1号炮台内,一个观测手大声地报告。 张甲文没有作声,继续举着单筒望远镜,观察着西班牙战船。 西班牙到目前为止,只有两艘战船驶了过来,仍有三艘战船在海湾入口徘徊。他想等西班牙所有五艘船全部驶入海湾,然后再命令两侧山岭的2号和3号炮台封锁敌人舰队,然后利用三个炮台的交叉火力轰击敌船。 两艘西班牙战船停在距离码头约八百米的地方,横过船身,用侧舷的众多火炮又开始对码头进行新的一轮炮击。 1号炮台的炮手们期待地看着张甲文,希望能听到反击的命令。 但张甲文依旧一言不发,甚至就连举着单筒望远镜的姿势都没变动一下。 几个月前,虽然打了那艘西班牙战船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仅仅是小创对手。他这次决定玩把大的,至少能重创或者击沉两三艘战船,让汉洲军民瞧瞧海防队的手段。 “少校,码头没有还击。”观测手大声地报告道。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眉头紧锁,举着单筒望远镜的手臂呈现出几根青筋。 这时,前面两艘突前的战船没有给旗舰打出任何信号,又往前冲了一段,和码头的距离已不到七百米了。 “乙2,乙4,两门18磅炮还击!”1号炮台里,张甲文沉声命令道。 “轰!轰!”两声炮响,前方西班牙战船的身侧腾起两股巨大的水柱。 “少校,敌方炮台还击了。是18磅重炮!两门!”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点点头,对方大概怕我方战船太过接近,对他们炮台形成更大威胁。 “命令他们再往前突进,机动炮击敌方炮台!” 两艘突前的西班牙战船收到信号后,开始走s线慢慢逼近了码头。 “丙1,丙2,丙3,丙4,四个炮位开火!”张甲文命令道。 随即,四门12磅火炮开始轰击逐渐靠近的西班牙战船。 尽管两艘突前的西班牙战船机动行驶,但港湾这一片海域,汉洲海防队的炮手,在此训练射击过不下一百发炮弹,射界范围极为熟悉。 近十余分钟,两艘西班牙战船已经中弹超过十发。 “也许,他们就这些重炮了!”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决定剩下三艘战船突进,凭借五艘战船的百余门火炮,迅速敲掉敌方炮台。 “敌船三艘,突进来了!”1号炮台观测手大声报告。 “丁1,丁2,丁3,丁4,四个炮位开火!” 四门8磅的火炮迅速地加入了炮击序列。 “所有火炮集中轰击突前的两艘战船!” 一共十门火炮一起对准了最突前的“卡西利斯号”。随着一轮齐射,三发炮弹击中了它的船梶,将舷边打得碎木飞溅。 “12磅炮全部换链弹!”张甲文命令道。这次,势必要留下一艘战船。 “少校,卡西利斯号中弹数发。……仍旧行驶自如!”观测手不断地通报前方两艘突前的战船情况。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已经领着其他三艘战船慢慢向码头逼近,并用船首的几门火炮轰击对方炮台。 码头又传来几声轰鸣声,几颗链弹飞舞着射向了“卡西利斯号”的船头。 “咔嚓!”一声,靠近船头的一根桅杆被链弹击中,瞬间断成两截,挂着的船帆歪歪斜斜地飘落在船舯部。 “哦,该死!”卡西利斯号的船长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咒骂了一句,立即吩咐水手将落下的风帆迅速收起来。同时,命令操帆手调整船舯和船梶的风帆,准备后撤一段距离。要是被敌人再击中另外几根桅杆或者船帆,那么,“卡西利斯号”就有可能无法动弹,沦为对方炮台的靶子。 “打得好!”张甲文赞了一句,“12磅炮继续用链弹攻击那艘战船!” “队长,敌方又有三艘战船逼了过来!” “不管它们!继续轰击突前的两艘战船!” “1号炮台还没发信号?”海湾右侧半山腰上3号炮台内,廖猛回头问道。 “1号炮台,没有发出信号。”观测手报告道。 “你要看漏了,老子砍了你!”廖猛眼见着西班牙的五艘战船都已驶入了海湾,他这边的3号炮台和对面的2号炮台,完全可以封住敌船的退路。运气好的话,全歼来敌,也不是不可能。 “咔嚓”,卡西利斯号船梶的桅杆被链弹击中,歪歪地斜了在船舯部,几面风帆也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1号炮台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那艘落了帆的敌船,停在了港湾里,不动了! 瞬间,炮台里的炮手纷纷调转炮口,集中轰击那艘无法开动的战船,试图将它击沉。 “该死!”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领着三艘战船快速地冲了过来,然后横过船身,用众多的侧舷炮轰击敌方炮台,试图为“卡西利斯号”吸引部分火力。 “发信号!命令2号、3号炮台开火!”张甲文眼见时机成熟,断然命令道。 “轰!轰!轰!”山岭两侧突然响起火炮轰鸣声,随即,西班牙战船附近,升腾起十几股巨大的水柱。 “少校,港湾两侧……有敌方炮台!”观测手大声的嘶喊道。 不用观测手报告,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已经看到了两侧炮台射击后,产生的巨大水柱。他的脸上,瞬间变得惨白。 第一一四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四) “发信号!所有船只退出去!全部退出去!”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大声喊道。 该死,那些狡猾的海盗,居然在港湾两侧的山岭也布置了火炮!他们一直在等自己所有的战船驶入了港湾,才突然开炮。 哦,上帝,他们难道是想将我们所有的战船都击沉在这里吗? 除了“卡西利斯号”无法动弹,剩下的四艘西班牙战船开始匆忙的转向。 “一群蠢货,那艘停着不动的船,就不要再打了!”1号炮台内,张甲文怒不可遏的吼道:“全部轰击那艘冒烟的!”眼见着敌船想要转向逃跑,那还不抓紧时间再留下一艘。 “赛翁尼号”的一个炮位被击中,引爆了附近的一桶火药,船上冒起一股浓烟。但船上其他设施均完好,所有的水手正在奋力的调整风帆,转动船舵,力图在最短时间调转方向,逃出港湾。 “轰!轰!轰!……”几发炮弹射来,击中了船头,将几名操帆的水手撂倒在甲板上,不断翻滚哀嚎。 “换链弹,攻击那艘冒烟的!”3号炮台,廖猛也看中了“赛翁尼号”。 “轰!轰!轰!”2号炮台又有几发炮弹射中了静止不动的“卡西利斯号”,在它的左舷破开几个大洞。 “狗日的尚三喜,尽他么的浪费炮弹!”张甲文冲着远远的2号炮台骂了一句。 “咔嚓!”一声脆响,“赛翁尼号”船舯部的桅杆被右侧山岭的3号炮台击中,立时断成了两截,巨大的风帆随之飘落下来,将船上众多水手覆盖在下面。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所指挥的“圣劳伦斯号”率先完成转向,立刻朝港湾外逃去。在它的周围,不断升腾起水柱,想来是敌方炮台不甘心让它如此轻易溜走。 码头三个炮台,除了几门3磅炮和4磅炮没有参与攻击,其他所有的火炮都竭尽全力的向着港湾内敌船倾泻着炮弹。在三面围攻之下,五艘西班牙战船两艘被击伤,失去动力,其中一艘水线下被破开几个大洞,歪倒在海面上。剩下三艘几乎全部带伤,狼狈地逃出港湾。 “报大统领,码头炮台击退西班牙五艘战船。其中有两艘被击伤,失去动力,停在了港湾内。”一名乡兵从码头跑来,向曹雄汇报战果。 “张甲文好样的!”曹雄满脸喜色,“待彻底击败了西班牙人,老子要好好敬他几杯酒!” “张甲文是好样的!”俞福坤笑着说道:“腿瘸了一只,跑不了船,竟然还能在海防炮台发挥出如此能力!” “何止是张甲文有如此能力!”齐天说道:“余中祥伤了四根手指,陈大郎断了一臂,他们不都在巡警处和新乡堡做得有声有色!” “都是好汉子!”曹雄赞一句。 “西班牙人在码头被打退了。你们说,他们会不会就此罢手,撤回呂宋?”胡文进问道。 “不会!”齐天断然说道:“准备了那么久,跑了这么远的路,只是在码头遭到一点挫败,他们肯定不甘心撤回呂宋。他们这会,说不定正在寻找可供登陆的地方,试图攻破汉洲。这样,他们回去才有一个交代。” “我们必须立刻寻找登陆地点,将陆军送上岸去。”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等三艘船逃出港湾后,与等候的四艘商船汇合。 几名船长和登陆部队指挥官佩塔尔·贝隆上尉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商讨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受创较重的“卡瓦纳卡号”船长建议返航,理由是,敌方炮台都是如此猛烈炮火。那么即使登陆了,那群海盗必然有一座堡垒,上面或许也配置了火炮。船队无法在码头登陆,攻城火炮自然也无法卸下,配合登陆部队攻击海盗。 既然如此,远征舰队应该立刻返航,告知总督实际情况,重新评估海盗的具体实力,然后再次精心组织后,发动第二次远征。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断然否决了这个建议,如果舰队无功而返,那么他的职业生涯将就此终结,甚至会落下一个懦弱怯战的名声。 “他们只是一群海盗,先生们!”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说道:“他们是一群不事生产,专门劫掠的一群卑劣的海盗。我承认,他们的炮台火力是非常猛烈的。正因为如此,我有理由相信,那群海盗一定是将劫持的那艘圣克鲁斯号上的所有火炮卸了下来,安放在码头炮台。那么,他们窝藏的据点,很可能是没有火炮的。” “先生们,我们远征舰队有两百五十名英勇的西班牙陆军,还有五百土人仆从兵。如果有必要,那一千作为苦力建设的土人,也可以武装起来。我相信,在陆地上,那群海盗一定会跟苏禄岛上那些土人一眼,不堪一击。我们会占领他们的城堡,我们也会占领他们的码头炮台,我们更加可以将他们全部捉住,带回呂宋,接受我们伟大的西班牙王国的审判和惩罚!” “而且,我们还可以救出我们的同伴,他们还在刚才战斗过的港湾内,等待我们去拯救!……所以,先生们,让我们快速行动起来,去附近寻找一个可以登陆的地方!” “遵命,少校!”众人被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说服了,而且作为远征舰队的指挥官,他有权力要求大家去继续战斗。 “你,回去告诉牛营长,敌船往东北方向行驶,尚未登陆。”傅锦彪骑着马,朝身后一名骑兵吩咐道。 西班牙舰队离开港湾后,先是在外海停留了一会,随即调转方向,贴着海岸线,朝东北方向行驶。傅锦彪带着七八个骑兵一路跟随。没多久,到了林边,不得不分出几人弃了马,跑步跟随。 西班牙舰队往东北方向行驶了约五六公里,停在了一处布满乱石的浅滩。片刻,舰队中间划出了几条小船,搭载着三十余火枪手,开始慢慢探测附近的水深。 最后,几条小船靠近了岸边。三十多个火枪手跳下船,涉水登上了陆地。 “九娃,你回去报告。敌船在码头东北方向……约六公里的一处浅滩停留。……或许会在此登陆!”傅锦彪朝一个瘦小的骑兵吩咐道。 傅锦彪带着剩下的三个骑兵,爬上一棵大树,然后仔细地观察着西班牙人的动静。 那几条小船放下西班牙火枪手后,迅速地返回舰队。 不久,西班牙舰队又往岸边行驶了两百多米的距离。便开始放下若干小船,无数的火枪手和土人仆从兵纷纷从大船侧舷下到小船上。 小船装满士兵后,便快速地朝岸上划来。 “小栓,有一千人了吧?”傅锦彪攀着树枝,悄声问道。 “好像一千一百多人了。”张小栓回道。 “莫数错吧?”傅锦彪有些惊讶,汉洲几个军事主官预测西班牙人的登陆部队时,都认为不会超过一千人。可现在瞧这阵势,西班牙人的众多小船,仍旧不停地从舰队那里运输人员上岸。 “我……我没数错。”张小栓仔细看了看眼前的树干,“有了一百人,我就刀划了一道记号,这儿已经有……有十一道了!” “那行,继续数着。”傅锦彪又继续趴在树干上观察西班牙人的行动。 “啥?西班牙人有一千八百多人登陆?”牛虎听到傅锦彪派回来的骑兵报告,吃了一惊。这西班牙人怎么如此大手笔,来了一千八百多人的登陆部队。那俺们的对敌方案,就要变动一下了。 三个营的乡兵,两个陆战队连,共计两千人的兵力,原以为可以绝对优势包围聚歼登陆的西班牙人。 却没料到,西班牙人来的多了点,汉洲的兵力似乎没有太大优势了。那包围战还能打吗? “原计划不变!”牛虎低头沉思了片刻,冷静得说道:“现在所有的军事部署,都是按照事先拟订的计划来做的。如果贸然改动计划,所有的部署都要变动。所以,我建议,从黑山城紧急抽调十几门火炮过来。在建业城下,与城头火炮配合,轰击西班牙军阵。只要将他们打散了,两千人也好,八百人也好,都是一群散了的羊!” 曹雄听了,连连点头,“虎子,你现在是愈发精通战阵之道了!明天一战,所有人均以牛虎之命行事!” 众人轰然应诺。 作为登陆部队的指挥官,佩塔尔·贝隆上尉压力非常大。按照远征舰队司令官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的命令,他必须在明日首先夺取码头炮台,接应舰队进入港口。然后,从战船上卸下几门火炮,再率领部队攻取海盗的堡垒。 对于攻取海盗的炮台和堡垒,佩塔尔·贝隆上尉认为难度应该不大。他曾带着部下攻击过苏禄王国,一旦西班牙火枪兵上岸,加上部分土人仆从兵的配合,敌人一般很难抵挡他们的进攻。至于敌人的堡垒,无非就是夯土或者木排建造的城墙,重炮轰击之下,会轻易地被破开。 唯一担心的是,部队登陆的时候,大量的敌人会趁他们立足未稳的时候,发动突袭,给登陆部队造成一定的损失。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登陆部队陆续上岸,竟然没有遭到敌人任何攻击。难道那群海盗不敢冲出他们的堡垒,而要坐等我们来进攻吗? 派出侦查的小队士兵,发现并驱赶了几个偷窥西班牙登陆行动的海盗。随着越来越多的登陆部队上岸,佩塔尔·贝隆上尉紧张的心情,逐渐放松下来。 嗯,今晚先在岸边休息一夜。待明日,带着英勇的西班牙陆军,将那些只知道躲进炮台和堡垒的胆小鬼全部赶出来,让跟随的土人再把他们全都吊起来,看着我们占领这里所有的一切。 上帝保佑我们! 第七十二章 幸福的烦恼 时间已走到了1636年的2月中旬,恼人的雨天每隔六七天,甚至两三天,就会不请自来,将湿润的大地,又一次笼罩在无边的雨幕当中。 经过十几天的排查,建业城和黑山堡两地近千人,近有两人确诊,均为为黑山堡明人移民。他们被单独隔离在黑山堡外临时搭建的木屋里,等待着自己命运结局。或者慢慢地死在里面,或者一脸麻子的走出木屋。 但令人失望的是,他们最终都死了,同时,那些隔离的土著人,也陆续死了三个,而且密切接触者全部患病。不仅如此,护卫们驱使着土著又弄出了二十多疑似感染和接触者,全部隔离在另一处临时搭建的木屋。 彭老鬼带着丁传根和几个土著,进行的牛痘接种试验,仍在处于观察其间,距离成功,还尚需时日。 就在汉洲两地紧张地排查隔离天花患者的时候,“破浪1号”带着七十多个移民从巴达维亚返回了建业城。 除了带回移民,董风山还带回来一个令建业城颇为惊喜,又颇为烦恼的消息。巴达维亚滞留了一千多移民,而且曹雄他们又从荷兰人手里买了两艘大船。那么,他们从大明返回的时候,不含周应平的福船,就会有六艘船装运移民。保守估计,也将带回一千四百至一千五百多移民。 “那咱们的房子好像又不够了?”俞福坤喃喃地说道。 “何止是房子,粮食也不够了!”齐天说道。 到时候,汉洲人口会达到两千余人,加上七八百土著,一百多海盗俘虏,还有骡马牛猪等牲口,每天消耗的粮食谷物就要三到四吨,一个月就是一百二十吨左右。而且,你还要至少保持三到五个月的粮食储备吧。 “把两艘船都派出去拉人,拉粮食!”俞福坤很快做出决定,“要不然,巴达维亚那边肯定挤不下那么多人。……别到时候跑了,那可就亏大了!” “可以!”齐天赞成道:“正好,造船场新造了一艘浆帆船。我们有两艘小船来打渔,勉强可以维持咱们的肉食消耗。……这批新到的移民,先隔离十天左右,然后,全部补充到两个建筑队。” “你黑山堡那边的冶铁炼钢不需要补充人手了?”俞福坤惊讶地问道。 黑山堡新建的10个立方的冶铁高炉已经立了起来,作为后续的炼钢高炉,也正在建设着。前一阵,齐天还说要补充人手去矿场,增加矿石供应量。 “再等等吧!”齐天有些无奈地说道:“天花还没确定控制住,弄再多人过去,传染上了,那就是一个灾难!” “那还是小心点!”俞福坤审慎地点了点头。他少时经历过鼠疫,整村整村的人,全部死光,官府封锁所有疫区通道,将疫情控制在既定的范围之内。待三四个月后疫情结束了,才会派人进入疫区,全面焚烧清理尸体和用具。 汉洲这千把人,一旦天花扩散,估计周边所有的人,包括土著人,都得死绝了。 “建业城这边的房屋建设,坤叔,你来督造。让建筑队按照我们前期的城市规划做就可以了,届时,我会让几个做过规划的少年听你使唤。……他们应该都知道何处建房,何处空置商业贸易的街区。” “我带着人,打算在黑山堡旁边另建居民点。……所有的城墙,暂时停一下吧。再来一伙海盗,估计我们也能应付!”他们现在有近千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青壮,随随便便可以拉出来四五百人的武装。而且黑山堡可以打制各种兵刃,还有4磅到8磅的野战炮,来上几百人的海盗,还真不放在眼里。 建业城的规划比较大,城区面积大概近0.5平方公里左右。城墙设计,按照现行欧洲主流城堡--棱堡的形制建设,高度3.5米到四米,采用大型城砖和条石建造。如今,整个城墙,只有靠近码头方向建设了一段,长度尚不足四百米。 如今,为了迎接未来几个月大量移民的到来,几个砖窑,势必会停止城墙砖的生产,转而大量的生产房屋建造用砖。考虑到黑山堡附近那个轮窑的生产速度远远高过建业城这边两个土砖窑,因而,齐天才打算在黑山堡另建新的居民点,并同时将不多的建筑垃圾,碎石、碎砖、矿渣等,加强公路的铺设面,尽可能的提高运输强度。 目前,汉洲两地已经拥有12匹马,15头骡子,还有17头驴,各式运输车辆三十余辆,运输能力得到极大的提升。唯一限制他们的就是,雨天导致的公路路面泥泞软化,而无法通行重车。 另外,加大建设黑山堡居民点,还有一个考虑因素就是,此地距离海边有十几公里,不易遭到外来敌人的突然袭击。谁叫他们现在还没有威力巨大的岸防炮呢,典型的有海无防。 “需要建围栏吗?”黑山堡外五百多米远的一片平地上,聚集了两百多人的施工队,在那些具备些许施工规划的众少年的指挥下,正在热火朝天的做着房屋建设地基处理工作。看着外面一览无余的草甸,齐远山问齐天,是否需要做防御设施。 “暂时不用!”齐天想了想,说道:“先将规划营地四周的房屋建起来,屋顶上多修一截女儿墙,到时候,房屋之间可以用木栅栏连接,这样,就可以充做临时防御设施。” 距离湿季结束还有两个多月,多盖些房屋,就可以避免陆续到来的移民免受风吹雨淋的困境。那些木屋虽然可以住人,但连绵的阴雨,导致屋内比较潮湿。而且当初建木屋的时候,那些木头可没有经过烘干处理,雨水浸泡后,湿气更重。 安居乐业,首先要安居,否则如何让那些远涉万里来到汉洲的大明移民心安。 按照计划,滞留在巴达维亚的一千余移民,除部分安置在建业城外,大部分将分配到黑山堡这边来。他们将清理附近田地,前期将计划开垦出八千亩农田出来。在农闲的时候,会陆续整治那条被称为盘溪河流经黑山谷后泛滥的河湾。 河湾处,淤积了数百年,枯枝,树叶,动物腐尸大量沉积于其中,若能清理出来,当是一片肥沃田地。 “小叔。”当齐天和齐远山傍晚时,回到建业城,在公共食堂,他遇到了了二哥的妻子,郑华莲。 “二嫂。”齐天停下脚步,看着这个还不满十八岁的嫂子,沉静的面庞,稍显慌乱。 “二婶!”齐远山恭敬的喊着这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女子。 “小叔,大江离开建业城时,让我帮你们做一套夏衣。前几天已经做好了,你们……待会来取,可好?”郑华莲低声说道。 “我们都有衣服可穿,怎能劳烦二嫂?”齐天看着这个过分年轻的二嫂,颇有几分尴尬。她这个年龄,在后世,恐怕还是一个中学生。 不过,在这个时代,女子十六七岁嫁人是常态,十三四岁嫁人,也是有的。齐天不会过多腹诽这种所谓的“早婚”现象,只是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心疼那些年幼的新娘。 “怎会劳烦?”郑华莲笑了一下,“你二哥和三哥远航大明,在建业城,也只有你们两个至亲在身边。而且,大江走的时候,还让我……多加看顾你们二人。” 齐天愕然,话说,我这么大的人了,还需要别人看顾? “二嫂,用了晚饭吗?” “刚刚与几个同伴一起用了晚饭,现在正要回屋,收拾一下庭院。”在建业城停留十几天,齐大江很利索的砍来一些树干枝条,将所住的三间屋子,围了一个庭院出来。 郑华莲对这个丈夫和这个小家,极为满意,虽然会与其他女子一起到制衣工坊去做工,而且会比较辛苦,工作时间持续六个时辰(十二个小时),为汉洲近一千多人制作各类衣服。但她和所有的女子,都觉得生活在天堂。没有无穷无尽的捐税,也没有地主劣绅的欺压,更没有永远看不到头的饥饿。 近期,听闻又会陆续到来一千余移民,使得她们轻松了一阵的工作,陡然又忙碌起来。 “二嫂,下工了,就早点歇了吧。不要再做些其他零碎物件了,小心累坏了自己身体。”齐天忍不住提醒她,不要这么辛苦,忙完了制衣工坊,又去忙碌家中琐事。 “无妨的。”郑华莲又笑了一下,“工坊里的活,都是极为轻巧的劳作。比起以前大明家中忙碌,要轻松许多的。……至少,可以吃饱饭。小叔,我想问你个事。” “二嫂,请讲。” “大江走的时候,说到了大明,会帮我找找家人。他……能找到吗?会带他们来汉洲吗?……我担心,我爹妈,还有两个弟弟,有了那10两银子,捱不到那么久……” 郑华莲是广东清远县人,被人牙子买到了广东,然后又被曹雄一股脑的收罗到了汉洲。 但齐大江他们远航大明,主要是搜罗人口,未必会专门深入内陆寻找一个买女儿的人家。 “会找到的吧。”齐天有些敷衍的说道。在明末这个乱世,破家人散的现象太多了。作为一个微末的海外势力,能救多少人呢? 第一一五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五) “通知乡兵营,准备登船俘虏那两艘船上的西班牙人。”张甲文在高高的瞭望塔上,已经在港湾外面看不到任何一艘西班牙远征舰队的船只,想必是离开此处,另外寻找一处合适的登陆地点。 而漂浮在港湾内的两艘西班牙战船,必须立即派人将上面的水手全部俘虏,否则,到了夜里,说不定让他们寻了机会,连人带船偷偷地溜出了港湾。那样一来,可就太亏了。 “开炮,威吓船上的西班牙水手投降。”张甲文下了瞭望塔,进入1号炮台,下达命令:“注意点,不要打到船了。那以后,可就是咱们的船了!” “轰!轰!轰!”几发炮弹落在“赛翁尼号”和“卡西利斯号”的周围,掀起几道巨大的水柱。片刻,2号炮台和3号炮台,也相继发射了几发炮弹,落在两艘战船的四周。其中有一发炮弹险险地落在“卡西利斯号”右舷十几米处,惊的船上的水手,发出一阵呼喊。 “卡西利斯号”船长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脸色苍白,一只手死死地扣住舱壁的木板上,牙关也咬得紧紧的。 三个方向射过来的炮弹,无一击中他们的船。也并不是对方炮台射击水准出现问题,而是对方在开炮示威,勒令他们投降。 作为一个骄傲的西班牙王国海军军官,而且还是一个贵族,向一群卑贱的海盗投降,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不能投降,为了西班牙,为了国王,我们应该战斗在最后一刻。 “枪炮长,命令所有火炮立刻还击!”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大声地命令道。 枪炮长愕然地看着他的船长,有些怀疑他的命令是否下达错误。我们动力全失,完全就是对方炮台一个静立不动的靶子。刚才舰队抛下他们撤退时,船上所有的火炮就已经陆续不再射击,默认停止反抗,等待对方的俘获。 现在,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居然要让船上的火炮进行还击。他这是想要大家一起送死吗? 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见枪炮长站在那里没动,而是一脸惊惧地看着他,有些恼怒地再次大声命令道:“所有火炮立刻……” 话音未落,正面码头又射来几发炮弹,这一次,炮弹的落点距离两艘战船非常近了。其意味,不言自喻。 “船长,对方即使把我们击沉了。他们在事后,也可以将我们的战船打捞出来……”一名军官小声地说道。 他的意思,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明白。全船的人随着战船沉入海底,是没有必要的。这里是靠近码头的港湾内,对方仍旧在可以开炮击沉他们之后,稍微花点时间,将他们的战船再打捞上来。所有人的牺牲是没有意义的! “赛翁尼号打出白旗了!”有个水手大声喊道。 顿时,“卡西利斯号”船上的军官和水手都看向了他们的船长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 达里奥·塞戈维亚上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稍倾,转身回到船长室。 “打白旗,我们……投降!”一名军官转头对几个水手命令道。 没多久,从码头驶来四艘运输船,他们慢慢接近两艘西班牙战船,最终靠帮连在一起。 十几个乡兵端着火枪,爬上了“卡西利斯号”。 乡兵们看见所有的西班牙军官和水手均老老实实地站在甲板上,等待他们的俘虏,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用绑了,先带一部分人下去。”一个乡兵小队长见船上的西班牙官兵都非常配合他们搜检各个舱室,大手一挥,指挥着几个乡兵,将部分水手押到旁边的运输船上。 “碰!”,突然间船长室里传出一声枪响,惊的众多乡兵立刻端着火枪对着甲板上的西班牙水手。 而甲板上的西班牙军官和水手,却都面色难看地朝船长室望去。随即,几个军官摘下头上的三角帽,单手默默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队长,里面有个西班牙人开枪自杀了!”一个乡兵从船长室走了出来,朝乡兵小队长报告,手里还掂着一把短筒火枪。 乡兵小队长看了看甲板上的西班牙官兵,撇了撇嘴,小声地说道:“总算遇到一个有种的!” -------------------------- 佩塔尔·贝隆上尉带着几个军官,仔细的检查了宿营地的防御。他命人将营地附近的树木全部砍到,然后拖到营地三个防御面,作为一个简单的胸墙。 夜幕降临的时候,营地外围燃起了十几个巨大的火堆,将附近一百多米的地方照得通明。 为了应对夜间的偷袭,他将两百多名火枪手分做两班,与众多的土人仆从兵警惕地守卫着营地外围。 “该死的海盗,今晚你们休想依靠突袭来击败我们。”佩塔尔·贝隆上尉又一次地巡视了营地防御,确保不会给夜间偷袭者留下任何机会。他知道,敌人如果想要夜间突袭,最有可能的是会在下半夜。那个时候,很多值夜的守卫多半会放松警惕,而且宿营的士兵基本上进入深度睡眠。 躺在独立的小帐篷里,佩塔尔·贝隆上尉仔细回想了一下,营地防御布置是否还有疏漏,反击力量是否合适,以及明天的进攻计划该怎么进行。慢慢的,脑海里陷入一阵混沌,半个下午的疲惫,让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嘟嘟嘟!……”突然营地外面传来一阵激昂的号角声,仿佛是敌人进攻的前奏。 佩塔尔·贝隆上尉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并立刻抓起指挥刀,冲出了帐篷。 “敌人在哪里?”佩塔尔·贝隆上尉快步跑到营地的临时护墙那里,紧张地询问值夜的军官。 “上尉,敌人还没出现。”一名军官报告道,“前方火堆处,也未曾有敌人身影。我们需要派出人员去搜索一下吗?” “不!”佩塔尔·贝隆上尉断然拒绝道:“敌人是想把我们引出去,然后在林中,对我们发起突袭!命令所有士兵,严守营地,不准出击!” 没多久,林中响起的号角声停了下来,大地又恢复一片宁静。看着黑沉沉的树林,佩塔尔·贝隆上尉坚定地认为,那些胆小的海盗一定是躲在那里。他们不敢正面攻击西班牙的营地,妄图想把我们的士兵引入环境复杂的林中,再实施卑鄙地偷袭策略。 不,我们决不上当。等到天明,我们会一步一步的推进到码头,然后再掀翻他们的巢穴。 半夜时分,就在西班牙人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突然林中又传出一阵器皿击打的声音(敲锣),声音穿透力非常强,仿佛就在眼前,喧闹而又刺耳。 “卑鄙无耻的海盗!”佩塔尔·贝隆上尉咒骂着,这已经非常明显了,那群海盗,就是想不停地骚扰他们,使得整个西班牙登陆部队完全无法休息。 “劳尔塔少尉,命令你带五十名火枪手,前出营地至树林边缘,朝声音方向,进行三轮齐射。”佩塔尔·贝隆上尉朝着一名军官吩咐道。 “砰!砰!砰!……”三轮火枪齐射后,周围又陷入一阵死寂,除了身后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就只剩下营地里西班牙士兵低低地咒骂声。 几名军官看着佩塔尔·贝隆上尉,似乎在问,接下来又该如何。 佩塔尔·贝隆上尉无奈的挥了挥手,命令军官招回前出营地的五十名火枪手。 “砰!砰?砰!”突然,林中传来三声枪响,正在赶回营地的西班牙火枪手,陡然停住了脚步,随即乱了起来。有人快步往营地里奔去,有人转身朝林中开枪,还有的扑倒在地,躲避可能会射过来的弹丸。 佩塔尔·贝隆上尉强忍着内心的怒火,命令所有的士兵,不管外面出现任何动静,都不要加以理会,谨守营地。等明天,他会带着所有西班牙士兵的愤怒,将那群该死的海盗,全部吊死。 他发誓,在吊死他们之前,一定会用各种刑罚,狠狠地折磨他们。 ——————————————— “队长,我今天的表现,应该可以算是一个合格的骑兵了吧!”夜幕下,几个灰色的身影,点着火把朝建业城快速奔走着。 “你个怂娃,等明天杀了人,见了血,额觉得,还能勉强算个兵。骑兵,你还早着咧!” “我……,好,等我明天就砍个西班牙人的脑袋给你看看!” “怂娃子,到时候,莫要手软嘞!” 第一一六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六) 清晨,佩塔尔·贝隆上尉迷迷糊糊地醒来。昨日夜里,部队宿营地周围不时地传来动静。有狗吠的声音,有号角的声音,还有东方一种击打乐器(锣声)的声音,甚至,还间或传来火枪射击的声音。 这些卑劣的海盗,使用如此无耻的手段,几乎骚扰了我们一夜!今天,一定要攻破他们的巢穴,将他们全部吊死在海边。佩塔尔·贝隆上尉一边整理这军服,一边恶毒地诅咒着。 简单地吃过早饭,西班牙火枪兵便驱赶着数百土人仆从兵,开始朝码头的方向行进。 穿行在浓密的林木之间,所有的士兵全神戒备着,因为在林中,是敌人最好的袭击所在地。 然而,行了两三公里,什么也没发生,除了几个土人被蛇咬了以外,一个敌人都没有出现。 佩塔尔·贝隆上尉内心深处,却感到一种莫名的危险。登陆的时候,是他们处于最虚弱的时刻,那群海盗没有发起攻击。 在密林中穿行,是弱者最好发起进攻的时候,那群海盗依然没有出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虽然林中没有遇到袭击,但佩塔尔·贝隆上尉知道,那些海盗一定是在密林深处窥视着他们,哼,一群胆小卑劣的海盗! “上尉,前方穿过林地,有一大片农田,农田后面没多远,就是敌方码头。”一个前出侦查的西班牙士兵回来报告:“但是,上尉,我想我们可能无法攻克码头。” “为什么?”佩塔尔·贝隆上尉摘下军帽,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两个多小时的林中行军,耗费了他太多的体力。 “敌人有一座堡垒在码头旁边,而且,城头有至少一百多武装人员,还有……火炮!”那个士兵沮丧地说道。 “嗯?”佩塔尔·贝隆上尉大感意外,那群海盗居然在码头炮台的后面还修建了一座堡垒!他不由皱了皱眉,或许,我们的部队需要经过一番苦战了。 在佩塔尔·贝隆上尉眼里,不论是菲律宾的那些土著部落,还是苏禄王国那些南洋小国,包括目前即将进攻的海盗,他们所谓的堡垒,无非就是土围子一般的城墙。有时候根本不需要火炮,只要在城墙下站立一排火枪兵,那些猴子一眼的土人,连头都不敢冒出来。 或许对他们来说,砍伐树木,制作木梯的麻烦程度,都要比攻进敌人的所谓城池,费力得多。 待七百多战兵走出了树林,佩塔尔·贝隆上尉立即将队伍稍微整理了一下,土人仆从兵举着长矛在前,两百五十多名火枪兵在后,排列成一个整齐的方队,朝码头走了过来。至于那一千多土人苦力,在十几个西班牙士兵带领下,有些散乱地跟在后面,以壮声势。 “各个炮位注意了,听我口令!”一名乡兵中队长在城墙上大声的喊道。骤然看到西班牙军队排着整齐的方阵,一步一步的接近码头堡垒,所有乡兵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以前跟着陆战队到内陆去打土著,如同围猎一般。而今天,他们面对的是一个西方大国的正规军队,每个人都在不停地吞咽着口水,或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停!”佩塔尔·贝隆上尉来到距离堡垒约四百多米的地方,大声地命令部队暂时停止前进。他来到队伍前面,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那座堡垒。 哦,上帝!佩塔尔·贝隆上尉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一座海盗修建的堡垒。 近似欧洲传统的棱堡形制,看材质,似乎全都是岩石铸就,而且,城墙上还布列着七八门火炮。 可我们的登陆部队却连一门火炮都没有,难道就让我们英勇的西班牙士兵冒着敌人的炮火,去攻占那座堡垒? 佩塔尔·贝隆上尉有些迟疑,还有一丝恼怒。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的战前分析,明显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误差。敌人的码头及炮台,不是轻易就能攻取的,他们有着严密的防御准备。 “他们怎么停下来了?……是不是不敢过来了!”码头堡垒上,几个炮手远远的看到那个气势汹汹而来的西班牙军阵,已经在那里停留了十几分钟,始终没有前进一步。 “都闭嘴!做好准备!”身后一个乡兵小队长挥舞着刀鞘,严厉地呵斥着。 “托雷斯少尉,命令你带领三十名火枪兵和一百名土人仆从兵,上前发起试探性攻击。”佩塔尔·贝隆上尉终于觉得不能再这般迟疑地等待了,吩咐一名军官带着人去探探敌人的底细。 “……”那个叫托雷斯的少尉,目瞪口呆地看着佩塔尔·贝隆上尉。发起试探性攻击?可是,敌人有火炮的呀!就算我们冒着炮火冲到堡垒下面,然后呢?我们连木梯都没有造,难道徒手爬上去吗? “只是试探性攻击。”佩塔尔·贝隆上尉见托雷斯少尉疑惑不解的目光,明白他的想法,“堡垒上除了火炮,再看看还有什么其他防御武器。” “遵命,上尉。”托雷斯少尉敬了一个礼,随即开始组织人员,进行试探性攻击。 “3磅炮和4磅炮,准备!”乡兵中队长高声命令道。 一百名土人仆从兵在三十多个西班牙火枪兵的驱赶下,一窝蜂地冲了过来。 “开火!”眼见着西班牙土人仆从兵已经冲到两百米的距离,乡兵中队长一声令下,城头的六门火炮,瞬间喷出几颗弹丸,朝着西班牙士兵射了过去。 两发弹丸射偏,只有四发弹丸撞进了西班牙士兵队伍中,立时击倒了前面的三个土人仆从兵,然后余势不减,继续弹跳着,在人群中蹚出一条血路。 惨叫声,呼喊声,惊叫声……,一百名土人仆从兵立刻崩溃了,扭头就往回跑。后面跟着的三十余西班牙火枪兵制止不住,也跟着退了回来。 “哎呀,不应该用火炮。”城墙上的乡兵中队长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如果放近点,来一次火枪齐射,估计会留下更多人!” “就是!”旁边一个乡兵小队长接过话来,“火炮一响,敌人肯定不敢上前来了,说不定就跑到陆战队那边去了!” 乡兵中队长恼怒地瞪了那个小队长一眼:“滚一边去!老子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佩塔尔·贝隆上尉看到一百多西班牙士兵散乱地退了回来,与几个军官不由面面相觑。敌人据守坚城,又有火炮助阵,城头兵士也不下百人,估计一时无法攻破。那接下来,又该如何? “这座堡垒,背靠码头和山岭,无法四面围攻。……不过,他们的城池应该没有这般坚固和地势。要不,我们先去攻破他们的城池,然后再胁迫这座堡垒和码头炮台投降。”一名军官向佩塔尔·贝隆上尉建议道。 佩塔尔·贝隆上尉点点头,在这里,已经可以看见身后那座城池,规模似乎还很大。那群海盗不至于把这么大的城池,也建造的跟一座堡垒一样吧? “敌人对码头堡垒发起攻击!” “码头堡垒打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 “西班牙人朝建业城来了!” “……” 骑兵不停地将西班牙人的动向报告给牛虎。 “敌人全数都来了?” “西班牙人以七百多人为先导,剩余一千余人紧随其后。但是……” “还有什么?” “那后队一千余人,似乎大半都没有携带武器!” “嗯?”牛虎愣了,后队一千多人,居然大半没有携带武器。这西班牙来了,是把武器忘带了吗? “尼玛的!太瞧不起人了!”齐天在城头看到那所谓的近两千人的西班牙军队,不由气乐了,“那后面一千多人,甚至就连仆从兵都不算,分明就是一群民夫!我们真正的对手,就是那前面七百多个西班牙士兵!” “没错,西班牙的战兵就是那前面的七百多人!”曹雄说道:“这跟我们之前的预测是一致的。” “那他们又多带一千多人的民夫做什么?这又不是在大陆上进行远程征战,需要那么多民夫跟随?”胡文进疑惑地问道。 “那一千多的民夫,估计是跟着那西夷来接收我们汉洲的。”潘其风笑着说道。 “那我们汉洲也不客气了,这一千多人,全部给他留下” 佩塔尔·贝隆上尉刚才看到码头那座小型堡垒的时候,只是觉得非常棘手,给西班牙军队带来极大进攻困难。 但是,当他看见建业城规模庞大的城墙,数量众多的火炮,以及遍布城头的兵士,他的内心是充满绝望的。 攻破这座坚固的城池,别说带七百名士兵,就是来七千士兵,也无法做到!更不要说,他们此刻连一门火炮都没有携带。 “上尉,我军侧后方出现敌军!约有……一千五百人!”一名士兵匆匆跑来报告。 佩塔尔·贝隆上尉的脸色变得煞白,前有坚城,后有大军围堵。敌人是打算围歼他们! ———————————————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带领着舰队又回到了建业城外海,等待着他们的登陆部队攻占码头及炮台,迎接他们入港。 望远镜里,昨日丢弃在港湾内的两艘战船仍旧无助的地漂浮在那里。但船上已经没有水手走动的身影,想必是昨天被那群海盗驾船过去,俘虏了所有的军官和水手。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期待地望着港湾的方向,也许下一刻,佩塔尔·贝隆上尉他们就攻占了码头,摧毁了炮台,驾着小船引领他们进入港湾。 没多久,听到港湾深处的码头传来几声炮响,随后又沉寂下来。 很好,佩塔尔·贝隆上尉他们正在进攻码头,敌人的火炮可能没来得及射击几发炮弹,就被他们迅速攻占了。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心里推算着登陆部队的进攻节奏。 然而,过了许久,港湾深处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更没有一艘期待中的小船驶出来。难道他们都在忙着搜刮钱物,忘记了等在港湾外的舰队? 已经临近中午,当所有人都等待的万分焦急的时候,突然,从港湾深处传来一阵密集的闷雷声。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愕然地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海岸,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 第一一七章 汉洲的第一次战争(七) 牛虎站在一个高坡上,仔细观察着对面的西班牙军队。 对方看到陆战队和两个乡兵营的突然出现,显得有些慌乱,尤其是前队的一千多土人仆从。甚至还有不少土人扭头往后跑去,将有些动摇的阵型带动的更加混乱。 “举旗!吹号!”牛虎不再等待,立时下了命令。 举旗吹号,是向建业城发信号,立刻发起全面突击。 “开炮!乡兵营整队出城!”张年春作为城中的指挥官,看见城外发出的信号,抽出长刀,向前一指,大声地命令道。 “轰!轰!轰!”城头早已蓄势待发的火炮立刻轰鸣起来。 “开炮!”几乎在同时,城外的牛虎也下达了炮击命令。 城内和城外二十多门火炮,朝着建业城下的西班牙军队开始了大规模炮击。 “哦,上帝!”佩塔尔·贝隆上尉听到城头响起火炮的轰鸣,脸色苍白,右手不停地在胸前划着十字。 片刻,十几颗弹丸狠狠地咋进了西班牙的队伍当中,瞬间击倒十余人,随后,人群里出现十几道带血的裂痕。 与此同时,西班牙军队的后方也飞来十几颗弹丸,虽然只是3磅和4磅的小炮,但同样犁出了十几道血痕。 “炮击五轮后,陆战队准备出击!乡兵营准备右侧包抄!” 谭忠福紧紧地握着火枪,嘴巴半张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耳膜也被火炮震的嗡嗡直响。他眼睛盯着他们的排长,等待着他下达口令。 真田武太拔出了长刀,眼睛瞄着右前方队长的手势。随着一轮又一轮的炮击,他的肾上腺也随之逐渐升高。任何强大的敌人,在如此猛烈的炮火之下,一定会被击得粉碎。 我汉洲威武,我汉洲必胜! “出击!”第五轮炮击刚刚停歇,牛虎伸手向前一挥手。 “出击!”李发德手中长刀向前一挥。 “出击!”真田武太大吼一声,长刀向前一指。 谭忠福随着队友,举着火枪,踏着碎步,开始慢慢向前突击。 建业城的火炮也停了下来,一个营的乡兵在城下列好队,开始慢慢地向西班牙军队逼近。 佩塔尔·贝隆上尉无疑是一个非常幸运的人,建业城的几轮炮击,至少造成了队伍前方一百多人的伤亡,其中就有一发炮弹几乎是擦着他身侧飞了过去。炮击结束之后,他居然毫发无损。 透过硝烟弥漫的城墙,佩塔尔·贝隆上尉发现对面一群全副武装的火枪兵正在慢慢逼近。 “列队!列队!……敌人冲上来了!”佩塔尔·贝隆上尉大声地呼喊道。 附近几个西班牙军官也发现了对面的情形,踢打拉拽着散乱的士兵,试图恢复混乱的军阵。 “预备!”真田武太长刀高高的举起,眼睛盯着对面散乱成一团的西班牙仆从。 “放!”真田武太长长刀狠狠地挥了下去。 谭忠福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感觉双手一震,火枪已经击发。 “砰!砰!砰!……”陆战队第一排四十多枝火枪响了起来,一股浓烟在阵中升起。 谭忠福立刻掏出通条开始清理枪膛,然后上药,压实,取出弹丸,送入枪管,再次压实…… “砰!砰!砰!……”身后的队友已经陆续越过谭忠福,立定,放枪。 陆战队仅仅打了四排齐射,西班牙后队的一千多土人仆从就全面崩溃了。他们丢下手中的长矛或者棍棒,蜂拥地朝后逃去。 佩塔尔·贝隆上尉的前队,也仅仅支撑了不到十分钟,与建业城冲出的乡兵营对射了三轮,就被后面溃退过来的土人仆从冲散了阵型。 “他娘的,不要什么队形了!全军冲锋!”李发德看到西班牙军队已经散乱成一片,举着长刀,大声命令道。 佩塔尔·贝隆上尉被一颗弹丸击中了腹部,痛苦地跪倒在地,前面的火枪兵不可抑制地开始向后逃跑,他们丢下累赘的火绳枪,快速地越过他们的指挥官。 “不,他们不是一群海盗!这是一支军队,堪比西班牙王国的军队!”佩塔尔·贝隆上尉喃喃地说道。 齐大陆此时兴奋极了,建业城外的旷野上,全都是逃散的西班牙士兵。陆战队和乡兵营也是散得到处都是,挥舞着火枪和长刀,勒令溃败的西班牙士兵放下武器,跪倒在地。他挥动着手中的火枪,将一名正在奔逃的西班牙士兵砸到在地,然后丢给身后一个乡兵,继续追逐着溃兵。 傅锦彪带着他二十多个骑兵,四处堵截着逃到远处的西班牙士兵。手中的长刀借助马势,轻松地划开那些敢于转身反抗士兵的脖颈。对于跪地祈降的士兵,他们根本不屑停留,打马继续追赶那些妄图逃入林中的溃兵。 如此情景,让他产生某种错觉,在陕北平乱的时候,那些流民仿佛就是这种溃散,使得他们的骑兵在后面肆意砍杀。 不过,在汉洲可不行。上官交待了,黑山城的矿场可是缺人缺得厉害。额们得多抓些苦力回去! “西班牙人在海边的营地端了没有?”牛虎转头问一个陆战队传令兵。 “佟副队长还没派人回来报告!” 西班牙登陆营地还驻守也几十个士兵,陆战队第二连队的副队长佟茂辉领了五十多个陆战队士兵和乡兵在战斗打响前,就已经赶了过去。如果不出意外,这时应该得手了。 “狗日的,为了这次应对西班牙人进攻。俺们从三月份准备到现在,战备物资也囤积了一大堆。结果,从昨天码头炮战,到今天中午建业城下结束战斗,前后不超过两天!”胡文进在城头笑着说道:“让俺们所有人都白白担心了!” “胡统领,西班牙的战船还在海上没走呢。”潘其风说道:“结束战斗,还言及太早。” “潘夫子,虽然西班牙人的战船还在海上,可他们又不能开到咱们建业城来。是不是?”胡文进说到:“等着吧,最多五六天,他们就得走!” “胡统领说的是。”潘其风笑着拱手说道。 “潘夫子,今晚你得让几个食堂准备些丰盛的饭食,让咱们建业城的百姓好好乐呵一下。哦,还有,也不要忘了咱们英勇杀敌的兵士!” “下官这就去办!”潘其风拱手应诺。 “小天,这次你们准备得很充分!”统领府内,曹雄满脸笑意地看着齐天,“此战,可谓摧枯拉朽,大获全胜!” “这一仗,我们准备了三个月。而且西班牙人如此轻敌,我们理当战而胜之。”齐天笑着回应道。 “听老俞说,你刚听到西班牙人要打来,只是计算了一下,就说咱们会赢?” “舅父,有些事情要可以计算和量化的。战争也可以,敌我双方的军队人数,武器,训练程度,指挥水平,甚至还有所谓的士气。除此之外,还有战争的潜力,资源,内部整合,外部助力等等因素。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做一一对比、测算,就会得出一个胜负概率。” “既然知道咱们会赢,你们还做那么多的准备?” “计算出一个胜负概率,那只能说我们有很大机会可以赢得战争,而非是必赢的。”齐天说道:“在战争过程中,会有许多意外发生,可以影响或者扭转战争的结果。比如说,在南北朝时期,淝水之战,按照实力对比,那个苻坚应该有很大概率赢的战争的。” “可实际情况呢,晋仅以八万军力大胜八十余万(实则仅二十多万)秦军,使得晋得以北伐至黄河南部,并使得北方再次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局面。” “我们汉洲实力还很弱小。所以,我们不能失败,败一次的话,就可能万劫不复。而西班牙人不同,他们实力强大。这次虽然败了,但他们可能只需要稍微准备一年或者两年,又可以组织一次规模更大的远征!” “老四,你是说,西班牙还要再打过来?我们汉洲与西班牙还要进行很久的战争?”齐大江问道。 “是!”齐天看了看曹雄,点头说道:“要么西班牙人把我们消灭了,要么就是他们认为无力再打下去。否则,我们汉洲会与西班牙人一直处于战争状态。” “据我所知,西班牙人在吕宋没有多少人吧?”曹雄问道。 “在吕宋的西班牙虽然没有多少人,但总比我们汉洲人口要多得多。而且他们殖民吕宋已经五十多年(其实西班牙在1565开始殖民菲律宾),根基日久,他们还控制着吕宋大大小小的部落,附庸人口也有几十万。” “西班牙人在东边上万里的大陆,还占据着大片的领土,拥有民众数百万,可以随时支援吕宋。……就更不要说它在欧洲的本土,也是一个不亚于荷兰的大国。哦,对了,荷兰人曾经也是被西班牙人统治的。” 曹雄和齐大江两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合着,咱们跟那西班牙人要不死不休了。除非,人家不想和你打了。 “不过,也不用担心。西班牙人要来汉洲打我们,无论来多少,都是给我们送人头!” 第七十三章 富国岛 齐大江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面前这座岛屿。 岛屿,地处在一个巨大的海湾内。距离附近的陆地差不多有二十几里,不论是就近补充物资,还是在岛防守来攻,都是一个不错的距离。当然,前提是,你必须有武装船只在岛屿附近,阻断外敌登岛。 “岛上应该没多少人,准备登陆,上去看看。”齐大江放下单筒望远镜,朝胡平江说道。 “那行,我先带十个人登岛,看看岛上是否可以容留千人居住。”胡平江说完,便招呼十个兄弟,准备坐小船登陆。 这座位于海湾之内的岛屿,就是后世越南的第一大岛——富国岛。 北距柬埔寨南岸波哥11公里,东距越南南部西海岸69公里。南北长约48公里,东西最宽处达27公里,面积596平方公里。 岛上地理,东半部从北部的海拔600米降至南部的366米,西半部及南端地势较低,部分岛域为森林覆盖。 岛上产煤玉、无烟煤、胡椒、可可、咖啡、槟榔和椰子,周边渔业发达。属热带季风气候,有2~3个月的干燥冬季。 曹雄船队在富国岛令停留一夜,次日天明,留下齐大江所指挥的那艘新购的盖伦船“兴汉号”探查富国岛情况,曹雄就带着其他船只沿着占城、安南的海岸线,径直驶往大明。 齐大江的任务是探查这座岛屿是否能容留数千人生活居住,如果可行,则建立一个简单的营地,就近占城采买粮食,生活用具,为即将转运至此的大明移民做好前期准备。 按照路上议定的计划,曹雄船队,到达广州后,“开拓号”,“兴业号”(新购的盖伦船)在广州,佛山,蚝镜(澳门),搜罗工匠、艺人、青壮,还有齐天要求的各类大明出版的科学书籍。 船只一旦装满人员,即刻驶往富国岛,卸载这些人员和物资,然后返转回到大明。 其他船只,在罗汝成的带领下,通过郑芝龙势力范围内的粤北,福建,江浙等地,去往海州(连云港),转运在此大量聚集等候的淮北饥民。 他们将会折返三趟,尽可能多的运送饥民至广州,再由“开拓号”、“行汉号”和“兴业号”负责接力转运。整个大规模地接力转运,时间持续到五月初,然后全部陆续返回巴达维亚。 粗略地算了算,持续三个月不间断地转运,估计可以运送四千到五千人至富国岛暂留。 届时,曹雄会带着“开拓号”、“兴汉号”,返回汉洲。稍事停留后,带上建业城提前训练好的两百多武装人员赶到巴达维亚,会同荷兰人,进攻亚齐王国。 “就捉了这么些人,如果还要再多捉些人,恐怕要往岛的深处走了!”胡平江指着地上蹲着的四五十个矮小黑瘦的土人,苦笑着说道。 “是否老实听话?”齐大江摇摇头,觉得还是人捉少了。 “放了几枪,都趴在地上了。”胡平江笑了笑,“他们见咱们是明人,倒是比较老实配合。……就是不会说汉话!” “行吧!”齐大江说道:“给他们发工具,都去砍树!就像刚到汉洲那般,建木屋,修营地。……明天,你在带些人,往岛内走走,尽量多捉些人干活。俺去真腊,采买些粮食,囤积在这里。” “齐二哥,咱们占了这岛,不会有人来向咱们讨要吧?” “这一片的小国南争斗不已,想来是腾不出精力来管这个小岛。”齐大江曾听老四说过,这一带的小国乱的很,最大的安南分成三块,还打来打去。奇葩的是安南南部(阮氏)又压着占城打,使得占城眼见支撑不住了(1697年占城被安南阮氏灭国)。附近的真腊(现柬埔寨)瞧着不对,暗中又想支持占城对抗安南南部势力,但却自己不出力。 至于这个小岛,各方估计还没抽出空过来看两眼。 “那就好!”胡平江说道:“咱们要是一直占据这个岛屿,那多好。从大明出发,十来天就可以到达这里,刚好可以歇歇脚。顺便让那些移民透透风,喘喘气。估计在路上,也能少死几个!” “占了它,是好!但,咱们哪有多余的船停在这里看顾它。”齐大江有些遗憾地说道:“没了战船看顾,敌人可不就能轻易攻了上来。” “那就在岛上建个城。”胡平江说道:“从汉洲带些水泥过来,建个小堡垒,驻个几百人。只要粮食不缺,再挖几口井,一般敌人,肯定攻不破!” “咱们还是人太少了!”齐大江叹口气,“这里距离汉洲又太远,真要被敌人围攻了,咱们几个月都未必知道。” 次日天明,齐大江给胡平江留下三十人,监督俘获的岛上土人砍伐树木,建造营地。然后驾驶着“兴汉号”驶向最近的真腊港口。 格隆盖普(现柬埔寨白马市)距离富国岛约二十多公里,是真腊最主要的稻米集散地之一,也是重要的粮食交易港口。主要的客商是来自广州的大明商人和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 “你们就只买两千石稻米吗?”雇来的牙人兼通译好奇地问着齐大江。 一般来真腊的各地客商,粮食最多占到其舱位的一小半,其他的货物,比如沉香﹑黄蜡﹑豆蔻﹑紫梗﹑大风子油、犀牛角,象牙等珍贵货物会占其舱位的大半。这些珍奇异物运到大明或者巴达维亚,都是三到五倍的利润。 因而,这个雇来的牙人,见齐大江等人下船后,只是采买粮食,感到非常惊讶。这根本不是正常的客商该发生的行为,粮食这玩意,在真腊是真不值钱。即使拉到缺粮的大明北方,除去费用,利润连一倍都没有。在真腊,粮食一般是作为货船压舱的形式存在。 齐大江面色有些窘迫,俺只知道,缺了什么,才去买什么。这低买高卖,货物交易,还真不是俺擅长的。这要是周掌柜或者他的伙计在身边,也不至于如此。 “俺头一次来这里,不过以后,俺会经常往来。”齐大江不由想起四弟说过的话,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你帮俺选一些广州紧俏的货物,事成之后,给你一百两银子!”既然要去广州接移民,那也不能空船跑过去不是。 “还有,你帮俺将粮食和其他物资采买完以后。再去城中联系商家,半月后,还有两艘大船从广州过来。所有交易,俺也全都委托给你,酬金另付。” 苏查听完,不由大喜过望。这是遇到了不懂行的豪商呀,只是帮着联系商家,介绍物资采买,就可以赚一百两银子。而且,后面还有两艘大船,那自己岂不是前后至少可以赚三百两银子。哦,还没算城里商家的佣金,真是该我发财啦! 虽然,在近百年里,大明在东南亚这一带稍显势微,但也是众多小国倾慕仰望的存在。因此,大明商人在此,也颇为强势,是众多小国商家刻意结交的对象。 “这些应酬,俺不耐应付。所有的事情,你替俺处理。……不过,最迟,后天早上,得把所有货物,给俺全部装到船上去!晚一天,俺就扣你十两银子。”齐大江听到苏查说,城中许多客商要来见他,试图售卖持有的各类货物,立时就有些怯了。谈生意,俺哪会呀,干脆都委托这个牙人去处理。 虽然作为一个商业外行,但他也知道,各处特有的珍品只要运到大明或者巴达维亚,肯定是要赚钱的,无非赚多赚少而已。既然如此,俺委托别人采买,就算坑俺一点,但最少,俺也能赚一些,可以给移民多买些粮食。 正如老四所说的,目前对于汉洲来说,贸易是附带的,积攒人口,发展实力,才是头等重要的事情。 待齐大江拉回一船粮食和真腊物产,返回富国岛的时候,看到登岛是粗粗建立的营地,已经有了一些模样。木屋也建了一排,营地四周也打下了十几个木桩,干活的土人也增加到了一百多人。 “前日,来了十几条渔船上岸,都被俺捉了来。你还别说,这些土人比起汉洲那些野人强多了。教他们几下,就知道该如何干活了。俺让人把那些渔船都拖上岸了,他们是没法跑的。”胡平江笑着说道。 “那俺在这里再待几天,帮你把营地建好,再去广州。”真要留下胡平江这三十多个人,无遮无拦的留在这里,齐大江还有些不放心。最起码,先建个小营地,把人和粮食放进去,具有一个存身防御的地方。 第一一八章 水手补充 和西班牙军队的战斗是在午前结束的,但是捉拿四散奔逃的俘虏则进行了四五天时间。除了零星人员逃入林中,绝大多数西班牙士兵均被俘虏。 经过战后点检,此役,共毙伤西班牙士兵三百六十余人,俘虏一千三百余。经过初步审讯,西班牙人果然是只来了七百多名战兵,其中西班牙火枪兵二百五十多人,土人仆从兵近五百人。而至于剩下的一千余土人,还真的是西班牙准备接收汉洲而召集而来的“建设者”。 汉洲此战,陆战队死三人,伤八人。乡兵营死十五人,伤二十九人。共计伤亡五十五人,损失算是轻微。 “未来几天,建业城留一个乡兵营,配合陆战队继续搜索残敌。其余两个乡兵营押解俘虏返回黑山城。”俞福坤对着几个陆战队和乡兵营的主官下达命令。 “黑山城和新淮安全部解除战时状态,所有生产和生活,恢复正常。建业城内恢复正常生产,城外所有工作仍旧暂停,何时恢复,视残敌清剿情况而定。”民政府内,齐天对着所有民政官员下达指示。 前面几个月紧急转运回来的移民需要再次分配和安置,农田里的杂草也需要清理了,工坊里的民用物资,也该恢复生产了,汉洲民众紧绷的心弦也该放松了。 汉洲黑山城,矿场。 “你就是去年袭击俺们汉洲的那个老梆子?”石冬亮靠在椅子上,斜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神情谦卑的原海盗头子。 “回大爷的话,我就是张宝生。在您面前,小的哪敢称老梆子!”原海盗头子张宝生谦恭的弯着腰。一年多的挖矿生活,已经彻底磨灭了他所有的雄心,什么发财,什么称霸海上,远不如吃顿好的,或者在栖息的黑屋子里歇息一天。 “知道俺叫你来干什么吗?”石冬亮很满意张宝生的态度。你特么的再凶蛮的海盗,在咱汉洲的矿场里,照样把你变成一个麻木的挖矿工具。 “大爷您吩咐!”张宝生不敢多问,弓着腰说道。 “前些日子,俺们汉洲和那呂宋的西班牙人打了一仗。弄了些俘虏来矿上,人数有些多。俺们矿上的监工有些不够数。”石冬亮说道:“近些日子来,你这人还算乖巧,也知道如何挖矿。所以,你去到矿场给俺找十几个人来。教教那些西班牙人和土人,该如何正确的挖矿。……还有,顺便给他们说说这里的规矩。” “……大爷,我们不懂那夷人的话。”张宝生听到矿场的护卫队长竟然提出,让他挑选些人来当监工,顿时欣喜若狂。天可怜见,终于熬出头了。虽然还是在矿场,但至少不需要自己去挖矿了,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 “老子也不懂夷人的话!”石冬亮晒然一笑,“可是,有了鞭子,那些西班牙人和土人,肯定会听懂你的话!你说是吧?” “大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管教那些西班牙人和土人!”张宝生立时明白了石冬亮的意思,挖矿是不需要手把手的教,只需要挥动鞭子,那些新来的苦力,肯定会很快学会如何挖矿,如何守规矩。 “不要死太多人!”石冬亮正色的说道:“俺们好不容易才捉的西班牙人俘虏,等他们再来俺们汉洲,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是是是……,汉洲威武,来多少西班牙人,都得到这地方来。”张宝生恭维地说道。如果在去年刚被汉洲抓住的时候,他还是很不服气,觉得他们的失败,完全就是海盗内部彼此不能通力合作,又被汉洲打了一个突然袭击,才导致他们这些海盗落的如此下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与许多看管他们的护卫简单的交谈,张宝生才逐渐知道,汉洲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国家正在积聚实力,奋发图强的发展上升阶段。不仅建城种田,而且还能打造军器,生产许多民生物资,夸张的是,他们还搞的全民皆兵模式。那些护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茬,每月也会操练一番,火枪,刀剑,甚至打炮,都能操持一二。 这不,那个西班牙过来打汉洲,想必是落了个全军覆没,都来挖矿了。自己呀,也没啥想头了,跟着汉洲大爷好好管教这些新来的苦力才是真的。 “西班牙舰队已经确认离开了。”曹雄在军政府大楼内,对着齐大江说道:“三艘飞船朝几个方向都探了,最远有几百里,均无发现西班牙舰队的踪影。你赶紧组织人,将港湾内两艘西班牙战船拖回造船场,修理修理,说不定咱们还能用。” “舅父,俺这就去操弄这个事。”齐大江点头应诺道:“俺们现在船多了,水手又有点不够用了。” “确实呀。”曹雄也是苦笑连连,以前是没船用,现在是有船了,却没足够多的水手。目前,汉洲共有西洋制式大船五艘,大明制式船只七艘,波斯制式船只两艘,另外还有三艘飞剪船,总计十七艘船。如果运人的话,可以一次性运送五千人左右。 曹雄有些后悔,不该在去年十月的时候,将那些雇佣的西洋水手和军官辞退。如果俘获的这两艘西班牙大帆船真的可以修复使用,那他们根本就没有足够多的熟练水手去操弄。 “是在不行的话,先把建业城那几艘渔船上的水手抽调到运输船上,再把那些运输船上的水手抽调补充到跑大明的船上来。另外,让小天那边抓紧时间再培养一些水手出来。过些日子,俺们到巴达维亚,看能不能再雇佣些西洋水手。”曹雄说道。 齐大江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但培养水手,可不是一两个月时间就能完成的,汉洲可能这一年内,或许都会存在水手短缺的情况。 “干嘛不想着去招揽收编一些海盗呢?”傍晚的时候,齐天听到齐大江说起水手短缺的事,立刻想起这个时期英格兰的做法。他们在与西班牙、荷兰进行海上争霸的时候,就大量的招收海盗,给与他们英格兰海军的身份。正是凭借众多的海盗船只和人员,英格兰先后干翻了西班牙与荷兰,继而最终确立它的海洋霸权。 其实,在这个时代,海盗的生活并不全是像《加勒比海盗》演的那样,自由自在的遨游于海上,快意恩仇的肆意抢掠过往商船。一艘真正的海盗船,也许在海上半年或者一年里,都遇不到一个合适的打劫对象。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被那些吨位稍大的商船反杀。即使有些海盗船可以在海上收获些东西,但他们往往又会被那些奸诈的赃物掮客吃掉大半利润,落到自己手里的钱物是很少的。 而那些得了钱物的海盗,因为巨大的生存压力和精神压力,又会把这些钱物消耗在酒精和女人上面。最终留在身上的钱物,根本剩不了几个。他们不敢成家,不敢轻易上岸,更不敢受伤,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直到死在某一次的海上争斗。 所以,如果那些海盗但凡有一个美好的前程和去处,都会欣然前往的。西方海盗如此,那么东方海盗亦如此。 “而且,矿场里不是还有一百来个嘛,都掂出来拿来用,不怕他们敢不用心!”经受了一年多的矿场磨炼,想必,那些原来的海盗应该知道如何珍惜美好的生活吧。 张宝生作为矿场新的监工头子,美好的心情还没有维持几天,就被无情的打破了。汉洲军政府海军厅来了七八个身着藏青色军服(军政府将陆战队军服作为所有海军制服)的军官来到了黑山城矿场。 他们大声的宣布,原海盗水手将予以全部特赦,征召到海军战船上戴罪立功,一年实习期满后,表现合格,将正式成为汉洲海军的一员。 曾经一百六十多个原海盗,只是在矿场劳作了一年多,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二十人。这些神色麻木的矿场苦力,听到这个消息后,许久没有任何反应。特赦?戴罪立功?汉洲海军?这是什么意思呢? 石冬亮苦笑一声,狗日的,挖矿久了,都听不懂话了。他朝一个护卫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个护卫立刻就站了出来,拿出一根长长的鞭子,使劲对着空中挥动一下。 所有的苦力,立即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所有目光全部看着这个护卫。 “你们从今天开始,就可以离开矿场了。”那个护卫大声的说道:“以后作为汉洲海军的实习水手,你们就是属于我们自己人了。但是,如果你们在船上如有不服从长官命令的,我们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苦力大声的回答道。 “明白了,就赶紧把衣服都脱了,去给老子洗干净,然后跟着海军的人离开。” 一百多原海盗立刻散去,朝矿场露天洗浴场跑去。 罗汝成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好半响,才回头看着石冬亮。 “没办法,苦力嘛,整天除了挖矿,就是在想什么时候吃饭。”石冬亮笑了笑,“过一阵子,说不定就好了。” “狗日的石头,你们矿场就这么把一个好好的人变傻了!” 第一一九章 未来的汉荷关系 “西班牙人这个时候,应该跟那个汉洲打完了吧?”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问道。 “按照时间推算,这个时候,应该会有一个战斗结果。”阿扬·范迪克上校答道:“我们海军目前已经在巴达维亚集结了十五艘战船,静等西班牙人的远征舰队返回。 “很好!”戴曼总督微笑地点头说道:“你们海军这次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尽可能多的击沉或者俘获西班牙人的战船。我相信,西班牙在菲律宾的实力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在我们的地方最大程度的削弱他们。” “是的,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为了确保能及时发现西班牙的远征舰队,我们海军在古邦到巴达维亚一线,布置了五艘快速帆船。一旦发现西班牙人,他们会一直跟踪尾随,并及时给巴达维亚集结舰队发送信号。我相信,即使在晚上,我们也能快速地找到他们,并歼灭他们!” “非常好!”戴曼总督满意点点头,“如果这次可以给西班牙远征舰队予以重创,我觉得我们可以将以前制定攻击马尼拉的方案找出来,切实评估一下方案的可执行性。” “先生们,你们说,我们那个汉洲的小伙伴现在是什么情形?他们可以挡得住西班牙人的进攻吗?”高级商务参赞塞纳德·卡拉梅特好奇地问道。 “我悲观地认为,他们可能抵挡不住西班牙人的进攻。据悉,这次西班牙人一共出动约十艘左右的战船,登陆部队大概有七百多人,而且还有一千多的土人仆从跟随。我们曾经在汉洲的联络官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说,他们在海边的那座城市,居然连城墙都没有建造完整。所以……”阿扬·范迪克上校摇摇头,“所以我对他们的结果,不报以乐观态度。他们要么乘船四处逃散,要么会逃往岛上的内陆深处躲避西班牙人的打击。” “是吗?”戴曼总督无谓地耸了耸肩,“记得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曾经说过,汉洲的陆军比我们公司所属的那些雇佣军要出色许多。他们难道不会给西班牙人造成一点困难吗?” 阿扬·范迪克上校与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尴尬地朝众人笑了笑,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不是不能打,只不过,有时比较惜命而已。 “假如……,先生们,我说的是假如。”塞纳德·卡拉梅特说道:“那个汉洲势力要是击败了西班牙人的入侵,我们该如何应对?” “卡拉梅特参赞的这个假设很好。”戴曼总督笑着说道:“先生们,对于那个汉洲,假如他们挫败了西班牙人的进攻,你们有什么预案吗?” 巴达维亚陆军司令皮特·库鲁茨上校嘲笑地看着几个海军军官,一个个信誓旦旦地说,所有事情都在计划之内。要是那个汉洲真的有可能击败西班牙人,你们海军接下来又该如何面对执意牺牲的合作伙伴? 汉洲的陆军作战素养和作战技能,皮特·库鲁茨上校已经详细听取过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的报告,对汉洲陆军军人的表现由衷的赞叹。认为他们军事技能完全不输于欧洲正规军队,因而,对于由众多菲律宾土人组成的西班牙军队,汉洲未必会像海军所说那么不堪一击。 “我认为,即使汉洲真的击败了西班牙的远征舰队。他们也不会因为前期一点小小的不愉快,而选择与我们反目。”阿扬·范迪克上校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他们,依然会继续选择与我们荷兰人合作。” “为什么?” “因为,我们据有巴达维亚,我们还控制着爪哇岛一线的海域,并且,我们东印度公司有着远东地区最强大的海上力量!……他们,如果认识到这一点,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 “你们说,咱们和西班牙这一仗打完之后,该怎么与荷兰人相处?”曹雄将汉洲几个重要主官全部召到统领府,商讨接下来与荷兰人的关系。 “荷兰人拦在我们汉洲的前面,而且大部分物资也要从巴达维亚采买。所以,我认为目前还不能得罪他们。虽然他们这次有利用我们消耗西班牙实力的意图,但我们还是以忍为主。不仅如此,我们还要主动向他们通报我们与西班牙的战斗情况。”胡文进因为常年驻巴达维亚,对于荷兰的实力还是比较了解,因此主张退让,维持以前的友好关系。 “荷兰人这次把我们卖给了西班牙人,难保以后,他们会不会又把我们卖给葡萄牙人?”俞福坤对于荷兰人的抛弃,耿耿于怀,出来混,怎么如此不讲道义呢! “夷人不讲信义,致我汉洲突遭强敌。若非我汉洲有备,轻松击破西夷,差点就如荷兰人期望的那种两败俱伤的局面。故此,我汉洲应摒弃这般背信弃义之盟友,以我为主,自力更生,发展壮大我汉洲。”潘其风郑重地说道。 “但是,俺们汉洲海军实力不足以与荷兰人抗衡。若贸然翻脸了,他们恐怕会阻拦我们从大明转运移民回汉洲。”齐大江担忧地说道。 众人闻言,不由凛然。荷兰人在南洋一带,武装商船之多,几乎比所有势力的船只之和还要多。他们要是一意与汉洲为敌,那么可以肯定的是,汉洲所有的船只,几乎就过不了爪哇岛。 虽然汉洲可以生产些许民用物资,但仍有大部分生产生活物资,都需要在巴达维亚采买。更重要的是,汉洲急需的人口,也要从巴达维亚经过。 即使荷兰人不来封锁汉洲海岸,他们只要封锁巽他海峡,就可以让汉洲无计可施,艰难的困顿于本土,减缓甚至阻碍汉洲的良好发展势头。 “小天,你怎么看?”曹雄见会议大厅里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的讨论断绝与荷兰人关系的利弊,而齐天又习惯性地拿出纸笔不停的在计算推导什么,不由出声询问。 “我跟胡统领意见一致!”齐天放下纸笔,抬头说道:“目前,我们不能跟荷兰人翻脸,而且还要继续维持以前那种合作关系。” “嗯,继续讲下去。”曹雄皱着眉头,沉声说道。 “理由跟我二哥说的一样,我们现在的海军实力,挡不住荷兰人一击。甚至别人都不需要来打我们,只要封锁爪哇岛一线,就能让我们寸步难行。如果我们另寻航线,至少需要两到三年时间去探索,并建立一系列补给点,才可成行。所以,我们现在是被荷兰人捏住了命门,不得不隐忍退让。” “那我们只要舔着脸去巴达维亚求荷兰人保持以前的合作关系?”曹雄冷然说道。 “也不尽然!”齐天说道:“我们这次打败了西班牙的远征入侵,证明了我们汉洲是有一定实力的。一方面,因为展示了我们汉洲的实力,会多少让荷兰人忌惮,甚至会限制打压我们;另一方面,因为我们具有一定的实力,荷兰人不会像西班牙人一样贸然选择入侵攻打我们汉洲,他们可能仍旧会选择利用我们。因为,我们汉洲的利用价值提高了!” “荷兰人一直都想打击呂宋的西班牙人,但苦于西班牙人在呂宋经营日久,根基深厚。而荷兰人是一群商人,轻易不舍得冒险投入,所以才会一直搁置进攻呂宋的计划。这也是荷兰人放任西班牙远征舰队攻击我汉洲的主要原因之一,想借我们汉洲的实力,消耗西班牙人的力量,为荷兰人取得一个攻击呂宋的契机。如果他们知道我们汉洲全歼了入侵的西班牙登陆部队,他们一定会考虑,如此实力的伙伴,为什么不继续利用,去削弱呂宋的西班牙实力。” “也就是说,荷兰人还要让俺们汉洲去跟西班牙死磕,他才不至于封锁俺们去往大明的航线?” “也不是死磕。因为仅凭我们汉洲的海上实力,是够不着吕宋的。所以,荷兰人要对付吕宋的西班牙人,就可能会主动与我们合作,让我们充当马前卒。……至少去攻略吕宋的时候,荷兰人会承担起海上主要进攻力量。” “俺不甘心呀!”曹雄长叹一声。 众人听闻,皆默然不语。被人无谓地出卖,还要继续选择与其合作。 所有人,内心皆苦。 第一二零章 西班牙远征舰队的覆灭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带领着剩下七艘舰船的远征舰队,在汉洲海岸往来梭巡了三天。他们没有等来码头传来的任何消息,偶尔会有一艘狭长形制的快速帆船从港湾里探了出来,见到他们舰队后,又快速退了回去。 “贝隆上尉的登陆部队可能全军覆没了!”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悲哀地说道:“我们的远征计划已经失败了!” 在旗舰“圣劳伦斯号”上的几名船长全都沮丧地低下了头。是的,远征计划失败了,失去了所有的登陆部队,西班牙舰队难道还能开到陆上与那些海盗战斗吗?而且,敌人强大的岸防炮台,也不可能再次允许他们靠近码头。 “先生们,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问道。 接下来做什么?当然是返航了!几名船长同情地看着戈德斯坦少校,远征失败,他作为整个舰队的指挥官,肯定要承担主要责任,他的职业生涯算是基本完结了,甚至有可能,会让暴怒的总督阁下将他送进苦役营。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见所有的船长和军官均沉默不语,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先生们,我建议……返航。我们再徘徊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为了保存西班牙的军事实力,我们现在返回马尼拉!” 返航的路上,他们还要经过荷兰人控制的岛屿和航线,必须打起百分百的精神,才能将剩下的七艘大小船只带回菲律宾。至于漂浮在港湾内的两艘战船,事实上已经被放弃了。 这次远征是一次耻辱的失败,败在了一群令人不耻的海盗手里。但是,不得不承认,西班牙王国的这次失败,完全是大意了,而且严重低估了那群海盗的实力。 他们有能力阻止远征舰队靠近海岸码头,还有能力歼灭登陆部队,说明那群海盗的实力并没有情报信息说明的那样弱小。他们至少有两千到三千人的陆上武装力量,否则是无法全歼那七百多的西班牙士兵。 如果,菲律宾再进行一次远征,恐怕要动员两千左右的登陆部队,而且西班牙火枪兵不能少于五百人。 哦,上帝!动员如此多的士兵,几乎会抽空菲律宾的大部分武装力量。总督阁下会下这个决心吗? 西班牙远征舰队返航的第十天,在爪哇岛以南外海,一艘轻快的帆船开始若即若离地跟在了后面。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知道,那一定是荷兰人的快速侦查帆船,他们在窥探西班牙远征舰队的动向。 他试图派出战舰驱逐那艘讨厌的小船,但是等执行武力驱逐的战船返回时,那艘快船又跟了上来,如同一只令人生厌的苍蝇,挥之不去。 “难道荷兰人想对我们做出不利的举动?”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内心深处升起一丝不安的情绪,如同在那个汉洲海岸等待登陆部队消息的时候。 “不去管它,所有船只加速前进!”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命令道。也许到了晚上,或许可以甩掉这艘讨厌的小船。 入夜后,西班牙远征舰队没有减缓速度,而是稍稍又远离了爪哇岛海岸,继续朝西行驶。 第二日天明,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欣喜地看到,那艘一路跟随的小船不见了,这使得他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下来。 然而,美好的心情维持了不到一天,西班牙远征舰队的身后又跟上了一艘快船。 “给所有船只打信号,战备警戒,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敌方舰队!”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面色凝重地下达了全员战备警戒的命令。 荷兰人如此肆无忌惮地跟踪侦查,已经可以非常肯定,他们要对远征舰队动手。 ———————————— 荷兰东印度公司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亲自率领着十五艘战船已于一日前,驶出巴达维亚港口。舰队先向西,再折向南方,然后停留在巽他海峡附近,静静的等待着西班牙远征舰队的到来。 “西班牙远征舰队估计到什么位置了?”阿扬·范迪克上校轻声问道。 “快速帆船的最新报告,五天前在巴塘附近。入夜后,就失去了他们的踪迹,应该是偏南航行。我们其他几艘快船会很快捕捉到他们的痕迹。”一名军官报告道。 “西班牙远征舰队的状况如何?” “状况?”那名军官愣了一下,看着范迪克上校,随即明白了他寻问的是什么,“西班牙人的战船似乎经历了一番战斗,船身和船帆都有被炮弹击中的痕迹。哦,对了,他们好像少了两艘战船,不确定是否停留在了汉洲。” 阿扬·范迪克上校点点头,西班牙人可真愚蠢,打完了汉洲,不知道所有船只集中返航,竟然还留下两艘战船在汉洲收拾首尾。待消灭了这七艘船,可以派出一支分舰队到汉洲,寻找那两艘战船,并予彻底以歼灭。 —————————— 西班牙远征舰队舰队来到爪哇岛的最西侧,所有船只停靠在附近一个小岛(帕奈坦岛),然后等待傍晚的到来。 此时正值中午时分,他打算在这个小岛旁边修整半日,傍晚时,舰队开始穿越巽他海峡。这样,西班牙远征舰队将利用夜色的掩护,迅速离开这条狭窄的水道。他知道,荷兰人一定会在前面等着他们。 回到马尼拉,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但作为一个骄傲的西班牙海军军官,即使如此,他也要尽职尽责得将所有船只安全得带回菲律宾。 那个汉洲肯定得到了荷兰人的大力援助,他们就是荷兰人给西班牙王国设置的一个陷阱,大量消耗西班牙人实力的陷阱。他一定要把这个消息告诉总督大人,菲律宾最大的敌人始终是荷兰人,不要再浪费人力物力在这群海盗身上了。不仅损耗实力,而且没有任何意义,除了那虚无的西班牙荣誉。 “发现船只!” 正当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在船长室迷迷糊糊打盹的时候,突然被外面瞭望手的大声呼喊所惊醒。他立刻冲了出来,举起单筒望远镜朝瞭望手指的方向望去。 视线内出现一支十余艘船只组成的舰队,高耸的桅杆上,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醒目的标识“voc”! 阿扬·范迪克上校在早上接到快船的报告,西班牙远征舰队已进入巽他海峡附近。他知道,西班牙人一定不敢白天穿越海峡,而是会等到晚上。 所以,他不再等待了,指挥着十二艘战船朝着西班牙远征舰队扑了过去。为了确保全歼西班牙舰队,避免有露网之鱼,他特意在海峡最狭窄处,留下了三艘战船,负责堵截逃出的船只。 “轰!轰!轰!……”荷兰战船逼近西班牙舰队后,率先进行了炮击。 西班牙人虽然有三艘武力强大的战船,捉对厮杀的话,可以轻松战胜对面的任何一艘荷兰武装商船。但无奈的是,敌船太多,己方四艘征用的商船几乎没有武力。 在战斗的一开始,十二艘荷兰武装商船就对西班牙舰队展开了围殴。 不到半个小时,一艘西班牙商船就被打落了风帆,无力地漂浮在海上。剩下的三艘商船在得到旗舰“圣劳伦斯号”的允许下,开始四散突围。 “上校,敌船开始全部突围了!”一名军官大声地向阿扬·范迪克上校报告。 “贴上去,不计代价地击沉或者俘获他们!”阿扬·范迪克上校断然命令道。如此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怎么能轻易让西班牙人跑了。 “圣劳伦斯号”像一头非洲雄狮一般,在众多“鬣狗”的围殴下,左冲右突。至少有两艘荷兰武装商船被火力强大的西班牙大帆船打得浓烟滚滚,退出了战斗,去舔舐伤口。 但依然有众多荷兰武装商船奋勇地贴近西班牙战船,低近射击。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抬头看了看天,明晃晃的太阳依旧挂在当空,距离天黑,恐怕还有很长时间。不得不说,荷兰人选了一个非常有利的出击时间,而且一开始,他们就占据着上风位。 不远处,又有一艘西班牙战船被对方的一轮炮击打中了船梶,一个副帆摇摇晃晃地落了下来,船速陡然慢了下来。几艘荷兰武装商船见机,迅速围了过去。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西班牙舰队可能要覆灭于此了。 西班牙舰队已经丧失了全部战意,扯开风帆,尽力向北各自突围。 荷兰人明显对此战进行了一番精心准备,不仅船只众多,而且全都是空载,速度比西班牙战船超出一截。他们如同一群饿狼一般,不断地追击撕咬西班牙人的“血肉”。 待傍晚时分,西班牙远征舰队已经有五艘战船或被击沉,或被击伤俘获。剩下两艘战船趁着夜色,逃向北方。 第二日天明,“圣劳伦斯号”拖着遍体鳞伤,带着仅剩的另外一艘战船驶出了狭窄的巽他海峡。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回头望了一眼船后,血红的眼珠,布满泪水。 西班牙的远征计划,遭遇了彻底的失败,不仅丧失了所有的登陆部队,而且损失了三艘战船,四艘商船。由此,菲律宾的武装力量几乎折损过半,至少需要两三年时间才能恢复。 “少校,前方出现三艘战船。……是荷兰人的!”瞭望手绝望地大喊道。 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眼睛死死盯着前面扑过来的三艘荷兰武装商船,神色坚毅的命令道:“发信号,让桑坦德号自行突围。” 说完,转头命令舵手和操帆手径直冲向那三艘荷兰武装商船。 第七十四章 西班牙人的目光 “阿荣,俺给你五十两银子,你回去替俺再招揽一些疍民。”曹雄盯着面前这个瘦弱的男子,郑重地说道:“在船上这些日子,俺们对你们疍民怎么样,你是知道的。你再看看你们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虽然,你还没到过俺们汉洲,但俺可以保证,去了汉洲,你和你的同伴日子,比以前好一百倍!” 那个叫阿荣的男子,神情略显激动,他亦是郑重地说道:“曹爷,你放心。这么些天以来,你的为人,我信你。为了有一个出头之日,我们挣扎了几百年,却还是改变不了我们的命运。” “别的不说,只要你那句承诺,到了汉洲以后,子女家人可登陆居住,择业自由,我们疍民,就可以把自己的这条命,都交给你!” 疍家人的历史由来已久,在元朝至清朝时期,疍家人就一直生活在海上,他们备受陆地上的人欺凌,认为他们与正常人不同,是生活在海里的一种人类。 因此陆地上的人规定,疍家人不准上岸,不准在岸上有住所,不准与疍家人通婚,甚至是不准疍家人的孩子上学。 这种种条件,就如同一个“围栏”一样,束缚了疍家人的发展,古代的文人以及科举考试中的考生,没有一个是疍家人。几百年里,他们一直备受欺凌,没有部落,没有田地,以海为生。 看着那个叫阿荣的疍民去做下船的准备,曹雄转头,又对着一个长相精明的男子说道:“周二贵,你被周掌柜派到俺们这儿,也有六七个月了,着实帮了俺们大忙!……这次,又要麻烦你带着俺们的人去趟广州。” “曹爷言重了!”周二贵抱拳回道:“难得曹爷看得起我,报酬也给得高。没说的,这次去广州,必定帮曹爷把事情做圆满了!” “这次去广州,与上次一样,搜罗各种工匠、艺人、读书人,精壮人口。还有,就是将市面上关于工艺,铸造技术,医药,农学等等,凡事有用的书籍,都帮着俺采买回来!” “那……四书五经,诸子百家,八股文章,话本小说,要不要也买些回来?” “……”曹雄琢磨了一下,这个好像没听小天说过,但作为一个读书人,这些书,想必也是他需要的吧,“那,也买些回来!” 周二贵心中有些发笑,你们一群原来的海盗粗人,买这么多书回去,是摆在屋里好看吗? “哦,对了,俺这里还有一个名单,上面记了些人名,你去了广州帮俺打听打听,他们都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营生。”说着,曹雄从怀里掏出一张标记了许多人物的名单,递给周二贵。 “张声大,你带十几个兄弟护着他,到了广州全都听他的吩咐。顺便,给我盯着一下,那个阿荣的疍民,莫要拿着银钱跑了!” “俺带着人去蚝镜(澳门),四到五天后返回,到时,你们可在广州码头等着。……周二贵,如果有可能的话,在码头租些货栈,就可以多积存一些搜罗的人口和物资。俺们这次,估计要待的时间长一些,多弄些人口回去!” 曹雄船队一行,在抵达广州后,罗汝成带着周应平的福船,“拓业1号”、“拓业2号”,一路顺着大陆海岸线,朝海州而去。届时,他们会装运大量饥民返回广州,卸下人口后,则立即折返海州继续装运饥民。计划最大限度地可以往返三趟,加上可能雇佣的船只,运送饥民四千人左右。 塞尔吉奥·加拉尔萨带着一众西班牙水手有些羡慕地看着蚝镜繁华的街景。明人,葡萄牙人,荷兰人,英格兰人,威尼斯人……,来自世界各地的商人汇聚在这个小小的葡萄牙殖民点,采买着各类物资。当然,最大宗的货物,当属大明特有的物产。 “葡萄牙人真是走了狗屎运,得了这么一处好地方!”塞尔吉奥·加拉尔萨虽然口吻带着讥笑,但内心不无嫉妒。 因为不论是强大的西班牙王国,还是那骄横的荷兰东印度公司,都没有在这个巨大的东方大国土地上建立一个商站(17世纪,西方殖民者认为台湾是无主之地)。而这个小小的葡萄牙,居然做到了。 “船长,葡萄牙人也在我们伟大的国王统治之下。我们应该让事务院那些大人们,给葡萄牙执政亲王下一道敕令,允许我们菲律宾殖民地可以将其纳入统一管理。”一个水手长愤愤不平地说道。 目前,所有西方船只进入蚝镜,都需要进港申请,得到允许后,才能在港口领航员的带领下,进入码头停靠。但大明船只,则不需要这些手续,可随意进出港口。 塞尔吉奥·加拉尔萨摇摇头,没有对此言论予以回复。虽然,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合并了五十多年(西葡合并1580年至1640年),但两国仍旧各过各的,像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军队,民政,殖民地丝毫不让西班牙插手,俨然还是一个独立国家。 “哦,又有船只进港了。……怎么有一艘我们西班牙的大帆船?也是从马尼拉过来的吗?”此时,他们一行正在码头附近,一个水手打了一个呼哨,惊讶地说道。 塞尔吉奥·加拉尔萨闻言,也看了过去。果然,一艘西洋盖伦船和一艘西班牙大帆船正在缓缓地停靠在码头泊位。 “……先生们,请你们仔细看一下。那艘船,是不是有点像……圣克鲁斯号?”塞尔吉奥·加拉尔萨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艘西班牙大帆船,满脸地不可思议。 作为西班牙菲律宾分舰队的一名船长,他们早在九个月前,就被总督和舰队司令授予一个重要的任务,竭尽全力去搜寻那艘被一群东方海盗抢走的“圣克鲁斯号”。 如今,在蚝镜的港口,塞尔吉奥·加拉尔萨看到了这艘与“圣克鲁斯号”极为相似的船。虽然它的风帆经过了更换,虽然它的名称被人从船舷刮掉,换了一个东方文字的符号,虽然船上站满了全都是东方面孔的水手,但他还是认出了这艘原“圣克鲁斯号”! “是的,船长!我确信,它就是我们要找的圣克鲁斯号。”大副胡安·索尔仔细看了一阵后,确定的说道:“我和圣克鲁斯号的大副戈特?瓦尔特是同乡,也是好朋友。我们曾经在塞维利亚相遇,他还邀请我参观了圣克鲁斯号。我非常肯定,它就是……圣克鲁斯号!” “那么,杀害蒂梅尔克船长和许多无辜西班牙居民的凶手,就在这艘船上了!”塞尔吉奥·加拉尔萨愤怒地盯着那艘船,船头有十几个明国人模样的水手,正在嘻嘻哈哈地看着码头附近不断兜售水果和小吃的小船。 “船长,我们必须需做些什么!”大副胡安·索尔面色凝重地说道。 “让人先盯着这艘船和他们的人。”塞尔吉奥·加拉尔萨点点头,说道:“等他们离港,我们就跟着它!” 看着船已经稳稳的停靠在码头泊位,曹雄转头吩咐手下:“去告诉兴业号的戴维·埃莱比克船长,在蚝镜停留三天,让他管着些他的水手。误了老子的事,扣他薪水!” 戴维·埃莱比克船长和他的水手,是曹雄整体雇佣来的,薪水足足比他们在东印度公司的收入多了一半。于是,这群前东印度公司雇员很痛快地转到曹雄这艘新购的“兴业号”工作了。虽然,雇佣期限只有八个月,但他们却可以拿到以前一年的收入。 “小天说,在蚝镜有许多夷人工匠和艺人,咱们多花些银钱,定可招揽许多人。这帮子夷人,给点好处,恨不得把身上的衣服都卖给你!” “夷人工匠不好沟通吧,还要配通译,太麻烦。远不如咱大明的工匠,给口吃的,再许些银钱,就会拼命地给你做活!”齐大陆跟在身后,慢慢地下了船。 “小天说,夷人工匠动手能力要强一些,还都喜欢钻研。咱们大明的工匠,唉,都给官家祸害傻了!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别的根本不做思考!” “官家何止祸害的只有工匠!咱们不是也被祸害到了汉洲嘛!” “说得对!”曹雄点点头,“以后在汉洲,谁都不许祸害人!谁敢祸害人,老子第一个就砍了他!” “……舅父,那几个夷人似乎在盯着我们。”齐大陆侧头看着几个西班牙水手,站在码头边,时不时地瞄过来。 “几个夷人,还想在大明的地界,敢来打俺们的主意?” “……他们……总之,是有些古怪!” 曹雄听了,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一眼,三个夷人已经朝码头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曹雄和齐大陆等人转头离去地时候,从码头边,又闪现出几个西班牙水手,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而就在距离“开拓号”不远的另一艘西班牙船上,还有几个人,举着单筒望远镜,死死地盯着“开拓号”。 第一二一章 黑衣卫 曹雄站在水库边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言不发。 建业城外的水库经过几次扩建改造已经形成一个长九百多米,宽五百多米的小湖泊。水库上游建了十几个工坊,借助水力的驱动力,生产各种工农业物资。 考虑到每年的湿季大量雨水,以及水库上游河流暴涨,这个水库计划还要继续扩建,直至将其延伸到南侧的森林边缘,最终变成一个面积达五平方公里的中型水库。 同样的,黑水城附近的那条盘溪河,前期趁着充足的人力,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政治。河水附近的水湾经过两千多人的挖掘,也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库。不仅在湿季的时候,可以调剂河水暴涨后形成的洪水,还可以就近灌溉附近五千多亩稻田。 “舅父,怎么一个人在湖边?”齐天带着齐远山从堤坝走了下来,“附近还有些西班牙人的散兵没有捉到,万一伤了你,那该如何是好?” “些许散兵而已,不足为虑!”曹雄笑了一下,“而且湖边这里一马平川,远远就可以看见敌人。没什么危险的!……你咋过来了?” “刚才与民政府农事处的几个官员查看了湖边的一片农田,考虑在那里建一个种子繁育基地。”目前,汉洲的农作物,似乎除了玉米、土豆、红薯等寥寥几个品种产量还算将就外,其他所有的农作物,亩产量都非常低。 有经验的老农认为,除了建业城附近的农田肥力不足以外,还有就是有些农作物的种子,明显不适应汉洲北部的气候环境和土壤环境。他建议,除了要不断往地里继续增加各种人工肥以外,还要从每季收获的农作物当中,进行种子优选和培育,逐步精选出那些逐渐适应汉洲北部环境的农作物种子。 对此,齐天极为赞同,在与潘其风商议后,直接在农事处下,单独设立了一个种子优选部门,由一些农业种植经验丰富的老农充任其中。 农作物种子需要不断优选,那么汉洲拥有的马牛羊等大牲畜,自然也要进行不断优化和培育。经过战争前三个月的紧急战备物资转运,汉洲的马牛羊等大牲畜的存栏数直接翻了一番。马匹数量达到了一百二十多匹,牛两百三十多头,驴两百八十多只,羊三百四十多只,南洋岛屿上的,缅甸的,印度的,甚至还有波斯的,品种规格竟有十几个。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试试对这些牲畜进行杂交培育呢? “很好,弄出了好的种子,咱们汉洲就可以不用担心饿肚子!”曹雄赞许地说道:“咱们汉洲的根基,就是靠着一个个小民支撑起来的,俺们不仅要保证他们吃饱饭,还要尽最大努力去保护他们不受外人欺负!” 齐天知道,曹雄还在为荷兰人的事不能释怀。 “舅父,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齐天宽慰道。 “十年时间,俺们就能暴打荷兰人?” “……”齐天哑然,十年时间,他也不敢保证让汉洲的实力壮大到可以单挑荷兰东印度公司,尤其是海上力量对荷兰形成某种优势。 “俺知道,现在咱们汉洲弱小,十年后,也不一定能与荷兰人抗衡。毕竟人家在南洋发展了几十年,俺们也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追上的。可咱们汉洲要发展,要强大,必须要突破荷兰的势力范围。否则,俺们还能往哪个地方发展?同样的,咱们汉洲慢慢强大了,荷兰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瞧着咱们去挑战他们!” “所以,咱们汉洲以后一定会与荷兰人打一仗的。要么咱们突破并占据它的势力范围,要么,就只能老老实实地缩在汉洲本土。” “舅父高见!”齐天由衷地赞叹道:“昔日宋太祖曾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以后,汉洲与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就是这种情势。结果,亦如舅父所言。” “小天呀,你以前力主坚持建设各种工场作坊,就是想着以后,要跟荷兰人决裂,咱们可以不受影响的继续发展?其实,你比俺们所有人都看得远!” “发展工业,是对付荷兰人的目的之一。”齐天摇摇头说道:“舅父,你可能不知道,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大争之世。咱们大明在慢慢衰落,而这个时期的西洋人,开始崛起。发展工业,最终目的,是想建立一个强大的汉洲,不仅为我汉人提供一个可以避难的所在,还要为我汉人提供一个可以直起腰杆的坚强后盾。” “而要做到这些,只种粮食和发展贸易,是做不到的。以后的战争,打到最后,是看谁的钢铁多,谁的火炮火枪多,谁的工业品多。你可能觉得现在荷兰人很强,他们占据着广大的南洋岛屿,有着数百艘武装商船。” “但是,荷兰人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们不重工业,专事贸易垄断。虽然他们可以赚取海量的银钱,雇佣海量的军人为他们作战。但他们后劲不足,无法持久。另外,荷兰人在欧洲的本土,国土狭小,周边还有大国威胁。也许,我们汉洲需要等待一个好的契机,给予他们重创。” 齐天记得好像在17世纪中晚期,荷兰与英格兰进行了四次大规模的战争(英荷第四次战争爆发在18世纪晚期),也许,汉洲可以利用这几次有利的时机,与荷兰较量一番。当然,前提是,汉洲必须有一定数量的专业战舰,或者足够多的武装商船。 “那我们就慢慢等,等咱们汉洲有一定实力了,定要挑战荷兰人的威胁。”曹雄点头说道。 “舅父,我觉得我们汉洲有必要建立一个情报搜索部门。”齐天因为无法得知历史上几次英荷战争的爆发时间,觉得必须要有人去巴达维亚探听类似的政治、经济、军事方面的情报,那么,我们汉洲是不是要成立一个军事情报机构。 “嗯?”曹雄猛地听到齐天将话题突然转到建立情报部门上来,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了。 “舅父,你看,咱们得知西班牙人要来攻打汉洲,还是从荷兰人嘴里听到的。……万一,哪天荷兰人使坏,再遇到类似情况,不告诉我们。那该如何?总不至于天天提高戒备,随时防备外敌入侵吧。所以,我觉得我们汉洲有必要建立一个情报机构,主动的去搜索敌人的动向,为我汉洲提前准备,做好预警工作。” “同时呢,还要探查整个南洋地区的势力分布。哪些地方有西洋人,哪些地方又有些土邦小国。以及,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与荷兰人,西班牙,葡萄牙又是什么关系。” “哎呀,小天,你这个想法很好。”曹雄明白了齐天的意思:“俺当时听到荷兰人告知西班牙来打俺们时,就想着,为啥咱们不派些人去巴达维亚,或者呂宋,提前探知这些消息。你说的那个什么情报机构,就是咱们大明的锦衣卫那种吧。” “对!我们汉洲也要设立一个锦衣卫。”齐天说道:“召集一些好手,不仅要安插到巴达维亚,还要去呂宋,去大明,甚至南洋那些有些实力的小国土邦。探听他们他们的政治军事方面的消息,并统一汇总到汉洲。有了这些消息,我们不仅可以提前预知哪些势力对汉洲有不利行为,还能知悉他们内部详细情况,为以后我们主动出击,提供情报支持!” “大明的锦衣卫可是皇帝亲军,侦缉内外。咱们汉洲锦衣卫也如此吗?” “嗯,设立的锦衣卫,只需要对外侦缉情报信息,必要时,可采取武力。对内嘛,要不,只规定他们拥有探查的权力,该如何处置,由统领府决定?”齐天说道。 随着外来移民越来越多,其中肯定混杂有各方势力的探子,为了保卫汉洲内部安全,确实有必要给予锦衣卫对内侦缉的权力。 “设立的锦衣卫,归属那个部门?” “因为涉及到军事情报,还是归属到军政府吧。” “你们民政府不想管?” “我们民政府只管民政,而且,我们还有巡警处。” 曹雄看着齐天笑了,小娃子知道避嫌了。 “既然归军政府,也只能是海军厅管了。”曹雄说道:“不过,海军所有制服都是青黑色,叫锦衣卫恐怕不合适了。” “那就叫黑衣卫。” “黑衣卫?”曹雄琢磨了一下,点点头,“那就是黑衣卫了。俺们晚上一起去找老俞和老胡商量一下,这个黑衣卫如何组建和设定权限。” “舅父,我是管民政府的。” “俺知道。你可以提建议,不算逾越。” 因为战时状态的解除,齐天随之也失去了对汉洲陆战队和海防队的指挥权力,转而继续由曹雄、俞福坤管理。虽然,曹雄将他视为接班人,但作为民政府的大总管,不主动去干涉军政,除了避嫌,还有就是对汉洲制度的尊重和服从。 —————————————— “阿清,有海军的人找你!”何清刚随着渔船回到码头,就听到有相熟的水手大声招呼他。 “嗯?海军的人找我?该不会让我登上武装商船去当水手吧!”何清突然心跳加速,老子要熬出头了,老子要回大明了。 “你就是何清?”一个穿着藏青色军服的军官严肃的看着何清。 “我就是。”何清镇定的看着对方。 “很好。”对面的军官逼视了何清片刻,然后笑着说道:“你被海军征召了。” “去船上?” “不!去黑衣卫!” 第一二二章 东线 何清感觉有些事情出乎他的预想了。本来,他一心指望着可以去驶往大明的船上去当水手,然后可以顺利地返回泉州,向陈晖报告他所掌握的汉洲情况。那么,他的这一次超远距离的探查行动,也就结束了。 但是,黑衣卫,真的不是我想要去的地方! “我们黑衣卫第一个任务,就是审问所有的西班牙俘虏。我们要掏出他们所知道的一切,不管是他们的国王发布的狗屎命令,还是他们个人的阴私勾当,你们都要问的清清楚楚!” 黑衣卫的第一任主官是从巡警处征调过来的,管宗祥,断了一只手,以前登州营的一个探马。 他一身青黑色的制服,阴沉的眼神,让下面三十余黑衣卫属下,心惊胆战。 由于海军所属几个部门都是统一的青黑色军服,为了稍事区分,各自部门的帽徽和袖口均不一样。陆战队帽徽和袖口,都有一个刀剑交叉的标识;而海军舰船官兵则是两副风帆标识;黑衣卫则又是一种方框内十字交叉的标识。 至于标识为何如此简单,盖因汉洲贫乏的设计审美能力,以及制衣工坊批量绣制的简单化。 这个时期,世界各国的军服军帽,还没有帽徽。这要等到18世纪上半叶,才会在欧洲国家军队里出现。 由于黑衣卫的特殊性质,所有人员并没有如同其他官兵一般,剃了发髻,而是跟众多移民一样留着明人发式。因此,他们的军帽基本上是不戴的。 何清木然听自己的上官吩咐任务和执行的具体要求。 老子是一名探子呀!你们汉洲居然征召我,加入一个专门抓探子的部门。所有的一切,怎么就觉得那么魔幻? 不过,何清也暗自警觉起来。这个汉洲不简单呀,不仅实力发展迅速,而且还轻松地击败了入侵的两千西班牙大军。只用了不到半日功夫,就将那强大的西班牙军队给打崩了。除了海上的西班牙战船,所有登陆部队全部歼灭。 如今,他们还成立了黑衣卫,专事侦缉内外情报,捕捉各方势力混入汉洲的探子。他们还有随时调动附近巡警的权力,如果遇到强力抵抗,甚至还能请求乡兵营的支援。 这特么的不就是咱大明锦衣卫一般的存在嘛! “俺叫李大柱,山东莱州的。以后几天,俺们就是一个小组了。”一个憨厚的汉子在何清旁边小声地说道。 考虑到审问那些的西班牙士兵,可能会需要上一些手段,所有的黑衣卫都是两两一组,再加上军政府派来的七八个原“圣克鲁斯号”上的水手做翻译,正好凑成一个三人审问小组。 那些的西班牙士兵在第一时间,就跟那些土人仆从兵分开,目前都在矿场,艰难地为汉洲钢铁行业奉献自己的汗水和精力。 何清冲自己的同伴点点头,“我叫何清,从广东来的。”他谨慎地打量了同伴一眼。能被选入黑衣卫的人,恐怕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自己可不要被人家给探出底来了。 出了军政府海军厅的大门,何清摘摸了摸身上的军服,苦笑一声,“我这是从贼了吗?” ————————————— “这次会议属于绝密,任何人泄露出去,都会给俺们汉洲带来不可预测的危险。”在统领府二楼的一间屋内,曹雄召集了汉洲最主要的几个高层官员开会。 潘其风闻言,内心既感到紧张,又感到一丝自豪。在坐开会的几人,几乎都是跟随曹雄一路劈波斩浪来到汉洲开创基业的老人,而作为移民,他是唯一的一个。 而且门口站岗守门的,是曹雄的亲外甥,大总管的三哥。 “以前,俺曾经无数次说过,汉洲在以后的某个时间,肯定会与荷兰人发生冲突,最终会导致他们封锁俺们去往大明的航线。为此,咱们汉洲就要提前做出各项准备。除了努力发展实力,咱们还要去探索另外一条航线!” 探索另外一条航线!在坐诸人均是震惊万分。难道除了经过爪哇岛,还有其他航线可以去往大明? “让俺们汉洲的大总管来给你们叙说一番!”曹雄看着齐天,点了点头。 齐天和齐远山抱着两卷图册,走到了众人前面。他们将两卷图册打开,挂在墙上。 齐天拿了一根木棍,看着在坐的众人。 “诸位,墙上的两副地图就是我们汉洲近期经过一些补充和修订,重新绘制的。其中有一部分,是我们已经探索或者知悉的。还有很大的一部分,图上只是一个大致位置,是需要我们继续探索的。现在,我先给大家说一下,去往大明的几条航线。” 众人闻言,全都凝神注视着那两副地图。 “西线走巴达维亚,经占城,安南,到达大明,这条航线就不需要我多说了。” “下面,我先说中线。从建业城出发,到新乡堡,经荷兰人控制的安汶,到几个土邦所在大岛(苏拉威西岛),然后抵苏禄王国的苏禄岛,再至渤泥曾经控制的巴拉望岛,最后直驱大明。” 齐天一边说着,一边用木棍指着那些经过的地点。旁边的齐远山用笔将这些地点一个一个连接起来,最后通到了大明广东。 “这几乎就是一条直线呀!”齐大江惊呼道:“这条线,恐怕要比以往走巴达维亚要近许多!” “没错!”齐天赞许地看了二哥一眼,“但是,这条线存在以下几个问题。一是,沿途还是要经过荷兰人控制的岛屿和航线,而且他们最重要的香料群岛就在这条线上。二是,我们还要经过西班牙人势力控制的岛屿,苏禄岛和巴拉望岛,容易受到马尼拉方向的袭击。三是,这条线路,破碎岛屿太多,这就意味着船只借助的风力很弱,看着路途稍近,但时间可能花的更多。” “所以,这条航线目前来说无法通行!” “小天,这条航线既然不能通行,你干嘛还要给大家介绍?”胡文进摇着头,有些不满地说道。 “给大家说说,就是想让我们所有人知道,我们汉洲附近的地理地势,还要知道荷兰人与西班牙人在什么地方建立了殖民统治。”齐天解释道。 “大总管,既然去往大明有了西线,中线两条航线,那么,是不是还有一条东线?”潘其风问道。听了齐天的介绍,他是有些大开眼界。原来,大明和汉洲之间,还有这么多的岛屿陆地,还有那荷兰人,西班牙人占据的那么多殖民地。 可笑我之前,在大明,还以为我天朝上国,世间最大最为富强。岂不知,那遥远的西洋国家,已经在大明的附近占有了许多富饶的南洋岛屿。 “没错!去往大明,还有东线!”齐天说完,手中的细棍指了指另外一副地图。 刚才那副地图已经被齐远山打了一个大大的“x”。 “这里是我们新建的北口堡,这里是海角堡。在海角堡的对面是一座巨大的岛屿(几内亚岛),我们需要在这里建立一到两个补给中转点。” “绕过这座岛屿,再往前行数百里,会有一连串的岛屿(新不列颠岛等岛屿),我们则在这些岛屿上寻找并建立一个合适的补给中转点。” “然后转向西北,在这一片会有许多连串小岛。我们在此,再次选择合适的小岛建立一个补给点。”齐天用细棍在帕劳群岛圈了一个圈。 “由此,再往西北方向前行,就会到达我们都比较熟悉的琉球王国。在此,我们将通过各种手段,占据其中一个岛屿,并大力建设成为像新生岛那般的移民临时集聚地。” “最后通过这个据点,去往大明,或收集流民,或贸易,甚至还可以攻击吕宋的西班牙,大员(台湾)的荷兰人。这就是一条通往大明的备用航线。计划通过两年时间去探索,并逐步建立一系列补给点!”齐天看着齐远山用笔在地图从海角堡开始连线,一直沟通到琉球群岛。 曹雄看着众人呆呆地盯着那副地图,不由笑了。刚开始,他独自听齐天讲述如何探索并建立东线移民路线时,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个计划一旦实施成功,不仅能摆脱荷兰人的肆意封锁,还可以圈占好大一片地盘,尤为重要的是,汉洲的手可以够的着大明了! “两年时间,可以建立东线的一系列补给点?”齐大江问道。 “我们乐观的认为是可以的。”齐天放下手中的细棍,郑重的说道:“毕竟海角堡对面就是那座大岛,探索和建立补给点的时间肯定不会太长。最难的是绕过这个大岛后,去寻找吕宋岛东侧的那片群岛(帕劳群岛),这里可能会花费的时间要长一点。再往后,去琉球就容易多了。” 齐大江听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海角堡对面那个大岛可能没有人开发过,建立补给点的时候,那里的气候环境,能否适应我们汉洲建设的民众居住。”胡文进问道。 “海角堡对面那个大岛,以及它北边的几个岛屿,期初都不能适应普通民众居住!”齐天想了想,似乎在后世的时候,巴布亚新几内亚的都有很多热带雨林地区都不适合人类生存。 “那……,如何建立补给点?” “我们不是俘虏了一千五百多吕宋土人吗?……我们准备把他们全部填进去!” “……” 第一二三章 真的“假币” “舅父?” “舅父……” 傍晚,齐天随着二哥、三哥来到统领府,参加曹雄的家人晚宴。 一进门,三兄弟均愣住了。因为曹雄脱下了一贯的明式袍服,换上了海军军官制服,而且头发也剃了,俨然一个威武军官模样。 “呵呵……”曹雄摸了一把光光的脑袋,“虽说剃了头发,违了祖制礼法。但俺还是觉得,如此倒也爽利!” “舅父,俺也觉得,这身衣服,要比以前的袍服爽利和精神!”齐大陆伸手摸了摸军装袖口,腰背又挺直了几分。 在汉洲,是不禁止民众蓄发的,但陆战队士兵必须剃发,以保持军容军貌。而乡兵和巡警,则可以保持明式长发,但不得影响军容军貌。 但实际情况,长长的发髻非常影响军帽的佩戴,要么将军帽顶得高高的,要么发髻垂在耳朵两侧,看着都非常别扭。 正当齐天和俞福坤商量着,是不是重新设计一种适合乡兵和巡警的军帽。却惊讶地发现,众多乡兵为了想与陆战队士兵保持一样的军姿,主动剪短了头发。甚至,还有部分乡兵索性学着陆战队士兵,直接剃了一个光头。 也许,是在群体的带动作用下,如今绝大多数乡兵和巡警,基本上都是剃短了头发,精神抖擞地穿着各自军(警)服,以示自己与普通民众的区别。 “待哪天,我去找找制衣坊,专门给大统领做一套大元帅服!”齐天觉得,作为汉洲的最高首领,有必要准备一套威武霸气的军服。嗯,就如同后世民国时期那些大都督,大元帅的制服。 “罢了!”曹雄笑着摆摆手,“我觉得这一身就挺好!跟咱们汉洲的军中儿郎穿一样军服,那就表示,俺是与他们一个槽里吃饭的生死兄弟,更是彼此的依靠!” 齐天明白,曹雄到现在还没从以前的军中身份转换过来,汉洲大统领的身份也并没有让他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甘春柳是曹雄的夫人,亦是第一批从大明采买回来的妇人。作为一个老实本分的乡下女子,因家中贫苦,被父母卖与人牙。自认此生或永坠贱役,苟且一世。 但谁能想到,先是转卖于海商,又漂洋过海,来了这荒僻大陆,最后嫁与曹雄。随着时间推移,甘春柳才慢慢知道,原来自己的丈夫是汉洲的最大的首领,汉洲数千民众皆在丈夫管辖之下。 再后来,经常听到丈夫提及汉洲要建国,要立制。那么,自己的丈夫有可能就是皇帝,而自己就是皇后娘娘。 为此,她大哭了许久。人的命运转换,是如此神奇。 这会,甘春柳看着厅中坐着说笑的齐家兄弟,内心极为复杂。论亲,他们应该是自己的外甥,论公,他们都是汉洲治下的官员军人。自己不仅是他们的舅母,还应该是他们的一国之母。 但是,那个最小的齐家少年,是自己丈夫立下的“太子”,汉洲的“储君”。因而,自己每次与齐天见面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 唉,甘春柳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谁让自己没给丈夫生个孩子呢。如果有了孩子,这“太子”的位子,不一定是那个齐家少年的。 “老胡说,巴达维亚货栈没钱了。前几个月,海量的物资几乎把钱花得干干净净。”曹雄说道:“汉洲府库还有多少金银?过几日,提了给老胡带回去。” 齐天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还有很多!” “很多?……有多少?”曹雄笑了,除了刚来汉洲的时候,劫的有西班牙五十万两银子,以及从渤泥搜刮来的珍宝。但两年多时间,买船,买人,买物资,估计至少花了大半。 虽然移民的船队往来大明和南洋,贸易商品许多,但随着人口增加,物资也是成倍的购买。唯一的大宗进账,也就是掳掠了亚齐城中以及意外得到了他们的金库。 这个“很多”,大概也多得有限吧。 “如果折算成银子的话,估计有两百多万两吧!” “啥?”曹雄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咋有这么多?” “舅父,还记得黑山城的金矿吗。”齐天笑着说道:“我们把金矿圈起来了。所以,我们有很多金子!” “哦,俺都忘了黑山城还有金子的事。”曹雄也笑了,“那提些金银给老胡。他准备买些女子回来。” “给胡统领大量的金银,太显眼了,而且还不划算!” “嗯?”曹雄疑惑地看着齐天,“不给他金银,你给他什么?” “给钱呀!”齐天说道:“我们汉洲铸造的钱!” ———————————— “这是荷兰人的钱!” 黑山城一处完全独立并且封闭的大院内,胡文进从一口箱子里抓起一把钱币,惊讶地说道:“汉洲什么时候存了这么多的荷兰钱币?” “胡统领再看看这个?”一个工匠恭敬地指着另外几口箱子。 “这是西班牙人的钱币!”胡文进又抓起另外一口箱子里的钱币,“金币、银币都有呀!” “这是我们汉洲自己铸造的!”齐天走过来,也抓起一把西班牙银比索,哗啦啦地又扔进箱子里。嗯,钱的声音真好听。 “啥?你们造假钱!”胡文进惊疑地看着齐天。 “这哪里是假钱?”齐天又抓起一枚荷兰盾,“这钱,比真钱还真!” 说着,齐天从旁边一张桌子,取了一枚银币,上下轻轻的抛着。 “这是荷兰人在巴达维亚铸造的银币,里面含银不到百分之八十,其中有铅和铜。但他们当做足银的钱币使用。” 齐天又将另一枚荷兰盾捏在手里,“这是我们汉洲铸造的银币,含银远远超过百分之八十。你们说,我们的钱币是不是比真钱还要真?” 即使铸造的钱币里含银量超过百分之八十,那汉洲还是至少有超过百分之十五以上的钱息收入。铸币果然是很有赚头的一件事情! “咱们仿造荷兰钱币,让他们知道了,会不会引起什么纷争?”胡文进担忧地说道。 “短期内,不会有。”齐天说道:“在钱币市场里,有一种说法,叫做劣币驱良币。什么意思呢?我们汉洲铸造的钱币,成色足,质量好,众多的商贾和民众必定会收藏我们汉洲铸造的钱币。而荷兰人自己铸造的钱币,因为成色稍差,而且反复使用,磨损严重,必然会有很多人迫不及待地要将其花出去。” “所以,短期内,我们汉洲铸造的钱币,可能都会积存在南洋各个地区的商贾和民众手里。世面上,应该出现的很少。” “那要是咱们铸造得多呢?”曹雄明白齐天刚才说的意思。在大明,那些成色足品相好的铜钱,普通民众总是喜欢积存在家中。而那些粗制滥造的铜钱,则会第一时间花出去。 “荷兰人也许会收集咱们铸造的钱币,将它融了。然后,他们会再铸造以前含银量的钱币。” “那以后再铸造得更多呢?”胡文进问道。 “荷兰人可能会寻找钱币的铸造源头。一旦发现了我们铸造的,……或许会跟我们讨要铸币税。” 这个时代的钱币铸造,材料全都是真金白银,唯一区别的就是,里面添加的贱金属含量多少。 汉洲有金矿,可以铸造含量高出同款许多的钱币。试问,我们汉洲铸造的钱币是假钱吗? “那俺们以前直接使用银子买东西,是不是亏了很多?”曹雄喃喃地说道。 “是呀,花一万两银子买东西,差不多要让人家多赚一千两!” “那你怎么不早点想出来自己铸造钱币?”曹雄怒视着齐天。这两年花的银钱,何止一万两银子!败家玩意! “今年二月才做出的钱币模具和冲压设备……”齐天苦笑一声,些许银钱嘛,未来几年多铸造些,就赚回来了。 “为啥咱们汉洲不铸造自己的钱币?”齐大江突然问道。 “计划明年铸造。”齐天答道。 到了明年,部分先期到达汉洲的民众,将会分配田地。届时,这些分配了田地的民众,和部分官员,士兵,水手,会形成一部分拥有大量私产的群体。 有了私产,有了积蓄,必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需求,一个小的市场就会发育起来。钱币,作为市场的流通工具,自然要应运而生。 如果,随着汉洲的发展,其势力和影响力逐步扩张,汉洲铸造的钱币,必然会被周边势力慢慢接受和使用。 第一二四章 余波(一) “范迪克上校,你们海军的表现非常英勇,任务也完成得非常完美!”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笑容满面地看着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 “感谢总督阁下的肯定!”阿扬·范迪克上校矜持的说道:“西班牙人的狂妄和大意,让他们完全落入我们的计划安排当中。但遗憾的是,西班牙的一艘战船还是逃了回去。” “一艘伤痕累累的战船,至少也要在船坞待上三个月。而且,他们船上的人员补充,却需要半年以上。”戴曼总督说道:“听说他们还有两艘战船停留在那个汉洲?” “……是的。但是总督阁下,那两艘战船应该是被汉洲击沉或者俘获了。”阿扬·范迪克上校表情严肃地说道:“被俘的西班牙军官交待,他们在汉洲遭到了可耻的失败。两艘战船在第一天的时候,就被汉洲凶猛的海防炮台击伤了,失去了风帆动力。而且,他们的登陆部队可能是……全军覆没!” “哦?”戴曼总督颇感意外地看着阿扬·范迪克上校,“汉洲全歼了西班牙人的登陆部队?” “是的,应该是全歼了他们的登陆部队。” “他们具体有多少登陆部队?” “两百五十名火枪手,五百名土人仆从兵。另外,他们还带了一千多的部落土人。据说,西班牙人是准备攻占汉洲后,要将它打造一个针对我们荷兰人的堡垒。” “……那么,如此说来,汉洲挫败了西班牙人的进攻,间接也避免了我们荷兰人面对西班牙人的后方威胁。” “嗯,可以这么说。” 戴曼总督在房间里踱着步,思索着这件事,对巴达维亚意味着什么。 “我们要持续地给西班牙人施加压力,并有可能的话,去试探性地攻击菲律宾。所以,我们需要一些朋友,而且有些实力的朋友,一起去对付西班牙人。”戴曼总督说道:“那个汉洲,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总督阁下,可是我们……”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 “可是我们曾经抛弃过他们,是吗?”戴曼总督摇摇头说道:“那又如何?你不是做过分析,只要我们控制住爪哇岛一线,他们就无法得到大明的移民来源,也无法得到他们急需的各类物资。在某种形式上,他们是受我们控制的。不是吗?” “是的,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但是,我担心他们因为我们的一次抛弃行为,不会真诚地再与我们合作。或许,他们会敷衍我们,推诿我们。” “但在一件事情上,他们会真诚地与我们合作。”戴曼总督笑着说道:“共同对付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因为,它是我们和汉洲共同的敌人。既然有共同的目标,为什么不合作呢?” “和汉洲继续合作,会不会增强他们的实力?”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毕竟他们就在巴达维亚的东南方。” “他们有足够的海上力量来威胁我们吗?” “暂时没有。” “那就让他们永远也没有足够的海上力量来威胁我们。” “我明白了,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限制他们的海上力量,但是可以让他们拥有一个稍微强大的陆上攻击力量,配合我们去打击菲律宾的西班牙人。” “不错。只要那个汉洲没有足够强大的海上力量,即使他们的陆军稍微强大一点,又能如何?通过这次击败西班牙的登陆部队,已经证明了,他们可以训练出一支颇具武力的陆军。但也仅此而已。难道,他们还要想办法训练一下陆军的游泳技能!”戴曼总督最后开了一个玩笑,屋里的几个军官会意地笑了起来。 “派出我们的代表,去汉洲找他们谈一谈。我认为,彼此都有共同的利益所在,这会弥合曾经的不愉快!” ---------------------------- 当西班牙远征舰队仅存的一艘战船,拖着遍体鳞伤的身躯回到了马尼拉,立刻震惊了所有的西班牙殖民官员。 自从1565年殖民菲律宾以来,西班牙驻菲律宾殖民军从未遭受过如此惨重的损失。这次惨败,堪比九年前西班牙王国在古巴马坦萨斯湾遭遇的失败。 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暴怒地将幸存的所有海军官兵投入的监狱,认为他们的失败,极大的损害了西班牙王国的声誉。至于生死未卜的舰队指挥官安东尼·戈德斯坦少校,更是要剥夺他的全部荣誉和身份。 愚蠢的戈德斯坦,竟然让伟大的西班牙王国败在一群肮脏卑贱的海盗手里。他的专业,他的操守,他的荣誉,都到哪里去了? 哦,还有那低贱的尼德兰商品贩子,居然卑鄙无耻的偷袭西班牙王国海军。 这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得到应有的惩罚。那些海盗需要被抓住,吊死在马尼拉的广场上;那些尼德兰的商品贩子,必须受到王国的打击。 但是在逐渐恢复冷静的时候,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总督不得不认识到菲律宾目前的处境。原先菲律宾舰队有大型武装商船十艘,各类中小型武装商船二十余艘。如今,远征舰队5艘大型武装商船仅有一艘幸免返回,四艘商船全部被击沉或者俘获。 还有七百多的士兵,一千多的土人仆从被“留”在了那个汉洲。菲律宾的海陆防守实力,骤然下降了一半。尤其是,那两百五十多名西班牙火枪手的覆灭,更是造成了西班牙殖民军数量的大幅减少,对于压制那些土人士兵和部落武装,是个不小的隐忧。 从南美经菲律宾到欧洲的太平洋船队,还有九个多月(明年三四月份)才能再次到达菲律宾。但他们从南美带到菲律宾的,除了大量白银,也只有原先计划换防的殖民军队和正常的物资补给。至于更多的支援部队,对不起,距离太遥远,无法及时收到信息。 如果菲律宾想再次对那个汉洲海盗团伙进行报复,至少要等两年时间,需要从墨西哥,秘鲁,还有利马,去征召更多的志愿军人来马尼拉。当然,也可以紧急征召西班牙在菲律宾的移民加入军队。但作战能力和战斗意志,值得怀疑。 至于海军,虽然,马尼拉附近的甲米地造船场可以在一年时间里补充那些损失的战船。可是那些损失的水手却无法补充。到时候,恐怕也需要秘鲁,或者利马那边给予支持。 哦,上帝,如果那些南美的总督和将军们听到菲律宾殖民军队,居然被一群海盗打的全军覆没,我一定会成为他们晚会上谈论的笑柄!如果再传到马德里,事务院的大人们,会不会认为我太无能?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总督懊恼地在分析这件事给菲律宾殖民地,以及给自己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急切的思索着,如何挽回或者减轻这件事情的糟糕后果。 迅速地再组织一次远征,将那群海盗全部抓住,并建立一个足以威胁荷兰人的军事据点。 或者,对荷兰人实施一次报复,摧毁他们在婆罗洲的几个殖民据点。甚至,可以考虑攻击摩鹿加群岛(马鲁古群岛,或者称之为香料群岛),以此打击荷兰人在东印度群岛的经济基础。 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想到此,立刻召集马尼拉主要军政殖民官员,来总督府商讨和评估哪个方案最容易实施,以及最有效果,并同时能提振西班牙此次失败后的军心和民心。 “总督阁下,再次攻击那个汉洲海盗团伙,恐怕会存在一些困难。”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看了一眼灰头灰脸的海军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走上前一步,说道:“远征舰队动用了七百多士兵,却遭遇了全军覆没。如果再次远征,势必要动员更多的士兵。但我们在整个菲律宾仅仅只有不到七百名火枪手。哦,现在只有四百五十多名了。” “如果再调集更多的士兵参与远征,那会影响我们在整个菲律宾的整体安全形势,甚至会动摇我们某些力量薄弱的地区的有效统治。” “那么,你的建议是什么?”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总督虽然有些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奥纳托上校说得极为有道理。 “我建议,攻击摩鹿加群岛。”波尔齐?奥纳托上校说道:“众所周知,那里是荷兰人的经济命脉,每年有大量的香料从那里装船起运,给巴达维亚的荷兰人创造了数不清的财富。我们攻击这里,不仅可以报复荷兰偷袭我远征舰队事件,还可以重创荷兰人的经济基础,同时还可以弥补一下菲律宾的财政。”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总督点了点头,前面两点最为重要,而最后一点,恐怕不是弥补菲律宾的财政,而是想要设法去装满西班牙士兵的荷包。 “那汉洲的海盗团伙,又该如何?” “先暂时放过他们。”波尔齐?奥纳托上校硬着头皮说道:“毕竟我们目前暂时无法再组织一次远征,而且途中还要跨过荷兰人的势力。” “你们海军是什么意见?”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总督冷眼看着海军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 “我完全赞同奥纳托上校的建议。”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攻击摩鹿加群岛,我们可以利用前期攻占的和乐岛(霍洛岛)作为前出基地。” “岛上的土人是否仍在进行针对我们西班牙的袭击?” “那些土人都躲进了丛林,我们只需要几百人,就完全可以将港口附近的地方牢牢守住,并随时可以为海军提供必要的物资补给。”波尔齐?奥纳托上校自信地说道。 “那所有人去准备吧。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那些尼德兰的商品贩子!” 第七十五章 陆战队 “师傅,他们还活着!”丁传根惊喜的指着木屋角落里呆呆坐着的几个土著人。 这几个土著人已经被关在木屋里二十多天了,他们都是从矿区找来的健康土著人,被彭老鬼种了牛痘,然后混杂在天花患者之中。十几天以前,第一批和第二批被施种牛痘的土著人,部分已经相继感染天花,慢慢死去。他们是第三批被施种牛痘的土著人,一共三个,到现在依然还活着。 彭老鬼没吭气,走到那几个土著人面前,仔细的观察着他们的情况,脸上和身上明显有出牛痘的痕迹,但没有天花症状。随即,带着丁传根退出了木屋。 “呼……”彭老鬼和丁传根解开头脸上围得严严实实的布条,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二人快速来到一处单独的洗浴室,将身上的衣服扒的干干净净,便不停地用热水冲洗着身上的每一处地方。 “将换下来的衣物全部烧了,并深埋在土里。”洗浴完毕,彭老鬼和丁传根又换了一声干爽的衣服,走出洗浴室的时候,他严肃的叮嘱着一个徒弟。 “师傅,俺晓得。”那个徒弟也是全身包裹严实,用铁钩拖着彭老鬼和丁传根换下的衣物,朝黑山堡外面走去。 “传根,你让人去一趟矿场,找到虎子,让他再送几个健康的人过来。”坐在一张书桌前,彭老鬼淡淡的吩咐道。 “还要再做一次吗?”丁传根小心的问道。 “这一次,人没死,万一是人家体质好,或者内在有特殊异质,也说不定。……再测试一组吧!” 丁传根应了一声,便出门去找人了。 但是,牛虎此时却不在矿场了。他被都督府海军厅授命组建一支两百二十人的陆战队,为7月随同荷兰东印度公司征伐亚齐王国做准备。 两百二十的陆战队,火枪兵一百一十人,长矛兵五十人,短兵(持长短刀)三十五人,其余为辎重兵。所有战兵以明人为主,还有原德意志雇佣军,日本野武士,原西班牙水手等。 陆战队指挥官为牛虎,副队长为李发德,下设六个排,排长分别为原护卫充任,同时抽调陆军教习所部分学员,上午学习,下午随同陆战队进行合练。 “你会骑马?”在黑山堡外一处草甸训练场,牛虎瞪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才来没多久的瘦高明人移民。 “回上官的话,额会骑马。”傅锦彪小心的回答道。 “骑两圈看看。”牛虎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让额骑马?” “对,骑马溜一圈看看。” 傅锦彪不再多言,走到陆战队唯一的一匹马跟前,双手抓住缰绳,左脚踩蹬,右脚顺势抬起,一个非常漂亮的上马动作,先是让马小溜一会,随即逐渐加快速度,不一会便消失在草甸深处的林间。 “狗日的,不会骑马跑了吧?”李发德愣愣的看着骑马的队员窜入了远处的林间,不由喃喃地说道。 “他跑出去吃什么?吃自己呀!”牛虎说了一句,“倒是比咱们所有人的骑术都要高明!” “该不会来汉洲以前,是个马匪吧。” “也说不准。” 俩人正聊着,就见那个骑马队员又从远处驶了回来。 “这马不太好,力量不足,跑不快,无法冲阵,只能日常骑乘。”傅锦彪下马后,还不忘点评一下马的性能。 “这马本来就是拉车的,当然不能当战马。”李发德说道:“你这杀才,以前做什么的?” “回上官的话,额以前大明陕北边军,后来是跟八大王的。” “八大王?什么来头?”李发德不明所以。明末流民起义,总喜欢给自己起个响亮的绰号。 “呃,就是攻破凤阳的那个八大王,张大帅(张献忠)!” “那怎么到了俺们汉洲?”牛虎突然问道。 “额在攻庐州(今合肥)的时候,落了马,受了伤……”傅锦彪说着,不由低下了头。 牛虎和李发德立刻了然,流民一路攻伐,在战斗中落马受伤,不可能给你一定的条件去治疗养伤,定是被部伍抛下,然后四下躲藏,自己慢慢恢复。 “既然会骑马,那也会养马了。”牛虎问道。 “额会养马,也会照顾牲口。” “那行,你退出陆战队吧,去给俺们养马,顺便训练几个骑手。”牛虎立刻做了决定。 “上官,是不是额犯错了。……你不要额了?”傅锦彪有些慌了,他这个人除了骑马杀人,似乎不会其他营生,所以,都督府在移民中宣布要征召部分陆战队人员时,他第一个来报名的。本来以为,凭着过硬的骑术,可以得到上官的青睐,继而可以出人投地。却不料,给开革了。 “你这个憨货!”李发德骂了一句,“7月去打那个土邦,都是山地密林,用不上骑兵的。倒是咱们汉洲,这建业城和黑山堡附近,草甸山谷不少,可以用骑兵巡查。狗日的,以后,汉洲的骑兵指挥,估摸就是你了!” 傅锦彪听了大喜,半跪在地,“上官放心,额一定会带出一队合格的骑兵,保证让附近的宵小之辈,无处藏匿!” “明日,俺带你去找民政府的潘总管,给你指派一个养马的活计!”牛虎一把将傅锦彪提了起来,“到了汉洲,好好干,有你的好前程!” “额知道!你们这,能吃饱饭,还能每天吃鱼。额会好好干!”傅锦彪拍着单薄的胸膛,说道。 目前,汉洲已经拥有十五匹马,骡子二十三头,驴子十八头,已经可以满足建业城和黑山堡之间的往来物资运输。因而,抽出几匹马四处探查巡视,也能勉强做到。不过,随着人口的陆续增加,黑山堡南边五公里处的农田开发,也逐渐提到议事日程。后期,往来物资运输,必然会增大,对应的骡马等大牲口需求,也会增加。 “各排列阵,射击队列!四段击,准备!”每日,黑山堡外军事训练场,都会传来陆战队训练的口号,以及一阵一阵的排枪声。 “现在已经二月了,距离6月出发,还不到四个月。这二百多人,就只训练这么短时间,会不会太仓促了?”齐天陪着俞福坤在训练场外,看着陆战队进行各种战术操练。 记得在后世的时候,仅仅是大学生入学前的军训,长的有一个月,短的也有两周,似乎只是稍稍训练了队列和精神面貌。正规军队里,新兵训练都是三个月,后期的战术演练,乃至营伍之间的合成演练,最少都要一年多的时间,才堪堪能上战场。 当然,也有战争年代,塞把枪就可以上战场的。但那是依靠冷血的战场幸存率来练兵的,打一仗,剩一半人,算是一个兵了;再打一仗,剩一半,那就是老兵了。 可咱汉洲才有多少人,两百人上去,一下子报销一半,那都要心肝疼的。 “每日吃饱饭,一日两操,日日不缀,历朝历代的兵马,都不曾如此!”俞福坤倒是对眼前的陆战队颇有信心,“旬日,还有一次对抗演练,寻找各种不足和问题所在。要俺说,他们训练四个月,足以堪当精兵之称。” 目前,陆战队不断地训练,不断地对抗演练,不断地总结经验,力图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问题,都想一一验证,并找出正确的应对方法。按照这个时代来看,他们其实已经可以算是近代军队的雏形了,别说山林里的那些土人,就是对上大明的流民,也能战而能胜。 但,前提是,你别来太多人。数千人涌来,你两百多人训练再有素,装备再精良,瞬间就把你淹没在人海里。 因而,齐天不介意帮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打打“小怪兽”,除了可以讨好荷兰东印度公司,取得更多的信任和援助以外,他们还可以借此机会,攻击孱弱的土人,磨练一下,他们微不足道的武装力量。 第一二五章 余波(二) “苏老,汉洲一战就覆灭了那西夷所有登陆兵士。现在看来,他们实力不容小嘘啊!”巴达维亚华人甲必丹林六哥给苏鸣岗倒了一杯茶,脸上呈现出异样的神采。 “汉洲军力,确实令人惊讶!”苏鸣岗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那我们巴达维亚的华商,是不是以后要将其引为后援?”林六哥问道。 “大明不管我们这些南洋子民,夷人只知利用我等通商建设之力。我们最终都是一个个无根的浮萍,祸福只在夷人之念。”苏鸣岗缓缓地说道:“汉洲距南洋不远,且持有武力。我等要将汉洲引为后援,可人家会睬我们吗?” “那我等又该如何?” “汉洲初立,我等不是给了他们许多匠人吗?” “我们再送一些匠人与他们?” “与其送些匠人,不若直接去建场设业!” “对呀!”林六哥笑着说道:“还是苏老远见。我等在汉洲建立基业,这不就与汉洲利益合为一体。他日,我等有难,汉洲岂能袖手旁观!” “汉洲统领曹雄是个有情义的好汉,我等投之以桃,他必报之以李。”苏鸣岗说道:“我等与汉洲交织在一起,汉洲愈强,我等在此愈有保障。” “说得对!我们虽然比不上吕不韦,但我们也要做个从龙的糜竺。” “糜竺?”苏鸣岗一愣,随即笑了,“那你可有貌美的妹妹?” “……”林六哥一怔,苦笑一声,“倒是有两个女儿,可怎敢送与曹雄。”想做汉洲老大的便宜岳父,他还真不敢。 苏鸣岗却是暗自得意,我苏家生了一个好女儿,曹雄也正巧有一个好外甥。 呵呵,我家的孙女,居然真的要嫁给一个海盗了! 南洋华人的悲哀,就在于母国不认,夷人不爱,土人不亲。但凡有一个能得到依靠的地方势力,他们必定会千方百计地引之为援,靠之以山。 “对了,他们汉洲要人,我们南洋华商可助力一二。”苏鸣岗说道:“当然,也不仅仅是人,他们但有所需,尽力与之!” “苏老,要不抽个日子,我们去汉洲看看?”林六哥突然说道。 “去汉洲?”苏鸣岗不仅有些意动,可随即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不由叹了一口气,“我就不去了。你若得暇,不妨过去看看。” ——————————————— “有意思!可真有意思!”马怀玉听到仆人的报告后,自言自语道:“”想不到他们居然有如此军力!看来以后,得大力结交那位胡大掌柜,说不定对我们真神国家有大益处。” “去,到码头将船只收拾一下,我们过两天去麻坡。”马怀玉吩咐仆人。 汉洲既然全歼了登陆的西班牙军队,想必一定获得了许多火枪。说不定,火炮也缴获几门。那么,是该让柔佛王国多准备些女人,来换取他们手里的军器。 荷兰人夺取了亚齐王国的急水湾,获得了马六甲海峡的一个立足点。如今,他们似乎又把目光转移到了柔佛王国和马六甲城。试图想在海峡的北侧,也获得一个立足点。 马六甲城在葡萄牙人手里,已经前后经营了数十年,而且火器众多,荷兰人未必会去啃这个硬骨头。所以,柔佛王国或许将会是荷兰人觊觎的下一个目标。 这些西方的异教徒,必须得到遏制,真神国家也必须拥有足够多的武力。想必,那汉洲肯定不是与荷兰人一条心。他们会有自己的利益,我们必须利用所有的潜在势力,去对抗这些邪恶的异教徒。 “最近,你要留心下人口市场,买些上品的货色回来。过些日子,老爷我有用!”马怀玉转头对着自己的管家说道:“还有,我走后,注意汉洲货栈的情况。看看他们的胡大掌柜是否回来,以及他们与荷兰人的交往细节。” “老爷是怀疑他们与荷兰人起了龌蹉?”管家会意地问道。 “据说,荷兰人坐视西班牙人攻击汉洲,而没有任何支援。所以,他们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密切!”马怀玉笑着说道:“而这,就可能给了我们操作的空间。一切为了真神!” 管家单手抚胸,弯腰低声跟着说了一句:“一切为了真神!” ——————————————— “大统领,黑衣卫已经基本将那些俘获的西班牙人审问清楚了。”俞福坤对曹雄说道。 “都问出些什么?”曹雄好奇地问道。 “大统领,说起来,俺都不相信。那西班牙人在吕宋,人数不过数千,兵也仅数百,他居然敢来攻打俺们汉洲!”俞福坤摇着头说道:“正如小天所说,他们也太瞧不起俺们了!” “这情报准确吗?”曹雄也感到很惊讶。以俺们汉洲的防御能力,你西班牙人就是尽数把那些兵士都派来,也攻不破建业城。 “黑衣卫轮番审问那些火枪兵和两艘船上的水手,都是如此招认的。”俞福坤肯定地说道:“不过,他们控制了十几万的土人,择其精壮充任仆从兵,倒也有两三千之数。” “他们有多少大船?俺就觉得他们的大船比荷兰人的武装商船强多了!” “像俺们开拓号那种大船,西班牙人有十艘。不过,如今有两艘已经交待在俺们这了。其他小一点的武装商船也有二十几艘,而且他们在吕宋有一个大型的造船场,可以建造那种大型战船。估计要不了半年,可以补充损失。” “造船场?”曹雄听到这几个字,立刻来了兴趣,“他们那个造船场防守严密吗?可以偷袭不?” “很难!”俞福坤知道曹雄有了想去劫掠造船场工匠的意图,“西班牙人在那个造船场建了一座堡垒,常年驻守一百火枪兵和七百多土人仆从兵。而且,那个造船场距离他们的马尼拉只有二十几里。若要进攻的话,援兵很快就会到来。” “哦……”曹雄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可惜了,如果劫上十几二十多个能造大船的工匠,那俺们汉洲可就能轻易地打破荷兰人的封锁和控制。 唉,你说西班牙人为啥不倾巢出动来打俺们汉洲。这样的话,一口吃了他们的所有的军队,就可以顺顺利利的抢他们的工匠了。 “小天呢?他在干什么?……似乎有几天没看到他了。”曹雄问俞福坤。 “我们汉洲的大总管这几天一直在黑山城,组织各类生产生活物资,准备装船东行。” 虽然与西班牙在战争告一段落,但因为与荷兰人的关系处于冷淡期。汉洲所有的船只仍旧停留在建业城码头,没有前往巴达维亚和大明。 既然所有船只都空闲,齐天建议,出动大规模的船队,装运尽可能多的物资,往东行驶。除了在北口堡和海角堡囤积大量物资,为后期探索东线提前做好准备外。他们还要绕过海角堡南下,在董风山探索过的几个备选定居点,选定其中一个,进行大规模的建设。 汉洲大部分民政官员几乎都在为物资和人员准备而忙碌着。初步预定,在选定的东部定居点先期迁移三百人前往。这些移民与北口堡和海角堡承诺一样,定居满两年后,可分配田地三十亩,携带家小的,不论男女,满十六岁,均可分配同等亩数田地。 届时,随同前往的,还有一百名乡兵,服役期一年。除役后,可选择返回原地,或者落籍当地,均可优先分配田地。 ——————————————— “大总管,卑职有事请教。”陆战队军医徐彦平找到齐天,恭敬地说道。 “什么事呀!”齐天看着徐彦平,有些感慨。两年前,他还与众少年一起随着自己学习各种知识文化。如今,他是第一个加入陆战队的少年军官。虽然是军医行列,但毕竟也是汉洲少有的知识军官之一。 “黑衣卫从一个西班牙神父那里查获了一包干树皮,怀疑是某种药品。但这个神父只招认,这个树皮只是起一个凝神镇静的作用。我去拿给师傅看,他也不知所以。”徐彦平苦笑一声,“师傅说,你或许知道它的用处。” “黑衣卫没再多审审。” “他们认为此事无关紧要。……他们关注点主要是在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政治军事方面的情报。可我觉得,那个神父将这包树皮贴身隐藏,肯定很有价值。” “他说了这是什么树皮了吗?”齐天从那包里取出几条干裂的树皮,也是不明所以。 “金嘎纳霜树皮。” “金嘎纳霜树皮?”齐天摇头苦笑,这是什么树? “他说不是南洋地区的树,而是来自遥远的毕露。” “应该驶秘鲁吧。他们称之为秘鲁总督辖地。” “啊?是那几个海军教习所的教官翻译给我们的。” “来自遥远的秘鲁,还保存严密。这金嘎纳霜树到底是什么东西?”齐天不由对这种树琢磨起来,脑子里隐隐觉得好像跟某种药品有关。 “要不,大总管,我找几个兄弟再审审他。说不定就发现一种救命的药材。”徐彦平说道。 目送徐彦平离开房间,齐天晃晃脑袋,“金嘎纳霜树,还特么的金嘎纳奖呢!要是金鸡纳霜树,说不定还有些用。” “等等,金嘎纳霜树,金鸡纳霜树。我擦,应该是金鸡纳树吧,可以提炼奎宁的金鸡纳霜,治疗疟疾的神药!” 第一二六章 汉荷新合作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和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搭乘着一艘武装商船来到建业城的时候,已经是七月底了。 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看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建业城码头,内心是有些矛盾的。 当初作为荷兰东印度公司在曹雄船队的联络官,与他们共同生活工作了一年多时间。虽然曹雄船队上的那样水手刚开始的时候,对他极为排斥。指导他们规范操作的时候,也是受到了多方抵触,百般刁难。 随着交流时间的增多,彼此了解的加深,他也逐渐被那群憨厚的东方水手接纳。他知道,那些水手称呼他为小安,一种东方式的亲切称谓。 但几个月前,曹雄他们遭到了西班牙人的入侵威胁。本以为,巴达维亚舰队会与他们一起抗击西班牙的远征舰队,却没想到,舰队秉持东印度公司的利益原则,选择了袖手旁观,坐视西班牙人对汉洲的入侵。而自己也被舰队司令部召回了巴达维亚。 少尉晋升中尉,是对他切实履行了合作伙伴联络官的职责,也是对他详细绘制巴达维亚至汉洲航线图的肯定和奖励。 可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却觉得自己是在曹雄他们面临危险的时候,可耻地逃避了他的责任。 再次来到汉洲,他觉得很羞愧,有些不敢面对曹雄和那些水手。 “弗劳伦特中尉,你看他们的码头炮台!”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指了指码头两侧炮台,“几乎都有厚实的掩体,看火炮的规制,应该有18磅重炮。难怪西班牙人在这里丢下了两艘战船。我猜想,他们一定是勇敢地冲到了码头附近。哦,可怜且自大的西班牙人!” 吴纳好奇地看着这几个荷兰军官,一边低声交谈着,一边还不断地打量码头两侧的炮台,他的心里竟然有些隐隐自豪。我们汉洲的炮台,可是轻松击退了西班牙人的舰队进攻! 吴纳就是曾经在亚齐王国的急水湾,给曹雄提供城外金库的码头税务官纳乌拉那。而吴纳这个名字,则是后来改的。因为刚来汉洲的时候,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被有些人鄙视了。说他自称明人后裔,不仅人长得不像,连名字都是土人的。为此,他立即将名字改成了汉人模式。 到了码头附近的城堡,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和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终于看见了一个比较熟悉的人——罗大奇。 罗大奇一身青黑色军服,面容严肃地来到荷兰代表面前, “奉汉洲大统领之命,特来此接你等前往建业城统领府!”罗大奇面无表情地说道。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点点头,看了看几个乡兵牵过来的几匹马。 没有马车吗?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脑海里闪现出一个疑问,但他还是率先走了过去,脚踩马蹬,骑上了马。 “罗,你们还好吧?”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低声问道。 “不太好!俺们死了很多人!”罗大奇脸上出现一丝悲切。 “哦……”安德鲁·弗劳伦特中尉理解,西班牙人的战斗力不弱,虽然汉洲全歼了他们,想必损失也是很大。 “罗,我很抱歉……” “现在说啥也没用了。……俺先带你们进城吧。”罗大奇不想再多说。 对于荷兰人的到来,汉洲是有预想的,他们的目的,也是有所预估的。为此,汉洲准备抓住这次契机,重新与荷兰人建立一种合作模式。我们汉洲作为小弟,自然谨守小弟本份,但你们荷兰人做大哥的,以后可不能轻易再把我们作为弃子,说扔就扔了。 “哦,上帝!”几个荷兰军官来到建业城下的时候,不由为眼前的巨大堡垒惊呆了。 这座堡垒综合了西方和东方的特色,防御能力和坚固程度,也综合了两种模式的优点。城墙虽然不是特别的高大,但众多凸出的棱堡上面,布设了许多火炮。外墙厚实坚硬,小口径火炮轰击,多半不会起到任何作用。除非,使用重型攻城炮,或许可以对他们的城墙起到一定破坏作用。不过,对方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从容布置重炮轰击城墙,肯定会有所应对。 几个荷兰军官估算了一下,如果要攻破这座堡垒,可能需要动员数千乃至上万的士兵。那么,把荷兰东印度公司在远东地区所有的雇佣军加在一起,估计着未必能攻取这座城市。汉洲,已经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坚硬的乌龟壳。 如果,荷兰人想要对付他们,最经济的方法,可能就是封锁他们。而不是像愚蠢的西班牙人一样,派出远征舰队去攻击他们的本土。 建业城统领府,在二楼一间宽大的会议室里,曹雄、俞福坤、胡文进等人已经坐在了一张长桌的对面。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看了看曹雄几人,发现他们并没有起身打招呼的意思,与几个同伴互相对视了一眼,最后耸了耸肩,坐在长桌的另一面。 一时间,双方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互相对视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提出条件。 这个时代,荷兰人无疑是海上的霸主。他们脱离于西班牙的统治,建立联省共和国。虽然至今,还没有得到西班牙的承认。但荷兰人凭借其强大的海上力量,先后几次击败西班牙的舰队。尤其是1626年,西班牙在古巴马坦萨斯湾遭遇的惨败,十几艘宝船被荷兰人击败并俘获,造成了西班牙王国最为严重的经济危机。 荷兰人几乎垄断了欧洲所有赚钱的行业,波罗的海,地中海,北海,德意志,意大利,这些地区国家的商业都被荷兰商人或者荷兰资本所控制,甚至就连英格兰的近海渔场,都是荷兰人控制的。 而刚刚起步的汉洲,能在这张桌子上,跟荷兰人坐在一起。并不是汉洲有多么强大,而是荷兰人认为,你的实力证明了,是可以被我利用的。 “俺们可以跟你们合作,一起打西班牙人!”沉默了半响,曹雄沉声说道:“其他的就不需要再谈了。” 听到曹雄这么说,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几个代表丝毫不感到意外。按照西班牙人的德性,他们是不可能跟汉洲和解的,必定会积蓄实力,再次找回场子。而汉洲,自然也不会讨没趣,主动找西班牙认罪伏法。 汉洲可以不去主动撩拨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谨守他们的汉洲,但他们需要的各种生产生活物资都是要在巴达维亚采买的,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大明的移民路线正好被荷兰卡在中间,不得不与荷兰人合作。 “其他的合作事项,我也没有得到总督和委员会的授权,这次可以不做商谈。”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微笑地说道:“所以,我们此次过来,是详细商谈如何针对菲律宾西班牙人的军事行动。” 曹雄点点头,对方的主要目的应该是在呂宋的西班牙人,听齐天说起过,荷兰与西班牙在它们那个欧洲打了好些年,有些仇怨,现在好像暂时停战了。不过,在海外却是经常大打出手。 “鉴于目前,西班牙人实力遭受了一定的损失,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计划近期将展开对菲律宾的军事行动。”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说道:“我们希望你们汉洲可以出动一定的海军和陆军,与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远征舰队配合,共同攻击菲律宾。”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攻击西班牙?”曹雄问道。 “十月!”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说道:“今年的十月,我们将开始展开军事行动,时间持续到明年三月。” “十月?”曹雄有些诧异,荷兰人怎么如此急切的要攻击呂宋的西班牙人,原以为他们最快发起军事行动,也要到明年了。 之所以荷兰人如此急迫的进攻菲律宾,主要是欧洲形势的变化。瑞典国王帅古斯塔夫二世在1632年11月的吕岑会战阵亡,使得瑞典此后丧失了进攻能力。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借机会联合西班牙盟军,在1634年9月于诺德林根战役打败瑞典军,逼使瑞典军撤回波罗的海沿岸。萨克森与勃兰登堡则于1635年5月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签订《布拉格和约》。 由此,西班牙似乎完全可以腾出手来,教训一下曾经的叛逆--尼德兰。虽然法国在首相黎塞留的带领下直接出兵与哈布斯堡皇室联盟作战。但初期,因为准备不足,在1636年,被西班牙与神圣罗马帝国由南北两路夹攻,大败法军,并且一度进逼至法国首都巴黎。 联省共和国大为惊恐,除了大量资金支援法国外,还通令海外殖民地,攻击西班牙的在南美和亚洲的殖民地,截断他们输往西班牙本土的金银和物资输入,最大程度的消耗西班牙脆弱的财政系统。 之所以定了一个战争停止时间,盖因,每年的三月到四月,是西班牙南美驶往亚洲的太平洋船队到达的时间。届时,菲律宾可能会云集二十五艘以上的大型战船,对荷兰东印度公司那些武力较弱的的武装商船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汉洲对于十月发起对菲律宾的军事行动有困难?”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问道。 “有困难。”曹雄觉得此时,可以叫叫苦,“西班牙人过来打俺们汉洲,人员和物资损失都很大,需要一段的时间来恢复。” “对于进攻菲律宾的军事行动,荷兰东印度公司可以为你们提供部分军事物资。但人员方面,我们希望汉洲可以出动不少于五百人的陆上进攻力量。”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也预估了,西班牙人的进攻,可能会造成汉洲一定程度的人员和物资损失。 物资,我们可以提供,但人员,你们似乎是不缺的。 第七十六章 新乡堡 1636年2月18日,晴,傍晚时分。 两艘明式海船缓缓地停靠在一处深入河湾中间。远处的木质码头边,一群面带喜色的明人移民,兴冲冲地跑了过来。 “三万块砖,水泥一百桶,剩下的都是农具,刀剑……,对了,有两门4磅炮。……还有鱼干,土豆,这可是咱汉洲自己产的土豆……”一个水手在船舷边上大声地吆喝着。 来的两艘穿是汉洲目前仅有的跨海运输工具,给新乡堡带来了大量的建筑材料和生产生活物资。 他们从建业城出发,携带部分汉洲自产的物资至帝汶岛新乡堡,然后又在新乡堡装运珍贵的紫檀楠木,运到巴达维亚,交给胡文进负责的货栈。 在巴达维亚又将滞留在货栈的明人移民装船,并附带部分粮食,火药,生产生活用具等物资,经过八九天的行驶,又停靠在帝汶岛的新乡堡,卸下因各种身体不适的移民和粮食,最后返回建业城,完成一次人员物资的周转。 “大郎,怎么愁眉苦脸的,见到俺们来了不高兴?”牛进民看见陈大郎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笑着说道。 “俺们不到半个月,又死了四个人,算下来,从到新乡堡开始,前后,一共死了十一个了!”陈大郎叹着气说道。 “俺不是上次带了话嘛,齐天说这里都是什么热带雨林,要注意防蚊虫叮咬。营地内,包括外围不要留水塘、水沟之类的。”牛进民听了也是一愣。 汉洲人多么珍贵,大家都能体会到,一个明人,从大明出发,经巴达维亚,再到汉洲,航程上万里,耗时三个月,可谓费尽周折,代价不菲。 尼玛的,这人放在新乡堡,不到两个月,死了十一个。以新乡堡总人口七十多个来算,死亡率达到15%。这要一年下来,岂不是要死完了! “你去看看,营地内外哪有一个水沟?方圆五百米之内,连树木杂草都快清理干净了!”陈大郎借着傍晚的余晖,伸手指了指营地和四周,“但是,咱们不是要去林子里砍树嘛!总有人,忍受不了湿热,将脸,或者脖子,手臂裸露出来,就被蚊虫叮咬了。……过不了几天,就如同小天说道那般,得了疟疾,浑身打摆子,捱不了多久,就死了!” “这……”牛进民侧头看了看董风山,最终都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真的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新乡堡要发展,要贡献木材出口,以及为以后造船储备木料。那就势必要安排人出外砍树,因而,就会很大概率被蚊虫叮咬,而染上疟疾。要想不死人,除非大家伙都躲在屋里,把人养起来。 “要不,你们减少外出时间。说实话,你们砍了这么多的树,俺们又没那个能力全部拉走!……再说了,你们新乡堡的定位,就是一个中转补给点。所以,你们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多建些仓库,多修些房屋,还要把营地防御弄好一点。” “你瞧瞧你们现在这个营地,木栅栏就建了两面,瞭望塔也没有。俺带十几个人,就能冲进来,把你们都砍了!”牛进民毫不留情地批评着陈大郎的工作成果。 陈大郎听得一脸黑线,挥手一巴掌拍在牛进民肩膀上,“狗日的牛大,有本事你来这里!老子做得不好,你来了必定要做得比俺强!” “哎,哎,大郎,别生气呀!”牛进民伸手揉了揉肩膀,“俺不是替你着急嘛!” “牛大,莫要取笑大郎了!”董风山笑着说道,“人家这里才七十多个移民,哦,现在应该只有六十多人了吧。一个多月,能把自己住的屋子修好,还能砍这么多的树供咱们运到巴达维亚去卖。已然做得不错了!” “不过,牛大有句话倒是说对了!”陈大郎面上略有忧色,“昨日,砍树的移民说,在林中似乎看到,有土人在窥视我们。……所以,外围防御是得加紧修建了!” “哦,是吗?”牛进民吃了一惊,“需要我们在这里停留几天不?将船上的兄弟都拉过来,与你们一道去探查一番四周情况。” “也好!”陈大郎说道,“明日一早,我们集中五十个人,将营地四周巡视一遍!” 计议已定,众人稍事准备一番,便早早歇息。 晨光微露,全副武装的五十个水手及护卫,吃过早饭后,便将头手包裹严实,在众多移民的目光注视下,踏进了密林之中。 茂密的原始森林,遍布毒虫蛇蚁,稍有不慎,就会被蚊虫,被毒蛇,被其他不知名的毒虫啃咬。因而,走在前面开路的护卫异常小心。他双手握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不停地左右扫动着树干枝叶,驱赶着蛇虫。 不到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已是汗流浃背,但他们丝毫不敢将包裹严实的布巾取下。一旦,被蚊虫叮咬,很大概率就会躺在营地等死。 他们先是探查了前几日疑似出现土人的方向,并以此为基点,顺时针方向围绕营地开始小心搜索。 到了午后,众人寻了一处开阔地,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稍事休息,又继续在林中搜索。太特么的难熬了,赶紧巡视完,回营地痛快地洗个澡,换身干爽的衣物。 “停!”前头有人低声喝道。后面紧跟的人,闻言,立刻停了下来。 陈大郎小心地走到前方,顺着打头的兄弟手指的方向看去。 透过浓密的枝叶,远处有一大片人为清理出的空地,空地上分布着数十个座木屋,有的木屋外层和顶上覆盖着粘土和茅草。营地里走动的均是妇人和小孩。 “是土人!”牛进民也走了过来,悄声说道。 “没错!”陈大郎点头说道:“男子估计都出去找吃的了,营地里全是妇孺。” “端了它!”牛进民低声说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跟咱们起可冲突,先……以绝后患!” “好!”陈大郎只想了想,便迅速做出决定了,“尽量捉活口!” 牛进民一愣,随即便明白了。陈大郎这是想捉了这些土人,役使他们帮着营地做活。 众人慢慢地退了回去,找了一处林木稀疏的山谷,暂且休息,等待傍晚,那个土人部落的男子都返回营地后,再进行突袭。 “差不多了!”陈大郎长身而立,看着围坐在四周的兄弟,“大家各自小心!” 说完,陈大郎单手提刀,走在了最前面。众人沉默着,跟在身后,各自均握紧了手中的刀(火枪)。 来到那个土人部落旁边,陈大郎与牛进民各领二十余人,分别从东西两面准备发起突袭。 安静祥和的部落营地,妇人欢喜地接过男人捕获的猎物和采摘的野果,在木屋前的土灶烧起了火,准备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营地里的老人,闭着眼睛,靠在木屋的墙上,回忆着过往的艰苦岁月。 二三十个孩子,欢快地在追逐嬉闹着。 然而,一群全副武装的“殖民者”已经突入了部落营地边缘。一些闯到跟前的孩子,愣愣地看着这些全神都包裹严实的人,从身边快速跑过。 “砰!”枪声终于响了,那是有土人男子终于发现有入侵者,准备抓起木矛反击,被火枪击倒在地。 由于提前得到了指示,尽量活捉土人,众人提刀持枪并不主动伤人,只有遇到强力反抗时,才会将其砍翻,或者一枪撂倒。 “不要让他们跑了!”陈大郎看到有十几个土人眼见不敌,拼命朝营地外的密林跑去,不由大为着急。跑去林中自生自灭倒也罢了,就怕他们想着要搭救族人,或者为家人报仇,不时地来新乡堡骚扰,那就挺麻烦。 “开枪,开枪!”陈大郎大声地喝道。 “砰砰砰!”十几个火枪手追了十几步,然后立定开枪射击。 十几个土人瞬间被击倒六七个,但剩下的,很快窜入林中,逃去无踪。 “大郎,兄弟们死了一个,伤了五个。……土人,估计逃了十几个,其余的都在这了!”手下兄弟过来汇报。 陈大郎点点头,吩咐众人捆绑那些跪坐一地的土人,抬上死去的兄弟,准备立刻返回新乡堡。 天色已晚,万万不能在林中走夜路,危险太多。一不小心,就把人陷了进去。 夕阳下,众人押解着一百多土人,往新乡堡而去。 身后,土人营地燃起了熊熊大火,在夕照之下,更加通红。 第一二七章 威海 对于十月攻击菲律宾,曹雄最终还是同意了。无他,而是汉洲上下一致认为,趁着西班牙新败之机,应该联合巴达维亚的东印度公司,再进一步地削弱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实力。 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经营了半个多世纪,想必积存了不少财富,正好可以劫掠一番。狗日的西班牙人不是想惩罚俺们的抢掠行为吗?那俺们再去菲律宾抢一把,而且还是由南洋的带头大哥带着俺们去抢,活该你得罪了太多人。 “十月出击,俺们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可以去趟大明。这几个月了,一个人都没弄进来,以后,汉洲东边还需要人去填呢!”曹雄与荷兰人暂时谈完合作事宜后,对着众人叹道。 “上个月离开新生岛(富国岛)之前,听胡平江说,郑芝龙已经停了帮俺们送人过来。还派了人来讨要移民费用。……他们是不是以为俺们要被西班牙人给灭了呀!生怕拿不到他们的钱!”罗汝成气愤地说道。 “放心,等过些日子,西班牙人被俺们打败的消息传过去。郑芝龙一定会重新安排船只给俺们运人!”曹雄拍了拍罗汝成的肩膀。 “也不知道,大江他们什么时候从东边返回?”胡文进说道。 “估计快回来了吧,他们只是运人,运物资过去。” “你们说,不就是建立一个定居点嘛,小天怎么也去了那边。这里这么多事都要等着他来处理!”俞福坤摇头说道。 “大概是在建业城这几个地方憋久了,想出去透透气。”胡文进笑着说道。 “小天是想把东边那个定居点打造成一个大型的物资补给地,为汉洲进一步控制东边打好基础。”曹雄说道:“听说,那边的环境可比建业城这边强多了。” —————————————— “这边比建业城强的可不是一点两点!”齐天站在海边一块山坡上,眺望着内陆郁郁葱葱的森林,终于到了汉洲的东边了,也许过不了几年,就扩展到了悉尼、墨尔本。那个时候,汉洲具有东南膏腴之地,养百万之民,再大力发展工业,增强自己的海上力量。百年之后,必定可以在瓜分世界殖民地的大潮中,占有一席之地。 “这地打算起个什么名字?”齐大江笑着说道。半个多月前,一行八艘船,携带大量物资,经北口堡、海角堡,然后一路南下,在董凤山标注的一个大河入海口停了下来。 船上六百多移民和两百多呂宋土人,分成两拨,正在一边卸货,一边建立营地。齐天特意带来了一整支四十多人的建筑队,力图在最短的时间里,建设一座小型的堡垒。 大量的砖块、水泥,除了先期建造仓库外,还要陆续修建砖窑、水泥窑、石灰窑等原材料生产设施。距离海岸边不远的山坡上,已经修建了一座高高的瞭望塔,几排临时木屋已经搭建完成。营地后方,砖石结构的仓库也正在施工。如同建业城刚刚发展的模式,坚固的仓库,将作为前期移民的临时堡垒。 “要不叫威海吧!”齐天想了想,后世的山东威海,好像在此时被称之为登州。之所以起这个名字,一方面,移民中有半数是山东人,另一方面,也寓意着,汉洲将威布四海,最终统治这一片所有的海域。 “威海?”齐大江默默的念了一遍,“嗯,你这个名字比什么北口、海角,要强多了!” “二哥,那两个名字,可不是我起的。”齐天笑着说道:“那是董凤山起的。以后呀,凡是我汉洲探索者发现的地方,其皆有命名的权利!”凭什么这个世界,大多数地名,都有那些西洋人起名呀。咱先不管其他,但我汉洲所有地名,必须都由我汉洲人来命名。 “那俺以后要是发现或者占据了哪个地方,俺也可以起名?”齐大江问道。 “当然!”齐天答道:“就算那个地方已经有了名字,但只要被我们占据了,就该由我们来重新命名。这是征服者的权利!” “征服者!以后,俺们也要像那荷兰人和西班牙人一样,去夺别人的地吗?” “二哥,现在这个时代,是一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有些地,我们不去夺占,就会便宜那些西洋人。你可能不知道,现在那些西洋人正在打仗,一时间还腾不出手去抢占更多的土地。一旦他们不打了,和平了。他们的目光必然会转移到世界的其他角落,去夺占那些无主的土地。即使有主的地,他们也不会放过。” “俺们汉洲以后会像后金鞑子那样吗?” “呵呵……”齐天笑了,“后金鞑子呀,他们就是一群强盗、屠夫!更是这个社会的毁灭者。我们汉洲怎么会跟他们一样呢?我们是要为汉人夺取以后生存的土地,我们还要在那些那些夺占的土地上去建设,去开发,为后世繁衍的子民创造一个更好的生存环境。” “那还不是要去掠夺别人的土地和财物。”齐大江叹了一口气,“弱肉强食,说白了,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能活的更好。那些南洋的土人弱,所以要被荷兰人、西班牙人欺负。俺们汉洲稍强一点,所以西班牙才没讨的了好。” 齐天定定的看着齐大江,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他的想法,代表了绝大多数的明人思想。我们汉人不需要别人的土地,我们华夏大地就是世上最好的繁衍之地。他们中庸,保守,故步自封。或许,汉人在获得了东亚地区最好的地方后,进取之心也随之淡然。 可齐天却有些不甘,大明即将灭亡,华夏文明又要沉沦。我们现在据有了汉洲基业,为何不能将汉文明延续下去,将华夏之火继续点亮? “以后,我们要好好发展这个威海!”齐天不想再与齐大江讨论征服的话题,意有所指的说道:“有了这个威海,必然会实现我们的目的。不论是南下继续扩展,还是北面探索东线,都将会有一个坚实的基础。……威海,威布四海!” 齐大江看着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四弟,内心极为复杂。曾经懦弱迂腐,如今气吞山河,为何反差如此之大?不过,他是自己的亲兄弟,无论他要做什么,俺都要帮他。即使,去屠戮征服那些有主无主的土地,俺也要去做! ——————————————— “去告诉陈晖,往汉洲的移民,继续运到他们那个新生岛。”郑芝龙放下手里的纸条,沉思片刻,然后淡淡的吩咐道。 “大哥,那汉洲与西班牙人分出胜负了?”郑芝豹问道。 “嗯,汉洲赢了。”郑芝龙轻声说道。 “西班牙人占据吕宋数十年,其实力应该不弱,想不到,汉洲居然能打赢他们。” “西班牙人的登陆部队全军覆没。呵……,一个都没跑回来。一千多人呀!” “那汉洲前后也弄了一万多人,且都是精壮,轻松组织五六千人,那还不把西班牙这千把人给淹没了!”郑芝豹有些不以为然。北方流民不就是凭借着人数众多,将官军的小股部队一口一口地吃掉。也就是那个洪承畴还知道将部队聚集在一起,反过来,去一口一口的吃掉那些各路流民队伍。 “说的是呀。所以,我们再帮他们多弄些人,补充一下他们的损失。对了,去个人问问汉洲那边,可以弄到荷兰人的火炮不。我们高价收货!”前一阵子,郑芝龙在日本附近,丢了几艘船,想来定是荷兰人给劫了,让他恼恨不已。 ---------------------------- “大海兄弟,你们汉洲赢了。”陈晖笑着对齐大海说道。 “俺知道他们会赢。”齐大海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右手紧紧的握了握拳头。 “跟我去趟广州吧,去见见他们那个周掌柜。”陈晖说道。 “做啥?” “让你舅父给我们弄些红夷大炮。” “蚝镜不是有卖的吗?” “最近蚝镜的佛郎机人暂停售卖火炮。他们最近将大部分制造的火炮都运往了南洋和印度,可能要跟某个土邦打仗吧。” “舅父他们虽然与荷兰人关系较好,可火炮未必弄得出来。” “这是自然。所我家大都督给出高价,只要是舰船重炮,可以两倍市价。或者,也可以让汉洲提条件。他们败了西班牙,说不定有些缴获,也可以拿来看看成色。” ---------------------------- “我们汉洲倒是有些火炮,但是否可以拿来售卖,我这里尚不是清楚。待我派人回新生岛询问一二。不过,恐怕要多等些时日,才能给你们答复。”周二贵客气地朝陈晖和齐大海拱手说道。周二贵作为周应平的账房伙计,已经被汉洲给要了过来,成为汉洲在广州的物资移民转运的负责人。 “你汉洲在大明可有其他紧要事情需要我家都督帮忙?” 陈晖与齐大海根本没有耽误,得到郑芝龙的命令,当天下午六乘船南下,几天后,就来到了广州,来见汉洲在此地的货栈负责人。 “我汉洲自然是要人了,而且是人越多越好。”周二贵听了陈晖这么一问,突然心中一动,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来,“如果你家都督能帮我们汉洲弄到这些人,我汉洲可白送你们几门火炮,也未尝不可。” 陈晖接过名单,只看了一眼,就吃了一惊。这汉洲,是想让我家都督去绑官人吗? 第一二八章 吕宋华人的悲歌 “你们都是汉人,为何要替西夷卖命?”何清踱着步子,在一群被俘的西班牙华人水手面前走来走去,“现在,汉洲给你们俩个选择,一是,跟着那些西班牙人到矿场做苦力;二是,加入我汉洲水师,替我们汉人卖命。” 何清因为脑子灵活,口齿伶俐,被黑衣卫派来劝降被俘的西班牙华人水手。对于这种事,何清认为是极为简单的。你们既然可以为西班牙人卖命,自然也能为我汉洲卖命。况且,这些水手都是华人,跟汉洲天然有亲近感。 然而,一番话说完,这些华人水手竟然没有丝毫反应。什么情况,你们不应该是欢天喜地,或者痛哭流涕的表情,去表示接受第二个选择? 现在这般沉默,这般冷对,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出来!”何清恼怒的指着一个华人水手,“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那个华人水手漠然地看着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嘿,你特么的!”何清气恼地一脚踹翻面前这个华人水手,“老子说的是汉话,你特么的在呂宋待久了,听不懂,是吧?” “你,出来!”何清又拉了一个华人水手出来,对方仍旧是面无表情。 “何大哥,他们有些古怪。”李大柱见何清又要动粗,过来拉住他,“俺瞧着,他们对俺们充满了戒心。” “特么的!一群贱民,宁愿跟着夷人卖命,都不想着要投靠我们汉人!”何清犹自气愤不已。 “我们就是贱民!”地上躺着的那个华人水手,狠狠地瞪着何清,“明国皇帝不要我们,官府也不要我们,还污我等为贱民。呵呵……,所以我们就是命贱,活该被夷人屠杀,活该被夷人驱使,活该被你们歧视!”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何清推开李大柱,走到那个华人水手面前,“给老子说清楚,你们为何说咱们大明的皇帝不要了你们,又是如何被夷人屠杀了?” “三十多年前,西人屠杀我明人数万人,血流漂杵。而咱们的大明皇帝和福建巡抚,不仅不为我们报仇伸冤,还污蔑我们的父辈为生事商民,应得予剿灭。我们的父辈,还有我们,都曾是大明的子民呀!”那个华人水手悲怆的嘶吼道:“大明子民遗落海外,就该我大明所弃,就该被那夷人所诛吗?” 他的话一说完,众多华人水手纷纷落泪,低声抽泣着。 “说,三十年前,那西人如何屠了我们大明子民三万多人!”何清变了脸色,一把抓起那个坐倒在地上的华人水手。 这个华人水手所说的三十多年前的屠杀,就是著名的菲律宾大仑山惨案,被屠华人近三万,生者仅四百余。 此次屠杀,事情的起因很是无厘头,因为某骗子说呂宋一山上产金豆,建议朝廷去挖金。万历皇帝正为财政拮据发愁,竟然信了。还真的派人去自认为的藩属呂宋求金,结果,嗯,就没有结果了。把骗子咔嚓后,万历继续窝在紫禁城翘班。 可明国派人来了马尼拉,自然引起了西班牙人的猜忌。各种谣言,说中国皇帝派了人来刺探情报,马上就要组织十万大军,来踏平马尼拉,到时候城里的中国人将作为内应,一起杀光西班牙人。接着又有流言在华人中传播,西班牙人要先下手为强,把马尼拉的华人先杀光。 流言一多,自然会出事。在西班牙人设法没收、买走华人手里所有的铁器之后,这些流言慢慢逼得向来习惯于沉默、柔性生存的华人恐慌到了极点,决定动手反抗。 经过悄悄地酝酿,他们决定攻打马尼拉城。但本来就是乱哄哄,缺少组织的一群平民,怎么能干好这件事?一方是训练有素,组织严密的职业军队,一方是临时拼凑的理发匠、木匠、裁缝、面包师、油漆匠、银匠、油漆师、小商人。一方使用的主要武器是火枪和大炮,另一方是杂七杂八的棍棒和少量的火器。就像是普通人,一怒之下要站上拳击台与职业选手对垒一样,悲剧几乎不言自明。 他们的消息被泄露,说好的内应又通不上消息,不知是被抓还是跑路了,攻城时依靠棍棒和临时编织的云梯,攻了一阵子没攻下,只得后退。西班牙一支精锐火枪队追了出来,想收割胜果,结果,他们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里,被乱棍打死。华人们调整了一阵子,准备继续攻城,然后西班牙的援军来了。起事者见势不妙,准备分路撤退,结果很自然地变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被杀的华人数量大约在2万到3万之间。在马尼拉的华侨基本上被屠杀殆尽,只有少数人幸存。在这场屠杀中,一些土人和日本人给西班牙人充当马前卒,加剧了华人的灾难。 混乱的屠杀过后,西班牙人突然想起还有个明朝来,卧槽,万一大明真的兴兵十万来复仇怎么办?西班牙人吓坏了,一边加紧修筑防御工事,一边派人送信到中国,辩称由于华人叛乱,不得己处理了他们,现在我们准备归还所扣留财产,把扣押的人员也遣送回去。 信送了好几轮,没有回音,也不知道送到没有。西班牙人的紧张一直持续了一年多,到了1605年5月,突然听说大明要来“兴师问罪”,马尼拉的恐惧顿时达到了高潮。不过,他们迎来的,是……一封信。 信是万历皇帝让高宷等几个官员写的,上面说: “檄传谕佛朗机国酋长,吕宋部落知道……尔吕宋部落无故杀我漳、泉商贾者至万余人……吕宋本一荒岛,魑魅龙蛇之区,徒以我海邦小民,行货转贩,外通各洋,市贸诸夷,十数年来,致成大会,亦由我压冬之民教其耕艺,治其城舍,遂为隩区,甲诸海国……此辈何负于尔,有何深仇隧至戕杀万人?” 这一段是在质问: 吕宋本来是个鬼怪和野横行的荒岛,好在有我国沿海的百姓过去做生意,慢慢才变成大城市。我国的百姓还教你们种地,建造房屋,让你们慢慢富裕起来。这些华侨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以致于要被你们杀掉这么多人? 接下来,檄文话锋一转,宣布我朝天威浩荡,“不忍加诛”,杀我侨民这种小事,暂时就不追究了,为啥不追究呢?因为: “海外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又商贾中弃家游海,压冬不回,父兄亲戚,共所不齿,弃之无所可惜,兵之反以劳师。” 意思是:这场争斗呢,我也不知道是谁惹的祸。反正中国的百姓里啊,商人是低贱的。他们抛弃家庭,成天在海上荡,人人都讨厌他们。这种贱民,不要了也没啥可惜了,哪能为他们劳师动众去打仗嘛。 看到这里,估计连西班牙人都要有点心寒了。他们放下了心头的大石,知道这桩血案就这么过去,啥事也不会有了。檄文要求西班牙人把扣押的钱和人归还,然后就可以“商舶往来,交贸如故”了。这个条件相当于没提条件,因为西班牙人早就主动提出了归还,这下子还多还少,还不全是西班牙人自己说了算。 大明对侨民的冷漠,直接鼓励了殖民者此后对华人的屠杀再“四”发生,加剧了华人的悲剧。 朱皇帝不关心东南亚侨民的利益,他确实认为商人是不值得关心的贱民,不值得为他们打仗。经过对越南的战争和土木堡之变后,朱家进一步认定,他们的核心利益在北方,东南沿海不重要。 而此时明朝也的确财政虚空,无暇他顾,脸被打肿了也充不起胖子。为了缓解尴尬,那一位提议挖金的骗子,被当作祸首剐了,这件事便无声无息地成为历史微尘。 “我……操他大爷的!”何清听完那个华人水手的陈述,脸上变得扭曲起来,“大柱,招呼兄弟们好好招待这些……咱们的同胞。不要委屈了他们,我去找管大人。” ——————————————— “西班牙人都该诛!”曹雄愤怒地站起身来,“那些华人水手现在如何?” “已经安排他们好生调养了,受伤的也在医治了。”黑衣卫队长管宗祥沉着脸说道:“他们是被糟践了几十年。” “看来,俺们无论如何都要打到呂宋岛上去了。不但为了削弱西班牙人,还要为那三万冤死的明人昭雪。”曹雄还有一点没有明说,他还惦记着马尼拉附近的那座造船场。 “那些华人水手都愿降,但均顾忌吕宋的家人。” “可以想办法将他们的家人都弄出来吗?” “……俺不敢保证。但俺尽力去试试。”管宗祥说道:“俺亲自去!” “你是黑衣卫的主官,你去做什么?”曹雄拍拍管宗祥的肩膀,“先在家里好生筹划一下。然后再选几个好手,多带些银钱,试着操弄一下。顺便去那边打探打探消息,埋几个内应。” 第一二九章 吕宋方略 “俺家大统领说了,可以卖给你们火炮。”胡文进嘴里喝着茶,眼睛却瞄着旁边两个身材暴露的波斯女子。瞧着面孔有些怪异,可怎的又那么勾人呢! 胡文进是在汉洲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初步商定了合作意向之后,随着三艘武装商船回到了巴达维亚。 在汉洲货栈还未歇口气,就被那个有真神教背景的马怀玉给请到了家里,商讨人口买卖的事宜。 由于价钱在前期都已谈妥,因而这次,主要是对双方需求的数量和支付方式进行确认。 听闻马怀玉说,马六甲王国那里有一千一百多娘惹,以及三千多柔佛土人女子。胡文进只是同意收取全部娘惹,至于土人女子,需要验货后再行确定。 马怀玉颇感无奈,这汉洲的人,太挑剔。这大明血统的女子和土人女子,真的需要如此区分吗? 当他又向胡文进提及火炮售卖的事,却不料,对方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马怀玉顿时满面笑容,凑近胡文进,低声问道:“有多少?” “那,你们想要多少?”胡文进好整以暇地反问道。汉洲目前已经可以铸造24磅以下所有火炮,齐天也说了,可以不限量售卖。但唯一的要求,就是尽量保密,不要让荷兰人太早得知。 “……”马怀玉愣住了,什么意思,我想要多少,你都能提供? “你们有什么规制的火炮?” “24磅以下,都有?”胡文进得意地说道:“你想要哪种?” “……“马怀玉不由仔细打量了一下胡文进,难道你们汉洲还能自己铸炮不成?居然24磅以下的火炮的都有。 “荷兰人的?还是西班牙人的?” “都有!”胡文进有些不耐了,“俺们汉洲自己铸的炮也有!” 马怀玉笑了,果然,汉洲可以自己铸炮! 出于第一次交易,马怀玉只要了十门火炮,几乎每个规制的火炮都买了一两门。想必,是先拿去试用一番,再考虑后续订购。 “不过,所有的军器交货不能在巴达维亚进行!”胡文进说到:“俺们必须考虑荷兰人的态度。” “可以!”马怀玉点点头,“我们可以在柔佛找个地方进行交易。”说完,心里却是莫名的兴奋,汉洲果然与荷兰人不是看上去那般亲密。 ——————————— 齐天是在八月十日,从威海返回了建业城,听了曹雄说及与荷兰人将在十月共同出兵攻击吕宋,低头想了一会。 “舅父,西班牙经营吕宋七十年,其根基必然深厚。尤其是他们在吕宋群岛的统治中心——吕宋岛。如果荷兰人要我们去攻击这里,务必小心谨慎。” “至于那些在吕宋的明人,我认为未必都可靠。那些华人水手也说了,三十多年前,数万华人被几千西班牙人屠杀。他们除了准备不足,武器落后,更重要的原因,是有许多首鼠两端的华商暗中投靠出卖,才造成那次惨绝人寰的屠杀。” “所以,前期攻击吕宋,我认为可以选择西班牙人一些偏僻的市镇,快进快出。攻击的目的,是摧毁他们在吕宋的若干殖民点,抢掠他们的财物,以及有用的工匠和艺人。对于一些难啃的硬骨头,坚决不去碰。” “西班牙人虽然在建业城下,被我们轻松击败,不是我们汉洲比他们强大很多。而是因为我们此战,占了天时地利人和,还有就是西班牙人的自大狂妄。所以,我们若要攻击吕宋的西班牙人,千万不能像他们一般自大。” 曹雄欣慰地看着齐天,年纪虽不大,但能老成持重,可以冷静分析敌我力量对比,孺子可期呀! “俺省的!”曹雄说道:“俺们汉洲人丁不旺,兵力宝贵,可不能随意地消耗在西班牙人的坚城之下。至于你说的吕宋那些明人不可靠,俺会注意的,断不能轻易被他们骗了。” “这次,俺准备将两个陆战队连全部带走,正好五百余人的兵力。汉洲是否要再建一个陆战队?” “可以建两个架子连队。”齐天点点头说道,以汉洲目前一万五千多的人口,有个八九百的常备兵力,也是能养的起的。 “架子连队?”曹雄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满脸的疑惑。 “哦,就是不满编的连队,只保留连队的各个主官和骨干士兵。一旦形势需要,只要补充一些新兵进去,就可以快速地形成战斗力。”齐天笑着解释道。 “这种法子好!”曹雄赞叹道:“平时既不需要养太多兵,到了战时,也可以快速扩充兵力。那俺需不需要从现在的陆战队里抽调些军官和士兵出来?” “抽些出来也好,陆军教习所的出来的学员确实不足以补充新建的陆战队。看来,陆军教习所的学员该扩招了。哦,还有海军教习所,呵,人都被拉走完了!” 齐天不觉哑然,不论是海军还是陆军教习所,所有的学员几乎都学了一个半吊子,就被快速扩充的海军舰船和陆战队全部给征召了。 陆军作战还好,勉强可以跟这个时代的各国军人战斗力持平,但海军,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迅速发展壮大的。 下次再召学员,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最少完成两年以上的海军或陆军的理论学习。一旦,军队实现了正规化和标准化,其战斗力可不是仍旧处于中古世纪的国家所能抗衡的。 “俺过几天,就带着船离开汉洲。新生岛那边说不定又积压了许多移民,趁着没打仗的空挡,赶紧拉回来。”曹雄站了起来,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建业城,“今年再弄些人回来,咱们汉洲就有两万人了!” “再过些年,我们就会有二十万,两百万……”齐天也走到窗前,“以后我们就真的可以独霸这块大陆,有可能的话,把整个南洋都夺了来!” “哈哈……”曹雄大笑起来,半响,拍了拍齐天的肩膀,“好,好!俺曹雄以为自己是一个志向远大的人。没想到,你比俺的胃口还要大!” “舅父,这可真不是夸海口!”齐天说道:“我们汉洲如果真的有一百万人,平推过去,也能把荷兰人、西班牙人,还有那些土邦小国,给淹没了!” “然后呢?”曹雄饶有兴趣地问道。 “发展,继续积聚实力,然后再去抢占那些无主的地!” “真想看看百年之后的汉洲!” “要不了百年,三十年足矣!” 曹雄转头看着齐天自信而坚毅的面孔,心里感到一阵畅然,俺曹雄打下基业,俺的外甥会发展壮大这份基业,最终建立俺们曹齐两家的皇图霸业。 ——————————— “何清,知道俺找你来做什么不?”黑衣卫指挥管宗祥紧紧地盯着何清的眼睛。 何清没来由的一阵心慌,难道被发现了?可刚才进屋的时候,并没有多余的黑衣卫在门口。 “请大人吩咐!”何清强自镇定得说道。 “最近,俺观察你许久了。”管宗祥说道:“做事细密,头脑灵活,还会操船,而且还是来自广东。” 何清认真地听着,如此夸我,是要给我升官吗? “你知道,俺们汉洲要去打那吕宋的西班牙人。虽然,那些俘虏说了许多吕宋的情况,但具体如何,俺们还是要派人过去了解一番。所以,俺准备让你带人去趟吕宋。不是做内应,是确认那些俘虏招认的情况是否属实。还有,就是打探那些吕宋的明人情况。哪些是死心塌地跟着西班牙人的,哪些是跟西班牙人有仇怨的。” 何清闻言,呆住了。我可是郑芝龙大都督派来的探子!如今,你们汉洲又派我到吕宋去做探子! 何清感到脑子里一阵迷糊,我到底是哪家的? “你过几天就带人跟船去巴达维亚,然后去大明,再从广东去吕宋。到时候,俺会安排广东那边的人,将你们弄成海商或者移民。”管宗祥继续细心交待着。 可何清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海里不停地转换念头,到了广东借机跑回泉州。 服从安排,替汉洲潜入吕宋,打探消息,揍那些西班牙的王八蛋。 “何清,俺们黑衣卫不同其他部门,做事的最大原则,就是忠诚和服从。俺们汉洲不会亏待任何有功之臣,也不会随意抛弃任何做事之人。有什么不测情况,你可以招认一些俺们汉洲无关紧要的情报。但坚决不能残害队友和伙伴。” 管宗祥看着何清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想起大总管说的有些话,叹了一口气,有时少年人还是心软。 “俺们汉洲俘虏了近四百西班牙士兵和水手。如果你们被俘了,俺们可以换你们回来。”管宗祥直接明确地告诉何清。 何清内心非常震惊,作为探子,几乎相当于死士,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被俘了,最多只会发放一些抚恤,或者照顾你的家人。至于营救换俘,那是不存在的。 这汉洲做事,果然古怪之处颇多。但是,心里怎么有种想要效死的冲动呢! 第一三零章 威远 董凤山领衔的“飞鱼2号”和“飞鱼三号”是在八月初在海角堡(巴马加小镇)停留一日,稍加补给后,朝东北方向探索行驶。 经过一连串的小岛后,然后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董凤山拿出一副齐天绘制,海军临摹的南洋概图,仔细比对了一下海角堡距离东北方向那个巨大的岛屿(几内亚岛),如果正北方向行驶,一天就可以到达这个岛屿。 但他担负着探索东线的重大任务,此次出行,是要寻找并建立第一个补给点,为后续探索奠定基础。所以,两艘“飞鱼号”只能往东北方向行驶,寻找一系列合适的补给点。 两日后,董凤山一行两艘快船到达对面陆地,然后顺着海岸线朝东南方探索前进。 “董大哥,这里看着不错,两岸夹着一个海湾,适合船舶停靠避风。”张琪生看着岸边那处地方,“如果在两侧岸边架上火炮,敌人根本就攻不进来。” 他们目前到达的地方位于后世巴布亚新几内亚南部沿海城市凯里马,距离他们刚刚到达陆地只有三十余公里。 “先在地图上标注一下吧。”董凤山看了看岸边茂密的森林,不是很满意。齐天曾告诉他们,对面这个大岛,环境非常恶劣,几乎都是原始密林,贸然建立补给点,会死很多人。 “我们再往前走走。”董凤山可不指望,刚到达这个岛,就能很快寻到一处合适的补给点。不过这大总管给的地图太粗略了,仅仅是一个模糊的岛屿形状。许多地形地貌,都需要跟随的这些少年逐步细化和补充。 一路南行,海岸边的景色都是一成不变森林,就在董凤山等人极度不耐的时候,他们看到了一片棕黄的海岸。 “登陆上去看看!”董凤山立即命令船只停靠岸边,呼喝着几个汉洲土著登岸查看。 这里的林木明显相对稀少,远处还有连绵的丘陵和草原,更难得的是,此地有一块狭长的陆地平原凸出海岸,内部还有一个巨大的海湾,简直就是一个非常优质的港口。 几个汉洲土著乘坐着一艘小船慢慢的靠近了岸边,随后,他提着刀登上了陆地。 “这里该不会真的有食人族吧!”张琪生看着那几个汉洲土著进入那一片稀疏的林中,有些紧张地问道。 “大总管说有,那多半是有的。”董凤山笑着说道:“怕什么?就算来十几个,那些土著人也把他们喂饱了,吃不到你的!” “他们怎么下的了口!”张琪生说道:“食人族,食人族,恐怕都是些野兽吧。” “也是。都吃人了,也不算是人了。”董凤山不由想起那些来到汉洲的移民,隐约的知道,在大明,饥荒严重了,易子而食,不在少数。甚至,专门有猎杀女子和孩童,拿来蒸煮而食。人呀,有时候,真的与野兽无异! “他们回来了!”等了约一个小时,登陆的几个汉洲土著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众人均不由松了一口气。他们既然可以在附近探查许久,想必,应该没有危险。 “登陆,卸货!”董凤山毫不犹豫的将东线探索的第一个补给点定在了这里,一处气候凉爽,林木稀疏,且港口环境优越的地方。 “董大哥,这次,你准备给这个地方起什么名字?”张琪生笑着问道。 “俺先想想。”董凤山颇为自豪,往东连续设立的两个补给点,北口堡和海角堡,都是他发现并命名的。几十年后,人们只要谈论这几个地名,那必然会提及他董凤山的名字。 看了看这处凸出的陆地,董凤山说道:“要不叫凸出堡?” 张琪生翻了一个白眼,如果下次在一处凹进去的陆地建立补给点,那是不是就要叫凹角堡! 董凤山自嘲地笑了笑,虽然大总管说了,发现的地方就算起一个叫“狗窝”的名字,后来者也是要沿用的。但俺也不能以后让所在地的居民一提起这个地名,就骂俺吧。 “小子,要不你帮俺想一个?”董凤山说道。 “好呀!”张琪生欣然地说道:“咱们离开海角堡的时候,几艘从南边返航的船只说,大总管给南边定居点起了一个威海(凯恩斯市)的名字。要不,我们把这个地方叫威远?” “威远?”董凤山念了一遍,“威名远扬吗?” “以后,我们汉洲一定威名远扬,四方来拜!”张琪生豪情万丈地说道。 “好,这里以后就叫威远!”董凤山也被这少年所感染。俺们从建业城出发,迟早会一步一步地走到大明,让俺们汉洲之名,威震天下。 他们登陆建立的补给点就是位于后世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莫尔斯比港,整个几内亚岛最为宜居的地方,也是最为优良的港口。两艘“飞鱼号”卸下十五名汉洲土著,五十名呂宋土人,以及一个月的补给,然后继续南下,探索下一个补给点。 船队绕过岛屿的东南角,然后转向西北航行,陆续经过后世的莱城,芬什港,最后到达后世的马当。至此,为期二十天的探索告一段落。 探索船队再次到达威远的时候,十几名汉洲土著已经指挥着五十名呂宋土人,粗粗地搭建了一个木制营地,而且,十余天的时间,也没有遇到任何当地土著的袭击。董凤山勉励了一番留守土著,好生扩大建设营地,为下个月迎接新的一批土著和呂宋土人做好准备。 ——————————— “总督大人,我们从巴达维亚获取了一些情报,是对我们菲律宾相当不利的情报!”西班牙驻菲律宾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神情严肃的看着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 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阴沉着脸,深吸了一口气,最近有太多不利于西班牙人的消息了。岛上的土人部落,听闻一千多土人失陷在汉洲,明里暗里表达了对西班牙人的不满,甚至有些胆大妄为的部落,公然抵制殖民政府的人力征召和税赋缴纳。 另一方面,殖民政府推行一年多的“卡兰巴”计划也遭到了当地华人强烈反对。 “卡兰巴”计划的主要目标是针对一些马尼拉附近的明人,西班牙殖民政府强迫这些明人,必须放弃商业和其他手工业,转而从事农业,前往卡兰巴垦殖,但又没有给予必要的基础设施建设,环境非常恶劣,而且垦殖后的农田规定了较高的税率。此举自然遭到了大多数明人的反对和抵制。 “说吧,那些卑贱的尼德兰商品贩子又想要做了什么?”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脸色不虞的问道。 “我们在巴达维亚的商人传回来的消息显示,荷兰人正在联合那个汉洲强盗团伙,谋划要进攻菲律宾。而且,荷兰人已经开始在准备战争物资了。最近,往来巴达维亚和婆罗洲的商船增加了许多。我们有理由相信,进攻可能就在未来几个月内发生。”波尔齐?奥纳托上校说道。 “我记得在在四月份的时候,也有人说,荷兰人要来进攻我们。”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转头看了一眼海军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 “总督大人,这一次,荷兰人应该是真的要来进攻我们了。”波尔齐?奥纳托上校也看了一眼罗尔?沙伊特上校,继续说道:“他们正在动员东印度群岛的雇佣军,集结了十几艘武装商船,准备各类战争物资。据悉,那个汉洲强盗团伙也会跟着荷兰一起来进攻我们菲律宾。” “哼哼……”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冷笑几声,“以为我们西班牙会因为一场小小的失利,就会被他们这些卑贱的商品贩子和海盗肆意攻击吗?他们是在痴心妄想,他们一定会遭到可耻的失败!……” 波尔齐?奥纳托上校迅速扫了一眼总督府的其他官员,然后低下头继续听总督大人竭斯底里地发泄他的愤怒。 “征召菲律宾的土人!征召马尼拉附近的华人!征召主的子民!我们要予以敌人最为凶猛的反击!”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下达了命令。 “总督大人,那集结在苏禄舰队和物资人员,是否再撤回来?”罗尔?沙伊特上校问道。 “亲爱的沙伊特上校,你认为呢?”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冷冷地看着罗尔?沙伊特上校。 对于越来越喜怒无常的总督大人,罗尔?沙伊特上校不敢再多言,默默地退到一边。 “奥纳托上校,你还有话要说?”达斯马里纳总督看到奥纳托上校似乎有些欲言而止,沉声问道。 “总督大人,马尼拉的陆军士兵,已经两个月没有发放薪水了。” 达斯马里纳总督一愣,随即侧头看着马尼拉的税务官。 税务官肯定地点点头:“官库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税金了。” “立刻去征税!向那些华人征税。菲律宾的钱,都让他们赚走了。现在,是他们该回报我们的时候了。没有我们的保护,他们什么都没有!” 税务官刚想说,马尼拉的华人才缴纳过八月的税款,不能再征缴一次了。可看到总督大人坚定的目光,便立刻闭上了嘴。 或许,那些华人,不会在意多缴纳一次税款。以前,似乎也没见他们反对过殖民政府随意地征税。 那么,这一次,华人也不会反对。 第七十七章 抗洪? 三月,已是汉洲的秋季了,但每日依旧强烈的光照,以及时不时地降雨,让建业城的人们丝毫体会不到秋高气爽的季节感受。 田间的各类农作物几乎都已收割完毕,除了林边广布的甘蔗,仍旧竖立在田间,其他所有作物秸秆都已被勤劳的农人清理干净。 整个建业城六千多亩农田,共产粮食约九百多吨,这可是算上了玉米,土豆,红薯等高产作物才有的产量。 根据汉洲北部的气候条件,负责农业生产的管理部门与有经验的老农商议后,一致认为,可以再种一茬庄稼。 经过汉洲这边两艘船的连续转运,已将滞留在巴达维亚的移民拉回五百余人。这些人口绝大多数都充实了农业生产方面。 潘其风将原有的生产屯扩大到了十二个,每个屯人数从八九十到一百二三不等。其中五个生产屯分配在黑山堡,对这里的四千多亩已整饬完毕的农田,进行各种农作物的第一次耕种。 而建业城这边六千多亩农田和新开垦出的两千多亩耕地,将大规模地种植玉米,高粱,土豆,红薯,大豆,花生,因为这些作物,经过一季的播种,已经证明,它们比较适合这里的土地和气候环境。转而,放弃了小麦和稻谷的种植。 同时,靠近林地的农田,甘蔗的种植面积扩大到了八百多亩。届时,建业城会发展甘蔗榨糖工业,出口至巴达维亚,换取相应的生产生活用品。 其实纵观汉洲目前农业生产,可以看出,整个粮食作物生产比较单一,而且还尽是玉米,高粱,土豆等粗粮杂食,经济作物更是只有花生、甘蔗。如果只凭借自身能力,是完全无法满足人们的生产生活。 “怎么今天的晚饭,又是烧土豆和玉米糊?丁家嫂子,你们食堂就不能换个花样啊!”谭忠福端着陶瓷饭盆,不由抱怨起来。 考虑到土豆,红薯不易存放,这些天以来,建业城和黑山堡的餐碗里,也就充斥着大量的土豆和红薯。一般是,早上玉米糊配红薯,午饭会有馒头和米粥,到了晚上,又是烧土豆配玉米糊。 “阿福,你才吃了几个月的饱饭,居然开始挑剔饭食的花样种类了?”丁家嫂子举着饭勺,不客气地说道:“赶紧把饭端走,不吃的话,可以把饭倒给新来的,人家一会功夫,连你的碗都可以舔干净!” 谭忠福被丁家嫂子数落了,也不恼,笑嘻嘻地又递过去一只陶碗,“给我多捞点鱼,汤也多舀两勺!” 最近建业城造船场又造了一艘20吨左右的小渔船,每日的渔获提升到10吨,几乎可以满足汉洲所有人口,每一顿都可以吃上鱼。做法也简单,几条大鱼剁成几截,加点油放大锅里稍微炒炒,然后加水,烧一锅鱼汤。 陆续两批到来的移民,原以为会把他们从繁华的巴达维亚转运至人烟罕至的荒岛,为传说中的的种植园主做牛做马。 谁曾想到,来到的地方会是一个荒僻的大陆。但就是这个荒僻的大陆,他们的心却逐渐安定下来。通过那些早来半年的移民口中得知,在这里,不会有人肆意地欺负他们,更不会有荼毒千里的杀戮。他们在这里,会分到自己的房子,甚至还有土地。但,那需要替汉洲屯垦劳作三年后,他们才会分到承诺的三十亩土地。 虽然,每日的饭食极为简单,但却能保证每个人都能吃饱。最难得的是,每日午间和晚间,都会有鲜美的鱼汤。也不对,说是鱼汤,但里面有许多大块大块的鱼肉。油盐熬制,稍加若干香料,那口感,那滋味,估计乡里的财主都未必吃的上! 到来的移民经过十余天的隔离调养,基本都可以稍稍摆脱刚来时的满脸菜色。而那些早来几个月的移民,更是面色红润,龙精虎猛,体力也较以前增长许多。 就在整个汉洲为即将开始新的一轮农作物播种的工作时,一场罕见的的暴风雨袭击了建业城。 暴雨持续了一天一夜,降雨量达到了达到了恐怖的四十多厘米,整个建业城变成一片泽国。 而城外的那个小水库,水位全面溢出,其中大水顺着地势,朝建业城缓缓流来。 “必须再决几个口子,要不然,整个建业城都要被淹了!”齐天大声地对潘其风说道,“立刻组织至少两百人,赶到水库堤坝这边来!马上!” 潘其风拱拱手,立刻转身回城中召集人手。 齐天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有些忧虑地看着远处建业城。 当初建城的时候,虽然做了排水工程,但现在如此大的雨量,恐怕那些砖石水泥修建的排水管道,根本无法及时将城中积水排出,城内必然内涝严重。 但稍稍庆幸的是,仓储区修建的地势较高,一时半会,不会产生积水,影响存储物资的安全。 但是,如果这个水库水位继续上涨,漫过的大水,肯定会淹了过去。 最先到赶到水库堤坝的是新组建的陆战队。牛虎和李发德大声命令着所有士兵,立刻用铁锹,镐子等工具,开始在往海边的方向挖出一条临时通道,以便控制泄洪决口的流水方向。 每个人身上披的竹木斗篷,根本遮不住瓢泼的大雨。有些士兵索性一把扯掉身上的斗篷,挥舞着镐子,奋力地掘进着。 “远山,你回去,马上让食堂多熬一些姜汤和准备一些干爽的衣物!”齐天朝齐远山大声吼道。 齐远山闻言,立刻冒着大雨,冲回建业城。 “小天,你也回城里去吧!”俞福坤面色凝重地对齐天说道:“城内规划,你最熟。去城中组织青壮去排排水,避免淹太多房屋!” 齐天知道是俞福坤担心他年龄小,会被雨淋病。看看水库,大水仍在不断地外溢。潘其风领着民壮,拿着工具,已经赶了过来。现在,只需要扒出几个决口,让不断暴涨的洪水流入大海,建业城应当无恙。 待旱季到来的时候,一定要彻底改造一下这个水库。谁能想到,在多雨的湿季,会突然来这么一场如此大的暴雨。 尼玛,整个一小型的抗洪抢险救灾呀! 暴雨肆虐了一天一夜后,终于筋疲力尽地收住了雨势。又持续了一个上午的绵绵细雨,天空开始放晴。 建业城所有的人都没有开始做工,全部在各自的居所,向外排着流入屋中的积水。 一夜的抢险救灾,导致数十人感冒。彭老鬼滞留在黑山堡继续做着牛痘接种试验,在建业城中,只有两个无甚经验的徒弟。无奈之下,只有让感冒患者,灌下大量姜汤,然后裹着厚重衣物发热出汗。 在这个时期,医学技术和医药研究尚未完善,尤其是汉洲这种落后的地方,小小的感冒,就可能夺去许多人的生命。 到了下午时分,城中积水逐步退去。齐天让人从石灰窑里运来大量生石灰,撒在城中各处和房前屋后,以做消毒和防潮,避免大水过后,爆发疫情。 因为暴雨,建业城与黑山堡的联系也暂时中断了。对于那边的情形,齐天还是有些担心,不是怕黑山堡被淹,在建城的时候,黑山堡选址,地形就很高。 他担心的是黑山堡外,才修建的居民营地。那里只有几个民政府所属的农事和畜牧官员,怕他们面对暴雨来袭时,不知如何应对。还有不远的那条盘溪河,是否水位上涨,继而冲破河堤,肆虐附近刚刚才完成种植工作的几千亩农田。 “农田被淹大概一千四百多亩,其中的秧苗,肯定被水冲毁了!”王振良指着那片泛着水花的农田,唉声叹气地说道:“等水彻底退去并干透,估计得有十几天。……再补种吧。” “总管大人,现在也有一千多人了,咱们是不是先把河堤修一下。别哪天,又来一场暴雨,把咱们另一块地又给冲了!” “先等等。”齐天有些无奈地说道:“我们要先组织人,把建业城水库的泄洪通道修了。” 前几日的暴雨,使得水库水位猛涨,为了保建业城,不得不扒了几个决口。结果,水势太大,几个决口迅速形成了溃坝,让水库的水几乎去了一半。 这几日,趁着天色晴好,汉洲动员了一千多人,勉强将溃坝堵上。同时,还要修建泄洪通道,为后期的暴雨,做好准备。 第一三一章 荷兰人的霸道 “荷兰人来过这里?”曹雄听到胡平江提及四月中旬的时候,新生岛来了一艘荷兰武装商船,不由吃了一惊。 曹雄是在八月中旬至巴达维亚,最终与荷兰人确认,十月中旬,共同进攻呂宋西班牙人。随后在八月底到达新生岛。 新生岛上又聚集了四千余饥民,都是这近一个多月,郑芝龙船队从山东、淮北收集的难民。随着北方数股流民的做大,大明北方愈发糜烂,甚至逐渐荼毒至西南和南方。 3月,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出,连破太湖、蕲州(今蕲春南)、黄州(今黄冈)等地。二十五日,流民军与明军大战于太湖之鄷家店。 流民军以数万兵围明军数重。又遣将统军阻击史可法等援军。时天雨,农民军从四面进攻,短兵相接,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大败,损兵六千余。流民军乘胜东取和州、含山、六合等地。 崇祯十年(1637),时嗣昌主兵事,熊文灿为总理五省军务,剿抚兼施,以抚为主围剿农民军。李自成困顿与川陕附近。但就在九月,李自成入川。初,嗣昌、文灿忧陕西农民军出关扰乱剿抚大局,并不以蜀事为忧。待到李自成兵围成都,连克数十城后,崇祯帝大惧,急令总督洪承畴率军入援四川。 大明境内,流离失所之饥民何止百万,或困毙于野,或从贼于流民。整个北方秩序,已在崩溃边缘。 “荷兰人来新生岛做什么?”曹雄一边走,一边问胡平江。狗日的荷兰人不会看上俺们新生岛了吧。 “荷兰人想去对面的柬埔寨做买卖!”胡平江说道:“瞧着咱们岛上有船有人,过来瞅了瞅。……他们补给了些食水,就往南边去了。听他们说要沿着一条大河(湄公河)到人家王城去。” “然后呢?” “然后?”胡平江楞了,“俺也不知道他们最后怎么样了。他们也没再来新生岛。” “荷兰人的手伸得可真长!”曹雄说道:“南洋占了那么多岛屿,还跑来这里插一脚!狗日的,也不怕撑死他们!” 在1432年,暹罗人攻陷吴哥,真腊国都向南迁移,两年以后,定都百囊奔(金边),吴哥旧都从此荒芜,真腊进入金边王朝,又称之柬埔寨王国。 暹罗人一再入侵遭到柬埔寨人民的激烈反抗,巴隆·拉嘉一世(1566~1576在位)甚至一度将王都又迁回吴哥。 暹罗人于1594年攻陷柬埔寨都城洛韦(在金边稍北),为了对付暹罗人的入侵,萨塔王设法从侵入东南亚的西班牙人那里寻求援助,1596年西班牙把远征军开进柬埔寨,次年把萨塔王的幼子推上王位,成为巴隆·拉嘉二世(1597~1599在位)。 然而,在暹罗军队的帮助下,萨塔王的弟弟索里约波返回柬埔寨,夺取王位,被称为巴隆·拉嘉四世(1603~1618在位)。 17世纪中期,柬埔寨依旧是夹在越南和泰国之间的微弱缓冲势力,却因国际贸易的发展而逐步发达起来。他们乐于接纳大批马来、葡萄牙、日本和华人商团进驻。目前在位的柬埔寨国王是安农一世。 荷兰东印度公司新来的高级商务参赞塞纳德·卡拉梅特先生,不肯此后居于路德维德优异业绩的阴影下,遂力主开拓湄公河流域商业。 1637年4月,气势正盛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开始公关柬埔寨市场,并让国王安通雷切一世同意他们建立自己的专属商站。 由于当时的安南尚未完全控制湄公河下游,所以荷兰人的目标非常清晰,就是要控制这条大河沿线的繁荣贸易。为此还特意将据点的位置放在金边附近,距离当时的乌东王城也不过20公里。任何体量有限的轻型帆船,都能顺流抵达这里载货,然后贩往已开启锁国令的江户日本。来自整个湄公河流域的木材、象牙和皮革,都容易受到江户幕府当局的喜爱。 然而,荷兰人的野心并不止于从事物流转运,而是希望以自己的经济和军事优势来谋得垄断。 所以,临近的葡萄牙社区就与之矛盾重重,几乎要像是在其他地方那般大打出手。至于实力最强的马来商团和看似柔弱的华人移民,也都是荷兰贸易扩张政策的受害者。 在原有的时空历史当中,因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霸道扩张的贸易政策,最终引来众怒。几年后,柬埔寨王国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爆发了一场战争。令人惊讶的是,荷兰人败了,并由此退出了湄公河流域。 虽然已有几十年的全球殖民拓展经验,晚来一步的荷兰终究与更早抵达的西班牙和葡萄牙等对手有所差别。 在东方世界的君主看来,多种群混血的葡萄牙裔就非常接地气,而荷兰人则有着他们难以理解的高傲。反过来,作为全球资本主义文化鼻祖的尼德兰外交人员,也经常对很多君主的蛮横作风不爽。史无前例的优越感,又让他们比过去的初代先辈更加固执。 比如,对新生岛汉洲官员的颐指气使。 “我需要你们给我提供两百名武装士兵,以及相应的后勤辅助人员。而且,你们最好可以派出两艘武装商船与我们通行!” 荷兰东印度公司高级商务代表克里斯托弗·曼达内在九月三日来到了新生岛,找到胡平江。由于柬埔寨王国对于荷兰人建立新的商站的要求,严词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并非是柬埔寨王国不欢迎荷兰人。而是他们的要求非常过分,新的商站选址居然在乌东王城。距离柬埔寨国王安通雷切一世的皇宫仅有数百米,这如何能让人轻易允许。 荷兰人只要出门走几步,就能溜达到人家国王的寝宫喝茶看戏了! 克里斯托弗·曼达内本想返回巴达维亚,请求公司派出一支小型舰队,拉来部分雇佣军,威慑恐吓柬埔寨王国,迫其就范。 离开柬埔寨王国海岸,船上有随从提示,汉洲人在附近占了一个小岛,而且看着有些武装力量,不如去他们那里借点兵。 克里斯托弗·曼达内想到,这汉洲毕竟与荷兰东印度公司有合作关系,而且许多事情都需要仰仗荷兰人。借几个兵,谅他们也不敢拒绝。 胡平江听了通译的话,奇怪地瞅了瞅对面这个趾高气扬的荷兰人。 这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你是荷兰人,俺是汉洲人。能命令俺出兵的只能是俺们汉洲的大统领,或者军政府。你他娘的算什么! “告诉他,想要补给,想要在这修整,俺们没意见。但要俺出什么兵,就不要想了!让他们赶紧走人!”胡平江一脸不耐地说道。 克里斯托弗·曼达内听完翻译,惊讶地看着胡平江,你们汉洲应该算是我们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附庸仆从吧,怎敢如此无礼地拒绝我! “我需要见你的上级官员。”克里斯托弗·曼达内脸色阴沉地说道:“去找一个能做出正确回应的官员来见我!” 胡平江乐了,别说俺家大统领去了大明,没在新生堡,就算他在这,就冲你这般嚣张态度,怕不是要被直接扔海里去! 克里斯托弗·曼达内气冲冲地带人离开了新生岛,他发誓,一定会让刚才那个态度恶劣的汉洲人付出代价,让汉洲付出代价。 要不是我们荷兰人击败并覆灭了西班牙远征舰队,说不定西班牙人此刻又会带着人来打你们汉洲了。没有我们荷兰人,你们汉洲将什么也得不到。 以前你们汉洲可以倚仗路德维德先生的庇护,活得有滋有味。哼,如今,你们还能依靠谁?难道你们都忘记了,谁才是远东地区的主宰? ——————————— “恭喜大统领!贺喜大统领!一战而败西夷,威震南洋!”广州货栈的周二贵刚一见到曹雄,立刻喜笑颜开地朝他道喜。 “只是歼灭了区区一千余西夷而已,哪至于威震南洋?”曹雄嘴里说着,心中却是有些得意。 “大统领有所不知。”周二贵笑着说道:“几个月前,南洋传来消息,说那西夷要攻我汉洲。郑芝龙他们竟然直接停了移民运输,还到我这里和新生岛讨要货款和移民费用。搞得好像咱们要被西夷灭了一般!” “现如今,整个南洋和广东福建沿海之明人,无不对我汉洲击败西夷而雀跃,此战,大涨了我明人志气!” “是吗?”曹雄心中一动,“海上那些势力,可也曾得知我汉洲战力?” “想必是多有耳闻。” “周掌柜,有机会的话,派些人和那些海上的那些人,接触一下。问问他们,是否愿意为我汉洲效力。” “大统领,汉洲还缺水手?” “缺的紧呀!”曹雄叹了一口气。汉洲目前已经有大小武装商船八艘,运输船只九艘,近海渔船十几艘,需要的水手就是两千多人。 这还不包括俘获的两艘受伤的西班牙战船。目前许多船上都配置了许多没有操船经验的新水手,一边学习操船技能,一边适应海上生活。但最终有多少人能完全适应船上环境,只能靠残酷的生存淘汰率来检验。 “收集的书册都准备好了吗?”曹雄问道。自从齐天在上次曹雄带回的大量书册里,看到许多有用的专业知识后。更是要求从大明搜罗人口船只和人员,必须在大陆收集整理更多的书册,不论是经史子集,还是农工商机械,统统运回来。 “已经收集了各类书籍约两万多册,可能需要占用不少舱位。”周二贵答道。所有的书册运输,都是单独放置在船上最好的舱位里,并做好各种防水,防潮处理。 “很好!”曹雄满意地点点头,“那人呢?” “各类工匠收罗了两百多人,落魄书生三十余,妇人九百余人。”周二贵说道:“那些官员和学者,我交给郑芝龙那边了。我这边答应用火炮换人。”说着,有些惴惴地看着曹雄。 “换!”曹雄说道:“只要给俺把名单上的人弄来,俺给他们火炮。” 一想到齐天有时碎碎念地提起汉洲缺大才,缺什么专家,更缺工业领头人,曹雄决定,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给汉洲弄些有分量的人回去。 第一三二章 招收海盗 “你就是詹老虎?”胡文进看着面前这个粗壮的汉子,虽然眼神凶狠,但脸上流露出浓浓的落魄神情。 “我就是詹超,别人送我这个匪号,詹老虎。”詹超抱拳对胡文进说道。 “知道俺们汉洲?” “前几个月才听说。”詹超钦佩地看了看胡文进,“敢跟佛郎机人动手,你们汉洲都是爷们,是好汉!” “狗日的西班牙人想灭了俺们!哼,俺们汉洲就能让它崩碎一口牙!”胡文进得意地说道:“近两千西班牙人,尽数被俺们汉洲灭于门口。让他们晓得,汉洲可不是轻易拿捏的软柿子!” “胡爷说得大气!”詹超赞了一句,“在海上,以前只有郑芝龙敢跟西洋人争锋,如今,你们汉洲也不输于他。” “他郑芝龙现在可是咱大明的官老爷。俺们汉洲却是自立于南方大陆,将来要争锋于南洋。”胡文进豪气地说道。 “就冲你胡爷这番话,我詹老虎就愿意投了你们!”詹超再次拱手说道。 “你现在有多少船和多少人?” “我现在有三条船,四百多水上好汉。” “嗯?”胡文进一怔,转头看了看旁边的黑衣卫孔继良,数目似乎与你们了解的不一样呀。 “老弱妇孺加在一起的。”孔继良在胡文进耳边悄悄的说道。 “嗤!”胡文进笑了,“詹老虎,你跟俺说实话,你们能在海上操船的人,到底有多少?有家小妇孺的话,俺们汉洲也能养得起他们。” 詹超面上一红,虚报实力,是想在汉洲有一立足之地。如果开始就坦白了自己有众多老弱妇孺等累赘,怕汉洲轻视了他们,甚至会嫌弃那些老弱妇孺。 “能在海上操船干仗的,有九十余。其他的……,其他的均是老弱。”詹超低低地说道。 “怎的如此多的老弱?” “五六年了,在海上陆续死了些兄弟。可不就是留下老弱……”詹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海盗,在他人眼里,似乎是一个非常威风,非常自由舒适的行当。可要真正的在海上讨生活,那是千难万难。 西洋大船武力强大,不敢动手,附近土邦小国以及大明的商船,往往聚集往来于海上,不好下手。上岸劫掠,土人又无多少油水。去大明海岸,那得先过了郑芝龙的巡海船队。 像詹超他们这种小股海盗,日子更是艰难,遇到强势的商船队伍,甚至还要被人家撵的到处跑,更不要提海上许多无法无天的西洋武装商船。 一个多月前,听说汉洲招揽海上水手,附带的家小妇孺也能落地汉洲定居生活。詹超这些小股海盗,立刻就动心了。能击败强大的西班牙人,而且还与荷兰人关系密切,更重要的是,他们有一块防守坚固的地盘。 既然自个生计困难,为什么不加入一个强势的海上势力,带着自己讨口饭吃,顺便还落个好归宿。 “丑话先说前头。”胡文进正色地说道:“俺们汉洲是个有规矩的地方,既然投了俺们,就要遵守俺们汉洲定的规矩。陆上咱们不管,但要到了海上,上了船,就要扔掉你们以前的臭毛病。不论是行船,还是与人干仗,都要听俺们船上的长官命令。对了,给你说一下,俺们外面跑的大船,都是汉洲的水师,是汉洲的经制军队。” “没错,俺们汉洲可以算作一个国,自然有国的法度。瞧着他身上的军服没,以后,你们加入到俺们水师队伍里,也跟他一样。同样的待遇,同样的地位。俺们不存在把新人当炮灰的事,要说炮灰,俺们汉洲所有的军人,都是汉洲的炮灰,为自己的家人,为自己的前程,也为自己的富贵,都他娘的要把自己烧的通热,最后,把余泽留给咱们的后人!” 詹超带着满意的答复离开了,他将回到藏身的小岛,收拾所有东西,带着众多兄弟和妇孺,再次返回巴达维亚,然后转道去汉洲。 “胡统领,你刚才说得太好了!”孔继良跟在胡文进身后,在繁华的巴达维亚街头熟悉环境。 “以后在巴达维亚多跟人接触交流,你也可以摆这么一大堆道理出来。”胡文进笑着说道,“你跟着俺,主要是接触各地的商人,探听各地的消息。以后,不要穿军服了。” “啊?”孔继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多谢胡统领提醒,卑职以后会注意。” “现在,俺们跟荷兰人有合作关系,但人家未必不防我们。所以,在城里,俺们要尽量不显示汉洲的存在感。”胡文进继续说道:“你们黑衣卫来了多少人,俺也不打听。但你们以后行事一定要谨慎小心。千万不要落下把柄给荷兰人,俺们汉洲的实力,比荷兰人差的不是一两点。” “但是,你们也不要束手束脚。现在趁着与荷兰人关系不错,赶紧在城里扎下根,埋下钉子。” “是,卑职记下了!” ------------------------ “大总管,看看这物件如何?”工事处主官吴保昌捧着一件花瓶模样的东西,呈给齐天。 “搪瓷?”齐天双手捧着这件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搪瓷”制品,觉得眼前一亮,好漂亮的工艺品。 “啊?搪瓷?”吴保昌与旁边一个工匠惊愕地看着齐天,“大总管,这是……景泰蓝。” “景泰蓝!”齐天愣住了,这就是景泰蓝?后世叶圣陶老先生写的《景泰蓝的制作》文章中描述的景泰蓝? 景泰蓝,中国的著名特种金属工艺品类之一,到明代景泰年间这种工艺技术制作达到了最巅峰,制作出的工艺品最为精美而著名,故后人称这种金属器为“景泰蓝”。 景泰蓝正名“铜胎掐丝珐琅”,俗名“珐蓝”,又称“嵌珐琅”,是一种在铜质的胎型上,用柔软的扁铜丝,掐成各种花纹焊上,然后把珐琅质的色釉填充在花纹内烧制而成的器物。 因其在明朝景泰年间盛行,制作技艺比较成熟,使用的珐琅釉多以蓝色为主,故而得名“景泰蓝”。 “这个……景泰蓝制作费时费工吗?成本如何?”这么精美的工艺品,完全可以当做奢侈品卖给欧洲那些土包子。 “这种外观精美,形质典雅的景泰蓝,费时五日,耗费铜材约八斤左右。”那个工匠恭敬地说道:“还有一种形质普通,外观粗陋的,可一日完成,耗费铜材相当。” “可分步流水操作吗?” “应当可以。”吴保昌答道,对于大总管提及的分步流水作业,他是相当赞同的,产品物件,效率可倍增。但唯一的难处就是,工匠的工艺流程是否愿意贡献分享。 不过,在汉洲这个地方,所有的工匠都必须将自己掌握的产品工艺流程交出来,并且还要图文详细记录。若非汉洲工匠待遇和地位提升的较高,并且还能依靠不断地带徒弟,取得额外的奖金,恐怕很多工匠都会珍藏自己的工艺。 “那就大规模的生产。”齐天立刻做出决定,“像这种外观精美的景泰蓝,最好让木器工坊给你做一些漂亮的木箱作为包装,届时,我们拿到巴达维亚去售卖。说不定价格不亚于大明的瓷器!而另外一种普通的景泰蓝,尽量取材简单,结实耐用,给我们汉洲民众使用。” “那可得要开远堡将铜矿产量给提上来才行。铸炮工坊把采来的铜,大部分都拿去铸炮。我们这边还是收集了一些他们的边角料,才做出景泰蓝!”那个工匠对吴保昌说道。 那个工匠所说的开远堡,是八月中旬才建立的定居点,距离新淮安约二十多公里,位于后世澳大利亚的汉普蒂杜市附近。 因为探矿队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储量丰富的铁矿和伴生铜矿。为了开发这里矿产,以及疏散后期陆续到达的移民,汉洲准备在此地,建设本土第五个大型定居点。 至于以后是否还要再往内陆扩展,齐天认为以目前的交通物流模式和成本,可以暂停深入内陆了。汉洲未来几年,将把更多的精力投注到东北及东部地区的扩展和建设。 另外,还要巩固和加强新乡堡和东线探索的几个补给中转点的建设。 汉洲与西班牙一战,必定引起了周边殖民势力的目光。尤其是葡萄牙,他们一定会惊惧,在帝汶岛的南边,骤然冒出一个新生势力,并且还击败西班牙人的进攻。 或许,葡萄牙人最终会发现新乡堡的存在,甚至会面临他们的激烈反应。新乡堡,或许会经受一次严峻的考验。 第一三三章 欲念 “俞统领,你怎么来了。”陈大郎在新乡堡河湾码头,看到俞福坤乘坐小船到了岸边,连忙伸出一只手去拉他上岸。 “咋了,你陈大郎的地盘,俺不能来呀!”俞福坤笑着说道:“大郎,做得不错,新乡堡已初具规模了!” 俞福坤是跟着两艘“破浪号”来到新乡堡,船上除了汉洲生产的几十吨白糖,还有大量缴获西班牙人的火绳枪,刀剑长矛等武器,这是用于胡文进与柔佛王国谈妥的武器换女人交易。 而且船上还有黑山城铸造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货币——荷兰盾,总计十万盾,用于在巴达维亚采购汉洲所需的各类生产生活物资和收买殖民官员。随船而来的还有近一百汉洲陆战队士兵,他们将是第一批在巴达维亚集结的攻击吕宋的部队。 经过一年多的发展,新乡堡已经在附近开垦出了两千多亩稻田,一百多亩菜地,除了完全满足自用外,还能每年给汉洲本土提供数百吨稻米。随着农田的持续改造和耕种,或许在过几年,新乡堡的农田规模还会继续扩大,并且还会由目前的一年两熟,做到一年三熟。 即使不考虑新乡堡的中转补给点的地位,就是冲着它未来可以持续提供大量粮食和木材来说,汉洲也是坚决不能放弃它。就算葡萄牙人以武力威胁,汉洲也在所不惜,为它与之一战。 新乡堡经过持续不断地截流人口,再加之每批移民都会有身体不适而留居此地,目前人口已经达到八百七十多人。当然这里的人口统计,是没有算上新乡堡前后捕捉回来的六百多土人。 新乡堡最外围的林木砍伐和农田开发,全部驱使这些土人进行。其实,说起来大自然是最公平的,土人没有太高的生产力和组织力,但是,却给了他们抵御热带雨林环境的能力。 新乡堡自开发建设以来,虽然采取了最为严格的防治疟疾的措施,但一年多的时间,前后共有近两百人死亡,大部分都死于疟疾。 “是呀,这个月到现在为止,已经死了六个人。全都是野外劳作的时候,耐受不了湿热,防护没做好,遭到了蚊虫叮咬所致。”陈大郎看了一眼,城内偏僻的那处隔离点,里面又有两人染了疟疾,在隔离屋苦捱。 “大总管给你的干树皮(金鸡纳霜树皮),是否有用。”俞福坤也叹了一口气。疟疾,也就是目前人们谈论的瘴气,危害和防治手段,已经逐渐被大家接受。但要开发建设汉洲的东线移民路线,那几个路途上的补给点的环境几乎与新乡堡类似。 虽然前期开发全部利用汉洲土著和吕宋土人来进行,到最终还是需要无数的移民填充过去,将那些地盘牢牢控制在汉洲手里。 “非常有用?”陈大郎激动地说道:“上个月,几个乡兵和官员染了疟疾,服用了那个干树皮磨成的粉末,全部活了下来。建业城那边还有多的吗?” “还有一半,是为以后东线几个补给点准备的。”俞福坤摇摇头说道:“大总管说,这种干树皮,可能在吕宋的西班牙人那里会多一点。” 考虑到金鸡纳霜树皮的稀缺和珍贵,在新乡堡,一般的人得了疟疾,是不会轻易动用的。只有城中主要官员和乡兵骨干才会得到施救,即使这样,金鸡纳霜树皮的存量也在快速地减少。 所以,在即将到来的十月,汉荷联军攻击吕宋的时候,带队登陆进攻的牛虎就得到了一个指示,尽可能多的获取金鸡纳霜树皮。 在新乡堡卸下部分生产工具后,第二日,俞福坤一行离开帝汶岛,驶向巴达维亚。 九月五日,两艘“破浪号”进入巴达维亚港口,将陆战队士兵和部分货物卸下后,趁着夜色,载着武器,驶往与马柔佛王国约定的交货岛屿。 “老俞呀,你可是第一次来巴达维亚。俺可是要好好招待招待你,让你体会一下繁华世界的热闹,尝尝南洋和咱大明的各种美味佳肴!”胡文进看到俞福坤居然来到巴达维亚,兴冲冲地拉着他往城里走。 张年春羡慕地看着汉洲两位副统领进了城,作为这批陆战队的带队主官,他只能在汉洲货栈约束部伍。同时,为第二天入驻荷兰军营做好各项准备。 在这一晚,俞福坤第一次见识了南洋商人的豪奢,领略了金钱堆砌的物欲,以及胡文进的长袖。 在汉洲,他也见过,并且也经手过巨量的黄金白银,以及各国钱币。那时,这些钱物只是一个个数字,一堆堆物资。 而在这个晚上,俞福坤才真正体会到,金钱具有神奇魔力。它们原来可以让人如此享受,如此迷醉。 “老胡,这是你在巴达维亚买的宅子?”俞福坤看着眼前奢华无比的三进院子,颇为不适应。这宅邸瞧着,比以前登州水师参将地府邸还要富贵。 “南洋的大明商人宅邸皆是如此!”胡文进笑着说道,他在前面引着路,“在南洋,在巴达维亚,只要有些海上的手段和人脉,想发财,简直太容易了。要俺说,如果不占那汉洲,不弄许多移民,俺们所有人都能如此大富大贵,赚取几辈子的财富!” “咋的,这就想做一富家翁了?”俞福坤问道。 “呵……”胡文进轻笑一声,“俺们把命都卖给了曹爷,怎能躲到这儿做富家翁?以后,俺们汉洲强大了,立国了,俺们只会更加富贵荣华!” “老胡,你还没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俞福坤坐在一张华贵的太师椅上,手轻轻的拍了拍扶手,“有了钱,这日子过得跟王爷一般!” “那可不?”胡文进坐在了另一张太师椅上,“俺们劳心劳力十几年,也就这两年,俺才觉得自己过得像一个人!狗日的大明,真该亡了!” “你说你这样的日子才过得像一个人。那俺们汉洲那些人,岂不是过得像狗一样?”俞福坤淡淡的说道。 “老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胡文进不满地问道。 “老胡呀,你可知道,曹爷在建业城住的房子还没你这宅子一半大。就连齐天这娃子,虽然是民政府的大总管,可人家现在还和狗子住着一套砖房!”俞福坤轻轻的说道。 “嗯?”胡文进疑惑不解地看着俞福坤,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何用意。 “老胡呀!”俞福坤又打量了一眼装饰华丽的屋子,苦笑着摇摇头,“你现在这般享受,可还曾想过汉洲现在的艰难。” “俺……,俺知道汉洲现在艰难,但俺也在这里努力使劲呀!”胡文进有些委屈地说道:“俺每天想尽办法,给汉洲采买各种物资,搜罗工匠、女人,还有水手。哪个月,不是往汉洲发送七八船的人和物资!” “你是汉洲的副统领,不该做这些吗?”俞福坤说道:“齐天那娃子,今年才十七岁,整天在汉洲的几个城镇来回奔波着,不是工坊生产,就是农田水利,要么就是定居点的修建。他何曾诉过苦?” “这汉洲以后不就是传给他的嘛!”胡文进嘀咕一声。 “老胡,你也知道,这汉洲以后是传给齐天的。”俞福坤正色地说道:“俺们现在如此地位,那是因为和曹爷十几年的交情。齐天那娃子可跟俺们没什么交情,以后坐了曹爷的位子,俺们该如何自处?” “……”胡文进一时间呆住了,“俺们以后该怎么办?” “以后,俺不知道。”俞福坤说道:“现在嘛,你要收敛一点。瞧你这漂亮的宅邸,估计屋里藏的女人也不少吧!……俺们是老交情,给你提个醒,你这般奢华享受,要让汉洲的人知道了,未必能坦然接受!” 胡文进听了,心里也是一下子惊醒过来。是呀,汉洲艰苦,还在为填饱肚子穿好衣服,而在努力挣扎着,奋斗着。自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也忽视了汉洲那些人的感受。 “老俞,俺过几天就搬到货栈住去。” “人呢,要有自知之明。”俞福坤说道:“俺们自己有什么本事,就去享什么样的福。” 俞福坤走后,胡文进在屋中枯坐良久,然后长叹一声,“凭啥能共患难,就不能共享福?……齐天这娃子,现在不过才十七岁,俺还有时间。” 第七十八章 拦截(一) 相较于汉洲建业城那可怜的农业收获,罗汝成在海州(今连云港)却“收获”了大量的人口。 罗汝成领着包括周应平的福船在内的四艘船与曹雄船队分开后,一路北上,在二月中旬,到达了海州。 起初,海州仅仅只有数百饥民,准备浮海南下,去江南讨生活。 罗汝成与周应平找了几个当地的胥吏,稍稍花了一点小钱,立刻将这些饥民装上了船,塞满两艘船后,毫不耽搁,扬帆南下,驶往广州。 又等了些时日,下南洋垦荒拓殖的消息逐渐扩散至内陆,逐渐涌来的饥饿便多了起来。 开始,罗汝成担心饥民太少,不分精壮妇孺,只要一上船,就发一个干饼子。只两天功夫,又塞满两艘船。 后来,饥民越聚越多,海州衙门也紧张起来。一个州判官带着一队卫所兵士和众多衙役来到码头,一边维持秩序,一边气急败坏地勒令周应平迅速将聚集的饥民疏散,或者找船弄走。 周应平与罗汝成一商议,立刻将海州附近所有大小船只雇佣下来,以每个人八两银子的价格,将饥民送至广州。 从二月中旬,到四月底,罗汝成不知道运了多少船饥民,想来四千到四千五是有的。这批饥民是他们最后一波运输了,到了广州,稍事修整,所有船只将满载移民返回汉洲。 看着辽阔的海面,罗汝成不由兴奋地大叫一声。 “罗大哥,怎的如此兴奋?”一个老兄弟笑着问道。 “咱们前前后后运了有四千多人了吧。”罗汝成看着身后迤逦而行的六七艘大小船只,高兴地说道:“这些人到了汉洲,咱们的实力是不是一下子就增长了一大截!……算是彻底站住脚了。” 汉洲孤悬海外,最近的强大势力也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但距离也有几千里。如果要攻击汉洲,你没有一两千武装人员登陆,根本不可能击败汉洲。 而这个时代,大规模地登陆作战,历来是非常复杂和非常困难的一件事。而且,以后汉洲拥有了四五千人,大部分都是青壮,可以轻易地动员两千到两千五百人。届时,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从容登陆。 登陆作战,人上岸比较容易,但难的是物资装备如何顺利地登陆。 “这几千人弄到广州,如何转运,还是一个大问题。” “无妨,大江兄弟在占城附近,弄了一个岛屿,距离广州也只有十来天航程。曹爷他们那三艘大船,一趟足以运一千多人,加上咱们这几艘船,两到三趟应该可以运完。剩下的,就是慢慢地再把人运到汉洲了。”罗汝成说道。 “说不定,还会更快一点。曹爷他们月前就已经转运了一批。……咦,怎么都停了下来?” 罗汝成也感觉船只慢慢地停了下来,他几步走到船头,抬头向前方张望。 只见前方半里的海面上,一字排开了二十多艘大小船只,将他们的这支小船队截住。不一会,对方驶出两艘小船,慢悠悠地靠了过来。 “郑家的巡海船队!”罗汝成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奈。 此时,郑芝龙势力控制着北到江浙,南到广东,东至日本广大海域。他们的巡海船只,可以随意检查过往船只。如果船上没有郑家发放的海王旗,巡海船可根据货物类别和数量,征收五百到三千两银子的过路费。其强势程度,令人瞠目。 过来检查货物的两艘小船,停在了福船旁边。 “怎么船上都是人?”登船的小头目连续上了几条船,发现装运的全是一脸菜色的饥民。 “南洋华商招人垦殖,可不就在海州搜罗了些饥民,准备给他们讨一口吃食!”周应平小心地回答道。他们在海州招揽饥民的时候,也是打的这个借口。 那小头目有些为难,如果船上都装运的货物,凭借多年的经验,随口就可以估个价,让他们交银子走人。可特么船上都装运的是饥民,这就不好估价了。 “等着,我回去禀报一下咱家将军。”小头目摇摇头,带着人下了船。 陈晖听了手下小头目的禀报,半响没有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个月,陆续有三十几条船南下,全都是拉的饥民,而且也是打的去南洋垦殖名头。” “回将军,听其他兄弟曾说起过,最近几个月,确有很多船只装运饥民赴南洋垦殖。” “南洋除了荷兰人,还有什么大的势力可以接收如此多的饥民?”陈晖问道。 “这个……,属下不知。” “去,将他们领头的唤来。” 小头目闻言,立刻出了船舱,搭乘小船,去找船队领头人。 “大海兄弟,你怎么看?”陈晖转头问身侧一魁梧男子。 “俺对南洋不熟悉。”一句简短的回答,透着一股疏离感。 “大海兄弟还在为以前的事耿耿于怀?”陈晖笑着说道。 “俺……没有。” “去年,是刘香把你们坑了,让你们顶在前面,他却跑了。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刘香被我家都督(此时郑芝龙已被授予福建都督)毙于田尾洋,也算是替大海兄弟出了一口气。……海上交战,枪炮无眼,你的几个兄弟还有长辈役于那日,实属意外。况且,我也有许多兄弟好友死于那次海战。人呀,要着眼于以后!你说是吧,大海兄弟。” 坐在陈晖身侧的赫然就是齐大海,他在那次海战中,船只被火炮击中,他落入水中。后来,被郑芝龙船队打扫战场的时候,捞了起来。因为属于曹雄一部,又都是山东人,与郑芝龙势力的仇怨较轻,因而被俘后,也没怎么吃苦头。 在泉州登陆后,被关押了一阵。不久,听郑家的人说,刘香势力尽灭于田尾洋,逃者寥寥。向人打听曹雄及几个兄弟的消息,说法不一,有的说,全被杀于海上,也有的说,逃去无踪。 齐大海急切之下,夺了一把刀,就想逃出去,寻找兄弟下落。虽然武勇过人,但最终被郑家兵丁一拥而上,将他制服。有人正准备砍了他的脑袋,却被刚刚返回的陈晖撞见。他对齐大海的武勇非常欣赏,便将他讨了过去,做自己的护卫。 其实,关于曹雄部的下落,郑芝龙的人根本说不清,也不在乎。几百个漏网之鱼而已,对郑芝龙庞大的海上势力而言,他们如同蝼蚁一般。 但齐大海却就此背上了沉重的心理包袱,最至亲的人,生死未卜。时间过了快一年了,海上没有传来任何曹雄和几个兄弟的消息。无尽的绝望和痛苦,一直在慢慢侵蚀他的内心。 如果,不是陈晖刻意对他管制,齐大海早就会被酒精毁损了整个身体。但他却变得越发沉默,杀起人来,也更加无情和凌厉。 “将军,他们两个领头的人过来了。”舱室外传来小头目的声音。 陈晖看着齐大海沉默的身影,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舱室。 周应平有些紧张,它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的罗汝成。 罗汝成给了他一个安定的神色,咱们船上只不过拉了些饥民,又没什么朝廷违禁品,怕个什么。 “你们是这个船队领头的?”陈晖看了看对面两人,一个明显是商人模样,另一个却是显得有些彪悍。 “回将军的话,我们是领头的。……不知我们船上可有什么违禁品,将我等船只拦下?”周应平说道。 “听小的们说了,你们这些船装运的都是饥民,倒没什么违禁品。……我想打听一个事。” “……将军请问。” “你们船上这些饥民,拉倒南洋,是给什么人?”陈晖眼睛盯着周应平,平静地问道。 “哦,南洋众多华商在南洋垦殖,需要大量人手,我们就帮着给他们运些饥民过去,顺便也给他们讨一口吃的。” “那些华商都姓甚名谁,立刻说出来!”陈晖冷声说道。 “呃……”周应平顿时语塞,下意识地看向罗汝成。 “你讲!”陈晖伸手一指罗汝成,喝道。 “你问这个,是何用意?”罗汝成眼睛盯着陈晖,“俺们只是帮着他们运人,就是个跑船的。……只是通过中介牙人联系俺们的。” “总得有个名字吧!”陈晖冷森地说道。 “……是苏鸣岗。”罗汝成突然想起了巴达维亚的那个华人甲必丹。 “苏鸣岗?”陈晖嘴里咀嚼着这个名字,“老子不信!……说,到底是把人运到哪儿,给什么人?” 罗汝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此次估计不能善了,可惜了这几百个饥民,不能运到广州了。 “不要乱动,枪药可不长眼。”陈晖见罗汝成全身都崩紧了,随时要爆发的样子,稍稍退后了几步,并示意船上的兵士逼上去。 果然有问题,待捉了这两人,得好生拷问一下,是荷兰人在集聚人力,图谋南洋,还是海上又起了新的海盗势力。 第一三四章 金钱攻势 “范迪克上校,我们的准备工作,目前进行的如何?”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问道。 “巴达维亚港口已经集结十二艘战舰,并且都已经全面做好了维护保养。还有三艘战船正在从日本和福尔摩沙返回,按照时间推算,应该会在一周之内到达。”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答道。 “很好!”戴曼总督满意地点点头,随即他又看向陆军司令皮特·库鲁茨上校,“你们陆军准备的怎么样?” 皮特·库鲁茨上校答道:“四百名火枪兵和三百多名长矛手已经准备就绪,目前正在军营里进行模拟攻击训练。在下个月登船之前,应该可以保持一个良好的战斗精神!” “哦,对了,我们汉洲伙伴,他们的进攻部队是否也已经准备就绪?”戴曼总督问道。 “他们应诺出动的三艘战船还未赶来巴达维亚。据信,这会,他们应该在明国装运移民。他们在城中的联络人保证,他们的战船肯定会在九月底之前到达巴达维亚。不过,他们的登陆部队,似乎已经陆续到了两批,已经入驻城中军营。”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同时朝皮特·库鲁茨上校点头致意。 “是的,汉洲陆战队已经有三百余士兵进驻我们的军营。”皮特·库鲁茨上校说道:“而且,他们训练得非常勤奋。看上去,就是一支具有不错战斗力的军人!” “是吗?”戴曼总督饶有兴趣地问道:“他们比起我们的雇佣军,谁的战斗力要高一点?” “……”皮特·库鲁茨上校怔了一下,低头想了一会,然后说道:“汉洲的陆战队应该可以击败我们的雇佣军。因为,他们具有更多的献身精神和更强的忍耐力。” “你从哪方面看得出,汉洲的士兵比我们的雇佣军具有那些精神?” “他们会在午后暴晒的阳光下,静立不动,时间长达一个多小时。没有长官的命令,那些士兵,即使晕倒在地上,也不会有丝毫动摇。这一点,不要说我们的雇佣军,就是欧洲大陆那些国家,瑞典、西班牙、法兰西的军人也做不到。”皮特·库鲁茨上校正色地说道。 “如果,汉洲与我们为敌,他们的士兵将是我们可怕的存在!是的,他们的士兵将会非常耐战,是一个强大的武装力量!” “汉洲的陆军即使再强大,他们也不可能随意地向外展示他们的武力。因为,汉洲的海上力量太弱小了。我们只需要派出十艘左右的战船,就可以完全封锁他们的海岸线。让他们,连家门口都出不来!”阿扬·范迪克上校不屑地说道。 “汉洲的海上力量虽然比较弱小,但他们向外延伸的触角却已经到达了柬埔寨王国。”高级商务参赞塞纳德·卡拉梅特轻声说道。 “卡拉梅特,你指是汉洲在那里占据的新生岛吗?”阿扬·范迪克上校问道。 “是的,汉洲占据了那个海湾最大的一座岛屿,并且还修建了一个坚固的堡垒。他们似乎是想长久地经营那座岛屿,甚至还想扩展那里的商业行为。”塞纳德·卡拉梅特说道。 “扩展商业行为,或许是有的。”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但他们更多的是将那座岛屿,当做一个移民中转点。汉洲在巴达维亚的负责人早已给我们海军通报过,并且还声明,作为一个中转补给点,我们东印度公司的所有船只将不受限制的停靠补给。” “而且,岛上总是经常聚集了非常多的明国饥民,都在那里等待运往汉洲。据我们所了解,那个新生岛最大的贸易货物,是粮食,非常多的粮食!” “可是新生岛似乎对我们东印度公司在那一片地区扩展商业行为,有些敌抵触,甚至隐隐有些敌意。”塞纳德·卡拉梅特不由深深地看了一眼阿扬·范迪克上校,他的话语中,似乎是在隐隐维护那个汉洲的利益。 “就凭汉洲那可怜的海上力量,他怎么可能敢对我们东印度公司的商业行为进行威胁?除非,他们不再需要移民,不再走出汉洲!” “卡拉梅特,你认为汉洲是会阻碍我们在柬埔寨王国扩展商业行为吗?”戴曼总督认真地问道。 “汉洲在柬埔寨王国附近占据的那个岛屿,虽然目前是一个移民中转点。但是,随着他们的实力增强,难保以后不会把它变成一个攻略柬埔寨王国的武装据点。毕竟,那里距离巴达维亚可是有十几天的航程。”塞纳德·卡拉梅特说道。 “你的意思……” “我们东印度公司可否将这个岛屿拿过了。转让,或者用什么东西交换。有了这个岛屿,我们不仅可以扩展柬埔寨王国的商业活动,而且还可以辐射暹逻,占城,安南等几个国家。” “汉洲会让出这个岛屿吗?” “范迪克上校说了,汉洲的海上力量非常弱。”塞纳德·卡拉梅特轻声说道。 海上的力量非常弱,那就意味着荷兰人可以轻易拿捏汉洲,而他们却不得不就范。 “打完菲律宾后,我们可以找汉洲谈一谈那个岛屿的问题。”戴曼总督点点头说道。 那个大河(湄公河)流域附近,拥有几百万人口,其商业潜力不容低估。汉洲占据了那个岛屿,仅仅用做移民中转点,简直太浪费了。 ———————————— “去个人到汉洲货栈,告诉他们,就说我们东印度公司想要他们那个新生岛。”回到府邸,阿扬·范迪克上校对自己的管家说道。 阿扬·范迪克上校如此做为,自然是收了汉洲大量银钱。鉴于路德维德的离开,汉洲突然失去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高层支持和维护,局面极为被动。 为了摆脱没有靠山的困境,汉洲接受齐天的建议,用大量的金钱砸一个靠山出来。由于在巴达维亚,除了路德维德以外,接触最多的就是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 当胡文进带着人,抬了两箱满满的金币银币送给阿扬·范迪克上校时,顿确实,一下子把他砸晕了。 哦,上帝,这是多少钱?三万盾,还是五万盾?虽然他来东印度群岛后,获取并拥有的财富也有几万盾了。但是,一下子在眼前呈现出这么多的钱币,还是让他迷花了眼。 汉洲那个叫胡的负责人什么也没说,放下钱箱后,就离开了他的府邸。 阿扬·范迪克上校从头到尾就没有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这么多的钱币,又如何能说的出来拒绝! 傍晚,管家捧了一个小木箱回来了。他走到阿扬·范迪克上校面前,打开后,又是满满的钱币。 “他们……说了什么?”阿扬·范迪克上校问道,粗略估算一下,小木箱里应该不少于两千盾。 “他们不想让出那个岛屿。让您想个办法如何避免这个事情发生。”管家低头说道:“事后,会有一万盾送过来。” “我知道了。”阿扬·范迪克上校点点头,虽然这件事有些棘手,但也不是不能做到。 汉洲人出手还真是大方,想必以前,路德维德先生一定也是收了汉洲人许多好处,所以才那么维护他们。 他们就算占据了那个岛屿又能如何?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迟早会被其他势力夺占了。真搞不懂他们,赚了钱,拼命地从大陆移民,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在汉洲满足一下做国王的欲望。 真实可笑,多积攒一些金币不是更好吗? ———————————— “狗日的荷兰人,居然还惦记着俺们的新生岛!”胡文进骂了一句。 他转身对孔继良说道:“你们黑衣卫想想法子,将那个狗屁商务参赞好好查一下,看他有什么阴私勾当。” “胡统领,是想……”孔继良惊疑地问道。 “俺什么也没想。”胡文进冷笑一声,“他要针对俺们汉洲,自然要先知道他所有的一切。不过,你们警醒点,不要让人家察觉到了。” “属下遵命。”孔继良拱手应诺。 “你们黑衣卫有没有查过俺?”胡文进突然问道。 “啊?”孔继良愕然,随即惶恐万分,“胡统领,我们黑衣卫怎敢查你!属下万万不敢!” “嗤!”胡文进看着孔继良惊愕的神情,冷笑几声,“俺和大统领可是十几年的生死交情,怎会怕你们来查俺!” “胡统领,属下真的不敢!再者,我们黑衣卫可是隶属统领府之下……”孔继良额头上的汗都冒了出来。 胡文进盯了孔继良片刻,笑了,“俺以为,你们跟咱们大明的锦衣卫一般。” “胡统领,我们黑衣卫怎可与大明锦衣卫相比。” “说不得,过上几年,你们就堪比锦衣卫了!”说着,胡文进一甩手,出了房间。 孔继良呆呆地站了一会,不由想起黑衣卫指挥管宗祥说的话,凡对我汉洲不利之事,黑衣卫皆可查之缉之。 如果,胡统领所为,有不利汉洲之事,可查缉否? 第一三五章 巴达维亚华商的期望 “苏老,海边风大,你就回去吧。”林六哥在码头劝着苏鸣岗返回城中。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划,巴达维亚众多华商一行三艘船,将随着汉洲的几艘移民运输船去往汉洲本土。 一来,表示巴达维亚的华商对汉洲的亲近;二来,是想考察汉洲实地人文地理环境,进行一些实业投资,以分散他们的商业风险。三来,是想确认,汉洲可否能为南洋华商后盾。 苏鸣岗派出了他的长子苏绍年前往,其中还有若干族中子弟,以及即将嫁给曹雄外甥齐大陆的孙女苏妙言。作为流落南洋,创立基业的大商人,苏鸣岗深知大明商人的无奈。 作为母国,大明是根本不会予以保护和支持。作为殖民势力的荷兰东印度公司,只想着如何利用华商的资本和商业渠道,以及可以更好的建设殖民地。至于权力分享,或者武力保护,那只能依据你对殖民政府的贡献程度。 巴达维亚市政厅,甚至下面的基层官吏,没有一个明人任职其中。所谓的华人甲必丹,也只能协助管理和协调城中华商和平民事务,最终能做出决定性的政策的,仍旧是荷兰殖民官员。华商,在可能的情况下,总是会想尽办法去寻找或依赖一个能保护他们的势力。 所以,当巴达维亚华商听闻汉洲击败西班牙人的进攻,迅速做出亲近姿态。期望在汉洲能得到一丝依靠和支持,最不济,也可以作为最后的避难地。毕竟,汉洲,是汉人的地盘。 苏鸣岗点点头,然后看着自己的长子苏绍年。 林六哥知道苏鸣岗要给长子做一临行交代,朝他拱拱手,走到一边,与其他送行的商人寒暄。 “绍年,此去汉洲,一则为你小女完婚。二则,你要在汉洲多看、多听、少说。”苏鸣岗郑重地说道:“汉洲的曹雄以海盗立业,其中必然粗陋。然而,汉洲能在两年时间里,积聚近万人口,实力也增长到能击败西夷的地步,想必其中定有过人之处。” “汉洲强则强,但汉洲若能有护卫我南洋华人之志。我等华商必定鼎力支持,倾尽全力也要助其一臂之力。若汉洲只想利用我等华商之财,不愿卫护南洋华人之利。那么,你只需要购建宅邸,贡献些金银,以备后路即可。” “是,父亲。”苏绍年低头应道:“曹雄看在他外甥的份上,也该护卫我苏家以安全。但是,父亲,我等如此大张旗鼓地前往汉洲,那荷兰人会如何看待我等?” “荷兰人重商轻义,但与西夷残暴不同。他们来南洋已近四十年,虽侵夺土人国土和岛屿,但对于我我明人百姓和商贾,却较为温和。呵呵,盖因我明人善经营,善垦殖,能为荷兰人创造财富。至于荷兰人对我等亲近汉洲,想来定是忌惮的。” “但就算我等不去亲近汉洲,荷兰人就不会忌惮我等明人商贾和百姓?不要忘了,那荷兰人距离其欧罗巴母国数万里,往返一趟会达半年之久。看看巴达维亚,我明人几何,他荷兰人有几何?终究是会忌惮的。” “但我等亲近汉洲,荷兰人必定不会强加迫害。逼迫甚急,就不怕我们离了巴达维亚,迁至汉洲?荷兰人是需要有人帮他们创造财富的,只要我们还有用,他们就不会下死手逼迫我等。” “父亲高见!”苏绍年佩服地看着苏鸣岗,心中那一丝惶惶,暂且放了下来。 -------------------------- 当林六哥等巴达维亚华商一行来到汉洲建业城码头的时候,正看到有数百人在岸边施工。一群人喊着号子,将一块块沉重的条石慢慢的堆砌在岸边。木质栈桥的一侧,一条长长的石质栈桥正在往水里延伸。 很显然,建业城码头正在向标准化港口转变。随着岸防设施的逐步完善,以前,为了防备敌人大规模登陆而刻意搁置的码头停泊设施,也开始大规模的修建,为以后建业城越来越多的人员和物资到港,做好各项基础准备。 穿过码头后面的那座堡垒,是一大片已被砍伐的林地,众多的建筑工人正在修建码头仓储货栈区,许多马车、驴车装载着各种建筑材料和物资,不停的往返码头和建业城。 码头通往建业城的道路也不知是用什么材质的石头铺就,整个路面居然隔五六米才有一条缝隙,更为神奇的是,道路两边的边坡,居然也是用那种材质的石头铺设。难道,汉洲是将山上一大块石头全部整齐的分隔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再铺在地上?那也太费人力了! 到了建业城下,林六哥倒也没有被这高大坚固的城墙所震惊,因为巴达维亚的城防规模,可比建业城要大得多。但是,令他惊讶的是,建业城内特别干净。城内没有一个乞丐和闲人,街道两侧也没有随意丢弃的垃圾和污物。宽阔平整的街道,人们自然的行走在道路的右侧。 所有人的服饰都是简单的土布,色彩也是极为单调。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满足和自信的笑容,看着巴达维亚一行华商,只是报以微微的点头致意。看得出来,他们的身体状况极为健康,最起码能维持正常的温饱。 一队灰色制服的巡警,挎着刀,提着一根短木棍,神色威严的在街道上来回巡视。众多市民,只是敬畏的扫上一眼,但并不会刻意的躲避。 这座建业城,是一座秩序井然,而且充满勃勃生机的城市。有一种完全异于巴达维亚的气质,更是透露出与大明众多城市完全不一样的内在形制。至于那种气质和内在的形制是什么,众多巴达维亚的华商却是无法看透。 “我们非常欢迎你们来汉洲进行实业投资,更是欢迎你们在我们汉洲购置房产定居。”齐天看着来自巴达维亚的“投资考察团”,不由大喜过望。汉洲不缺金银,但缺的是能大量满足民生的的工坊实业,缺的是繁荣的商品经济,更缺的是南洋势力的认同。 “你们在我们汉洲投资置业,完全不用担心你们的生命财产会无端受到威胁。”齐天冲旁边的潘其风示意,对方抱出几捆卷宗,放到齐天面前。 “这些都是我们汉洲根据大明律的相关条文,修改、新增并制定的各项汉洲法律。这些法律规定了我汉洲民众享有的各项权力和义务,不仅普通民众必须遵守,就是我汉洲各级政府机构也是必须遵守的。诸位不妨拿去看看,这其中就有保护汉洲民众,乃至外来人员的生命财产不受侵犯的规定。” “鉴于我汉洲目前所有民众尚未脱离管制阶段,市场消费的主要目标定然会以汉洲政府为主。但请诸位放心,无论诸位以后的工坊生产出何种商品,只要质量不存在较大瑕疵,汉洲政府将在参考巴达维亚市场价格的基础上,会优先采购你们的货物。” “目前,我汉洲人口已然两万多。随着我们移民力度的持续加大,我相信,汉洲将会成为一个越来越重要的市场。” 市场大不大无所谓,巴达维亚的华商就没想过能从汉洲赚些银钱。他们最期待的是,汉洲可否能成为众多华商和华人的庇护者。 当林六哥含蓄地问出这个问题时,齐天和俞福坤互相看了看,然后郑重地说道:“我们汉洲目前实力还是有限,不要说与荷兰人相比,就是与那吕宋的西班牙声相比,汉洲仍旧是一个弱小的南洋势力之一。” 林六哥风华商听到着,心里不免有些失望。实力弱小,那就只能龟缩汉洲一隅? “但是,我汉洲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将是南洋所有大明子民的庇护所。” 哦,目前实力尚弱,无法替南洋大明子民出头,但是可以提供庇护地。不得不说,汉洲还是非常理智,并未因击败西班牙人而妄自尊大,将所有南洋华人的护卫责任轻易地背在身上。 “小天,你不是一直都在强调,在南洋的所有大明子民,都将是俺们汉洲的保护对象。为何刚才只是说,可以为南洋大明子民提供庇护地?”俞福坤不解地问道。 “坤叔,如果我们真的到处宣扬,要去保护南洋所有大明子民。那我们汉洲可就要引起南洋所有势力的反感和忌惮。现在,汉洲还不到说这种话的时候。” 实力不够,就莫要装逼! “那是不是等俺们有足够抗衡荷兰人实力的时候,就可以说这种话了?” “那时候,就不需要说了,去做就行了!” “小天,有时候呀,俺觉得你不像一个十七岁的娃子。” “但凡有一个轻松舒适的日子,谁会逼着自己快些长大呢?” “老胡他……” “只要不耽误事,无妨的。” 俞福坤看了看齐天,不知道他说这个话有几分真假。 “一般人到了那个地方,多半都会如此。但两年来,胡统领确实做了许多有益于汉洲的事。些许享受,也算是……应当。” 作为汉洲驻巴达维亚的负责人,掌握着大笔银钱,又在南洋贸易中心大埠,如何能避免洁身自好? 有时候,水至清则无鱼。 第一三六章 黑衣卫在呂宋(一) 曹雄一行三艘武装商船是在十月二日抵达巴达维亚。然后,将船开进了荷兰造船场的船坞,开始进行战前的全面维护保养。 对于汉洲船队的迟到,荷兰东印度公司上下,虽有不满,但并未过多微词。双方在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部仔细商讨了攻击吕宋的军事部署。 按照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设想,联军方面将先行攻击吕宋的次要城镇,吸引西班牙战船来援,通过联军的战船数量优势,陆续歼灭西班牙分散来援的战船。 若西班牙集结所有战船前来决战,则荷兰东印度公司集结隐蔽在婆罗洲附近的五艘战船将迅速支援,与联军舰队共同与西班牙舰队进行决战。 届时,汉荷联军共出动近十五艘到二十艘武装商船,一千三百余武装士兵,进攻吕宋西班牙人的各个据点。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联军还将试探性地攻击马尼拉。 “所以,第一步,我们计划的攻击目标是苏禄群岛中的和乐岛(霍洛岛)。我们确信那个岛上驻有西班牙人的武装力量。而且,在一个多月前,西班牙突然在这个岛屿上运送了大量的人员个物资。” 一个荷兰海军军官正在做着战前分析和军事部署。 “当时我们猜测,或许是岛上的土人反抗激烈,导致西班牙人临时增兵。当然,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想攻击我们的香料群岛。” 苏禄,曹雄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觉得有些恍然。两年前他带着众多部下,逃到了那个巴拉望岛,见到了苏禄国的那个东王。这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也不知道苏禄王国和东王在西班牙人的连续打击之下,如今是个什么情形。 ———————————— 就在曹雄与荷兰东印度公司商讨军事进攻吕宋西班牙人的时候,何清带着两个副手已经踏上了马尼拉的港口。 在建业城坐上前往大明的移民商船时,何清兴奋极了。特么的,终于可以返回大明,返回泉州,与家人团聚了。至于陈晖要求的探查汉洲实地情况,他觉得没有任何一个探子有自己掌握的多。 作为初建的黑衣卫中的一员,何清可以了解更多的汉洲实际情况,包括他们的组织首脑有哪些,军队规模,工业实力,以及扩展的地盘有多大,统统在他的脑海里。 令何清惊讶的是,汉洲在只有不到两万人的规模,就开始了向本土以外扩展。对面的新乡堡,东北方向那个被称为威远岛(几内亚岛),乃至柬埔寨王国附近的新生岛。 按照汉洲高层人士的说法,有些无主的地,要早点占了,为以后的汉人后裔,夺取更多的生存空间。 我们汉人据有神州大陆,完全足够养活我们所有汉人。占据那些蛮荒岛屿,纯粹是浪费人力。何清对汉洲这种肆意圈占所谓的无主土地,有些不以为然。 虽然大明北方饥民无数,那是因为流民蜂拥而起,破坏了各地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导致的。只要哪天我大明的皇帝励精图治,涤清政治,早晚会像以前的洪武或者永乐时期那样,人人有饭吃。 经巴达维亚来到新生岛的时候,看到的依旧是,无数来自大明的饥民,他们将在此稍事休养,然后等待转运汉洲。停留数日后,径直驶向广州。 时隔一年多,再次踏上大明的土地,何清激动不已。待他寻了一个机会,找到郑芝龙势力在广州的驻点后。惊喜地发现,陈晖和齐大海也在广州。 陈晖听闻何清居然加入了汉洲的对外军事情报机构——黑衣卫,又惊又喜。当初只是随意地安排几个探子前往汉洲,摸摸他们的虚实。却不曾想到,有人还能进入汉洲的秘密情报组织。 陈晖断然拒绝了何清的返回请求,要求他坚决执行汉洲的命令,潜入吕宋,不仅为汉洲探查西班牙人的情报,这要为郑芝龙势力摸清吕宋的实际情况。 何清在听到陈晖的指示后,失望之情不溢于言表。踏上大明土地后的喜悦,顿时消散于空。心情也从峰顶,瞬间跌落谷地。 离开陈晖后,他说的那句话“会好好照顾你的家人”,既是以安他心,也是威胁他遵照执行。 果然,做了探子的,你的命,就不是自己所能掌握的了。 何清站在马尼拉的港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脑袋,抛开烦恼,将那些无奈的情绪收在心底。他们三人现在是来自广东的海商,装运了一批大明的绸布,来马尼拉交易。 “港口有许多炮台,还有小型的炮台堡垒。”程光银低声说道。 “不要乱看!”何清警告道:“我们现在是来马尼拉的商人,可不是什么探子。” 码头上,一个西班牙税务官正在看着他们。对于从大明来的商人,西班牙人是持欢迎态度的,丝绸、漆器、瓷器、棉布,甚至粮食,都是菲律宾西班牙殖民政府所需的物资。但他们却又对明人充满了警惕,尤其是定居生活在菲律宾的明人。因而,在菲律宾,乃至在马尼拉,所有的明人都会受到各种限制。 西班牙殖民政府曾为菲律宾安全计,不允许来自大明的商人和普通民众过月居留;甚至每年来菲律宾的华大明商船数量及其载来人数应予确定,所载人数应尽可能少;不准超载人员的船只进港,予违反规定者以严惩。 马尼拉城内的华人聚集区八连,店铺数目明确限制,规定每一店铺只住一人,这个人需要有某种为人所知的职业,且是基督教徒;在殖民当局的敦促下,西班牙国王下令限制菲律宾明人人数,他在1606年11月4日颁令,重申1602年的法令,把明人人数限制在6000以内,认为这个数字对菲律宾的安全是适当的。 这项命令告诫菲西殖民政府,千万小心谨慎,使明人人数不致太多,并要使他们惧怕殖民政府,安分地生活。这项命令以后还在1620年5月29日、1622年12月31日两次重新颁布。 上述命令虽然以国王名义一再重申,但明人的人数仍不断增加。殖民当局无法限制明人人数,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是明人劳动者的人数,似乎一直无法满足殖民者的公私需要。如上所述,许多西班牙人把明人留在家里,供私人役使。这些被收留的明人,大概是属于没有居留许可证,或无力缴交许可证费用的“非法”居留者。 在1603年大屠杀之后几年中,对明人移民限制较严,明人劳动力极端缺乏,私人收留之风更盛。例如,在1604年,“如果有一个明国人刺绣匠、裁缝匠、雕刻匠或其他工匠,最高法院的法官们便把他带到他们家中,以使明人失去自由的方式,使他为他们做大量工作。” 西班牙殖民政府限制明人人数的做法既行不通,殖民当局便转而采取措施进一步把明人同土著菲律宾人、西班牙人隔离开来,使明人在人身自由方面受到诸多限制。当局规定,非教徒明人除了在八连之外,不得在其他地方居住或拥有房舍。 实行明人与土著居民相隔离,不允许杂居;除非持有特别许可证,明人不得前往马尼拉城两西里以外的地方;在马尼拉城门关闭以后,明人不能在城内过夜,否则处以死刑。 菲律宾西班牙殖民政府以增收许可证费,即以10比索2雷亚尔代替8比索7雷亚尔的普通许可证费,也就是增收1比索3雷亚尔特别许可证费为条件,同意明人在八连之外的地方进行有限期、有限范围的经营。 例如明人商人一般只能到外地营业十二天,且限于顿多、布拉坎、邦板牙、内湖等省及甲米地港辖区。至于受洗礼剪发问题,教会当局一直都在执行。及至1621年,菲西当局由于财政异常困难,连水手和士兵的薪金也无法发放,因而在应急办法中,又设置一项许可证,规定明人在交付一定费用后领取此种许可证,在接受洗礼时就可以免剪头发。 “几位,我们先去八连城,那里有许多本地的大商人,估计可以吃下我们的货!”随同而来的广东海商伍可义招呼着何清几人。 看着十几个大明商人联袂出了港口,朝城内走去。那个码头的西班牙税务官轻蔑的说了一句:“可憎又可爱的桑格来!” 第一三七章 黑衣卫在呂宋(二) 八连城,始建1581年,由当时的西班牙殖民政府总督冈萨罗下令修建。八连一开始只是那些前来菲律宾销售商品并等待下一次季风,以便回国的明人暂居的地方,以后逐步成为了稳定的明人聚居区。于是西班牙殖民政府决定把明国商人集中到八连这个区域。 在当时,在八连生活的明人已经超过一万人,一方面,在经济上由于其对菲律宾经济不可或缺的影响力,而引起了西班牙殖民当局的戒心和仇视,明人聚居的八连区位于马尼拉城墙外、城内火炮的射程范围内,与主城区隔离,就像同时期西班牙城市中的犹太区或者摩尔区一样,夜晚实行宵禁,如果出门则面临被斩首的刑罚。 八连的房屋几乎全都是用竹、木搭建,砖石建筑非常少。这一切也都是西班牙殖民者特意要求,因为这一情况及其有利于西班牙人用武力镇压此地的任何反抗,甚至可以放火进行屠杀。 “你们来的不是时候呀!”一栋竹楼里,乔万春摇头叹息道。 乔万春是八年前来到呂宋的,一直在马尼拉从事着大明商品批发贸易,交易对象主要是西班牙人和热那亚人。他们在他手里,或者直接从港口大明来的商人手里,取得大量的大明货物,然后通过太平洋航线贸易,运到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赚取数倍的利润。 然而,1635年,新的总督塞瓦斯蒂安·科奎拉赴菲律宾上任,路经墨西哥时,看到各地仓库里尽是因价高无法销售的中国织物和其他商品,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于是,在1636到任之后,他停止了发贸易船去墨西哥的阿卡普尔科。 结果,马尼拉以至整个菲律宾市场上缺乏白银的情况极为严重,菲律宾商业也受到更大的打击,进出口关税收入大大减少。原来就已空虚的国库,早已无法维持庞大军费开支,现在情况更加恶化了。 为了解救困境,西班牙殖民当局加紧对华侨的强课滥征,一般商品也任意征调。缺乏正常补给品的西班牙士兵,常常到华人住宅,任意抢掠食物和衣物。由于没有从墨西哥运来的资金,已购买华侨货物的马尼拉商人也无法偿付货值。 乔万春因为是马尼拉的坐商,因而几个购买他手里货物的马尼拉商人积欠了他大量的货款,导致目前经营非常困难。再加之,殖民政府的沉重课税和随意征调,更是雪上加霜。几个月前,为了征讨一群遥远的海盗,整个八连地区的华人商贾几乎全都被殖民政府无偿征调大量战备物资。 “你们就没想过去西班牙殖民政府请愿叫屈?”程光银问道:“西班牙人如此做法,那是不给你们留活路呀!” “怎么没去请愿?”乔万春苦笑着说道:“上个月,西班牙殖民政府说要防备荷兰人进攻,又要征调我等货物。如此以来,岂不是要断绝我等生计?百余家商户,联名上书给西班牙殖民当局,可又如何?该不理睬!” “为何不一走了之,回咱大明去!”随同何清而来的商人伍可义听了很是气愤,这西夷太欺负人了。 “数年辛苦,且又拖家带口,怎能轻易离去。”乔万春又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大明又如何,官府、胥吏、盗匪、流民、兵灾,难道又比呂宋强出多少? 呂宋西人不事生产,又轻商业,而生活豪奢,明人来此,很快就能赚取大笔的银钱。有了银钱,难免要在此购房置业,虽然有西人种种限制和压榨,但也能勉强过活。这个世道呀,就没有商人和穷人的好去处。 ------------------------ “何大哥,呂宋的明人如此痛恨西夷,我们可否鼓动他们起事,给西夷填点麻烦?”休息的客栈里,程光银小声地说道。 “起事?他们拿什么起事?”何清摇摇头,“一群没有组织的商人,是成不了事的。而且,此地处于马尼拉城外,就在西班牙人的火炮射程之内。炮火之下,估计就是无数的伤亡。”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没听刚才那些人说嘛,我们临时来马尼拉的商人,只能留居一个月,否则,就把咱们捉了去做苦力!” “嗤!”何清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有些时候,在有些地方,只要有钱了,是可以把规则改一改吗?” “何头说得有道理!”另一个黑衣卫曲少荣说道:“这几日,咱们身上多揣点银钱。听说,他们这里的夷兵,都欠了几个月的军饷了,而且都比较好收买。” “明天我们分头探查城内城外的情况。你们都警醒些,不要露了马脚。”何清吩咐道:“还有,不要试图去打探西人的军事部署,更不要去直接探查西人的军事设施。” “是,何头!”俩人肃然应诺道。 ------------------------- 由于马尼拉内城基本上都是西班牙人居住,一般的明人是禁止入城的。当然,那些不一般的人,除了接受天主教洗礼的明人大商贾外,还有众多小手工艺人,如园丁、剃头匠、织匠、木匠,甚至连面包师都有许多明人从事。 何清只是看了看内城高大的城墙和众多的火炮,就放弃了进城探查的想法。虽然,他可以花点钱,买通一些小手工艺人,跟着一起进去。但是,作为西班牙人统治马尼拉,乃至呂宋的核心区域,其防卫和盘查,想必是非常严格的。 他们黑衣卫,是来呂宋探查西班牙的政治经济和军事情报的,顺便分辨那些明人势力可以依靠,那些明人需要提防,可不是为了窥探马尼拉城防设施的。再说了,凭借汉洲目前的实力,估计也不敢派兵打到这里来。多半还是在呂宋那些西班牙防守薄弱的小村镇发起骚扰和攻击。 城外的明人聚居区--八连,房屋密密麻麻,毫无规划,居民区、商业区、货栈区也没有特别的区分。只是粗略的逛了一圈,何清就能估算出,这里的居住的明人就有两万多。想想汉洲那穷乡僻壤,那么大一片陆地,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多人。 如果,能把这些人弄回去,那可就能让汉洲的生产生活水平提升好几个层次。这里囊括了大陆相当一部分手工行业,从最基本的吃喝拉撒,到生老病死,不仅有木器、铁器、漆器、纺织等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基础行业,还有各类粮食加工、榨油等工场作坊,百货零食批发、食肆旅店等商业设施。 可以说,在马尼拉的明人和明人商贾维持并满足了西班牙殖民地的正常生产生活秩序,在菲的西班牙人,除被驱使而来的士兵外,都热衷于参与有大利可图的大帆船贸易(跨太平洋贸易),不屑于从事其他利微而艰苦的经营,更不愿涉足零售和中介商业。 一些在西班牙国内从事手工业生产的匠人,来到菲律宾后,与明人工匠相比,其技术是幼稚可笑的,连他们自己也为此感到气馁。烘制面包,西班牙人本应是得心应手,但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也没有把这一行业经营好,不得不要求明人来经营。 “如果要打击西班牙人,可能都不需要派出军队过来。只要鼓动或者劫掠呂宋的明人离开此地,要不了一个月,这西班牙人就得崩溃!”何清心里暗暗的琢磨着,“或者可以试着封锁呂宋的贸易渠道,困死他们。” 在呂宋只待了两天,何清几个黑衣卫,就发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西班牙人根本离不开此地的明人,但他们却又无时无刻的提防和排斥明人。同时,他们还发现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偌大一个呂宋,居然会缺粮。 造成呂宋缺粮的原因,完全是西班牙奇葩的贸易限制政策。他们为了限制和排斥大明商人,对大明的商人货物征收6%的进口税,又按到来货船吨位大小,分别征25、30和50比索的停泊税,而且,大明华商人商运来货物,西班牙殖民政府会派员登记、估价,整批收购,禁止私人交易。 这些政策实施后果,就是市场供应匮乏。大明的商船仍照常来马尼拉贸易,但市面上却看不到大陆的商品,偶然见到,也是价高惊人。从前沿街叫卖也没有多少人理会的商品,现在想找也找不到。 由于西班牙人彻底破坏菲律宾原有的生产关系,屠杀土人,致农业生产凋敝,粮食不足。在菲律宾的西班牙人所需粮食和食品,大量来自于大明。由于对大明货物征收进口税,对船只征停泊税,贸易花费加重,而粮食和食品所占载位大,利润较少,大明的商人宁可运载其他价值较高的商品,也不愿运载粮食、食品。导致呂宋此类商品因而缺乏,价格飞涨。 ------------------------- “他们都是什么人?怎么被西班牙人押送着?”何清坐在竹楼的一间靠窗的位置,发现有一队两百多人的明人在几个西班牙军人的押送下,朝南边走去。 “哦,都是被逼着去卡兰巴屯田的。”食肆店的掌柜看了一眼窗外,脸上露出同情的目光,“造孽呀!好好的日子不让过,非要逼着去种田。” “他们以前不是农人吗?”何清问道。 “大部分都是以前城中的商贩,或者手艺人,也有跑海的商人。农人,不超过一半吧。”食肆店掌柜面容凄苦地说道:“也许,过些日子,我等也要被逼着去屯田。唉,这夷人老爷,是咋想的。” “咋想的?他们夷人既然是老爷,所以,俺们明人都得做牛做马!”何清顺着掌柜的话说道。 “是呀,咱老百姓,在哪里都一样。”掌柜的看着那一队被西班牙士兵押送的明人,眼神里透露出不尽的悲哀。 第七十九章 拦截(二) 罗汝成暗自恼恨,这郑家的人,阴魂不散,自己到底要折在他们手里了。也不知道,以后曹爷他们能否给自己报仇。 “你告诉我,这些饥民送给谁?看你是条汉子,我不难为你!”陈晖沉声说道。 “爷爷我偏不告诉你呢?”罗汝成讥诮地说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陈晖脸色一变,“拿下!……要活的!” 四下的兵士闻言,立刻将刀刃反转,围了上去。 周应平面如土色,几次想出声讨饶,但看到罗汝成怒目而视,聂聂的不敢开口。如今,看到周围的兵士举着兵刃围了上来,立马就尿了。 几把刀架在了周应平的肩膀上。 “将军饶命呀,这些饥民是送到极南大陆——汉洲去的……”周应平叫喊着。 “你闭嘴!”罗汝成大怒,就要冲过去,制止周应平继续说下去。 “拉过来!”陈晖命令道。 一个兵士迅速将周应平拉到陈晖旁边,又有几个兵士举刀挡在了罗汝成前面。 罗汝成恨恨地看着周应平,贪生怕死的小人。但他也不担心,就算郑家的人知道了俺们汉洲,又如何?你还能打过来?不过,以后汉洲再来北方移民,恐怕就会很困难了。 “汉洲在何处?什么人在那里?”陈晖看着罗汝成无可奈何的模样,晒然一笑,不是每个人都是条汉子! “汉洲在南洋之南还要走数千里……,是曹爷在汉洲。……也是他们要大量移民至汉洲垦殖……”周应平知道郑家的威势,海上只要不合心意,杀人夺船的事,也是做过的。本来与曹雄等合股做生意,结果却有一半业务是收拢饥民和运送人口。虽然靠着曹爷的关系,与巴达维亚几家华商做了几笔好买卖,赚了些银钱,但也不至于拿命来换呀! “曹爷?……哪个曹爷?”陈晖疑惑地看着周应平。 “曹爷,就是……曹雄!” “曹雄?”陈晖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听过,难道又是一个新起的海上势力? “你说什么?”舱室门突然打开,齐大海冲了出来,“哪个曹雄?” “哪个曹雄?……以前做海盗的那个曹雄。”周应平喃喃地说道,这人听到曹雄如此激动,是遇到曹爷的仇人了? “齐大海!”罗汝成看着对面那个从舱室里突然冲出来的人,不由失声喊道。 “罗汝成!……罗兄弟!”齐大海推开几个兵士,几步走到罗汝成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肩膀,“你……还活着?” “你也活着!”罗汝成猛然见到昔日的生死兄弟,也是激动不已。 “俺舅舅……也活着?” “曹爷活得好好的!” “俺的几个……弟弟呢?” “他们也都活着!”罗汝成看着眼泪纵横的齐大海,“大江和大陆估计这会在广州等俺们,小天在汉洲,给俺们修房子呢!” 陈晖看着齐大海与那汉子交谈,突然间想起来了,那个曹雄不就是去年击灭刘香时,被打散的刘香那部分人。齐大海的亲人都在其中,一直为他们的生死而耿耿于怀。 那个什么汉洲,在南洋还要往南数千公里,怕不是到天边了。这些人跑得够远的!他挥挥手,示意兵士都退下去,然后让人带着周应平往底舱去了。 “大海兄弟,你跟俺一起走吧。曹爷和大江兄弟他们,知道你还活着,肯定很高兴!”罗汝成看着齐大海说道。 齐大海刚要一口应下,但看到附近那些兵士时不时地看过来,陡然才想起自己目前的处境,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郑家的人不放你?”罗汝成问道:“俺们给他银子!让他们说个数,几千上万两银子,俺们还是拿的出来的!” “这……”齐大海有些为难的四下看了看,这还真不是几千上万两银子来赎人那么简单的事。 陈晖待他一向亲厚,平日赏赐不断。知道他失去了几个亲人,也是经常宽慰劝解。更难得的是,为了让他延续齐家的香火,帮他张罗了一个媳妇,而且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为公为私,他都不能轻言离去,但自己的舅父和几个兄弟就在广州左近,他怎能不去探望? “你在这等俺一会,俺去去就回!”齐大海拍了拍罗汝成的肩,毅然说道。 他转身,找到一个兵士,询问陈晖在何处。 “将军去底舱了。”对于这位不苟言笑切身手了得的陈晖护卫,兵士还是有些畏惧。 “帮俺招待一下故人,不得无理。我寻了将军,马上就回来。”说着,齐大海急步朝底舱而去。 “你想离开?”陈晖面无表情地看着齐大海。 方才,他已从周应平嘴里将曹雄以及汉洲的情况,基本已搞清楚了。心里不由对曹雄他们暗自敬佩,辗转上万里,其间夺西夷大船,周转于南洋土邦,又破一国都城,最后在一蛮荒大陆建基立业。这份功绩,足以傲视群雄。 但唯一令人可虑的是,曹雄他们似乎与荷兰人关系比较密切。难保以后不会伙同荷兰人,来与我郑家海上争锋。 如今,自己比较器重的齐大海,居然提出要去广州面见亲人。这会不会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俺去了广州,看了俺舅父和几个兄弟,立马就回来。”齐大海恳切地说道。 陈晖盯着齐大海的眼睛,片刻,笑了起来,“大海兄弟,见了曹雄和你兄弟,万一,他们要你跟着走呢?” “……”齐大海愕然,“俺要回来的。” “他们非要你跟着走呢?” 齐大海望着陈晖,心中突然有些慌乱,“俺要回来的。……春秀,她怀了俺的孩子!” 陈晖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齐大海。 齐大海一时间,彷徨失措,去见了曹雄,多半会被他强行带走。可是要不去见,自己心中如何过的去那道坎。 “大海兄弟,既然已得知亲人还活着,你那份怨念也可以了了。见了,又能如何?好好珍惜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才是你最该做的!”陈晖缓缓地说道。 齐大海听罢,抬起头来,冲陈晖抱了抱拳,慢慢地退了出去。 站在船舯操作台上,陈晖目送着齐大海与那汉子在船舷处分手告别。陈晖始终紧紧地闭着嘴,一言不发。 “将军,他们的通海钱,还交吗?”有人在旁边轻声问道。 “交你大爷的!”陈晖骂了一句,随后转身吩咐道:“何清,你待会带几条船跟着他们,瞧瞧他们的实力。如果可能的话,找人混到他们船上,去那汉洲看看。” “去汉洲?”那个被称为何清的军将疑惑地看过来,“汉洲在哪里?” “老子也不知道!”陈晖冷然地说道:“所以才让你想办法找人混进去!告诉去的人,他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的。” 看着郑家的船只往两边散去,让出了通行的位置,周应平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但他一回头,就看到罗汝成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万分。 “周掌柜,你是不是把咱们汉洲卖了个干干净净呀!” “那个……那个……,情势所迫嘛。罗兄弟,郑家的人距离你们汉洲十万八千里,即使对你们汉洲情况了解一二,也是……也是无法威胁到你们。你说,是吧?”周应平干笑几声,弱弱地解释道。 “要不是郑家的人够不着咱们汉洲,刚才在船上,我就能要了你的命!你信不信?” “信,信,信……”周应平陪着笑说道:“罗兄弟,刚才是我不对。遇到事,我就……。郑芝龙不好惹呀!”来往江浙福建多次,到处都是郑芝龙巡海船只在大陆沿岸游弋巡查,所遇船只,莫敢不从。再加之,郑芝龙不久前又被朝廷褒奖,被加授予福建都督,统领福建所有水师(均是郑芝龙私兵乱),达到了一个海盗洗白后的职业顶点。 “等着吧!俺们汉洲实力迟早要比郑芝龙这狗贼强十倍!”罗汝成恨恨地说道。 数日后,罗汝成带着数艘移民船只与曹雄船队在广州湾汇合,听告知他,齐大海仍然活着并委身于郑芝龙水师,以及有一个怀孕的妻子。曹雄听了,不禁又惊又喜,随后又沉默不语。长叹一声后,轻轻说了一句:“他日,山水终相逢!” 随即,组织所有船只将聚集在广州的饥民和搜罗的工匠艺人,还有部分落魄文人,开始转运至靠近真腊的富国岛。 福建,泉州,都督府。 郑芝龙听完陈晖和郑彩的叙说,良久没有说话,手指轻松地弹着太师椅的扶手。 旁边坐着的郑芝豹示意二人不要出声,大哥每当思索重大事项的时候,手指总是下意识地弹着东西。 “他们已经至少运了三四千人去那汉洲,是吧?”郑芝龙轻声问道。 “以前不算,最近几个月,想来是有这么多人。”陈晖答道。 “以后,他们再来大明拉人,就不要拦人家!” “嗯?……大爷!” “大伯?” 陈晖和郑彩均是惊愕,对方可是刘香的余孽,而且还与荷兰人关系密切,不拦着他们,岂不是任其壮大,给自己增加一个强劲的对手! “去吧,按我的吩咐去做。……还有,将那个齐大海唤来,我有话与他说。”郑芝龙并不解释,挥手让郑彩和陈晖出去办事。 “……大哥,此何用意?”看着两人退出了公房,郑芝豹忍不住问道。 “我们以前为什么在荷兰人那里做事?” “那时,我们才出海……” “那我们为何又在李旦那里做事?” “……我们有了一些积蓄和能力。” “我们为何又能自立?为何又能压服海上群雄?” “因为,我们已经很强大了!” 郑芝龙站起身来,拍了拍三弟的肩膀,“那个曹雄,现在跟我们十几年前,是一样的” 郑芝豹看着郑芝龙,琢磨着他的话,此时,还比较弱小,必然会紧紧跟随荷兰人。……但是,他要变得稍微强大一点,那必然是自立。再强大一点,甚至就会跟荷兰人起冲突。 着呀,我们现在可以慢慢培养一个荷兰人的潜在对手! “那以后,那个曹雄会不会威胁到我们?” “刚才陈晖是不是说,那个汉洲在巴达维亚之南几千里?” “是,但没确认过。” “他们只要在巴达维亚之南,就足够了!” 第一三八章 黑衣卫在呂宋(三) 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塔沃拉在1629年8月1日向西班牙国王提出,在内湖南岸,即卡兰巴地区,拨出两大段荒地。强制安置两千名明人,免去他们的居留许可证费和杂税,让他们在那里开荒种地。已解决菲律宾严重的粮食短缺问题。 经过一两年的种植,菲律宾殖民政府便可收回贷出的安置和生产费用。两千明人在正常年份共可提供足供菲律宾马尼拉地区各要塞驻军和政府人员的粮食需要,随着后续耕地的开发以及人员投入,粮食产量还将逐步扩大。明人在第一或第二年还清贷款后,每年每人还需要缴纳25比索地租。 这项计划颇为诱人,完全可以解决菲律宾殖民地长期存在的粮食问题,免除殖民政府每年大笔的粮食开支,还能免去对菲律宾土著的大米摊派。后一点将在某种程度上对殖民者与土著间的矛盾起缓和作用。 数千明人从马尼拉城附近迁移至六十多公里以外的地方,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西班牙人的安全感。因此,尽管西班牙殖民当局预见到,推行这一计划会出一些风险,例如,在领到殖民当局的贷款后,一些明人因不能受折磨而逃走,还有一些人可能不堪折磨,在偿还贷款之前就已死去。“但鉴于在修道士和居民所建农庄中产生人所共见的种种好处,这全都是无足轻重的问题。” 不知什么原因,终塔沃拉和萨拉曼加两总督任期(1626一1635),计划均未见执行,直到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1636年6月抵菲时为止。经过一年多的强制推行,目前在卡拉巴已经有三千二百余明人在此垦荒屯田。 后世的卡兰巴已是菲律宾著名的农业区。但在明人开发之前,这里却是疫疠流行的荒原。被驱赶来的明人,必须披荆斩棘,挖渠导水,垦荒造田。由于劳动条件极其恶劣,再加上水土不服,已有不少明人不堪折磨,先后死亡。 “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件事情。”曲少荣对何清说道:“这几天,在八连也与众多商家聊了聊,几乎每个人都害怕被西班牙人给送到那个卡兰巴的地方屯田。虽然,目前还是针对那些交不起居留证费用的明人,但难保以后西班牙会扩大征调范围。” “确实,最近呂宋的明人都很恐慌。有传言,西班牙人将大量征召他们加入军队,与即将到来的荷兰人作战。前一阵子,已经征召了五百多人。加入军队也就罢了,但问题是西班牙人还时刻提防着明人,根本就不会给他们发放武器。你们猜猜,那些明人用什么,……全都是竹子,木棍。狗日的,这不是让人送死吗?”程光银说道。 “你问了没有,是不是随便一个明人都可以加入军队?”何清心里一动,转头问着程光银。 “必须有家有产的,才能加入军队。”程光银说道:“而且还要城中商户联名具保。怎么,何头,你想……” “对,看能不能想个法子,混进去!”何清平静地说道。要是汉洲与荷兰联军能早点干翻西班牙人,自己不仅可以立功,说不定还可以回到大明。 难道,汉洲不想在大明也布置一些探子吗? “何头,不说混进去非常困难。就是进去了,一旦与荷兰人,还有咱们汉洲交战,是很危险的。西班牙人可是把咱们明人当炮灰用的!”程光银担忧地说道。 “是呀,有可能被自己人打死。”何清苦笑一声,但是做探子的,在哪里不是危险,一旦被西班牙人识破捉住,那估计死得更痛苦。 “何头,我混进去吧。”曲少荣沉声说道。 混入西班牙军队,虽然只是炮灰仆从部队,但以后对于汉洲攻略呂宋,或许会起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 “我刚才只是建议,不是命令。”何清看看曲少荣坚毅的面孔,轻声说道。 “我知道。”曲少荣笑了笑,“如果不是汉洲给了我一口饭吃,我一年前就饿死在大运河边上了。过了一年多的安生日子,也吃了一年多的饱饭,也该给汉洲做些事了。不就是拼条命嘛!” “好。”何清点点头,“这几天,我们琢磨一下,看怎么把你弄进去。” 汉洲这些移民也就来了一年多,就已经愿意为他拼命了。至于嘛? ------------------------- “听说,你手里有一批棉布?”龚永怀大模大样的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对面两个才来呂宋没多久的商人,“今天就送到我在码头的货栈。” “龚掌柜,你还没问价呢?”程光银笑着说道。 “价?”龚永怀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我是谁?” “……”程光银与何清转头看了看旁边的牙人,这位龚掌柜有什么背景吗? “这是马尼拉最大的布匹商人龚大掌柜。”牙人在何清耳边轻轻地说道:“他受了西人的入教礼,很受西人赏识……” 何清顿时就明白了,此人想必与西班牙人关系非常密切,还入了西人的教,连头发都剪了。刚才突然见到他,还以为是从汉洲来的人。 “敢问龚掌柜,你准备作价几何收我等棉布。”何清故作小心地问道。 “六钱银子一匹。” 何清一听,心里不由骂道,太不要脸了!拉来的可是松江棉布,就算是在当地采购,那也得要三钱到四钱银子。千里迢迢从大明运来,运费加上关税、码头停泊费等,不说利润赚多少,你给的价,刚刚覆盖完成本,合着,我们做商人的都白跑了? “龚掌柜说笑了。”何清说道:“这个价格,太低了。” “低?呵呵……”龚永怀冷笑几声,“嫌价格低的话,你可以在这等一个月,看看有没有其他商人来收你的货。” 其实,以前龚永怀对来自大明的货物,还是能做到市场价格收购的。但谁叫最近西班牙殖民政府疯狂对马尼拉的华商征收各种税费,而且还勒令他们这些大商贾无偿贡献物资和银钱,让他好生吐了一口血。 无奈之下,只能凭借着西班牙人的威势,东边损失,西边补。 何清与程光银互相看了看,有心不想卖出手里的货物,但又怕惹上西班牙人,撞破了他们的行藏。 “这样子吧,看到你们来一趟呂宋也不容易,再给你加一钱银子。”作为明人同胞,欺压太甚,毕竟脸上也不好看,龚永怀大方的往上抬了抬价。 “龚掌柜,即使你给了七钱银子,我等也是空跑了一趟呂宋呀!”何清哭丧着脸说道。 由于西班牙人在呂宋几乎没有拿的出手的商品来交易,因而来呂宋的大明商人一般都是运一些价值比较高的货物过来,然后装上银子,要么跑一趟巴达维亚,要么直接返回大明。 “怎么,你觉得价钱低了?”龚永怀有些不耐。这里价格压低一些,以后自己的损失也能少一些。 “龚掌柜,你跟西班牙人关系一定很密切吧。”何清问道。 “那是自然。” “你看,我们来一趟马尼拉也不容易,这价钱把货卖给你,着实赚不了几个银钱。”何清说道:“既然龚掌柜与西人关系密切,那能否帮着我们办一批回程的货物。我们……,我们也能赚一点。你说是吧?” 龚永怀闻言,不禁踌躇了一下,按正常情况来说,菲律宾除了从那遥远的墨西哥带来的大量银子以外,根本没有像样的商品值得带回大明销售。 但是,除了正常商品,西班牙人还有些非正常的“商品”。那就是劫掠南部群岛上的土人小国财物。 西班牙驻菲律宾殖民当局,在三月的时候,派出一支殖民军,攻破了马巾达瑙素丹王国的首府莱米坦,然后纵兵大掠几日,抢得几船财物,已经部分返回了马尼拉。 抢掠回来的金银钱币、珠宝玉器,基本上被马尼拉的殖民政府官员分完了,剩下一些铜、铅、锡等矿产,却堆放在马尼拉的库房内。殖民政府正在想尽办法将其变现,但一直没有大明的商人愿意购买。 “我们愿意购买,不过,需要先验货。”何清听到这些货物全部都堆放在马尼拉内城,心里一阵激动。 “那你等几天,我去去问问库藏官。”龚永怀想到可以为解决西班牙人无法处理的矿产,心里也是一阵激动,此举定会得到西班牙官员的赞扬和肯定。 第一三九章 攻呂宋:不战而下和乐岛 汉荷联军舰队是在十月五日,从巴达维亚港口出发,经停婆罗洲两个荷兰商站(殖民点),于十月二十日到达苏禄王国的卡拉巴干(今马来西亚加里曼丹岛的斗湖)。 在此地,荷兰人派出了信使,试图寻找苏禄王国败退到附近的残存武装力量,借以联合,共同进击菲律宾。 十月二十三日,联军舰队出现在和乐岛(霍洛岛)外海,准备进攻原苏禄王城和乐城。 曹雄率领着三艘战船慢慢的逼近了和乐城港口,对面却没有任何动静。狗日的西班牙人,难道也想学建业城那般,将战船放近了再打。 齐大江指挥着“兴汉号”驶出队列,往前推进到码头七百米处,但岸上仍旧没有任何动静。 齐大江一咬牙,命令“兴汉号”继续前进,驶到了距离码头只有五百米的地方。如果敌人炮台要进行反击的话,这个距离就显得非常合适了。 “码头上没有任何人。”瞭望手大声的报告着,“炮台毁损,也没有看到火炮和人员!” “嗯?西班牙人难道在这个岛上,没有安置海防火炮?”齐大江疑惑地举着单筒望远镜,仔细地观察着码头情况。空无一人的岸边,几间破败的房子,歪倒的炮台护墙,岸边还停靠着几艘小船。视线再往远处延伸,是一片稀疏的林子,左右两边也无高大的山岭。似乎码头附近,应该隐藏不了其他炮台。 “再往前走一点。”齐大江命令道。 “兴汉号”距离码头只有三百米了,已经可以凭借肉眼看清楚码头的大致情况了。港口一片死寂,仿佛被人遗弃了很久。 “派一队陆战队登岸!”齐大江说道。因为不熟悉港口水文地理,他不敢轻易地靠近码头。既然敌人没有任何反击,那么不如先派一队士兵上去查看一番。 两艘小船被放了下来,十几个陆战队士兵攀爬下来,然后划着小船迅速冲向岸边。 十分钟后,十几个陆战队士兵顺利地登上了岸,端着火枪,靠近几间破损的房屋,警惕地看着四周。 “没有遇到反击!领航员测量水深,全部士兵准备登陆。”齐大江看到岸边陆战队士兵打出安全信号后,立刻命令道。 傍晚的时候,待荷兰舰队卸下所有登陆部队的时候,汉洲陆战队已经入住了和乐城,沿途没有遇到任何西班牙的攻击。 “西班牙人非常明智,知道这个岛屿无法守住,所以只能提前撤走了。”汉荷联军总指挥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笑着说道。 “那么东北方向的那个岛屿(巴西兰岛)恐怕也没有西班牙人了。”一名荷兰海军军官说道:“看来,我们可以直接进行下一个军事进攻计划了。” 他所说的下一个军事近计划,是直接攻击棉兰老岛最西南端的三宝颜堡垒。这里是西班牙最南边的一个军事据点,凭借这个殖民点,他们试图征服南边这个大岛上的几个土邦和王国。 尤其是在三月的时候,西班牙人从三宝颜出发,直接击破了位于巴西兰岛上马巾达瑙素丹王国的首府莱米坦。 整个和乐城只有几百苏禄土人散布在各处,他们坦然地面对新的征服者,既不欢迎,也不抗拒。 数百年了,苏禄国在这里建国,然后渤泥人来了,东南边大岛上的几个素丹王国着来过,然后西班牙人也来了。现在,无非又是新的一波征服者入驻这里,他们已经身无外物了,或许只有一条命可以让你们收割。 谭忠福端着火枪与同伴跟着小队长走在杂乱的街道上,看着那些蜷缩在破漏屋子里的土人,心里说不上是怜悯,还是同情。只是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在某个时刻,自己也曾经历过。 “不要随意接近他们!随时注意街道两边的房屋,如遇到攻击,火枪手立刻开火!”田东彦一边警惕地注视着两边街道,一边不断地给属下提醒。 田东彦以前是流落在巴达维亚的流浪武士,原来的名字叫黑田东彦,被汉洲当作移民,一股脑地装运回汉洲。先是跟着众多移民屯垦,后来到黑山矿场做护卫。 汉洲成立陆战队,他与几个日本同乡一起被征召入伍,打过汉洲土著,随着汉荷联军攻过亚齐,也参加过西班牙入侵反击战,拥有一定的作战经验。 这次汉洲又与荷兰联合攻击菲律宾,陆战队两个连队全部随同出征。在出发前,黑田东彦被晋升为小队长,管理属下十二个士兵。 为了更好的融入汉洲,融入军队,他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田东彦。 联军兵不血刃地占领和乐岛,但也不排除会有潜在的反抗力量。汉洲陆战队与荷兰陆军,全部散入城中,搜寻和解除可能存在的武装反抗力量。 小队一路搜寻至和乐城南边的城门附近,未遇到任何攻击。田东彦松了一口气,准备招呼属下寻个地方休息一会。 “什么人?出来?”谭忠福作为值哨警戒人员,正要走到旁边一个土堆上,突然看到远处的街角有两个土人,探头探脑地朝这边观望。 “冲过去,抓住他们!”田东彦抓起一把长刀,带着几个陆战队士兵就冲了过去。 那两个土人见势不妙,扭头就跑,还没跑多远,就被田东彦扔了一把刀鞘,砸倒一人。剩下一人,被冲到前面的谭忠福一个虎扑,也摁倒在地。 “说,你们是做什么的?”张年春看到被田东彦小队捉来的两个土人,右手握着刀鞘,压在一个土人的脖颈上。 “¥$&ap…%&a…#”两个土人叽哩哇啦喊着什么。 “狗日的,他说的什么?”张年春郁闷地看了看周围几个陆战队士兵。 几个陆战队士兵茫然地摇摇头,这土人说的鸟语,谁听得懂? “他们是苏禄国土人,还是吕宋的土人?”李发德问道。 “俺哪知道!”张年春摇摇头,“俺觉得,都长得差不多!” “也不知道荷兰人那里有没有懂土人话的?” “要不,送到他们哪儿去试试?” “俺们汉洲捉的,送给荷兰人?”李发德摇摇头,“还是俺们自己先想办法弄明白了再说。” 张年春摊开双手,看着李发德,你有什么办法? “俺去找牛营长,他估计会有办法。” 两个陆战队连,暂时合并卫一个营,牛虎任营长并兼第一陆战队队长,李发德任第二陆战队队长。 牛虎看着李发德和张年春带来的的两个土人,愣了半天,随后不由暗自吐槽,俺也不懂土人话语呀! “苏禄?你们是苏禄人?”牛虎问道。 那两个土人听到“苏禄”两个字,点点头。 随后,牛虎又问了几个问题,但两个土人均傻傻的摇头,显然是听不懂话。 “算了,先关起来吧。等俺们走了,再把他们放了。”牛虎懒得再问了。他们是苏禄土人又如何?难道还能给俺们提供一些西班牙的的消息?看着城里城外,几乎没多少人烟,要么被西班牙人杀空了,要么就躲到山里去了, “他们是苏禄国土人,那肯定特别恨西班牙人。要是能联络一些他们的反抗力量,也好给咱们省些力气。”张年春说道。 “他们哪还有人,都躲山里跑散了吧!”李发德摇摇头说道,“或许,都被西班牙人打怕了。” “也是。除非能找到他们带头的。他们的国王和将军也不知躲哪去了。” “国王?”牛虎突然心里一动。 “把那两个土人弄回来!”牛虎连忙说道。 李发德和张年春奇怪地看着牛虎在那两个土人身边转了一圈,然后在他们面前站定,一字一句地说道:“东王,阿—都—拉—萨!” 那两个土人立刻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牛虎。 “果然,他们是苏禄国东王阿都拉萨的人!” ——————————— “你是那个曹雄的手下,那个曾经来自大明的海盗曹雄!”苏禄国东王阿都拉萨看着面前一身青黑色军服的陆战队军官。 “对,俺奉大统领的命令,特意过来见你。”张年春看着面前这个曾经权势熏天的东王,一脸的病容,苍老的面孔,手脚还不时地哆嗦,俨然一个普通的老人。 “你们来苏禄,是想夺占我们的国土家园吗?” “俺们是来打西班牙人的。在这里,只是建立一个临时后勤补给地。打完了,俺们还是要回汉洲。” “打西班牙人?”东王阿都拉萨有些混浊的眼睛,突然闪现出一丝神采。 “你们敢打西班牙人?” “有何不敢!”张年春说道:“他们来了一千多人来打俺们汉洲,还不是被俺们一举全歼。这次,俺们打过去,就是要让他们西班牙人知道,俺们汉洲可不是好惹的!” “你们有足够实力打败西班牙人?” “俺们现在一时半会可能打不败他们。但俺们多打几次,说不定就能击败他们,甚至将他们赶出吕宋!” “好好好!……”东王阿都拉萨精神一振,“你带我去和乐城!我要去见曹雄!” 第一四零章 攻呂宋:苏禄的隐忧 “东王殿下,你……变化很大呀!”曹雄看着面容苍老的东王阿都拉萨,有些感慨地说道。 “曹将军,两年未见,你风采依旧啊!”阿都拉萨看着气势愈发威扬的曹雄,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 昔日仓皇逃难的海盗,如今,居然据有一地,管民数万,军兵上千。现在,更是联合西洋人红毛来打吕宋西班牙人。世事转换,莫过于此。 “东王殿下,两年前,俺承蒙你照顾一二。现在,你但有要求,俺都能尽力给你办到!”曹雄看着东王模样,定是被西班牙逼迫过甚,到处躲避游走。 “曹将军,此言当真?”阿都拉萨毫不客气地接过曹雄的话。 “俺说到做到!东王请讲。” “我有四子九孙,但均属愚钝之辈。我死之后,他们恐不能苟活于世。故,本王想恳请将军能收留我那几个儿孙。” “啊?”曹雄万万没想到,东王竟然要托付家小给他,这可是极端得信任他,“东王,俺们汉洲此时尚属弱小,你如此托付,就不怕以后跟着俺们一起消亡?” “曹将军,敢问你那位年幼的外甥可好?”东王阿都拉萨反问道。 “俺家小天很好。”曹雄说道:“俺们汉洲有今日局面,有一半是他操持所为。” “你身后,可是选他继承汉洲?” “没错!俺死了,小天坐俺的位子。” “齐天,好一个少年!”东王说道:“我与将军同感,汉洲必然因他而兴,因他而强。我辈儿孙,托庇于汉洲,本王无后顾之忧了!” “既然东王如此信任俺们。俺也给你保证,东王后人,必在我汉洲富贵无忧一世!”曹雄郑重地说道。 “本王信你!”阿都拉萨看着曹雄说道:“不瞒将军,本王恐命不久矣,后辈子孙,难以立足苏禄,故难为汉洲。” “东王,苏禄国虽然被那西班牙人攻破大半,但也无法久占其地。待俺们与荷兰人打到吕宋,对西人削弱几分。他们必不会再来攻苏禄。到时,东王可重整苏禄,也能维持一二。再者,东王权重,苏禄国中,一言决之。后世子孙,也可福享百年,怎会忧虑后事?” “曹将军,你可知道,苏禄除了我们三家王爷,上面还有一位素丹国王?”东王阿都拉萨笑着说道:“本王权重,一言决之。此乃恰恰是招祸之根本!” “西人攻我苏禄,夺我王城,杀我子民。而我等掌权之辈,仓皇遁入山林。当年攻破渤泥王都建立的威势,荡然不存。由此,素丹国王必然借机削我等三家王爷权势。若非本王仍旧苟活于世,恐怕我们几家王爷不被那西人杀死,也要被我们的素丹国王暗算于山林。” “……”曹雄愕然。你们苏禄都快被西班牙人灭了国,怎的还要内斗? “权力,有时候在国家存续,民生福祉,甚至民族危亡方面,都要重得多!”东王阿都拉萨摇头叹息道。 曹雄看着虚弱的东王被几个土人搀扶着,走出了屋子。 “大江,以后我汉洲断不能出现如此内斗局面?”曹雄眼神灼灼地盯着齐大江。 “舅父,俺省的!”齐大江也看着曹雄,“俺以后一定会护持小天,好好经营俺们汉洲。谁要内斗,俺就杀他!” 三日后,汉荷联军在和乐城留下两艘战船及部分物资和人员,全军启程往东北方向棉兰老岛三宝颜而去。在汉洲的三艘战船上,还装运着七百多苏禄国土兵,随同出征。 和乐岛距离西班牙修建的三宝颜堡垒仅有不到两天的航程,根据荷兰人前期侦查,西班牙人在此驻守约五十至八十名火枪手,辅以三百余土人仆从兵,并且在岸边修筑有炮台。 汉荷联军十三艘战船迤逦在三宝颜外海附近,仔细观察着岸边西班牙人的动静。港口深处只停靠着两艘中型商船,岸上也不时有人影晃过。显然,联军所期望的西班牙人再次不战而逃,是不存在的了。那么,只有强攻,夺占这个堡垒。然后再顺着一连串的岛屿,进攻西班牙人的腹心之地--圣名耶稣城(今菲律宾宿务市),以期将他们的主力舰队诱出,进而展开海上决战。 “轰!轰!轰!……”这一次进攻码头,轮到了荷兰海军上前打头阵。 三艘盖伦炮舰分成三路,冲向了三宝颜码头,并随着距离的不断逼近,使用船首的几门火炮开始轰击码头。 当荷兰战船接近七百米时,西班牙的炮台开始还击。攻击向前的荷兰战船在不大的港湾内,不断走着“s”线,躲避着岸防炮的轰击。 三宝颜是西班牙在前两年才修建的堡垒,不论是城防,还是炮台,都不是很完善。但西班牙人打得非常顽强,火炮射击频率和准头,表现的都不错。不过二十分钟,三艘突前的荷兰战船就已中弹十余发,将他们的船台、侧舷、以及船艉,开了几个大洞,飞溅的碎木屑,毙伤十余名水手。 但随着炮击的持续进行,荷兰战船也逐渐摸清了西班牙炮台火力布置和火炮规模。 “如果敌人不是刻意隐藏的话,他们只有8磅炮和4磅炮。”联军总指挥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举着单筒望远镜,喃喃地说道。 “命令陆军,从两侧抢滩登陆,迂回到敌人的炮台后面。”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转头朝传令兵说道。 继续与敌方炮台对轰,既浪费时间,也得不偿失,干脆利用联军众多的优势兵力,强行登陆,速战速决。 命令下达后,装载的陆军战船迅速朝码头两侧驶去,行进至距离岸边约三百多米的时候,开始放下小船,让陆军准备抢滩登陆。 谭忠福低着头,使劲地划着船桨,眼睛还不时地盯着岸边方向,心里祈祷着,敌人千万不要在那里埋伏着。 小船划到距离岸边只有十多米时,水下已经是浅谈,不能再向前划动。随着小队长一声口令,七八个陆战队士兵抱着火枪,跳下小船,蹚着水就朝岸边快速的冲去。 “整队!”刚刚一上岸,小队长就大声的喊着,将身边的十余个士兵聚在身边,简单地排列一个阵线,端着火枪,警惕地观察周围。 身后的几艘小船已经快速的返回,去接更多的兄弟上岸。第一波登陆的三十余个陆战队士兵在一名排长的带领下,成扇形聚集在岸边。 就在陆战队刚刚上岸没多久,一队五十余人的呂宋土人士兵从码头那边冲了过来。他们端着火绳枪和长矛,呐喊着就向立足未稳的陆战队发起冲锋。 田武手里握着一把长刀,眼睛看着敌人接近的距离,嘴里大声的喊道:“诸君,西人不堪一击。我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又到了!所有人,听我命令!” 田武,即真田武太,作为一个资深的陆战队军官,眼前五十余呂宋土人士兵,或许可能会给他造成一点麻烦,但击退他们,应该不是问题。对于部下的战力,他还是很有信心。 “预备!”田武站在队伍的右前方,手里的长刀高高的举起。 三十余名陆战队士兵举起了火枪,齐齐地瞄准冲过来的敌人。 “开火!”眼见敌人已经冲到距离约六十米的,田武手中的长刀狠狠的挥下。 “碰!碰!碰!……”三十多杆火枪一起打响。 冲过来的呂宋土人士兵听到一阵火枪声响,却认为对面的敌人在还未进入有效杀伤射程就开火,定是被己方的冲锋吓破了胆。正要发一声喊,鼓足最后一口气,冲到敌人面前。 突然,前排十几个呂宋土人士兵一头栽倒在地,后面收势不及的士兵,顿时被绊倒八九人,队伍出现一片混乱。 “抽刀,冲锋!”田武大喊一声,率先向前冲了出去。 为了弥补火枪兵的近战能力,每个陆战队士兵腰下都垮着一把五十多厘米的短刀。听到排长的命令,三十余陆战队士兵扔下火枪,抽出短刀,就朝对面的呂宋土人士兵反冲了过去。 “噗!”谭忠福一刀捅在对面一个矮小的土人怀里,顺势用手搅动了几下,然后一脚踢开对方,然后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原来,近距离杀人,就是如此模样! 他拧身准备继续往前突进,冷不丁地有人一把将他拽倒在地,“小心!” 田东彦见左侧有一土人挺着长矛就朝谭忠福刺了过来,一把将他拽到一边,挥动短刀,顺着长矛杆就劈了过去。 “啊!”那个土人的几根手指立时被田东彦斩断,痛呼之下,将手里的长矛丢在地上。谭忠福脚在地上蹬了几下,蹿到那个土人跟前,一刀砍向他的小腿。 看着溃退回去的呂宋土人士兵,田武轻蔑的吐了一口水,一群乌合之众。 陆战队又退回岸边,等待后续的同伴上岸。一场小小的反登陆战斗,在不到五分钟就草草结束。呂宋土人士兵丢下三十多具尸体,狼狈逃回码头。 此战,陆战队死一人,伤六人,初获小胜。 第八十章 土著人口补充行动(一) “都探明清楚了?”齐天正色地问道。 傅锦彪点点头,说道:“回大总管,额都探查清楚了。五个地方,最远的距离黑山堡一百七十多里,最近的只有六十多里。” “……还有,人数最多的有三百五六左右,就是距离最远的那个。……所有的部落,没有铁质武器,更没有骡马等大牲口。” 齐天点点头,看了看俞福坤和潘其风二人,示意他们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 “那些土著部落所处位置,是否利于突袭,并能确保一网打尽?”俞福坤问道。 傅锦彪稍稍回忆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那些土著部落所处位置,多数距离树林不远,不敢保证突袭之下,会不会有漏网的。……毕竟,额们的主要目的是活捉他们。” “些许漏网之鱼,也无关紧要。只要将其大部控制在手中,对我们汉洲也是大有裨益的。”潘其风说道:“或者,我们可以动员多些人出击,确保能捉更多的人!” 他们目前讨论的是准备四下出击,捕捉周边存在的土著部落,为矿区补充越来越短缺的劳动力。 现在已是汉洲的五月中旬,随着两艘“破浪号”运输船的三次集中转运,滞留在巴达维亚的一千四百多移民,已经运回近千人,使得汉洲的人口规模突破了两千大关,达到两千一百零五人。 这些急剧增加的人口,陡然让汉洲的各项工程开始提速,建业城,黑山堡,以及黑山堡旁边的居民点,农田,水力,房屋,排水,望楼等,陆续开始施工建造。 随之而来的就是生产生活工具的大量需求,而因为矿区土著的天花爆发,冶铁炼钢也就处于时断时续。两个多月时间,矿区陆续隔离处理了近两百多土著,才将天花堪堪控制住,没有新增更多的传染者。 经过对连续四批土著的牛痘接种试验,已基本可以确定,种牛痘对天花防治是有效果的。现在已开始对汉洲的少年孩童以及重要人物、工匠开始接种牛痘。 但是,对于大规模牛痘接种,又面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汉洲没有足够患了牛痘的牛! 于是,转运移民的船只又有了一项新的任务,在巴达维亚搜集采买患有牛痘的牛。 对于牛痘接种预防天花的事,在汉洲是属于绝密的,仅有齐天、俞福坤、彭老鬼及几个徒弟知道。包括那些接种牛痘的少年和工匠,只知道几个医者划破自己的胳膊,然后在其中涂抹某种不知名的粘液,至于这种粘液是什么,他们一无所知。 之所以想保密,是因为齐天想着,能否通过这个牛痘接种预防天花的奇效,与某些殖民势力换取些什么利益。当然,目前不是一个好时机。最起码要等到汉洲有足够实力的时候,才能有资格与别人谈利益交换。 现在的汉洲,急需夯实基础,大炼钢铁,而矿区土著人因天花爆发而骤然减少的人数,已经影响到铁矿石和煤炭的供应了。 傅锦彪在四月初的时候,就被齐天指派出去,带着几个勉强能骑马的护卫,朝各处探查土著部落的存在。 经过二十多天的不断搜寻,傅锦彪已经将周边一百多公里范围内情况基本摸清。现在就是要讨论,准备出动多少人,携带多少补给,去扫荡围捕这些土著部落,给矿区的土著进行“人口补充”,以增加更多的劳动力。 “建议陆战队分批出动,每次出动一半,然后再补充两百青壮,再带五十个土著,差不多三百多人,足以应付。”齐天算了一下汉洲目前的武装力量,很快便给出了出击的人数。 俞福坤点点头,表示认可。 “民政这边再准备五辆马车,根据距离远近,携带一天到五天的补给。所有行动,由牛虎和李发德轮流指挥。哦,记得把陆军教习所的学员全部带上。虽然只是一些烈度不大的土著抓捕战斗,但也要让他们体验实习一下。”齐天接着补充说道。 计议已定,建业城和黑山堡便开始了紧锣密鼓地动员准备工作。粮食,帐篷,马车,草料,火枪,火药,刀剑等,不断往黑山堡汇集。 陆战队和拣选的两百青壮也进行了数次配合演练。从矿区拉过来的五十个土著,也在稍通汉话的黑三统领下,进行一些粗浅的战时训练。汉洲第一次主动地对外军事行动,即将展开。 “彭大叔不打算回建业城了?”齐天好奇地问道。牛痘接种试验已经结束,那些天花患者和试验隔离地,已被毫无痕迹地处理干净了。按理说,彭老鬼应该返回建业城,与家人好好团聚才是。 “听说你们这矿区,几乎每天都有死伤?” “也不是每天。”齐天摇摇头,海盗俘虏那边还好一些,知道如何避免各类风险,但也免不了有死伤。而土著人那边,几乎每隔几天,就要给你搞出一个或几个伤亡事故,让人颇为无奈。 “以前死的人,都埋了?” “都埋了。”齐天说道,可看到彭老鬼那有些意味不明的神情,心里一震,“你是想……” “是呀,埋了多可惜!”彭老鬼说道:“你可是觉得俺……怪异?” “谁要说你怪异,我就把他弄到矿上去捡石头!”齐天知道彭老鬼是想研究那些死去土著人的尸体,如果,按照现代医学来说,就是解剖、研究“大体老师”而已。 虽然他不知道彭老鬼能研究出什么,但他却提出并要去做一件要遭世人唾弃的事,这份可贵的医学探索精神,就让齐天非常敬佩和感动。 “你这些刀具可能不行。我会让人给你准备一套适用的工具,方便你去做事。”齐天伸手摸过一把小刀,仔细看了看,刀身太宽,刃口也不是很锋利。 “俺咋觉得,做什么事,你都能理解,也能接受?”彭老鬼笑了,“你最应该做俺的徒弟。” “我不喜欢做兽医。”齐天笑着说道。 彭老鬼一脸黑线,“老子以后要做名医!” “有了天花防治的功绩,你足以称之为名医了!” “那是你告诉老子的!” “我需要带走你三个徒弟,明天,牛虎他们就要带队出发,去捉土著了。”齐天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除了传根不适合远行,其他人都可以。不过,缺胳膊少腿,他们可治不了!”彭老鬼在身后说道。 “当然,你这个师傅都治不了,我们就更不指望你几个徒弟了。” “老子迟早可以!”彭老鬼在后面嘶吼道。 齐天笑了笑,朝着身后挥挥手,走出了稍微有些阴暗的房间。 五月十八日,晴,黑山堡。 牛虎看着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队伍,心中涌起无限豪情。虽然只是三百多人的队伍,远远不及在登州时的千军万马。可这是咱自己的队伍,是俺们亲手训练的队伍。今年只有三百,明年就会有六百,要不了几年,俺们也会有成千上万的军马。 “出发!”牛虎冲俞福坤点了点头,大手一挥,命令道。 在他们出发之前,傅锦彪已经带着几个骑兵先行上路了,他们将赶往要突袭的土著部落附近,遮蔽讯息,打探详尽的周边情形,为大队的到来,做好准备。 “俺先走了,约莫两三天就回来。建业城和黑山堡的安全就交给你了。”牛虎对李发德说道。 “去吧!下次换俺出去活动活动筋骨。”李发德朝牛虎胸前捶了一拳。 牛虎转身,跟上队伍,朝南边快速行去。 “除了正规的陆战队,我们应该搞一个乡兵制度,每个生产屯在农闲的时候,抽调精壮男子,组建几支乡兵营。一来为正规军队的补充,二来,护卫各自乡屯。”齐天看着远去的队伍,对潘其风说道。 “那以我们现在人口现状,可以组建一千多人的乡兵了!”潘其风笑着说道。 哦,是了。除了五百余妇人,其余一千五百多人都是青壮男子。如果放到大明去,那可就能组建一支流民队伍,而且还属于比较精悍的队伍。能熬过四十多天,伏波万里,来到汉洲,身体稍微差一点的,在路上就已经被淘汰了。 “那就全部组建!一千多人必须适当组织管理一下,否则,闲下来了,就给你闹出事了!” 潘其风一愣,到来的移民何时有闲下来的时候?农闲时分,不是修水力,就是筑城墙,或者去修路。个个累得像狗一样,哪有余力闹事! 第一四一章 攻呂宋:一战而克三宝颜 “向炮台出击!”牛虎登上岸后,见第一陆战队已经就绪,也不等后面的第二陆战队,直接朝码头炮台扑了过去。 “轰!”一声炮响,从码头炮台射来一发弹丸,在陆战队左侧落下,弹跳着,朝后滚了过去。 “散开!全军突击!”牛虎眼见对面炮台距离已经不到两百米了,索性也不摆军阵了,散开着就朝前面冲了过去。 兰多·佛朗哥少尉惊讶地发现,对面的军队见到火炮轰击,居然不知道躲避,反而呐喊着,就冲了过来。 “开炮!”兰多·佛朗哥少尉指挥着两门3磅的火炮继续朝对面黑色浪潮开火。 经过一轮炮击校正,第二轮火炮轰击明显有了效果,两发弹丸打进了黑色浪潮之间,瞬间收割了四五条生命。 “不要慌,还可以再打一轮!”兰多·佛朗哥少尉看见几个炮手有些慌乱,操作的动作明显变形,甚至还有人朝堡垒那边观望。 其实对面的军队距离炮兵阵地还有近一百米,完全可以再打一轮,然后再撤到炮台后面,或者退回堡垒。 “嗯?”兰多·佛朗哥少尉突然看见对面的军队,有六十多人突然停了下来,举着火枪朝这边瞄准。 “不,他们打不到我们!继续准备炮击!”兰多·佛朗哥少尉目测了一下距离,足足有八十米,弹丸出了枪膛,都不知道会飞到哪里去。 “碰!碰!碰!……”瞬间六十多杆火枪打响了。 “预备!……”兰多·佛朗哥少尉耳边听到火枪声音,不为所动,见一门火炮已准备就绪,便要命令开火。 突然间,右肩传来一阵剧痛,火炮阵地上几个炮手惨叫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 “哦,上帝!我中弹了!”兰多·佛朗哥少尉左手捂住右肩的伤口,软软地跪倒在地,痛苦地呼喊着。 炮台附近的四十余西班牙火枪兵和土人仆从,仅仅抵抗了片刻,便丢下武器,举手投降。牛虎毫不停歇,驱赶着这些降兵,朝着炮台继续冲了过去。 在炮台侧后响起喊杀声的时候,四个炮位的火炮几乎已经停止了轰击海上的敌人,他们抓起刺剑和火绳枪,试图依靠炮台掩护,抵挡快速冲过来的敌军。 但他们的反抗也仅仅是开了两枪,就被涌过来的陆战队缴了械。 “荷兰人那边的左侧炮台还没拿下来?”牛虎喘着气,问道。 “听动静,还在打着。”副队长任大全撇撇嘴,荷兰人太差劲,瞧着动静,似乎还在岸边跟西班牙较劲。 “你带一个排兄弟守在这里,俺带着剩下的人去看看那个城堡!”牛虎吩咐道:“李发德来了,你让他也去城堡”。 任大全有些发呆,营长这是要干什么?准备在占领炮台后,再一鼓作气攻克那个城堡! 牛虎说完,带着几个排士兵,顺着刚才溃退的西班牙士兵,就朝三宝颜城堡冲了过去。 “中尉,敌人冲过来了!”城堡上,一名西班牙士兵大声的呼喊着。 卡尔沃·埃弗里特中尉正在城楼上朝码头方向张望,看着几十个溃兵蜂拥朝城内逃去,不由哀叹一声。这荷兰人打过来,怎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偏僻的西班牙据点。不敢去打马尼拉,你们可以去圣民耶稣(宿务),或者卢塞纳,这些地方试试呀。整个三宝颜的西班牙火枪手不到五十名,呂宋土人仆从也不过三百多人,防守可谓薄弱。 听到士兵的呼喊,卡尔沃·埃弗里特中尉抬头朝前看去。只见溃兵后面,迅速涌来一股穿黑色军服的士兵,正在朝城门冲来。 “哦,该死!”卡尔沃·埃弗里特中尉大惊,“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向城外开炮!” 城墙上乱糟糟的,敌人舰队先是轰击码头炮台,随后,码头两侧开始抢滩登陆。刚刚从城里派出两队士兵,试图阻止敌人的登陆。可不到一会,左侧派出的队伍狼狈跑了回来。还未等歇口气,敌人登陆部队已经出现在左侧炮台附近。 为了支援炮台,城中又派了一小队士兵,准备掩护炮台的三十余名炮手撤回城中。可这时间才过了多久,炮台支援的小队士兵就溃退回来,而敌人竟然缀在身后,要夺取城堡的架势。 “轰!轰!”城头响起两声炮响,一发射偏,一发落进陆战队的队列中,撂倒了三个人。 “快!城门还开着,冲进去!”看着五十米外的城堡,大门仍旧开着,牛虎大喜过望,急切的催促队伍快速冲向城门。 “吱呀……”城门开始缓缓的关闭,几个陆战队士兵冲到城门下,弓着腰使劲地推着城门,试图将城门再次大开。 “谁有炸弹?扔炸弹进去!”鲁进元是最先抵达城门的排长,看着使劲推门的几个士兵,渐渐吃不住劲,使得城门在慢慢的合上。 一个陆战队士兵闻言,立刻从斜挎包里掏出一个铁罐,然后用火绳点燃引线,等了片刻,便轻轻的塞进城门里面。 “轰!”一声爆炸声响,鲁进元长出一口气,还好不是哑弹,听到城门后面传来一阵惨叫声,城门渐渐的被几个陆战队士兵推开。 “继续扔炸弹进去!”鲁进元透过城门缝,看到里面聚集了一堆西班牙士兵。 “轰!”又一声爆炸声,里面的西班牙士兵发出一阵呼号。 “继续!” “没了。” “狗日的,怎么不多带几个!”鲁进元骂了一句,“火枪准备!” 那个投掷炸弹的士兵郁闷地拔出腰下的短刀,作为实验性质的掷弹兵,随身也就携带了两颗手掷炸弹,就这,有时候扔出去还不一定响。今天连续炸响两颗,已经算是运气好到极点了。 城门被缓缓的推开了,里面一群西班牙士兵和呂宋土人仆从兵,站的远远的,恐惧的看着陆战队。对方接连扔过来两颗炸弹,死伤七八人。现在城门开了,他们会不会再扔几颗进来。 “开火!”鲁进元大声命令道。 “碰!碰!碰!……”城门口十几杆火枪朝着对面惊魂未定的西班牙队伍就开了枪。 对面西班牙队伍前面,瞬间倒下七八个。 “冲进去!”鲁进元拔出长刀,立声说道。 十几个陆战队士兵听到命令,没有任何犹豫,扔下火枪,拔出短刀,就朝对面簇拥的四十多个西班牙士兵冲了过去。 “碰!碰!碰!……”几声枪响,对面西班牙士兵的火绳枪开了火,几个陆战队士兵痛苦的倒在地上。 “去死吧!”鲁进元挥动长刀狠狠地劈砍在一个端着火绳枪的西班牙肩上,划出一道恐怖的血口。 “啊!”一声惨叫,那个西班牙火枪兵,扔下火枪,仰面朝后倒去。 看着源源不断的陆战队士兵涌入城门,牛虎长出了一口气,这城堡算是攻下了。 十五分钟后,三宝颜城堡最高指挥官卡尔沃·埃弗里特中尉下达了停止抵抗的命令。他垂下脑袋,木然地看着那群身穿黑色军服的士兵开始翻捡城堡内各个主官房间和库房。 太快了,从敌人登陆,到攻陷城堡,前后不到一个小时。所有的战斗前的部署根本没有来得及实施,一波又一波的溃兵退回城中,尚未再次整备,敌人就突然打进了城。 看得出来,这些士兵很明显不是欧洲人面孔,全都是明人模样。难道是荷兰人雇佣的明国士兵? “你带两个排去瞧瞧码头右侧炮台。如果荷兰人还没拿下,你帮着策应一下。”牛虎朝张年春吩咐道:“大局已定,就不要徒增伤亡了!” “这荷兰人可真怂!”李发德在旁边说道:“俺们都把堡垒拿下了,他们还在炮台外围不敢突进!” “可俺们也付出不少伤亡。”牛虎摇摇头说道:“这西班牙人也不是土人那般,一冲就垮的。”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带领着几个荷兰陆军军官颇为尴尬地走进了三宝颜城堡。 登陆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差点被一队西班牙士兵赶下海。待好不容易在码头站稳了脚跟,然后朝码头右侧炮台进攻的时候。他们又被两门3磅的火炮压制在炮台后方。 前后发起数次进攻,都被西班牙人的火炮和十几个火枪兵的排枪给击退。 几个荷兰军官正考虑着,是不是再从登陆场卸下几门火炮来协助进攻。然后就看到一队汉洲陆战队士兵出现在敌人的左翼。虽然他们没有发动积极的进攻,但他们押解过来的两个西班牙俘虏,大声地喊话,说城堡已经被攻陷。这瞬间瓦解了西班牙士兵的抵抗意志。在荷兰雇佣军的又一次冲锋后,很干脆地放下了手中武器,做了俘虏。 汉洲陆战队的闪电般进攻,又震惊了荷兰陆军军官。行动果敢,进攻犀利,不惧伤亡,其表现完全超出了他们的作战思维和理念。 “他们是一群可敬而又可怕的伙伴!”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看着城中意气风发的汉洲士兵,感慨地说道。 第一四二章 攻呂宋:围城(一) “虎子,此次战斗,伤亡有些大呀!”曹雄看着牛虎,摇头说道。 此战,汉洲陆战队士兵共有十四名士兵死亡,伤九人,毙、伤西班牙士兵二十八人,吕宋土人仆从兵五十六人,俘虏城内所有殖民军政官员士兵四百余人。 “俺当时只想着要趁西班牙准备不足的空当,早点拿下这个堡垒。”牛虎也是沉重地说道:“这次死了十几个兄弟,是俺对不起他们。” “虎子,俺没怪你冒失。”曹雄拍了拍牛虎的肩膀,“俺们汉洲人丁不多,这些兵也更加宝贵。俺只是心疼他们才到汉洲没多久,好日子还没过几天,就为俺们汉洲送了命。唉,他们有些人才娶了媳妇生了娃。” “俺下次再进攻西班牙城堡的时候,会多想想他们的。”牛虎也是跟那些陆战队士兵一样,娶妻生娃也在这两年,心中的愧疚更是深了几分。 “虎子,不要多想。俺只是感叹一下。”曹雄笑了笑,“以后,再有这些硬仗,可以让那些苏禄国的兵士冲到前面去。他们与西人,可是仇深似海!” “俺记下了。”牛虎顿时有些懊悔,不是带了七百多的炮灰嘛,居然把他们忘记了。 “巴科纳中校,经过审问,已经可以确认,西班牙人确实将所有的力量都收缩到了马尼拉。”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说道。 “那聚集在马尼拉的西班牙士兵和战船各有多少?”联军总指挥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问道。 “根据西班牙人俘虏的说法,他们在马尼拉可能聚集了约四百名火枪兵,以及数千的土人仆从兵。而且,马尼拉还曾计划强征马尼拉城内的平民加入军队。如果,我们针对马尼拉及其附近区域发起攻击的话,将可能会面对三千到四千的敌人围攻。” “敌人的战船也是全部集结在马尼拉港口,大型战船五艘,其他中小型船只近二十艘。而且,他们可依托众多的岸防炮台抵御我们的进攻。所以,我认为我们不能主动去攻击马尼拉。”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有些反感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的怯战言论。尤其在去年七月攻击亚齐王国的急水湾港口的时候,稍遇小挫,就轻言放弃。要不是汉洲的曹力主进攻,他们荷兰人差点就无功而返了。 “曹,你认为我们该进攻马尼拉吗?”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期待曹雄能再次有新的建设性意见可以提出来。 “俺觉得弗里茨少校说得正确。我们不该去攻击敌人有坚固防御,而且是重兵把守的地方。”曹雄正色地说道。开玩笑,打个百八十人防守的三宝颜城堡,汉洲都死伤二十多人。这要是进攻数千人防守的马尼拉,那不得把人都填进去了!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其实想试试去打马尼拉,如果一旦攻占这个西班牙在菲律宾最核心的殖民据点,那基本上可以宣告,荷兰人已经将西班牙驱逐出了远东地区。 但如今,不仅荷兰自己的陆军指挥官不同意直接攻击马尼拉,就连合作伙伴汉洲方面也不同意。 那么,只有按照原有计划,攻击西班牙在菲律宾中部岛屿上最重要的据点,圣民耶稣城(今菲律宾宿务市),以期引出马尼拉的西班牙援军。 两日后,汉荷联军搜刮了三宝颜城内所有的物资后,将城堡破坏殆尽,然后放了一把火,彻底地毁掉了这个西班牙在菲律宾南部最突前的据点。 派出一艘战船将西班牙所有俘虏和缴获的物资送至和乐岛,剩余的舰船航向东北,朝圣民耶稣城驶去。 “这一路的地理和航线都记下了?”曹雄问道。 “回大统领,对照着大总管给的粗略地图,基本已经记下了。但有些地形因为没有实地查看,只能粗粗做了标示。”曹远明恭敬地说道。 曹远明是曹雄在第一次到大明时,带回来的众多孤苦少年之一,为了报恩,大部分人都改成了曹姓或者齐姓。这次攻击呂宋,为了更好地了解婆罗洲和呂宋群岛的地理情况,以及合适的航线,齐天给曹雄派出了八名粗通地图绘制的少年,一路跟随荷兰舰队,绘制和补充修改汉洲那略显粗陋的地图。 “无妨,以后说不得,咱们要经常过来跟呂宋的西班牙过招,可以慢慢去完善。”曹雄点点头说道:“依照你们大总管的雄心,这南洋一片岛屿,他以后都想收到俺们汉洲的治下。以后呀,你们要好好跟着他,建功立业,把咱们汉洲打造成一个强大的王国。不要像咱们现在,还得跟在荷兰人后面做个无足轻重的小卒子!” “大统领,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学好本事,努力发展我们汉洲。以后定要让那西洋人跟在我们后面,让他们当一个冲锋陷阵的马前卒!”曹远明激动地说道。 “哈哈哈……”曹雄大笑,看着面前几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感到前所未有的欣慰。有学识,有冲劲,还颇有志气,以后的他们必定会有所作为。待俺再替这些娃子多打些基础,多遮蔽些风雨,等他们长大点,俺们汉洲定能一飞冲天。 圣民耶稣城,即今菲律宾宿务市,在西班牙殖民前已是一个兴盛的村落。1521年4月7日,西班牙人斐迪南·麦哲伦从南美穿越太平洋后到达菲律宾,首次登陆此地。当地部落胡玛邦酋长与妻子及800名土著欢迎他。1521年4月14日,他们获西班牙人施洗,成为首批菲律宾基督教徒,麦哲伦将此地命名为圣米格尔。然而,1521年4月27日,麦哲伦在邻近的麦丹岛遭酋长拉普拉普杀死。 1565年4月27日,米格尔·洛佩斯·黎牙实比与奥斯定会传教士安德烈斯·德·乌达内塔登上宿务。1571年1月1日,黎牙实比将此地更名,由圣米格尔改为圣名耶稣城。在此后,这里便是新成立的西班牙殖民地的首府,直到西班牙殖民军攻占马尼拉。 对于攻击圣名耶稣城,荷兰人的计划是,如果西班牙人防守薄弱,则寻机占领。但遇到强烈抵抗,则予以围困,等待来援的西班牙人舰队。 因而,在联军舰队抵达圣名耶稣城外港后,只进行了稍事试探,遭到岸防火炮的强力反击后,立刻退到外海游曳。 汉荷联军舰队在圣名耶稣城所在岛屿两侧派出警戒战船后,便在对面的马克坦岛暂时停靠修整,对于西班牙人逃出的快速帆船不予理会,任其向马尼拉示警和求援。 “咱们就这样封住这个港口,要是西班牙人不来救援,该怎么办?”曹雄看着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脸色凝重地说道。 “难道,你们汉洲想登陆进攻这座坚固的堡垒吗?”杰米尼·巴科纳中校笑着问道:“这个据点,可是西班牙人占领菲律宾最早的一个据点,他们在此经营了差不多有七十多年!” “俺觉得,不登陆试试,咋知道能不能打下来。”曹雄认为,手里有七百多苏禄士兵,或许可以努力一下,万一要是打下来,岂不是又可以充实一下汉洲的府库?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耸了耸肩,既然汉洲人想试一试,那就满足他们展示武勇的机会。破了城,少不得荷兰人那一份。 按照汉荷联军出发前的商定,这次汉洲将会分得攻击呂宋城镇后缴获的三成半。当然,这种缴获只是包括了西班牙人的府库和殖民机构的财物。对于士兵私下的劫掠和缴获,联军指挥官则会睁只眼闭只眼。士兵作战,出生入死,不就是为了发些战争财嘛。 达科塔·坎贝尔少尉站在圣名耶稣城外的一处高坡上,举着单筒望远镜,看着远处六艘战船在距离岸边六十多米处,放下许多小船。这是敌人准备要登陆进攻呀! 达科塔·坎贝尔少尉放下望远镜,朝身后的部队挥了挥手。这是一支百余人的西班牙和土人混合的部队,他们奉命阻击敌人的强行登陆,为后面的防守作战,减缓一些压力。 整个圣名耶稣城只有西班牙火枪兵五十多名,呂宋土人仆从兵三百多人。而荷兰人来了十几艘战船,携带的登陆部队肯定超过八百人以上。所以,西班牙人准备在敌人登陆时,给予他们大量杀伤。 联军登陆的第一波是苏禄土兵,汉洲陆战队将那些从三宝颜缴获的武器全部装备给他们,使得这些苏禄土兵看上去战斗力似乎提升了一大截。 小船划到距离岸边二十多米的地方停了下来,苏禄土兵纷纷跳下船来,蹚水着及膝的海水,朝岸上冲了过去。 四十多个苏禄土兵踏上岸边后,组成了一个松散的军阵,在外围是举着长矛的士兵,里面则是七八个端着火绳枪的土兵。 达科塔·坎贝尔少尉一挥手,一百多人的队伍缓缓地朝登陆的苏禄土兵逼了过去。 “碰!碰!碰!……”还未到六十多米距离时,慌张的苏禄土兵率先开了枪,对面的西班牙人仅有一个人倒了下去。 “碰!碰!碰!……”迅速逼近到四十多米的时候,西班牙火枪手打出了第一轮齐射。 苏禄土兵前排顿时倒下六七个长矛手。 “碰!碰!碰!……”西班牙人第二轮火枪齐射又响了。 这次,苏禄国土兵又倒下了五六个,其中还有队伍中间持火枪的土兵。 “呀!”苏禄土兵发一声喊,挥动兵器,朝西班牙军阵就冲了过去。 “狗日的,居然被全灭了!”曹雄恨恨地骂了一句,三十几个苏禄土兵,只与西班牙人走了不到两个回合,尽数被杀死在岸边。至于西班牙人的伤亡,可能只有寥寥几人。 “开炮!”曹雄命令道。 “轰!轰!轰!……”六艘战船相继开炮,轰击正在撤离的西班牙部队。 第八十一章 土著人口补充行动(二) “这个土著部落大概有一百五六的样子,成年男子有七十多,剩下的都是老人妇孺孩童。这个时候,成年男子都在外面收集食物。要发动突袭的话,最好是在傍晚,他们正在生火做饭的时候。”傅锦彪趴在地上,小声地向牛虎汇报着谷地里土著部落的情况。 “谷地东侧,林木稀少,地势也较为平坦。我给你三十个人,配合你们几个骑兵把那一处堵上。”牛虎往后缩了几步,然后慢慢站起身来,“你们骑马追的时候,就不要用刀了,多准备几根木矛,去了枪头,到时候将那些土著放倒即可。” “是,队长大人!”傅锦彪也从山坡上缩了下来,点头应诺道。 “莫要叫俺什么大人。”牛虎转身朝后走去,“俺就是一个队长,可不是大明的将爷!” 傅锦彪先是一愣,继而苦笑连连,在八大王(张献忠)那里,领着几百人的头目,都是自称将军的。这汉洲的军爷,怎恁的朴实! 土著部落营地北侧一公里处的山坳里,簇聚着近四百武装人员。他们全都安静地坐在那里,所有人员都被禁止出声,就连拉车的马匹也被含了衔木,避免发出大的动静。 牛虎来到山坳的临时营地,与几个排长和学兵教官轻声讨论片刻,便立即吩咐所有战兵,包括土著仆从兵,开始进食饮水,准备傍晚时分突袭土著部落营地。 汉洲北部地区的秋季,并不凉爽宜人,白天,在强烈的日照之下,温度会达到26c到32c。只有到了傍晚,随着太阳的逐渐偏移,炙热的空气也开始慢慢消散。一阵微风吹来,才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土族部落已开始冒起股股炊烟,整个营地开始喧闹起来。收集食物回来的男子,大声呼喝着,嬉戏玩闹的孩童往来奔跑着,妇人一边呼喊着孩子,一边操弄着饭食。只有一些土著老人,默默地坐在茅草屋前,看着每日傍晚的热闹场景。 “再说一遍,首先要顾着自个安全,避免受伤。然后,尽可能地捕捉土著人。如遇到反抗,或者逃跑,火枪手可以射击!”牛虎再一次嘱咐所有兵士。 “黑三,你们上!”牛虎估摸着几个方向的围堵人员差不多已经到位了,边命令黑三带着五十个土著仆从,举着长矛,率先发动攻击。 黑三得到命令,举起手中的长刀,朝前一挥,带着土著仆从兵就冲了过去。 看着土著仆从兵冲进营地后,牛虎也是一挥手,带着一百多人跟着冲进了土著营地。 在土著营地的另一侧,张年春带着一百多人,静静的等待着牛虎那边发出的进攻信号。 “砰!”从土著营地的方向传来一声枪响。张年春立刻站了起来,拔出长刀,眼睛看向旁边几个日本野武士出身的陆战队兵士。 真田武太等几个野武士也抽出了刀,目光热切地看着张年春。 “突击!”张年春把刀向前一指。 真田武太立刻就冲了进去,随后,一群全副武装的兵士纷纷跟在后面,举着刀枪杀了过去。 土族部落营地,瞬间被两股武装力量打了一个对穿,陆战队兵士和民壮挥舞着矛杆,逼迫着土著人或跪坐,或趴在地上。 面对敢于反抗的土著,几人会合力将其刺倒或砍翻在地。所有的土著全都乱作一团,四下奔跑着,喊叫着。 如此羸弱的反抗,激起兵士和民壮更大的勇气和信心。火枪不再击发,挥出的长刀和刺出的矛尖,也会刻意地避开土著人的要害。更多的是拿刀背和矛杆抽打土著人,使其停止反抗。 “你特么的做什么呢?”真田武太刚刚挥刀砍翻一个土著,猛地身后被一把刀鞘抽了过来。 真田武太愕然回头,见是张年春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抓活的!人都被你砍死了,你去矿场挖石头呀!” “是,大人!卑职错了!”真田武太立即收刀弯腰认错。 “赶紧的,去抓人!”张年春举起刀鞘,敲打了一下真田武太的肩膀。 “是,大人!”真田武太恭敬地应道,随即将刀收入刀鞘,去追赶四散的土著人。 整个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小时,从突进营地,到四下围追堵截,汉洲军仅死两名土著仆从兵,伤九人的代价,几乎完全端掉了这个一百多人的土著部落。 营地里的哭叫声,嘶吼声,逐渐停了下来。所有被俘虏的土著双手被缚,两眼呆滞地看着一群入侵者翻捡营地里的一切。茅草屋被粗暴推翻,土著仆从兵握着长矛拨开遮挡的杂草、木料,将看到的兽皮、肉干快速地收拢在一起。 而陆战队兵士和民壮则查看着土著收集的各种石头,疑似有价值的石头会被放置在一个个木桶里,等待马车装运。 “这帮傻野人,把茅草屋都推倒了,我看他们晚上睡哪儿?”张年春瞧着乱糟糟的土著人营地,摇了摇头。 这次突袭土著部落,距离不远,傍晚进攻,日落前就已结束战斗。但要返回黑山堡,则只能是次日早上才能成行。因而,为了晚上宿营,他们携带了十几顶帐篷。而那些土著仆从兵则无福享受这个待遇,只能露天而睡。 牛虎瞥了一眼那些土著仆从兵,他们正在欢快地搜寻一切对他们有用的物资。 “傅锦彪他们都放出去了?”牛虎问了一句。 “嗯,加上他,四个骑兵,各带着五个陆战队兵士去了营地外围两三里的地方,去建立警戒哨了。”张年春答道。 这是根据原明军宿营的相应规定而执行的。在戚继光《纪效新书》里有关宿营的规定,则是大军驻扎时,根据地形特点,需派出小队骑兵前出营地十到五十里,为大军宿营前方警戒。 但考虑到汉洲南方内陆土著部落的战力和规模,一般不会主动夜间出来寻敌作战。但为了锻炼队伍和模拟战场条件,他们还是根据作战条例,派出前置警戒哨。 “一会宿营了,俺先带人值守上半夜,后半夜,你带人值守。明天一早,咱们就押着土著人返回黑山堡。”根据土著部落的营地的情形,牛虎带人设置了临时防御设施,便开始安排夜间警戒和人员值守。 这次围捕战斗,损失轻微,收获却是不少。除了毙伤二十余土著,还有逃了六七个外,共抓获土著一百二十多个,其中成年男子五十余个。 真田武太在晚上的时候,接到张年春的一个命令,处理被俘土著中的头领和几个长老。他未有丝毫犹豫,带着他手下那一小队兵士,悄悄的将土著头领和部落长老,拖进密林,手起刀落,全部斩杀。随后,与众兵士将尸体草草掩埋。 在出发前,牛虎得到了齐天的一个指示,为了以后更好的管理挖矿的土著,所有部落头领和长老,就不需要带回来了。 既然不能带回来,自然也不能放了,那么,只有让他们消失在这个世界。 经过一个多月的连续行动,陆战队和民壮分批出动,端掉五个土著部落,捕获人口一千余人,成年男子五百余。使得矿场土著人数增加到一千一百余人,其中捕获的孩童少年将与原黑山谷那批孩子,一起接受汉洲的教育和归化。 难得可贵的是,一个月的土著征剿行动,有效的锻炼了陆战队兵士。翻越山谷,穿越丛林和草甸,破开路障,修建营地,乃至于战前侦查,作战突袭,几面围堵,等等。这些小规模作战所遇到的问题和应对措施,都得到了实战检验。 当然,这些见血不多,强度不大的低烈度的战斗,似乎只能让汉洲的武装力量刷刷经验值,并让他们的兵士们培养一下战场气氛而已。 真正的考验可能会在七月,与荷兰人会攻亚齐王国。 第一四三章 攻呂宋:围城(二) 第一波登陆部队全灭,曹雄不为做动,命令苏禄国土兵继续登陆。这次,六艘战船纷纷将船身横了过来,准备在登陆部队遭到攻击的时候,提供炮火掩护。至于,掩护的时候,是否会伤及登陆人员,曹雄没有提,其他几艘汉洲与荷兰的船长也没问。 登陆行动前后进行了三次,西班牙人在看到对方战船居然不顾登陆人员的伤亡,全面覆盖反登陆战场后,丢下二十多具尸体,迅速地撤退了。 眼见着登陆的苏禄土兵已经有三百多人了,算是基本站稳了脚跟。随后,汉洲陆战队开始在苏禄国土兵开辟的滩头登陆。 牛虎踏上岸边的时候,不经意地扭头看了看苏禄国土兵。这还没进攻敌人的城市,就已经伤亡七十多人,也不知道后面,够不够联军的消耗。 牛虎带着五百陆战队,六百多苏禄土兵朝着码头炮台就扑了过去。等赶到炮台的时候,却没有遇到任何反击。圣名耶稣城的西班牙人明显要比三宝颜城堡的西班牙人明智得多,他们知道无法抵御众多的登陆部队,已经提前破坏了炮台的火炮,全数撤回了城中。 牛虎派了一个传令兵,乘坐小船去告知联军舰队,已解除岸防炮台的武装,可以停靠登陆。随后,指挥着部队朝圣名耶稣城攻了过去。 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看着城外一千多的部队,既感到惊讶,又感到沉重压力。惊讶的是,城下的军队很明显不是荷兰人的那些欧洲雇佣军,一大半是土人,还有一小半身着黑色军服,还有着明国人面孔。或许荷兰人又雇佣了许多东方军人吧。 沉重的压力,来自对方人数的众多,几乎四倍于西班牙防守军队。 但是,作为圣名耶稣城的军事指挥官,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尽可能的表现出镇定的神情。同时,他也对城中的防御比较有信心。城头除了原有布置的十二门火炮,还有从岸防炮台拆下的几门4堡和8磅的火炮。 圣名耶稣市的城墙高大厚实,配置以两百多士兵和几百名征发的市民防守,想来应该可以抵挡住敌人的进攻。 牛虎此时也在仔细地观察眼前这座城市,城墙高度丝毫不亚于建业城,城头还布置了许多火炮。防守的士兵显得很是有组织,火枪,长矛等各种武器均有配置,严阵以待地戒备着。 如果要蚁附攻城,恐怕手里的一千多人都得填进去,就这样,还未必攻的进去。看来,肯定不能强攻了。 第二日,荷兰陆军的七百余人从码头登陆,也来到了城下。 “牛,你认为我们该如何攻进这个城市?”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期待地看着牛虎。与汉洲的两次联合军事行动,他们都给了他非常大的惊喜和意外。他希望,汉洲陆战队在这座西班牙人最为重要的殖民城市面前,还有更多的惊喜带给他。 “俺暂时没想出好的法子来进攻这个城市。”牛虎摇摇头说道:“你们有什么办法没?” 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对于西方殖民者来说,任何一座坚固的堡垒,都是陆军的噩梦。除了大炮轰击战术,就只有全面围困这种笨办法。 既然没有办法迅速攻取这座城市,那么就只能围困了。反正联军舰队的最初计划,就是在此吸引西班牙舰队的到来,并与之决战。 汉洲陆战队和苏禄国土兵驻扎在圣名耶稣城外的东南角,并修建了临时营地;荷兰陆军则驻扎在城外的东北角,背靠着码头,将附近的一片货栈作为营地。 西班牙人以圣名耶稣城为核心,在这个岛上建立了一套严密的殖民体系。圣名耶稣城附近属于市镇管理范围,由殖民机构直接管辖。而距离市镇稍远的土人部落,则实行委托管理,部落首领宣誓效忠西班牙殖民机构后,则被授予管理该地区部落所有事务,并接受殖民机构的政治军事以及经济等事务的间接控制。 为了摧毁西班牙当地的统治秩序,汉荷联军每天都会派出几队武装士兵,将市镇附近的所有西班牙人庄园和农场予以摧毁。房屋会被焚烧,牛马等牲畜则全部予以征缴。同时,每个西班牙人平民不论男女老幼,会被征收五十比索的人头费。至于无法支付的,则被联军士兵征发至军营当中做苦役。 至于在征收西班牙人的财产过程中,汉荷联军士兵难免会做出一些过激行为,杀人,抢掠,乃至强迫妇女。对此,军队的长官虽然口头予以制止和训斥,但实质上,对这些行为,他们根本不会对士兵予以处罚。 如果说,汉洲陆战队与荷兰陆军在对待西班牙平民和附庸土著部落,只是在实施小范围的暴力行为的话,那么跟随在汉荷联军队伍后面的苏禄国土兵,则是进行了惨剧人寰的屠杀。 出于对西班牙人屠杀苏禄人的报复,这些苏禄国土兵在攻破一个个西班牙农庄和附庸土著部落的时候,不分男女老幼,全部尽数杀死。 在短短的一周之内,苏禄国土兵共屠杀了两千多西班牙平民和附庸土著。如果不是在汉荷联军强力干涉下,他们可能会杀光这个岛上的所有人。 “这帮土人,都杀红眼了!”李发德对着牛虎说道:“狗日的,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都不放过!如果要让他们攻进城里去,说不定又是一场屠杀。” “瞧这模样,俺们一时半会攻不进去。”牛虎抬眼望着城下,一群苏禄国土兵,在城头西班牙士兵的注视下,正在将一些敢于反抗的的平民和附庸土著实施斩首。 城下,已经躺了五六具无头的尸体,几个苏禄国土兵抓起头颅,朝着城头尽情的嘲笑和谩骂着,试图通过不断的挑衅,激西班牙守军出来。 “轰!轰!轰!……”几声炮响,愤怒的西班牙人在城头发射了火炮,几颗弹丸落地后,弹跳着向苏禄国土兵袭来。 一个躲避不及的苏禄国土兵瞬间被飞过来的弹丸擦过身侧,带走了一条手臂,痛苦在倒在地上惨呼不断。 几个被摁在地上准备要斩首的俘虏,趁着混乱,见机奋力挣脱苏禄国土兵的束缚,就往城门跑去。 后面几个苏禄国土兵怎能让他们逃了,抓起短刀,就从后面追了过去。 “你猜,西班牙人会不会开城门接应那几个俘虏进城?”牛虎死死盯着城门的方向。 “他们不敢吧?”李发德也看了过去。 “……”牛虎转头看了李发德一眼。 “哦,俺这就召集兄弟们准备冲锋!”李发德会意,转身就走。 “碰!碰!碰!……”几个苏禄国就要冲到城门的时候,城头放了一排枪,将他们射杀在城下。 那几个跑到城下的西班牙平民和附庸土著,哭喊着朝城头求救,期望城中能开门放他们进去。 西班牙指挥官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已经注意到了对面那支穿黑色军服的部队已开始集结,准备发起冲锋。 “不许打开城门!”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大声地命令道。 “他们中间有我们的同胞!”有一个西班牙军官喊了一句。 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冷冷地看了那个军官一眼,“你想让我们跟城外那些尸体一样吗?让那些愚昧的异教徒冲进来,然后对我们全部实施斩首?” 众多西班牙士兵不由自主地看了看城下不远处的尸体,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该死的土人!该死的异教徒! 李发德等了一会,见城中没有打开城门的收容俘虏的意思,不由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他朝旁边的苏禄国军官示意,让他派人上前,杀死那几个在城下哀嚎求救的西班牙平民和附庸土著。 营中冲出十几个苏禄国土兵,他们举着木矛,分散的来到城下四十多米处,稍事奔跑助力,使劲掷出手中的木矛,将那几个哭喊的俘虏一一钉死在城下。 “散了吧。”李发德无趣地命令道:“狗日的西班牙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来了。” 汉荷联军除了每日例行在附近扫荡西班牙人的附庸土著外,只能无聊地继续在圣名耶稣城下,进行长期的围困。 “他们不会待太久时间的。”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看着城外那两座军营,“毕竟岛上的大部分粮食都在城内。相应我,我们最终都会没事的。上帝保佑我们!” 第一四四章 攻呂宋:马尼拉的应对 “总督大人,我们已经非常可以肯定的确认,三宝颜堡垒被荷兰人攻破了。”西班牙驻菲律宾海军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沉痛地向总督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报告,“敌人从和乐岛出发,第二天到达三宝颜,当日下午,三宝颜就告陷落。城中的军政官员及士兵全部被敌人俘虏。” “三宝颜连一天都没坚持住?”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感到非常震惊,虽然三宝颜堡垒并不是像马尼拉这般常年经营,坚固厚实,但怎么也不可能被荷兰人半天时间,就攻破了。 “是的。三宝颜堡垒确实连一天都没坚持住。”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而且,我们昨天收到圣名耶稣城(宿务)的求援报告,荷兰人已经在三天前攻击了我们这座重要的城市。” “圣名耶稣城的防守不会也如同三宝颜那般吧!”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脸色阴沉地问道。 “哦,应该不会。”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圣名耶稣城是我们最早登陆并殖民的地方,那座城市如同马尼拉一般坚固,而且,城内还有五十多名身经百战的火枪手,三百多的土人仆从兵,敌人不会轻易攻破的。” “我们需要去救援吗?”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圣名耶稣城再被荷兰人攻破,那西班牙人的损失可就太大了。城内除了三百多士兵,还有四五百的殖民官员和平民,甚至还有一些受洗过的当地部落头领,全都是主的子民。该死的尼德兰商品贩子! “总督大人,我认为……不能去救援!”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荷兰人不直接攻击马尼拉,就是忌惮我们在这里的强大防守实力。如果,我们贸然派出船只和人员去救援圣名耶稣城,我认为是不明智的,荷兰人很明显是要将我们的舰队引诱出去,并与我们展开决战。” “你们海军没有把握战胜荷兰人吗?” “总督大人,我们……我们三个月前,才遭受过一次……挫折,目前,还是暂时保存实力。”罗尔?沙伊特上校含蓄地指出,在几个月前,远征舰队几乎全军覆没,目前的海军实力,不足以和敌人进行决战。 “我记得甲米地造船场这三个月造出了两艘战船,我们的海军实力还是不足吗?”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问道。 “总督大人,我们一时没有那么多的水手补充。”罗尔?沙伊特上校解释道。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沉默了,他在脑海里急切地开始思考,如何更快时间里,恢复菲律宾海军舰队的实力,否则,荷兰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封锁菲律宾。 “沙伊特上校,虽然我们的海军实力存在明显的不足,但不能像目前这样,一味地躲避在马尼拉湾岸防炮台的保护之下。我们必须要有主动的进攻精神,而不是目前这种退缩避战。我想,你们海军一定有办法,可以挫败荷兰人这次进攻。”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看着罗尔?沙伊特上校的眼睛说道。 “主动进攻精神?”罗尔?沙伊特上校仔细咀嚼着总督说的话,要凭借菲律宾目前仅存的六艘战船加上没有形成战斗力的两艘新战船,去和敌人十五艘武装商船进行战斗。说实话,沙伊特上校没有把握可以战而胜之。 看着罗尔?沙伊特上校陷入沉思,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不禁摇摇头,菲律宾殖民军队欺负土人太轻松,导致他们在艰难的逆境当中,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敌人了。 “奥纳托上校,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转头问陆军司令波尔齐?奥纳托上校。 “……”波尔齐?奥纳托上校为难地摇了摇头,“非常抱歉,总督大人,我暂时没有好的建议。”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真是一群脑子里长肌肉的饭桶! “总督大人,我们是不是可以想个办法,让荷兰人聚集的舰队分开。”马尼拉法院大法官卡米尔·佛朗哥突然发声说道。 “嗯?”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转头看着大法官卡米尔·佛朗哥,脸上露出异样的神采,“亲爱的佛朗哥,说说你的建设性想法。” 大法官卡米尔·佛朗哥先朝着菲律宾陆海两军的司令官点头致意,然后对着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说道:“荷兰人聚集了十五艘武装商船,但我们目前仅有六艘战船,贸然接战的话,可能会陷入他们的围攻当中。但是,如果我们设下一个圈套,可以将他们的舰队分开。我们是不是就能对他们实施各个击破。” 罗尔?沙伊特上校听了也是眼前一亮,对呀,如果单对单,荷兰人那种吨位小,火炮少的武装商船,根本不是西班牙战船的对手。只要将他们分开,即使船只比自己的舰队略微多一两艘,西班牙舰队也有信心将他们击沉到海里。可笑自己,却总是想着,如何将手里的舰队实力增加到荷兰人一样,才准备与之决战。 “沙伊特上校,我们的佛朗哥大法官的建议如何?你认为有条件去实施吗?”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问道。 “非常感谢我们佛朗哥大法官的建议!”罗尔?沙伊特上校朝卡米尔·佛朗哥大法官微笑着点头示意,然后信心十足的向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一个很好的预案去执行这个策略。不过,我们会有一些牺牲。总督大人!” “战争,总会有所牺牲的!”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说道:“但为了保卫我们西班牙的殖民领地,为了击退那些邪恶的尼德兰商品贩子,我认为,些许牺牲,都是值得的。现在,去完善你的方案,然后击败我们的敌人!” “奥纳托上校,从现在开始,直到我们击败荷兰人,马尼拉港口的所有船只不允许离开。如果有新到船只,也是如此办理。还有,对于一些明国来的商船,可以允许税务官和陆军半价征收他们的货物,充做战争物资。”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命令道 “遵命,总督大人!”波尔齐?奥纳托上校听了总督的命令,心中不由有些雀跃,是该给部队里的士兵,提振一下士气了。至于半价强制征收明国商船的货物,他们丝毫不以为杵。他们不用担心明国商人会有激烈反抗,更不会担心明国商人以后不会再来。 那个巨大的明国,生产出无数的货物,因而,总会有许许多多的商人愿意来菲律宾换取我们的白银。商人,不都是要冒些风险来赚取金银吗?半价征收一些货物而已,这次受点损失,说不定下次,他们会带来更多的货物。 ------------------------ 曲少荣还是混进了西班牙征召的明人仆从兵,原以为会被安排到马尼拉外城作为防守士兵。他随着数百明人仆从兵在西班牙军营里,只是粗粗的训练了两周的时间。然后,每人发了一根两米长的木矛,跟着一队西班牙火枪手,往南行进了二十多里,来到一个岸边堡垒附近。 堡垒距离岸边有五百多米,护卫着旁边一个巨大的造船场,码头边和两侧的山坡上布置了许多炮台,粗略的数了数,足有二十门火炮,虎视眈眈的对着外面的大海。 曲少荣他们这一队两百多人明人仆从兵,驻进了堡垒外面的一个营地。看得出来,这里一旦遇敌,他们这一队明人仆从兵将是反击敌人登陆的第一波炮灰。 每日里,都会有西班牙军官过来,对他们这队仆从兵进行一些必要的军事训练,军阵,队列,长矛突刺,冲锋……,至于撤退和迂回攻击,根本就不需要。他们的目的,就是迟滞消耗敌人可能存在的登陆作战。 一个月后的一天,西班牙军官突然将他们集合起来,然后行至码头,开始登上两艘新造的战船。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曲少荣小声地问同伴。 “不知道。”那个明人摇摇头,“估计是要把我们送到西班牙某个据点去吧。听说,荷兰红毛鬼打过来了,还占了西班牙人的地。” “我看这两艘船像是新造的战船,不会出去打荷兰人舰队吧。” “不会,这两艘船才造好没一个月,都没海试,最多是当运输船把我们送呂宋某个岛上去。” “新船不能去打仗?” “当然不能。”那个明人似乎对船只非常懂行,“新造的战船至少需要两三个月的海试,看看船上存在什么问题,前后可能要进造船场改造四五次呢。” “哦。”曲少荣有些钦佩地看着这个明人,“你懂的可真多。” “我有个叔叔就在这个造船场,听他说的。” “明人也可以在这个造船场做工吗?” “当然可以,里面一半的船匠都是我们明人。只有那些大船匠和关键的工序的船匠才是西班牙人。” 曲少荣默默记下了这一点。汉洲缺船匠,尤其缺那些能造大船的船匠。这要是,搞个突然袭击,把这个造船场一锅端了,那汉洲以后的造船工业必然会跳跃性发展起来。 第一四五章 攻呂宋:破城 圣名耶稣城(今菲律宾宿务)的围困已经持续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期间汉荷联军发起过两次试探性攻击,遭到城头的激烈反击后,很快就退了回去,便就此偃旗息鼓了。 每日里,汉荷联军组织一队一队的武装士兵,不断的向这个岛屿的深处进行扫荡。 无数的房屋和农田被毁坏,所有的牲畜被杀死充做军需。那些受到西班牙洗礼的部落头领和长老被苏禄土兵残忍地杀死,营地地仅存不多的粮食也被征收。 可以想象,等汉荷联军撤走后,这座被西班牙人最早征服的岛屿,会面临最为严重的饥荒,以及人口数量的锐减。整个生产生活秩序荡然无存,如果要恢复到战前,至少需要三五十年时间。 而且,因为宗教信仰的不同,造成的大量杀戮,也会使得岛上残存的土人与苏禄国土人之间的仇怨,愈发强烈,并凝结成不可化解的死仇。 就在汉荷联军在圣名耶稣城等待西班牙援军极度不耐的时候,却意外地等到了一个西班牙人的敌人--马巾达瑙素丹王国军队到来。 马巾达瑙素丹王国在今年三月的时候,被西班牙菲律宾殖民军攻破其王都莱米坦,并纵兵大掠数日,焚毁城池,素丹国王科拉律特撤退到棉兰老岛上的拉瑙湖附近。 数日前,听闻有军队攻破西班牙人的三宝颜城堡,素丹国王科拉律特派人前去查看。意外的碰到了苏禄国的第二波援兵途径三宝颜。两下一说,竟然有西洋人来攻打西班牙人,为何不派军队与之共同作战呢。 于是马巾达瑙素丹国王科拉律组织一百余艘小船,跟随苏禄国援兵,一起来到了圣名耶稣城。 汉荷联军指挥官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对于土人军队的到来,非常欢迎。看到马巾达瑙素丹王国和苏禄王国共有一千八百多土人军队,不由动了打破圣名耶稣城的念头。 据说,西班牙人在这里城市里积存了大量的财富,尤其在年初的时候,他们劫掠马巾达瑙素丹王国的部分财物还没全部运到马尼拉。是该给东印度公司和参战官兵弄些钱物回去了。前面所攻占三宝颜城堡,到手的缴获实在有限,远远无法满足联军众多官兵的胃口。 于是,在众多土人士兵的帮助下,联军花了两天时间,将舰船上的四门12磅的重炮卸下,拖曳到了圣名耶稣城下。 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脸色苍白的看着城下近三千多人的军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西班牙人的援军迟迟未到,反而是敌人的援兵倍数增加。虽然来的全都是战斗力羸弱的土人,但他们巨大的人数优势,还是让城中的守军惊慌不已。 看着敌人将四门威力巨大的重炮慢慢的推到城下七百米的地方,开始架炮,布置阵地,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知道,圣名耶稣城将迎来最为残酷的城市攻防战。也许薄弱的城门会被敌人的重炮轰碎,城墙也会被轰坍,但作为一名骄傲的西班牙军官,他必须勇敢地去战斗。 “上尉,敌人派来信使了。”旁边有一个军官指着城下,一个荷兰军官打着一个白旗,慢慢的靠近城墙。 看来,敌人是在进攻前,想要进行一番劝降。马库卡·赫尔南德斯上尉示意士兵们放那个荷兰军官走近城墙。 “作为一名职业的军人,我钦佩你们的勇气。”城下那个荷兰军官说道:“但是,作为敌对方,我必须郑重的警告你们,我们在阵地后方布置了威力巨大的12磅海军重炮,你们的城门和城墙会被摧毁,我们的军队会冲进你们的城市。” “为了不必要的伤亡,我现在奉命对你们做出如下声明:一,请立即放弃所有抵抗,出城投降;二,请妥善保管城内官署和府库的安全;三,我们将保障你们所有军民的生命安全,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四,你们的人身将会受到一定的限制,直到我们与西班牙驻菲律宾政府达成相应的停战协议后,再行做出后续处理。” “如果,你们拒绝投降,我方将在攻进城后,不能保证你们所有人的生命安全。先生们,我们将给你们三十分钟做出必要的选择。请问,你们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我的长官?” 城墙上众多殖民官员和士兵面面相觑,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也许敌人无法攻破我们的城市,最终我们将赢得城市保卫战的胜利。但是,敌人现在似乎有了攻克城市的决心,也做出了相应的部署,万一,真的破城了,我们是不是将会像前一阵子那些被砍掉脑袋的西班牙平民和土人一样? 城头一片死寂,士兵们期待地看着他们的长官以及部分市政长官。而殖民官员与军官却都苦涩的不敢言语,彼此互相对望着。 “既然你们没有话带给我的长官,那我就告辞了。”城下那个荷兰军官说道:“先生们,请慎重思考,做出正确的选择。祝你们好运!” -------------------------- “你说,他们会投降吗?”李发德问道。 “俺咋知道。”张年春摇摇头,“不过,这个城池看着很坚固厚实,而且那么多的棱角堡垒,西班牙人拼命的话,俺们不一定打得进去。” “如果荷兰人炮打得准的话,可以把城门轰烂。”李发德说道。 “没用的。西班牙人肯定在城门后面修建了护墙之类的,或者直接用巨石将城门堵死。” “没关系,只要轰出一条缝出来,那些土人肯定疯了一眼冲进去。” 张年春闻言,不由侧头看了看左侧的苏禄王国和马巾达瑙王国的土兵,他们正在举着刀,握着矛,簇拥着在一起,眼睛里发出狂热的神色。 “他们般模样,要是冲进去了,不会搞屠城吧?”张年春喃喃的说道。 三十分钟过去了,圣名耶稣城的城门依旧紧闭着,城头也没有发出任何投降的举动。 “开炮!”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摇摇头,然后淡淡地命令道。 “轰!轰!……”四门12磅的重炮发出几声怒吼,几颗弹丸瞬间冲出炮膛,飞向圣名耶稣城。 第一轮炮击,两发炮弹飞过城头,打到城里,一发炮弹落在城墙前十几米的地方,只有一发炮弹,击中了城墙,破开墙外的夯土,留下一个深深的弹痕。 随后,几门火炮开始调整射角和射距,准备对准城门轰击。而圣名耶稣城的火炮此时也开始还击,他们的目标是联军的炮兵阵地。 因为火炮威力不足,城头的几门3磅和4磅的火炮并没有发射,只是使用三门8磅的火炮轰击,使得联军阵列不得不往后又退了数十米。 乏味的炮战进行了半个多小时,随之一轮又一轮的炮击,荷兰炮兵阵地已有七八个炮手被城中的火炮击中,或死或伤,使得他们在城头每一次火炮轰击的时候,都是胆战心惊。而荷兰人的战果,竟然一次都没有击中城门,弹丸落点始终在城门附近,呈散射性分布。 再看苏禄和马巾达瑙王国的土兵,似乎开战前的激昂情绪有些消散,有些漫不经心的排列在军阵前面。 “狗日的,荷兰炮兵今天是没状态吗?”李发德抱怨地说道:“打了有一百发炮弹没?一炮都没打中城门!” “今天打不破,明天继续呗。”张年春无所谓的说道。 “明天,还不知道那些土兵还有没有这么高的士气。说不定……” “噢!噢!……”汉荷联军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荷兰炮兵终于击中了圣名耶稣城的城门,将其破开一个大洞。 随后,荷兰炮兵也许是受到了鼓舞,准星逐渐恢复过来,接连几发炮弹击中城门,把城门打烂了一半。 “这是要破城了。”所有汉荷联军的官兵心头涌上了这个念头。 “轰!”城头一发炮弹射了过来,正击中荷兰炮兵阵地一门火炮架子上,瞬间将火炮掀翻,砸到了三四个炮手。 剩下三门火炮的炮手只是看了一眼,心中颤栗了片刻,随后仍旧有条不紊的继续发射火炮。 “噢!噢!噢……”随着荷兰炮兵一发炮弹再一次击中城门,彻底地将城门洞开,联军又是一阵欢呼。 “让那些土人进攻!”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命令道:“火炮开始攻击城墙。” 数百名土人士兵蜂拥地朝破开的城门涌了过去,在路上,他们遇到了城头众多3磅和4磅火炮的洗礼,在松散的队列中,犁出了十几道血痕。但土人士兵丝毫没有退缩,继续向前冲锋着。接近城墙时,城头响起一阵阵排枪射击声,土人队伍中又倒下数十人。 最后到达城门附近的土人士兵几乎折损一大半,苏禄和马巾达瑙王国的军官又继续命令下一波土人士兵冲锋。 前后近七百多的土人冲击着圣名耶稣城,虽然有大半被火炮、火枪杀死在城下,但还是有两百土人挤进了城门。受此鼓舞,又有三百多土人士兵冲了过去。 城门处响起几声火炮的轰鸣声,想必是西班牙人在城门后面也布置火炮,正在大量杀伤涌进来的土人士兵。 苏禄和马巾达瑙王国的几个军官挥刀向前一指,阵列中的所有土人士兵,呐喊着发起了全面冲锋。他们像一股汹涌的人浪,直接扑向了圣名耶稣城,漫过空旷的田野,漫过高高的城墙,漫过狭窄的城门,漫过了西班牙人的防线。 “整队,破城!”牛虎大声命令道。 随后,一股红色和一股黑色的洪流顺着土人的后浪,也冲进了圣名耶稣城。 第八十二章 占城人的求助 “曹爷,那两艘船没在后面了!”清晨,瞭望手大声地喊道。 曹雄举着单筒望远镜,朝后方望去。在船队的后方,果然没有船只出现。 五月中旬,从广州湾出发,曹雄船队一行六艘船,装满人口和物资,径直朝真腊附近的富国岛而来。 然后,从广州湾出发没多久,就有两艘海沧船跟在了后面,距离不到两里,不疾不徐得缀在船队后面。 曹雄开始以为只是大明海商与己方正好同路,便不以为意。 可船队因为满载人口和物资,行驶速度较为缓慢,又在安南一处小港口停留修整半日。 再次启航后,发现那两艘船仍旧跟在后面。这一下,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了,对方明显是有些不怀好意,而且必有所图谋。 曹雄不禁有些郁闷。几个月前,从蚝镜搜罗各种工匠返回广州湾时,被一艘西洋大船跟在后面,一直到广州湾,才离去。 运送第一批移民去富国岛时,那艘西洋大船又跟在后面。不耐之下,曹雄索性领着另一艘盖伦船“兴业号”掉头驶向这艘跟踪许久的西洋大船,准备武力解决它。太欺人了,俺们两艘大船,你就一艘船,还敢打俺们的主意! 对方船只见曹雄两艘大船气势汹汹地开了过来,很干脆地掉头跑路了,然后再也没出现过。 可谁知,等曹雄第二次从广州转运移民的时候,居然又有船只跟踪而来。路上,不是没有派船过去驱赶,可等你掉头走的时候,那两艘跟踪而来的海沧船在海上转个圈,又跟了上来。 最后,曹雄索性留在后面,凭借自身船只的强大武力,朝着那两艘海沧船追了过去。从午后一直追至傍晚,直到两艘海沧船分头逃去,曹雄才停止追赶,掉头朝占城方向而去。 经过一夜的行驶,早上再去观察身后,确实没有了那两艘跟踪而来的海沧船。 曹雄不禁有些纳闷,前后两批船只跟踪他们,说是海盗吧,又不像。倒不如说是某个海上势力盯上自己,他们似乎是在跟踪打探自己的情况,甚至想探寻自己的落脚点。 可就算是郑芝龙,他距离汉洲那么远,打探出自己的情况后,他又能如何?再说了,人家不是一直想在福建对面的台湾岛寻一处落脚点嘛,应该去针对荷兰人才是。俺们这次出来,在大明沿海,又没打出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旗号,没理由被他盯上。 抛开这些不明所以地猜测,曹雄命令船只加速驶向富国岛,还是早点把人都运到汉洲,才是正理。 就在曹雄船队和那两艘不知名的小船较劲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两千多人的富国岛,迎来了附近一个“邻居”的拜访。 “你们是占城使者?”胡平江惊讶地看着对面几个黑瘦且身材矮小的“土人”。占据了这个岛屿也有几个月了,按理说,距离这个岛最近的真腊来找俺们理论一二,倒也说的过去。可你们占城找了过来,是几个意思? 占城这个国家的历史,其实说起来,也很励志的,是不断地与周边大国抗争中,慢慢崛起和成型的。 在公元2世纪末以前,占城地区还是被中国的汉朝置于统治之下。东汉的时候,占族人区连是象林县功曹之子,他趁东汉衰弱之机,于192年在日南郡的象林县(今顺化)率数千人起兵,杀死县令。 交趾刺史樊演征交趾郡、九真郡之兵前往征讨,但汉军因为害怕远征而发生哗变,导致了失败。 东汉朝廷欲发四万人马前去镇压,但最终被大臣李固劝止了。从此以后,该地区就从中国独立了出来,被称作林邑国。 后来,三国时期,东晋,南北朝其间,不断犯界,又不断地被北方政权暴揍。但却陆陆续续地还是占了一些地,最终往北扩展到今越南顺化地区。 林邑国在唐朝至德年(758年)之后就改国号为“环王”。中国人把这个国家称作“占婆”最早是在公元877年左右。 7世纪至10世纪之间是占城国势最鼎盛的时期。在这段时期里,占城主要通过出口铁器和芦荟来获得利润。与此同时,占城也会通过袭击来往商船或对外用兵来获取利益。 占城凭借其有利的地理位置在海上丝绸之路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从而获取了巨大的利益。然而,由于人口稀少和与真腊以及安南长期发生战争,不断地消耗占城的国力,最终占城走向衰亡。 公元877年,因陀罗跋摩一世在洞里萨湖北部的罗鲁欧斯地区建立了吴哥城,并统一了真腊。 随即,这两个都处于强盛阶段的国家爆发了长期的战争。从10世纪到12世纪,占城和真腊之间不断发生军事冲突。长期的战争使两国国力慢慢地被削弱。1238年,真腊西部的素可泰地区趁真腊衰弱之机独立,是为暹罗(泰国)建国之始。 938年,吴权在白藤江击败了南汉的军队,安南从中国独立了出来,并与占城开始了长期战争,不断削弱其实力。 从10世纪到15世纪,占城的历史,就是不断被真腊和安南虐杀,国土不断地缩小。虽然,其间也有偶尔勃发几次,攻陷过真腊的首都吴哥,以及三陷安南升龙府,大肆烧杀掳掠。 但最终因体小力弱,被安南摁在地上摩擦。在1402年,安南在太上皇胡季犛的指挥下,攻陷了占城首都。 占城国王阇耶僧伽跋摩五世遣使多次向明朝爸爸求救。1407年,永乐帝遣朱能、张辅讨伐越南胡朝。阇耶僧伽跋摩五世也率占军北伐,夺回了不久前被越南所侵占的土地,俘虏了越将胡烈、潘麻休等人。 此时安南已被明朝所灭,阇耶僧伽跋摩五世在解除了北方的忧患之后,转而攻打西邻真腊,击败其国王奔哈·亚。占城和暹罗的进攻最终导致了真腊首都吴哥的废弃。 安南在黎利于1418年起兵反明,并于1428年建立后黎朝,正式脱离明朝统治。后黎朝成立之后,立即策划对占城的军事报复。 1446年,后黎朝大臣郑可率军伐占城,攻陷毗阇耶(今越南平定省南部),俘其王麦阇毗阇耶而归。明英宗要求越南释放占城国王,但被越南拒绝了。次年,占城王族摩诃贵来驱逐了越南人,夺回了毗阇耶。 1469年,安南后黎朝要求占城向自己朝贡,但被占城拒绝了。因此在后黎朝洪德二年正月(1470年),后黎朝的黎圣宗亲自率军攻打占城。 占城国王盘罗茶全向真腊求救,但真腊对于占城几十年前的袭击耿耿于怀,不发兵救援。 安南军在二月初突袭了沙奇海口,并以诱敌之计在幕奴山大败占军。盘罗茶全遣使求和。黎圣宗一面答应,遣使赴占城王处修好;一面同整顿军马准备攻城。 同年二月廿七日攻破尸耐城;三月初一攻破阇盘(毗阇耶),俘虏盘罗茶全及其臣民三万余人,杀死四万余人而归。同年四月盘罗茶全病死军中,黎圣宗将其斩首号令船头,焚毁其尸体投弃于江中。回到升龙后,又将其首级和俘虏献捷于太庙。从此以后,毗阇耶被越南占领。 盘罗茶全之弟盘罗茶悦逃入山中继续抗越,被安南攻灭。安南人立占城王族斋亚麻弗庵于宾童龙(今越南南部朗)为傀儡国王。占城的大部分领土并入越南的版图。 在毗阇耶陷落之后,盘罗茶全的一个儿子斯雅帕乌林率部逃往苏门答腊岛北部的亚齐,建立了亚齐苏丹国。 经此一战,占城国运彻底被毁,只能苟延残喘,坐等灭亡。 虽然,后黎朝的郑主和阮主两大军事集团发生冲突,并分别割据了越南的北部和南部。占城亦趁安南内战之机起兵自立,但也不断地受到安南南部阮主的挤压和欺凌。 近期,占城国王婆罗糜听闻附近不断有巨舟往来大明和真腊南部地区,且船上都装满了明人。疑是大明水师至此,故遣使者阖礼拔携带礼品,坐船前来查看,并向之哀求予以帮助。 “这个,俺做不了主!”胡平江使劲地摇着头。俺们不过是临时占了这个岛,中转运送一些移民,怎么可能掺乎你们几个小国的争斗。 “那请问将军,做主之人何在?”阖礼拔通过通译问道。这个岛上怕不是有两千多人吧,来来往往的,伐木,造屋,建立营地。甚至,还有一队四百多人的武卫,提刀持枪地在营地外戒备着。莫不是天朝上国在此的前哨基地? “俺们大统领正在从海上赶往这里,半月左右,即可到达。”胡平江可没有半分想留客的意思。 阖礼拔再询问下去,胡平江只是不答,言需待上官来了,再来分说。至于,他们是否大明军队,人家既没承认,也没否认,颇让人无奈。 留下礼物后,阖礼拔带人回占城宾童龙复命,并言,待半月后,再行拜会。 第一四六章 情报分析(一) “真邪门,俺们汉洲的土著前后都死了五十多人,可这呂宋土人才死了不到十个人!”董凤山站在威远堡的码头上,看着那二十多个汉洲土著驱赶着呂宋土人来到船前卸货。 船上除了粮食、建筑材料以外,还有从汉洲本土补充过来的三十名土著和五十个呂宋土人。 也许是汉洲土著真的不适合威远这里的环境和气候,当初第一批到达这里的十五名汉洲土著,在董凤山带着各种物资和人员在第二个月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惊讶的发现,十五名汉洲土著,居然死了九个,呂宋土人则只死了五个。使得剩下的六个汉洲土著,差点无法弹压四十多个呂宋土人。 现在是十一月初,汉洲本土对威远也进行了三次人员和物资补充,来到这里的汉洲土著全部都是从建筑队伍里抽调过来的,可以稍稍修建一些粗苯的仓库、民居等建筑设施。 至于呂宋土人,他们被从矿场抽出来后,无不感激涕零。无他,矿场生存条件太差了。除了繁重的劳动,恶劣的环境,还有时不时小规模的群体暴力冲突。冲突原因,无非是为了抢夺更多的食物,占有更好的劳动工具,甚至出于对某个部落的仇恨。 一千五百多呂宋土人俘虏,在不到三个月时间,死了两百多人,使得矿场护卫焦虑不已。这种情况持续下去,一年后,还能剩下多少人。而且民政府三番五次,严令要减少这种非正常死亡现象,尼玛的,还需要这些人不断地往对面那个威远岛(几内亚岛)填呢,在你这矿场里面死光了,算什么事呀! 威远堡经过三个月的初步建设,已经建成了一座大型砖石库房和十几排房屋,四周也立起了密实的木栅栏,一个初具规模的开拓营地艰难的建立了起来。下一步,这些在此拓殖的汉洲土著和呂宋土人,将继续砍伐周围的树木,争取在年底前清理出周边一平方公里的地方,为后期即将入住的移民打好基础。 -------------------------- “小天,这些情报都是来自巴达维亚、马六甲以及柔佛的,都是些周边土邦小国的信息。”俞福坤递给齐天一大摞情报。 “他们黑衣卫做了分析吗?”齐天随意地翻看了几张,无非是某个岛上有哪些土邦素丹国,某个小国地盘上有荷兰或者葡萄牙人的殖民点。 “还要分析?咋分析?”俞福坤愕然。情报信息不是看了以后,了解一下就完了吗? “这些情报只是表面上存在的情况,但我们的黑衣卫就是要从这些表面上说明的情报,去发现一些重要的信息。”齐天随便拿了一份情报说道。 “比如这份情报,主要是说明了我们汉洲对面帝汶岛的一些情况。整个岛上,西边半个岛是荷兰人的势力范围,东边半个岛除了葡萄牙人,还有一个威哈利王国。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整个帝汶岛,加上我们,一共有四个势力掺入其中。我们现在与荷兰人是暂时的合作关系,与葡萄牙人和这个威哈利王国则没有任何接触。如果我们要继续经营新乡堡,那么我们可以采取两种方式。即在联合荷兰人的基础上,可以稳住威哈利王国,去驱逐葡萄牙人。也可以联合葡萄牙人,打击这个威哈利王国。” “当然,具体如何操作,我们还需要进一步了解这几方势力之间的关系。荷兰人肯定是与葡萄牙人有竞争和敌对关系的,那么荷兰人与威哈利王国是什么关系呢,多半也是敌对的,因为,荷兰人抢夺了他们王国西半个国土。” “葡萄牙人与威哈利王国肯定也是敌对关系,因为他们占据了这个王国北边的帝力。所以,这就给了我们后续发展新乡堡提供了更多的选择余地。既可以联合荷兰人打击另外两个势力,也可以联合这个王国,给荷兰人与葡萄牙人施加一些障碍。” 俞福坤听了齐天的话语,久久没有说话,他的内心是极度震惊的。齐天只是从一份说明帝汶岛各方势力分布的情报,就轻松地做出了新乡堡未来发展所要采取的对外政策。而他和一干黑衣卫,仅仅只是随意的瞄了一眼,哦,原来我们新乡堡周围有这么些势力,随后就搁置不管了。 “小天,这些情报你赶紧都看看,顺便做出你刚才那些分析出来。以后,俺们汉洲在南洋发展的时候,也不至于一头雾水,不知道谁是敌人,谁是潜在的盟友!”俞福坤一把抓住齐天的手,“俺们的黑衣卫都是些粗人,他们根本不会这些呀!” “行,过两天,你召集在汉洲的黑衣卫,我带着人与他们一起分析这些情报。现在不会,以后总要去学的。”齐天也觉得,汉洲如果能培养一票cia情报专家出来,那对汉洲以后的对外扩展,是非常有促进作用的。 -------------------------- “小叔!”苏妙言和郑华莲刚刚从统领府出来,正好撞见齐天带着几个少年和乡兵营的骑兵去海军厅。 “两位嫂嫂去看……舅母了?”齐天还是觉得曹雄的夫人太年轻,这个舅母就喊的比较勉强。 “嗯。”郑华莲抱着一岁多的孩子,“舅母觉得枯坐家中,便邀我们过来坐坐。” “为什么非要坐在家里呢?”齐天摇摇头,汉洲不似大明,男女之防不是很严,“无事的时候,还是要出来走走的。” “舅母怀了孩子。”苏妙言说道:“她怕伤了身子。” “……”怀了孩子,就更要出来多走动了,齐天却不好当着女人面继续这个话题。 “小叔,你们汉洲可以允许女子出来做工。那我能不能也出来做些事?”苏妙言仰着头说道。 “你想要做什么?”齐天笑道。对于这个三哥齐大陆妻子,齐天觉得就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活泼,大方,而且言行举止有种后世女子的影子。我汉洲女子,以后都应该像这般多好。 “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么……”苏妙言不仅愣住了,是呀,作为女子,可以出来做什么呢? 护士?或者军民两政的内勤?但齐天可不敢轻易将女子带入全部都是男子的办公机构,毕竟,人心和风气,不是短时间就能改变的。 “你在家里读过书吗?”齐天问道。 “我读过一点。”苏妙言眼睛突然亮了,看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叔。 “汉洲有许多女童和女子,她们有的人很渴望读书认字。如果,你有兴趣教授它们的话,我们民政府可以创立一座女学堂,专门针对女子教授,使得她们可以读书认字明理。” “真的?”苏妙言高兴的说道:“可我怕会教不好。” “没关系,我们很多事务都是初创,方式方法可能会存在各种疏漏。我们只要有心,可以慢慢摸索,慢慢细化,最后慢慢完善。”齐天说道:“如果需要教授其他专业课程的话,可以去藏书楼寻找相关书籍学习。哦,对了,每个月,移民船都会从大明带回许多书籍,你也可召集女学生帮忙整理归纳。” “女学堂何时可以办起来?” “如果需要的话,我这几天就交待民政府的人着手办理这件事。” “行,我回家准备准备!”苏妙言有些急不可待。以前在家,曾经无数次幻想,自己除了嫁为人妇,还能做些什么。毕竟这个世上,能适合女子的事务太少了。如今,来了汉洲,居然还可以作为女先生,去教授别人读书认字这让她颇为惊奇,也颇为兴奋。 ------------------------- “诸位,作为民政府的大总管,本不应该出现在你们面前。”齐天看着对面坐着的二十余个黑衣卫,“但是,俞统领对你们的情报工作非常不满意。两个多月来,我们汉洲出外执行任务的黑衣卫,辛辛苦苦收集回来的情报,你们仅仅只是看了,了解了,记录了,但却没有做出任何分析和建议。” “作为情报人员,你们比起大明的锦衣卫差远了,甚至连普通的军中探马都不如。”齐天说完,看了看在坐的黑衣卫,发现他们的神情颇为不服气。 “傅锦彪,你过来。”齐天招手把乡兵营骑兵队的队长傅锦彪叫了上来。 “你给他们说说,你最近一个月探查开元堡(今澳洲汉普蒂杜市)以南地区发现的情况。记住,只说你发现了什么。” “额们骑兵队十八个队员,在上个月,携带了二十天的补给,从黑山城军营出发,经新淮安城,开元堡,往南探查。经过十一天骑行,行程近七百多里,然后发现几个大的土著部落,人数从两三百到四五百不等,前后不到四十里,建立了七个营地。在一个河畔处,还发现一座土城。他们其中一个营地的土著发现额们后,并没有非常惊恐,而是拿着木矛主动来攻击额们。” “夜间,在那附近宿营的时候,额们遭到他们夜间搜寻和驱赶。到了天明,额们再去探查,发现那些营地组织了十几个搜索队来寻额们。为了安全,额们就退了回来。说完了!”傅锦彪操着一口陕西话将他们探查情况一口气说完了。 齐天笑了笑,然后对着下面十几个黑衣卫说道:“你们从刚才傅锦彪的情况说明里发现了什么?” “傅队长很胆小,都不知道将那几个的土著部落探查清楚就逃了回来。”一个黑衣卫站起身来说道。 “嗯,还有吗?”齐天制止了傅锦彪试图过来辩解。 “傅队长他们是骑兵,经过十一天,才行程六百多里,说明路途非常艰难,有可能很多路段不适合骑兵快速骑行。”又一个黑衣卫站起身来说道。 “嗯,说得好!”齐天不禁看了一眼那个黑衣卫,有一定的抽丝剥茧能力。 剩下的黑衣卫互相看着,不知道还要从刚才的情报里再说些什么,一时间沉默下来。 “没有了吗?”齐天问了一句,见黑衣卫不再说话,“傅队长,你给他们讲讲,你是如何给民政府分析报告这件事的。” 第一四七章 情报分析(二) “额们发现,那几个距离不远的几个部落营地,是一个具有一定组织性的部落联盟,而且他们有高出一般土著的战斗力。我们沿途经过六百余里地,此前没有发现任何土著营地,因而,这些土著部落可能是从俺们汉洲开元堡一路南下,不断裹挟沿途遇到的大小部落,最终形成这么一个巨大的军事部落联盟。” “刚才那位黑衣卫兄弟也说了,十一天只走了六百多里,沿途确实有很多丛林,灌木,非常不适合马匹和车辆通行。但是,过了四百多里的时候,又是一片荒漠,都是大大小小的石子坷垃,水源也很少。” “可以判断,不论是那些土著部落来袭击额们汉洲,还是额们汉洲去打他们,都不太可能出动大股的部队。因为,沿途道路和补给,无法满足。但额们汉洲可以采用小规模地袭扰,不但可以持续削弱他们的实力,还能逐步详细了解他们的真实情况。” “你怎么知道那几个距离不远的几个部落是聚合在一起的部落联盟?”一个黑衣卫质疑道。 “额刚才说了,那几个营地的部落都派出了搜索队,一起来搜寻和驱赶额们。这说明,他们一定是奉部落联盟头领的命令才进行的。”傅锦彪解释道。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比我们以前遇到的土著更有组织性和战斗力?” “他们有统一调配的兵力,还敢夜里来搜寻额们。而且,他们还筑了一座城。” 汉洲近两年多的时间里击破七八个土著部落,全都是简单的木栅栏围成的营地,仅能防一些袋鼠、袋狼之类的野兽。至于土城这么高级的玩意,是从来没见过。 傅锦彪刚才的汇报,简单地分析了内陆深处那个土著部落联盟的组织性和战斗力,也说明了对方短期内不可能对汉洲实施大规模的袭击。更是指出了,汉洲以后可以采取的措施。 决策者凭借这个汇报,就可以轻松的做出相应部署和应对。 “我之所以将傅锦彪他们骑兵队的情报说给你们听,不仅是要把这个信息告诉军政府这边提早做好应对措施,还要告诉你们黑衣卫,情报获取是非常艰难的,你们务必要从每一份情报说明当中发现有用的线索和信息,为汉洲军队,乃至汉洲的安全,提供一个清晰明了的参考决策。” 齐天看着下面的黑衣卫脸色开始变得郑重起来,然后招手让几个站在门口的少年过来。 那几个少年分别抱着几个图册,来到齐天身后,将图册一一打开,然后挂在了墙上。 “诸位,你们看一下前面这几幅图册。”齐天握着木棍,指了指墙上。 “这几幅图册,是根据你们黑衣卫外面的兄弟探查南洋各个势力的情况后,我们用了五天时间慢慢汇总并用地图的形式表现出来。”齐天木棍指着最中间的一幅地图,汉洲北边,非常粗略的画了七八个比较个大的岛屿,岛屿上用笔写着某某王国,或者某某西方殖民势力。 “看这幅地图前,我先问问诸位,南洋诸势力当中,对我们汉洲威胁最大的是谁?为什么?” “荷兰人!”几个黑衣卫异口同声地说道。 “因为,荷兰人有南洋地区最多的商船和战船,而且他们还挡在我们汉洲必经的航道上。” “没错!”齐天肯定地说道:“但我们目前根本不是荷兰人对手,那该怎么办?” 众多黑衣卫一起看着齐天,打,又打不过人家,能怎么办? “其实,以前,我也觉得荷兰人很强大,上百艘武装商船和运输船,还控制着香料群岛,爪哇岛,在婆罗洲和马六甲海峡还有据点,大明附近的大员也占据了一块地盘……。这所有一切,都令我们汉洲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是,从各方势力分布的情况来看,荷兰人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已经独霸南洋!我们还是可以做许多事情的。” 黑衣卫指挥管宗祥听到这,不由仔细看了看墙上中间那副地图。荷兰人的控制的地方似乎有很多点,但每个点标识的地盘并不大,反而是众多土邦小国在各个岛屿上占据着广大的区域。 “当一个地区有一个最强的势力时候,作为弱者,就应该联合更多的弱者,一起对抗这个强者。众所周知,在整个南洋地区分布着许多岛屿,各个岛屿上的势力也是彼此割裂的。这就使得拥有众多武装商船和运输船的荷兰人,具有无与伦比的战略优势。他们可以肆意封锁和攻击南洋地区所有势力,而不用担心所有的势力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他们。” “南洋土邦小国的军器落后,也造成了他们面对荷兰人的进攻时,会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有效击退荷兰人的进攻。而我们汉洲,是可以自己生产火枪与火炮的。” 齐天说着,微笑地看着所有人。 “大总管,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为所有的土邦小国提供军器,以帮助他们抵抗荷兰人,以及其他西洋人的进攻?”一个黑衣卫问道。 “哦,可能不行,我们汉洲的军器产量还不高。而且,我们如果这么大张旗鼓的为所有土邦小国提供军器,那肯定会被荷兰人敌视,甚至发生冲突的。” “那我们该怎么办?”一个黑衣卫问道。 “你们要根据我们汉洲的切身利益,去分析和思考。如何在某个岛屿,或者某个地区,既可以削弱荷兰人,又可以为我汉洲谋取利益,还能不过分刺激荷兰人。做出相应对策后,你们还要将自己代入几个势力角色当中,去推演这个对策会引起什么反应和后果。”齐天耐心地说道。 “韬光养晦,努力发展,积聚实力,是我们汉洲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基本策略。但在这个策略前提下,我们还可以实施远交近攻,借势扩张。” “如何远交,如何近攻,如何借势,又如何扩张。这些问题,就是你们黑衣卫要根据现在的情报以及后续的信息汇总,需要做出细致地分析,最后得出若干对策。”齐天最后说道。 管宗祥听了齐天的话语,顿时感到自己作为一个黑衣卫指挥,是完全不称职的。不论是情报搜集,还是情报分析,乃至提供情报对策,所有的一切,都是粗陋不堪,甚至根本就不会,也不懂。这个黑衣卫指挥,该让大总管来当的。 “管指挥,无需如此沮丧。”齐天安慰着管宗祥,“黑衣卫初创,有些疏漏也是难免。而且,你们所有的人以前毕竟不曾接触过这方面的训练。我们以后可以慢慢学,慢慢改进,凡事都要多想想,多去寻根问底,总会有所进步的。” 其实,要不是后世看了许多谍战剧和大片,要不是比他们黑衣卫掌握拥有更多的系统性知识和信息,他未必强得过这个时代的多数人。 ———————————— “对于内陆深处那个大的部落联盟,你是怎么看的?”离开黑衣卫官署,俞福坤边走边问。 “两千多人的土著部落联盟,如果仅靠打猎和采集野果,是无法养活这么多人的。”齐天说道:“他们必然在那个土城附近有零星粮食种植,因为那里有一条水量充沛的河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有可能还会继续发展壮大。” “我们派人过去把他们端了?” “有六百多里路,而且路上很难走大车。” “派出小股部队侵扰,恐怕无法对他们造成大的损伤。” “我们民政府准备征发三千人,用半年时间,在通往那个部落的路上,修建几个补给营地。” “半年时间,恐怕不够吧。”俞福坤疑惑地问道。六百里路,不仅要建营地,而且还要修路吧。 “骑兵探查过了,从开元堡出发,只有不到四百里路是密林,剩下的地方都是荒原。”齐天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只要过了密林,就可以派出大部队,一路推过去了。” “还是你计算得当!”俞福坤说道:“你说,那个土著部落联盟,是不是一年多前,那些漏网的海盗所为?” “我也这么认为。”齐天摇头说道:“真想不到,那些逃走的海盗,居然还能整合众多的土著部落,聚集成一个强大的部落联盟。再给他们一些时间,他们会不会搞出一个王国出来!” “两千多土著,俺们估计只需要派出一个营的乡兵,就可以把他们打崩了。” “还是不要打散了,想办法都要弄回来。过些日子,威远岛(几内亚岛)那边陆续还要设立几个补给点,以后还会很缺人的。”齐天摇头说道。 “以前,俺认为,只要是闲置的地,都可以住人和生活。现在,俺才晓得,没人的地方,居然也会不断地吃人!”俞福坤感慨地说道。 “咱们大明在很久以前,也是有许多地方不适合人生存的。但经过我们老祖宗们上千年的开发,最终都变成了沃土。我相信,我们占据的地方,现在很多确实都不适合生存,但经过我们不断开发,以后也能变成一片沃土!” 第一四八章 帝汶海沉船事件(一) “破浪3号”拉着满满一船的移民从巴达维亚赶往了帝汶岛的新乡堡,他们将在这里卸所有移民后,暂时停靠修整两天,然后会装满各种木材,以及储存在这里的白糖、景泰蓝,还有刀剑、火枪和火炮,返回巴达维亚。 柯宝义是“破浪3号”的船长,作为曾经的广东疍民,历经万里,来到汉洲安家,他觉得自己和家人终于活得像个人样了。虽然,自己和一个弟弟仍旧要长时间的随船出海,为汉洲运输各种物资和移民。 但是,他们这些疍民还是非常感激汉洲,他们的家人经历数百年后,终于可以生活在陆地上了。他们的孩子甚至还能免费地接受基本的教育,可以读书认字,也许以后不会再从事他们曾经赖以生存的捕鱼或者跑海。 看看岸边的地形,柯宝义知道,新乡堡已经不远了,估摸再有一个多时辰,就会到达。瞥了一眼距离自己不远的“破浪2号”,他们的甲板上已经聚起了许多透气的移民,指着岸边和自己的“破浪3号”似乎在说着什么。 柯宝义笑了,新来的移民都会有一些茫然,一些恐慌,正如自己当年带着家人来到汉洲的时候,也是如此凄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这些移民应该是幸运的,他们除了一小部分会被转运到东边的威海堡外,大部分人都会充实汉洲北部三个城镇,继续深耕和开发当地的领地。 “嘟……,嘟……”突然,前方的“破浪1号”发出一阵凄厉的示警号角声。 柯宝义抬头朝前面观望,面色不由一变。只见前方两里,来了一艘西洋大船,正快速地朝他们移民船队驶来。 由于为了更多的装运货物和移民,再加之帝汶岛至巴达维亚航线,都在荷兰的控制之下。所有的移民船只将火炮等占用舱位的设施全部移除,也就是说,他们的船只在遇到武装商船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武力进行反抗。 打头的“破浪1号”打出信号,要各船自行突围,因为对面驶来的西洋大船明显不怀好意。 “轰!轰!轰!……”加速接近的西洋大船开炮了,试图威吓他们三艘移民船只停下。 “狗日的,是葡萄牙人!”牛进明吐了一口水,晦气的骂道,对面的西洋大船桅杆上挂着葡萄牙的旗帜,跟蚝镜(澳门)那些葡萄牙商船模样基本一致。 “往前冲过去!”牛进明觉得此时再转向逃跑,似乎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不如冒着一定的风险,从葡萄牙武装商船的侧边直接冲过去,前面不远就是新乡堡,如果跑得快一点,说不定可以躲过去。 “荷兰人的小商船?”尼瓦尔号武装商船是隶属于葡萄牙锡兰殖民地的战船,一周前,从锡兰拉了一船物资和人员运送到帝汶岛的帝力港,以加强当地的殖民地的实力。因为周边的威哈利王国,不断的派出小股武装人员,袭击葡萄牙逐步深入内陆的殖民点。 拉尼·莱特宁格看着前方三艘慌张逃散的明国制式的商船,却悬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voc”标识的旗帜,不由心里嘀咕,他们难道是想深入葡萄牙人的势力范围进行探查? 该死的尼德兰人!拉尼·莱特宁格心里咒骂了一句,命令船只加速冲过去,击沉或者俘获这三艘一百多吨的商船。 “轰!轰!……”在与“破浪1号”交错而过的时候,“尼瓦尔号”又轰出一轮齐射,其中有两发炮弹击中了“破浪1号”的船身和甲板,撂倒了三四个水手,但“破浪1号”仍旧顽强地从它身边擦过,朝着葡萄牙战船来的方向,快速逃逸而去。 “尼瓦尔号”不甘地用船艉几门火炮轰出了两轮齐射,但均未击中快速逃走的“破浪1号”。于是,“尼瓦尔号”继续向下一个目标扑了过去。 “破浪2号”在听到示警后,迅速调转方向,朝南方逃去。 而“破浪3号”因为最靠近海岸,而且是一艘海盗投靠汉洲时带过来的一百多吨的福船,面对突发情况,显得有些慌乱。柯宝义气得大骂那些乱成一团的原海盗水手,命令他们赶紧调整风帆,跟着“破浪2号”的方向逃。 “轰!轰!……”几发炮弹落在了“破浪3号”的四周,掀起了几个巨大的水柱。柯宝义此时也有些慌了,瞧这葡萄牙战船的架势,是想击沉他们。 “船长,这几艘船上的人,似乎都是明国人模样。”尼瓦尔号上的大副说道:“该不会是荷兰人雇佣的明国商船吧。” “所以,我们要争取俘获一艘。”拉尼·莱特宁格举着单筒望远镜说道:“我有理由相信,荷兰人正在准备蚕食我们的势力范围。他们的胃口似乎永远都无法满足,跟我们争夺印度,争夺锡兰,还觊觎我们的马六甲。现在,他们又想全部占据这个岛屿。” “破浪3号”看着左后方越来越近的葡萄牙战船,所有人都有些惊恐,我们的小船,似乎没有它跑得快。 “他们似乎还想挣扎一下。”拉尼·莱特宁格笑着说道;“打掉他们的桅杆,准备俘获他们!” “发射一轮,准备更换链弹!”尼瓦尔号上的枪炮长大声的命令道。 “轰!轰!……”葡萄牙战船上响起一阵火炮轰鸣声,七八颗弹丸迅速地飞向前面的“破浪3号”。 “咚!咚!”两声,在葡萄牙人惊讶的目光中,两发炮弹击中了“破浪3号”的水线以下,破开的大洞,迅速涌进大量的海水,不到两分钟,整个船身开始倾斜。 “哦,上帝!我们居然会击沉它!”拉尼·莱特宁格船长遗憾的说道:“准备过去捞些人上来!” “破浪3号”的水手开始纷纷抱着木桶跳入大海,而船上众多的移民则哭喊着,扒在船舷上,绝望的看着船只慢慢倾斜,慢慢滑入海中。 片刻功夫,“破浪3号”停留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将附近正在挣扎的水手和移民卷入海中。 “尼瓦尔号”放下两条小船,开始打捞沉船附近挣扎的落水者。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搜索和打捞,共救起十四人。 “什么,他们是汉洲的移民船!”拉尼·莱特宁格船长惊讶地看着二副,“你确定问清楚了。” “是的,船长。我们有两个来自蚝镜的水手,他们会一点明国语言。刚才我们追逐的那三艘船,都是汉洲的移民船,从巴达维亚过来,然后到达这个岛上的一个被称为新乡堡的地方,最后再转运至汉洲。” “汉洲,……就是那个击败了西班牙人入侵的汉洲?” “我想应该是的,他们汉洲应该就在南边那个大岛上。” “他们船上装运了多少人?那个新乡堡在什么地方?” “刚刚击沉的那艘船上,装运了六十八个移民。新乡堡,就在我们曾经经过的一个河湾,距离这里非常近。” “先生们,我们去看看那个新乡堡。”拉尼·莱特宁格船长看着右侧森林密布的海岸边,“该死的汉洲,居然也在这个岛上建了一个殖民点。” -------------------------- “牛大,怎么了?如此狼狈!”陈大郎看到停靠在远处河道中间的“破浪1号”,惊讶地问道。 “俺们遇到葡萄牙人了!”牛进明从小船上跳到岸上,“赶紧组织人,把货物和移民都卸下来。” “葡萄牙人?”陈大郎吃了一惊,“他们又转到我们附近了?” “那可不?”牛进明叹了一口气,“俺们三艘船,就俺先跑了过来。也不知道其他两艘船怎么样了。” “应该都可以跑的掉吧。”陈大郎担忧地说道:“大海上,想俘获一艘船,还是不容易的。” “俺觉得……有些难。又不是飞鱼船,恐怕会出事。” “那俺先派一艘小船出去看看。” “不要跑远了,就在海岸边查看就行了。新乡堡,该吹警报了。” 陈大郎心中一凛,准备了一年多,新乡堡终于迎来了敌人的到来。 “吹号,全体警戒!”陈大郎转身对乡兵营一个中队长说道。 整个新乡堡目前已经拥有九百多人,乡兵一个中队一百五十人,全部配备“汉1637-1”型燧发枪,而且城中府库里还有大量待运的火枪火炮,以及数量巨大的刀剑长矛。如果全部动员的话,可以组织五百多人的守备力量。 一般来了小股敌人,可轻易聚而歼之。即使来了数千敌人,新乡堡也能非常自信的守个一年半载。 第八十三章 战争解读 “帮占城以抗安南阮氏?”曹雄赶到富国岛的时候,齐大江已经带着先到的几艘船稍事停留修整一日后,立刻将已在此修养了一个多月的饥民,装上了船,往巴达维亚而去了。 目前停靠在富国岛的船只,仅有罗大奇的“拓产1号”,罗汝成的“拓产2号”。他们刚刚从对岸的真腊,运了两船粮食和物产回来。粮食是留给富国岛上两千多饥民所用,采买的真腊物产,则是准备去广州交易,顺便拉回滞留在广州的近四百多饥民。 “是呀,曹爷!”胡平江说道:“俺们才几个人,哪敢介入这种国与国之间的争斗。……上次,俺借口你没在,搪塞过去了。可没想到,过了七八天,他们又来了。想让俺们能帮帮他们,他们承诺给金给银,甚至给一块地也可以。俺又借口你不在,可他们居然赖在这里不走了。……瞧那边,他们过来了。” 曹雄侧头望去,见几个黑瘦土人匆匆往这边赶了过来。 “将军,救救我占城!”阖礼拔学着大明的礼仪,一拱手,深深地弯下腰去,“占城快亡了呀!” 曹雄惊愕地看着那穿着官服的占城使者,听到通译的传话,不由看了看赶过来的罗汝成和罗大奇。 阖礼拔此时颇为有些尴尬,深施一礼,你倒是来搀我一下,或者说句,贵使免礼呀!你这么沉默不语,是几个意思? “俺们不是大明官军,也无多少军马,恐不能救你占城!”曹雄沉吟片刻,回答道。 “啊?”阖礼拔趁势站直了腰,对方不是官军,也在他意料之中。因为,他们在岛上所驻营地,根本没有任何大明官军旗帜,驶来的大船也无大明水师旗号。 不过,你们这里毕竟有几千人,六七艘大船,抵挡那安南水军,却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那……这位大王可否助我占城,同击安南水军。我占城上下,必有重谢!”阖礼拔认为,既然不是大明官军,那么,你们必然就是占岛劫掠的海盗了。 既然是海盗,那我们占城雇佣你们去打那安南水军,总可以吧。阖礼拔说完,期待地看着曹雄。 曹雄摇摇头,刚才内心盘桓半天,稍稍一对比,根本没法打。咱的根基在汉洲,千里迢迢为了你占城,而贸然卷入与安南的争斗,虽然只是半个安南政权,但也不是俺这小身板能招惹的。 “贵使见谅,俺们确实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提供帮助与你们占城。”曹雄明确地拒绝了。 阖礼拔本来还想继续劝说一下,但看着曹雄决绝的神情,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占城现在是病急乱投医,只要有可能利用的势力,他们都想试一试。西边的真腊见死不救,远在北方的大明毫无回应,占城难道就这么等死吗? 现在安南一分为二,北郑主,南阮主。阮氏为对抗北方郑主,抽不出更大的精力来打占城的主意,使得占城还能苟延残喘。但阮氏还是通过不断地渗透蚕食,侵夺占城土地,长久下去,占城还能往南退到哪里? 阖礼拔带着深深地失望,坐船回了占城,带来的象牙,犀角、乌木等礼物,也没带走。 曹雄对于占城的心思不去多做理会,他让胡平江组织装运一批修养日久的饥民上船,并嘱咐他守好此岛。除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船只可以登岛外,不许任何人再等岛。至于移民都转运完毕,自然是弃了这小岛。 对于罗汝成等返回广州湾接运饥民的人员,则交待他们将人运到岛上后,加紧转运至巴达维亚。届时,曹雄的“开拓号”与齐大江的“兴汉号”两艘船,将带着移民先行返回汉洲。他们将把汉洲已训练好的两百多武装人员带到巴达维亚,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会攻亚齐王国。 就在曹雄一行紧锣密鼓地抢运人口的时候,菲律宾马尼拉总督府正在听取一场严肃的情况通报。 “所以,你们确认那艘出现在镜蚝的船就是圣克鲁斯号?”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正色地看着远东舰队司令罗尔?沙伊特上校和他身后几名海军军官。 罗尔?沙伊特上校偏头,示意塞尔吉奥·加拉尔萨少校回答这个问题。 “总督阁下,我们非常确认,那艘船就是我们曾经的圣克鲁斯号。”塞尔吉奥·加拉尔萨说道:“我们曾一路跟踪他们到了明国的广州,又从明国的广州跟到安南附近海域。……很遗憾,当时他们有两艘武力强大的战船,驱离了我们的跟随。” “我们返回明国广州后,打听到他们似乎正在移民,将大量的明国人运到巴达维亚。我猜测,他们是在为荷兰人服务。因为驱离我们的两艘船中,有一艘船,很明显是东印度公司的船。” “荷兰人收留了那些卑鄙的海盗?”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问道。 “我们有理由这么认为。” 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听了,半响沉默不语。 “不错,那些海盗是在为荷兰人服务。但我认为,他们不一定就一直会待在巴达维亚,荷兰的那些商人可不允许太多地恶棍在他的领地里肆意妄为。或许……,那些海盗有一个落脚点。那样的话,我们可以轻易地将他们全部捉住!”罗尔?沙伊特上校说道。 他知道,总督阁下是在忧虑,如何从强大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地盘上,对那些海盗予以惩罚,或者全部捉住。 果然,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听了罗尔?沙伊特上校说的话,眼睛一亮,满意地冲着他笑了。 “伟大的西班牙王国不容侵犯,暴徒必须得到严惩。不论他们隐藏在何处,都要将他们揪出来,吊死在马尼拉的市政广场上。以警示任何敢于挑衅王国的暴徒和小人!”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大声地说道。 “现在,我命令你们,采取任何可能的办法,找到那些卑鄙的海盗!然后,我们去把他们抓回来。为了国王!” 包括路易斯·达斯马里纳总督和他的菲律宾官员们,都认为找到那些海盗的藏身之处,恐怕是有点困难的。至于找到了以后,那就是一个极为简单的事情,派出战船和军队,将他们捉回来,一切就圆满了。在远东,似乎只有荷兰人会让他们稍有忌惮。 那个巨大的明国,众多的南洋土邦,似乎都不在他们的眼角之内。在海上,西班牙是无敌的。 巴达维亚,市政厅,傍晚。 一场关于七月针对亚齐的军事行动评估会议,已进入尾声。 新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最后在听取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关于军事部署的汇报。 “攻击地点位于亚齐王国的北部沿海地区,初步选定当地人称之为急水湾(今印尼司马威市)的地方。据前期探查,该地有居民一万到一万两千人,驻守士兵约有一千到一千五。有夯土和木材构筑的简易城墙,届时,可能会需要搬运火炮上岸攻击。” “海军方面,将出动五艘专业战舰,六艘武装商船,另外还有两艘仆从方武装商船,共计十三艘战船。陆军方面将计划出动总计八百人,巴达维亚驻军会出动三百火枪手,两百五十名长矛手,仆从方会出动两百五十人左右,火枪手不少于一百名……” “对不起,打断一下。”安东尼?范?戴曼蹙着眉头说道:“这个仆从方,是什么武装?” “哦,总督阁下,非常抱歉,忘了给您解释。”阿扬·范迪克上校微笑地说道:“这个仆从方是去年,路德维德先生出面,将附近的一支海上武装力量收编成公司的编外武装。他们拥有一个海岛,距离巴达维亚有十五天左右的航程。据悉,管理民众近千人,船只五艘,水手加武装人员四五百人。” “近一年多来,他们确实帮公司做了许多事。嗯,是个不错的小伙伴。这次考虑到攻击亚齐王国岸上的不确定性,所以,我们准备让他们的武装人员冲到前面。” 安东尼?范?戴曼听完,侧头冲着路德维德点点头。仆从武装,呵,东印度群岛这边,可真会想办法节约公司资金。嗯,是个不错的主意。 巴达维亚驻军大部分都是来自德意志、瑞士、爱尔兰、瑞典等国家地区的雇佣军,千里迢迢从欧洲拉过来,一不小心损失了,是极为不划算。既然有现成的炮灰,为何不多用呢? 汉洲,黑山堡。 俞福坤正在观看两百多人的陆战队兵士,演练火枪兵和长矛兵及短兵之间的配合作战模式。 陆战队的演练对象就是数批跟随捕捉土著的乡兵,人数有四百余。 由于无法实弹射击,只能根据双方距离和行进速度,开确定乡兵被火枪击中的人数。最后双方接阵,使用木刀,木枪,进行短兵交接。 虽然陆战队人数较少,但凭借数月的高强度配合训练,即使,使用冷兵器,还是将乡兵打得步步后退。 “这模样,应该可以拉出去见见真章了吧!?”俞福坤喃喃地说道。 第一四九章 帝汶海沉船事件(二) “坤叔,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着急把我叫回来。” 齐天上午本来在黑山城督造一台水力镗床和铣床。 却不料,一名乡兵营的骑兵,急匆匆的过来,说军政府紧急军情,让齐天立刻赶回。 目前汉洲发生的军事行动,只有与荷兰人共同进攻呂宋的这场战争,想来所谓的紧急军情,应该是有关呂宋的。汉洲水师出征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有些消息也该传回来了。 “葡萄牙人在新乡堡附近,击沉了我们一艘移民船!”俞福坤脸色阴沉地说道。 “葡萄牙人击沉了我们的移民船?!”齐天大吃一惊,“说说详细情况。” “牛大,你给大总管说说。”俞福坤对牛进明说道。 “大总管,十天前……”牛进明把他们移民船队如何遇到葡萄牙武装商船,如何分散逃逸,自己又如何避到新乡堡说了一遍。 “俺们在新乡堡开始全面警戒,等待葡萄牙人过来。到了傍晚的时候,破浪2号也躲了过来。”牛进明说道:“第二日,俺们在新乡堡外面的海边,发现葡萄牙的武装商船靠了过来。因为他们船比较大,没有敢驶入河道。” “他们放了两条小船,十几个武装水手登陆,想过来探查俺们新乡堡。俺与陈大郎稍一商量,出动一百多乡兵,在岸边林中埋伏,将葡萄牙的登陆水手全部俘虏。因为开了枪,惊动了他们的武装商船。他们朝林中开了几炮,然后又徘徊了大半天。” “最后,可能是葡萄牙人不敢再派小船登陆,他们就掉头走了。俺们又戒备了两天,确定葡萄牙武装商船已撤离。事后,俺们审问了俘虏的葡萄牙水手,他们说,击沉了破浪3号后,从海里捞上来的,只有十四个。其余五十多人,全部……沉入海中。为了报信,俺没有拉货物去巴达维亚,直接拉着移民就返回了建业城。” “五十多条人命呀!”齐天有些恨恨地说道:“狗日的葡萄牙人也敢来欺我汉洲!” “巴达维亚还有多少滞留的移民?”齐天问道。 “还有约七百多人,不过新生岛那边还在不停地往巴达维亚运人。”牛进明说道。 “坤叔,扬威号和扬武号,可以开出去不?”扬威号和扬武号是几个月前,西班牙远征舰队入侵汉洲的时候,被建业城码头炮台击伤俘获的战船,经过两个多月的维修,已经可以正常使用。最近船上的补充的水手和炮手,还在进一步的熟悉操作。 “倒是可以开出去。但要跟葡萄牙人打海战,肯定不行。”俞福坤说道。 “没指望他们去找葡萄牙人报复。”齐天摇摇头说道:“一切还是要等大统领他们回来了再说。但是,移民运输不能停。我的意思是,把这两艘船派出去,和移民运输船一起拉人,顺便可以吓唬一下葡萄牙人,避免发生这种惨事。” “葡萄牙人要是多来些大船,怎么办?”牛进明问道。葡萄牙人都不需要来太多战船,只需要调集三四艘过来,以汉洲目前这些要么是没有武力的运输船,要么是还没形成战斗力的战船,打起来来的话,说不定就被全灭了。 “要是葡萄牙人敢多来些大船,最紧张的应该是荷兰人。”齐天说道。 “我们可不以雇佣荷兰武装商船帮着运人到建业城,顺便可以利用他们护航?”俞福坤说道。 “坤叔这个法子好。”齐天说道:“最好能让他们起冲突。” 但是,葡萄牙人既然敢击沉我们汉洲的移民船,那必须要付出代价。通过黑衣卫从巴达维亚搜集过来的信息,这个时候,葡萄牙人似乎还没有全部占据帝汶岛的东半个,只是在帝力附近建立了几个殖民点,而且还在不断地与当地的威哈利王国缠斗。 “我们必须支援这个威哈利王国,最好是能跟他们结成盟友,一起对付葡萄牙人。”齐天说道;“葡萄牙人之所以可以屡次击败这个土邦,就是凭借先进的火器,以及大炮。如果我们可以给这个土邦提供一部分火器、刀剑,我想,肯定会让葡萄牙人吃个大亏。” “派出一艘飞鱼船,携带部分军器,去找这个威哈利王国。”齐天建议道:“这件事,可以安排黑衣卫办理,去游说这个王国,与我们汉洲共同对付葡萄牙人。” “黑衣卫能行?” “总要去试试的。以后这种游说土邦,联合对付其他势力的情况还会有很多。” “俺以为,这件事,该由俺们那种像大明鸿胪寺的机构来办理。” 鸿胪寺?难道现在汉洲要设立一个外交部吗?齐天想道,可我们汉洲目前好像只与荷兰东印度公司这一个南洋势力有直接联系。至于其他的土邦小国,好像都没有任何联系。 -------------------------- “乔本胜,俺这次安排你去那个威哈利王国,去游说他们跟俺们汉洲合作对抗葡萄牙人,你有把握没?”黑衣卫指挥管宗祥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乔本胜,来自河北,原先是一个镖师,后金破关打进河北,随着逃难的人流来到了山东,最后上了郑芝龙的移民船,先是被拉到广州,转交给汉洲后,行程上万里,来到了建业城。黑衣卫选拔的时候,被新淮安的乡兵营举荐,加入了黑衣卫。 “指挥大人,这件事情不到最后,谁敢轻言成功。但属下必竭尽全力完成此项任务!”乔本胜郑重的答道。 “你可能也知道了,俺们汉洲一艘移民船被葡萄牙贼子给击沉了,死了五十多人。他们经历了一个多月的航程,上万里路,就差几天时间,就能来到俺们汉洲吃饱饭,穿暖衣。他们死的憋屈呀!”管宗祥沉痛地说道:“俺们汉洲要为他们报仇,黑衣卫首当其冲,必须做好这件事。” “指挥大人,属下……,属下定拼命完成。” “无需拼命,只要去找到他们,说服他们,然后做成盟约,共击葡萄牙。” “那个威哈利王国,能说汉话吗?”乔本胜问道。 “俺不知道。”管宗祥说道:“你先到新乡堡,找他们要几个能稍微说点汉话的土人,带着去威哈利王国。” 威哈利素丹王国,一度曾经是帝汶岛的霸主。1520年,葡萄牙殖民主义者首次登临帝汶岛,以开展紫檀木贸易为名滞留在那里,逐渐建立起殖民统治。 但自从1605年,荷兰人从葡萄牙手中夺得安汶岛后,葡萄牙人随即将其在香料群岛(马鲁古群岛)的大部分资源转移到了帝汶岛,并开始不断蚕食威哈利王国的领土。 但好景不长,荷兰人跟着葡萄牙人的脚步也来到了帝汶岛。1613年荷兰派人到帝汶岛与当地的古邦王缔结条约,并在古邦建立据点。1618年,古邦成为荷兰殖民者的属地,葡萄牙人遂迁移到帝汶东部的帝力活动。 ---------------------- 巴达维亚,总督府 “听说,葡萄牙人在帝汶岛击沉了汉洲的移民船?”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问道。 “是的,总督阁下。”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答道:“据说,死了五十多人。” “那么,汉洲一定非常愤怒。”戴曼总督饶有兴致的说道:“他们想过要去报复吗?” “他们目前无法进行报复。”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他们不多的海上武装力量正在跟我们的远征舰队在菲律宾打击西班牙人。” “葡萄牙人这种不人道的行为,应该受到惩罚。”戴曼总督脑海里突然升起一个念头,“锡兰,马六甲的葡萄牙人防御力量不是一直都很强大吗?假如,他们在帝汶岛的据点遭到攻击,你们说,他们会不会从锡兰,马六甲抽调物资和人员过去支援?” “总督阁下,你是想进攻锡兰,或者马六甲?”阿扬·范迪克上校吃惊地问道。 “为什么不呢?”戴曼总督说道:“几十年前,公司在马六甲栽了大跟头,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如果我们有机会夺取马六甲,不仅可以彻底控制整个海峡,还能为以前的失利而复仇。至于锡兰,岛上的胡椒和肉蔻,不能无限制地任由葡萄牙人输往欧洲。” “可是,我们在安汶岛的局势,不是很好。”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 从去年开始,荷兰东印度公司控制的安汶岛就爆发了零星反抗荷兰殖民势力的起义。一些不满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垄断贸易政策的贵族,鼓动一些充满怨恨的土人,不断袭击荷兰人的据点和商务人员,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戴曼总督计划亲自过去处理这些暴动事件,为此,东印度公司集结了五艘武装商船和三百多雇佣军,准备劝说不成,就要实施武力镇压。 “我们可以给汉洲知会一声,我们会带着战船和士兵,与他们一起讨伐残暴的葡萄牙人。”戴曼总督笑着说道。 “总督阁下是想虚张声势,恐吓葡萄牙人,让他们从锡兰或者马六甲抽调士兵来帝汶岛?”阿扬·范迪克上校顿时明白了戴曼总督的意思。本来是准备镇压安汶岛的暴乱,却对外宣称,与汉洲联合进攻葡萄牙人的帝汶岛殖民地。 这样一来,葡萄牙人势必会因为担心帝汶岛的安危,可能就从最近的马六甲殖民地,或者实力雄厚的锡兰抽调兵力来保卫他们在帝汶岛的殖民地。 待荷兰东印度公司平息安汶岛暴乱后,也许可以趁着葡萄牙人这两块殖民地的空虚,进行一番谋划。 第一五零章 攻呂宋:陷阱(一) 曲少荣他们一队两百多人的华人仆从兵,被两艘新建的战船拉到了一个小岛,在此停留了三天后,与一支庞大的舰队汇合。然后,掉头南下,一直行驶了四天。 舰队在一处海岸边停了下来,随着七八艘战船一阵炮击,众多华人仆从兵和土人仆从兵被几个西班牙军官驱赶着下船登陆。 曲少荣握着一杆木矛,气喘吁吁地从浅滩冲到岸上。似乎前面没有任何敌人,回头看了看后面,十几艘小船已经往战船那边划了过去,接送更多的登陆部队上岸。 随着队伍,曲少荣冲到了一座堡垒前。 这座堡垒很明显曾经被攻击过,并进行了比较严重的破坏。几段城墙被炸毁,到处都是碎石废渣。吕宋土人仆从兵已经冲了进去,与进驻的马巾达瑙素丹国的士兵进行激战。 来不及多想,曲少荣就随着华人仆从兵在西班牙军官的催促下,也冲进了这个城堡。 一个小时后,城中三百多马巾达瑙素丹国的士兵被尽数杀死,西班牙军官没有留任何俘虏。 曲少荣与几个同伴拖着土人的尸体,往城外集中焚烧掩埋。而众多吕宋土人则挨个翻捡土人尸体,身上所有衣物和配饰全部剥下。 “他们收集死人的衣物,也不嫌晦气!”曲少荣鄙夷地看着那些吕宋土人仆从兵。 “这些土人哪管这些!”王立安说道:“都是些野人!他们有时还会扒咱们明人新起的坟冢,盗掠里面的死者衣物和陪葬品。” “一帮畜牲!”曲少荣骂了一句。 “就是这帮畜牲,居然比咱们明人还受那些西班牙人喜欢!” “嗯?”曲少荣一愣,随即恨恨地又骂道:“都是一帮畜牲!” “嘘,小声点。”王立安四下看了看,“有些西班牙人能听懂一些汉话。” “这是哪里?”曲少荣低声问道。 “应该是三宝颜城堡。”王立安说道:“刚才听几个西班牙军官在聊天,说这个城堡前一阵子刚被荷兰人攻破过。” “我们到这里来是打荷兰人?” “多半是。”王立安说道:“听说荷兰人围了圣名耶稣城。说不定,会拉我们过去解围支援。” “我们过去,打得赢荷兰人吗?”曲少荣问道。 “不知道。”王立安摇摇头说道:“听说荷兰人来了十五艘战船,而我们这边,战船只有六七艘,呵……,还有两艘才建好的,其他的都是商船。” “那……,那就是,可能打不赢?” “谁知道呢?”王立安茫然的说道。 ——————————— 圣名耶稣城被攻破,已经过去五天了。在这五天里,是占领者狂欢的五天,也是圣名耶稣城居民最黑暗的五天。 苏禄王国和马巾达瑙王国的土兵们因为在攻城的时候,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同时,也因为之前经历过无数次西班牙士兵的掳掠和残酷杀戮。在破城的第一天就展开了疯狂地报复性屠杀。城中居民,不分族裔,不分男女,更不分老幼,全都遭到他们的屠戮。 待汉荷联军士兵将城中主要府库官署都控制住后,才开始阻止土人的屠杀行为。但是,在夜幕降临后,精神亢奋的土人,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屠杀。 为了避免误伤,汉荷联军很明智地守在圣名耶稣城各个库房和官署,冷眼旁观着城中发生的各种惨事。 至第二日天明,土人血腥的屠杀终于结束。汉荷联军的士兵全副武装,驱赶着土人开始清理城中的尸体。粗略估算,西班牙居民及附庸吕宋土人共被杀死两千多人,数百间房屋被焚烧毁损。 数百城中殖民官员和军官因为被联军控制在官署,得以幸存。当他们被押解着走过街道时候,人人面色惨白,心中不停地向上帝祷告。 “真是一群野蛮的土人!”荷兰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皱着眉头说道:“残暴,愚昧!” 牛虎心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西班牙人当年对吕宋和苏禄土人造的孽,如今,不过是现世报罢了。 随后几天,汉荷联军开始有组织地洗劫圣名耶稣城的财富。他们有条不紊地将各类物资打包装箱,并不断地往码头搬运。 城中所有的防御设施全部拆除毁损,对于城墙上数量巨大的条石和城砖,联军士兵强迫西班牙俘虏和土人们将其全部拆除并丢弃在海里。目的非常明确,彻底毁灭这座西班牙人最早建立的殖民据点。当然,西班牙人可以在荷兰人退走后,再将其重建,那势必会花费巨大的代价。 “中校,发现西班牙人的支援舰队!西南面,五艘战船,正在进行陆军登陆!”一名军官冲进船长室,大声地向联军指挥官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报告。 “哦,西班牙人终于忍不住了。”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可惜他们来晚了!准备迎战!” 尤斯托·卡斯特劳少校指挥着五艘西班牙舰船,在距离圣名耶稣城还有五公里的地方,卸下全部华人和土人仆从兵四百余人,然后直接掉头往西方南方逃去。 九艘荷兰武装商船气势汹汹地追在后面,紧紧的咬住西班牙支援舰队的尾巴。 “西班牙人似乎只有两艘武力强大的战船,其他三艘好像都是普通商船。”一名荷兰海军军官说道。 “西班牙人的愚蠢就在这一点!”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说道:“如果他们将所有的战船都派出了,我们可能还会谨慎地与他们进行决战。如今,只派了两艘主力战舰带着三艘商船来支援,这不是成了添油战术?追上他们,消灭他们!” 九艘荷兰武装商船分成两个纵队,一左一右,试图凭借灵活的船身和稍快的速度,对西班牙的支援舰队进行包抄。 一场海上追逐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先后有两艘西班牙商船被击伤,让荷兰舰队俘获。剩下的三艘西班牙舰船不知是紧张,还是大意,在漆黑的夜里,竟然没有熄灭船上的灯火,一路指引着荷兰舰队继续往西南方驶去。 “敌人似乎准备逃到三宝颜城堡那里。”一名荷兰海军军官指着前方逃窜的西班牙船只说道:“难道他们不知道,那里曾经被我们攻占过吗?” “不,他们一定知道。”另一名军官说道:“也许,他们想在那里给我们设下一个陷阱。” “陷阱?难道是晚上来攻击我们吗?”众所周知,如果在晚上,船只熄灭了灯火,对方一般是很难寻找到炮击目标的。 “先把他们堵在港口外,待天明后,我们再行决定是否进攻。”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说道。 三艘西班牙舰船逃进了三宝颜港口内,这引起了他的高度警觉。这非常不正常,敌人明明知道,那里曾经被荷兰人攻占过,肯定是要拆毁了岸防炮台的。如此自绝死路,实在不符合一个正常海军军官的指挥能力。 因而,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命令追逐到此的八艘武装商船暂时停靠在外海一个小岛附近,等待天明后再做决定是否继续进攻。 次日天光大亮,躲在三宝颜港口内的西班牙舰船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连露头探查的举动都没有。 荷兰舰队谨慎地往东、西、南三个方向都派出了侦查船只,待中午返回时,均无任何发现。 “难道真的是西班牙人愚蠢地自投死路?”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举着单筒望远镜再一次地仔细观察三宝颜港口,里面必定有蹊跷。 “命令亚伦上尉带领宝石号、巨人号进入港口攻击西班牙人!”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决定不再等待了,准备派出两艘战船进入港口一探究竟。 两艘荷兰武装商船进入港口不久,就听到十几声巨大的火炮轰鸣声。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有些紧张,两艘荷兰武装商船的火力未必是西班牙战船的对手,双方对轰之下,肯定会吃亏。 果然,没多久,那两艘荷兰武装商船退了回来,而西班牙人并没有趁势追杀。 “中校,我想,我们可能遇到麻烦了。”亚伦上尉很快来到荷兰舰队的旗舰“竞技号”上,“西班牙人可能连夜将船上的部分火炮安放在码头,当做岸防炮应对我们的进攻,再加上躲避在里面的西班牙战船,形成了一个多角度的火力覆盖。所以,我们退了回来。” “嗯?”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一愣,“将舰炮运到岸上做岸防炮!难道他们想在里面死守吗?”几个军官也是露出不解的神情。三宝颜城堡在他们撤出的时候,几乎被烧成一片白地,根本没有任何防守的价值。三艘西班牙舰船除非携带了大量的补给和陆军,否则,他们如何防备荷兰人攻进港口。 不过,西班牙人将部分舰炮运到岸上,与几艘战船形成交叉火力覆盖,倒是一定程度可弥补他们数量劣势。 进攻?还是放弃?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有些犹豫,里面有两艘西班牙的主力战舰,将其击沉或者俘获,可以最大程度上削弱他们的海上力量。但是,荷兰舰队可能也需要付出一些代价。如果放弃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逮住落单的西班牙战船。 举着单筒望远镜又一次朝东西南三个方向看了一遍,除了无尽的海面,连一只海鸟都没有,仿佛都在刻意的躲避着这场即将进行的海上战斗。 既然西班牙人想拼消耗,那就拼吧!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放下单筒望远镜,沉声命令道:“舰队全部出击!” 第八十四章 海防 在四月的时候,“破浪1号”运输船在巴达维亚转运移民的时候,从码头货栈里提取了两门12磅炮,两门14磅炮,运回了汉洲。 这四门火炮是路德维德指示巴达维亚舰队提供的,至于16磅以上的火炮,那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禁售物资。 自从这四门火炮运回汉洲后,立刻被拖到了黑山堡军营。瞧着这四门17世纪的所谓重炮,当时齐天第一感觉就是,怎的如此简陋和笨重! 两米多长的铸铁炮管,口径也就是10--12厘米,可以发射6磅到12磅火药,最大射程三公里多。如果真的在陆地战场上或者海上的话,火炮发射的时候肯定会受到很多自然环境甚至是人为因素所影响的。估计有效射程,在二百五十米到两千米之间。 齐天只犹豫了不到一分钟,就让工匠拉了一门14磅的火炮去研究了。剩下的三门火炮,从众多移民里又拣选了五十几个人出来,开始练习火炮射击。包括能简单测距,火药配比,各种炮弹用途,操作流程掌握等各项火炮操作技能。 因为没有战船,只能在陆地上练习火炮射击。但这陆地上的固定目标射击,与海上漂浮不定的目标比较起来,自然要容易的多。只两个多月的时间,火药浪费了几十桶,火炮也坏了两门,五十多个炮手虽不能说指哪打哪,但也能击中目标位置十之八九。 至于他们以后上船以后充当炮手,能不能击中移动中的战船,那恐怕还需要这些人再多加练习,或者说,要增添一些运气在其中。 看着剩下的一门12磅火炮,众人不免对荷兰人腹诽不已。尼玛的,卖给咱们的火炮,合着是你们不要的旧炮。刷了一层铁漆,就以新的价格卖给咱们。 要不然,这火炮还没打几十发炮弹,就废了两门。看来,火炮还得靠自己来铸造。 就在齐天地耐心快被消磨殆尽的时候,我们的瑞士铸炮师斯蒂芬·格里希丁在充分参验那门购自巴达维亚的14磅火炮,并在几个来自佛山的铁匠协助下,终于铸造出一门合格的14磅铸铁火炮。经测试后,性能和射程均优于巴达维亚买回来的火炮。 “总管大人,我保证,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再铸造出16磅到20磅以上的火炮!相信我,以上帝的名义保证!”斯蒂芬·格里希丁仿佛突然有了万分的信心。 虽然,齐天很想在最短的时间里,拥有16磅以上的火炮。但他知道,火炮的研究制造,不能一味地求快,需要不断的技术积累和技术探索。 “斯蒂芬,我相信你。对你,我一直都很有信心。现在你除了继续研究铸造16磅以上的火炮外,再对4磅的小火炮进行改良一下,能否在不影响其性能的情况下,铸造的再轻一些。”齐天考虑到,七月间与荷兰人会攻亚齐王国,那里全都是丛林,携带火炮的话,不便拖移。 如果火炮重量能轻一些,士兵拖移的时候,也会轻松许多,甚至可以快速地在战场布置火炮。 汉洲既然造出了14磅的火炮,那么海防就有必要建立起来了。火炮威力不足,但咱可以将炮台建的高一点,依靠地势,也能发挥出16磅炮或者18磅炮的威力出来。 建业城外的码头,是建在一个内凹的海湾内,两侧有高耸的山岭。齐天设置的1号炮台是正对着码头方向,计划前期建16个炮位,布置6磅炮、8磅炮,12磅炮和14磅炮各四门。 两侧山岭分别为2号炮台和3号炮台。因为不需要考虑敌人会从两侧山岭登陆,全部设置12磅炮和14磅以上的火炮,炮位均暂设十个。 所有的炮位计划动用大量的水泥和条石,并都设计成半掩式,防护厚度,水泥加条石会达到三十多厘米,可以承受16磅到24磅的舰炮轰击。当然,如果敌人的运气足够好,炮弹直接击中射击孔,那只能自认倒霉。 所有的炮台计划在今年的八月修筑完成。届时,除非来袭的敌人舍得付出被击沉数艘乃至一半战船的代价,否则,不可能从容地在码头登陆并发起进攻。 不能从码头进攻,那么敌人只能绕到距离建业城稍远的浅滩或者林木稀疏的地方,进行抢滩登陆。以目前汉洲的武力,除非来袭的敌人船只和人员非常多,否则,你就是登陆,都将变得很困难。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汉洲人口的会逐渐增多,防御设施也会越发完善,到那个时候,将不惧任何敌人来袭。 目前,正对着码头的1号炮台已经完工,十六个炮位,已安装了十二门火炮,剩下的四门14磅炮,还需要黑山堡铸炮工坊生产和验试。 自火炮就位后,就开始不断的测试火炮射界和弹着点分布。务必要做到,敌船来袭时,炮台的各个炮位知道该使用什么规格火炮,多少的火药配比,炮口仰角倾斜度是多少。尽可能地给予敌船以杀伤和重创。 远远地就听到建业城码头“轰隆,轰隆”的炮声,从巴达维亚返回的牛进民不由搓了搓牙,海军厅下属的海防队又在打炮了。 现在,使得他们的运输船回来时,都要远远地停船并再三摇旗,示意炮台是己方船只到来,不要误射了。 随着两艘船不间断地转运,在五月底的时候,滞留巴达维亚的移民已全部运回了汉洲。 截止五月底的统计,汉洲本土已有居民二千三百四十九人(不含土著和海盗苦力),对面帝汶岛的新乡堡,也有九十五人。尴尬的是,女性人口只有六百余人。齐天觉得,以后再从大明拉人回来,虽然不能做到男女比例达到1:1,但是1:2,你必须要做到呀。 否则,长期下去,汉洲大陆一眼望去,都是一个个糙爷们,确实会存在或发生很多社会问题。 目前,汉洲大量移民辛勤劳作之后,除了期盼分房子分土地以外,他们最大的念想,又增加了一个——娶媳妇。 牛进民的“破浪1号”再三确认炮台不会来一个误射后,小心地驶进了港湾,最后慢慢停靠在码头。 “牛大,又拉的木头吗?”张甲文一歪一扭地走近栈桥。 张甲文曾经是船上的炮手,在与郑芝龙海战的时候,被滚落的火炮伤了脚,因此一直被安置在建业城养老。但前几个月,听闻汉洲要组建海防队,想着,这又不像陆战队的炮手,需要跑来跑去。便向俞福坤毛遂自荐,要来充当一个海防队的一个炮手。 俞福坤和齐天稍微一商量,任何有价值的人才,都需要充分利用起来呀!立即任命张甲文为暂代海防队的队长,组建并管理整个海防炮台。 “那可不?”牛进明跳下船来,“拉了100根船用木材。……还有些骡马牛羊之类的大牲口,印度硝石10吨,粮食50吨,不过在新乡堡那边卸下了10吨。” “咦,还有移民呀?……夷人!”张甲文看到从船舱里走出二十几个金发碧眼的夷人。 “他们呀!”牛进明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中有几个,可是胡统领在巴达维亚好不容易弄来的造船工匠!齐天看到了,肯定欢喜。” “牛大,提醒你一下,你别整天齐天,小天的喊着!”张甲文皱着眉头说道;“别看人家年纪小,但也是咱们汉洲的民政大总管。就算不看曹爷的面子,就冲他管着汉洲两千多人,你也得尊重一下人家。以后,汉洲发展壮大了,人家地位和威势只会更加显耀。” 牛进明听了,心里悚然一惊。没错,自己确实将齐天还看做以前刚上船时的那个文弱少年,丝毫没有顾忌到,这个少年已经是汉洲的民政大总管,所有的民事事务都在他管理之下。另外,民政下面设立的兵备处,还负责组织训练乡兵,为水师陆战队和陆军提供预备役兵士,同时,矿区所有护卫也在他的统辖之下。 如果在大明,齐天这种职权,那也是一府一县的正印官,还要加部分推官和通判的职责,算是一个大人物了。牛进明朝张甲文拱拱手,“多谢老哥提醒,是兄弟鲁莽惯了!” “咱们这些曾经登州出来的人,全都是粗人,按理说,没多大出息的。但现在,汉洲地界,咱们这些老人,哪个移民不尊一声爷。不过,那是咱们应得的吗?无非是劈荆斩波,拉了人先到了这里。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城一堡,工场作坊,还有这些炮台,都是人家大总管带着咱们及所有移民,辛辛苦苦建出来的。咱们要知足,也要懂得分寸。”张甲文缓缓地说道。 “俺以后会给其他兄弟也说说。”牛进明拍了拍张甲文的肩膀,“俺们现在可不能因为粗疏惯了,而变得跋扈。何老六就是前车之鉴呀!” “你知道就好,俺要上去了,瞧瞧那帮兔崽子把火炮擦拭干净没有。”说着,张甲文拖着一条残腿,慢慢的朝炮台走去。 第一五一章 攻呂宋:陷阱(二) “长官,长官,我要见你们的营长,或者你们的队长也可以!”曲少荣看见几个汉洲陆战队的士兵走了过来,连忙挣扎着要站起来。 旁边看守的苏禄国土兵见状,将手中的茅杆狠狠的抽在曲少荣的背上,该死的西班牙仆从,被俘虏了还如此不老实。 西班牙支援舰队将四百余华人和呂宋土人仆从兵扔到圣名耶稣城以南五公里的地方后,自己转身逃跑。而这四百余登陆部队在岸边徘徊了一阵,最后在几个西班牙军官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朝圣名耶稣城走去。也许,可以找个机会,在联军的包围中,冲入城中。 然而,还未走到圣名耶稣城,汉荷联军带着仅剩的一千余苏禄和马巾达瑙素丹王国土人士兵就迎了上来。随着几排火枪齐射,西班牙的仆从兵们很快就崩溃了,向着四周逃散。 而曲少荣拉着几个同伴没有逃走,而是主动向追来的联军投降,期望回归汉洲军营,报告他的呂宋探查到的情报。 然而,捉俘虏和看押俘虏这种粗糙活计,汉荷联军自然是交给了土人去做,他们好整以暇的在战场一角,观望着四周情势,并互相讨论着各自在城中的收获。 “队长,我们打完了这里,是不是就要回汉洲了?”谭忠福问道。 “那可未必!”小队长田东彦看了看营长牛虎的方向,然后转头说道:“我们才打了西班牙两个城堡,还没有怎么重创他们的军队。至于他们的舰队,更是没交过手。也许,大统领与荷兰人会再找一处西班牙的城镇试着打一下。” “哦。”谭忠福有些失望,他的背包里已经塞满了西班牙人的缴获,如果回到汉洲,虽然买不到什么东西,但积存下来,给自己刚出生的女儿留做嫁妆,也是不错的。 “不过,再打西班牙的城堡,最好多弄些土人过来。”田东彦说道:“这样一来,我们汉洲军人就不必牺牲太多。” 虽然攻破圣名耶稣城主要依靠重炮和土人的亡命冲锋,但在进城后的一些巷战中,汉洲陆战队也不可避免的遭受到了伤亡。战后点检,陆战队死五人,伤十六人,大多都是在夺取城中官署的时候,被负隅顽抗的西班牙士兵所伤,也有的是被躲在民居里的溃兵所伤。 但他们这点伤亡,在土人近九百多人的损失面前,可谓微不足道。 “队长,那边有些俘虏,看着像明人。”谭忠福隐约听到那边俘虏有汉话的哭叫声,而且看着服饰,也不是呂宋土人。 “走,我们去看看!”田东彦招呼属下几个士兵,端着火枪就走了过去。 “我是汉洲人!……我是汉洲水师黑衣卫的人!”曲少荣眼见有几个汉洲陆战队的士兵走了过来,一边躲避着土人的抽打,一边大声的喊道。 “队长,那个人说他是汉洲人!”谭忠福看着那个被土人踹到在地的明人,向田东彦报告道。 “嗯?”田东彦也是一愣,呂宋这个地方怎么会有汉洲人? 他几步走到跟前,一脚将那个仍在施暴的土人踹倒,然后俯下身子,看着那个倒在地上的明人,“你是汉洲人?” “我是汉洲人!”曲少荣擦了一把嘴角的血,看着面前一身青黑色军服的陆战队军官,笑着说道:“我是黑衣卫的人!” --------------------- “大统领,俺们找到一名潜在呂宋的黑衣卫。”牛虎来到曹雄的船上报告,“他有重大情报。” “黑衣卫?怎的在这里出现?”曹雄有些诧异,记得他们都是被安排在马尼拉的。 “跟着西班牙的支援舰队过来的。”牛虎说道:“他跟俺说了一件重要的情报,俺觉得有些蹊跷,特地把他带过来了。” “大统领!”曲少荣一脸激动地看着曹雄,“属下黑衣卫曲少荣,见过大统领!” “不错,不错!”曹雄笑着点头说道:“你们黑衣卫居然能在短短时间内,混进西班牙的军队里,有些本事!” “属下不敢居功,是我们吕宋支队的何清何队长精心组织策划,才使得属下得以混进西班牙军队。” “都是我汉洲好儿郎!”曹雄说道:“待你们回到汉洲,俺必要好好的犒赏你们!” “谢大统领!” “牛营长说,你有一个重要的信息要告诉俺?” “回大统领。”曲少荣说道:“十天前,我随明人仆从兵一起登上两艘刚刚才建好的战船,先是在一个小岛停留三天。随后,我们与一支庞大的舰队汇合,一路南下。” “五天前,我随着西班牙军队登上了一处废弃的城堡。听明人同伴说,此地原为西班牙最南边的三宝颜城堡,月前被我汉荷联军攻占并毁损。” “西班牙杀死了所有驻扎在那里的土人。然后西班牙人命令我等明人仆从和吕宋土人仆从,将船上十几门重炮卸下,并重新修建了临时炮台。” “两日前,我等明人和吕宋土人四百多人被装运上船,匆匆丢弃在这个岛上的一处浅滩。最后于今天上午被汉荷联军击败,做了俘虏。” 曹雄眼睛眨了眨,曲少荣这番话似乎就是一次西班牙人简单的支援行动,瞧不出来哪里有蹊跷。 “大统领,西班牙人组织了一支庞大的支援舰队。”牛虎说道:“大小船只有十三艘。” “嗯。”曹雄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但是,昨天来这里支援的西班牙船只,只有五艘。” “嗯。” “荷兰人出动了九艘武装商船去追击西班牙的支援舰队。” “嗯?”曹雄听出来,蹊跷之处就在于,西班牙人为什么会隐藏他们的八艘战船,而仅仅派出五艘船过来,而且匆匆放下登陆部队,转身就跑。 “西班牙人定是设了一个陷阱,将那八艘荷兰武装商船引诱到某处,予以全部歼灭!”牛虎沉声说道。 “那处埋伏地点,必是我们曾经攻陷的三宝颜港口!”曹雄脸色凝重地说道:“荷兰人今天早上返回了一艘船,是押着两艘商船回来的。所以,那八艘武装商船,恐怕凶多吉少了。” “周洛,立刻去将荷兰舰队的临时指挥官巴雷克少校请过来。”曹雄转头吩咐道。 ———————————— 荷兰舰队在攻进了三宝颜港口时,就立即与三艘西班牙舰船及临时岸防炮台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炮战。 激战半个多小时后,荷兰人就发现,那所谓的两艘西班牙主力战舰,其作战水平极为低下,不仅射击速度慢,而且准头极差,甚至还不如汉洲海军的作战水平。 而码头的临时炮台,则显示出较高的射击水准。炮火非常猛烈,而且往往利用火炮集射,锁定荷兰舰队某一个目标,集中轰击。 “尽量避开岸防火炮!”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命令道:“先解决敌人战船,然后脱离战斗。” 此时,已经有一艘荷兰武装商船受创严重,退出了战斗,还有两艘,船梶和船舯分别中弹十几发,人员死伤二十余。 但荷兰舰队的战果也是显著的,西班牙那两艘主力战舰被打得千疮百孔,其中一艘连桅杆都打断了两根。他们似乎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的存在,掩护岸边码头的临时炮台轰击荷兰舰队。 荷兰舰队努力地在港湾里游走,将更多的炮火倾斜在西班牙战船上,期望在最短的时间里,可以击沉那两艘主力战舰以及一艘武装商船。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此刻是极度兴奋的,如果己方能以一艘战船受伤的代价,全歼西班牙支援舰队。那么,菲律宾的西班牙舰队实力又将下降一个层次。 或许,以后荷兰东印度公司只需要派出八到十艘武装商船,就足以封锁菲律宾贸易航线,甚至,可以直接堵到马尼拉的港口,让西班牙人一艘船都无法出港,彻底断绝他们与墨西哥和欧洲的联系。 三艘荷兰战船冲着最外侧的一艘西班牙主力战舰打出了一轮漂亮的齐射,数发炮弹击中了它的水线以下位置。在荷兰水手的欢呼声中,它的船身开始慢慢倾斜。 “再有二十分钟,说不定也能将另一艘西班牙战船击沉。然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到马尼拉附近寻找一下机会。”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荷兰舰队开始将所有的火力集中在西班牙人另一艘主力战舰和武装商船,势必要将他们全部击沉在这个港湾内。 但是,码头上的临时炮台,则趁着荷兰舰队簇拥在一起的时候,打出了一轮壮观的齐射,将最靠前的两艘荷兰武装商船打得碎木飞溅,将其中一艘战船的上层甲板几乎清扫了一遍,船长室里的几名军官瞬间倒地。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恼怒地看着岸上的临时炮台位置,这些该死的西班牙人,居然会想出如此的笨办法来应战。但内心却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效果极佳,荷兰舰队的大部分损伤,都是岸边临时炮台造成的。 “命令各舰拉开距离!”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命令道:“轮流上前,游动炮击。” 不能在这里损伤太大,否则,将会影响下一步的军事行动。该死的,早知道,就该带一队陆军来的。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有些懊恼,无法第一时间解决码头的临时炮台。 “中校!”突然,船上的瞭望手大声喊道,声音中透出一丝惊恐,“中校,舰队后方,发现西班牙舰船。”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闻言,脸色顿时就变了,转头朝身后望去,港湾入口处,出现七八艘帆影重重的舰船,正朝着他们的后队扑了过来。 “这是一个陷阱……”杰米尼·巴科纳中校脸色一片惨白。 第一五二章 攻呂宋:强攻甲米地(一) “我们现在必须去援救他们!”荷兰临时舰队指挥官达克曼·巴雷克少校大声地说道:“我们要去阻止西班牙人的阴谋,把我们的同伴解救出来。” 达克曼·巴雷克少校被曹雄邀请过来后,听到他的情报解读和分析,立刻就明白过来。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他们的攻击舰队肯定遭到了西班牙人的阴谋设计,估计已经落入到敌人的包围圈。 他建议,在圣名耶稣城港口的所有船只立刻过去救援解围。 “杰米尼·巴科纳中校他们已经离开三天了。”曹雄沉声说道。 圣名耶稣城距离三宝颜城堡有两天的时间,等这里的船只做好出发准备,然后再赶过去估计得花一天的时间。那个时候,说不定只能给杰米尼·巴科纳中校收尸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汉荷联军舰队再次进入西班牙人的埋伏地点,然后被人家全灭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撤回巴达维亚?”达克曼·巴雷克少校也醒悟过来,此时去救援,明显是来不及了。目前停靠在圣名耶稣城的联军舰队只有六艘武装商船,还有两艘在和乐岛。以现有实力,似乎已不足以对抗西班牙人在菲律宾的舰队。也许,这次远征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曹雄点点头,认可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的建议,没有十足把握战胜西班牙舰队,还是见好就收,保住自己的本钱,撤回巴达维亚。 “从三宝颜经和乐岛至婆罗洲这条线路是不能走了,西班牙人定会在途中拦截我们,或者直接过来堵我们。”达克曼·巴雷克少校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往西北方向走,穿过几个岛屿,经巴拉望岛,走婆罗洲北面,然后返回巴达维亚。” “那我们是不是会经过吕宋岛的马尼拉?”曹雄脑海里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经过马尼拉!”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看了曹雄一眼,你们汉洲到底是不曾经常往来菲律宾,有哪些航道自然是都不清楚的。 “不,我是说,我们从西北方向走,是不是会距离马尼拉很近?”曹雄问道。 “是的,我们返回的线路,距离马尼拉是很近。……等等,曹,你该不会是想要……”达克曼·巴雷克少校惊讶地看着曹雄。 “对,我们为什么不去马尼拉看看。西班牙人的所有战船都在距离我们有两天航程的三宝颜那里。如果巴科纳中校他们奋力拼杀的话,说不定还有更多时间。” 曹雄盯着达克曼·巴雷克少校说道:“马尼拉此时,应该没有任何舰船。我们过去的话,万一有机会攻破马尼拉,岂不是可以对西班牙人造成巨大的打击。” “曹,这非常大胆,也非常冒险!”达克曼·巴雷克少校说道。 “连你都觉得不可思议,那么西班牙人就更不会想到我们去马尼拉了。”曹雄笑着说道:“所以,我们去干一票大的,不要这么窝窝囊囊地逃回去!” 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知道巴达维亚总督对于这次远征寄予厚望,虽然自己不是这次军事行动的指挥官,但要是就此损失七八艘战船而逃回去,必然会引起总督的震怒,说不定就会迁怒与他。 但是,如果自己率领着残存舰队可以攻破马尼拉,或者重创西班牙人,给他们造成巨大损失的话,自己岂不是可以创造这次远征行动中最为亮眼的战果,与杰米尼·巴科纳中校可能发生的惨败形成鲜明对比。或许,我的职位可以再提升一下。 “曹,我们马上就出发!”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立刻做出决定,“我们去攻击马尼拉,直击西班牙人的心脏!” “大统领要去打马尼拉?”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等几个荷兰军官走后,牛虎问道。 “我想打马尼拉附近的那个造船场?”曹雄说道:“你觉得呢?” 牛虎顿时了然,汉洲想得到造船工匠,想了很久了。但凡有机会搜刮或者掳掠一些会造大船的匠人,汉洲都不会放过,定要千方百计地去试试。 “俺觉得可以试试。”牛虎想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曹雄。 “俺听说西班牙人那个造船场有堡垒,有炮台,防守还是很严密。你有办法吗?” “俺们不是俘虏了近两百明人仆从兵吗?” “你是想冒充他们混进去?” “嗯,他们还有几个领头的西班牙军官。” “正好,荷兰人今早将俘获的两艘西班牙商船带回来了。” “那俺们的计划就会更加稳妥一点了。”牛虎眼睛中闪现出异样的光芒。 “这次,要不惜代价!”曹雄沉声说道:“无论如何,都要弄些船匠回去!” “俺省的!”牛虎知道曹雄的决心,用计混入不成,陆战队就需要拼命打进去。 苏禄王国和马巾达瑙素丹王国的军官和士兵们,惊讶地发现,中午过后,汉荷联军突然全部登船,在将所有缴获的西班牙人武器分给他们后,只说了一句,“西班牙人要来了”,然后六艘战船连同两艘俘获的西班牙商船,掉头朝东北方向驶去。 土人们看着远去的汉荷联军舰队,脑子里全都是问号。他们不是专门过来打击西班牙人的吗,为何会突然因为西班牙人要来,而转身逃去呢?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来的西班牙人定是比汉荷联军要强大得多。苏禄王国和马巾达瑙素丹王国的土人士兵,再次搜刮了一番圣名耶稣城及其附近区域,然后乘坐数十条小船,朝西南方驶去,准备返回各自王国。 ———————————— 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的神情中,透出一股惬意的满足感。曾经面对枯燥乏味的海水,此刻,似乎都显得那么的美丽和温顺。 五天前的下午,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率领着菲律宾舰队几乎全歼了荷兰人的攻击舰队。没错,骄傲自大的荷兰人,轻易地中了我们的埋伏,被伟大的西班牙王国海军堵在了三宝颜港口。 虽然有一艘荷兰武装商船趁乱逃了出去,但他们的剩下七艘战船全部被击伤俘获。不过遗憾的是,有两艘战船受创严重,沉入了海底。 此战不仅一举歼灭荷兰远征舰队的半数舰船,还俘获了他们的舰队指挥官以下三百余人。对于西班牙人来说,这场伏击战堪称完美。 现在,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带领着菲律宾舰队从三宝颜城堡出发,前往圣名耶稣城解围。如果荷兰人收到了他们攻击舰队的覆灭消息,一定会转身逃走的。那帮尼德兰商人,缺乏足够的勇气面对西班牙的舰队。 “少校,前方发现数十艘土人小船!”一名军官的报告声,打断了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的遐想。 “土人的小船?”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走到船首,举着单筒望远镜向前方观察着。 “应该是马巾达瑙素丹王国的土人。”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命令道:“冲上去,击沉他们!” 相较于陆上两军对垒,西班牙人最喜欢的就是在海上,凭借强大的舰船,去欺负那些土人的小舢舨。即使不使用火炮,只依赖高大坚固的船身,也能将土人的小船撞沉。 七八艘西班牙战船如同闯入羚羊群里的狮子,肆意地冲撞和撕咬着身边的猎物。仅一个小时不到,已有二十多艘土人小船或被击沉,或被撞翻,数百土人在海水中沉沉浮浮,拼命挣扎。 西班牙战船上的水手,嘻嘻哈哈地拿着火枪,将船身附近的土人一一射杀。 海面上,西班牙战船如同在丛林中狩猎一般,四处追逐着那些逃散的土人小船。直到夜幕降临,无法看清海上目标,西班牙战船才重新汇集在一起,慢慢地朝圣名耶稣城驶去。 然而,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的美好心情在到达圣名耶稣城时,荡然无存了。 荷兰残存舰队的逃跑,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圣名耶稣城的陷落及严重毁损则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残垣断壁,城墙垮塌,城内一片死寂,到处都是大火焚烧过的痕迹。曾经繁华热闹的城市,西班牙人在菲律宾中部岛屿最重要的殖民据点,被彻底地毁灭了。 “荷兰人居然攻陷了圣名耶稣城!”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和一众西班牙军官既感到惊讶,又感到愤怒。 城中五百多西班牙居民,三千多皈依天主的吕宋土人,都被荷兰人俘虏了吗? “不,那是一场屠杀!一场针对对主的子民屠杀!”几个躲在城中隐蔽角落,侥幸逃脱土人报复性屠杀的西班牙人,神情悲愤地哭诉着。 “荷兰人去哪儿了?你们知道吗?”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安抚了几个情绪激动的西班牙幸存者,开始打听荷兰人的动向。 “他们在五天前的中午,突然全部撤出圣名耶稣城。然后就听到土人在喊叫,说西班牙人要来了。他们又开始了最为疯狂地屠杀和破坏!哦,上帝,他们都是一群恶魔,一群野蛮的恶魔!” 幸存的西班牙人,很明显精神受到了极大的刺激,或者说为了躲避残暴的屠杀,根本就不知道荷兰人到底去了哪里。 “荷兰人可能穿过西北方向几个岛屿,走婆罗洲,然后逃回巴达维亚。”一名西班牙军官说道。 “那么,我们可以试着提前赶到巴拉望岛,说不定可以堵到他们!”另一个西班牙军官建议道。 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心里计算了一下,如果舰队掉头南下,然后再折向西北,或许真的可以堵截到荷兰人残存舰队,彻底粉碎荷兰人的这次进攻,使他们不敢再图谋菲律宾。 “那么,先生们,让我们去追击那些尼德兰的叛逆吧!”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命令道。 第一五三章 攻呂宋:强攻甲米地(二) 曹雄看着那队三百多人的陆战队陆续登上岸边,然后消失在密林中,半响没有说话。他们登陆的地点位于菲律宾马尼拉西南侧十八公里的一处滩涂,距离甲米地造船场只有不到五公里。 登陆的陆战队士兵需要在傍晚的时候,赶到甲米地造船场附近,伺机攻占附近的城堡,并迅速控制船场。 而牛虎则带领着剩下的一百陆战队冒充华人仆从,乘坐俘获的西班牙商船,也将在傍晚的时候,混入甲米地港口,然后与潜行到此的陆战队分头控制码头炮台和堡垒。 如果,混入甲米地港口计划失败,汉荷联军则选择附近滩头,强行登陆,攻击甲米地造船场。 牛虎闭着眼睛,又将计划从头到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其实,这个计划非常粗糙,漏洞百出。 乘坐俘获的西班牙商船靠岸,如果西班牙人稍微认真点,登船检查,肯定会发现陆战队的存在。因为半数冒充明人仆从的陆战队士兵,是没有头发的。 即使冒险登陆成功,但全部手持冷兵器的陆战队士兵和部分明人仆从能否战胜炮台和堡垒的西班牙士兵。 虽然甲米地港口炮台和附近的堡垒,只驻扎了一百三十多名西班牙火枪兵,但他们还有五百多吕宋土人仆从兵,军械齐备,又有坚固堡垒。此战,将是汉洲陆战队面临的最为凶险的一战。 但牛虎没有丝毫犹豫,如同曹雄所言,一旦获取了甲米地造船场的工匠,汉洲立刻就会拥有自己建造战船的能力,为以后打破荷兰人潜在的封锁,创造坚实的战备基础。 有些牺牲,是有必要的。 傍晚的霞光照射在甲米地港口,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镀了一层红色的光晕。岸边瞭望塔上的西班牙士兵,懒散地靠在身后的木架上。 虽然荷兰人已经发起了对菲律宾的进攻,可他们认为,那些精于计算的商人们,不会冒着巨大的损失,来进攻防御森严的马尼拉以及甲米地造船场。他们只会攻击西班牙人的薄弱城镇,或者骚扰一下,那些坚固的殖民据点。 两艘西班牙标识的商船从外海驶了过来,船头站着两个西班牙军官,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明人仆从兵。 嗤,瞭望塔上的西班牙士兵笑了,这些殖民地小军官,一旦被指派到土人或者明人仆从兵那里,居然谱摆得特别大。日常生活中,都需要七八个仆从兵来服侍。 瞭望塔上的西班牙士兵挥动旗帜,向岸边码头示意,来了自己人。 “法比安少尉,你怎么带着人又回来了?”码头上,一个港务管理人员笑着问道。 “围攻圣名耶稣城的荷兰人跑了。所以,长官命令我们返回甲米地,以加强这里的防卫能力。”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表情僵硬地回答道。 “哦,感谢上帝!”那个码头港务人员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那群讨厌的商人,一定是畏惧我们伟大的王国军队。……他们不会到我们这里吧。” “不会,……应该不会。”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低着头说道。 此时,两艘商船上的明人仆从兵已经陆续上岸,在码头上簇拥在一起。 “法比安少尉,你的部队营地应该在堡垒右侧。”一名西班牙军官见登陆的两百明人仆从兵,散乱地往两边炮台走去,不由大声提醒道:“你需要把这些明人仆从兵重新整队,然后带回营地。” “哦,我知道,我知道。”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个明人仆从兵,“我现在有重要情况,需要向洛佩斯少校报告。……等我回来再整队。”说着,带着十几个明人仆从兵朝堡垒走去。 “哦,该死的明人。你们都不知道如何整队吗?”那个西班牙军官快步走到一群明人仆从兵面前,大声地呵斥道:“你们这些猪猡,不许再往那边走了。那里是炮台,全都给我回到……” 田东彦一把短刀抵在了那个西班牙军官的腰上,惊得他嘴巴大张着。 “你……,你敢……”那个西班牙军官语无伦次地说道:“你们明人怎么敢……” “闭嘴!”田东彦看着这个西班牙军官还在试图说话,恶狠狠地说道:“再喊叫,死了的你!” 谭忠福也靠了过去,握着一把短刀抵在那个西班牙军官的后腰上。 那个西班牙军官惊恐万分,明人仆从兵要造反了!那些一向柔弱的明人要杀人了! 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带着十几个明人仆从兵,慢慢地走到了堡垒前。 张年春一边走着,一边四下观望着附近的情况。城头站着二三十个西班牙火枪兵,正在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声。 “哦,法比安少尉,你怎么回来了?”城门附近,一个西班牙军官笑着说道:“该不会,是从圣名耶稣城逃回来的吧!哈哈……” “没有……,没有,我不是逃回来的。”说着话,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侧眼看了看旁边一个明人,似乎只有他能听懂西班牙语。 王立安被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这么一看,心里一阵发虚。 来菲律宾有六七年了,父母亲人都在强调,不要招惹西班牙人,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平日里,在马尼拉即使见到一个西班牙老人,他内心里面,也是惧怕的。 一个多月前,王立安随一群明人被西班牙人强征入伍,更是见到了西班牙军官的残暴。两百多的明人仆从兵,在训练当中,被西班牙军官和士兵以各种名义折磨处死了十几人,极大地震慑了他们这些明人仆从兵。 “圣名耶稣城被攻破了。”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快速地说了一句,“所以我们撤回来了。” “啊?圣名耶稣城被攻破了?”那个西班牙军官一愣,看着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哈哈哈哈……,法比安少尉,我以前怎么从未发现你这么幽默!” 王立安脸色惨白,他听到了对面那个西班牙军官说的话,法比安少尉告诉了他,圣名耶稣城被攻破了。 张年春看着王立安神情不对,立刻将手里的短刀往法比安少尉的后背刺进了几分。 “唔……”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闷哼一声,腰背挺直了,神情痛苦。 “法比安少尉,你怎么了?”对面那个西班牙军官看出有些不对,眼神疑惑地看着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随后又看了看他身后十几个明人仆从兵。 “你们出去!”那个西班牙军官伸手指着张年春等人,明人仆从兵怎么可以进入城堡,他们只能待在外面的营地,作为敌人来袭时的炮灰,迟滞敌人的快速登陆。 而且他们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头发都剪了。难道是受过洗礼了? 张年春朝身后看了看,码头距离城堡有五百多米,他们要是此时发动,也不知道牛虎能否及时冲过来,他们手里可是只有几把短刀和几根木矛。 “法比安少尉,你需要好好管理管理你的部下!”那个西班牙军官见张年春等人对他的呵斥不予理睬,有些恼怒,“你必须让他们退出去,如果让洛佩斯少校看见了,一定会非常生气的!” 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为难地看了看旁边的张年春,面上呈现出无故的神情。 “动手!”张年春一声低喝,虽然他听不懂那个西班牙军官在说什么,但他觉得可能是在斥退他们。 他一掌砍在阿尔瓦罗·法比安少尉的后颈上,将他击倒在地,然后纵身一跃,扑到刚才呵斥他们的西班牙军官身边,一刀捅进他的腹部,使劲搅动了两下,左手一把将他扯到一边,又朝另一个持枪的西班牙士兵冲了过去。 十几个陆战队士兵,纷纷拔出短刀,挺起木矛,朝城门附近的西班牙士兵捅刺过去。 城墙上几个西班牙士兵听到下面动静,伸出头来张望。骤然看到十几个明人仆从兵居然在袭击西班牙士兵,端起火枪便朝下面开火。 “碰!碰!碰!”几声枪声响起,尚在城门口的几个陆战队士兵应声倒下。 “冲进去!冲进去!”张年春大声呼喊道。必须在城中西班牙士兵的反应之前,杀散城门口的敌人,否则,等大股西班牙士兵过来,定然会封堵城门,也不知道在码头的陆战队来得及过来支援不。 “动手!”牛虎听到城堡那里响起枪声,大喝一声,挺起木矛,率先朝三十米外的炮台扑去。 码头炮台的西班牙士兵,正在疑惑,城堡那里为何会想起枪声,突然看见那些本来正在处于散乱状态的明人仆从兵,端着木矛就朝他们冲了过来。嗯,什么情况?这些明人仆从兵要做什么? “去死!”牛虎握着木矛使劲地捅在了一个眼露惊讶神色的西班牙军官腹部,顶着他使劲地朝前又冲了几步,随即脚步一停,矛杆一抖,甩掉那个军官的尸体,顺手一挥,矛杆打在另一个扒出刺剑的军官脑袋上。身后,一百余陆战队士兵,端着木矛纷纷冲了上来。 “诸君,随我突击!”田武(原日本流浪武士真田武太)端着木矛,带领着三十余陆战队士兵,径直朝城堡突击。 第一五四章 攻呂宋:强攻甲米地(三) 张年春等十余名陆战队士兵,很快杀散了城堡门口的西班牙官兵,将他们身上的武器一一收检过来,然后在城门口组成了一个紧密的军阵。他们的任务就是夺取城门,并要死死守住,等待援军的到来。 很快,一队五十余的呂宋土人仆从兵端着长矛从城中冲了过来。 “不要慌,所有人听我口令!”张年春看着步步逼近的呂宋土人仆从兵,大声的呼喊道:“我们的援兵就在后面了,再坚持一会。所有人准备!” 看着城门口杀气腾腾的明人队伍,对面的呂宋土人有些诧异,就这么十几个明人,居然敢杀死西班牙人,想要夺取城堡。 “冲过去!杀死他们!”一个西班牙军官,挥动手里的佩剑,大声命令道。 呂宋土人仆从兵呐喊着发起了突刺冲锋,朝着对面十几个明人扑了过去。 “挺矛!”张年春大喊 十几个陆战队士兵咬紧牙关,将手中的木矛端起,并往后收缩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对面冲过来的土人。 “刺!”张年春腰背一弓,身子向前一挺,将手里的木矛狠狠地刺了出去。 “啊!啊!……”两支队伍冲撞之下,发出十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陆战队这边瞬间倒下七个,张年春在突刺的一瞬间,身体微倾,险险地避开了对面捅刺过来的长矛,他顾不得拔出突刺出去的木矛,抽出腰下的短刀,贴近身边一个土人,使劲地捅进他的后背。放倒敌人后,他挥舞着短刀,在土人队伍中,不停的劈砍,突刺。 近身缠斗,长长的木矛已经不适用了,剩下的陆战队士兵或拔出短刀,与土人搏斗,或挥舞着拳头,砸向身边的敌人。 战斗在一开始,就进入了惨烈的短兵互搏,在土人的人数优势下,陆战队根本无法两两配合,全部陷入围攻当中。 “呀嘿!”田武第一个冲到城门口,端着木矛狠狠的捅进一个土人的后背,身后的队友越过他的身侧,向着混乱的门洞冲去。 卡瓦略·洛佩斯少校脸色阴沉地看着溃退回来的呂宋土人仆从兵,朝身后一挥手,一队五十余人的西班牙火枪兵迈着整齐的步伐,朝城门走去。 在听到城门附近传来的喊杀声,卡瓦略·洛佩斯少校很快地带着支援部队从城中赶了过来。原以为只是明人仆从兵哗变,可看到勇悍异常的明人,很快将五十多人的土人仆从兵杀死大半,然后又快速地整好队伍,牢牢地守在城门口。他知道,这些明人,不可能是来自马尼拉的明人仆从兵。他们一定是属于某个强力的海盗集团,或者,荷兰人的仆从。他们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想要占领甲米地造船场! “狗日的,火枪兵!”张年春看到对面排列整齐的西班牙火枪兵,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此时一杆火枪都没有,手里除了木矛,就是短刀。李发德这王八蛋,在丛林里迷路了吗? “举矛!举矛!”张年春大声喊道,将木矛当做标枪投掷出去,或许能阻挡一会吧。火枪兵再不来支援,我们估计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立定!”西班牙军官大声命令道。 五十多个西班牙火枪兵,排成了四列,在距离城门四十多米的地方站定,并举起了火枪,瞄准了陆战队方向。 “抛!”随着张年春一声大喝,三十杆木矛投掷了出去。 对面的西班牙火枪军阵稍稍混乱了一阵,七八个士兵被木矛钉死在地上,但很快,在军官的组织下,四列火枪军阵又重新排好。 城门附近的陆战队士兵面若死灰,也许,他们全部都会一一射杀在城门附近。 “长官,拼了吧!”田武握着一把短刀,郑重地向张年春说道:“我们冲过去,跟敌人拼命!” 张年春已经看到对面的西班牙军官已经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佩剑,火枪随时击发。 “都趴下!”张年春命令道。他决定再等等,也许,陆战队的火枪兵马上就会赶过来。 “碰!碰!碰!……”对面西班牙火枪打响了。 第二排西班牙火枪手走上前列,举枪瞄准。 但是,敌人呢?怎么全部都倒下了? 卡瓦略·洛佩斯少校不屑地笑了一下,难道你们卧倒就可以避免我们的打击了吗?他转头命令土人仆从兵随同火枪兵上前。既然,你们想趴在地上,那就让土人的长矛将你们钉死在那里。 ------------------- “放炮!”牛虎大声地命令道。按照事先与舰队的联系方式,码头火炮轰击,即为占领码头的信号。虽然,陆战队士兵们仍在继续攻击剩下的几个炮台,但牛虎相信,在舰队到来之前,肯定可以解除炮台的武装。 现在,唯一担忧的就是,张年春能否夺取城堡的城门,提前登陆的李发德能否及时赶到城堡。如果俩人有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那就意味着,汉荷联军后面就必须要强攻城堡。 “你立刻带五十个兄弟,携带火枪,去支援张年春!”牛虎听到城堡方向传来一阵火枪声,心里一惊,一把抓住任大全,“马上就去!” 任大全听了,立刻招呼两个排士兵,转头朝码头停靠的商船奔去。因为需要登岸冒充明人仆从兵,陆战队的火枪全部暂存在船上,此时,必须返回,携带大量火枪和火药,快速地支援城门处的战斗。 “轰!轰!轰!”炮台朝海面打出三发炮弹,殊死搏斗的两方士兵,不约而同地都看向了海边。霞光万丈的海面上,翻涌的波浪,不断地冲击着岸边,极目所眺大海深处,映照着血红色的晚霞,仿佛在预示着残暴的敌人即将到来。 陆战队士兵勇敢地挺着木矛朝一个又一个炮台冲击着,零散的火枪攒射,绝望地反击,都不曾使得他们脚步停留半分。炮台的西班牙士兵和炮手,恐怖的发现,以前曾经认为懦弱胆小的明人,居然如此悍不畏死。即使,被火枪击中,他们也会在生命消逝的前一刻,抛出他们的长矛,或者投掷出他们的短刀。 如此搏命的打法,首先崩溃的是炮台的炮手,他们扔下刺剑,或者火炮通杆,拼命地朝堡垒逃去。 ------------------------- “狗日的,现在该拼命了!”张年春抬头看着西班牙火枪兵和呂宋土人慢慢逼近,他面目狰狞,右手死死抓住短刀,冲着剩下的四十余陆战队士兵喊道:“是爷们的,跟着老子冲过去,拼他一个够本!” 说完,纵身跃起,朝西班牙队伍就冲了过去。 “碰!碰!碰!……”一排火枪响起,纵身跃起的陆战队士兵立刻被打倒六七个,但剩下的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 “碰!碰!碰!……”第二排火枪响起,陆战队士兵又倒下六七个。 田武单手持刀,左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胸膛,哦,真糟糕,中弹了。他试图想努力站起来,可身体里的力气,仿佛在被迅速的抽走,挣扎了几下,颓然地卧倒在地。 张年春感觉左臂钻心地疼痛,那是被火枪击中了,根本抬不起来。但他奋力地挥动右手的短刀,劈向眼前的呂宋土人。 谭忠福被身前的尸体绊倒在地,连忙向侧方滚动了几下,避开了对面土人的踩踏。瞅准一个空子,他一把将身边的一个土人小腿抓住,使劲地往自己身边一拉,将他拖到在地。随即,一刀捅在他的脖颈处。血液喷溅出来,将自己涂了一脸。 谭忠福又一个侧滚,躲开一个土人的长矛捅刺,伸手抹了一把脸,就要站立起来。 “啊!”对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一个西班牙火枪兵看到一个满脸都是血的明人恶狠狠地盯着他,吓的一慌,丢下手里的火枪,扭头朝后面跑去。 “呵呵……”谭忠福笑了,特么的,原来夷人也怕咱们拼命。他站起身来,摸着短刀,朝西班牙火枪兵扑了过去。 卡瓦略·洛佩斯少校皱着眉头,看着战场上的环境。面对西班牙如此巨大优势兵力,敌人居然还没有崩溃,反而靠着搏命的打法,将阵线往城中推。 “命令火枪兵退后,土人全部冲锋。”洛佩斯少校眼见战线要推到西班牙火枪兵附近了,立刻命令道。 数百土人,总不至于被这不到四十的明人击败吧。 “轰!轰!轰!”城外突然响起的火炮声,令所有人都稍稍愣了一下。 “援兵来了!”张年春大喊一声,一刀劈开刺过来的长矛,身子稍侧,刀锋顺着矛杆滑了过去。 “啊!”土人惨叫了一声,几根手指被刀斩断,痛苦地丢下长矛,蹲在地上捂着手呼痛。 “嗯……”张年春刚想一刀砍死这个土人,猛然间,觉得后背一阵疼痛,被一杆长矛刺中,立即向前一扑。 看见张年春倒地,几个土人挺起长矛就刺了过去,势必要击杀这个连续斩杀数人的明人。 “狗日的李发德!你他娘的要害死我!”张年春在地上滚了一圈,避开几个土人的刺杀,但几根长矛锲而不舍地追了过来。一个躲避不及,小腿被刺中,痛得他大声呼喊起来。 第八十五章 飞剪船? 牛进明指挥着码头几个土著苦力,将一根根粗大的船用木材,从船上抬了出来,然后运到不远处的船场。 在码头的尽头,牛进明看到一群建筑队的工人正在建造一个小型的堡垒,以护卫码头和炮台。这个堡垒的作用是,当敌人从其他方向登陆后,防止炮台被其从后面攻破。 堡垒里面会安放部分4磅和六磅小炮,配合后面半山腰上的重炮,远近交叉火力,一定可以让试图攻击堡垒的敌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考虑到目前,汉洲在内陆深处几乎没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势力。即使是一些稍微规模土著,出动一些乡兵,也足以应付。所以,汉洲将更多的精力和资源用在了海防上,势必将所有来袭敌人挡在海上。 之所以要让汉洲仅有的两艘运输船不断地从巴达维亚运回造船木材,是因为,造船场在5月初的时候,又成功的造出了一艘60吨左右的船。虽然仍旧是小型的桨帆船,但这种形制规模的船,已经可以进行路途不远的海上航行了。 为此,齐天还专门让这艘船载着一万块砖和几十桶水泥,跟着“破浪1号”驶往了对面的帝汶岛的新乡堡。 两周后,这艘60吨的桨帆船,又独自从新乡堡返回,而且船上还装运了几十根简单处理的柚木。这次往返试航,证明了汉洲造船场已经初步可以制造跨海商船了。 那么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造船场试制一艘后世经典的“飞剪船”呢! “飞剪船”有小的干舷,较少的上层建筑,不仅可以改善了船舶稳定性,而且可以充分发挥帆的作用。船几乎贴着水面航行,长宽比一般大于6:1。其水下形状设计成最小阻力体,以提高航速,但保持一定的横向阻力剖面,使得水线特别优美,甚至在首部水线面有内凹,长长而尖削的曲线剪刀型首柱呈一种适合于赛跑的态势,在海上能劈浪(剪浪)前进以减小波浪阻力,故曰飞剪。 “飞剪船”的首柱也延伸了船体的长度,沿首柱外伸一斜杠,就可在首部多悬一些支索三角帆,有利于扩大撑帆的容量;空心船首使船在浪中便于抬首,提高了它在浪中的航向稳定性。后体逐渐变廋的有倾度的水线十分协调地过渡到狭窄的圆尾,与优美的船首型式和谐地混成一体。 飞剪船更明显的是帆面积很大,一般使用3-4桅全装备帆装,往往用高桅,其高度达船长之3/4,在顶桅帆上还挂有月亮帆和支索帆,有时在船的两侧还有外伸帆桁,称翼帆杠,可挂翼帆,更加大了帆的横向外伸面积。三桅飞剪船之前桅距船尾部较远,因此可用稍短的斜杠,帆间干扰较小,可见帆的横向尺寸大大超过船宽。 当时,齐天将他后世所唯一知道的船型——“飞剪船”的特点和形制告诉船场里的众多工匠时,把他们都惊呆了。这个时代的风帆船,长宽比从来不会超过1:6,而且船首都是做成方形,或者圆弧形。他们对于这种从未听过的船形,下意识地认为不可能在水里正常航行。 但摄于民政大总管的威权之下,众多工匠面面相觑,最后眼睛都看着船场负责人弗兰克·伊恩。 弗兰克·伊恩决定劝说齐天放弃这个天马行空想象出来的最新船体设计模型,大家还是把宝贵的船材用在目前比较成熟的船只建造上来。 “好了,你们不用再多说什么!”齐天及时制止了无意义的争论,“飞剪船”既然能在19世纪后半叶大行其道,尤其是被各国鸦片商人所喜爱,其性能肯定就已经被证明过了。 当然,“飞剪船”作为一种快速的水上运输工具,必然牺牲了其他必要的功能,比如,它不适合用做战船,高比例的长宽比,限制了它安放更多的火炮,以及影响海战时的稳定性。船型瘦长,前端尖锐突出,航速快而使得其吨位不可能建造的更大。 但以目前汉洲的实际情况,是不可能去主动出击,寻找敌人于海上决战的。那么,我们为什么不造一些吨位小,但速度快的“飞剪船”呢?届时,我们从建业城出发,三天就可以到达对面的帝汶岛新乡堡,十天就可以到达巴达维亚,那运输效率可比现在提高一倍以上。 以后汉洲拥有了大量的“飞剪船”,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更快速度的从大明运输移民,以往的往返一趟,前后需要三个多月,那么,有了“飞剪船”以后,时间是不是可以缩短成一个多月? 船场负责人弗兰克·伊恩待齐天离开船场后,看着桌上画的那张“飞剪船”草图,沉思良久。随后,又拿出汉洲规定的标尺,仔细的在另一张纸上涂画着,计算着。 既然大总管下了命令,那么众多工匠只能按照要求去建造这艘奇怪比例的船,他们走到弗兰克·伊恩身侧,围了上去,帮着一起计算和分析,如何建造这艘“飞剪船”。 齐天扔下一群船匠,自去处理建业城的一些琐事。最近以来,随着移民的增多,各种矛盾随之慢慢爆发,老人和新人,地域和地域之间,甚至因为一些庭院的边角侵占,都能引起若干口角,最终演变成一场斗殴。 虽然,在齐天和潘其风的强力弹压之下,很快的将冲突场面给控制住了。但谁也不能防止还有后续小的口角和争斗情况发生,毕竟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更何况,这都有小两千人了。 “设立一个公共安全部门吧。”齐天说道:“建立巡警制度,从乡兵中挑选一些本分的人担任巡警,对一般打架斗殴,口角争执,甚至有暴力行为的,他们有巡查抓捕职责。当然,那些触犯了《治安管理法》的人,更是他们管制拘捕的对象!” 潘其风琢磨了一下齐天说的新词,巡警制度,用于巡查抓捕,那不就是衙役嘛。看来,这汉洲在各方面都要另立新制,连衙役都改成了巡警。 “那由谁担当这个巡警处的职位?”潘其风问道。 “巡查警示不法,抓捕震慑宵小,非悍勇之辈不可。我去找俞统领,向他讨要几个以前的伤兵兄弟,把这个职能部门撑起了。……对了,再抽调几个粗识文字的人过去,帮他们确认《治安管理法》的管辖范围和管制抓捕对象。”齐天说道。 未几日,建业城和黑山堡就出现了几队身垮腰刀,手持短棍的巡查武装人员。但凡有零星口角争执的,不问理由一律驱赶开。有什么芝麻大点的事可以闲在这里争执?个人有事,统统去找你们的屯长去解决! 至于打架斗殴的,那就更不客气了,不论谁对谁错,一群巡警上去,先是脚踢棍打,将斗殴之人,捆绑锁拿到巡警处黑屋子里,记录其姓名和居住乡屯。然后根据《治安管理法》进行各种处罚后,再通知所属屯长或工坊负责人来领人。 凡是被巡警处记录在案的移民,其住房和女人的分配,包括日常的食物福利,自然是排在了后面。 “坤叔,我们是不是该给陆战队、海防队,以及巡警处,制作一套制服?”齐天建议道:“他们毕竟是属于有组织的武装力量,有一身鲜明的制服,不仅可以与普通民众加以区分,还可以提升他们的凝聚力和荣誉感。” “是该给咱们汉洲的儿郎们弄一套好看的军服,要不然,看着像一群流民队伍!”俞福坤点头说道:“你觉得,汉洲的兵士该穿什么样的军服?” 在这个时期,大部分国家的士兵军服都采用鲜艳的色彩,如大明的鸳鸯战袍,呈红色;英格兰也是呈红色,有著名的“红虾兵”之称;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军装,也是呈红色和橙色;法兰西呈鲜明的蓝色配红色装饰。 难道我们汉洲的军服也要跟这个时代相同?可咱们汉洲没那么多资源,买来的布匹也是印度麻布、棉布,颜色更是单调,只有青色、黑色、灰色以及白色。 “要不,咱们的军服都做成灰色的,这样以来,在南洋丛林环境中作战,也不那么显眼。具体样式,我去找那些老裁缝设计一下。” “灰色呀!”俞福坤砸吧了一下嘴,“我看那荷兰人的军服就挺威武的,也很好看,要不试试那个?”因为每次安德鲁·弗劳伦特少尉来到建业城的时候,一身色彩鲜明的荷兰海军制服,很是吸引人的注意力。 不过,齐天一直觉得欧洲那些色彩鲜艳的军服,看着太骚包。在任何环境的战场上,绝对是一个最醒目的活靶子。 不过,这个时代,步兵主要作战方式是一排一排的,然后相对着互相射击,这种阵型作战重点要保持自己的队形不能不能被对方打乱,所以一定得让士兵们保持无畏生死,勇于杀敌的精神。于是这种代表高贵和荣耀的礼服式军装,便可以起到了巨大的战场鼓舞作用。 但是,汉洲士兵的军服就不应该做成那种礼服形式。一是,要强调战场的实用性和便捷性;二是,汉洲没有纺织工业,做不出那般漂亮的军服。 第一五五章 攻呂宋:强攻甲米地(四) 李发德带领着三百余陆战队登陆后,在几个原西班牙明人仆从兵的带领下,朝着甲米地方向就开始狂奔。 按照他的预想,七八里的地方,陆战队可以在不到一个时辰内赶到。说不定,还可以在甲米地堡垒附近歇息一阵,吃点东西,从容不迫地对敌人发起进攻。 然而,进入密林之后,李发德顿时抓狂。林中根本没有道路,而且遍布毒虫蛇蚁。行路不到三里路,就有五名士兵被蛇虫咬伤,还未走多远,在路上眼见是不行了。 为此,李发德不得不放慢脚步,轮流派出尖兵,一边用长木杆驱赶蛇虫,一边用长刀劈砍灌木野草,开辟行军道路。一个时辰,行军不到三里路。眼见着就要傍晚了,他们距离甲米地还有四五里路。 “将背包里的所有东西全部倒了!”李发德命令道。 众多陆战队士兵一半是不解,一半是不舍。身后背包里,都是攻陷三宝颜和圣名耶稣城,士兵们私下的缴获,都盼望着能带回汉洲,给家人积存一些财物。 “所有人,将背包里的东西全部倒了!”李发德再次命令道:“用背包遮蔽头脸,全速前进。” 背包倒出东西,用刀裁剪成两半,将裸露的头脸和手脚全部包裹,在林中强行快速行军。 十几个军官带头将自己背包里的缴获倒在地上,并开始用刀裁剪背包。 剩下的士兵犹豫了一会,也跟着将身后背包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要不,挖个坑埋了,等哪天俺们再来这里,也好挖出来。”一名军官建议道。 “……”李发德本想拒绝,但看到士兵都露出期待的眼神,挥挥手,示意他们立刻办理。 其实,他们所处的密林,在其中穿行,根本没有参照物,是不知道所处的位置的,即使挖坑掩埋,以后也未必找得到。但是,总要给士兵们留一点念想。 三百多陆战队将所有裸露在外的身体部分全部包裹严实,稍稍定了个方向,便在林中快速穿行,赶往甲米地。 在林中赶路,绝对不同在草地和平原地区,粗大的树干,缠绕的藤蔓,不时掉落和窜出的蛇虫,无不困扰着陆战队士兵。 单薄的军装根本防不住蛇虫的叮咬,隐隐一痛,要不了一会,身体被叮咬部分开始发麻、发痒,然后手足开始抽搐。蛇毒的效力开始发作,行不到几百米,便会软软地倒在丛林中。 李发德咬着牙,开始宣布各级长官死后,顺序接替指挥者。在这个残酷的密林当中,不管你是军官,还是小兵,死亡的威胁都是一样的。 行进一个多小时,林木渐渐稀疏起来,所有人精神一震,快到森林边缘了,就要走出密林了。 果然,二十分钟不到,陆战队士兵眼前骤然一亮,前面是一片草甸,然后是农田。而视线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堡垒。 “修整一刻钟!整理武器装备!”李发德气喘吁吁地命令道。 经过点检,三百多陆战队减员三十余,折损一成!李发德心疼不已,历次攻击敌人,都未有此次损失的人手多。 看着心有余悸的陆战队士兵,李发德不发一言,伸手向前一挥,小跑着朝甲米地城堡而去。 “轰!轰!轰!”就要穿过城外一大片农田的时候,码头传来几声火炮的轰鸣声。 “快!快!快!全速前进!”李发德催促着队伍向前方的城堡发起最后的冲刺。 ---------------------- 甲米地港口外一处隐蔽的海岸边,汉荷联军的六艘战船停靠在此,焦急地等待着码头传来的信号。 曹雄心里非常紧张,按照事先约定,如果牛虎无法顺利夺取码头炮台,联军将在此处放下所有陆军,准备趁夜强攻西班牙人的码头和堡垒。众所周知,夜间登陆,意味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船只搁浅,士兵落水,行进迷失方向,甚至接近敌人时,会遭到埋伏和袭击,损失可能会很大。 但曹雄与荷兰临时指挥官达克曼·巴雷克少校就像两个赌桌上的赌徒一般,已经将他们所有的筹码都压上去了,就是希望能赢一把大的。 “小栓,你说牛虎他们能占领码头吗?”曹雄问道。 曹小栓抬头看了看甲米地港口方向,然后坚定地说道:“牛营长他们必定会控制码头,解除炮台的武装。俺们也能攻进造船场,掳走所有的船匠。” 曹雄定定的看着曹小栓,半响,笑了。 “哈哈……,小子,别的本事稀松平常,但是,你这万事临头的镇定样子,倒是跟你家大总管学得十足!” “俺……,俺觉得,俺们汉洲陆战队肯定可以打败西班牙人!”曹小栓被曹雄这么一说,有些面红。 “俺也相信牛虎,相信陆战队的儿郎。但俺替他们担心,毕竟他们,一个需要穿越密林,快速抵达西班牙城堡附近发起进攻,一个要突袭敌人炮台和城堡,手持的全都是冷兵器。汉洲儿郎,得之不易呀!”曹雄又望向甲米地港口方向。 “轰!轰!轰!”远处甲米地港口传来几声炮响。 “升帆,出击!”曹雄看着炮声响起的地方,先是心中一凛,随即大声命令道。 不远处的荷兰舰队,达克曼·巴雷克少校听到码头传来的炮声,心头也是一震,“汉洲陆军得手了?” “……”几个荷兰海军军官静静地等了一会,远处再无炮声响起,“应该是得手了!” “出击!”达克曼·巴雷克少校激动地喊道,毁了西班牙人的造船场,相当于直接斩断了他们的后续供血能力,那么西班牙人想要跟荷兰人争斗,就不得不从遥远的南美调遣战船来远东地区。这样一来,西班牙人至少在短时间内,必定会被荷兰海军舰队死死压制住,而且他们实力也是无法恢复的。 升官发财,就在今天了! ———————————— 谭忠福眼见着西班牙火枪兵朝后退了回去,然后更多的吕宋土人仆从兵冲了过来。他回头望去,见自己的队友,几乎每个人都陷入三四个土人的围攻当中。 操他祖宗,现在每杀死一个都是赚的!他握着短刀,朝身后一个土人扑了过去,抱住他的头,用刀在他颈下狠狠一拉,随即一把推开这个土人。 谭忠福看见他们的副队长张年春,正在地上翻滚躲避几个土人的长矛捅刺。他大喝一声,用侧肩使劲地撞向一个土人后背,将他扑倒在地。身体跟着倒下的同时,手里的短刀顺势砍在另一个正在弓背突刺的土人后背。 张年春见有队友解围,一个侧翻,从地上站了起来,接着,伸手将倒在地上的队友拉了起来。 张年春与谭忠福背靠背,看着身前的土人,端着长矛,围着他们两人寻机突刺。 “狗日的,今天算是要交代这里了!”张年春吐了一口血水,左手无力地垂在下面,右手紧紧地握着短刀,想着待会如何与土人同归于尽。 而谭忠福虽然看着浑身是血,脸上也布满血污,但神奇的是,他周身没有任何伤口,只是有些力竭而已。 “队长,我们排长死了!”谭忠福轻声说道。 “呵呵……”张年春笑了,“待会,俺们也要拉着这些土人一起去死。” 谭忠福心里一暗,家中的闺女还没抱几次,可惜了。 周围的土人端着长矛,慢慢地逼近,准备一起杀死这两个可怕的敌人。 “砰!砰!砰!……”一排火枪响起,城门附近簇拥的土人立时倒下七八个。 “砰!砰!砰!……”又是一排火枪响起,城门附近的土人又倒下六七个。土人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敌人的火枪排射。顿时就乱了起来,蜂拥则朝城内跑去。 “砰!砰!砰!……”等到第三次排枪射击的时候,城门附近的土人已经全部跑散。 “队长,我们不用死了。”谭忠福心里一松,软软地坐倒在地。身后的张年春则精神一泄,晕了过去。 李发德跟着陆战队士兵冲进了城中,迅速将队伍分成三股,分别占领城墙,把守城门,追击敌军。 城门附近堆砌着几十具尸体,明人服饰,土人模样,以及西班牙人,互相纠缠倒伏在一起。 看着惨烈的战场,还有众多的陆战队尸体,李发德睚眦欲裂,命令几个士兵,迅速将受伤和死去的弟兄收集在一起,并加以简单救治。 任大全带领的五十多个陆战队也赶到了城门附近,然后迅速朝城内突进。 卡瓦略·洛佩斯少校与一众西班牙火枪兵是被溃退的土人仆从兵裹挟着,不断往城内退去。在路上,他试图几次组织队伍进行阻击,但是却被打疯了的陆战队士兵很快击溃。 最后,卡瓦略·洛佩斯少校带着三十多火枪兵和五十多个土人仆从兵逃进了一座石砌的仓库,凭借坚固的外墙,进行殊死反抗。陆战队进攻数次,均被打退,遂将其围在里面。 码头上,六艘汉荷联军的战船缓缓地停靠在泊位,荷兰陆军从船上蜂拥登岸,迅速分成几股,朝炮台、城堡、船场冲了过去。 第一五六章 攻呂宋:强攻甲米地(五) 夜色降临,但整个甲米地港区到处都燃起了大火。码头炮台,不论是炮位,还是火炮,都遭到了彻底的破坏。 甲米地城堡,愤怒的汉洲陆战队在西班牙人最后顽抗的石质仓库四周,点起了数堆大火,对于里面走出的任何人,全部射杀。即使西班牙的指挥官在里面打出了白旗,表示投降。但陆战队士兵故作无视,势必要杀死里面所有的西班牙士兵。 城中所有的居民全部被勒令不得走出了家门,凡是看到城中有活动的西班牙人,或者土人,全部不问情由,一律射杀。 汉洲士兵的疯狂,让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和土人仆从,看得心惊肉跳。原来,曾经看着如此沉默服从而且有些憨厚的汉洲军队,居然会展现出这般暴虐的一面。 “俺们……损失了多少人?”曹雄看着脸色悲怆的牛虎和李发德,轻声问道。 “初步统计,陆战队死一百三十二人,伤四十五人。”牛虎沉重的说道。 之所以死亡人数比受伤人数还要高,盖因穿越丛林中被蛇虫叮咬倒下的士兵,基本上都无法施救;而伤亡最惨重的城门争夺战中,前后两队士兵六十余人,除了六个伤者,其余全部战死。再加上攻取岸防炮台以及城中混战造成的伤亡,此战,汉洲陆战队可谓伤筋动骨,一下子就损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员。 “把他们全部带回去,……让他们回家。”曹雄听了,心中也是一阵难过。这次进攻呂宋,汉洲陆战队前后差不多死伤近两百,恐怕需要很久才能恢复过来。 “明天一早,将城中所有船匠全部搜捡出来,装运上船。”曹雄接着命令道。 “舅父,荷兰人恐怕不会让我们轻易掳走所有船匠!”齐大江提醒道。 “他们不让,俺们也要掳走那些船匠!”曹雄怒目圆睁,“这码头,这城堡,这船场,是俺们汉洲拼命打下来的!凭什么不让俺们掳些人!” “大统领,俺们还是好好计议一下,荷兰人确实不会眼睁睁看着俺们掳走所有船匠。”牛虎见齐大江触了霉头,不由劝解着。 “难道他们荷兰人还敢跟俺们火并?”曹雄冷声说道。 “舅父,可俺们要经过巴达维亚……”齐大江轻声说道。 “……”曹雄顿时语塞,“你们说怎么弄!俺们拼着命打这个造船场,就是要弄些船匠。总不能因为荷兰人不同意,俺们就把到嘴边的肉又吐出来!” “我们可以拿钱换!”齐大江说道:“那些荷兰雇佣军和水手万里迢迢来到南洋,可是想着来发财的。” “俺们这个时候哪来的钱?”曹雄怒道。 齐大江、牛虎和李发德闻言,便一起看着曹雄。 曹雄一愣,顿时醒悟过来,“赶紧让兄弟们都去抢!……船上的水手也去!” 本来已经恢复平静的甲米地城堡,在汉洲陆战队和船上的水手全部出动,砸开一栋栋华贵屋宅的时候,又开始喧嚣起来。 闻风而动的荷兰东印度公司的雇佣军们,也从自己的营地里冲了出来,与汉洲陆战队的士兵一起,参与这场劫掠的盛宴,开始大肆搜刮城中所有的西班牙居民。 枪声,哭声,叫声,怒骂声……,城中居民被一千余入侵者尽情的蹂躏。 但是,被劫掠的城中居民慢慢的发现一个规律,只要是明人,或者宣称是船匠,他们都会得到穿黑色军服士兵的优待。本人连同家小,以及细软财物会被士兵迅速转移到城中一个临时兵营安置。 --------------------- “巴雷克少校,造船场距离马尼拉只有二十多里路,这个时候,想必西班牙人已经派出援兵过来了。” 天明后,曹雄找到荷兰临时指挥官达克曼·巴雷克少校,与他商议阻击西班牙援军的事。 “鉴于我们汉洲昨日攻城,损失严重。我希望,你能派出你们荷兰的陆军在西班牙人来的路上,去阻击他们。” 达克曼·巴雷克少校与陆军指挥官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点点头。 “曹,你的建议非常好。”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说道:“我马上就组织我们的部队在西班牙人来的路上设置一个埋伏,给他们予以迎头痛击。对于昨天下午,你们汉洲士兵的英勇,我深表敬意!” 昨日一战,汉洲陆战队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将码头炮台和城堡全部拿下,而荷兰陆军则只是冲进城内,与汉洲士兵剿灭西班牙残存抵抗力量。对于汉洲陆军的战斗力,荷兰军官给予了最大的肯定。 看着弗罗斯特·弗里茨少校带着几个陆军军官出了大厅,曹雄冲身边的曹小栓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立马也走出了大厅。 “亲爱的曹,我们这次创造了奇迹。”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笑着说道:“待击退西班牙人的援兵后,我们就可以彻底毁灭这个造船场,让西班牙人至少六七年内无法再次使用。我认为,这次远征最大的战果,就是攻占了甲米地。” “俺们为了攻占这里,损失很大。”曹雄说道:“所以,俺们想要一些补偿。” “完全理解!”达克曼·巴雷克少校微笑着说道:“昨晚,你们的士兵想必收货很大吧。为了表示对你们为此次胜利所付出的牺牲,城中的缴获,我们可以分你们一半!” 说完,看着曹雄,认为他一定会喜出望外,感谢他的慷慨。 “俺们还想要些别的。”曹雄神色不动地说道。 “哦,你们还想要什么?”达克曼·巴雷克少校问道,难道你们汉洲又要想掳些女子回去?这个,似乎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吧。 “俺们想要些船匠。”曹雄看着达克曼·巴雷克少校,轻声说道。 “不,你们不能要那些船匠。”达克曼·巴雷克少校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正色说道:“他们是属于荷兰人的。” “他们在昨日的混乱中被杀死了。”曹雄淡淡地说道。 “不,他们大部分还活着……”达克曼·巴雷克少校不解地看着曹雄。 这个时候,曹小栓带着几个陆战队士兵,抬了两口大箱子,进了大厅。 “俺们汉洲一定要那些船匠!”曹雄指着那两口箱子,“这些东西你收着。回到汉洲后,俺再送你三万盾。以后,你回到了你们荷兰本土,你一定会生活得非常富足!” “城里的西班牙人,俺们都要屠了。”曹雄站起身来,看着达克曼·巴雷克少校,“那些船匠,也都会被俺们汉洲……杀死。” 曹雄已经走了一会,达克曼·巴雷克少校仍旧坐在一把椅子上,脑海中不停地在挣扎。荷兰东印度公司上下的共识,那就是限制汉洲具有自我发展海上力量的能力,以便于荷兰人可以轻松掌控汉洲。 但面前的两个大箱子,却不断侵蚀他动摇的心念。里面肯定是昨夜汉洲劫掠城中居民的钱物,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属于自己的财富。而且,曹雄刚才说了,回到汉洲后,还有三万盾会送给他。 哦,上帝,那是他几辈子也无法赚到的财富。回到了欧洲,他将是一个拥有巨额财富的绅士,自己和家人,也将过着贵族般的生活。 “少校,少校!”一名军官突然闯了进来,“汉洲军人在杀人!他们将所有的西班牙人和土人拖到了广场。他们在进行屠杀!” “哦,屠杀?”达克曼·巴雷克少校一怔,随即摇摇头,“让他们发泄吧。昨天,他们损失了太多士兵。” 果然,那些船匠,要被汉洲全部“屠杀”泄愤了。 当日中午,荷兰陆军在马尼拉通往甲米地的半路上,伏击了一支四百余人的西班牙援军。毙伤六十多,剩下的一股脑地又逃回了马尼拉。 在广场上,谭忠福一刀挥下,将一个西班牙军官的脑袋剁了下来。随后,他冷冷地看着那群退缩不前的原明人仆从兵。这些明人肯定不能放回马尼拉,他们将和那些船匠及艺人,全部装船运回汉洲。 为了泄愤,同时也为了遮盖掳掠船匠的事情,汉洲陆战队将所有的西班牙俘虏全部处死,然后放了一把大火,将整个城堡和船场付之一炬。 汉荷联军舰队是在第三天的上午,离开了甲米地。 为了避免西班牙舰队可能存在的堵截,联军舰队并没有沿着巴拉望岛和婆罗洲返回巴达维亚。而是借着微弱的东南风,朝安南驶去。到达安南沿海后,顺着海岸线先到新生岛进行修整,然后再掉头南下,返回巴达维亚。整个行程较来的时候,多了一半距离。 “汉洲的船上一定都装满了抢掠而来的财物!”站在船艉,一名荷兰海军军官看着后面的几艘汉洲战船。 “弗雷少尉,你这是在嫉妒人家!”另外一名军官笑着说道:“我们这次攻击菲律宾,一共占领了四座西班牙据点和城镇,人家汉洲有三次都是第一个打进去的。多抢些财物也是应当的!” “可他们不该再去掳掠那么多的人口。”那个弗雷少尉说道:“你看看,他们的一部分陆军,还有从菲律宾弄来的明人,全都装在那几艘俘获的商船上。他们为什么不把那些财物分散装到我们船上呢?” “哦,如果那样的话,他们到达巴达维亚的时候,一定会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财物全都统统装到我们的弗雷少尉的皮箱里了。哈哈……” 达克曼·巴雷克少校听到这些话,并没有与其他几个军官那样哈哈大笑。他知道,汉洲那几艘武装船上,财物肯定不多,上面装运的全都是甲米地造船场那六七百船匠和家属,甚至还有许多造船设计图纸,以及一些优质的船材、帆布等。 第一五七章 震动 “拉塞尔上尉,我认为伟大的西班牙王国军队已经不适合你了。”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塞瓦斯蒂安·科奎拉冷冷地说道:“苦役营,将是你以后最为合适的地方。” 昨天夜里,一些逃到马尼拉的西班牙溃兵向所有人报告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明人攻击了甲米地造船场,他们占领了港口,占领了炮台,也占领了城堡。 攻击甲米地的明人足足有上千人,他们勾结那些明人仆从兵,夺取了城堡,并疯狂的杀死所有的西班牙人。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听到消息后大为震惊,他迅速组织了一百名西班牙火枪手和三百多名土人仆从兵,在清晨的时候,迅速赶往甲米地造船场,期望在最快时间里扑灭明人的暴动。 是的,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认为是甲米地造船场的明人工匠,明人仆从兵举行了暴动,甚至还有马尼拉的明人参与其中。 除了派出部队镇压甲米地造船场明人外,他还下令,封闭马尼拉内城,严密监视外城--八连的动静,如果那里的明人也要暴动的话,城墙的炮台可以毫不犹豫的开火轰击。 然而,半天过去了,城外的八连明人聚居区丝毫没有任何动静。但是,派出镇压甲米地造船场的部队返回了马尼拉,不,不应该是返回,是彻头彻尾的溃逃到了马尼拉。 逃回来的西班牙军官又告诉了总督大人另一个震惊的消息,他们的援兵在行进在甲米地造船场的半路上,遭到了荷兰人的攻击。 荷兰人怎么会出现在甲米地造船场附近?他们不是正在围困圣名耶稣城(今菲律宾宿务市)吗? 难道,是他们的舰队突然袭击了甲米地,据悉,那个汉洲强盗团伙也是跟随他们一起行动的,汉洲的部队似乎都是……明人。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恼怒地将那天夜里逃回的西班牙官兵召到跟前,细致的盘问。也许是为了逃避战败责任,也许是被敌人凶猛的攻击吓坏了,这些官兵一致认为,确实都是明人在攻击他们,而且人数足有一千多人。至于荷兰人,似乎没有看见。 而午后败退回来的西班牙官兵却又一致地指出,袭击他们的是荷兰人,所有人的面孔也是欧洲人模样。 哦,上帝,那应该是荷兰军队伙同那个汉洲强盗团伙,一起突袭了甲米地造船场,而且敌人的数量有近两千人。 该死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他不是率领着攻击舰队在设置陷阱,力求歼灭一部分荷兰战舰吗?怎么又会让荷兰战舰偷袭了甲米地造船场? 托伯特·拉塞尔上尉作为马尼拉派往甲米地造船场的援兵指挥官,半路上被荷兰陆军偷袭,死伤六十多人,一路溃退回马尼拉。于是,他立刻成了总督大人盛怒之下的替罪羊。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加强马尼拉的防御,以及以后面临的困境。不得不说,荷兰人选择了一个非常好的目标。 甲米地造船场成立了数十年,从建造近海小船开始,慢慢可以造一些跨海商船,最终在十几年前,完全可以独立建造跨洋大帆船,是整个菲律宾地区,乃至南美地区最大的造船场之一。 九年前,西班牙王国在古巴马坦萨斯湾遭遇大败,其中的造船场也被荷兰人毁损过半。要不是菲律宾的甲米地造船场全力生产,陆续建造二十多艘战船,并全部支援给南美几个总督区。否则的话,那些英格兰、荷兰、葡萄牙、甚至法兰西的强盗,就会肆无忌惮的攻击和劫掠西班牙南美殖民地的城镇和商船。 如今,甲米地造船场也要面临古巴马坦萨斯造船场的命运。这些该死的尼德兰商品贩子,还有那个与之狼狈为奸的汉洲强盗,你们迟早要受到西班牙王国的致命打击。你们统统都要被吊死在马尼拉的市政广场! 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此刻,非常震怒,也更非常焦虑。他急切的思索着,接下来,菲律宾殖民政府该如何去面对这种情况。 造船场肯定是会要被荷兰人摧毁,那么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菲律宾唯一能得到的补充,只能是来自墨西哥,来自南美。所以,殖民政府必须立即向墨西哥求援。但在等待援助的期间,西班牙舰队必须要保存现有实力,不能再有损失了。 也不知道卡洛斯·巴特雷斯少校的攻击舰队,能否歼灭荷兰舰队的一部分,自己的损失是否严重。如果能重创荷兰人,那也许会给菲律宾提供一段难得可贵的缓冲期。要是,万一荷兰人没有跳进西班牙人的陷阱,反而跑掉了。那么,菲律宾可能就会面对荷兰人肆无忌惮的全面封锁、 哦,上帝,事情怎么会变得如此糟糕!塞瓦斯蒂安·科奎拉总督不由心中哀叹道。不过,目前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明人不会暴动,极大的延缓了马尼拉的窘境。近期,需要对那些明人怀柔一点了。大敌当前,菲律宾内部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 -------------------------- “荷兰七艘舰船被西班牙人歼灭于三宝颜!” 苏禄王国东王阿都拉萨满脸的震惊,这个消息是被刚刚一艘逃到和乐岛的荷兰战舰带来的。随之,在此游曳的两艘荷兰战船与那艘伤痕累累的战船,匆匆补给了一些食水,拉着前期从三宝颜缴获的财物和俘虏,直接往婆罗洲撤退。 苏禄王国素丹庞西朗冷眼看着东王阿都拉萨,以为靠着夷人和那个汉洲人,就能击败西班牙吗?可笑,苏禄王国的抗争,最终依靠的还是我们自己,还有我们伟大的真神。所有的外人全都靠不住,马巾达瑙素丹科拉律特曾经向他发出结盟倡议,号召所有的真神子民,全力抗击西班牙人的入侵和压迫。 “素丹陛下,我想我们又需要进入山林当中了。”东王阿都拉萨心里隐隐叹了一口气,朝素丹庞西朗说道。 素丹庞西朗默不作声地看着东王阿都拉萨,突然说道:“我们应该离开这个岛,去婆罗洲。那里距离西班牙人要远得多,比较有利于我们休养生息。”苏禄王国在婆罗洲东南方向占据着一大片土地。 东王阿都拉萨知道素丹庞西朗说这个话所潜藏的用心,素丹想摆脱他的控制。 “婆罗洲距离文莱很近。”东王阿都拉萨说道。 两年前,苏禄攻破文莱城,差点俘获他们的素丹,文莱除了恼恨西班牙人与荷兰人,也更加恼恨苏禄王国。 “婆罗洲山高林密,渤尼未必有能力攻击我们。”素丹庞西朗默淡淡地说道。 “既然素丹陛下一意如此,那去了婆罗洲,务必小心。” “……”素丹庞西朗惊讶地看着东王阿都拉萨,他竟然没有强力阻拦自己去婆罗洲,不由深深地看了看阿都拉萨。 东王阿都拉萨显得非常疲惫,眼睛闭着,靠在椅子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 三宝颜海战的结果,是在半个月后传到了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上下全都被这个消息所震惊。七艘武装商船尽数被西班牙舰队或击沉,或俘获,就连舰队指挥官杰米尼·巴科纳中校都是生死未卜。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惨败,堪比四年前在大明料罗湾的惨败。 但是,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却不在巴达维亚,而是与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率领着五艘武装商船前往安汶,试图平息和安抚当地的土人暴乱。 巴达维亚殖民政府立即派出了快速联络船,要将这个消息告知戴曼总督,询问东印度公司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这个情势。他们不得不担心仍在菲律宾围困圣名耶稣城联军安危。虽然不知道西班牙人在歼灭荷兰七艘战船的时候,有多大损失。但他们自己剩下的战船,在得知部分舰队被歼灭的情况下,恐怕剩不了几分战意。 尤其是汉洲的三艘武装商船,其战斗力普遍认为极为低下,当不得西班牙人全力一击。 “我们必须组织一支救援舰队,将剩下的战船接应回巴达维亚。”一名荷兰军官建议道。 “你知道他们会从哪里返回巴达维亚吗?”另一名军官问道。 “不管他们从哪里返回巴达维亚,我们只需要派出一支舰队抵达菲律宾海域附近,必然会吸引西班牙的战船过来。这样,自然就可以使得我们剩下的远征舰队安全返回。” “那我们需要组织一支多大规模的舰队前往菲律宾呢?”一名军官问道。 顿时,所有人都不再说话。西班牙人既然能全歼荷兰人那七艘武装商船,必然其实力非常强大。要组织一支救援舰队,战船数量就不能少于十艘。否则,在面对西班牙战船时,荷兰人的武装商船火力根本就不是西班牙战船的对手。 “我们还是安静地等待时态的发展结果。”一名军官颓然地说道:“我们的武装商船太分散了,短时间内,不足以再次集结一支规模庞大的救援舰队。” “确实如此。”一名军官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收拢巴达维亚附近的武装商船,来应对西班牙人的进攻。我认为,他们必然会攻击我们在婆罗洲和香料群岛的殖民点。先生们,我们现在……有些被动了!” 第八十六章 葡萄牙人的惊诧 “卡拉略号”武装商船是隶属于葡萄牙远东贸易公司下属的船只。五月底的时候,奉命巡视帝汶岛,目的是,防备和警示荷兰东印度公司偷偷越过双方约定俗成的界限。 说起来,还是很遗憾的。本来整个香料群岛,包括马鲁古群岛,帝汶岛,曾经都是完全属于葡萄牙一家所有。 但可恨的荷兰人自17世纪初,也来到了远东地区。他们刚来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地在葡萄牙照看不过来的马鲁古群岛的一些小岛屿上,收购当地土人的丁香、肉蔻等香料。可随着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成立,在雄厚资本的支持下,大量的荷兰船只蜂拥来到了香料群岛。 他们开始一步一步地挤压和驱逐葡萄牙人。不久,他们就夺取了葡萄牙人在香料群岛的统治中心——安汶,然后没多久又占了巴达维亚,并严重威胁葡萄牙人在马六甲的安全。 随后,荷兰人从爪哇岛,一步步扩张到了帝汶岛,并将葡萄牙人挤到了岛屿的东半部。现在,整个香料群岛都处于荷兰人的控制之下,而且他们还建立起来一系列的运输补给点,将香料群岛至马六甲的航线几乎也给控制了。 现在,葡萄牙人很担心,荷兰人下一步又会看上他们哪一个地方。帝汶岛是距离香料群岛(马鲁古群岛)最近的葡萄牙据点了,如果再被荷兰人挤走,那么,葡萄牙人,在马六甲以东,就没有任何立足之地了。 因而,即使葡萄牙人再艰难,再忍辱负重,但他们还是要鼓足最大的勇气,拿出所有的力量,来捍卫葡萄牙在帝汶岛的“主权”,哦不,是一半帝汶岛的“主权”! “船长,再往前走,恐怕会越过荷兰人的界限。我想,我们该返航了!”船上的大副提醒“卡拉略号”的船长克里斯蒂安·努涅斯。 “……嗯,好的,我们返航!”克里斯蒂安·努涅斯放下单筒望远镜,转头对也他的大副说道:“岸边太多林木,即使荷兰人来了,我们也看不到。除非,我们派人登陆去查看一番。” “船长,我想,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登陆一一查看。”大副摇着头说道。 “是呀!”克里斯蒂安·努涅斯船长也是苦笑着摇头,“我要是荷兰人,怎么会在岸边建立一个营地,让我们来发现?虽然,这个岛屿在海图上只是那么一小点,可我们从帝力出发,巡视这么半个岛屿,都花了三天时间。这个岛,还是很大的,大的让我们无法关注于它的任何一点。” “这个岛的南部,应该不出产香料,我认为,荷兰人不会对这里感兴趣。”大副伸手一指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林,“如果需要木材的话,荷兰人的巴达维亚有足够多的资源。” “不错。”克里斯蒂安·努涅斯船长点点头,“但殖民当局的意思,是担心荷兰人会对我们下手,万一,他们在岛上的南部的某一处,设立了一个秘密据点。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分别从古邦和岛屿的南部,两面夹击我们在岛上的殖民据点,最后合攻帝力。哦,上帝,那真是一个大胆的计划!不是吗?” 帝汶岛,新乡堡内河小码头。 “小山,这艘船,怎么……那么怪异?”陈大郎带着一些护卫,看着土人开始从一艘体型狭长的船上卸货,土豆,玉米,建筑材料等,物资不多,仅有十几吨的样子。 “船场新造的飞船!”董风山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船,笑着说道:“你猜,我从建业城跑过来,花了多长时间?” “多长时间?”陈大郎懒得去凑趣猜谜,直接问道。 “两天三夜!”董风山自豪得说道:“要不是有一段路,借不上风,俺还能更快一点。” 董风山口中所说的“飞船”,就是经过汉洲造船场近一个月的边研究,边建造,在几天前刚刚下水的“飞剪船”。 船只身长十五米,宽度只有两米五,排水量只有五十吨,理论荷载可以装运三十到四十吨货物,两侧设有船桨,可在无风带时,划桨航行。船上只配置了四门6磅到8磅的小炮,整船操作人员只有二十个人。 “飞剪船”造好后,在建业城附近的海湾试航了几天,便由董风山带着水手驾驶着船,载运一批物资,朝新乡堡而来。 由于驾驶的船是与以往完全不同类型,所以刚出发的时候,董风山与众水手亦是边行驶,边摸索操控技能。第一天,靠着汉洲北部强劲的东南风,船只行驶的速度非常快,平均速度超过了十节。 到了晚上,董风山落下一面风帆,降低了船速,即使如此,速度也达到了六节。 等他们到达新乡堡,整个航程只有两天三夜,比以前足足缩短了一半时间。 “等这次返回建业城,估计在船场再改造改造。说不定,下次就直接驶占巴达维亚了。”董风山笑着说道:“一是,测试这艘船的远距离航行的速度和性能;二是,汉洲准备试试由西北斜线可否也能去巴达维亚。” 走西北斜线往巴达维亚,意味着船只将远离帝汶岛、爪哇岛等一路的海岸线,斜插至巴达维亚,完全依赖船上的补给和观测天象来识别方位。虽然,可以省四分之一的路程,但是,对船上的驾驶和操控人员要求非常高。 但“飞剪船”的速度远远超过其他类型的船只,即使误了方向,再转回正确方向,花的时间也不多。 次日天明,董风山在新乡堡装运了三十根柚木,便准备返航回建业城。 “船长,前方发现一艘……奇怪的小船!”瞭望手突然大声喊道。 克里斯蒂安·努涅斯船长举着单筒望远镜正在观察着帝汶岛的海岸线,猛地听到瞭望手报告,立即转头边前方望去。 果然,在“卡拉略号”武装商船右前方两公里处,出现了一艘身形“苗条”的小船,它此时正在努力地升起风帆,准备往南行驶。 “转向,跟上去。”克里斯蒂安·努涅斯船长大声地命令道:“在它加速之前,追上去,捕获它!” “卡拉略号”立即调转方向,朝那艘“苗条”的小船冲了过去。 2公里,1.5公里,1公里,700米……眼看着“卡拉略号”就要逼近那艘小船。 此时,已经可以凭借肉眼看到那艘小船上的情形,似乎有人还在划桨。这个时候,它的几面帆已经逐渐升了起来。 片刻,哦,上帝,真的只是片刻时间,那艘小船就“窜”了起来。将之前拉近的距离,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拉开了。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那艘小船似乎越来越快。不到二十分钟,就变成了一个小点。最后,逐渐消失在“卡拉略号”的视线之外。 它跑了! “卡拉略号”上的所有葡萄牙水手,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发誓,此前,他们从未见到过,有跑得如此快的船。这速度肯定超过了十节,或许更高。 而“卡拉略号”武装商船的最快速度也只有六节,而且还是空舱的情况下,才能达到。 “船长,我们……还追吗?”一个水手傻傻地问道。 蒂克里斯安·努涅斯船长放下单筒望远镜,愣愣地看着这个问话的水手,茫然地摇摇头。连影子都看不到了,上哪儿追去? “船长,他们是往南边跑的!”那个水手“善意”地提醒了他一下。 嗯,它往南边跑了,我看到了。那又怎么样? “似乎,只有十几年前荷兰人去过几次,去探索南边。……不过,听闻那里只有荒芜岛屿或者大陆。” “难道,刚才那艘小船是从那里来的?” “它来这里是做什么?” “南边是些什么人?” “……” 蒂克里斯安·努涅斯船长听着水手们议论纷纷扰扰,心里也是与他们同样疑惑,同样无法解答那些问题。 是呀,那艘小船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探索?亦或贸易? 或者,盯上我们的帝汶岛了? 葡萄牙人满是惊诧,又满是疑惑地驻足良久,不得其所,最后掉头返航,往帝力而去。这些问题,还是交给那些大人物去思索吧。 董风山带着人驾驶着实验性的“飞剪船”在海上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又小心地返回了新乡堡。 “刚才发现一艘大船,不是荷兰人的。估计,最有可能是岛的北面葡萄牙人。你们近期,可要警醒一点。”陈大郎正在疑惑,刚刚离去的董风山为何突然又折返回来,就听到他如此说道,心里也是一惊。 “他们发现我们了?” “发现你们倒不至于。我们刚才出了河口,贴着海岸线行驶了一会,正准备调整方向,帆还没有张开,就被人家看到了。要不是咱的船跑得快,说不定就让他们把兄弟我捉了去?” “那俺这几天得好好修一下防御,别被人家打上门了。” “这次,不小心让人家撞见咱了,我得回去给俞统领和大总管汇报一下,看他们是个什么意见。……那几门小炮,你要架在寨墙上了,以防万一!” 第一五八章 葡萄牙人的恐慌 就在西班牙攻击舰队设计陷阱,准备歼灭部分荷兰舰队的时候。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与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率领着五艘武装商船,朝帝汶岛驶去。 荷兰人大张旗鼓地宣称,葡萄牙人非常不人道地击沉汉洲移民船,造成五十多人死亡的惨案,作为汉洲的合作伙伴,有义务为此声张正义。 分舰队装载了一百多名火枪手和三百名土人仆从,随同五艘汉洲移民船,从巴达维亚出发,经帝汶岛古邦停靠修整,然后在此与汉洲移民船分做两路,朝帝汶岛南北两个方向驶去。 一日后,荷兰分舰队抵达了葡萄牙人在帝汶岛的统治中心欧库西(今东帝汶飞地潘特.马卡萨港口)。 “听说,葡萄牙人在这里只有几百人。”安东尼?范?戴曼总督轻声说道。 “是的,总督阁下。”阿扬·范迪克上校看着远处的岸边,说道:“据悉,真正的葡萄牙人只有不到四百人,这还包括他们的殖民官员以及家属。” “不过,他们在欧库西有许多混血土人,好像也有三四百人。总督大人,你知道的,葡萄牙人习惯在当地与土人交合,然后生下许多混血土人。这些人,也可以算作他们的基本统治力量。” “哦,野蛮的行为。真是玷污了主的子民!”戴曼总督轻蔑地说道:“那么,葡萄牙人在帝汶岛差不多就这些力量了。” “除了这里,在东边还有帝力。总督大人,欧库西港口有许多炮台,我们还是不要轻易试探他们的武力。”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相较于我们,汉洲人更想打进去。” “当然!”戴曼总督笑着说道:“不过,凭借汉洲的海上力量,他们未必敢过来。” “所以,我们来了。”阿扬·范迪克上校耸了耸肩膀。 “呵呵……,那就开始吧!”戴曼总督说道:“希望我们能吓到葡萄牙人。” “命令,各船距离码头炮台射程之外,开始自由轰击港口。”阿扬·范迪克上校朝身边的侍从官命令道。 距离码头炮台射程之外轰击港口,效果自然不是很好。但是,荷兰战船来欧库西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攻击港口,而是高调给葡萄牙人做个姿态,汉洲是我荷兰的小弟,我要为他出头,现在来打你来了! 五艘荷兰战舰一字排开,朝着欧库西港口的方向开始炮击。 葡萄牙驻欧库西总督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站在窗前,脸色阴沉地看着码头方向,那里时不时地还传来轰隆的炮击声。 “为什么没有听到我们炮台反击的声音?”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转身朝身边的侍卫问道。 “总督大人,……我不知道。”侍卫弱弱的答道。 “去,到码头看看!”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有些气结,难道码头炮台的士兵们被荷兰人的舰炮吓坏了吗?居然都不知道还击。 一个月前,欧库西殖民政府接到“尼瓦尔号”船长拉尼·莱特宁格的报告,说他们在帝汶岛的南侧,击沉了一艘汉洲的移民船,而且还发现了汉洲设立在帝汶岛南侧的秘密殖民点。可惜的是,“尼瓦尔号”没有携带足够的登陆部队,无法对那个殖民点进行清除,但是他们已经在航海图上标注了那个汉洲殖民点的位置。 想想真是可笑,汉洲作为一个新生的海上势力,依靠着荷兰人的支持,勉强击退了西班牙人的进攻。难道他们自己就变得强大了,就可以在葡萄牙王国的殖民地上“偷食吃”? 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感到葡萄牙王国的尊严受到了挑衅,他对帝汶岛的统治力也受到了挑战。荷兰人依靠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强行将葡萄牙人先后从安汶和帝汶岛的东侧赶走,那是因为我们葡萄牙人在整个远东地区,在东印度群岛。力量有所收缩和下降。 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新生海上势力敢于挑战我们的理由!我们葡萄牙王国有自己的骄傲,虽然我们目前无法撼动荷兰人的强势地位,但要对付你一个建立才两年多的新生海上势力,我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当然,你们汉洲本土防御可能会牢固一些,这一点,西班牙人已经证明过了。但离岛殖民点的建设并不是你一个新生势力所能擅长的,难道还能建造得跟本土一样坚固牢靠。 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为此,准备集结几艘武装商船,携带两三百名武装士兵,一举端掉汉洲设立在帝汶岛南侧的殖民点。好好地教训他们一下,整个帝汶岛,哦,不,是东半个帝汶岛是我们葡萄牙王国的。你们汉洲,是没资格染指这里的一切。 但是,几天前,突然从巴达维亚传来消息,荷兰人因为葡萄牙武装商船击沉了汉洲的移民船,造成五十多人的死亡,他们作为汉洲的合作伙伴,要替他们声张正义。 伸张正义? 为了汉洲? 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和一干殖民官员面面相觑。荷兰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道德感满满,为了区区五十多人的明人死亡,而且还不是他们自己的“财产”,而大动干戈! 荷兰人和那个汉洲的“友谊”会如此神圣和牢靠吗? 为什么,当初,西班牙人来攻打汉洲的时候,他们会选择袖手旁观? 为什么,轮到我们葡萄牙人击沉了汉洲的移民船,他们却要声讨我们,还要进攻我们? 葡萄牙人愤怒了,愤怒之余,还有些忧虑。因为,他们在整个帝汶岛的力量非常薄弱。如果,荷兰人真的要来进攻他们,势必会像以前一样,被赶出帝汶岛。 葡萄牙人在第一时间里,就派出了快速联络船,朝马六甲、锡兰、印度等殖民据点紧急求援。他们必须保卫帝力,保卫仅存的半个帝汶岛。否则,偌大的香料群岛,就没有葡萄牙人一块立足之地了。 “总督大人!”出门查看的侍卫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总督大人,荷兰人没有靠近码头,一直都在炮台射程之外徘徊游曳。于连中尉认为,荷兰人似乎是来示威的,不像是要来攻击我们的。” “嗯?”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愣了,示威?有必要吗?荷兰人的强势,我们是知道的,还需要来我们这里进一步示威? 他抬眼看了看在坐的几名殖民地官员,轻声问道:“荷兰人如此作为,你们怎么看?” 几个殖民地官员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摸不透荷兰人的意图。难道远远的打上几炮,就以为可以威吓我们葡萄牙人投降?那也太可笑了。 “总督大人,我认为,港口外的五艘荷兰战船,可能是他们的先遣队。”欧库西城治安官吉奥吉奥·格雷斯说道:“荷兰占据的安汶岛上,那些土人在发动暴乱。荷兰人估计正在调派武装力量前来平定土人的暴动,他们后续还会增加舰船和武装人员。” “你的意思是,荷兰人在平定安汶岛上的土人暴乱的同时,有可能顺手就来攻占我们的帝汶岛?”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问道。 “是的,总督大人。事情有可能会按照这种情势发展,我们必须提高戒备,并全面动员欧库西以及帝力的所有力量。”治安官吉奥吉奥·格雷斯说道。 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点了点头,安汶岛距离帝汶岛岛不远。确实不能排除荷兰人在平定安汶土人暴乱的同时,顺手将帝汶岛夺去。那些尼德兰商人,最精于算计,既然调派了众多资源去安汶岛,肯定会想着利用这次机会,来解决我们葡萄牙人。 “动员所有主的子民!“ “动员所有依附我们的土人!” “将深入内陆的据点,全部撤回欧库西和帝力!” “……” 吉奥尔戈斯·迪亚瓦拉总督接连发布了几个命令,开始全面动员,准备应对荷兰人可能存在的入侵。 荷兰五艘武装商船,在葡萄牙人的欧库西港,耀武扬威了两个多小时,发射炮弹五十多发,最后,在葡萄牙人愤愤不平的目光下,挂起全部风帆,朝北边的安汶岛驶去。 ------------------------- “荷兰人没这么好心帮我们教训葡萄牙人!”齐天在五艘移民船到达建业城后,得知了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行径。 “那他们是什么目的?”俞福坤问道。他也不相信,荷兰人会平白无故地为了汉洲的事而强出头。 “估计他们想动手抢葡萄牙人某个殖民地吧。”齐天说道:“荷兰人借口帮我们汉洲教训帝汶岛的葡萄牙人,肯定会引起葡萄牙人的恐慌。因而,他们会向其他葡萄牙殖民地求援。马六甲,或者锡兰,也有可能是印度。” “荷兰人的手伸得可真长!”俞福坤说道:“自己肚子里的东西,还有许多没有消化,又惦记别人口中的食物了!” 齐天点点头,西方殖民者就是依靠这种贪婪和永不满足的精神,将世界众多的土地变成了他们的殖民地。 “这批移民,打算送一部分到东边吗?”俞福坤问道。 “对,准备再往东边的威海送五百人过去。为下个月拓展东边另一个定居点做准备” 随着几个月的陆续移民,汉洲人口又增加了四千多人,再加之部分招揽的海盗家属,使得整个汉洲人口达到两万九千四百六十五人(汉洲土著暂未计算在内),距离三万人,指日可待。 “而且,开元堡(今澳洲汉普蒂杜市)南边四十多公里的一条大河处,适合建立一个居民点。”齐天说道:“在那里建成一个稳固的基地后,我们就距离那个比较大的部落不远了。” “他们不会跑了吧?” “那么多的土著人迁移可不是说走就走的。”齐天想了一下,“不过,难保有聪明的,可能会带上少数人跑路!” 第一五九章 内陆深处的“大宋王国” “大王,我们该走了!”赖四朝着老鱼头拱了拱手,急切地说道:“汉洲已经发现了我们,随时都会派人过来剿杀我们。再不走,我们都会被他们抓住并处死!” 没错,那个被汉洲骑兵发现的近两千人的土著大部落,正是当年逃散的十几个海盗残余建立的。 一年多前,老鱼头和赖四等十五个人,突袭建业城然后被打散后,一路南下逃窜。他们在途中连续击破几个土著小部落后,裹挟其精壮,一边南下,一边不断继续打破土著部落聚集人手。 经过两个多月地积聚,他们已经裹挟三百多土著精壮男子,并且行进到一条大河处,位于后世澳大利亚北部凯瑟琳市附近。 在一个河湾处,他们击破一个定居在此的土著部落,近两百土著尽数俘获。 按照赖四的设想,大家继续南下,为了安全计,应该距离汉洲再远一点。 可老鱼头等人却不想走了,尼玛的,连续跑了两个月,不是赶路,就是与土著战斗,吃的是半生不熟的口袋兽(袋鼠)肉,喝的是冰凉的河水,睡的是烂草堆。老子都特么的快变成野人了! 当初南下逃跑的十五个人,到了此时,还剩下七个人,死去的全部丢在了丛林和荒漠里。再往南跑,还要死多少人呀! 赖四见众人都失去了南下逃跑的意念,便也不再催促,觉得可以修整一段时间后,然后劝说他们再南下。 然而,这一修整,就是半年多,所有的人都安然地停留在此地。他们驱使土著采集野果和进山狩猎,服侍他们日常生活。 此地背靠大河(凯瑟琳河),周围有广阔的草甸和森林,动物和野果也较为丰富。老鱼头他们还指导那些土著学会了在河里捕鱼捉虾,甚至还在附近一个咸水湖进行晒盐。 那些土著似乎一点也没有被人驱使奴役的感觉,他们可以吃点有滋有味的食物,还能凭借头领们强大的武装,欺负和兼并附近的土著部落。 老鱼头他们几个海盗,自然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最早附庸跟随南下的三百土著处于中坚维护力量,而剩下的土著,则根据被征服时间的长短,依序成为仆从力量和奴隶。 依靠这种原始的金字塔统治架构,老鱼头等人发动了一系列征服“战争”,将周边一百里范围内的土著部落全部征服和兼并,成立了一个巨大的部落联盟。 然而,征服的土著人数是多了,但他们所处营地附近可以获得的食物渐渐不能有效供给了。 老鱼头等人顿时傻眼了,看着聚集在营地附近的两千多土著,全都空着肚子,眼巴巴地指望他们的首领给寻找食物。 分营!赖四反应过来,他们没有粮食种植,根本无法集聚太多人口在一处营地。为今之计,只能将聚在此地的土著分散驻营,分散就食。 于是,赖四等几个人分领数百土著,以老鱼头河畔处营地为中心,在方圆数十里的地方各自扎营。 领地分散没多久,老鱼头也不知道受哪个人蛊惑,居然向分散各处的“诸侯”宣称,他要建国称王! 赖四收到消息后,立时目瞪口呆。建国称王,老鱼头,你个小海盗头子,你确定睡醒了? 赖四与几个海盗分别带着几个土著护卫,来到河畔处的营地,赫然发现,老鱼头竟然征发了所有土著,在河畔处开始建城。 地上打进一排排木桩,然后将附近的石块堆砌在底部,上面用河湾处挖来的淤泥,然后混合夯土,沿着木桩夯实,压紧。 在“城”的中心位置,一座朴素的“王宫”也正在修建,材料自然也是石块和夯土。 老鱼头不知道如何捣鼓的,穿了一身口袋兽皮,用兽血装饰得花里胡哨,头上戴着一顶木头做的王冠,乱糟糟的头发胡乱地披在两侧。 赖四看到老鱼头这般模样,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 虽然看着荒诞无稽,但曾经的老鱼头属下,却是显得非常认真地对着面前这位“大王”进行参拜。赖四很是怀疑他们的虔诚有几分,但凡稍微正常的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搞什么建国称王的把戏。 两千多“臣民”,除了他们七个是“文明世界”的人,其他的,都特么的是野人!建国称王,那些傻野人懂不懂什么是国,什么是王。估计他们最感兴趣的,恐怕就是每天吃饱肚子。 待所有人参拜完他们的大王,然后就被一一封为侯爷,赖四因为地位最低,是为兴平侯。王国建号为宋,意为越大明之前,建国称制的法理性。 众人又对大王身边几个粗黑王后和妃子,随便行了一个礼,然后,就等着大王赏赐。 宋国的大王倒是比较大方,每个侯爷都被赏赐咸鱼若干,口袋兽肉一条,野果半筐。随后,君臣聚坐一起,喝水吃肉,庆贺大王登位。最后,没有最后了,君臣惜别,侯爷们各自就番。 回到自己的“番国”,赖四就开始努力笼络下面的精壮土著男子并加以训练,老鱼头他们连建国称王的戏码都搞出来了,那想必是要留在此地,长久地待下去了。 但是,赖四有种预感,汉洲的人迟早会找过来。别看他们“宋国”有两千土著,但能打的不到半数,更不要说他们几乎没有铁质兵器。而汉洲在海边,可以通过贸易,不仅可以购买刀剑长矛,甚至还能买些火枪火炮。 汉洲不需要来太多人,五百全副武装的士兵,就足以将他们这个拥有两千“臣民”的宋国,一举灭国! 果然,在十月的时候,大王所在的王城发出征召令。 赖四带着一百余土著赶到王城,老鱼头,哦,不,我们的大王告知赶来勤王的几路诸侯。 汉洲的人来了! 王城附近几个营地出现了十几个骑兵,他们探查了王城周边情势。虽然,宋王派出了两百多土著试图围捕那十几个骑兵。但最终没有得手,让对方纵马而去。 赖四听了老鱼头,哦,是大王的叙说,心里立刻慌了。他建议所有人在最短时间内,收拾东西,往内陆深处迁移。 宋国大王犹豫了一阵,点头同意了赖四的建议。对方既然有骑兵,那么汉洲实力肯定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增长了许多。新生的宋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赖四等几个诸侯返回“番国”后,开始准备迁移事项,但是,等了许久,也未见王城那边有所动静。 好吧,王城人员物资众多,迁移准备时间也要多花费点。 可是,这都两个月了。赖四和几个侯爷来到王城时,发现他们的大王根本就没有做任何迁移准备事项。 赖四有些急了,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吧! 宋王笑着说道:“兴平侯稍安勿躁。寡人前些日子,派人往北面探查,深入两百多里,并未见到汉洲人的踪迹。这说明,汉洲的势力,距离我们宋国还有很远。” “至于那十几个骑兵,无非是在探险的时候,误打误撞跑到了我们宋国地界。汉洲距离此地数百里,他们若要来打我们,难道不需要携带辎重补给?可从我们此处至汉洲数百里,均无人烟,有的地方还是密林和荒漠。试问,他们如何过来?” 赖四惊讶地看着他们的大王,旬日不见,曾经的小海盗头子,居然还把话说得有条有理了。但是,听着怎么就觉得荒谬呢! “大王,汉洲即使不能派出大股人马,但他们可以出动小股武装,不断袭击侵扰我们……宋国。而且,即便路上缺乏补给,行路不便。但他们汉洲可以沿途设立若干补给点,最终给我们宋国雷霆一击!”赖四沉重地说道。 “汉洲若要沿途设立补给点,期间,必有人员物资往来。我们宋国不断派出探马,定可侦之。或许,他们建立的若干补给点,我们还可派出军队对其进行袭击和破坏。不仅能延缓他们的推进速度,还能补充我宋国所缺。”宋王得意地说道。 赖四愕然。就土著那傻笨的脑子,能做探马?他们还能长途袭击汉洲的补给点? 自从建业城败逃后,赖四突然就领悟了,曹雄他们的汉洲,可以建城,可以垦荒种田,甚至还能建造工坊,这说明,汉洲已经不是普通的海盗团伙了。他们在朝着一个新建王国的目标发展,如同曾经的洪武爷建大明模式。 而他们这个所谓的宋国,尼玛的,完全就是一个草台班子,领着一帮野人建国,别说什么王图霸业,就是养活自个,都是困难重重。 赖四已经没有所谓的雄心壮志了,他只想苟且地活着,如果能稍微活得有质量一点,他就很满足了。 不行,必须要走。趁着还有时间,赖四准备独自跑路。带着一百多精壮土著,一定可以逃到内陆深处,逃到汉洲无法寻到的地方。 至于“番国”内的老弱妇幼,他是丝毫不顾,带上他们肯定是累赘。虽然,其中有几个是他精挑许久才能勉强下手的土著“美女”,甚至她们还有了疑似他的孩子。这些,统统可以抛弃,只是为了活着。 第一六零章 汉洲人心 “诸位,你们各部门的年度统计报告我看了。但是,我非常不满意!”齐天看着所有民政府下各个部门的主官,摇着头说道:“你们的数据,存在太多的主观性修饰。” 说着,齐天拿起一本农事处的统计报告,“上年度,我们汉洲总计产粮两万一千四百六十多吨,其中小麦约两千一百吨,……” 他念了一串1637年度汉洲年度产粮数字,随即说道:“里面的数据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语句,大约,多,或许,等等之类的。这些词语,在统计数据的时候,是不能出现的。” “你们必须严格统计并核算所有的数字,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能出现大概,或许,大约这些不确定性的词语。还有,你们统计上年度的各项成果的时候,最好细分所有的类别。当然,我们民政府管理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我们可以提前设计出统计数据的相应表格账册,方便你们以及下面的工坊和乡屯直接填写数字……” “你们要记住,汉洲各地的工农生产结果统计数据,必须准确和详实。因为,我们很多做出的决策都来源于这些数据结果。” “……由于去年,民政府初立,各项事务和流程均不规范。但经过一年多的运行和实践,我希望我们所有的官员和办事人员都有所提升和进步。各个部门,工坊,乃至乡屯,办事人员的日常学习和培训必须坚持下去。因为,我们汉洲的移民会越来越多,我们空缺的部门和官员也是越来越多。我希望,你们以后在新拓展的地区和城镇,都可以做到独当一面,并迅速将其转化为汉洲发展的推动力。” “大总管,黑衣卫找你。”潘其风在齐天说话间隙的时候,在他旁边小声地提醒道:“似乎有重大事情。” 齐天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黑衣卫,便冲他招了招手。 “大总管,潘副总管。”来的黑衣卫朝俩人抱拳施礼,然后说道:“巴达维亚传来重大消息,俞统领让你们二位过去一趟。” 齐天于潘其风互相看了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从巴达维亚传来的重要情报,只能是汉荷联军远征呂宋的事情了。而来的黑衣卫表情凝重,看来这重大消息,应该不是一个好消息。 “发生了什么事?”走出民政府大楼,齐天小声地问道。 那个黑衣卫四下看了看,低声回答道:“荷兰舰队有七艘舰船在呂宋那边被西班牙人歼灭了,而且连指挥官也陷在那里。” 齐天脚步一滞,楞住了。汉荷联军舰队,武装商船加起来有十五艘,如何会被西班牙人给歼灭了七艘?按照事先所有人的推算,呂宋的西班牙人,其拿出能用的战船绝对不超过八艘。就算加上一些中小型的商船,也不能一下子就将汉荷联军的七艘舰船一口吃掉呀! “西班牙人将荷兰八艘武装商船诱到三宝颜港口,然后,岸上的临时炮台和围过来的五六艘西班牙战船,将他们一举围歼了。”俞福坤苦笑着说道。 “那大统领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潘其风担忧地说道。 “没有。”俞福坤说道:“荷兰人逃出来的那艘战船与停留在和乐岛的两艘战船,直接退回了巴达维亚。大统领他们三艘战船与荷兰人剩下的两艘战船,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齐天心里不由有些担心了。你妹的,荷兰人太不讲究了,三艘战船居然直接逃回了巴达维亚。在大海上,你还怕西班牙人能把你们堵住?最起码,你可以在呂宋西班牙人控制的各岛屿稍微游击一下吧,以便能掩护汉荷联军那五艘战船顺利返回。毕竟,他们还装载着许多陆军。 要是曹雄他们那五艘战船被西班牙人给缠住,可能就不会像那三艘荷兰武装商船那般轻易逃的回来。 齐天脑海里开始急速的计算着,曹雄带去的是汉洲最主要的武力,不仅有三艘具备一定战斗力的武装商船,还有那五百多经过一年多训练并有实战经验的陆战队。要是出现什么意外,那汉洲可就在短时间内无力对外展示武力了。 更重要的是,曹雄和齐大江也在船队里,但凡出现个意外,齐天自问,还无法全部将汉洲掌控在手里。看来,如果曹雄能安全返回,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他再次出外征战了。 “小天,我们现在需要怎么应对?”俞福坤问道。 “局部动员吧!”齐天说道:“在家的两个陆战队连,补充缺额,全部满员。给新生岛(富国岛)和新乡堡再次运送大量军械,以备不时之需。还有,采买战备物资,囤积粮食。” “威远岛和北边、东边几个点,要不要送些人过去。”潘其风问道。 “威远堡暂时不管,北口、海角、威海等三地,再次运送一些物资和人员过去。”齐天想了想,说道:“威远岛北边那个补给点,暂时不要再送土人过去了。” 考虑到威远堡和北部那个补给点,开拓人员全部都是汉洲土著和呂宋土人,而且防御设施仅仅是木栅栏和几排木屋、砖房。防备一些当地的野人,或许够用,但要是面对西方殖民者,恐怕别人一个回合,就可以打进去。 因此,齐天决定先保持现状,免得多送去一些物资和人员,要是被荷兰人或者葡萄牙人给占据了,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你担心葡萄牙人会打新乡堡?”俞福坤问道。 “除了葡萄牙人,我还担心荷兰人。”齐天说道:“他们在帝汶岛的古邦囤积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员,准备去安汶岛平定土人暴乱。难保他们不会搂草打兔子,将葡萄牙人和我们一起撵出来。” “不至于吧!”管宗祥说道:“我们汉洲这次与荷兰人联手进攻呂宋,大家是彼此盟友。” “盟友?”齐天嗤笑一声,西方殖民者当面笑嘻嘻,后面捅刀子,那可是经常发生的事。他们要是不要脸起来,你根本不知道节操的下限在哪里。 “在发生危机的时候,我们最好将所有最坏的结果都能估算出来。这样,我们才能避免遇事后,不至于手足无措。”齐天说道:“任何一件重大事件的发生,都会引起很多连锁反应,好的结果,坏的结果,我们都应该有所预料,并为此做好各种预案和准备。你们黑衣卫尤其要做到这一点。” 说完,齐天看着一众身穿青黑色军服的海军哥黑衣卫,哑然失笑,“作为民政府的大总管,我似乎又在干涉你们的内部事务了!” “不,你的每次指导,都可以提升他们的工作能力。以后不妨让军中的一些骨干多接受你的教导和指点。谁让俺们都是一群大老粗!”俞福坤蔚然一叹,“有些事情呀,俺们总是考虑不周全。” “有些事情,是需要慢慢学习,慢慢摸索的。我们汉洲做到现在这般,已经更不错了。”齐天宽慰道。 俞福坤看着齐天,虽然面带微笑,显得沉着冷静,但他知道,齐天内心必然是在担心曹雄和齐大江的安危,以及由此延伸可能存在的汉洲危机。 汉洲,似乎暂时根本就离不开曹雄所起稳定作用和维系作用。但是,要是离开了齐天,汉洲又会怎样? ———————————— “汉洲要是没有大总管,估计我们这里就是一个大的强盗窝!”潘其风摇头失笑道。 “是呀!别看大总管还未满十八岁,可他却是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纷杂繁复的民政事务,总能给你理得清清楚楚,有章有据。”民政府下民事主官韩元利说道:“我自幼读书,虽无功名,也自以博学。但卑职跟大总管比起来,真是惭愧惭愧呀!” “是呀。我尝曾听闻,有些人能生而知之一切,皆以为无稽。但大总管却真的能知天文地理,熟谙上下历史,悉番邦西洋之事,更是能解工农之惑。此诚为赞矣!”农事主官臧郁文赞叹道。 “大总管还晓兵事呢!”兵备处主官周志开说道:“陆战队和乡兵营好些训练规范都是大总管修订的。虽然其中借鉴参考了戚少保的兵书纪要,但我看着,仍有许多训练方法和作战模式,以前从未听说过。” 潘其风满意地看着民政府下各部主官,皆在此叹服大总管之能,表达着各自忠心。觉得,有些话,可以与大家说说了。 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地说道:“如果,大统领有何不测,众人是否拥戴大总管继位?”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异口同声地说道:“大统领身后,自然是大总管继位!” “大统领夫人,可是怀有身孕了。”潘其风轻松地说道。 “那又如何?”兵备处主官周志开说道:“大统领早已定下,身后由大总管主汉洲。” “不错!我汉洲居南洋之南,四周险恶,即使未定继承,也不能由一未出生婴儿来主汉洲!”民事主官韩元利说道。 “说得对,汉洲初创,主事之人岂能由一婴儿来做。大统领之后,谁能有大总管之材!” “若大统领不测,我等当拥戴大总管继位!” “自然是大总管继位!” ——————————— “黄袍加身吗?”齐天看着潘其风,晒然一笑。 “大总管,是人心,也是民心。”潘其风说道。 “你们以后不要再搞这种小聚会了。”齐天郑重地说道:“大统领会回来的。有些事情,我们不需要想那么复杂。” 潘其风看着齐天沉静的面孔,点了点头。 “我们只是有些担心。” “好好做事,无需担心。” “我知道了。” 看着潘其风离去的背影,齐天摇摇头,大明的文人呀,总是喜欢掺合这种事,在万历皇帝的时候,搞国本之争,在随后的满清破关后,南明小朝庭竟然也搞出一个继统之争。 可咱们汉洲,董事长还在呢,做总经理的就不要搞得这么急切上位,好不好。 第八十七章 新淮安 “葡萄牙人?”齐天和俞福坤听了董风山的汇报,不由面面相觑。这才半年不到,就引起了葡萄牙人的注意力。虽然他们没有发现新乡堡,但是却发现了那艘在附近的“飞剪船”。 估计,人家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附近肯定隐藏了什么。说不定,过上一阵子,葡萄牙人又会派出船只在附近探查。那么,新乡堡被他们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必须赶紧把新乡堡的防御设施完善起来,让董风山过两天再跑一趟,多拉一些建筑材料和火炮、火药。最起码能让新乡堡可以守上十天半个月!”齐天说道。 “要不要派些乡兵过去?”俞福坤琢磨着,就凭新乡堡那不到一百人的力量,未必守得住。 “派些人过去吧!”齐天点头说道:“下次再从巴达维亚返回建业城的时候,得给新乡堡多留些粮食。要是被困了,也可以多坚持一会。” 确定了紧急支援新乡堡事宜后,齐天将黄子加(原渤泥小王子)找来。 “我准备派你去新乡堡督造防御城墙,你是否愿意?”齐天郑重地问道。 黄子加和其他十几个少年曾与齐天一起学习如何规划建造建业城的棱堡设施,而且他曾是渤泥王子,有热带环境生活经验,是个比较理想的人选。 “我愿意。”黄子加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应下。 “你去了,主要是帮着新乡堡规划建造棱堡设施,形制规模要比建业城小得多,你可以放手施为。不过,务必要将新乡堡建的巧妙一点,坚固一点。你的思路要放开一点,不妨多以敌方的角度去考虑如何去防御。”齐天细心地嘱咐道。 “老师,你放心!我一定将新乡堡的防御建的让所有敌人绝望!”黄子加有些激动地说道。 “去吧!两日后,跟着那艘飞船一起去新乡堡。早点建好,早点回来。新淮安的规划和建造,还需要你出大力呢!” 新淮安,是汉洲规划建造的第三个营地,距离建业城约二十公里,距离黑山堡五公里,位置在后世澳大利亚的帕默斯顿市。 新淮安,地势平坦,有大片大片草甸,间或稀疏林地,周边足以开垦出十数万农田。东南边是茂密的森林,西边也是林地,而穿过西边崎岖茂密的林地,就是海边。 新淮安的居民点,设立在一个曾经废弃的土著部落营地。目前,已经一支一百多人的建筑队和伐木队,在此从事前期准备工作。 几天的清理,营地的杂草灌木已被收集起来,当做燃料烧火做饭了。周围一圈房屋的地基也已平整,施工队开始拉线测量,准备建房。 如同黑山堡附近的居民点建设一样,四个方向先建四排房屋,随时做好防御设施。其实,经过陆战队和乡兵的几次出击,附近已然没有单独存在的土著部落了。而且傅锦彪和他训练的几个骑兵,早已将方圆三百里的地方探寻了个遍。 傅锦彪计划着,等汉洲再增加些马匹,届时,会带着骑兵,一人双马,朝内陆深处去探查一番。 “这都六月了,曹爷还没回来。”俞福坤骑着马,看着东边一望无际的森林,语气显得忧心忡忡。 目前汉洲已有马二十八匹,骡子、驴等七十多头,车辆八十多,运输量每天可达三百多吨。因而,可以腾出部分马匹让人代步了。 “想必,是在大明或者路上遇到什么事了吧。”齐天也有些担心。曹雄不仅是他的舅父,而且也是汉洲的主心骨。 “不会是在大明遇到了郑芝龙?”俞福坤问道。 “舅父离开前,曾说开拓号不会过广东,就是怕太扎眼,引起郑芝龙的注意力。” “广东也是在郑芝龙势力覆盖之下呀!” “等牛进民从巴达维亚回来,看他能不能带回一些消息。”齐天颇有些无奈。这个时代,船只出海,可能会遇到各种风险,风暴,触礁,海盗,甚至船损自沉,都有可能发生。 汉洲一共四艘远海航行的船只,近一年的时间,可以说毫发无损,已经是属于邀天之幸了。 难不成,这一次,所有的运气要用完了? 齐天现在有种深深地忧虑,假如,曹雄和几个兄长真的有什么不测,他该如何自处。 俞福坤虽然是一个比较好打交道的人,也愿意支持你的各项建设工作。但这一点,有几分是他自愿的?又有几分是看在曹雄的面子上? 作为曹雄的亲外甥,齐天可以得到曹雄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如果最坏的结果,曹雄不在了,这些前登州军户和水师官兵,会有几人服从自己? 他不知道俞福坤会怎么想,他也不敢和他讨论这个问题,人心是经不起试探的话更是经不起推敲的。也许,等曹雄安然归来后,就尽量劝说他以后就留在汉洲,确保这个脆弱的草头政权平稳发展下去。 齐天默不作声地骑马跟在俞福坤身后,脑子里却是千转百回。再等两年或者三年,等他长大,等那些少年长大,他可以确信,自己就能掌握汉洲所有的一切。 新淮安与黑山堡之间的道路修得非常平整。因为黑山堡可以提供大量的矿渣和碎石碎砖,道路的硬化程度往比第一条公路强出许多。 区区五公里道路,农闲时分,征发了两地一千多人,仅一周的时间就修建完毕,并逐步铺垫了矿渣碎石碎砖。大量的建筑材料不停地往新淮安运送,计划容纳即将可能到来的一千多移民。 对于移民地域问题,齐天也有些忧虑。前次陆续从巴达维亚转运的仅一千移民均是淮北人,他们都被分散打乱地与以前一千多山东,吕宋,广东,福建等移民混居。 听闻这次又将从淮北招收流民,人数也该是一千多,这要如何稀释呢? 移民中已经隐隐有抱团的想法,千里迢迢,来到一个陌生的大陆,根据家乡,地域,自然抱团,似乎也是顺理成章。 但众多移民,毕竟是孑然一身地来到汉洲,吃食,衣着,房屋,都是汉洲提供。目前,他们还处于对汉洲感恩戴德阶段。 但时间久了,他们会不会觉得理所应当,会不会抱团对抗汉洲的管理。 为了加强对所有移民的管控,齐天坚决拒绝了当时潘其风提出的建议,让移民自选屯长。他要求,所有的屯长都必须是汉洲民政府这边任命的,并且还要时不时地来建业城做“洗脑”教育。包括,后来设立的乡兵小队(每屯设立),乡兵中队(每乡设立),都需要民政度任命。 看来,为了迎接新到的淮北移民,许多生产屯和乡,又要进行重组和新建了。 为了应对以后逐年增加的移民和管理人员,齐天将民政府下面所有部门,包括基层的乡屯,都设立了许多管理副职。 一旦有新的生产屯和乡设立,或者有新的部门设立,那些副职,就会立刻充任部门主官,或者新的乡长,屯长。 “小天,陆战队兵士的军服弄得怎么样了?”俞福坤骑着马在前面,突然转头问道。 齐天一下子将思绪收了回来,“做了两套,灰色和青色的。下午回了建业城,坤叔可以去看看,用那个。” “陆战队离了汉洲,平时防御准备,如何去做?” “可以每月轮流抽出百人左右的乡兵出来,以做临时武备力量。”齐天知道,俞福坤想再组建一支百人规模的陆战队。可汉洲各项事务,都将大量的人口吸纳其中。再搞一支百人左右的脱产专业军队,有些浪费人力了。 而轮流组建百多人的乡兵,既可以储备后备兵员,又可以加强移民的组织纪律性。更重要的是,可以控制在民政府下面,以备万一。 俞福坤听了,没有再说话,骑着马,默默的赶路。 第一六一章 占城的用心 胡平江惊讶的看着那个曾经来到新生岛的占城使者阖礼拔,还有他身后数十个狼狈不堪的属下,不明白对方为何又来到此地,而且看着模样,像是逃难的。 “将军救我!”阖礼拔一个箭步就要冲过来,但被几个乡兵一把拦住。 “说,怎么回事呀?”胡平江想着,该不会又要让俺们替他们占城打那个什么阮氏,硬氏吧。 “安南人欺人太甚!”阖礼拔悲愤地说道:“他们在我等身后追逐,妄图谋害我们!” “嗯?”胡平江抬眼朝对面的海上望去,好像没什么船只在接近新生岛。 “将军,安南人真的在我们身后。”阖礼拔也回头望了一眼海上,然后转头对胡平江说道:“我等从宾童龙出发,本意前往柬埔寨王国以求援助。但不想,在海上遇到十余艘安南战船,预截杀我等。” “你们是被那个安南水师追杀到此的?”胡平江问道。 “正是。”阖礼拔说道:“安南战船追迫甚急,我等没有时间转入大河(湄公河),故仓皇逃至将军此处。” “瞭望塔上有什么发现没?”胡平江转身问道。 一个乡兵快速跑到海边的瞭望塔,去询问是否发现海上有新的船只出现。 “报,指挥大人!”那个乡兵很快跑了回来,“海上出现十三艘船,正在往我们这边而来!” “吹号!示警!”胡平江狠狠地瞪了一眼阖礼拔与几个占城兵士,狗日的,居然给俺招惹上麻烦来了! 阖礼拔无辜地看着胡平江,真的是被安南追迫到此的呀! 由于新生岛位所处的位置,暹罗、柬埔寨、占城,乃至安南等地区,许多渔民经常往来此岛,并登陆停靠修整,因而地处新生岛最南端的新生堡附近,海岸几乎到处都可以登陆停靠。所以,码头附近是没有设立岸防炮台的。 但新生堡的城墙上却摆了足足十五门各种型制的火炮,城中还有一支三百余人的乡兵营,装备了两百多杆燧发枪和各式刀剑等冷兵器,再加上此地常年滞留数千移民,大部分都是可以随时武装起来的精壮,因此,他们根本不虞敌人来攻。 十几艘安南战船慢慢地接近了新生岛,他们似乎也发现了岛上的新生堡,并没有第一时间靠岸登陆。 过了一会,一艘小船缓缓地驶近新生堡码头。一名乡兵挎着刀,走了过去。 黎春平作为安南阮氏水师的一名将领,主要负责巡视整个占城到柬埔寨王国之间的海域,除了打击海盗以外,他们还会封锁占城的对外联系,缉拿走私商人等职责。 上午巡视至宾童龙(今越南潘朗)海域时,突然发现有两艘占城商船正在贴着海岸线行驶。黎春平立即带着十几艘战船靠了过去。 但对方见到他们后,却是立刻慌张地朝西南边逃去。既然不敢接受水师检查,那必然是有问题的。 于是十几艘安南战船便一路追赶过去,到了午后,远远地看见那两艘商船驶到了那座靠近柬埔寨王国附近岛屿。 这个岛屿据说是被一群明人武装占据的,近一年多来,不断有大船往来大明和这个岛屿。抱着对北边那个天朝上国的敬畏,安南水师一般不会过来。 但如今,那两艘形迹可疑的占城商船是从宾童龙出来的,必然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必须要抓住他们。 不一会,那艘靠近码头交涉的战船驶了回来。 “将军,那些明人要我们迅速离去。”一个安南阮氏的士兵报告道。 “你没说,我们只是想要抓住那些逃到此处的占城人,并非对他们有任何敌意?”黎春平问道。 “说了,将军。”那个安南阮氏的士兵苦着脸说道:“他们说,凡是到了岛上的任何人,任何物件,都不允许外来武装力量将其带走。” “嗯?”黎春平眉头皱了起来。这些明人好大的口气!我安南好歹也是南方一大国,竟然被如此无礼对待。 “他们的城池防守如何?”黎春平问道。 “他们有……火炮,很多火炮!”那个士兵说道。 “很多火炮!”黎春平吃了一惊,这么一个小岛上,建了一座城堡倒也罢了,居然还布置了许多火炮! 黎春平抬眼望了望四周,发现周围没有什么大船,码头上只有七八艘小船,但多空着。 既然无法登岛讨要占城人,那么我们也不能就此离开呀。黎春平命令十几艘安南战船稍稍远离了新生堡海岸,就在附近游曳徘徊起来。 “嘿,狗日的安南人,想要围困封锁我们新生岛吗?”胡平江在城头看到海面上分散排列的十几艘安南战船,不由气乐了。 安南那些所谓的战船,连汉洲的运输船都不如,也就是比十几吨的渔船稍大一些而已,上面配备了拍杆,投石器,撑杆等比较原始的水上作战武器,正要打起来,也估计是要靠着船上的战兵跳帮搏斗拼杀。 这里但凡有一两艘“拓展号”在这里,都不会让这些安南人如此嚣张,竟然敢封锁俺们的新生岛! 但是,几艘“拓展号”运输船,一周前才拉着八九百个移民前往巴达维亚,要返回的话,也需要二十多天了。 “狗日的,有本事在这待个三五天。等郑芝龙他们的移民船过来,将你们统统打沉到海里去!”胡平江恨恨地说道。 阖礼拔面带忧色地看着海面上那十几艘安南阮氏的巡海船只,可心里却是兴奋异常。虽然他不知道占据这个岛上的明人实力如何,但只要给安南阮氏寻了一个敌人,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没错,当时他们被安南阮氏的巡海船只追逐的时候,他们是有机会逃入大河(湄公河),继而逆流而上,直接到柬埔寨王国王城附近的。可想到柬埔寨王国几次三番的拒绝占城的求援,并还显现出想要趁火打劫的架势,阖礼拔就感到心寒。 犹豫了片刻,他立刻就带着两艘船朝这座被那些明人称为新生岛的地方驶来。他在赌,作为宗主国的大明,其所属的武装势力,肯定会有自己的骄傲,一定不会将他们交给安南阮氏的水师。那样一来,他们必然会与安南阮氏起冲突。 果然,岛上的明人断然拒绝了安南阮氏的要求,没有将他们交出去。而安南阮氏的水师为了维持他们的尊严,暂时封锁了这个岛屿。要是那些明人的大船在附近,就更完美了,击沉这些狂妄自大的安南阮氏的水师战船。 “俺们的火炮够得着他们不?”胡平江问几个炮手。 “12磅的炮倒是能够着,但打过去多半没什么威力了,且准头也不能保证。”一个来自汉洲海防队的炮长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回答道。 “打几炮,吓一吓那些狗日的安南人!” 打几炮,是要费银钱的。那个炮长看到胡平江一脸郁闷的神情,便忍住没有说出劝阻的话语。安南小邦,打就打吧,纯当警告他们了。 “轰!轰!轰!”新生堡城头连着射了三发炮弹,不出意料地落在了安南阮氏战船四周,激起了三个巨大的水柱。 黎春平见到对方突然发射火炮,炮弹还落在了战船四周,吓了一跳。岛上的明人火炮居然可以打这么远! 他连忙命令所有战船极速靠后,距离新生岛又远了数百米。这个时候,黎春平有些想退走了。岛上火炮众多,且威力巨大,自己这些人和船,根本就无法登陆进攻。 可为了维护内心仅有的一丝尊严,他决定再停留半个时辰,然后就可以返回,告知水师统领,自己英勇追击,结果遭遇强敌,最后不敌,但指挥若定,率师安全归来。 ———————————— 经过十余天的航行,汉荷联军残存舰队已经驶过了柬埔寨王国的最南侧海岸,距离汉洲在此地的新生岛非常近了。舰队上下全都是心里一松,终于可以安然返家了。 船上许多体弱的船匠和家属,在甲米地受到万分惊吓,又经历十余天的海上航行,都存在不少健康问题。到了新生岛,是要好好休整一番,才能继续赶往汉洲。 再北行驶一百余里,眼看就能望见新生岛了。突然,前面传来几声炮响。 “什么情况?”曹雄脸色一变,连忙问道。该不是有人来打俺们新生岛吧。 “新生堡码头附近有十几艘小船,似乎正在与岸上对峙!”瞭望手大声地说道。 曹雄举起单筒望远镜朝新生堡方向看去,只见前方有十余艘小船,远远地散布在码头附近的海面上,船上站满了人,似乎是发现了他们的到来,有些慌张地在调整风帆,准备转向。 “应该是附近那个小国的水师。”曹雄喃喃地说道:“咋的惹上他们了。” 黎春平看到远处驶来的五艘大船,心里一阵慌乱,命令水手们赶紧调转方向,以躲避这些大船。他们一定是岛上的援军,自己这些小船可万万不是对手。 “嘿,汉洲人似乎惹上麻烦了。”打头的一艘荷兰武装商船上,船长笑着说道:“让我们来帮他们赶走这些土人的小船!” “轰!轰!轰!……”几发炮弹落在了安南阮氏水师的船队附近,使得那些正在转向的小船更加慌乱,一些船上的桨手,胡乱地划着桨,试图加速逃离。 “咱们的船回来了!”胡平江兴奋地看到远处海面上逐渐驶来的几艘大船,“开拓号”高大的身影,显得尤为突出。 “准备迎接大统领!” 随着新生堡的城门打开,一群官员和士兵兴奋地冲了出来。 第一六二章 最后通牒 “那些安南人怎么跑我们这儿来挑衅了?”登上新生堡码头,曹雄见到胡平江后,第一句话就是问起安南船只的事情。 汉荷舰队几艘战船如同撵鸭子般地将十几艘安南阮氏的水师船只驱赶开,并追赶了一阵,或击沉,或撞沉八九艘,剩下的船只,慌忙往南边海域逃去。 “大统领,俺们没招惹那些安南人。是占城人将他们引来的。”胡平江说着,伸手朝后面不远处几个占城人指去。 听了胡平江一番叙说,曹雄皱眉看了看那个走过来的占城使者阖礼拔。狗日的,竟然想利用俺们汉洲人来对付安南。他一甩手,冷着脸没有理睬阖礼拔,径直带着人朝新生堡走去。 舰队在新生岛修整五日,随后杨帆起航,朝巴达维亚驶去。 十余日后,抵达巴达维亚外海。虽然在甲米地,汉洲靠着一场泄愤屠杀,掩盖了掳掠船场工匠和艺人的事实。但难保出现消息泄露,会被巴达维亚的荷兰人留难,曹雄等三艘武装商船没敢在此停留,直接南下,越过了巴达维亚。 “大统领,我们应该向荷兰人再多讨要一两艘俘获的商船。”曹小栓说道。 此次攻击呂宋,汉荷舰队共俘获西班牙商船四艘,在甲米地造船场俘获三艘,而汉洲只要了其中两艘规模稍大的商船。 “有了这几百个船匠,以后,俺们就会拥有许多大船了。”曹雄笑着说道。 “我们如此满足分到的两艘商船,那些荷兰人只要事后稍微多想想,就知道我们汉洲肯定得到了价值远远高于两艘商船的东西。”曹小栓轻声说道。 曹雄闻言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哎,是俺考虑欠妥了。” 去年与荷兰人一起攻击亚齐,只是在港口俘获了两艘波斯小船,汉洲都要争抢的面红耳赤。如今在呂宋,两家一共俘获了七艘中等规模的商船,汉洲反而客气地只要两艘。荷兰人事后,肯定会琢磨汉洲到底得到了什么。仅仅凭着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的遮掩,恐怕有些事情不一定瞒得住。 ------------------------- “鉴于你们汉洲无端侵入我们葡萄牙王国的殖民属地,作为王国在岛上的全权委任总督,特此通告你等。汉洲人员及武装力量必须限期一周内撤出此地,并对此前造成的葡萄牙王国殖民属地的损失,予以赔偿……” 1638年1月6日,帝汶岛新乡堡外来了一艘葡萄牙武装商船,他们放下一条小船,载着五六个水手和帝力来的殖民官员,顺着河水朝新乡堡划了过来。 看到船上的人员并没有携带什么武器,陈大郎命人将他们放到新乡堡附近的木质码头。 几个葡萄牙人骤然见到新乡堡高大完备的城墙,以及众多的火炮,很是吃了一惊,这里似乎跟他们来的时候预想不一样呀! 进了城后,几个葡萄牙人愈发惊讶,城中至少有近千人,而且还有两百多的火枪手。这座堡垒,防御能力恐怕丝毫不亚于欧库西和帝力港呀! 但是,见到陈大郎后,那个葡萄牙驻帝力总督的代表,还是故作强硬姿态地将总督大人的最后通牒,高声地念了一遍。 一个来自蚝镜(今澳门)的明人通译有些紧张,也有些好奇,他结结巴巴地将那个葡萄牙人念的最后通牒复述一遍,随后便躲在了葡萄牙人身后。 陈大郎听完通译的翻译,感觉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狗日的葡萄牙人,在俺们新乡堡外,击沉了汉洲的移民船,死五十多人。俺们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居然还来俺们这里,警告俺们,让俺们退出新乡堡,还他娘的给你赔偿! “还有吗?”陈大郎冷冷地问道。 几个葡萄牙人见所有的汉洲官员和士兵都在怒视着他们,心里有些慌张。这些东方人,千万不要做出野蛮人的行径,一怒之下,将他们全部杀死。 “还有……,释放我们上次来这里做彼此沟通交流的葡萄牙人。”那个总督的代表犹豫了一下,再次大声说道。 “沟通交流?”陈大郎感到一阵荒谬,合着,你们上次端着火枪拿着刀剑,是来俺们新乡堡沟通交流的? “如果,俺们不愿意退出帝汶岛,你们想怎样?”陈大郎冷笑一声,沉声问道。 对面几个葡萄牙人低声交流了几句,正要说话。 “你们上次侵入俺们新乡堡的水手,就在俺们城中做苦役赎罪,这就想要人?凭什么!?”陈大郎说道。 “如果,你们汉洲拒绝我们总督大人的最后通牒。你们将会面临葡萄牙王国的惩罚,甚至战争!”那个帝力总督代表说道。 “从你们击沉我们汉洲移民船,并造成五十多人死亡的时候,俺们双方已经开始了战争。”陈大郎正色说道:“你们在北边好生等着吧,俺们会过来找你们。” “我可以将你这句话,作为对我们葡萄牙王国驻欧库西殖民政府的宣战吗?” “你觉得呢?”陈大郎说道:“狗日的,是你们先动手的!” 那个葡萄牙总督代表耸了耸肩,“既然如此,我将返回欧库西,回复我们总督大人。”说着,他抬头看了看汉洲新乡堡的几个官员,“很遗憾,先生们,我们现在进入了战争状态。祝你们好运!” 看着那几个葡萄牙人出了城门,返回至码头乘坐小船。 “狗日的,就怕你们不敢来!”陈大郎朝城下啐了一口。 ———————————— “还是无法抓住那个叫土鲁卡贝西的土人?”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皱着眉头问道。 “总督大人,这个叫土鲁卡贝西的土人非常狡猾。据信,他可能已经逃到岛屿的内陆地区。他纠集了数百暴徒,依靠茂密的丛林,来袭击我们的商站和公司职员。”荷兰东印度公司驻安汶岛总督特克斯·温特说道:“我们在岛上的力量明显不足,只能驻守有限的几个商站据点。” “岛上的那些部落酋长市什么态度?是不是也在暗中配合那些暴乱的土人?”戴曼总督问道。 “明面上支持,他们可能不敢。”特克斯·温特说道:“但是……,但是他们对公司的政策是有些不满和抱怨。有些部落酋长在暗中支持那些暴乱的土人,肯定是有的。” 戴曼总督在屋中慢慢地踱着步,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个局面。 造成安汶岛土人暴乱的起因很简单,那就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严苛的贸易封锁政策和减产提价的垄断收购价格政策。 荷兰人先后赶走葡萄牙人和英国人后,彻底控制了整个香料群岛(马鲁古群岛),他们禁止各个岛屿上的部落土人将香料售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商人,只允许荷兰商站予以收购。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给出的价格极低,还经常拖欠。 减产垄断政策,则是为了抬高终端售价,人为的减少产量,荷兰人强迫群岛各个部落土人砍伐大量的香料作物。同时为了控制各个岛屿的经济命脉,还迫使各岛屿的香料作物种植单一化。 在安汶岛,荷兰人规定当地部落土人只能种植丁香,其他豆蔻之类的香料作物必须铲除。 香料群岛各个部落,不要说底层的土人,就是大部分部落酋长,对荷兰人的贸易封锁和垄断政策都极为不满。在1636年的时候,就有土人不堪荷兰殖民官员的欺压,奋起反抗。 他们袭击荷兰人的商站和人员,将岛上积压的香料偷偷走私到其他岛屿和地区。荷兰当地殖民官员,开始则试图安抚哄骗暴乱的土人停止袭击事件。 但对于土人提出的自由贸易政策,却根本不予理会。使得香料群岛的土人暴乱事件愈演愈烈,最后有些无法收拾,只能向巴达维亚求援。 这个时候,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他到戴曼总督身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戴曼总督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他狠狠地盯着阿扬·范迪克上校,“你们海军的这种失败,让整个公司乃至联省共和国,都是一种耻辱!” 戴曼总督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停了下来,然后问道:“那我们的剩下的两艘战船和陆军能否安全地撤回巴达维亚?” 阿扬·范迪克上校头上有些冒汗,七艘武装商船被西班牙人歼灭,指挥官生死不明,确实是一场令人耻辱的失败。 “他们……应该可以安全撤回来。”阿扬·范迪克上校硬着头皮说道。 “最好如此!”戴曼总督严肃地说道:“如果,我们再次收获一次失败,那么我会认为,巴达维亚舰队的军官全部都是失职的,甚至都是无能的。” 阿扬·范迪克上校脸色苍白,他明白总督话里的潜台词,如果远征舰队再次传来失败的消息,他们所有的军官都有可能被解职,遣送荷兰本土。 “温特,给安汶岛所有的部落土人下达最后通牒,如有暗中与土人暴乱支持的,一律绞死;土人暴乱未能在三天内自动平息的,全部予以剿灭;凡有违反贸易管制政策的,一经发现,一律绞死。”戴曼总督断然说道。 第八十八章 贸易与实业(一) “曹爷,你们这次去大明,可耗费了不少时间。……五个多月呀!”胡文进在巴达维亚的货栈里,接到曹雄一行,激动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曹雄一行船队四艘大船,装运了一千五百余移民,在六月初到了巴达维亚。 计划稍事歇息一番后,曹雄将会带着“开拓号”、“兴汉号”拉着移民返回汉洲,然后就会装运组建训练好的陆战队再赴巴达维亚,与荷兰东印度公司的远征舰队汇合,攻击亚齐王国。 “怎么了,你这里出事了,还是汉洲出事了?”曹雄问道。 “都没出事,都好着呢!”胡文进摇头,笑着说道:“瞧着曹爷的气色,是不是在大明捞了很多人?” “五千多人!”曹雄笑着说道:“俺在广东附近,招揽了八百多人,罗汝成从淮北运了四千多人,加起来,有五千三四的样子!” “那我们汉洲,岂不是很快就有七千多人了!”胡文进亦是喜笑颜开,“咱们汉洲,可算是有些规模了!” “俺在这里就待两天,拜访了路德维德先生后,就拉着人返回汉洲。”曹雄说道:“那个夷人船长和咱们的拓产1号,将继续从真腊附近的那个岛上转运移民回巴达维亚。争取三个月,将所有人都运回来!……近期汉洲有没有船过来?” “上一周,牛大过来了。”胡文进说道:“不过,他们采买的物资着实让人看不透。你说汉洲买牛吧,你总得挑些好的吧?可牛大来了,说全部要那种正在生牛痘的病牛,越多越好!问了牛大,他也不知道做何用处,只是说老俞和小天极力要求的。” “生了牛痘的病牛?”曹雄也是疑惑万分,“他们这是要做什么呀?” “说得是呀!”胡文进说道:“汉洲来的船一时间没人可拉了,为了不跑空,还让俺买了许多造船木材,说是回去自己造船。……不是俺有什么意见,就咱们那个条件,怎么可能造出大船来!巴达维亚也好,广州也好,都有现成的大船可以买。虽然没有西洋大船那么武力强大,但运人,运货,总可以吧。” “俺在巴达维亚这边,跟着苏老和几个华商学做生意,都说海贸利润极大,比做工坊要强多了。人家荷兰人不就是这么做的嘛,将大明、日本、朝鲜的物产,在巴达维亚汇集,然后统一运到他们那个什么欧罗巴。据说,有五倍到八倍的利!” “这个俺知道!”曹雄说道;“海贸利大,俺从大明随便带些生丝、瓷器,还有茶叶回来,除了应付移民费用以外,还有剩余。……但小天他们是想,所有东西都自己造吧。” “咱们汉洲那里距离最近的贸易中心---巴达维亚都有十几天的航程,这东西造出来了,再运到这里,岂不是要卖个天价,才能赚些银钱!你瞧瞧这里,什么东西买不到,吃的,穿的,用的,甚至就连火枪火炮,你只要给钱,都能买到。” “不过,咱们占的那个新乡堡,倒是一个好地方。前几次,汉洲两艘船拉了些楠木过来,咱大明来的商人,极为喜欢,也能卖出些价格。不如,让汉洲少弄那些工坊机械,多砍些楠木过来。赚了银钱,好去大明拉人!”胡文进对于汉洲只出不进,心里有些担忧,从呂宋和渤尼抢掠而来的银子和珍宝,迟早要被汉洲这样花完。每次从汉洲来的船,不是要大量的造船木材,就是各类生产工具,水力锻机等机械设备。 而采买回去的各种生产设备,机械工具,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生产出一样能拿得出手的货物。几个月前,好不容易弄了些钢刀和铁质农具和工具。可没过多久,又断了来源,搞得他还曾经大力推销这些商品,却因为没货,被人嘲笑质疑。 曹雄隐隐觉得胡文进似乎说的极有道理,但又存在某些问题,一时间,他也想不明白。确如他所说,汉洲所缺的任何东西,在巴达维亚几乎都可以买到。以后,汉洲的人,只要把粮食种好,能填饱自己的肚子。那么,其余的东西,完全可以通过贸易来获得。他们目前有三艘西洋大船,四艘明式运输船,不论是海上自保,还是往来各处贸易,都是无虞的。 等汉洲的人口再多一些,可以继续买船,加大贸易次数,赚取海量的银钱,不仅可以养一支武装船队,似乎还能给汉洲换取大量的生产生活用品。比自己什么都要去摸索,去生产,是要省事太多。 福建郑芝龙不是就如此吗?通过垄断大明到日本和朝鲜的贸易,每年获利上千万两银子,养了数千条船,几万武装。人家似乎就没有建造许多各种各样的工坊,依旧生活的有滋有味,轻松无比。 在16—17世纪,整个大航海时代,各个国家几乎都在自发的执行着自由贸易,世界各地的物产,只有你需不需要,没有我要不要。 而到英格兰实行《航海条例》开始,算是起了一个限制自由贸易的开头,还引发了英荷第一次战争。 翌日,曹雄拜访了路德维德和巴达维亚海军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见面后,二人均再三强调,7月会攻亚齐王国,汉洲方面必须做好一切准备,新任总督对此役看得比较重,并希望能将陆上攻击人数增加到三百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陆军凑成一千人的陆上攻击力量。 因为,他们有理由相信,亚齐王国,已然得知东印度公司的军事行动。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增加军事进攻力量。 曹雄听了,暗自骂了一句,狗日的,你们是想多消耗一些俺们汉洲的儿郎吗? 第三日,曹雄与齐大江不再耽搁,两艘船,拣选装运了近千身体尚好的移民,升帆起航,往汉洲驶去。 十天后,在帝汶岛新乡堡停靠修整时,曹雄惊讶的发现,新乡堡真的快变成了一个的堡垒,多边形的棱堡,水泥涂抹厚实的墙壁,再加上城头六七门大小火炮。虽然城墙还在建造,外面的壕沟仍在挖掘,但整体看来,防御设施已颇具规模。 看这模样,等彻底建造完成,即使来个上千人攻击,恐怕也无法打破新乡堡。 “大郎,好样的!”曹雄下了船,看见陈大郎,不由赞了一句。 “俺哪有这本事!”陈大郎吩咐护卫驱赶着土人,坐着独木舟从船上卸下部分粮食、盐巴、香料、布匹等生活物资。 “汉洲那边派了一个少年人过来督造这城墙的。俺只是驱使移民和土人使把力气而已!……不是前一阵子,咱们的船,在附近海上突然遇到了葡萄牙人的大船,担心会被人家发现。所以才紧急赶造了城墙。” “葡萄牙人这么快就摸到这儿了?”曹雄也是皱眉,这要跟葡萄牙人突然起了冲突,汉洲还真不好应付。尤其是自己还要带着两艘船参与荷兰人的军事行动,其他几艘船均在真腊那个小岛转运人口。 “放心吧,曹爷。俺们现在新乡堡里已经囤积了四个月的粮食,除非葡萄牙人搁这一直守着围困俺们。否则,他们奈何不了俺们的!”陈大郎倒是对于守住新乡堡,很有信心。 “要不要俺从船上再给你搬一门重炮过来?” “不需要了,敌人的重炮运不到咱城下的!你看那条河,一般的大船可开不进来。还是小天有远见,说是为了安全起见,这条河暂时不疏浚,让所有敌船都无法顺着河湾开进来。要是来打俺们,你只能坐着小船进来。或者,就必须穿过茂密的树林!” 曹雄回头看了看,来回穿梭往返的独木舟,不由点点头。新乡堡如能坚守三四个月,别说汉洲去支援,就是耗,也能把敌人耗走了。 也不知道,7月攻亚齐王国的时候,会不会遇到这种难以攻克的城堡。要不然,会死很多儿郎。 第二日,曹雄在新乡堡留下三十余身体出现各种状况的移民,掉头往南,径直朝建业城驶去。 第一六三章 汉洲的困境 “听说往东边探索的飞鱼1号沉了?”俞福坤关切得问道, “沉了。从威海南下没多远,就触礁沉没了。”齐天有些郁闷,汉洲东部有绵延数千里的大堡礁,前面船只十几趟的往返都很小心,都避开了这些堡礁。 却不曾想到,一个月前,两艘“飞鱼号”南下探索新的拓殖点,刚走出威海堡不到三十公里,“飞鱼1号”一头撞到了堡礁,将船底破开一个大洞。十几分钟后,就侧翻在堡礁处。造成死五人,货物全损的沉船事故。 汉洲这几个月以来,收到的全都是不好的消息。先是内陆深处发现一个颇具威胁的土著大部落,却因为道路不通,无法派出大部队去征伐。 然后,就是葡萄牙人在新乡堡附近海域击沉汉洲移民船。并且,在事实上,已经与葡萄牙处于战争敌对状态。 再然后,就是收到了汉荷联军舰队的七艘战船被西班牙人全歼。曹雄与荷兰残存舰队行踪不明。 随后,就是接连发生的两起沉船事故,除了东部执行探索新拓殖点任务的“飞鱼1号”,还有就是一艘投靠过来的海盗船,在爪哇岛南侧发生船体漏水,造成倾覆。船上六十多移民中,有二十多人未能及时打捞上来,没入海中。 难道是因为汉洲前两年发展太顺利,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这个贼老天,在大明不给人活路,为啥汉洲活饥民数万,还要这般对待俺们? 俞福坤心里暗暗诅咒着老天的不公,但却不敢宣之于口。 “大总管,俞统领!”正当一老一少正坐在统领府哀叹不已的时候,汉洲探险队的队长董风山一脸肃容地推门进来。 “怎么了?”齐天心里咯噔一下,探险队也沉船了?! “威远堡(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斯比港)遭到当地野人袭击。”董风山说道:“汉洲土著和吕宋土人死了七十多,必须立即补充人手!” “死了七十多!”齐天吃了一惊,整个威远堡汉洲土著加吕宋土人一共才一百三十多人,尼玛,被人灭了一半多。 “要不是剩下的人全部躲入仓储区,凭借火枪反击,说不定就要被来袭的野人全部杀死了!”董风山说道:“俺们探险队两艘船返回威远堡的时候,那些土著和吕宋土人似乎都被吓破了胆。要不是俺强力阻止,他们都要逃到俺们船上来。” “狗日的,不就是跟野人干仗嘛!那些土人有什么好怕的。”俞福坤不屑地说道。 “俞统领,汉洲土著说……,他们说,来袭的野人,吃人!”董风山说着,看了一眼齐天。以前大总管说,那个大岛上的野人,有什么食人族,喜欢吃人。自己当时,还不以为然。 但他经过威远堡的时候,看到那些汉洲土著和吕宋土人惊恐的神情,连比带划地描述,死活都要离开的行为,以及在威远堡内见到的残缺不全的尸体。饶是他自凭胆大,那时,心里也是一阵发毛。 他安抚了剩下的土著和吕宋土人,又给他们补充了一些火枪,然后驾船迅速返回建业城。 “吃人的野人!”俞福坤也是一惊,有时候死了不可怕,但可怕的是,人死了,别人还要吧你吃掉,这听着,都让人毛骨悚然。 “威远堡附近的林木清理的如何了?附近水塘沼泽都填平没?”齐天问道。 “威远堡方圆一里的地方,基本都清理干净了。而且,上个月得病死亡的土人也只有三个。”董风山知道齐天在问,威远堡的环境是否可以进驻移民。 “坤叔,要不,我们挑选一些广东和福建来的陆战队,去威远堡清理一下周边的野人?”齐天转头向俞福坤咨询道。 “有时候,牺牲是难免的。”俞福坤知道齐天担心,派出陆战队过去,会造成大量非战斗减员,“去年新乡堡刚设立的时候,也是死了很多人。” “那就先派出一百名陆战队,去清理几个月,然后再轮换。”齐天做出决定,“顺便再征调两百的土著和吕宋土人分别送往威远堡和金华堡。” 金华堡,是去年十一月在威远岛(几内亚岛)建立的第二个补给点,位于后世巴布亚新几内亚东北的莱城市。目前,这里已经运送了前后两批汉洲土著和吕宋土人一百余人,初步建立了一个营地。 为了避免金华堡也遇到野人部落袭击,索性在增援威远堡的同时,给金州堡也输送大量的人员和物资。 安排了威远岛两个东线补给点的增援事项后,齐天便要动身离开统领府,准备去建业城外的养殖场。 “俞统领,大总管!”一名陆战队军官走了进来。 “何事?”俞福坤脑袋一紧,不会哪里又发生什么袭击事件了。 “刚刚返回的移民船带回了新乡堡的消息。”那名军官说道:“葡萄牙人来新乡堡,向我们汉洲发出了最后通牒。要求退出帝汶岛,送还被俘葡萄牙水手,还有赔偿他们的损失。” “狗日的葡萄牙人,真敢张口!”俞福坤听了,霍然起身,“陈大郎是怎么回应的?” “陈指挥说,汉洲会去葡萄牙人的欧库西和帝力,为沉船中死亡的五十多移民,讨回一个公道!” “说得好!待大统领回来,俺们就去他们那个欧库西,找他们讨个公道!” “葡萄牙人没有封锁新乡堡?”齐天问道。 “没有。新乡堡附近没有葡萄牙战船。” 目前汉洲的移民船,全部实行集中运输,由俘获的原西班牙两艘战船,现在改名为“扬威号”和“扬武号”领衔,四艘运输船跟随,从巴达维亚一起,往返新乡堡。 新乡堡至建业城这一段移民运输,则由两艘新建的一百五十吨飞剪船“飞鱼4号”和“飞鱼5号”执行。它们可以凭借超高的速度,迅速往返两地。即使,遇到葡萄牙人拦截,也可以快速摆脱。 “黑衣卫去联络那个威哈利王国,还没有消息?”俞福坤问道。 那个陆战队军官茫然地摇摇头,黑衣卫做的事,他一个普通军官如何能知道。 “俺去黑衣卫问问去。”俞福坤有些焦急地出门离开了统领府。 汉洲目前似乎面临许多困境,按理说,以目前汉洲拥有的三万人口,且都具有高度的组织性,加之能生产火枪火炮,如此实力,足以吊打周边所有势力。 但是,汉洲所有的困境当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强大的海上力量,无法将拥有的武力进行的有效投放。因而,荷兰人轻之,西班牙人欺之,现在就连实力处于逐年衰退的葡萄牙人,都敢向汉洲下一个最后通牒。 造船,造大船,造武力强大的专业战舰!要是汉洲拥有五艘左右的专业战舰,甚至都不需要后世那种1000吨级以上的四级风帆战列舰,只要是排水量600~800吨的五级风帆巡航舰,就足以威慑周边所有南洋势力。 这个时期的西方殖民者,前来南洋的战舰几乎都是用武装商船充当的。远东地区武力稍微强大一点的战船,也就是西班牙的风帆战舰,但他们也不是专业战舰,只不过是体型稍大的武装商船。因为,西边殖民者来到南洋,是做贸易,是发财的。 而专业战舰这玩意,从欧洲过来的话,需要航行几万里,耗时五六个月,运输仓位也小,是极为不划算的。 作为该地区的坐地虎,汉洲如果拥有了五六艘专业战舰,虽说,作战技巧可能稍差了一点,但咱可以凭借专业战舰众多的火炮和坚固的船身,来个一力降十会,欺负西方殖民者那些皮薄炮少的武装商船。 要是能把呂宋西班牙人的甲米地造船场给端了,那该是个多么美妙的事!齐天来到造船场,看着百多个船匠,正在船台上忙忙碌碌的,建造一艘一百五十吨的左右的飞剪船。 其实同样排水量的飞剪船,它的运输量远远比不上普通的福船和盖伦船。但作为缺乏海上武力的汉洲,目前似乎也只能建造这种速度超快的船只。遇到武力强大的商船,咱是打不过你,但我跑得快呀。 第一六四章 殇逝(一) “牛马的种群还需要进一步扩大。”齐天看着黑山城外广阔的草甸上,数百头牛马羊正在悠闲的吃着草,七八个牧场的牧民,骑着马,带着狗,四下呼号着驱赶着跑远的牲口。 大部分黄牛和水牛都分到了各个乡屯,帮助农民进行田间耕作。而牧场里的这些牛马,一部分是未长大的幼崽,还有一部分是属于肉牛和奶牛,以及山羊,它们将为汉洲民众提供肉食和高蛋白营养。 “大总管放心,这里牧场草场丰富,也没什么大型攻击类的动物,放养起来极为便利。”一个主管畜牧的民事官员说道:“再过几年,咱们汉洲就不必再从外面引进牛马了。单单去年,汉洲的就产下六十多匹小马驹,另外还有牛九十多头,羊一百六余只。到了今年,估计还会产下更多的牛马和羊。” “大规模的牲畜引进,是可以停止了。但有些外面优良的牛马羊种群,还是要零星引进,保证我们汉洲的牲畜种群规模和类别更加丰富和更加多样。”齐天点点头,肯定了畜牧工作的成果。减少一些大牲口的引进,可以给移民运输船空出更多的位置,拉更多的移民。 “他们在吃什么?”齐天看到几个牧民从草料里抓出什么东西,放在嘴里咀嚼着。 “哦,那些是从建业城制糖工坊运过来的甘蔗渣料。他们贪图些口舌,取了渣料来吃。”一个民事官员连忙解释道,要是让大总管误会他们克扣牧民的口粮,那就可不妙了。 “甘蔗的渣料?”齐天不由看了看那一堆堆与草料混在一起的甘蔗渣料,“制糖工坊每天运过来的多吗?” “几乎每天都有几大车运过来。”那个民事官员笑着说道:“以前,他们只是草草丢弃到农田里作为田间养料,后来那边的猪场捡了过来切碎喂猪,倒是使猪吃得特别有味道。所以,这边牧场也试着拉来给牛马吃,混合一些草料,切碎了,确实比较耐吃。” “真特么的浪费!”齐天小声嘀咕了一声。 他突然想起来了,甘蔗渣料,可是能酿酒的,而且还是一种后世比较出名的酒,朗姆酒。这种酒,酒精含量高,香味浓烈,容易获取,而且成本极为低廉(使用甘蔗制糖的渣料和其副产品,糖蜜和糖稀)。 更重要的是,这种酒可以放到海船上,作为一种干净的“水源”,可以兑入到饮水中混合饮用。 提炼蔗糖的过程中,一旦甘蔗汁被从甘蔗里榨出后,甘蔗的茎秆就会变成只含有少量糖分的无用废渣。而得到的甘蔗汁在倒入铜锅加热、熬煮、过滤和蒸发的过程中,除了产生蔗糖结晶外,还会产生两种分别叫做糖蜜和糖稀的副产品,这两种副产品中都含有大量未结晶的糖分和其它杂质。 甘蔗残渣、糖蜜和糖稀在经过加水煮沸、酵母发酵后可以产生酒精,之后再把得到的液体经过提炼蒸馏并勾兑其它酒水后就能变成一种新型烈酒——朗姆酒。 汉洲在去年十月,酿造了一部分高粱酒,结果拿到巴达维亚售卖时,却效果平平。主要是在热带地区,那些土人和西方殖民者,无法接受这种高酒精度且口感辛辣的白酒。这让齐天颇受打击,原来,并不是所有的古人,都喜欢白酒。那只有等以后,将高粱酒卖到大明北方、蒙古、或者后金。 既然朗姆酒在17世纪晚期以后,如此受到西方人的欢迎,那我们汉洲为何不先酿造出来呢?那么多的甘蔗渣料,居然被当做牛马猪羊的饲料,确实太浪费了。 “大总管,俞统领召你立刻返回建业城!”一名乡兵营的骑兵,快速冲到牧场。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齐天心中一凛,该不会又有哪艘船沉了,或者谁又来打我们了! “大统领回来了!”那名骑兵兴奋的说道:“还拉回来了很多移民!” 齐天怔住了,曹雄回来了!他终于安全地回来了! “把马给我!”待那名骑兵跳下马,齐天一跃而上,双脚一磕,打马朝建业城而去。几个跟着的护卫,连忙骑上马,迅速跟了上去。 “俺回来了!”曹雄看着一脸激动的汉洲留守官员,心下也是一阵激荡。随荷兰人攻至呂宋,经三个多月,历数次战斗,中途听闻荷兰七艘战船被歼,然后,趁西班牙海军主力尽出的时机,断然决定突袭甲米地,最后掳掠数百船匠,辗转返回汉洲。 击破西班牙三个城镇据点,劫掠大量金银财物,俘获近两百明人仆从,缴两艘西班牙商船。但他们这次最大的收获,却是那甲米地所有船匠和船只设计资料。以后,汉洲可以自己造大船,造战舰了! “虽然俺们有巨大收获,但损失也是很大的。”曹雄叹了一口气。三个月征战,汉洲水师舰船官兵和陆战队共计死亡两百五十七人,伤四十六人,为两年来,汉洲军事行动最大损失。 “为所有战死官兵举行隆重公葬,并建英烈祠,受汉洲民众世代供奉和祭奠。”齐天建议道。 潘其风等民政府官员听了,均是一愣。 “好!理当如此。”曹雄却是眼睛一亮,大声说道:“他们都是我汉洲好男儿,为汉洲利益殊死拼杀,理当享此待遇!” 在坐的众多汉洲海军水师和陆战队军官听了,一脸热切地看着曹雄和齐天。男儿战死沙场倒是不惧,怕的是死了以后,无人认可和祭奠。如齐天之建议,汉洲军人死后,入英烈祠,享民众世代供奉,那岂不是,后人都能知道我辈军人英名,也知道我辈军人为何牺牲! ------------------------ 谭忠福背着背包,神情激动地走到自家小院门口。 “阿福,你回来了!”邻居惊讶地喊道。 “嗯,我回来了!”谭忠福深吸一口气说道:“活着回来了!” “阿福,是不是发财了呀!”另一个邻居探头过来问道。自从陆战队去年亚齐一战,汉洲民众都知道陆战队在战场上捞了不少金钱财物,让人好生羡慕。 “嗯?”谭忠福看了一眼那个邻居,却没有丝毫因为身后背包里的战场缴获而面露喜色,“发财?呵……,是发财了。那是我们陆战队拿命换来的!”说完,冷脸走进了自家小院。 “啊!”屋子门口,谭忠福的波斯妻子看到一身青黑色军服的丈夫回到家,惊喜地扑了过去。 要是以往,谭忠福定会断然将波斯妻子推开,光天化日,有碍风化。但此刻,他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妻子,随即,鼻子一酸,眼泪流了出来。 院子外面的邻居看到这一幕,先是惊讶的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下一刻,似乎是感受到某种情绪,摇摇头,各自忙碌去了。 “哇哇哇……”屋内突然传来幼儿的啼哭声。 “宝贝,醒了。”波斯妻子挣开谭忠福的拥抱,笑着,用简单的汉话说道。 谭忠福闻言,立刻拥着妻子走进屋内。一张大床上,一个六个多月的幼儿,双手舞动着,正在大声啼哭着。 谭忠福轻轻地将自己的女儿抱在怀里,左右摇晃着,嘴里轻声哼着,试图想哄幼儿停止啼哭。 但幼儿躺在一个陌生的怀抱里,哭声更加洪亮,小腿使劲地蹬着。 “哈哈……”波斯妻子笑了起来,走过去将幼儿抱在怀里,然后对着谭忠福说道:“宝贝,饿。” 谭忠福看着妻子给幼小的女儿喂食着**,傻傻的坐在床边,一直看着。 ----------------------- 田武(真田武太)的亚齐妻子,脸色木然地接过一名陆战队士兵捧过来的一罐骨灰。她知道,昔日英武的丈夫已经变成了这小罐骨灰,她又一次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第一次,是在亚齐急水湾城,她被眼前这些身穿黑色军服的军人,从家里强行拖走,然后装船来到了这个从未听过的汉洲。 没多久,自己作为一个掳掠而来的女子,分配给了那个永远表现的像一个军人的男人,成了他的妻子。平静而又恬适地生活了一年,就在自己替他生了一个男婴后,一切都认命了。跟自己的丈夫生活在这个安宁的地方,其实也挺好。 然而,去年九月,自己的丈夫,穿着一身威武的军装离开了。他说,会很快回来,还要给自己和孩子带回来很多礼物。 是的,他回来了,变成了一罐骨灰,回来了。 “你有什么条件和困难,都可以给我们提,我们会竭尽全力帮你完成。”一名陆战队军官走上前来,沉痛地说道。 “我……要他。”田武的亚齐妻子喃喃地说道:“我要他……活。” 陆战队军官鼻子一酸,默然低头不语。今天,他已经给五六位阵亡的陆战队官兵家属送达骨灰,有痛哭流涕的,有疯狂喊叫的,也有这样默默垂泪无语的。 两百多阵亡官兵,除了寥寥十几人无亲属,其他皆是或失去儿子,或没了丈夫,或缺了父亲。 第一六五章 殇逝(二) “此战,折损第二陆战队副队长张年春以下一百六十二人,伤三十七人,其中,新生堡和新乡堡有留下不便远行的伤者二十三人。”李发德神情悲切地说道:“第一和第二陆战队的建制主官所缺甚多,至少在六个月以内,无法再战。” 牛虎默然地点点头,然后抬眼看了看留守汉洲本土的第三陆战队队长张玉宝。 “因为上个月,汉洲听闻荷兰舰队有七艘战船被西班牙歼灭,俞副统领了为应对可能存在的意外,已经命令第三和第四陆战队补齐缺额,而且新兵训练已经有一个多月。”张玉宝说道:“不过,一周前,威远堡遭到当地土著部落袭击。为此,已经抽调七十多名陆战队士兵前往,对附近的野人部落进行清剿。” “谁带队?” “齐大陆。” 牛虎知道,这是俞福坤在给齐大陆积累战功的机会,便于以后提升他的职位。 “如果统领府没有发出特别军事征召,第一和第二陆战队士兵全员放假半个月,军官放假十天。汉洲所有战备和军事行动由第三和第四陆战队执行。”牛虎缓缓地说道。 “第一和第二陆战队军官在明天傍晚前,将所有立功受赏士兵名单交给俺。还有,排以下军官和士兵晋升名单也要在明天傍晚前交给俺。” “第三和第四陆战队所有官兵取消任何人员休沐。每天实行一日两操外,还要进行夜战和丛林行军突进训练。火枪兵除了正常的火枪操作训练外,必须格外加强近战短兵厮杀训练。” 张玉宝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句:“俺们汉洲近期要打谁?” “葡萄牙人!”牛虎森然说道:“俺们回来时,路过新乡堡,听说了附近一艘移民船被葡萄牙击沉的事。以大统领的性子,定然不能忍。所以,陆战队要随时做好出战准备。到时候,我们要给葡萄牙人最为深刻的教训。汉洲的人,不是随便可以杀的!” ———————————— “阵亡官兵家属,将优先分配土地,凡家中有十六岁以上者,均分配三十亩。家中老弱、寡妻、幼子,无力耕种者,由所在乡屯代为耕种。收获后,仅扣除人力、种苗等费用,余者全部归其所有。另,阵亡官兵家属,免三十亩农税提留,期限为……二十年。” 民政府大楼内,齐天召集所有民事官员,就阵亡官兵家属的优待,宣布系列政策。 “阵亡官兵子女年幼者,民事部门核算其成长所需费用,每月发放,直至年满十八岁。” “阵亡官兵子女进学、做工、入吏,皆优先考虑。” “……” “以上优待政策,朔及以往至汉洲初立之日。” “大总管,此若干优待政策,是否太过,以后,民政府负担恐怕……”一个民事官员犹豫着说道。 “军人为我们汉洲流血牺牲,那么,我们汉洲就不可让其家人为此后生计而流泪!”齐天朗声说道:“些许优待,何为负担?” 众多民事官员听罢,均不敢再多言。 ———————————— 1月20日,微风,小雨。 建业城外,西山脚下,汉洲所有军民两政的官员悉数肃立在阵亡官兵陵园中,为攻吕宋阵亡官兵举行公葬。 大部分阵亡官兵的遗骸全部都葬在此处,失踪以及无法寻获遗骸的阵亡官兵,也在此立下墓碑。 陵园的入口处,将会建起一座英烈祠,收录所有阵亡官兵的英雄事迹,所立功勋,为后人铭记。 一百五十名陆战队士兵肩扛火枪,神色肃然地站立在陵园中间。一些阵亡官兵家属,面露悲切地看着墓碑,低低地缀泣。 陵园外,围聚着许多自发而来的民众,由开始的好奇惊讶,到最后,被整个陵园肃穆悲壮的气氛所感染,与周围的乡兵一起,神情逐渐变得肃然。 “预备!”一名陆战队军官大声地命令道。 一百五十名陆战队士兵立刻枪下肩,双手握着枪身,枪口朝上。 “第一排,放!” “砰!砰!砰!……”第一排三十个陆战队士兵朝天打响了火枪。 “收枪!……第二排,放!” “砰!砰!砰!……” 谭忠福带着妻子,手里抱着孩子,站在陵园外,看着里面数百个墓碑,里面有他的排长,他的小队长,还有他一同入伍的战友。 今天,他们全都安静地躺在那里,排长再也不能大声地对他说:“诸君,随我冲锋!” 而他的小队长也不能再在训练场上对他呵斥训骂,更不能在战场上数次救自己于危险之中了。 他的几个战友,也不会再嫌弃自己是如何啰嗦恬噪了。 “夫君……”谭忠福的波斯妻子看到自己的丈夫泪流满面,不由担心地伸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袖。 “我没事!”谭忠福空出一只手,在脸上擦了一把。 幼小的女儿,在他怀里,伸出一只小手,使劲拽着他军服上的铜扣。 “长官!”谭忠福看到他的队长李发德走了过来,连忙将怀里的女儿递给妻子。 “你也来了。”李发德见谭忠福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冲他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些日子,好好在家陪陪你的妻子和孩子。”李发德对谭忠福有极其深刻的印象,在甲米地城堡,城门附近,张年春就死在他的身侧,而他右手握刀,左手紧紧护住张年春。 “收枪!” “立正!敬礼” 曹雄看了看陆战队,又转头看着齐天。 齐天随即点点头。 曹雄肃然,也点头,表示认可这种军队的仪仗形式。 在这种庄严肃穆的气氛当中,增加一些军中仪仗和仪式,还是很有必要的。尤其是陆战队一身青黑色军服,一板一眼的动作,再加上鸣枪致敬,更是为这场阵亡官兵公葬祭礼,增添许多悲壮气氛。 “以后,这阵亡官兵陵园,必须每日有人维护清理,公俗节日,组织官员民众要进行祭拜。”返回建业城的路上,曹雄吩咐道。 齐天点点头,表示应诺认可。 “你们民政府出台的阵亡官兵家属优待政策,做得非常好!”曹雄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一群民政府官员,“俺在这里不是邀买人心,汉洲初立不过两年多,周边又是强敌环饲,没有军人去拼命,俺们如何安生在这里过安宁日子?” “俺们只要解决了军人的后顾之忧,他们如何不能去效死保卫俺们汉洲!俺们汉洲有了这许多敢死之军人,何人敢来欺俺汉洲!” “大统领说的是!”众民政府官员忙点头应诺。 “还有,这几日,你们民政府需拿出一笔银钱出来。军政府那边的功勋赏赐报告已经拟订好了,俺看着没问题,过些日子,就把赏赐发下去。” 齐天点头应诺。这次发放的军人赏赐,全部使用汉洲自己发行和铸造的货币,元。 一元银币,折合1.3两银子,规格有一元银币,五角,两角,一角铜币,以及五分,两分,一分的铅币。 另外,汉洲还铸造标识为十元和五十元的金币。考虑到现有的物价,估计此类金币作为储存收藏作用,要远远大于流通作用。 “你们怎么看葡萄牙人的威胁?”回到统领府,曹雄第一句话就提及了葡萄牙的问题。 “葡萄牙人不但击沉我汉洲移民船,造成五十多人死亡,还派人到新乡堡对我汉洲下达最后通牒。其残暴而狂妄,必须要对他们进行一次沉重的教训!”俞福坤说道。 “教训葡萄牙人是必须的。”齐大江说道:“但是,时间上,我认为还是要往后推迟。毕竟我们刚刚打完吕宋的西班牙人,不论是船只,还是人员,都需要一定时间的修整。” “需要修整多少时间?” “两到三个月。”齐大江心里算了算,然后说道:“几艘战船的水手需要补充,考虑到适应时间和训练强度,我认为需要三个月。” 曹雄心里一暗,攻吕宋,不止陆战队士兵有损失,三艘战船上的水手也有一百余人,或生病,或落水,或被岸防火炮击中而造成死亡和受伤。 而补充上船的水手,多是从运输船上抽调,势必会有一段时间进行训练和适应,才能堪付能用。 “齐天,你这边什么意见?”曹雄又看向齐天。 “葡萄牙人是一定要打的。”齐天说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新乡堡的存在。而我们的移民运输节点之一,就在新乡堡。如果葡萄牙人时不时地过来一艘两艘战船,那肯定会造成下一次的沉船事件。所以,要打的话,我们必须一次性地将他们在岛上的几个据点全都拔了,并把他们彻底赶出帝汶岛。”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他们所想的,只是惩罚性地打击葡萄牙人,让他们为击沉汉洲移民船付出一定的代价。而齐天的意思,居然是要大打,要将葡萄牙人彻底逐出帝汶岛。 “我们现在有实力将葡萄牙人赶出帝汶岛?”曹雄下意识地问道。 “凭我们,可能做不到。”齐天笑着说道:“但我们可以找帮手!” 第八十九章 贸易和实业(二) 1636年6月16日晌午时分,曹雄的“开拓号”和齐大江的“兴汉号”驶进了建业城那狭窄的码头,稳稳地停靠在木质栈桥边。 码头1号炮台的海防队,呼喊着,全部涌了过来,甚至一部分正在修建堡垒的工人也跑了过来。山坡上,高高的瞭望塔上,护卫兴奋的吹响了小号,想让建业城的人分享喜悦。 太让人煎熬了,1月出发,六月中旬才返回,将近六个月的时间。就在所有人,内心惶惶的时候,曹雄带着两艘西洋大船,拉着近千移民,返回了汉洲。 齐天得到曹雄返回汉洲的消息,是在午后收到的。在黑山堡炼钢高炉旁,他先是呆了半响,随即丢下手中的图表,对齐远山说了一句:“咱们马上回去”。骑了马,朝建业城狂奔而去。 黑山堡一众工匠傻傻地看着,刚才还在与大家规划未来汉洲钢铁实业的大总管,转眼间,就丢下他们,出了工坊,骑上马,走了。 “舅父,二哥,三哥……”齐天突然感到鼻子有些酸,“你们终于回来了!” “嘿,老四,有半年没见,个头都长起来了!”齐大陆热情的过来,搂着齐天的肩膀,“嗯,快有你三哥这么高了。” “咱家的老四,满了十六了,是个大小伙了!”曹雄含笑看着齐天。随着生活的规律化,再加上饭食的足量,以及不断的鱼、肉补充,齐天俨然已长成一个七尺男儿了。 “小天何止是个大小伙。人家可是咱们汉洲统管两千民众的大总管!”俞福坤笑着凑趣道。 齐大江也走了过来,拍了拍齐天的肩膀,“老四帮俺们守着这个家,辛苦了!” “你们……怎么去了快六个月才回来?”齐天将心头的疑问说了出来,“可是路上出了状况?” “无甚状况!”曹雄得意的笑道;“就是俺们多弄了些人回来。有五千多人!” “五千多人?”齐天被这个数字惊到了。目前汉洲所有的人口,也不过两千四百多点,这一下子来五千多人,岂不是将大大超过老移民数量。不说目前汉洲的基础设施,不能一下子容纳如此多的人口,就是配备的管理人员也是大大不足。 “不需担心!”曹雄看出了齐天的担忧,“大部分人还在真腊附近的那个小岛上,俺们只拉回了一千人。剩下的,估计在三个月内会陆续到达巴达维亚。汉洲这边可以一边运人,一边做好准备。” 齐天默默的点了点头,本来,汉洲已初步准备好了一千多人的居住房屋和各项生活设施。 但随之而来的是,后面又将陆续到来近四千人。那么,在三到四个月时间,就需要紧急修建更多的房屋和准备更多的生活生活物资。看来,新淮安的规划,可以再大一些。 “人多了,粮食问题就是一个事关汉洲稳定的大问题了。俺嘱咐了罗汝成,让他们每次从真腊转运人口的时候,多采买些粮食压舱带回巴达维亚存放。狗日的,真腊的稻米真便宜!一石粮食才两三钱银子,比起大明北方,啧啧,便宜了足足九成!” “即使这么便宜,这么高的利润,也没人愿意拉粮食去大明北方售卖!”齐天摇头说道。 粮食虽然便宜,但会占用大量舱位。一艘两百吨的福船,装满粮食,按十倍的利来算,充其量也就赚几千两银子,远不如拉一些高价值货物返回大明售卖。 说到了粮食贸易,曹雄不由提起胡文进说到的,重贸易,轻制造的说法。 齐天叹了一口气,确如胡文进所说,这个时代,贸易是高收益行业,尤其是跨海贸易,少则三倍五倍的利,多则十倍以上的利。凭借现在与荷兰人的密切关系,全身心投入贸易,必能使得汉洲人人富足。作为统治阶级,财富更是能聚集起天文数字。就如同这个时期的荷兰。 “假如,人家不卖给我们了,我们该如何?” 曹雄愣住了,俺给钱,怎的会不卖给我? 猛地,他突然惊醒过来,以后要是跟荷兰人翻脸了,人家肯定不会再卖货给汉洲,而且,还要封锁整个汉洲的海外贸易渠道。你有再多的银子,有何用? “小天,俺坚决支持你。能搞的工场作坊,都建起来。咱们不仅要能生产钢铁、火炮、大船,还要能造出咱们日常吃的、用的、穿的……,所有的一切!”曹雄站了起来,大声地说道:“只要别人有的,咱们都要尽量能自己产,就算多费些银钱,多费些时间,咱们也要自己弄出来!” 齐天听了,不由大感欣慰。本来想说,有些无谓的东西,可以不需要自己生产的,可瞧着曹雄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很知趣地闭上了嘴。 看着齐家几个兄弟嬉笑着走出了大门,曹雄内心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大海活着,齐家四个兄弟终究在这个乱世当中,被自己护持留存下来,还创建了汉洲这份基业。死去的姐姐和姐夫,也能瞑目九泉了。 “老俞,你陪老哥喝两杯如何?”曹雄见俞福坤起身准备告辞,便抬手说道。 俞福坤怔了一下,知道曹雄必有话与他分说,便坐到了曹雄对面。 “路德维德那个红毛鬼送俺的!”曹雄指着桌上一坛葡萄酒,笑着说道:“口味远不如咱们山东的烧酒有劲!” “你想要喝有劲的?”俞福坤取了两只碗,给曹雄和自己各倒了一碗酒,“小天说,正琢磨法子,拿高粱来酿酒,可以酿造出高度白酒。说不定,哪天你就可以喝上了。” “小天,是个聪明孩子!” “嗯,也是一个做大事的人!” “俺要在这汉洲建国。” “老曹,你要不建国,俺还要取笑你!” “是建俺老曹的国!” “俺会辅佐你,更会听你的!” “俺死了以后呢?” “……听大江的!” “不,你们都要听齐天的!” “他现在……才十六岁。” “俺会护着他长大!” “大江,大陆,还有在大明的大海,他们……” “一年多来,你看到齐天的手段了,可否维持一国?”曹雄沉声问道。 俞福坤明白了,曹雄想做一个开拓之君,然后由齐天守成。两代以后,曹齐两家,必定会坐稳一国的基业。 “俺懂了!”俞福坤抬起头来,举起碗,“老曹,俺也不会说拍马的话。既然建了国,俺一定尽心辅佐你,俺的儿孙也会跟俺一样,辅佐齐天。若违此言,不得好死!”说着,一口将碗里猩红的葡萄酒喝下,随即将碗摔在地上。 曹雄定定地看着俞福坤,片刻,点了点头,“老俞,俺和你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对于你,俺是信的!……你跟着俺,必将保你俞家几百年的富贵!” 俞福坤出了大门,往前走了几步,停了下来,仰头看了看天上的一轮明月。 “老曹,你如此敞亮,俺也不能去做那小人!” 谭忠福腰下挎着刀,双手握着一根木棍,在排队领取饭食的移民队伍一侧来回巡视着。只要见到有不守规矩,向前拥挤插队的移民,便是一棍抽过去,然后,再勒令他排到对尾去。 谭忠福他们是因为大量移民到来,紧急抽调过来维持秩序的乡兵。浅灰色的军装,但没有任何装饰,仅有一条宽宽的皮带,束在腰间,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鸭舌军帽。看上去,有点像后世东南亚的军阀武装人员。 谭忠福有些感慨地看着那些移民,狼吞虎咽地吃着分发给他们的食物。每个人看上去,都是一样的瘦骨嶙峋。也是,他们在大明的时候,就是饿了很久的饥民,到汉洲的时候,又经过了四十多天的航程磨难,委实不易。 想当年,自己还不是跟他们一样,在大明活得像一条野狗,到处祈食。也只有到了汉洲,才活得像个人样了。 虽然,作为一个光棍汉,还没有自己的房子,与其他七人,同住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但他相信,随着汉洲发展的越来越好,他一定能娶到媳妇,也能分到属于自己的房子。 上一次,都督府征召陆战队人员,并承诺会优先分配媳妇。谭忠福去报了名,却因为测试不合格,被淘汰了,这让他颇为遗憾。 虽然,他知道征召陆战队兵士,是要出去打土人的。但他一点也不担心,土人再厉害,会比内陆那些矮黑土著人强出多少? 作为乡兵,他跟着陆战队打过一次土著部落。开始的时候,他还是很害怕的。但随着陆战队兵士,冲进土著部落营地的时候,他居然什么都没想。握着一根长矛,就狠狠地捅进了一个试图反抗的土著人。紧接着,就是挥舞着矛杆,驱赶那些土著人一一跪倒在地,任凭同伴们捆绑。 南洋岛屿上的那些土人,估计也强出的有限吧。待我好好打熬一下身体,等下次都督府再招兵的时候,我一定会入选的。谭忠福挺直了腰杆,威严地在移民四周巡视着。 第一六六章 借力打力 “找帮手?”众人惊诧。 “找荷兰人?”俞福坤觉得脑海里有一个线头,想努力地去抓,却怎么也抓不到。 “对,找荷兰人做帮手。”齐天点点头。 “荷兰人会蹚这个浑水?”潘其风疑惑地问道:“他们不都是重利益,轻信义之辈吗?虽然我们与之共同征伐吕宋西班牙人,那是因为我们都有共同的目标,打击和削弱西班牙人。可在帝汶岛上,他们怎会轻易与我们联合,一起进攻葡萄牙人?” “你不会想着要许给荷兰人什么利益吧。”齐大江提醒着齐天。 “诸位,你们可能否忘了一件事。”齐天说道:“荷兰人在一个多月前,突然宣布,对于葡萄牙人击沉我汉洲移民船的事,他们不会坐视不理,并且要与汉洲联合打击帝汶岛的葡萄牙人。他们甚至还派出了五艘武装商船为我们移民船护航。” “荷兰人说的话,未必尽信。”齐大江说道:“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地为我们汉洲出力。他们必定另有所图!” “不错!”齐天接过话来,“他们肯定想图谋葡萄牙人的某处殖民据点,所以才高调宣称与我们汉洲联合打击帝汶岛的葡萄牙人。那么,葡萄牙人面对这种情况,他们会怎么做?” “当然是要向他们在其他地方的殖民据点求援。而这,可能就会给了荷兰人机会。我们为什么不在荷兰人即将要攻击葡萄牙人某个据点的时候,提前将这个信息告诉葡萄牙人呢?” 众人听了,若有所思。提前将荷兰人攻击某个葡萄牙殖民据点告诉他们,那么,葡萄牙人就有可能会抽调帝汶岛上的力量去救援,这样一来,岂不是又给了汉洲趁虚而入的机会! “我们如何提前知道荷兰人要攻击葡萄牙殖民据点?”潘其风问道。 “这属于黑衣卫管指挥的职责范围之内的问题了。”齐天朝管宗祥点头示意。 “我们应该可以得知荷兰人何时攻击葡萄牙殖民据点。”管宗祥沉声说道。攻击葡萄牙人,荷兰人可能会对其他南洋势力进行消息封锁,但未必会对汉洲这个小伙伴也要保密。而且,他们还能通过巴达维亚舰队司令这个大人物口中,获悉详细情报。 “你估计,荷兰人会什么时候对葡萄牙人某个殖民据点动手?”曹雄问道。 “吕宋的西班牙人,经过我们这次打击,实力上已经有所削弱,对荷兰人可能只会采取守势。那么荷兰人可能会在平定香料群岛土人暴乱之后,会腾出手来,对葡萄牙人某个殖民据点展开军事行动。再加上一段准备时间的话,预计应该在六七月间吧。” “我们在这一段时间里需要做什么呢?”曹雄问道。 “嗯,可以让黑衣卫加大力度,跟帝汶岛上的那个威哈利王国多加交流,多卖给他们一些刀剑火枪,让葡萄牙人也多流点血!” 曹雄目光转移到黑衣卫指挥管宗祥身上。 “我们黑衣卫已经与那个威哈利王国联系上了,他们愿意以金银换取我们的军器。我们计划这个月给他们运送第一批军器过去,主要是刀剑长矛。”管宗祥说道。 “只援助些刀剑长矛,恐怕打不过葡萄牙人吧。而且,你们准备怎么送过去?”曹雄问道。 “卖些火枪给他们也不是不行。”管宗祥摇头说道:“不过,他们不一定会使,损坏了也无法修复,而且火枪在丛林中使用不一定有刀剑有用。” “至于怎么送过去,因为,他们要求我们将所有军器送至他们的一个岸边的渔村,一个叫拉克诺(今东帝汶马纳图托小镇)的地方。但是,那里距离葡萄牙人的帝力港口较近,为避免意外,我们打算使用飞鱼船运送。并且最好是傍晚到那附近,以免被葡萄牙战船发现。” 曹雄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问齐天:“俺们除了做这些,还需要做什么?” “在新乡堡囤积作战物资,疏浚入海口附近的河湾,以便于后期我们作战舰船的停靠和补给。”齐天觉得自己有点像曹雄的作战顾问了。 “还有,我们需要从巴达维亚加大输送造船材料,从造船的木材,到风帆、缆绳,桐油……等等,所有造船材料,都要囤积。”齐天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说道。 “你是担心,荷兰人会封锁我们一些物资输入?”曹雄问道。 “大统领,你将呂宋西班牙人的造船场一锅端了的事情,恐怕无法隐藏太长时间,荷兰人迟早会知道的。”齐天说道:“那个时候,他们为了减缓汉洲造船业的发展,肯定会封锁这些物资输出。我们必须趁着他们还未反应过来,尽可能的采买囤积起来。” “啊!”曹雄听了,心头一凛,是呀,如果荷兰人知道俺们汉洲能造大船了,肯定会封堵我们获得这些造船材料。狗日的荷兰人,怎么如何都绕不开他们。 “俺们哪些造船材料可以自己生产供应?”曹雄问道。 “几乎每一样造船材料都不能自己满足使用。”齐天苦笑一声,说道:“什么都缺,什么都不能生产。” 两年时间,汉洲造船工业,根本就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供应链条,木材是从巴达维亚运回来的,船帆是从印度转口贸易过来的,船舵、缆绳、桐油、铁钉全都是巴达维亚采购。唯一能自生产的,只有船上的木桶,以及船板。 所以,汉洲下一步的工业发展重点,就是逐步建立造船相关的配套工场,逐步健全整个工业链条。 但是作为船帆的原材料棉花和亚麻试种却不甚理想,不论是在建业城(今澳洲达尔文市),还是新淮安(今澳洲帕默斯顿市)、开元堡(今澳洲汉普蒂杜市),除了亚麻长势一般外,棉花居然后期无法结桃和开花,盖因,汉洲北部有半年时间的湿季,缺乏充足的阳光,以及多雨的天气,使得整个汉洲北部气候条件,无法满足棉花生长。 后世的澳洲为世界第二大棉花出口国。棉田分布在达令河上游,地跨东部的昆士兰河,东南部的新南威尔士,新南威尔士州产棉量占澳洲全国棉产量的80%,昆士兰州则占20%。 因而,为了以后棉纺织业的发展,汉洲也必须快速地向东部和东南部扩展过去,而这一切,都离不开更多的移民。 “既然如此,最后所有的问题都归结到人口上了。那俺们趁着还没与葡萄牙人开仗的时候,赶紧再跑一趟大明,争取今年能弄一万人回来。”最后,曹雄总结地说道:“另外,东线补给点可以适当加速建立,不要怕呂宋的土人消耗太快。” “俺觉得,以后东线补给点到了呂宋附近,可以出动人手,袭击西班牙的一些城镇,顺便捕捉土人,往那些荒岛和密林中填充。如果有可能的话,俺们也可以在西班牙人够不到的呂宋南部的岛屿上,占一块地,岂不是更好!” 打了一次呂宋,汉洲获悉了许多西班牙人的实际情况,对他们的实力也有了一定地了解。他们目前只是占据着呂宋北部和中部一些岛屿据点,并且尚不能完全控制。而在南方的棉兰老岛,唯一的据点三宝颜城堡被汉荷联军拔掉后,西班牙人在那里,可以说是再无军事存在。 因而,曹雄便有了在呂宋南部几个土人邦国的地盘上,占据一个前往大明的中转基地。 “小天,你觉得在呂宋南边占一块地如何?”离开统领府,曹雄与齐天两人,漫步在建业城宽大厚实的城墙上。 “我认为可以,不过要选择一处隐蔽的地方,而且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建成一座坚固的堡垒。”齐天说道:“不过,那里的土人都是信仰真神教,我们一旦插入进去,很可能会与他们起冲突。” “那如何避免这种冲突呢?” “寻找一个共同的敌人。” “西班牙人!”曹雄笑了。 当面对同一个敌人威胁的时候,些许信仰冲突,是可以忽略的。汉荷联军攻击呂宋的西班牙人,信仰真神教的苏禄王国和马巾达瑙素丹王国也派出了众多的士兵跟随他们一起进攻西班牙人,他们可是丝毫不介意荷兰人也是信仰上帝的。 “听说,你们民政府那边有人因担心我出现意外,强力支持你接管汉洲?”曹雄不经意的问道。 “是呀。他们想搏一个从龙之功!”齐天毫不隐瞒地说道。 “你怎么想的?” “我想,我可能暂时压不住汉洲的那些元老。” “哈哈哈……”曹雄大笑。 “你就不怕引起我的猜忌?”曹雄笑完后,玩味地看着齐天。 “有什么猜忌的。”齐天满不在乎地说道:“你是我舅舅,我是你外甥。而且,我这么能干,你不选我,还能选谁?” 曹雄闻言,先是哑然,随即笑了,拍了拍齐天的肩膀,“有些时候,读书人的话,不能全信。” “我知道,读书人,有时候,会想的太多。所以,舅父,以后你就不要再出去了。我们守在汉洲,好好发展几年。” “我想给你们多打点基础,让你们以后能轻松一点。” “舅父,你把那些南洋势力都扫灭完了,我以后如何建立武功?” “哈哈……”曹雄大笑,“你不是要征服整个世界吗?” “那得先挑实力弱小的南洋土邦练练手呀!” “哈哈……”曹雄又是大笑,“当家人,不仅要有武功,还要有自己的决断。” “我明白。有时候,读书人的话,是不能全信的。不过,读书人眼界一旦打开了,其能力和作用也是毋庸置疑的。这就需要我们不断地引导和鞭策,使得他们的眼睛要往外看。” “是呀。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 “有时候呀,还真的想跟三哥一般,一切都想的简简单单。” “大陆呀,我却是很担心,他有时候太简单了。” 第一六七章 人和野兽 “碰!碰!碰!……”一阵排枪射去,几个身影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但剩下的几个土人,一纵身就逃进了密林当中。 几个背着火枪,提着短刀的陆战队士兵,小心地走了过来。踢了踢地上几具尸体,发现有一个土人仍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血污从口中不断喷出。 “刚才几个,估计是出来打猎的。”佘和林也走了过来,短刀在那个未死的土人心口插了下去,结束了他的痛苦挣扎。 “那说明俺们已经距离他们营地不远了。”齐大陆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时间已经是二月中旬了,威远堡附近地区,明显进入了雨季,闷热多雨,白天气温最高有时可至38-39c。这着实给陆战队造成了很大的困扰。虽然大多数陆战队士兵都是来自福建、广东等地,但如此闷热天气,也是让人无法忍受。 考虑到丛林中存在的蚊虫和蛇蚁,所有的陆战队士兵全都是包裹的严严实实,如此一来,士兵更加显得闷热不堪。 齐大陆将七十多个陆战队士兵分成两部,每日轮流出外搜寻附近的土人部落。半个月时间,他们出击十余次,击毙三十多散落在林中的土人,寻获一个六十多人的部落。但在进攻的时候,一个士兵火枪不小心击发,提前惊动了部落里的土人,使得大部分逃散于林中,毙伤只有寥寥十几个。 今日,齐大陆再次带队出发,三十余陆战队士兵一路向东北前行。至午后,已走出二十余里路。 在一处山坡,他们发现六七个土人正在猎杀树袋鼠,便悄悄地围了上去。但这些土人非常警惕,走在后面的汉洲土著仅仅发出了一点动静,立马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眼看着被发现,齐大陆索性一挥手,三十余陆战队士兵端着火枪,就冲了过去。土人见敌人数量远远超过自己,也不反击,跳下大树,就往林中钻去。 就在几个土人快要逃进密林时,士兵们迅速开枪,将后面几个射杀在地。 “排长,继续搜索,还是撤回威远堡。”佘和林问道。来威远堡的陆战队共计七十五人,两个排,佘和林是他的排长,来自淮北的移民,参加过亚齐急水湾之战和与西班牙入侵之战。 齐大陆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尚早,应该还可以继续向前搜索一段距离。 “再往前搜索几里路。”齐大陆说道:“说不定,就能顺着刚才逃跑的几个土人,摸到他们的营地。” 佘和林很想说,天气湿热,士兵们已经有些耐受不住了,应该尽快返回。但看到齐大陆已经率先朝前走去,只能无奈地挥挥手,命令士兵们迅速跟上。作为大统领的外甥,大总管的哥哥,可不能在这里出现任何意外。 齐大陆当然知道,士兵们已经酷热难耐。但半个多月以来,战果甚少。曾经那个屠戮威远堡土著和呂宋土人的野人大部落,始终无法搜寻到。要是再过半个月,下一批轮换的陆战队就要来了,自己却无任何大的收获,面子上可是不好看,心中也是甚为焦急。 曾经常常依附自己的四弟,已经凭借过人的学识和超常的管理手段,成为汉洲的民政府大总管。而自己,却只是一个见习排长。如果没有切实的功劳和能力,这个见习,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去掉。 齐大陆将十几个汉洲土著撵到队伍后面,免得他们动静太大,引起附近可能存在的野人提前逃跑。 “小心!”佘和林低声喝道,然后一刀掷了出去,将一条从树的上方探出的蛇,钉在了树干上。 三角形的脑袋,猩红的蛇信,很明显是一条毒蛇。 “多谢了,老余!”齐大陆感激地看了看佘和林。 佘和林没有多说,走上前去,将短刀把出,继续握在手里。这一次,他走在了最前面。依他的心思,是要驱赶汉洲土著走在前面开道,陆战队跟在后面,那样一来,危险性会降低许多。 又前行数里,林木渐渐稀疏起来,这个时候,已是下午申时左右(下午四点),必须要返回威远堡了,否则,天色黑了下来,暴露在荒野之中,是非常危险的。 突然,佘和林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细微的嚎叫声,应该不是野兽,似乎是,人! 他示意所有人都停在原地,然后提着短刀,一个人慢慢的向前走去。行了数十米,发现前面是一个巨大的山谷,拨开浓密的树枝,眼前赫然出现一个营地。 山谷深处,用树干和枝叶茅草堆砌的茅草屋,密密麻麻的,排列在谷地里,一条小溪,蜿蜒穿过营地。其中,一堆火畔旁,许多赤果身体的土人男女,正在做着原始的运动。一个脸上涂满各种动物鲜血的老者,挥舞着一根着火的木棍,在他们身边癫狂地舞动着。 佘和林只看了片刻,就立刻判断出,这个部落,至少有一百多人,没有什么铁质武器,说不定他们就是袭击威远堡的那些土人。他慢慢的退了回去,回到队伍中间,冲齐大陆点点头。 齐大陆面露喜色,然后一挥手,领着陆战队往回去的路上走去。既然找到了贼窝,那就回威远堡,歇息两天,再集齐所有武装力量,将他们一举端掉。 佘和林发现的这个土人部落,确实是曾经袭击威远堡的土人。他们本来在旱季的时候,在威远堡的地方短暂停留过。后来雨季来临,他们无法忍受闷热多雨天气,便迁移去了相对凉爽的东北地区。 后来,他们连续遇到几个实力强大的部落,经过几次战斗后,渐渐不支,便又迁移回来。却发现有汉洲土著和呂宋土人的存在。 观察了几天后,发现这些人防备较为疏松,于是在一个黄昏的时候,他们袭击了威远堡。简单的木栅栏,被他们轻松翻越而过,矮小黑瘦的土著和呂宋土人,猝然受到袭击,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稍稍一交手,就被他们的野蛮打法给击退了。 这些岛上的土人,是几内亚岛上最原始的原住民,后世称为蒙杜古马人,又称芒杜古穆尔人或孟都古摩人,是大洋洲新几内亚群岛及附近岛屿的土著部落的居民。而且这些土著部落,还是一个食人部落,且无论男女都残忍、暴戾、冷酷、好斗、**旺盛。 两日后的清晨,七十多陆战队士兵驱赶着一百多汉洲土著和呂宋土人,朝着那个当地的野人部落,就杀了过去。 不能不说,这个野人部落选择的营地,简直就是一个死地,虽然是一处林木稀疏的山谷,还有溪水流经营地,但山谷深处则是高高的山岭绝壁。这种地形意味着,只要堵住谷口,这些野人一个都无法逃出去。 傍晚的时候,骤然看着谷口突然出现许多手持武器的外来者,那些野人立刻就知道,是敌人攻了过来。 五六十个野人握着木矛,怪叫着,就冲了上来。 也许是曾目睹过这些野人吃人,阵列中的一些汉洲土著和呂宋土人,显得非常害怕。尽管身后是全副武装的陆战队士兵,但他们仍旧在接阵的一瞬间,就掉头往后跑去。 齐大陆伸脚踹翻了几个冲击陆战队阵列的土著,喝令他们迅速散开。 那些新来的土著和呂宋土人虽然听闻野人吃人的事,但并未亲见,倒是无所畏惧地坚持着砍杀和捅刺冲过来的野人。 “碰!碰!碰!……”几声枪响,陆战队射杀了七八个冲破汉洲土著阵线的野人。 眼看着山谷内又冲上来一群疯狂的野人,齐大陆担心土著死伤太多,立刻命令司号手吹号,让土著全部撤到两边。 “碰!碰!碰!……”野人们正感到面前一松,以为击溃了对面的敌人。但是,那种可怕的能发出巨大声响的武器,又喷射出致命的弹丸,将前面七八个野人击倒在地。 排枪连续射击了五轮,对面的野人大部分被射杀当场,剩下的瘫坐在地上,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们甚至都没有冲到敌人面前,部落里勇敢的战士全部倒在了地上。他们是比水里的大嘴兽(鳄鱼)还要凶恶的敌人。 “需要留俘虏吗?”佘和林语调平淡地问道。 “俘虏?”齐大陆摇着头说道:“他们吃人的。” 佘和林听了,朝身后的汉洲土著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入野人部落里,搜检残余的敌人。 战后,陆战队士兵在这个野人部落里发现了大量的人体骨骼,进一步证实了,这个野人部落,就是传闻当中的食人族。 当夜,宿营后,许多陆战队士兵,大叫地从梦中惊醒,继而,神情紧张的望着漆黑一片的四周。最后,营地里的几个火堆旁,坐满了无法入睡的士兵,他们熬着通红的眼睛,一直等待天亮。 “你说,大明那边是因为找不到吃的,才会有吃人的事情发生。可这里遍布森林,有野果,有野兽,水里还有鱼,这些野人为什么还要吃人?”佘和林感慨的问道。 “他们不是人了。”齐大陆说道:“都是长着人模样的野兽!” 长着人模样的野兽?佘和林苦笑一声,当年在大运河旁,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曾无数次想过,抓个人来吃,那么多饥民,随便吃一个就饱了。 还好,自己还是一个人。 第一六八章 造船工业 “巴雷克少校,哦,不,巴雷克中校。”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认真地看着达克曼·巴雷克中校,“你确定汉洲人在甲米地进行的屠杀当中,也将其中的西班牙船匠全部杀死了?” 安东尼?范?戴曼总督在安汶使用雷霆手段,暂时平息了土人的暴乱。那些部落酋长在死亡的威胁之下,迅速向荷兰人妥协了,他们抛弃了那个领导当地土人暴乱的土鲁卡贝西。但是荷兰人的脚步慢了一步,使得土鲁卡贝西领着一些坚决抵抗的土人逃进了密林当中,摆脱了荷兰人的追捕。 压服安汶岛的土人后,安东尼?范?戴曼总督在三月初,回到了巴达维亚。在这里,他收到了荷兰残存舰队与汉洲舰队合作攻占并摧毁西班牙甲米地造船场的消息,并且还带着大量的缴获,平安返回了巴达维亚。 对于达克曼·巴雷克少校的战果,戴曼总督极为称赞,说他充分表现出了一个海军军官的优秀品质,在舰队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还能镇定的指挥,去攻击敌人最为薄弱和最为紧要的地方,而且还能一击而中,彻底摧毁西班牙在菲律宾最大的造船场。 他的胜利,极大的提升了荷兰海军的士气。前期,因为七艘舰船被西班牙歼灭,而呈现出的被动局面,被他一手扭转。为此,他被戴曼总督立即提升至中校军衔,任命为巴达维亚舰队副司令。 经过一系列的表彰和奖励之后,戴曼总督终于想起了甲米地造船场那些优秀的船匠和艺人。对于这些人,不论是汉洲,还是荷兰人,都是极为重视并极力想得到的。 但是,我们的新晋巴达维亚舰队副司令达克曼·巴雷克中校却遗憾地告诉总督大人,甲米地城堡内发生了骇人的屠杀事件,因为在攻打甲米地城堡和码头的时候,汉洲登陆部队死伤惨重,为了泄愤,在城中对西班牙人和土人进行了一场屠杀,那些船匠也未能幸免。 “是的,总督大人,我亲眼看到了汉洲军人实施了屠杀,在城中的海军军官们也是这起事件的目睹者。”达克曼·巴雷克中校眨着眼睛,肯定地说道。 戴曼总督转头看了看阿扬·范迪克上校,后者点了点头,确实有许多海军军官目睹了汉洲屠杀甲米地城中的西班牙人和土人。 “你为何不阻止他们?”戴曼总督问道。 “总督大人,那些士兵表现的非常疯狂。”达克曼·巴雷克中校无辜地说道:“而我们的陆军,则去堵截马尼拉方向的西班牙援军去了。” 戴曼总督在屋中来回踱着步,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汉洲想要造船,想要船匠,他是知道的。难道汉洲真的在甲米地杀红了眼,将所有西班牙人全部杀死了? 可凯旋而归的海军军官却都是目睹了汉洲屠杀甲米地城堡的西班牙人,其中就包括那里众多的船匠。也许是他们的海盗习气,造就了汉洲会犯下如此严重错误吧。戴曼总督如是想着。 “最近,汉洲那边有什么动静?”戴曼总督问道。 “哦,他们在囤积战备物资,似乎正在大量地运往他们在帝汶岛的据点。”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 “哦,是吗?”戴曼总督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们准备要对葡萄牙人动手了吗?” “看情形,似乎是这样的。”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他们除了囤积大量战备物资以外,还组织船队进行大规模的集中移民运输,多半是想趁着还未开战的时机,能多运些人回来。” “那么葡萄牙人有什么反应?” “马六甲和锡兰分别派出了两艘武装商船到欧库西和帝力,船上应该装运了大量的物资和人员。”阿扬·范迪克上校说道:“他们准备了相应的人力物力,为的就是防止我们和汉洲联合进攻他们的帝汶岛几个据点。” “你们海军可以帮着汉洲,给葡萄牙人再多施加一些压力。”戴曼总督笑着说道:“我担心,葡萄牙人可能会看不起汉洲的武力。” “遵命,总督大人!” ———————————— “苏老,六哥!诸位!”胡文进笑着朝苏鸣岗和林六哥以及在坐的七八个华商拱拱手,“这次又来叨扰大家,事非得已呀!” “胡统领客气了!”苏鸣岗和林六哥等人不敢托大,连忙起身招呼。 “胡统领,汉洲但凡有需,请直言告知,我等商贾必竭尽所能予以支持。”苏鸣岗见那个汉洲军方派至巴达维亚的孔继良也随行到此,便知晓,胡文进拜访他们,必定涉及汉洲事务。 “苏老,六哥。你们也知道,俺们汉洲目前可以造一些小船,但是呢,所需船材均卫巴达维亚采买,甚为不便。所以,俺们大统领想委托诸位,能否弄些匠人艺人以及船材生产工艺,直接来俺们汉洲建些船具工坊。”胡文进说到。 “这个……”苏鸣岗不仅有些踌躇,汉洲远离南洋贸易市场,如果建些船具工坊,也只能供汉洲所用,似乎获利有限呀。但汉洲若要坚持,也只当供奉了。 “诸位,是否在担心所建船具工坊,需求获利不足?”胡文进问道。 “胡统领误会了。”林六哥勉强笑了笑,“些许利益,我等还是未看在眼里。不就是船具工坊嘛,过些日子,我等遣人往大明一行,招揽所需匠人后,定当于汉洲建立工坊。” “如果,我告诉你们,我汉洲未来二十年,所需船只数量将在千艘左右,你们是否还需担心需求获利不足?”胡文进笑眯眯地说道。 “千艘船只?”在坐华商吃了一惊。如果真的有这般大的需求,那么未来二十年,这可就是近百万两银子的市场。就算汉洲有所夸大,打个对折,那五百艘船只的需求,也足以让所建船具工坊获利不少。 “诸位,汉洲居南洋以南,所获人口和物资,皆依赖于船只运输。以后,凡汉洲生产贸易之维持,也皆不能离舟楫之力。再加之,十数年,船只更替,千艘船只,恐怕还是少说了。”胡文进继续说道。 “若诸位对于在汉洲建立各类船具工坊尚有疑虑的话,我汉洲可拿出大笔银钱出来与诸位合股经营。你们只管招揽匠人,工坊建造和资金所需,可由我汉洲提供。经营,生产,皆由你等管控,汉洲只要分红。” 苏鸣岗等众多华商听罢,心头均是一震。汉洲提出的条件可谓优厚,资金和工场都不需要他们负责。即使以后拆股走人,也无需担心,投资无法取回。看来,汉洲邀请华商建立船具生产工坊,是诚意满满,并非是要图谋他们的钱财。 如此,到汉洲建立船具工坊,还真的是一门稳妥的生意,值得大家前往。 ——————————— “你们汉洲需要大量船具?”马怀玉惊诧地抬头看着胡文进。 “是呀,除了女子,你们也可以拿些船具跟俺们交易。”胡文进说道。 马怀玉点点头,几个月以来,从胡文进手里换了二十多门火炮,两百多杆火枪,刀剑长矛千余。他正发愁,柔佛王国和亚齐王国不知道从哪里去筹集有明人血统的女子。 如今,汉洲又有了新的交换商品种类,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至于取得那些军器的素丹王国,更是对货物赞不绝口,火炮质量丝毫不亚于从荷兰人和葡萄牙人手里取得的。 汉洲随着荷兰人去打了吕宋的西班牙人,听说军队战力比荷兰那些雇佣军还超出一筹。这又使得马怀玉对汉洲的实力,不禁高看一眼。 尤为重要的是,汉洲根本不顾荷兰人严格禁售火器与柔佛、亚齐等素丹王国的规定,火炮,火枪,只要你能拿出交换的东西,统统买给你。这一切,极大的方便了马怀玉在南洋几个素丹王国的商业往来。毕竟,从奥斯曼过来,货源不一定有保证,而且,距离还远了不少。 “老马,你能弄到一些忠心的护卫吗?”胡文进漫不经心得问道。 “怎么,你们汉洲需要雇佣军?”马怀玉笑着问道。 “俺们汉洲不需要。”胡文进说道:“俺寻思着,弄几个忠心的护卫,保护俺的安全。” 马怀玉闻言,颇有深意地看着这位汉洲副统领,有权有势,甚至还有钱,竟然不用他们汉洲自己的护卫。 呵呵,有意思。 “你需要多少?”马怀玉问道。 “先给俺找五六个过来瞧瞧。”胡文进感觉自己的心思被马怀玉看破,显得有些不自然。 “没问题,过些天,我就给你找几个。”马怀玉说道:“绝对忠心,你要让他们拿刀子捅自己,他们会眼睛也不眨地去做!” “俺没想要什么死士!”胡文进瞪了马怀玉一眼,“只需要身手好一点,能护卫俺的安全。” “有时候,狂热的信念,不怕死的战斗意志,往往胜过那些所谓身手高绝的护卫。相信我,他们会按照你的吩咐,完成你想要做的任何事!” 胡文进定定地看着马怀玉,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第九十章 出征 “这就是咱们汉洲的军人!?”曹雄带着几乎所有的汉洲高层管理人员,在黑山堡外的军营,校阅陆战队。 所有陆战队兵士全身着藏青色军装,胸前两侧各缝了个大口袋,腰扎武装带,头戴黑色鸭舌军帽,帽子中间绣了一个刀剑交叉的帽徽。 两百二十名陆战队,整整齐齐的排成十列横队,火枪兵和长矛兵均把武器扛在肩上,短兵则手握单刀,斜指地面。 整个队伍看上去,显得异常干净利落,同时也呈现出一股肃杀的气氛。 “报告大统领,陆战队全体成员二百二十名,已全部就位。请您校阅!”牛虎从队列中上前几步,大声地向曹雄报告。 牛虎与李发德等七八个军官与普通陆战队兵士的唯一区别就是,两个衣领上绣了一到三个黄色的星星,表示他们的军中职务。 曹雄看着这一队与以往大明军士截然不同的军服,似乎显得更加利索,更加简洁,也更加精神。不过,那个帽子,也太简单了点吧。 “怎么个校阅?”曹雄侧头悄悄地问俞福坤。 “战阵队形,进攻拼杀,收队会操,都来一遍?” “那行,都给俺演示一遍。瞧瞧咱们汉洲儿郎几个月训练的模样!” 俞福坤上前两步,大声命令道:“会操开始!” 牛虎大声应诺后,立刻返回队列,开始按照这几个月总结完成的会操流程,进行军演。 从海防队抽调了二十人的小炮队,先是推出4磅和6磅的小炮,对着预订目标进行了四轮炮击。然后一百多名火枪手排成五队,开始行进式排枪射击,也是进行了四轮。 此时,队伍已经前行了三十米左右,跟随在后的长矛手迅速从火枪兵的队列中冲出,朝着假想的敌人捅刺过去,其余剩下的短兵则抽刀对长矛兵的左近掩护,并辅助进攻。 傅锦彪等几个骑兵眼巴巴地看着俞福坤,希望他也能发出命令,让他们几个骑兵露一下脸。 俞福坤瞄了他们一眼,笑了笑,挥了挥手。 傅锦彪等几个骑兵大喜,抽出长刀,拍马就冲了出去。 “哟,咱们还有骑兵!”曹雄见几个骑兵挥舞着长刀,劈砍着不存在的敌人,不由笑了。 “马匹稍有富余,便弄了几个骑兵,探查周边情况。听那个傅锦彪说,在内陆深处,也不全都是林子,有许多草甸。以后扩展过去了,骑兵也好有个用处。”俞福坤说道。 “是吗?那等咱的大船有空了,多运些马回来。不仅多弄些骑兵,以后人员往来的骑乘通行也能比以前快捷不少!”曹雄点点头,说道。 军演结束,牛虎指挥着队伍已经开始再次集结,并迅速返回校阅场,重新列队站好。 “嗯,看着不错!七月间,拉倒战场上,才算见真章的时候!”曹雄满意地点头说道。 “请大统领训话!”牛虎大声说道。 “陆战队的儿郎们!”曹雄走到陆战队面前,大声地说道:“再过几天,俺就要带着你们去南洋一个岛屿上,去打那些土人!打仗,是为了咱们汉洲,为了咱们几千人的生存,为了以后能安稳地过更好日子!” “俺也不想骗你们,打仗,是要死人的,即使这个对手很弱!但俺希望你们能在战场上多警醒一点,拿出你们平日训练的所有水平和技能,跟着你们的长官,听他的命令,勇敢地去战斗。假如,你们谁死了,俺们一定会把你的尸骨带回来,给你立碑,让后人铭记。假如,你们谁受伤了,俺们一定想尽办法治好你。假如,你们谁残了,俺们养你一辈子!” “在大明,你们是众多饿殍的一个。但在俺们汉洲,你们都要活得像个人样!就是死,俺们汉洲儿郎,也要死的英雄。每个汉洲人,都会记得你们,因为,你们是为他们而战的!” “为了汉洲,为了自己,跟着俺,去挣个好前程?” 陆战队兵士,齐齐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喊道。 “为了汉洲,杀!杀!杀!” “荷兰人要求我们出动登陆作战的人手不少于三百人。陆战队加上那个炮队二十几人,一共才二百四十多。……这差的五十多个,是不是拿乡兵补上?”校阅场外,曹雄边走边说。 “乡兵呀!”齐天与潘其风互相看了看,也不是不行,无非再从移民里征召缺额。 “咱们不是还有一支六七十人的土著仆从嘛。把他们拉去,行不行?”俞福坤突然说道。 “土著仆从?”曹雄疑惑地看着众人。 “哦,是征剿内陆深处土著部落的时候,让最早投了我们的土著人组建的武装。他们跟着陆战队和乡兵打了几次土著部落,算是有些战斗经验吧。”齐天笑着解释道。 “行,缺的人,就由他们补上。狗日的荷兰人,他们虽然出动了七百人,但,有一半都是爪哇的土人。没道理,让咱们明人的血白白流在那个亚齐王国!” “两日后就出发,是不是太仓促了?”齐天问道。 “荷兰人要求七月十日前在巴达维亚聚集,这没多少时日了。这次去打那亚齐,估计最多两个月,俺们就回来。那时,再多歇些时日!” 众人默然,曹雄他们这次在大明虽然弄了五千多人口,但也耗费了四个多月时间。当初承诺与荷兰东印度公司会攻亚齐,便不能无故失约,只能仓促带人赶往巴达维亚。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郑华莲眼泪婆娑地看着齐大江,“就算不是为我,你也要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 齐大江温柔地将郑华莲揽在怀里,“俺是开大船的,又登陆作战,没有危险的。……倒是俺对不起你,去了大明,让人去清远县找了一圈,没找到你的家人……” 郑华莲摇摇头,家中贫蔽,或者去了他处逃荒也是可能的。找家人,无非是内心的一丝牵挂。 如今,她有了丈夫,腹中还有了孩子,她生活的所有希望都在这个家,以及她的丈夫身上。汉洲安定,温饱不愁,丈夫也是一个疼人的,作为一个女子,似乎应该满足了。家人,自离开大明以后,也只能是一个念想了。 “平儿,你不是医匠吗?怎的也要随军出征”徐老栓惊诧地看着儿子。 徐彦平停下手中的活,转头看着自己的父母。 “爹,娘,陆战队出征,其间必有伤亡,作为军中医匠,自然要跟随出征,就近治疗受伤队友。……放心,打仗的时候,我在后面呢!” “可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爹,该怎么办哟!”说着,徐彦平的母亲捂着嘴低低地抽泣起来。 徐彦平是唯一跟随出战的少年,作为彭老鬼的徒弟,学医也有近一年了。虽然不能治疗大的伤病,但简单的小病和创伤急救包扎,也能处理。最重要的是,陆战队兵士,知道有一个医匠随行,在战场上,也会是一个心理安慰。 作为一个年满十八岁的成年男子,徐彦平对于此次出征,是极为兴奋的。从吕宋来到汉洲,见识了波涛万里。在建业城,跟着齐天读书识字,因为对医药感兴趣,又跟着彭老鬼学医。 从看到血淋淋伤口而吓得发抖,到现在可以镇定自若地划开死尸的身体,仔细研究人体的内部构造。徐彦平和师傅彭老鬼有时候,就特别想找个活人来试试。但迫于内心存留的道德情操,而一时没有实施。 如今,跟着陆战队出征土人王国,除了见见外面的世界,徐彦平还想验证一下自己的医术水平到底如何。 “俺昨日给老俞说了以后的安排。”曹雄看着齐家几个兄弟,郑重地说道:“以后,俺和你的几个哥哥替你打江山,你只管守在家里搞建设。以后俺死了,小天你坐俺的位子,大江,大陆,你们两个要好好护持小天。” 齐大江和齐大陆点头应诺,“俺和大陆都是粗人,管不了这诺大的一个基业。四弟读过书,懂机变,会管理,俺门会拼尽全力护持小天。” “很好!”曹雄笑着说道:“俺们以后是要建国立业,这是俺以前从未想过的事。现在,俺们有了汉洲几个城,还有几千人口,算是在此立足了。以后,咱们就是慢慢地夯实基础,埋头发展,积攒实力。等有个几万人口,咱们就可以拉出旗子,弄个皇帝坐坐!” 齐天心里也是感动,曹雄这是真的拿他们几个兄弟当自己的孩子,连“立储”的事都弄出来了。 对于成为曹雄的后继者,齐天没有矫情地去推让。这个时代发展的大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以后发展的道路,其中的曲折,他也比任何人都看的透。 如今,汉洲各项基础已经或正在树立,他很有信心,在未来的十几年时间里,可以将汉洲建设得更加富强。 挽大明以倾覆,或许很难做到。但是,建立一个汉人海外最大的乐土和庇护之所,那还是很容易的。 第一六九章 “人口贩子” “这王徵何人?汉洲如此欲得之?”郑芝龙听到郑芝豹说及汉洲索取的人物已到泉州,不由好奇地问道。 “王徵在崇祯四年,在登莱巡抚孙元化的荐举下获授辽海监军道,协助其练兵。孔有德乱后,与孙元化获罪,被判卫所充军,没多久,遇朝廷大赦,才得以还家。现在嘛,闲赋居家。听广州那边传来消息,说王徵与汉洲大统领曹雄有旧,想必是要接至汉洲报恩。”郑芝豹说道。 “那个宋应星呢?”郑芝龙点点头,富贵发达了,不忘曾经的师长,曹雄还是有几分情义。 “宋应星乃福建汀州府(福建高官汀县)推官,任前为江西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听说年年考列优等,旋升任此职。不过,此人著过几本书,对杂学和器物有独到之处。估计汉洲那边什么都没有,所以看中了他这一点,弄回去帮着做些器物。” “给汀州府去文,说咱们都督府要调此人过来当职。”郑芝龙吩咐道:“另外,以都督府名义征辟王徵参赞泉州水师机宜。” “大哥要送这俩人去汉洲?”郑芝豹问道。 “我们难道还处理不了两个酸儒?”郑芝龙说道:“辽东战事糜烂,北方流民蜂起,官兵聚集围剿,朝廷工部各铸炮场所出火炮全部供应此二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自顾不暇,也无多余火炮售卖,荷兰人,更不会与我等此重器。” “而汉洲,似乎是唯一能提供火炮与我们的势力,且相距遥远。送两个酸儒过去,给汉洲卖个好,以后也能遥遥互助一二。我们海盗出身,名声已然不彰,官场同僚嘲笑我等,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处理吧,事后给泉州府报个水上溺亡。” “是,大哥!”郑芝豹躬身应诺道。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汉洲送来两门18磅重炮,交与郑芝龙方面。试过炮后,郑芝龙大为满意,遂开始按照汉洲提供的名单,在大明境内搜寻相关人等。因为同处官场,最先得到消息的是现居于西安府泾阳县的王徵和江西袁州府分宜县学教谕宋应星,以及在安庆巡抚都御史的张国维处的薄珏。 身为福建都督的郑芝龙,凭借泉州知府的影响力,去信征召这三人来闽。王徵和宋应星应邀先后来到泉州,而薄珏却因为需要帮巡抚张国维制造铜炮,不得以行。 宋应星非常郁闷,去年在分宜任期满,考列优等,升任福建汀州府推官,掌管一府刑狱。虽然只是小小的八品,但蹉跎数十年,仕途终于前进了一步。但今年在任上还没做满一月,泉州府发文过来,让自己去福建都督府面见郑芝龙,商讨水师缉私刑案事宜。 一个海盗出身的武官,懂什么机宜文字,刑狱判例。抱着藐视的心理,来到了泉州,福建都督府。 可郑芝龙一纸公文,又将自己打发到广东署理缉私刑案。可怜自己刚刚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还要乘坐海船,水上颠簸。 但是,没多久,宋应星就不再抱怨了。因为在船上,他遇到了一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老者,原登莱辽海监军道王徵。 “良甫公此去广东,也是受了那郑芝龙调遣?”宋应星朝王徵拱手问道。 “是呀。”王徵强忍着海上航行的不适,焦眉愁脸地说道:“郑大都督,命我前往广东,整理广东水师历年船只耗损数据情况。” 对于郑芝龙的调遣,王徵也是感到非常不解,这种事情,随便调派一个书吏就可以做到的,为何还要专门将自己这个新任的机宜参赞派过去?可怜自己一把老骨头,莫不是要死在这海上。 “长庚此去何为呀?”王徵问道。 “代为署理缉私刑案。”宋应星说道。 五日后,船至广州。王徵和宋应星二人,并未被迎到官署,反而住进了一家码头附近的货栈。货栈上下,显然知道他们二人的身份,对他们甚为恭敬,饮食,住宿均是最为豪奢。 几日海上奔波,想来是郑芝龙体惜俩人年纪和身体。王宋二人,倒是安之以泰,尽情享用。 然而,又过七日,货栈掌柜恭敬地送俩人登上一艘大船。并再三嘱咐领头之人,一路需多加照顾,不能怠慢。 王宋二人此时,倒有些糊涂了,不是来广东署理事务吗?怎么又送他们上船,难道是再返回泉州? “不对!”宋应星透过船舷,看着远处的海岸线,神色顿时一变,“良甫公,我们此时,恐怕不是在返回泉州路上。而是在不断南下!” “长庚,你能确定吗?”王徵问道:“南下,是该去哪里?琼州吗?” “也不是琼州?”宋应星看看天上的日头,又看看远处的海岸,“似乎是安南。” “他们拉我等去安南作何?”王徵惊讶地问道。 宋应星摇摇头,船上一些水手和军官,穿着一种青黑色的武官服,完全不同于大明的红色鸳鸯袄。他们不是大明水师! “你等何人?”宋应星怒视着船长室的齐大江,“要绑架我等大明官员吗?” “俺们不是绑架你们。”齐大江看着两个老人,气势汹汹地站在他的面前,不由有些心虚,“俺们是请你们过去……,过去帮着俺们做事。” “做事?做什么事?想要我等从贼,休想!”王徵大声地说道。 “俺们不是贼!”齐大江说道:“俺们以前也是大明的清白人家,是大明的水师官兵。” “哼,那么现在呢?”宋应星冷哼一声,轻蔑地问道。 “俺们现在是汉洲的水师。” “汉洲?汉洲是在哪里?”宋应星一愣,南洋地理,他还是略知一二的,但汉洲,莫不是一个小岛,被这帮海盗占据了。 此刻,他心里已经明白过来,他们被郑芝龙卖了,卖给了这个自称“汉洲”的海上势力,或者是海盗。 “汉洲在南洋以南数千里,是俺们明人建立的国度。”齐大江说道。 “你等原为大明百姓,也曾为大明水师,为何在海外裂土成国,建制称王?”王徵沉声问道。 “俺们也是被逼的呀!”齐大江长叹一声,“大明不给俺们活路了,不给百姓活路了呀!” 王徵和宋应星闻言,均是一怔,随即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大明北方糜烂,千万百姓流离失所,就连昔日安宁的江南,也有隐隐不稳的苗头。辽东那个烂泥潭,就更不要提了。后金数年来,连续入关,掳掠屠戮京师、河北、山西、山东等地。百姓,确实没了活路。 “你等劫我们去那汉洲,去做何事?”王徵问道。 “将你们的知识流传下去,并能教授我们汉洲的民众,制作各种器物,开垦更多农田,让没有活路的大明百姓,活得像个人样。”齐大江把齐天的话说了出来。 “你等汉洲,可会危害大明江山和大明百姓?”王徵问道。 “俺们都是明人,怎会危害大明江山和百姓?”齐大江说道:“俺们汉洲发展好了,反过来还要去帮着大明打后金鞑子。”齐大江说道。 在家中闲聊,经常听到齐天叹息,说大明要被后金灭亡,所有的明人都要做他们的奴隶。齐大江根本不信,偌大的一个朝廷,岂能被关外的后金鞑子灭了?他们也就能时不时地趁着大明虚弱的时候,掳掠一些财物和人口而已。 “你们汉洲赤子之心,报效朝廷之念,我等不甚感怀。”王徵说道:“不若,你等放我们归去,我们定当奏明朝廷,招安你们汉洲,以全你等报国之心,如此可好?” “大明,现在太烂了。俺们回去也是无用。你们还是跟俺们去汉洲吧,那里肯定最适合你们做事?”齐大江看了看两人,你们在哄娃子吗?好不容易将你们从郑芝龙手里换过来,怎能就这样放你们回大明? 王宋二人顿时气结。 “若不放我等离去,我必投海!”王徵气愤地说道。 “俺们不会让你们死的。”齐大江心里一惊,随即和声说道:“两位大人,你们一身才学,在大明却无所施展,心中可有遗憾?待你们到了俺们汉洲,必然会让你们将身上所学,尽数施展。” “……”王徵和宋应星听了,心里都是一丝苦涩。 一个花甲之年,一个知天命岁数,不是罢官居乡,就是八品小官,均为仕途不畅之人。心中所念,不就是想一展平生所学吗? “王大人,你著写的书籍,俺们汉洲收集和刊印了许多,对俺们汉洲工坊生产都有极大促进作用。” “宋大人,你去年著写的杂学书册(天工开物),被俺们汉洲第一时间收集了回去,并以此教授农人和匠人生产,也是省却了许多花费,更是作为俺们汉洲百工指导方略之用。所以,两位老大人,跟着俺去汉洲看一看可好?”齐大江恳切地说道。 王宋二人无奈,只能暂且放下所有念头,安坐船上。 且去汉洲看看。 第一七零章 筑基 威海堡码头又迎来三艘汉洲运输船的到来,随着大量物资而来的,还有两百多人的移民,这使得整个威海堡人口突破了一千人,他们将和前期定居的移民,一起建设他们的家园。 王振良作为威海堡的指挥,对于人口的增加,是大为欢迎的。因为根据汉洲民政府的规划,威海堡以后将打造成一个北上和南下的重要基地。他们除了承担以后东线一系列补给点的物资输送外,还是后期大明移民到达汉洲,以此南下重要节点。 因而,汉洲大量的建设物资和众多的劳动力,会陆续往威海堡输送,期望在最短时间里,将它建设成一个重要的中转基地和物资输送基地。 既然如此,威海堡就不能像北边的海角堡和北口堡一般,消极地慢慢发展。王振良是最早一批移民到汉洲的明人,他没有潘其风那么幸运,一下子就被大总管看中,随即逐步升迁到民政府的副总管。 但是作为曾经的淮北有产者,其见识和适应能力也是超出一般人。从民政府初立的时候,作为农事下的屯田官,再到民事副主官,最后在威海堡建立后,被齐天调来做第一任威海堡指挥。 新拓殖之地的指挥,自然不是大明那种卫所官职,而是隶属于民政府下,与各事主官一般职级的民政官员。 而且,据民政府有些官员所说,在今年,部分农人分地的三年之期到来之后,建业城、黑山城等几个城镇,将部分取消屯垦管制,恢复正常的乡村管理。那么乡村之上的府县设置,自然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以后,说不得威海堡发展起来后,也会成为一府之地。为此,王振良除了在威海堡做好前期规划建设以外,他还在距离威海堡五六公里的西北和西南方向分别设立了两个定居点,分别迁移了一百多人过去。 经过大半年的垦殖,威海堡附近已开垦荒地五千余亩,其中两千多亩地,已经种上了土豆、红薯、高粱,以及大豆。如果,等第二季剩下的所有农田全部种下粮食。或许,在明年的时候,威海堡就可以部分实现粮食自给了。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为后期的大发展,奠定坚实基础。 -------------------------- 两艘轻盈的“飞鱼号”慢慢地停靠在金华堡(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莱城市)的木质码头,十几个汉洲土著激动不已地围了过来。 终于见到汉洲来人了,曾经也算是经历过建业城和黑山城的繁华,如今却被汉洲老爷一下子发配到这荒无人烟的荒岛上,虽然陆续有两批人员和物资的补充。但是,他们仍然觉得日子有些“清苦”。 不过,他们不敢有丝毫抱怨。汉洲老爷平日里看着和气温顺,但杀起人来,也是丝毫不手软,更不要说他们还有许多威力强大的喷火棍(火枪)和喷火桶(火炮)。 在金华堡,汉洲土著必须带着吕宋土人建设营地里基本的居住房屋和仓库。虽然来这里之前,被培训了许久,但建造的木屋和仓库,看着歪歪斜斜,根本不如汉洲老爷修建的漂亮整齐。 董风山瞅了瞅营地,狗日的,都是缺脑子的野人,两个多月了,居然只修建了四十多间木屋,两排仓库,外围防御木栅栏,也修建的松松垮垮。难道他们就不怕食人族来把他们都吃了! 董风山找到营地负责的汉洲土著头领,很是训斥了一番。责令他们在下个月,必须重新将外围防御木栅栏进行加固加密,务必可以阻挡野人的袭击。 同时,他还要求汉洲土著们在下个月再次补给之前,将营地周边五百米的地方必须清理干净,并适当地开垦一些农田出来,将蔬菜种植其中。 真特么的一群傻野人,没有菜,居然也可以挺两个多月! 扔下人员和物资至金华堡,董风山领衔的两艘“飞鱼号”驶出海湾,又继续往西北探索,寻找和确定下一个东线移民中转补给点。 五月中旬,探索船队行至今新几内亚岛西北部的极乐鸟半岛东北端马诺夸里市附近。考虑到回程时,两艘“飞鱼号”还要途径威远堡,将轮换的陆战队带回汉洲本土。因此,船队绘制了航海图后,匆匆返航。 至此,经过近九个月的探索,汉洲已了解并掌握了大半个威远岛(几内亚岛)的详细海图,并事实上控制了岛屿的东南半岛。为以后大规模从东线移民,跨出了坚实的一步。 另外,汉洲只要牢牢占据着威远堡(今巴布亚新几内亚莫尔斯比港),就会与对面汉洲大陆上的海角堡(今澳洲巴马加)形成一道锁匙,将汉洲本土的东部和东南部变成地理意义上的后方,为汉洲发展和崛起,奠定形胜基础。 ----------------------- “这就是俺们造大船,造专业战舰的新船场?”曹雄兴奋地看着眼前两座巨大的船坞。 “对,这就是我们汉洲以后建造大型战船的新船场!”齐天自豪地说道。 新船场距离原有船场只有五百多米,汉洲动用了两千多人,硬生生地从一片浅滩区,挖掘出了一条一百多米的航道,直通新船场。 新船场岸边,原有的密林被全部砍伐,土山和岩石被移除,数百建筑工人忙忙碌碌地在此建设一座新的堡垒,以护卫新船场的安全。 严密的岸防炮台,狭窄的进出通道,都会使得任何来袭敌人,难以从海上攻入船场。而只能艰难地从陆上发起攻击,但是,在陆地上就要面临防卫森严的堡垒和英勇善战的汉洲陆战队。 “还有多久,这个船场可以开始造船?”曹雄问道。 “一周后,应该可以让船匠入驻,并开始造船。” “囤积的船材够吗?” “到目前为止,汉洲囤积的各类船材和船具,像开拓号那般的大船,估计可以建造三至四艘。” “不够用呀!”曹雄说道:“最起码两年内要造十艘!” “急不来的。”齐天笑着说道:“就算造出那么多的大船,可咱们没那么多的水手!” “哦!”曹雄苦笑一声,汉洲还是人口基数少了点,似乎做什么,都会有缺人的问题存在。 “先造两艘专业战舰,加强一下我们汉洲海上攻击力量。”齐天说道:“我们至少要掌握汉洲北部海域的制海权,形成对新乡堡,建业城,北口堡,海角堡和威远堡一线的海上安全保障。” “你考虑得很好!”曹雄点点头,“俺们汉洲家门口,可不是随便让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杜绝以后再有移民船只被人家击沉的事情发生!” 齐天点点头,对葡萄牙人的报复,必须实施,否则,以后如何立足南洋,攻略南洋。 “大陆的媳妇怀了孩子。”返回建业城的路上,曹雄不经意地说道。 “哦,我又要多一个侄儿了!”齐天笑着说道。 “她怀了孩子有三个月了,还要去女学堂教课。”曹雄见齐天没明白他的意思,索性直接点明。 “女学堂教课而已,应该无碍的。” “她是汉洲大统领的外甥媳妇,民政府大总管的嫂子,不该如此抛头露面。” “舅父,你对汉洲之民,可有点区别对待了。建业城的制衣工坊和织绣工坊里,可都是女子。” “体统!”曹雄恼怒地瞪了一眼齐天。 以前在登州之时未,读过些书的齐天,曾经是那般的重教守礼,怎的到了汉洲,如此不管不顾。女子不该就是在家里生孩子,操持家务吗? “舅父,世上有些男子,并不强出女子太多。再者,汉洲人口凋敝,人力不足,怎能让所有女子闲置家中?” “俺没说让所有女子闲置家中。”曹雄耐着性子说道:“大陆的媳妇,毕竟身份不一样!” “可是,她不愿意苦守家中,她喜欢在女学堂教授学生。” “你……”曹雄气结,“兔崽子,怎么跟老三都一个德行。” “我就说嘛,原来三哥也愿意三嫂来女学堂教课。” “你有了媳妇,也让她出来做事?” “当然,只要她愿意。” “不知所谓!”曹雄一甩手,扔下齐天,径直打马朝建业城而去。 “小王八蛋,已经满十八岁了。是该给他找个媳妇了!”半路上,曹雄如是想到。 进了建业城,曹雄下马来,慢慢地走着,看着街上日渐增多的行人,还有整整齐齐的一排排房屋,心里突然觉得特别心安。 正值午间,几队陆海军教习所的学员,排列整齐地朝食堂行进。几个稚童欢叫着跟在旁边,试图也要走出整齐划一的步伐。但,很快被各自的父母一把抓住,拖离了队列行进的方向。 三三两两收班的工坊工人,走在路上,互相谈笑着,讨论着,叙说各自有趣的见闻或工作出现的问题。 几个一身青黑色军服,神色坚毅的陆战队军官步履匆匆地奔向城外,即将向城外军营里的士兵传达着汉洲做出的最新军事部署。 城南一片建筑物里,数百个学生,各自在教室里,恭敬地朝自己的老师行礼。然后,捧着书本,快步朝食堂而去。 建业城,黑山城,新淮安,开元堡……,汉洲建设的城镇和乡村,似乎都在勃发一种昂扬向上的生机。 汉洲初立三年,筑基已成。 ——————————— ——第二卷完 第一章 波云诡谲(一) “过几日,我将借道大明,然后返回汉洲,报告此间探查到的所有情况。”何清看着程光银,“你……,确定要去做吗?” 程光银笑着说道:“何头,我想好了。我觉得,那可能是个机会,说不定就能给西班牙人一个大惊喜!” “但是,你也有可能会死。” “富贵险中求嘛!”程光银无所谓地摇摇头,“我觉得,只要不让我饿死,其他的,无论怎么死,我都不怕。” “说不定,你就可能饿死呢!” “何头,我们好歹同生共死了半年多,不至于如此诅咒我吧!”程光银苦着脸说道。 “我们来了三个人,曲少荣生死不明。如今,你要赶着去送死。弄得我,都不好意思活着回去了!”何清笑着说道。 “不,何头,你必须回去。”程光银说道:“你要回去,将吕宋西班牙人的详细情况告诉指挥大人。以后,我们汉洲要对吕宋再次动手,就必须要有一个西班牙人清晰的认识。” “万一,汉洲以后不打吕宋呢?你现在做的一切,不就是白费?” “何头,西班牙人对我们明人做的恶事,但凡有一点血性的汉子,都会忍不住的。我们汉洲的大统领,可不是只有一点点血性!”程光银说道。 “好吧。明天,我坐船离开马尼拉,而你,去卡兰巴送死!”何清低头开始整理自己明日出发的行李和随身物品。 “何头,我会活着等你来接我。”程光银悠悠地说道。 “估计,后面汉洲可能还会派出其他黑衣卫来马尼拉。”何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来了,如何联系你。或者,你有什么行动,如何通知他们。” “要不,我给自己起个绰号吧。”程光银想了一下,然后说道:“卡兰巴那里环境恶劣,死了不少明人,如同修罗地狱。以后,我就叫修罗。新的黑衣卫来吕宋,就让他们称呼我修罗吧。假如真能起事,那一定是修罗临世!” “修罗?!”何清念了一遍,“好好把自己炼成修罗,千万不要让我来给你收尸!” “放心,修罗只会要别人的命。”程光银一脸得意地说道。 ————————— “老马,你和葡萄牙人有关系吗。”胡文进见到马怀玉,丝毫没有客气,刚刚坐定,直接进入主题。 “葡萄牙人?”马怀玉琢磨了一下,不知道胡文进是何用意,“胡兄,你们要与葡萄牙人谈和?” “嗤!”胡文进冷笑一声,“俺们怎会与他们谈和?除非,他们赔上五十二条人命!” “那胡兄找葡萄牙人,所为何事?” “我不找他们。”胡文进说道,“不过,俺们可以卖给你一个消息,关于葡萄牙人的,很重要的消息,你可以找葡萄牙人讨个大价钱!” “什么消息?”马怀玉不禁生出浓烈的好奇心。 “荷兰人要打葡萄牙人!” “胡兄,南洋所有的人都知道,荷兰人会打葡萄牙人。”马怀玉一听,不由失笑,这消息,太不值钱了。 “如果,俺能告诉你,荷兰人什么时候出击,出动多少船和人,以及具体要打哪个地方。你说,这个消息值钱不?” “哦?”马怀玉顿时来了兴趣,“胡兄说说看,到时候,我这边把消息卖给葡萄牙人的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胡文进低头,悄悄的将巴达维亚舰队司令阿扬·范迪克上校告知的有关荷兰即将登陆攻击锡兰(今斯里兰卡)的消息说了出来。 果然,荷兰出动舰船数量,陆军人数,出击时间,全都清清楚楚。 “你们不是与葡萄牙人有仇,为何要卖这个消息给他们?”马怀玉记下胡文进所告知的消息后,有些疑惑地问道。 “荷兰人让我们汉洲不痛快,俺们也要让他们不痛快。”胡文进说道:“狗日的,居然封锁禁售俺们船材船具的采买。他们不是提倡什么贸易自由吗,却偏偏限制俺们汉洲的某些贸易商品。” 汉洲大肆采购造船木材和船具,还是引起了荷兰人的警惕。本来就有些怀疑,汉洲可能偷偷掳掠了大量菲律宾甲米地船场的西班牙船匠。如今看来,似乎已经变成事实上的存在了。 根据汉洲采购的造船木材和部分船具,可以推断出,汉洲正在建造四百吨以上的大船。荷兰人非常担心,汉洲不去建造一些运输商船,反而去建造专业战舰。那么,这势必会形成对巴达维亚方面的潜在威胁。 但是,鉴于荷兰东印度公司计划近期对葡萄牙人锡兰殖民地发起军事夺取行动,需要汉洲在帝汶岛进行必要的牵制。而且,另一方面,出于对汉洲武力的忌惮。荷兰人没有采取最极端的做法,去封锁汉洲贸易渠道。 而是采用了在巴达维亚禁售船只建造所需的船材和船具与汉洲,这种比较温和的策略。不仅可以延缓和阻碍汉洲建造大船的时间,而且还可以与汉洲不用撕破脸皮,避免可能存在的军事对峙。 “你们汉洲该不会想着,荷兰人与葡萄牙人拼个两败俱伤,你们再从中捡便宜吧!”马怀玉笑着说道。 “嗯,俺们汉洲是存了这个心思。”胡文进直言不讳地说道:“反正这个消息给了葡萄牙人,怎么选择,就看他们认为是锡兰重要,还是帝汶岛重要了。” “葡萄牙多半会去保锡兰!”马怀玉说道:“你们汉洲想夺帝汶岛?……荷兰人未必能接受!” “俺们汉洲不夺帝汶岛,但俺们会帮着威哈利王国赶走葡萄牙人!”胡文进说道。 马怀玉闻言,愕然地看着胡文进。 ------------------------------ 荷兰驻巴达维亚总督安东尼?范?戴曼一个人静静地站在总督府的窗前,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市政官员,思索着即将进行的锡兰攻略计划。 今年(1638年)三月,葡萄牙人驻锡兰总督卡斯特罗率领900名葡萄牙士兵攻击岛上的康提王国。为凑出这样规模的部队,他不仅从命令各殖民据点要贡献人手,还不惜将远至马六甲的守备队也大量抽调过来。考虑到后勤供给与无可争议的规模差距,卡斯特罗又征召了5000名由印度人、马来人和本地土著组成的雇佣兵部队,作为直属的仆从卫队。 结果,葡萄牙人与康提王国之间的甘诺鲁瓦山战役爆发,令人意外的是,葡萄牙人居然大败,除三十三个葡萄牙人和一些的仆从被俘外,包括卡斯特罗在内的4000名士兵悉数战死。 为了防止葡萄牙人再度发起报复性进攻,1638年5月,康提王国拉杰辛赫二世(罗阇辛哈二世)邀请荷兰舰队进驻东海岸,并与之签订了合作驱逐葡萄牙人的条约。 值此千载难逢的时机,戴曼总督立即要求巴达维亚殖民政府制定相应出兵计划,拟出动武装商船八艘,登陆部队三百人,其中包括一百名雇佣军火枪手,在锡兰岛上的东部一处被当地人称为波图维勒的小渔村登陆,并建立一个稳固的据点。 按理说,这次登陆锡兰岛的时机,堪称完美,葡萄牙新近大败,又有部分物资和人员被吸引到帝汶岛,再加上岛上康提王国的邀请,这么多有利条件的存在,荷兰人没理由会登陆失败。但戴曼总督总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锡兰岛上,仿佛正在有一个看不见的恶魔,窥视着荷兰人即将到来的登陆行动。 剔除了自己邪恶的想法,戴曼总督不由又考虑起东印度公司委员会提出的一项建议,与菲律宾的西班牙人展开一次暂时休战谈判,并交换彼此手里的俘虏。 对此,戴曼总督非常不以为然。西班牙人虽然歼灭了荷兰人的七艘武装商船,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损失,不说攻占并摧毁的几个西班牙殖民据点,就说那甲米地造船场的破坏殆尽,就会让西班牙人短期内得不到任何补充。 虽然从南美驶来的宝船舰队已经抵达菲律宾,但他们难道会一直停留在马尼拉吗?他们在墨西哥和南美的殖民地官员和商人,可还在盼望着他们尽快返回,带回远东大量珍贵的货物。 荷兰东印度公司就应该趁着西班牙人虚弱的时候,继续不断地打击和封锁他们,直至将他们赶出远东地区,使得荷兰人可以独霸和垄断整个远东地区的贸易。 不过,被俘官兵家属的不断哭诉和哀求,迫使戴曼总督不得不考虑与西班牙人暂时商讨俘虏交换的事宜,毕竟还要顾及现有海军官兵存在某种物伤己类的心理。 说到海军,戴曼总督突然想到了那个汉洲。他们似乎正在大规模的采买各类造船木材和船具,很明显是准备建造自己的船只。 荷兰人以前是知道汉洲有一座小的造船场,但对于他们建造一些一两百吨以下的小船,荷兰人是不在乎的。那些小船,充其量也就能作为中短途的运输船而已,是够不成对荷兰人的威胁。 但现在,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了。他们采买的造船木材和船具的数量,很明显是要大规模进行造船的预兆。戴曼总督愈发怀疑,汉洲人可能得到了部分甲米地造船场的工匠。他们要造大船了,已经成为荷兰人在远东地区的潜在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