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相贵妾(重生)》 权相贵妾(重生) 第1节 《权相贵妾(重生)》作者: 玥玥欲试 简介: 宋依依生的杏脸桃腮,艳惊天人,原是个小官儿嫡女,十岁那年母亲遭姨娘陷害,名声尽毁,她母女二人皆被扫地出门,后投奔舅家,这一过就是六年。 原本舅疼母爱,日子虽清贫,却也舒心,不想及笄那年,祸不单行,舅舅出事、母亲大病、而她被人卖进了春香楼。 第一次见他时,是她的梳拢之日。 少女怀抱琵琶,容颜半遮,被群狼环伺调笑,伺机争夺,瑟瑟发抖。 是他,替她解了围。 从此后,她有了专门的贵客,每日琵琶小曲,软语小调,娇滴滴地只弹唱给他一个人听。 那男人家世显赫,权倾朝野,手握重兵大权,是幼帝母舅,于当朝说一不二,名副其实的权势滔天,为人清冷矜贵,更是生的芝兰玉树,俊美无俦。 三次相见后,她终于鼓足勇气,跪在了他的面前,以它日偿还赎金为由,求贵人相助。 男人闻言沉笑,“我赎你,不需要钱,你能拿什么还?” *沉稳禁欲爹系男友vs身娇体软钓系小白花 *摄政权臣的白月光 文案产生于2022.1.24 封面来自一位热心的小仙女,感谢这位小仙女,么揪。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依依,傅湛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爹系男友vs钓系小白花 立意:因果循环,善恶有报 第1章 梦前世 风雪呼啸,遍地玉尘。 狂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棂,冷风破门而入。 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四下。 两江督府已被士兵团团围起,奢华的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百余具尸体。 血染琼芳....... 男人面如冠玉,一身官服,鲜血顺着唇角流下,在那个不疾不徐,步步紧逼,高大伟岸的身影之下苟延残喘。 终于,他喘息着艰难地开了口。 “如何......能放过我?” 对方面罩寒霜,眸色冰凉,不带有半丝余地,浓重的压迫感堪堪逼的人透不过气。 可如此冷漠酷厉的外表之下,他的眼中竟好似流过一丝几不可辨的泪光,薄唇轻启,缓缓俯身,手中的银色匕首拂过男人俊美的脸庞,声音低沉,句句冰冷,却又仿若轻描淡写。 “很好,本相,要你的妻子......” 地上的男人闻言一怔,半晌,唇边慢慢荡出一抹风流的笑意。 “左相好眼光......内子乃绝色......” ************ 大雪弥漫,寒风怒吼。 大军相随,俩人一前一后抵达别院。 那院落依山而建,四下荒凉寂寥,无处不浸透孤寂。 皑皑白雪将房屋银装素裹,冷风肃肃,阵阵刺骨。 大门被推开,雪尘飘零。 男人温和的声音响起。 “依依.......” 然,久久无人应答。 直到进了卧房,看到她苍白的脸,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床上,他的声音陡然停止,目光游离,神色慌张。 寒风从破漏的窗子吹入,夹杂着白雪,吹落桌上红烛,无尽凄凉。 女孩儿脸色苍白如纸,早已僵硬多时...... 他眼中瞬时现了惊恐,颤抖起来,骤然回身不及分说,身后之人,匕首“噗”地一声刺入了他的心口。 鲜血四溅开来........ 作者有话说: 来喽,本文男女主之间没啥雷点,简单说一下。 *沉稳禁欲爹系男友vs身娇体软钓系小白花 *苏文,甜爽向,感情线为主,男女主双洁,差八岁 *背景架空,私设多,有些是自己胡邹的,看个乐呵,切勿考据。 *另外只是想讲自己脑中的故事,每个作者的风格不同,不适合所有读者,感觉有任何不适及时弃文,切勿人身攻击。 感谢: 感谢 第2章 春香楼 暮色西沉,华灯次第燃起。 春香楼中歌舞升平,琵琶小曲,软语小调,嘁嘁靡靡,一副穷奢极欲,湛湎荒淫,醉生梦死的骄奢之景。 宋依依打了个觳觫,一声轻呼,从床上坐起。 她脸色微苍,唇瓣颤动,纤细的玉指因受到惊吓被她捏得发白,冷汗涔涔自额际滴落,梦中血腥的画面仍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浑身不受控制的轻抖,半晌都没缓过神来。 这一声没多大,但也惊动了门外之人,进来的是个穿着较好的婆子,脚步很快,急匆匆地绕过绘着花团锦簇的屏风,朝着床榻上红色纱幔下的美人望去,语声尽显不耐,“怎么了?” “没.......没什么.......” 小姑娘声若蚊吟,手指轻攥,怯生生的软语相答。 红纱微动,影影绰绰地映着她纤弱的身影。 美人皓腕凝霜,青丝如绸,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虽只是朦朦胧胧的一个侧颜,便已娇艳的惊为天人,瞧一眼就让人挪不开不视线,不论是这幅模样,还是那娇滴滴的嗓子,都挠的人心直痒痒。 她果然是个天生勾-引男人的下贱坯子。 婆子姓张,抽动了下唇角,不禁想起四个月前她刚被卖到春香楼时的情景。 那日下着春雨,一起来的有三个姑娘,都是用麻袋装的,被扛进来的时候袋子已经浸湿,里头的姑娘自然也都湿透了。 但旁人皆是一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的模样,唯独她,湿衣沾身,那个狐媚劲儿! 饶是见过的尤物不少,张婆子与大妈妈杜氏也是瞬时怔住,心中惊叹,便是这春香楼的头牌与她相比,也是皓月与萤烛之别。 这小姑娘望之如月中聚雪,不染尘埃,粉雕玉琢的脸蛋儿能掐出水来一般。 她的美自是不仅于此,要命的在那双不谙世事的眸子上,明明相貌偏媚,却偏生生着一双清纯的眼,瞧着无辜的不得了。 就是这种我见犹怜小白花儿才最是值钱! 大妈妈瞧见她便笑了,满意极了,当日就安排了人好生照顾,次日就开始了调-教。 换做是旁的新来的姑娘,哪个不哭几声,叫几声? 她倒是特别,虽可怜兮兮的,但不哭也不闹,一点也没反抗,人让她怎么,她便怎么。 张婆子原以为这是个聪明的,知道挣扎也无用,进了这风月之地就得人命,没想到却是个天生反骨,闷声干大事的,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竟胆大包天到敢谋划逃跑! 眼见着还有四日便是她的梳栊日,这小贱人昨天竟真的差点骗过了她与杜妈妈,差点就真让她给跑了! 杜妈妈能饶了她?现在回想还后怕的很,巴不得把她锁起来! 春香楼中的生意是有规矩的。 每一个新姑娘梳栊前,都会提前给贵客们看画像,每隔三五七日就会出现一个新鲜的,便是用这种刺-激吊着那些个爷日日夜夜地往过奔。 七日前,轮到她的时候,单凭那一张半遮半掩的画儿,楼中的场面便差点失了控! 她的初-夜竟是被平国公家的秦大公子抬到了一千两这等天价! 这在春香楼还是头回! 可见这小狐狸精能让男人昏头成什么样? 一千两银子打底,已经进口袋了,她竟然敢逃跑? 事情一发,她自是受到了“家法”处置! 虽只扎了六针,也够她受的,若不是再有四日便要接客,伤不得她的身子,杜妈妈非扒她一层皮下来不可! 思到此,张婆子又朝那红纱之内的小姑娘瞧了一眼,有这事在先,婆子是断不会再信她能是个安分的,旁的也没多说什么,阴阳怪气地警告道: “别想再耍花招,你还嫩了些!大妈妈待你不薄,这些时日,咱们的手段你也看见了!别跟自己过不去,还是乖些好,婆子奉劝你一句,进了春香楼,你就认了吧,和气生财!” 这话说完,人冷哼一声,不时就出了门去。 但接着没过多久,房门便再度被人打开,也再度传来脚步声。 进来的是个婢子,停在了屏风一旁。 婆子走后半晌,屋中还是鸦雀无声。 纱幔缓缓轻飘,榻上的美人一动未动,身子僵住了一般,最后,是那双雪白纤细的玉足最先动了一下。 权相贵妾(重生) 第2节 顺其向上,她的腿上可见几处浅浅淤青。 小姑娘怀抱香衾,蜷缩着双膝坐在那,心到此时还在“扑通,扑通”的狂跳,思绪更是混乱无比,尚未从刚才的噩梦中彻底回神。 这般坐了很久,她方才好些,眼波缓缓流转,小眼神儿战战兢兢的朝那屏风处望去。 婢子一直在盯着床榻这边,用意太是分明,是来监视她的。 怕她寻短见么? 显然是的,但她们多虑了。 宋依依不会,她怂的很。 何况,她还没活够呢。 就是因为还没活够才更怕。 眼下之事尚未解决,但适才她梦到了什么? 她梦到自己不及桃李年华便陨了,独自一人孤寂的死在了一个折胶堕指的严冬,可怜的不得了。 这梦极真实,要命的是她亦并非初次梦到,为今少说也得有七八次了。 每次醒来,除了惊恐之外,心还有些虚虚的疼,空荡荡的,眼睛也微微酸涩......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也很难形容,好似....... 她曾深爱过一个人? 自然,这种奇怪又荒唐的感受在醒来后很快就会被惊吓吞噬淹没,消失的无影也无踪,便比如此时。 小姑娘弯弯翘翘的长睫微动,白玉般的手紧紧拽着被衾,早被吓的睡意全无,精神了。 如此,她的思绪也便又回到了适才的梦上。 说来好笑,梦中反反复复出现两个男人,可她一个也不认识,见都没见过,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常做这梦。 莫非,这真是什么预示? 宋依依当然害怕,甚至不敢深想下去。 眼前的愁事尚未解决,后头就又来一个,还是直接死了! 她如何能不怕,她,她最怕死了....... 小姑娘欲哭无泪,满面愁容,急的一双小手被她捏来捏去。 她年龄不大,今年刚刚及笄,但前头的十五六年里可是不大太平,说句“命运多舛”也不足为过了。 不太平到何种程度呢? 当年她刚出生就阴差阳错,和一个京城大官儿的外室小妾生的孩子抱错了。 彼时她家还在江南,父亲进士出身,是个九品小官儿。 后来长到两岁,一次意外,抱错孩子的事儿清明了,俩家换了回来,她方才回到了亲娘的怀抱。 按理说她对宋家也算是有点功劳的。 父亲宋文生,因为抱错孩子的事儿,一度结识了那京城权贵,受到了些许提点,对方不过一句话,就把她爹爹调回了京城不说,还连升五级,做了个六品官,比过他苦熬半辈子。 但父亲却一点也不喜欢她,还说她命不好,是个没福的,甚至说她若是个好命的,这事儿也不会清明。 两家天壤之别,换回与不换回命运也是天壤之别,这般机遇都抓不住,可不一看就是个没福的。 从小就被自己的亲爹这般说,宋依依当然难过。 不过在宋家不喜她的倒也不止是她的爹爹,还有她的祖母。 自然,不被喜欢的也不止是她,还有她的母亲。 好在久而久之,宋依依发觉,自己心大,对于他们的喜不喜欢,竟是也不那么在意了。 后来长到十岁,意外再度降临,她和母亲在宋家被欺负到了,爹爹和祖母竟能容忍姨娘姚梦蓉空口白牙地诬陷她母亲与人私通! 她和娘亲到底是被赶出了宋家。 后续她母女二人投奔了舅父,这般一过就是五年,日子一度十分清贫,但好在舅疼母爱,也算舒心。 哪成想今年五月,霉事连连。 舅舅出事、母亲大病、而她竟是中人圈套,被人打晕卖到了这种地方,转眼如今已经四个多月了。 小姑娘眉头始终未曾舒展....... 先不说那梦的预示,便是眼下这关要如何过去....... 她是谋划了逃跑,但失败之后,此法子无疑已经成为泡影,再不可能。 四日,难道真要认命,坐以待毙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3章 稳人心 宋依依不会。 她虽生的娇弱,一副风吹一下就要倒的模样,但却从小就好似一朵顽强的小白花,不大容易就认了命。 不过往昔再怎么她还有母亲护着,哪像现在这般无助,这般身不由己。 眼下连自由都无,睡觉都有人看着,岂非太难。 宋依依没法子,待平稳了一会儿后又躺回了床上,翻来覆去的越想越愁。 正这时,门外的两个婢子零碎的话语飘进了她的耳中。 “还有四日?” “是呢,今儿几个爷都在问,秦大公子已经等不及了,适才喝了点酒,差点上了楼来,杜妈妈给拦了下,以前哪发生过这种事!” 那句“差点上了楼来”听得暖衾中本就怕极了的小姑娘心中更是发憷,裹紧了被子,把自己包的严严实实,只露了一个小脑袋,无疑更愁了。 这宿最后,宋依依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烛火微摇,长夜漫漫,火苗渐渐熄灭,由夜转明。 翌日,宋依依迷迷糊糊地刚一醒来便听婢子道:“雪蝶姑娘,大妈妈一会儿过来。” “雪蝶”是她在春香楼的花名。 宋依依听到“大妈妈”三个字就想起前日之事,很害怕,但人今日会来,她毫不意外。 不时廊道上便传来了语声,一股子妩媚荡漾又火辣辣的风尘之气,亦是一听就世故圆滑,老练的很,正是这春香楼的大妈妈杜氏的声音。 屋中的婢子赶紧开了门去。 廊道上,琉璃灯盏已经熄灭,外头日上三竿,暖阳的光束透过细细的窗格照落下来。 杜妈妈三十七八岁,打扮的十分艳丽,笑吟吟的步步生花,手中摇着一把牡丹小扇,妖妖娆娆地过来,一面走着,一面吩咐着下人做事,瞧着心情大好。 她自然心情大好,近来数银子数到手软,做梦都会笑,捡了这么个摇钱树! 自七日前,那小姑娘的画像一现,这些个日子,楼中客人比原来翻了一倍还多。 往昔她的死对家,勾栏院的贵客基本全被勾到了她春花楼来,怕是要气死那位石三娘了! 人只要一进来,歌舞酒水,吟诗作画,姑娘作陪,什么不要银子?她春香楼是出了名的奢华之地,便是不过夜,没个三五十两也别想出去。 为今四日,新面孔可是不少,日日有人和她打听那“雪蝶姑娘”,昨日更甚,一向风雅的秦大公子酒后竟是失态,直接要上来见人,吓坏了杜妈妈! 若不是那小贱人身上有伤,杜妈妈怕出差错,就偷偷地带那秦大公子上来瞧了。 虽说楼中有规矩,但规矩都是人定的。 那样的家世,那样的男人,杜妈妈可惹不得,自是得灵活一些,变着法子讨好哄着。 思及此,她便又想起两日前,那小贱人逃跑之事。 杜妈妈是如何也没想到,她柔柔弱弱的能干出这事来,亦是想起来就恨得牙直痒痒! 如若真出那等差池,她春香楼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以后不用做生意了! 前日教训了人,昨日晾了她一天,今日杜妈妈为何来,也正是因此,眼下还有三日,可是断断出不得乱子! 这般想着,她人已经到了宋依依房间前,前脚跨进门来,尚未转过屏风,音儿便先传了来,扬声笑唤着,“蝶儿。” 那声音要多亲切有多亲切。 宋依依不敢不答应。 不过多时,俩人照了面,杜妈妈看见她便停了脚步,瞧着她那副招摇的模样,那身段,那腿,那腰,那胸,以及那狐狸精似的脸蛋,心中小视,但脸上的笑容却更加明显。 无论如何,杜妈妈倒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尤物,尤物中的尤物。 她把她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连头发丝儿都没放过,这小贱蹄子当真是没有半丝瑕疵,让人越瞧越想瞧。 这女人见了都如此,男人还不得像狼一样。 杜妈妈摇着扇子过了来,语声亲昵,笑脸相迎,关怀道: “好些了么?可还有哪里不适?来,给妈妈看看。” 说着已经拉起了依依的手,掀起了她的衣袖。 宋依依下意识微微闪躲了一下,接着倒也没反抗。 小姑娘细臂露出,其上有几处浅浅淤青,身上和腿上亦是如此,都是前日里几个婆子扎她的时候,撞在哪磕碰留下的,好在都是轻伤,三日后怕是怎么都好了。 一看这,杜妈妈无疑又想起了她逃跑那事,心里头强压着火,挤出笑来,“你呀!” 接着便拉着那美人去了榻上坐,叹息一声,开口安抚了去。 “妈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不是我说,家里人都把你卖了,就算从这跑了你能去哪?再说就你这幅模样,能走出几步?离开了春香楼,还有别的楼等着你,谁看见你了能放过?你又不是小傻子,怎么会想不明白这种事?秦大公子年轻,生的又好,你不知他是谁?那是平国公家世子,京城有名的贵公子。那种簪缨世贵,有的是钱。你的初-夜给他还亏?伺候的他好了,就你这小模样,没准他往后包了你,就是赎了你回去做妾也是极有可能的呀!那还不是掉进金窝子里了。换做是楼里的旁人,早就心满意足,你不知道都多羡慕你?还在想什么呢?” 宋依依在想什么? 她不想要这种羡慕,自然也晓得杜妈妈的心思。 前日还在对她破口大骂,骇人的很,今日就又换了嘴脸,好言相劝,自是怕她生事,坏了她的好事。 权相贵妾(重生) 第3节 至于她口中的秦大公子。 宋依依以前是不知道,但如今进了春香楼四个多月了,只要没聋,怎么可能没听说? 那人单名一个琛字,世家出身,祖上三代都是贵族,眼下家族虽已没了什么实权,但堆金成山,财大气粗,在京城的地位千丝万缕,怎可小觑? 被他选中真的是什么好事么? 先不说青楼中哪有好事,就单单说这人。 其风流成性,极喜欢狎-妓,非但如此,还有一个特别的嗜好,便是与人群狎。 上个月开幞的一个姑娘也是被他拔了头筹,后续新鲜了几次之后他便玩起了花样。 宋依依就住在那姑娘的楼上,听得清清楚楚,屋中大概有四,五个人,那一夜她差点没被传来的动静吓死。 后续第二日姑娘就自尽了。 杜妈妈连声都没敢出,还跟在人身后,连连地给那位爷道歉。 说那姑娘不懂事,玩的不够开。 宋依依自是明白。 那样的贵客,杜妈妈惹不起。 她只要钱,哪管姑娘们的命。 所以,她才死也要跑呀! 小姑娘心中发抖,但口上什么都没说,只是软糯糯地应了一声,“大妈妈说的是,蝶儿知道了.......” 杜妈妈看出了她的不愿,也只是心中冷笑。 进了这种地方,愿与不愿是她能说的算的么? 不愿的姑娘她见得多了,有过一次,也就认了。 何况春香楼中最不缺的就是让姑娘就范的法子,待到了日子,她若反抗,一碗媚-药灌下去,怕是她还得求着人家秦大公子。 及此,杜妈妈拍了拍依依的手,给了一旁立着的张婆子示意了个眼神儿,这事也就毕了。 她起了身,又软语哄了人几句,摸摸小姑娘的脸蛋儿,而后就走了。 张嬷嬷点头,都明白,最后这三日,她肯定让人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盯着她。 轮到宋依依就更是明白。 她想哭,甚至有些想死了! 但眼下无异于绝境。 她是真的连哭都不会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开幞日 但宋依依只说对了一半。 这里面的盘根错节,纷难复杂还不是她一个深闺中刚及笄不久的小姑娘能一下子全看透的。 杜妈妈是不看重姑娘们的命,但也不全是因为钱。 她是更惧怕那些缙绅大族。 此乃京城,天子脚下。 她如何能只靠自己站稳脚跟,支起这般大的生意? 春香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青楼,乃是集歌舞、丝竹、赌坊一起的一处极度奢靡的风月之所,每年进来的银子如流水一般源源不断,暴利中的暴利。 这么一块肥肉得多少人盯着,哪里是什么普通人能支起来的? 她的背后自然是有靠山的。 那靠山是当朝从四品吏部郎中徐进。 她夫君是那徐进夫人的亲表弟。 商户若想立得稳,护住自己的食,不攀附权势怎么能行? 这一家青楼上上下下牵动着多少人的利益? 一条姑娘的命算什么?还比不过秦大公子的一个笑脸。 从依依房中出来,杜妈妈便火急火燎地安置了人去做事。 后日的贵客必然极多,方方面面都出不得乱子! 如今春香楼中人人都知此次不同往日里的任何一次,那小姑娘算是一画成名了,保不齐开幞那日要多热闹,引得多少贵公子竞价呢! 热闹是一定的! 但她也基本就是被那秦大公子拔头筹了。 不过价钱,杜妈妈笑。 她有预感,见了真人,那些个纨绔子弟只会更疯狂。 一千两,远远不会止于此! 女人前脚下了楼,三楼靠楼梯不远处的一间闺房的门便被缓缓地推了开,露出一张仪容不俗,妙龄少女的脸。 少女朝斜对面的宋依依闺房望去,狠狠地跺了一下脚。 外头有人喜,有人急,有人羡慕,有人妒忌。 轮到宋依依,她想从这三楼上跳下去! 她被关在房中已经三四日了,虽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但她就是心再大,日子一天天渐近,也是吃不下了。 婢子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每半个时辰,张婆子都会过来巡视。 那滋味便不必说了。 宋依依又觉得度日如年,又留恋这最后的“好日子”。 几次三番,她心里头思忖着逃生的法子,真的走到过小轩窗前,开了那窗,想投什么暗号出去,碰碰运气,看有没有什么好心人,有没有什么贵人相助,甚至想过干脆大喊求救。 但不看不知道,一看,那窗外楼下直对着她小窗的地方,竟是早被安排了许多的人看守! 屋中的婢子亦是一见她朝那窗子走就跟过来。 很快,即便性子顽强到如小草一般的宋依依也就快要泄了气,心里头可怜兮兮,颤微微地暗道:我,我命休矣....... 这般,转眼过了三日,该来的总会来,惧不惧都会来....... ************** 九月十二。 前夜里刚下过一场雨,雨后整个京城被洗过了一般。 清早,春香楼刚开了门,小厮便跑了过来,满脸堆笑地禀着杜妈妈。 “大妈妈,外头已经有人来了,候着六七位爷了!” 杜妈妈坐在妆台前,戴着珠钗,捋着脸庞的一缕秀发,丹唇微勾。 “意料之中。” 这青楼的生意,大部分是集中在下午与夜间。 上午的客人向来很少,至于早上,基本不会有。 如此状况,自然又是头回。 姑娘开幞的盛宴,每回都会安排在夜幕初降之时。 那一些提前来贵客,三三两两,言笑晏晏,有的提前占了雅座;有的在包房听曲儿看舞;有的直接和友人开了几局;有的言两语间已谈成了一笔生意。 贵客不愧为贵客,这春香楼也不愧为有钱人的销金窟。 其内多为富家子弟,各个穿着不凡,风度翩跹,宽和有礼,更有几分文人的风雅。 这般从晨时开始,陆陆续续,不断有人进入,不同于往常,却是只进不出,待到了正午,已是人满为患,宾客满席。 杜妈妈喜的嘴都合不上了。 她手伏在二楼的红木栏杆前,朝下张望了那么几眼,恰好被那正中央,雅座上的秦大公子秦琛瞧见了人。 男人颇慵懒地倚靠在那,抬眸,扬声笑道: “杜妈妈,差不多行了,该来的都来了,你这胃口吊的大家也够了,快快别再卖关子,让雪蝶姑娘出来吧。” 他这话说完,其下众人皆是笑了,不乏有人附和了去。 “是呀杜妈妈,你看这可还有空位?罢了罢了,今日你每人收双份的银子好了,便就别再等了,快让美人出来吧。” “是啊,是啊。” 众人笑语附议。 杜妈妈满面春光,人风娇水媚地一扬帕子。 “急什么?雪蝶姑娘今儿初见各位爷,羞的很,你们呀,也不容得人家姑娘好好准备准备.......” 她话一说完,下面又是一阵子笑声。 而后有人开口问道:“杜妈妈可是在等墨世子?” 那“墨世子”三个字一出,杜妈妈心头一抖,一向八面玲珑的她竟是怔了一下,自然,只有一瞬便恢复了常态,再接着笑的更媚了,但语气却明显的有了几分变化,全然不同于适才,答的十分恭敬。 “墨世子从不参与这种事情。” 那问话的人是个新客,听罢“嘶”了一声,满脸狐疑,笑道: “这可是奇怪了,今儿这般热闹,墨世子怎地反而不来了?” 这人七日前方才来春香楼,七日内,他碰到墨世子四次,可这最关键的一日竟是不见其人,心中自然好奇,毕竟,墨世子不可能是竞价不起。 相反他可能是这在场人中最有钱的一个。 权相贵妾(重生) 第4节 下面没人答什么,除了笑,便是端杯喝酒。 轮到杜妈妈,也是连连的以笑声搪塞,一看便是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究其根本,在坐的大部分人皆懂。 傅、林、墨、沈、陈乃京城五大家。 那墨家排名第三,是何等权势可想而知。 墨世子单名一个玉字,其父誉国公位居当朝正二品尚书令。 如此高官听听便让人心颤得慌,那墨家世子哪是杜妈妈与在座之人敢公然议论的。 最后,还是秦大公子开的口,懒洋洋地道:“墨世子不喜欢处子。” 众人之中怕是也就只有他敢说了。 他话说完,他人依旧只是陪笑。 那问话之人恍然大悟。 虽倒是没什么,个人的喜好不同,什么癖好的都有,但却明白了适才为何那般尴尬,原来是涉及了墨世子的一些癖好,自是有些后了悔。 他清了清嗓子,尬笑两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接着端起了酒杯,堵上了嘴,不再说话。 小插曲而已,楼中很快便又恢复了最初的气氛。 杜妈妈与众人又打趣地笑聊起来。 贵客们自是又把话题转回到了那“雪蝶姑娘”的身上。 “杜妈妈,快让人出来呀!” “是呀,杜妈妈!” “杜妈妈........” “杜妈妈......” “杜妈妈......” “杜妈妈......” 其下声音跌起。 杜妈妈一面笑意逢迎,一面给婢子使了个眼色。 她哪里是个死板的,这人该到的是都到了,让这些个胃口被吊的足足的爷再闲等上两个时辰毫无意义和好处,自是知道见好就收,当然会安排那小姑娘提前出来。 “好了,就来了,依着众爷的便是。” 女人娇声笑答,这一句话之后,其下是满意的笑声。 众人皆是拭目以待。 但这话仿是刚说完,一个婢子便匆匆到了杜妈妈身边儿,附其耳旁,小声道:“大妈妈,雪蝶姑娘说她肚子痛。” 婢子话音一落,杜妈妈立刻变了脸色,眼中骤现怒气,咬牙狠声道:“小贱人!敢在这个时候兴风浪!告诉她,她就是死也得给老娘死在台子上!!” 宋依依没骗人。 她声音很小,泪汪汪的,额上已经有了汗珠,确实是肚子痛,自今日正午便是如此,但她又心知肚明,杜妈妈和张婆子谁也不会相信。 果不其然,婢子出去没过多久返回后,张婆子便恶狠狠地转述了大妈妈的话,而后道:“事情到了眼前你还想耍花招!婆子奉劝过你,认了吧!别以为咱们不知道你娘在哪?今日你敢使半分小心思,明日咱们就让你见识见识,你娘那衣上沾满鲜血后,是什么模样!” 卖她进来的人是和她母女二人六年皆没半分联系的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宋长恭,宋依依被打昏之日,离舅舅家很远,她断断没想到她们能知道她娘是谁? 小姑娘眼泪在眸中打转儿,唇瓣有些虚虚地颤抖,美目紧紧地盯着那凶神恶煞的妇人,而后什么都没说,咬着牙,自己站了起来........ ************** 一楼台子上歌舞升平,十几个娇艳美人搔首弄姿,舞步轻盈,各个千娇百媚,都是舞技极为精湛之人。 放做往常绝不会无人观看,但今日却是不同。 其下大部分人皆只是在闲聊,时而有一搭无一搭地往那台子上瞧上一眼而已。 杜妈妈一直盯着来路。 不时,少女终于在几个婢子与张婆子的“押送”下现了身。 **************** 宋依依刚到一楼台子之后便看到了杜妈妈。 妇人没言语,一句话都没与她说,但盯着她的眼睛,每一个眼神都在告诉她: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小姑娘脑中“轰隆,轰隆”的,再接着就被这场合吓得一片空白了....... **************** 台子上一曲舞毕,帘幕被两个婢子徐徐拉上。 贵客在其下,有的百无聊赖,有的只顾与人闲谈笑聊,没几个有兴趣看舞听曲儿的。 且不知还要多久那美人方才能现身。 这时人群中有人有些不耐了,抬高了声音问道:“雪蝶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呀?” 这一声很快得到了几声附和。 然那几声之后,帘幕缓缓被人拉开....... 台子上赫然换了人。 少女一袭雪衣,轻纱相罩,怀抱琵琶,容颜半遮,美目横波轻扫,怯生生地看向其下。 她是害怕的,但殊不知那一个眼神便能勾的人魂儿都没了。 杜妈妈缓缓地笑了,心满意足。 她就喜欢她那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小眼神儿。 真正的妖媚没意思。 裹在清纯之下的妖,才是人间绝色。 果不其然,原本颇喧闹的台下顿时雅雀无声,静的可怕。 良久良久良久,人群中不知从哪先起了声音。 “两千两。” 作者有话说: 女鹅的花名改了一个,男主下章出,预告一下名字,傅湛(zhan) 第5章 初相见(上) 宋依依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上来就怂了,肚子痛都忘了。 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人,还是清一色全是男人,且每个人仿若都在直勾勾地盯着她。 她脑中无比混乱,几近失聪,已然听不得下面的人都在说些什么,只越来越怕,越来越头皮发麻,一双白嫩纤细的手不受控制地发颤,潋滟秋眸中噙着一汪泪,就挂在眼边儿,泪珠摇摇欲滴。 她本来胆子就很小很小,此时如此处境,被群狼环伺包围,比她本来想的还要可怕一万倍,心中已然叫了娘。 她,她怎么这么惨! 其下时而发出男人们的阵阵笑声。 那笑声听上去风轻云淡,但几乎每个人的眼睛都没怎么离开过她。 时而她也能听到杜妈妈娇媚的说话声。 还有,就是那竞价声了。 不时,已有七八个人开了口,闹着玩儿一样,竟皆是五百两五百两,甚至一千两一千两的往上涨。 待她有些还过神儿来之时,那价格已被抬到了五千两天价! 杜妈妈的笑声都打了颤。 “诶呦,各位爷悠着点,悠着点.......” 然,竞价却根本未止于此。 小姑娘脑中嗡嗡直响,原所视没什么固定方向,更无固定之人,但众视线中,有一道光线脱颖而出,却是明显的让宋依依感到他比旁人看她的目光更要烈上百倍,火辣辣的,灼的她背脊发凉,冷汗涔涔。 终于,她不知不觉间对上了那人的视线。 人在台下正中间的雅座上,一身绫罗绸缎,生的仪表堂堂。 宋依依打了个冷战。 她认得此人,正是平国公家的秦大公子秦琛。 小姑娘瞬时怔住,惧得一动也不会动了。 男人眼中欲色极浓。 宋依依瞧见他便想起了一个多月前的那个骇人的夜晚和她楼下那个刚接客不到十日的姑娘....... 春香楼暗地里被提起最多的客人就是这秦琛,此人根本不把姑娘当人,楼中每年都有被他玩弄死的,与人群狎一妓更是家常便饭。 俩人眸光对着,宋依依吓得小嗓子不受控制地啜泣出了声。 眼下绝境,她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似乎唯一可盼的就是千万不要是他。 但那男人的眼睛含火似的盯着她,每一眼仿佛都在告诉她,她非他莫属。 竞价仍在如火如荼。 不知何时竟是已经升至到了一万两。 再之后,终于停息下来。 那出价最高的人在中间偏左位置,看得出有些许激动,面有喜色。 宋依依的目光也随之落到了那男人的身上。 权相贵妾(重生) 第5节 男人自是一眼便看到了,得了美人相顾,他显然更有了些许的振奋,露出几分势在必得之意。 杜妈妈这边儿早就笑的见牙不见眼。 “看来今日要是薛大官人要抱得美人归了。” “一万两一次......一万两二次........一万两........” 她那“三次”的“三”尚未说出,众人之中秦琛笑笑,慢悠悠地打断了她。 “诸位都不跟了?” 这一句话仿若惊雷一般打在宋依依的头顶,但她又实在是意料之中。 薛大官人闻言心中怵了一下,但面上无异,笑问:“秦大公子此话何意?” 秦琛淡淡勾唇,“那便就是我与薛大官人竞了?” 接着,便轻飘飘地出了价。 “两万两。” 那语声淡然的好似吃什么家常便饭。 众人哗然。 一个小姑娘的初-夜,一万两已是荒唐至极,他竟然直接翻了倍! 宋依依惊的紧紧攥住了手。 薛大官人乍听身子一动,瞧样子是差点便要怒发冲冠为红颜,还要继续抬价,但怔了一下后,认清现实,心凉半截,嘴唇嗫喏了两下,终是没说出话来,尬笑了一声。 “自是以秦大公子为主。” 杜妈妈全然在意料之中,唯独意料之外的是那秦大公子果真是财大气粗,竟然张口随随便便地就叫了两万两! “哎呦,秦大公子!” 杜妈妈娇笑连连,这场面她也是头回见,不知怎么恭维好了,后续自然是砸了锤。 他人纷纷起身恭喜。 男人倚坐在那,微微仰头,淡笑不语,满心满脸的得意自信,目光也再度落到了台子上的小姑娘身上,终是在他人的恭维,贺喜中起了身,朝着依依意味深长地笑道:“那,今晚就尝个鲜。” 宋依依瑟瑟发抖。 屋中一片喜声。 杜妈妈甩着帕子,扬声笑着。 “秦大公子,这就给大公子备着去.......” 轮到宋依依,浑身上下从头皮发麻到脚尖,彻底绝望泄气,整个人如坠冰窟,哭都不知从哪起调了。 天呐! 天呐! 但就在这叫天之时,门口突然急匆匆地进来个小厮。 小厮脸色铁青,直奔杜妈妈而去。 “大妈妈!” 人很是反常,吸去了不少人的目光。 杜妈妈脸色生变,这般喜庆的时候,他这般模样有些失仪,成何体统?但当着这些个爷的面儿倒是没现那原形,且也好奇他这是怎么了,即便如此,却也露了几分不悦出来,压低了声音。 “毛毛躁躁的干什么?有话快说,你不知晓今儿什么日子?” 小厮连连称是,小声道: “大妈妈,墨世子来了,还带着......一起来了......” 他有些语无伦次,话也没说清楚。 杜妈妈眉头一拧,虽心下奇怪,墨世子向来不参与这种场合,昔从这个时候也从来未来过,怎地这次真来了? 但他毕竟是春香楼的常客,来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思着杜妈妈便要责那小厮小题大做,但想起他刚刚说什么“带着谁一起来了?”心中有着种不好的预感,低声没好气地道:“到底怎么回事,带着谁来了,一次说明白!” 小厮嘴唇颤抖,再度说出话来。 “大妈妈,墨世子是带着...左相一起来了...” 他声音不大,但那“左相”二字一出,屋中原本众人笑聊,恭喜,一片热闹喧嚣,却瞬时变得鸦雀无声。 杜妈妈与所有人,包括那秦大公子皆是闻言变色。 这左相是谁? 傅、林、墨、沈、陈乃京城五大家。 五大家以傅家为首。 这当朝左相不是旁人,正是傅家老爷,镇国公的嫡长子——傅湛。 其父傅南谨年轻时位居正一品镇国大将军,手握晋朝将近三分之二的兵权,长达三十几年。 而他的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他那尊贵显赫的家世地位,更在于他如今手中的大权。 其乃幼帝母舅,权倾朝野,凌驾皇权,一手遮天,是这晋朝背后真正的主。 宋依依手中的琵琶险些脱落,梦中画面骤现。 左...左相... 作者有话说: 有跳过楔子的么?楔子很重要哦,就是女主的梦。 第6章 初相见(下) 宋依依手中的琵琶险些脱落,梦中画面骤现。 左...左相... ************** 显而易见,人是为这小姑娘而来。 杜妈妈当即软了双膝。 在座的各位,谁人都知晓,这当朝皇权是在谁的手中。 废帝与否也只是在他一念之间。 更甚之事,这左相为今二十有四,却未成婚,相传其不近女色,多少人为献殷勤,往他府中送女人,最后都是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去。 为今他亲来春香楼....... 春香楼是什么地方? 这是找女人的地方。 杜妈妈精的很,还想什么?当即亲手扶起了宋依依,脸色铁青,声音和手皆是颤的,低声道:“你有命了!还不快去准备准备。” 一切只在须臾,宋依依这时方才意识到事情起了变化,立马跟着婢子下了台子去! 一路上返回三楼,她心口狂跳,进去就被带着去了妆台前,婢子麻利地为她补了补妆容。 这期间,宋依依瞧着铜镜中的自己,但思绪早已纷乱,满心满脑想的都是那个梦...... ************ 春香楼门口。 原本热闹聒噪,人声鼎沸,此时截然相反,半声也无。 墨色车帘被人掀起,先下来的是个身着冰蓝色长袍,唇红齿白的富家公子。 他生的极好,笑吟吟的,瞧着也就二十出头。 其后之人要比他略微高大一些,小厮挡着车帘,躬着腰身引人下来,而后十分麻利,有眼色的为其抚平身后长衣。 男人一身玄色金纹长袍,身姿伟岸,模样上看起来很年轻,长不了那富家公子几岁,但却给人一种极为沉稳老练之感,让人望而生畏,不敢接近。 杜妈妈已经快步迎了出去,与适才判若两人,早收起了那副不庄重的风尘之气。 “民妇见过傅大人。” 她身后自是那些个贵客。 人颇多,无法一一的都出来,但无疑都已起了身,恭敬颔首,立在一边,包括原位没动,面无表情,看不出情绪,相对从容镇静些,平日里这春香楼中那最最尊贵的秦大公子。 楼中俨然变了气氛。 带人来的是墨世子没错。 墨玉笑,“杜妈妈不必拘谨,抬头说话就好。” 杜妈妈连连称是,堆笑着抬了头,但这不抬不知道,一抬心一颤。 墨世子已是男中翘楚,百年难遇的俊美之人,不想这当朝左相竟是比之墨世子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杜妈妈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实在是不敢直视尊颜。 屋中众客早已两侧排开,让出一条路来。 杜妈妈小心翼翼地在一边儿,躬身引着两个男人走在廊道上。 那傅湛身姿颀长,峻拔笔直,身上有着一种仿若与生俱来的高贵与压迫感,所到之处万物失色,令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杜妈妈将人请入了这春花楼中最最上等的一间包房,也命人盛上了最最上等的佳酿樽罍。 一时之间,整个楼中寂然无声,便就只有婢子与小厮忙忙碌碌,急急匆匆的脚步声。 包房中,婢子抽椅,请贵客入坐。 他与墨世子一左一右。 说话的是后者。 权相贵妾(重生) 第6节 墨玉淡笑,“杜妈妈,雪蝶姑娘的事可开始了?” 杜妈妈头都没敢抬起,立马回着,“尚未定下。” 别说是银子还没到位,只是定了个口头,便是到位了,杜妈妈也得给退回去,换句话说,不说她,就说秦大公子。 左相倘使真看上了那雪蝶姑娘,给他睡,他秦琛敢碰么? 墨玉笑了一声,“没有便好。” 杜妈妈紧接着便回着,“民妇这就安排雪蝶姑娘出来相见。” 墨玉点头,眉眼风流。 “那就有劳杜妈妈了。” 再接着便转头看向傅湛,“表哥看看就知道了,若是连看都不看,错过了岂非可惜?” 男人未语。 墨家是傅湛生母镇国公夫人的母家。 墨玉是傅湛舅舅的嫡子,俩人是表兄弟关系。 杜妈妈躬身相候,人不问,她甚至一言不敢多说,不时缓缓退出包房,寻问事宜。 她先是拽过婢子,急着问道:“老爷那边派人去了么?” 婢子连连点头,“已经去了。” 她口中的“老爷”,是她丈夫。 非但是她家男人,便是那徐进徐大人那边,她也给去了消息。 而后又想起了最最关键的人——那小姑娘。 杜妈妈心里头七上八下的,尤其适才又听到墨世子的话。 怎么不像是慕名而来,倒像是认识? 不认识已经.......如若再认识....... 杜妈妈脸色煞白,出于哪方面,她都胆颤,瞧着宋依依还没过来,压低着声音又朝婢子道:“怎么这么慢?” 婢子声音更小,回着,“小梅刚刚过来说人已经下楼了,估计就快了。” 这般语声刚落,杜妈妈余光便见了那纤弱美人楚楚袅袅的身影,在婢子的护送下过了来。 她立马迎过去,语声与以往全然不同,亲昵的不成样子,甚至抬手给依依理了理秀发,关切地叮嘱,那手竟都是颤的。 “妈妈早便看出我的蝶儿是个有福的姑娘,这不,福气来了,待会儿定要有些眼色,万万,万万仔细着些,嗯?” 这傅湛与当朝天子有何差别? 杜妈妈的话音儿也是颤的。 她这般模样,宋依依还是初见,但倒也没什么不明白。 她自己也心惊胆战的很。 小姑娘点头相应,而后便在杜妈妈亲自相送下,入了那包房。 妇人立在门口,声音温和,很轻很小心,笑着朝里边讨好地道:“傅大人,墨世子,雪蝶姑娘来了......” 少女微微提裙,轻步缓缓迈入房中,起先是略低着头,渐渐抬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坐上的两个男人,视线落到了那玄衣男子的脸上,而后她的手便紧紧地握了起来,心跳更是加快几分。 宋依依震惊啊! 那男人五官精致,面容俊如刀刻,一举一动都十分文雅,生的很是好看,此时虽然并未抬头,但宋依依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其不论是身形体量,亦或是那张俊脸都和她梦中的那个杀了她丈夫的人一模一样! 扪心自问,宋依依没有过多的去想那梦,即便她已反反复复梦到了七八次了。 究其原因,那梦是她四个月前中人圈套,被打昏买入春香楼后开始做的。 彼时她一心谋划逃跑,脱离魔窟,眼前的事儿尚且愁坏了她,是真的无暇他顾,去过分在意一个梦,何况那是四年后的事。 每次只是醒来的那一时半会要不受控制的想一想,过后,思绪也便就被更愁的事儿盖过了。 没想到...... 她是真的万万没想到....... 小姑娘整个人都是乱的,心颤着缓缓下拜了去,软糯的小嗓子娇滴滴地出了声。 “雪蝶见过傅大人,见过墨世子。” 随着人进来,矮身张口,那坐上的男人方慢慢地抬了眉眼。 俩人的视线就这么对了上。 一个胆怯,一个淡漠。 对视半晌,谁也没说话。 宋依依是吓得说不出,那男人似乎是没想说。 最后,开口的是墨玉。 小姑娘尚戴着面纱。 墨世子笑道:“雪蝶姑娘,把面纱摘了瞧瞧。” “是。” 宋依依应声,不敢不从,心口“噗通,噗通”的,玉指微抬,慢慢解开了挂在耳上的丝带。 而后那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儿刚一呈现,屋中便响起了墨玉的笑声。 男人侧头望向傅湛。 “我可有说错,表哥瞧着如何?何止是像?和你那画儿简直是一模一样!” 傅湛没回话,眸光晦暗不明,接着又瞧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张了口。 “确是有些许的相似。” 第7章 唱曲儿 傅湛没回话,眸光晦暗不明,接着又瞧了她好一会儿,方才张了口。 “确是有些许的相似。” 杜妈妈一听这话,倒抽一口冷气。 这...果真不止是慕名而已? 妇人心中更惧。 墨玉笑吟吟地再度张口。 “雪蝶姑娘芳龄几许?” 宋依依乖乖回答,“蝶儿今年刚满十六。” 墨玉继续笑问:“雪蝶姑娘可会唱曲儿?” 宋依依答着,“蝶儿只略精通一二。” 墨玉接着道:“那雪蝶姑娘为傅大人弹唱一曲可好?” “是。” 宋依依应声,慢慢福身,眼波缓缓流转,朝那坐上玄色衣裳,表情淡漠的男人望去,接过婢子递来的琵琶,落座玉凳,纤纤素手抚到了琴弦之上。 她虽然心中脑中乱如麻,战战兢兢的很害怕,但自是没蒙,一清二楚地知道自己眼下正面临着什么。 四个月来她做梦都想逃离这魔窟,今日出阁那惊心场景仍在脑海之中,自知自己险些被人糟-蹋,断送一辈子,眼下绝境逢生,有了新的希冀,面前这男人权势滔天,尊贵无比,如若得了他的庇护,哪怕只有一丝半点,也够保她十条小命了。 这根救命的金稻草,宋依依当然分外珍惜,紧抓不放,好好表现。 思及此,她玉指轻拨,伴随着一声婉转的琵琶声,望着那男人,眼神脉脉,软语小调,轻轻开了嗓。 那嗓音很是绵软动听,且娇的很。 宋依依心中惴惴,十分忐忑,一会儿略安,一会儿又极怕,深感自己的命运,此时此刻就仿佛无边大海上的一叶扁舟,能否顺利靠岸,实难预料。 梦中,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带兵血洗两江督府,亲口对她的丈夫所言要她。 便是因此,这短短的一会儿间,她方才时而心中是安的,觉得他应该会对她满意才对。 但抛开梦境,此时男人清冷的模样,疏离的态度,宋依依时而又是不安的。 她实在是没看出他想要她。 包房中响着美人娇气动人的唱调....... 除此之外,旁处肃然无声。 屋外,这春香楼当家的男人早到了,非但是他,便是他的表姐夫,那吏部郎中徐进都过了来。 人人脸色冷落,安静相候,彼此时而言语,说话之声也是甚低。 屋内,小姑娘怕极了出错,愈发的聚精会神。 一曲之间,那男人足足端樽饮了三杯酒,但除此之外,却是一言没有。 待到曲必,宋依依放下琵琶,刚要起身拜谢,却见那男人先站了起来,瞧之竟是要走之意。 墨世子也随之一起。 屋中杜妈妈颇惊,没想到会这般快,不过亦是不敢多言。 轮到宋依依就更是如此。 她很是慌张,不明这是何意,如此胆子就略略地大了起来,福之下去,仰着小脸儿娇颤着声音唤着:“大人,大人觉得蝶儿弹唱的如何?” 男人没再看她第二眼,原以为也不会回话,但出乎意料,却是张了口。 “不错,赏。” 只是仅此而已,脚步没停,真的就抬步出了门去。 屋外,那候着的吏部郎中徐进见人出来,立马过来,躬身陪笑,亦步亦趋,跟在一旁。 权相贵妾(重生) 第7节 “下官这就把人给大人送到府上去。” 傅湛淡淡地道:“不必。” 徐进堆笑着应声。 “是,是。” 这话一出,杜妈妈等人心中皆乱,更是费解,当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妇人急着唤住了墨世子,悄声询问。 “这......世子觉得,大人这是何意?” 墨玉依旧是那副面带春风的模样,微微蹙眉,抬手掸了下衣袖,“嘶”了一声。 “不大好说,不如,再等等看?” 妇人连声称是。 再后续俩人便皆是出了这春风楼。 待那左相一走,楼中其它贵客方才敢退,心有余悸一般,都安安静静的,今日也便就这么散了。 徐进送走了左相之后返回。 关起门来,杜妈妈与丈夫朝着表姐夫问着。 “这.......该如何是好?” 徐进背手立在那,眼睛转动,想了好半天。 他自然也不知晓。 不得不说,这妄想往相府献女人的人多了。 能献明白的,大部分最后也被退了回去。 自然还有献不明白的,反而适得其反,惹了人不悦。 所谓伴君如伴虎,自然不可轻举妄动。 徐进道:“便如墨世子所言,再等等看吧。” 杜妈妈与丈夫应声,皆暂时缓缓舒了口气。 ************** 返回马车之上。 墨玉与表哥相对而坐,笑道:“眼神虽然有些胆怯,差了那么点感觉,但耐不住脸是真像啊!这种场合,初次见客,小姑娘年龄又小,有些害怕倒是也实属正常。最关键的是,梦中人出现在了现实,嘶,这感觉还挺微妙有趣,表哥觉得呢?” 傅湛“嗯”了一声,但暂未说别的。 ************** 春花楼这一夜没生意。 从正午的门庭若市到黄昏后的无人问津,可谓天壤之别,亦是绝无仅有的头回。 楼门紧闭,外边红灯笼在夜风中飘荡,时至初秋,夜晚已有了凉气。 已过宵禁,街道上渐渐没了行人,往昔歌舞升平的娇香之地此时冷冷清清,倒是让人瞧着不大适应。 姑娘们难得清闲。 二三楼的廊道上皆有围绕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人,所说所讲自然都是今日左相大驾与那宋依依之事。 不怪她们私底下要议论,实在是那男人太是了不得。 人人皆是如此,做梦也没想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这般三三两两,甚至五七八个的集聚在一起,说了好久。 “竟然专为她而来!” “真是不可思议!” “会带走么?” “谁知道呢?” “看不出来,那小姑娘还有这命?” “是啊,羡慕死人了。” “但没带走又是何意?” “可还有希望?” “......也不大好说。” “看没看到,杜妈妈对她都变了,往昔对哪个姑娘这般过?” “差点没当公主对待呢!” “是啊......” “嘘!” 姑娘们你一句我一句,议论纷纷,说的火热,言语间大部分是羡慕之意,后听到上楼的脚步声,见张婆子来了,有人提示了大家,都闭了嘴,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回了自己的房中。 虽没眼盯着看,但余光也是人人都瞧了见,张婆子带着婢子,婢子手中端着东西:瓜果糕点,佳肴美馔,玉盘珍馐,应有尽有,正在一个劲儿地往那宋依依的房中送........ ************* 月上柳梢,宋依依在闺房之中早已换下衣衫,出浴后钻进了被衾之中。 她躺在床上,屋中只有她与婢子两人。 婢子不再在她床边儿监视,而是开始了专心伺候;外头也没了婆子等人;她房门上的锁链也被撤了下。 下午与晚间几个时辰里,她房中被送了三四次东西,当真是什么贵送什么。 杜妈妈亦是亲来看过她两次,对她的态度与之前大相径庭,很是和善,甚至有几分讨好之意,问了她十多遍“以前可认识左相大人”这话。 宋依依实话实说。 她怎么会认识那种大官儿。 杜妈妈一直很温柔。 这种种优待都是借了谁的势,宋依依自然清清楚楚。 小姑娘舒舒服服地躺在那,模样很乖,眼睛缓缓转着,直到此时想起还恍惚犹在梦中,不敢相信,更无法想象倘使今日没那男人的突然出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自己会经历什么?此时此刻又会是何种样子? 她是宁死不从,被人灌了药? 还是不忍屈辱,被糟-蹋后自尽? 亦或是从此忍辱偷生,认了命,做个真正的妓子? 不论是哪种情况都只消想想就让人浑身冷汗,惧怕的要窒息。 所幸,逢凶化吉。 宋依依很难不喜。 她本就胸无大志,极容易满足,何况遇上了这等大难不死之事。 想到这儿,她很自然地想起了今日那男人,想起了那个原本她没太在意的梦。 现在看来,那梦怕是真的了。 不过她又甚是费解。 梦中,那个她来日的丈夫虽最终将她囚-禁在别院至死,想来定然是个很坏的人,但却不得不说,人竟是两江总督这等高官! 而她...... 她是个身份卑微,出身卑微的姑娘,即便自己和母亲没被爹爹扫地出门,也就是个六品官的嫡女。 她如何能做两江总督的正妻? 宋依依实在是好奇这些个有的没的到底都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很不顺利,大纲做的很细,没想到会这样,今天后续应该还有一章,或者加长这章,,过了这段会顺起来,贴贴大家。 第8章 伴贵客 翌日,一切恢复到寻常。 按部就班,春香楼再度开起了生意。 宋依依逃过昨夜那劫,也理所当然地逃过了后续——并未被挂牌儿接客。 非但是没有,有眼睛的都是看得一清二楚。 不论是杜妈妈亦或是张婆子对她皆是变了模样。 同样,之前的七八天里,日日有男人与杜妈妈打趣儿地询问宋依依,但如今却是人人对她都是提都不敢再提。 宋依依切身感受到了那傅湛的滔天权势。 转眼过了三天。 她知道杜妈妈在等。 那些个贵客在等。 实则,宋依依自己也在等。 她比谁人都清楚,这庇护是有期限的。 那边久久毫无动静,小姑娘多少有些焦心,近来也没少再想那梦。 如若再过些时日,他们确定傅湛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意思,一切就会被打回原形,自己保不齐还会落到那秦琛手中。 是以,到了第三日晚上,宋依依又开始睡不着觉了。 ****** 权相贵妾(重生) 第8节 深夜,相府,鎏金香炉头顶青烟袅袅。 灯盏笼着烛光,床榻上纱幔轻飘。 男人闭目入梦,直到天明。 翌日清早,婢子端来银盆供其盥手洗漱。 他面无表情的立在那。 小厮在一旁娴熟麻利地伺候他穿衣,笑脸相迎,与他禀着府上的一些事宜。 男人只听不语。 待用膳之时,桌上的一张他昨夜随便勾勒的女孩儿画像映入眼中。 男人目光在其上停留片刻。 画中之人确是和四日前他在春香楼中见到的姑娘一个模子,但明明是同一张脸,却既像又不像。 这女孩儿反反复复出现在他的梦中二十几年,于他之言很是特别。 但前几日一见,且不知是不是只是个相貌相似的赝品,与梦中之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男人接过婢子递来的扳指,不紧不慢地戴入指中,良久,眼眸又落到了那画像上,而后,冷声朝小厮吩咐了话。 ******* 转眼第四日。 前一夜宋依依失眠,到了后半夜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心中愈发没底。 晨时用膳,宋依依有些心不在焉,拾箸夹着糕点送入口中,还没待吃到,廊道上突然传来一声杯子落地的碎裂声。 小姑娘注意力集中,这般乍一声,被吓了下,而后也不及让屋中婢子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便听到一个少女的声音。 “拿那么高做什么?摔碎了不是!你不知这拿的越高,掉下来摔得就越狠?” 婢子连连道歉。 少女接着的声音明显更大了些。 “这人啊,亦如这杯,所以说有什么好神气的?现在是被高高地捧了起来,但等掉下来的时候会粉身碎骨,摔死了也不一定!四日了,有人来接么?这便妄想飞上枝头麻雀变凤凰了?做什么美梦!妓子就是妓子,永远都是,大家都一样,谁也别想高贵!” 宋依依起先还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这般听完后想不明白都难。 原来人是在指桑骂槐,说她呢! 她将未送入口中的食物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在宋家被这般骂惯了,宋依依脸上无甚大变化,心里亦是毫无感觉。 这外头的姑娘是这春香楼的头牌,花名柳瑶儿,尚未出阁。 宋依依想自己大概是夺了她的风头。 自四个月前,她被卖入这楼中的那日起,柳瑶儿看她的目光便不是很对,前段日子与这两天尤甚。 宋依依没想夺谁风头,若能换自由,离开这烟柳之地,这风头爱谁要谁要。 她无所谓柳瑶儿喜不喜她,但眼下对其所言却是也忽视不得。 宋依依自己也愈发地觉得事情不妙,心中忐忑不已。 柳瑶儿就住在宋依依的斜对面,开着房门,听着那边儿不回音儿,知道自己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了,这些个时日憋了好多气,更是想逞口舌之快发泄一番,也便更嚣张了几分,人直接走了过去,站到宋依依房门前骂了起来。 “你凭什么能把左相引来?这不过就是运气与巧合而已,换做是谁都是一样的,现下,你就是等死,人也不会再来!不信咱们便走着瞧!拿命跟你赌我都不怕!” 柳遥儿笃定,也拭目以待。 宋依依听着,又夹了块糕点吃了起来。 她不稀罕柳遥儿的命,更不想要她的命,只想保住自己的命。 人爱怎么说怎么说,宋依依心绪烦乱,也懒得回话。 就在这时,三楼楼梯上匆匆上了人来,直奔宋依依的房门而去。 柳瑶儿见人神色肃然,心怵了一下,没等询问,来人已敲响了宋依依的房门。 里头的婢子打开,接着柳瑶儿便听那来人朝着宋依依道: “雪蝶姑娘,傅大人午后至,点了您相陪,您早些预备着。” 柳瑶儿一听这话,退却一步,万万没想到,小脸儿不知是被气的亦或是羞的,娇红,心中又恼又惊,更难以置信。 她那边什么反应,宋依依没心思顾,只一听“傅大人”三个字,小心口就“噗通”了起来,这般听完,悬着四日的心终于又有了丝丝的着落,希望重燃,连连点头相应。 ******** 正午刚过,宋依依就被送入了包房。 进去之时,那男人正在与一位官员说话。 俩人一个斜身靠在椅上,一个躬身立在地上,瞧着似在聊及公事。 宋依依乖乖地立在一旁,静静相候,这等待之时,不免心中惴惴,怕的很,不知一会儿要如何相对。 她好奇,疑惑的事也很多。 譬如那个梦,譬如他梦中明明言了要她,为何四日前初见对她又不甚满意,既是不满意,此时又为何会来? 她又怎么才能让他把她带走? 既然那梦中之事注定为真,是不是她只要避开那位两江总督就不会是个短命鬼了...... 小姑娘眼睛慢慢地转啊转,暗暗地想,时而小心翼翼地偷偷朝着那男人望上一眼,这般望着望着,那勾魂儿一般不安分的小眼神儿便对上了男人的视线...... 不止是眼神,她浑身上下,无处不浸透狐媚,无处不给人一种妖冶之感,更是无处不大大的写着“不安分”三个字....... 这就是她与那梦中人最大的不同.......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似曾识 那梦中少女仙气逼人,美艳归美艳,但身上有着种很浓郁的书香气息,气质高贵,一看就是个蕙质兰心的大家闺秀。 而她,恰恰相反,怎么瞧都狐媚...... 小姑娘一袭红色纱衣,如绸墨发泻下,垂至纤腰之间,掖在耳后,映衬着她一张冰肌莹彻的小脸儿,头上只梳着简单发髻,所饰不多,以白珠为主,并不花哨。 她相貌偏媚,确实是过于美艳,也确实是读书不多,没那些个高门大户,大家闺秀身上的那种端庄之感,从小到大都是如履薄冰的过着,旁的于她而言皆是奢望,只要不死、不饿、不被骂、过的舒服点就行,或许就是因为如此,呈现出来的才更接近她相貌本身给人的感觉,也方才会明明什么都没做,只站在那秋眸一动,就有着一股子不安分的狐媚劲儿。 那日初见,一身雪衣其实替她遮掩了不少,今日这件大红纱衣算是把她的美艳展现了个淋漓尽致,瞧着确是比那日还要妖冶。 可明明是这样一副模样,她的眼神时而瞧着又很是清澈纯洁,甚至有些可怜兮兮的。 傅湛见过的女人特别多,什么样的都有,亦是多美、多媚、多妖娆的都有,却是没有一个像她这般会媚惑人心。 男人面无表情,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侧身支在椅上的手臂抬起,手指缓缓地动了两下。 面前躬着腰身的官员便俯身告了退,始终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地退出包房,自是没敢看宋依依...... 转眼屋中便只剩了宋依依与那傅湛二人。 气氛有些冷沉。 那男人久居上位,成熟稳重,身上有着一股浓重的肃穆气息与压迫之感。 宋依依害怕。 她今年方刚将将满十六岁,往昔也没见过什么世面,突然和这么个大官儿共处一室,天知道宋依依此时紧张成什么样,何况他哪里只是个大官儿,但多少算是有备而来,心绪比之第一次时好一些。 官员前脚走后,宋依依便慢慢地下拜了去,小嗓子出了声。 “大人.......” 傅湛只“嗯”了一声,端起樽罍。 宋依依离着很远,接着又是一福,“多谢大人那日为蝶儿解围,若无大人,蝶儿不知自己.......”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大着胆子,慢慢地往前走了去,想着自己要有些眼色,他正在饮酒,她当上前伺候,给他斟酒才对。 然岂料刚动两步,话亦没说完,那男人就开了口。 “不必过来,站那吧。” 声音颇沉,但又好似挺温和的,没什么不悦之感,总归听不出情绪。 宋依依一怔,有些没想到,那迈出去的小脚一下子就滞了住,然后悻悻地缩了回来,宛若麋鹿一般的眼神中更多了几分怯意,半天方福身软声相答。 “是。” 傅湛又道:“退回去。” 语声与态度依旧,低眸慢慢倒酒。 他不怒自威,身上说是有着一股九五之尊之势,也不足为过了。 宋依依本来就胆怯,如此更惊,忙不迭地又应了一声,慢慢地朝后退了两步。 “是。” 男人这方才道了别的。 “开始吧。” 宋依依知道他是让她唱曲儿,再度福身答应,但声音明显颤了几分,心中又慌又乱,也有些发蒙,预感极为不好。 是他叫她来伺候的,但为何她靠近两步,他都不许,还很嫌弃似的...... 他为何与梦中这般不一样? 且是愈发明显的不一样了....... 宋依依小脸儿冷白。 她本来胆子就很小很小,此时又怕极了失了机会,心里头一时间七上八下的。 她规规矩矩地退了回去,抱起琵琶,坐在玉凳上,复又朝那男人看去。 傅湛一言未发,面色冷沉,更是头都未抬。 权相贵妾(重生) 第9节 俩人相隔甚远,一个倚坐在矮榻上,一个几近到了门口。 宋依依没旁的法子,只能先唱小曲儿。 如此,她也便波动了琵琶琴弦,缓缓慢慢地第二次在他面前开了嗓。 这一曲,前半段宋依依的心思也不大在唱上,待后半段终于渐入佳境,但曲子也弹唱得完了。 男人除了饮酒之外,好似也没怎么瞧她似的。 相反,宋依依的目光倒是一直都没离开过他。 一曲毕了,她起身下拜,不敢言语。 好在那男人没像第一次那般立刻就走,抬眸问道: “几岁?” 宋依依小心翼翼地答着,“蝶儿今年十六。” 傅湛又问,“本名为何?” “宋......宋依依。” 不得不说,他问及到这个,宋依依还是有些意外的。 这话之后,小姑娘那颗本来被吓颤了的心似乎好了那么一些,得了这攀谈的机会,接着就试着与人拉近关系,问着,“大人喜欢听蝶儿唱曲儿么?” 但那男人竟是根本没答。 宋依依刚刚振奋了的情绪又被打击了,再接着娇红的唇瓣嗫喏两下,就真的不敢说话了。 然如此处境,她又很怕他走,是以不敢说也小心翼翼地没话找了话,又落回到了开始的话题上。 “......那日,大人为蝶儿解了围,若无大人,蝶儿不知自己会如何,蝶儿得了大人的庇护,后来没有挂牌子,这些个时日所有人都待蝶儿很好........” “是么?” 傅湛举樽慢饮,语声寡淡,面色一直颇沉,这话听着是个问句,实则倒也毫无相问之意。 宋依依十分小心地点头应声,再度拜谢。 “是,蝶儿谢大人抬爱,大人是蝶儿的恩人。” 傅湛淡淡回道:“无妨。” 而后小姑娘顺势也便问出了心中疑惑,又开了口。 “那日墨世子与大人提及画像......蝶儿是与大人熟识的故人长得相像么?” 傅湛起先没答,却是过了一会儿方才回了她这话。 “倒也没什么,看你有些眼熟而已。” 宋依依一听,立刻讨好地附和道: “蝶儿看大人也很是眼熟。” 继而为了献媚,八百年前的事儿都想了起来,急着说着:“蝶儿小的时候,刚出生时曾与人抱错,那户人家也是姓傅,看来蝶儿和大人似乎还真是有些缘分.......” 傅湛转眸,淡漠地看向了她,一言没发。 宋依依心一颤,恍然觉出自己失言,腿有些软了,娇滴滴地跪了下去。 第10章 坏消息 “大人恕罪,蝶儿失言。” 宋依依到底还是年幼了些,阅历太浅。 这“傅”字乃半个国姓,不说现在,就是十年前,她五六岁那会儿,她父亲宋文生都很是忌惮这个姓氏。她在傅湛面前提及什么“姓傅的人家”?又何以拿别的姓傅的人家和他家相提并论。如此之言,攀附的太是明显,加之什么抱错孩子,血缘这等敏感之事,多少又好似还有着那么几分攀亲的嫌疑。总而言之,这话说的很是不好,且毫无意义,不该说才是。 宋依依怕的很,好在那男人倒也没什么不悦的表现,淡淡地道:“起来吧。” “是。” 宋依依应声,颤微微地起了身。 这日后来,小姑娘凡话三思,没敢再说什么多余的,只是那一双眸子依旧是基本没离开过他。 她自己毫无知觉,不晓得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每一眼都含满了旖旎春色,每一眼都在勾-引,都在诱-惑。 后续,宋依依又为人弹唱了一首琵琶曲儿,那男人也就走了。 半个多时辰里,俩人之间的气氛一直颇沉。 自然,对方也半丝没有要带走她的意思,甚至根本没大瞧她。 宋依依不免失落。 前脚,傅湛起身出了包房,紧绷着弦儿的杜妈妈等人便在后躬身堆笑着相送,一直到外面。 接着,宋依依也便被送回了三楼。 一件好事,一件坏事。 好事是他再度大驾,且是指名点了她相陪;坏事是他连他的近身都不让她靠近,这第二次见面,宋依依瞧着他好似对她更不满意了。 非但是不满意,宋依依甚至觉出了嫌弃。 小姑娘返回的路上一直半低着头,捏着一双玉手,心里头慌的很。 天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 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梦中他明明大动干戈。 那两江总督能是什么随便杀的小人物? 位及正二品,又能是什么普通出身的人? 墨世子的父亲,傅湛的舅舅,就是正二品。 宋依依就是再不懂权利之事,也晓得什么是盘根错节,什么是牵一线动全身。 所以,他多少应该是有些喜欢她的才对呀。 这般一路蹙眉,正想着,刚到三楼,尚未完全回神儿,宋依依便听到了两声娇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妙龄少女正立在那等她,人是柳瑶儿。 柳瑶儿脸上满是笑意,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色,不用说话,宋依依也知这是为何,甚至知她想说什么。 果不其然,对方开口道: “哟,我还当再见要换称呼,叫夫人了呢。” 宋依依知柳瑶儿必是要出言讥讽她还是没被左相带走,但也没想到她的胆子能这么大。 小姑娘冷脸回着,“不怕给人听到?你若不怕,我可以大声一点,帮你如愿。” 柳瑶儿一听这话立刻怂了,那脸上的笑也收了回去。 口舌之快而已,这话怎么能让别人听见,不想活了? 不往远了说,杜妈妈就能撕烂她的嘴,但仅此一瞬而已,接着便又挺直了腰板,不再提便是,哼了一声道:“失望吧,只会更失望,秦大公子想着你呢,你让他惦记的越久,落到他手里的那日就越有的你受的!保不齐,你就是第二个小桃儿!” 宋依依听得“小桃儿”三个字便下意识心中一抖。 那姑娘正是住在她楼下,上个月被几个人糟-蹋后,自尽了的那个。 宋依依胆子小,且本来就对那事心有余悸,忌惮的很,但面上毫没示弱,也半分没表现出那份怕,极镇静的一副小模样,语声也很平淡,张口回道:“你怎知自己倒时候就不会被秦大公子拔头筹?你又怎知出阁前就一定能爬上墨世子的床?奉劝你,那些个权贵的主意还是莫要打,被人发现你藏在柜中的东西,只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语声不大,声音亦是一如既往的软柔,但所说内容吓的柳瑶儿脸色铁青,便差一点就要立马跑回房中处理了那媚-香,但终是端住了。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一句话后人走了。 实则这楼中有很多姑娘都渴望伺候墨世子,更渴望能被墨世子包下,甚至赎身。 倒也正常。 墨世子家世显赫,有钱有势,生的又好,人温文尔雅,待谁都和气,自然待姑娘也很是不错,伺候过的都是芳心暗许,唯一点,却是个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也没专包过谁。 柳瑶儿虽尚未开幞,但是个出色的歌姬。 她有机会遮面伺候墨世子。 怕就是因此,才想了这旁门左道。 宋依依回了房。 她是真的无暇理会柳瑶儿如何,满心满脑都是自己的事,整个一下午人都没过好,又开始焦虑了,不知那男人还会不会再来,亦是不知自己到底要怎么才能让他把她带走? 当夜,应了那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竟是梦到了秦琛,梦到了那日。 男人就坐在台子下,满眼欲-色的盯着她,一直冲着她笑。 翌日一早宋依依是被吓醒了,哆哆嗦嗦的就要叫了娘! 她有预感,这绝不是个好梦! 没用多久,当日下午便证实了她的猜测不假。 那确实不是个好梦。 宋依依在房中呆的久了,憋得慌,便在廊道上随意走走。 哪知走了没一会儿,在那楼梯口处便就看到了一人。 那人立在二楼楼梯一旁,仰头朝上看来,衣着华贵,满面风流,二十八九岁,正是秦琛。 俩人视线相交,对方眼睛便就定在了她的身上,面上露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笑。 宋依依那张芙蓉面瞬时惊的失了颜色,微微向后退了几步,只差一点没摔到。 还想什么? 她自然是马上离开了那处。 这下吓得不轻,且宋依依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之后更甚,一连八日,她也没能盼来傅湛。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节 楼中一时之间,暗地里议论纷纷,说的基本都是她之事。 “瞧着是没戏了?” “谁知道呢?” “前几日大人不是又来了一次,还亲点了她相陪。” “我还以为又来了希望的。” “是呢,我以为也是。” “看来大人没那个意思呀!若是有,还不早接走了。” “是呀。” “且不知最后会如何?” “我看多半是空期待,大人怎么会看上青楼女子,又凭什么看上她?有那么美么?走着瞧吧!” 大部分人一面好奇,一面看热闹,另一面便是好事,至于情绪,有的羡慕,有的妒忌,有的不屑,有的祝福,也有的巴不得成不了,总归什么心思的都有。 宋依依懂,自己已然成了春香楼中的瞩目,每每出来遇见人,身后都要有小声的议论声,在所难免。 柳瑶儿安稳几日,瞧着是已经把媚-香处理好了,又开始时常现在她眼前。 八日之后又三日。 午时,宋依依同婢子出外,从小花园中透气回来,刚上到二楼,忽见一个暗色身影挡住了去路。 小姑娘心下一凉,抬了眼眸望去,瞳孔微微一缩,面前的男人竟是秦琛。 她立马要错过,男人笑了一声,挪了脚步,挡上没让她过,声音很低。 “你似乎很怕爷,爷有那么可怕么,嗯?爷不碰你便是,但提醒美人做好准备。爷已帮你打听的清清楚楚,左相对你没兴趣,要不了多久,你还是爷的,爷的乖,这些个时日,你可是要了爷的命了!” 他越往后语声越轻,这一番话下来,宋依依毛骨悚然,腿已然软了,小嗓子中发出似泣非泣的声音,面纱被呼吸吹动,胸口起伏,金豆子呼之欲出,到底是落荒而逃。 秦琛没拦,只是笑了下。 男人站直身子,转过头去,瞧着美人纤柔的背影,鼻息嗅了嗅。 她身上的香气飘荡在空气中,沁入他的鼻息,极其惑人,久久弥漫不散....... **************** 宋依依返回卧房就钻进了被衾之中,身子抖如筛糠。 事情果然是朝着最糟的方向发展了去........ 作者有话说: 有红包,近几天就会回复日更。 第11章 再施恩(上) 秦琛一连半个多月出现在春香楼,但没叫任何姑娘,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与人开局赌钱。 不乏也有人打趣儿笑问:“秦大公子怎地吃素了?” 秦琛只一句话。 “索然无味。” 没提人,没提事,但听者皆懂,依旧是没人敢多说分毫,便是连“雪蝶”二字,姑且都没人敢提。 众人只是赔笑。 杜妈妈这边,徐进有话,“万不可碰。” 于徐进而言,这是他唯一一个能夤缘而上,贴近左相的机会。 这小姑娘奇美,可谓千年难遇,何况得左相亲来相看,必然有些特别之处,是个最有可能送入相府的女人。 如若他能送个女人进相府,也就攀上了左相,那以后还不是官路通途。 何况眼下时局变化,天知道会如何?如若左相黄袍加身,这小姑娘水涨船高,来日可是皇妃! 她能不记得他徐进的提拔? 此事非同寻常。 是以这些时日,徐进也是一直在打探,没少往左相近身人手中送钱财,寻门道求指点,猜着左相的意思,但得来的结果还是一个“等”字,此事显然是拖得越久越不好,这般便好似真的就要没了下文。 关起门来说杜妈妈。 她是干什么的,春香楼做的又是什么生意? 勾男人的手段,她春香楼层出不穷,花样百出,也并非没调-教过宋依依。 那小狐狸精可不是一般的好苗子,她会的很。 但那男人太是尊贵。 先不说他凌驾皇权,可随时取而代之,你得把他当天子看。 便是往前说。 傅家早在三十几年甚至四五十年前,傅湛的爷爷辈时便是大权在握,兵权在手,是这晋朝当之无愧,最最尊贵,最最显赫的家族。 尊卑有别,杜妈妈看都不敢看他,哪敢让自己手底下的这些身份卑贱的姑娘对他用妓-女那一套,弄不好会惹来杀身之祸。 转眼又过三日。 午时一直伺候宋依依的婢子珍儿为她端饭菜回来。 关上门,婢子道:“雪蝶姑娘,秦大公子适才去找杜妈妈了......” 宋依依一听,手紧攥住桌子一角,紧张忐忑地朝着婢子问着。 “听到了什么?” 婢子答道:“具体并未听清,但确是在说姑娘之事,隐约好像有.......” “有什么?” 宋依依急着相问,心中当然是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婢子未说,摇了摇头,“珍儿听得不甚真切。” 宋依依问道:“和三日前,秦琛所言一样,对不对?” 婢子点了头,但依旧重复,“不过珍儿听得不甚真切。” 不用真切了,宋依依似乎是闭着眼睛也猜到了会是如此。 婢子出言安慰,“姑娘别担心,珍儿觉得大妈妈对姑娘的态度并未有变,事情不一定是像姑娘以为的那样。” 宋依依也知道,她更知道,傅湛即便是真不满意她,不再来春香楼,其权势的余光也还能保她很长一阵子,没准一年半载都是有的。 但有什么用? 还不是早晚之事。 她前有秦琛虎视眈眈,后有四年后悲惨的命运。 能救她的似乎只有傅湛。 可希望来了又破灭。 莫不是她注定要像梦中一样是个短命鬼?那命运是不可逆的? 宋依依想起就害怕,当日的膳食也没吃几口。 白日里当着别人的面儿,尤其是在那时不时便来落井下石的柳瑶儿面前可是毫没示弱过,但到了晚上,暗地里到底是忍不住“哼唧”两声,人可怜巴巴的哭了起来。 她还没活够呢。 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害怕,小姑娘偷偷地哭了小半宿,早上起来时眼睛都有些肿了。 且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哭诉,第二日,宋依依像打霜的茄子一般蔫了,没抱任何希望,头回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然,事情却起了变化。 上午她刚用过早膳不久后便被婢子告知,午后,那男人要来春香楼,让她提前准备。 婢子的话同上一次一模一样,就是连时辰都是一样的。 宋依依听得眼睛都直了,半丝没想到。 她以为她和那傅湛就此彻底诀别,永不再见了! 没成想! 小姑娘宛如打了鸡血一般,一下子精神了。 对面的柳瑶儿一直盯着这边的动静,是以,几乎是与宋依依同时得到的这消息。 听后,柳瑶儿的脸色就变了,气的头顶冒火,但仔细想了想,又很是不屑。 传话的婢子前脚刚走,她便慢悠悠地过了来,怀抱双臂,倚靠在了宋依依的门上,朝着宋依依,开口便道:“不过就是召你唱个曲儿,解解闷罢了,你可千万别抱什么心思,免得失望,要是想带你走早便带了,前两次都没带,我便不信这第三次便就带了。左相若是想要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根本就不会亲来,你明白么........” 她言语之间满是嘲讽和笃定,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 不用柳瑶儿信誓旦旦,宋依依自己也知道人不是来带她走的。 但眼下宋依依还管什么柳瑶儿,回她一句的心思都没有。 过不多时杜妈妈过了来,柳瑶儿也便缄口闭嘴,回了房去。 意外的当然不止是宋依依自己。 整个春香楼里的姑娘都意外,无疑暗地里又开始悄悄地议论此事了........ 有了那前两次的经验,这第三次,几近已无人觉得事情还会起什么变化,基本都默认了,那宋依依不会被带走。 ************** 正午刚过,宋依依被送入一楼包房中。 不同于上次,她到来之时,那男人尚未大驾。 宋依依规规矩矩地立在屋中,面上无异,但心中不然。 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节 大概等了半炷香的功夫。 那男人到了。 他一旦到来,不用等进来,外头的气氛便是提醒。 肃穆一片。 宋依依微微颔首,恭敬相立,婢子早为人掀开了珠帘。 男人一身官服,现了身,随之而来的还有三名大臣。 婢子鱼贯而入,果品酒馔摆入桌上,再接着便都退了出去。 唯剩宋依依与四个男人。 小姑娘眼睁睁地看着傅湛落座,也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眼都没往她这边瞧,与前两次相见时一个模子,沉肃淡漠。 他落座在椅上,另外三名大臣躬着身子于其身前,所谈皆乃朝中政事。 宋依依听不懂,便就算听得懂也无心注意,只暗暗思忖着自己之事。 想起之前这半个月的等待与那秦琛所言,她便后怕。 这男人的心思当真是深不见底,无可猜测。 之前宋依依不懂他为何梦中为她那般,现实又好似对她有些嫌弃。现在宋依依更不懂,他都半个月没来了,量谁都会以为他不会再来,为何今日又突然再度大驾。 短时内宋依依想不明白,自然也无心思细想了。 若说初见那日一切太是突然,她实在是措手不及;再见之日,她有些受了惊,也没把握住机会;如今如若再不拼命,为自己争取一二,怕是便唯有来日认命了。 思及此,小姑娘鼓足勇气。 她紧紧地盯着那坐上的男人,亦是紧紧的盯着其身前的大臣。 待那三人躬身齐齐跪退,前脚刚一出门,宋依依便一刻未等,缓缓地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再施恩(下) 她紧紧地盯着那坐上的男人,亦是紧紧的盯着其身前的大臣。 待那三人躬身齐齐跪退,前脚刚一出门,宋依依便一刻未等,缓缓地跪了下去...... 傅湛端樽,节骨分明的手指刚触碰到酒樽便见屋中远处那小姑娘跪了下去。 她战战的小眼神儿朝他这边望着,不难看出在控制,但没大控制住,双肩轻颤,人显然是慌张害怕的,也很分明是要说话,然唇瓣嗫喏,并未立时说出来。 男人的手滞了下,目光幽深,长睫微动,旋即未再接着触樽,手缓缓落下,显然是有些意外,淡声开口,问道:“何事?” 这般直接下跪,任谁都能看出是有事相求。 没待宋依依张嘴,他后边还有一句。 “起来说话。” 宋依依没起,一面腿有些发软,怕极了失态,另一面更急着说事。 天知道他会不会说走就走。 宋依依想了一上午了,适才等待的过程中亦是没少在心中思忖此番相求的话语要如何开口。 但便是想了千遍万遍,真正之时,就她这小胆子也是不成的,需要稳一稳,可又深知时间紧迫,最后也便硬着头皮,慢慢地说了下去。 她开门见山,并不打算耍花招。 这男人怕是快大上她十岁了,久居上位,天下都在他的手心儿之中,她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又是有求于人,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和他耍什么花招? 显然,光明坦诚是最为简单直接的。 是以,宋依依没半分迂回,直接便是糯声求道:“大人能为蝶儿赎身么?” 话音明显是有些颤的,但她的声音特别嗲气,软绵绵的酥人筋骨,不是一般的娇。倒也无心,声线使然,只是配上她那张略显稚气,又娇艳妩媚的脸,及着一双清纯中透着明晃晃的不安分,看起来勾勾搭搭,不甚正经的小眼神儿,明明是有些紧迫的气氛,却是硬生生被她弄得变了那么几分味道...... 傅湛好似是料到了她之言,又好似是未曾料到。 小姑娘语毕,他一言没发,但慢慢靠到了椅背上,是要听下去之意。 宋依依一见,心下略安,知道来了希望,但也更忐忑,怕极了自己把握不住机会,抬着眸子,眼巴巴地望着他,一层水雾缓缓浮现在秋眸之中,人浅浅的“哼唧”两声,到底是哭了出来。 不是装的,感情真切的不能再真切了。 小姑娘脸色绯红,身子略微往前动了动,带着几分难以控制的哭腔,把话说了下去。 “大人救救蝶儿成么?蝶儿想离开这烟柳之地......” 话到此其实也便够了。 但宋依依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他和盘托出,说明自己的身世,更坦诚,也更真诚一些,于是并未等那男人回话便接着坦言。 “蝶儿出身卑微,从小被欺,十岁与母亲被父亲赶出家门,日子过的很苦,原本以为这也便够了,不想悲惨未止于此,数月前阴差阳错中人圈套,被卖身到了此处,入了贱籍,且却是连个清白的身份都没了。蝶儿家中尚有久病缠身的母亲,母亲不知蝶儿生死,蝶儿亦不知母亲生死,这些时日,蝶儿每天都度日如年,心中惦念亲人,更不想自己一辈子便就这般.......” 她说到此处,动了真情,惜命,思亲,还有这几个月受得的委屈全想了起来,一时之间哽咽不已,更分明,更直接的哭了出来,纤纤玉手附在唇边儿,梨花带雨,虔诚相望,楚楚可怜的一声接着一声的抽噎,娇柔的宛若风雪中摇摇欲坠的小白花。 害怕,也很拘谨,但宋依依那一声接着一声之下,除了真情实感之外倒也别说没掺杂旁的东西。 她在勾那男人对她的怜悯。 既是有那梦做底牌,她多少应该会对他有些吸引力才对,宋依依不信他就真的对她无动于衷。 然时间流逝,虽短短须臾,宋依依的心却越来越沉落下去,那男人还当真是纹丝没动。 她的美貌吸引不了他,可怜也激不起他半分恻隐之心? 他是铁石心肠么? 屋中除了她的哭声,气氛一片冷凝,宋依依甚至觉出了丝丝的尴尬。 别说她初出茅庐,眼下之景便就算是换做像杜妈妈那种圆滑世故,身经百战的女人怕是也很难不怯。 小姑娘越发意识到事情不妙,也越发没了自信和胆子。人紧绷着的弦儿眼看着就要瓦解泄气,心里头何止是嚎啕大哭了,急的就都快要吐血了! 正当这时,几近绝望之时,她眼睁睁地瞧着,看着那男人终于动了。 他慢慢起身坐起,端樽饮了杯中之酒,落下,而后抬眸,对上了宋依依的视线。 不待男人说话...... 小姑娘吓坏了,惊惧又紧张,像是落水之人眼看着就要被淹死之际,被人提了上来一般重燃了生的希望,但天知道那提她上来的人会不会再一把把她摁下去! 这瞬时的对视,等待的过程能让宋依依原地死上一百回。 且不知是不是太过于紧张,太过于怕那结果非自己所期,宋依依的脑子也混沌了,与人讨价还价之时怕人不愿,哄着人一般,开始急着加砝,话语脱口而出。 “蝶蝶儿攒钱,慢慢,慢慢还...还给大人......” 这一句后,但听那男人沉声笑了。 虽然很短暂,他的脸上其实也并无什么太明显的笑意,但宋依依眼睛一亮,心口起伏,一下子还魂儿了似的。 她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这么一个大官儿冲她笑了,无疑缓解了宋依依心中的惧怕之感。 那笑于她而言像暖阳能融了冰雪似的,屋中冷却的气氛好似都渐渐化了开,一切似是朝着光明而去。 果不其然,男人开了口。 “我赎你,不需要钱,你能拿什么还?” 继而慢慢斟酒,微微敛眉,似是思了一下,视线又朝她瞟了过来,再度与她对了上。 “那,再帮你一次?”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有,没有意外后续就日更了,有事请假 第13章 入相府 晴天惊雷! 宋依依震惊,杜妈妈震惊,那徐进徐大人震惊! 消息如风一般一传二,二传十,十传百,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春香楼上上下下,姑娘、婢子、小厮、婆子等百十来人便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哗然变色,无人不震惊! 量谁都没想到,一时之间,暗地里议论纷纷,前头左相刚来之时,还有人在打赌,信誓旦旦地言着宋依依绝无可能被带走,转眼天壤之别的变化,有的人胆要吓破了,惶惶然,仍不敢相信这突然的变化。 楼上楼下氛围不甚相同。 杜妈妈喜的话都不会说了,但左相面前怕极了失仪,端的矜矜重重,仔细的很。 她家男人与吏部郎中徐进自是皆在楼中。 于徐进而言,此时不露脸还待何时? 他微弓着腰身立在桌旁,满面盈笑,为人斟酒伺候,说着些合宜之言。 而宋依依,她的脑子是蒙的。 小姑娘被众婢护着上了三楼,杜妈妈亲自领路。 那沿途之上,杜妈妈奉承成什么模样便不必说了。 究其原因,不止是因为人一跃飞上枝头,贫贱少女摇身一变,成了这天下间绝大部分人无法企及的贵人,亦是因为过往相待。 杜妈妈当然怕这小姑娘记仇,在这最后的机会里,一口一个“我的蝶儿”“我的蝶儿”的叫着,做着最后的弥补,亦不忘邀功。 “我的蝶儿只管放心,来日定要好好伺候大人,娘亲那边一切都好,妈妈早派人去看过,递过钱财了.......” 上了三楼,回了房,她亦是被前后拥着。 婢子有的为她梳头,有的为她换衣,有的在杜妈妈的指示下为她收拾着衣物,珠钗金银首饰,原不是她的,入了相府怕是也再用不上她春香楼的东西了,但为了讨好,也挑着好的给人带了去。 斜对面房中,午时宋依依下楼之前还在讥讽于她,言之凿凿地说着左相不会带她走的柳瑶儿此时蜷缩在门口,瑟瑟发抖,哪还敢出门,只时而从门缝朝外张望,心中胆战不已,生怕撞上宋依依。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节 前前后后一炷香的功夫,宋依依彻底知觉回神儿之时已经被送下一楼,上了马车。 那马车非相府预备,是徐进献上。 宋依依和傅湛乘坐异车。 小姑娘迷迷糊糊的恍如犹在梦中,不敢相信,若不是大街上的喧嚣,车身轻轻摇晃以及充入耳中的“嘚嘚”马蹄声,她还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呆了良久,宋依依到底是伸出手去掐了自己一下。 切身感到了疼,整个人如释重负,缓缓莞尔露笑。 她,真的重获新生了。 ********** 午时二刻出发,宋依依乖乖地坐在那,心里一面很舒坦,一面也不免担忧,前路茫茫,却是也不知自己来日会如何?那相府的日子又会如何? 一连几夜未得好好休息,她心中思忖着,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睡了去。 从春香楼到相府行了大半个时辰,她醒来之时,已经到了地方。 马车停下,开门接她之人是个陌生的面孔,对她很是和善,不难看出身份,是这相府的总管。 宋依依下来朝着前面寻望了后才发现傅湛并未一同回来,想来是直接去了朝中。 护送她的是徐进。 那徐大人很是客气,与她简单的言了几语,又与那总管笑言几句,再接着,人便告辞了。 府中同总管一同出来的有两个婢子,为她拿着东西,个个露着笑颜,很是得体,对她恭敬有礼。 宋依依抬眸瞧着这相府的门脸。 碧蓝一泓,万里无云,朱红大门之上的墨赤色瓦顶在十月的暖阳下熠熠生辉,门前白色石狮分立两侧,肃穆庄严,守在门口的士兵身穿铠衣,携刀带剑,目不斜视,凛凛生威。 整个府门除了气派之余,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慑人气势,让人生畏。 宋依依没见过太大的世面,有些胆怯,脚步微顿,这时目光落到士兵铠衣胸前的一处类似莲花的标志上。 她心微微一惊,想起梦中傅湛带着的那些个士兵,暗道:竟是连这都一模一样。 总管在一旁轻唤,“宋姑娘?” 宋依依还神,如此小插曲到好似让她略略好了一些。 小姑娘朝他望去,缓缓一礼。 总管笑着恭敬抬手,请她入府,顺带着直接报了名字。 “小的叫赵全德,是这相府的总管,姑娘的住处已为姑娘打扫妥当,姑娘这就随小的入府吧。” 宋依依点头应声,模样很是乖巧。 赵全德眉眼含笑,快走几步为其引路。 宋依依跟在他身旁进了府门。 适才那第一眼没感觉,此时再瞧第二眼,第三眼,宋依依竟是从这赵总管的脸上恍惚看出了几分熟悉的感觉来,当下也便问了。 “我看赵总管有些眼熟,赵总管祖籍哪里人?” 赵全德一听她这般说,笑容更大了几分,笑回道: “哎呦,是么姑娘?姑娘是哪里人?小的从小长在京城,出生在傅家,长在傅家,父母也皆在傅家,打十四岁起就跟着咱们大人了。” 宋依依应了一声,也是笑笑,回了话。 “我家祖籍在江南,后来搬来了京城。” 但仅此而已也便止了,至于她那位早不要她了的亲爹,提不提也没什么意义,何况是和一个生人。 赵全德笑道:“江南风水好啊!人说江南出美人,瞧了宋姑娘果然名不虚传!咱们国公府的梅夫人也是一位江南美人。” 他提及国公府,宋依依起先还滞了一下,后反应过来明白他说的是镇国公府。 宋依依知道镇国公夫人姓墨。 那位梅夫人怕应该是傅湛父亲镇国公的一房妾室吧。 俩人边走边聊。 后续宋依依也便没什么话了,大部分是赵全德在同她介绍这府邸。 她只是认真的听。 相府之中,庭院曲折变幻,风景幽深秀丽,奢华又雅致。 不时,俩人到了地方。 几位婢子正立在月洞门口迎接,想来是被安排伺候她的。 宋依依抬眸瞧着自己的所居之地,是处名为漪澜阁的地方。 其内不小,景色旖-旎,房屋奢贵,又有假山溪流,碧水潆洄。 赵全德送的人到了,吩咐了婢子好生照顾伺候,而后便同宋依依道了别,忙旁的去了。 宋依依很是有礼。 她本就性子乖巧,又是初来乍到,凡事都十分谨慎小心。 赵全德走后,婢子引着宋依依进屋,扶着人坐下。 贴身伺候的婢子唤名兰儿,大宋依依两岁,看出了宋依依有些认生,笑脸安抚。 “姑娘别怕,我叫兰儿,咱们苑中的奴婢都听姑娘差遣,姑娘今日初来,若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兰儿便是。” 宋依依听她这般说,心中好奇了一路的事也就张口问了出来。 “大人住这么?” 她可谓一语说中到了最关键之处。 或是潜意识的一种直觉,亦或是沿途听得赵全德提及起了国公府。 宋依依原对傅湛半丝都不了解,但这些时日在春香楼,有些事情不知不觉也很自然的就知道了。 傅湛并未成婚,家人都在国公府傅家,到底住不住相府是最大的未知。 果不其然,兰儿回了话。 “大人是不大住这儿,但也并非一次都没来过,一个月或者两三个月内,有时政务繁忙,就近休息,总会来那么几次的。” 宋依依心一沉,与她所料一致。 他果然是根本就不大来相府的。 如此说来,他是把她扔在这不管了? 宋依依眼睛缓缓微转,又想着来路上看到了不少的下人。 她虽然出身贫寒,见过的不多,但倒也算是聪明。 既是人根本就不大来,府上怎么这么伺候的下人? 思及此也便把心中的另一个猜想问了出来。 “这府上还有旁的女人,对么?” 这话出口,婢子压低了声音。 “是,还有妙芙、琬月与紫缘三位姑娘。” 宋依依狐疑,不是因为有女人,而因为婢子很神秘,很小心似的,继而接着也没用她相问,兰儿便主动道出了缘由。 “她三人是陛下送给大人的.......”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惹人妒 宋依依恍然,明白了婢子为何这般小心翼翼。 毕竟是天子。 宋依依久居深闺,对天下之事所知不多,只知世人皆知之事。 她知道当今皇上是傅湛的侄儿。 昔年先帝早逝,小皇帝十一岁登基。 起初似是由傅湛的父亲镇国公辅佐,后续是傅湛。 眼下嘉兴六年,小皇帝应该是长她一岁,如今已经十七了。 宋依依就这两问,暂时没旁的了。 起初刚来之时她还有些拘谨,此时与人说说话,也略略了解了一下府上事宜,放松许多,渐渐不再认生,恢复了灵动。 这一日,上午她还在混吃等死的绝望之中,下午已如愿进了相府,实在可喜。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宋依依暗暗地也给自己祈了个福。 仅一下午的功夫,她便切身体会到了相府的好。 自己住的房子金贵,吃穿用度更不必说,似乎唯独一点美中不足,婢子说,那男人不大来。 宋依依自是不希望他不来。 **************** 赵全德前脚刚从宋依依的漪澜阁离开,后脚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人叫住。 “赵总管。” 一个女子的声音,百雀羚鸟般婉转清脆。 赵全德脚步滞住,断出了是谁,堆笑着转过身来,颔首行礼。 身后不远处,两颗火红的海棠树煞是喜人,其下正立三位妙龄姑娘。 一粉,一碧,一桃红,一个赛一个的美,分别是妙芙、琬月与紫缘三位姑娘,最小的十七,最大的十九。 权相贵妾(重生) 第13节 唤他之人是正中间儿的妙芙。 这三位姑娘皆为小皇帝李祯孝敬给舅舅的,也是为数不多被傅湛留下的女人。 这位说话的妙芙姑娘与身旁的一身桃红华衣的紫缘姑娘性子有些相似,辣椒一般;中间的那位叫琬月的碧衣姑娘比她二人略内敛文静一些。 但此时三人模样差不多,不难看出都很不悦。 赵全德知道缘由,笑着问: “妙芙姑娘唤小的有事?” 妙芙开门见山,声音略微压低。 “听说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赵全德尬笑两声,微微躬身,人已经进府了,最关键的是还和大人那....... 赵全德是傅家养大的下人,与傅湛年龄相仿,小时是傅湛的伴学,伺候在傅湛身边多年,八面玲珑,人精一般的人,怎么可能会和她们长舌头,是以只是笑答着: “英雄,不问出处。” 这话一说,三人显然都急了。 琬月姑娘露笑,娇滴滴的道:“赵总管拿一个妓-子类比英雄?” 紫缘与妙芙情绪比她外露,当即便是一副来火的架势。 紫缘道:“好一个英雄不问出处,赵总管可真会说话,真会往她脸上贴金,她也配?” 赵全德以笑搪塞,微微躬身。 “三位姑娘还是平常心对待的好。” 这一句话后三人倒是都不说话了,毕竟相府进女人,别说是一个,就是十个,于情于理也都是再过正常之事。 赵全德说完后又是一俯身,人再度露笑,以那边还有要事为由,也便告辞了。 三人心中不满,但这赵全德虽是个奴才,但却是伺候在大人近身的人,生气也骂不得便是了,非但骂不得还得哄着,是以皆是又都说了些好听的话。 赵全德躬身向后退却两步,而后转过身,站直腰板,抬步走了。 余下的少女三人没人有好脸色。 宋依依其人,其实她三人还没看到,但听身边儿的丫鬟说了。 什么活脱脱的狐狸精一般,那眼睛便跟能勾魂儿似的等等之言,实在是听着就让人恶心! ************* 当日,傅湛果然未回相府。 晚膳后,宋依依在婢子的相陪下,在漪澜阁附近逛了逛,沿途无疑吸引来了许多双眼睛。 不乏有人窃窃私语。 宋依依起先下意识还细听了几句旁人的议论,以为发生了什么新鲜事,待断断续续,一些不是特别好听的只言片语飘入耳中后,宋依依也就不细听了。 原来她就是那新鲜事。 兰儿安抚:“姑娘不用在意。” 这短短一下午,兰儿倒还蛮喜欢这位新主子,是以听得她人用什么“青楼女”、“贱籍”、“狐媚子”、“不安分”等字眼说着宋依依时,心中不甚舒服,更怕极了姑娘在意。 殊不知,那兰儿多虑了,宋依依毫无感觉。 那些个话语,除了“青楼女”与什么“贱籍”还算新鲜,旁的她耳熟能详,背都背下来了,至于进过青楼一事,反正她活下来了,眼下宋依依也不甚在意。 返回到漪澜阁,婢子本怕姑娘年龄小,受不住那些话语,还想再安慰安慰,却发觉不用了。 姑娘瞧着是真豁达,回来后就奔了桌旁去,一双雪白的玉手拿起了自己下午闲着时绣的花观赏了去,很是认真,一看便根本没在乎那些言语。 婢子也算安了心,便想着为姑娘备水沐浴。 但还未待走,烛光下,恍惚看着她,偶尔一眼,婢子略略一怔,呆了一下,继而揉了揉眼睛,复又仔细再看那桌旁借着烛光绣花的美人,再想想陛下送予大人的那三位姑娘,暗道: “别说,那三人倒是好像都有点像她的这位新主子。” 妙芙姑娘是脸型;紫缘姑娘似是眉宇之间,琬月姑娘似是鼻子........ 乍看似乎还不大像,但仔细着一些,却是越看越像........ 作者有话说: 最近有些失眠,昨晚没怎么睡着,明天男主出来,下章会尽量长起来,这章和上章都是过渡章,另外宅斗是没有的,都是感情线。 第15章 贵人归 这一夜,宋依依睡得很香很踏实。 若是了无牵挂,也没那四年后的担忧,这般招猫逗狗的清闲日子,宋依依能过一辈子。 但现实不然,她心有惦念,惦记母亲与舅舅一家,想和母亲,她们娘俩往后余生能有个依靠,彻底得了这男人的庇护,那便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们了。 自然,除此之外,宋依依亦惜极了自己的这条小命,害怕那云里雾里不知怎么就发展到了那般模样的预示梦,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离开了青楼,入了相府就打破了那梦境,安全了。 是以,宋依依还真是有无数个理由盼着那男人回来。 但不巧,事不遂人愿,第二日也没什么消息。 到了第三日,宋依依去找了赵全德。 等待不是她的性子。 赵全德正在西园巡视园林修建。 宋依依打听到后,便求人引路,去了。 这事仿是刚发生,妙、琬、紫三位姑娘这边就得了信儿。 这三人平日里其实关系没这般亲近,也有过争风吃醋,诸多磕绊,但女人之间有时便是如此,一旦有了共同厌恶的人,能立马亲近起来,拧成一股绳似的,往死里排挤孤立那一方。 “她找赵全德做什么?” 说话的是那紫缘姑娘。 妙芙姑娘接口道:“胆子倒是不小,赵全德是她能找的!” 琬月姑娘想了一想,试探着说道:“她不会是想向赵全德询问大人何时过来吧。” 这话一出,紫缘与妙芙脸色都有了些变化。 三人皆冷落下了脸,面面相觑,倒是没人说话了,一想那狐媚子的那副模样,再想大人,想俩人倘使在一起的画面,眼中就都露出了极大的妒意与怒意。 人她们尚未正式见过,但三日了,远处大致的模样自是看过了。 正这时,派出去的婢子回了来,禀着,“姑娘,她去找赵总管问了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婢子话音一落,妙芙姑娘便炸了。 “回来她想怎样?” 琬月倒是端得住,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笑了下,提议道: “不如让她认清现实?” 紫缘与妙芙一听,皆瞧向了她....... *************** 宋依依去西园寻赵全德是去问他大人什么时候回来。 那赵全德是府上的管家,也便只有他最可能知道傅湛来是不来,要来的话什么时候来。 赵管家对她一如那日一样和善客气,始终面带笑意,但宋依依并没问到结果。 赵全德很是耐心地答着她的话,但他也不知道。 他说,大人有时会提前告诉这边,有时或是临时起意,不会告诉,人直接就来了。 宋依依理解,但有些虚虚的失落,毕竟没问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小姑娘同婢子从西园返回。 这相府甚大,她的漪澜阁在东苑,从西苑回去必经前门南苑,路途不近。 但左右无事,她也没着急,一路同婢子走走停停的,打发时间,瞧瞧风景,但这般瞧着瞧着,瞧到了三个姑娘。 姑娘皆是衣着华美,仪容不俗。 宋依依没用兰儿告诉她也知她三位是谁。 傅湛尚未娶妻,这相府之中尚没有女主人,眼下除了她之外,府中便只有小皇帝送予那男人的三个小妾,就是面前这三位。 妙、琬、紫三人来时一路你一句我一句的笑聊,好不开怀。 几人停在了宋依依回东苑漪澜阁的必经之路上,原还甚是开怀,直到遥遥地见了宋依依过来。 随着人越来越近,三人脸上的笑可谓一齐消失殆尽。 前两日,几人心中好奇,实则都远远的瞧过宋依依那么几眼。 几眼,又是虚虚的几个身影都已看出了人的惊人美貌,都已恨得人牙直痒痒了,不想如今正面离近了一看,竟是! 三人心中生妒,气的几近同时攥上了手。 兰儿在宋依依身边告诉了她几人是谁。 宋依依“嗯”了一声,抬眼又看向三人,清楚的看到她们原都是笑吟吟的,但一见她后立时都冷下了脸。 显然,来者不善 宋依依瞧一眼后就别开了视线,也沉下了小脸儿去,没准备理睬她们,带着婢子,径直朝前走。 气氛剑拔弩张,她离着那三人也越来越近。 三人谁都没说话,然眼见着就要错过之际,最没沉得住气的出头鸟是那妙芙姑娘。 她一声冷笑,嗓音清脆动听,张了口。 “大人不喜欢你那样儿的!” 宋依依本就要过了去,但听得“大人”二字,下意识脚步就停了那么一下。 权相贵妾(重生) 第14节 妙芙紧接着便骂了一句,“狐媚子!” 声音虽不像上一句那么大,但也是拿捏的刚刚好好,让宋依依正好听到,继而也没给宋依依回话的机会,转过身去朝向了人,秀眉一挑,充满挑衅。 “大人喜欢我三人这般的。” 这话说的自信满满,实则妙芙也是真心这样觉得。 宋依依转过来,与她对上了视线。 妙芙又是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笑,而后继续。 “别以为自己有着那么几分美貌,就妄想能勾-引大人,实话告诉你,给大人送女人的人多了,这相府进来过的女人也多了,三日了,怕是你也都知晓了,除了我三人,没人能留下,上个月武德侯献上的那个,在府上呆了三日不到就被大人送了回去。嗯,对,长得跟你一样狐媚!徐进还没武德侯的品级高呢!所以呀,用不了多久,你也会被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你就等着滚回青楼吧!” 旁的宋依依没来得及回,说实话也不甚在意,但这句“原封不动的送回去”无疑戳中了宋依依的软骨,是她最怕的! 但她豪没示弱,冷着小脸儿,张口回道:“我不是旁人送给大人的,是大人带我回来的。” 不论是这话,亦是她那娇滴滴的声音都听得妙芙三人心中更加冒火。 但那妙芙又哪里肯落下风,对她之言半丝不信,“呵”了一声,笑的更讥讽。 “你当别人都瞎么?相府中谁不知道是徐进送你来的!谁不知道你.......” “不是。” 宋依依不待她说完便打断了她,“是大人要我回来的,大人亲口对我说的。” 小姑娘笃定的语气以及毫不退让的态度,加之这话语的内容无疑让妙芙等人更气。 她说什么不可信,但带上“大人”二人便有了几分的可信度。 否则她胆子得多大敢编这种瞎话! 就是因为如此几人才更怒,更难以置信!那怎么可能! 妙芙秀眉立起,杏目睁圆,旋即就炸了! “大胆的东西,我说话你也敢打断,我是陛下送进相府的,可是你一个青楼出身的贱婢能比的,你是个什么东西?” 宋依依面上冷冷静静地道:“进了相府大家都一样,没有贵贱之分,你们没比我高贵。” 妙芙气的眼睛猩红,看她那副模样就烦,新仇旧怨加之一起,人脑中“轰”的一声,恨不得抓花她的脸,当即撒起了泼,大喊道: “贱人!你一个青楼出来的妓-女胆敢跟我平起平坐,跟我比,当真是恬不知耻,不要脸!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她言着当即便要抬手打人,但那巴掌刚举起来,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子沉怒的声音。 “放肆!” 众人顿时颤了心,包括千钧一发,事件之中的宋依依。 几人循声望去,或是也根本就不用相望了。 来人一身官服,脸色肃然深沉,此时冷的骇人,正是傅湛。 婢子兰儿,琬月姑娘,紫缘姑娘,两人身边的婢子,包括宋依依与那要打人的妙芙瞬时全是一惊,惨白了脸,都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遇上一些生气的事儿,打几个电话,耽搁了时间,抱歉,明天争取一定准时,本章有红包。 第16章 初试探 周围顷刻寂然无声。 人人微垂着头。 几名少女心口起伏,都有些面无血色。 那男人平日里虽便不苟言笑,极具威慑之感,让人敬畏,但沉稳成熟,很有涵养,并不喜怒无常,更从不随意发脾气,亦或可以说,你很少能见他发火。 眼下前院跪了一片,跪地之人中其实便没有见过他愠怒的,此时见了谁能不怕。 尤其是那妙芙,魂飞天外了般。 自然,他虽不易发怒,但要是真的怒了,也就没什么余地了。 赵全德在西园听得小厮说了大人回来了后,立马急匆匆地奔过,此时跑到此处一见这架势,还不唬了一跳,几个姑娘跪地的位置,从谁和谁挨得近就能看出发生了什么。 赵全德一头冷汗,暗地里也只能叹息自作孽。 果不其然,傅湛一句废话没有,也半丝机会没给,直接道了结果。 “幽禁石渠阁。” 他语声淡然,淡漠,这后一句说话之时已不见了先前的怒意,恢复了平常之态。 但他虽然平常,旁人平常不得。 是幽禁而非禁足,且无期限,这辈子没准就要废在此。 妙芙心中平地风雷,脸色更加惨白,哭道:“大人,妾身知道错了!大人饶过妾身这一次吧!” 但那男人冷漠的很。他身上的那股敬肃感便是此时“生死关头”的求饶,让人都不敢聒噪,说上第二遍。 转眼便有人带走了妙芙。院中回荡着她的哭泣。 地上跪着的她人当然都吓破了胆,人人瑟瑟发颤,依旧全都阒无人声。 包括宋依依。 她胆子小,眼中已是泪蒙蒙的,心口仍在狂跳。 但自是知道自己差点被人欺负,又是被这男人救了,这时抬起了头朝他望去,望去就引来了他的目光。 他那目光深邃晦暗,面上也没什么表情,更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显然,三日没见,更陌生了。 “都起来吧。” “是。” 宋依依同众人一起恭恭敬敬地相答,在婢子的搀扶下起了身。 气氛虽缓和了许多,但谁能不心有余悸? 那琬月姑娘与紫缘姑娘实则都比宋依依更怕,且是极为后怕,适才幸好是一句话没说,没参与,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谁能料到大人会回来,且逮个正着。 姑娘们起来后,齐齐福身。 宋依依同大家一起。 这短短一会儿功夫,她的眼睛几乎一直在傅湛身上。 傅湛什么都没说。 赵全德在人身边儿伺候,点头哈腰的与之说话。 人也是转眼就走了。 他走,姑娘们二度福身,方才敢动。 宋依依与琬月,紫缘渐渐对上了视线。 眼下谁人都是战战的,但即便是刚被惊吓过,对方二人看她的那眼神也很是不善。 宋依依还当是因为妙芙。 实则关系有些,但当然不是根由。 琬月、紫缘二人心中生恶。 那狐媚子就是用她那双勾魂似的眼睛看大人的! 大人刚一回来,她就开始急着施媚了,瞧那副样子好似路都要走不动了! 宋依依知道与她们无解。 她也没想和她们多好。 她们喜不喜她,她更是不在乎的。 她只想保住小命儿,和母亲娘俩下半辈子有个靠山。 眼下虽刚刚受了惊,但脑子没傻。 她不是一直在盼他回来? 现在人回来了。 几人散了,但宋依依没回漪澜阁,循着傅湛适才所行的方向去了。 男人去了书房——墨香斋。 宋依依遥遥的跟着,但当然没敢进去,甚至并未靠的太近。 第一天来时兰儿提及过大人的几点忌讳。 其中之一便是无召见不许人进他的书房。 是以小姑娘就停在了远处。 此时时至十月,眼下临近正午,远日当空,鸟儿栖在树上滴沥啼啭。 墨香斋附近有许多的桂花树。 桂花清可绝尘,浓能远溢,馥郁芬芳。 宋依依漫步徜徉,就等在了附近。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书房的门被张德全打开,继而接着那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生的很高,宽肩窄腰,体量匀称,好似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不仅是体量,他的脸也完美的挑不出半点瑕疵。 宋依依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 且不知是因为他生的太好了,让姑娘看着就不自禁的脸红,还是因为她过于紧张,总归宋依依感到自己身子都烫了起来,脸自是也如此,想来可能是有些红了。 那男人出来就瞧见了她,与她对上了视线。 人好似怔了那么一下。 权相贵妾(重生) 第15节 宋依依遥遥的相隔,看得不甚清楚。 她所在之处是他离开墨香阁的必经之路,所以,只要他不一直待在书房不出来,是必然要和她碰上的。 男人脚步在书房的台阶上停顿了会儿,但只是须臾的那么一会儿功夫,接着人就下了来。 看他朝着小路走来,宋依依也动了脚步,朝前迎去,不时便离着他越来越近,但相距约摸一丈远之处,那男人慢慢地停了下。 宋依依看他停了,下意识也要停,迈出去的小脚小心翼翼的便要缩回来,但他没让她后退,她便终是大着胆子,试探一般把缩回的玉足又伸了出去,迈了出去。 对方显然是不再动了。 宋依依揣着糊涂,不懂得见好就收,止足之分,还在靠近,直到那男人张了口。 “你有何事?” 小姑娘这回终是止了步。 俩人大概相距一臂的距离,是见了四次面后,迄今为止离得最近的一次。 他身姿很是伟岸。 宋依依纤弱的很,实则个子不矮,但站在他面前瞧着显得她很是娇小。 他声音听起来虽然淡漠,但说起话来一直都还好,没什么不悦与不耐之感。 宋依依回了话,“谢大人今日又帮了依依一次。” “嗯。” 他只是应了一声,再无其他,虽温和,瞧着也没有要再继续说话的意思。 但宋依依有,她有好多,最关心的一事便是....... 想着也就战战兢兢地问了出来。 “大人一会儿还走么?” “今晚,今晚可住这儿?”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请先生 小路上就三人。 宋依依,傅湛,及赵全德。 赵全德在傅湛之后只一点,听得见俩人说话,且是听得一清二楚。饶是他跟着傅湛久了,人极精明,也没想着眼下要回避一下,因为哪里料到这小姑娘竟会这般直接干脆。 她那言语与眼神加在一起,心思昭然若揭,是什么意思,分明的不能再分明了。 气氛太是暧昧,赵全德听得脸都有些红了,低头很是小心的陪笑了声。 小姑娘旁若无人,只望着那男人,好似无知,却又不该是真的无知。 傅湛负手垂眸,默了一会儿,终于张了口。 “给你请了位教书先生,明日过来。” 宋依依一怔,原见他要回话期待极了,但待听完,这般答非所问,两件事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也不足为过了,她当然发蒙。 “大人?” 但那男人没了要说话的意思,立在那垂着眸又看了她两眼,接着便抬了步,绕过她,从她肩旁错过,走了。 身后的赵全德依旧笑吟吟的,对宋依依微一躬身,也跟着走了。 空余宋依依一人呆在原地,发蒙许久 ************ 晚会儿回到漪澜阁不久外头便传来了消息。 那男人出府了。 宋依依怎么都想不明白,不知道傅湛这是什么意思,朝兰儿问道:“进府的姑娘都要先读书的么?” 兰儿回着,“旁人自然没有,独独姑娘自己。” 说着笑,“想来姑娘在大人心中还是有些不同的。” 有些不同吗? 宋依依想梦里应该是的,但现实她真的没看出来。 他可是嫌弃她读书少? 不配做他的妾? 宋依依不爱读书,何况眼下她也没心思读书,试问,倘使一个人四年后可能命都要没了,现在还能想做除了保住小命儿以外的旁的事么? 反正宋依依不想。 她惜命的很,这般又想起白日里妙芙的一些话语,还是很在意的,朝着兰儿问道:“我没来前真的有姑娘被送回去了?” 兰儿点头,剥了个葡萄递给宋依依。 “献来相府的女人是很多,确是只有陛下送来的三位,妙芙,琬月及紫缘姑娘被留了下,已经留有半年多了,旁人皆都没能留下,但若说是喜欢,她们也都没侍奉过......” “都没侍奉过?” 宋依依惊问,这会儿才知道。 兰儿应声,“所以,或许是因为终究是陛下的心意?” 兰儿不知道,自然也不敢揣测大人的心思。 宋依依听完后,悄悄的攥上了手,心里头又开始翻腾了。 她好似知道那云里雾里的梦是如何演变成那般的了。 莫不是她被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辗转又被人送给了两江总督? 虽她出身卑微,做不了两江总督的正妻,这推测有着很大的漏洞,但却似乎是个合理的可能。 她一个小姑娘都看出了这官场上的某些门道。 如若她再落回徐进手中,徐进巴结不上左相,但肯定也不会浪费了她,定然会用她去献媚别的高官。 便就算是她猜错了,被原封不动的送回去也得是回那青楼,打回原形。 那可是太可怕了。 ************ 请先生教书一事当日便就漪澜阁的宋依依与婢子兰儿知道。 外头悄无声息,无人知晓。 琬月与紫缘二人当日笑话了宋依依一下午。 派出去的婢子言着,宋依依在墨香阁附近等了大半个时辰,妄图施媚,勾-引大人,但大人出来后话都没与她说。 琬月与紫缘笑的前仰后合,事情很快便在府上传了开。 后院几近人人都知宋依依自取其辱,被打了脸。 直到第二日赵全德带了个女教书先生入府,直接送去了漪澜阁....... 琬月与紫缘的脸都青了。 这是什么意思? ************** 宋依依也好奇呢? 教书的女官是个国子监博士,从八品,姓方。 这差事了不得,女官很重视,亦很好奇,传言左相不近女色,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其如此待遇? 见了人后,方先生了然了,人整个惊住,当真是没见过这么美的人! 那小姑娘看上去还有着几分幼态,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但生的杏面桃腮,明媚妖娆,肌肤胜雪一般吹弹可破,人柔若无骨,娇娇气气的,更是玉体香肌,气若幽兰。方先生离着她很远,都可嗅到她身上的淡香,没半分瑕疵,妥妥的一位倾国倾城的小美人。 只是这位美人读起书来有些耍滑....... 你若说她不聪明,不是读书这块料,方先生只粗浅的略微指点一二,她原来那一手烂字便变了模样,一看便是假以时日必然是能修得一手好字。 同样背书亦是如此,你若说她不聪明,逼迫一番,她能一炷香便背得十几页的书,可问题便是她大部分的时候都只是想蒙混过关,根本不背,不去用心,更常常在课堂之上,方先生讲着讲着,她就睡着了。 但除了不认真读书以外,这美人还是没什么缺点的。 她脾气很好,很乖巧,不顶嘴,更从不使性子,你若对她严厉几分,质问她为何不好好读书,她往往都是可怜巴巴的摇头,小嗓子更是柔糯的很,便就说自己记不住。 方先生教学生也算是个铁面无私的一位严师了,但几次三番的对她竟是都有些心软,舍不得责罚。 更甚,一日她战战兢兢的问她。 “大人会问么?如若问起,先生就说我都背下来了,成么?” 方先生哭笑不得。 她没胆子和左相撒谎。 但不得不说,左相也没问过。 偶尔她想去复命,但左相日理万机,有国事操劳,于他而言,这终究是个小事,方先生排不上号,见不到人。 这般转眼过了十日。 那小姑娘愁坏了,瞧着好似对她,对读书似乎都有了阴影。 宋依依是愁的很。 她学不进去,看书就困,听课也困,学堂上睡觉已成家常便饭。 一次滑稽,睡着了不说,还做了个梦。 梦中的她也是在读书,但竟是和傅湛一起! 和他一起,她好像换了个脑袋,头头是道,更是什么都背得下来,妥妥的一个美梦。 权相贵妾(重生) 第16节 第十一日下午,那男人第二次回府。 原是令人激动的可喜之事,但宋依依这次不然,有些害怕起来,不知这关要怎么过。 恰逢方先生还没走。 小姑娘满脸愁容,带着几分央求地道:“先生便说我一切都过关了,成么?求求您了。” 说着急忙取来了自己的小家当,几支值钱的珠钗都给了她。 方先生当真是头疼,自是将她贿赂的东西推回,无奈道: “我早与姑娘说了,姑娘只要用心,这些东西没那么难,荀子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将海。’水滴亦能石穿,没有什么是刻苦不能达成的。姑娘何止是不刻苦,姑娘.......” 她没说下去。 但后一句显而易见,她专睡觉了。 方先生最后叹息一声,以一句“大人宠爱姑娘,姑娘倒是不用怕。”作为结尾。 宠爱? 宋依依惶恐。 她还真是苦不堪言。 他人不懂。她和傅湛之间不是那样的关系。 小姑娘发愁,事情到眼前了她是真的愁。 一面想见傅湛,一面又怕极了傅湛问及读书之事。 一时之间很是为难,竟是不知要不要期待被召见。 事情有的时候便是这样,期待的时候可能不易发生,害怕的时候却往往很好发生。 得知傅湛回府后,一盏茶左右的功夫,便有婢子过来传了大人的话。 傅湛让她与先生同去书房。 ************* 墨香阁中,男人坐在桌案之前,手持狼毫正在写着什么。 赵全德在一旁细心伺候,端了茶来,笑吟吟的恭敬奉上。 “大人,在路上了。” “嗯。” 傅湛并未抬头,手笔流动。 过不多时,外头护卫前来通报。 “大人,宋姑娘与方先生已在门口相候。” “让她们进来。” 傅湛依旧未抬眸子,话音落后,护卫领命出了去。 再接着没一会儿,他便听着两个声音齐齐地向他拜见。 傅湛道了免礼,但依旧未停笔,直到一封书函写完,方才抬头,抬头就对上了其下小姑娘的眼。 那小姑娘人明显很是紧张,害怕似的。 那副模样就是他问题的答案,怕是都不用问了。 傅湛长指微动,将手中狼毫笔头翻至朝上,撇去一旁。 赵全德有眼色的躬身双手接过,放回笔搁。 方先生恭敬地向着左相诉说这半月来所授内容。 俩人沿途一路,方先生便看出了这宋姑娘是真怕大人,但读书这种事情,会与不会还不是左相一问便知,方先生就是不忍,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不过自是也没全按实话说,至少没说这小姑娘天天在课上打瞌睡的事儿。 人说完后宋依依显然更拘谨了。 傅湛侧身,手臂慢慢倚靠在椅臂上,抬手让那先生退下了,看了宋依依几眼,张口问道: “为何不背?” “依...依依......” 宋依依身子微微前倾,想要解释,但唇瓣动了两下,最后还是说了实话,眼中涌出了水儿,噙着泪,可怜巴巴地道:“依依记不住。” 那泫然欲泣的模样,铁石都要软了,让人可不是一般的心疼。 桌旁立着的赵全德都起了恻隐之心。 傅湛手掌握拳,抵在了唇边,喉结滑动了下。 宋依依害怕。 实则她到现在都不明傅湛非让她读书是何用意? 一面委屈,她真是不爱读书,另一面还有些担忧,怕读不好,被那男人送回去。 如此便再度开口,给自己找些理由。 “大人,依依小的时候撞过头,六岁之前都有些呆呆傻傻的,后来慢慢的才好了一点点,不聪明,真的记不住.......” 她这话把傅湛身后的赵全德逗笑了,但自是忍住了没笑出声。 在赵全德看来,那就是编的。 这小姑娘眼神灵动,可是机灵的不能再机灵了,她竟然说自己以前是傻的。 宋依依没大注意赵全德的模样,视线一直在傅湛身上。 亲眼瞧着,她说这话之时,那男人一动未动,只是淡漠瞧望,便有着一种不大好的感觉,想他应该是不信的。 但宋依依其实倒是没说谎。 她小时确实是撞过头。 彼时两岁,她还未被换回来,就她娘所说,那边的那个娘亲口说的,是在马车上。 她毫无缘由的嚎啕大哭,哭的特别骇人,后来就撞了头,但当时请过大夫瞧了,表面上没什么大碍。 不过她娘说她六岁前确实是脑子不大灵活,有些呆呆的,话都说不太明白,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一点点好了起来。 倒是不知和那次撞头到底有无干系。 宋依依一直望着傅湛。 对方不说话,但她想说,终是再度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读书不好,就不能伺候大人么?” 傅湛一言不发。 作者有话说: 不是养成,这段情节是为下段做铺垫,还有这段情节里有一些暗线。 以后都是白天更新,每天下午,具体时间暂时不定。 文名改了一个,暂时叫《贵妾(重生)》后续应该还会改。 1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将海。----荀子《劝学》 第18章 相对言 “读书不好,就不能伺候大人么?” 傅湛一言不发。 气氛冷凝了一会儿,男人手指在玉案之上缓缓轻点,而后正了身子,没回答她的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下去吧。” “大人......” 宋依依心底一慌,但不敢多言。 那男人已经重新拾了狼毫。 赵全德也显然给了她眼色。 宋依依知道自己不能赖着,于是福身,柔柔一语,告了退。 但出去后,她并未回去,等在了上次的那条小路上,一直等到傅湛出来。 没用多久,书房的门便被打了开。 男人与赵全德出门后齐齐看到她。 傅湛负手而立,脸色淡漠依旧,无言依旧。 宋依依慢慢地迎了过去,很自觉的停在了距他一臂左右的位置。 他本来就高她很多,此时又在台阶上。 小姑娘仰着小脸儿,当下虽是一副灵动的模样,但适才在书房中落了泪,是以眼边儿还有着点泪痕,这般样子瞧着倒是有些违和,却也更招人疼了似的。 她很是小心地朝着傅湛慢慢说话。 “依依的耳环不见了一只,明明记得适才进书房时还是有的,刚刚沿途都找了,没有找到,不知是不是掉在大人的书房了。大人忙,依依不敢打扰,便就候在了此处,想着等大人忙完再同大人说。大人,帮依依找找成不成?” 外头碧云天,杨柳依依,凝了一树的秋光霞影。 宋依依好似就站在那霞影之下。 她穿着一袭水粉色的衣裳,人比花娇,婀娜小蛮不盈一握,吹气如兰,娇怯怯的,皎若芙蓉,艳似菡萏,浑身上下的每一处,尤其是那双含情美目,不是一般的撩人心弦。 铁石心肠的人怕是也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傅湛瞅了一眼身旁的赵全德。 “给她看看。” “是。” 权相贵妾(重生) 第17节 赵全德应声返了回去。 宋依依心口“咚咚”的跳,除了在春香楼带她回来的那次,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得了他的回应。 她有着几分激动,小脸儿微红,抬手掖了一下耳边秀发,正是没了耳环的那一边。 接着男人动了脚步,从台阶上下来。 宋依依有眼色的上前,伸出小手相扶,虚虚的碰到了一下他结实的手臂,但只一下便触电了一般收了回去,终归还是不敢碰他。 她攥上了手,余感似乎还留在指尖。 他的手臂和她的不一样,特别特别的硬,好像石头似的。 宋依依虽然在春香楼被调-教了数月,对于男女之事该懂的都懂,但毕竟是个黄花闺女,又方刚刚及笄不久,往昔一直处在深闺,没接触过外男,更没和哪个男子之间有过肢体接触。 她跟在他身旁走着,紧张在所难免,但眼下显然是跨出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一步。 小姑娘慢慢开口,很是殷勤。 “大人渴不渴?依依房中烧了茶,大人要不要去尝尝?” 傅湛没答,而是问道:“你不用在这等耳环?” 宋依依唇瓣嗫喏两下,“赵管家找到了会给依依送去吧,依依想陪大人走一会儿,成么?大人会嫌依依烦么?” 傅湛没回答,视线一直朝前。 宋依依胆战心惊,生怕他说会。 好在人没说。 小姑娘接着又道:“依依读书不好,脑子不灵活,辜负了大人的一番好心,大人生气了么?” 傅湛很平淡地道:“没有。” 宋依依心下略安,而后狂跳着小心脏,红着脸颤颤巍巍的说起了别的。 “读书虽不好,不过依依会弹琵琶,唱曲儿不是......还有......前阵子还学了旁的......” 她娇滴滴的,这“前阵子”和“旁的”一说,便是傻子都明白了她指的是什么。 傅湛缓了脚步,继而人也就停了下,侧头低眸,朝她斜瞥了过去,沉声问道:“你几岁?” “嗯?” 宋依依也随他站了住,本就紧张,此时与他对视,他那张俊脸就在她面前,这一次还是前所未有的近距离,她就更是紧张。 对方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情绪,宋依依亦是不懂他话中意思。 关于她几岁一事,初见时墨世子问过一遍,她答了;二见俩人在春香楼中单独在一起时,他也问过她一次,宋依依又答了;这是第三次。 他就是记忆力再不好,也不可能听过两次了还没记住,何况傅湛是个用兵奇才,传言据说:没他攻不下来的城池,人文武双全,读书亦是极好。 他怎么可能记忆力不好? 所以这问题不是问题本身。 宋依依没接着想下去,先答了话。 “依依十六了。” 说完又恍惚好像反应了过来。 莫非他是觉得她尚年幼? 那么正经?这yhdj么正人君子? 宋依依不知道,猜的,既是有此猜测,当即就补充了一句。 “及笄了,娘说都可以嫁人了,所以大人,今晚要留下么?” 这一句话后明显气氛又僵持了住,冷且尴尬,艳阳天好似要飘雪了似的。 她三句话不离此事,当真是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此。 傅湛沉着脸,垂眸看她,肃冷的让人害怕。 宋依依软了腿,是真的软了。 巧之不巧,恰逢这时她身后过来士兵向傅湛禀报事宜,宋依依注意力集中,眼中全是面前这男人,也没听到后面有脚步声,如此对方的一声“报”唬了她一跳,真就站不住了。 她腿一软,一个哆嗦,轻吟出声,人就要跌倒。 这般千钧一发之时,她自是本能地抬手去找支撑,一双纤纤素手便在慌张之中一把拽住了男人胸口处的衣裳。 宋依依很轻,很纤弱,没什么劲儿,年纪也小,此时个子也就将将到傅湛脖子。 傅湛是武将世家出身,太爷爷辈开始便是如此,从小便常年习武,结实的很。 小姑娘整个身子的重量一起拽他,怕是他都能纹丝不动的立在那,何况此时只是一双手。是以除了衣服被拉起来了,他倒是没怎么。 但对宋依依来说足矣。 她的脸红了个透,滚烫滚烫的,就连呼吸都灼热了去,慌张的连连解释,连连道歉。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的腿......腿软了......没站住......” 他那么金贵,宋依依哪敢碰他,此时是松开不是,不松开更不是。 小姑娘为难的就要哭了。 但反观那男人,他雷打不动,手负其后,适才什么样,现在依旧什么样。 一切只在一瞬,那过来的侍卫一看这场面立马垂下了头,不敢说话。 宋依依苦不堪言,将将稳了一下,一点点松开傅湛的衣服,双股微战,但好在是站住了的。 直到她将小手拿走,那男人方才动,抬手慢条斯理地拢了下衣衫,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朝着护卫道:“说。”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知缘由 护卫躬身相答:“大人,墨世子求见。” “请进来。” 言毕,他低眸,瞅了一眼显然是吓到了的小姑娘,问着,“能走?” 宋依依眼睑上沾着一点点泪珠,这话听着像关怀。 她受宠若惊,可怜巴巴地摇头。 傅湛唤了远处路过的两个婢子过来。 “扶她歇会。” 语讫人自是就走了。 婢子应声,扶住了宋依依,带着她寻了处能倚坐的地方歇息。 好半天,宋依依才平静下来,颤抖的双腿也渐渐止住了颤。 这期间,赵全德寻了来,给她找到了掉落在墨香阁的耳饰。 宋依依谢过,东西当然是她耍小聪明,出来时趁人不备,特意丢下的。 赵全德对她很好,笑吟吟地躬身关照,问着: “可用奴才抬一顶小轿来?” 宋依依连忙摇头,“多谢赵管家,已经好多了,再歇一下就行。” 赵全德笑着应声,又立在那与人聊了几句,关怀几句,人便退了下。 过不多时,宋依依彻底恢复过来,打发了相陪的两个婢子,自己缓缓叹了口气。 他不喜欢她,绝对不喜欢! 那个梦有误呀! 眼下她倒是有些迷茫了。 宋依依自己回去,心中乱七八糟的,一路边走边想着事情,思绪有些纷杂。 这般走着走着渐渐地嗅到了一阵清淡的杏花香,抬头一看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含香园。 墙头几支娇艳花枝攀墙而露,煞是好看,她心血来潮,左右无事,回去也是闲着,就进了去。 傅湛尚未娶妻,这相府后院无女主子,也无太多规矩。 只需记住傅湛的一些喜好与禁忌便可,实则还是一处颇好的栖身之地。 但当然,只是在相府无夫人之前,之后什么样皆是未知,就另当别论了。 园中枝条交错,百花艳艳,郁郁葱葱,伴着阵阵清风,花香四溢飘荡,是处怡人的好地儿。 但再美,实则宋依依也没什么观赏的心情,只漫无目的地徜徉。 走了一会儿正觉得有些无趣,突然看到了一条小溪流,其内中有鱼,还是彩色的,颇新鲜,宋依依被吸去了注意。 她敛裙蹲下,怀抱双膝,美目缓缓流转,好奇地朝水中观望,看了好一会儿,入了迷,但这时,突然听到了脚步声与两个男人的说话声...... 那脚步颇慢,一个言语间仿若总是带着笑意;另一个声线内敛深沉。 这两个声音,宋依依都认得,尤其是后边那个! 是傅湛! 是墨世子与傅湛二人! 她竟是碰上了他们! 宋依依所在之处有花枝草丛遮挡。 她生的纤瘦,此时又是蹲在地上,花花草草的遮一遮,便遮得她影都没了。 小姑娘当即便要起来,整理仪容,准备拜见。 这般成何体统,也多少有些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 宋依依不敢藏身,但刚要站起,两个男人的话语便飘到了她的耳中。 权相贵妾(重生) 第18节 “雪蝶姑娘可让大人找到了几分那人的影子?” 宋依依一听这话,瞳孔一缩,震惊不已,小心口“扑通”起来。 竟是说起了她?! “那人”的影子? “那人”又是谁? 刚刚还欲要站起的念头顷刻消失,宋依依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缩了缩身子,让自己被遮挡的更严实一些,心中好奇,有些事她又极渴望知道,如此便胆大包天地藏匿了下去,心口狂跳着偷听了起来。 接着是那傅湛的答话。 “没有。” 墨世子疑道:“哦?明明是同一张脸,竟然一点都没有?” 傅湛语声依旧,一贯的模样,淡漠地回道:“也便只有脸了,除此之外,没半丝相像,便是那张脸,也得是在眼睛不动的时候方才有那么几分味道。” 墨玉听罢朗声大笑,明白表哥之言,毕竟他可是见过那个勾人的小狐狸。 蜷缩在花丛树后一动不敢动的宋依依惊诧万分,原来真的是她和谁长得相像! 竟然是这样! 虽然她毫不在意自己只是个替身而已,但很不明白,既是如此,自己的那个梦又怎么解释? 宋依依迫不及待想继续听下去,生怕俩人就此止了这话题。 所幸如愿,并未。 墨世子又张了口,“嘶”了一声。 “不过既是梦中人,又是这等好颜色,说是百年难遇也不夸张了,竟会还有一个?这个只是个赝品?” 宋依依再度骤然睁圆美目,小手使劲儿地攥了上,内心之中比之刚才还要震惊百倍。 梦中? 梦中? 梦中! 她在心中接连叫了三遍! 什么意思? 什么叫梦中人? 莫不是,她不是长得像傅湛认识的什么故人,而是像傅湛梦到的梦中人?! 难道傅湛也在未与她初见之前就梦到过她? 适才还觉得自己是个假的,但此时宋依依显然又不那么觉得了。 她和傅湛之间到底有些什么关联? 彼此之间竟是能未相见,便相梦么? 那边儿又传来了墨世子的声音。 “她可还有什么姐妹?” 傅湛答着。 “没有。” 显然是早查过了。 再接着墨世子又与之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俩人便转了话题。 宋依依不想哆嗦,但控制不住身子。 此番战栗,不是因为自己眼下在偷听,而是因为偷听到的那让她惊讶的内容! 脚步声越来越近,俩人渐渐的好似距她藏身位置只有一丈来远。 宋依依更加屏息凝神,不管怎样,得先把这关过了,万万不能被发现了才是........ ********* 草木繁花,枝头翠鸟,姹紫嫣红之外。 两个男人个子所差不多,并肩而行,确是傅湛与墨玉二人。 墨玉一身白衣,始终面上带着笑容。 他听出来了,表哥不觉得那个小姑娘是他的梦中人,觉得她是个赝品,又或是说,和梦中的那个差别很大,不是很一样,他有些抵触,没有甚喜欢。 墨玉亦知表哥前段日子给那姑娘请了教书先生。 既是他说除了脸外没一处相似,那便是了。 想来或是包括这读书方面也是不一样的。 关于此事,墨玉是两年前知道的。 说起来也是意外,彼时一次,他同表哥捶丸。 临走之时,表哥大氅中落了东西,墨玉为他拾起,却是不小心瞧见那竟是一张姑娘的小像。 这个稀奇,新鲜至极! 墨玉便打趣儿地相问这是哪位仙子。 表哥没什么遮掩,平平淡淡,也平平常常,与他说了是梦到的。 他说他小的时候梦到的是她小的时候;长大了后梦到的是她长大了的时候,亦说了人是那种书香气息极浓的姑娘。 如此匪夷之事,确是听所未听,闻所未闻,实在是稀奇有趣。 事后,墨玉自是给表哥寻觅了,但两年未果。 直到那日春香楼放出七日后开幞的雪蝶姑娘的画像....... 虽只半遮半掩,但那画儿眉目之间却是和表哥的那张有着五六分相似....... 原也就是当成了个相貌相似的姑娘,不成想一见,摘了面纱,竟是一模一样。 墨玉是真的觉得奇了。 白鸟悠悠西去,园中风景如画,清风夹杂着一丝湿意,拂过面庞,俩人缓缓漫步。 身旁海棠花肆意绽放,然花丛之中突然动了那么两下。 傅湛负手而行,长睫微动,垂眼朝之瞥去。 绿叶中夹杂着丝丝粉裳。 傅湛什么都没说....... *********** 宋依依瑟瑟发抖,使劲儿闭着眼睛。 直到俩人的脚步过去,且越来越远,她才睁眼,慢慢呼了口气。 适才,吓得魂飞天外了。 之后又好久,小姑娘做贼似的起了身,快步离去。 这次直接回了漪澜阁。 贴身侍婢兰儿本是同方先生一起跟着宋依依去的墨香阁,后在墨香阁时被宋依依唤走给她取水去了,取回之后便已找不到人,这会子和漪澜阁的几个婢女在外找了姑娘许久,见人回来了都松了口气。 宋依依一日之间受了几番惊吓,她把婢子给忘了。 往昔也没有什么贴身婢子时常跟着照顾,是以身旁无人,她也没觉得怎么。 兰儿后怕,一个劲儿地道着“奴婢该死”。 宋依依安慰人两句,本也不是婢子的错,是她的错。 此时她脑中也装不下别的东西,还在为适才偷听到的话震惊! 傅湛竟然也梦她! 眼下回来了,心安了,不那么怕了,她也有功夫细细的想了。 宋依依好奇傅湛的梦。 他也是梦到两江督府和那个别院的雪夜么? 转眼到了黄昏,外边儿的天儿突然阴了下来。 宋依依用过晚膳后便沐了浴,想早早的睡。 屋中水汽升腾,温热湿热,小姑娘沐在水中,脑中不断想着这事,一双美目缓缓轻转...... 这般正聚精会神之际,外头突然一声惊雷! 于宋依依而言毫无征兆,可不吓坏了! 她从小就很怕打雷,每每外头如此肯定是要哭啼啼的找娘亲了。 但好在就那一声,接着倾盆大雨便当空而落,“哗哗哗”、“噼里啪啦”的下来,来势凶猛,极大! 宋依依急忙扬声唤来婢子,还洗什么澡,她想钻被窝! 兰儿服侍着她出浴,擦身,穿衣。 宋依依裹了衣就出了净室,直奔床榻,扯了被子入了进去,便是连香膏都不要抹了。 但她刚刚裹好被衾便听兰儿道:“这么大的雨,大人今夜怕是走不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暴雨夜 这话一出口,宋依依转过小脸儿去,朝着婢子好奇地问着, “大人没走么?” 权相贵妾(重生) 第19节 兰儿答道:“没呀,和墨世子用膳下棋,一直到了黄昏,墨世子刚刚才回去,也不知是不是赶上了暴雨,挨了浇。”说着笑,“姑娘不知道么?黄昏那会儿奴婢与姑娘报过一次的。” 宋依依摇头。 她是不知道,估摸是那时一心在想今日偷听到的话,对婢子之言左耳听右耳冒了。 宋依依应了一声,而后缓缓地转回视线,眼中湿漉漉的,有着一层雾气一般,瞧着无辜又清纯,这般寂然无语,对婢子无吩咐亦没让人退下,好一会儿,她轻轻地动了动,起了身,语声软软糯糯的同婢子只说了一句话。 “帮我更衣。” ********* 凌霄阁中 傅湛身着一身墨绿色常服,正于暖阁看书。 屋中灯火通亮,香炉中燃着檀香,青烟袅袅,盘旋在炉顶,哗哗的大雨声淹没了一切杂音。 外头有婢子叩门。 赵全德刚为大人添了香,闻声迎了过去,待听完之后一怔,再之后,人速速进了卧房禀报。 “大人,宋姑娘来了。” 傅湛抬眼,显然没想到,朝赵全德睇视了去,面色肃然,一言没发。 赵全德接着连连实话实说着。 “外头风大雨大,小姑娘单薄,淋了不少的雨,大人看,这.......” 傅湛收回视线,小窗就在身旁。 男人抬头,随意拨开窗帘,朝镂空缝隙瞥了一眼,雨幕之下隐约看到了那个瑟瑟发颤,纤弱的身影。 赵全德看着大人的脸色,心发憷,为那小姑娘捏了把汗。 人瞧上去不悦是显然的,但好在也没明显的怒意,过了一会儿,终是冷声开了口。 “让她进来。” 赵全德应声,抬袖擦了把汗,这是福是祸,他便不知道了。 ******** 宋依依被引进来,婢子被送到了旁屋候着。 她穿的颇多,外头一层披风已经湿的差不多了,进来便脱了下,婢子拿去为她烘烤,好在里头的衣服是好的,只有袖口处略略的有些湿。 赵全德带着她入了暖阁。 到了后,他便躬身退了下。 宋依依抬步进来,立在墨色珠帘之内。 适才掀起珠帘时,玉珠彼此相碰发出的清越声响仍然回荡在身后。 小姑娘进来便就对上了男人的视线,缓缓下拜,柔柔地张口唤了他,“大人.......” 那男人本是微低着头的,此时抬眸,面无表情,朝她看来,淡声张口,“你有何事?” 声音不冷不热,确是也听不出情绪。 宋依依白玉般的小脸儿上虚虚染上了一抹潮红,唇瓣娇艳,美目含水,不知是不是吓得,此时眼尾处也有着丝丝的红,脉脉地望着他,瞧着楚楚可怜。 她先没回答,而是慢慢地朝他一点点走去,眼睛缓缓转了一下,开口糯声讨好地道:“依依有些想大人了.......” 她娇滴滴的,声线本就甜柔好听,酥人筋骨,在这黑夜之中那一个“想”字,听起来媚惑又撩拨人心。 傅湛一言未发,知道了她来干什么。 男人端起桌上的酒,自酌自饮,也没看她,只问着。 “进府的时候,没人教你规矩?” 宋依依有些害怕,但仔细辨了,好似也没听出他言语间有什么怒意,又略安,缓缓点了点头,答着: “有人教的。” 傅湛抬眉,问道:“那,明知故犯?” 宋依依知道那规矩是什么。 实则相府的规矩很少,大人只有几点不许。 其中两项便是不可不经传召私自去他的书房与寝居。 宋依依缓缓福身,怯怯地道歉。 “依依下次不敢了,这次,大人能原谅依依么?” 继而又道:“依依怕大人寂寞,来陪陪大人.......” 这话暧昧到了一定程度。 那双眼睛也始终盯着傅湛,人有些微微的喘,还是怕的,但这般说着话,小脚慢慢动着,朝前向他走去,试着靠近那男人。 只要他不制止,不怒,她就不会停。 傅湛一动未动,只是抬眼,淡漠地看她。 宋依依也便就这样一点点地走了过去,待到了他身边儿,又试探着坐了下去。 “大人.......” “大人.......” 俩人相拒半臂。 她一来便带着一股子香,与他相对,及腰长发微微地堆在白颈之间,娇娇地连唤了他两声。那望着他的眼神儿便就差把目的写在脸上了。 傅湛皆是一句没答。 宋依依自然是有些打怵的,但并未适可而止,反而变本加厉,软柔的身子渐渐地开始朝他靠近了去。 起先不敢,很慢,很缓,每次只是更近一丝丝,小心翼翼试探似的,一点点,一点一点,不断试探着他能容她接近,容她放肆的底线,慢慢地终于与他身子,衣服有了丝丝的触碰。 她的眼神儿始终怯生生的,明明是要做坏事,但眼睛纯的让人有错觉,无辜的好似是她,错的是旁人。 半晌瞧着无事,她的小手便一只支撑到了榻上,另一只轻轻抚在了他的胸膛上,桃尻随着略微抬起,同他一样也微斜了身子,娇艳的唇瓣喘微微的朝他够了去,附在他的耳侧,几近哑声,声音软的不成样子,吐出了几个字。 “依依有个秘密想告诉大人.......” 如此说完之后,人没退回去,手也没缩回,转眸小脸儿就转向了他的俊脸,与他前所未有的近距离相对,近到了她能嗅到他身上的那股让人脸红心跳的淡香。 宋依依心口要炸开了似的,又接着问着。 “大人要听么?” 说着,抚在他胸膛上起先只是微微搭一下的手,此时俨然不安分了起来,堪堪重去,继而接着便攥住了他的衣服,没什么下文,更没说什么秘密,只吹气如兰,呼吸愈发急促,仰着小脸儿,红润柔软的唇瓣便朝他而去,含住男人微微滑动的喉结。 傅湛手臂上青筋暴起,呼吸重了去,接着大手便攥住了她的单只细腕,只轻轻一动似的,便将人从他身上卸下,抵在了榻上。 宋依依一声轻吟,娇面本就染红,此时更是烧的不行。 傅湛呼吸极重,眸色见红,声音低沉浓厚,张了口。 “我说过要睡你了么?” “没有。” 宋依依颤微微地答着,心口起伏不定且愈发急促,软糯糯,娇怯怯的,且还是很小很小声的相答,但答了也好似没答一样。 男人的话对她来说好似耳边风,她口上答应着没有,音儿都是颤的,瞧上去是很害怕,但行为半丝没改变,也没放过半丝机会,如藕细臂接着便顺势抬起勾住了傅湛的脖子,拉他向下,拉他沉沦。 他定力很足,没动,但小姑娘借力起了来,青丝向下,腰肢软柔,搂着他脖子的手臂一点点变紧,那张妩媚又稚气的小脸儿离着他的脸越来越近,接着便又朝他的唇亲了去。 傅湛喉结滑动,嗓音更加低沉。 “你都听见了?” “知道了我为何带你回来?” 宋依依面上无异,满眼春-色,柔软的唇瓣在他的下颚,唇边一寸寸地蹭着,好似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但实际不然,听之男人的话,她心里头甚惊,自是反应了过来,知道他说的是下午她在含香园偷听之事,倒抽一口冷气,本刚才她所言的秘密便是此,既是没用说,瞬时还想着以后再择时一点点不经意间透露给他自己也梦他之事,引他注意,和他慢慢拉近关系,不想他竟是发现了她偷听。 那还说什么? 宋依依也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他只把她当替身而已。 是因为她和他梦中的那个姑娘长得像,他方才觉得她特别,方才屡次帮她,救她,甚至同意她的相求,带她回来。 既是被发现了,宋依依也不能不承认,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小手更紧勾住了他的脖子,娇娇柔柔,喘息着,一边亲着他,一边说道:“我就是......大人.......是我......我也曾梦到过大人,未见之前......” 那男人眸光有变,眼眸深不见底,显然没想到她能有此言,但也显然是根本不信的,缓缓出口。 “媚言当诛。” 宋依依听得这个“诛”字,害了怕。 其实她也不是完全确定自己就是傅湛的梦中人。 没准她就是个替身,梦中的那个她也是。 宋依依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确定,亦是不敢与之提及那个“两江冬雪梦”。 天知道他到底梦过什么,知不知道那事,如若不知道,自己可没旁的跟他说,岂非自打脸。 眼下她还是做保险的事情为妙。 这男人的定力瞧着确是应该比一般的男人都强得多,确实是不大容易被美色迷惑,但宋依依感到了他的动摇。 他一容忍了她的靠近;二容忍了她的放肆。 如此,宋依依对适才的话也便缄口不再相提,只小手搂着他,软声道:“妾只想伺候大人。” 是的,旁的她不想,是不是替身也没关系。 她只想彻底地跟了他,彻底得到他的庇护,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其它的与她无关。 宋依依接着便拿下了一只勾着他脖颈的手,纤细的柔荑拉开了自己腰间衣带,纱衣滑落香肩....... 她发上身上皆散着一股子惑人的香气,人柔若无骨,细腰悬空,身子微仰,泻下的青丝如绸缎一般,一张灿艳,灼若芙蕖的小脸儿再无半分遮挡,此时玉肌微露,赤色纱衣只遮了半边身子,朦朦胧胧,如梦如幻,更是媚惑,扰乱人心。 “大人......” “大人......” 权相贵妾(重生) 第20节 她接连相唤了两声,一声比一声轻,一声比一声缓,一声比一声娇,一直望着傅湛,那搂着他的柔荑紧了又紧,腰身微动,一点点的向前,轻柔和缓,整个人又一次朝着他贴了去。 男人呼吸越发的沉,对她的话没相答,连带着自己的那句“当诛”也是无疾而终,不了了之,原本深邃淡漠又清贵的眸子分分明明的染上了欲-色,且越发浓烈,在心知肚明之下,平生绝无仅有的独回,昏了头,着了她的道,沉陷在她的百媚之下,大手摁下了她的身子,连同双膝。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偿所愿 暴雨如注,外头已是一层烟雾。 时辰还早,实则此时刚过黄昏不久,若无这大雨,或是夜幕刚刚初降,外头必然还有些余光。 但眼下密布的乌云将夜空压的很低,无月无星,瞧着便好似到了深夜了一般。 旁的房中亦都没睡,往昔这会儿可能正在外与人说笑玩乐,今日却只能憋在屋中。 清芷阁中,紫缘与琬月正在一起闲着无聊。 大雨来得急,那紫缘被隔在了琬月的住处。 为今已经十多日,双双瞧着是早忘了那位往昔的伙伴了。 这日许是实在是太无趣,想了起来。 紫缘厌恶地道:“都是那宋依依,否则妙芙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琬月姐姐说说,妙芙还能出来么?” 琬月绣着花儿,端的温婉,叹息一声道:“怕是凶多吉少了吧,出不出得来,那得看造化了,看大人还想不想得起来她。” 紫缘呸了一声,又骂了宋依依一句。 “只要大人来,那宋依依便不闲着。大人去哪她去哪,多少次了,大人理过她么?为何给她请教书先生,她怕是还当是什么恩宠呢,还不是因为她那副不庄重的狐媚样儿登不上大雅之堂!妓子就是妓子,永远都是!大人是在羞辱她吧!要是我早没脸见人了!她可倒好,每日还在四处招摇,也不知大人什么时候把她送走!” 她话音刚落,正吃着瓜子,自己的贴身婢女匆匆过了来,瞧那神色便是有事。 紫缘问道:“怎么了?” 婢子神神秘秘的。 “姑娘猜怎么的!大人今儿不是没走么,适才奴婢看见漪澜苑那小狐狸精和婢子出去了,姑娘猜人顶着这么大的雨是去了哪?” 琬月亦放下了手中针线,俩人都瞧向了婢子,几乎异口同声,“去了哪?” 婢子道:“去了大人的凌霄阁!” 琬月和紫缘听罢皆是变了脸色。 紫缘骂道:“她怎么就那么不安分!” 琬月虽未说话,但也冷落了脸去,接着张了口,冷哼一声。 “第二个白玉儿么?” 一提起了白玉儿,紫缘也渐渐安稳了下来,旋即笑了。 这相府进过的女人很多,自不量力的就更多,宋依依顶着大雨去大人那干什么?还不是妄想爬床! 白玉儿就是例子,直接激怒了大人,当夜便被打发了。 那宋依依是自己作死,活该的很! 看来是好日子要到头了。 她们等着看好戏便是。 雨夜喧嚣,但在凌霄阁中却变了味道。 香炉中青烟袅袅,徐徐而升,视线由虚渐渐清晰。 小姑娘猝不及防,一声娇呼。 与她的软柔和迂回恰好相反,那边是刚烈且直接。 外头雷声轰隆,暴雨阵阵,打在门上窗上,噼里啪啦的,再大的动静也被盖的差不多了。 小姑娘梨花带雨,穿着不整,发丝凌乱,有些发抖,便跟淋了暴雨,挨了浇打后的艳艳花儿一般,一种破碎颓败的美感,裹着他适才起身时丢给她的薄被,趁人不在之时到底是偷偷的“吭哧”了两声,哭了。 净房中有水声,是他在清洗。 她得逞了? 脑子到现在还是混的,但宋依依知道是的。 可对方适才很冷,对她一言没发,动作也不轻,且很是直接,亲都没亲她一下。 眼下这是好事坏事,宋依依都断不出来。 他会不会更不喜欢她了? 思忖间,净房中有他的低声吩咐声,但那男人的嗓音很沉,离着远,宋依依竖起耳朵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再不时,她便看见他出来了。 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与平常无异,走过到了矮榻前坐下,朝她问着,“疼了?” 是关怀?! 语声竟是还蛮温和的。 宋依依受宠若惊,最坏的可能,她还以为他会生气,让人直接把她扔出去也不一定。 小姑娘眼睑上尚挂着泪珠,楚楚可怜,听人这般问,就娇气的点了头。 “嗯。” 确实是疼的。 她倒也没多想,怕人秋后算账,尽可能的博怜惜。 男人接着道:“叫人给你买了药,忍忍,先清洗一下?” 宋依依再度惊了,依然是受宠若惊的惊,心里头暗道:他,还挺好么? 而后也是可怜巴巴地点头,不过她起不来,刚想说,倒也没用她说,对方伸手把她连人带被地抱了起来。 宋依依到了他的身上,小手就忙不迭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小姑娘很轻很纤弱,那男人生的高大,到他怀里,她一缩,很小一只。 宋依依偷瞄了他好几眼,心口一直起伏不定,“咚咚”“咚咚”的乱跳,眼下倒是老实安分,乖的不得了,不敢乱动的模样。 到了净房,他放下了她,婢子扶过宋依依。 宋依依再转头,那男人就出了去。 她被婢子扶入水中,直到这时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待缓缓坐下,心里暗暗地叨咕,“他不生气吧?不能罚她吧?” 本来她心中还真是没底,一切和她想的出入很大,但现在好像又略微安心了点。 宋依依洗过后出来,刚出净房的门便有婢子告诉她。 “大人说姑娘宿在这就行。” 宋依依点头,朝着适才那矮榻上看了一眼,不见那男人,整个暖阁都没其身影。 她被领到了他的卧房,进去一看,卧房中也没那男人。 小姑娘颇惊讶,回身问着,“大人呢?” 婢子答道:“大人出去了。” “......?” 宋依依微怔,心里重复了遍。 出去了? 她又不傻,转瞬就明白了。 他是不想和她同榻。 小姑娘再接着也没问旁的,等下人把药膏给她买回来,上了点药后就爬上了他的床。 不知是换了地方睡觉,还是今日对她而言太是特别,亦或是这是傅湛的床,被褥依稀间还能嗅到他身上的味道,总归宋依依许久许久都没睡着。 翌日,宋依依迷迷糊糊的醒来,并非自然睡醒,而是隐约听到了脚步声。 她睁眼,朦朦胧胧地透过纱幔看到了婢子,也看到了婢子在拿傅湛的衣物。 要不是她们从衣柜之中拿出的是件男人的官服,宋依依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傅湛的房中。 小姑娘一下子精神了,也唤来了婢子,穿好衣服后急着奔去了厢房,果不其然,那男人在。 她出去之时,他已经被服侍穿完衣裳。 几名婢子鱼贯而入,从外端来膳食,在桌上已摆放妥当。 傅湛原是背身而立,听到卧房传来的动静,微微侧头,斜瞥过去。 宋依依就和他对上了视线。 他还是看不出情绪,很平淡,但无不悦之态。 男人按部就班去了桌前用膳。 宋依依盥手过来,柔声拜见,立在他旁边伺候,笑盈盈没话找话。 “大人昨晚睡得可好?” 傅湛“嗯”了一声。 小姑娘继续问着,“大人今日政务可繁忙?” 傅湛淡淡地道:“还好。” 依依笑笑,接着一面为他慢慢夹菜,一面便又道:“大人莫要太累,定要多休.......” 她那一句话还没说完,猝不及防,肚子便“咕”的一声,悠悠长长,如她话语的伴奏一般叫了起来。 小姑娘脸上的笑便渐渐收了回去,拘谨又尴尬。 傅湛也没瞧她,只道:“吃吧。” 宋依依不饿,实则也并不想吃东西,但这巧之不巧的一声,在傅湛面前,着实让她觉得尴尬....... 权相贵妾(重生) 第21节 “妾身不饿。” 小姑娘起先脸上还洋溢着笑此时无了,微低了头,捏了下手,喜悦劲儿也有点萎了。 傅湛没再说什么,不时便落了箸,时辰差不多到了。 他一起身,宋依依也打起了精神,小手殷勤地在他身后给他抚平衣服,然后亦步亦趋,跟在人身旁问了两件她最关心的事儿。 “依依还要读书么?” “大人,大人还什么时候回来?” 男人只答了一句。 “再说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来不来 男人只答了一句。 “再说吧。 颇冷淡,却是也不知是哪句的答案。 而后人便在前簇后拥下离开了相府。 宋依依也止了步。 他走后,她站在门边儿瞧他的背影好半天,直到看不见了,眼睛才动了一下,才回了神儿。 虽然心有余悸,险的很,但终是喜事,宋依依欢喜。 她终于跨出了那第一步,真正地跟了他,如愿了。 小姑娘接着便收拾了收拾离开了凌霄阁,回了自己的寝居。 ******** 她这边无知无觉,殊不知琬月、紫缘一边已经翻了天,便是被幽禁了的妙芙都知道了此事。 后院像平静的湖面被炸起了千层水浪一般,能消停了? 原还等着看好戏的琬、紫二人没等来宋依依雨夜被丢出去的消息,却等来了这种戳心窝子的恶心事。 人人脸色铁青,气的发颤,就是平日里向来端的沉稳的琬月这一次也是决计受不住了。 大人竟染指了一个从那种腌臜地儿出来的狐媚子! 他向来是不许女人未经传唤去他的寝居和书房的! 那个小贱人想爬床的心思已经写到脸上了,谁看不出来! 她竟然得逞了! 紫缘抬手就摔了手旁的杯子! ******** 那边会骂,会有人生气,宋依依料到了,但她连想都没深想,也无所谓她们如何,还是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反正她不生气。 这第一日就这么过去,也算是相安无事,教书的方先生没来。 宋依依还蛮高兴。 但不高兴的是,傅湛当晚也没回来。 晚上睡不着时躺在床榻上宋依依仔细地算了算。 她如今入相府已经半个月了,但傅湛就来过两次,宿了一次。 那两次之间,她若没记错,隔了十一天。 至于宿的那次,其实还是因为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 若是按这也太拖了,他什么时候能有点喜欢她?什么时候她在他心中才能稍微有一点点分量呢? 第二日,人还是没来。 宋依依原以为还有得等,不说十天半个月,怕是也得七八日打底了,但不想惊喜来了。 第四日下午,府上便传来了那男人回来的消息。 宋依依得了信儿就迎了出去。 ******** 傅湛进门,身旁的手下微躬着身子在其一旁与之禀着事情。 当朝尚黑。 是以傅湛的衣着色彩大多以黑色为主调。 他肤色很白,身上有着一股慑人气势。 人看起来很冷,也确实是很冷。 实则宋依依每次看到他都害怕,不敢接近。 但最后也都接近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吸引力。 完全是求生的吸引力? 似乎是,似乎又不全是。 她等在了南苑,傅湛进门后,过了照壁就能看到她。 小姑娘听着一壁之隔后面的脚步声,心跳也跟那脚步声似的。 不时人现了身,果不其然,他过来就看到了她,眼睛也就朝她身上落了下来。 宋依依迎过去。 且不知是不是那手下禀报之事恰好说完了,总之,她一过来,对方就不说了,躬身退到了后面。 宋依依到了傅湛身前,张了口,说的很是直白。 “漪澜阁正煮着茶,依依与大人走到了,茶也便煮好了,大人来不来?” “大人若来,依依告诉婢子把膳食送到漪澜阁去,成不成?” 这话便是明晃晃地把那男人往她房中勾。 傅湛居高临下,垂眸瞧着她。 她那勾勾搭搭的小眼神儿与微微伸过来拽了他一点点衣袖,轻轻拉动,将他往一面引的小手,没一处是安分的。 她引他去她房中当然不是为了吃饭喝茶。 宋依依与他对视,脸越来越红,心也越来越慌,当然是怕三日前俩人那夜在他心中没分量,过去就过去了,他还是没想和她再近近。 是以这等待的须臾,宋依依很是着急,小脸儿上本微带笑意,满是期待,渐渐地,笑都有些要被吓了回去。 但所幸,就在这时,那男人动了脚步,顺着她拉动的方向去了。 宋依依甚喜,转过了身去引路,回身便忍不住,“嘻”地一下笑了。 她走的慢,身后那男人倒是随着她的步伐也很慢。 宋依依道:“大人今天累不累?依依一会儿帮大人揉揉肩如何?” “相府可真好看,好多东西,依依以前都没见过。” 她时而回眸,笑吟吟地朝他说话,秋眸水灵灵的,没话找话,不是一些嘘寒问暖,便是一些杂七杂八。 那男人大部分时候不回,只偶尔沉声“嗯”那么一两声。 宋依依其实不是没话与他讲,相反,她有很多,譬如他梦到了什么?梦里的她是怎样的?再譬如两江总督是谁?还有就是,他见多识广,能不能给她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二人会未相见,便彼此相梦? 太多太多,但她开不了口,或者说是无从下口。 眼下,或许这也成了她拼命接近他,勾-引他的原因。 不时,到了地方。 这可谓傅湛初次入后院。 沿途一路,下人皆恭恭敬敬的立在一旁让路,等大人过去。 尤其往昔私底下三三两两地嚼过舌根,诟病过宋依依的人,头便差点低到脚尖了,怕极了被谁说出去,翻出这旧事来。 漪澜阁中伺候的婢子人人小心谨慎。 兰儿先一步跑回来,上上下下地交代。 人人心中紧绷着弦儿。 越到阁中,宋依依拉着傅湛衣袖的小手便越紧,脸也越来越烫,直到进了屋中........ 她进来就关了门,呼吸急促,雪白的细臂从背后一下就抱住了面前那高大的男人,小脸儿贴上了他的背脊,搂着他的腰身,一连娇娇地唤了他两声,一声比一声嗲,也一声比一声急。 “大人,大人......” 傅湛微微仰头,动作不疾不徐。 他跟着她来便是默认,回臂把人揽了过来,大手箍住她的腰身,单手把她抱起。 宋依依何时会放过机会?手直接便勾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小脸儿红扑扑的,口中还在唤他,柔唇朝他亲去。 但对方没什么回应,只是拖着她往床榻上走。 他还是不亲她,脸都不亲,更何况嘴。 作者有话说: 一到周六日时间就有些错乱,所以就总不能在规定时间内更新,抱歉,呜呜呜。 明天还恢复到下午更新,基本就是五点半这个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是。本章抽三十。 权相贵妾(重生) 第22节 第23章 同日生 到了榻前,那男人便把她抱了上去。俩人一个跪在榻上,一个立在地上。傅湛微微仰头,抬手解着衣服。宋依依柔滑的小手从他脖颈拿下就落到了他的腰封上,跟着他忙,不同在于,一个慢条斯理,一个着急忙慌的,待那腰封被她弄开之后,继而又为他脱去了官服,也解开他的衣衫。 “大人,大人.......” 再接着她便又凑近了去,搂着他的脖子,与他鼻尖相碰,嗅着他的气息,对他似亲非亲,小猫一般,嘤咛的小嗓音中满是浓浓的讨好之意,一双纤纤素手也决计没闲着,不一会儿便娇面染红,自己几近不着寸缕了。她细臂复又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一头乌黑墨发遮挡着后身,前身冰肌已然挤在了他的身上上,麋鹿似的眼娇怯怯,怔怔地望着他,又纯又无辜。 她折腾的傅湛冒火。男人接着便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摁在了榻上。 虽然久居上位,手握大权,家世显赫,很难触摸,很难接近,模样也冷,但其实宋依依觉得傅湛很斯文,很有涵养,很成熟亦很稳重。 更何况他快要大她十岁了吧! 俩人相比之下,她刚刚成年,还是个有些稚气的小姑娘,而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 他好似有些时候对她还是有些照顾的,譬如三日前,他还吩咐了人给她买药,还亲自抱她去清理。 但现在这个时候,宋依依感觉不到。 男人这个时候大抵是不懂得怜香惜玉的。 但另一方面,宋依依也是很不解。 他不亲她,其实也并不怎么碰她。 两次都是一样,很是直接。 宋依依不知道他是不是其实很嫌弃她? 许久后在浴桶中,宋依依打起了瞌睡,差点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小姑娘猛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之时,缩在水中,朝着身旁伺候的兰儿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呢?” 兰儿笑,小声安慰道:“姑娘别担心,大人没走。” 宋依依应声,松了口气。 不时她出来,膳食已经送到。 宋依依掀开珠帘,小心翼翼地向桌旁瞧,看到了傅湛。 那男人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模样。 她娇滴滴地走过去,柔声唤道:“大人......” 傅湛转眸瞅了她一眼,没说旁的。 宋依依倒是激动的。 她瞧着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一会儿吃完了晚膳,她再想办法留他一会儿,他也就顺理成章地宿在这了。 俩人在一起呆着,时间长,功夫多,自然要说话的,她总会有办法,有机会向他询问一些事。 小姑娘没坐,而是立在了他身旁,拾箸伺候,为他夹菜,盛汤。 “漪澜阁后院的金菊开了,一会儿依依陪大人出去走走,陪大人赏赏花,成不成?” “坐吧。” 那男人没回话,道了这么一句。 宋依依起先想推说不坐,但想起了那日肚子叫的尴尬,眼下到了晚上,她虽然心中有事,感觉不出饿,但理应吃了,也便乖乖地应声坐了。 婢子为她盛了饭来。 宋依依对着他实则吃不下东西,那双眼睛便一直盯着他看,看着看着倒也不禁暗道:“他长得可真好。” 再接着逢了人抬头,与她对上视线,宋依依抿唇笑笑,就不再一直看了,但听他开了口。 “你是建元二十八年生人?” “唔?” 宋依依微怔,而后急忙点头应声。 不因为旁的,他问过她两次年岁了,加上在春香楼中墨世子问的那次,加一起三次了,此时这建元二十八年生不又是和年岁有关么! 他怎么总问这事。 想着,宋依依也便问出了口。 “大人何有此问?” “没什么。” 人一句这话也就把这话题说过去了。 宋依依接着便没再提。 她是建元二十八年出生不错。 彼时晋朝在位的帝王还是现下小皇帝的爷爷。 说起来,宋依依这代人经历了三位帝王。 一个是文帝——小皇帝的皇祖父。 一个是献帝——小皇帝的父皇。 再一个便是现在在位的小皇帝李祯了。 先皇献帝是宋依依四岁时登基的一位皇帝,但只在位五年,三十二就驾崩了。 宋依依九岁起就是傅家掌权,为今已经七年。 过去便过去,宋依依也就不再相问,她对这个事情并未多好奇。 其实她最好奇的是那位两江总督是谁?傅湛的梦是什么?可和她一样?这三件事。 思及此,她便旁敲侧击,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大人去过金陵么?” 这话是废话。 傅湛自十七岁开始便没少领军打仗,天南地北,怕是鲜有他没去过的地方。 问完宋依依便觉得出师不利,自己好像个小傻子,不过她笑笑,接着没等人答便又补充了一句。 “大人说奇怪不奇怪,依依从未去过金陵,但前阵子竟然梦到了金陵,此时也不是冬日,但依依却梦到了金陵下了好大好大的雪!不仅有大雪,还有一个破宅院,那宅院都要被雪埋起来了。” 她说的很轻松,眼神灵动,一直笑呵呵的,但实则不然,心里头七上八下,一直注意着那男人的表情。 然结果,那男人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一句“是么?”,敷衍的不能再敷衍了。 宋依依紧绷着的弦儿渐渐松懈下来,是好消息也是坏消息。 看来他梦到的和她不一样,否则她都提示成这般了,他绝对不会这么平静。 好消息自然就是幸好那夜她没冲动。 宋依依点头,应了一声,接着便就不再提这话题了。 但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人,是赵全德。 镇国公府有事,国公夫人叫他回去。 傅湛听罢,用完晚膳也便要走了。 宋依依自是失落。 小姑娘站起来,服侍他穿衣,绕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儿可怜巴巴地糯声问着,“大人还什么时候来?” 傅湛低眸瞧她,瞧了好一会儿,最后留下的还是那句“再说”。 人走后,宋依依也没吃几口东西就让婢子端下去了。 好不容易的机会,就差一点那男人就能留下一宿了,一宿得说多少话,增进多少感情! 正惆怅间,听婢子兰儿笑道:“姑娘是建元二十八年生人呀!前阵子听姑娘说生日是六月初六,那姑娘岂不是和六小姐同年同月同日生。” 宋依依抬头,奇道:“哪个六小姐?六小姐是谁?” 婢子笑,“国公府的六小姐呀!就是梅夫人的女儿。” 作者有话说: 我也很迫不及待地想讲前世的故事给你们,前世很不简单哦。 无意外,下章开始玥玥就要发力了,估计都是大长章,本章还是抽三十。 第24章 国公府 傅湛返回镇国公府。 沿途一路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他在马车之上闭目养神,脑中浮现两个女人的模样。 一个是那个出现在他梦中的少女,一个是相府漪澜阁的宋依依。 不时马车渐停,到了地方。 外头护卫打开车门,弓着腰身为其撑伞。 府门早已敞开。 傅湛跨步进去,脚步不慢,绕过照壁,朝着后院母亲墨夫人的房中而去,沿途听得一声呼唤。 “哥!” 一声清脆夹杂着激动与喜悦的女孩儿呼唤。 檐廊下,一位小姐矗立在那,身边有两名婢子,其中之一为她撑着伞,另一个手中为她拿着书卷。 小姐衣着华美,花容月貌,十五六岁的模样,瞧之娴静端庄,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且一看便是特意在此等候的。 见傅湛来,她满面欢喜,溢于言表,紧接着便拿过婢子手中的书卷。 “陆先生今日在学堂上出了道好难的题,我没有听懂,哥能不能给我讲讲?” “没空。” 她小心翼翼地刚说完,岂料那边脚步停都未停,甚至好似朝她这边看一眼都无,直接拒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23节 小姐一怔,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那男人的背影没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身旁婢子互望一眼,其中之一小心地道:“六小姐,世子忙。” 另一个附和,“是啊,今儿天都黑了才回来。” 这小姐名叫傅瑶姗,是镇国公府的六小姐,宗主国公爷傅南谨之女。 傅湛之父傅南谨膝下有三女一子。 长女傅婳正是当今太后,小皇帝的生母,年长傅湛十岁。 二女儿名叫傅嫣,同大小姐傅婳本是一对孪生姊妹,但极为不幸,十八年前死于一场意外,坠湖身亡,香消玉殒之时仅年芳十六。 傅湛尚有三位叔父,这位傅瑶姗在傅家女孩中排行老六,便就是这国公府的六小姐。 从名字上瞧便能瞧出她与大小姐二小姐不同。 其不是墨夫人所生,是个庶出。 非但是庶出,她母亲梅夫人起初连妾都不是,是镇国公傅南谨年轻时下江南处理公事遇上的一个女人,是傅南谨养在江南的一房外室。 傅瑶姗长到八岁,因为江南发生了一场洪灾,与母亲梅夫人差点遇难死了,这次事件之后方才被傅南谨接回燕京,接进了国公府,入了傅家的门,为今已有七八年。 傅瑶姗怔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说,脸上有些失落之意,把书卷又递还给婢子,在另一个婢子的护扶下,渐渐离开了檐廊。 ************ 相府,漪澜阁。 宋依依听后颇惊讶,缓缓地眨了眨眼睛,“这么巧!” 兰儿笑,“是呢,姑娘已经伺候过大人了,没准有望入国公府,那就能见到六小姐了。” 宋依依对见六小姐不感兴趣,但一听入国公府,心憷了一下。 那样显赫的家族,听着有些害怕。 接着兰儿与她又说了几句那六小姐如何如何,这话题也便过去了。 这夜宋依依睡得很早,入梦之前只想了两件事。 其一,傅湛不知那两江冬雪梦。 第二,他还什么时候来? 翌日,宋依依有些懒洋洋的。 她入相府后一共见了傅湛三次。 第一次隔了十一天;第二次隔了三天;第三次隔了四天。 第四次可yihua想而知,必然也是三四天以后。 她想娘亲,也惦念舅舅一家,还好奇好些事情,亦急着和他拉近关系。 关系近了,亲密了,她才能和他提及看望娘亲,提及出门,以及救牢狱中的舅舅。 可他三四天才来一次,保不齐更久,宋依依着急。 有时她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甚至想过自己会不会是被他送给两江总督的! 而后送完他又后悔了? 那太可怕了! 但终,宋依依倒是又安抚了自己。 如若如此,他应该不至于那般大动干戈,那般杀戮。 太复杂,宋依依猜不透,想不明白,也便不猜了。 午后,她闲着无事出去散步,遇上了两件事,亦或可说是遇上了两批人。 第一批是琬月与那紫缘。 还真是冤家路窄,宋依依不愿碰上她们,实则有特意往离她们住处远些的地方徜徉,不想竟还是撞了上。 俩人看她的眼神像刀子似的,便差点没剜死她,瞧着显然是比以前更加厌恶她了。 “你凭什么还在府上?” “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勾引大人,若是传到国公夫人和老夫人的耳朵里,非扒了你的皮?!” “不用沾沾自喜,自以为是,待大人娶妻,主母第一个拿你开刀!你没什么好下场!!” 便是诸如此类的话语,宋依依知道自己碰了她们的白月光。 那男人有权有势,尊贵无比,白玉无瑕,遥不可及,于她们而言可不就宛若天上皎洁的月光一般! 宋依依承认,实则对她来说,傅湛也很遥远。 她当然不会像她们那般愤恨愤怒,但也没示弱,知道她们说她用下三滥的手段是暗指她给傅湛下了药。 人软糯糯的就回了两句话。 “我没害大人。” “你们也可以去。” 这最后一句话把那琬、紫二人说的哑口无言。 她们是巴不得去,但谁敢?怕是也没那自信。 两句话后,宋依依走了。 兰儿一直淡淡地笑,倒是觉得姑娘扬眉吐气了。 那二人气的脸都红了,姑娘平平淡淡的。 宋依依心中没她们,大家同在相府为妾,共侍一主,相互之间少不了明争暗斗和争宠,宋依依不觉得这不正常。 她也不管旁人,总归她很需要傅湛。 返回的路上,原也没多想什么,但巧之不巧,却遇上了第二批人。 这第二批人宋依依实则不认得,是三个爱嚼舌根的婢子罢了,本她也没想听,因为说的也不是她。 但假山遮身,她们的只言片语飘进了宋依依的耳中,她却是不想也听到了。 一人道:“大人当然不喜欢那个样子的,前阵子兵部尚书献上的歌姬,那位秦美人,身段多风骚,胸前鼓鼓胀胀的,在大人面前晃了一次,大人就厌恶了;还有先前武德侯送上的那位也是个狐媚子,那里也是鼓鼓的,大人也很厌恶,送走的也是极快。到最后还不是就琬月姑娘三位留下了。这三位姑娘都是俏丽又端庄,看起来素净一些的美人!” 她说到此压低了声音,“你觉得和陛下关系大么?陛下是第一次献女人给大人么?以前没有一位李美人?不是也被送走了!” 另外两人附和,“还真是。” 宋依依就听到这,小脸儿绯红,下意识低头瞅了一眼自己。 她好像也有点鼓,但也不是特别鼓吧。 她自己也不知道。 傅湛是不喜欢这样的? 他看起来好像是不太喜欢她,和这有关? 宋依依回去便有些蔫儿了。 她胆子小。 那些人总吓唬她。 她面上不怕是硬撑的,其实很怕。 这些个有的没的只要是关于傅湛的,宋依依都很在意。 第二日,毫无防备,仅隔了一天,傅湛来了。 晨时赵管家亲自过来,堆笑向宋依依报信儿,“姑娘,大人午时过来。” 宋依依惊的手中捏着的葡萄差点掉到了地上。 而后,她唤来了婢子。 “你去给我备一些纱布,多一些,宽一些。” 兰儿甚惊,“姑娘要纱布做什么?” 宋依依红着脸,“别管了,去便是。” 兰儿虽狐疑,但还是应声去了。 待半个多时辰后,婢子取了纱布回来。 而后,兰儿知道姑娘要做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他笑了 “姑娘!” “别说话,快一些。” 宋依依的脸越来越红,在屏风之后让婢子抻着纱布,自己正在往胸上缠着。 做着这种事情,她的脸不烧就怪了。 兰儿不解,“姑娘为什么要缠上?” 宋依依不回答。 她缠的颇紧,待弄好了后,泪盈盈的,也不知是不是疼了,再接着选了件最素净的衣裳穿,低头瞅了瞅,身前平了。 兰儿瞧着皱眉,问着:“大人午时过来,姑娘怎地打扮的这般素,还......” 宋依依没答,不大好意思说,接着穿戴好了后坐在妆台前略施粉黛。 这边一切结了,瞧着时辰也近了,宋依依便起了身,又去了南苑府门口迎接。 她有她的小心思,午时傅湛应该呆不多久,用个膳而已;而且那男人大抵是不会主动过来的;她亦怕紫缘、琬月和她抢人。 是以傅湛亦如上次,进了府门就看到了那纤弱美人婷婷袅袅地立在那等他,怯生生地朝他道: 权相贵妾(重生) 第24节 “大人来么?去漪澜阁用膳么?” 问的战战兢兢的,故技重施,宋依依怕他非但不来,还很不悦。 所幸,那男人没什么不悦之感,更没像上次那般默了良久,让她心肝乱颤了良久。 她话音落了,他便抬了步,负手慢悠悠地朝她这边走过来。 宋依依惊喜! 沿途相陪,小姑娘依旧满语关怀,一直娇滴滴地与他聊天说话,但与上次不同,她有些出汗,心中暗暗叫苦:裹的太紧了....... 回到漪澜阁,膳食已经送来。 宋依依强颜欢笑,立在一旁侍候。 期间傅湛叫她坐了两次,她都摇了头,坐下怕是要更难受。 但待第三次时,宋依依不敢再拒。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她怕傅湛生气,那就得不偿失了,是以糯糯地应声,坐到了他的对面。 傅湛面上无异,有条不紊,但自是看出了她的异常。 “哪不舒服?” “没有,没有。” 宋依依没想到他能有此一问,答的甚快,但显然是骗人的。 她那如雪额际上已然渗出汗珠,这“没有”还不是睁眼睛说瞎话。 男人手中的竹箸停了下。 “说。” 他语声听上去不似命令的口吻,很平淡,更没有不悦之态,但就是不怒自威,有着一股摄人之势,平平常常的时候便是如此,加之面色比较冷,他手下的男人们一个个的都害怕,何况她一个小姑娘。 宋依依顿时就怂了,支支吾吾,小心脏微颤,更流汗了,但还不知要怎么说。 这般吞吞吐吐之际,见那男人缓缓敛了眉头。 宋依依更慌,最后择了实话实说。 “依依,依依,有些疼.......” 傅湛眉头未展,“什么疼?哪里疼?” 宋依依娇面像煮熟的蟹子一般,低下了头,想找条地缝往里钻。 但事情到此显然是躲无可躲了,唯有尴尬下去。 小姑娘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而后瞄了傅湛一眼。 那男人微微扬了扬头,瞬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怎么?” 宋依依和盘托出。 “依依...用纱布...裹了下...因为觉得...觉得大人可能...可能是不喜欢...” 这一句话说完,气氛显然又冷却了住。 宋依依是何其窘迫可想而知。 男人眸光仿若潭水,幽深又神秘,好似是想到了又好似是没想到;好似是看出来了她那里不大对劲儿,又好似是没看出来。 宋依依断不出。 不时,他唇边依稀出现了那么点似有似无的笑意,瞧着是被她傻里傻气的行为逗笑了? 但不甚明显,语声听上去也仍旧很平淡。 “摘了吧。” 如此一句而已便没了下文。 宋依依本怯怯的,又窘又怕,但突然眼睛一亮,捕捉到了他的那一丝笑意,紧张的情绪与心境瞬时好似放松了下来,便如他从春香楼带她走时的那日一样,突然不那么怕了,小眼神灵动,而后人胆子也就大了,应声起身后竟是没回卧房,而是往他身边儿凑了凑,瞄着他的脸色,软绵绵地道:“依依自己摘不掉,大人帮我脱......” “放肆.....” 语声很缓,傅湛转了眸来,瞅向她,但说着骇人的话,却全然没有骇人的语气,冷沉着脸注视了她一会儿,一会儿过后竟是笑了,笑出了声。 他的笑也颇沉,也很成熟沉稳似的,和小少年的笑就是不一样,或是也谈不上是什么笑。 但宋依依心口“噗通,噗通”的,原本心中没底,但这一笑过后,她顿时有了。 小姑娘贝齿微露,便跟着“嘻”了一声,继而就更大胆放肆了些,柔滑的小手慢慢勾起他的大手,拉着他的手指,轻轻挠挠,又轻轻拽拽。 “大人......” 她没什么规矩。 他在用膳,这个时候换做是旁人,话都不敢说,谁敢在这个时候拉他,还挠他的手。 但她的那副小模样瞧着却又甚是无辜,讨好之意甚明。 傅湛注意到了她今日穿的很素,又裹了胸,应该是听说了什么,但她的狐媚本身也不是在穿着打扮上,而是在骨子里,在她的那双眼睛里。 宋依依就是没什么规矩,不懂得眼下这男人家世显赫到了与皇族无异,家门规矩特别多。 她不能做的事很多,不能说的话很多,亦是有很多事情,一旦触及了都是可能要被杀头的大罪。 宋依依不知道。 面对此时的傅湛,她就知道他笑了,且是对她笑了。 继而还知道,他倚坐在那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悠悠地起了身,接受了她的邀请。 宋依依喜的很,接着走在了前头,小手拉着他的大手,领他去了卧房。 前脚刚进屋,后脚她便整个人都香软地贴了上来,烫着脸,踮起脚尖,小手便要去搂他的脖子,口中不断喃喃娇唤,喘息连连。 “大人,大人,大人.......” 气氛瞬时变得暧-昧无比。 傅湛比她高了一头还多,体量足足可以将她装下。 他起先还是颇为冷淡的,小姑娘在他身前围绕,跷了小脚好半天,他方才微低身了些,让她够了到。 宋依依顺势就搂了上,得了机会更是变本加厉,勾住他的脖子就朝他的唇、下颚与脖颈亲了过来,特意发出了声音,亦是时而娇滴滴的柔声唤他。 她唤三两声,他偶尔能“嗯”那么一声。 除此之外依旧没什么回应,自然也还是没亲她。 宋依依一面把他往床榻上引,一面便小手急慌慌地去扯他的衣服与腰封....... 任谁都知,傅湛绝非一个重-欲之人,是以任谁也都没想到这大中午的漪澜阁能发生这事。 其实便是宋依依自己也没想到,但她是个得了机会就不放过的性子,心中一门心思想的就是能勾他一次是一次。 动静很大,持续了将近一炷香的功夫。 事情结了,时辰也过了,傅湛本约了官员见面,旁人已在宫中候着,他还未出门,这还是头回。 宋依依喘息连连,身子打颤儿,缩在被窝中瞅着那男人裸-露着精健的上身,让人脸红心跳的臂膀,与前两次没什么二样。 前头她再撩-拨,他也没亲她。 他似乎很不喜欢和女人黏-腻,只喜欢直接了当。 宋依依不知道他是不是只是对她如此,是不是真的有些嫌弃她? 这事儿尚且无从知道,趁着人还没走,她也还能说出话来,小姑娘缩在被窝中张了口。 “大人,妾身想念娘亲了,过些日子可择日回家一趟,看看娘亲么?” 这事儿不算什么,宋依依也知道傅湛会答应。 果不其然,男人沉声应了。 小姑娘糯声道谢,身子骨弱,没起来身,也便没相送,过一会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知傅湛是何时走的。 这一觉一直睡到了将近黄昏,起来后吃了些瓜果,宋依依闲不住,便出去招猫逗狗了。 府上不知哪来的,还真有一只小野猫。 宋依依同婢子与那小猫玩了好半天,不知不觉间追着它跑,竟是跑到了南苑府门前。 若非大门敞开,送菜的车来了,宋依依都不知道自己到了这儿了。 她很自然地朝着大门外瞅了一眼。 然这一眼,竟是看到了一辆驶来的马车。 那车乍一看,宋依依微微一怔,觉得有几分熟悉似的,便站直了身子,又瞧了过去。 马车停下,车内下来一人,宋依依看清后小心口“咚”地一下,这回知道自己为何觉得那车熟悉了。 来人四十上下,生的一表人才,可以用仪表堂堂四字来形容,亦是穿着一身官服,竟是她爹宋文生! 宋依依甚是好奇,暗道:她爹来这儿作甚? 直觉告诉宋依依没好事。 实则她也不想再见他爹。 但免不了好奇,更有些担心和她有关。 宋依依没走,决定听一听,是以招呼了婢子,俩人更靠近了一些。 婢子不明所以,但也没问。 不时,守门的护卫便过来通报。 “工部的员外郎宋文生求见赵总管。” 司阍应了声,派人传话下去。 宋依依听得清楚,暗道:原来是找赵全德的。 如此她更好奇了,便拉着婢子躲了起来。 过不多时,去通报的小厮同赵全德一起过来,大门再度打开,宋依依竖起了耳朵。 权相贵妾(重生) 第25节 门外她爹宋文生用着官场之上惯有的笑,朝着赵全德拜见道: “赵总管别来无恙。” 赵全德笑了两声,“宋大人是.....?” 听得那语声显然是不大熟,亦或是不认得? 宋依依更仔细了些。 果不其然,宋文生笑道:“赵总管是贵人多忘事。” 赵全德打了个含糊,笑了两声,看来是真不记得了。 宋文生提醒道:“彼时赵总管方才十三,与国公大人,在江南,呵呵,梅夫人,贵府六小姐.....呵呵......赵总管,国公大人与六小姐可好?” “哦——” 赵全德恍然大悟,瞧着是一下子想起来了什么。 但宋依依蒙了...... 第26章 往昔事 赵全德出了府门去,同他到了外边儿说话。 “国公大人与六小姐自是一切都好,令爱如何?想来也是今年刚及笄不久!” 宋文生笑道:“多谢赵管家挂念,小女亦是一切都好。” 宋依依听得这话便差点没吐了。 她断出了俩人口中的人是她。 宋文生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除了宋依依之外,都是他和那姚梦蓉生的。 长子宋学恭——宋依依同父异母的哥哥,便是那个把她打晕,买入春香楼的畜生! 小儿子宋子越今年大概刚刚十岁。 大女儿宋珍珍今年已经十九了,二女儿宋柔柔十七,是以刚刚及笄不久的女儿就只能是她了。 宋依依很是好奇俩人为何会聊起她? 又为何会提起什么国公府的六小姐? 六小姐? 可就是兰儿口中的那个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姑娘? 宋依依更好奇了。 但那俩人没继续说此话题,越走越远,宋依依便有些听不大清了。 所幸,他们所行方向正是她与婢子藏身的这边儿,是以没一会儿,一墙之隔,宋依依又听到了零星的话语。 那话语声比之刚才小的多,不真切,依稀只听得赵全德笑着拒道:“不不不不,宋大人客气了,小人怕是无能为力呀,不不不,使不得使不得,宋大人请收回.......” 宋依依虽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又不是傻的,隐约听出了这是她爹宋文生要求赵全德办什么事儿,意欲贿赂呢! 再接着,赵全德的声音又传了来。 “实不相瞒,工部侍郎一位盯着的人很多啊!小人虽有幸伺候左相大人,但这种事情,呵呵呵,说不上话呀!” 宋依依听到此彻底明白了。 后边宋文生的声音特别小,她听不清,不过不重要了。 想来是原工部侍郎怎么了,如今空出一职,她爹这是想升官儿呢! 是她爹,这确实是她爹。 她爹为了升官发财可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 既是听不到了,宋依依也便不听了,何况这种事儿,能让她听到这些已经是个意外。 宋依依与婢子起了身。 俩人返回寝居的路上,兰儿道:“姑娘认得那官儿?” 宋依依心中正想着事,有些失神,待听到婢子突然说话,还问这么一个问题,直接摇了头,“不认识。” 她与娘亲和那边断绝关系了,六年没联络。 那边的糟心事还真不是一点点。 此事说来话长,怕是还得从她娘与她爹说起。 她娘姓姜,叫秋荷,本是个京城小姐,外公是个从七品小官儿,家庭颇为殷实。 爹疼母爱,弟弟乖巧,她娘生的又很美,是以年轻时登门求亲者极多。 她父亲宋文生就是其中一个。 彼时宋文生对她母亲极好,待她外公一家更是恭恭敬敬,为了娶她母亲赌咒发誓,几次三番地跪在她外公面前相求。 外公看他心诚,也很感动。 久而久之母亲也喜欢上了宋文生,是以即便宋文生出身寒微,中了进士后就是个九品小官儿,家世远不及母亲,俩人最后也定了亲,进而成了亲。 而姚梦蓉是谁? 她是母亲的一个远房表妹,父母早亡,过来投奔母亲一家,母亲待她如同亲妹妹一般。 但这个“亲妹妹”在她定亲五个月后的一天,突然失踪了。 恁时母亲一家动用了不少的人力财力寻她,但终是没寻到,以为她出了什么意外,凶多吉少了,全家人自责了很多年。 没想到的确是出了意外,但,是她们决计想不到的意外。 这个意外揭发在了八年后,宋依依五岁的时候。 父亲宋文生进士出身,起先只是个县主薄,于江南一处小县城做官。 他一心想回京城,升官发财,便一门心思地让宋依依的外公想办法把他弄回来。 可外公年岁大了,亦没那么大权势人脉与金钱,便迟迟没能做到,宋文生因此很是不满。 但于宋文生来说,颇幸运,他遇上了另一个机遇。 母亲姜秋荷生宋依依的时候是在一个雨夜的寺庙之中。 巧之不巧,京城的一位极了不得的高官,他的外室小妾也在那夜入了这寺庙避雨,且也在当时动产,诞下了一个女儿。 后来也不知怎地,阴差阳错,两个小婴儿就给抱错了。 更不知怎么怎地,在宋依依两岁的时候,那边就发现了孩子抱错之事。 若非对方是个极其大的官儿,有着显赫的家世地位,可能也不见得就能把人那么快地找对,把孩子换回来。 但权势使然,一切都变得没那么难了。 对方找到了她爹宋文生,说了此事。 宋文生巴结的便差点没给那位爷跪下。 人家说是什么便是什么,说哪个是他的孩子便哪个是他的,甚至他可以都不要了,都献给那位爷了也行,只要那位爷和小妾高兴,怎么都行。 后来他便张了口,求提携。 对方一句话就把他调回了京城不说,还连升了五品,让他直接进了工部。 再后来回了京城后,母亲娘家家道中落,日渐衰败,父亲宋文生对她慢慢地就变了模样,再到宋依依的外公病逝,宋文生就彻底不把她母亲放在心上了。 而母亲那个彼时已经失踪了八年的表妹姚梦蓉也在宋依依外公病逝的当年浮出了水面。 那时正是先帝在位年间,宋依依五岁,已经记事了,她同母亲刚刚为外公烧了三七返回宋家,还没走回房,大老远的便听到了一些羞人声音。 娘亲心颤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推开门一看。 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那宋文生和姚梦蓉正□□在她的床上酣畅....... 母亲当时就崩溃了。 一切显而易见,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那姚梦蓉哪里失踪了,哪里凶多吉少了? 她昔日的好妹妹是在二人还没成亲前便和她丈夫勾搭了上,厮混到了一起,且被她丈夫藏了起来! 他们在江南时,她在江南;他们回京时,她也回了京。 如今他们孩子都有了,一儿两女,且皆是比宋依依还大。 枉费她们家人自责多年,以为她死了! 他们骗了她八年!足足八年,让她做了八年的傻子! 昔日的小家碧玉,温温柔柔的官小姐,如今本贤惠本分的美妇气到了发疯,拿了刀便向他们冲去,要砍死这对狗男女。 父母大吵起来,宋依依那时只有五岁,吓得呜呜地哭,但也不忘上前去保护母亲。 那日的场景,争吵之声,有多骇人便别提了。 母亲终究是个弱女子,怎么能拗过宋文生! 男人披着衣服,脸色极沉,抢了她手中的刀子下来,将她一把推到一边,厉声问她:“闹够了没有!瞧瞧你像个什么?你不嫌丢人?” 那姚梦蓉往他背后一缩,娇滴滴地道:“文生,别生那么大的气,我们好好与姐姐解释一下,姐姐出身书香门第,通情达理,端庄贤惠,与那些没教养的泼妇不同,会理解我们的.....” 她闹够了没有?泼妇?理解他们? 瞧瞧他们说的这话! 母亲恨不得和他二人同归于尽! 动静太大,她祖母宋老夫人也过了来,亦是指责她母亲如何如何不是,如何如何进门三年无出,娘家如何如何不中用,吵成什么模样可想而知,宋依依怕是永远也忘不了那天。 她蹲在地上“呜呜”地哭,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个坏人欺负她娘,她们都欺负她娘! 这一次争吵,父母彻底决裂,但或是因为母亲美貌太是出众,那宋文生一不和离,二不放人,就这么耗着她。 权相贵妾(重生) 第26节 夫妻二人冷战了五年。 这五年,宋依依和母亲在宋家过成了什么样子可想而知。 而那姚梦蓉不仅被接到了家中,还又给宋文生生了个儿子。 带来的那两个女儿,宋珍珍与宋柔柔更是都能骑到她这个嫡女的头上,欺负极了她。 宋依依十岁那年,宋文生是看上了工部郎中家的那丈夫病逝早死了的张家小姐,确切的说是看上了张小姐娘家的权势,方想和离,另娶。 可那姚梦蓉没让和离变成和离,不要脸到了一定程度,鼓动了一场栽赃,陷害她母亲姜秋荷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硬生生地将和离变成了休妻,让母亲被祖母破口大骂,赶出了家门! 宋依依当然跟着母亲走! 后续母女二人走投无路,便投奔了在衙门做捕快的宋依依舅父一家。 此时,母亲娘家——那昔日的小官儿之家已经彻底落败凋零,同贫民无异了。 日子虽有些苦,但舅舅疼她母女,舅母亦是个心善之人,舅父舅母膝下的一儿一女,宋依依的表妹表弟也都是憨厚可人的孩子,与她相处的很好,感情很深。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过了,虽平平淡淡,简简单单,但终究是舒心温馨的。 哪成想去年她及笄那年祸不单行,舅父牵扯上了一起盗窃命案,下了狱,依照大晋律法,被判十年。 但他是冤的。 这事一出,一家人无疑雪上加霜。 母亲与舅母接二连三的大病,日子极其难过。 宋依依当时中人招数,被打晕卖入青楼,实则也和此事有关。 她们没钱没权亦没人脉,似乎只能认栽,有多难便不必说了。 宋依依一直有母亲以及舅父舅母护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经事。 所以她便被骗了。 她上了谁的当? 就是那个宋学恭——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姚梦蓉的大儿子! 原她与母亲六年都和那边没半丝联系,自然也没和那边的人见过面。 大家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起先宋学恭找宋依依时,宋依依也是不愿见的。 但舅父身陷囹圄。 那宋学恭恰恰是以有舅父之事要与她密谈为由,约她出来。 宋依依前思后想后,到底还是赴了约,心中想着哪怕有一丝希望救舅舅也是好的。 哪成想,她到了连宋学恭的人都没见到就被人打晕,半昏半醒之际听得清清楚楚,宋学恭与人说,“千两都值了吧,我急着用钱,那边催的急,只要二百两,这种货色春香楼还能相不中?便宜春香楼了。” 虽只只言片语,但宋依依还有什么不明白。 后续醒来,她人已经到了那青楼了。 宋依依觉得讽刺。 在春香楼中呆了没几日她便看出了,杜妈妈惧怕当官儿的。 可杜妈妈怕是怎么也想不到她亲爹就是个做官的。 且比她春香楼依仗的徐进只差了一个品级而已,眼下人家正官途通顺,混的风生水起呢! 宋依依沿途想了一路,想完后更念她娘了。 但此时思得完了这事,又想起了另一事儿。 国公府六小姐....... 同年同月同日生....... 江南........ 她爹认得镇国公? 认得梅夫人? 姓傅! 宋依依突然美目睁圆。 难道说........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梦前世(二) 事情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宋依依心口微颤。 她拉过婢子,停了下,朝她问着。 “梅夫人是江南人?” 兰儿颇好奇,姑娘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但实话实说,点了头,“是位江南美人。” 宋依依感到自己的手颤了,接着问道:“梅夫人以前是国公爷的外室?” 兰儿压低了声音,又点了头,应了一声。 “姑娘怎么知道?若没记错,是八年前接回来的。” 宋依依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还是问了那最关键的。 “梅夫人的女儿当年差点和人抱错了对么?” 兰儿摇头,这个她不清楚,是以也是实话实说。 宋依依应了一声,没再问旁的。 似乎也不用再问了,事情是明摆着的。 她震惊啊! 彼“傅'还真就是此“傅”! 她当年还真是和他家抱错了。 她说她爹宋文生以前每每提及那户人家怎么好似跟提及了祖宗似的。 原来真是活祖宗。 这般说她和傅湛险些成了兄妹? 心肝乱颤,好可怕。 小姑娘接着便眼睛一亮,这会和她与傅湛彼此相梦有关? 宋依依似乎终于找到了俩人未相见之前有着的一丝半点的联系。 当晚,且不知是不是着了凉,她有些头疼,是以天刚一擦黑儿,宋依依就睡了。 躺在床上,她越发地觉得头疼,昏昏沉沉的,是以仿是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渐渐睡去...... 梦中,迷雾重重,氤氲缭绕,起先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无边水声,哭喊声与逃亡声。 隐隐地她看到了汹涌的洪水翻滚而来。 渐渐,嘈声减退,耳边恢复平静。 视线漆黑一片,慢慢地一点点再度清晰,耳边响过滚滚车轮与马蹄之声。 秋风瑟瑟,枯黄的树叶随风从树上飘落,在地上轻轻缓缓地打了个旋儿。 一辆马车由众兵相护,飞驰在荒郊路上....... 她小小的身子随着颠簸微微摇晃,抬起小手朝身旁的美妇抱去。 “娘......” 美妇垂眸,细臂将她揽过,让她靠在了自己的身上,语声很温柔,摸着她的秀发。 “灵犀累了么?” “嗯。” 她应声,声音软糯稚气,“洪水真可怕,灵犀再也不要看见了。” 美妇应声,“嗯,灵犀以后再也不会看见了。” 小孩儿再度开口,“还有多久,我们才能到呀?” 美妇柔声安慰,“娘也不知道,应该快了吧。” 小女孩儿声音很是胆怯,继续道: “娘说,娘说他们会喜欢我们么?” 美妇抚着她秀发的手微微顿了下,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答话。 “娘也不知道。” 女孩儿慢慢抬头,水灵灵的眸子望向母亲。 “那....娘欢喜么?” 美妇娇面上慢慢露出笑意,又是轻轻揉了揉她的秀发,而后点了头,“嗯,娘欢喜。” ************** 视线再度惝恍迷离,渺渺茫茫,虚无之后慢慢清晰。 云压下来,山雨欲来,天空宛如滴了墨汁一般,黑色渐渐晕染开来,眼前是一座庄严府邸,门顶赫然写着“镇国公府”四个大字,在微暗的天空下神秘又陌生,陌生又肃穆。 她紧靠在母亲身边儿,怯怯地瞧望周围的一切。 时至深秋,风已凉,母亲为她加披了衣裳。 权相贵妾(重生) 第27节 引路小厮朝着她们道:“梅夫人请。” 美妇应声,有礼谢过。 许是看出了小女孩的害怕,迎接的男人笑脸相迎,朝她问着,“小姑娘,你几岁了呀?” 她糯声糯气地乖乖相答,“八岁。” 沿途入府,小姑娘始终紧靠母亲身边行着,瞧着这陌生的层台,陌生的楼阁,陌生的天地,陌生的人,陌生的一切,除了引路小厮,冷冷清清,再无一人相接她们,欢迎她们...... 嘉庆四年,镇国公府。 外室梅夫人与女儿傅灵犀被接回。 主母国公夫人墨氏已故三年。 **************** 翌日清晨,宋依依头痛欲裂,缓缓睁开眼睛,从一个冗长的梦中醒来。 她秀眉微微蹙起,一声呻-吟,“哼唧”一声,迷迷糊糊的好半天脑子方才反应过来,清醒过来。 而后她大吃一惊,自己昨夜做了个什么梦,想起来都脸红! 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日她知道了“彼‘傅家’就是此‘傅家’”自己差点成了镇国公的女儿?所以就做了这梦? 那梦有鼻子有眼睛的,梦的是她和梅夫人从江南被接到燕京,初进镇国公府时的情景,她还唤梅夫人娘...... 这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她把傅湛的母亲给梦死了! 宋依依眼神儿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瞄了几眼过来为她端水伺候她洗漱的婢子,生怕谁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给谁知道似的。 人家国公夫人可是活的好好的。 相府人人皆知,傅湛大孝,尤对其母。 她把他亲娘梦死了,说不忌讳,宋依依自己都不信。 正这期间,婢子兰儿说了话。 “姑娘,大人昨晚回来了。” 宋依依一听这话,思绪被拽了回来,美目睁圆,有些惊奇,糯糯地道:“回来了?” 兰儿应声。 宋依依半丝没想到,毕竟他今日午时那会过来过,往昔没来的这般频过,她也就没想着他晚上还会再来,接着便急着问:“那他可来了漪澜阁?可...可询问过我?” 兰儿摇头,“并未,直接回了寝居,哪也没去。” 宋依依长睫动了动,其实也是意料之中。 她并不觉得傅湛会主动来找她,事实上也果真是这样。 瞧着时辰还早,人怕是还未走,宋依依快着了些,立马抓紧了起来。 她到凌霄阁时恰逢那男人从寝居出来。 小姑娘小跑了过去,到他身边儿张口便是。 “依依昨晚睡着了。” 傅湛瞅她一眼,冷声道:“什么意思?” 宋依依红着小脸儿回着:“没,没陪伴上大人。” 男人侧头又瞅了她一眼,没说话。 小姑娘道:“下次,大人记得来找我。” 傅湛脚步不慢,听得此反问,“找你干什么?” 宋依依被问的语塞,“嗯”了两声,没答上话。 俩人眸光对了下。 一个满腔热血,一个颇为冷淡。 宋依依张口便想提那抱错孩子的事儿谄媚一下,和他拉近拉近关系,但话到了嘴边儿又咽了下去。 似乎没什么意义,何况她那日偷听到的他与墨世子的对话,说的清清楚楚,他连她还有没有什么孪生姐妹都知道,还不是早就把她的底细查了个一清二楚了,理应也早就知道那事了。 这般犹豫一会儿,心有些乱,那男人脚步快,她也就跟不上了,再接着人出了府去。 空余宋依依立在原地,眼睛眨了两下,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 翻脸比翻书还快? 明明昨天还和她笑了呢! ************** 似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琬月与那紫缘的眼睛之下。 这边儿傅湛没大理她,那边儿宋依依还没走回寝居呢,消息便已经传了开,自是一顿笑话。 “我说什么来着?靠着施-媚勾上大人两次,以为睡了两次大人就能把她放在心上了么?” “上次你不是还赌没准她可以入国公府,现在可还敢说?” “这般说这位宋姑娘的命运也都是未知,出身低,又是那种风尘之地出来的,大人碰了两次已是恩宠,后续怕这就要悲惨度日了。” 宋依依沿途一路走着,不乏能听到一些诸如这般的只言片语。 她本就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但已安慰过自己,晨时他着急,如此也便罢了。 不想下头一些爱嚼舌根的,这便迫不及待地讥讽她了,可见以后傅湛要是真就不再理她,她得被人排挤,甚至欺负成什么样。 小姑娘回了房,这日便有些蔫儿了。 毕竟傅湛待她算不上是多好,来了她房中几次,都是她勾的,对她有些欲而已。 从他不亲她上便能看出,他不喜欢她,没准还嫌弃她也不一定。 如此,宋依依又开始发愁了。 甚至半夜委屈巴巴的偷偷“吭哧”了几声。 梦里,他明明应该是喜欢她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喜欢她? 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呢! 他又到底会不会保护她。 那个梦的预示,会不会根本就不可逆,她早晚小命休矣。 宋依依到底还是年岁小,抽抽搭搭的,自己没少偷着抹泪,但没给任何人看到,便是贴身婢子都不知道,每每听到动静就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偷瞄别人的神色,怕极了给人看到,谁传将出去,到那琬月与紫缘她们耳中。 那她就输了。 她就是硬撑,也不能让她们得意。 这般战战兢兢的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下午,她午睡睡过了头,迷迷糊糊的正睡的香甜,兰儿突然在她耳边唤她。 “姑娘......” 宋依依梦中答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没醒。 婢子又唤了一声,“姑娘......” 宋依依隐隐地有意识,但还是没醒过来。 直到婢子唤了第三次,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往昔睡觉没被打断过,这还是头回,她很是不解,糯声问着, “怎么了?” 兰儿道:“姑娘,大人来了,” 宋依依本睡眼惺忪的,美目一下子亮了,人彻底清醒,坐了起来。 “谁,谁来来?” 兰儿道:“是大人,在路上,刚刚赵全德来报的,现下应该就快到了,姑娘快别睡了.......” 宋依依呆愣了半天,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她急忙起身,且是让婢女帮她穿衣收拾。 小姑娘心口“砰砰”乱跳,难以相信,傅湛竟然会主动来她寝居? 不时,她衣服将将穿完,洗漱完毕,外头便又匆匆过来了人。 来人是个二等婢女,立在珠帘前,有些气喘吁吁,看起来神色不大对。 果不其然,婢女开了口,禀报道:“姑娘,大人是带着人来的!” “唔?” 宋依依和兰儿同时惊诧。 小姑娘还未从他主动来找她的惊喜中出来,这便又来了惊吓,颤颤地问着,“带着人?何意?” 婢子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带了,带了十几个人......” 小姑娘顿时有些傻眼,谅她还以为傅湛是来看她的。 现在显然不是,看她会带着人来? 宋依依立时吩咐着婢子,“快,快着些。” 她坐到了妆台前,小手微颤,让婢子给她梳头。 不管怎样,总得收拾好。 这边将将梳好发髻,珠钗,步摇尚且一支未戴,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以及那男人的冷声吩咐。 “搜。” 作者有话说: 周日也就是今晚12点左右入v,有红包,求宝儿们继续支持呀,这几天求求大家不要攒文,v后每天会尽量多更,本章抽三十红包。另外看评论有感,来补作话,现在看不懂的仙女很多么?看不懂,或是哪里看不懂尽量留言告诉我哈。我也很迫不及待把整个故事讲给大家,前世并不简单,很不简单,我很喜欢这个故事,一定会很认真对待,希望能把它写好,再简单说一下,解释一下,顺便排雷。 权相贵妾(重生) 第28节 1.女主重生,因为某些事情暂时失忆 2.前世今生,没有好几世,只有前世和今生。 3.男女主之间没有雷点。 4.整体是甜文,苏爽向的 最后推个预收文《宠后珠珠》,专栏可见。 第28章 什么错 三日前, 凌霄阁,深夜。 纱幔轻飘,她柔若无骨, 脸庞艳媚绝伦,好似一朵绽放在水中的火艳海棠,青丝上的香气沁入他的鼻息, 划过他的脸,喃喃娇语中浸透哀求乞求, 如泣如诉....... 傅湛突然睁开眼睛。 夜静谧, 头上渗出汗珠,嘴唇有些微干,他冷声唤来了赵全德, 足足饮了三杯水, 而后进了净室, 兜头浇了盆冷水, 衣衫浸透, 映出他健硕的臂膀与胸膛。 傅湛抬手擦下脸上的水滴。 除了那个同她相貌一样, 出现在他梦中二十几年的小姑娘外,他还没梦到过别的女人。 自那暴雨夜后,他有些变化, 似乎很轻易的就能着了她的道。 不止如此....... 这日上午处理政务,每每闲暇之余,他所思所想亦大部分都是她的身子和那张勾魂摄魄稚媚的脸。 如此状态持续三日。 傅湛觉得, 这很不正常。 ********* “搜。” 男人冷声吩咐,房中正在妆台前的小姑娘心口一颤, 推开婢子, 起了身, 头上别无它饰,最后什么都没戴,人奔了出去, 出去自是就看到了门口那男人与十几个医女。 傅湛脸色很沉,进来后落座在椅上,一言不发。 “大人.......” 宋依依吓坏了,声音带着几分哭腔,奔了过去,不明所以。 她当然不知缘由。 “依依犯了什么错?” 声音都是打颤儿的,她仰着小脸儿,美目中涌出泪水,不时便微微抽泣起来,玉手握拳,怕声音太大失仪,咬上了玉指。 那男人还是一言没发。 宋依依眼睁睁地看着那十几个医女从暖阁查到卧房,又从卧房查到净室。 她的衣柜,妆台,香衾,玉枕,护肤的一些玉膏,唇脂等身上用的都要查,亦或是说,尤其要查。 宋依依当然害怕。 那男人这架势很显然,是她房中有什么东西。 她房中本来当然没东西,但宋依依害怕有人陷害于她,是以这一时半会儿说句心要烧着了也不足为过了。 搜查足足持续了一盏茶还多的功夫。 宋依依一直站在那,忍不住抽噎,眼睛也一直看着傅湛。 但那男人没瞧她。 而后,终于,医女们一起回了来。 宋依依回头瞧望,心中更是紧张。 众人躬身,其中为首的一个开口朝着傅湛道: “大人,一切正常。” 这一句话后,宋依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急忙转眼去瞧那男人。 但那男人听罢,抬了眉眼,却是一声反问。 “正常?” 俨然对这结果并不甚满意。 医女回道:“是。” 傅湛停顿须臾再度张口。 “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女应声点头。 “是,大人,没有任何异样。” 傅湛注视那人半晌,而后抬手,让她们退下了。 竟然没事。 那他为什么...... 他思着视线终于落到了小姑娘儿身上。 宋依依一直紧盯着他呢,此时委屈巴巴,泪珠在眼睫上挂着,小嗓子中发出了几声轻轻的呜咽。 傅湛喉结滑动,背脊微微朝后靠去。 竟然不是她的问题....... 傅湛没立刻说话。 小姑娘委屈兮兮地看着他,也没说旁的,只是时而一面抽泣,一面唤他两声。 “大人.......” “大人.......” 终于在她第三声的时候,那男人的视线又落到了她的小脸儿上,而后声音平淡,比之刚才温和了几分。 “你想要什么?” “前两日可回过家了?” 说着大手伸来,却是好似要拉她靠近之意。 宋依依小手伸了过去,搭在了他的大手中。 那男人果然是把她往近了拉了拉。 宋依依这便娇滴滴地过了来,之前与他至少相拒一臂远还多,这会子近了,近到了她的腿碰到了她的膝。 小姑娘摇头,“没有回。” “为什么?” 那男人的语声确是温和多了,不止是比刚才,似乎比往昔都要温和一些,宋依依猜测,可能是因为刚刚冤枉她了的缘故。 小姑娘答话,“因为....因为怕大人来了错过。” 这话不全对,但也算是实话。 原本她打算第二日便回去看母亲与舅母等人,不想那日清晨遭到了他的冷脸,继而后续那两天她又有些头疼,也是想着怕他来了错过。 傅湛听后没回话。 宋依依接着便问了这事。 “大人为什么搜查依依?依依犯了什么错?” 傅湛没答。 小姑娘不懂,如若她知道根由绝对不会问第二遍,便是那第一遍都不会相问,但此时不然。 她娇滴滴地开口,又问了一次。 “依依若是有错,大人告诉依依,依依改。” 傅湛转了话题,还是最先的那句。 “你想要什么,嗯?” 这显然是要补偿之意,宋依依见好就收,虽然好奇,很想知道,也很委屈,但既然他不答,当然只能算了。 小姑娘复又拉起了他刚才伸过来拉她的大手,楚楚可怜地道: “依依想要,想要大人今晚不走了,成么?” 如若他能答应,宋依依觉得自己也没白挨这一吓。 她还没和他同床共枕过。 那男人显然是犹豫了。 宋依依觉得他不愿和女人在一张床上睡觉。 他只喜欢完事就走。 小姑娘觉得今日时机不错,他对她可能是有了些怜悯,于是便趁热打铁,小手轻轻晃了晃他的大手央求。 “成么?” “大人......” “成么?” 这般央求了两次,那男人沉声应了。 宋依依心中甚喜,继而又摇了摇他的手,小脸儿绯红,再便去叫婢子铺床去了。 夜晚,他沐浴过后,倚在床榻上瞧了会书。 权相贵妾(重生) 第29节 宋依依在香炉中添了他喜欢的香又亲自为他添了灯,回头再往床榻上瞧,又紧张又稀奇,小心口也是一直“噗通,噗通”的。 待事情都毕了,她爬上床去,盖了被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里边,眼睛转来转去,慢慢朝傅湛望去。 那男人一直在看书,也没点别的反应。 宋依依想着和他说些什么,怎么引话题到那两江总督的身上。 但他倒好,一脸深沉,也不抬头。 床榻很大,俩人一个在边儿上,一个在里面,中间离着颇远。 宋依依瞧着那距离,一点点不动声色的往过凑,而后开口先是道:“大人在看什么书?” 傅湛的手指翻了书页,并未回答。 宋依依长睫动动,正想再说什么,突然觉得头疼,而后便开始有些力不从心,也不知怎地,迷迷糊糊的。 这感觉似曾相识,和前几日那次极像,和她被卖入春香楼之前,被宋学恭打晕那次的感觉也很像。 她这便开始有些睁不开眼,不知是困意袭来还是头痛的迷糊,总归不时便不知不觉间合上了眼,脑中昏昏沉沉,沉沉昏昏,而后没一会儿便好似进入了梦乡....... 梦中,视线朦朦胧胧,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渐渐出现在眼前.......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没有h,没有车,前头就是男主梦到女主了,仅此而已,就是承上启下的一个剧情,请您仔细看一下,这就不要锁了吧,呜呜呜,这也锁,真是哭死了。 第29章 梦前世(三) 梦中, 视线朦朦胧胧,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渐渐出现在眼前..... 宋依依觉得头痛的很,好似是睡着了, 又好似是没有,半梦半醒。 她能清晰感到傅湛在她身旁,甚至觉得自己还听到了他翻书的声音, 可脑子却是越来越沉。 视线从床榻上的镂空花纹到少年,又到那日梦中镇国公府的花草、树木、楼阁、天空....... 从一切暗无颜色, 只有黑白, 到渐渐有了色彩,有了声音....... 秋日当空,麻雀啼啭, 脚步声响渐渐入耳, 婢子个个持的端庄, 行走在府中的条条路上........ 万物终于动了起来....... ********* 镇国公府果然是没有主母墨夫人的。 国公夫人病逝三年, 殁于嘉庆元年, 新帝登基, 大女儿傅婳从太子妃变成母仪天下的皇后之时。 小姑娘同梅夫人被安置在了一处叫玉笙居的地方,六个婢子伺候,于她母女二人足矣, 绰绰有余。 镇国公府甚大,人丁极为兴旺,一切井井有条, 家规森严,不比她们江南故居随意, 从上到下, 人人小心翼翼, 堪比皇家宫廷。 小姑娘自来到的第一天便感到了那股肃穆与压抑。 她胆子小,很是害怕。 作为外室入府,她和梅夫人是全府中身份最低,出身最低的人,怕是只比下人高了那么一点点,并不多受待见。 非但是不受待见,甚至为人不喜,步履维艰,寸步难行。 这一切的缘由不单单是因为她们是外室入府。 而是因为别的。 人人都知她二人必然会被府上两个身份最最尊贵的人所不喜。 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傅老夫人与镇国公的嫡长子——世子傅湛。 那仿佛是一道很难跨越的鸿沟,即便她母女二人亦是不想,不愿,但天意弄人,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究其原因,梅夫人与那小姑娘都清清楚楚。 入府三个月,受了多少排挤和眼神,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夜晚,美妇于灯前抹泪,无声抽泣,双肩颤抖......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肉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宛若麋鹿一般的眸子朝着榻下望去,轻轻呼唤,“娘.......” 梅夫人听得后,急忙擦干了泪,起身返回床榻,摸着小女孩的头,柔声问着,“灵犀要起夜么?” 女孩儿摇了摇头,抬起雪白的小手给母亲擦拭掉泪痕,乖巧地又摇了摇头,“灵犀不要,娘,为何哭了?” 梅夫人勉强露出笑意,“娘没哭,娘适才眼中进沙子了。” 女孩儿知道不是,握住母亲的手。 “那事不是娘与灵犀的错,是坏人的错,他们应该恨坏人。” 梅夫人哽咽,再度摸了摸女儿的头,“灵犀莫要想了,睡吧。” 小姑娘没有,抓着母亲的手,继续问着,“是不是,只要世子喜欢我们,别人就会喜欢我们,就会对我们好了。” 梅夫人扶着她躺下,为她掖好被子,哽咽着笑。 “他不会喜欢我们的.......” “永远也不可能........” 小灵犀抬起小手再度为母亲抹掉眼泪,软软地道:“灵犀有办法。” 梅夫人破涕为笑,俯身抱了住了天真的女儿。 “灵犀睡吧,莫要想太多,什么样的处境有什么样的活法,等灵犀长大了,嫁人了就好了,镇国公府六小姐的身份与地位能保灵犀一生无虞,嫁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 视线迷蒙,身旁男人翻书的声音就在耳旁。 除此之外,宋依依的耳旁还有着淅淅沥沥,簌簌而下的细雨声,一边是现实,一边是梦中,让她一时间迷乱,分不清楚哪是哪。 雨雾重重,烟雨蒙蒙,更让她看不清前路...... 渐渐地,视线终于再度清晰,耳边再无傅湛的翻书声,唯剩下雨滴浇打地面所发出的噼里啪啦。 小姑娘躲在花丛间,小手撑着伞,打了个哆嗦,绣花鞋踩到了雨水之中,堪堪湿去。 她小心翼翼地蹲在那,轻轻扒开花草,蒙蒙雨雾下,遥遥相对,远远相望。 只见一位少年,十六七岁,身姿峻拔伟岸,一身利索衣装,长剑如虹,刀锋透着寒芒,正于雨中练剑。 突然,他剑锋一转,长剑直奔她这个偷窥者而来。 千钧一发,小姑娘花容失色,手中雨伞脱落,一声稚嫩童音惊呼一声,坐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凛冽长剑也到了她脖颈之下。肌肤尚未触碰,她便感到了那逼人寒气。 俩人眸光对了上。 一个仰视,吓得泪眼婆娑,瑟瑟发抖,一个俯视,冰冷的目光寒过秋雨。 半晌,他都没将那剑挪开。 小女孩儿嗓中发出可怜兮兮,小猫似的声音。 而后许久,她方才仿若想起了什么,从小口袋中拿出了个小瓶子,抬起了手,颤微微地给他递来。 其内是三只在雨夜阴天下闪着微弱光芒的萤火虫,讨好之意甚是分明。 “灵犀为世子捉的。” 但那少年怎会接过。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还剑入鞘,他再无其它,转身离去。 女孩儿冲着他的背影,喊道:“墨夫人之事我们不是故意的,我很抱歉。” 对方没有回应...... ************ “唔!” 宋依依身子蓦地一颤,猛然睁开眼睛,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没了,一切回到现实,归于平和,屋中香炉青烟缭绕,被褥丝滑舒适。 她心口狂跳,被那梦中最后一句她自己的话吓醒了,亦或是说吓还了神儿,精神了。 她到现在也不知自己到底是睡没睡着,感觉始终处于半梦半醒之中。 这一声自然惊动了身旁的男人。 “怎么?” 傅湛合了书,仍在了一边儿,朝她看来。 宋依依这时方才想起傅湛就在她身边儿。 小姑娘转过头去,对上了他的视线,看着他的脸。 那脸和梦中的少年一模一样,只是多了几分成熟沉稳之感,自然,虽然冷淡,但目光比之梦中要柔和的多。 天呐! 宋依依欲哭无泪,她这到底是什么梦? 她不仅把墨夫人梦死了,怎么好似墨夫人的死还和她与梅夫人有着些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 梦中傅湛极为讨厌她的样子。 宋依依仔细回想了一下,梦中墨夫人是病逝,千真万确是病逝,死在了她五岁,傅湛十三岁那年。 眼下傅湛已经二十有四,母亲墨氏应该早已年过半百。 前几日她还听见赵全德笑说国公夫人如何如何,人家可是活的康康健健的。 她本就吓得不行,转眼又看到了傅湛的脸,便差一点没脱口而出,询问他母亲是否安好,好在是忍住了。 宋依依怔怔地看着那男人,眼睛眨都没眨,心口一起一伏,半晌没说出话来。 前几日初次梦到,她以为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听说自己当年便是和傅家的孩子抱错了,一时错乱了,方才做了那梦。 那梦中是种假设,假设自己两岁时没被换回的情景。 权相贵妾(重生) 第30节 哪知时隔三日了,竟是又做了此梦。 她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梦。 适才头痛的很,此时精神了,头也不痛了。 宋依依没有深想下去。 一方面她把傅湛的母亲梦死了;另一方面傅湛很讨厌她;还有便是,自己是想过好日子不假,但也绝对没妄想过成镇国公的女儿。 这梦给人知道,会被人笑到大牙吧! 她缓了许久许久,有些耳鸣了,再接着便见傅湛慢慢敛了眉头,沉声:“怎么不说话?” 且不知已经问了几遍了。 宋依依终于彻底回神儿,“啊”了一声,娇声道: “做做噩梦了。” 傅湛不可置信。 “睡着了?” 宋依依点头,“嗯.....” 而后急着问,“依依睡了多久?” 傅湛看了她一会儿,唇边仿若荡出一抹似笑非笑,退回了身子,复又拿起了书。 “你才上来。” 宋依依惊了,“啊,我才上来!” 她感觉过了三四个月了,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但他却说她才上来。 宋依依迷迷糊糊,感觉嘴唇有些干渴,那男人继续瞧上了书。 她起身,爬下了床去,足足喝了一杯的水,也倒了一杯回来给傅湛。 傅湛接过,并未抬头。 宋依依瞄了眼他手上的书,是本兵法。 他喝过之后,宋依依接下杯盏送回,待回来后小眼神儿便有些变了,姑且忘了那梦,确切地说是又想起了适才迷糊之前,自己是要干什么? 这般只有两个人,还在一张床上,什么都不做? 宋依依瞄着男人的脸色,爬上床后便一点点地凑到了他身边,然后又一点点,小手小心翼翼地到了他的身上,慢慢地玩起了他的衣服。 傅湛穿的是一件雪白的宽松里衣。 宋依依很少见他穿白色。 她瞄着他的脸色,玩着玩着,玩着玩着...... 你也不知她是怎么玩的,整个人便从他的衣底进了来,顺着向上,嗅着他身上的气息,小脑袋最后竟是从他的衣领处钻了出来,到了他的眼前,面前。 傅湛本正看着书,现在换做是看她了。 俩人一个倚坐在那,一个进了他的衣里,眸光对了上。 一个娇怯怯的;一个冷沉沉的。 宋依依开始还觉得挺好玩,这会儿见人的脸是冷的,又变得害怕起来,起初瞧着灵动的小眼神儿此刻也俨然是变了模样,一副害怕的模样。 半晌,直到那男人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梦前世(四) “你折腾什么, 不怕?嗯?” 声音极沉极沉,宋依依当然害怕,嗓音糯糯, 颤微微地道: “怕......怕......” 她到底还是年岁小的,虽经常勾搭傅湛,但往往就那男人不动, 不理她时,她有些能耐。待人上钩了后, 她都怕的要死, 事后有时还要偷哭。 他力气很大。 俩人瞧上去对比鲜明,一个很稚嫩,一个很老成。 她那眼睛, 脸蛋儿, 潋滟红唇, 分明的锁骨, 那副小模样, 无一不看得人浑身冒火。 男人盯了她半晌方才回道: “怕就安分点。” 宋依依立马又改了口, 战战地看着他,试探似的道: “不,不怕。” 为了谄媚, 为了勾他,为了和他亲近,为了她和她娘的下半辈子, 为了救牢狱中的舅舅,为了保住小命儿, 宋依依有时是很勇敢的。 他在床上有些粗鲁, 除此之外宋依依倒是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缺点。 那“不”字, 声都是颤的,如何能是真不怕! 但就在这时,宋依依突然感到下-体有些异样,嗓子中发出一声“轻咛”,而后便涨红了脸,雪嫩的玉手推向了他的胸膛。 “大人,依依想去,想去方便一下.......” 傅湛瞬时没动,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懂。 宋依依甚急,毕竟他现在将她压在身下。 她感觉自己多半是来了月事,怕,怕弄他身上。 是以更急,她又推了推他。 “大人.......” 傅湛这才起身。 小姑娘唤来婢子,匆匆忙忙地处理,而后回来,那男人已经躺下,且闭了眼睛。 宋依依爬上了床榻,朝傅湛瞅了好几眼。 他没睁眼,亦没什么反应,且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 宋依依不敢唤,也躺了下,而后暗自叹息一声,觉得今日好不容易留下了他,却毫无收获,刚才就差一点了,这月事来的真不是时候。 且不知是不是因为傅湛在身边儿,她初次和他同床共枕的缘故,宋依依很紧张,紧绷着弦儿,一动不动,毫无睡意,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睡着的。 ********** 深夜,不知是何时,处于梦中的宋依依再度有了那种头痛之感。 她微微蹙眉,而后脑中便又出现了一片虚无,一面空白。 白云悠悠,她的视线好似一直被层层云雾遮挡。 许久许久,云方才缓缓散开,她的视线也终于清晰起来。 ********** 梅夫人是镇国公傅南谨在傅湛七岁的时候,下江南处理公务期间遇上的一个女人。 她生的奇美,本是个商户出身,也算是个小家碧玉。 因父亲在经商之时,一次意外偷听到某地头蛇贩卖-禁-物,谋财害人的秘密,偷报了官,后被地头蛇同伙揪出,记恨报复,全家死于非命,葬身火海。 她与婢子因外出,免过一劫,后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在十八岁时有幸遇上了当时已过不惑之年的傅南谨。 傅南谨一度栽在了她的身上,在她身上昏了头。 后续他便把她养在了江南,傅南谨在江南处理政事,呆了一年有余,这一年期间便一直和她在一起。 作为恩人也是她的男人,梅夫人很快动了心,爱上了傅南谨。 然又自知待日子到了,俩人也终究就该散了。 梅夫人想和他走,但知道那是个多显赫的家族,更知道他的夫人是谁,大女儿是谁。 她们容得下她么? 梅夫人觉得她们大抵是会很厌恶她的。 何况她虽没明提,却也暗示过了。 傅南谨没有想要带她走的意思。 是以,俩人一年的情缘也就这么断了。 说是断倒也不尽然。 她在江南的居所,仆人,小厮,以及护卫,都是傅南谨的人。 只是不知这一断,是不是就不会再见。 起先好像是的。 但不知是不是命中注定,缘分匪浅,亦或是她的福气,傅南谨走后的第二个月,梅夫人便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写了信给他留下保护她的护卫,让他送去京城。 傅南谨看过信后便有了些动摇,有了接她入府的念头。 三思之后,他与夫人墨氏坦白了此事。 傅南谨出身极高,仅次皇族,手握晋朝将近三分之二的兵权,老皇帝也得敬他三分,女儿又是当朝太子妃,是个雷厉风行,极其厉害的风云人物。 原本这种身份的男人后院佳丽三千人也实属正常了,但傅南谨除了有过几个通房以外,没有纳过妾室。 墨夫人作为女人,她就是再大度,再贤惠,这种事情她也不可能愿意。 但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或许是因为傅南谨膝下孩子不多,原本只有两女一儿,二女儿意外死后,便只剩下了一儿一女。 终归,或是因为那个女人腹中的孩子。 权相贵妾(重生) 第31节 便是这样,傅南谨安排了人去接梅夫人。 国公夫人墨氏的表姐人在江南。 俩人幼时一起长大,感情极深,表姐近来身体抱恙,重病在床,且不知能否逃过这劫,墨夫人便亲自下了躺江南相看,回京的路途与梅夫人恰好赶在了一起。 一起,也便同路了。 梅夫人那怀孕的信件送到傅南谨手上,来回路程,加上墨夫人考虑,耽搁许久,待到真正接回之时,人已诞下一名女婴,女婴已将将两岁。 俩人在江南路途上见了面。 墨夫人看到了人。 扪心自问,即便看到了,知道人年轻又美貌极为出众,墨夫人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在墨夫人身边,她只是个奴。 两个女人之间没有火药味,亦不存在相妒。 都把自己的身份与地位认的很清楚。 尤其是梅夫人。 她唯唯诺诺,对墨氏极为恭敬尊敬。 墨夫人也没有相难,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但天意弄人,双方皆是万万,万万没想到,沿途路上出了事。 昔年梅夫人父亲得罪过的地头蛇,那些被损了极大利益的贼人恰在这个时候找到了梅夫人,开始了蓄意已久的恶意相报..... 白云驱散,宋依依迷迷糊糊,脑中一片空白,许久许久,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画面与声响一起传来。 荒郊之上,两辆马车奔腾,驰骋在路上,骤然之间,几支利箭突然遥遥飞来,倏地相继射出,直穿那第一辆马车。 原本只闻马蹄嘚嘚的荒郊野岭蓦地传出几声婢子的惊天哭嚎。 “夫人!!!” *********** “啊!!!” 宋依依气喘吁吁,头上一层冷汗,亦是被那声哭嚎之声吓得从梦中惊醒,猝然坐起,醒时眼泪止不住地簌簌下落。 她真的是被吓死了! 天已大亮,傅湛已走,身边早已无人。 婢子兰儿正在隔壁,听闻立马过了来。 “姑娘,姑娘!” 宋依依像是被什么邪物冲撞到了一般,一句话说不出来,浑身颤抖,眼泪止不住地流。 吓坏了兰儿。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姑娘!” 听闻声音不对,暖阁中的婢子也相继过了来。 兰儿急道:“快让赵全德派人去请大夫,快去。” 婢子将将跑到门口,宋依依终于说出话来。 “不必,我,我没事,做噩梦了而已。” 一听她开口,兰儿等人方才都松了口气。 婢子去为她拿来水,又帮她擦了擦汗,以及脸上的泪。 兰儿道:“姑娘这是做了什么可怕的梦?” 宋依依摇头,连续摇了三下。 打死她也不会说。 不时缓的差不多了,她让婢子退下了。 待人都走后,宋依依复又躺下,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哭天抹泪地叫了娘。 天呐,这是怎么了? 没完没了! 她适才又梦到了什么? 梦到梅夫人的仇家来找她寻仇,但却报复错了人,误伤了墨夫人!按照梦中,墨夫人怕是受了重伤了,虽活了下来,但缩短了寿命,后续过了三年,她五岁,傅湛十三那年就去世了。 而梅夫人和她,因为此事这年也没能入国公府,想来是被国公爷又送回了江南。 然后是那日那晚的梦。 六年后,墨夫人病逝的第三年,江南发了洪灾,梅夫人与她遇难,差点死了,方才又一次被镇国公接回了傅家,真正地入了傅家的门。 所以,傅老夫人与傅湛方才那般不喜她母女二人。 宋依依哭了。 这是什么和什么? 如若说第一次梦她觉得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结果,第二次她觉得也是,那这第三次是什么? 这,该不会是什么前世吧? 宋依依不知道,她脑子乱的很,觉得不可思议,很懵。 自从她被宋学恭打晕买到春香楼醒来后,就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梦! 起先是那两江冬雪梦,那梦她足足梦了七八遍。 后来遇上傅湛,证实了梦是真的,原本她以为仅此而已了。 哪成想后续又多了这么多。 这怕不是都是真的吧! 正这时,小姑娘再度觉得头晕脑胀了起来....... ************ 视线朦胧,云雾缭绕,层层烟雾渐渐散开,露出烈阳与湛蓝的天。 镇国公府玉笙居,月洞门上的三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柳枝随微风轻摆动,树影婆娑。 然安静之下,房中骤然响起一声杯碗碎裂的声音。 九岁的小女孩与美妇立在桌前,彼此的手皆被什么划破,血滴尚未完全止住,地上摔落的瓷碗已经零碎,血水铺就地面。 母亲浑身颤抖,唇瓣嗫喏,女孩儿茫然无措,似懂非懂....... 如此良久良久,美妇颤着声音,唤着婢子。 “再来.......” 作者有话说: 修改了一下后面,添加了一些解释,因为有的仙女没看懂。 后边下章是这段剧情里的最后一章梦前世。 第31章 梦前世(五) 清水第三次被端上。 “娘.......” 小姑娘望着母亲轻轻唤出了声。 但美妇依旧浑身战栗, 脸色苍白,没有回应,待那水碗被放稳, 她便拿起女孩儿划破了的手,将本也摇摇欲滴的一滴血挤入碗中,而后颤微微地又将自己手上的血滴滴入碗中。 两滴鲜血在水中, 却是如何都不相容。 梅夫人脸色煞白,颓然坐在了椅上, 小女孩眼中噙泪, 渐渐地也哆嗦了起来。 地上正丢着几支带刺玫瑰,床前是盛水的足盆,足盆之中赫然漂浮着两滴由于意外滴落的鲜血....... 美妇美目含泪, 良久良久, 狠狠地闭上了双眸, 而后将女儿抱入怀中, 泪如雨下。 “灵犀, 娘必须得说, 否则若是给人知道娘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女孩儿怔了好一会儿,懂事地拍拍母亲的背脊,点头应声。 “嗯.......” *********** 画面陡然又转。 屋中死一般的静, 只间或有妇人的啜泣声。 镇国公一身暗色官服,面色冷肃,瞧着桌上碗中血水。 美妇擒着帕子, 抽抽噎噎。 “妾身只记得那妇人说她姓姜,夫君是个小官.......” ************* 眼前再度漆黑, 迷雾重重, 一点点散去, 画面又转。 一陌生女孩站在梅夫人与镇国公身旁,满脸是泪。 宋文生朝她二人颔首躬身,堆笑谄媚。 “......下官夫人已故,下官瞧着梅夫人难舍小女,小女得夫人垂爱乃她之万福,国公爷若不嫌弃,便让小女做六小姐的陪伴儿也是好的。” 梅夫人听得对方这话,唇瓣有些颤抖,不难看出目光之中有些许的激动,眼中含着泪,我见犹怜,又带着几分乞求似的地抬头望向镇国公。 镇国公点了头。 权相贵妾(重生) 第32节 嘉庆五年,镇国公府傅家。 梅夫人之女国公府真千金六小姐归回,改名傅瑶姗。 原六小姐傅灵犀,改身份为傅家养女。 这年,俩人均十岁。 ************* 雾气散去,画面重叠,最终眼前归于漆黑。 宋依依平静醒来,睁眼映入眼帘的是漪澜阁床顶的镂空花纹........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小脸儿红了,眼睛也有点湿润。 她把自己到底是梦成了傅家人;前头把傅湛的亲娘梦死了,后头又把自己的亲娘梦死了。 一时之间,宋依依都不知自己该是什么情绪好了。 或是因为这一天一宿,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习惯了,因此没什么特别情绪,这仿佛是她这两日连续做梦,最平稳安稳的一次苏醒。 而后,头也不痛了。 不一会儿,婢子兰儿走来,瞧着姑娘是睁着眼睛的,问着, “姑娘好些了么?” 宋依依反应了一下才记起适才被吓醒吓哭过一次。 小姑娘恢复了常态,软糯地应了一声,但身子没动,唯有眼睛缓缓地转,却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兰儿端来了温茶。 她起身喝了几口。 “姑娘到底梦到了什么?” 宋依依没答这话,而是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神神秘秘地问着婢子,“兰儿,你觉得人有前世么?” “唔?” 这话给兰儿问住了,婢子没想到她能没来由的突然有此一问,但接着笑了,“兰儿倒是觉得有的,姑娘怎么问起了这个。” 宋依依的小眼神儿还是神秘兮兮的,但缓缓摇了摇头,当然还是没说,那梦是僭越。 没一会儿她又让婢子退了。 独自一人时,她发呆了好一会,最后抬起手去掐了自己一下,切实地感到了疼。 后续这日,她起了床,但没出门,仿若是防着随时昏沉。 她见识浅,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日就这般慢慢过去,再没头昏脑涨地做那梦,当晚也睡得踏踏实实,没再有任何异常。 一连四日,她都极为小心,始终防着,但一切正常,没再有那些个乱七八糟,宋依依觉得这梦应该是过去了。 接着四日里,她找了赵全德两次,拐弯抹角地与之闲聊,打听了墨夫人安好之事;也适当引导,提及了一些东西。往往都是她起头来,让赵全德主动说出,问了那么一两句譬如梅夫人所居之处是不是叫玉笙居之类,好得答案,又不易引人怀疑的话语。 虽然只有那么一两件事,但得到的结果,竟是全都对上了! 原本将信将疑,迷迷糊糊的,现在几近变成了深信不疑。 宋依依惊诧啊! 那该不会真是她的前世吧? 前世她成了傅家养女? 所以后续嫁给了两江总督做正妻? 那她和傅湛呢...... 她和傅湛是怎么回事? 及着傅湛血洗总督府,后来又是怎么回事....... 梦中,傅湛对她不甚友好,比现在还不如,全然看不出喜欢她。甚至因为他母亲早逝的事,他应该还恨她与梅夫人。 原本宋依依以为他夺人-妻子,是看上了她的皮囊。 难道不是? 今生又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今生因为什么生了变化,梅夫人提前知道了当年寺庙抱错孩子的事,所以她两岁就被换了回来,不再是傅家养女? 她和傅湛又到底为什么彼此相梦? 宋依依心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深信,一会儿又不信。 思前想后,想来想去,有些事情完全对得上,有些也不大对劲儿。 最大的漏洞便是那两江总督。 和傅家沾了边儿,即便是养女,也是傅家女儿,便是傅湛没多待见她,还有镇国公和梅夫人呢,只沾得这个姓氏,他人便会忌惮三分,更何况是妻,那两江总督竟然敢把她囚-禁在别院? 这很不正常。 这个做了一天一宿的梦,宋依依后续足足偷偷想了五六日,到了第七日里才彻底释怀,不再想了。 第八日下午,她正在妆台前插珠钗,婢子兰儿过了来。 “姑娘,大人回来了。” 宋依依听言,抬头朝婢子望去,“去了哪?” 兰儿答道:“去了书房。” 宋依依赶紧插好最后一直珠钗,而后便起了身,要去之意。 兰儿在她身后,为她理了理衣服。 宋依依一面忙,一面自言自语地道着:“大人有日子没来相府了。” 兰儿应声,“是啊!” 宋依依更快着了些,收拾之时,不知不觉地也想起了那梦。 扪心自问,她有些害怕。 而后收拾妥当,人就去了,等在了墨香阁外头。 一盏茶后,那男人负手出了来,面色一如既往的酷厉。 宋依依当即就心口狂跳着迎上前去。 “大人......” 但那男人只是垂眸瞧她,却没答话。 宋依依想起俩人上次见面。 他虽然宿在了她那,但她恰巧来了月事。 不止如此,她便是那夜昏昏沉沉,做了一宿的梦。 近水楼台,却没把握住机会,什么都没与他说上,宋依依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眼下,她正好有些东西想试探,是以极为直白,就是把他往她房中勾,一面走着一面道:“大人要去漪澜阁坐坐么?” 傅湛没说去也没说不去,但沿途一路,宋依依引着方向,他有跟随,引着引着,却是不知不觉便把他引去了。 小姑娘当然窃喜。 没一会儿到了,宋依依让婢子上茶。 男人坐到了椅上。 宋依依便殷勤地到了他身边儿,拿起茶杯,给人掀开茶盖儿,轻轻拨着其上浮着的茶叶,为其吹凉,一边做着,一边讨好地道:“大人可用过膳了?” 傅湛一只手臂搭在了椅上,沉声如故,只“嗯”了声。 时辰过了,宋依依猜测大体也是如此。 小姑娘始终笑吟吟的,这会子又问道:“大人瞧,依依这身衣裳好不好看?” 傅湛还是应了一声。 宋依依小手摸了摸头上的珠钗,又道:“那珠钗呢?好不好看?” 傅湛眸色颇深,眼睛在她身上,但答了上句,这句便没答。 小姑娘继而接着再张了口:“刚才急着接大人,跑来着,依依头发乱不乱?” 这句,那男人也没答。 宋依依倒是不在乎,毕竟他经常这般,她说十句话,他能答三四句便不错了。 是以,她也不在乎唱独角戏,继续说下去。 “依依上午还想着大人今日八成会回相府,果然如此,大人真的回来了,依依真幸运,依依和大人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特意说着这话,又或者说是特意带出了那“灵犀”二字,来看他的反应。 宋依依不知他到底梦过她什么,是以小心试探。 如若也是那所谓的“前世”,他必然要知道“傅灵犀”这三个字。 只是宋依依不晓得,这三个字究竟是福是祸。 他是否像梦中一样记恨她,长剑指在她的颈下,半晌都不曾拿开。 但话说完之后,那男人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宋依依暗道:是还不够明显? 这句“心有灵犀”太普通了? 于是,她便更大胆了一些,一边把差不多凉了一些,可以喝了的茶水给他递过去,一边更直白地说了出来。 “灵犀,灵犀.......大人别说,这两个字还蛮好听,蛮适合做名字,以后依依和大人若是有了女儿,就叫灵犀好不好.......” 她这话说的简直是太分明,不害臊地提及什么俩人的女儿,宋依依浑身都发烧。 俩人要是真有孩子,姓傅,叫灵犀,那就是“傅灵犀”三个字啊! 权相贵妾(重生) 第33节 这提示还不够明显么? 哪知那男人依旧没接话,非但没有,瞧着半丝特别的反应都无,多半是根本就不知此名。 宋依依很是奇怪,更好奇他的梦了。 他到底梦了她什么? 竟然,名字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言相求 宋依依姑且打消了说此事的念头, 转了心思,而后突然意识到,糯声问着, “依依适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指的是不知分寸,说什么俩人有孩子之事。 傅湛回道:“没什么。” 按理说是应该没什么,但宋依依不知傅湛忌讳否, 毕竟他尚未成亲,主母未过门, 她只是小妾, 他未必许她在他成亲前生下孩子,甚至怀孕。 但不得不说,每次事后, 他倒是也没让她喝避子汤之类。 原那话宋依依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想说别的事而已, 过去就过去了, 她倒是不会细想什么。 这“傅灵犀”三个字没与他对上, 宋依依便不敢再说旁的了, 旁的亦是觉得无从说起。 实则便是这三个字,她都有些战战兢兢。 毕竟梦中,俩人之间的关系更差。 她更不知道事情后来怎么发展到了“两江冬雪院”的那幕。 但知道, 他眼下多半是把她当替身,没承认她就是那梦中人便是了。 宋依依想了想,倒也无所谓。 反正她在意的只是能否得到他的庇护。 得了就成, 管它什么替身不替身,爱是什么是什么。 原想和他对梦, 也只是想向他证明她就是他的梦中人, 好以此巴结他, 求庇护,现在既然是对不上,那梦还有些复杂,亦有些风险,那便姑且算了,反正她还有别的法子。 宋依依的脑子想不了太纷繁的东西,一团浆糊,很快便把梦的事统统抛之脑后了。 一切只在须臾,男人还在喝茶。 小姑娘瞄着他,而后便娇滴滴的道:“大人好久没来了,依依还当当人生气了。那夜有些意外......大人不生气吧.......” 傅湛转眸看向了她,知她说的是她突然来月事之事。 “没有。” 宋依依慢慢地朝她又靠近一丝丝,眼神黏腻。 “还有那日搜查,依依是不是总是惹大人不高兴?” “没有。” 傅湛依旧这两个字,继而又道:“是本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依依一听这话惶恐,十分惶恐,实则脑子也反应不过来这其中含义,只立刻否认,嗓子又轻又柔又急,“大人没错。” 说着人又缓缓往他身边儿凑了凑,与他越来越近,腿紧贴上了他的腿,那一双眸子落到他的脸上,无辜又满含春色,更加黏腻暧昧,视线挪不动了一般,无论是话语,眼神,亦或是整个人不断往那男人身上贴的举动,都谄媚的不得了。 “大人永远也不会错。” 这话说完,人便搂住了傅湛的脖子,缓缓骑坐到了他的腿上,一系列的动作胆大又自然的不能再自然了。 突如其来,惊到了屋中的婢子兰儿。 兰儿红了脸,赶紧垂首,快步出去。 傅湛微微仰了仰头。 小姑娘玉手抚在了他的的月凶月堂上,又朝他靠近了一丝,“大人一起沐浴么?” 傅湛一动未动,垂眼眯着她,屋中气氛暧昧又沉寂。 宋依依那双眼睛勾魂摄魄。 看不出来,但她正坐在他的腿上,傅湛如何感觉不出来,她的桃尻不断向前,不断在朝他靠近。 男人觉得小月复之间好似有条火蛇在穿梭,半晌,沉声缓缓地道:“你伺候?” 宋依依顿时脸色烧红,心口更加起伏起来。 她吩咐了下去,不时净室之中便放好了温水。 婢子颔首禀过。 这期间俩人的姿势都未变过,视线更好似一直都在彼此的脸上。 宋依依听得后慢慢起身,娇滴滴的,身子动了,但眼睛没动,起来后,玉手便轻轻地去拉他的衣袖。 那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俩人一前一后,一矮一高,身子几近贴了上。 宋依依特意走的很慢,且时不时就更慢了那么一点点,他便很自然地会撞到她的身上。 净室中温热湿润,水气升腾,视线昏暗。 婢子都退了下。 宋依依进来便先脱去了自己的衣衫,最后只剩下一袭很轻薄的贴身小衣,而后便就香软地朝着傅湛靠来,小手一点一点地帮他解着腰封,脱去官服,解开里衣。越解,她的脸越烧。那男人的月凶肌露了出来,一块一块的很石更,和她的完全不一样。再有便是他的臂膀。他的臂膀也很石更,像石头,宋依依都不大敢碰。 她一点一点地为他褪去衣服,直到最后一件。 这期间,那男人一言未发。 待结了,宋依依已经赤色染满了全身。 到了浴桶旁,小姑娘先进了去,进去后人就下意识缩进了水中。须臾对方也进了来。 俩人相对,男人高大,显得宋依依十分娇小。傅湛的肤色其实已经够白了,但和那小姑娘一比,竟好似还是有些两种颜色。 宋依依缩在水中,只露个小脑袋,抬着水灵又无辜的眼看他,一直在看。 她一边看一边朝他那边缓慢地游去。浴桶颇大,俩人没入水底的身子本半丝没接触,这般随着她一点点过去,很快触碰了上。千钧一发,她接触到了他后,细臂便连着水珠伸出水面,呼吸急促,勾住了他的脖子,细月退更是直接便紧紧地盘在了他的腰间,整个人都挤在了他的身上,朝他亲吻了去,呼唤的声音都是变了的。 那男人手臂上青筋暴起,大手箍住了她的细腰,迎之上来。宋依依甚是意外,浑身酉禾麻,一双小手突然之间动都不会动了一般,脸蛋愈发的烫。 屋中水汽弥漫,一片热气,继而没一会儿就响起了偌大的水声,搀杂了少女不绝的声音,味道不时便散了开来。 宋依依裹着衣服被他单手揽着腰肢抱出之时,人是打着颤的。 小姑娘紧紧勾着他的脖子,被放入榻上后,他问道:“喝水?” 宋依依点头,糯声相应,男人起身给她取来温水。 宋依依颤微微地坐起,接过,喝了一大半,男人接回,放到了一旁。 宋依依裹着被子,偷偷地看他。 他此时又恢复了常态,瞧着成熟沉稳又陌生,干什么皆是有条不紊,不疾不徐,不紧不慢的,和适才的激狂判若两人。 他微微抬眉,“可用上药?” 宋依依像个小猫似的,声音亦是,“嗯”了两声。 傅湛便唤来了婢子取药。 待药膏拿了过来,男人又开了口。 “自己行?” 他一问这话,宋依依的脸便更红了。 不行也得行,还能用别人? 小姑娘点了头。 傅湛起身去,背身去了别处。 纱幔早被拉了上,宋依依的脸便差点没烧着了。 好一会儿后,她糯声唤着,“好了。” 男人听罢方才转过身来。 婢子拿来银盆供宋依依盥手。 傅湛道:“你想要什么?” 宋依依还未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我宿在此。” 小姑娘泪汪汪的。 他倒是好似她肚子里的蛔虫,本来她就是想说此。 既是不行,宋依依道:“依依有一事相求,不知唐突与否。” 傅湛瞧着她,“你说。” 宋依依本来不敢这便求他这些,毕竟她在他心中没什么分量,说了可能也白说,想着总要稍微熟悉一下才行。 眼下,俩人虽然有过四次了,其实认识一个半月了,但他对她来说还是极为陌生。 宋依依怕适得其反。 但既然话已说到了此,她便借此机会说了。 “依依的舅舅本是衙门的捕快,半年前出了事,卷进了一桩盗窃命案里,人被关押在大牢,判了十年牢狱,但舅舅是去救人的,不是盗窃的贼,舅舅是冤枉的......” 她的声音很软,此时刚刚经过那事,有些有气无力的,提起舅舅受冤,声音又有些哽咽,便更小了几分似的,傅湛微微凑近了一些方才听全。 “有这等事?” “嗯。” 权相贵妾(重生) 第34节 宋依依点头,人要哭了。 傅湛问道:“谁断的案?” 宋依依答着:“是顺天府尹。” “你舅舅姓甚名甚?” 宋依依一听,他这是肯帮忙之意?急着答道:“舅父姓姜,单名一个良字。” “知道了。” 而后他便起了身,瞧着是要走。 宋依依泪汪汪的有些激动,但没敢催,也没敢再问第二遍,只急着道:“多谢大人。” 男人沉声应了一声,而后却是真走了。 他出了门后,宋依依看着晃动的珠帘,心里头突然就想了一个问题。 如若那梦都是真的,真是他们的前世。 前世他和她这样过么?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见亲人 天儿一天天凉了。 宋依依又在相府呆了两日, 确定自己那个奇奇怪怪的梦真的不再出现了后,准备起了回家。 兰儿为她收拾衣物。 “姑娘要呆几日?” 宋依依还没大想清楚。 从愿意的角度讲,她想一直陪在母亲身边;但从现实的角度讲, 她不能,最后想来想去,定了三日。 一个半月前, 从春香楼出来的第二日,将将有些熟悉了相府的环境后, 她便给家里去了消息, 报了平安,言了自己一切都好,让家中放心。 数十日前, 她也曾再度派人送信回去, 与家中联络。 那被派去的婢子也带回了母亲与舅母的消息。 母亲自得了她的信儿后, 病好多了。 翌日一早, 天儿还没亮, 空中尚泛着鱼肚白, 宋依依就出了相府。 送她的是兰儿以及赵全德安排的护卫。 两地儿离着不近。 她家住在梨花巷,从相府到那怕是要小半天儿。 巷子是个老巷子,不新, 但很干净,左邻右舍邻里之间相处融洽,都是心善之人。 宋依依晨时出发, 下午方才到地方。 她让马车停在了巷子口,在婢子的搀扶下下了来, 抬眼视线所及, 尽是熟悉与亲切, 小姑娘心情大好。 同她回家,照顾她的婢子是兰儿。 俩人一路拐进巷子,朝深处走去,沿途有说有笑。 舅父姜家在巷子中颇远的位置。 原外公是个小官儿,后家道中落,十几年来变故连连,早没了当年的盛景,宅子也是换了又换,一次比一次小,此时这个,勉强够一家几口居住。 宋依依同婢子行到了巷子中间,原本正说着话,但说着说着耳边却是隐隐地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人声嘈杂,且有谩骂,孩哭以及“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响。 这在梨花巷当然不常见,可谓没有过。 宋依依原本带着笑意的小脸儿顿时冷落了下去,心中惴惴,害怕,也有着种不大好的预感,因为那声音的来源不是旁处,正是她家的方向。 小姑娘立马加快了步子。 “姑娘!” 兰儿跟在她身后,也小跑了起来。 宋依依急匆匆地绕过两条小巷,直奔舅家,穿过胡同刚刚拐将过去。 遥遥地终于得见了家门,她瞳孔蓦地一缩,心狠狠一沉。 眼前是什么景象? 百姓邻里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家门口窃窃私语,那家大门四敞,外头正有十多个打手,乒乒乓乓地见东西就砸。 可不正是她家! “住手!” 宋依依脸色惨白,当即跑了过去。 院子里头十分杂乱,她嗓音软细,自然喊不过一堆男人,声音很快被压了下去,但跑到门前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宋长恭正立在院中,对着朝他张口大骂的妇人,冷哼两声,挑衅地扬声道:“行啊,报官啊!小爷等着你!小爷看你是怎么报官的?!看那官是信你还是信小爷!惹的小爷怒了,你给小爷当心你的女儿!” 那骂他之人是宋依依的舅母云珮。 她的女儿嘉宁是宋依依的表妹,今年还尚未及笄,此时正在另一个美妇的怀中被吓得“呜呜呜”地哭。 那美妇不是旁人,正是宋依依的母亲姜秋荷。 她一声怒斥,美目猩红,娇柔的声音几近嘶声力竭,“你给我滚!” 宋长恭嗤笑一声。 小时候她是宋家主母时,宋长恭都没把她放眼里,何况现在。 “继续给我砸!” “住手!” 宋长恭话音刚落,门口的宋依依与婢子便冲了进来。 宋依依直奔宋长恭而去,到了他身前几乎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气的红了眼睛,使劲儿地推了他一下。 宋长恭可不是好脾气的,当即便要回手打人,但瞧见宋依依那柔弱的小模样,倒是没下得去手,不过转眼就更有了话说,朝着那两个妇人咬牙切齿地叫嚣道:“看见没,这不回来了!跟爷有一文钱关系?今日小打小闹,给你们提个醒,长舌妇再敢和我爹瞎说,我把你家房子点着了!” 话说完,又瞅了宋依依一眼,招呼人停了手,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了。 “娘!舅母!” 人走后,宋依依当即朝俩人奔过去。 她是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事。 母亲姜氏有些虚弱,脸色苍白,也是被气的,但见女儿回来了,好似之前的一切不幸都被她抛到脑后了,人是惊喜的,也朝着宋依依奔来,唤着她。 “依依!” 舅母云珮亦是。 “依依回来了!” 包括宋依依的小表妹嘉宁与小表弟嘉轩皆是都从惧怕与气愤中脱离了出来,满眼惊喜,齐齐奔过。 “表姐姐!” 院中一片凌乱,有那好心的邻居进了来,帮着拾掇了拾掇,安慰了几声。 舅母云珮擦了下泪,看过宋依依后,又赶紧过去招呼,谢那几个好心的妇人。 “麻烦大家了,让大家见笑了,遇上这样的事儿。” 邻居大都还算不错,往昔也都受过舅舅姜捕头的恩惠,是以对着眼下这家中没男人,只两个妇人带着孩子的姜家还是颇照顾的。 彼此客气了一番,半晌后院中恢复了平静,姜家大门也关了上。 一家人进了屋去。 宋依依看到亲娘,之前失了母亲的保护,被卖到春香楼时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经历又想了起来,委屈兮兮的,加上前阵子那梦,梦中母亲早逝,一时都想了起来,便差一点没哭出来。 女儿之事姜氏略略知道一丝半点。 因为一个半月前,家中来过两个婆子,对她们很是客气讨好,道了女儿一切都好,还留下了二十两银子给她们。 姜氏与云珮怎会接陌生人的钱财,到现在那钱都还好好地放在那没动。 宋依依三言两语地说了自己之事,言了遇上了贵人,那些人是因为惧怕那贵人,顺带着也有些惧怕了她,方才往她家送钱的。 一家人集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许久。 想起适才那宋长恭之行为,宋依依气着询问这事。 “宋长恭做什么?” 舅母叹息一声,“唉,怪我了,招惹了他。小姑与我说过了,叮嘱过我不要去找宋文生,是我糊涂了。你舅舅前些日子在牢中染了风寒,这天儿越来越冷了,我惦记,咱们打秋风无门,便是进去瞧瞧,探狱亦是不行,我想着哪怕是送条被子进去也是好的,实在没法子,一着急,我便糊涂了,去求了那宋文生。宋文生那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根本不肯帮忙,一句‘无能为力’便打发了我。我一气之下,就说了宋长恭拐了你,把你卖到青楼之事。扬言要把这事说出去。唉,就是一时呈口舌之快而已,我怎么可能说那事毁你名声,便是因为这事,宋长恭就来砸了。” 宋依依大致听懂了,明白了。 她母女虽然早和宋文生断绝了关系,但她毕竟是宋文生的亲生女儿。 亲生儿子把亲生女儿卖入青楼这等奇葩事儿怕也是鲜有了。 宋文生是混官场的,是个要脸面的人,眼下又正前途无量,混的风生水起,前年还升了一品,这事儿如果传将出去,他还有脸?自然颜面扫地。 是以宋依依也知,宋文生是一定不知宋长恭所为的。 但他母亲姚梦蓉知不知道便不好说了。 没准卖她进青楼,就是姚梦蓉的主意。 宋依依和母亲离开宋家那年虽然只有十岁,但她还真是极为了解姚梦蓉她母子几人。 她所猜不错,这卖她入青楼的主意还真是姚梦蓉想出来的。 宋长恭喜赌,六个月前赌进去了不少钱,欠下了子金,越滚越多。 权相贵妾(重生) 第35节 他手里没钱,就找他的娘亲要。 姚梦蓉也不宽裕。 宋家的钱到不了她手中,宋文生休妻,另娶高门小姐,宋家主母轮不上她。 然这事儿却是也怎么都不能给宋文生知道,亦不能让老夫人知道,于是姚梦蓉眼睛转了转,主意就来了。 “你去姜秋荷那把宋依依骗出来。那小狐狸精三四岁时就是个美人坯子,想来如今出落的肯定不错,能卖个好价钱,那种货色,弄到春香楼去,勾栏院那种地方,搞好了三四百两怕是都值,够你还那些个高利了。。” 宋长恭一听,眼睛眯了眯,露了笑出来,谄媚道:“娘可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姚梦蓉笑的妩媚,纤细的手指抬起推了一下宋长恭的头,嗔道:“以后少干这事!” 宋长恭讨好地应声。 母子皆是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释放令 快半年未见了。 虽然早在一个半月前, 姜氏与云氏便得了宋依依的消息,知道人是安的,但亦知道人当初是被卖入了青楼, 即便得信儿之时已遇上贵人,被赎出,但如何能不后怕。 想想, 姜秋荷眼泪便要落下,拉起宋依依的手。 “那位贵人待依依如何?多大年岁?” 她当然心知肚明, 女儿身不由己, 这是给人做妾了,没准还是个外室,瞧着女儿那副小模样, 心里实在难受。 难受之余也清楚, 有着那么一遭, 入了那种风尘之地, 被赎出已是万幸, 还要求什么? 舅母云珮也关切着问着, “是呀,那贵人待依依如何?” 宋依依小脸儿一红,声音娇糯, 缓缓答着。 “大人待依依好,大人年岁不大,可能, 可能二十四五岁。” 她的脸上尚带着些稚气,除了这半年来的经历以外, 往昔也是一直在母亲与舅父舅母的庇护下成长的, 自己没担过什么事, 并不成熟。 姜氏与云氏听得这,心里略略舒服一些。 她们当然怕极了那是个四五十岁的官老爷,还在想着女儿往后到底要怎么办。 接着宋依依又补充了一句,“大人尚未娶妻,没有人难为依依,相府只有依依和另外两个姑娘。” “相府?” 这两个字一出,姜氏与云氏双双怔住。 即便只是市井妇人,但身为大晋子民,又久居京城,她们当然知晓,知晓当朝丞相有二,分居左右。 左相姓傅,右相姓沈。 一个二十四五,一个五十一二。 原本历代不过是正副之分,只差一品,但到了此代却是全然不同。 眼下整个晋朝都在一家的掌控之内,又或是说都在一人的手心儿之中,这人就是傅家嫡子——左相傅湛。 女儿说那贵人年岁不过二十四五,自然就是他了。 “是...左相...?” 姜氏与云氏几乎异口同声,声音极轻,也极小心。 小姑娘应声,点了点头,“是左相大人......” 姜氏还好,至少面上受得住,云氏手捂住心口,这便要吓过去了。 往昔来过两次信,都只是报平安,她们尚且不知那贵人竟就是左相。 宋依依当然也不敢写傅湛的身份与名字。 云氏缓了好一阵子。 姜氏只是面上端得住而已,她更震惊,除此之外,还有些旁的心绪,情不自禁,也就说了出来。 “竟又是......” 倘若是以前宋依依还听不懂这话,眼下听得懂了。 她小手抓住娘亲的衣袖,急着问着,“女儿小的时候,就是和这个傅家抱错过对么?” 姜氏点头,“是。” 姜秋荷到现在还记得那位小夫人。 对方与她年龄相仿,生的极美。 那日突然下起了暴雨,俩人与婢子同时进了一家破庙避雨,肚子又同时有了反应,大雨持续了将近一夜,云压得很低,天很黑,庙中光线亦是很暗,想来是产婆拿错了包孩子的被子,后来便就这么错了下去。 养女两岁的时候,那户人家找了来,彼时她家正在江南。 滴血验亲之后,发觉确确实实是当初抱错了。 换回来也便是了。 提及这事,姜秋荷又想起了宋文生的那副嘴脸。 他为了谄媚那镇国公及其小妾,竟说出过献女儿给那小妾这等狠心的话。 那小妾当然看出了她不可能答应,谢绝了。 宋文生便是靠着镇国公的提携升了官,回了燕京来。 只是俩人身份地位千差万别,对方高高在上,远在天边一般,宋文生后续自是便再攀之不上了。 原本宋依依也已确定了此事,此时又得母亲亲口承认,自是就更千真万确,错不了了。 听之竟然就是那当朝左相,姜氏与云珮懂了之前给她们送钱的婆子为何惧成那般。 惊吓过后她二人双双想到了一起,只是谁也没说出口,毕竟身份相差太远,女儿只是一房小妾,自己可能还身不由己。 这时宋依依提及了起来。 她的小声音始终软软糯糯的,朝着母亲与舅母安慰道: “舅舅之事,可能有希望了。” 姜氏与云珮听她这般说皆十分激动。 “有,有了希望?依依和左相大人说了此事?” 宋依依点头,只是她还不是很确定傅湛会不会帮忙。 “大人说他知道了。” “真的?!” “嗯。” 云珮与姜氏皆喜到了涌泪。 不管如何,往昔已走投无路,没希望了,此时这消息于她们而言确确实实等同于死灰复燃。 如若左相肯说句话,顺天府那边必然重视,是一定会翻案重查的,还人清白。 一家人都满怀希冀,很是欢喜,该聊的话都聊完,婢子兰儿也从外头收拾完回来了。 晚上关了房门。 兰儿道:“姑娘莫要心软了,回去必要同大人吹吹枕边风!实在是欺人太甚!” 宋依依糯糯地问道:“大人会帮我么?” 兰儿道:“我的姑娘,有什么比枕边风厉害?” 宋依依不知道。 她和傅湛向来战战兢兢的。 那男人对她来说还是很陌生。 睡前她暗暗地想着:他到底会不会把舅舅之事放在心上?会不会为舅舅翻案重查,还舅舅清白呢? 宋依依也不知道。 ********* 皇宫,军机处 傅湛连续忙了两日,到了第三日午时闲暇下来,唤来了身边儿的护卫。 那护卫叫司晟,唯受命于他。 傅湛沉声吩咐,“去趟顺天府。” 他简单地交代了护卫几句,道了宋依依那舅舅的名字,三言两语司晟也便懂了。 人出去不久,傅湛也起了身。 尚未出门,外头有说话声。 一个少年的说话声。 “不必打扰舅舅,朕在这等就好。” 傅湛缓步下了台阶。 房门被护卫躬身推开,深秋午时的阳光依旧刺眼。 少年玄衣纁裳,头戴金冠,身子修长纤瘦,生的白净,有着少年该有的生机勃勃,本正背身立在军机处外,听得开门之声,回眸,一见傅湛,整个人都转了过来,一脸欣喜,迎之过来。 “舅舅!” 傅湛负手立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眯着奔之过来的天子,一言没发。 与他恰恰相反,天子满面欢悦。 “舅舅好久没去后宫了,侄儿备了佳酿歌舞,舅舅与侄儿畅饮一番如何?顺便,舅舅去看看母后?舅舅好似也许久都未看望母后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36节 傅湛缓步下来,话亦没回,但步伐是朝了后-庭的方向。 小皇帝喜出望外,紧接着便跟上了人,一路笑着与舅父同行言语。 ********** 顺天府 府尹徐云楼本正无事休息片刻,有些散漫,听得手下来报,脸色蓦地煞白,人也精神了。 “谁?你说谁来了?” 手下躬身回着,“大人,是司晟。” 徐云楼脸立时站起,眸光游离,任谁都知司晟是左相的贴身护卫。 司晟到便是左相有命。 且不知是福是祸,徐云楼怕尚且还来不及,怎敢怠慢,接着便朝下道着,“速速请进来。” 过不多时,司晟进了来。 顺天府尹官职正三品,司晟不过是从四品护卫。 但司晟哪里是与人轮品级的身份。 徐云楼十分恭敬,叫下人上了茶。 人一进来,他便请其上座,不是一般的客气。 “司大人大驾,可是左相大人有要事吩咐?” 司晟没官场里的那些条条框框,进来坐了,但未喝茶,只传达完事宜便走。 他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左相大人让徐大人把姜良盗窃一案再好好瞧瞧,查查可有错误。” 话说完,徐云楼实则都不知那“姜良”是谁,但连连点头称是,半丝含混没有。 之后,亦是一直将司晟送出顺天府,再接着一刻没等,当即就吩咐了人来,捋了卷宗出来,然后就下了释放令。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撑腰(上) 宋府, 宋文生书房。 柳枝随秋风摇摆,树影映在窗上,婆婆娑娑。 宋文生眉头紧锁, 同僚友人亦是如此。 不时那人“啧”了一声。 “归根结底,还不是左相说用谁就用谁?如若有人能在左相面前美言,事半功倍啊!” 宋文生负手立在桌前。 他当然也知道, 奈何没那么个人。 工部侍郎,正四品, 盯着的人极多, 如若能得到,这辈子也便值了。 宋文生原并非没有捷径。 当年他靠的是谁? 他可是认得傅家的人! 只可惜为今已经时隔十三四年,傅家也换了掌权人。 镇国公傅南谨自五年前遭行刺后又大病, 身体大不如前, 便渐渐退为其二, 让权给了他儿子。 那左相, 宋文生哪攀得上? 别说是他, 其父傅南谨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前些日子, 宋文生往国公府递了多少张求拜的帖子都石沉大海。 人怕是早不记得他了。 好不容易够上了昔年跟在过镇国公身边儿的一个小厮,那小厮还恰恰就是伺候左相的,但人矢口拒绝, 句句都是无能为力。 宋文生倒也并非不能理解。 同僚又道:“倒是徐进厉害,竟然能把女人送进相府。” 宋文生道:“据说是左相亲去看的?” 同僚接口,“是啊!且不知能有多美?外头传的神乎其神, 说是千年难遇。” 宋文生一言没发。 俩人又聊了一会儿后,那同僚也便告辞了。 宋文生姑且没走, 一个人在书房之中缓缓踱步, 又想了很久, 几乎把认识的人都想了个遍,也找不出一个可用可求的。 这时听到外头宋长恭的声音,想起昨日之事,唤小厮把人叫了进来。 宋长恭战战兢兢地过来。 “爹......” 宋文生没空和他说别的,直接张口问起正事。 “姓云的那妇人口口声声说你卖了你妹妹,到底怎么回事,人呢?” 宋长恭就怕是这事。 但原本还想着怎么撒谎,糊弄过去,不想今日奇了。 他去砸那个长舌妇的家时,竟然亲眼看见了宋依依! 瞬时他吓了一跳! 既是如此,宋长恭还想什么,底气十足,张口便回道:“儿子冤枉,儿子怎么会做那种事?那云氏血口喷人,像疯-狗一样胡乱咬,昨日被爹爹质问完后,儿子还想怕是那云氏自己把妹妹弄丢了就赖到了我的身上。但今日儿子亲去了一趟梨花巷姜家,可是亲眼看到了妹妹就在家中,可见那妇人疯-狗成了什么模样?什么谎都敢撒!这事儿子骗不了爹爹,爹爹若是不信儿子的话,派人去那姜家瞧一眼就知晓。” 宋文生不是不信他的话,他是谁的话都不信,昨日是突然有事耽搁了,只三言两语地质问了他几句,尚且没个结果就被人叫走了,今日,宋长恭以为他不会派人去看么? 宋文生没回话,但唤了人来,交待了几句,真的派人去了。 宋长恭偷瞧了父亲几眼,后续俩人也没再多说什么,宋文生沉着脸,让人退了。 宋长恭连连称是。 他当然知道,他爹派人看过也便罢了,根本不把那边当回事,不屑管那边半丝半毫,人死了都无所谓,别给他丢脸就成。 出了书房,宋长恭长长舒了口气,但还不待多想什么,眼前出现了两个少女,一个十八-九,一个十七八,都朝他招了招手。 宋长恭看得清楚,人是他的两个亲妹妹——宋珍珍与宋柔柔。 宋长恭过了去。 姐妹二人急着把他拉过来,先说话的是宋柔柔。 她语声有些虚虚的急。 “你怎么和爹那么说?” 显然她二人是听到了。 俩人是听到了,几近都听到了。 她们当然知宋依依被他哥卖到青楼了的事。 昔日得知之后,十分舒服。 继而宋珍珍又道:“爹可派人去了,你还在这不慌不忙?” 宋长恭依旧从容不迫,笑了一声,“去便去了,嘶,你们说我幸不幸运,人真的回来了!” 俩人一听,眼睛睁圆,自然震惊,宋珍珍压低声音问道:“真回来了?怎么可能?” 宋长恭皱眉,又是“嘶”了一声。 “我也好奇呢,但千真万确,就是回来了,我今日去姜家教训那个长舌妇时,亲眼看到的,八成是被人赎了身。” 俩人听后不悦了。 宋柔柔道:“赎身?这么快,还不到半年吧。” 宋长恭道:“谁知道呢?否则还能是怎么回事。” 宋珍珍“哼”了一声,气道:“也不知道是被谁?” 宋长恭一脸不屑,“还能是谁?就她那命,顶天是个有点小钱的商爷,八成是个外室。” 宋柔柔“噗嗤”一声笑了。 宋珍珍唇角微微一扯,“也是,贱命一条,本来就轻贱,现在又入了贱籍,一个玩意罢了,商爷她都不配。” 宋长恭抬手摘了片枯黄的树叶,笑的意味深长,而后话锋一转,冷呵了一声,道:“不足为惧,她们母女二人现在就像蝼蚁一样,早彻底被你我与娘亲四人踩在脚下,永不翻身了,还不是我们想怎么她们就怎么她们。嘶,姓云的那个贱妇,竟敢告我的状,找死,以后我便要让她不得安宁,让她知道知道,得罪了我宋长恭是什么下场?” ********* 宋文生派了贴身小厮去那头看。 如宋长恭所料,无他,只是看看而已,甚至小厮都未露脸。 人当晚去的,将近宵禁回来,回来后就禀了老爷。 “是,小姐是在家。” “看清楚了?” 宋文生问着。 小厮应声,“老爷放心,看清楚了。” 毕竟六年未见,宋文生尚且不知自己再见小女儿还能不能认出,何况小厮。 那个女儿他不甚喜欢。 究其原因,宋文生不喜欢运气差的人。 那小姑娘没福分,出生之时有着那般千载难逢的改命机会,竟然都没抓住,被人换了回来,能是什么好命的人? 权相贵妾(重生) 第37节 何况她小时候还有些呆傻,脑子不灵活,反应迟钝,到了六岁方才能将将把话说明白,能有什么大出息,好人家谁要她?一看就是个没福的。 怕是和她那个外公家一样,时运不齐,命运多舛,扫把星一个,只会影响他的气运。 所以她当年既是死活要和她那娘走,走便走,宋文生没留她。 但即便如此,宋文生当然也不能容忍儿子把她卖到了青楼去,如若给人知道她是他宋文生的女儿,他的脸往哪放? 小厮看过了,既然没错,人是在家,宋文生也便算了。 她们就自生自灭吧。 这般正抬手要让小厮退了,只听小厮道:“爷,说来奇怪呢,家里头又哭又笑的,好似有什么激动人心的喜事儿?小的在外头也没听清,但隐隐的好似听得她们在说,什么谢什么贵人。” 宋文生满脸不屑,语声尽是不在意与嘲讽。 “她家能有什么贵人?” 小厮点头,“倒也是。” 这日便这么过去,第二日,宋文生从衙门回来,小厮为其脱去衣裳,边服侍他便道:“爷,爷猜怎么的,有个新鲜事儿。” 宋文生有一搭无一搭,“嗯?” 他此时满心满脑都是那工部侍郎一职,得此位,可谓高升中的高升,便犹如飞上枝头一般,眼下此事却是离他越来越远,瞧着多半会落到徐进的头上。 那个青楼女,还真是管用啊! 倒也难怪,传言左相不近女色,身边儿的女人极少。 倘使只一个两个,那还不是落进金窝子里了。 枕边儿风一吹,什么人能受得了? 宋文生越想越不痛快。 这时听小厮道:“爷,姜家的事儿,那个姜良好似出来了!” 宋文生对姜家的事儿半丝兴趣都无,只觉得她家晦气,原听得是姜家的事儿兴趣直接就减了大半,若是小厮说的再慢些,他怕是就让人住口,不听了。 然一听后边这话,他转了头过去。 这个确实新鲜,且在宋文生看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宋文生冷呵两声,“你开什么玩笑?” 作者有话说: 专栏预收文求收《芙蓉娇》下本多半写这个,文名暂定。 文案如下: 陆执风光月霁,是天子近臣,宁国公独子。 宁国公挚友战死沙场,爱女无依无靠,被国公爷收为义女。 国公爷痛哭流涕,对外扬言定会视如己出,好生照顾。 小姑娘刚来那年乳臭未干,傻乎乎的,还带着稚气,陆执看不上,瞧都没瞧她一眼。 不想到五年后再见,人出落得清丽绝俗,便好似那天上的仙女一般,温婉中还透着丝丝媚惑人心的妩媚。 陆执越瞧心越痒痒。 嫡子vs养女 灵感来源于作者的另一本文《权相贵妾》 文案产生于2022.6.4(已截图) 排雷: 1.爹未真死,会回来 2.双洁,婚前x行为,介意慎入 3.男主打脸真香 第36章 撑腰(中) 这个确实新鲜, 且在宋文生看来,是决计不可能的。 宋文生冷呵两声,“你开什么玩笑?” 小厮道:“爷, 小的哪敢开这玩笑,是真的!据说是昨晚下的‘释放令’,左邻右舍都这么说, 还能有假?今早姜夫人和那云氏一起去接人了,邻居问起来, 两人亲口言的。” 宋文生听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睛的, 跟真的一样,觉得好笑,“嗤”了一声。 他心知肚明, 知道那姜良肯定是冤枉的。 他会去盗窃? 谁会盗窃, 宋文生也不会相信自己那前小舅子会去盗窃。 那是个正义凛然, 憨厚的要命, 一点偷奸耍滑都不会的人。 但冤的又怎样? 便就算是有人肯帮他, 肯为他翻案重查, 翻案不需要时间? 少说也要一个月打底。 直接出狱? 当他是三岁孩子? 宋文生讥讽道:“俩人该不会是一起疯了吧!她家要钱没钱,要人没人,一床被子都送不进狱中, 现在说拿到了释放令?人直接要被放出来了?呵,怎么?左相亲自给她家下的令?” 小厮听得这嘲弄,顿时朗声笑了。 前日那云氏还来求他送被子呢, 区区不到两日的功夫,一句话就能把人弄出来的, 不是傅湛就是傅湛他爹。 所以, 呵, 可能么? 宋文生冷嗤一声,便差一点没笑掉大牙。 小厮想想也是,这事儿也便不提了。 ********** 但这事儿是假么? 自然不是。 倒是宋依依也没反应过来呢! 前夜“释放令”被送入姜家,宋依依与母亲舅母等人瞧见都傻了。 宋依依也是万万没想到舅舅会被直接释放。 原只要傅湛肯说句话,为舅舅翻案,宋依依便谢天谢地了,她断断没想到竟然直接被放了! 小姑娘一宿都没大睡着,小心口“砰砰”的乱跳,脑中想的都是傅湛。 他,是对她还挺好的么? 如此激动的心绪一直持续到第二日。 第二日清早,母亲姜氏与舅母云氏早早地便去了衙门门口等着接人。 宋依依与婢子兰儿带着小表弟、小表妹四人在家。 小姑娘一上午都笑吟吟的,想想舅舅就要回来了,一家人就要团聚了,再想想傅湛,小脸儿烧红。 但这平静在母亲二人出去后没多久便被打断。 几人正在屋中剪纸花。 门外传来了叩门之声。 小表妹嘉宁起了身去。 然那大门刚一开,宋依依在屋中便听到了不小的动静,及着小表妹被吓得要哭了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 宋依依心一颤,当即起了身,同兰儿与小表弟皆奔了出去。 出去便瞧见了那不速之客,还是宋长恭。 不止是宋长恭,还有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宋柔柔与宋珍珍,及着十多个打手。 那宋长恭进来便喊,“长舌妇!那个长舌妇呢?” 宋依依道:“你还有完没完?!” 喊了两声瞧见没人出来,便是那姜氏都没出来,宋长恭也便知道了人不在家,颇为扫兴,呵了一声。 宋柔柔与宋珍珍是闲着无聊来看热闹的,自然也有旁的目的。 俩人两年前见过宋依依一次,知道人出落的跟狐狸精似的,此时一瞧那宋依依生的那副模样,她们就厌恶。 宋柔柔是二姐,声如其名,比较柔,张口笑道:“小时祖母便说你长得那副模样不像个正经人,以前我还没发觉,如今一见,可真是要大赞祖母的慧眼识珠了,能一下子就看到你的骨子里去。你还真是像个青楼出来的狐媚子。无它,多年不见,过来看看你。” 那宋珍珍是大姐,实则人不大爱笑,有些冷,声音也有些死板,更有些傲慢。 这俩人皆是相貌平平,没挑姚梦蓉和宋文生的优点长,从小就爱欺负宋依依。 宋依依小时候脑子不大灵活,反应的有些慢,说话吞吞吐吐的,她们便叫她小傻子。 那宋柔柔说完后,宋珍珍瞧着宋依依那一身几年前的旧款式衣裳,便冷声接了口。 “小傻子怎么还这么落魄?不是被哪个有钱的爷赎身了么?就穿成这样?可见那位爷待你不成啊!” 眼瞧着就要入冬了,宋依依是怕冷方找出了一件旧衣加穿。 小姑娘没示弱,“我穿什么,与你何干?” 宋珍珍呵了一声,不紧不慢的道: “小傻子现在口齿伶俐了不少呀!想必脑子也聪明一些了吧,那话我也便和你直说了。你给我听好了,若有气,忍着,憋着,别找我哥的麻烦!那事儿过去了!你要是敢跟我爹再提,害我哥,我饶不了你!顺带着让你娘和那个长舌妇都给我管住嘴,否则,定有你们好看!” 瞧瞧她们这话,成她宋依依害他宋长恭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38节 她三人和他娘一样无耻。 那宋长恭与无赖也没差别了。 人此时坐在了院中的石桌前,看起了热闹,瞧着和宋依依,他便不插手了,事情是交给自己那两个妹妹。 宋依依攥住了手,家中就她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及着一个婢女,接着也没和她们废话,泪汪汪的,直接转头朝向兰儿。 “报官吧。” 兰儿也是这般想的。 宋珍珍、宋柔柔和那宋长恭一听“报官”这话,皆是笑了起来。 宋柔柔开了口。 “好啊,报官,我看你能把我们怎样?看那官管不管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再看看就算那官来了,能定我们什么罪?我们如何你了?你报啊!我们就在这等着你,丑话说在前头,人来了我认罚,人不来,今天有你好看!” 宋依依面上镇静,但心中不然,语声依旧很软很柔,但斩钉截铁,低声对兰儿只吩咐了一句。 “你去把赵全德找来。” 兰儿应声,接着快步出了去。 傅湛宋依依肯定是找不来,且也不敢找,亦找不到,但赵全德,无意外,宋依依找得来。 气氛剑拔弩张。 三人从容不迫,满脸轻视,小视,便就看她是怎么报官的...... *********** 宋文生到家后没一会儿同僚再度登门给他报信儿。 人颇为沮丧。 “小道消息,已定了徐进。” 宋文生的手稳稳地一握。 可以说是他毫不意外。 徐进只比他高一品,原别说是与左相与傅家毫无瓜葛,便是另外四大家,林、墨、沈、陈,他也决计高攀不上就是了,靠的是那个青楼女取悦了“圣心”,本或是谁都可以,耐不住左相便就瞧他顺眼。 宋文生沮丧之余,也愈发地好奇起那青楼女来。 毕竟谁人都知晓,相府几近是送不进女人的。 正这时小厮过了来,瞧着有些急。 宋文生心情不好,看他那副慌张反常的样子便更烦躁,没好气的道:“怎么了?” 小厮见书房还有别人,没直接说出口,快走几步到了老爷身边,附其耳旁,低声道:“老爷,出来了,那姜良真的出来了,千真万确,老爷!” 宋文生脸色冷却,死盯上了小厮。 几次三番,事到此时,他就是再不信也不可能不引起重视,接着立刻唤了人来去打听详情。 半个时辰后,同僚早已告辞,派出的人返了回来。 “老爷,姜良确实是出狱了。” 宋文生闻言变色,眸光灼灼,盯着派去回来的人,不待发问,只听对方道:“昨日下午,司晟亲去了趟顺天府,走后不到一个时辰顺天府尹就下了释放令,晚上就送去了姜家,今日上午,就在刚刚人已经被姜氏与云氏接走了,千真万确。” 宋文生的腿蓦地一软,当即便有些站不住了。 他目光定在了手下的脸上,嘴唇嗫喏,半晌一句话没说出来。 这怎么可能! 他都无法再见到傅南谨,姜秋荷一个没钱没势的女人,她怎么可能求上傅南谨? 若说十年前,她还有美貌。 宋文生倒也承认姜秋荷美貌出众,年轻时是个罕见的尤物,便是与那梅夫人比,也未必就输了。 但她现在已年近不惑,自然早已不负当年盛颜,何况有美貌就能见到傅南谨么? 当然不能。 宋文生不信。 可事实摆在眼前,派出的手下口口声声地说昨日下午司晟亲去了顺天府。 司晟?! 宋文生错愕,晴天霹雳。 他弄错了,不是傅南谨,竟是傅湛! 紧接着下一瞬,宋文生便瞳孔猛然一缩,瞬时恍然大悟。 男人再度稳攥双手,呼吸急促,牙齿打颤,厉声道:“去把,去把宋长恭给我叫来!” 他明白了,莫不是...... 莫不是是宋依依...... 莫不是那青楼女是他的女儿宋依依!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撑腰(下) 宋文生脸色铁青, 坐立难安,越想事情越是如此。 没一会儿,小厮便返了回来, “老爷,大公子不在府上。” 宋文生二话没说,直接起身, 出了书房,直奔姚梦蓉寝居。 到了后尚未见到人, 也未来得及质问, 便听屋中传来零零碎碎的说话声。 “砸就对了,给她们个教训!她们现在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不知道?胆敢和老爷告恭儿的状, 卖了那小傻子怎么了?那个小傻子应该庆幸自己还有些用, 长了一副好皮囊, 还能给我恭儿换点钱来, 否则, 就她们, 蝼蚁一般,活着有什么用,还不如死了.......” 宋文生本是来向她询问那宋长恭去向的, 万万没想到能听到这些。 男人顿时额上青筋暴起,震怒,暴怒, 猛然间,“砰”地一下一把推开房门! “你说什么?!” “贱人!” 屋中, 姚梦蓉和婢子猝不及防, 皆是“啊”地一声, 回眸,花容失色....... 宋文生盛怒之下,抬手便给了那姚梦蓉两巴掌。 “你这个贱人,你要毁了我了!” ********* 梨花巷,姜家。 宋依依已带着弟妹进了屋。 外头,宋长恭,宋珍珍,宋柔柔三人有说有笑,却是已经闲聊了起来,真的便没走。 外头都是他几人肆无忌惮的声音。 屋中小表妹嘉宁今年十四,表弟嘉轩只有五岁,宋依依也不过刚满十六,及笄没多久。 几人明目张胆,恃强凌弱,可谓将小人得志彰显的淋漓尽致,恨不得把宋依依一家用脚碾死。 嘉宁泪汪汪地问着,“表姐姐,官府会管么?” 宋依依小脸儿也有些苍白,紧捏着手。 他们没砸没抢,亦没打人杀人,官府大抵是不会管的,换句话说,便是砸了,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官府大抵是也不会定他们罪的,但自然宋依依也不是真的让婢子去报官了。 赵全德得了消息会来,只要找得到人,他一定会来。 宋依依答着,安慰表妹,“会管的。” 小表弟尚且说话含混不清,“爹爹回来打他们!” 宋依依应声,又安慰起了表弟,“轩轩别怕,没事,有表姐在。” 表弟尚小,不懂,但表妹嘉宁再有一年也就及笄了,早懂事了,看得出表姐姐也是怕的,小手过去攥上了她的手。 这般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外头嬉笑过后,渐渐不耐烦了。 原他们也一清二楚,知道那宋依依根本就找不来什么人,没想真等,这般几人对视一眼,过后,那宋柔柔便起了身去,到了宋依依房门前。 房门已经上锁,插了上。 她呵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心思。等你那老男人呢?还是等你娘回来呢?原今日只是来给你提个醒儿,看看你入了贱籍后变成了什么模样,收敛了一些没,没想到还和小时候一样硬气,你还真是半分都没有改变呢!可小时候后来你怎么了?你和你娘有没有输的一败涂地?有没有被祖母和爹爹赶出去?现下贱籍都入了,你还有什么可硬气的?怎么,有靠山了?高贵了?不知天高地厚了?快跟姐姐说说,到底是谁赎了你?什么神仙?什么高门权贵?快来吓吓姐姐?姐姐巴不得被你吓得软了腿,只可惜你是贱命一条,没那个本事!” 宋依依在屋中,声音娇娇气气的就回了一句。 “无赖。” 外头一声冷笑。 她自小就这样,死撑。 宋柔柔看她能撑出个什么。 “再给你一盏茶的功夫,你那老男人再不露面,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完这话,人不屑地笑了一声,返回了院中石桌前。 宋长恭微一挑眉,有些懒洋洋的,语声中有了明显的不耐烦,朝她问着。 “等谁?你要等谁?她蛮大劲是个外室,男人还不知怎么藏着掖着她好呢,你觉得她能叫来谁?爷可没工夫跟她在这耗.......” 说到此便狠声咬牙切齿地扬了声,“来啊,给我砸!” 他那一声令下,外头便是“咣咣咣”地几声。 屋中宋依依与表弟表妹三人皆是一下子堵住了耳朵。 小表弟年幼,当即被吓得哭了。 宋依依与表妹亦是都泪汪汪的。 权相贵妾(重生) 第39节 但谁也没哭,彼此看彼此的眼神中还有着那么几分相互安慰之意。 宋依依道:“让他们砸!” 她甚至想着,他们最好是再骂傅湛几句,骂的越多越好,越难听越好,骂到赵全德来了才好。 她不信赵全德听到了后能饶了他们! 但那赵全德却迟迟没来。 兰儿也一直没回来。 外头打砸声愈发地大,自然也砸到了她的房间。 小姑娘一直撑着,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种事情又是头回遇上。 小时候宋柔柔她们对她当然还没放肆成这般。 如今怕是一方面是因为她们好欺;一方面是因为舅母得罪了宋长恭;还有便是因为她入了贱籍。 她咬着牙撑着,攥着一双纤纤玉手,时不时地会朝窗外大门口的方向张望。 这般持续了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外头宋柔柔三人不断嬉笑闲聊,满面红光,笑意盈盈,周围的“噼里啪啦”声像是她们话语的伴奏一般。 但就在这时...... 大门外突然之间,脚步连连,嘈杂一片,来了人,且听上绝非只是一两个人,疑似是极多的人,怕是少说也要有几百个。 集聚在外的众民之间原本有议论声,嘈杂声,说话声,叹息声,同情的,可怜的,幸灾乐祸的,看热闹的皆有,但这一瞬,陡然间皆是屏住呼吸,肃然一片。 人人都看得清楚,惊诧万分,来的竟然是官兵! 更有甚,有那眼尖的一眼便看到了所来官兵身前铠甲之上皆是有着一朵莲花标识,瞧见之人无一不骇了一跳,心发颤,面面相觑,牙齿打颤儿。 那,是傅家军标志! 百十来个士兵匆匆而来,直接兵分两路,一部分去了姜家院落外围,一部分直接进了姜家院子,顷刻之间,便将那院子里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院中砸东西的十几个打手停了,愣了,连同坐着的宋长恭,立着原本闲聊的宋珍珍与宋柔柔姐妹,尽是霎时软了双膝,十几个人便差一点没吓过去。 京都怕是鲜有人不知那莲花标识乃傅家军标志。 更是鲜有人不知,能调动傅家军的,普天之下唯二人,就是傅南谨与傅湛父子。 宋长恭三人当然吓傻了。 士兵先入,那华贵的马车是在其后方才到来的,继而停在了姜家门口。 门前,百姓早已被林立的士兵挡在长路之外。 马车停下,赵全德与婢子兰儿从前头下来,脚步匆匆。 赵全德去为那车内之人开门,然过来之际目光扫到了院内,一看到那院中之景,唬了一跳,可是万万没想到。 “这,大胆!” 紧接着便赶紧抬手为那车中贵人打开车门,掀开珠帘...... 男人龙姿凤章,一身银纹玄衣,金昭玉粹,面色凛然肃穆,珠帘打开与他抬眼望过几近一齐。 那张沉冷的俊脸上分明现了一分不防,幽深的眸光循望过去后,显然同那赵全德一样,意外。 傅湛微微抬了抬头。 房中,宋依依心口狂跳,从已经被砸烂了的小窗向外,看得一清二楚。 自有兵来了,她就知道是兰儿回来了,赵全德来了,但万万没想到,不止是赵全德来了,竟然还有傅湛。 竟然还有傅湛?! 俩人的目光透过破烂的窗子对了上。 她看得一清二楚,也听得一清二楚。 那男人坐在车中,脸色分明起了变化,阴沉了下去,朝遥遥相隔的她开了口,语声平静温和。 “宋依依,过来。” 宋依依眼泪一直在眼圈中打转儿,先前便是如此,但那般久,她也一直死撑,没让泪珠滴落下来,不想此时“救兵”来了,给她撑腰的人来了,不用再怕了,她却反而小嗓子“呜”地一声,眼泪就簌簌地下落了下来,委屈巴巴地一下就哭了。 房门不知何时已经被小表妹打开,宋依依出了门去。 外头早已跪了一地。 人人瑟瑟发抖。 宋依依好似小孩儿挨欺负后见到了家中大人一般,一路上都在哭,便就望着傅湛哭,待到出了大门口,细臂将将一举,就被那车中的男人单手揽着腰肢抱了上来。 上了车去,人便入了他怀,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紧紧地搂住了男人脖颈,可怜的不得了,委屈的不得了,呜呜咽咽,哭的更甚,更大声了一丝丝,一声接着一声,一句话都没说。 如此足够,她什么都没说,那院中的宋长恭三人及着打手都已魂飞天外,双膝颤动,“噗通,噗通”地相继,早已跪了下去。 量谁都知这是闯了大祸了! 普通百姓都认出了这来兵是傅家军,华车之内的权贵很是年轻,必然就是那傅家嫡子,当朝左相傅湛,宋长恭三人父亲是朝廷命官,如何会不如普通百姓,如何会看不出他是谁。 三人皆是脑中“轰隆,轰隆”的,甚过五雷轰顶,适才还趾高气昂,在宋依依面前高高在上,盛气凌人,高贵无比,转眼间已然卑微如奴,跪着快速向前爬去。 “依依妹妹,依依妹妹,姐姐有眼不识泰山,姐姐不是那个意思,依依妹妹恕罪,咱们姐妹一场,求依依妹妹饶过,求依依妹妹饶过......” 宋依依紧紧搂着傅湛,缩在男人的怀中,依旧一句话没有,唯“吭哧吭哧”地哭。 傅湛冷声下令,“处理了。” 暗处,只差一步赶来了的宋文生藏身远处墙后,浑身战栗,脸色惨白,转过身去,牙齿打颤儿,死死攥住双手,闭眼,咬着牙,强忍下来,惧怕,悔恨,气愤,痛苦...... 心中那滋味便不必说了。 他从未把小女儿放在心上过,从未。 天意弄人,他做梦也没想到,他那错过了傅家,小时候呆傻的小女儿,竟然还是和傅家扯上了关系.......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梦前世(六) 傅湛冷声下令, “处理了。” 外头尽是求饶之声,任谁都知那几人决计不会落得什么好结果。 车外阒然,肃杀一片。 一时之间除了傅湛怀中娇娇气气的小姑娘敢发出声音之外, 旁人好似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空气间,车里车外只有宋依依断断续续的哭声。 她哭了好久,缩在傅湛怀里, 紧紧抱着他,身子一颤一颤的, 梨花带雨, 越瞧越越可怜,也是越瞧越招人疼。 倒是没装,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间这么心娇, 这么多眼泪。 往昔除了跟她娘, 她还没在谁面前这么哭过。 何况是和傅湛。 这男人对她来说终究还是陌生的。 此番到底是哭了多长时间, 宋依依也不知晓, 只知道渐渐还神后发觉车帘已落, 车门已关, 而她自己正在男人怀里,细臂搂着他的腰身,小脸儿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不止如此, 男人单臂环着她,时而轻轻拍拍她的背脊,虽没说话, 但哄意分明,且很有耐心的样子。 宋依依的脸哭的花里胡哨的, 美目缓缓流转, 鼻息之间清晰地嗅到了他身上的那股熟悉又陌生的香气。 而后脑子灵活了, 思绪也灵活了,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这般亲密? 这...还是头回。 他似乎感到了她情绪上的变化,开了口。 “好些了?” 语声低沉之中带着温和,一种让人很有安全感的温和。 宋依依点了点头,声音又轻又柔,人没动,手臂还在搂着他,脸也还在贴着他,唯动了眼睛,抬了头,水灵灵的眸子与他对上了视线。 马车甚大,很是奢华,玄色主调,车上有竹木小窗,秋光顺着小窗照入,在俩人的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小姑娘软声,还带着一点点哭腔,娇滴滴地问着,“大人怎么来了?” 委屈巴巴地,瞧着还一副要掉泪的模样。 她猜到了多半是兰儿回去找赵全德时恰逢傅湛也在府上。 但即便如此,在宋依依看来,他也最多会派个人过来解决而已,能亲来,宋依依当然意外又欣喜,受宠若惊。 男人道:“顺便就过来了。” 宋依依娇糯糯地回着,“谢谢大人.......” 而后那滚在眼中的泪就又落了下来。 傅湛慢悠悠地从怀中拿出帕子,给她擦了下,微微敛眉...... “还哭什么,嗯?还哪不满意?” 宋依依唇瓣颤了颤,“吭吭哧哧”,除了委屈还有些靠山来了,心就娇了的意思。 然面上虽是如此,心里头却是不然,已然“啊啊”地乱叫了上。 震惊啊!他问她还哪不满意?还给她擦泪!她的小心脏着实受不了! 宋依依道:“大人来了,依依什么都满意。” 又想起了那张“释放令”,娇娇气气地又道了一遍谢。 “舅舅就要回家了,依依也要谢谢大人,大人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是么?” “嗯。” 权相贵妾(重生) 第40节 对方的话语虽然实则没有疑问的意思,但宋依依也点着头,娇声相应。 男人将帕子递给了她。 “别哭了。” 小姑娘接过,自己擦了两下,乖乖地点头。 她身子没动,没离开他,恨不得长在他身上了一般,非但是没离开,好像更贴近了几分,那望着他的小眼神儿也虚虚有了变化,浓浓的爱慕之意,再接着,她的手臂便就换了地方,勾住了他的脖子,抬起小脸儿,够到了他的唇,轻轻触碰,战战地去亲上了他。 傅湛喉结滑动了下,没回应,还是一脸沉肃,但开了口。 “你今日回去?” 宋依依竟是从他的话与眼神中感到了几分欲-色。 这问她回不回去,明面是一个意思,实际好似是另一个意思,是一种“邀请”。 宋依依有了几分因为害羞的燥热之感,脸也红了。 原她虽不是今日回却也该明早回,眼下倒是蛮适合现在就直接跟他回去,但她尚未见到舅舅,母亲与舅母也还尚未回来,她还未曾告别。 小姑娘只好姑且先放弃这机会,抬手竖了两根指头。 “再两日,成么?” 傅湛虽然冷,但似乎她提出什么,他还没大不许过。 果不其然,男人沉声应了,继而说道:“我还有事。” 这便是要走之意,宋依依连连点头,也怕耽误了他的事,急忙起了身去,看着自己手中,那被她揉皱了的他的帕子,乖乖地道:“依依洗干净了再还给大人。” 男人“嗯”了一声。 那帕子浅绿色,其上角落绣着几支翠竹,上边一股清香,是傅湛身上的味道。 宋依依将帕子叠好后收了起来,再不时,便下了车。 车门外,安静异常,抬头寻望,院中已被赵全德派人整理妥当,差不多恢复如初。 那十多个打手和宋长恭,宋柔柔,宋珍珍几人不知去向。 宋依依也没问。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傅湛,车帘未落,男人侧头低眸,脸色沉冷如故,也朝她看了一眼。 宋依依眼神脉脉,朝他轻轻挥了挥手,与他告别。 他无甚大反应,倒也在宋依依的意料之中,但后头之言有些不在。 他与赵全德说了几句话,竟是留了十多个兵。 宋依依微微咬上了唇,再度受宠若惊,再接着他的车帘便落了。 赵全德朝她喜笑颜开,微微躬身。 “两日后,奴才来接姑娘。” 宋依依还礼,而后便立在那,眼睁睁地看着士兵从他家撤出,马车关了门,渐渐起步,及着渐行渐远,慢慢驶出巷子。 周围邻里敬畏中带着揶揄,揶揄中浸透讨好,皆是小心翼翼。 那边儿刚走没一会儿,母亲与舅母接舅舅回家的马车便也返了回来。 没用宋依依说什么,大家三言两语,便几乎把事情说了个清楚,一时之间姜家门前,有些热闹,有些喜庆,但那热闹与喜庆,受适才的余波影响一般,竟都是很克制,很庄重,很有礼似的。 一家人终于得以团聚。 直到晚上沐浴过后,钻进被窝,宋依依还都小脸儿烧红,有些没反应过来这一天的经历。 她与表妹同房。 俩人聊着今日之事。 小表妹道:“表姐姐,白日里,我好像在咱们家门外看到宋文生了。” 宋依依转过了头去,“是么?” 她没看到,不知他来过,但不管他到底适才在不在,眼下现在,肯定是已经知道了这事。 三人都被送去了顺天府。 傅湛送进去的,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宋文生这次怕是丢大人了,与那姚梦蓉也定是好不了了。 入睡之前,小姑娘又想起了前阵子做的那梦。 梦中,母亲早逝,在她十岁那年就去世了,如此短命,想来也是被宋文生和姚梦蓉揉磨的。 如今,宋文生二人怕是要因此事决裂了。 决裂了好,宋依依心中只觉得替娘亲解气,对他们没有丝毫的同情,接着她便带着这份安心入了梦。 夜晚,深秋有些凉,宋依依紧了紧裹着的被子,睡得香甜。 但突然之间不知何时,她秀眉渐渐缓缓蹙起,许久没有过的头痛之感再度袭来。 这感觉与之前每次做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梦前一样。 接着她昏昏沉沉的好似知道现实又好似不知道,眼前一片黑暗,一点点地,那黑暗慢慢尽散,慢慢有了光,光又慢慢照亮了世界,世界,终于一点点地动了起来....... ****************** 嘉庆二年,镇国公府,先皇驾崩两年,小皇帝李祯继位。 镇国公傅南谨辅幼帝登位。 晋朝大权已落傅家两年。 同年年底,镇国公傅南谨遭遇行刺,重伤,险些丧命,后无暇他顾,于次年年初,正式让权于长子傅湛。 养女傅灵犀在这一年已过十三,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端庄。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格照入她的房中,在她身上散下一层金黄。 少女腰肢纤细,小脸儿雪白,一头乌黑长发如瀑般泻下,立在桌前持笔,玉手轻动,行云流水。 她忽而淡淡微笑;忽而娇面染红;忽而含情脉脉;忽而小心翼翼地抬头朝门边珠帘张望,见是没人,慢慢松气,再如适才,几番皆是如此。 桌前的那一副画不时被她勾勒出来,不难看出是个男子。 她一点一点细致描绘,很轻很慢,很是小心珍视,奉若神明,仿若半分晕染都是亵渎。 如此一画就是一个时辰。 正聚精会神间,门外突然传来脚步与婢子的唤声。 “四小姐。” 小姑娘闻言眸中骤现慌张,朝外喊道:“别,先别进来。” 婢子听闻小姐不许,不敢乱来,人便就停在了珠帘之后,语露关心,心中也诧异。 “四小姐怎么了?” 小姑娘有些急,“没怎么,你先别过来便是。” 说着,一双纤纤素手持着小扇,快速扇干画像上的墨水,而后慢慢地将那画像卷起来,一边卷,一边小脸儿微红地朝外问着。 “有何事?” 婢子道了话。 她的手未停歇,渐渐卷到了最上头。 一张男子的脸堪堪清晰....... 人,正是傅湛。 她一面敷衍应声答着婢子的话,一面快速系上画轴,到了床边柜前,拿出一个上锁的玉箱,开启之后将画卷放入。 那箱中自然并非独此一物,赫然呈现着一把断了的银色小刀,一只掉碴儿了的玉杯;一张角落处绣着青竹的帕子;几张揉皱了的废纸,还有便是,一幅幅小小的画卷....... 她匆忙地将东西放好,把小箱锁上了后放回,而后方才朝着外头张了口。 “进进,进来吧,怎么了?你有何事?刚才,刚才说什么来着?” ........ ****************** 深夜,宋依依无知无觉,缓缓从梦中醒来,入梦太深,一时之间尚且没反应过来自己是谁。 直到看清周围,看到睡在她身侧的小表妹,她方才浑浑沌沌地清醒,意识到适才的那个是梦。 是她又变做了傅灵犀了的梦。 她摇了摇头,大半夜的眼睛慢慢地眨了眨,又过了半晌,脑袋才彻底清晰,也方才又想起了适才那梦。 这次,她梦到了什么? 她梦到了梦中的那个她,傅灵犀,藏了许多傅湛的画,傅湛用过的东西,连他写过字的废纸都舍不得丢掉....... 她,怕不是自小就偷偷地爱慕傅湛吧.......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说句抱歉,昨天晚上工作上出了点问题,今天上午爆发了,跟同事发生了一些事情,能气的人半死的事情,不过现在释怀了,真是实在是抱歉,这章会发红包给大家。后续更新时间不定了,但是会日更,省着让大家失望,真的抱歉,我真心觉得很难过。 第39章 回相府 宋依依美目睁圆, 大半夜的精神了。 她眼睛眨了眨后又眨了眨,觉得不可思议。 这宿后续不知是怎么才睡着的,之后再无事情发生, 宋依依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一家团圆,喜事多, 她便几近将那梦忘得干净了。 两日后,赵全德是上午到的, 宋依依出门时已将近正午。 她身子骨弱, 受不了太颠簸,是以马车行的不快,快到黄昏方才返回相府。 权相贵妾(重生) 第41节 回来后将将休息了没一会儿, 婢子便跑来通报, “姑娘, 大人回府了。” 宋依依听得消息后眼睛一亮, 招呼婢子给她收拾了下, 接着就急着迎了出去, 直接奔向大门口,但没待到地方,就看到了那男人。 她心口“扑通, 扑通”地狂跳。 俩人远远地视线对了上。 宋依依一直向前,朝他而去,脚步好像越来越快, 眼睛也是一直盯着他;相比之下,对方倒是没什么变化, 不紧不慢的。 不一会儿近了, 大概到了一臂远的距离, 那男人先停了下。 他一停,宋依依下意识小脚便定在了地上,也跟着停了,而后怕尴尬,毕竟俩人之间还是有些陌生,便拿出了事先备好的他的那张浅绿色的帕子,作为开场。 此时帕子整整齐齐,早被她洗的干干净净了。 小姑娘抬臂给他递去。 “依依已经为大人洗好了。” 傅湛没接,“去你那吧。” “.......?!” 若非他这后一句话,宋依依的小心口怕是又要翻腾了。 她还以为他又回了原形,自己全功尽气,前头那四次白折腾了不说,便是两日前他大老远的亲自为她跑了趟梨花巷的事儿也说过去就过去了,不抵什么用。 但后头这话,没接帕子,好似也可以忽略了。 宋依依软声道:“好。” 接着俩人便一起朝着她的漪澜阁走去。 有些突如其来,亦是他主动说去她那,弄得宋依依手足无措,与他几近并排行着,但没什么肢体接触。原因无它,她有些发蒙。 沿途她没话找话,想起什么说什么,好似尽是一些无用的。 那男人也是如故,几乎不答。 这般到了寝居,越邻近,宋依依心跳的越快,脸也越红。 直到进了她的卧房,关了门,小姑娘便一下就把那男人抱住,现了原形一般,亦如每次,上来就是那事,人忙忙慌慌地贴来,呼吸急促,小嗓子嗲声嗲气地不断发出声音,一双玉手开始乱动着忙活,起先是就近在他的背身,细臂从后边伸过来,抱了他一下,贴了他一下,然后又急着跑到了前面,从前边搂住了他的腰身,又是贴了上去,再接着便就抬起小脸儿,垫起脚尖,急切地要去亲他。 俩人个子相差的很多,她只能亲到了他的脖颈。 但俨然是能亲到哪算哪。 简言之便是一顿折腾,且不知怎么折腾好了似的,红着小脸儿,哎哎呀呀个不停,一直扒他衣服。 男人喉结滑动,大手箍住她的腰身,一下便将她抱起。小姑娘双脚离地,勾住他的脖子。俩人唇舌交织,不断加深。她背身越过珠帘到了卧房,搂着他的脖颈,亲了没一会儿细月退便盘上了他的腰。傅湛的衣服被她的小手扒的乱七八糟。男人的呼吸愈发的沉,终是扯开了她的衣裙,大手托起桃尻。 宋依依惊地紧紧搂住了傅湛的脖颈,继而接着,耳边便响起了臊人的划水之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他手臂上张脉偾兴。宋依依便是连呼吸声都跟着破碎了去。 梨花巷,姜家。 姜秋荷送走了宋依依后按部就班,去了她与嫂嫂的小药铺。 哥哥在牢狱中呆了小半年,前几日确实受了风寒,八尺男儿原来身强体健,但狱中潮湿寒冷,一下子染上了不少的病,嫂嫂这日没同她一起照看小铺。 地方不大,很小一间屋子,亦非坐落闹市,但因为医术颇高,原本其实生意还不错。 姜秋荷开了门后进去收拾东西,沿途一路以及此时,脑中想的都是女儿依依。 虽然遇上左相大人,入了相府是她的福分,但女儿毕竟是妾,又那般年幼,姜秋荷心中并未十分舒服。左相尚未成亲,实则女儿无名无分,来日亦是不知会是何种样子? 待左相娶妻后,她会如何,会入镇国公府么? 这些都是未知。 为人母亲,姜秋荷自是惦念自己的孩子,有着诸多担忧。 这般想着没一会儿,小铺来了人。 美妇抬眸望去,心中起先欢喜,以为要开张,哪知一看,她看到了谁? 来人竟是宋文生。 ******** 宋依依被放下之时已抖颤的全无力气。 一张被染赤了的小脸儿上杏雨梨云,楚楚可怜,也楚楚动人。 她小手软柔无力地拉住起身要去净室的男人,娇声央求。 “大人一会儿能不能不走?” 傅湛赤着的身上挂满汗珠。 她拉他,他侧头回眸,听着是这样一句话,淡淡低笑一声。 宋依依心肝乱颤,拉着他手指的手又紧了紧,还是这事。 “成不成?” 她声音娇的不成样子,还有些微微的喘。 是过于了解他,知道他多半不会留下过夜,可能洗完了就走。 傅湛的手指从她使不上什么劲儿的小手中拿出,而后姑且没答,只说了一句,“热。” 言外之意是要先清洗,而后便先去了净室。 宋依依没劲儿拽住,自然有也不能再拉。 小姑娘缓了好一阵子,呼吸方才渐渐恢复。 那男人也从净室中出了来。 她软声唤人,“大人。” 傅湛过来。宋依依倒是知道他这会子姑且还不会走。 虽然在宋依依眼中他很冷漠难近,但俩人六次了,她对他也有些浅浅的了解。除了那会儿子是真粗粝,和他平时一点也不一样外,事后他对女人还算温柔,更可谓体贴,每次都会询问她要不要清洗,也都会抱她去。 这次也一样,他回了榻前,相问:“去么?” 宋依依没答,小手又去拉他的大手,“求求你了大人,不走了成不成?” 傅湛听闻默了一会儿,脸上又浮现了抹笑意,那笑似乎有着那么点无奈,而后缓声问道:“不走,留下干什么?” 宋依依一声轻咛,嗓中发出小猫似的声音,虔诚地看着他。 她判断的出来,他这话不是什么逗她的荤话,是本来的意思。 言外之意就是和她除了那事以外没什么做的,可能也没什么话说。 宋依依想了想,好似倒是。 他好像和她确实没话说的样子。 宋依依可怜巴巴地“哼唧”两声,嗓音极细,还是那般眼神望他,而后道:“大人看书也成。” 傅湛没再答话,而是将她直接抱了起来,送她去净室。 小姑娘勾住他的脖子,还在央求,“就留下好不好......” 傅湛终是也没说好。 小姑娘在浴桶中呆了许久,都要睡着了,突然打了个冷战醒来后,问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走了么?” 兰儿摇头,笑道:“姑娘,大人没走。” 宋依依急着出去瞧,待出来后,终于不再像适才那般站都站不住。婢子为她穿衣,扶着她回来。她一进卧房就看到了傅湛倚在榻上瞧折子,穿着里衣,看起来好似是不走了。 小姑娘甚喜,笑嘻嘻地过去。 到了床边儿她就爬了上去,离他不远。 傅湛没瞅她,淡淡道:“睡吧。” 宋依依乖巧应声,但不甚安分,往他身边儿凑了又凑。 她很想直接钻他被窝里,但没大敢,这般自己暗地里折腾一会儿,还没折腾出什么名堂,卧房珠帘之后来了婢子通报:“大人,国公爷身边儿的明路来了。” 傅湛听得这,抬了眉眼。 明路是他父亲傅南谨的贴身随从,他来自然是他爹找他有事。 男人落下手中的东西,慢条斯理地起了身,出去了。 宋依依眉头微骤,有些小沮丧,该不会被找走吧。 而后这等待的过程中,心中惴惴,惴惴之下,眼睛缓缓地慢转,再接着就瞅到了床上的几本奏折上。 确切的说,是三本。 宋依依盯着看了会儿,最上边的一个其上写着“沈方成奏”四个大字,第二本上写着“邵启奏”三个大字,第三本被遮挡了上,没看到字。。 小姑娘瞅了一小会儿,突然心血来潮,小手小心地触碰了一下。 毕竟新鲜。 她可没见过官员上奏的本子长什么样,这般一下之后,鬼使神差,抬头瞅了瞅门口的珠帘,也仔细了下外头的动静,没脚步声,想着傅湛也不可能刚去就回来,她打开看一眼,见见世面也无妨。 行随心动,宋依依便翻开了最上头的一本——那位姓沈的官员所奏的本子。 看到了里头的官职是五军都督,小姑娘心中叨念,暗暗地想:傅、林、墨、沈、陈...... 这么大的官儿,那怕就是那个“沈”了。 宋依依没看里头的内容,就是单纯想看看折子里面长得什么样,这个看完后就合了,小手随意地又翻看了一眼另一个姓“邵”的。 这般不翻便罢了,一番小手蓦地一颤。 宋依依也不知晓,怎地就那般巧。 “两江总督”四个大字猛然砸入眼中,震的她浑身发颤,手臂发麻,下意识吓得一下子就合上了那奏折,手捂到了心口上。 梦中画面骤现! 傅湛匕首“噗”地一声刺入一男子的心口,鲜血四溅........ 扪心自问,宋依依很久没想起这梦了。 自见到傅湛后,她再没梦过此。 权相贵妾(重生) 第42节 但那两江总督,她当然一直都没忘。 即便那男人很坏,但身份特别,是她丈夫,宋依依说对他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原也一直想着怎么和傅湛询问打听这人到底是谁,不想今日阴差阳错竟然看到了他奏的本子! 宋依依仔细着暖阁的动静,也小心瞄着纱幔之外与房门口处的珠帘。 见那男人还没出来,她胆子便又大了一些,第二次打开了那个叫邵启的坏人上奏的本子。 没用多看,只看了第一行,宋依依便缓缓地蹙起了眉头,突然又觉得不对。 那本子上竟赫然写着“老臣......” 老臣? 小姑娘摇头,一次过后,慢慢地又摇了摇头。 竟然自称老臣? 那当然不对。 那个坏人不老。 他应该和傅湛年龄相仿,而且生的极为俊美,比之傅湛各有千秋,难分上下的俊美。 他怎么会自称“老臣”? 正这疑惑间,旁屋传来了脚步声.......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再偷听 宋依依一下便合上了奏折, 将那三本折子往远处推了推。 没多时傅湛现了身,掀开珠帘入内。 她一看到他就红了脸,平时都是如此, 何况此时偷看了东西,做了坏事,如何能不紧张。 傅湛过来, 大手刚拉开纱幔,宋依依便搂抱住了他, 撒娇道: “大人要走了么?” 这话一来发自肺腑, 确实为她所担忧,二来,她特意正好跪在了奏折上, 打乱了那奏折, 仿若不注意小脚也踢了两下那奏折, 她怕给傅湛看出来。 “乖。” 那男人沉声哄了一句, 还真是要走之意。 宋依依“吭哧”两声, 确实没随她愿。 傅湛拿走了折子, 穿了衣服。 小姑娘跟在他身后,“哭哭啼啼”。 “大人还什么时候来?” “再说。” 他倒是狠心。 一句“再说”就把她搪塞了。 宋依依第一次在心底腹诽他。 人到底是走了。 她走后宋依依倒是有空想刚才那奇怪事儿了。 邵启...... 两江总督...... 为什么是个老的? 宋依依好奇,非常好奇。 但这事儿怕是她绞尽脑汁, 想吐血了也无果。 天生心大,什么事儿都不会一直困扰她,让她茶不思夜不想, 所以没一会儿,宋依依也便把事情抛至九霄云外, “呼呼”地睡着了。 翌日醒来, 完全忘了。 五日没回相府, 加之之前做梦,脑子晕,宋依依感觉自己许久没在外闲逛了。 眼下这日风轻云淡,虽已初冬,但还不甚冷,她便想出去玩玩。 然这决定仿是刚做,漪澜阁便来了“不速之客”。 于宋依依而言的“不速之客”。 人是国子监的博士,原来教她的那位女先生。 宋依依看到她好像看到鬼了,亦极为不解。 “方,方先生,怎地,怎地来了?” 方先生瞧她那副害怕的小模样便笑了,事实上,也早料到了她会如此。 “左相大人让我继续教姑娘读书,姑娘莫要太怕,咱们慢慢来,如何?” 宋依依苦不堪言,哭的心思都有了。 为什么? 傅湛为什么又让她读书? 宋依依现在不用听书背书,心里头已有了阴影,看到方先生就困。 但能说什么,人已到。 傅湛的意思谁敢违拗? 宋依依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后续,一上午,她便又像之前那样,乖乖地坐在桌前,一动不动,表情呆憨,眼睛缓缓地转着,左耳听右耳冒,听着方先生与她说话。 好在时间缩短了不少,只有一上午,一个半时辰。 待先生走后,蔫儿了许久的宋依依,一下子就活了,精神了。 当日晚上傅湛没来。 待到下一日上午,又是重复着听学。 宋依依百无聊赖。 然听着听着,方先生不知讲了什么便就提起了金陵。 小姑娘突然精神了不少,且有了些许的激动,眼睛转了转后,想起了奏折之事,打起了别的主意,找到机会,打断了先生,插口道: “诗中说金陵是处宝地,方先生去过嘛?” 方先生闻言笑道:“倒是有幸去过两次。” 宋依依接着便开始编,“先生说有趣不,我昨晚也去了那里,不过是梦中,昨夜我梦到了同大人一起同去了金陵,还梦到了一个很年轻的官员接见了大人,人好像只有十五六岁,但却说是两江总督?多滑稽!两江总督真的只有十五六岁么?” 方先生朗声笑了。 “邵大人如若知道姑娘把他梦的那般年轻,怕是会笑呢!” 宋依依莞尔,仿若无意间的询问,疑道:“那,总督大人到底多大年岁?” 方先生想了想,估摸了一下,“怕是少说也年过花甲了吧。” 宋依依恍然,心中点了头:确实是老臣了。 如此也便彻底确定了这个邵启不是她梦中的那个丈夫。 宋依依想了想,有了推断。 此时是嘉兴六年,梦中她是嘉兴十年,二十岁时去世的。 那个坏人怕是下一任的两江总督,既是这样,人到底是谁,她现在似乎根本就无从知道。 但想想也便罢了。 如今她已经成了傅湛的小妾,真正地跟了傅湛。 那个梦应该已经被打破,不作数了吧。 往昔她还很怕出什么意外,怕自己的命运终还是朝着那方向而去,再落入那男人的手中,但现在想来,她如今与梦中根本就是两个身份,两条命运的轨迹,应该是不会再有任何交合了才对,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这日也便这般过去。 第三日正午,方先生刚走不到半个时辰,傅湛便回了相府。 宋依依得到消息后,第一反应还像每次一样,急切的要命,马上便要颠颠儿地去见人。 但收拾了一半,突然停下,不想去了。 她自是想起了读书之事。 这几日,她虽没像上次那般,日日睡觉,但也基本是左耳听右耳冒,先生让她背的书,她基本都没背下来,见到傅湛,那男人怕是要问。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宋依依想装死。 她叫来了婢子打听了傅湛。 婢子不时回来,禀着,“姑娘,墨世子来了,大人正和墨世子一起下棋呢!” 宋依依松了口气。 救苦救难的墨世子,和他在一起,傅湛应该不会找她问她读书之事,她暂时安全。 兰儿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暂时放心,大人和墨世子每次见面,若无意外,都会一起呆很久。” 宋依依连连点头,“那就好。” 兰儿劝道:“但躲一时也躲不了一辈子呀,姑娘若不然还是多少背些?” 这话宋依依不接茬,仿若没听见一样,没一会儿便又开始捉摸旁的事儿,要出去招猫逗狗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43节 兰儿给她披了披风,陪着她。 初冬,相府的梅花开了。 远远地便能闻到阵阵清香,前夜里还下了些雪,遍地玉尘,红梅堆雪,白里透红,美的不可方物。 宋依依撒欢儿了一般。 她有些贪玩,随地团起雪球,便朝兰儿打去,与婢子疯闹了起来。 俩人嬉笑着玩耍。 正开怀间,一声清脆的女子声音传入耳中。 “还真是出身卑贱,半分教养都无!这是相府,是你们家院子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宋依依两人自是听得一清二楚,皆停了下,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两个少女,闭着眼睛也知,人正是紫缘与琬月二人。 宋依依快忘了她们了。 然紫缘与琬月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她宋依依了! 大人偏心,太偏心,俩人就差点没气死。 她一个贱籍女子凭什么又得大人给找教书先生,又能伺候大人! 紫缘冷声:“真丢人!” 宋依依没招惹她们。 不过这天下间恶心人的人特别多,有时候不需要你招惹她们。 她们或是天生就有些不要脸。宋依依虽然出身卑微,但向来不受这气,不示弱,不让她们得意舒服。 小姑娘语声依旧糯糯的,回道:“第一,我没大吵大嚷,你若不服,我们不如找大人评评理,大人回来了,正在府上,你知道的吧;第二,你我平起平坐,没资格管我,相府也没有哪条规定我不能和婢子打雪仗,你若着实觉得我在此玩耍不妥,一样,我们找大人来说说;第三,我是出身不高,但敢问紫缘姑娘是哪家闺秀?比我高多少?” “你!!” 琬月和紫缘皆变了脸。 琬月性子内敛,向来都是皮笑肉不笑的,表现出来的模样很镇静,与紫缘的怒火冲天不同。 她淡淡地“呵”了一声。 “依依姑娘真够伶牙俐齿的。大人看着你那副轻佻,轻浮,不庄重,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模样,特意给你找了先生,让你读读圣贤书,变变气质,你这是气质没变,嘴皮子厉害了啊!” 宋依依淡淡地道:“哦,原来是这样,琬月姑娘装的一副好气质,好生端庄啊,且不知大人带你登了什么大雅之堂呀?” 琬月的手稳稳一握,脸色铁青,便差一点就要崩不住了。 这小贱人句句不离大人,还不是在气她们! 对,宋依依就是在气她们。 琬月一声冷哼。 “宋依依,希望你能一直这么嚣张,我看你能得意多久?大人成亲,主母进府之日,就是你的死期!” 话说完,转身走了。 紫缘亦是,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狐媚子!” 宋依依挺的直直的,不时歪着小脑袋朝她们的去向看了一眼。 兰儿笑道:“姑娘这嘴皮子还是越来越厉害了。” 宋依依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兰儿再度展颜,“看上去都气了。” 宋依依淡淡回着,“气了就好。” 好好的雅兴被她们毁了,宋依依接着一不玩了,拉着婢子。 “咱们找处安静人少的地方。” 婢子笑着点头。 俩人沿途边走边聊,边赏雪景。 这般行着行着,宋依依瞧着前头一坐楼台纱幔飘飘的,很美的样子,有些好奇,拉着婢子上了前去。 邻近了些后望去,只见那楼台四周通透,纱幔相罩。 周身偏墨色,琉璃瓦顶如同展翅雄鹰,很是壮观肃穆。 宋依依喜欢,尤其吸引她的是四周的翩跹的纱幔,在这冬日,周围银装素裹之下,仙境似的。 “去看看。” 楼台共二层,但一层距离平地便颇高,有些距离,小姑娘和婢子走将过去,眼见着越来越近,彼此刚要说话,却听那楼台纱幔之内传来了声音。 “同一个人,这里还能不一样?” 竟是傅湛的声音! 宋依依腿软了,差点坐地下。 好在有婢子相扶,但她下一瞬便用手盖住了婢子的嘴,以防她发出声音。 兰儿自是没有。 宋依依身子和腿渐渐地稳了下来,但心难平静。 她的小脑袋反应的很快,第一感觉傅湛那话便是在说她。 想来楼台之内是傅湛与墨世子。 那就更对了。 毕竟她之前偷听到过俩人说她。 宋依依附在婢女耳边说了两句话,支走了她,让她去给她守着。眼下她所在之处可没庇身的东西,不能把她挡严实了。 婢子去了。 而后宋依依便凝神仔细起了楼台之内的对话。 但听墨玉笑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道:“一点都读不下去?什么都记不住?” “嗯。” 墨玉“嘶”了一声,笑着又道:“而表哥梦中的那位能拿国子监第一?” “是。” 宋依依缩着身子藏在楼台之下,听得这话,瞠目结舌! 半晌眼睛和嘴都没合得上....... 她终于明白了傅湛为什么一直给她请先生....... 傅灵犀能拿国子监第一?! 作者有话说: 有修改,情节变动很大,需要重看。上章39也有修改,也可以重看一下。 第41章 五大家 宋依依缩着身子藏在楼台之下, 听得这话,瞠目结舌! 半晌眼睛和嘴都没合得上....... 她终于明白了傅湛为什么一直给她请先生....... 傅灵犀能拿国子监第一?! 宋依依连连摇头,心口“咚咚咚”地狂跳。 她不行, 她绝对不行。 这么说,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傅灵犀,真是个假的? 有了上次的教训, 宋依依跑的时候小心的不能再小心了。 楼台较高,傅湛多半是发现不了她。 返回的路上, 小姑娘傻了一般, 一会儿一摇头。 如此几次三番,兰儿瞧着有些担心。 “姑娘怎么了?” 宋依依并不回答,食指竖立唇边, 也并不让她问。 到了寝居后, 她也是差不多的模样, 人总是有些溜神儿, 脑子已经乱了。 难怪傅湛一直把她当替身, 原来是这样。 当日晚上, 那男人有事走了,并未留宿。 宋依依也如愿,没被叫去考背书。 第二日, 一切按部就班。 上午方先生又来了。 小姑娘明显比之前乖了许多。 方先生授课,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睁的又大又圆, 神情专注,坐的纤腰挺直, 和原来判若两然。 以前她大部分时候是趴着, 懒洋洋的, 一双美目缓缓地转啊转,你也不知她在想什么,要不就是一双玉手一会儿摆弄摆弄这,一会儿摆弄摆弄那,或者干脆睡着了。 如今竟是认真的不得了。 宋依依端着书本,先生讲完后,她在下皱着眉头,很刻苦的模样,但在心中磕磕巴巴地读着书,便就是记不住,背了上句忘下句。 她的记忆力好像有问题。 次日,她继续认真听课,可她的脑子好像还是什么也记不住。 权相贵妾(重生) 第44节 当晚她虚虚的有些头痛,而后又做了那梦。 梦中的她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好似还过目不忘。 在国子监,先生夸赞,同窗羡慕,威风的很。 醒了后,宋依依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这是真是假,是继续着那个梦,还是自己白日里的经历,让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再两日,渐渐地,宋依依便把这事抛到脑后,不再想,恢复了招猫逗狗的小日子。 而后她发现,还是这样更适合她。 转眼又过两天。 宋依依房中的彩线不全了,以此为由同婢子去了趟集市。 集市上喧嚣,车水马龙,一眼望不到边儿。 小姑娘坐在车中,瞧着外头张灯结彩,很喜庆的样子,心中好奇,问着婢子。 “才入冬而已,离着岁尾还早,怎地这般喜庆?” 兰儿笑着回道:“今日冬月十一,明儿十二是陈家老夫人的八十大寿,陈家定然盛世操办,这些个小商是讨好陈家吧,这还不算什么,姑娘没见咱们傅家老夫人的寿宴呢,万家灯火,那才是真的壮观。” 宋依依一听,懂了,“原来是五大家中的陈家。” 兰儿点头,“姑娘没见大人这几日好似都更忙了一些么。这位陈老夫人是咱们墨老夫人的堂姐。” 宋依依还是这时才知道,“如此说来,陈家与傅家关系是很近的。” 兰儿应声,“是的,不过其实五大家都有些千丝万缕的关联。” 宋依依疑道:“此话怎说?” 兰儿解释,“五大家宗主的儿女将来必然联姻五大家,所以,很容易便会有些关联。” 宋依依心微微一颤,口中缓缓重复,“宗主的儿女......” 兰儿点头,接着道:“便比如咱们相府,将来的主母就必然出身于另外四大家,就好像咱们国公夫人是墨家嫡女。” 这个事情宋依依想到了,其实她关心的不是这相府将来的主母会落到谁的头上,而是...... 宋依依突然心里隐隐地有了一丝预感。 她小心的问道:“那,三小姐将来.......” 兰儿笑,“三小姐将来自是也必然要嫁入另外四大家的。” 宋依依唇瓣颤颤,语声很缓很缓,“你说宗主的儿女,那,假如......假如国公爷收养了一位养女,只是养女而已,那,这位养女也会嫁入另外四大家么?” 兰儿“咯咯”地笑了起来,“姑娘可真有趣,怎么会想出这么个问题。国公爷没有养女呀!傅家养女,谁能有那样的命?哈哈哈,不过,如若真有,那也是毫无悬疑,宗主之女,尤其,那可是咱们傅家的宗主呀,必然是会嫁入另外四大家的。搞不好,嫡子都有可能。” 宋依依垂在衣裙一旁的纤细玉手被她捏的发白。 原来如此,原来五大家宗主的儿女,必然会和五大家联姻。 即便是养女也一定会嫁入另外四大家。 这么说,梦中她的丈夫,必然是出身五大家的? 宋依依在心中叨咕。 傅、林、墨、沈、陈。 排除傅家,墨家也应排除。 一来,那个两江冬雪梦中,她的丈夫看起来和傅湛并不甚熟悉。 二来,梦中,国公夫人墨氏终究是因为梅夫人与她方才早逝的,所以,她肯定不会被许配给墨家。 所以,那个男人应该是林、沈、陈三大家的? 宋依依又想了想,适才兰儿说陈家老夫人是傅老夫人的堂姐。 是不是陈家也该排除。 毕竟梦中,傅老夫人也不喜她与梅夫人,应该不会为她过于操劳婚事,可能也不会让她嫁到陈家。 所以只剩下了沈、林两大家? 宋依依想了一会儿。 她本以为两江总督就是两江总督,不想竟是出身五大家! 宋依依很难不震惊。 毕竟傅湛血洗了两江督府。 那他屠的就是五大家啊! 宋依依起初以为他威高权重,没把两江总督放眼里,想逼谁就逼谁,想杀谁就杀谁。 但现在看,似乎并不简单! 宋依依抵不住好奇,左右无事,接着便向兰儿打听起那五大家之事。 兰儿为今十九,十二就在国公府,十七被选来相府,足足在国公府呆了五年,见多识广,倒是知道的很多。 婢女耐心地与宋依依言着。 “五大家以咱们傅家为首,这便不必多说了。” “至于墨家,那是咱们国公夫人的娘家,墨家宗主名叫墨宴远,当朝正二品尚书令。” “林家宗主叫林生,是当朝从一品右相,但右相年岁已高,为今快六十了吧。” “沈家宗主叫沈方成,是当朝从一品五军都督。” “最后一个陈家,宗主陈越,是正二品中书令。” 宋依依听得小心口“咚咚”跳,这都是高官中的高官啊。 小姑娘问着,“那兰儿觉得,三小姐会被许配何人?现下这另外四大家中,年龄与三小姐合适的可还多?” 兰儿想了想,“似乎倒是不多了。兰儿也说不大全。嗯......墨家有墨世子,不过三小姐大抵是不会被许配给墨世子的,墨世子亦是根本不肯成亲。” 宋依依听到这儿,倒是好奇,好奇墨玉为何不肯成亲,但眼下她着急接着听下去,这事儿倒是没问。 兰儿接着道:“除了墨世子外,墨家应该还有两位未成亲的公子,但三小姐应该不会被许给墨家。” 宋依依想也是。 虽然今生墨夫人健在,但想来与梅夫人也不会太好。 三小姐不可能被许给墨家,自然,梦中的那个她,作为养女,就更不可能。 宋依依直接道:“沈家与林家可有合适人选?” 兰儿想了想道:“兰儿若没记错,沈家的四公子中都督——沈都督应该二十有二了,尚未娶妻,或许他与三小姐比较合适。” 宋依依颇奇,笑问,“兰儿怎地把人的年龄都记住了?” 兰儿脸蛋一红,笑了两声,没答。 宋依依试探着道:“莫非生的很好看?” 兰儿笑着点头,小声道:“特别好看。” 宋依依小心口微微一颤,暗道:莫非就是这位沈四公子? 她没再问下去。 毕竟她是以三小姐未来夫婿的名义相问的,打听的多了,自然不好。 这时,车窗纱幔微飘,兰儿突然唤了她一声,轻轻碰了碰她,招呼她朝外瞧。 “姑娘----” 宋依依顺着婢子所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马车之外,与她的车并排不远,也有一辆马车。 那车极为华贵,小窗旁的金铸小牌正好与她相对,不难看出,其上是个“傅”字。 窗纱轻飘,里头的人时隐时现,不似年轻姑娘,是个妇人,生着一张极美的脸。 宋依依唇瓣微颤,慢慢地抬手捂住了嘴,再度震惊,或是说震撼。 耳边兰儿的低语传来,“姑娘,梅夫人.......” 宋依依知道。 因为她,和她梦中的她一模一样...... *********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遇前夫 转眼进了腊月, 近来天儿越来越寒。 漪澜阁烧着地龙,与外面可谓冰火两重天。 距离宋依依再次偷听到傅湛与墨世子之间的谈话已过二十几日。 这二十几日傅湛来过五次,好消息是自她从舅舅家回来后, 似乎不再需要太费力气地勾搭他来,他会主动大驾;坏消息是目的比较明确,就是来睡她的。 五次也只留宿了一次, 其它时候大都是完事就走,以有事搪塞。 你若说他对她不好, 他还挺温和细心;若是说好, 便是这般,和她一看就是露水情缘,点到为止, 并不想有什么感情, 究其根本, 把她当替身而已。 虽然不是替身, 但宋依依的脑子不如傅灵犀, 倒也认了。 实则她本也不在意是不是替身, 现下这般便足矣,简言之,他庇护她就行。 宋依依胸无大志, 得过且过,就这么点追求。 ********* 腊月初五,宋依依与婢子起的极早, 眼见着要年尾了,定了这日入寺庙祈福。 同去的是婢子兰儿, 自然也不止是她们主仆, 还有琬月和紫缘二人。 前两日宋依依与傅湛言了, 不愿与她二人同车,是以三人分坐两车。 权相贵妾(重生) 第45节 宋依依的车在前,那俩人的在后。 她只与婢子兰儿一起。 马车宽大舒适,傅家似乎便没有不好的东西。 宋依依沿途好不欢快。 反观另外两人,气的半死。 她们倒是无所谓二人一车,关键是...... 紫缘气道:“车这般大,三人都是妾,凭什么她单独?而且,什么叫不愿与我二人同车,我二人怎地她了?她这不是在大人耳边吹邪风,害你我?!瞧瞧她刚才那副得意的样子!” 琬月紧攥着手,冷哼一声,“她现在已经敢骑在你我的脖子上了!妙芙之事还没找她算账,她倒是愈发地嚣张了!这口气,难以下咽!” 紫缘附和,“我亦如此!恨的牙都痒痒,就她那副狐媚的长相,像个什么东西!” *********** 俩人在马车上会相互喷火,宋依依料到了。 出门之时,是她娇滴滴地告诉她二人,她同大人说不愿与她们同车之事,想到了她们会气的发疯。 事实上她也确实是如此同傅湛说的,知道傅湛会让她单独乘车。 那男人虽然只想和她露水情缘,但对她确是不错,她提出的要求,她绝大部分都满足,剩下的那一小部分,往往是与他有关的,譬如不愿在她房中过夜。 马车一路驰骋,赵全德相陪,去的是云峰寺。 到时上午巳时,这日风轻云淡,天儿很不错。 一切早已安排妥当,宋依依几人下车后跟着走便成了。 那俩人一起,宋依依与婢子一起,离的颇远。 宋依依也没搭理她们。 寺中人不多,原因无他,这云峰寺主为皇家与五大家所用。 宋依依从山下上来时注意到了,还有别的马车,隐隐地瞧着小牌上好似是个“沈”字。 这是普通之事,看过也便算了。 宋依依跟着赵全德,赵全德跟着院中引路的僧人,几人到了大殿。 虔诚的烧香跪拜了之后,那琬月与紫缘二人要去哪,做什么,宋依依不知晓,但自己早同赵全德说过了,想要找大师瞧瞧。 事宜早已安排的井井有条,宋依依接着便同引路僧人进了禅房,娇糯糯的很是有礼。 “大师好......” ********** 外面,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儿不知何时起了阵风。 冷风卷着落地梅花,天堪堪阴去,雪花遥遥缓缓,时而三三两两的飘落几片。 妇人身边跟着婢子与一个身姿笔直,眉目极为俊朗的男子。 雪花飘曳,落到她的手中,美妇抬头望了望天,声音很温柔。 “下雪了?” 一旁婢子手中多拿了件镶裘披风,抬头朝天空望去,而后便将备用的衣服给妇人披了上。 “小夫人穿着点,小心着凉。” 美妇停下应声,玉手抵唇轻咳几声。 她生的很美,衣着富态,应该已有四十多岁,但瞧上去还很年轻,什么都是甚好的,只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有些苍白,略带病容。 身边男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她抿唇笑笑,摇头。 “无碍。” 前头引路小僧停步回身,恭敬颔首,“小夫人,就快到了。” 美妇应声,而后朝着身旁的男子道:“怀琅公务繁忙,其实不必相陪,娘最近很好。” 男人没接话,只道了一句,“走吧。” 美妇应声,视线从他俊美的脸上移开,不知怎地有着那么点湿润,看着那男人的眼神也有着一丝的小心翼翼,但接着微垂下了头,没再说什么。 不时,引路小厮带着她们停在了一间禅房的门前。 美妇与婢子进了去。 那男人留在外头。 婢子朝其颔首一礼。 天空中,冬阳被云几近全部遮住,只留下最后一丝暗光,暗光穿过冬日的树木,落到他的身后。 男人面如冠玉,郎艳无双,皮肤极白,一身浮光锦缎衣袍,眸如星辰,深不可测,唇角冷峭,淹没万般情绪。 他负手立在门边。 引路的小和尚恭敬地道:“旁屋厢房已备茶水,沈都督可移步歇息。” 男人应了声。 小和尚抬手邀请,然对方转身后却未动脚步。 小和尚诧异,抬头小心相望,只见沈都督眸光依稀有变。 周围万籁寂静,没有任何异常,唯独前边禅房中传出几声娇滴滴的少女话语声音。 “嗯.......对,就是会头疼,乱七八糟的.......” “做噩梦,很可怕的那种.......” 男人节骨分明的手突然颤了几颤,而后蓦地抬步,直奔而去....... “啊!沈都督!” ********** 宋依依坐在禅师对面,小脸儿雪白,一点一点地慢慢解说,声音又软又娇气,亦如其人。 “大师有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 “头痛之后,经常做一些似是而非的梦......” “那梦就像真事一样,更神奇的是,有些地方还真就发生了呢!” 禅师听罢,捋须笑了,而后便要张口。 宋依依紧攥小手,凝神细听,然大师那“哈哈”两声过后,将将说了个“姑娘.......” 猝不及防,禅房的门骤然被人推开。 宋依依注意力集中,这一声可不是吓得打了个觳觫,同那禅师一起脸都冷落了下去,齐齐转头相望。 只见,门外赫然进来一个男子,那男人身高八成,瘦削伟岸,生的极为俊朗。 宋依依本就吓得不轻,不想这一回头,小姑娘更是顷刻瞳孔紧缩,玉手一下子就捂住了口,浑身汗毛竖起,战栗不已。 那男人是谁? 竟是和她梦中,四年后的两江总督——将她关在别院囚禁至死的那个坏人——她的丈夫长得一模一样! 显然,显而易见,那男人同她一样,震惊无比,眼睛亦是骤然起变,眸光碎裂。 接着,宋依依便听他冷声下令:“出去。” 禅师与那引路小和尚几乎一口同声,“沈都督!” 男人二度张口,比之适才凛冽了数百倍。 “我说,出去。” 禅师倒抽一口冷气,接着便起了身,躬身退下。 宋依依慌慌张张,忙忙乱乱地,亦是立马随着禅师站了起来,紧跟着和尚身后,低着头,弓着腰,便也要走。 然将将行到那男人的身边,猛不防,沈怀琅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 “啊!” 小姑娘一声娇呼,与此同时,门“碰”地一声被他按上。 下一瞬,宋依依便感到背脊冰凉,带着一丝丝撞痛,却是已经被他抵在了墙上。 男人很高,好像和傅湛差不多。 他如此,把她挡的严严实实。 “你也重生了,对不对?宋依依.......” 宋依依惊慌失措,脸蛋烧红,脑中乱嗡嗡的,亦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小姑娘连连挣扎,连连摇头,别过脸去,也不看他,只慌张地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你,你快放开我,快放开我!” 沈怀琅唇角动了下,“呵”笑一声,重复着她的话,“你不认识我?” 宋依依心口狂跳,斩钉截铁地点头。 “嗯,对对对对对,我不认识你,你......你你你!我要喊人了。” 沈怀琅更紧了握着她手腕的手,微微抬头,又是一声“呵”笑,但脸上毫无笑意,非但没有,双眸蓦然红了几分。 “四年夫妻,你说,你不认识我?” “墨夫人为何健在?” “你为何不在傅家?见到我为何害怕?又为何与前世不同,今日出现在了这?” “你明明也重生了,宋依依,然后......” “你说你不认识我?” 宋依依急的小脚儿直颠儿,与他对视,秀眉微蹙,美目中带着决绝,和人吵架的架势拿了出来。 “我就是不认识你,就是不认识,我我我,我没说谎,也听不懂你说的那些话,你你你,你快放开我!” 而后她便小脑袋瓜灵机一动,转头便带着哭腔,朝外高呼了起来,“啊!左相大人,左相大人救我!” 权相贵妾(重生) 第46节 果然好用的很。 只见那男人目光一滞,而后手便陡然一松。 宋依依趁机,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束缚,小兔子一般从他的腋下钻了出去,再接着,推门就跑........ 第43章 忆前世(七) “怀琅?” 妇人和婢子听闻动静, 早已从禅房出来,只见一个姑娘撒腿跑掉的背影。 妇人的脸好似更苍白了几分,急着跨进屋中, 奔去男人的身边,满目关心惦记,亦很是紧张。 “怎么了?怀琅......” 然, 半晌也没得到沈怀琅的回话。 “怀琅.......?” 直到她急着又唤了他一声。 男人平平淡淡地道:“没事。” 但待妇人缓了一会儿,又关怀地叮嘱了他几句, 回了适才的禅房后, 沈怀琅便叫进了那老僧人,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玄色小刀,甩开, 一只皂靴踏在矮凳之上, 俊脸逼近那僧人, 冰凉的匕首递到其脖颈之下, 冷声, 不疾不徐, “她都说了什么?” 僧人双手合十,闭了眼,已经叨念起了阿弥陀佛。 “女施主只是说近来多梦, 梦到了一些画面,画面似是而非,有些东西她本不该知道, 更没见过,但却能事先梦到......” “人是哪家的?” “傅.......傅家。” 沈怀琅几乎一字一顿地问道:“傅家——相府?” 僧人点头称是, 接着便嘴唇不断轻动, 念起了佛经。 许久, 沈怀琅慢慢收刀,脚离了矮凳,站直身子....... 他眸光晦暗,诡秘幽深。 梦? 不。 她重生了...... 且她知道他是谁....... ****************** 宋依依几近一口气跑离了后院禅房处。 去方便了的侍女兰儿回来时正好瞧见人仓皇而逃的模样,追将上来。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宋依依看到婢子便抓住了她的手,只道了一句,“快走。” 兰儿也没再相问。 俩人快步离开,没一会儿就到了寺庙正殿,看到了等候的赵全德。 赵全德见人这么快就出来了,自然诧异,急忙奔了过来。 宋依依早收好了情绪,端的颇稳,先管家一步说话。 “她们还没出来么?我去车上等吧。” 赵全德见人无异又这般说,而后便也没问,躬身笑着应声,领着她先返回了车上。 直到上了马车,关了车门宋依依方才舒了口气。 兰儿问着,“姑娘到底怎么了?” 宋依依回道:“遇上了个认错人的,吓死我了,我怕惹上麻烦,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跑了.......” 她只是这般简单地说,算是搪塞,但也大概说明了情况。 兰儿了然,安慰几句,听出了是外男,且人可能是有些不好的举动,姑娘跑了是对的,有些事毕竟好说不好听,何况琬月与紫缘俩人也在庙中,如若真是有什么事儿,小事也能被她们说大了。 接着宋依依便陷入了沉思。 适才她确实是害怕的,也乱了,除此之外当然还有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能在此见到她梦中的那个丈夫。 虽然宋依依承认,一度也很好奇他,很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但只是好奇而已,或许最终知道了后也便罢了,绝没想到事情会像现在这样! 他竟然认得她?! 且他说出的那些个话....... “四年夫妻....... 墨夫人为何健在....... 她为何不在傅家.......” 宋依依毛发悚然。 竟是全照着她那梦去了! 还有便是他口中的什么“前世”,什么“重生”...... 关于她的梦,宋依依起先只是觉得匪夷。 后来陆陆续续又梦了那么多后,她一度也信了人有前世,那梦就是她的前世。 但她天生心大,还有最关键的是,梦中傅湛恨她,她不愿意多想,也有些不愿承认,所以渐渐地就把那梦抛到脑后,不去细想,细琢磨它了。 但今日,那个坏人的话语与行为等同于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 那些都是真的,就是他们的前世。 且他与她皆死而复生,从前世重回到了过去,又来了一遍! 她竟然得了这种机缘! 那个坏人也得了....... 她她她为什么和那个坏人一起....... 而且显然,他什么都知道! 宋依依又想起了那个“两江冬雪梦”。 此时她也算是终于知道了他是谁。 他果然出身五大家,就是婢子兰儿口中的沈四公子,现在的沈都督,以后的两江总督——沈怀琅! 宋依依沿途一路浑浑沌沌的,婢子说话,她左耳听右耳冒,不知怎么返回了相府....... 夜晚入睡不久后那种熟悉的头痛之感再度来袭,而后是一些零星的片段,记忆纷至沓来....... 许久,她猛然惊醒,睁开了眼睛。 “兰儿!” 守夜婢子听闻动静,立马过了来。 “姑娘,怎么了?” 宋依依额上有汗珠,“水水水,我要喝水......” 婢子应声,赶紧过去为她取来了水。 宋依依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整整一杯。 兰儿看出了姑娘是做了噩梦,问着,“姑娘是又梦魇了么?” 宋依依到现在唇瓣还有些虚虚的颤。 她算是梦魇了,但换做以前,宋依依估摸着还要迷糊,可白日里见过了那沈怀琅后,她也基本明白了。 那些皆不仅仅是梦魇,不仅仅是梦,都是事实,是她前世的记忆。 适才她确实是又梦了前世。 但这次与傅家无关,与国公府无关,与傅湛无关,甚至与她自己无关,她梦到了谁? 就是她的前夫——沈怀琅。 她梦到这人虽出身五大家,乃沈家宗主沈方成之子,但却是个庶出,非但是庶出,还是个在沈家抬不大起头的庶出。 因为她的母亲出身极低低级。 是个连外室入府的梅夫人都比不起的女人。 他母亲齐氏,乃扬州瘦马,一个阅尽千帆的扬州名妓。 这不算是可怕的地方。 可怕的是,他表面上韬光养晦,温润如玉,宽和大度,待谁人皆礼贤下士,恭敬三分,是燕京城仙姿佚貌,貌比潘安,与世无争的玉郎君,然背地里却....... 沈家人才济济,家丁兴旺,宗主沈方成膝下六子三女,便是嫡子就有两人,六子中不论是兄亦或是弟,无论是嫡亦或是庶,人人都比他强,都比他高贵百倍,甚至千倍,按理说便是轮到谁也轮不到他,可奇怪的便是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从默默无闻,不受待见,不入沈方成的眼,京城之中提及起他来只能想到脸的沈家卑贱庶子,到竟是一跃成了父亲的新宠儿,成了从三品中都督。 梦中前世,她十七嫁他,便是明年。 彼时他刚刚腾起不久。 更匪夷的是,俩人成亲,区区一年后,他便再度高升,成了正二品两江总督,地位直逼其它五大家的宗主。 他是怎么做到的,宋依依无从得知。 这也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其最可怕之处,是,是他竟然暗地里囚禁了他的兄长....... 宋依依脑中浮现着适才那最后一个片段...... 那是她二十那年,彼时已成为总督夫人三年...... 权相贵妾(重生) 第47节 *************** 别院暴室。 屋中柱上绑着一个男人。 男人衣着已破,身上有伤,皮开肉绽。 房门上的锁链被人打开,沈怀琅一身官服,光鲜照人,脚步缓缓,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现了身。 他好大的排场,好大的官威! 那柱上的男人抬头,一见进来的是他,奄奄一息中目眦欲裂,紧紧咬上了牙,恨的呼吸比之之前急促数倍,有气无力地骂道:“沈怀琅,你不得好死......!” 那沈怀琅一声低笑,居高临下,淡漠地眯着他,慢条斯理地摘下了手上的扳指,用帕子轻轻擦拭,不慌不忙,笑着,轻描淡写地回道:“是么?本督如何死法尚且无从得知,但兄长如何死法,本督倒是能立刻告诉你。” “沈怀琅!你不是人!” 沈怀琅微微抬眸,唇角噙笑,不时又是一声沉沉的低笑。 “骂的好,兄长想不想尝尝亲妹妹的味道?” 那男人几近到了崩溃的边缘,发疯道:“沈怀琅,你他娘的就是个畜生!!” 屋中是连带着咒骂的哭嚎,那沈怀琅只是淡然品茶。 这时不知是谁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沈怀琅起了身。 他出了暴室,远远地瞧见一人,见到便伪善地变了脸色,与适才判若两然,言语温柔,眉眼含笑,快步迎之过去,脱下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 “依依......你怎么来了?” 关切之后,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化雪了.......地上脏.......” 待到把她抱回屋中,抱到凳上,而后蹲下,亲手为她脱下了鞋子,捂住了她穿着雪白小袜的小脚,抬眸关切地问着,“依依,冷么?” ************* 宋依依的梦就到此。 她浑身汗毛竖立。 倘使没见过反差,量谁也想不到这是同一个人。 他在她面前装的好生温柔。 那被他囚禁的男人乃沈家嫡出长子——沈怀廷。 兰儿问话,宋依依没答,只紧张紧迫地连连唤着她,“再再再,再给我一杯水!” 婢子应声,赶紧去了。 拿回后,宋依依“咕咚,咕咚”地又是一下子都喝了。 而后,她去了净房沐浴。 过了小半个时辰后才堪堪彻底缓过来。 宋依依哭了! 老天爷,吓死她了! 他那么虚伪,所以,最后囚禁了她不正常么? 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他都能那般对待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她算什么? 后来,她是阻了他的路了? 还是发现了他囚禁了沈家世子,所以欲杀她灭口? 他一心谋权,想来娶她的时候应该心有不甘吧! 毕竟她只是傅家养女,身份地位低呀! 宋依依突然又睁圆了眼睛,猛然想起了他白日里对她的称呼....... 宋依依....... 竟然不是傅灵犀? 宋依依浑身冷汗,再便又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以及那个两江冬雪梦。 适才与别院之中,他皆是温和地唤她依依..... 彼时甚至当着傅湛的面儿,他也是这般唤她。 宋依依费解。 前世,她八岁那年跟着梅夫人入傅家;十岁那年一次意外,梅夫人发现了她不是她的孩子,同年真千金傅瑶姗被接回。她从庶女变为养女,三小姐变成四小姐,但她都是叫傅灵犀,不是叫宋依依。 除非...... 除非她后来终还是回了宋家? 所以,沈怀琅就更不把她当回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忆前世(八) 不知道是不是沈怀琅重生之事把宋依依吓的, 亦或是终究入了腊月,她身子骨弱,着了凉, 自然也可能是两者都有了,总归第二日宋依依生了病。 她本就柔弱,这般一病瞧着可怜巴巴的。 然宋依依外表是一副有些发蔫儿的模样, 内心却是另一副样子,灵动的很, 还是蛮有精神头儿的, 一会儿瞧着伺候她的婢子冬儿暗想:她这几日好像吃胖了,衣服都瘦了;一会儿又瞧着伺候她的婢子兰儿暗想:哇,她脚上的这双绣花鞋, 花色还蛮好看! 除了这些, 她也不知道是生病了还是又要做梦, 动不动便头痛一下, 渐渐地她发现好似也不用再做什么梦。每痛一下, 她就恍惚想起点事儿, 脑海之中出现许多幅零星画面。 她想起自己当时是灵魂脱壳,飘在两江督府上空看到的傅湛血洗总督府,继而也是灵魂随着傅湛与大军飘到了她被囚禁的别院, 看到傅湛杀了沈怀琅。 后续她还看见了傅湛领军,金戈铁马越过万水千山,犁庭扫穴, 直捣黄龙,灭了西梁。 再后续她好似就魂飞魄散了, 转而就到了今生, 回到起点, 回到了那个呱呱坠地,与傅瑶姗同日生的雨夜。 她好像确是如沈怀琅所说的那般,是什么重生了。 宋依依觉得不可思议!好神奇! 这倒是解释了她为何会梦前世。 还没完,不止这些,接着她再感到头痛之时便转了画风,又回了去,隐隐地又记起了前世。 具体是前世她八到十岁那两年中的一些事。 彼时,她与梅夫人刚入傅家。 那几年过的极艰难,府上人人都不喜她母子。 她知道根源是因为傅湛,更知道傅湛将来是傅家宗主,心里头便一门心思的想讨好哥哥,想着只要哥哥喜欢她,对她好,别人见风使舵,就也会对她们好了。 那时候,她只有八岁,确实是孩子心,很天真。 她给傅湛捉萤火虫,做娃娃,送饴糖,自己喜欢吃的桂花糕舍不得吃,都偷偷地攒起来,给他留着,像个小尾巴似的,总屁颠儿屁颠儿地给他送对她来说很宝贵的东西,经常跟在傅湛身后,说着天真的话,对哥哥巴结谄媚的不得了。 但这般一年多,傅湛都基本没搭理过她。 俩人第一次有点接触,说的话稍微多一点时,是在宋依依将近九岁的时候。 那时傅湛忙,常常一连几日都不回国公府。 她攒了许多的饴糖,都是她爱吃的,听说世子回来了,便乐颠颠地去给他送去,然眼见着就要到了,没想到太着急,小短腿不听使唤,跑时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个大跟头。 那日刚下过雨,她掉到了泥坑里,饴糖也是,散了一地,都脏了。 然后她就脏着衣服,脏着小脸儿和小手,坐在那伤心的哭。 是赵全德发现了她,带了傅湛过来。 那年傅湛十七。 他允了赵全德把她带到他的寝居去清洗,也让人去给她取了干净的衣服。 但小女孩儿洗了澡,换了新衣出来后,他很清楚明白地告诉她。 “不要再来找我。” 宋依依抬着小脸儿,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 他问她,“你想听实话?” 宋依依点头,“想......” 而后他便实话实说,坦白地告诉她,“我不喜欢你,不是很想见到你。” 宋依依“吭哧”两声,豆大的泪珠在美目中打转儿,但忍着不哭,奶声奶气地问道:“.......是因为墨夫人么?” 傅湛应了声。 宋依依轻轻抽噎,眼泪到底是落了下来。 “可是,灵犀也不想,那不是灵犀的错......” 傅湛坦言,“我知道。” 宋依依带着哭腔,问着,“那,那为什么.......” 傅湛答道:“因为我一看到你,就能想起我娘。所以我希望和你非必要不见,若可以,最好是永远也别见。” 当日宋依依听完这话便哭了,哭了好久,但走的时候是好的。 因为赵全德给她端来一盘桂花糕。 她开始时一直哭,摇头说不要,但哭了没一会儿,眼睛便一直瞅着那糕点,后来便没抵住诱惑,吃起了东西,再后来渐渐地就不哭了,临走之时,赵全德把剩下的桂花糕都给她装了起来,给她带回去慢慢吃。 那次之后,她没有不去找他,但也没敢光明正大的出现,躲猫猫似的,有时候藏起来看他。 但十次有八次都会被发现,另外两次,可能是人没愿意理她。 第二次接触的多一些便是她十岁那年。 权相贵妾(重生) 第48节 那时她已经从三小姐变成了四小姐,庶女变成了养女。 玉笙居的主子不再只是她与梅夫人,多了一个傅瑶姗。 梅夫人一碗水端的几近是平的。 宋依依知道她还是爱她的。 原宋依依就处处为娘亲着想,从不给她添麻烦,现在就更不会让梅夫人为难,所以她一直很懂事,事事皆谦让傅瑶姗。 但傅瑶姗显然是厌恶她的。 “你能不装么?” “我没有装。” “你为什么不回去?你是嫌贫爱富么?” “我不是。” “哦,我说错了,不是你,是你爹嫌贫爱富,你爹为了升官儿,把你送给了我们傅家了,他说让你给我做玩伴,你是我的奴,我们傅家的奴。” 宋依依没有还嘴。 和傅瑶姗抱错,不是她的错。 傅瑶姗恨她占了她十年的位子,但傅瑶姗忘了,那个马车上的婴孩儿本也不该是她,她替她顶了罪,这罪一顶就是一辈子。 当日下着雨,成熟的比别的孩子晚,长得也比别的孩子慢,十岁了个子还很小,带着浓浓稚气的宋依依蹲在屋檐下避雨,小脸儿哭的花里胡哨的,在这本该无忧的年龄里,第一次感到孤独。 她突然很想离开傅家,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过,这里没有人喜欢她,原本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也只会离她越来越远....... 那天后来,是一个她没想到的人给她撑起了一把伞,遮住了她即将被淋湿的衣衫,成了她阴天里唯一的光,那个人就是傅湛。 “嗯?” 她细软的小嗓子中发出了一声很轻很轻的疑声。 他只说了两个字。 “起来。” ************ 宋依依恍惚回忆着这些个片段。 她一头痛,便能想起一二,但有的能连上,有的却不能。 比如她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便怎么也想不起来。 但不管怎样有一个好消息,便是小时候,原来傅湛还主动为她撑过伞! 宋依依得知这事儿倒是松了口气,再过了一会儿,累了,便睡着了。 她一觉睡到黄昏,和之前恰恰相反,睡梦中,反而没那些个画面了。 醒后出乎意料,傅湛来了。 宋依依听得婢子通报,甚是紧张,旁的事儿都姑且抛到了脑后。 实则她去寺庙的前两日,那男人还和那厮混过,不过相隔三天而已,但宋依依感觉隔世了似的。 尤其她今日没少想起前世的事。 小姑娘催促婢子,让婢子拿了一本她最近学的书过来,慌慌张张地打开,倒扣在身边儿。 没一会儿旁屋暖阁中传来了婢子的拜见声和那男人的脚步声。 傅湛前脚刚掀珠帘进来,宋依依的眼睛便跟着去了,娇滴滴地唤着。 “大人.......” 傅湛“嗯”了一声,脱下大氅递给婢子,到了床边儿,婢子早已搬来椅子。 他一面坐下,一面开口问着。 “怎么了?” 宋依依更娇气了,原傅湛没来时她还没这般模样,此时俨然“加重”了,咳了两声,软糯可怜地道:“生病了.......” 傅湛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际。 宋依依先一步道:“已经吃过药了,烧已退,但依依还是觉得头好疼好疼。” “昨日出去着凉了?” 宋依依回着,“可能是吧,不过大人一来,胜过大夫也胜过药,一看到大人,依依就好了,依依得的没准是相思病........” 说着小手就伸进了他的大手里。 傅湛嘴唇微动,接着眼睛就瞟到了她身侧倒扣过去的书上。 男人一眼便看了出来,那书拿反了。 自从他给她二次请教书先生后,傅湛没问过她,但问过方先生,方先生说她在学堂上变得认真了。 近来他来她房中几次,基本每次都能在桌前看到一本倒扣的书,原他还以为,她真的看了。 傅湛没揭发,但知道了,她怕是偷听到了他那日与墨玉的话。 再接着,小姑娘就轻轻扶了下额头,瞧着好似要晕眩一般,傅湛抬手不慌不忙地扶住了她,而后问道:“你想要什么?” 宋依依眼睛一亮,心中暗道:他好痛快。 伺候了一阵子了,宋依依虚虚了解了傅湛一丝丝,知道他喜欢开条件。 比如他床榻上激烈了些,弄疼她了,他会开条件。 再比如那日搜查她房间,冤枉她了,他也会开条件。 还有便是她可怜巴巴的相求,他基本都会满足。 宋依依没立马说,小手抬起要抱他,实则本也没真想提什么条件,借着柔弱博怜惜罢了。 男人不紧不慢地起身,靠着床榻坐了过去。 他一过来,宋依依便没骨头了一般,小猫似的靠到了他宽阔的肩膀上。 “依依不要什么.......大人偶尔能来,于依依而言就是福气了,若可以,嗯.......” 宋依依本没想,不过傅湛既然都提了出来,她当然是灵机一动,有了小心思。 她的心思是什么? 她想去国公府看看。 原因很简单,她想看看能不能想起更多,很想知道前世还发生了什么?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本能的好奇,另一方面,自从遇上沈怀琅后,宋依依多少有些心慌.......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初吃醋 但想归想, 那话却实在是说不出来。 宋依依毫没理由。 傅家是什么人家。 镇国公府堪比皇家宫廷,不是普通的地方,不是她想去就能去的, 是以小姑娘话就说到了一半没继续下去,下意识人更往傅湛的怀里缩了缩,贴了贴, 红着脸,心口“咚咚”乱跳。 每次贴上他, 宋依依都觉得踏实, 而后她就转了主意,换成了别的话。 “嗯.......若可以,大人多呆会儿就成。” 说完, 宋依依就更埋进了傅湛的胸膛里。 男人一言没发, 没回复。 这时婢子端来了药。 宋依依也便起了来, 乖乖地喝了。 而后再要往傅湛的怀里钻, 回身拿枕边的帕子之际, 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本被她倒扣在里的书。 原她确实只是不知不觉间随便看了那么一眼, 但这一眼过后,宋依依突然发觉了什么,眼睛自是又挪了回来, 心口猛地一跳。 糟糕!书竟是放反了! 这下太糗了,小姑娘心里头暗叫了阿弥陀佛,暗道:他可千万别发现。 她当即便想用身子挡一挡, 内心慌乱之间,回过头去看傅湛, 正好对上男人的视线。 他眼眸深邃, 总是那般不可捉摸, 宋依依额上渗出汗来,虽没证据,但有着一种直觉,知道他发现了。 小姑娘尴尬至极,心中叫了娘。 她只是想装装她自己,讨他欢心罢了。 既然脑子不如上辈子,让她背书,她是肯定背不下来了,所以想着那就行为上装装,不成想演砸了。 这下怎么办? 宋依依囧的一身汗。 “大人......” 便是连这句呼唤都尴尬了不少。 傅湛似笑非笑,沉声慢悠悠地开了口。 “又听到了?” “嗯?” 宋依依的小嗓子很是细软,小猫一般。 她只是读书不好,但脑子还是很灵活的,当即便反应过来他这话中的含义,更可怕,说的竟是她偷听之事。 她又被发现了?还是傅湛推测出来的? 但是什么现在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49节 宋依依又害怕又觉尴尬,不敢撒谎,最后看着人的脸色,“嘻”了一声,露出了一个比哭还像哭的笑,僵硬的很,旋即小手就去握他的大手,又朝他靠了过来,声音中带着哄意。 “大人知道了......依依不是故意偷听的,是恰好经过,然后好奇,就,就没忍住.......” 她这话好似很苍白无力,望着男人的眼神虽然无辜又战战兢兢的,但知道在那男人的心中她怕已是个惯犯了。 宋依依见他没不悦的意思,再接着就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和他打听起了他梦中的她——那个前世的自己。 “她......嗯......嗯.......到底是什么样儿的呀?” 傅湛垂眼眯了她一会儿,唇角微动,淡淡地只一句话。 “你模仿不来.......” 宋依依有些讪讪的,很卑微地点头应声,但心中腹诽:她都模仿不来? 再接着,那男人便全无要继续与她说“她”之意。 “休息吧。” 宋依依识相地娇声相应,不敢再提...... 很明显,他只想和她厮混,不想和她谈情....... 宋依依又看了他一眼,瞧着他沉稳地坐在那眯着她,观赏似的看她。想着祸从口出,自己适才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便也没多说话,只和他眉来眼去,微微抿着唇,小心翼翼,乖乖地回望,心中还是那一条:他庇护她就行。 当夜她不能伺候,傅湛当然没有留下过夜。 转而第二日,他也有来看望,且让赵全德送了不少的补品过来,但依旧没呆多久。 第五日,宋依依彻底好了。 近来有喜事。 接近岁尾,舅舅姜良已出狱两个月有余,身子骨早已养好。 母亲姜秋荷与舅母云珮的小药铺近来生意兴隆。 一方面,姜秋荷的医术着实精湛,小药铺小本生意,药卖的又便宜,另一方面,自是和傅湛有关。 那日他大驾梨花巷,排场太大,姜家也是因他成了名,谁人都知宋依依成了相府贵妾。 一传十,十传百的,便带起了姜家的小生意,近来没少赚钱。 姜秋荷与哥嫂商量后,决定慢慢地将小药铺向繁街移一移,是以近来每每闲暇有空便会寻找合适的地点。 姜秋荷的母亲,也就是宋依依的外婆昔年便是个医女,在京城之中开过医馆,救死扶伤,口碑极好,后姜家家道中落,一切都泯灭了,于姜秋荷所言,再开医馆,重振姜家,可谓平生心愿,奈何她年轻之时只一门心思的跟着宋文生,不惜远走他乡,放下一切,去了江南,本以为是如意郎君,将来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度过一辈子,不想是遇人不淑,被骗八年,最后一无所有,落了这么一个下场,所幸她还活着,还有机会。 二来,她终究惦念女儿,想离着女儿能近则近一些。 三来,她更是想着多为女儿攒一些钱。女儿前路茫茫,最好的归宿便是待左相成亲后,她能进国公府做一房妾室。可那傅家簪缨世贵,是什么人家,那是晋朝第一大家,堪比皇族,里头的女子哪有母家太弱的。 姜秋荷想着,她起码要让她的女儿有钱。 人只要有钱,在哪都不至于太难。 找了二十几天,姜秋荷与哥嫂终于找到了适宜的地方。 这日是第五次看同一间店铺,姜秋荷与哥哥姜良,还有姜良的小徒弟一起过了来。 宋依依前一日便听说了,是以也早早地与赵全德说了今日要出门见娘亲之事。 相府没有主母,此时这里便如同是傅湛的外宅,终究是规矩少,出入皆不难,更不用看谁的脸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傅湛几乎什么都允她。 小姑娘照着前一日信中和母亲约定的时辰地点,第二日上午,在婢子兰儿、冬儿及着几个相府护卫的陪同下便去了。 她美其名曰是去看看小铺,实则宋依依对房子风水什么的一窍不通,只会看好不好看。 她主要自然是去见家人的。 这次不仅见到了母亲和舅舅,还见到了于她而言的半个小竹马,就是舅舅的小徒儿。 少年十七,只大她一岁,姓沐,单名一个珩字,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名,却是个学武之人,就住在舅舅家旁边。 宋依依昔年和母亲刚搬过来时十岁,他十一,便是他带着她与小表妹嘉宁玩。 沐珩人很和善,亦很憨厚,生的眉清目秀的,很好看的一个小少年。 大半年前舅舅含冤,他四处奔波,没少出力。 前阵子宋依依回家,恰逢他不再京城,是以并未得见。 这般今日遇上了,宋依依当然欢喜,与他说不完的话。 原来两个月前,他是去了临安,求一位远方做官的亲戚帮忙救舅舅去了。 宋依依听得这,更觉得他好了。 ********** 傅湛的政务大部分是在军机处处理,偶尔在家中看看奏折。 以前在国公府居多,近来显然是相府的吸引力更大。 他年少时喜欢舞刀弄枪,骑马射箭,现在政务繁忙,闲暇时多是捶丸书籍,偶尔听听小曲儿。 这日同几个大臣在丝竹馆听琴。 在场六七人,多为五大家宗主,除了他外皆已年过不惑或是半百,然他和他们在一起,除了脸比之他人年轻甚多以外,其它之处毫无违和。 酒至一半,傅湛起身去了窗边儿透气。 他立在了栏杆前,开了小窗。 屋中烧着地龙,颇热,外头熙熙攘攘,车马骈阗,街道繁华,很是喧嚣。 天空缓缓飘下雪来,傅湛原只是想透透气,未成想这般立了没一会儿,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斜对面一家铺子中出来。 男人眸光微微一变。 那小姑娘楚腰蛴领,娇嫩丰盈,身着一袭雪白的镶裘披风,青丝及腰,肤若凝脂,小脸儿稚媚,极美,十分显眼,人群中可谓一眼便能见她,正是他府上的小妾宋依依。 他未限制她出行,原在街上见到她倒也没什么,何况昨日赵全德与他禀过她今日要出行之事,是以此时见了,就更是极其正常。 然不正常的是,她身边儿除了两个婢子之外,竟是还跟着个男子。 那男子瞧上去年龄不大,十七八岁,朝气蓬勃,生的神清骨秀,行走期间手中拿着个叠好的帕子给那小姑娘看,而后手指一弹,甩开帕子,帕子中便赫然生出一朵红梅出来;走到门口瞧见外头飘雪,便又引了那小姑娘注意,继而手动了动,便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雪伞。 小姑娘可可爱爱,眼睛都不够用了一般,惊的玉手抬起捂住了口,被他逗的娇笑连连,嘴便没合拢过,好不开怀。 傅湛缓缓地眯起了眼睛,不时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唤了手下司晟,不疾不徐地冷声开口道: “查查他是谁。” 司晟领命去了。 *********** 一个时辰后,马车上。 司晟返回,几近带回了那少年所有的底细。 “大人,叫沐珩,建元二十六生人,是姜良的徒弟,家住梨花巷,宋姑娘的邻居,家世清白,父母都是小商贩,做茶叶生意,报了明年年初的武考。” 傅湛知道了,抬手动了动手指。 司晟退下。 男人眸光晦暗,许久,而后笑了一声。 突然,竟是有些许的妒忌? 傅湛还没妒忌过别人。 这种感觉蛮新鲜。 护卫问了话:“大人,去哪?” 傅湛原本行程是要回国公府,眼下自然转了主意,沉声道: “相府。” 第46章 古板否 他回来的时候, 那小姑娘自是早回来了。 男人去了漪澜阁。 来到之时,院中打扫的婢子一见,赶紧要去通报。 傅湛微一抬手, 已经到了,不必了。。 这般走到门前,刚要推门进去, 屋中传来说话声。 婢子道:“沐小哥真有趣,戏法变得真好看!” 另一个道:“是呢, 他是怎么变出来的, 他好会哄人欢喜。” 开始的那个答着,“是呀,不清楚是怎么变的, 奴婢也想学学, 学会了就能天天哄姑娘欢喜了。”继而朝着宋依依问着。 “姑娘和沐小哥一起长大?” 宋依依娇滴滴的声音传了出来。 “对, 从十岁, 已经认识六年了, 他只比我大两岁, 很合得来,小时候经常一起玩,我不喜欢年岁差的太多的, 一两岁正好,更不喜欢过于古板,无趣的, 沐小哥很好,他就很是有趣。” 宋依依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与婢子二人说话, 今日她确是蛮欢喜, 和见到母亲舅舅与沐珩有关, 自是有关。 这般只是闲聊,宋依依也没多想,然就在她的话说完之际,猛不防,门外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年岁大,古板?便比如...本相?” 这话一出,屋中主仆三人皆是瞠目结舌,宋依依娇颜都有些失了色,立马起了身,吓也吓死了。 与那声音一起的是开门声及脚步声。 几乎是转瞬,宋依依便见傅湛一身玄衣,负手进了来,挺拔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宋依依双膝一软,顿时便泪盈盈了,唇瓣微抖,缓缓下拜了去。 “大人.......” 声音都是颤的,她胆子小。 人亦很蒙,她甚至有些记不清自己适才都说了什么。 权相贵妾(重生) 第50节 但傅湛的那两个疑问她当然记得。 他误会了,她不是说他老,更不是说他古板无趣。 她哪敢呢?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傅湛呀! 何况在她心中,从未觉得傅湛老。 不止如此,再有便是,她在提及外男。 宋依依当然害怕。 这种情况,窘迫之地是她与傅湛相识以来的头一回。 “大人.......” 宋依依又唤了一声,不知从哪开始解释。 小姑娘到底是抬了头,颇慌张地道:“妾身不是那个意思。” 傅湛眉眼之间并不十分严肃,与以往的沉肃酷厉相比,其实相差甚多,你若仔细看,甚至能发现他脸上有着丝丝浅笑。 但宋依依发现不了,她现在什么也发现不得,就顾着害怕了,见人不答,更紧迫,娇糯糯地再度出口解释。 “妾身说的是小时候的玩伴,不是说大人,妾身绝不敢私下议论大人。” 她说的是心里话。 其实她在心中都不大敢腹诽傅湛。 一面不敢,另一面也没想过腹议他。 他对她来说是神仙。 小姑娘急着又道:“妾身说的是肺...肺腑之言。” 她的小脸儿随着他的靠近越抬越高,与以往半丝不同。 如若以前,傅湛一来,她早贴上去了,今日非但没贴,那男人过来,她还直往后退,口中一直娇颤颤地重复,“是,是肺腑之言.......” 直到他单手揽住她的细腰,豪没费力地轻轻一提,将她抱到了她正倚靠的桌上,宋依依方才不再后退。 自然,也再无法后退。 傅湛弯身,脸微微靠近了她,沉声问着,“那说说本相,本相老么?” “不不不,不老......” 宋依依答的甚快,像小狗腿一般。 傅湛薄唇微微轻启,又问道:“那本相很古板么,嗯?” “不不不,不古板.......” 这句答的声音明显比之上一句要轻,但眼神依旧虔诚。 宋依依当然不敢点头。 实则在她心中,傅湛是有些古板,且不解风情。 他好似也不爱玩。 像她童心未泯,就很爱玩。 但她自然也不敢说。 这话是假话,傅湛听得出来。 不过也没再相难,看出了她害怕。 接着或是有些没忍住,在那小姑娘还有些懵懵懂懂,没完全反应过来之际突然亲上了她,继而再度单手揽住她的细腰,将人从桌上抱了下来,抱回了卧房,到了榻上。 衣衫飞落,她小脸儿通红,眼睛像麋鹿一般虔诚又无辜,心口不断起伏。良久,小姑娘身子汗湿,连连喘息,秀发混着香汗黏在脸上,样子虽有些狼狈,身子亦是发颤,但依旧娇丽动人,颜色不减,非但不减,还有着种香艳撩-人的媚惑之感。男人抽离起身,额上与身上皆清晰可见汗珠,呼吸很沉,但比之适才的骇人自是有所缓和。 宋依依这时方才彻底脑子清醒过来,恢复成原样,小手直接就勾住了傅湛的脖子。 “大人,大人......” 第47章 回傅府 小姑娘喘息着搂了过来, 傅湛本刚要走,鬼使神差地竟就没走,大手箍住她的腰身, 把她捞了起来,再度覆吻,二度尤云殢雨, 他眼中可见明显沉溺,嗓音粗粝到极致。小姑娘呼吸被摐成急促的声调, 浓时搂着他脖颈的纤细玉手一个失神便在他的脖颈上挠出几道血淋淋的指甲印。 “大人!” 宋依依一声轻呼, 脸比那煮熟的蟹子还红,当时便清醒了,也害了怕。 “无妨。” 对方便就这两个字, 再没任何反应, 宋依依瞧着都疼, 泪汪汪的也不敢再出声, 终是又过了良久方才结了。 小姑娘赶紧回身, 去枕下摸帕子, 血都快干了,混着他的汗,一共四道指甲印, 甚是明显。 她边给他擦擦便小心翼翼地瞄他。 他微侧着头,眼睛是闭着的。 她擦了两下后,他问了句, “完了?” 宋依依应声点头,但急着补充着, “还得让婢子拿药擦擦。” “不用了。” 他话说完, 就披衣下了地去, 朝着净室而去。 宋依依也拽了衣服过来围了上。 她唤婢子过来,吩咐了两声,而后被另一个婢子扶着也先去了旁边的屋子清理。 待回来之后,那男人早回了来,已穿好衣,恢复了常态,又与适才全然不同了。 宋依依的腿还有些颤,但还是过到了他的身边儿,接过婢子递来的药膏。 “大人要走么?” 此时是下午。傅湛本就是临时决定方才过来,国公府尚且有事,自然是要走的。 他应了一声。 宋依依打开盒子,玉指抹了一点,踮起脚尖给他涂了涂脖颈上的伤,不轻。 “大人,疼不疼?” 小姑娘瞧着,对她来说可谓触目惊心了。 她一边为他涂药,一边轻吹,关切相问,实则心里头有些懊悔没忍住,没小心点。 傅湛答道:“没事。” 宋依依又问着,“大人要不要照镜子看看?” 傅湛淡淡地道:“不用。” 而后回身揽着她的细腰把她抱了起来,抱回到了榻上。 宋依依上去的时候腿还是微颤的。 傅湛道:“休息吧。” 宋依依含情脉脉地瞧他,“多谢大人怜爱。” 傅湛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仿是又想起了什么,这时唇角间又现了一丝半点,不甚明显的笑意。 “你喜欢看戏法?” 宋依依听他提起这个,小心口有些微微地颤。 他笑,她可不敢笑,很是敬小慎微地看着他,更很谨慎,娇滴滴地回着:“依依也没有很喜欢。” 傅湛没再说什么,接过她递来的扳指,戴入指中,又瞅了她好几眼,而后走了。 ********** 车上,男人闭目养神,不时长睫如扇打开,薄唇微微轻启,笑了一声。 荒唐。 这一日从上午看到一个小少年给她变戏法时生了妒忌开始便很荒唐。 傅湛从小到现在便没对谁生出过妒忌心思。 自然没想到第一个让他有那么点妒忌的,竟然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他妒忌他什么? 他此时不知道他妒忌他什么,但承认那会儿确实生出了嫉妒之心,而后便又想起了那宋依依,再之后是他梦中的小姑娘。 如宋依依所想。 他是在一直把她当替身。 不时到了地方。 男人下了车去。 他前脚下来,另一辆与他脚前脚后到,亦停在府门前的马车上也下来一人。 人三十多岁,衣着华贵,生的极美,正是梅夫人。 梅夫人抬眼便看到了傅湛,微微退却一步,让路,低声拜见。 “世子.......” 傅湛应了一声,再无其它。 梅夫人在其后,待人进去了,她方才起步,进了院中,看了一眼傅湛的背影,瞧着他大概是朝墨夫人的寝居去了。 婢子扶着她走了另一条路,回了玉笙居。 沿途婢子下人见她皆颇为有礼,微微躬身,让路。 ********** 傅湛是去了母亲墨夫人的寝居。 权相贵妾(重生) 第51节 到了后还未进门,他便见母亲的贴身婢子出了来,但抬头一见他,笑着行礼,而后又回了去,朝着屋中的夫人道着,“夫人,世子回来了。” 墨夫人向门外望去。 屋中奢华,古色古香,典雅贵气,五足香炉中燃着檀香,珠帘相碰,发出清脆之声。 婢子为傅湛掀开,男人进了来,打眼便瞧见了母亲墨氏正坐在高位等他。 屋中并非母亲一人,还有一位年岁不大的小姐。 傅湛进来自是就看到了,那小姐看见他便缓缓起了身,拜见。 “柔薇见过世子。” 傅湛随意答应一声。 他知道这是谁。 人是陈家嫡出五小姐,陈柔薇。 傅湛朝着墨夫人微微一礼。 “儿子给母亲请安。” 墨夫人抬了手,“湛儿免礼,你怎地才回来,叫人去看你三趟了。” 傅湛虚虚躬身,“儿子有事耽搁了。” 婢子接过世子脱下的大氅。 傅湛坐下,朝着母亲恭敬地道:“让母亲久等了。” 墨夫人知道他忙,到无怪罪之意,微微笑笑,“无妨。”继而接着也便说了叫他来的目的。 她瞅了瞅坐在他对面不远处的陈家五小姐,“柔薇过来了,等你一个时辰了,前几日便来了两趟,你忙,也忽略了人家未见,一会儿带柔薇去冬香园瞧瞧,那的梅花都开了吧。” “是。” 傅湛应声,但很淡漠,眼睛亦没朝那位五小姐瞧。 陈柔薇娴静地坐在那,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合宜的笑。 她年芳十九,钟丽沉静,姿色上乘,一看便是高门贵女,大家闺秀,气质十分端庄,此时看到傅湛脸红了几分,平添了几分娇艳。 这陈柔薇是什么人? 出身五大家是一定的。 除此之外,还是墨老夫人的表孙女,年龄与傅湛相差五岁,是丞相夫人的第一人选。 两年前她十七的时候,两家便张罗过俩人的婚事。 陈柔薇自然什么都愿意。 但彼时赶上傅湛公务极忙,自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并非最关键的那个,最关键的是傅湛相拒,与家里说的很明白,暂不想娶妻。 他年岁早到了,家中自然希望他早日完婚。 但他说不愿,父母与祖母也就没有相逼,等了等,是以婚事之事不了了之,如此一拖又是两年。 这两年之间,墨夫人与墨老夫人都没少在他耳边唠叨,前段日子,他终于松了口,说了句“见见”。 可要“见”两个月了,却也没真见。 陈柔薇主动来了两次了,都没遇上他。 墨夫人笑着又与俩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催促了傅湛带着人家大小姐出去,单独好好聊聊。 傅湛喝了点茶后,起了身,接过婢子递来的大氅。 陈柔薇柔情脉脉地也随着傅湛起了来,脸更红了几分,眼睛小心翼翼地一直朝着傅湛看着,看他的脸色。 那男人很冷淡,脸上看不出喜,当然也没看出怒。 对她就更是,看不出满意,但好在也看不出不满意。 她瞧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但在对方穿衣之际突然看到了他脖颈上的痕迹。陈柔薇心微微一颤,脸上的笑也堪堪收了回去。 那痕迹很新,且一看就是女人的指甲抓的。 哪个女人敢抓他,不想活了么? 何况哪个女人能离他那么近,且是在脖颈之处,其实都不用想,那一看就是欢愉之时...... 陈柔薇脸色当时就白了几分。 她当然知道相府有女人,更知道有个春香楼出来的妓-女。 陈柔薇无法想象。 传言左相不近女色,事实这么多年他也确实不近女色。 所以陈柔薇方才无法想象,无法想象左相能和哪个女人厮混成这般样子! 陈柔薇没忍住求证,那痕迹很新,他适才迟了这么久回府是不是...... 是以出去后,第一句话她便是温温和和地问他,仿若聊家常一般,“世子从哪回呀?” 傅湛很平常地回了她的话。 “相府。”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白天更。 第48章 他的梦(一) 陈柔薇一听心凉了半截。 左相依墨夫人所言带她去了冬香园看梅花, 但他一句话都未主动与她说。便是她说,他也时而答时而不答,大部分只是敷衍, 一听就是敷衍。 人冷沉的很,好似也没看她。 没一会儿,有随从来禀事, 他唤了婢子把她送回,人就走了。 陈柔薇回到墨夫人寝居, 实则也不大敢说什么。 墨夫人相问, 她只泪盈盈地道:“大人应该是有些忙。” 墨夫人一看她的表情,便大体知道了儿子不热情,安慰两句。 “他性子冷淡, 从小就这般, 柔薇莫要过于在意。” 性子冷淡么?可他颈上....... 陈柔薇当然没说, 只柔声点头。 墨夫人知道自己儿子什么模样。 待陈家五小姐走后, 她吩咐了婢子, “世子回来了过来禀报。” 婢子应声。 晚会儿, 婢子过来禀时,墨夫人刚刚小憩醒来,听罢道了声“知道了”, 而后便唤人为她更衣。 她已年过半百,五十有四,容颜虽已老去, 但娴雅金贵的气质丝毫不减,非但不减, 只更雍容, 至尊至贵, 亦是不难看出,年轻之时必是一代绝色。 她亲去了儿子寝居。 傅湛几近刚到,母亲便来了。 他有些意外,但想来又在情理之中,请了人上座,微微笑笑。 “母亲怎地亲来,没叫人唤儿子过去。” 墨夫人白日里在自己房中角度不对,还没看到,此时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儿子的脖颈,那也便明白了人家陈五小姐怎地那般伤心。 “胡闹,你怎地变成了这般?” 墨夫人自是也知道相府有几个女人。 儿子在国公府连个通房都没有,她与墨老夫人从他十六开始给他安排了不下十个通房,各个都是美人,可就是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他一个也没碰,相府那边的女人更多,这么多年进进出出,没五十也得有四十了,往昔打听,得知,他也都比较抵触,亦是都没碰过。 最后就留下了小皇帝送来的三位姑娘,然也都没碰。 那三位姑娘墨夫人与墨老夫人叫来瞧过。 也不知儿子这眼光是怎么? 三人若说不美倒也不是,但若说美,其实在美人之中也便就算中等,和她与老夫人曾经给他精心挑选过的个别几个通房丫鬟比起,实则下了一等,更和部分大臣献上的一些歌姬舞姬比就更下了一等。 但他好生奇怪,偏偏就喜欢她三人,留下了她三人,可留了却也没碰。 眼下这脖子上的痕迹是谁的杰作,墨夫人当然也知道。 徐进献上了一个青楼姑娘,据说开襆日,被捧上了天,一夜春宵被抬到了万两白银,实在是滑稽又可笑。 相府那边,儿子唯独动了她。 墨夫人当然也好奇这姑娘,实则几次三番,也想让儿子把她带入府上瞧瞧,但一直还没来得及张口。 一来是儿子颇忙,她也颇忙。 二来终究是个青楼出身的女子,太是卑贱。 原儿子肯碰女人,于她而言倒是好事,但此时瞧着他脖颈上的痕迹,墨夫人也是冷着脸,这得是孟浪成了什么样,那小姑娘也真是不小心。是她伺候男人,还是男人伺候她,再想对方是个青楼女子,和她的儿子云泥之别,这种种加之一起,第一印象便很是不好。 “你多少要注意一些,这给大臣看到了,成了什么?再说你不知今日适才回来是要见陈五小姐?” 傅湛明白了母亲为何不悦,笑了一声,没说旁的,亦没回嘴,只虚心地道:“儿子知道了。” 墨夫人接着便问起了那个青楼姑娘,“湛儿喜欢?打算以后接入府?择日先带来给娘瞧瞧。” 傅湛知道母亲说的是宋依依。 他还没想过此事,谈不上喜不喜欢,也没想过以后会不会把她接入傅家,听得母亲这般说,答道:“解闷而已,尚未多想,姑且没带回来的必要。” 墨夫人道:“怎地没必要,带来娘瞧瞧。” 墨夫人对那小姑娘印象实在是不好,多少觉得她带坏了自己的儿子,便就是因此,却也更想见见。 权相贵妾(重生) 第52节 但这话题也便止于此,傅湛只沉静淡笑,未说好,也未说不好。 墨夫人便又说起了那陈五小姐。 “终究是要做妻,湛儿要多注意,多顾虑她的感受。” 傅湛也没说话。 墨夫人看出了他不喜欢那陈柔薇,提醒道:“这不是湛儿喜不喜欢之事,别说你亦没有心上之人,没有想娶之人,便是有,也得看身份,感情可以培养,慢慢自然就有了。” 傅湛没反驳,微微颔首,“母亲教训的是。” 墨夫人很欣慰。 虽然儿子在婚事方面有些让她操心,但从小到大,旁的方面自是全然不用她多管多虑,婚事现在瞧着虽然有些波折,但墨夫人倒也不甚担心。 礼法根深蒂固,规矩根深蒂固。 身为五大家之首,又是傅家的嫡长子,有些东西,傅湛心中比谁都更根深蒂固。 墨夫人晚会儿回了。 傅湛坐在那许久没动,眸光深邃,想了些事情。 他心中有些东西确实是不可撼摇的。 但他从未想到自己会这般抵触成亲,抵触陈柔薇。 实则不只是她,两年前他也试过别人。 他若是单单就是不喜陈柔薇,也可以娶林家嫡女,甚至陈家的庶女。 五大家中,与他年龄相称的未婚女子,实则还不少,他甚至逐一想过,但他都很排斥。 思及此,他脑中便浮现了梦中的那个小姑娘,隐隐地有心痛之感。 夤夜,他闭目入眠,渐渐入梦。 梦中....... 他长剑直指她的脖颈之下,她雨伞翻掀,于草丛之后跌坐,泪眼婆娑,浑身颤动,一脸孩童的稚气,颤微微地从怀中拿出一只装着萤火虫的小瓶,讨好地给他递来,唇瓣一张一翕....... **** 她只到他腰部,仰着小脸儿,立在他面前,水灵灵的眼睛中满是真诚,小手抬起给他递着饴糖........ **** 她立在房中“呜呜”地哭,白嫩肉乎的小手抬起不住擦泪,一边哭一边吃着桂花糕,渐渐,终于不再哭闹....... **** 她偷藏在路上,探着小脑袋战战兢兢地望他,见他过来,又立马缩了回去....... **** 她怀抱双膝,蹲在屋檐之下,衣衫就要浸透,泪眼朦胧,仰头朝他看来....... **** 她已亭亭玉立,慢慢长大,温婉沉静,仙气逼人,浑身上下覆满书香气息。书房之中,她与他头头是道,一手娟秀好字,览书过目不忘,侃侃而谈,钟丽灵秀,万般美好,只是有时前一瞬还宛若朝阳,后一瞬便凄凄落泪....... ...... **** 傅湛额上渗出汗珠,蹙眉慢慢睁开眼睛,嗓中像灌了沙子一般,干渴难耐,呼吸略沉,心脏一张一缩,隐隐作痛。 而后,他起身唤了人来,嗓音低沉。 “备水。” 净室之中,男人用冷水自头上缓缓一连浇过几次后,方才渐渐平静,但心痛之感犹在。 他姑且没出去。 水滴顺着他头发,臂膀,脸颊滴落,发出“答答”声响。 男人抿唇,缓缓出了口气。 他再度梦到了她....... 他的梦中没有声音,看不清地点,甚至除了她以外看不清别人的脸,画面重叠,有时一段两段,有时五七八段,反反复复,有时只是她的一颦一笑。 画面皆是一些普通画面,大多毫无意义,只有她的模样,但不论是什么场景每次醒来,他都会隐隐心痛,往往要持续良久才能缓过来。 他不知她是谁,和他什么关系,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一切,更不知他为什么会梦她,只知道她对他来说应该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傅湛闭目,许久方才睁开眼睛。 而后,他唤了赵全德。 **** 已过三更,相府,漪澜阁 深冬,屋中烧着地龙,暖融融的。 宋依依穿着薄衣,躺在榻上,早已入睡。 她玉手微微拽着被子,或是因为屋中较暖,雪白的小脸儿上可见一丝丝红润。 兰儿最后过来瞧看一番,见主子睡得香甜,无事,便准备吹灭烛火。 但这般刚要吹,暖阁传来脚步声,匆匆走来一人,珠帘相碰,兰儿回头,微弱的灯光下见是侍婢芳儿。 芳儿声音颇低,“兰儿姐姐等等。” 兰儿听到后便过了去,“怎么了?” 芳儿答道:“大人来了。” 兰儿一怔,这般晚,当然是觉得不可思议,还待再问,脚步声已经渐近,赵全德的声音先响了起来,虽然很低很小,但也不难听出是他。 而后俩人便赶紧出去接见。 男人转眼进了来,与婢子只有一句话,沉声问道:“睡了么?” 兰儿答着,“是,已经睡下了,奴婢去叫唤姑娘。” 傅湛脚步没停,“不必。” 说着已经径直朝着宋依依的卧房而来,掀开纱幔,看到了那小姑娘。 人正睡得香甜,呼吸匀称,在微弱的烛光下,闭着眼睛,乖乖巧巧的,和他梦中的那人一模一样。 傅湛好似想要叫她,但又没有,脱下大氅,递给婢子,且不知是有些细细的声响还是潜意识,小姑娘动了动,这便要醒。 似乎是转眼之间的事,宋依依娇嫩的唇瓣动动,真的就醒了。 她慢慢睁开眼睛,睡眼惺忪,而后迷迷糊糊地,视线亦是朦朦胧胧,竟是看到面前有个男人! 这般大半夜的,宋依依如何能不惊,顿时小嗓子中就发出了细柔的嘤咛声音,一脸害怕,喘息起来。 一切只在须臾,傅湛转头回来之时,人已经醒了。 男人微微探身向前,语声中带着丝丝哄意,低沉之中不难听出温和,“别怕,是本相。” “嗯?嗯?嗯?” 宋依依像小猫似的,声音细甜,眼神怯怯,哼哼唧唧,一连好几声。 直到那男人又道了遍。 “是本相。” 宋依依方才看清,朦胧的视线一点点清晰。 她抬起白嫩的小手,揉了揉眼,而后又眨了眨,这回终于彻底清晰了。 人竟真是傅湛。 心肝乱颤,这怎么可能? 宋依依虽不知眼下具体时辰,却也知道这是深更半夜。 他可是向来都不再她这过夜,今日竟然半夜来了。 这也太新鲜了吧! 宋依依小手伸将过去,摸了摸傅湛的脸,疑道:“咦?是大人,真的是大人,大人怎么来了?” 傅湛呼吸有些略略的粗重,嗓音本就低沉,在这静谧的夜里就更是低了几分。 “你说呢?” “嗯?” 宋依依的眼睛宛若麋鹿一般,透着天真,瞬时好似还没反应过来,嗲声嗲气的发问。 傅湛突然之间,听得她的声音都很是难忍,何况香衾玉枕以及她身上都是她的香气。 春风野火,他呼吸愈发的沉,抬手解开了衣服。 宋依依眼睛缓缓睁圆,有些不可置信....... 第49章 他的梦(二) 翌日, 陈家五姑娘陈柔薇房中 婢子道:“昨晚本是宿在了国公府,但早上却是从相府走的。” 陈柔薇扶在桌上的玉手陡然攥了起来,脸色惨白惨白的。 ******* 墨夫人房中 晨时醒来墨夫人便觉得腿痛, 敏感地断出今日八成是要下雪。 她这身子骨的反应比国师的占卜还准,墨夫人唤来婢子绵芳。 “去提醒世子加衣。” 权相贵妾(重生) 第53节 做母亲的倒是儿子多大了她都惦记。 绵芳笑着给国公夫人披上了衣服。 “夫人,世子不在府上。” 墨夫人起身刚坐在床边儿, 另一个婢子为其穿上鞋子。 她一听自然诧异,转头看向绵芳。 “不在?” 此时天将将亮起, 他上朝应该也就才起才对。 绵芳答着, “房中说昨晚三更走的。” 墨夫人问道:“去了相府?” 绵芳应声。 墨夫人抿唇,沉下了脸。 这般大半夜的,说是为了公事, 墨夫人肯定不信。 那个狐媚子的吸引力可真大! ******* 傅湛上午之事将将忙完, 国公府便来了人。 是墨夫人派来的小厮。 小厮没说其它, 只是墨夫人询问他晚上回不回。 傅湛言了再定, 落下手中的东西, 眸色幽深, 大体知道问他回不回去干什么,也知见面后,母亲必然会再提让他带宋依依进府一见之事, 但没耗时太多,姑且想想也便罢了。 午前闲时他去了丝竹馆,两名大臣相陪, 其下所叫歌姬相貌非常清秀。 且是不知何时又是从哪传出的,总归人人皆说, 左相喜欢相貌清丽的女人, 不喜浓妆艳抹和偏媚的, 是以每每来到这类场合,大臣为其点的多为仙气一些的女子。 傅湛昨夜没怎么睡,三更到了相府,弄到了快五更,翌日有朝,起的颇早,是以他这一宿能睡一个多时辰也便不错了,此时倚在矮榻上听曲儿,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他这边睡了,两个相陪的大臣那边也不大敢太大声说话,舞姬被他二人撵了出去,冬日天凉,其中一个还小心地给傅湛盖了盖他的大氅。 傅湛睡了有半个多时辰。 梦中朦朦胧胧,轻轻绕绕,他再度梦到了她。 她在桌前小心翼翼地写字。 小窗微开,春风轻抚,吹动她一缕秀发....... 转而画面便渐渐昏暗消失变做了铺满黄叶,萧瑟的街头。 她已为人妇,往昔披散下来的一头青丝梳起,步摇垂落,一身雪色镶裘披风,人面桃花,立在风中,回眸朝他望去,眼神不再含情,不再脉脉,不再讨好,不再有笑意,只淡漠地看他,好似不曾相识,好似他只是个陌生人。 身旁男子身姿颀长,瘦削峻拔,衣冠楚楚,亦回头朝他望来,不时节骨分明的手揽住她的腰肢,俩人一起转回视线,缓缓朝着路边的华车而去...... 心紧紧地一缩,那种痛感,空到极致,仿佛用什么都填不满...... 傅湛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虚化的香炉与冉冉青烟,再接着是大臣的一张笑脸。 “大人......” 那大臣与左相对上视线,微微颔首,揶揄淡笑。 傅湛脸色冷清,慢慢张口,“我睡了多久?” 两个大臣几乎异口同声,“半个多时辰。” 傅湛没再说话。 他又梦到了她,重复着往昔梦过的画面..... 他坐起喝了两口茶,心还在隐隐作痛,许久许久,无法纾解一般,没有减轻,反而更空,更难熬。 男人一句话没有,再接着便起了身去。 他出了丝竹馆到了马车上,手下问着,“大人,去哪?” 傅湛只道了两个字,“相府。” ********* 男人前脚进门朝着漪澜阁的方向去了,后脚便有小厮谄媚,飞奔似的跑去了漪澜苑报信儿。 宋依依本正在桌前画猫,听到婢子言后人就立了起来,美目睁圆,一声软糯的疑声,很是震惊。 傅湛没来的这么频过。 她去接人,刚出了漪澜阁的月洞门便就看到了傅湛高大的身影。 小姑娘旁若无人一般,瞧见他就香软地贴了上去,直奔男人的怀去了,在外头就抱住了傅湛的腰,嗓音又娇又嗲。 “大人......” 傅湛脸色有些苍白似的,大手箍住她的腰,转而向下,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宋依依有些意外。 她很是纤弱单薄。 他抱起她,让她觉得就好像是她抱起一直猫咪似的那么轻巧。 外头的婢子脸都红了,皆是心口乱跳着微低下了头。 傅湛直接把她抱到了寝居卧房她的床榻之上。 小姑娘下去后人便跪立到床边儿搂住傅湛的脖子,一颠儿一颠儿地撒娇道:“想大人了.......想了想了.......” “别说话。” 傅湛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地与她说着。 宋依依微微歪了歪头,“咦”了一声,好奇的很,接着便见那男人从怀中拿出了帕子,很轻柔小心地挡住了她的眼睛,系在了她的头上。 宋依依又是发出了一声疑声,而后感到了他温热的大手,很轻很轻,从未有过的轻,很珍视地抚摸住了她的背脊,然后把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抱到了怀中,继而接着宋依依便又感到了他紧紧地拥住了她。 小姑娘被遮挡上了眼睛,面前一片漆黑,看不到那男人的模样,但听到了他很沉的呼吸声,且第一次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强有力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 他好像抱了她很久,直到他的心跳声渐渐弱了下去,不再那般急促,堪堪归于平静后,方才一点点松开了她。 宋依依抬起手拽下手帕,再接着看到他不再是刚才的那张脸,恢复了常态。 男人笑了声,曲指拨了一下她的小脸蛋。 “没事了。” 宋依依迷迷糊糊的,不知怎么回事,朝着他“嘻”了一下。 而后仔细地观察着他,且不知是不是错觉,摘下帕子的瞬间,她好像捕捉到他深邃的眸子中流过一丝泪光,当然转瞬即逝。 宋依依不知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很震惊。 傅湛会哭么? 她觉得他这种人应该是不会哭的。 他含着金汤勺出生。 爹是傅家嫡长子,娘是墨家嫡长女,整个晋朝怕是都没有比他再显赫的出身了,且他此时,方才二十四岁,便坐拥天下,拥有一切。 要是她有这么多,天天肯定笑的嘴都合不上了,走到哪笑到哪,跟谁都笑。 想着宋依依便又是“嘻”了一下,接着小手就又朝他搂了过去,笑吟吟,黏黏腻腻地朝他凑过去,小脸儿离他甚近。 “大人.......” 傅湛恢复了过来,瞅她两眼,慢慢地坐到了床边儿。 他刚一坐下,宋依依便骑了过来,且娇且媚且大胆,看着他的那双狐媚的眼中春色满园。 傅湛微微眯了眯眼睛。 她好像什么让人上瘾的迷药。 旁的女人近他身,他都烦躁抵触的很,唯独她,让人疯魔。 他对她毫无抵抗力。 纱幔上映着他匀称健硕的线条。 帐中旖-旎,淫靡的一塌糊涂。 傅湛在相府停留了半个时辰,离开时已经到了下午,天缓缓地飘下雪来....... 他走后没一会儿,府门前便缓缓行过一辆马车。 马车未挂小牌,但车帘被掀开了一角,露出了一张年轻女子的脸........ 女子的手慢慢攥紧了车帘,心口起伏,咬上了唇.......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见夫人 马车之上, 傅湛闭目。 梦中少女为人妇与淡漠疏离的模样再度浮现在他的眼前。 类似画面他还曾梦到过一次。 那次没有旁人,只有他二人。 一处不知是何地的房间,屋中燃着檀香, 桌上摆着一盘桂花糕。他与已为人妇的她相对而坐。 整个梦中,俩人相顾无言,一句话没说。 那桌上的糕点, 她亦一块未动,只是淡漠冷漠地看着他, 再不是幼时的那个一盘桂花糕就能哄好的天真孩童....... *************** 权相贵妾(重生) 第54节 男人微微敛眉, 心口再度隐隐作痛....... 她是谁?又到底在哪? 他和她之间是什么关系,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外头护卫靠近车窗, “大人, 相府附近有人。” 傅湛缓缓睁眼, 镇静如常。 “同一人?” 护卫应声, “同昨晚是同一人。” 傅湛只“嗯”了一声, 再无旁的。 *************** 且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来的颇频, 后续接连五日,傅湛都没来。 转眼到了腊月十八。 这是傅家每月发月例的时候。 宋依依很欢喜这天。 她月例六两,转眼来了相府也有三个多月了, 攒了十七八两银子。傅家财大气粗,相府的小妾也好,婢子小厮也罢, 月例也都照别家多许多。 下人的自己去领,她作为小妾, 每月自是会有人亲送过来。眼下将近年尾, 这腊月的月例比往月多, 府上上上下下都很欢喜。 这天刚发了月例后,她同婢子在外散步,碰上了琬月与紫缘两人。 俩人看见她像看见了仇家一样,脸色当时就变了。 宋依依本对她二人毫无感觉,但那日寺庙一事,为今已过十多天,她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毕竟那沈怀琅弄得动静不小,她不知道她二人当时在哪,在不在附近,知不知道此事,是以倒是比平日里仔细了不少,而后她便听到了两人的语声。 紫缘道:“你知道在傅家妻与妾的月例差多少么?” 琬月笑了一声,“怕是要差出几倍吧。” 紫缘回道:“何止几倍,我听说啊,可是足足翻了十倍。” 宋依依听俩人提及这个,也蛮好奇,竖起小耳朵听了一听,但听到此后,接着对方便转了话锋。 琬月道:“大人要议亲了,你听说了么?” 紫缘嬉笑,声音微微抬高,“这么大的事儿,当然听说了。” 琬月接口道:“人是陈家嫡出五小姐。” 紫缘“呵”了一声:“且不知有了世子夫人后,有些人还能不能笑出来。” 这句说的异常的声大,宋依依听到这,收回了耳朵,也便明白了,这才是重点,原来月例什么的都是幌子,是抛砖引玉,为了引那世子夫人。 小姑娘面不改色。 听得没有提及寺庙一事,宋依依也就放心了,后续理也没理两人。 返回漪澜阁关起门来。 兰儿道:“八字没一撇呢!她们就是故意的,故意说此让姑娘忧心。” 宋依依软软地道:“我不忧心。” 她是不忧心,且从未深想过这事。 兰儿看着她那副小模样,倒是也信她确实是不深想的。 姑娘心大,得过且过,胸无大志,这人心大自然也有心大的好处。 转眼婢子便瞧着她拿出了自己的“小金库”,一瞧便是将适才听到的抛之脑后了,蹙着眉头,认认真真地数起了银子。 宋依依是忘了刚刚之事,一颗心用到了旁的上。 近来是财迷,此时她一边数钱,一边心里头暗暗地算计:一个月六两,一年七十多两,假如给傅湛当三年的妾,就是二百多两。二十两已经够一个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这傅家真是金窝子!如若她在把钱适当投入母亲来日的医馆里,没准要翻倍,搞不好她要成小富婆了! **************** 转而又过两日。 腊月二十,一早赵全德过了来,眉开眼笑地与她躬身道: “依依姑娘,赶着年尾,墨夫人召姑娘入国公府一趟,定了两日后,二十二那日,姑娘提前好好备着些。” 这个意外,宋依依正在桌前画画,一听,猫的鼻子都画歪了,惊道: “国公夫人,要,要见我?” 赵全德笑着应声。 宋依依当然紧张。 这是件大事。 赵全德走后,关起门来,兰儿安慰道:“姑娘莫怕,墨夫人很和善。琬月姑娘三人当时也被叫去了拜见。唯姑娘侍候了大人,夫人召见姑娘是早晚之事,一般只是瞧瞧与寻常问话,姑娘不必担心。” 宋依依点头,但心中如何能真不担心,第一反应便喊起了娘! 她害怕。 而后她也真的很想找娘! 第一日,一整天,宋依依都颇拘谨,练了自己的仪态,力求端庄。 但不得不说,除了紧张之外,她也很是期待。 前些日还想着怎么能让傅湛带她进府瞧瞧,没准她能想起更多前世之事,尚且没理由,没能张开口,如今机会竟是来了! 进府前一日,宋依依同婢子兰儿出去了趟。 所去之地正是母亲姜氏的医馆。 医馆尚未开市,近来正在整饰,母亲、舅舅与舅母几人都颇忙。 宋依依与娘亲言了此事,去问娘亲事宜。 姜氏拉着女儿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千叮万嘱,瞧着比女儿还惶急。 宋依依一一记下,虚心点头。 她这两日满心满脑都是此事,也没旁的心思,但这日从未开市的小医馆中出来本正同婢子糯声糯气的说话,随意扫视的目光看到了某处,而后便突然定住,看到了一人。 或是因为冬日里开窗终归罕见,再便是那人太是显眼,且她内心中对他很是惧怕,便就能格外引起她的注意。 人在对面二楼茶肆,一身绫罗,负手立在栏杆之前,正是她的前夫——沈怀琅。 宋依依看到他抽了一口冷气,立马低下了头去,和婢子话说到一半便闭了嘴。 兰儿还在等着,“姑娘?” 但只换回了宋依依两个字,“快走。” 然还不待迈开步伐,一个卖花的小女孩轻轻拽住了她的衣裙,甜声唤着,“姐姐......” 说着便把手中拿着的一封信递给了她。 “有人让我给姐姐.......” 那东西仿佛烫手的山芋,宋依依没接,但女孩儿却是已把东西塞进她的手中,而后就走了。 兰儿甚奇,回头唤人,“喂?!” 一切只在须臾,宋依依退了一步,小女孩刚塞给她,她便手一松,那信也就掉在了地上。 掉下后宋依依亦是都没看第二眼,只唤着婢子,。 “估计是认错了人,别问她了,快走。” 接着便就带着婢子离开,头也未回。 严冬,冷风瑟瑟,那张掉落地上的信随着寒风轻吹,缓缓地动了下....... 对面茶肆中的男人心紧紧一缩...... ***************** 两日转眼便过,到了腊月二十二。 这段时日,傅湛没来过。 他有时候来的很频繁,有时候又很久都不来一次,是以隔一阵子再见便有着一种疏离之感。 宋依依觉得俩人的关系也是忽远忽近的。 有时觉得甚是亲密,有时又觉得甚是陌生。 这日一大早,宋依依就起了来,梳洗打扮,特意装扮的端庄一些,选的衣裳也很浅淡,外披一见雪白的镶裘披风。 俩人是上午巳时被接去国公府的。 来时下车后,宋依依便看到了府门外不仅停了她一辆马车,还有一辆,小牌上是一个“陈”字...... ***************** 墨夫人房中 陈柔薇听罢一声轻咛,起了身去,脸色微红。 “柔薇来的不巧了,不知今日......柔薇这便回去,改日再来拜见夫人。” 墨夫人倚坐在榻上,与身旁为她轻轻捶腿的嬷嬷皆是淡笑。 墨夫人朝陈柔薇招了招手,语声和蔼,“柔薇客气了,来,过来。” 墨夫人招呼她去身边坐。 陈柔薇眼中泪盈盈的,缓缓一福,“是。”而后抬步过去。 墨夫人身旁的李嬷嬷笑道:“尊卑有别,便是让她回去改日再来,也不能让五小姐白跑一趟,五小姐多心了。” 墨夫人缓缓地应了一声,微微淡笑,点头。 陈柔薇也慢慢地笑了出来,但脸上还是讪讪的模样。 她刚过去,墨夫人便拉起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权相贵妾(重生) 第55节 “既然来了便一起瞧瞧,无妨,一个小妾而已。” 陈柔薇很是羞赧,眼尾泛红,还有泪光,娇滴滴地“嗯”了一声。 这般说话之际,外头来了人传报。 “夫人,宋依依到了。” 墨夫人缓缓应声,又拍拍陈柔薇滑嫩的玉手,朝那通报之人点了头。 陈柔薇起身替代了李嬷嬷,轻轻为国公夫人揉着肩膀捶背,也没抬头,一副并没多想见那小妾的模样。 不时,婢子便引着一个姑娘拨帘进来。 墨夫人本正微微闭目,听得脚步声,慢慢睁眼。 身边的李嬷嬷也是朝着堂上看去。 陈柔薇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轻扫。 但三人几乎是一齐将视线投向了进来的美人。 那陈柔薇只仿若不经意的一眼,但仅此一眼她的心便一惊,手下意识地就攥了起来。 李嬷嬷亦是大为震撼,包括半躺在榻上的国公夫人墨氏也是心一颤。 墨夫人与李嬷嬷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什么样的都见过,多美多妖娆的都有,但却从未见过她这般的。 那小姑娘桃夭柳媚,艳似海棠,狐狸精转世一般,乍瞧第一眼让人魂儿都要飞了,女人都瞧不了,何况男人,便是那梅夫人与她相比都逊色了下去。 民间竟然还能有这等绝色。 倒是也难怪春香楼将她捧上了天。 非但如此,不过一眼而已,墨夫人突然心口便有些异样之感,鼻息莫名其妙的一酸,接着便要来泪似的。 她坐起了身去,呼吸有些不同于平常。 身边伺候的李嬷嬷扶起夫人,自然发现了些许异常。 “夫人,怎么了?” 陈柔薇紧跟其后,很是紧张,“夫人,哪不舒服么?” 墨夫人捂住心口,缓了一会儿,口中道着“没事”,心中并非,甚是疑惑。 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是巧合还是怎么? 这小姑娘怎么她看着心里头堵得慌,很想哭似的。 宋依依正力求端庄,满脑子想的都是此,玉手于身侧,纤腰笔直,正要福之下去拜见,突然看到这一幕,一怔,下意识小脚便向前一步要关怀,然还没等说出话,便听墨夫人身旁的那位年轻小姐厉声道:“还不快把她带下去!” 宋依依小脸儿微白,“唔”了一声,脚步退回。 李嬷嬷也道:“先带下去吧。” 但态度比陈柔薇当然好的多。 宋依依害了怕,眼中湿漉漉的。 婢子过来将她请下。 她前脚刚出去,陈柔薇便朝着一个婢子道:“快去请太医!” 婢子去了,转头陈柔薇便朝着墨夫人急道:“柔薇听说那种地方出来的人不干净,不吉利,见不得尊贵的人,会不会是......” 她话方才说了一半,被墨夫人打断,“不是......” 陈柔薇一顿,“夫人......?” 墨夫人说不上,她不是觉得她不吉利,也不是一种厌恶不喜的感觉,非但不是,好似还恰恰相反,而是...... 墨夫人不知道,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先带下去也好......” 第51章 他维护 宋依依姑且先被带了下去。 兰儿紧攥着她的手, 在她身边儿安慰,“姑娘莫怕,没事。” 宋依依点头, 但小脸儿有些苍白。 她年龄小,眼下来的是当朝第一贵族傅家,见得又是其家族当家主母镇国公夫人墨氏。 没这意外她都不可能不紧张, 何况出了这种事。 俩人进了旁的屋子等候。 兰儿扶着宋依依坐下,还在慰抚, 小声道:“怕是赶得巧了。” 宋依依怕归怕, 但脑子没蒙,暗道:要是真是赶得巧了,她也够倒霉的了。 她怕不是巧合, 而是...... 宋依依自然是想到了前世。 前世她八岁入府时国公夫人墨氏已故。 无论是先前的梦中, 还是后来她陆续想起的记忆, 她都是没见过墨夫人的。 但旁人不知, 宋依依如何不知。 前世墨夫人被她与梅夫人牵连, 终究算是因她二人而死。 既然她能重生, 有些前世的记忆,会不会墨夫人也有些心灵感应? 因此看到她,就, 就这般? 但转念,宋依依微微蹙眉,又觉得不那么对。 彼世, 仇家是来杀她与梅夫人,阴差阳错的杀错了人, 伤了墨夫人不假。 但这个罪, 就算要记在她的头上, 非要论,也不是她一个人,还有梅夫人,或者说是,梅夫人才是根本。 她见到梅夫人也会这样么? 思及此,宋依依便起了身,开了门去,外头有守着的婢子。 她都不认识,也无所谓是谁,张口颇惶急地问着,“墨夫人怎样了?是,是初次这般么?” 守在外头的婢子不过是个三等婢女,平日里到不了墨夫人近身。 她不知夫人如何了,是以只实话实说。 “奴婢不清楚,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宋依依又问了一遍那第二句。 “夫人是初次这般么?” 她看出了对方不是近身伺候的婢子,但这种事颇大,只要是伺候在墨夫人院中的婢子,都会多少知道些。 果不其然,婢子摇头,说了话。 “从前并未,这是初次。” 宋依依微微舒了口气,那应该便不是因为那事。 所以,真是的巧合? 一炷香后,太医匆匆赶来。 非但是他。 墨老夫人房中来了嬷嬷进了去、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夫人,傅湛的四个叔父房中都来了人,甚至梅夫人也过了来。 然尊卑有别,嫡庶有别,梅夫人未能进院,只在月洞门口。 尽管如此,宋依依也看到了她。 她和梦中以及宋依依的记忆中一模一样。 为今,她应该是三十四岁,与傅湛的长姐,当朝太后同龄,生的当真是极美极美。 太医进去许久,宋依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外头等候的众人皆很恭敬,安静。 而后再接着,寂静之中掀起了一股小小的骚动。 人群中有人低语道了句,“世子回来了。” 宋依依听得这,小手就紧攥了上,更盯紧了月洞门。 不时,旁人便让出了路来,而后宋依依就看到了傅湛的身影。 男人脚步不慢,直接进了墨夫人房中。 他前脚刚进去,屋中旁人便立马都立了起来。 傅湛脸色很沉,身上带着一股子压迫之感,让人肃然起敬,极具威严。 平日里便基本人人都怕,此时就更是没人敢含糊。 屋中尤其陈柔薇。 “如何?” 男人张口问着。 太医恭敬作答,“回左相,墨夫人脉像与呼吸皆已平稳,已无大碍。” “怎么回事?” 李嬷嬷道:“回世子,夫人本是要见宋姑娘,之前都好好的,但宋姑娘一进来,看到宋姑娘夫人就.......” 傅湛听得提起宋依依,眸光依稀有变,但不甚明显,亦是一言没发。 陈柔薇小心地看了眼男人的脸色。 权相贵妾(重生) 第56节 她当然欢喜这突变,更恨不得抓住时机,一举踩死那个狐媚子。 适才虽只一眼,陈柔薇便恨的牙直痒痒。 她就是用她那双眼睛看世子的? 再一想起世子前些日子脖颈上的痕迹,想着两人上床亲热,陈柔薇就要气哭,恨不得贬低的那个小贱人,让她永远不得翻身 ,但那男人的脸上此时也看不出什么。 傅湛听罢沉默须臾,墨夫人那边先说了话。 “我没事。” 声音还是有些虚。 傅湛吩咐了婢子。 婢子出去先给等候的众人报了平安。 旁人姑且先都回了。 傅湛坐去了母亲身旁,关切道:“母亲可还有什么异样之感?” 墨夫人缓缓摇头,“娘无碍了。” 傅湛应了一声,接着便抬眸朝着李嬷嬷问着,“人呢?” 李嬷嬷回道:“带去了厢房。” 傅湛道:“带过来吧。” 李嬷嬷立马吩咐了婢子。 陈柔薇一听,小心翼翼地瞄了傅湛一眼,而后更贴近了墨夫人,低声关怀。 墨夫人拍拍她的手,摇头只道没事。 没一会儿,宋依依与婢子再被带了过来。 小姑娘明显和适才有差别。 起先来的时候紧张在所难免,但大体还是正常的。 此时小脸儿显然有些苍白,人害了怕。 她进来便看到了傅湛,但也没敢多看,与平日里和他厮混在一起时的模样当然判若两然,力求得体端庄,盈盈下拜。 即便脸色苍白了几分,但二次再见,屋中墨夫人,陈柔薇及着李嬷嬷也是极为震撼其美貌。 傅湛坐在那,只抬眉,看了她一眼。 陈柔薇更凑近了墨夫人,低声细语,“夫人现在觉得呢?” 墨夫人倚靠在那,道了“平身”,看着下边的小姑娘,这回好多了,不再像适才初时那般情绪激烈,但隐隐地好似还是有点异样,不受控制地眼中隐隐涌泪。 陈柔薇察觉到了那一丝异常,张口引导,“夫人若还是不舒服,要不然便先不见了?改日再说?后续请高僧来念念经文,去去脏东西......” 她这话说完,傅湛的眼中明显有变,脸色亦是如此,更冷了下去。 他单臂搭在榻侧,低着头,手中摆弄着一小串菩提子,忍下了并未言语。 但那陈柔薇不懂得适可而止,墨夫人道着“无事”,她仿若没听见一般,继续此话题,“柔薇知道一位得道高僧,最是擅长驱那些个赃东西......不如......” 她细声细语地还待再说下去,但尚且没说完便突然被一个冷厉深沉的声音打断。 “哪来的脏东西?谁是脏东西?” 陈柔薇心一沉,身子更是微微一颤,没想到傅湛会插口质问说得这么一句,且她又不是傻的,还能听不出那语声中带着浓浓的不悦? 她没想到,底下正窘迫无助,小脚都软了,早听出了这是在说她脏说她不吉的宋依依也没想到。 非但是她二人。 墨夫人,李嬷嬷,婢子兰儿,以及屋内墨夫人房中的几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想到。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下去。 谁人都知晓,陈柔薇是谁? 虽然婚事尚未定下,但她是老夫人与夫人共同看上的未来世子夫人。 未来世子夫人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将是来日的傅家当家主母,现在的墨夫人。 不看曾面也得看佛,妻的地位有多高,在这种簪缨世贵,五大家,尤其是堪比皇族的傅家又有多高便不必说了。 眼下这场合,便是陈柔薇有错,傅湛也理应给她面子,但他显然是没给她留脸面。 一切只在一瞬,墨夫人微微蹙了眉。 “湛儿。” 声音不大,但不悦之意分明。 陈柔薇语塞,转了头对上了傅湛的视线,唇瓣微颤,早乱了分寸,不知如何回答,颤微微道:“我......柔薇是听人说......说那种地方出来的女子不吉利,不干净,会冲撞到贵人,墨夫人恰好刚刚.......我便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 傅湛再度打断,“谁说的?听人说,人是谁?你说出他的名字,本相把他叫过来问问。” “世子......” 陈柔薇哽咽,哭了出来,人也缓缓地站了起来。 墨夫人万万没想到,李嬷嬷扶着她坐起了身。 “湛儿!” 儿子从未如此过,这也不像他能做出的事。 他知道陈柔薇身份。 更知道眼下他就是真不悦了也应该忍下。 尤其那宋依依不过就是个卑贱的小妾而已。 他竟然为了维护她不给陈柔薇面子。 陈柔薇没再说话。 人别过头去,哭了。 宋依依何其震撼,紧攥着小手,心里头叫了娘,接着便听傅湛唤了人来。 “送承安苑歇息一会儿。” 那承安苑是他的寝居,屋中众人谁不知晓。 陈柔薇更是抽噎了起来。 宋依依而后便被人带了下去。 第52章 宿公府(上) 宋依依沿途一路半声都没敢吭, 乖的不得了。 她同兰儿跟着引路婢女去了承安苑。 镇国公府与相府全然不同,相府人少规矩少,颇为随意, 但这里恰恰相反,家丁兴旺,规矩森严, 一不留神出差池是有可能会掉脑袋的。 宋依依从进来起便感到了那股肃穆之感,何况她梦到过, 亦是恢复了部分记忆, 不是初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她尚未从适才之事回过神来,小心口“扑通, 扑通”的, 这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美妇身段妖娆曼妙, 三十多岁, 一身贵气华衣, 生着一张绝美的脸, 正是梅夫人。 不止是她,还有一个朝她迎之过去的妙龄少女,宋依依看到那少女心便一沉。 梦中, 她见过她小时,即便没见过,也猜得到, 人是傅瑶姗。 宋依依遥遥地瞧着,俩人离她颇远, 说什么她自是听不到, 但看得出氛围。 沿途婢子小厮从她二人身边经过, 皆甚是恭敬,有的眉开眼笑,甚至脸上挂着明显的阿谀,并无被孤立之感。 此与前世大大不同。 前世大部分人见她母女俩人都恨不得绕着走,生怕扯上关系。 想来今生梅夫人虽然也同前世一样是外室入府,但没了墨夫人阴差阳错替她们挨了刀早逝之事,也便没了傅湛与墨老夫人对她母女的痛恨,所以,一切变得正常了许多。 宋依依一直遥望着两人,直到随着引路婢子转了方向。 ************** 梅夫人为傅瑶姗掖了掖头发,温柔至极,语声亦是婉嫕柔和,脸上微微露笑,同女儿说着话。 这般说着说着,抬眼不经意间瞧见远处有个姑娘适才似乎正朝她这边望着,眼下已经转了路。 傅瑶姗循着母亲的视线望去,看到了一个妖媚的身影。 “那个是谁?” 梅夫人摇头。 傅瑶姗瞧着是往世子的承安苑去了,突然没来由的便有些厌恶...... ************** 宋依依被带到承安苑偏房休息。 小姑娘直到坐下人才堪堪稳了下来。 今日,她本是被墨夫人召来瞧瞧。 眼下也不知这算是瞧了还是没瞧,事情竟然变成了这样。 原虽然打怵,但她好奇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了记起前世,一度也是期待来国公府的。 且不知是不是受了这意外的影响,宋依依什么也没想起来,便是此时进了傅湛的寝居也毫无感觉,满心满脑都是适才的事...... 宋依依当然猜得到那位小姐的身份。 ************** 墨夫人房中 权相贵妾(重生) 第57节 这突然事件可谓难堪。 墨夫人夹在中间,觉得自己儿子有些过了分。 即便陈柔薇并不甚对且多少有些心急,他也该忍下。 但纵使傅家很多年前便高于其它四大家甚远,他儿子如今又高高在上,手握大权,说一不二,墨夫人也极重视且尊崇世子夫人一位。 妻就是妻,她会维护,会给足陈柔薇面子,是以冷着脸指责了自己的儿子。 “湛儿有所误会,柔薇就是关怀为娘而已。” 傅湛一言未发。 那陈柔薇自然也意识到了自己过于心急,当着傅湛的面儿说着那些个话确是不甚得体,至此,终是哭着朝着傅湛缓缓福之下去,道了歉。 “柔薇心急,一时失言,惹了世子不悦,望世子恕罪。” 墨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别说是还没成亲,亲事都还没定,便是定亲了,成亲了,他能和一个女人低头? 陈柔薇还是识大体,聪明的。 但傅湛一言没有。 她是不是故意的,他很清楚。 墨夫人给李嬷嬷使了眼色。 “带五姑娘去歇息会儿吧。” 李嬷嬷称是,陈柔薇慢慢一礼,也便告了退。 人走后,关起门来。 墨夫人才是真管教起自己的儿子来。 “一个卑贱小妾而已,湛儿至于?不好听点说,没有这个还有那个,竟便就这般沉不住气?她是不是故意的重要么?非驳了她的面子?” 傅湛很是恭敬,朝着墨夫人微微颔首,“母亲教训的是。” 墨夫人瞪了他一眼。 他这儿子向来这般,没顶撞过她。 她说什么,他都恭敬,都很虚心。 事实上,这种尊卑不分的事儿,他也是初次干出来。 究其根本,他还真是偏袒那小妾。 “你意欲如何收场?” “都可。” “你.......” 墨夫人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句“都可”,他可不是什么好意味,听起来是要换人的意思。 “胡闹!” 墨夫人沉下脸去,想了一想,终是暗自叹息一声,开导起儿子来。 “倒是不至于,娘早就与你说过,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她是最好的人选,不论是出身地位,亦或是整个人的才气相貌,都当之无愧,担得起,是世子夫人的不二之选。” “母亲说的是。” 傅湛再度微微颔首,恭敬如故。 墨夫人不论再说什么,他都没有半丝反驳。 这事儿到此也便罢了。 晚会,关怀过她的身体,无碍后,人也便走了。 他这边走后,墨夫人叹息一声,让李嬷嬷带回了陈柔薇。 与陈柔薇,墨夫人终是也没多说什么,哄一哄罢了,待人都走后,关上门,与李嬷嬷所言方才是最根本的。 俩人吃过的盐多,什么看不明白。 “五小姐端庄贤惠,识大体,且聪明的很,一时乱了分寸,怕是.......” 李嬷嬷说着,但没说完。 墨夫人缓缓应声,眼前浮现了那小妾的模样。 “确实是被那小妾的相貌弄得乱了。” 李嬷嬷为夫人揉着肩,“倒也难怪,那小妾的那张脸,哪个女人能不忌惮?” 墨夫人亦是一声缓缓的应声。 “只是世子,还是让我很是意外。” 此言不假,且不说礼法在儿子心中根深蒂固,便是他沉稳成熟的性子其实便做不出这事,非但现在做不出,便是往前再数个四五年,年轻几岁那时也做不出。 墨夫人觉得他多少有些变化。 思及此,她的思绪也便又转回到了那个小妾的身上,继而忆起了上午自己那异样之感。 墨夫人确是没觉得她不吉利等等。 恰恰相反,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墨夫人说不清,她生平第一次有。 唯知道那不是不好的感觉。 是以,坦白的讲,那宋依依虽然卑贱,又是出身在风尘之地,且瞧上去很妖媚异常,但墨夫人倒是并没有不喜她....... 作者有话说: 大体没变,只是稍微修改一下错字。 第53章 宿公府(下) 承安苑 宋依依在傅湛寝居偏房休息, 人极乖,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细声细语地与婢子兰儿一会儿说上一句。 “墨夫人会生气么?” “大人会生气么?” 她本来声音就软柔, 此时更软了,当真应了那句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且是三句不离适才之事, 看起来是有些担忧和发愁的,且不知自己是不是惹了祸。 兰儿安慰, 这事儿换谁都难免害怕, 不知那边最后如何收场。 想了好半天也猜了好半天,但膳食过后,本乖乖地坐在桌前的宋依依不知怎地就睡着了。 眨眼的功夫, 兰儿前头还在安抚与她说着话, 转身回来之际, 人已酣酣睡去。 婢子摇头, 笑的无奈, 姑娘当真是没心肺。 她给她披了衣服。 宋依依这一觉睡了小半个时辰, 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 她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适才发生了什么后,眉头又一点点地微蹙起来, 但不时,水灵灵的美目盯上了桌上的桂花糕,于是便一边吃起了东西, 一边继续忧心。 这般没一会儿,傅湛回来了。 没用人告诉, 外头动静分明, 有人拜见。 宋依依拿出帕子, 试了试唇角,和兰儿都有些许的紧张,到了小窗旁去,偷偷朝外张望,眼见着那男人进了正房。 他进去没多久,屋中出来了人朝她所在的偏房过来。 宋依依赶紧离开小窗。 外头的人道:“依依姑娘,世子叫依依姑娘过去。” 宋依依相应,随后便出了门,跟着来叫她的婢子进了傅湛房中。 进去穿过暖阁,她便到了他的卧房,看到了其人。 男人脱下大氅,正背身对她,听到动静,侧头瞥过。 眼下,宋依依自然不像之前在相府那般大胆放肆,见到他就往他身上贴,有些拘谨,不敢那般,生怕给人看见,传将出去,传到墨夫人耳中。 傅湛自是看出了她的拘束,沉声先说了话。 “宿这吧。” “是。” 宋依依点头,眼下已近黄昏,外头天儿就要黑了,听得傅湛语声温和,也无异常,宋依依松了口气。 起码他没生气。 男人一声过后,小姑娘还是只立在门口珠帘前,离着傅湛甚远,傻了一般,从未有过的木讷。 傅湛彻底转过身来。 “楞在那干什么?过来......” 宋依依赶紧奔过。 俩人实则九天没见了。 最近一次相见还是厮混的很严重的那次。 宋依依过去傅湛便微微扬起了头。 宋依依晓得,他是让她替他宽衣。 小姑娘慢慢靠近,与他到了咫尺距离。 触碰到的瞬间,她脸便红了,一双纤纤素手从他的腰封开始解了去。 实则她每次见到他都是脸红心跳的,尤其是触碰到他的身子。 她的手很软很柔,动作也很轻,平日里要和他亲热,扒他衣服时快得很,此时却很慢,甚至手有些不听使唤,不会开他的腰封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58节 这男人的腰封各种款式,特别多样,宋依依每次见的都是不同的。但慢归慢,对方倒是也没催,什么都没说,很是有耐心。 宋依依出了汗。 她一面羞赧,一面着急,始终都在维持端庄矜持的模样,好半天后终于给他解了开,暗地里松了口气,继而为他宽衣解带,嗲声嗲气,声音又很小地问着,“大人要依依伺候沐浴么?” 傅湛沉声,“不用。” 宋依依红着小脸儿“嗯”了一声。 膳食过后,夜幕降下。 那男人在床前翻书,宋依依早换好了衣服从净室出来,但迟迟未上榻,在地上晃来晃去。 她的脑中几近没停下想事情,时而小眼神儿便朝着傅湛瞄一眼。 那男人就是这般,与她若近若离,忽远忽近,捉摸不透。 上次还半夜三更地去找她,和她亲热,后续翌日中午又来了,还蒙起她的眼睛,很珍视地抱她,宋依依还以为他有点喜欢她了,哪知高兴的太早,而后他便又一连九日都未见人影。 本以为自己多心了,他没有点喜欢她,但今日那种场合下,他竟又维护了她。 然后让人匪夷的事再度来了。 倘若说他那时对她还是热的,眼下又明显是不冷不热了。 终是很久之后,她方才小心翼翼地从他脚下爬上了榻,上去后便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躺在了傅湛的身边,心里头不安分,然行为上不大敢。 这是镇国公府。 这般没一会儿,宋依依听得傅湛落书的声音,继而熄灭了榻旁灯盏,人躺了下...... 男人刚躺下便感到了身旁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往他身边儿靠了靠。 傅湛一言没发,也没动,鼻息之中满是她的香气。 不止是此时,整晚都是。 她桂馥兰香,走到哪,哪便是一股子香。 眼下人在他的床榻上,榻上便已皆染上了她的香气。 傅湛不知不觉心起它念。 正这时,那小东西又往他身边凑了下,一下之后还要再凑,然尚未待行为,男人大手一把摁住了人,心里蹿火了一般,将她压将下去,继而压在胯-下。 俩人好似干柴烈火,小姑娘脸色绯红,发出小猫似的嘤咛,意料之中也意料之外,很隐忍地不敢出声,心口起伏连连。那男人一言没发,大手早箍在了她的腰身,粘在了她的腰身,严寒顷刻变成了盛夏,二人双双浑身烧起,继而接着便只剩下了动作。 直到得到了餍足,傅湛方才清醒。小姑娘好似暴风骤雨后的花骨朵,呼吸急促,青丝贴在小脸儿上,一面喘息,一面水灵灵的眼睛一直看他。 傅湛半倚在榻上,额上有汗珠,侧头视线也落在了她的脸上。 对视须臾,他舔唇笑了,笑出了声,抬手拨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儿,温声道:“害怕了?” 宋依依点头。 男人此话一语双关,一面是说上午在墨夫人房中,一面自是便说适才。 她适才喘息的极为厉害,声音软的不成样子,又细又小又让人冒火,稍微大一点点的动静都无,傅湛当然瞧出了她害怕给人知道。 男人似笑非笑,“有什么好怕?” 小姑娘钻进了他的被窝之中,头枕到了他宽阔的臂膀上,小手去搂他的脖子,更娇气了。 “依依怕人骂.........” 傅湛沉声问道:“谁骂你?” 宋依依更紧了紧小手。 她不知道,但知道如若给人知道俩人这般,就会有人偷偷的骂她。 宋依依没答,转了话题,糯声问着:“墨夫人可好了?” 傅湛淡淡回着,“无碍。” 宋依依接着又问,“.......到底是何缘由?” 傅湛语声慵懒低沉,“巧合吧。” 宋依依“哦”了一声,软柔的身子又往他结实的臂膀上贴了贴,终是再开了口。 “谢谢大人白日里帮着依依,大人不生依依的气吧?” 虽然震惊,亦没想到,那会儿事件也可谓只发生在须臾,但宋依依自是到此时还记得自己短短那一会儿功夫是何其窘迫无助。 如若傅湛不为她说话,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她会被贬低成什么样可想而知,必然要落个无地自容的处境。 傅湛听得此,没多说什么,半晌方才混着声低笑,回了一句。 “你有什么错?” 但关于此事,他当然并非什么都没想。 彼时他没犹豫,但后续想起,倒也不怪他母亲意外,从理智上讲,俩人出身悬殊,身份地位悬殊,一个是妾,一个将来要做妻,天差地别,他是不该为她,驳了那陈柔薇的面子。 但事实上做了,且也没什么悔意,便是再来一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潜意识里似乎就是觉得这宋依依比那陈柔薇重要得多。 至于他为什么觉得她更重要,傅湛想了许久也没得出什么答案。 终究不过是个解闷的替身,便真那么重要? 夜晚,他破天荒,初次搂着宋依依入眠,入梦。 时隔九日,他再次梦到了“她”。 梦中,画面依旧在重复。 窗外繁花似锦,葳蕤春华,她正在房中桌前写字。 然不同在于,视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他看到了她笔下所书文字........ 少女玉手缓缓轻动,慢慢书写,最后在落款处写下名字。 朦胧中,只见她提笔而去........ 第54章 初见名 傅湛蓦地睁开眼睛。 天已亮起, 盏中的烛灯早已燃尽。 男人额际有汗,睁眼之时手臂猛然一紧,怀中不着寸缕的小姑娘早醒了, 本正看着他,小手要去摸他的鼻子,被他突然一动, 紧贴到了他的胸膛上,一声轻咛, 水灵灵的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 娇滴滴的小嗓音出了口,“大人?” 傅湛这才还神,视线渐渐清晰, 梦中少女变成了宋依依。 同一张脸, 一个稚媚, 一个温婉, 瞧上去全然不同。 他盯了她半晌。 小姑娘好似在看什么稀奇的东西, 美目睁圆。 良久良久傅湛方才动了下, 手臂松开,继而起了身。 宋依依也随之起来,拽过衣服穿上, 又去看那男人。 “大人做噩梦了?” 她关怀地问,但对方的脸色颇沉,且一言没发, 并未答,起身穿了衣服, 边穿便朝她问道:“你醒了多久?” 宋依依先穿好了下床服侍他。 “依依刚醒, 怎么了大人?” 小姑娘过来, 傅湛便松了手,由着她服侍,沉声道:“没什么。” 而后婢子端来银盆,男人盥手洗漱,继而穿衣用膳,这期间宋依依一直相陪,时而与他说话,但他有一搭无一搭,虽然瞧着与往常无二,但又有明显差别。 宋依依瞄着他的脸色,总觉得他心不在焉,一直到走都是这个状态。 傅湛是心神不属。 他梦过无数次那个女孩,曾试图在她以外的事物上寻找端倪,但大都未成功。 梦中除了她以外,大部分的东西皆是虚化的,他看不清,且满打满算只七八个场景,除此之外大多时候只是她的一颦一笑。 唯一次看清了,断出了她过目不忘,且能拿国子监第一,便是通过她翻阅一遍就可书写整本书上的文字和那一张张国子监卷题之上的“甲”字。 那事断出在一个多月前,因为此,他亲去了国子监翻阅了所有考过榜首的监生,结果确是连一个女子都没有。 马车之上,傅湛闭目,脑海之中尽是昨夜画面,挥之不去,忘之不去。 许久,他都未曾脱离。 早朝后,他通知手下回府,“让宋依依在国公府再留一日。” ********* 宋依依自傅湛走后,便穿戴好了等待墨夫人召见。 果不其然,上午消息便来了。 她本来见国公夫人就紧张,有了昨日那事无疑更拘谨,沿途一路脚都软了。 但所幸这一日比前一日顺很多。 没有陈五小姐,也便没有人指桑骂槐地贬低她,墨夫人也是常态,瞧着并没再有什么不适之感,对她亦不苛刻。 确是像兰儿之前所言,不过是问她三两句话,比如出身,父母,年龄,以及可读过书之类。 宋依依皆一一作答,乖巧的很,力求端庄,始终皆是一副稳稳的小模样。 墨夫人虽没与她笑,但大体和蔼,可谓平易近人。 话问过了,人也见过了,赏了些东西,让她下去了。 从她寝居出了门。 兰儿笑着拉拉她的衣袖,“夫人赏给姑娘的那串手串价值连城!” “......??” 宋依依小脸儿微红,举起自己的细腕看了一眼。 权相贵妾(重生) 第59节 那玉石晶莹剔透,阳光下泛着金光似的,倒是一看就是贵东西,但宋依依不识货。 兰儿继续笑,小声道:“比之前赏赐给琬月几人的东西不知要贵上多少倍,可见墨夫人对姑娘印象不错,是喜欢姑娘的。” “真的么?” 宋依依有些许激动。 兰儿应声。 宋依依又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东西,心里通顺了,正这时,本准备着出府,前边过来了个小厮。 小厮截住领路婢女,朝着宋依依微微躬身。 “世子叫姑娘再留宿一日,姑娘不必出府,回承安苑即可。” “......?” 宋依依美目微微睁圆,颇奇,不明所以,缓缓应声,“好。” ******* 墨夫人房中 小姑娘刚走,墨夫人起身端杯喝茶,李嬷嬷为其加披了一件衣裳,邻近年尾,天儿越来越冷。 她适才赏给宋依依的手串确实价值不菲,颇珍贵。 李嬷嬷本都没想到,此时笑着开口道:“夫人怎地赏了宋姑娘一件那般珍贵的东西。” 嬷嬷倒是看出了夫人不讨厌那小姑娘,大体算是满意,但没想到还蛮喜欢? 墨夫人道:“模样是狐媚了些,但还算纯净,有些稚嫩娇憨,瞧着也蛮机灵。我虽不大喜欢这种相貌妖艳的姑娘,但看她,没来由的........” 墨夫人没说下去。 李嬷嬷笑道:“夫人慧眼识珠,一眼就能看到一个人的骨子里去,这姑娘娇娇憨憨的,透着天真,奴婢瞧着也是个不错的姑娘。” 墨夫人应声,俩人便没再提此事。 这时外头走进一个婢子,禀道:“夫人,世子适才派人回来,让宋姑娘再留一日。” 墨夫人听得这儿,微微变了脸色。 她愈发地不能理解自己那儿子。 他是故意的? 非要这般明显? *********** 墨夫人不解,宋依依亦是不解。 小姑娘诧异,不知道他又留她一夜是何意? 这日,他公务或是有些繁忙,人回来的颇晚。 但有些出乎意料,态度和昨日有些许变化,瞧着比昨日亲切不少,回来后,一边不紧不慢地解开外衣,一边朝她而来。 “今日如何?可有波折?” 宋依依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娇糯糯地答着。 “好,都好。” 而后就把手上的玉石手串举起给那男人看。 “墨夫人赏给依依的。” 傅湛自是识货,认出了这是前阵子的西域贡品,有些没想到,但也没说什么,摸摸小姑娘的头,“嗯”了一声,而后声音低哑,俯身朝她温和地道:“去洗个澡,本相搂着你睡,嗯?” 宋依依小脸儿一下子就红了。 傅湛往昔没说过这种暧昧的话。 她不适应,乖乖地应声,而后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男人立在那,大氅将将解开,尚未脱去,站直侧头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进了净室。 小姑娘洗过后出来,小脸儿更红了几分。 夜幕早降了下来。 她出来后,傅湛就进了去。 宋依依悄咪咪地回头看他的身影,立了好一会儿,那男人出了来,出来后亦是直奔她而来,微微弯身,深邃的眼眸盯住了她,继而笑了声,修长的手抬起,拨了一下她红彤彤的小脸蛋儿。 再接着,宋依依便双脚蓦然离地,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小姑娘心口狂跳。 他直接把她抱到了床榻之上,搂到了怀里。 “睡吧,乖。” 宋依依像小猫一样,头枕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小手抚在他健硕的胸肌上,眼睛一连眨了三下,蒙的很。 宋依依不明白,抚在他身上的手特意感觉了下,他发烧没? 太是反常。 他身上很火热,不过往昔也是如此。 宋依依离着他的心口近,能听到他结实有力的心跳声,更是能清晰地嗅到他的味道。 他身上有着一种淡淡的香,似香非香,很好闻,越闻越脸红心跳。 小姑娘满心满脑的问号。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湛上了床榻便搂住了她,本意就是想睡觉,且想快些入睡。 至于用意,无他,为了昨夜的那个梦罢了。 然娇香在怀,他一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人,上来就睡意全无。 那小姑娘身上发上的香气沁入他的鼻息之中,时而小手还小心翼翼地抬起来,一会儿挠挠这儿,一会儿挠挠那。 他能睡着就怪了。 不时闭着眼睛,男人突然“嗤”了一声,觉得荒唐至极。 他什么时候变成了个傻子? 昨日这般梦到了“她”,便想今日还这般入梦,妄想再次梦到那幕,且寄希望于能看见她的名字。 傅湛觉得好笑,不时,便睁开了眼睛,结束了这番闹剧。 小姑娘缩在他的怀中,眸子正溜溜地转。 他睁眼,她便与他对上了视线。 俩人眸光相对,而后良久良久,久到他看得她,脸滚烫滚烫的,他开了口。 “有兴趣?” “嗯?” 宋依依微微一呆,乍听还没听懂,反应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小脸儿更红,接着就那么红着脸点了下头。 房中不时便起了动静,散出了浓烈的味道...... 一夜无梦...... 确切的说是一夜无眠。 傅湛松开人的时候已经到了二更。 小姑娘喘的厉害,迷迷糊糊地洗过后沾了枕头便睡着了。 他不然,越想睡,越无眠...... 翌日,他叫赵全德把她接了回去。 腊月二十四,再有六日便是除夕。 朝中近来颇忙,但多为外邦进贡。 眼下傅湛大权在握,李家皇朝名存实亡。 人人皆知,傅湛才是这当朝“背地”里的天子。 其不论出入何处,皆是前簇后拥,极大排场。 所到任何之地亦皆是帝王待遇。 第二日所见闼哒王子,太和殿上,小皇帝李祯虽高坐皇位,但几近每说一句话都会看一眼舅舅的脸色。 晚会儿殿上歌舞升平,佳肴美酒,傅湛倚靠在那,神情慵懒,手指缓缓轻点,众人谈笑饮酒,皆颇放松。 下午之时,他昨夜未睡,借着点酒劲儿,突然来了些睡意,就近歇在了军机处。 闭眼不时,一片氤氲,迷离惝恍,男人恍惚入梦,再度梦到了她。 梦中,起先依旧是她的一颦一笑,有孩童之时,也有少女之时。 然梦着梦着,出乎意料,那幕再度出现。 窗外繁花似锦,葳蕤春华。 她在房中桌前写字,视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女玉手缓缓轻动,慢慢书写,最后在落款处写下了名字。 朦胧中,只见她提笔而去,那是一个“亻”旁。 傅湛骤然惊醒,心口发烫,眼眸深不见底,猛然之间,回到现实,瞬时有些迷离失魂。 但只有须臾,接着,男人便神情肃然,没半分犹豫,直接起了身去。 军机处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周围静然,手下紧跟其后。 男人脚步不慢,边行边沉声吩咐,眼中闪烁着明显的异样之光。 权相贵妾(重生) 第60节 “亻”旁....... 姓氏中带有“亻”旁的,唯傅、任、倪、仇、佟、仲六个。 那少女一看便是个高门贵女,六姓中,当朝做官的只有佟、仲两家。 但为了不漏掉,傅湛即刻便传令下去。 当日一下午,加之次日及着次次日,两天两宿之内,让人带来了京城,乃至京城方圆十里“任、倪、仇、佟、仲”五姓中的所有年轻女子! 第55章 傅灵犀(上) 宋依依返回相府有惊喜。 漪澜阁多了一只雪白色的小猫。 接她回来的赵全德一直把她送回漪澜阁。 管家始终眉眼含笑, 宋依依起先还不明所以,待到了阁中看到了猫,方才明白赵全德为何相送, 原来如此。 宋依依瞧见眼睛便亮了,奔过去把那小东西抱了起来。 管家笑的开怀。 “前日里大人在集市上看到的。” 宋依依受宠若惊,“大人给我买的?” 赵全德点头。 宋依依更意外了, 抱在怀中也更珍视了几分,小脸儿微红, 莞尔微笑。 待赵全德走了, 兰儿打趣道:“大人对姑娘真宠爱!先有墨夫人房中之事,后在集市上看到猫咪还能想起姑娘,旁人可没这待遇。” “是么?” 宋依依笑吟吟的, 小眼神儿灵动, 发自内心, 很是欢喜。 她一面抱着猫一面还用心地算了算“前日”是哪天, 算来算去, 便就是她入国公府那日。 回来的一下午宋依依都颇欢喜, 一面因为傅湛送了她东西,另一面自是因为回到了相府。 相府自由,不比国公府傅家规矩多。 虽然如意算盘落空, 本以为能想起点前世事,但事实上她毫无感觉,什么也没想起来, 不过也便算了。 细细想来,她好似自从见过沈怀琅, 知道自己确是重生了后, 便就再没想起过什么。 回来的第一日便就那般过去。 转眼第二日, 她抱着猫咪出门散步,便碰到了琬月紫缘。 俩人一见她怀中的猫,脸色当即变了。 宋依依特意娇滴滴地告诉她二人,“大人送我的。” 且亦故意现了腕上的手串。 琬月紫缘两人虽然也未见得便多识货,但那手串的质地特殊,阳光下金灿灿的,谁都看得出是贵重之物,想得到是墨夫人所赠。 俩人更是来了火。 “宋依依,笑到最后才是本事!你终究不过就是个妾,大人心血来潮恩宠你几日罢了,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待世子夫人进府,且看她容不容得下你这个狐媚惑主的小贱人!将来有你好看,你必然落不得什么好下场!还有,这天下间的女人多了,你以为相府便不会再进女人了么?没准儿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替代了你!” 提及世子夫人宋依依不接茬,心中虽然也是有些担忧的,尤其两日前,她和陈柔薇还发生了些事,不用琬月二人说,宋依依也感到了事情不妙。 但毕竟傅湛尚且未定婚事,她还能混上一段时日,以后再说以后之事,何必这么早就杞人忧天,至于她们说的第二件事,起先宋依依就更没在意,但不想到后一日! 宋依依晨时正在睡梦之中,漪澜阁外面响起了不小的动静。 没一会儿婢子兰儿便急匆匆地奔了进来,把她从梦中唤醒。 “姑娘!” 宋依依迷迷糊糊,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软绵绵地回问:“怎么了?” 兰儿有些语无伦次,压低声音,“外头,外头,相府来了好多女子!” 宋依依一下子精神了,人瞬时坐起,美目睁圆,“来了好多女子?什么意思?” 兰儿摇头,“奴婢亦是不知,事情很是突然,赵全德忙碌,根本抓不到人影,刚刚虚虚地打听了一下,有人说是寻人,有人说是选妾。” “寻人?选妾?” 宋依依接着便下了榻去,洗漱换衣梳妆。 没一会儿人便穿戴整齐,而后奔出漪澜阁。 她本就算是个好热闹的个性,何况是关于傅湛之事,更何况是相府来了极多的女人,还有便是婢子口中的什么寻人?选妾? 宋依依自然好奇,定是要去看看。 小姑娘抱着猫,穿着件淡粉色的镶裘披风,带着帽子,小脸儿雪白清透,尚带着几分稚气,眼下已经腊月二十六,再有四日便是除夕,昨夜里刚下过雪,天寒地冻的,时而便起一阵寒风,卷起地上雪尘。 “姑娘,慢着点。” 宋依依身子骨单薄,走路不快,眼下几近是跑了,到底是奔到了西苑。 刚一踏足,宋依依便看到了极多的兵。 她胆子小,看到士兵本能地害怕,而后就躲了起来,抱着猫到了附近地檐廊之内,躲在了红柱之后,探头朝外张望。 距离虽然远了些,但那边大体什么情况看得很是清楚。 遥遥的只见除了士兵之外,一条颇长的行列,女子排成一排,鱼贯而行。 天空飘着雪花,人一个接着一个,从南苑过来,抬头张望根本望不到头。 宋依依颇震惊,这架势瞧着要有上百人?与皇帝选妃无异了吧! 众人之中,有的衣着鲜美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小姐,有的便很平常,但看得出来皆精心打扮过,且皆很年轻。 宋依依心口“咚咚”乱跳,愈发好奇。 正这时,兰儿突然拽了一下她的衣袖。 “姑娘!大人......” 宋依依听得这两个字心弦儿便紧绷了起来,立马循着兰儿所示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傅湛。 ******** 傅湛一身墨色鹤氅,身后跟着司晟,脚步不慢,遥遥而来。 女人颇多。 瞧着并无入室之意。 他前脚过来,后脚便有人上前躬身禀报事宜。 “一共一百七十六人,姑娘已全部带来。” “嗯。” 男人只沉声应了一声,脚步没停。 不时便到了众人之前。 部分女子已分列站好,大多红着脸,有些惧怕,有些拘谨,亦有些激动,自然也有大胆的敢抬头偷瞄尊颜,更是谁人都知晓面前这男人是谁。 被选中无异于飞上枝头,光宗耀祖。 宋依依探着小脑袋,不时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女子们便开始由士兵引着,十个十个的往前上了去。 手下对照纸张,朝着傅湛扬声报着什么。 宋依依竖起耳朵听动静,断断续续地没一会儿终于大致猜了出来,似乎是那些女人的名字。 “任蕊儿,任馨儿.......” “仇霜,仇香彤......” “倪凤云,倪什么箐.....” “佟小梦,佟巧念......” “仲什么菱,仲碧珠......” “任什么榕......” “仇什么月......” 她瞧着众人一波一波地往前去,男人居高临下,负手在后,立在那,脸面极冷,眼睛落向每一个人,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会停留须臾,但女人一波一波,来来去去,他始终一言未发。 正这时,身边婢子兰儿小心地拽了拽宋依依的衣衫。 “姑娘觉不觉得这些人的名字有些怪?” 宋依依连连点头,自然,她也觉出来了。 具体说,不是名字怪,而是姓氏。 反反复复,宋依依只听到了五个姓氏。 “任、倪、仇、佟、仲。” 兰儿小声重复。 宋依依点头,不错,就是这五个。 且不知为何?怎地选妾还有姓氏限制? 小姑娘聚精会神,继续偷瞄,眼见着女人一排一排地过来,就要没了。 那男人的脸色越来越沉。 宋依依几近相陪到了最后,眼睁睁地看着到了最后几个,那男人还是没任何反应,瞧着是一个也没看上,再接着便拉着兰儿,小声道:“走。” 俩人做贼似的小心翼翼地原路退回,出了西苑方才都站直了腰,松了口气。 兰儿笑道:“那么多人,一个也没看上。” 权相贵妾(重生) 第61节 宋依依点头,她也奇怪呢! 但最好奇的还不是此事,是那姓氏之事。 “为什么只有五个姓氏?” 兰儿摇头,她自然也想不透,过了一会儿道:“会不会不是选妾,是寻人?之前不是还有寻人的说法。” “寻人?” 宋依依重复,眼睛缓缓地转了转,婢子提醒了她。 “对,应该是寻人。” 兰儿微微蹙眉,奇道:“可是,大人寻什么人?女子,只能是姓任、倪、仇、佟、仲的?” 宋依依玉手摸着猫。 她也不懂,但心中隐隐地想到了自己两次偷听下来的傅湛的梦。 他,该不会是在找她吧? 小姑娘返回了漪澜阁,将将到地方,尚未进去,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琬月紫缘两人。 俩人皆是唇角带笑,在想什么,此时又想说什么,宋依依皆一清二楚。 紫缘道:“我说什么来着,莫要高兴的太早,你怎么晓得不会有人顶替你?” 宋依依没空搭理她们。 “对对对,你说得对。” 一句敷衍之后,便进了月洞门去。 回到房中,她便叫人拿来纸墨,而后磕磕绊绊地写下了那五个姓氏,口中小声叨咕,“任、倪、仇、佟、仲......” 妄图猜测他梦到了什么....... 瞧着这五个字,不时,宋依依灵机一动,突然发现了相同之处....... 由此看,他莫不是梦到了“傅灵犀”这个名字? 且不时全名,甚至不是一个完整的姓氏,唯独有个“亻”旁? 宋依依越想越像是如此,正这时,外头响起了脚步之声,继而婢子兰儿奔过。 “姑娘,大人来了.......” 第56章 傅灵犀(下) 宋依依赶紧收起了桌上纸张, 塞进抽屉之中,转而回身便见傅湛抬步进了来。 她笑吟吟地迎之过去,接过婢子手中的掸子, 轻轻掸掉他衣上的雪尘,抬眼瞄着男人的脸色,为他脱下裘衣, 引他坐下。 “大人累了吧。” 傅湛的脸色不甚好,也没答话, 到了矮榻之上。 宋依依不知自己猜的准确与否。 但就算不准也是显而易见。 不论是“寻人”亦或是“选妾”, 此番结果都不对傅湛的心意。 宋依依不敢多言。 那男人亦是一语没发,脱去皂靴,倚靠在了矮榻之上, 冷着脸面, 闭了眸, 瞧着是要休息。 宋依依赶紧给婢子使了眼色。 婢子拿来被子。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给他盖上, 屏退众人。 傅湛侧身躺在那, 屋中死静。 虽然常态大部分时候他也是一副沉肃的模样, 但人还算是温和,这般样子几乎是头次。 宋依依不敢招惹,老老实实地待在一旁侍奉。 傅湛心情极差。 他闭着眼睛瞧着是睡了, 实则睡意全无,精神的很。 自梦到那“亻”旁两日来,后续他没再相梦。 整个京城, 乃至方圆百里,“任、倪、仇、佟、仲”五姓, 乃至旁的“傅”姓人家中的年轻女子, 他都命人找了来, 没有漏掉任何一个,但来人之中,别说是,便是像的都没有。 她到底是谁? 叫什么名字?人在哪? 他又为何梦她? 如此范围,又为何还是不对? 许久,他坐起身来。 宋依依紧绷着弦儿,大气都不敢喘,实则小眼神儿一直偷瞄着人,此时一见他起来,立马随着站起,轻声相唤。 “大人。” 但那男人并未理会,朝外沉声唤人。 “赵全德。” 赵全德就守在门口,听得声音后急忙进来,躬身候命。 “大人.......” “叫司晟来见。” “是。” 半个时辰后,司晟过了来。 傅湛起身,只一句话。 “吩咐下去,沿京城向外再扩百里,继续带人。” 司晟领命。 傅湛起来宋依依便急着近了其身,为其整理衣衫,自是听得一清二楚。 她唇瓣嗫喏两下,心中好奇,当然也想询问,但平常都并非什么都敢说,此时那男人的脸色前所未有过的不好,她当然就更不敢多说。 傅湛很烦躁。 人在国子监上过学,按理来说就该在京城,且该是官家小姐才对。 但事实上,国子监没这号人,京城也没这么个才女。 很多东西都是对不上的。 不论出身家世,还是平民百姓他都没放过,已经是怕漏掉,把范围扩大了极多,不想还是未果。 可是因为时间不对? 这个人到底在哪? 存不存在? 正这般想着,身旁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拽了拽他的衣袖。 傅湛居高临下,垂头朝她看去。 宋依依殷勤地给他递来了一杯水。 傅湛的眼睛一直落在她的小脸儿上,不时,接过。 宋依依这会子得了时机,捉摸了捉摸,瞄着人的脸色,方才敢开口试试。 “大人是在选妾么?还是.......” 傅湛淡淡地道:“你说呢?” 宋依依不知道,但有了这机会当然不会就此结了这话题,猜着。 “寻,寻人?” 傅湛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垂眸视线还在她身上,半晌,打开茶杯盖子,喝了口水。 因为这个不会背书的脑袋,宋依依有时也很怀疑是不是弄错了,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他的梦中人,此时想了想,想说,甚至想问他是不是梦到了半个字? 毕竟他的行为太像是如此了。 但略一思忖,还是没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揣测他的心思本就是罪。 天知道说了是好事坏事,何况现在的处境她大体还是满意的。 伴君如伴虎,别适得其反,说好了皆大欢喜,不好了得不偿失,毕竟她试图装过她自己,且还被傅湛看穿了....... 越想越不划算,也越胆怯,是以宋依依也便就算了。 傅湛立在那,喝了那一杯茶后,将杯子递回给她,然后走了。 宋依依微微一福,恭送了他,也姑且松了口气。 当夜傅湛没来。 国公府,傅家 三更,男人躺在床上,又是一个不眠夜。 这一夜,他没再做梦梦到其人,但几近想了她一夜。 后续一连几天,傅湛脸色都很沉,心情不大好。 伺候的下人、大臣、包括小皇帝李祯皆是看其脸面说话行事,人人小心翼翼。 转眼到了除夕,傅家家宴。 权相贵妾(重生) 第62节 镇国公傅南谨共有三弟三妹,三妹皆已出嫁,三房弟弟皆是庶出 家宴之上,等级分明,妻与有子女的妾室可入席。 傅南谨年岁已高,五十有七,即将花甲,原本身强体健,但自四年前遭遇暗杀后,一条腿受了伤,行走不便,这几年身子骨也不大好,但虽已让权给了嫡长子傅湛,却也仍为傅家宗主,位居正位。 他只有一妻一妾,一儿三女。 三女中的二女儿傅嫣十七年前溺水而亡,死于一场意外;大女儿傅婳便是当今太后,三女儿乃梅夫人之女傅瑶姗。 那唯一的嫡子便是傅湛。 眼下太后傅婳自然不在府上,长房就只有傅湛与傅瑶姗两人。 毕竟是长房,是以虽为妾室,梅夫人母女离着傅南谨也不算甚远,也便理所当然地离着傅湛不远。 家宴排列亦是等级森严。 明显看得出,这一家的主人之位,就是傅南谨,傅湛,墨老夫人与墨夫人四人。 傅瑶姗和母亲在其下,她几近视线便没离开过傅湛,自然多少看出了他心情不甚好。 宴至一半,傅湛起身朝着父母祖母微微一礼,出了去。 他前脚刚出宴堂,傅瑶姗便也出了去。 夜微凉,红灯高挂,满府尽是,一片喜庆,远处时而亦可看到烟花,听到鞭炮之声。 傅湛喝了些酒,微醺,出来透透风。 男人负手在后,抬头瞧看了眼夜空,寒风拂过脸庞,那点酒劲儿几乎散去。 自六日前梦到那半个字后,一连这些天,傅湛情绪皆不甚高。 二十六那日,他兴师动众,弄来一百多人,挨个找寻,无果后再度派人,二十九那天在相府又瞧了一百多人,但依旧未果。 或是总是觉得真相就在眼前,但却就是找不到人,所以傅湛方才烦躁,可谓前所未有的烦躁。 他不甚喜欢这种缥缈的感觉。 为今,活了二十五年,傅湛能将一切抓在手心儿,唯独他梦中的那个身影。 她很虚幻。 他甚至不知道她到底存不存在。 正这般立在月下,思绪纷杂之际,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哥.......” 傅湛侧头回眸,朝来人瞥去,月光下乍一眼,他有些眼花,竟是将人看成了宋依依。 但自然仅此一瞬,下一刻便认出了人是自己的庶妹傅瑶姗。 傅湛不冷不热,“何事?” 傅瑶姗莞尔一笑,走了过来,摇了摇头。 “见哥出来了,瑶姗便出来了。” 傅湛垂眸瞅她一眼,一言没发,连为何都没问。 傅瑶姗又是微微笑笑,停在了距他一臂远的位置。 “哥看起来不大高兴。” “是么?” 傅瑶姗点头,“哥有什么不欢喜之事么?如若有,可与瑶姗说说,瑶姗愿意做哥的聆听之人,有些时候,有些烦恼说出来就好了。” 傅湛侧身而立,依旧是不冷不热,不咸不淡。 “无他。” 傅瑶姗心微微一沉,虽还是笑着,但已知道,他是不会和她敞开心扉说什么的。 她八岁与母亲入府,为今已经九年。 九年来,她一直有试着接近自己的这位嫡兄,但对方对她始终比较疏离,不冷不热,不亲不近,谈不上不好,但也谈不上好。 母亲梅夫人常安慰她说知足常乐,如此足矣。 但傅瑶姗不觉得。 她是他的亲妹妹啊! 她没有得到他的任何宠爱。 便拿整个傅家说,除了长姐太后,难道不是她与他最亲? 接着还待再说什么,那男人已收回了视线,抬步走了,不想被她打扰之意太是分明。 傅瑶姗眼圈微微一红,深感委屈。 傅湛独自一人缓缓徜徉。 空中不知何时飘下雪来,渐渐变大,他便在雪中漫步,许久许久方才返回宴堂。 父母自是有相问,他随意搪塞两句。 晚些时候,家人赏雪看花,一起守岁,他也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 回到寝居时已过三更。 男人沐浴出来,随意翻了几页书籍,不知不觉间翻出了一张巴掌大的小像。 画上女子就是他梦中姑娘的那张脸。 傅湛合上书扔去了一边。 躺下许久,耳边四更声响起,他仍未入眠。 接着又不知过了多久,他方才来了丝丝困意。 不时,眼前从黑渐渐变白,恍恍忽忽,若明若暗,耳边传来风声,雪声...... 白雪缓缓下落,满地玉尘,风吹红灯,一面面喜庆的灯笼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他立在檐廊下,身后似是有人唤他。 他回眸,视线所及,风雪之中矗立着一个纤柔的身影。 女孩儿人面桃花,微微淡笑。 是她,他又梦到了她。 从前未曾有过的画面。 她宛若仙子,艳若芙蕖又清媚如莲,在他回头之际,笑容更绽放一丝,娇艳的丹唇微微开启....... “哥......” 傅湛心口一紧,初次听到她的声音。 他好似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这一幕和白日里有些似曾相识,一时之间他难分现实。 透过层层雪雾,他仔细看人,仔细辨认。 那不是她?是傅瑶姗? 但待更清晰了后,也看的更清楚了,少女美艳稚媚的脸,这世间绝无仅有,怎么可能会认错..... 女孩儿缓缓微笑,继而唇瓣再度开启,声音空灵,好似穿越雪雾,穿越时光....... “哥.......” 画面依稀退散,归于平静,包括暗夜与大雪,红灯与少女,一点点所有事物皆尽数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艳阳天,鸟语与花香....... 他又梦回到了往昔那个在他的梦中重复过无数次的画面......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下,照入小窗,窗外繁花似锦,葳蕤春华。 她娇面含笑,正在房中桌前写字。 视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少女玉手缓缓轻动,慢慢书写,最后在落款处写下了名字。 朦胧中,只见她提笔而去,最先映入眼中的是一个“亻”旁。 继而,她纤细的玉手一点点继续而来...... 白纸之上赫然呈现了“傅灵犀”三个大字...... 傅湛骤然睁开双眼,心口紧的发烫,由内向外散发的火热,灼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豆大的汗珠自他额际滴落,划过他如刀削笔刻般的脸,滴落到枕间,心口久久难平,沉声缓缓将三个字读将出来........ “傅——灵——犀。” 作者有话说: 本章给大家补红包,都有。 第57章 我娶你 正月初一, 凌晨。 国公府,玉笙居,梅夫人房中。 贴身婢女秋月姑姑返回。 梅夫人披着衣服早已候在了暖阁之中。 傅瑶姗亦在母亲房中。 天尚未大亮, 屋中点着烛灯。 门被打开,秋月姑姑前脚刚一进来,梅夫人母女便皆是心神紧绷, 朝她望去奔去。 美妇急着张口问道:“叫你过去什么事?” 秋月姑姑看出主子惶急,极其理解, 不敢含糊, 赶紧答着。 权相贵妾(重生) 第63节 “小夫人莫急,没有大事情,只是, 世子问了奴婢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梅夫人与傅瑶姗几乎异口同声。 “什么问题?” 秋月姑姑蹙眉答道:“世子问奴婢小夫人当年换回去的那个孩子昔年取名傅什么?” 傅瑶姗一听, 秀眉蓦然蹙起, 语声中尽是不悦。 “问这作甚?!” 梅夫人也甚是不解, “你怎样答?” 秋月姑姑是梅夫人的贴身婢女, 也是一位江南姑娘, 自梅夫人认识国公爷,给国公爷当外室开始便一直伺候着梅夫人,自然什么都知道。 “奴婢据实回答, 告诉世子,女婴当年叫傅灵犀。” 梅夫人按了下心口。 傅灵犀,熟悉又陌生, 好久远的名字,恍如隔世了一般。 这确实是她与镇国公当年给他们的孩子取的名字。 梅夫人极喜欢这个名字。 此时回忆起来, 她仍记得很清楚。 那个孩子很特别。 除了出生之日大哭之外, 其它时候都特别乖, 几乎不哭。 后来一次意外,她发觉当年抱错了孩子,找到亲生骨肉后,虽然不舍她,却也不得不把她归还回去。 亲生女儿原随那户人家姓宋叫芊芊,归回傅家后改名傅瑶姗。 想来那个孩子也必然要改换名字。 是以傅灵犀一名,十四年前便就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世子向来不关心她母女之事,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 梅夫人不知道,秋月姑姑自然也不知道,轮到傅瑶姗便就更是如此。 梅夫人急切地再度开口,声音有些发颤。 “还,还说了什么?” 秋月姑姑摇头,“没旁的了,而后便让奴婢回了,但是,奴婢出门前听世子唤了人备车.......” “备车?” ...... ******** 破晓前,天空泛着鱼肚白,雪初歇,大街小巷路上积着除夕之夜落下的皑皑琼芳,红灯摇曳在寒风之中,繁华街道空无一人。 一辆华车自镇国公府驶出,车轮滚滚。 傅湛一身玄衣,坐于车中,薄唇紧抿,面色肃然,眸如星辰。 马车一路向前,直朝相府。 原来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纵使万般不像,却真就是她。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于相府门前...... 男人未等手下开门,自行推门而下,脚步不慢,进入府邸,直朝漪澜阁....... ******** 天已亮起,然前一日除夕守岁,各个人家睡得都晚,正月初一难得清闲,起的也便要照平时晚。 旁人都如此,宋依依自然就更是。 但她没想到,懒觉被人打断。 婢子兰儿匆匆而来,唤醒睡梦中的她。 小姑娘起先迷迷糊糊的,但听得“大人”二字,瞬时清醒了。 这是大年初一,天儿将将亮起,傅湛来了? 于情于理都不合理。 宋依依赶紧起身梳洗,披上衣服,意欲迎接,但头发尚未梳起,外头就传来了那男人的匆匆脚步声。 宋依依一头乌黑青丝垂在脸庞,顺至细腰,衬的小脸儿巴掌大,在男人拨起珠帘之际,惊艳回眸。 俩人视线顷刻对上。 宋依依唇瓣娇艳欲滴,秋眸含水,秀发在雪白的脖际处微微曲起,见到傅湛一愣,太过突然。 她心口“咚咚”跳,还没准备好,下一瞬抬起玉手将一面头发掖到耳后,起了身,自然便先不梳了。 “大人.......” 小姑娘缓缓一福。 “大人怎地来了?” 傅湛负手立在门边,进来后人未动,但视线一直在她身上,眼眸如幽深的湖水,看得宋依依小脸儿通红,但又本能的觉出他不是来找她纾解或是说他不是来与她厮混欢好的。 果不其然,他动了脚步,渐渐地朝她走来,且开了口。 “那日暴雨夜,你说,你也曾梦到过本相,未见之前,此乃真假?” 他这话一问,宋依依浑身顿时寒毛竖起,背脊发冷,小脑袋瓜飞速运转,不明所以,不知发生了什么,又即将要发生什么。 “依依.......” 她唇瓣嗫喏,太是突然,稍微犹豫须臾,正要开口之际,听那男人又说了话。 “十月初七,你于墨香阁勾本相过来,百转千回,兜兜转转,口言‘心有灵犀’可是有意试探?” 宋依依美目睁圆,瞳孔微缩,倒抽一口冷气,震惊不已。 震惊他有此一言,更震惊他还记得。 她原以为他不怎么回话,根本都没听她说话,哪料何止是听了,这人记性好到连那日是哪日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宋依依可早不记得什么十月初七了。 而他如今提及起这以及那,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亦如适才,小姑娘想要回答,但有些许的犹豫,至此都没判断出眼下是福是祸,这之间,男人已然越来越近,深邃的眸子直视于她,直到距她不足一臂,垂眸沉声第三次开了口,“嗯?傅灵犀。” 宋依依脑中“轰”地一声,瞬时好似是全明白了。 傅湛俯身,不紧不慢,将她抵在了桌边儿,弯身低声,“你到底是谁?” “我是,依依。” 她终于答出一言,傅湛看出了她很紧张,站直身子,给她将另一边秀发也掖至耳后,小姑娘的一张小脸儿全部露出,仰着头看着这近在咫尺的男人。 傅湛提醒,语声极为温和,“回答。” 宋依依连连点头,小嗓子中发出很细微的声音,从他的第一个问题答了起来。 “我是梦到过大人,未见,未见之前.......” “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我,我死了......被人囚禁在了别院,你,你,你带兵......杀了那人.......” 宋依依就说到了这,她大体知道傅湛能明白,这话说完就低下了头,小脸发烧。 傅湛很温和,“第二个。” 宋依依依旧点头,但没再抬头,只回着话,“‘心有灵犀’确为试探......” 傅湛不紧不慢,“因为你梦到了你叫傅灵犀?” 宋依依点头,磕磕巴巴,“是,是。” 傅湛再度开口。 “梦到了傅灵犀什么?” 他这是让她讲梦。 宋依依毫无心理准备,一头热汗,尤其他还近在眼前。 小姑娘攥着小手,又拘谨又羞赧,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和盘托出,于是低着头,也便说了起来。 “梦到我和你们家抱错了,没被换回,八岁那年和梅夫人回了你们傅家,小时候给你,给你攒饴糖,给你捉萤火虫,给你,给你送桂花糕........” 宋依依皱着眉头,低着头,越说脸越烫,声音也越低。 “还梦到梅夫人发现了我不是你们傅家的女儿,后来真的傅家女儿被接回,我就......成了你们傅家的养女。” 她磕磕巴巴地说了许多,许久,时而挠挠手,人恍如做梦似的,不敢相信眼下这是事实。 她这是在给傅湛讲自己心底的秘密呢! 但自然,她也留了心眼,没什么都说。 一个是墨夫人之死,另一个便是她暗恋他。 前者是因为害怕,后者是因为羞赧。 她肯定不会说,打死她也不会说。 傅湛垂眸,始终在听。 她所言和他的梦中的画面很多都能对得上。 往昔他不知梦中人是谁,和他什么关系,亦不知那些个无声的画面都是什么意思,但眼下知道了...... 虽然荒唐,荒唐至极。 可他却不得不信了这荒唐。 他二人确实彼此相梦,且对得上。 权相贵妾(重生) 第64节 一切此时看来也显而易见。 俩人有匪浅的瓜葛。 愿意信也好,不愿意信也罢,这匪夷所思之事就发生在了他们之间。 她的讲述,像是他们的另一世。 另一世,她在两岁之时与傅瑶姗未被发现抱错,未曾换回,八岁那年入傅家的是她,最后发现抱错,傅瑶姗归回,她作了傅家养女。 虽然傅湛不知道他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经历了什么,眼下瞧着她,也没有什么深爱的感觉,但梦中时而出现的空落与痛楚,滋味很真实。 她于他而言,是个特别的女人。 思到此,傅湛低眸瞧着她,良久良久,开了口。 “我娶你。” 宋依依眼睛本正眨来眨去,转来转去,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听得头顶傅湛说了这般一句,吓得不轻,抬起头去,摇头又摇手,“啊,不不,不用,不用,不用客气,若可以,你,你你就护着我就好,我就,我就当妾就行,不不死就行。” 男人沉默须臾,再度缓缓张口,“你是说,你不愿意?” .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倒愿意(添加后面) 男人沉默须臾, 再度缓缓张口,“你是说,你不愿意?” 宋依依声音几不可闻, “倒......倒不是。” “那是怎么?” 宋依依坦白,“我与你门不当,户不对, 太不合适。你家里人怕是不会同意你娶我,亦是, 亦是难堵悠悠众口.......” 傅湛居高临下, 垂眸眯着不知何时又低下了头去,红着脸,蹙着眉头, 眼神灵动, 潋滟秋眸缓缓微转的小姑娘, 薄唇轻启, 唇角微微荡笑, “呵”了一声。 “那不是你该想的。” “本相若是想娶你, 有一百种方法。” “亦是能保你风风光光地嫁入傅家。” “你只需与本相言愿是不愿。” 宋依依捏了下小手,“倒...倒愿意...” 心中暗道:丞相夫人谁不愿当,脑子坏了么说不愿?! 只是他们确实判若天渊, 她也没心理准备,晕乎乎的,感觉这一切很不现实。 傅湛平平淡淡地“嗯”了一声。 “等消息。” 说完之后, 立在那又看了她好一会儿,转身, 抬步走了。 他走后许久, 宋依依都没动, 脑中“嗡嗡”直响,好像有只蜜蜂一直围着她飞,直到婢子兰儿唤她,她方才回神儿。 “姑娘,怎么了?” 宋依依声音依旧很小,“没什么。” 兰儿扶她回了床榻。 适才傅湛进来时便抬手屏退了所有婢子。 兰儿惦记姑娘,在外有意听了屋中动静,毕竟大人到来的时辰有些奇怪,似是有大事,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屋中很平静,什么异常都没有的样子。 俩人说话声音亦是不大,关了门,离着远,外头也没听见。 婢子张口问着,“姑娘,大人什么事?到底怎么了?” 宋依依重新躺回了床上,小脸儿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乖,摇了摇头,没说话。 她自己都还没接受,暂时实在是说不出口。 兰儿也便姑且没再问,给她盖了被子,落下纱幔,柔声关怀几句,问着冷暖。 宋依依皆一一作答,而后让婢子退了。 她躺在床榻之上,望着床顶许久许久,抬手掐了自己一下。 切实的疼,让她知道这不是梦,是真。 宋依依很难不震惊。 丞相夫人? 天呐! 她只是想保命而已,有个小妾当已经满足,事情竟变成了这样?!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彻底稳下来后,小姑娘方才唤了兰儿来,一点点地开了口。 兰儿听罢目瞪口呆,当然就更是不明所以,亦甚是震撼,笑都不知从何处起调,只一声惊呼,“姑娘!” ******** 国公府,傅家,玉笙居,傅瑶姗房中。 被派出去的小厮匆匆返回,扣响傅瑶姗房门,傅瑶姗叫婢子把人带进来,关了门。 少女颇急,问道:“怎样?世子去了哪?” 小厮压低声音躬身抬头回道:“六小姐,世子去了相府。” “相府?” 傅瑶姗秀眉蹙起,看向身旁自己的贴身婢子青梅。 “去相府是何意?” 青梅摇头,“奴婢也想不明白。” 傅瑶姗眼睛转着,想着相府,猛然间忆起前几日墨夫人召见进来的那个小妾,朝婢子问道:“墨夫人前段日子见过的那小妾叫什么来着?” 青梅不知,毫不相干,没人会去记一个卑贱小妾的名字。 傅瑶姗吩咐下去,压低声音道:“马上去给我打听!” 小厮领命而去。 ********* 相府,漪澜阁。 宋依依本想睡个回笼觉,但躺床上毫无睡意,眼睛睁得甚圆。 这大年初一,她几近就是在床上过的,也没吃什么东西,到了第二天,人才恢复如常,接受了这个“喜”事。 这是个喜事吧。 她自己有时甚至怀疑。 扪心自问,宋依依确是从未想过要嫁傅湛。 人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她给傅湛做了妾,按理说也应该有点想当夫人的野心才对,然事实上,宋依依半丝都没想过。 肺腑之言,前些日子琬月紫缘二人吓她,加之见墨夫人那日她同陈五小姐发生了些事,想来陈五小姐定是厌极了她,待嫁过来后,怕确是容不下她,她多半没什么好果子吃。 也别说她心大的什么都没想过,宋依依实则想过来日。 只是她想,倒时候如果过的舒服,她就对付着过几年,但如果过的不舒服,她就攒钱跑路。 反正傅家财大气粗,三年就能到手二百多两银子,她只要再三年,熬过二十那年,确定不死就不怕离开傅湛了。 没成想事情现在变成了这般....... 这事宋依依只与贴身婢子言了,旁人自是没说,且告诉了婢子不可外传。 再见傅湛是两日后,正月初四的下午。 俩人显然有了新话题。 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进来,进来视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脱去披风给婢子,似笑非笑,与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可又梦到了什么?” 宋依依摇头,声音不大,还是略微低头。 “没有。” 傅湛淡淡地笑了声,而后方才说旁的。 男人坐下,端起了婢子送来的茶,一面用盖子拨着,一面关怀道:“这两日过的怎样?” 宋依依瞄他一眼。 他以前可没问过她这话,虽然现在问了,她听着也有些假惺惺的感觉,但还是受宠若惊,意外更多。 小姑娘答道:“挺好的。” 傅湛“嗯”了一声,唇附杯旁喝了口茶,继而接着,“怎么不坐?” 他来,宋依依站惯了,也便没想坐。 “我站着就行。” 俩人的画风照以前变了许多。 以前虽然也陌生,但宋依依一门心思地想要得他庇护,不断勾他,见到他就走不动路了,大着胆子往他身上贴,便就是贴,但现在突然不了,究其原因,她也说不太上。 或是她给他讲了自己的秘密,有种衣服被扒光了的感觉,在他面前好像一览无余了,就很羞赧,当然不能做到如之前。 而且细细想来,也不甚公平。 既然俩人都能梦到前世,她给他讲了她的,他却没给她讲他的。 那当然不公平。 他想知道全貌,他以为她便不想了么? 她也好奇呀! 权相贵妾(重生) 第65节 思及此,宋依依磕磕巴巴的也便说了出来。 “大人有...有再梦么?” 傅湛平平淡淡,“没有。” 宋依依接着又道:“那大人之前...都梦到了什么?” 傅湛梦到了什么? 他梦到她嫁了别的男人不说,还对他冷漠到了如同不识,让他彻骨心寒,痛不欲生,心空心痛,爱而不得,却又无法脱身。 但傅湛自然不会说这些,面对她发问,只平常答着,“和你的差不多。” 宋依依小心翼翼地相望,“哦”了一声。 接着,男人背脊离开椅背,微微起身探身,眸光晦暗,语声温和,语调微微上扬,澹然露笑,开口道:“可有相瞒?” 宋依依心里打了个小冷战。 她有,她有相瞒。 就是墨夫人之死与她偷偷暗恋他这两件事。 前世,她情窦初开,好似从十二三便开始偷偷喜欢他。 若是算到她嫁人,那就是四五年,若是算到她死,那就是七八年。 这事儿,打死她也不会说。 宋依依故作镇静,端的稳稳的,摇头。 “没有。” 傅湛注视她半晌,低笑了声,退回了身子,再度开了口,这回说了别的。 “可用本相留下陪你用膳?” 陪她? 这话新鲜,若是放做以前,宋依依巴不得,且怕是会变着法的引他做那事。 现在别说是那事,他说留下用膳,她潜意识里都是,别别,不用了...... 宋依依觉得生,最重要的是衣服被扒了下来,“裸”着的感觉真的很尴尬。 她还不知他到底都梦到了什么,亦是不知他娶她的目的。 此时看来,似乎是想与她对梦? 但宋依依终究还是不敢拒绝,乖乖地点了头。 不时,饭菜好了,端了上来。 傅湛为她抽椅,让她先坐。 宋依依起先还没反应过来,待坐下后,见那男人尚且站着,吓得差点跳起来,好在稳住了,没丢人。 期间,他亦是慢条斯理地为她加了两次菜,宋依依心口始终狂跳,依旧是受宠若惊。 一顿饭下来,宋依依发觉和他吃饭很拘谨,很饱,根本吃不下去。 膳后,瞧着样子,他不似要住下,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赵全德过了来,道了国公府那边晚膳要开始了。 离开之际,他从怀中拿出了个什么给她,那是一页纸张,宋依依还没待看,继而听他说了句她感兴趣的话。 “婚事尚未与家中商议,大概定在三月,日子你挑便可。” 这意思便是说他自己就给定了。 宋依依不知道他同家中言后,会是什么模样,一切又是否会顺利。 感兴趣归感兴趣,但宋依依只听到前两个字就低下了头,又磕巴了。 “我,我我都行。” 傅湛应了一声,不时便起了身,吩咐了婢子好生照顾,人走了。 宋依依悄悄地松了口气,但他前脚出了门,后脚她便跑到窗边儿看他,一直待那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才挪开眼。 兰儿提醒道:“大人给姑娘的是什么?姑娘快打开瞧瞧。” 宋依依这才想起手中还有一页折叠的纸张,赶紧打了开。 这一看心一惊。 那是一则特赦令。 她归籍从良,脱离贱籍的特赦令。 虽然意料之中,丞相夫人怎么可能是贱籍,但宋依依心里头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喜悦,但除了喜悦之外显然还有些点别的....... 作者有话说: 后边换了点东西,本章给大家发红包,另外前面有一个bug,傅瑶姗从三小姐改成了六小姐,前面如果那章有忘记改的,发现了请大家帮忙指正。 第59章 引风波 兰儿喜的眼泪都来了。 “太好了姑娘!” 与宋依依一样, 虽然知道这特赦令大人必然会下,但真见到时还是免不了要激动。 宋依依也眼中含泪,说不高兴肯定为假。 兰儿热血沸腾, 心动神驰,这些天一直憋着呢,此时也便更放肆了几分, 笑道:“不是姑娘,是夫人!” 宋依依脸一红, 听不惯, 更怕人笑话,食指竖立唇边,小声急道:“隔墙有耳, 不要乱说。” 兰儿有些嬉皮笑脸了去。 “奴婢哪有乱说, 是事实。大人要娶姑娘为妻, 换称呼还不是早晚之事, 先过过瘾又何妨, 叫什么好呢?世子夫人还是丞相夫人?” 这两个头衔任意一个都高不可攀, 羡煞众人,何况是集一人身上。 宋依依红着脸,再度“嘘”了一声。 兰儿笑的开怀, 屋中有些许嬉闹之意。 屋外,三等婢子宋莺儿正在门口持帚洒扫,天寒地冻的, 前夜下了雪,过年期间几人轮流当值, 这日轮到她, 心情不甚好, 听得里头有喜声,停下手中之事,竖起耳朵好奇地听了那么一听。 这不听不知道,一听了不得,间或大婢子兰儿唤姑娘什么“世子夫人”?说什么“大人要娶姑娘”? 宋莺儿乍听吓的不轻,手都哆嗦了,但转瞬觉得不对,眉头一拧,心道:“怎么可能?做梦吧!这是自己骗自己,在房中异想天开,过夫人瘾呢?还真是胆大包天!” 晚会儿去浣衣房取衣的也是她。 近来雪大,她出来时还好好的,回去这会子天上飘下雪来。 寒风冽的很,像刀子似的刮脸,越到晚上越冷。 宋莺儿顶风行着,愈发委屈,骂道:“前几日也没见这般,偏偏今日天气这么坏,怎地别人运气都好!我便这么倒霉!” 这般自言自语,边行边说,雪天终究路滑,一个没小心一声惊呼,人一下便滑倒了去。 宋莺儿花容失色,坐在了地上,摔倒之际不忘高举了宋依依的衣服,生怕给弄脏了,她可赔不起。 人跌到雪里显然摔的不轻,也便愈发来气,风雪不小,夜幕亦降,眼见四下无人,气的便坐在那发泄,出声骂道:“这鬼天气,大过年的下的没完没了!她们倒好,在屋中好吃好喝,我一会儿扫雪一会儿取衣,干不完地干!” 她越说越气,一点点往起爬,小心着护着宋依依的衣服,转眼瞧着那衣服就更来火。 “同样姓宋,人家命怎么那么好?一个青楼出来的,也能飞上枝头!” 继而想起那会子大婢女兰儿讨好她时说的那些个话,又变得不屑起来,哼道:“但不过就是个以色侍人的妾罢了,它日能不能进国公府还是未知,伺候大人几次,大人来的频些而已,倒是会做梦,说大人要娶她,好生不要脸面,也不怕被笑掉大牙!” 她越说越轻视,摔摔打打地站起身,然将将站定,猝不及防,万万没想到,身后传来一个娇气的声音。 “这是谁呀?” ********* 紫缘刚从琬月房中出来,回望月阁,沿途行的缓慢,年初三,府上少有人往,本正无所事事,许久见不到大人,也愤愤地和婢子发了几句牢骚,然还没待说几句,便听得远处一婢女坐在雪中骂着。 其张口闭口,不难听出,是在骂那宋依依。 紫缘唇角一动,断出了人是漪澜阁的,立在那看好戏。 然这般看着听着,婢子口中突然道了一句什么“大人要娶宋依依”? 紫缘脸上的笑瞬时缩了回去,心跟着一颤,反应和那宋莺儿初听得时可谓一模一样,但转念也同那宋莺儿一样。 怎么可能? 如此,紫缘也便好奇起来,且不知那宋依依在房中到底说了什么? 思及此,她步步生花地出现了去,扬声朝着雪中婢子笑道: “这是谁呀?” *********** 宋莺儿断没想到周围有人,随着那话音一落,她的脚一下子软了,人险些二次摔倒,慌张地回过头去一看,脸色惨白,一眼就看了出来,人是望月阁的紫缘姑娘。 宋莺儿自然知道紫缘琬月两位姑娘和自己院子中的依依姑娘如同死敌一般。 眼下风雪虽大,她适才离着紫缘也不算近,但想来对方是听得到她说话的,是以宋莺儿甚慌。 “紫,紫缘姑娘,奴婢给紫缘姑娘请安。” 紫缘唇角缓缓一扬,装腔作势,问着,“哟,这是哪房的?” 宋莺儿哆嗦乱颤,“奴婢是,是依依姑娘房中的。” 紫缘“呵”了一声,拉着长调,“哦,她房中的呀,刚才你在骂你的主子?” 宋莺儿当即跪在雪中。 “奴奴婢不敢!” 紫缘斜眼瞥了她一下,笑道:“是么?” 宋莺儿急忙道:“是,是,奴婢当真不敢。” 权相贵妾(重生) 第66节 紫缘拉着长调,“可是,我都听到了.......什么同样姓宋,什么不要脸面.......” 她慢悠悠地随意说了两个,宋莺儿吓得跪着朝其蹭去,连连哀求。 “奴婢知错了,奴婢一时昏了头,奴婢该死,求紫缘姑娘不要,不要告诉依依姑娘。” 紫缘唇角微勾,给身旁婢子使了个眼色。 那婢子便去把宋莺儿扶了起来。 宋莺儿一看这,战战兢兢地望向紫缘。 紫缘道:“请你去望月阁坐坐。” 待到了后,紫缘开门见山,丢了几块碎银子给那跪着的宋莺儿,开口道: “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想来什么意思你已经懂了,实话实话,银子是你的,若非,我便把你骂宋依依的事儿告诉给宋依依。” 宋莺儿一身冷汗,连连点头。 “奴婢,奴婢知无不言。” 紫缘很是满意,再度张了口。 “你刚刚说的什么意思?什么世子夫人?” 宋莺儿有些料到了是此事。 她很是识相,如何看不明白眼下处境。 说了有好处,且可被隐瞒,不说她可能也要在漪澜阁混不下去。 综合利弊,她自然便张了口,把今日她当值,黄昏时门口扫雪听得的宋依依房中的动静细细的说了一遍。 “.......大人走后,依依姑娘房门闭的更紧,奴婢先是听兰儿说什么,“打开看看”,不知是不是大人送了依依姑娘什么东西,然后俩人便笑,兰儿还说什么“不是姑娘是夫人,大人要娶姑娘为妻,早晚都得换称呼。”,“夫人夫人”的叫了依依姑娘好几遍,还说什么“叫世子夫人好还是丞相夫人好........便,便就是这些。” 紫缘听完后脸色冷落,一会儿觉得那宋依依不至于胆子那么大,一会儿又觉得那绝不可能,但不论如何,心里头自然还是蛮在意此事。 打发走了婢子,她叫人请了琬月过来。 不时琬月到了,紫缘便拉着她的手,把她拽进了卧房,与她言了这事。 琬月乍一听也是被吓了一下,但旋即嗤之以鼻,冷哼一声,面上尽是轻蔑之色,微微挑眉。 “你信?” 紫缘道:“我自然是不信的,但那宋依依那般胆大?” 琬月轻蔑道:“她有没有那般胆大我不知晓,但我知晓她乃贱籍!” 这话仿若惊雷一般打醒了紫缘。 当朝律法,贱籍不可成妻。 琬月接着又是冷哼一声,“不止如此,大人什么身份?要知道五大家是必然要和五大家联姻的,妻?她做梦吧!不过是得了点宠,野心倒是不小,竟敢妄想成妻?呵,岂非太可笑了。” 紫缘听琬月说完,心底的石头落了下,虽原本她也知道那不可能,但心里头还是有些许在意和担忧,眼下好了,笑道:“琬姐姐说的对,那怎么可能,再说大人对她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怎么可能要娶她?怕是那宋依依不要脸,关起门来自己做夫人梦。” 琬月道:“是了,而且毕竟隔墙,那婢子听得也未必就准,原话或是兰儿讨好那宋依依,俩人嬉闹逞口舌之快,说‘如若大人要娶你为妻,该唤什么好?’归根结底,瞎说吧。” 紫缘连连点头,越想越该是如琬月所言,心里头愈发舒坦了,继而接着笑着眼睛一转,想起一人,神秘道:“这般有趣的事,我们要不要告诉......” 琬月丹唇动了动,“自然要告诉。” 她二人打的哑谜,说的是谁? 就是那陈家五小姐陈柔薇。 年前一日,俩人去集上备年货,有幸遇上了陈五小姐,商量之后以相府小妾的身份求见了人。 陈柔薇高高在上,家世使然,又是既定丞相夫人,在京城之中是贵女之首,地位极高,岂是什么人都见的? 但这相府小妾的名头倒是能吸引她。 三人那日是在陈柔薇的马车上相见的。 见面很简单,俩人变着法地讨好夸赞巴结这位来日的世子夫人,除此之外,话题便是围绕着宋依依。 琬月与紫缘清楚陈柔薇最是想知道什么。 腊月二十二,宋依依入国公府那日,陈五小姐也在,琬月与紫缘虽不知冲突之事,但知道陈柔薇必然见过宋依依。 那个狐媚子,妖冶下贱的模样,一想到她和大人在一起,谁瞧见能不气! 眼下又有了新鲜事,琬月俩人岂会放过这般和陈柔薇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是以第二日,正月初五,她们便出府见了陈柔薇。 ********** 马车之上。 俩人极为恭敬,满脸堆笑,五小姐长五小姐短了半天,进而进了主题,添油加醋地给陈柔薇讲了那婢子的转述。 紫缘娇滴滴地道:“陈小姐说宋依依该有多不要脸!自己什么身份地位不知道,一个入了贱籍的妓-女,竟也敢想这事,让婢子唤她丞相夫人,我都替她脸红。” 琬月补充,“大人不过是心悦来潮宠幸了她两日,她就做这让人笑掉大牙的梦了,也好意思!五小姐不知道,那宋依依平日里在相府跋扈的很,嘴皮子厉害的紧,我与紫缘妹妹日日受她欺辱,旁的我二人也便忍了,但五小姐之事决计忍不了,她这是不自量力,妄想替代五小姐呢!就不是个安分的!想来她人也必然是个不省事的。” 陈柔薇婷婷聘聘地坐在俩人对面,听着。 马车甚大,亦很华美。 她面上很是淡然,但心里不然。 如她们所言,见过宋依依后,陈柔薇只消一想她和世子在一起就恨的很,尤其还有着国公府一事。 但不论多厌恶憎恶,世子夫人一位,陈柔薇没想过旁的。 她相信自己能得到,也相信那个宋依依早晚得由她左右命运。 陈柔薇笑,最后只平平淡淡地一句话。 “过几日,有机会我会会她.......”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入贵籍(上) 隔天, 正月初六。 官员休七日,这日最后一天,街上早有了行人, 店铺陆续开了,小贩也重现了吆喝声。 给宋依依下了归籍从良的特赦令后,傅湛没再来过。 午膳用完, 宋依依独自一人在房休息,心血来潮, 起身去柜中抱出一个小银盒到床榻前, 小心打开,珍视地拿出自己的那张良籍,美目缓缓流转, 从上到下一字一字地看着, 看了好几遍, 不自禁间轻轻露笑, 欢喜溢于言表, 终是又珍视地将东西放回原处。 她的小盒不大, 里头尽是一些她颇宝贵的东西。 眼下除了这张良籍之外,还有近来攒下的十几两银子,再便是一张手帕。 那手帕浅绿色, 角落里绣着几支青竹,叠的方方正正,却是昔日她回家受欺那次, 傅湛亲来,给她撑腰, 她在马车上缩在他怀中哭, 那男人给她的。 后续她洗好了还回, 他也没接,宋依依便放了起来。 这会子瞧见,想起那男人,一张帕子便引得她面红耳赤,心口“咚咚”乱跳。 小姑娘小心地将那帕子拿起,纤纤素手轻轻摸了摸,越摸一颗少女之心跳的越厉害,好像在做什么坏事一般。 正这时,旁屋传来脚步声。 宋依依心一抖,本能地赶紧把那帕子放回,手快速盖上小箱,上了锁。 进来的是婢子兰儿。 兰儿脸色不甚好,宋依依瞧了出来,开口问着,“怎么了?” 一面说,一面将小银盒放回柜中。 兰儿道:“感觉很奇怪,奴婢刚才出去,一路上感觉别人都是奇奇怪怪的。” 宋依依软软地问着,“怎么说?” 兰儿眉头蹙着,“就是很神秘,有人窃窃私语,奴婢转头一瞧她们,她们便闭了嘴,问的话也只道没什么,不知道一个个地又嚼了什么舌根?直觉便不是说什么好话!” 确实。 这样的场景宋依依常常遇上,不用脑子也知道不是好话。 “别理她们。” 宋依依安慰了婢子一句。 她见怪不怪了,并不过心。 兰儿应声。 但午后,一觉醒来,宋依依抱着傅湛送的小猫,由婢子陪着出去散步赏梅时,果不其然,遇上了同样情况。 沿途婢子三三两两,看到其二人嘁嘁嚓嚓的。 那种如芒在背,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极其不好。 宋依依虽惯了,不在意,但不得不说这种情况已经很久没出现过了。 相府人人都知她受宠,她早已和三个月前刚来那时不同。 即便她原本贱籍,和这些奴籍的婢子没差什么,但妾就是妾,婢子就是婢子,作为傅湛的宠妾,后续当然没人再敢在她面前嘀嘀咕咕。 此时突然再现,宋依依免不了要好奇,也有些不好的感觉。 及此,她给了兰儿一个眼神儿,小脸儿就冷落了下来。 兰儿会意,当即便怒了,随着主子停下,冷着脸面,凌厉道: “都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了?还是相府太清闲,让你们得空了?奴就是奴,主子就是主子,姑娘宅心仁厚,没给过你们教训,你们便一个个地蹬鼻子上脸,顺着往上爬了?!嚼什么舌根,谁给你们的胆子妄议姑娘,惹怒了姑娘,信不信姑娘择日告诉大人,把你们一个个地都卖了人牙子去!” 她这下狠的话一说,身后墙边儿的那五个婢子当然都吓得铁青了脸,跪了下去。 事实上,许多人还真是挑软柿子捏。 宋依依往昔得过且过,性子也软,亦从不以地位压人,没立过威,她们好似便不怕她。 眼下一这般,她人顿时就怕了,顷刻都跪了下去。 “依依姑娘息怒。” 权相贵妾(重生) 第67节 宋依依又给了兰儿两个小眼神儿,兰儿连连点头,转过身去便开始质问起了人。 “适才说了什么,重复一遍,大点声说!” 那五人一听这话,彼此相望,磕磕巴巴,谁也不敢说。 最后不知是哪个先开了口。 “依依姑娘与兰儿姐姐误会了,奴婢们没说依依姑娘什么......” 兰儿怒道:“放肆!狡辩,你当我与姑娘是瞎的,是聋的,最后一次机会,说的那个免了,没说的一人掌嘴二十!” “啊......依依姑娘!” 宋依依这时也转了过来,沉着小脸儿,冷声重申,“便如兰儿所言,所以,你们谁说?” 她语声刚落,其下跪着的几名婢子还没待开口,突然听得一声讥笑,远处屋前人未至声先到。 “呵,宋依依,我来告诉你好了,你便别为难旁人了.......” 宋依依与兰儿俩人听得那声音心皆是微微一紧。 人是紫缘。 主仆俩同时循声望去,恰逢人走了过来。 不止是紫缘,还有琬月。 俩人打扮的花枝招展,各带一个婢子,慢悠悠而来,皆面带笑意。 宋依依微微攥了下手,隐约有直觉,就是她二人传了什么。 至于是什么,不是好事显而易见,到底为何,宋依依当然好奇也担忧。 小姑娘一言未发,只冷着脸儿盯着她们。 瞧着人是气的,估摸着也提心吊胆,紫缘俩人就喜欢看宋依依这般模样,得意的很,如此也便开了口。 “宋依依,是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你在妄想什么自己不知,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模样,要别人来告诉你?” “那我便告诉你,是谁说的大人要娶你?是谁在房中偷偷的让婢子唤你世子夫人?你可知廉耻,可知尊卑,可还要脸?” 宋依依本正紧攥着玉手,心紧绷,生怕两人无中生有,说什么恶心事,毁她名声,听得这,心中了然,缓缓松开了手,也松了口气。 身旁的婢子兰儿与她一样,起先显然有些紧张,但待听得这,放下了心来,且当即便要反驳,说那事实,然刚要开口,身旁的宋依依悄然拉住了她,制止了她。 傅湛似乎都尚未同家中商议,宋依依姑且不想说。 兰儿看了主子一眼,也便没说。 对方继续讥讽。 “我朝有律法,贱籍不能为妻,你不知道么?何况是配大人那等高贵的人,有个妾当已经是你几辈子修来分福分了,你还真是胆大,什么都敢说!实不相瞒,事情我二人已经告诉给了陈五小姐,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能传到大人的耳中,墨夫人的耳中,宋依依,你还有脸见人么?” “说完了?” 那紫缘一连说了一堆,宋依依只三个字。 继而便带着婢子离去。 紫缘与琬月皆是不屑至极。 琬月笑道:“脸色都白了,还硬撑呢。” 紫缘亦是得意又心悦,“让她尝尝滋味,明白明白什么是祸从口出。丞相夫人是能乱叫的?五小姐只会更厌恶她!给夫人听到了,不掌她的嘴!” ********* 宋依依返回的脚步不慢,与来时的悠闲判若两然。 兰儿紧跟其后。 不时俩人回到漪澜阁进了屋,宋依依便让兰儿把婢子都清了出去,关了门。 小姑娘坐下,一只手一连摸了猫咪三四下,脸色不甚好,微微蹙着眉头。 “谁说的?” 兰儿自是也在想呢,急着先解释道:“这事儿就独独兰儿自己知道,但兰儿发誓,绝对没有外传。” 宋依依倒是信她,而且紫缘那话明显是有人偷听到了她与兰儿的对话,传将了出去。 她房中一个贴身的一等婢子,两个端茶倒水伺候的二等婢子,四个打杂,屋里屋外持帚洒扫的三等婢子。 且不知是被谁听了去? 不论是谁,伺候她三个多月了。 宋依依性子软,待下人肯定是不薄。 相府财大气粗,还就三个小妾,吃穿用住,瓜果饭菜,糕点可谓都极好,宋依依最受宠,自然就更好,她吃不了用不完的东西都会让兰儿拿去给其它婢子分,没亏着谁。 便就算是她一时鬼迷心窍,白日做梦,说错了话给谁听见了,她们也理应和她一条心,给她保守秘密,听过就罢了才对,竟然还去告她一下?背地里给她一刀?这着实让人心寒! 这是傅湛事先有话,事情为实,如若没有,当真是她迷了心,胡说八道,传到傅湛耳中,能是什么好事?必然要落个不知尊卑的罪名,会不受罚? 宋依依记得那话兰儿是在傅湛来的那日说过一次,“去查查初三那日谁当值?” 虽然并非一定,但显然当值这人听到的机会最大。 兰儿应声去了,没一会儿归回,也带回了答案。 “姑娘,是宋莺儿。” 宋依依道:“盯着点她。” 如若是她出卖她,便肯定会被紫缘俩人收买,有这一次,也就还会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 宋依依不能留这样的隐患在自己身边。 兰儿应声,盯起了宋莺儿来。 这日后续一整天都无事,那宋莺儿明显有些贼眉鼠眼,兰儿更怀疑她几分。 事情发生在后一日,正月初七夜幕降临之后。 宋莺儿深更半夜地出了漪澜阁,去了紫缘的望月阁。 兰儿跟了一半的路,眼睁睁瞧着她进去了,狠狠地一攥手,回了来。 “如姑娘所料,就是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真是太可气了!” 宋依依也一身冷汗,一个屋檐下住着个和她异心的人,还好发现的早,否则没准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小姑娘站起了身。 “走。” 她披了披风,而后同兰儿出了去,就站在了院中等宋莺儿。 宋莺儿偷偷摸摸地回来,人刚一进阁中,兰儿便把灯笼的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宋依依娇糯糯地冷声问道:“宋莺儿,这般晚,你去哪了?” 宋莺儿还不唬了一跳,,铁青了脸,赶紧微微躬身了下去,“奴婢出恭去了。” 兰儿冷哼一声,接口,“是么?出恭出到望月阁去了,怎么,宋莺儿,望月阁是你茅房?” 宋莺儿目光游离,一哆嗦,顿时更拘谨害怕了去。 显而易见,事情败露了。 自初四那日,紫缘要她每日都跟她报宋依依做了什么,是以她每日都悄悄地去趟望月阁。 昨日为避风头未去,瞧着没事,今日她方才再去,不想她们知道了。 宋依依道:“事到如今你我也没什么可说了,收拾东西走吧。” 宋莺儿起先自是又怕又急,但此时已这般境地,突然便就不怕了,细声细语地哼了一声。 “不是你自己白日做梦,生了不该生的心思,和婢子一唱一和,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只是说了事实,又不是我让你说的,敢想敢说不敢让人知道么?你一个青楼女子,入了贱籍的人还敢妄想做夫人,何况是世子夫人!奴籍都比你强!走就走!我还不伺候了呢!事情已经传到五小姐耳中了,实话告诉你,国公府中有的是人想讨好五小姐,愿意给五小姐传话。除夕家宴上,国公爷,夫人与老夫人已经说过了,定下了今年一定要给大人完婚。大人也说了一切听从长辈安排。待五小姐入门,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你是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多久,我倒是巴不得换个主子,赶紧离了你!哼!” 兰儿怒道:“说得好!宋莺儿,但愿你别后悔!” 宋莺儿一声轻笑,“后悔我是狗!到是你,等着和你主子一起倒霉吧!” 兰儿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看姑娘。 宋依依倒是平静,依旧糯声糯气地道:“随她去,这种人早认清是好事。” 动静不小,是以不知何时,漪澜阁中的其它五个婢子也早已都出了来。 宋依依问着,“你们都听到了,还有谁害怕,想走现在可以和她一并走。” 那五人自然多多少少也听到一点点外头的风声,听得姑娘这般说,都低下了头,其中之一最先张口。 “奴婢不走。” 其它几人也陆续说了话。 “奴婢也不走。” ******** 在府上传开这事正是琬月俩人的作笔,目的就是想给宋依依添堵,让她不好过。 除此之外,陈五小姐与大人的婚事快定了,倒也是事实。 两件事加之一起,于宋依依而言无疑是火上浇油。 望月阁中,紫缘与那琬月开怀的不得了。 不时宋莺儿来投奔,说了那前因后果。 紫缘倒是没多喜欢她,之前有点用途罢了,但念在人嘴甜又厌恶极了宋依依,便收下了她。 让人带着她下去了后,紫缘朝着琬月笑道:“看来,宋依依近来要愁坏了。” 琬月笑,俩人幸灾乐祸,好不开怀。 ********** 几近同一时间,国公府,玉笙居,傅瑶姗房中。 被派出的小厮匆匆返回,傅瑶姗叫婢子把门关了上,且吩咐了两人在外守着,朝着小厮急切地问道:“怎样?” 声音都是颤的。 权相贵妾(重生) 第68节 小厮躬身抬眼回道:“千真万确。” 傅瑶姗心凉半截,使劲儿攥住了手中帕子。 “怎么会这样!” 自年初一,秋月姑姑被世子叫去问了“傅灵犀”一名后,傅瑶姗便一直在派人查。 她先是得知了相府那个小妾叫宋依依,一个宋姓便已让她心悸,加之名依依! 傅瑶姗自然隐约地记得,自己的母亲提及过,她未被换回前的那个名字——宋芊芊。 事到如此其实便已基本可以确定相府的那个小妾就是昔日和她抱错了的那个女孩,但傅瑶姗不信有这么巧的事,是以继续派人查。 为今五日,水落石出,适才小厮所报。 那宋依依乃宋文生嫡女。 宋文生七年前入京,正是受她爹傅南谨的提携,一跃连升五品,入了工部。 竟是一丝不差! 可是是又怎样,是又怎样? 她哥问这个做什么? 傅瑶姗满心满脑地不解,似乎天生排斥那个女孩! 岂料还没完,小厮躬身,又言了一震惊消息。 “六小姐,还有一事,小的今日有幸见到了相府管家赵全德,旁敲侧击与其提起那小妾,说起那小妾乃青楼出身,入了贱籍,小姐猜怎么着?” “怎么?” “赵管家一直笑,说那都是小事,且听意思是说前几日已经改了良籍........还说人乃大福之人,良籍怎止的住?” “......??!” 傅瑶姗何止是震惊。 “这话什么意思?” 小厮摇头,“奴才不知。” 良籍上边便是贵籍。 脱离贱籍于旁人来说有多难,她哥竟是说赦免便给她赦免了,她何德何能! 而且不止良籍为何意?! 如若只是为了让她来日进府做个妾,良籍也便可了,不止良籍究竟为何意? ********* 正月初八。 转眼距离傅湛来过那日已经时隔五天。 这五天之内,宋依依没那男人的任何消息。 自昨日和紫缘俩人对峙,撵走了宋莺儿后,她在府上被私底下诟病的更甚。 已经初八,她原想初十之后便去看娘亲,不想这日一早相府来了一封母亲的信件。 信上没说太多,只一句话。 “择时速来医馆一趟。” 宋依依看到信后便有些慌张了,内容过于简洁,且看出了母亲很急。 宋依依出行并不受限,当日便叫下边备了车,自己出府一趟。 马车上午备好,宋依依同婢子出了府去。 母亲的医馆原定正月十六开市,是以宋依依本没急。 可娘亲的这一封信把她催急了,且不知是有什么要事? 她匆匆地到了西长青街,但刚下马车,便被两个婢子拦住。 宋依依一怔,旋即便认出了其中之一。 人竟是陈五小姐的贴身婢女。 婢女叫帧姝,很是有礼,看起来和她家小姐一样端庄大方,朝她微微笑笑。 “依依姑娘可有空,我家小姐想同依依姑娘说句话。” 宋依依没空,她急着见她娘,但对方面上恭敬,带着请意,实则显然不是,几辆马车围在一起,挡住了旁人视线,一句话问完便等同于是几人一起挟了她去。 兰儿上前阻拦,“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做什么!” 帧姝有些皮笑肉不笑,声音温和,“莫要聒噪,给相府丢脸,你主子什么身份,五小姐什么身份,大家都清楚的紧,来日谁是嫡谁是庶,咱们也都分得清,只是碰上了,五小姐想与你主子说几句话而已,耽误不了多久,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依依小脸儿微白,欲要挣脱束缚,然根本挣脱不开。 这般推嚷之际她已被带到了陈柔薇车前。 对方人多,她反抗不过,似乎不得不从。 “姑娘!” 兰儿上前,被人束缚。 宋依依瞧着是拗不过了,回头软声朝着兰儿道:“没事,莫怕。” 这话说完,也便被人推上了陈柔薇的马车。 随她上来的是陈柔薇的两个贴身婢女。 对方动作不轻,宋依依纤弱,差点被推倒,一声微乎其微的轻吟,继而抬头就看到了陈五小姐。 人端庄淡雅,很有高门贵女的样子,见她也颇温柔,微微一笑。 “你来了。” 宋依依知道对方这是笑里藏刀,实则厌恶极了她,此番也没安好心。 小姑娘起身坐正,声音很软。 “你干什么?” 一句话刚出口,身旁那陈柔薇的婢子帧姝便照着她的胳膊拧了一下。 “大胆!见了五小姐不先拜见,直呼‘你’?你想死么?” 宋依依一声呻-吟,眼中顿时现泪,自是疼的。 气氛紧促紧迫,欺人之势显然。 陈柔薇便就是想给她点教训,解解气。 未见人之前,她似乎还没那么那么的厌恶,此时人近在眼前,那张狐媚的脸,连同她嗲里嗲气的声线,以及离得近了她身上的那股迷魂似的香气,无一不让陈柔薇冒火。 它日自己丈夫房中就养着这么一个东西么! 第61章 入贵籍(下) 新仇旧恨, 陈柔薇就更是牙直痒痒。 但家教使然,人仍端的稳稳的,没半分失态与浮躁之举, 眼睛缓缓地眨了一下,面上也依旧带着一抹笑,轻蔑道: “这便是贱籍女的教养。” 宋依依知道自己陷了难境, 此时她身旁分坐两个婢子,手皆摁着她的肩, 将她死死地束缚在坐上。 她一来胆子小, 二来细皮嫩肉的,经不起什么,这会子不自禁地便眼中噙了泪, 但直直地盯着陈柔薇, 不屈之意甚是分明。 她虽生的柔弱, 然骨子里却有着几分倔强, 对方来势汹汹, 欺辱之意分明。 俩人身份是天壤之别, 本她会低头,给予她五大家嫡女的尊崇,但眼下肯定不会, 便就是不拜,毫未示弱,娇娇气气地回道: “所以, 这就是贵籍女的教养?” 陈柔薇倒是没想到她还敢顶嘴,心中滕然起火, 直接便想抬手给她一巴掌教训于她, 但忍住了, 毕竟怕在她脸上留下痕迹,给人看出来。 陈柔薇笑的依旧端庄,语声也不大,但狠意分明。 “你果然张扬跋扈,欠教训。” 语毕之后一个眼神儿,婢子帧姝便手起手落,到了宋依依的身上。 宋依依顿时感到一阵刺痛,一声轻吟,下一瞬就意识到了,那婢子手上有针。 陈柔薇乃是蓄意而来! ******** 车外,兰儿使劲儿挣扎,听得车中一声呻-吟,满面惊恐,但已经被堵住了口,挤在角落被缚,动弹不得,急的眼泪都出了来。 四辆马车将此处围成方圆,有车挡着,外头根本看不清这方圆之内的情景。 琬月与紫缘紧随宋依依的脚步出了府。 不错,消息是她二人放出的。 宋依依接到母亲的消息,前脚让人备车,后脚紫缘两人便把消息传给了陈柔薇,继而也跟了出来,马车停在了远处,专门来看这热闹。 眼下二人矗立在四两马车之外,听着动静。 街上喧嚣,掩盖了车中的呻-吟,但琬月紫缘捕捉到了。 俩人相视而笑,幸灾乐祸,皆是喜极。 显然那宋依依今日要受苦头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 *********** 车内,宋依依脸色更白几分,万万没想到。 陈柔薇唇角轻扯,语声温柔依旧。 权相贵妾(重生) 第69节 “这第一针,是报那日之仇。” 语毕婢子便又是一针,宋依依尚且未来得及反应,她已落手。 继而陈柔薇不紧不慢,又笑着开了口。 “这第二针,是因为你狐媚惑主,勾引大人。” 小姑娘的小脸儿早便苍白了去,微微梨花带雨,但眼神倔强。 车上空间有限,婢子幅度不大,冬日里穿的又厚,刺的实则不算甚疼,但除了疼之外,受欺是关键。 她挣扎,可力气小,被束缚的死死的,无可挣扎,反抗道: “我勾不勾引大人与你何干?” 陈柔薇一听她这话,轻笑一声,看着她,凑近了过去,语声依旧不紧不慢。 “与我何干?怎么,你勾引我来日的丈夫,我没资格教训你?” 宋依依亦是一声轻呵,接道: “大人说要娶你了么?你是与大人纳了采、还是问了名?你尚未过门,实则与大人便是连亲都未定。这般无名无分就来管大人小妾之事,敢问,你敢让人知道么?” 陈柔薇淡淡一笑,缓缓地道: “敢与不敢就无需你这个贱婢操心了。” “替我着想,倒是让你费心了。” “不过你大可放心,这针细的很,看不出什么。” “怎么,你要空口白牙,诬陷于我么?” “我身为正妻,教训你一个贱籍小妾,天经地义,卖了你都无妨,今日不过是提前给你点颜色,奉劝你给我长些记性,安分着些,倘使我再听说你用妓-女那套下贱的法子施媚,勾引大人,再听说那些个有的没的与痴心妄想,它日待我与大人成亲后,宋依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宋依依笑出了声,娇艳的小脸儿冷落。 “陈五小姐,把话说的这么满,合适么?大人,若是不娶你怎么办?” 陈柔薇也随着她,笑出了声,语声依然温和,充满讥讽。 “不娶我,娶你啊?” 宋依依不避强御,也很是淡然,直视于她,斩钉截铁。 “对。” 她这话一毕,陈柔薇同车上两个婢子反应一致。 三人哄堂大笑,别头,轻蔑,贱视。 陈柔薇拿了帕子出来,掩唇笑着,朝着婢子。 “快摸摸她,用不用我给她请个大夫?” 宋依依表情平静异常,直视陈柔薇。 束缚她的两个婢子这会子手也早松了开。 车上一时之间倒是变了气氛。 陈柔薇面上带笑,转眼恢复常态,藐视道:“宋依依,原紫缘与琬月二人同我说,我还没全信,原来你当真说过此等不知天高地厚,不要脸面之言,你是异想天开,逞口舌之快,还是脑子有病?” 婢子帧姝也很温和,轻蔑地接口道:“我朝律法,贱籍不能为妻,便是大人给你下了特赦令,让你归籍从良,良籍也配不上大人,换句话说,便算是再特赦,大人给你入了贵籍......宋依依,五大家宗主之子只会同五大家联姻,此乃世婚,百年不变........何况你何德何能,大人怎么可能为你做那些?所以,你要拿什么嫁大人?” 陈柔薇慵懒地打断道:“不必与她多言,她这种登不上大雅之堂,没见过世面的贱籍女,字怕是能识得几个便已不错,你和她说那些,她懂么?” “是。” 帧姝讥笑一声,躬身点了头。 宋依依知道很难,甚至她根本想不到傅湛会怎么办,但她无条件相信傅湛。 那男人说了会风风光光地娶她入傅家,且说了他若想娶她,有一百种方法。 她信他。 是以,面对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宋依依纹丝未动,没半分示弱与窘相,相反稳的很,且在陈柔薇几人之言后,软糯开口,淡然地补充了一句。 “大人亲口与我说,大人还说有一百种法子,你们若偏不信,可以去问大人。” 她这言一出,原本车上状态轻松的三人瞬时皆色了变,尤其那陈柔薇,脸色蓦地铁青。 宋依依说什么不重要。 但她言语之前加上“大人说”三个字便非同寻常。 人人皆知傅湛是什么身份。 其与天子无异。 杜撰傅湛之言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何况是当着她的面说此话,除非宋依依是真的疯了,否则断说不出这等言论,留着给她抓把柄。 非但是这一连两句的“大人说”,实则就是前头的那个“对”,她若不是疯了也根本不该说得出来。 除非事情为真! 陈柔薇脑中“轰”地一声,眼睛蓦地猩红。 她能信?能认了这为真? 当然不能。 然她又无法反驳,也不得不承认傅湛若是想,他确实有一百种法子! 但她不信! 那不可能! 陈柔薇当即紧攥了手,面色早变,心已乱,杂草丛生,那高门贵女之仪态却是再也端之不住,冷颜狠声道:“贱婢!胆敢口出狂言犯上,给我狠狠地教训她!” 帧姝与她的反应与心绪无异,猩红着眼睛,同另一名婢子再度束缚住宋依依,当即便抄起手中细针! ************ 车外顷刻便又响起了一声淹没在闹市中的少女的呻-吟声。 琬月与紫缘本正疑惑里头怎地这么半天没动静,倒是传来了笑声,这会子再度听到,且是颇激烈的,心满意足,又喜了起来。 然就在这时,一小厮匆匆而来,敏捷地挤进那方圆,脸色铁青,在外便唤了起来。 “五小姐!要事!” 陈柔薇与婢子皆目光凌厉。 帧姝赶紧打开了车门。 陈柔薇心口起伏,似是强忍着心绪,脸色冷的很。 “何事?” 小厮嘴都瓢了,当即也没管车上还有那宋依依,颤抖道: “小姐,左相,左相给那小妾入了五大家!” 陈柔薇手中的帕子倏地一下便掉了。 婢子帧姝手中的细针亦是如此。 包括外头一直在偷听,尚不知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这般的紫缘与琬月皆是.......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傻了眼,膝盖骤软....... 亦包括前一秒还眼中噙泪,紧咬着牙,不服输,对着敌人怒目而视,孱弱却又坚决不屈的少女宋依依....... 小姑娘美目蓦地睁圆,连眨了两三下,长长翘翘的羽睫宛若蝴蝶翅膀,刺痛都忘了,心里头叫了娘,叫了天。 给——她——入——了——五——大——家! 天呐.......?! 这声天仿佛是刚叫完,车外突然传来了马蹄声,车轮声,官兵声,与百姓回避的让路声....... 第62章 再回护(捉虫) 气氛紧迫。 车外小厮循声望去, 缝隙中窥探一二,瞳孔蓦地紧缩,回头颤声道:“五小姐, 是左相!” 一切只在须臾,陈柔薇等人尚未从刚才之事的惊恐中回过神儿来,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当然始料不及, 万万没想到。 短短一会儿功夫,两个不可能接连发生。 陈柔薇生平从未遇过如此之事, 人已然慌了, 不知如何面对。 转瞬而已,一辆华贵的马车便过了来。 之前那用来遮挡他人视线的四辆马车中的两辆皆被撤开。 四周肃然。 震惊慌乱的自然不止是陈柔薇几人,还有宋依依。 小姑娘美目一动不动, 呼吸都停滞了一般, 心口狂跳, 直直地盯着那所来马车, 直到确定无误那是傅湛的车, 及着车门被打开, 车帘被掀起,看到傅湛其人...... 宋依依看到救星,眼中顿时涌泪, 心潮翻滚,一把推开早已吓愣了的陈柔薇那贴身婢子帧姝,下了车去, 玉燕投林一般朝着傅湛奔去。 男人瘦削巍然,玄衣玉带, 沉稳成熟, 雅贵端方, 身上的那股肃穆气息,压迫气息极浓极郁,只要他在,旁人便大气都不敢喘。 手下掀开帘幕,他便看到了那小姑娘纤柔的身影自陈柔薇车上下来。 美人美目噙泪,唇瓣轻颤,楚楚可怜地哭着朝他跑来。 “大人......” 男人眸光自然有变,在她奔过上车之际,动了身子迎之过去,低臂探出,单手将她揽了上来。 宋依依上来细臂就搂住了他的脖颈,抱住了他,鼻息一酸,无半分做戏之态,全然真情实感,抽噎一声,人就委委屈屈地哭了出来。 权相贵妾(重生) 第70节 “大人......” 虽然依旧有车相遮,亦是有士兵相围,外头的人看不见里边之景,但里边儿的陈柔薇与婢子几人及着那想跑没来得及跑,被士兵圈在了里头角落,恨不得把脸埋起来的琬月、紫缘二人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人人口含冷气,脸色煞白,尤其陈柔薇。 她刚一下来,就看到那贱婢妖娆的身段紧贴在傅湛的身上,搂着傅湛的脖子,坐在傅湛的腿上,那一系列亲密的动作娴熟至极,何其香艳辣眼,可想而知。 陈柔薇心中陡然起火,攥住了手,气也气死了! 她从未见过傅湛搂抱女人,更从未想象过他会这般样子。 那男人平日里十分冷酷难近。 你根本无法想象他还能有这一面。 陈柔薇目光碎裂,脑中“轰隆,轰隆”的,但除了气极之外,也怕极。 原她只是想暗中收拾那贱婢解气。 她虽为世子夫人的最佳人选,为傅家老夫人与夫人所喜,但确实与傅湛尚毫无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当然不能让人知道她做了这等事。 然眼下,事情显然是暴露了! ********** “怎么回事?” 傅湛有事找宋依依,回府相接,听闻人来了医馆也便过了来,不想遇上这事。 男人脸色很冷,不悦之意甚浓,沉声相问。 宋依依眼中含泪,抬头抽噎,声音更是可怜。 “她们欺负我。” 小姑娘话音一落,陈柔薇当即否认,柔声道: “没有!不是世子想的那般,我不过是集上碰到了宋姑娘,请宋姑娘上来坐坐,绝没有相欺之事,宋姑娘,你为何这般说?” 陈柔薇显然情绪乱了,极为紧张,但面上还算端庄。 宋依依可怜巴巴地摇头,小脸儿上梨花带雨。 “不是,大人,不是请,亦不是偶遇,是蓄意,是强迫,她们强行逼迫我上车,大人......” 陈柔薇狡辩道:“你血口喷人,我怎会如此?我为何要如此?我.......” “怎么欺负的?” 陈柔薇还待说完,正欲继续解释,然男人嗓音低沉,已然开了口,视线却是也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 陈柔薇顿时心凉半截。 宋依依唇瓣嗫喏两下,微微带着止不住的哭腔,着急告状。丽嘉 “她们掐我,欺辱我,还叫婢子用细针对我用刑。” 这话说的可怜巴巴,且说着,宋依依便把左臂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适才上车时被婢子帧姝掐了一下那处。 她皮肉细嫩,婢子那一下子本不算太重,但她过于白嫩,在身上还真留下了红痕。 傅湛一见脸色顿时更沉,声音低而狠厉。 “谁干的?” 宋依依细声细语,回头抬手指去,“她——” 陈柔薇身旁的婢子帧姝当即软了腿。 “世子.......” 男人的声音更多了几分狠意与决绝。 “带上来!” 士兵当即压上了那帧姝。 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陈柔薇已然魂飞天外,更是惶恐,当即反驳,端的无辜至极。 “并无此事,绝没有.......世子,她含血喷人,挑拨离间,或是她自己磕到了哪,亦或是刚才上车的时候婢子不小心捏了她一下而已,绝非有意,更绝非什么欺辱!世子!” 帧姝亦是不断求饶,“是,奴婢绝未做过此事!世子明鉴。” 宋依依含着泪,声音不大,但很是肯定,连声道着: “有,掐了,她们说谎,是特意的,不止如此,她们还用细针对我用刑,欺辱于我,说旁人看不出来,说要报那日国公府之仇,还说等她嫁过来就要我好看。” 她声音甚小,但四下寂静无声,陈柔薇听得一清二楚,脸烧着了一般,在傅湛面前当真是形象跌落,半分脸面都无了。。 “没有的事,世子!她诬陷于我!宋姑娘,我和你无冤无仇,不过就是好心请你上来坐坐,与你说两句话,交个朋友,你何以在世子面前如此说我,何以......” “扎了几下?” 然依然如故,她的话尚未说完便再次被傅湛打断。 陈柔薇眼泪已经酝酿了出来,语声哽咽,其余的话也就在口边,但却突然被截断,人一怔。 那男人显然是根本便不听她说,而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那狐媚子举起了手来,伸出五根指头。 明明不过三针,她却无中生有。 小姑娘举过,傅湛便冷声下了令。 “百倍偿还。” “世子!” 陈柔薇一听,整个人彻底如坠冰窟,也瞬时清醒了。 他根本不听她言,无所谓她说什么,也根本不需证据,偏心到只听那狐媚子的一面之词。她说什么是什么? 为了她,他当真要大庭广众之下罚她的人? 那又哪里是在罚她的人,分明就是在罚她! 不时,那边便对她的贴身婢女帧姝用了刑。 帧姝忍着,一声不敢吭。 眼下有车相围,外头不知里头之事,如若出了声,俨然陈家的脸面便更是要丢尽了。 陈柔薇“无辜”哭了出来。 眼下那男人这般对她,在那宋依依面前无异于公然打她的脸,更是公然断了他二人之间的姻缘。 适才小厮说他给那狐媚子入了五大家。 那狐媚子说他亲口所言要娶她。 这都是真的? 陈柔薇接受不了,断断接受不了! 一个贱婢,那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娶一个贱婢? 仿佛是不亲耳听到便难死心一般,陈柔薇哭道:“她说世子要娶她为妻,她乃贱籍出身不能为妻,她口出狂言,她......” “是。” 傅湛第三次打断陈柔薇之言,注视她须臾,冷然开口。 “本相是要娶她为妻,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本相想娶谁就娶谁,与你可有关系?可需经过你?你,有异议?” 他平平淡淡,面无表情,一张寡淡的脸,却字字诛心,让陈柔薇哑口无言,许久,终是别过头去,“呜”地一声更哭了起来。 不止是她,角落里缩着,恨不得找地方钻进去的琬月、紫缘以及这方圆之内的七八个奴仆,除了婢子兰儿以外的所有人皆大惊,吓得胆子都碎了。大人竟然真要娶宋依依! 没人敢相信! 此时,便是宋依依自己亦是受惊的,更朝傅湛怀里缩了缩,小脸儿有些花哨,眼睛缓缓微转,心口“咚咚”狂跳。 那男人环着她的肩,搂抱着她,冷漠的如冰如霜。 四下还是死静,只有对那帧姝的用刑声与陈柔薇的啜泣声。 将将到了一百多下,宋依依的小手轻轻挠了挠傅湛的大手,伏在他的胸膛前,声音很小,也未抬头,乖乖地道:“行了。” 傅湛垂眸,“行了?” 宋依依相应,“嗯。” 她是想起了适才陈柔薇小厮来报的那话,亦是想起了她母亲叫她来见之事,也不想再在此看那些不喜之人。 傅湛盯了怀中的小姑娘几眼,长睫如扇,不时抬了眼眸,沉声下了令。 继而马车便关了门。 关门之际,宋依依朝外瞥去,正好对上了陈柔薇的眼睛。 小姑娘瞥了她一眼便挪了开。 俩人恰恰相反,一个哭着,气的七窍生烟,憋气愤恨之意分明的不能再分明,一个却淡然平静的要命。 没一会儿,马车驶动。 先走的自然是傅湛等人。 不时方圆便散。 陈柔薇强忍了一路。 回了房中关起门来她便抄起桌案上的花瓶狠狠地摔砸下去。 “啊!” 事情,至少是傅湛要娶宋依依这一事情很快传到了陈家宗主与夫人耳中,自然也很快传入了傅家....... ********* 马车之上,宋依依小鸟依人一般靠在那男人的臂膀上。 沿途俩人除了目光有些交涉外,倒是没太多言语。 权相贵妾(重生) 第71节 宋依依还没大缓过来。 不是惧,是惊。 车行了许久后,男人微微探身低头,朝她靠近了一丝丝,沉声问道:“还疼?” 现在当然不疼了,但宋依依博怜惜,可怜巴巴,娇气地点头。 不一会儿便到了相府。 车停了宋依依方才发觉又回了来,她本意是要去找她娘亲,见了傅湛,脑子混沌了似的,一路上除了脸红心跳和瞅那男人,想适才之事外,什么都忘了,这会子方才道:“我想见我娘一面。” 傅湛只道一句,“待会儿再说。” 而后男人先下了车,再接着转身接宋依依。 宋依依抬了手臂去给他抱,岂料他并非把她抱下车来,却是直接打横抱了起来,进而抱着入了府。 沿途一路,婢子小厮远远地侯在一旁,垂首让路。 宋依依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乖巧地缩在他怀中,不时开口与他说话。 “我娘送了信来,让我有空去一趟医馆。” 傅湛“嗯”了一声。 “本相知道。” 返回房中,傅湛直接把她抱到了床榻之上,而后几乎脚前脚后,有女医过了来,给宋依依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番。 针是极细,无伤口,实则也早不疼了,自是也无碍。 女医走后,傅湛方才开口说了话,继续她母亲那话题。 “安排了你明日与母亲一起去。” 宋依依心中缓缓地画出了一个问号,糯声糯气地问着。 “一起去哪??” 傅湛淡淡笑笑,“陈柔薇的小厮没说?” 宋依依心口微颤,听出了他说的是那小厮言他给她入了五大家那话。 宋依依一来好奇极了这事,二来听他这话也便了然了,当真是没什么能瞒得住他。 他知道陈柔薇的小厮打听了这事。 所以,他也知道他母亲找她是为何? 想来就是她入五大家之事? 宋依依觉得十有八九,缓缓点了点头。 “听到了一些,那小厮跟陈五小姐说,大人给我入了......” 宋依依没说完,傅湛缓缓地“嗯”了一声,肯定了答案。 宋依依明白,自己只要入了五大家,就能名正言顺地嫁给傅湛为妻了。 但即便事先已经听说,此时得那男人亲口承认,宋依依也免不了要震惊,心口“咚咚”跳。 关于此事,未知的还很多,一时之间也不知从何问起,想了想,先问了那第一个,也是最基本的一个。 “五大家中的哪一家?” 男人垂眸,淡淡回道:“沈家。” 宋依依小心口一紧。 好家伙! 第63章 大婚前(上) 宋依依听闻, 第一反应:能不能换一家! 但话到了嘴边儿自然是没说出来,知道事情多半是已经办完,且沈家定然是最合适最适宜的一家, 怎么可能说换就换,是以只嘴唇嗫喏两下,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男人坐在床边儿, 微微侧头,与她简单道: “沈家宗主叫沈方成, 是当朝从一品五军都督, 明日你和你母亲与他见上一面,以后名义上,你便是沈方成的养女。” 宋依依实则料到了差不多会是这样, 慢慢点头。 傅湛“嗯”了一声, 而后接着, “沈家老夫人姓方, 今年六十有八, 本相已为你安排妥当, 十年前,你与你母亲曾救过沈老夫人,故沈老夫人认了你为孙女, 你也便成了沈方成的养女,改名沈雪凝,可有不懂之处?” 宋依依攥了下手, 应着声,“懂了。” 但暗地里嚯了一声。 他这是不止给她入了五大家, 换了贵籍, 还给她母女无中生有了个美名! “沈家愿意么?” 虽然懂了, 其实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宋依依仍糯声糯气,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 傅湛很是平淡从容,“当然。” 试问四大家中哪一家不想和他傅家结亲,不想把女儿嫁给他做夫人? 沈家出于政治考量,亦为向他表忠。 自然,有着这样一层关系,傅湛会给沈家开出许多特权。 此番沈家只赚不亏,这母女可谓他家之福星,沈家何止是愿意。 这句“当然”之后,小姑娘便别开了视线,脸更烧了。 傅湛道:“还有问题?” 宋依依摇头,偷瞄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别开得了,与他正好对上。 俩人一个高大,一个纤弱,一个沉着冷静,一个面红耳赤,瞧着差别甚大。 那男人极稳,对视许久方才张口,算得上是温柔,但又显然生疏。 “明日之事,不用忧心,怎样都行。” “嗯。” “歇息吧。” 宋依依又应了一声。 *********** 第二日,宋依依一早便与母亲姜氏见了面。 此番相见俩人该知道的早都知道了。 马车上,姜秋荷时而摸摸女儿的头,叮嘱了她几句,虽然免不了都极紧张,但人往高处走,这是好事。 女儿可谓一步登天了。 别说姜秋荷,宋依依自己直到此时也还觉得不可思议。 邻近正午,俩人到了沈家。 宋依依同母亲下车,抬眼映入眸中的是沈家朱红的大门与在金乌下光彩溢目的牌匾。 但恍惚只一眼,她便秀眉蹙起,头虚虚地痛了起来,继而记忆浮现。 好家伙! 她去镇国公府傅家那次做了十足准备,想忆起什么却什么也没忆起,如今来了沈家,没抱任何希望,原想都没往那想,记忆却翻滚而来。 倒也难怪,这是她前世的婆家啊! 小厮引路,沿途,哪哪都让宋依依瞧着熟悉。 命运还真是能和她开玩笑。 太离谱了。 前世她是傅家养女,沈家儿媳;今生她即将是沈家养女,傅家儿媳....... 金翠楼台,庭院深。 宋依依边走脑中边想着事情,东一块,西一块,思绪几乎没停过,也是越想越有趣,但力求端庄,跟着母亲,学着母亲,还是很稳的。 但不多时,这“稳”便被一个瘦削峻拔的身影打乱。 她不知走到了哪,亦不知停不下来的思绪想到了那,只知视线的冲击感强过一切。 宋依依眸光突然凝聚一起,集聚在一人身上,那人正是沈怀琅。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吧! 宋依依无可否认,她的前夫,那个坏人,沈怀琅,他长得是真好。 这普天之下,能长成这样的男人也是少见。 他生的像他娘。 她娘在扬州很有名,是扬州第一名-妓,第一美人。 突然见他,宋依依心里很难不起涟漪,眸光有变,一眼后就别开了视线,大抵是有些欲盖弥彰,很不自然。 沈怀琅肯定看得出来,但他看不看出来,宋依依不在意,只想快点错过,也就再没给他视线,一眼没看,自然也便不知他什么模样,什么表情,有无看她....... 俩人很快到了沈家老夫人的寝居。 几名婢子相迎,一切很庄重的样子。 沈老夫人年近古稀,慈眉善目,很是和蔼,对她母女二人极好,极客气。 前一日,傅湛已经带姜秋荷拜见过这位老夫人了。 巧之不巧,俩人倒是有共同话题。 这沈老夫人信佛,且喜看医书,年轻之时钻研过数十年,如今遇上姜秋荷这种行家,话极多,与她一见如故,加之姜秋荷出身书香门第,与这种望族大家违和感颇小,倒是让人喜欢。 权相贵妾(重生) 第72节 至于宋依依,眼下便只好现学现用,模仿母亲,心里头叨念了数十遍“端庄”。 宗主沈方成与俩人脚前脚后,是后到的。 人四十四五岁,生的颇俊朗,是五大家宗主中最年轻的一位。 宋依依见了后恍然。 嗯,她认得他。 她零星的记忆中有他。 这人是她前世的公爹。 宋依依越想越觉得滑稽可笑,眼下这是公爹变养父? 尚且不全的记忆中,宋依依记得,前世沈方成对她还是很不错的。 她瞧的第三人是沈家主母钟氏。 这人看到后,宋依依微微抽了口冷气。 她是她前世的婆母,可不甚喜欢她。 究其原因也很简单,沈夫人不喜欢沈怀琅母子,后续自然连带着也不喜她。 除这三人之外,屋中还有一位——沈家世子沈怀廷。 沈怀廷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更是始终眉眼含笑,对她母女客气友善,且人就坐在宋依依身边儿,是与宋依依说话最多的一个。 宋依依姑且和母亲就见了这四位最重要之人。 他人问她什么她就说什么,不问,她便缄口不答,坐在那娇憨中带着难掩的媚色,媚色下又裹着清纯,楚楚可人。 话虽然不多,但思绪没停,宋依依脑中一直想着事情,或是因为第一次感受到了先知的魅力,颇兴奋,也有些一惊一乍。 一会儿想着,前世她在沈家日子好像过的并不艰难,蛮不错似的。 一会儿想着,这沈家主母好像今生也不喜欢她,瞧瞧她那副模样,眼睛都要长到头顶去了,笑的也太假了! 再一会儿又瞧着此时对她眉开眼笑,贵气又温润的世子沈怀廷,暗道:唉,可怜呐!你看他现在这般衣冠楚楚,高贵尊贵,但前世他最后的命运可是凄惨的很!同她一样被沈怀琅那个坏蛋囚禁了起来,而且他显然比她惨的多! 沈怀琅把他折磨的简直不像人了!这么个一表人才,出身高贵的骄子,英年早逝了,可惜呀可惜! 这般一想,她很自然地也便忆起了沈怀琅,当即一身冷汗, 将将简单聊了一会儿,沈老夫人便安置了下去,让宋依依母女休息一番,晚上有家宴。 此家宴乃专为认识她母女而设,原到没什么,但宋依依一想到沈怀琅,没什么也有什么了....... *********** 同日,几乎同时,镇国公府,傅家 傅湛前脚进门,后脚各个院的婢子小厮便飞奔似的回去报信儿。 男人很是从容,前日从相府进了皇宫处理政务,后续天黑,便就宿在了军机处。 整个一下午及着一晚上,傅家没找到其人,亦或是说没唤回其人。 然那消息早传了进去。 不用旁人,陈家便是第一个。 虽然同为五大家,但早在二十年前,傅家便凌驾其它四大家甚高,何况原也没定亲,不过是有些苗头,陈家没有名正言顺的立场,是以谈不上多委屈,更多是来求问之意。 傅湛直接去了母亲墨氏房中。 他的婚事一直是他母亲在操劳。 这一宿加之一个半天,消息已经传了过来,陈家人也已经来过,傅湛皆知。 就算没人与他禀明,他也料得到了。 转眼,他进了母亲寝居,但将将拨帘进来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杯子朝他飞来,“哗”地一声落地,正好掉在了他脚下,碎裂。 傅湛的脚步只微微停顿,而后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面不改色,迈了过去,从容不迫,淡定自若,好似刚才没那么个插曲,朝着墨氏微微弯身,“儿子给母亲请安。” “请安!你还知道给我请安!” 墨氏从未如此暴怒过,更从未和傅湛如此过。 “枉我心中还觉得你拎得清,知道小妾是小妾,妻是妻!想着慢慢你便接受了那陈柔薇,甚至想,若是你实在不喜,便再看看那陈家庶女或是林家嫡女,乃至沈家二房的那位庶女,只要你喜欢,家中都可接受,都可以,哪成想,你竟被勾魂儿了一般,能做出这等荒唐之事,为娶那宋依依,可笑到给她入五大家,杜撰身份!我的儿子还真是厉害,你还真是一手遮天,无所不能啊!就为了一个宋依依?你自己就不觉得荒唐?那日你亲口与我说不过是拿她解闷而已!你这是解闷的态度?我看你是吃了迷魂药了!” 墨氏气的一把便将手中的几页纸张打在了傅湛的脸上。 但那男人纹丝未动,沉稳如故,一言没发,直到母亲被嬷嬷扶着坐下,喘息着消气,他方才动,弯身低头将那几页佛经捡了起来,理好,给墨氏送了回去。 墨夫人瞧见他过来,一眼都没看他,转过头去。 男人就立在她身边,未坐,未语。 良久,墨夫人气息平了,转过头来对儿子怒目而视,严厉地只道两个字。 “说话!” “是。” 傅湛回了音,微微一礼,而后张了口。 “母亲可打骂,可责罚,儿子都认,也甘愿受罚,毫无怨言,但事情变不了了。” “你!” 作者有话说: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出自宋《白石郎曲》 第64章 大婚前(下) 傅夫人被他气的手都颤了, 这个“你”字之后,傅湛便又接了话。 “联姻是规矩不假,但规矩亦是人定, 不破不立。” 傅夫人一听这更气,“好一个不破不立,一个卑贱的姑娘, 能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浑,甚至能为她说出不破不立这等话!她何德何能?你与我说说, 她何德何能?到底为什么?你, 又到底怎么了?!往昔你哪里会这般样子?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傅湛未语。 傅夫人盯着他,“别和我说, 你爱上了她?” 傅湛依旧未答, 但沉默须臾, 缓缓俯身下去, 朝着母亲恭敬一礼, 言辞恳切。 “她于儿子而言有些特别, 儿子想尊崇内心,尊崇宿命。” 这话一说,傅夫人更是震惊。 “尊崇宿命?你竟然这般高抬她, 把她说成是宿命?” 傅湛语声恳挚,“愿与不愿相信,她特别已成事实, 过多之言儿子无法与母亲细说让母亲理解,唯恳请母亲原谅, 接受这门婚事, 儿子从未求过母亲什么, 这便算是儿子求您。” 傅夫人一怔。 她没想到他能说出这话,确实没想到。 这么多年,自己的儿子也确实没做过什么出格之事,白玉无瑕,完美的不现实。 或就是因为他是这般,连半个污点都没有,傅夫人方才接受不了他如今的犯浑行为。 那终究是个出身青楼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她的儿子,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但儿子竟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 傅夫人缓缓地叹了口气,轻轻闭上了眼,狂躁的心绪直到此时才算真的平息了下去,许久方才慢慢地再度睁眼。 这期间,傅湛一动未动,依旧颔首恭敬地立在那。 傅夫人再度慢慢舒气,语声也终于恢复了平静。 “你绝非做事冲动之人,亦绝非会无缘无故做什么,娘都明白,但.......” 但她接受不了他的说辞,更依旧接受不了这事实。 仿佛还报着最后一丝希望,傅夫人张口,“听娘一句劝,抬她为贵妾,让她入傅家,娘答应你,向你保证她在傅家不会受到半丝委屈,它日主母也为难不得她,如此,成不成?” 傅湛斩钉截铁,“不成。” 这声“不成”声音并不大,但在墨夫人心中仿佛巨石一般压了下来。 妇人怔了片刻,终是再度叹息。 “罢了。” 她别过头去,看出了是死局,事情已经没了余地。 傅湛道:“父亲与祖母那边还需母亲多帮儿子相劝,为此一事惹怒母亲,儿子心中有愧,实乃不愿,它日定会加倍孝敬母亲,原母亲福寿绵绵,欢悦长随.......” 墨夫人不再看他,已然闭上了双眼。 ********** 黄昏,沈府,宋依依与母亲下榻之地叫别亦阁,就在沈老夫人的院里。 宋依依还是心大的,午后到黄昏中间没心肺地睡了一大觉,醒来后眼睛如同水洗过一般,灵动清澈,极其精神。 眼见着宴席的时辰便要到了,她还蛮紧张。 婢子为她端来了水,她重新洗了下脸,也补了妆,而后便是等待。 “娘.......” 姜秋荷摸摸她的头,微笑道:“依依别怕,娘瞧着沈府的人都很和善。” 宋依依点头,她也看出来了。 想来是因为傅湛的缘故。 但除此之外不得不说,她记起的前世记忆中,在这沈府也铱誮没什么不虞之事似的。 时辰过得很快,不一会儿外头便来了婢子请她们去老夫人房中,怕是她二人要与沈老夫人一起去沈家的宴堂。 果不其然,宋依依同母亲到了老夫人房中将将坐了一会儿,简单地说了几句后,沈老夫人便邀了她们同去用膳。 宋依依心情复杂,一面期待,一面又不。 权相贵妾(重生) 第73节 究其原因,一面想看看沈家的儿女,想着能不能忆起更多前世之事,一面自然是怕见那个人。 身为宗主之子,如今当朝的从三品中都督,沈怀琅肯定会在家宴之中,这是毋庸置疑的。 就是因为如此,宋依依才时而眉头深缩,紧抿着唇。 她到之时,抬步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瞄人,随意瞄过一圈后没有,将将舒心。 此时也便只能期待舒心一会儿是一会儿了。 宴堂很大,这样的望族子孙绵延,家族庞大是必然。 宋依依与母亲随着沈老夫人,就坐在了其身旁,可谓高座。 宴开之前,屋中喜庆,欢笑颜颜,人人进屋皆先拜见母亲/祖母,也便人人都能看到宋依依母女。 宋依依朝众人瞧着,面上端端庄庄,心里头和上午差不多,暗暗地一惊一乍。 她眼睛几近都舍不得眨一下,看得颇兴奋,捡记忆仿若捡金子似的,不看不知道,这看后,当真是舒爽,几乎每一个她都认识,这种感觉着实让人情绪激昂。 沈家共有五子四女。 女儿都已出嫁,这场宴席上当然都未能出席,但五个爷都在。 进来一个宋依依心里头认一个。 “长房的六小姐!” “二房的三公子!” “三房的四小姐!” “四房的五公子!” “三房的小夫人!” “沈四爷!” “二房夫人!” 她当真是基本都叫得上名,越瞧越兴奋,直到看到沈怀琅,乍看眼睛一亮,刚要喊其名,憋了回去,何止是憋回,做贼似的低了头,下意识端起手边儿的茶水,转眸装作没见,不断喝茶,时而细声细语地回答老夫人问话。 这般过了许久,却是那宗主沈方成与主母钟氏都到了后,她才小心翼翼地转了回去,而后下意识朝下望了那么一眼,岂料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长得太艳了,太招眼。 这一眼且不知是巧合,还是那男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俩人的目光对了上。 但仅一瞬,宋依依就转了,而后又拿起了茶杯,“咕咚,咕咚”地时而喝水。 宴席开启。 宋依依左耳听右耳冒,心思几乎一直在那沈怀琅身上,因为对方毫不避讳,竟是一直在看她,看得宋依依冒汗,不断喝水。 沈家此番家宴确是为了介绍宋依依母女。 那沈老夫人与沈方成所言自是与傅湛那日告知她的那套一模一样。 宴过一半,宋依依依旧不自在,巧之不巧,沈怀琅所坐的位置她抬眼就能看见。 再接着过了一会儿宋依依突然感觉事情不大妙——喝水喝多了—— 原想着忍一忍,却不知是前世的记忆,还是忍出了幻觉,她偶尔抬眼,每一眼好似都有画面。 画中.......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场合,不同的是她所在位置。 她非坐在沈老夫人旁边,而是在那沈怀琅身旁,穿着一袭淡雅的白色披衣,披衣下拜绣着两朵雅致的玫花,发髻梳起,已为人妇的妆容,面色沉静,眼神淡定,话亦极少,举手投足竟是比她的母亲姜秋荷还像个高门贵女。 身旁的男人眼睛时不时便落在了她的身上,为她夹菜,续水,剔鱼,剥蟹,偶尔还对她低语询问,极温柔,让人根本无法把“囚兄囚妻”这四个字和他联系到一起。 他好生伪善! 宋依依恍惚瞧见了两下子,而后被喝多了水闹的什么心思都没了。 将将又忍耐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了了,宋依依同母亲道了话,继而便起了身,同一旁婢子出了宴堂。 晴了三四天,这日夜晚,外头又飘下了雪,满地清白。 小姑娘小解回来,比去时脚步慢了些,跟着引路婢子,瞧着沈府的院落,忆着前世,朝那一婢子问着。 “宴上怎地不见五爷?” 婢子第一反应怔了一下,旋即笑道:“姑娘怎知府上还有一位五爷?” 宋依依被问愣住了,心中暗道:没有么?她的记忆中是有的,只是五爷折了一条腿,是个坐轮椅的。 婢子这般一问,宋依依就不敢说了,这时听她道:“府上本是有位五爷,但五爷七年前上了战场,后续失踪,人至今音信全无。” 宋依依恍然,原来如此,继而接着差点便脱口而出,告诉婢子别担心,人没死,会回来。 按照时间,应该这一两年内就会回来。 此一事,按理说沈怀琅也应该清楚。 她无意间想起沈怀琅,但想完之后便下意识朝四处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对方会跟出来。 这担心仿是刚想完,身边婢子突然发出一声“闷”声,宋依依瞳孔微微一缩,下一瞬转头寻望而去,眼睁睁地看见沈怀琅从背后,用帕子捂住了那婢子的嘴。 婢子当即昏了过去。 宋依依大惊,“嘤”地一声拔腿就要跑,但一步也没迈出去手腕便被沈怀琅攥住。 “你干什么?” 宋依依压低声音,何止是惊惧。 “你说呢?” 对方答的简简单单,继而接着便扯住了她欲带她离开。 “你!” 宋依依叫了一声,小脸儿发白,挣扎,不要和他走,但对方力气很大,不是她能抗衡的。 小姑娘急道: “你,你你你放开我,给人看见!” 那男人冷冷静静。 “你不挣扎,不说话,乖一些,不会有人看见。” 宋依依如何能乖? 试问谁被人这般劫走能乖,何况她心知肚明这是一个坏人! “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喊人了!” 沈怀琅道:“我想与我的妻说几句话,也成了奢望?” “谁是你的妻?你你你快放手!” 沈怀琅没放。 宋依依还待再说什么,但下一瞬就被那男人扯到了一间屋中,继而刚一进来,就听到了插门声。 吓也吓死了! 屋中很暗,没有烛灯,只借着月光得了几分光亮。 俩人立在那,男人很高。 宋依依喘息不已,错身便要跑。 但沈怀琅怎会让她跑,单臂便揽下了人。 小姑娘入了他怀更是使劲儿挣扎,声音软糯糯地凶道: “男女授受不亲,你快让我走,我根本就不认识你,这是高门贵子的做派?” 沈怀琅没有其它,只道:“不认识?你真的确定?” 宋依依坦然:“我确定!” 沈怀琅反问:“不认识,你为何要怕我?” 宋依依继续凶道:“两件事之间有有有什么联系?那日我就和你说的清清楚楚了。” 沈怀琅已然摁住了她的肩,宋依依猝不及防,转瞬就被那男人抵在了墙上。 “有。” 他眸光灼灼,沉声给了她答复,死死地盯着他,而后冷若严寒地开了口。 “你不能嫁他。” 宋依依还在挣扎,推他,但力气小,那男人纹丝不动,听得这句,知道了他劫她下来的目的。 宋依依秀眉蹙起,手还是不断推他,想着各种逃走的法子,急的便差点没跳起来。 “与你无关!你快让我走!我说不认识你就不认识你,如若你再纠缠,我真喊了,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别想要面子了。我数到三,你若还是如此,我我我,我真喊了!一!” 她凶着威胁道,暗想着她不信他真不顾名誉。 何况她现在什么身份,他不知? 她即将成为丞相夫人,他不怕傅湛? 思及此,宋依依更凶了几分,“二!” 然两个数结束,那男人仍然未松手,只目光凝聚,直直地看着她。 宋依依只是吓唬人而已。 他不要面子,她还要呢,她都要成丞相夫人了,怎会想出什么差乱,这般越想越急。 “我告诉你,我不是只是说说而已!你考虑清楚!三思!我要喊三了!” 小姑娘急的小脚直跳,要蹿起来了一般。 然这时猝不及防,本以为有场硬仗要打,正心急心慌,不知要怎么斗智斗勇,那个“三”也就在嘴边儿,却突然感到一股很温柔的力量。 沈怀琅的手扶在了她纤弱的背脊上,很珍视地拥她入了怀,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哽咽,柔声道:“我错了。” “灵犀,我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你不能,不认我。” 权相贵妾(重生) 第74节 瞬时...... 宋依依本吓得要命,意识到他意欲抱她正极力反抗,当真要叫了,但骤然听得这话,美目一下子睁圆,那推他的手也便再使不上劲儿,满心满脑全是问号。 但疑惑只有须臾,下一瞬宋依依有了大概的猜测。 他是在为囚妻道歉? 虽然宋依依很想知道前世她死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很想知道他囚妻的根由,跟她撕破脸,不装了的根由。 但不论是因为什么,单凭他囚妻这一条怕是也就够了,且不论她有多想知道,扪心自问她与面前的男人生疏到了也从未想过通过他去知道前世。 宋依依羽睫忽闪忽闪的眨了好几下,回神后小脸儿上的神态从吃惊变成了严肃,手也再度使出了力气,推向了他。 这次她没再一口咬定说不认识他,但排斥的态度依旧,也依旧有些软糯糯的凶。 “前世是何种样子我记得不全,不不不过不全就不全,我.....并不想知道,在那些零星的记忆里,确实没有你,你,你还没有沈世子出现的次数多呢!而且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毫无瓜葛,我和你没关系,你,你以后别别再找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大婚(上) 若非她一见沈怀琅就紧张害怕到结巴, 这几句话加之她紧蹙着眉头,拿捏的还算不错的态度,看起来应该也是有些凶的, 可这结巴俨然让她的气势减弱了不少。 宋依依觉得自己很糗,没端住。 适才那一下子没完全推开他,但也脱离了他的怀抱。 沈怀琅的眼睛此时已看不出什么泪光, 听闻她的话后,他沉默良久, 嗤笑了一声, 但脸上又毫无笑意。 “是么?” 宋依依眉头锁的更紧,紧抿着唇,与他对峙。 “是。” 他知道他反问的怕是那句“他还不如沈世子呢!” 她口上的沈世子是谁? 就是被他囚-禁至死的沈家长子沈怀廷。 之所以提他, 宋依依自然是故意的。 这话的言外之意, 一来是告诉他,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多坏! 二来却也是威胁。 他做过什么好事, 他自己知道。 这句肯定的“是”答完之后, 宋依依正色, 补充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们没有关系。” 沈怀琅又是一声“呵”笑。 “没有关系?” 宋依依斩钉截铁,“是。” 沈怀琅道:“所以你记得很多人, 唯独不记得我,终究还是不肯认我?” 宋依依紧捏着手,声音软糯糯的, 很是决绝,“无从认起!” “好一句无从认起。” 宋依依快刀斩乱麻, 接道:“所以你还不快让我走!我与大人成亲之事, 也不可能有变, 你你你别使坏!” 沈怀琅望着她,但已不知何时起站直了身子。 宋依依眼神灵动,一直注视着他,心口狂跳,寻着时机,一点点向一旁蹭,终于蹭到和他错身,而后抓紧时机,一溜烟儿地跑了。 男人没动,不时黑暗中便空余他一人。 沈怀琅一声轻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信了她记忆不全,但他知道她不是不记得他,也不是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相反,她很清楚。 他看出了她不是装的,他也无法想象她能装成这般性子。 她与前世差别很大。 但不变的是,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会爱他。 ******** 宋依依跑回宴堂。 母亲姜氏看出了她脸色有异,进而相问,宋依依搪塞了两句,再不时她便眼睁睁地看见沈怀琅返了回去。 男人如故,从容不迫,神色冰凉,看不出任何不妥之处。 宋依依不然,做贼似的,不太会掩饰。 又过了许久,这场宴席方才终于散了。 返回住处,宋依依松了口气。 夜晚,半梦半醒。 她看见了一些画面。 一个是夏日,她舒舒服服地坐在摇椅上,沈怀琅立在一旁一面推着她轻轻摇荡,一面用小扇透过冰给她扇扇子解热。那年的夏天好似特别炎热,男人衣衫浸湿,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际流下,但面上仍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直在与她说话。 一个是秋日雨后,道路泥泞,树叶枯黄,他抱起她,脚踩淤泥而过,他靴已沾染泥垢,她粉嫩的小鞋仍干净如初。 起先那些画面诸如此类,和睦安详,她似乎过的还不错? 也算是被丈夫疼爱? 但突然,画面毫无过渡。 两江督府,奢华的室内一片狼藉。 她一袭素衣,孱弱至极,床边婢子端着药碗奉上,柔声相劝,被她一手打翻。 碎裂声刺耳。 她满面是泪,对屋中的沈怀琅怒目而视。 男人冷漠疏离,负手而立。 俩人的眼睛直直相对良久良久。 只是她眸光似火,紧咬着牙,恨意分明。 他陌生狠辣,平淡冷静,与之前的画面判若两人。 又良久良久,沈怀琅薄唇轻启,冷声下命。 “着,夫人一日不肯服药,便杀她房中一人。” ********* 宋依依“忽”地一下坐起,浑身冷汗淋漓,美目噙水,心口起伏。 这一下动静不小,惊动了姜氏。 母女俩宿在了一屋。 实则沈家倒是备了两屋。 她二人为亲近,也为说说话。 适才睡前说的好好的,但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宋依依呼吸平缓的入睡声。姜氏笑着摇摇头,给女儿盖好了被子,也便睡了。 不想深夜...... “依依怎么了?” 宋依依醒来也便好了。 做了这么多次前世的噩梦,她早习惯了。 但她胆子小,听得杀人这种事不免会害怕,是以,瞬时失态,没控制住。 “没,没什么.......” 但反应过来也便算了,小姑娘柔声答着母亲。 “依依做噩梦了。” 姜氏想大概也是,摸摸女儿的头,也拉过女儿的手,给她把了把脉。 好一会儿后,母女俩方才再度躺下。 但宋依依再睡不着觉,秀眉微微蹙起。 天呐!她便说那沈怀琅不是好人吧! 为逼她吃药,就能杀人。 药....... 思及此,宋依依缓缓地又蹙了下眉头,总觉得有些记忆就在脑海中,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般,今日梦得这,她好奇了。 前世,她与沈怀琅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那梦,显然是她被囚禁别院的前期,可在这之前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依依很难不好奇,此时也觉得离真相越来越近。 但她似乎只能靠自己。 她与沈怀琅之事,只有她和沈怀琅知道。 但她决计不会去问沈怀琅,换句话说,便是他说,宋依依也不会相信。 *********** 沈家之行就这两天一宿,第二日下午,相府的马车来到了沈家,接回了宋依依。 权相贵妾(重生) 第75节 宋依依人在沈府不知外头事,回来见了婢子兰儿方才知道。 她与傅湛的婚事,及着沈家养女之事在京城已经传了开去。 众人哗然。 一时之间大街小巷议论的都是此。 人人只道这位沈家养女当真是命好,截胡了陈家五小姐不说,亦断了五大家中的其它所有未婚贵女的念想。 起先言论都是极好的,但不知怎么后来便转了风向,传出诸如沈家养女沈雪凝就是宋依依,宋依依就是雪蝶,雪蝶就是昔日春香楼中那个被徐进献上入了相府的贱籍妓-子。 但消息被扼杀在摇篮,传起两个时辰后便没了音儿,没再传下去...... 兰儿一直极激动地与宋依依言,讲到此处更是心潮澎湃。 “姑娘说,大人为姑娘安排的多细致,什么都料到了一般,据说源头几人一个时辰就被找到,带走了。” 宋依依一双手紧紧地攥着,激动之感只比兰儿更甚。 她连连点头应声。 是,他心思缜密,什么都能为她解决了。 提及傅湛,宋依依突然有些盼见了。 大婚集了傅家长辈的意思,亦算了俩人的生辰八字,定在了三月初八。 宋依依正月十四得知,婚前她只同那男人见了一面,便是次日正月十五。 马车到了相府接她。 傅湛没入门,差遣赵全德传唤。 宋依依正想着和婢子出去看花灯,倒是没想到能等来傅湛。 那男人近来颇忙,好似什么地方有战事,宋依依一直没见到人,听闻之后眼睛一亮,赶紧收拾了去,出门相见。 马车就停在了相府门口。 正月十五,上元节,外头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时而空中便有炫彩烟花,甚美。 宋依依喜热闹,但眼下要见傅湛,小心口“咚咚”地跳,突然发觉再大的热闹也不及她要见傅湛时的心里热闹。 她匆匆出来,到了门口,眼见着傅湛的马车停了下,缓了一缓,暗暗地喘了口气,然后方才到了车门前。 车帘刚起,宋依依就看到了其人,心口有小鹿在撞一般,“扑通扑通”地不停歇,脸也红了去。 她上了车,瞄了人一眼,拜见。 “大人......” 那男人表情淡漠,与平常无异,不冷不热。 他应了一声,递给了她一个小绒毯。 “冷了就说。” 宋依依接过,这才注意到,车窗是开着的。 那他的意思也便分明了。 今日十五上元节,他或是要与她在这车上看灯? 宋依依应声,将小绒毯打开盖在了腿上。 两人相对而坐。 男人身子向后,倚靠了过去。 马车不时动了,行的颇慢,但毕竟是冬季,开着窗,外头寒风袭来,时而还是蛮冷的。 不过宋依依心里热腾腾的,微微抿着唇,乖乖地坐在那,不时傅湛开了口。 “可又梦到了什么?” 又是这句作为开场,不得不说,自从正月初一,他突然大驾,傅灵犀之事,她给他讲了梦后,俩人虽然是要成亲做夫妻的状态,但实际上却有些更陌生了似的。 究其原因,宋依依知道一些。 毕竟她自己也这么觉得,她和前世一点都不像,且傅湛对那梦也一知半解,得到的并非全貌,应该会很不解俩人为何会相梦,对她好奇又陌生。 是以,这副生疏的状态,宋依依倒是也并非不能理解。 回到他的问题上。 宋依依这几日还真梦到了前世,但与他无关,想了想也便没说。 小姑娘摇头,继而糯糯地问着,“大人呢?” 傅湛眸光深邃晦暗,也摇了头。 “本相也没有。” 宋依依觉得他也在说谎,可她没证据。 不过他说没有,没有便没有吧。 宋依依转了话题,想起前几日兰儿所言,有人故意揭发她的真实身份,放出她的不堪事,朝傅湛道:“谢谢大人维护依依名誉。” 傅湛还是很淡然。 “既是夫妻,不必言谢。” 话虽如此说,但那股生疏之感依旧甚浓,小姑娘抿了下唇,乖乖点头,面上安安静静,心里头却不然。 她觉得不可思议,就是因为清楚傅湛娶她是因为什么方才觉得不可思议。 就这般陌生的感觉,他们竟真的就要成亲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大婚(下) 答案是肯定的, 且不过就是两个月后的事。 这两个月来,有人过的舒坦,有人过的忧悒。 巴不得出些事, 婚不成的大有人在。 但眼见着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便出了正月,进了二月, 继而到了三月,一切祥和顺利, 那些盼着出事的人也都陆续泄了气。 三月初六, 大婚前两日,镇国公府,傅家夫人房中。 陈柔薇来了一会儿了, 为夫人墨氏揉肩捶背, 陪着聊天解闷, 如此这般解着解着提及起世子后日大婚一事, 陈柔薇抽泣起来。 “原以为能陪伴夫人一辈子, 不想.......以后柔薇便不能常来看望夫人了。” 傅夫人知道她心里难过, 这事换谁都要失落,伤心。 “柔薇放心,你与我还同原来一样, 该走动走动。他迷了眼,但姨母未曾,谁好谁坏, 姨母心中有数,笑到最后才是真赢家。” “姨母.......” 陈柔薇柔弱地更啜泣出了声。 晚会儿从yihua傅夫人房中出来。 返回陈家的马车之上, 贴身婢女帧姝道:“小姐可听出了夫人话中的意思?” 陈柔薇早恢复了常态。 她自然听出了。 帧姝冷哼一声, “想来傅夫人也是觉得那狐媚子根本守不住世子夫人一位。它日若是有事, 是傅家会偏袒她还是沈家会偏袒她?说白了沈家是为了逢迎世子。婚姻本就不是两人之事,乃是两家之事。她背后无真正可乘凉大树相护,真能守得住这般高位?失守那日,怕是只会更加凄惨。俗话说站的越高,摔得越惨,这高门儿媳是那么好做的?她终究是个贱籍出身的女子,改了贵籍入了五大家便就是高门贵女了?小姐且看着,据说她书都没读过多少,咱们便看她能得几时好?而且,紫缘琬月说了,大人去相府也没那般频繁,尤其是要娶她之后,且不知是怎么回事?” 陈柔薇知道。 她也很是好奇,原以为俩人如胶似漆,世子对她动了真心,所以方才这般高抬她,但瞧着似乎又并非。 陈柔薇道:“你说,那世子为何不惜违背家中意愿非要娶她?会不会是她使了什么花招?又或是世子受了她什么威胁?毕竟........” 帧姝理解小姐所说,“奴婢觉得甚有可能。” 陈柔薇蹙眉,“可是,她能有什么底牌?世子又怎么会受人威胁,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帧姝摇头,“奴婢也想不通,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咱们不如且瞧着.......” 陈柔薇转回视线,冷落着脸面,想了又想,应了声,没再说话。 ******************* 傅家夫人房中。 婢子送走陈柔薇后,夫人墨氏身旁的李嬷嬷扶其起身活动,开了口。 “后日便是正日子了,人便要过门,事情既已如此,夫人还是要多接受着看.......” 墨氏冷着脸,“我如何能接受,怎么能接受?活了半辈子便没见过这等荒唐事,且这荒唐事出在了他的身上!” 李嬷嬷叹息一声,扶着夫人行走。 她都懂。 世子夫人一事,从正月到现在两个多月了,夫人面上妥协,心中其实便没一刻是接受了的。 非但是夫人,傅老夫人与国公爷其实也没一个占世子的。 人人都不情愿。 可谓皆是被迫,不得已,只能妥协。 这妥协源于两点。 世子为今二十有五,人性子极稳,绝非胡闹之人,确是没做过出格之事,没不守过规矩,亦是从未没求过家中什么,此为其一。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 他迟迟不肯娶妻,眼下已经二十五了。 如若此番婚事家中真就反对到底,不成全,他没时候成亲,这般一拖,多久都有可能。 他若倒时就是不娶,旁人也没法子。 权相贵妾(重生) 第76节 基于以上,镇国公,傅老夫人与傅夫人不得不妥协,顺了他。 夫人墨氏两个月来想起那小姑娘便不悦。 扪心自问,那日初见,她对其没有不好的印象,甚至还有着点奇怪的感受,那感受原是好的,是亲近的,是不可言喻的,但眼下因为这事,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 玉笙居 傅瑶姗房中传出“哗”地一声,偌大的瓷瓶碎裂,被傅瑶姗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梅夫人前脚出去,后脚傅瑶姗便发泄了起来。 还剩两日,或她便是那最希望事情有变的人之一。 盼了两个月,大势已去,傅瑶姗知道自己接受不了也只能接受,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为什么偏偏是她,她为什么偏偏要和傅家扯上关系。” 婢子吓得脸都白了,怕给人听见,传出不好的言语,亦怕小姐伤了手,急忙瞧看,安抚道:“小姐小心着些,莫要伤到自己。眼下事情是显然的,国公爷与夫人及着老夫人面上是答应了,但心里头谁都是不喜的。那宋依依入了傅家又能怎么?她能好过?而且她终究是卑贱之身,会点小妾与妓-子的本领,能唱个曲取乐罢了,岂能登上大雅之堂,配得起丞相夫人一位。世子是何等尊贵之人,妻子那般模样,如若出几次洋相,闹几次笑话,世子颜面无光,便会对她生厌,这高门儿媳是谁都能做的?小姐不如心态放平,且看她日后,没准倒是能多不少笑话看.......” 傅瑶姗咬住了唇,即便是这般,她也恨极了那个人入她的家。 她哥何以把她抬的那么高? 他又何时对她这个亲妹妹那般好过? ******************** 傅家上下各种心思,好的,坏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皆有,不变的是惊诧。 没见过宋依依的不再少数,为今大婚在即,确是人人都想一睹其真容。 自然越是邻近大婚,私底下议论宋依依的人越多。 几近一边倒,面上需敬着,人人皆知,但实则内心没人看好她的未来。 究其原因也是显而易见,她没有真的靠山。 事情姜氏乃至婢子兰儿都想到了。 但宋依依是个没心肺的。 她看不出有任何远忧,走一步算一步。 实则如此心态,倒也没什么不好。 相府中的紫缘与琬月二人,私底下还敢悄然议论一二,然面上早已俯首顺耳了去,每每一见宋依依皆吓得要死,头便差点没低到脚尖去。 她们怕也是希望事变的人之一。 然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婚前两个月,不论走到哪,宋依依身边儿皆守卫不断,被护的极好,可谓想出差池都难。 一切顺利的不能再顺利,转眼到了三月初八。 左相大婚,举国欢庆,上至太后傅婳,小皇帝李祯,高官大臣,世族大家,它国使节,下至黎明百姓,场面恢弘,等同于帝婚。 十里长街,八抬大轿,迎接队伍迤逦而行,场面要多壮观有多壮观。 宋依依从沈家出门。 花轿车队绕了小半个京城,最终到达傅家,排场何其之大,何其风光,可想而知。 看得多少春闺中的姑娘春心彭拜,摇头感叹,若能有此大婚之景,也不枉这一辈子了。 有人羡慕自然也有人厌恶。 譬如那陈柔薇呆在闺中也要堵上耳朵,听都不想听。 包括傅瑶姗。 宋依依凤冠霞帔,红纱盖头,坐在轿中,人从晨时被叫起梳妆着衣开始便是乱的,心口“砰砰砰”,小脸儿红润,一切听从喜娘指引,耳边始终充斥着喜庆之声,一路从沈家到路上,再到傅府,天地高堂,夫妻相拜,似乎是直到被送入喜房,四周安静下来,她方才心也跟着静了下,还神还魂...... 小姑娘乖乖地坐在大红喜床上,抬眼看着面前的红盖头,视线亦是一片火红,心中惊叹。 天呐! 婢子兰儿一直陪伴左右,此时心境亦是激动居多,温声相问。 “姑娘饿了吧,时辰还早,先吃些东西可好?” 宋依依掀起盖头,点头应声,一张娇艳欲滴的小脸儿露出,秋眸含水,潋滟如波,接过婢子递来的糕点与水,问着:“什么时辰了?大人现在在哪?” 那后一句声音很轻很小。 兰儿微微笑笑,“将将黄昏,客人未散,大人在前院招待贵客,来了许多高官,想来一会儿便要回来了。” 兰儿声音亦是不大,脸也有些虚虚的红。 宋依依一直盖着盖头,未曾看到那瑰玮场景,兰儿不同,可谓看得一清二楚,算是见大世面了,此时仍觉震撼,心潮澎湃。 宋依依轻轻应声,一面小心地吃着糕点,一面美目缓缓流转,瞧着这喜房之中的奢华之景。 承安苑傅湛寝居,她到非初来。 只是那时是以傅湛小妾的身份,还在整日地被紫缘琬月吓唬,来日会被世子夫人扫地出门,卖了发配了也不一定,不想为今三个月的光景,这般大的变化,她竟就是那世子夫人。 事情直到此时想起仍觉得很滑稽,很不可思议。 宋依依吃过点东西后,便安静如初,眼睛慢慢地转着,瞧这喜房的种种,等着傅湛。 大约一个时辰后,外头传来声音,隐约响起婢子的拜见声。 傅湛回来了。 宋依依急忙盖上盖头,心口“咚咚”乱跳,耳朵如兔子一般竖起,听着动静,听着脚步声...... 不时,屋外婢子齐齐拜见声再度传来......... “世子........”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未圆房 傅湛进了承安苑的门, 带着微微的酒气。 他前脚回来,后脚便迎上去的是承安苑的大婢女子鸢。 “世子......” 婢女语露关怀,傅湛抬手, 让其退了,以及众婢女都退了。 子鸢抬眸,面上有些许难以遮掩的失落, 缓缓福身应声,眼望着世子进了屋。 他进去后, 世子夫人的陪嫁婢女兰儿笑吟吟地出来, 朝她道:“子鸢姑娘,劳烦吩咐下边多备些温水。” 那子鸢一听脸色瞬时便落了下来。 “不劳烦兰儿姑娘提醒,世子沐浴用的温水早已备好。” 兰儿一怔, 她是好心提醒, 没想到被人呛了一句, 而且, 她指的也并非是大人与夫人沐浴用的水, 今日洞房花烛, 她指的当然是后续用的。 那子鸢并非是没听懂,或就是因为听得太懂了方才心中不是滋味,心里头暗道:人人都说世子夫人是用了什么手段逼迫了世子娶她, 世子同不同她圆房还是未知....... ********* 喜房中的宋依依尚且不知不提远的,便是这房中的大婢女便不甚喜欢她。 她只念着眼前,耳中听着傅湛回来, 突然就紧张且激动了去,乖乖地坐在玉榻上一动不动, 等着人, 心口狂跳。 男人掀帘而入, 转眸朝之望来。 夜已沉,星月交辉,窗外春花葳蕤,池中芙蕖开的正艳。 烛影摇红,美人腰肢纤细,一袭艳红嫁衣。 傅湛立了须臾,负手过去,动作不疾不徐,于桌上拾起喜秤挑开她的盖头。 小姑娘那一张美的仿若失了人气的脸映在了烛光之下。 她潋滟秋眸缓缓轻动,娇艳稚媚,人面桃花,夜晚灯下,周身上下带着仙气似的,抬眼有些胆怯又有些羞赧,红着脸朝他看来,继而娇面含笑,软软地开口相唤。 “大人......” 傅湛应了一声。 “不必拘谨。” “是。” 宋依依点头。 如傅湛所言,她是紧张的,这般口上答着,点了头,然实际做不到真的放松。 傅湛往昔所穿大多以玄色暗色为主,今日这一袭大红色,宋依依还是初次见,觉得人比之前还好看了似的,恍惚看得有些失神,心口跳的也更加厉害了几分。 傅湛取了合卺酒过来,递给她一杯,开口问道: “可累了?” “依依不累。” 傅湛应声,抬起酒杯示意。 “量力而行。” 宋依依点头,早站起了身,此时与他手臂交错,仰着小脸儿。 男人弯身。 俩人喝了这合卺酒。 酒入喉中,醇香中带着热辣,宋依依初尝,自是不习惯的,微咳了几声。 傅湛递了温水给她。 宋依依客气道谢,喝了两口方才舒服,只是这一杯酒下去,脸色更红,更娇艳了几分,心里也更加小鹿乱撞了去。 自正月初一俩人“摊牌”,“傅灵犀”一事过后,实则三个月来,傅湛都未留宿过相府。 权相贵妾(重生) 第77节 前阵子有战事,三月初方才平息,傅湛政务极为繁忙。 但另一面,宋依依的直觉。 她觉得傅湛本身似乎也没想与她亲密。 这第二点大抵是占主要原因。 是以今日以及以后俩人是何种模样,宋依依也不甚确定。 思及此,宋依依开口问着。 “大人歇息么?” 傅湛倒是点了头。 宋依依便上了前去,服侍他宽衣解带。 男人张开双臂。 虽非初次,但再度接触,宋依依也是浑身上下没哪不烧。 他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此时混了酒香,很是好闻。 傅湛脱了喜衣,去了净室。 这等待的过程中,宋依依也被服侍脱下了凤冠霞帔,泻下一头青丝,待他回来后也沐了浴去。 返回喜房,果不其然,床榻上的花生,桂圆,莲子等物已被收起,那男人已躺了下,闭了双眸,瞧着是要睡了? 宋依依有着一种直觉,小眼神儿轻瞄着他,有些拿捏不准他的意思,终是爬上了床榻去,乖乖地躺在他的里头。 屋中寂静无声,带着些许尴尬。 宋依依眼睛慢慢轻转,渐渐地开始往他身边儿凑了去,然凑着凑着,还未待贴上,男人闭眼开了口。 “不急。” 宋依依一怔,香软绵柔的娇躯也是一滞,这是何意? “大人后悔了么?” 她红着脸,自然是停了下,但未看他,依旧是平躺在那,一双不甚安分的美目滴溜溜地转啊转啊,心中除了好奇之外也甚忐忑。 傅湛本声音颇沉,脸上亦无笑意,但听闻她这言,低笑了一声,缓缓睁开眼。 “那倒没有。” 宋依依转过头去,问道:“那,那怎么?” “无它。” 俩人视线对了上。 男人平淡平静,眼眸深邃,小姑娘一脸茫然。 不时,见那男人又沉笑了一声。 “不必想太多,睡吧。” 再接着他便又闭了眼,没再说话。 宋依依似懂非懂,一点点退了回去,但却很难什么都不想。 不过好在她心大,加之今日出嫁,晨时起的早,折腾一小天儿,这会子沾了玉枕没多久便困意来袭,睡着了。 翌日,宋依依醒的也颇晚,不知睡到了何时,睁开眼后发现天已大亮,重要的是身边无人。 小姑娘叫来了兰儿。 “大人呢?” 兰儿一面扶她起来一面道:“宫中有要事,大人天未亮就走了,不过走前说很快就会回来。” 今日是俩人新婚第一日,宋依依要拜见公爹与婆母。 不过既然傅湛走时有话,说很快就会回来,那便是了。 宋依依也没多想什么,起床,洗漱,更衣,梳妆。 但兰儿有些有心事的模样,好几次话到口边儿,想说,又憋了回去。 如此几次,宋依依自然发觉了。 “你怎么了?” 兰儿听姑娘问了,压低声音也便说了。 “姑娘,大人昨晚没与姑娘圆房么?” 宋依依听闻这个,微微攥了下小手,稚嫩的小脸上浮现一丝丝的窘,而后倒是大方承认,点了头。 兰儿蹙眉,压低声音,“为什么?” 他说“不急”。 实则宋依依也在想为什么。 但昨晚太困了,没想多久,就睡着了,现在想来大抵是因为昨日太累? 这虽是个理由,但宋依依知道不是答案。 真正的答案可能还是与她是傅灵犀有关。 宋依依摇了摇头,糯声糯气地道:“我不知道。” 兰儿听得,也便没再问,但知道这事不好。 傅府怕是有很多人盯着呢。 旁的新妇都是如此,何况是世子夫人,更何况是她家姑娘成了世子夫人。 不说外面,这承安苑便有一个。 大婢女子鸢昨日还明显不悦,今日便喜了。 女子看女子有时很准。 兰儿安慰了一句,“姑娘莫急,大人是喜欢姑娘的,想昔日,大人为娶姑娘是何等的兴师动众,早一天圆房,晚一天圆房都没什么,何况,姑娘和大人又不是没有过。” 宋依依只听未语。 兰儿微微噘嘴,提醒道:“姑娘,奴婢不喜欢大婢子子鸢,姑娘也防着她些。” “........?” 宋依依实则还认不全这承安苑的下人,听得兰儿的话,瞬时也不解,但倒是比较信兰儿的眼睛,点了头。 她自会注意着些。 早膳时,子鸢等人过来拜见宋依依,宋依依大体明白了兰儿为何不喜她,更是三两个眼神与话语,宋依依便看出了,那子鸢喜欢傅湛。 宋依依张口问着,“伺候世子多少时日了?” 子鸢恭敬回答:“回夫人的话,奴婢伺候世子有三年了。” 宋依依又问:“今年多大了?” 子鸢依旧有礼地回话,“回夫人的话,奴婢今年十九。” 宋依依“嗯”了一声,端详了那婢子几眼。 便算是女子的直觉,宋依依确定她喜欢傅湛。 膳时这么一会儿宋依依便把承安苑上下的婢子认了个遍。 人很多。 承安苑亦极大。 一遍宋依依就都记住了。 兰儿佩服,她连一半都没记住。 “姑娘怎么突然记性变得这般好?” 宋依依摇头,她也不知道。 正这般与人说话,认人之际,宋依依尚不知晓。 还真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 昨夜未圆房之事府上便传了开去。 第68章 他再梦(上) 傅湛是辰时二刻回来的, 于请安而言,不算晚,但也显然不早了。 宋依依已经一切就绪, 且在门口张望了几个来回。 再迟显然便不好了。 她在想要不要自己去。 好在犹豫期间,那男人回了来。 “本相自会与父母说明。” 宋依依应了声,跟着他去了。 新妇第一日, 宋依依穿的是喜庆的大红色,初春天儿还有些凉, 外披一见红纱披风, 原本那一头泻下的青丝此时也梳了起来,露出雪色脖颈。 俩人一高一矮,并排行着, 靠的还是颇近了些。 宋依依胆子小, 如此陌生环境, 本能地往丈夫身边儿靠。 她无知无觉, 但那妖娆的身段, 妩媚的脸蛋儿, 说句艳色绝伦也不足为过了,给旁人看到却成了另一番样子。 再高贵的家族,好奇心也是人人有之。 大名传了三个月之久, 如今嫁了过来,基本人人都想一睹芳容。 是以这一路上“偶遇”的人不少,但凡见到的, 不得不说,无一不惊叹! 权相贵妾(重生) 第78节 倒是, 论美的话, 宋依依没输过。 这般走着走着, 他人瞧宋依依,傅湛不知不觉间也瞧了小姑娘好几眼。 只是不同于他人。 他看的不是她的美色,却是旁的。 具体说是她的这身装扮,尤其是她今日的发髻,配着那张明艳的小脸儿。 傅湛心口堵的慌。 梦中,街头相遇,她已为人妇的画面,梦后的那种空虚失落感毫没征兆地涌起,浮现,催的他心口发紧。 宋依依不知缘由,但没一会儿便发觉傅湛比之刚才退了一步。 小姑娘回头寻望,引来了他的目光。 “大人?” 傅湛没说旁的,只“嗯”了一声。 宋依依便又转了回去。 ******** 镇国公与夫人墨氏都在。 房中早已备好了茶水,等着儿媳来敬茶。 镇国公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与情绪,然墨氏冷落着脸。 她为人性子直爽,不会装腔作势,喜欢便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 你让她装,她也装不出。 是以宋依依能很分明地感受到傅夫人与第一次见时不同。 宋依依规规矩矩,乖乖巧巧地行礼拜见,跪下敬茶,改换称呼,一切没甚好,但也皆挑不出什么。 同样,傅夫人脸色虽不好看,态度冷淡,但也没有相难。 事后,宋依依便乖乖地在一旁候着,听傅湛与镇国公说话。 他父子俩所言大部分皆为政事,偶尔一两句家事。 宋依依时而偷瞄向公爹两眼。 前世镇国公还抱过她,扪心自问,待她还不错。 没一会儿,镇国公有事走了,宋依依与傅湛也要退了。 然要走之际,傅夫人唤住了儿子。 “湛儿。” 这一声后倒也不必再多说什么,宋依依明白婆母这是有话要与傅湛单独说,是以微微一福,适时告退,软声道:“儿媳出去等世子........” 傅夫人没回她的话。 傅湛点了头。 宋依依接着便退了。 小姑娘前脚出门,傅湛也没待询问,傅夫人开了口。 “昨晚什么意思?” 世子大婚,老夫人房中也好,墨氏房中也罢,自然有人盯着见红,规矩便是如此。 但儿子娶的儿媳特别,不是处子,是他扶上来的妾,自然没了落红。 然即便如此,两边儿也会注意承安苑的事儿,很容易便能知道那边儿没圆房。 傅湛有些料到了母亲是要问这事,闻言没说什么,只笑了一声。 墨氏是个急性子,“你笑什么?我倒是愈发看不懂你了。你自己兴师动众娶回来的人,往昔没成亲前不是夜夜往过跑?娶回来了反倒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傅湛复又坐了下,道:“闺房之事,母亲便不要管了。” 墨氏更急,“我便不要管了?当初家中迫于什么方才无奈依了你?你不用开枝散叶?” “不急。” “你!” 墨氏又被他气到了。 “你倒是不急,我就想知道,你与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湛很是恭敬。 “什么事亦没有,母亲莫要多虑。” “你!” 人非天葵突至,往昔深更半夜的他都能往相府奔,找她厮混,如今那小狐狸就在枕边儿,就她那副模样,他还真忍得住! 墨氏是看不懂儿子,半丝猜不透,瞧着也从他口中问不出什么了,发泄一番,该说的说了,也便罢了。 放人之前重复了两事。 “子嗣之事乃重中之重,你莫要不放在心上,另外,没打算送她去国子监?便是读书再糟,该学的也改学些,俗话说耳濡目染,便是读得多不好也无坏处便是,时间久了自然有了林下风气。” 前者傅湛没答,后者倒是接了话。 “儿子确有此意,待问问她的意思。” ********* 宋依依安安静静地在墨夫人寝居外等,沿途经过之人皆极为恭敬,怕是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便是世子夫人,无意外,来日的傅家主母。 便是再不看好她的未来,如何预见她的位子坐之不稳,此时也没人敢小视不敬便是了。 不时傅湛出了来。 宋依依水润的美目抬起,朝丈夫看去,很知分寸,什么都未问,只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傅湛亦如既往,有应声,但面色清冷。 后续带着她又去了老夫人房中敬茶拜见,这番见长辈也就结了。 从福寿阁出来,将人送回承安苑,傅湛未进门,开口道: “宫中还有些许政务急需处理,本相便不进去了。你可休息休息,亦可熟悉熟悉府上,有不懂之处问子鸢便可,无需拘谨,怎么都行。” 宋依依应声点头。 傅湛居高临下,负手立在那,低眸瞧她两眼,动了脚步。 宋依依轻轻吐气。 兰儿早候在了门口等待,见大人走了,她便赶紧过了来,扶着宋依依进了院子。 这一连来带去虽不过一个多时辰,但见得是何等尊贵的人,主子胆子小,认生,兰儿伺候这么久了,自然知道。 宋依依是有些心中惴惴,紧张害怕,但还好。 且不得不说,这三人也不算生。 她瞧着公爹实则心里还觉得有着几分亲切。 但见傅老夫人,确实是怕了。 前世,已知的记忆中,傅老夫人厌恶极了她与梅夫人。 今生,她心中有准备,知道她同傅夫人一样不会甚喜她,但也知道,就是再不喜,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对她深恶痛绝便是了。 返回喜房,宋依依松了口气。 虽未问傅湛傅夫人留他说什么,凭宋依依的聪明其实也猜到了。 她招手叫过兰儿。 “外边都知道了?” 兰儿知她说的是昨夜未圆房之事,点了头。 这平日里夫妻如何没人关心,也不反常,昨夜大婚,便好像必然会发生的事儿却没发生,自然引人注意,是个话题,也难免被人猜三猜四。 宋依依微微攥起了手,秀眉一点点蹙了起来,抿唇什么都没说,眼神灵动,美目流转。 直觉告诉她,如此便不是花烛夜一天的事。 傅湛应该根本就没想和她圆房。 至于原因,他心中到底怎么想,宋依依无从猜测。 那男人深不见底,她如何能看透猜透。 若是以前,俩人未摊牌对梦之前,宋依依还敢主动勾他。 但现下,她不知他到底怎么想,更不知他到底梦了什么,前世又到底发生了什么,对她有利还是有弊?她又有没有做错过什么?怎敢轻举妄动? 思及此,小姑娘突然发起愁来,感觉这像是个死局。 早知如此便不该贪恋这荣华做什么丞相夫人。 宋依依在承安苑呆了一小天儿。 直到深夜,傅湛方才归回。 宋依依听得动静之时已经洗漱后上了床榻,但自然又起了身去,披了衣衫相迎。 外头下了一点春雨,不甚大,极细极细。 男人的身上有些许潮湿,宋依依为他脱下衣衫,视线与他有对,他的目光在她脸上也有停留,但颇寡淡。 你要说是冷漠倒也不尽然。 可说是热烈也绝对没有。 他的那双眼睛很沉很深,好似夜空,望不到头,人也一样,似是黑夜中远方隐隐约约遥遥可见的夜灯,并非没有,只是很迷茫,恍惚不定,让人捉摸不透,对她时而出现的那股温柔也是,总是似是而非,反正宋依依看不明白。 俩人只简单说了几句话。 诸如“渴么?”“饿么?”“累么?” 权相贵妾(重生) 第79节 那股陌生感很要命。 直觉告诉宋依依,他可能是梦到了什么? 男人进了净室。 宋依依回了床榻,越想越是如此 她抓心挠肝的好奇,但又免不了心中惴惴,耳朵竖起来,听着净房的动静,渐渐地那动静停了,傅湛终于返了回来。 男人肩宽窄腰,裸着上身,到了榻前。 他过来,宋依依便起了身,拽着被子,小心翼翼地决定试着问问,择时糯声糯气地开了口。 “大人,最近可梦到了什么?” 傅湛本垂头擦拭着扳指,闻言抬眉,视线在她小脸上定了须臾,而后薄唇轻启,动了下唇角,浅浅淡笑了那么一下,温和地开了口。 “并无,怎么,你有?” 宋依依缓缓摇头,“没有。” 傅湛又笑了声,将擦好的扳指放在了枕旁。 “睡吧。” 宋依依只能答应,慢慢地钻回被窝,小心地瞅他几眼,但见那男人闭了目。 宋依依确定以及肯定他有相瞒,更加好奇,心痒难挠。 俩人同榻,一里一外,一个紧锁着眉头,攥着小手;一个淡然平静,早闭了眼目。 但恰恰相反,却是那前者先入了睡。 傅湛未眠,暗夜中,听得她匀称的呼吸声后,睁开了眼,不时,“嗤”笑了一声。 她猜对了。 他是做了新梦。 前所未有的清晰。 那梦梦于一个月前。 梦中只有俩人,便是他与她。 他梦到了什么? 梦到了他对她苦苦哀求,然她,冷漠的仿佛连心都没有,对他看都未正看一眼........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他再梦(下) 傅湛想着想着便笑了。 实则, 俩人“摊牌”后,准备婚事期间,三个月来, 傅湛不止做过那一个梦,而是很多。 确是如宋依依所言,前世, 她与傅瑶姗抱错之事揭开后,她未被送回, 长在傅家, 成了傅家养女,与他成了兄妹。 起先的那些个梦大抵上是傅瑶姗欺辱她,他维护她, 及着她同他一起读书写字。 一切很祥和, 她亦如今生, 对他很是讨好。 直到一个月前的某天深夜。 那是一个雨天,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时间跳转到两年后——嘉兴七年七月。 她大婚已过, 三天回门。 而他, 也恰恰是那天出征而归。 俩人于院中相立。 婢子撑着伞,她一身红裳,眉眼淡漠, 对他冷的异常,一句话未说。 转而画面变虚,云雾缭绕, 迷人双眼,再看不清眼前, 然雨声未停, 仍充斥耳旁, 一片嘈杂,嘈杂之下他听到了门声与脚步声,及着他艰难的话语。 “为什么.......” 视线终于渐渐清晰,屋外雨幕重重。 屋内少妇眼神疏离陌生,平淡地看着他。 “为什么?” 他扶着她柔弱的双肩,二次张口,声音明显伴了些许哽咽。 但对方仿若没有心,那张娇颜冷的让人心颤,只很平淡地回答。 “没什么。” 他呵笑出声,笑声中却揉尽悲凉与痛苦,不觉间眼尾泛红,鼻息酸楚,笑问:“你在利用我?” 她没有否认,似乎已不屑骗他。 “可能算是吧。” 他转头再度笑了,心潮翻涌,心口发烫发紧,眸中已明显见泪,但没有怒,只有痛,让他窒息的痛。 他回过头来,没有相难,亦没有责备,只是慢慢拥她入怀,一点点哄道:“灵犀乖,是哥错了,是哥不好,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愿意,永远都不晚。有人威胁你,对么?” “没有,我什么都不想要。你能放开我么?” 他心口紧缩,良久良久,用从未有过的语声,几近哀求。 “你,再骗骗我......” *************** 夜静谧,小姑娘呼吸平稳,一脸无忧,娇娇憨憨,睡得正沉,傅湛却许久无眠...... 傅湛无法想象,更无法理解,只觉得可笑,且是越想越可笑。 但那种为情所伤,难忍的空虚与心痛之感却极其真实,且几近每次梦醒后都会带回现实,让他缓上许久。 事情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想来,前世她与傅瑶姗难以相容,为有靠山,为生存,便接近他,利用他,勾引他,欺骗他,然后在他着了她的道儿,深陷之后,她也觅得了良婿,不再需要他,转而抛弃他。 自己的前世,实则是被一个女人给耍了? 致命的是,他还忘不了她。 荒唐又可笑。 傅湛越想越觉得滑稽,也越想越意难平,便是再好的教养,也释怀无视不了。 此时,这个女人就在他的枕边。 嘉兴七年就是今年。 不同在于,现在是三月。 男人不知不觉间,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 眼下圆房是不可能的,姑且便先摆着,待他知道前世的全貌再说。 宋依依睡得正甜,全然不知傅湛心思,但且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巧合,这般睡着睡着,人渐渐就醒了,睁眼之际,巧之不巧正好对上了傅湛看过来的视线。 宋依依一下子就精神了,出于本能反应,软糯糯地开口相唤。 “大人........” 傅湛倒也没闪躲,“嗯”了一声。 宋依依反应了反应,浑浑沌沌的脑中想着:什么时辰了?他还没睡呢?他瞧她是什么意思? “大人,要纾解么?” 宋依依思来想去,红着脸问了出来。 傅湛很自然地回道:“不必。” 他嗓音沉,一贯的模样便是如此,很是难近,宋依依不是没领教过,倒是习惯了,只是这问题羞人,不免尴尬,而且他态度疏离,她也挺害怕。 小姑娘应了一声,扯了扯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上,小脸儿干净白嫩的宛若剥了皮的荔枝,又瞄他一眼,见人已经转眸闭了眼,便也回了视线,重新再睡。 傅湛原没动那心思,也没往那想,心颇静,状态如僧。 不想宋依依那一句话问完之后,加之适才须臾的视觉冲击,小姑娘水嫩绵柔的肌肤,胸前半遮半掩,朦朦胧胧的媚惑,和那张艳似海棠,稚媚清媚的小脸儿,加之往昔厮混的画面,她的身段、妖娆及着声音,竟是一股脑地全来了。 傅湛不觉间眼前便是一片旖旎,除此之外,鼻息间还有她发上身上散着的香气,一呼一吸,皆不可避免嗅到。 越闻,他的心越是不静,渐渐地便有些烦躁,冷声缓缓地开了口。 “你身上抹了什么?” 宋依依早清醒了,面上做出要睡的模样,实则脑中想东想西。 俩人之间已经安静一会儿了,她倒是没想到他还能和她说话。 宋依依赶紧相答:“什么也没抹?” 傅湛反问,“什么都没有?” 宋依依应声,旋即反应了反应,问道:“大人,怎么了?” 傅湛没说话。 宋依依提起手臂嗅了嗅。 她自己有些闻不出自己身上的味道,感觉是香的,没有什么难闻呀!及此,便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是依依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嗯。” 傅湛应了声,视线未转,人也未动。 宋依依一听,更精神了,赶紧抬起手与手臂又闻了闻。 期间,傅湛闭着眼睛,一言没发。 权相贵妾(重生) 第80节 宋依依想来想去,适才洗澡的时候放了些玫瑰花瓣,可是那些花不新鲜了,身上染了不好闻的味道?如此便道:“那依依再去洗一下?” 男人又是应了一声,且叮嘱了句。 “记得用清水。” “是。” 宋依依点头,爬了下去,唤了婢女来,小脸儿有些红,人有些窘,去了净室。 不得不说,从小到大,她还没被人嫌弃过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 眼下傅湛是第一人,这第一人还了不得。 是傅湛。 婢女准备好了清水,兰儿欲撒花之时,宋依依制止了人。 “不必了。” 而后凑近她,压低声音,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么?不许骗人,说实话。” 兰儿嗅了嗅,蹙眉回道:“没呀,夫人一直都是香的,特别香,怎么...这么问?” 宋依依没答,但再度确定了次。 “便说今日,你再闻闻,真的没有么?” 兰儿又凑近她闻了一闻。 “奴婢确定,夫人很香,没有奇怪的味道。” 宋依依这才放心些,沐了浴去,依傅湛吩咐,只是用清水洗了下。 不时,人美人出浴,擦干返回。 回了卧房,到床边儿,尚未上去,宋依依第一句话便是向傅湛询问,“大人闻着依依身上还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么?” 傅湛没答,只道:“睡吧。” 宋依依应声,上了床去。 她洗与不洗差不多,身上本就有着一股诱-惑的体香,且清水洗过后,闻的更清楚了。 傅湛当然一言没发。 这般折腾一番,返回榻上,宋依依还哪来的睡意,精神的不能再精神了。 反观傅湛就更是如此。 到底不知又过多久,男人起了身,拎了被子出了卧房,去了旁屋暖阁,睡在了矮榻上。 他这般一走,宋依依彻底慌了,随着起来。 “大人?” 傅湛语声很冷。 “睡你的。” 宋依依只能应声,继而接着再躺下,无疑更精神了。 换了地方,傅湛到是来了睡意,杂七杂八什么都没想,很快入了睡。 然,仿佛是刚睡着,他便入了梦。 梦中云雾缭绕,暴雨铺天盖地地袭来。 视线渐渐清晰,先映入眼中的是她那一袭红裳与婢子手中撑着的雨伞。 竟又重复了她三日回门时的那个雨夜梦....... 心口仿佛被千万根细线牵扯般难熬。 良久,他缓缓睁眼回到现实。 那种为情所困,深陷其中的痛楚,窒息之感再度席卷全身,让他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抽离,难以平复...... 忍了许久,男人终是提了被衾,又回了来。 *************** 尚没半个时辰。 宋依依紧攥着手,脑中思绪混乱,微蹙眉头,时不时地便抬手嗅嗅自己,嗅完了手嗅胳膊,嗅完了胳膊嗅腋下,起身连脚丫都嗅了。 她不难闻呀! 正困惑间,听得隔壁有动静。 宋依依立马屏息凝神,打起十二分精神,竖起耳朵仔仔细细地听,不时终于分辨了出来,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疑似,那男人又回来了! 果不其然,再接着宋依依便听到了拨帘声,摇红的烛影下,看到了傅湛高大的身躯,只是隐约地瞧着他脸色不大好,有些苍白,不甚舒服似的。 宋依依大惊,早坐了起来。 “大人......” 她当即丢下被子,起身下床,但将将穿上鞋子,那男人已经过了来,且是直奔她而来,慢慢抱住了她,拥她入了怀。 “大人?” “别说话。” 他语声低沉,说的很艰难。 宋依依睁圆眼睛,很乖。 他不让她说,她立马便不说了,挺直腰身,小脸儿搭在他肩头,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 大抵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他方才慢慢舒气,慢慢平静。 宋依依老老实实地由着他抱着。 恍惚突然想起,这幕并非初次,在相府也有过一次。 他怎么了? 他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作者有话说: 这个算是昨天的更新 第70章 做和尚? 傅湛松开了她。 宋依依很是担心, “大人要不要叫太医来瞧瞧?” 傅湛冷声,“不用。” 宋依依听着他这声音也确定他是恢复了,想起适才, 他进门后直朝她来,而后抱一会儿就好了,上次也是如此, 心底好奇。 “大人是哪里不舒服?需要抱抱才能好?” 她后一句声音越来越小,说出后便意识到了不是很妥, 果不其然, 那男人冷下了脸面去,告诫她适可而止。 “此事可就此打住,不必再提, 可懂?” 宋依依连连点头。 “懂, 懂。” 傅湛没再说什么, 后续倒是没走, 上了床榻, 还是睡在了她旁边。 翌日早膳, 宋依依依旧一袭艳红衣裳,立在一旁服侍夫君用膳。 她很是殷勤,傅湛需要什么她递什么, 倒是贴心的很。 膳至一半,男人开口。 “不必伺候,坐下吧。” “是。” 宋依依依言坐下。 不时, 那男人提起了国子监一事。 “家中有意送你去国子监上学,本相原也有此意, 但不勉强, 可随你意愿, 你若不喜背书,本相可同祭酒说明,暂不考试,如若真心不愿,也可明说,事情作罢便是。” 宋依依一听上学便头大,但不敢拒绝,毕竟傅湛说的很清楚,是家中决定,何况眼下她和傅湛中间好像隔了一条鸿沟似的,远的很,就更不大敢违拗,是以便想硬着头皮点头。 但没待点,那男人又张了口。 “不必现在回答,可考虑几日,如若决定,过阵子再去便可。” 宋依依只顾眼前,一听这自是喜了。 话说完,膳也用的差不多了。 不时,傅湛离开。 兰儿道:“夫人应该去,日后终是要执掌中馈,许多东西早晚要学,账本收支分配,许许多多之事,该懂的咱们要懂,大人欲送夫人上学是好事,说明大人认准了夫人。” 宋依依皆懂,也知自己该学,只是她不聪明,更怕考试。 尤其婢子最后那句,实则她就更懂,她知道,没人看好她这个世子夫人,大多觉得她做不长久。 主仆俩人进了卧房,实则适才的话也是极小声,可谓关起门来俩人说的,但暖阁里立着的大婢子子鸢竖起了耳朵,还是零星听到了。 她面无甚大表情,然眼中满是讥讽,唇角微动,心里暗笑了。 便凭她,也敢想执掌中馈那日。 她等着看那日。 晚会儿,宋依依收拾了下同兰儿去了傅夫人房中请安。 回来之际俩人本慢悠悠地正行得悠闲,然到了承安居门口便听到了里头子鸢训斥下人的声音。 权相贵妾(重生) 第81节 “多嘴多舌的东西!世子与夫人圆房否与你们何干?便是世子不与夫人圆房,夫人也是夫人,岂是你们这些奴婢能嚼舌根的!” 两个被训婢子连连认错。 “奴婢们知错了,奴婢们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以为夫人月事至,多嘴说了一句,没有嚼舌根议论夫人之意。” 那子鸢严厉道:“错了便是错了,还敢顶嘴?便是猜也不准!你可知你一句无心之言说的轻巧,但传到世子夫人耳中又会是何种样子?哪个女子愿遭丈夫冷落,愿与丈夫分床而眠?便是再短,也是当一日世子夫人是一日你我的主子。它日不是之时,你我尚不该不敬,何况此时!我若再听得院子里头有只言片语,立刻回禀了世子,发配了你们去!” 俩个婢女立马皆跪了下去。 “子鸢姑姑开恩。” 子鸢厉声,“下不为例,还不下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是。” 宋依依同兰儿还未走到门前便听得了这样一席话。 起先宋依依一怔,旋即也是一清二楚。 那子鸢表面上句句训斥婢子,句句维护她,实则却是每一句话都在给宋依依伤口上撒盐,都在讥讽于她,更是说的明明白白,她早晚被休,且昨日傅湛曾拎被子去暖阁矮榻上睡了一会儿她都知道。 宋依依不傻,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更知这一席话不是巧合,是有备而来,那子鸢怕是算好了她回来的时辰故意说给她听,给她添堵添虑呢! 听懂了的不止是宋依依,还有兰儿。 兰儿略没沉住气,当即便要上前去,但被宋依依拦了下。 宋依依摇头,兰儿也便忍下了。 这一出戏看完,宋依依方才进来。 院中其它人,恭敬下拜。 子鸢佯做不知,转过头,便如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堆笑,也朝着宋依依拜见了去。 宋依依回了房。 兰儿气道:“她是故意给姑娘听的,姑娘怎么就这么过去了,不教训她一番!” 宋依依道:“你没看出她和大人的关系很近?” 兰儿倒是看出了,睁圆眼睛,声音压低。 “近归近,但也就是个奴婢,不是通房吧,之前没听说过大人有通房。” 宋依依道:“不是通房也是照顾他衣食寝居多年,极近之人。” 兰儿道:“那也比不过姑娘和大人亲!大人还会偏袒她不成?” 偏袒她应该不会,但宋依依也不甚确定。 晚上月落星沉,傅湛回了来,同前一日时辰差不多。 他回来之时,宋依依已梳洗完毕,正支走兰儿,独自一人在房中看自己的小宝箱,且手中正拿着宝箱之中那张傅湛的帕子。 宋依依将那帕子打开又叠起,叠起又打开,心口“怦怦”乱跳,最后心惊胆战地将其慢慢凑近自己的唇边,越近她心跳的越快,也是越近她越能嗅到帕上傅湛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气息。 眼见着就要碰到了,旁屋突然传来脚步声,宋依依吓惨了,做贼似的,红着小脸儿,瞬时将东西放了下,且一下就盖上了那银盒。 过来的是兰儿。 “夫人,大人回来了。” 宋依依知道大概是如此,应声,急忙上锁了自己的宝箱,放回柜中,迎了出去。 但她刚到外边,那男人亦是刚迈步进了苑中,婢子子鸢便先一步迎了去。 宋依依没跑过她,出门之时已经看见子鸢跟在了傅湛身旁,笑吟吟地关切,嘘寒问暖。 “备水。” 傅湛只有一句话。 “是。” 子鸢直接便吩咐了身后的一个二等婢女去备了温水,自己依旧跟在傅湛身边。 宋依依一见这,眉头慢慢蹙起,小手也跟着攥上,急了。 那子鸢理应看出了,但却愈发地放肆,欺负她,不知止足之分一般,接着就跟进了屋,接下傅湛脱下的大氅。 宋依依开了口。 “这不需要你了,下去吧!” 或是这一句话不甚柔和,声音比之她往昔的说话声略大略急,略生硬,言毕屋中静了一下。 不止是子鸢看向了她。 傅湛亦是侧头斜瞥,瞧了俩人一眼。 子鸢一见世子望来,显得很委屈。 但傅湛什么都没说,那一眼也很冷淡,过后就抬了步。 子鸢只好应声,与宋依依对上视线,虽什么都没说,但眼中明显有着些许不服。 她出了去,宋依依方才舒坦,接着跟上了傅湛,仰着小脸儿问着。 “大人用依依帮忙么?” 傅湛淡声,“不必。” 宋依依一看,这同前两日也是无异,心里头有点委屈还有点急,暗道:他到底是又梦了什么,还是他终究因为她和傅灵犀太是不像? 宋依依参不透。 净房的水声没一会儿停了。 宋依依也站了起来,烛光下,见傅湛穿着浴袍出来。 衣服穿的不甚严实,宋依依瞧见他的身上未干,尚有一点水珠,拿着巾帕过去。 对方见她来就停了步子,居高临下,垂眸眯着她。 宋依依红了脸,小手带着巾帕抚到了他的身上,一点点给他擦了擦,张口道: “依依想好了。” “什么?” “依依愿意去国子监读书。” “嗯。” “什么时候开始?” “便就半月后吧。” 宋依依点了头,娇滴滴地应声,小手在他的身上擦的很慢,且愈发的慢,接着转了话题。 “明日三天回门,大人可同依依一起?” “你觉得本相有空?” 宋依依明白了,“那依依和兰儿一起。” 傅湛没再答话。 宋依依的小手还在他的身上擦着,实则傅湛露出的也便就胸膛一块,此时她越擦露的越大。 小姑娘有些失了神,手在动,思绪飞了,心里头正暗暗叫苦。 那男人张了口。 “摸够了么?” 宋依依这才回神儿,抬起了头去看他,又窘又羞,脸比盛夏的天儿还热,慢慢地从他身上拿了下来,灵机一动,趁着这股子劲儿,怯怯地说了更羞人的话。 “大人要做和尚了么?” 她声音很小,极小极小。 本以为傅湛不会回,没想到出乎意料。 男人沉声问道:“和尚,怎么?” 宋依依烧着脸,回着,“和尚不近女色,大人也不近了么?” 傅湛在她的脸上停顿须臾,笑了声。 宋依依一见他笑,心里终于有点热了,不那么拘谨了。 过了一会儿,男人终于再开了口,声音很沉,也很疏离。 “你有兴趣?” 宋依依不知不觉间攥住了手。 她谈不上有没有兴趣,实则还有一点点害怕,但好像又很想他抱抱她,再有便是外头的话很不好听,及着屋外的大婢子子鸢都欺负她....... 她好像势必要和他把房圆了才行。 瞧着有戏,宋依依怯怯地手一点点地攥上了他的衣服,人更贴近了他一丝,仰着小脸儿也只到他脖颈。 “若不然就.......” 话没说下去,也没直接回答,但意思很明白,行为亦说明一切,尤其是那双又纯又欲,勾魂摄魄的眸子。 傅湛眯着她。 美人吹气如兰,身上的香沁入他的鼻息。 傅湛只觉得火从小腹燃起,越燃越旺,燎原了一般,自然抛了原本的想法,转了心思。 他单臂搂住了她的细腰,将人抱起。 宋依依老老实实,也是顺势单手勾住他的脖颈,那双能蛊惑人心的眼睛,带着几分羞涩,时而看他,时而又移开。 傅湛将她抱到了床榻之上。 这般一折腾,小姑娘衣衫微开。 她原本穿的便只是薄薄的一层白衣,似纱非纱,半遮半掩,此时一侧肩头衣衫滑落,夜晚沐浴过后,青丝也散了开,如此被放到床榻之上,衣裙上窜,露出了一双白玉似的纤足与雪嫩细腿,那足踝上分别戴着两条淡紫色细链,其上铃铛随着她轻动,缩回小脚,微微作响,侧身墨发垂落,小脸娇艳欲滴,那望着他的小眼神儿,直接让人身子酥麻了一半。 傅湛生平也便只有在面对她时,想做个衣冠禽兽。 权相贵妾(重生) 第82节 男人扯开了衣衫......... 作者有话说: 前两天落得那更会补上。 这几天生活渐渐规律了一些。 后续可能不用总请假了。 第71章 渐恢复(修改) 宋依依随着他过来起了身, 呼吸愈发紧促,有些微微的喘,但不变的是那望着他的小眼神儿。 男人越近, 她心口跳的越快,也便喘的越急。 她性子便是如此,与傅湛对她有着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有关, 也与她曾在春香楼待过四五个月有关,这种事儿时, 扪心自问, 宋依依不会矜持,终是抬起细臂就主动朝他搂了去。 小姑娘香软地一沾他身,傅湛呼吸便重了些许, 但依然从容不迫。 宋依依恰恰相反, 玉手勾住他的脖颈, 仰着小脸儿很是急切地朝他亲去。 傅湛的大手箍住了她的腰, 俩人唇舌交织, 许久, 分了开来,小姑娘跪在了他的腿,搂着他的脖子。 “大人.......” 她很急切地相唤, 越靠越近,接着樱唇就落到了他的脖颈之上,继而一点点细细向下。 男人微微仰头, 双臂慢慢朝后,颇放松的状态。 她娇滴滴地唤他, 他时而答, 时而不答, 但没一会儿便俨然浑身着了火一般。 傅湛掐住了她的细腰。 宋依依“嘤”了一声,被他卸下,压在了身下,心口起伏。 他动作不重,压的也不死,这些细节倒是向来如此,对她很是照顾。 “准备好了?” 他开口询问,声音沉,含糊,有着颇浓的鼻音。 宋依依怔怔地看他,看他的眉眼,他的鼻子,他的嘴,他硬朗的脸庞,耳中也仔仔细细地听着他的话,他的声音,越看越紧张,也越看越痴迷,小手甚至有些颤。 她看他哪都喜欢,他的头发丝儿她好像都很喜欢。 她喜欢听他的声音,好像也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 她好像喜欢他。 宋依依瞄着人,烧着脸点了头。 三月初春,天儿一天天暖了,白日里鸟语花香,春光融融,夜晚还是有些许的凉意。 世子与夫人房中窗子早关了,帘子也早已落了下。 窗外芙蕖开的极媚,带着水珠,红艳似火,分外妖娆,忽而几阵狂风,花枝乱颤。 良久,承安居外婢子脚步匆匆,温水陆续送入。 婢子子鸢奔到房门边,手中握着帕子,微微咬上了唇。 房中,纱幔之下,宋依依眸里湿漉漉的,身子打颤,玉指仍紧攥着身下被衾,双腿也早没了气力,唯一双眼睛水洗过一般,灵动依旧,大部分时候都在看着傅湛。 空气中充斥一股淫-靡的味道,隔着纱幔,朦朦胧胧,婢子进来,大都低着头,没人敢看。 两个婢子用浸过水的巾帕为宋依依轻轻擦拭着身子清理。 傅湛人在床尾,侧头斜瞥,基本没说话。 换了新的褥单,宋依依又钻回了香衾,只露着个小脑袋。 男人倚靠在床边儿。 宋依依跃跃欲试,几度想直接钻他怀里去,但终是忍住了。 适才还做了那样之事,事后便又宛如陌生人一般,宋依依觉得她和傅湛之间,眼下真的可以用怪异来形容了。 但也算有好事,这边圆了房,夫人与老夫人那边儿第二日都得了消息。 ************** 傅夫人房中。 墨氏抬了手,让来汇报的婢子退下了。 李嬷嬷为她揉着肩,看得出来,世子与世子夫人圆房了,夫人脸色也不甚好看。 “我怎么就如何都看不明白他什么心思呢!那般违拗家中,娶了他非要娶的,坏了多少规矩,为那个女人做了多少出格甚至可笑之事,他自己不知道?可你看出他喜欢她了?” 李嬷嬷摇头,“奴婢也没看出。” 傅夫人道:“便是这个,我还当,娶回来得捧在手心儿呢!哪知,今日三天回门,人家行程压根别没排此事。” 李嬷嬷叹息一声。 “还真的是愈发地看不懂世子。他说宿命......宿命说就更奇怪。” 傅夫人冷着脸气道:“什么宿命?他就是受不住那个小狐狸的勾引!往昔受不住,现在也一样!” 李嬷嬷和蔼地笑了,看向发火的夫人。 墨氏渐渐蹙起了眉头。 “就是总觉得他二人之间很奇怪,而且那个宋依依......” 墨氏没说下去。 因为不知道怎么说。 自己对她的感觉也甚是奇怪。 *************** 几乎同一时间。 宋依依早乘上了傅家马车,回了娘家。 路途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 她是无傅湛相陪。 宋依依倒也不意外,毕竟前一夜她问过了。 那男人吩咐了下去,为她备了马车,也派了人护送。 宋依依回的不是沈家,是母亲与舅舅的医馆。 傅家马车停在了医馆后院,十多个护卫看守。 姜氏这天也没做生意,十分欣喜,瞧着女儿红光满面,外头亦没传出什么不好的言语,姜氏觉得女儿在傅家应该过的还算不错,但姑爷毕竟没同回,她多少心里有些惦念。 是以上了二楼卧房,姜氏便开了口,问道:“依依可受了什么委屈?大人待依依如何?” 宋依依怀中抱着一只白色小猫,摇头,笑吟吟地回着。 “没有,大人很好。” 并非安慰母亲,虽然有点不如意,但不妨碍她欢喜,更不妨碍她觉得傅湛好。 姜氏一听女儿这话松了口气,也便不在意了。 那男人日理万机,与国君无异,政务缠身,旁人作为姑爷不同回不对劲,他似乎有情可原。 这话题也就这样了。 宋依依没装,她就是很开怀。 一来她要求低,二来她嫁给了傅湛,三来她没心肺。 晚会儿也见过舅舅,舅母,表弟,表妹,一家人团圆,一起说了会儿话,长辈三人亲自下厨为她做饭,她便在屋中与小表妹,小表弟俩人嬉笑玩乐。 表妹嘉宁近来在背医书,瞧着是要继承祖母衣钵,恰好她甚喜欢,亦有着些天赋,已开始和姑姑学习医术了。 宋依依一边儿同她闲聊玩乐,一边儿当起了小先生,拿着医书有一搭无一搭地瞧着,听着小表妹背。 嘉宁摇头晃脑,宋依依似听非听,小手不断摸着傅湛送她的小白猫,表妹背时她也分心,不甚认真地听,时而笑嘻嘻地偷偷和兰儿说话。 对方背着背着便卡了住。 嘉宁秀眉蹙起,不断重复,“白垩,味苦,无毒,主治流鼻血。白恶二钱,井华水调服。二付断根。水泄......水泄......水泄.......” 嘉宁眉头越皱越紧,“水泄什么来着,怎么总记不住.....” 这般正自言自语,只听宋依依接道:“水泄,煅白恶、炮干姜各一两,楮叶二两,共研为末,做成丸子,如绿豆大。每服二十丸,米汤送下,即可.......” 她好似漫不经心,顺嘴便接了上,说了出去。 语毕,兰儿、表妹姜嘉宁与小表弟三人皆是目瞪口呆,几近异口同声。 “夫人/表姐姐!” 宋依依被叫回了神儿,茫然抬头,只见三人目光炯炯,齐齐地盯着她。 兰儿过来,拉住宋依依的手,小表妹甚至伸出手去摸了摸宋依依的额际。 表弟道:“表姐姐会背书了?!” 嘉宁也是连连点头,“表姐姐什么时候背的?” 兰儿亦看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宋依依被几人弄的蒙了,眼睛缓缓眨了几下,有些磕磕巴巴。 “我...刚才...背书了?” 三人一齐点头。 宋依依只是有些蒙,实则倒也记得自己脱口而出了,只是她往昔没背过这些,书都没看过,只是适才考表妹的时候扫过一遍,仅此而已。 宋依依起先不懂,而后灵机一动,莫非自己的这榆木脑袋突然开窍,好使了? 思着,宋依依便拿过了那书,再看了看,试着背了背,却越来眉头锁的越紧,最后放弃,放下书,冲着三人摇头。 权相贵妾(重生) 第83节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刚才可能是什么奇迹?” 这小插曲又被几人说了说,奇了一奇,几人也又劝她试了试,但皆没成,后续也便罢了。 宋依依在家中呆了小半天儿。 眼见着黄昏将至,她也该回了。 越是邻近该走的时辰,宋依依从二楼小窗,朝外看的次数越频。 她在期待什么? 自然是傅湛来接她。 但看了无数次,没有惊喜。 小姑娘心里不断安慰自己。 他是傅湛啊! 当然每日很忙! 不来接她也没什么,他不是派了好多人保护她么? 她还做了丞相夫人,和母亲再也不怕被人欺辱了,往后荣华富贵,躺在金子堆里了,如此也是越想越释怀,没一会儿人便又欢喜了。 然未曾想到,晚膳后,来了让她紧张之事。 兰儿出去一趟,回来带来了个消息...... 作者有话说: 白垩,味苦,无毒,主治流鼻血。白恶二钱,井华水调服。二付断根。水泄,煅白恶、炮干姜各一两,楮叶二两,共研为末,做成丸子,如绿豆大。每服二十丸,米汤送下。--改编,原文出自《本草纲目》 晋江崩了,发十分钟发不出去 第72章 遇意外 兰儿压低声音, “姑娘,奴婢看到了个眼熟之人,像极了陈柔薇身边儿的婢子。” 宋依依万万没想到, 睁圆眼睛。 “当真?” 兰儿点头,“极像极像,不, 不是像,应该就是, 陈柔薇截下姑娘那次, 身边儿有个没怎么说话的婢子,唇下有一个黑痣,姑娘可有印象?” 宋依依连连点头。 她有, 自是有的。 那日她是被陈柔薇的两个婢子束缚在车上, 其一是扎她的帧姝, 另一个宋依依不知名字, 但长相记得很清楚, 便是如兰儿所言, 她唇下有一点黑痣。 宋依依奔去了小窗旁。 兰儿随着一起,抬手给她指着。 “那边的柳树下。” 距离太远,宋依依看不太清楚, 尤其是脸,五官基本是看不清的,但轮廓及体态还是能看得出来, 确是如兰儿所言,看上去真是极像。 宋依依暗道:陈柔薇竟然还盯她! 不过转念, 是了。 她们都恨不得看她的笑话。 今日她回门, 傅湛没有相陪, 那边得知一定想看个究竟,若是属实,来未来,接未接,多少证明他二人夫妻关系不算和睦,陈柔薇还不一定如何欢喜呢! 宋依依不想她欢喜,但她自是也没法子。 好胜心驱使,宋依依心里头不大舒服。 眼看着太阳就要西沉,她再磨也磨不多久了,终也得硬着头皮走。 然正在焦虑之时,舅母从楼下上了来,面有难掩的喜色,语声平和温柔,朝着屋中的她与姜氏道:“傅大人来了。” 宋依依的心微微一颤,转而抬眼便见舅母错身,门口出现一个熟悉伟岸的身影,正是傅湛。 欢喜的不仅是宋依依。 兰儿亦是紧攥上了手,心中激动。 屋中姜氏几人都立了起来。 男人负手在后,并未进门,但朝着姜氏微微颔首。 “白日有事耽搁,未能腾出空来,日后来日方长。” 姜氏还礼,与其客气几句,而后便看向女儿。 宋依依的脸又红了,与母亲舅母等人告了别,再抬头望向傅湛。 男人语声淡而温和,朝她唤了一声。 “过来。” 宋依依便就过了去。 俩人下楼出了医馆,远处柳树下藏身,时而朝这边儿张望的一人便一下子躲了起来,转过身去,再没敢转回来。 宋依依到了马车前,傅湛揽腰将她抱了上去。 ******** 陈家,陈柔薇房中 天黑婢子方才到府,回来给那陈柔薇复命。 陈柔薇一见人,眼睛冒光了一般,等着听消息,急着催问。 “当真是自己回门的?” 婢子叫百合,起先一句自然是依照事实应了声。但人显然没有甚欢喜,陈柔薇瞧着心便一沉,意识到不对。 “说。” 果不其然,百合如实禀了。 “世子是没同宋依依回去,但,但晚上有亲来相接,俩人离得很近,那狐媚子便就差点没贴在世子身上,看不出关系不和。” 陈柔薇手握拳头,打在了桌上。 “不是说房都没圆,很不和睦的么!怎么!” 她气的一把掀翻了桌上的茶壶,屋中婢女皆跪了下。 “小姐息怒。” ********* 宋依依同傅湛回了家去。 俩人之间虽没说太多的话,但一切水到渠成。 宋依依伺候其沐浴,出来后,干柴烈火一般,屋中一片旖旎。 翌日晨时傅湛走后,宋依依让婢女准备纸墨,本是想画猫,然画着画着,写起了字,用拙劣的笔功,记录了昨日之事。 小姑娘歪歪扭扭地写道: 昨日差点就让陈柔薇看了笑话,吓死我了。 我在心中悄悄地唤了他三声,暗暗想着,他要是能突然出现该多好!我说:傅湛,傅湛,傅湛,你快来。 然后,他竟真的出现了....... 很神奇,他似乎总是能在我需要他的时候出现。 他好像和我心有灵犀。 只是,他似乎并不喜欢我。 即便他已经知道了我就是傅灵犀也并不喜欢我。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有点喜欢我呢? 宋依依红着脸,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何处写何处,洋洋洒洒,歪歪扭扭地写了一页纸张,之后待干了,看了一遍,脸面更红,又看了看字旁的猫,方才恍惚想起自己本来是要画猫的,接着便怕人见到一般,想将纸张撕了,然想来想去,终又没撕,慢慢叠起,偷偷地放到了自己的宝箱之中。 而后,小姑娘便突然有些头痛,这一幕似曾相识,熟悉的很。 但没待多想什么,兰儿过了来。 她也便不想了。 ******** 转眼三日后,又三日,离着宋依依去国子监的日子越来越近。 她每天都要犯愁一会儿,唉声叹气两声。 但她的愁向来都是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一会儿哪有趣事,心也就被哪分了去。 傅湛早出晚归,俩人交流依旧不多,但床榻上的交流倒是差不多日日有。 这日傅湛终于得了清闲,夫妻二人一起请安后,傅夫人同样单独留下了儿子。 “为娘仔细地想了想,给你一年新鲜时间,明年降她为妾,迎柔薇进门,如何?只有像柔薇那种真正的高门贵女方才能配得起你,配得起傅家,方才是你该娶的女子。她若有命,这一年期间,足可以怀上孩子,一旦诞下长孙,哪怕是长孙女,这一辈子也无忧了,傅家自是不可能薄待了她,于她而言怎么都是意外之福,湛儿以为如何?” 傅湛有一搭无一搭地听,听后只有三个字。 “不可能。” 傅夫人是看俩人成亲半个多月了,也没看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深情,又或是说,没看出儿子对对方有什么特别,所以方才出言试探。 本倒是也做了被拒的准备,但一旦真拒了,傅夫人自然还是不悦。 “答的倒是痛快,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多你二人这是多不渝呢!既是也没有多喜欢,你何必如此执着?非这般抬着她?我便想不明白,这其中意义何在?” 傅湛回道:“儿子已与母亲言过许多次了,此女于儿子而言很特别,降妻为妾之事是绝不可能的。” 傅夫人听他说“特别”二字便有忍不住的气,瞪他一眼,气道:“特别,特别,归根结底,不就是特别在你架不住她的勾引!” 权相贵妾(重生) 第84节 傅湛听到此便笑了,笑出了声。 傅夫人犀利的很,刀子嘴不饶人,怕是也只有她看自己儿子看得最准,猜的最准。 “起先两日不圆房,到了第三日便圆了,别跟我说你是听了我的话,为了子嗣。我怎么没看出你那么听话?你分明便是抵不住她的美色,顺势也就不抵了!什么特别,你跟我说说,什么特别?” 傅湛再度笑了,身子靠到了椅背上,不再说话。 傅夫人瞪他两眼,继续骂。 他不回嘴,但笑不语。 倒是也理解他娘好奇。 他好像是做的前后矛盾,对那小姑娘冷了一些。 晚会儿,又挨了一顿骂,离开母亲寝居后,和宋依依回了承安苑,瞧了宋依依一会儿,说了提议。 “本相带你去集上走走?” 宋依依受宠若惊,听罢有些激动。 她自是愿意至极,是以也便矜持地点了头。 傅湛倒是说走就走。 沿途马车之上,男人开口:“本相与墨世子约定了下午下棋,只能陪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你可回家,也可凭自己喜欢,于集上逛逛,可懂?” 宋依依始终笑意吟吟,连连点头。 傅湛应了声,俩人也便出了门。 宋依依颇为雀跃,街上车水马龙,喧嚣热闹,正合宋依依喜好。 她脸上尚有些稚气,即便已为人-妻,发髻梳了起来,但那张小脸儿看上去还是有些稚嫩,且贪玩的很。 傅湛同她从东长安街下车,沿途一路,能吸她注意力的大多是些小玩意,譬如泥人儿,花环,糖人儿,喜果...... 但凡她驻足看的,傅湛皆买给了她。 一个时辰,小姑娘满载而归,手中拿着糖人儿,颇欢喜满足。 傅湛与墨世子相邀之地便就坐落在这东长安街,是一处丝竹乐馆。 临走之时,傅湛又问了她一遍,让她选择。 “回家还是自己玩?” 宋依依难得出来,还是同傅湛一起,自是不愿意回,选择了后者。 “依依等大人。” 傅湛应了声,安排了人相护,自己便上了楼。 京都一片奢华,富贵显荣,流水游龙,人烟阜盛。 他进了金丝阁,周围前簇后拥,上了二楼。 墨玉已至,起身与表哥言笑,俩人亦是有日子未见了。 然起先一切都好,但与墨世子笑聊了没多久后,傅湛心中便突然有着一种异样之感。 这感觉持续没多大功夫,外头便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继而一片嘈杂。 男人与墨玉皆起了身去。 俩人循声立在了二楼阁楼栏杆之前,其下之景看得一清二楚。 确是对面不远处,一家胭脂店铺挂在二楼的牌匾坠落下来。 周围此时已然围满了人,疑似有人受伤。 墨玉敛眉,“且不知是谁人,可要紧?” 他这话仿佛是刚说完,傅湛瞳孔猛然一缩,人群中视线终于看清,看清那地上倒将少妇的衣衫,不是旁人,正是他的新婚妻子——宋依依。 第73章 灵犀归(上) 金丝阁中青烟袅袅, 燃着龙涎香,包房中处处奢华,处处彰显富贵。 婢子依次而来, 上茶上酒,待一切备妥后,尽数退下。 矮榻上傅湛与墨玉俩人手持棋子, 一面对弈,一面闲聊, 很容易便提起了宋依依。 墨玉笑:“表哥与表嫂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傅湛“呵”了一声, “是么?” 人虽在笑,语声中却不难听出不以为然。 墨玉瞧向表哥,缓缓敛眉。 “怎么?尚不随心?” 他知晓了宋依依就是傅湛那梦中姑娘。 关于此事, 俩人虽没多谈, 但表哥欲娶她的决定与那一系列反常行为, 旁人不懂不理解正常, 墨玉不会不明白。 他一见便猜得了一二, 后续得了机会打趣地问了表哥两句。 傅湛与他无遮无掩, 坦然承认。 墨玉为他高兴之余,也实在相奇。 眼下听得人这般说,墨玉多少明白些许。 “可还是因为人与梦中不像?” 傅湛想了想, “或是有几分缘由,但也并非全部。” 墨玉不解,“此话怎说?” 傅湛手持黑子, 慢慢落盘。 “我不是很懂这是为何?亦不是很懂情起于何?” 说到此,再度笑了, “简言之, 没觉得多喜欢。” 墨玉亦随之展颜, “表哥确是不是一个一见钟情之人,本怕也不是相信宿命之人,但有时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很难解释清楚,尤其‘情’之一字,最难言语,能自己把握之时,还是应当分外珍惜。” 傅湛持杯,拱手敬了他。 “记了你之言。” 墨玉朗声笑了出来,也端了杯盏,与傅湛碰了下。 然俩人这杯酒仿是刚喝完,毫无征兆,外头突然响起一声巨响,继而瞬间车声马声,人生疑声,一片嘈杂,一听便是有异。 傅湛俩人皆抬了眉眼,彼此互望一眼,并未相言,相继起了身,到了二楼阁楼的栏杆之前,其下之景看得一清二楚。 竟是对面不远处,一家胭脂店铺挂在二楼的牌匾坠落下来。 此时周围已然围满了人,疑似有人受伤。 墨玉敛眉,“怎会掉下来,且不知是砸了谁人,可要紧?” 他这话仿佛是刚说完,傅湛瞳孔猛然一缩,人群中视线终于看清,看清那地上倒下之人的衣衫,看到她身旁的婢子。 其不是旁人,竟正是他的新婚妻子——宋依依。 男人心口骤地紧缩,没有二话,未唤人,外衣亦未来得及拿,直接出了包房。 “表哥!” 墨玉相唤一声,也是转瞬反应过来,倒抽一口冷气,立时跟着出了去! 沿途百姓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入耳。 “流血了......” “伤的不轻.......” 傅湛心口发烫,发紧,不觉间那一双手竟都是抖的。 然须臾慌乱过后,他终于又镇静了些,觉得不大可能。 宋依依身边,他是安排了暗卫的。 那暗卫是大晋一等一的高手,别说是区区一块那么大的牌匾,便是再快上一倍,细上万倍的箭簇,他亦能灵敏反应,怎会让一块牌匾砸到宋依依? 傅湛更加急了脚步。 ********** 实话,宋依依今日及开怀。 因为有傅湛相陪。 那男人说的很清楚,只能陪她一个时辰,但如此足矣。 宋依依乐颠颠的。 是以在傅湛让她选择,回府还是等他时,她当然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身边有暗卫之事,宋依依着实不知。 她只知自己身边儿有着几个明卫一直在不远处跟着护着,以及还有婢子兰儿与梨儿。 小美妇悠悠闲闲地舔着糖人,一会儿看看路边儿的杂技,戏法,一会儿进出各种珠宝首饰,胭脂铺子,闲逛,是如何也不曾想到一场祸事正在朝她逼近。 那掉落牌匾的铺子叫胭脂楼。。 宋依依还买了两样东西,出来时还在熙攘之中笑着与婢子说话,岂料千钧一发,为她量身定做的角度与时机一般,东西自二楼而下,直直地朝她而来,地上顷刻笼上了黑压压的影子,小姑娘心口猛地一缩,抬头,冷气入口,娇颜失色,美目中更满是惊惧,时间都停滞了一般,瞬时耳鸣,什么都听不得了,眼前旁的事物也皆虚,唯剩那砸将下来的东西,与旁人空灵而遥远的声音。 “夫人!” 一切只在须臾,突发难料,宋依依娇弱如斯,根本无从而躲,更无处可躲,然就在这时,忽而一个颀长身影,一支手臂硬生生地将那牌匾隔了开去。 修长的手指被划伤,鲜血淋漓...... 同样是在这一瞬之时,闪躲而去的宋依依与婢子接连失重跌倒,宋依依仰头,一头便磕到了地上。 婢子与身旁护卫立马皆冲了过来。 权相贵妾(重生) 第85节 兰儿扶起宋依依,“夫人可有事?” 宋依依撞了头,甚疼,晕沉,手朝着后脑勺捂了去,惊恐,惊诧,瞳孔骤缩,望去那截下那块巨大牌匾的男人。 其不是旁人,正是她的前夫,沈家庶出五公子,如今当朝正三品中都督沈怀琅。 三月中旬,初春,生机盎然,柳枝已绿,春阳高挂,风轻抚,在地上留下斑驳之影,街头拥挤,人头攒动。 男人右臂半晌未动,华服刮破,划伤的手上鲜血滴落地面,与地上少女眸光相对。 宋依依视线成画,静止了一般,耳鸣无声。 一切只发生在瞬时。 下一刻,她耳边便恢复了喧嚣,亦是亲眼所见傅湛赶来。 男人脸色有些许苍白,脚步甚急。 他一到来,周围肃然起敬,顿时让出一条路。 见眼前画面,傅湛亦是微微一怔。 他越是邻近越是想到了会是这般情景,宋依依必然会被救下,必然会有人截下那块巨大的牌匾,只是他没想到,截下牌匾的另有其人,竟不是他安排的暗卫。 傅湛抱起跌坐地上,已然吓傻了的宋依依,接着眼睛便寻到了暗卫。 其就在沈怀琅一旁,见他目光过来,颔首下去。 傅湛转视线又到了救人的沈怀琅身上。 “多谢沈都督。” “来人,传太医为沈都督看伤。” 沈怀琅一言没发,手垂衣旁,鲜血仍在滴落。 傅湛第二件事便是调了兵来,围起了那整个胭脂阁及着两边接连两三家铺子,下令即刻详查,排除人为可能。 宋依依动都不会动了,唇瓣微微嗫喏,本就柔弱,此时受了极大惊吓,人软成了一小团,头昏脑胀,后脑勺极疼,昏昏沉沉,仿若下一刻就要昏沉过去。 傅湛把人抱到了车上,看出了她有些发虚,温声同她说话。 “别怕,没事了,哪不舒服?” 宋依依缩在傅湛的怀中,纤细的玉手过去摸自己的头,“疼.......” 傅湛更柔和了几分,“还磕了头?” 宋依依可怜巴巴地应声。 傅湛仔细瞧了瞧,没见有伤,红未红,青未青,瞧着问题不大。 “本相叫大夫给你看看,先莫要睡觉,嗯?” 宋依依泪汪汪地点头。 傅湛便扬声唤了车下的人,吩咐下去,转而回过视线,再度落到宋依依身上。 她太柔弱,一旦生病或是吓到就像小猫一般,极惹人怜,惹人疼,让人大声一点和她说话都不忍。 傅湛摸了摸她的头,哄道:“没事,乖。” 不时太医过来,给宋依依诊脉,亦看了磕碰之处,恭敬回道: “禀大人,夫人脉像微乱,是受惊吓所致,磕碰之处无碍,不需处理,夫人回去,只喝碗压惊汤便可。” 傅湛“嗯”了一声,问道:“沈都督如何?” 太医继续恭敬作答:“沈都督略微严重,不过大抵是皮肉之伤,养的数日也便无碍了。” 傅湛知道了,抬手让人退下,亦叫了手下前去慰问。 手下返回转述探望之景。 “沈都督什么都未说,只道‘无碍’。” 傅湛也没再说什么,转眸再看怀中的宋依依,人显然有些昏沉要睡。 傅湛修长的手指拨了拨她的小脸蛋,“等等再睡,嗯?” 如此,宋依依便又一次被他唤醒。 不时,当下能处理之事皆处理之后,马车也便起了步。 临行,从窗子,傅湛又瞧了一眼那块牌匾。 此匾极大极厚,可谓这一条街商铺之中最大的几块牌匾之一,如若真砸到人,不死也残。 如若是当头砸下,生还可能微乎其微。 它怎么就突然掉了? 返回傅家,吃过压惊药后,傅湛方才让宋依依睡下,安排了几个婢子照料。 而他叫来了暗卫。 那被他派去保护宋依依的暗卫叫九鹰。 门关起来,傅湛便冷声开了口。 “你竟,反应不过一个路人?” 那九鹰顿时颔首,单膝跪地。 “属下有罪,但.......” 傅湛冷冷地反问,“但怎么?” 九鹰抬了头,“他若不出手,属下也能救下夫人。” 傅湛声音依旧凛冽。 “本相想知道的是,你为何反应不及他?” 九鹰再度低下头颅。 “属下以性命发誓未曾疏忽值守,未曾不尽心相护夫人。” 傅湛眸光晦暗。 对方这两句誓言过后,他沉默良久,终没再说什么,慢慢下令,抬手让人退了。 这暗卫是他身边的旧人,红人。 他相信他的忠诚,他的能力,也相信他的话。 所以,不是他失职,是对方更敏感。 傅湛眼前依稀出现沈怀琅的模样。 他没看清过梦中宋依依身边那男人的脸。 但记得他给人的感觉,他不论是高矮,体量,体态,亦或是衣品都和那沈怀琅极其相似........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灵犀归(中) 所以, 那个人,傅湛几近肯定,就是沈怀琅。 突然, 傅湛心中便就不那么是滋味了。 夜幕渐降,霞光散开,窗外梧桐绿叶成荫, 华盖如伞,枝叶婆娑, 映在窗前, 在夕阳的余辉下时而泛着金光。 时光寸寸流逝,他在书房呆了一会儿,屋中光线渐暗, 一点点终是将他也笼罩入了暗夜。 门外响起一个女子柔和的声音。 “天黑了, 世子可需点灯?” 人是子鸢。 许是她这一声相问把傅湛叫回了神儿。 男人缓缓抬眉, 起先没答, 过了一会儿也没答, 但起了身。 书房门外的婢子听得了脚步声。 不时, 傅湛推开门来。 “世子......” 婢女脸色微红,低下头去。 傅湛淡声问道:“夫人怎样?” 子鸢听得他关心宋依依,心中妒忌, 但当然不敢表现出来,恭敬答道:“夫人尚在睡着。” 傅湛也没相答,抬步回了正房。 屋中甚静, 纱幔落下,隐隐可见宋依依的身影。 婢子兰儿一直守在床边照顾。 瞧见傅湛过来, 禀道: “夫人一直睡着。” 这会子天色已暗, 俩人下午回来时她便昏昏沉沉的, 傅湛又唤太医相看了次,起先也并未让她睡下,陪了一个多时辰。 小美妇在他怀中,始终迷迷糊糊的,答他的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后来到底还是睡了过去。 到此时已经两个多时辰。 纱幔被拉了开来,傅湛坐在床边儿瞧着她。 她显然没有要醒之意。 兰儿道:“夫人身子骨弱,那会子街头跑了好一阵子,或是也累了,加上惊吓,怕是这一觉要连夜了吧。” 傅湛抬手摸了摸宋依依的额头,触手温凉,亦可清晰看到听到她沉稳的呼吸声,一切很正常。 男人“嗯”了一声,吩咐婢子悉心照顾。 权相贵妾(重生) 第86节 这时,房外,他的部下回了来。 傅湛起身去了暖阁。 他刚一过来,手下便躬下身去。 “大人,那牌匾上疑似有撬痕。” 傅湛闻言变色,目光冷冽,盯向部下。 部下抬眼,继续道:“人已皆被控制,正逐一排查。” 傅湛听毕,眸子更阴沉了许多,随后唤了婢子拿来衣服便随之而去....... ********* 夜幕已落,城中宵禁,路上早无行人,街头楼阁房屋店铺皆大门紧闭,唯一辆马车从傅家驶出,目的地正是白日里那胭脂楼。 东长安街胭脂楼四下早已被军方控制。 马车停下,车帘掀起,男人快步下来,随着引路人步入。 屋中死静,二十几人被缚,皆跪于地,瑟瑟发抖。 司晟见傅湛来,引他出去,到了那放置牌匾之地。 傅湛进去蹲下身子,借着手下照来的火光,朝那撬痕看去。 不甚清楚。 司晟道:“大人怎么觉得?” 傅湛仔细相看一番。 “好精致的掌力。” 司晟点头,“诚然,只有半分瑕疵。” 傅湛抬眉,“你可能办到?” 司晟汗颜,“属下惭愧。” 傅湛站起了身,负过手去。 “竟是人为?” 司晟敛眉,亦是不解。 “若说目标是大人,敌方又怎会不知己知彼,猜得大人身边必有暗卫?如此拙劣之计,分明是徒劳,除了失败与打草惊蛇外,还有何用?” “所以不是误伤。” 司晟好奇,“那就更奇怪。” 傅湛知道,仿若自言自语,“是啊,杀她作甚?” 司晟点头。 “夫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于江山社稷半分瓜葛没有的弱女子,杀她作甚?若是劫持,以夫人威胁大人还有情可原,直接这般狠毒,置人于死地,目的为何?” 刚说完,司晟眸子一亮。 “大人!” 傅湛转眸,“嗯?” 司晟道:“可...会是陈家五小姐?” 傅湛唇角泛起一抹讥讽,“你觉得,她配?” 司晟知道傅湛的意思。 这杀手的掌力,预示着敌方的高级。 司晟道:“那,可会是陈越操控?” 他口中的陈越是陈柔薇的父亲,当朝中书令,陈家的宗主。 傅湛只三个字。 “他不敢。” 司晟想想也是。 似乎陈越的可能比陈柔薇还小。 那陈家五小姐毕竟年轻,尚可做事不清,因爱犯糊涂。 位处中书令,年过半百,老狐狸一般的陈越如何能做出这等傻事。 一旦败露,从大人为宋小姐做的那些破例之事上便谁人都看得出,宋小姐于大人而言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 陈越便不怕因此遭受灭顶之灾? 是以,显然不可能。 “那......” 司晟再度想到一人,转头看向傅湛,但未曾开口便从傅湛的眼中看出了一二,知道大人怕是早想到了他...... “可会是......陛下.......” 司晟问了出来。 傅湛立在黑暗之中,缓缓抬了头,神色冷漠肃然,那双深邃的眸子愈发地晦暗不明,让人参之不透,良久后,终是冷声缓缓地开了口,“本相,明日会会他。” 司晟颔首。 没否则,便意味着怀疑。 傅湛下令,放了屋中被缚的二十几人。 如此高手,一线机会便能脱逃。 他从对面而来,耽搁了太长时间,人怎会还在现场,等到他来? 傅湛缓缓地转了转扳指。 ********* 返回国公府时已经过了三更。 男人进屋脱下外衣,询问了夫人情况。 婢子回着,“夫人一直睡着,一切都好。” 傅湛进了卧房,来到床边,掀帘入内。 床旁尚余两盏灯未灭。 小美妇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脸色有些虚虚的苍白,嘴唇有一点干,旁的都还好。 傅湛叫婢子端来水碗,用勺子半勺半勺地盛水,朝她口中喂去,看着她的那张小脸儿,想起那牌匾之后的人为痕迹,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慢....... ********* 翌日,朝后傅湛便不请自来,堂而皇之地去了后宫。 乾承宫,李祯寝居 少年帝王玄衣纁裳,返回宫殿,卸下头上冕冠,脸色很沉,亦未多言。 太监弯身接过,正准备为他脱下龙袍时,外头来了宫女。 “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李祯听罢脸色依然如故,冷冷冰冰,半分言语都无。 这期间,小皇后董宛卿脚步徐徐地进了来,矮身缓缓下拜。 “臣妾给陛下请安。” 她语声柔和,长相甜美,年龄不大,与宋依依同岁,今年刚满十七,出身名门贵族,只是家族为今早没了实权。 李祯看都未看她一眼,便是连平身二字都未与她说。 董宛卿头低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开了口。 小皇后谢恩,过来为他更衣,很是小心翼翼。 “下个月是陛下生辰。” 李祯依旧一言没发,也没接董菀卿的话。 董菀卿当然看了出。 “陛下今日不心悦么?” 李祯反问,“你瞧着朕哪日心悦?” 董菀卿语塞。 李祯确是很难欢喜,尤其今日。 适才朝中,他一直看着其下坐上的舅舅,看着他的脸色,看得出来人不大对劲,具体说,是对他不大对劲,直觉告诉他,似乎要出事。 他仿若是刚刚想完,外头便有太监匆匆而至。 “陛下,国舅带着人来了。” 李祯脸色一变,龙袍尚且未完全解开,半分不敢含糊,人当即迎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傅湛。 李祯与适才判若两然,十分亲昵。 “舅舅!” 傅湛只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直接进了去。 李祯紧随返回,将舅舅请入上座,宫女不时上了茶来。 “舅舅好久没来了,可是一会儿要去看望母后?” 傅湛没回答。 身旁手下明晃晃地在李祯面前用银针在茶中试毒。 李祯收回视线,双手微颤,不忘堆笑关怀,嘘寒问暖。 权相贵妾(重生) 第87节 傅湛一句未答,态度疏离,冷声开口。 “不知本相为何而来?” 李祯心一颤,清瘦的脸上失了几分血色,直接明言。 “侄儿若是哪里做错了,还请,舅舅明示。” “明示?” 傅湛几近一字一顿,但声音又极轻,反问之后倒是也如了他愿。 “来人。” 屋外当即便来了傅湛的人,且还带上了一人。 李祯看到那被绑来之人瞳孔微缩,脸上瞬时一分血色都无了。 被缚之人被跪在了李祯面前。 其不是旁人,是李祯养的一个杀手。 傅湛直接问道:“认得?” 汗珠顺着额际滴落,少年甚慌。 “舅舅!” 傅湛打断,一字一顿地再度问道:“认是不认得?” 李祯不敢与之撒谎,当即承认。 “是,是侄儿的人,侄儿只是......” 他话未说完,傅湛打断,“其它的人呢?” 李祯听言微怔,“舅舅说‘其它’二字为何意?” 傅湛抬眉,脸色愈发的沉,语声愈发的缓,薄唇轻启,狠声,低声,明明白白地说之于他。 “昨日,东长安街,胭脂楼顶作案的那个。” 李祯一听舅舅这话,明白过来,立马慌了神儿! “舅舅,舅舅误会了!那事不是意外?其,其非侄儿所为,侄儿为何要害舅母?侄儿发誓,侄儿绝对未曾害过舅母,绝无此事!这人.......” 他手指着地上那浑身受缚,跪着的杀手,显然慌张至极。 “侄儿承认,此人确是侄儿的人,然侄儿也只是一时糊涂,命他跟过舅舅两次,绝未叫他做过伤害舅舅之事。舅舅既是已活捉了他,他做过什么,舅舅应该再清楚不过。除他之外,侄儿向天发誓,再无他人,更绝未害过舅母!” 傅湛冷冷冰冰地听着他之言,一张寡情的脸上半丝温度也无。 不时,男人缓缓抬手,屋中他人皆退了。 包括那小皇后董菀卿,亦是被请了出去。 待门被关上,男人起了身,一把揪住了李祯的衣衫。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本相从来都不是你的敌人,别逼我,听懂了么?” 第75章 灵犀归(下) 李祯浑身皆颤, 兀自喘息半日。 “是,是.......舅舅自然不是侄儿的敌人,舅舅为侄儿内平忧, 外除患,没有舅舅,李家江山...或是早已不复存在, 舅舅非但不是侄儿的敌人,相反, 是侄儿的恩人, 贵人....” 傅湛狠声,“所以呢?” 李祯惶恐,慌乱, 明白他在问什么, 不住摇头。 “但, 但那事与侄儿无关.......侄儿没有理由伤害舅母, 舅舅明鉴, 舅舅知道, 侄儿一直在帮舅舅寻舅母。紫缘,琬月,妙芙三人便是证明, 舅舅找到了舅母,侄儿为舅舅高兴尚且来之不及,怎会伤害舅母?” 傅湛缓缓地紧了拎着他衣衫的手, 声音清而狠。 “最后一次机会......” 李祯依然否认,拼命摇头。 “侄儿所言句句皆实, 可向天发誓, 绝不敢欺骗舅舅.......” “是么?” 正这时, 外头响起匆匆的脚步声,随之是太后傅婳柔而急促的语声。 “湛儿!” 门未锁,人在其外,被傅湛的手下拦下。 “太后娘娘留步。” 护卫很是恭敬,但再恭敬也拦了人。 傅婳怒道:“放肆!” 屋中,傅湛缓缓松了手。 动作虽缓,但力道不轻。 少年帝王清瘦,个子亦是与他差了很多,衣衫已乱,颇为狼狈,跌倒在地。 几近与此同时,傅婳也闯了进来。 男人居高临下,站直了身子,立在那冷冰冰的一言没发。 傅婳看得一怔。 傅家长女,傅湛嫡姐,当今太后傅婳,年不过三十四五岁,才色双绝,艳似烈阳,生的极美,乃高门中的高门,贵女中的贵女。 俩人虽已分开,傅湛亦已松手,但任谁也是能看出,能猜到适才发生了什么。 “湛儿!” 傅婳惊呼,声音娇柔并怒,脸色有异。 傅湛依旧一言没发,态度冷漠。 傅婳起先脸上可见分明的惊怒,但那情绪又显然慢慢褪去,变了模样。 “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 男人冷冷清清地回答,低头摘了手上的扳指,用帕子擦了擦,断然没有要与她解释之意,待那枚扳指擦完戴回,人就抬步走了。 “湛儿.......” 傅婳紧跟其后,追了出去。 她相唤,傅湛停了。 傅婳绕到其身前,仰头望着他。 男人与她疏离陌生,若是不知,断断让人看不出其乃亲生姐弟。 傅婳瞧着他,同小皇帝一样,也有着几分的小心翼翼,没提适才之事,问起了旁的。 “父母与祖母可好?” “都好。” “湛儿与妻子呢?” “也很好。” “若有机会带依依过来见见哀家。” 傅湛平平淡淡,“再说吧。” 傅婳的心又是一沉,但亦是没多说什么,只慢慢靠近他,很是温柔,抬手欲要为他理一理衣服。 “终日操劳国事,湛儿辛苦了......” 然,岂料她的手刚一靠近他的脖颈,那男人便不紧不慢地将那双纤纤素手挡了开去,却是连碰都未让她碰他。 傅婳又是一怔,还神之时,人已离去。 傅婳呆立原地许久。 身旁的两个宫女相继过来。 俩人一个叫小箐,另一个叫小蓉,皆为傅婳的贴身婢子。 小蓉扶住傅婳,并未多言。 小箐忍不住道:“世子怎么愈发的......” 但也只说了这半句而已便闭了口。 ******** 晚会儿,慈宁宫中。 伺候得太后小憩了,宫女小箐与小蓉收拾着东西。 一面整理,小箐一面开口道:“你不觉得世子这几年变化很大么?” 小蓉瞧她一眼,“怎么?” 小箐转头,见她这般镇静,蹙了眉,也姑且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怎么?就是很奇怪呀!对太后很奇怪,我也记不得是从何时开始,好似突然就冷淡了下来.......前些年,哪里是这般模样?你没觉得?” 小蓉淡淡笑笑,“感觉很久了,似乎是打从你我伺候开始就是这样吧,世子或是因为政务太忙?” 小箐一本正经,“哪有很久,你失忆了?你我虽尚没伺候太后几年,但也有五年了不是,印象中,好似是从去年,或是前年开始.......再往前,我明明记得,他们姐弟感情深厚,世子对太后亦是极其尊敬的.......” 小蓉叹息一声,“人是会变的,今时也不同往日。” 小箐听她这般说,也跟着叹息了去,忧怅道: “今时确是不同往日,人也确实是会变的,太后娘娘好似也和以前不同了.......” 小蓉拿东西的手微微颤了下,转而笑笑,摸摸小箐的头,安慰道:“别想那般多了,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权相贵妾(重生) 第88节 小箐应声,眼中现泪,声音哽咽,点了点头。 ********** 乾承宫 太后傅婳看过李祯,前脚刚走,矮榻上衣衫凌乱的少年帝王便一把摔碎了一只硕大的紫兰玉瓶,甩开身旁的董菀卿。 “滚!” “哗”地一声与董菀卿的轻吟相织相交。 小皇后孱弱,整个人皆被他甩去了一边...... “陛下.......” 李祯冷笑,带着几分讥讽,几分疯癫。 “你都看见了,看见了他是怎样待朕的?看见了他把朕当做了什么?看到了朕这个君主是如何被他踩在脚下,如何狼狈,如何在他面前卑微讨好,你都看到了,呵呵呵呵......” 李祯仰面,笑的癫狂。 董菀卿凄凄落泪,心一缩,“陛下,别这样......” 她过去,李祯再度一把将她甩开,依旧冷笑冷颜,咬着牙槽,双眸猩红。 “他是朕的亲舅舅,亲舅舅啊!你能想到么,朕小的时候,他还抱过朕,教过朕骑马射箭,读书识字,可现在......别说是朕,便是朕的母后,你去问问他,他放在眼里么?亲情,在他眼中比草还廉价,唯朕的天下,这至高无上的权利才是他想要的!朕算什么?朕不过就是个傀儡!他如今已经什么都得到了!既然如此,他还留着朕做什么?他何不现在就杀了朕,现在就杀了朕,给朕一个痛快!” “哗”地一声,矮榻上的桌子被他一把掀翻,屋中七零八碎。 房外宫女太监,人人屏息低眸,垂立在外,瑟瑟发颤。 董菀卿咽下眼泪,再度慢慢靠近,她看出了他情绪激动,内心几近奔溃的,知道他心中憋闷....... 她试探着一点点抱住了他,手在他的背脊上轻轻安抚,喃喃低哄。 “陛下想说便都说出来吧,臣妾听着,臣妾会永远陪在陛下身边.......” 他无声,但泪水已然涌出,顺着他精致的脸庞下落,面色依旧宛若寒冰,但这一次,终于没再推开她........ ********* 离了乾承宫后,傅湛冷冰冰地只说了一句话。 “两个月内,把人给我找到。” 司晟应命。 接着傅湛便返回了镇国公府。 人到之时,恰恰邻近正午。 男人也未多想,进门很自然地朝着婢子问了句。 “夫人如何?” 岂料,那婢子却道:“回世子,夫人还在睡着。” 她这一言,无疑引来了傅湛的目光。 男人停了脚步,看向她,“还在睡着?” 婢子点头,“是,世子。” 傅湛眸光有异,接着便直奔卧房而去。 屋中,纱幔轻动,婢子在其内,傅湛进去便听得了兰儿的相唤。 “夫人?” 那边无声。 兰儿与梨儿近身伺候,听得了傅湛之脚步,皆回眸,从帐内出来,没用傅湛问话,兰儿便禀了实情。 “大人,夫人一直没醒,且毫无醒来迹象,太医来过了,为夫人把过脉,都瞧过了,夫人呼吸平稳,脉像正常,瞧着也就是睡着了而已,可,可就是不醒,唤亦是唤之不醒,怎么唤都是如此。” 她声音到最后显然是哽咽了。 傅湛大氅都未脱,直奔床前。 两个婢子也便二次跟来。 纱幔拉开。 傅湛坐下,眼眸落到床榻上的美人身上。 她同晨时他走那会儿无二样,亦如昨晚,能清晰地看到微微起伏的心口,听到匀称的呼吸...... 傅湛凑近了她。 “宋依依......” 他低声唤了她两声,一连两声,无任何变化。 傅湛心下一沉,手轻拍了她的肩旁,亦是摸了她的小脸儿,拍了拍。 然,人依旧无任何反应。 男人慌了。 他起身换了方向,重新坐下,扶住宋依依的双肩,将她扶起,让她背身靠到了他的胸怀之中,在她耳旁呼唤。 “宋依依......” “宋依依......” “宋依依......” 然无论如何相唤,怀中娇柔的小美妇都是一动不动。她身子软的像棉花,根本无法独自坐立,已然如同人偶一般,怎么摆弄怎么是了....... 心蓦地如坠冰窟,寒凉至极,更是如同被人用手捏住了一般,前所未有的堵,生平亦是第一次慌了神儿。 “唤...唤太医......”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太医至。 非但是太医,傅夫人墨氏也亲过了来,及着二房,三房,四房的夫人,小姐等女眷基本皆过了来,候在了外头。 不乏有人低语。 府上大抵人人知道昨日世子夫人出事之事。 但也是人人皆知,那牌匾并未砸到她,她只是受了惊吓。 惊吓便算不得什么,最多病一场,休息一番也便好了,谁能料到竟这般怪异,人等同于是昏迷不醒。 四个太医一起被唤来,相继看过。 人人皆说不出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之后,其中之一开了口。 “禀大人,眼下看来,唯一种可能,便是昨日跌倒之际,夫人撞头所致,但夫人的头上连些伤痕与淤青都未见,原也决计不该如此,可眼下之症,诱因似乎便只能是因为那一撞,如若真是如此......” 太医说到此,略一停顿,没敢说下去,抬头战战兢兢地看向傅湛。 傅湛显然怒了。 “说。” 他声音凛冽的前所未见。 傅夫人都吓了一跳,未敢说话。 太医头上一层冷汗,抬袖擦去一层又浮现一层,擦去一层又浮现一层,如此反复,躬着身子,终是接了下去,不得不说。 “如若真是撞头所致,结果便不甚好说,夫人有可能一会儿就能醒来,也有可能......永远都不会苏醒.......” 傅湛无疑,脑中“轰”地一声,心口憋闷,发紧,每次梦到她为人-妇之后的那股锥心之痛再度袭来。 男人脸色仿若是转瞬就苍白了,情绪不受控了一般,一把提起了那太医。 “怎么医治?” “大大,大人......” “本相问你怎么医治?” “湛儿!” 傅夫人亦是站起了身,心乱跳。 儿子反常。 傅湛恍惚被母亲这一叫,叫回神过来,比之适才略微冷静了些许,至少放下了那太医,然人苍白的脸色丝毫没变。 太医被落下之后便连同另外三人跪了下去。 “下官等必竭尽所能,用药物与七行针为世子夫人医治,助夫人苏醒,但下官等人.......不能确保.......” 那为首之人说完,四人皆磕下头去。 此时也不是逞能之时,必须实话实说。 傅湛的心可谓凉到了底儿。 傅夫人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之人。 她只是不满意儿子娶了个出身低微的野姑娘,想一切归位,让她做妾而已,可从未想过让人就这么死了,急道:“那还不快试试!” 太医等人看着傅湛的脸色。 待左相点了头,几人也便起了身去....... ********** 承安居,屋里屋外寂静,只有婢子与医女匆匆的脚步声。 四名太医口述,医女行针。 外头院中,几房夫人都在静候。 这时月洞门口匆匆赶来一人,然她还未进,便被身后的另一个同样跑来的妙龄少女拉了住。 “娘要干什么?!” 声音极低,目的是要把她拽回。 权相贵妾(重生) 第89节 来人不是旁人,是梅夫人。 自然,那跟过来拉拽,不想让她过来的人正是傅瑶姗。 梅夫人很急,甚至没有功夫回答傅瑶姗一般,只将女儿的手推了回去。 恰逢这时一个婢子出来,梅夫人也便问了话。 “世子夫人如何?” 傅瑶姗一听母亲果然是来打听那宋依依的,心中气的半死,但在承安居门口又不敢发作。 婢子回道:“回小夫人的话,世子夫人昏迷不醒。” 梅夫人拉住那婢子的手臂,“可是与昨日惊吓有关?” 婢子点头。 “是。” 梅夫人脸色也极其不好,“可,不是说被沈家五公子救下了么?” 听得“沈家五公子”这几个字,其身后的傅瑶姗更是紧紧地攥住了手。 婢子实话实说,“奴婢昨夜听得,世子夫人倒下之时曾磕到了头,适才太医之意,昏迷不醒乃撞头所致。” “磕到了头......” 梅夫人心头一颤,再接着便眼尾泛红,更是一把拉着告退,错身要走的婢女。 “劳烦通报,我可能进去看看她.......” “这.......” 婢子一怔。 傅瑶姗一听,母亲跑来询问便罢了,竟还提出进去相看。 “娘疯了!” 一来傅瑶姗厌恶宋依依,二来在傅家,尊卑有别。 其它几房夫人皆在外候着等待,梅夫人不是正房,虽是大房的人,但终究是妾,过阵子相看也算正常,此时要进去,显然不合宜。 没用婢子为难,梅夫人补充了话语。 “你便说......” *********** 房中,行针与药物皆刚刚对宋依依用完。 傅湛一直在床边儿看着,此时再度低唤。 但榻上美人依旧没任何反应...... 太医言了行针三日,是以,人苏醒的希望也就在这三日。 倘若三日内不醒,便极有可能会终身不醒....... 太医没明言那后半句,但意思分明,便是如此。 没一会儿,人皆被傅湛退下。 屋中只剩了傅夫人与傅湛及着婢女几人。 镇国公未入儿媳寝居,留在了暖阁。 婢子过来通报,先见得的是镇国公,也便先与镇国公言了。 “禀国公爷,小夫人求见。” 傅南谨正在端杯喝水,闻言抬了眉。 梅夫人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最是识大体。 这个时候,她不该求见。 房中静,是以一道珠帘相隔的卧房自是也听到了婢子的话。 傅夫人虽一言没发,但共侍一夫,没多喜梅夫人是必然,听着外头的动静。 婢子还有下文。 “梅夫人说,世子夫人小时候也因撞头昏迷过,是以想看看世子夫人症状可同幼时一致,亦想看看,她可能帮上什么.......” 她这言一说完,傅湛与暖阁中的傅南谨都懂了,然房中的墨氏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傅湛张了口。 “她是宋文生之女,是傅灵犀。” 墨氏浑身一冷,包括身旁的李嬷嬷也是。 原墨氏肯定是不记得什么宋文生,更记不得什么傅灵犀了。 单说任何一个,墨氏都未必会想起,但这两个名字出现在一起,十五年前的记忆也便浮现了。 傅夫人知道梅夫人当年和一户姓宋的小官儿家抱错过孩子。 扪心自问,傅夫人没细想过儿媳的底细,一个青楼出身就已经把她气的半死了,关于儿媳旁的事,傅夫人是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以也就粗浅的知道她原也算是个小官儿之女,姓宋,仅此而已。 至于旁的,姓宋的多了,傅夫人没往“傅灵犀”上想过。 梅夫人以这话求见,自然被宣了进来。 她刚一入房,望向了傅南谨。 傅南谨应了一声,她就进去了。 美妇就停在了卧房门口,施礼拜见。 傅湛开门见山。 “小夫人说世子夫人小时也曾因撞头昏迷过?” 梅夫人点头应声。 傅湛先请了她过来查看。 梅夫人始终有礼,循循而来,到了床边,看了半晌,也曾轻唤,轻拍,亦是听了听宋依依跳动的心脏,摸了她的脉搏,而后回了来,朝着傅湛与傅夫人回道:“与她十个月那次一模一样,世子可尝试与她说说话,多唤唤她......如若只是轻撞了头的话,那便和那次的因由也是一模一样,妾身觉得,世子夫人会醒过来.......” 梅夫人之言此时于傅湛来说倒像是定心针了。 他到了此时,心口方才好似舒服了一些,接着问了话。 “十个月大时,怎么撞了头?” 梅夫人听得这儿,微微抬头,唇瓣嗫喏,没立时回答出来,却是看了一眼傅夫人。 傅夫人一见她朝她看来,恍惚想起。 “是那次?” 梅夫人应了声。 傅夫人没说话,脸色上瞧着也不甚欢喜,但看出了儿子想知道便对梅夫人道:“那你就说予世子听吧。” 梅夫人点头,朝向了傅湛。 “那会子灵犀尚不会走,是妾身第一次被接回傅家的途中发生的事.......” 梅夫人慢慢地说了起来。 她当年同女儿曾两次欲被接回,第一次便是女儿一岁之时,不想那次出了意外,未能真的回来,第二次,待傅瑶姗已被换回,八岁时,江南洪水,她们方才真正回来。 眼下,梅夫人自是也只想说那第一次。 那次,她回京的车与傅夫人去探望表姐的车赶到了一起,一起,也便一路回了。 原本一切应该是极其顺利的,她也应该在孩子一岁的这个时候就回来,但途中出了变故....... 梅夫人将自己的身世,与十五年前同傅夫人一起回京途中,遭遇仇家寻仇之事简单的讲述了一遍。 “说来那日,一向乖巧的灵犀便好似有预感一般,从上车开始便就大哭不止,后来妾身没抱住她,她便撞到了头。” 傅夫人一言不发。 事情大体是向梅夫人所言那般,但也不尽然。 那个婴孩儿不止是大哭不止,还非常无礼,拼命的推她,和她有仇一般,后来梅夫人没抱住她,她便不知怎么撞到了头。 墨氏自然是极其生气的,甚至直到此时想起也是极气。 后来因为梅夫人招来了祸患,吓到了她,镇国公便又把梅夫人母女送回了江南。 墨氏道:“看过大夫不是说没什么,后来便开始昏迷不醒?” 梅夫人点头,“便是和世子夫人现在一样。” 傅湛知道了,插口问了眼下他最关怀之事。 “几日方才苏醒?” 梅夫人回道:“妾身若没记错,小时那次是三日......” ********** 夜晚,承安居中它人早散。 傅湛坐在床前,半勺半勺地亲给宋依依喂了一些流食和水。 小美妇依旧安安祥祥。 傅湛看她许久,时而便轻唤一声。 “宋依依?你可能听到本相说话?” 傅湛握住了她的手。 “早日醒来,本相带你去看江南的青山绿水,你可喜欢?” 傅湛轻轻摩挲着她微凉的手,给她捂了捂。 人当然没反应,丝毫没有。 男人一直相陪了她许久,整个一日及着晚上,奏折没看,大臣没见,皆一直在她身边,从未陪过她这般久。 权相贵妾(重生) 第90节 翌日,除了早朝和一些不得不亲自处理之事,旁的大部分他皆未做,早早地回了家,继而第三日也是如此。 太医行针天数与梅夫人所言都是三天。 是以这第三日,傅湛从早到晚,除了早朝一个多时辰外,几近就没离开过宋依依。 然时光寸寸流逝,从晨时透亮,天光一线,扶光初升,到暮色四合,星月流转,蟾光凝地,时辰越来越晚,天色越来越暗。 旁的都在变,但唯他床榻上的姑娘依然平静平和地躺在那,没有半丝醒来的迹象。 时辰越晚,越久,傅湛越慌。 渐渐地,男人开始坐立难安,显然失去了耐心,也愈发的烦乱。 夜幕早落。 他负手在屋中来来回回地徜徉许久后,坐到了床边,握起宋依依的手,朝她靠近,已不知唤了多少回。 “依依......” “宋依依......” “是本相,你能听见本相的声音么?” “宋依依......” 他一声接着一声,然那边非但毫无反应,小美妇的呼吸竟是逐渐地微弱了去。 傅湛突然发现,骤惊,心一沉,霍然起身,修长的手指探向她的鼻息。 而后,傅湛的脸色便顷刻惨白了去。 短短须臾,她竟是没了呼吸! “宋依依!” “宋依依!” 男人一把扶起了她的双肩,不住呼唤,一声急过一声,一声高过一声。 婢子接二两三地闻声而来。 “大人!” ********* “宋依依!” “宋依依!” 声音空灵,一声声地响在她的耳边...... 她耳中脑中,一片嘈杂,一片混乱...... 好似有无数的人在她耳边说话,各种声音,各种话语...... 眼前亦是出现无数张画面叠加....... 她看到了梅夫人...... 看到了傅瑶姗....... 看到了宋文生,镇国公,沈怀琅,沈怀廷,沈老夫人,傅老夫人,皇帝李祯,皇后董琬卿,赵全德,等等,等等,等等等等....... 她亦看到她自己,看到她在江南别院悠闲的日子;看到无情洪灾,让许多人颠沛流离;看到她同梅夫人立在镇国公府门前;看到傅湛,傅湛,还是傅湛........ 看到她笔下皆他名,眼中皆他人...... 看到她爱他爱的痛不欲生...... 看到她轻解罗裳,纱衣泻地,立在他房中相求...... 看到他立在冬雪之下,她的房间中,带兵围起她被囚别院,眼睁睁地看着,瞧着,她饮下毒酒后,安静地死去...... 耳边嘈杂,亦皆是他冷漠的声音....... “若可以,我希望和你永远不见.......” “傅灵犀,这是最后一次.......” “若有来生,但愿你我别再碰上.......” ********** “宋依依.......” “宋依依.......” “宋依依.......” 无数个声音,无数的人,有男有女,反反复复地唤着她...... 最后那些嘈杂的声音,终究归成了一人之声。 那个刻入了她的心里,血里,骨里,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了的声音....... “宋依依......” 宋依依猛然睁开眼睛....... 第76章 前世 最后那些嘈杂的声音, 终究归成了一人之声。 那个刻入了她的心里,血里,骨里, 永生永世都不会忘了的声音........ “宋依依.......” 宋依依猛然睁开眼睛........ 视线朦胧,逐渐清晰,耳边还是他的唤声, 那唤声这一次明显变了,变得激动且满含喜悦。 “宋依依, 你醒了。” 宋依依只闻其声心口便发紧了去。 终于, 她溟濛模糊的视线一点点完全清晰,从只有轮廓到看清他的整张脸庞——那张她画了没有万遍,也有千遍的脸...... 毫无防备, 内心翻滚, 她无法自控地酸了鼻息, 眼睛直直地定在了他的脸上, 面无表情, 连着一颗涌动悸动, 无法平静的心...... 面前男人高大的身影凑了过来,似笑非笑,不难看出, 他此时很心悦,似乎还带着几分激动,嗓音低沉沙哑, 句句温和,甚至有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哄意, 朝她问道:“怎么了, 这般看着本相, 不认得了,嗯?” 宋依依没回答,非但是没回答,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瞳仁依旧是一动未动,眼中的也不知是水是泪,一直盯着他,直到良久良久,她笑了,闭了双眸,微转过头去,笑了出来...... 笑什么? 笑这滑稽可笑的命运。 笑她前世爱的痛不欲生,却如何也触摸不到的男人成了她的丈夫。 笑她曾可望不可即,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奢望着他的一个笑容,如今竟是这般轻松就看了到....... 但她大抵是不会再爱他了。 三日前阴差阳错,牌匾掉落,她跌倒撞了头。 且不知算不算是因祸得福,这一撞,竟是让她记起了许多事。 如沈怀琅所言,她应该是重生了。 本应该是带着前世的记忆重回到了呱呱坠地的婴孩之时,却在十几个月时为救傅夫人,不慎撞头,后来便失了忆,以至有了在不知情之下与他重逢,成了他的妾,成了他的妻,与现在之境........ 宋依依有些控制不住地想笑。 然她想笑,也只是觉得这一切好笑。 她和傅湛大抵是孽缘,如傅湛前世所言。 他们就不该认识,若有来生,别再见了....... 往事如烟,爱恨成风,昔日故人就在眼前,记忆如洪潮般涌来....... ******** 前世 嘉兴元年,先帝驾崩,十一岁的小皇帝登基为帝,镇国公傅南谨掌权,辅佐幼主。宋依依也是从那年开始变成了傅家养女。 仿是天生相斥,玉笙居中面上一切祥和,实际却暗潮汹涌,傅瑶姗容不下她,养女也终究比不得亲生骨肉,曾经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远,她终究伶仃一人....... 不知是天生吸引,亦或是宿命,无依无靠让她一次次再度向他靠近....... 他曾不止一次赶她走,不让她再来找他,但亦不止一次,仿佛是软了心,在傅瑶姗欺负她时,帮了她,甚至短暂地收留过她...... 后来,她便开始迎合他的喜好。 读他读过的书,写他写过的字。 为能得他赞扬,和他有更多的话说,她努力念书,考过无数次国子监榜首,甚至为他学习骑马射箭。 她曾偷偷地捡过他丢掉的废纸珍藏,但凡纸上有他写过的笔迹,哪怕只有一横一竖,她都舍不得丢掉........ 她也曾偷偷地捡回过他摔坏的杯子、用旧了帕子、折断的狼毫....... 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很宝贝....... 如此一晃便是五年。 年少情窦初开,内心仿佛野火,他是她所有的欢喜。 她能因为他看她一眼,冷冰冰的夸赞一句而振奋一整天;也能因为他的淡漠而凄凄成伤....... 她一点点长大,慢慢及笄,却越陷越深。 便是直到此时她仍承认,曾经一度,她对他达到了痴迷的地步。 但她亦知道她是不该爱上他的。 她和他不会有结果。 她什么都不会得到。 他也从未给过她任何可能,任何回应。 权相贵妾(重生) 第91节 她知道,她和他之间隔着他早逝的母亲。 那仿佛是一道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 但他又是她十六那年,迷失在深林之时,第一个找到她,且在那只凶狠的白狼朝她扑来之时,肯用命护她的人。 可即便如此....... 在她知道她就要被许配给他人之时,在那个他即将出征的夜里,她解开价值千金的华裳,与他坦白倾诉了自己这些年来对他的情愫,恳求他收下她,哪怕把她藏起来做个无名无分的外室,只要余生能和他一起,往后岁月还能再相见,她也甘之如饴时,那男人负手背立,看都未看她一眼,声声皆拒,没有任何温度,不念任何情分,清清楚楚地告诉她。 “傅灵犀,我和你没有任何可能。” 她的心如同结了冰般寒冷,哭着问:“这么多年,你真的便从未喜欢过我么?” “从未。” “便是一丝的心动也没有么?” “没有。” “所以其实你一直,都还是恨我的?” “是,我当然恨你。” “傅灵犀,你我就不该认识。” “若有来生,但愿,别再遇上了.......” 后来,俩人便形同陌路,再没了交集。 但第二日,他出征,她还是没控制住去送他。 在人群中,她遥遥地望着他离去。 从那时起,她知道。 她和他——那个她喜欢了六年的哥哥,这辈子也不可能了...... 再后来,不出她所料。 在傅瑶姗不断地哭闹下,她终究还是会被送回宋家。 梅夫人对她多少有些情分,会在她恢复宋家女儿身份之前,安排她出嫁。 她已经没了选择,唯有尊崇命运...... 宋依依思到此,思绪便就断了,不知为何,后头她记得不甚清楚。 明明灭灭,似有似无,和之前所知差不多。 但她记得她和沈怀琅决裂后....... 具体说,是记得她死前的那个夜晚。 风雪弥漫,狂风的怒吼声就在耳边。 她躺在床榻上,口中喃喃....... “哥.......终究,还是错过了.......” 便是直到那时,她仍在想着傅湛,想着他的眉眼,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其实,即便是没那杯毒酒,宋依依也觉得自己大抵是活不多久了。所以,她不明白沈怀琅何以这般狠,这般急。 两名女卫逼她喝下了毒酒。 而后她便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等待死亡的来临。 然弥留之际,她万万没想到,她听到了脚步,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从门外进来,原她以为是她的丈夫沈怀琅。 但如何也未曾料想,竟是傅湛....... “哥.......?” 她早没了力气,声音微乎其微,脸色苍白,唇无血色,只是眼中噙泪,满是困惑,疑惑,与心伤,怔怔地看他....... “为什么......” 男人负手立在门边,并未靠近,也未回答,只是居高临下,垂眸眯着即将离世,奄奄一息的她,唇角泛着浅浅笑意...... 而后,宋依依似乎便终结了意识....... ********** “嗯?怎么不说话?” 宋依依眼瞧着傅湛,思绪早已纷乱,飘散到了前世,此时收回,一切又回到了现实,看到了面前的男人。 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的那张脸与脸上难掩的笑意。 男人摸了摸她的脸,更温和地张了口。 “在笑什么?” 宋依依或是直到这时方才彻底回过神来。 确实,同他一样,她的脸上似乎也一直留着那抹笑意,目光定在他的眼上,只是傅湛不会懂她到底是为何而笑。 “怎么还是怔怔地看着本相?还可有哪里不舒适?” 许是她太久不回答,那男人再度张了口,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充满哄意。 宋依依声音微弱,终还是回了他。 “醒来就看到了大人,高兴的有些傻了。” 男人再度露笑,摸摸她的头。 “醒来就好,渴不渴?本相喂你喝些水。” 宋依依摇头。 但傅湛也还是吩咐了婢子,将水碗端了来,一面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一面与她说话。 “梅夫人说,你小的时候也曾摔过?以后要多加小心,知道了么?” 宋依依的眼眸依旧定在傅湛的眼上,随着他慢慢喂来,她一点点喝着,瞧着眼前这一幕幕,听着他的一声声,很是不现实的感觉。 或是她有些过于的呆滞。 那男人且不知是不是发觉了,接着问着:“睡了三日,可梦到了什么?” 宋依依是不会告诉他的。 她缓缓摇头。 傅湛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定了须臾,之后又慢慢荡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没说什么。 这时,太医到了。 傅湛起了身。 俩人的视线也是直到此时方才从彼此的脸上移开。 四名太医均到了。 见世子夫人已经苏醒,自然皆是从头上擦了把汗,松了口气,放下心去。 宋依依脉像平稳,一切反常地好,除了人有些虚外,其余皆极其正常。 看过禀明后,四人也便告退了。 傅湛让婢子通知了父母那边。 男人再度返回,俩人的视线便又对了上。 宋依依只提出一个要求,糯声糯气地道: “大人今日可以让依依自己睡么?” 傅湛有些没有想到。 往昔,她黏他黏的很,变着法地勾他同榻还来之不及,撵他去别处睡,还是首回。 傅湛有些没那么适应是显然,但如此小事,他也不会过于在意。她大病初愈,他也自然什么都依着她。 “好。” 男人应了声。 宋依依还是有些虚弱,道了谢。 傅湛又陪了她一会儿,人便走了,让人拿了被子,去了隔壁暖阁的矮榻上。 宋依依一直目送得他掀开珠帘出去了,方才转回视线,脸上本就带着一抹淡淡浅笑,此时慢慢地闭了双眼,回过了头,浅笑变做了嗤笑....... 何其荒唐啊! 杀她的人为什么是傅湛? 宋依依没有想到前世的最后会是这样,亦是不愿相信....... 许是这三天睡得太多,这夜宋依依几乎一宿未眠,越发清醒。 翌日她只在凌晨睡了那么一会儿,早上,窗外的天空尚泛着鱼肚白,宋依依便醒了。 她乖乖地躺在那,手轻轻提着被子。 隔壁有细微的动静,她知道傅湛已经起了来,但默不作声,一动未动....... 第77章 打算 她乖乖地躺在那, 手轻轻提着被子。 隔壁有细微的动静,她知道傅湛已经起了来,但默不作声, 一动未动....... 非但是此时,男人穿衣洗漱后,进来看她时, 她亦是一动未动,本已睁开的眼睛, 也在听得他的脚步后闭了上。 他过了来, 渐渐地,身上的那抹淡淡的龙涎香气沁入到她的鼻息之中,她也感到了他的动作。 男人提了提她的被子, 把她放在外面的手送回了被衾之内, 而后又过了一会儿, 走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92节 听到珠帘相碰的声音, 宋依依又睁开了眼睛。 手上仿佛还残留他的余温。 不时, 隔壁完全静了下来, 她的心也是。 宋依依知道傅湛彻底走了,是以也便唤来了婢子。 婢女闻言马上奔了过来,瞧着她颇惊喜。 “夫人好生精神!奴婢以为夫人还需再休息几日。” 宋依依并未多言, 只是笑笑,糯声糯气地吩咐她为她沐浴更衣。 兰儿应声,交代了下去。 浴室中, 一面服侍,婢子一面道:“夫人昏迷这三日, 大人几近一直陪在了夫人身边, 真的看出着急了。” “是么?” 她只道了这一句, 旁的什么都未说,婢子欣喜地“哇啦哇啦”讲了半天,她也一句未回。 这若是放到前世,宋依依想自己可能要欢喜的整夜无眠了。 婢子为她梳妆,宋依依看着铜镜中的人,不知不觉间思绪有些飘散,又想起了临死前的那幕。 为什么? 为什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会是他? 即便她知道那男人大权在握的背后是白骨堆积。 他又能是什么善类? 他有多狠,什么雷霆手段,怎么挟天子令诸侯独揽大权,手上染了多少鲜血,又是怎样让人闻之丧胆的狠辣做派,宋依依前世就知道,何况重活一世。 只是她想不明白他杀她的理由。 既是忆到了这,宋依依便又很自然地想起了那个两江冬雪梦。 她梦到了她灵魂脱壳,看到了他为她大开杀戒。 但此时回忆前世,她对那却根本毫无印象,她的意识终结到死去。 所以那个两江冬雪梦,她应该是没有看到的,或许那真的只是她的一个梦....... 宋依依很难不好奇,尤其是关于自己之死。 到底是为什么? 可是她模糊的那几年的岁月中又发生了什么? 宋依依凝神细想。 但很奇怪,她想不大起来,与之前所知差不多。 扪心自问,她在沈家的日子不难,尤其是起先,非但是不难,好似也算是被丈夫疼爱。 想不起,姑且,宋依依也便只能不再想了。 美人梳妆之后起了身,穿了一袭浅色衣衫,发髻梳起,瞧着幽清淡雅,又艳似海棠,难掩媚色。 按照以往,她先去给婆母请安。 沿途路上,兰儿时不时地便看她一眼。 宋依依好奇,转眸问了一句。 “怎么了?” 她语声依旧是软糯糯的,嗓音很柔,也很小,人也是一样,很是娇气,娇气之中又有着几分稚媚,明明哪都没变,但兰儿便就是觉得夫人好像哪变了。 “不知为何,奴婢觉得夫人今日有些不一样。” 宋依依问着,“哪不一样?” 兰儿道:“奴婢也说不好。” 宋依依笑笑,“或是错觉。” 兰儿想想,也觉得大概是错觉,不过笑着问道:“夫人今儿怎地没说害怕?” 宋依依了然。 未出事昏迷之前的半个多月里,她每日去给傅夫人请安,都免不了要和兰儿叨念那么一两句,说她害怕。 眼下她倒也并非一点不怕,不论前世还是今生,她的胆子都很小,但她似乎端的住,也应付得来,惧意理所当然便减退了。 宋依依回道:“可能有些习惯了。” 俩人不时便到了墨氏的寝居。 墨氏刚知道。 她也没想到宋依依第二日就下了床。 儿媳坐了下。 墨氏关怀几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现在知道了,原来她就是和傅瑶姗抱错了的那个,十几年前对她很是无礼的婴儿。 墨氏倒不至于对一个襁褓婴儿记仇,但不会多喜多高兴是必然。 眼下她倒也没说什么,自是不会提及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经此一事,她也算是看了出来,儿子对她确实是特别,那日,他反常的甚至吓到了她。 关怀过后,墨氏聊起了别的。 “你去国子监之事可再往后推一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男人可能心中没数,但咱们女子要知道,过阵子身子骨养好了,子嗣之事你要上心。你知道,世子年龄不小了,为今已经二十有五,但一个孩子都没有,开枝散叶是重中之重,今年要有好消息。你要珍惜这第一年的时光,倘若肚子迟迟没动静,家中明年势必会给世子纳妾,子嗣之事,傅家是不会等的,你可听懂了我的意思?” 她说的很直白,宋依依怎会听不懂。 宋依依什么都未说,只是笑笑,乖乖地点头,“儿媳记住了。” 墨氏也应了声,眼睛又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接着与她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也便罢了。 但人走后,墨氏同李嬷嬷张了口。 “学的那般快?瞧着娴雅温婉了不少似的。” 李嬷嬷道:“奴婢也想说呢。” 墨氏话又勾了回来,“但还是挡不大住她那股子狐媚劲儿。” 李嬷嬷“嗯”了一声,不可否认,世子夫人就是很妩媚,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就是有着一股妖冶之感,不过这会子瞧着确是压下不少似的。 宋依依出了墨氏住处。 沿途一路,兰儿一直在与她说话,她却什么都没说,瞳孔其实有些失焦,思绪实则飘了。 待返回房中,她便叫婢子研磨,持笔歪歪扭扭地写了几种药草,而后朝着兰儿吩咐道:“下午去买来,切记分三家药铺购买。” “......夫人?” 兰儿极惊,便是多不聪明也看得出这是药方,她家夫人往昔连诗都背不下来,什么时候还会自己开药方了?而且刚才那一手好字........ 兰儿要问,但尚未开口,外边便听得了傅湛回来的声音。 宋依依心微微一颤,但面上从容不迫,玉手轻轻一攥,便将那纸张紧紧地攥在了手中。 没一会儿,男人便掀帘进入,负手进来,抬眼,视线落到了她的身上。 ********* 时辰不大对,政务比较忙,原傅湛没想回来。 但朝后,他在军机处待了半个多时辰,发觉坐不住,大臣与他说话,“哇啦哇啦”地,他左耳听右耳冒,听不进去,是以,也便先不听了,回了来。 进门之后,他便看见了那美人。 人已下了床,梳洗穿戴整齐,娇娇弱弱地站在那,同未病之前一样。 她那小眼神儿自他进来便落到了他的身上,瞧着和以前一样,但一样又好似不一样,且一只手中不知藏了什么。 他一上午没怎么间断地想为她挡下那掉落牌匾的沈怀琅,所以方才在军机处坐不大住。 傅湛将脱下的披风丢给婢子。 “无碍了?” 说着人就朝宋依依过了来。 他的眼睛特别深邃迷人。 宋依依前世便受不大了他的这双眼睛。 今生俩人距离近了,未恢复记忆前,宋依依一清二楚,实则她差一点便又要沦陷进去。 他是万丈深渊,深不见底,掉下去会粉身碎骨。 她也没想到,觉得滑稽又可笑,自己竟是会反复爱上同一个人。 眼下再看到他,她想的也只是她死去的那个夜晚,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人是鬼,为何非想她死,又到底薄情到何种地步? 视线对了那么一会儿,宋依依开了口,“早上的时候头还有一点痛,不过现在无碍了......” 傅湛定了一下神,微微眯了眯眼睛。 美人楚楚可怜,楚楚动人,亦温婉,亦妩媚,极乖,是真的很美...... 须臾,他才恢复过来,而后眼睛便就落到了纸墨上。 宋依依没等到他发问,直觉也告诉她,她的小动作可能逃不出他的眼睛,是以算是先发制人? 她微微上前一步,仰着小脸儿,软声道:“有点冷.......” 傅湛便果然把视线转到了她的身上,没问那笔墨之事。 更是出乎宋依依意料,他微一弯身便把她打横抱了起来,送她到了床榻上。 宋依依有些僵硬,一动未敢动。 落到榻上,她便顺手扯开了里面的薄被裹上了身,手中的纸张也被她拿了出来,掖到了小袜中。 男人侧身坐在了床边儿,转头看着她,大手抬起摸了摸她的额际,触手温凉,自是无碍的。 权相贵妾(重生) 第93节 宋依依道:“大人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傅湛直言,“有些惦念你。” 这话说完,俩人对上了视线,心中各有所想。 宋依依在想这话的真假,至于他在想什么,她参不透便是。 相对良久,那男人的俊脸竟是凑了过来,欲要亲她。 宋依依没想到,脸红到了耳根,自然,她没让他亲,转过了头去,轻轻躲了开。 傅湛显然意外,那张脸已经与她近到了咫尺,鼻尖相碰,气息相通,嗓音有些低沉含混,“怎么?” 宋依依半晌方才抬头再度同他对上了视线。 “生病了......” 傅湛便就退了回来。 她好似还是头一会儿拒绝他。 不时,他又张了口。 “你昏迷这几日,本相细细的想了想,既是已为夫妻,当互尊互重,好好相处,感情可慢慢培养,你说呢?” 宋依依点头。 “大人说的是。” 傅湛应了声,问着:“还冷么?” 宋依依摇头。 这时,屋外传来了婢子的声音。 “大人,司大人来了.......” 婢子口中的司大人,是只受命于他的司晟。 他来了意味着这男人有要事,也便意味着他不得不走。 果不其然,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儿,朝向她道别,“本相先走了。” 宋依依慢慢点头。 待那男人起身拿了衣服真走后,宋依依一直注视着他的背影,而后唤来了兰儿,将之前藏起的药方拿出再度递给了她,重新叮嘱。 “分三家药铺买。” 兰儿应声去了。 照理说,世子夫人的母家便是从医的,家中开了医馆。 傅家这种当朝第一豪族,实则府上便几近什么药材都有,甚至比外头的还丰富。 但世子夫人一没去母家拿药,二没在府上拿药,还吩咐她在三家购买,兰儿肯定是好奇。 一个多时辰后回来,婢子将买来的几种药材交给宋依依,也便开了口。 “夫人买这些东西做什么?为何自己配药,又是什,什么时候学的?这,这又到底是什么药?”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试探 后一句话, 婢子声音压得很低。 宋依依没多答,只简单一句,“不便。” 兰儿适可而止, 但心中更坚信夫人有些变了。 ********** 发觉的不仅是她,还有傅湛。 皇宫,军机处 男人倚坐在桌前, 修长的手指轻轻缓缓地绕着扳指,慢慢摩挲。 屋中已无旁人。 他面色清冷, 瞳孔微凝, 表情慵懒,若有所思。 许久,外头传来些许动静, 有部下叩了门。 “进来。” 他沉声下了令, 但表情未变, 坐姿亦是未变。 来人是他的暗卫之一, 名叫曦冥, 躬身道:“大人, 陛下这几日很安静,只有太监与皇后相陪,未见任何可疑之人。” 傅湛拉着颇长的语调, “嗯”了一声,同时也坐起了身,端了桌上茶水, 一面开盖,一面淡淡地问着, “太后那边呢?” 曦冥回道:“太后也很安静, 没有异常。” 傅湛喝了口茶, 抬眉。 “你去把沈怀琅给本相查个干净。” 曦冥听得这,显然有些怔住。 傅湛倒是没必要和他多言,不过为了让他有着手的方向,也给了提示。 “他怎么突然入了沈方成的眼?本相记忆中,沈家人才济济,轮不到他。” 曦冥明白了,领命应声,但想了想道:“不是因为去年年初的平乱之事?” 傅湛知道有那么个事。 但直觉告诉他,那人没那么简单。 “他一个庶出,据说还是沈家最不受待见的庶出,爬到此不容易。” 曦冥明白了大人的意思,领命去了。 傅湛恍惚便又想起了三日前,胭脂楼下沈怀琅的身影与他梦中的那个。 眼下因此,突然悔了把宋依依安排在了沈家。 又在房中坐了许久,想了许久,傅湛方才起身回了府。 他进了镇国公府,没立时回承安居,而是在外等着,叫来了承安居的一个小厮。 小厮颠颠儿地跑来,躬身堆笑着听令。 傅湛问道:“世子夫人瞧着心情如何?” 小厮笑着回道:“世子夫人瞧着心情不错,一下午一直笑吟吟的,还给世子煮了汤。” “煮了汤?” 小厮连连应声。 “对,夫人在小厨房为世子煮了汤。” 傅湛听罢微微仰头,抬手让他退了,而后方才回承安居。 他到之时,宋依依正在房中发呆。 兰儿过来提醒,“夫人,世子回来了......” 宋依依打了一个小小的觳觫,转瞬恢复常态,站起身,理了衣衫,迎之出去。 傅湛脚步不慢,俩人彼此目光碰上便就都停了步伐。 但只有须臾,傅湛面无表情,又抬步过了来。 美人接过他脱下的衣裳,盈盈开口,“夫君........” 傅湛微定,弯身垂眸,温声道:“你唤本相什么?” 宋依依眼中含着水雾一般,双眸纯净的如同孩童,糯声又重复了一遍。 “夫君........” “可以这么唤么?” 傅湛站直身子,眼中有笑,“当然。” 宋依依接着道:“依依煮了汤,夫君可想尝尝?” 说着引他去桌前,傅湛自然跟着去了。 宋依依为他盛了一碗,递去,言着这汤中放了什么,下午自己如何与人学,及着一些小经验。 她嗓音柔且细软,平日里说话大多数时便是这般,声音不大。 傅湛盯瞧了她好一会儿,端碗喝了。 她与原来好似无异,但又好似有异。 同一张脸,同一个人,若说她像一只勾人的小狐狸。 原来是火红色的,现在俨然便是雪白雪白的。 她的眼神有原来的影子,但更接近他梦中的她。 不变的是那副胆子。 不难看出,她很紧张,有些哆嗦。 傅湛几近断定,她梦到了什么,甚至可能已经恢复了记忆。 他很好奇,前世俩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看得出,她不会说。 果不其然。 整个一晚上,她与他皆是“渴了”“饿了”等家常。 直到就要入寝也没提及她的梦。 权相贵妾(重生) 第94节 ************** 宋依依当然不会说。 和他说什么? 问她为何杀她? 沐浴过后,美人立在桌前,背身对他,端杯喝水,拖延了好一会儿,迟迟不肯上榻。 她脸色微红,实则还没做好同他同床共枕的心理准备。 虽然以前对她来说和他厮混很简单,但现在不同。 她只消一想他,忆起的都是前世。 前世,她连摸都摸不到他........ 这般不觉间,一杯水已经被宋依依喝光。 美人落了杯子,玉手提壶,刚要续杯,突然身子一颤儿。 她腰间感到了一股热流,是他的手臂环了过来,自后抱住了她。 既是抱住,便不会止于此,宋依依转瞬便感到了耳边有热浪扑来,而后是他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怎么了?” 宋依依僵硬了住,且浑身从头到脚都灼热了起来,尤其是那张脸。 她下意识便有些要闪躲,这人是傅湛啊! “没怎么.......” 好半天儿,她方才出了声,回了话。 无意识,但声音却是又柔又嗲。 傅湛嗅着她的香气,含住了她的耳垂儿,继而热气向下,一寸寸亲上了她的脖颈,“说出来。” 宋依依缩了缩,身子朝着另一面躲了躲,否认。 “什么也没有。” “是么?” 他慢慢地把她转了过来。 宋依依低着头,也并未瞧他。 傅湛揽着她腰肢的手臂轻轻一提,宋依依桃尻便坐到了桌上。 男人的手慢慢抬起了她的脸,语声依旧温和。 “本相什么都能为你解决,只要你说出来,嗯?” 宋依依被他轻轻捏着雪腮,也便不得不眼睛注视着他的脸。 他说他什么都能给她解决? 那倘使是他自己呢? 他也能把他自己解决了么? 事情已经发生,虽然在遥远的前世,但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而且,她不知道,是因为他恨她,还是因为她阻碍了他什么? 亦或是因为权利,乃至别的女人都不一定........ 她又怎么知道今生如果发生同样的事,他会不会做同样的选择?说出来会不会反而引发更伤心之事? 宋依依突然便发现,前世今生,她认识了他整整十四年,爱了他十四年,但可笑的是,其实她对他一无所知。 “梦到了什么?” 他喉结滑动,托着她的脸,亲上了她的唇。 动作很温柔,语声中也尽是哄意。 但宋依依依然拒绝。 “什么都没有说什么,编么?” 傅湛闻言,低笑了一声,缓缓地道:“本相不信。” 宋依依反击道:“信与不信是大人自己的事。” 傅湛没再说话,但拖起她的桃尻,把她抱了起来。 宋依依的脸烧着了一般,也是顷刻就别过了头去,不再看他。 傅湛把她抱到了床榻之上,慢条斯理地解开了衣服与腰封,扯开她的衣裙,压下她的双膝。 宋依依更别过了头去,泪汪汪的,小嗓子中出了几声轻轻的呜咽。 傅湛身子向下,揽住她的腰肢抬起送入,宋依依便是一声更明显的呜咽,因为晃动,而后她好似又不得不勾住他的脖颈,但依旧别着小脸儿,并不看他。 “怎么还害羞了?” 宋依依咬住了手指。 傅湛在做这种事之时没这么多话过。 这是第一次。 宋依依当然害羞,没记起前世之前,实则她也每次也都面红耳赤的,何况此时记起了俩人的曾经。 宋依依不说话。 傅湛朝她靠近,语声越来越温柔。 “以前的本事呢,嗯?傅灵犀。” 他那最后的三个字几近哑声,更是附在她耳边说的。 宋依依从未觉得他这般坏过。 他态度温和,语声温和,另一只手甚至还时而还帮她掖掖她因为晃动而散落的头发,哪哪都温和的要命,唯下边儿不温,幅度极大,且是愈发的大。 浓烈之时宋依依实在是受不住了,双手皆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口中呜呜咽咽。 良久,终于结了。 宋依依几近死了过去,还在紧紧地搂抱着他。 对方一动未动,许久都是如此,给她擦了擦汗。 瞧瞧吧,他就是这样。 前世若非他给过她甜头,她或是也不会就陷的那般深。 有时候,宋依依倒是希望他是一个绝情到底的人。 小姑娘伏在他肩头,终是开了口。 “你有多少女卫,如果我让你把你的所有女卫都集在一起给我看看,你愿意?” 她声音很小,微乎其微。 但离着近,傅湛自然是听清了。 他没有女卫,女卫基本都是暗卫,暗卫基本都是杀手。 任谁都知,杀手是不能露脸的。 傅湛笑了一声。 他一笑,宋依依便知道了他不可能答应。 甚至觉得他可能是在笑她天真。 他手中握着这么大的权,杀过多少人可想而知。 前世那两个女卫极可能是杀手,他怎么可能给她见他的杀手。 “算了。” 宋依依很是识趣,手刚要从他的脖颈上拿下,听他开了口。 “你先告诉本相梦到了什么?” 宋依依拒绝,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我是不会说的。” 再接着人要动,但尚未来得及,那男人慢慢地压将下来凑近,眼睛盯住了她。 宋依依身子落到了榻上,与他对视,没什么妥协的意思。 她知道他权倾朝野,手握大权,这天下都是他的。 但他就是再厉害又能怎样? 她就是不说,他也无从查起,他能钻进她的脑子里么?能强迫她么? 良久,事实证明,宋依依赢了。 傅湛开了口,“本相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发红包了,本章有红包。 推荐一本基友的文文,已经很长了 《揽娇》林中有雾 柔弱坚韧美人vs黑切阴鸷权臣 【女主篇】 虞念清出身乐平候府,生得冰肌玉骨,壞姿艳逸,不仅家中和顺,还有桩令人馋涎欲滴的好亲事,京中无人不羡之妒之。 可无人知,她夜夜所梦,与现实恰恰相反。梦中,她那才学双绝的未婚夫勾引她人,而素来对她慈爱有加的祖母却为了家族利益强逼她出嫁,再后来,母亲兄长接连出事,一夜之间她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成了镜花水月。 梦醒后,为了化险为夷,虞念清将目光对准了前未婚夫的兄长—— 那个善弄权术,性子自私阴鸷的、喜怒不定的天子近臣,梁知舟。 虞念清胆颤心惊走过去,望着面前如松如竹的的男人,犹豫很长时间才下定决心问:“你能不能帮我?” 权相贵妾(重生) 第95节 男人俯身捏起她的下颌,俊脸隐匿在阴影里,看向她目光沉沉,“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你可想好?” 【男主篇】 梁知舟一生沉浮,越过尸山血海,最后大仇得报成了一手遮天的国公爷。人人敬着他,人人又畏惧他,搜罗大批美人送入国公府,却无一人被留下。 都说他冷心冷情不知情爱,却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些漫长的夜里,是如何肖想自己弟弟的夫人,如痴如狂,无法自拔。 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没能阻止她成亲,那怕拼死将她救出,得到的只是一具尸骨。 所幸他重生了,这次那怕冒着大不韪,他也要将她抢回来。 没有人比我爱你 在你不知道的岁月里,我已经爱了你很多年 【小剧场】 虞念清记录日常的生活的小册子被发现,上面这样写着: “梁知舟很危险,但是他愿意帮我” “晚上做梦梦见了一个和梁知舟很像的人,他一直亲我” “梁知舟变了样子,我很怕他” “原来那几次梦中亲我的人都是他” “我想起我们的上辈子了” “他是坏人”(被划掉) “他很爱我” 第79章 和离吧 良久, 事实证明,宋依依赢了。 傅湛开了口,“本相答应你。” 不得不说, 宋依依有些意外。 她就是说出来试试。 自然,她想看他的所有女卫,也是想试试。 是心中抱着最后的期待, 期待是她弥留之际产生了幻觉,他没来, 那个他是她想象出来的。 宋依依记得那两个女卫的模样, 倘若他的女卫中没这么两个人,或是也能证明自己的猜测,就真的有可能“那个他”只是她的幻觉。 傅湛向来说到做到。 翌日下午, 他忙完就派人回家接了她。 宋依依早便梳妆打扮妥当, 在房中等着消息。 待得了信儿, 她同婢子兰儿一同出去, 但到门口, 她未让兰儿同行。 兰儿虽然不解, 但多少明白一点,未跟着。 宋依依独自出去。 春光明媚,天气倒是极好, 但与宋依依心情不大相符。 那男人的马车正停在府门前,车门正开。 她出去就看到了他,走近过去, 傅湛伸了手,将她拉了上来。 沿途一路, 俩人相对而坐, 但宋依依一句话没说, 只在他问时,答那么一两声。 马车最终驶入的是一处鲜有人烟的荒凉之所,想来应该是傅湛的某个别院。 车子停靠,男人先下了去,抬手揽住宋依依的腰肢,将她从车上抱了下。 宋依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沾了片小小的花瓣,他很细心地给她摘了下来。 下午天阴,欲要来雨的样子,有些凉,他还慢条斯理地给她重新系了系披风,戴了帽子,好不温柔。 宋依依一直也没看他。 不时,她同他进院。 傅湛将女卫安排在了几间屋子里。 大体是一间三四人。 可见她们之间很多人都是没见过的,亦可见,这些宋依依以为的女卫确实,大抵应该都是杀手。 傅湛给她指了,大概有七八个房间。 也便就是说,只女杀手,这男人手底下就得有三十几人。 宋依依跟在他身边,一间一间地进,小心口“扑通”“扑通”地跳。 她很紧张,自然是希望别看到那两张脸。 短短一会儿对她来说颇煎熬。 这屋进,那屋出,宋依依在前,那男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后边,没多久便走完六间房。 宋依依愈发的紧张。 她没看到那两个女子,一个都未见。 眼见着不过还有两间屋子,最多八人,没有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宋依依开始控制不住心绪。 虽然那是三年后的事,即便现在没有,也不能百分百地肯定自己的猜测,但多少能让她得不少的安慰。 宋依依忐忑地迈进第七间屋子,瑰丽的眸子含水一般,遥遥扫去,屋中只三人,一目了然,并无那二人。 余下只剩了一间屋子,宋依依算是提前松了一口气。 然,她万万没想到。 最后一间房屋,她前脚跨入,立于三人中间的一个女子直直地砸入她的眼睛。 宋依依心口“砰”地一下。 前世最后的记忆仿若山崩,碎石噼里啪啦地朝她砸来。 女子的相貌、金陵的冬雪、别院的卧房、杯盏中的毒酒...... 蓦地,所有东西一起灌入她的眼中....... 宋依依的脚仿佛被钉子钉在了地上一般,一动亦是动弹不得,希望顷刻幻灭...... 竟然真是傅湛...... 她本想给自己的心找借口。 他没有动机那般对她,她实在是不信他会那般对她。 但何其讽刺,她竟是找到了铁证。 宋依依一句话说不出来,亦是一动不动。 身后的男人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反应,抬眸瞅了一眼屋中立着的那三个杀手。 “怎么了?” 小姑娘没答,一句话没说,接着转头便出了那屋子,直直地朝着来时的大门走去。 傅湛缓步跟了上。 俩人一前一后,距离不大。 一个走的很快,一个慢悠悠的。 周围巡逻士兵见到俩人皆矗立住。 司阍亦是满脸堆笑,看见宋依依过来,“夫人”“夫人”地唤着。 宋依依没睬任何人,直接出了门去,上了马车。 不时,傅湛掀帘,弯身,也上了来。 俩人如来时一样,相对而坐。 那男人的视线一直在宋依依身上,但恰恰相反,宋依依一眼未看他。 不一会儿,傅湛开了口,“本相,做了什么恶心事?” 宋依依知道他猜的出来。 因为他比她更清楚屋中的那些女子是干什么的。 宋依依多一句话都不想再与他说,是以一直沉默。 马车缓缓而行。 傅湛第二次张了口,“你要怎样?” 宋依依依旧不答,良久,道了三个字。 “和离吧。” 那男人听罢起先微顿,旋即笑了出来,背靠到了座椅上,垂眸瞧着她,仿佛她说的是个笑话。 宋依依这时也转过了头去,和他对上了视线。 她死死地盯着他,明白他为何发笑。 这天下间会有女人和他提出和离? 所有女人都削尖了脑袋想往傅家进,想做他夫人,甚至抢着做他的妾呢! 所以他会觉得那是笑话。 但宋依依岂是和他开玩笑呢? 小姑娘正色,“你不用笑话我,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男人垂眸,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没立马说话。 权相贵妾(重生) 第96节 宋依依亦是直视着他。 她参不透他心中所想,但他想什么她也无所谓了。 好一会儿,那边儿方才张口。 傅湛探过身子,看着她的眉眼,依旧温和。 “你知道前因后果?不知道。” “你确定梦到的一定为真?不确定。” 他一连问了两句,且没用她答,替她答了。 宋依依知道,以他的聪明,他怕是已经大概猜到了她梦到了什么,不止猜到了,还猜到了她不知前因后果,甚至怀疑过那是自己的幻像。 继而,那男人接着又道: “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有些时候,很多事情,眼见亦未必为实,何况你尚不知全貌,且是隔了整整一世,你觉得自己真的能判断出孰是孰非,孰好孰坏,真的能判断出,那看到的就一定是真?” 宋依依依旧死死地盯着他,有些要哭,但还是忍下了,憋了回去。 “你不必说了,不止这一事,还有旁的,就算这个不是真,那个我清清楚楚,真的不能再真了!” 傅湛眸光晦暗,听到这儿,低笑了一声,身子退了回去。 “本相那般不堪?” “是!所以,我一定要和你和离了。” 宋依依终还是哽咽了,好像所有的委屈都来了。 傅湛缓缓摸着扳指,而后道:“没余地了?” 宋依依坦言,“没有了。” 傅湛问着,“离开本相,你能去哪?” 宋依依道:“那便不需要你管了!” 傅湛又道:“外边儿的人会看你的笑话。” 宋依依回着,“这也不用你管。” 傅湛沉默一会儿,身子又朝她探了探,微微笑道: “不如这样,你继续做本相的夫人,本相,每月给你一千两白银,你觉得如何?” 宋依依红着眼尾,哽咽道:“果然是养尊处优,生来高贵,财大气粗的高门贵子,在你心中,银子能买一切对么?” 傅湛笑了一声。 “银子不能买一切,但你需要。” 宋依依轻轻抽噎,还在死死地瞪着他。 “我不要银子,如果我就是想离开你呢!” 傅湛问道:“那,这些表面的背后,隐藏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沈怀琅?” 他说到此,停顿了,而后笑了笑,接着很温柔地道:“本相,会杀了他。” 宋依依胆子小,听到“杀不杀”,“死不死”的就害怕,何况太突然,出乎她的意料,他提及了她想都没想的沈怀琅。 宋依依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提起了他,但想了一下也便罢了,张口回道:“你爱杀谁杀谁。” 反正他也坏的很。 他拿他威胁不了她。 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人! 她那副不屈的小模样,加上这一回答,倒是让傅湛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了。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笑容未尽。 俩人对视良久,他缓缓退回。 宋依依别过头去,有些虚虚的抽噎,但怎么也没让眼中滚了好几滚的眼泪落下。 不时,傅湛又开了口。 “本相没有勉强女人的习惯,你若是想好了,本相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本相有必要提醒你几点。与本相和离,你将失去现在的地位,引来别人的嘲笑,让亲者痛,仇者快;富贵荣华亦是从此不复存在,此为其一;其二,你我方才成亲一个月,傅家不是你想嫁便嫁,想走便走之地,所以.......””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半年限 “.......其二, 你我方才成亲一个月,傅家不是你想嫁便嫁,想走便走之地, 所以.......” 他说到此,顿了顿,继续慢悠悠地道: “不如你与本相各退一步, 你继续做本相的夫人,本相与你约定一年, 你冷静冷静, 倘使一年后,你还是执意如此,那时再和离亦是不迟。” “而且.......你原也没打算立刻便与本相断了吧。” “你清楚, 以你现在的情况, 并无条件离开本相。” “不妨, 你利用这一年时间, 好好想想, 离开本相后如何生存........” 他不疾不徐, 越说越慢。 宋依依虽然一句话没回他,但眼泪汪汪的,一直听着呢。 宋依依承认, 离开他,现在不是时机,原她是没打算立刻就和他断了, 否则昨日下午,她也不会给他熬汤, 还和他装一装。 她也确实是想先给自己铺路, 想待铺好后路后再离开他。 但事情后续有变, 昨夜她被他揭发了。 她亦是顺着机会,提出看看他的女卫,想推断前世之事。 适才看到了那个女子,宋依依承认她彻底乱了,并未控制住情绪,但所言所为也完全是发自内心,此时此刻,半分都不想再呆在他身边。 眼下这男人也算是把话说的直白。 直白到了宋依依有些被扒光衣服的感觉。 如他所言,她是需要钱。 没了他,她也确实是一无所有。 沈家的那些嫁妆她不可能带走。 没有他,她与母亲和沈家一文钱关系没有。 但他小瞧她了,既是占着重生的先机,她自是有法子为自己打算。 “那我倒是多谢你为我着想了,不过我不需要,我后续怎样,也和你没关系。” 傅湛淡笑,“好得很。” 俩人的眼眸对着。 一个含着一层水雾,我见犹怜。 一个幽深晦暗,难以琢磨。 “那便一年为限。” 宋依依反驳,“最多半年。” 傅湛嗤笑。 而后,许久,俩人都没再说话。 接着一路,也是无言。 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的声音环绕在耳边。 宋依依一路一直看着窗外,起先委屈巴巴地掉几滴眼泪,过一会儿不哭了。 窗子紧闭,外头之景,实则她看不到什么。 这般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了,到了傅家。 下车之际,她刚要动,被傅湛拉住,想要闪躲,也没闪开。 男人给她戴了帽子,表情淡漠,也没说话,下车之后接过下人手中的伞,亲为她撑着,不止如此,很自然地揽着宋依依的细腰下来,敞开披风,搂住她的肩膀,把她裹进了衣中。 宋依依纤弱,与傅湛的高大硬朗相比,显得她特别的娇柔。 她怕冷,没再躲,任由他抱着搂着,缩在了他的怀中。 雨颇急颇大,夹着风。 但宋依依身上干爽如初,确是一点也未淋着。 伞便就那么大,后头小厮亲眼瞧着世子的一面衣服都透了。 回到承安居,里头的婢子也是一阵骚动。 子鸢急着出来接人,恰见这一幕,人都呆了,醋意浓浓,心空空。 世子长这么大,还没给谁撑过伞。 兰儿接夫人进了来,赶紧命人烧了热水。 虽没浇到,但终究有湿气。 宋依依身子骨弱,容易着凉。 美人回来便进了净室。 *************** 许久后,夜幕降,雨未停,卧房中燃着烛。 琉璃灯盏熠熠发光,立在地上两两相对,整个房间一共八盏,映的本就奢华的室内一片金光,不是一般的显贵。 这当朝第一豪族自是名不虚传,富贵迷人双眼,且皆是能清清楚楚看到的富。 但宋依依眼下倒是没看,没想这些。 权相贵妾(重生) 第97节 她坐在桌前,腰肢纤细,聚精会神,手中持着狼毫,正在写着什么。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她也正好写完,放下了狼毫,转眸瞧向珠帘,珠帘晃动,人影入,是傅湛。 男人负手,侧身,在那门前立了一会儿,眼睛朝着她这边,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但未做声,只淡淡地瞥一眼而已便就抬步去了一边儿,倒了杯水喝。 回来一晚上,傅湛被镇国公叫去许久,此时方才回来。 二人还是没说话。 此时见了,相对也是无言。 宋依依先开了口。 她将适才写过的东西递给了他。 男人尚未瞧便笑了,仿若猜到了那是什么,起先并未接,喝了几口茶后,方才接过甩开,扫了两眼。 果不其然。 她把那约定写到了纸上,期限半年。 傅湛笑道:“没这个必要,本相既是答应了你,便会信守诺言,不会反悔。” 宋依依没接这话,只是问着。 “其上日子,大人没有异议对么?” 傅湛微微抬了抬头,答的干脆。 “没有。” 宋依依应声,而后便就将那纸张叠好,收了起来。 后续俩人亦是一句话没有。 宋依依上了床榻去。 那男人倒是自觉,拎了被子去了暖阁。 夜晚,窗外依旧细雨绵绵,下的颇急。 婢女子鸢过来为傅湛添一次被,熄一次烛,看得一清二楚。 世子与世子夫人竟然分榻而眠! 原黄昏回来之时,俩人还极亲密的模样,让人看着十分有气,不想后来回来竟半丝交流都无。 世子更是没再居中停留多久。 待夜晚归来,子鸢一直注意着房中的动静,想知道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俩人终于说了话,她在隔壁偷听,夹杂着雨声,听得不甚清楚,可即便如此,她也隐隐约约地听得了世子夫人说什么“其上的日子”,世子又说什么,“没这个必要,既是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再一想世子夫人早些时候叫兰儿研磨,也便大体猜得是不是世子夫人写了什么? 子鸢心痒难耐,愈发好奇。 第二日一早,雨过天晴,她更注意着主子屋中的动静,发觉俩人真的不怎么说话了。 世子早早地便出了府,世子夫人娇滴滴的声音很小,也只与兰儿言语。 子鸢喜出望外,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本本分分地干着自己的活,但心不在做事上,眼睛也是时而便瞄一瞄正房。 许久,终于盼走了世子夫人与兰儿去给傅夫人请安去了。 子鸢本为这承安阁的大婢女,世子夫人嫁过来后,她地位下降了许多,但仍颇高。 是以,世子夫人走了后,她笑吟吟地借故支走了世子夫人身边,仅次于兰儿的梨儿,而后便心口狂跳着,偷入了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卧房,视线第一落到了桌案上。 直觉告诉子鸢,事情不一般,知道世子夫人写了什么也便知道了其二人到底怎么了。 子鸢在桌旁发现了一张废纸,其上正好有字,颇惊喜,急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和离”二字。 子鸢瞳孔一缩,心“砰”地一下。 但既是废纸,自然是写废了的,只这二字而已,再无其它。 子鸢把那废纸归回原位后,便开始在桌上翻找了起来。 翻了许久无果,然正当急躁,时间不大够用了之时,老天也帮她,在接着拿起的一本书中,她竟是翻到了一页纸张。 子鸢心潮澎湃,马上打了开,迎面一见其上最开始的两个字,眼睛可谓都冒了光,其正是那页“和离”什么的正文。 子鸢眼睛快速浏览,越瞧心中越震惊,也越舒畅,唇角不自禁地便泛起了笑意。 其上是什么? 竟然是一则类似契约? 之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世子与世子夫人半年后,也便是今年十月,便会和离。 子鸢兴奋不已,看过后赶紧把东西归位放好,一颗心控制不住,激动难耐,第一时间出了世子与世子夫人的卧房。 脸上笑开了花,她早便觉得他二人不般配,不登对,那宋依依早晚被休,果不其然! 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当日下午,子鸢便借故出了府去....... *********** 陈五小姐房中 陈柔薇听罢站了起来,脸上的笑意呼之欲出,难以自控。 “有这等事?” 子鸢应声,笑的谄媚,“五小姐,千真万确,黑纸白字,我亲眼所见。。” 婢子帧姝呵笑道:“果然如此,咱们便说,那狐媚子根本坐不稳世子夫人一位,早晚被世子休了!没想到这般快,半年而已,真是大快人心!” 陈柔薇姑且一言没发,但终是根本控制不住内心之喜。 一声娇笑自她房中传出........ 房中一片喜悦....... 作者有话说: 今晚的更新大概在十一点半 第81章 他悔了 清风楼 包房之中琴曲悠扬婉转, 缠绵悱恻,如山涧小径,百折千回。 其下舞姬蹁跹起舞, 鸾回凤翥。 屋中轻烟升腾,云雾缭绕,香气甚是宜人。 午后, 傅湛同几个大臣在此消遣。 众人持杯言笑晏晏,傅湛居中而坐, 面色颇冷, 只偶尔在他人敬酒之时敛容举杯。 酒过三巡,正午已过。 旁人谈笑风生,尚在兴头, 傅湛心绪已飘, 所思所想, 是那宋依依。 上午手下来报, 说她已经开始屯粮了。 根据他的梦, 前世他今年十月出征, 翌年八月归,西北有战事,粮食到今年七八月左右便会涨价, 军队会大批收购,她此时屯粮确是能挣很大一笔。 难怪她腰板挺直。 除此之外,她还打听了屠苏。 关于这酒是否是也要涨价, 傅湛便不得而知了。 前世之事,他确是所知不多。 除了那屈指可数, 连不起来的画面外, 他一无所知。 关于他那女杀手之事, 宋依依虽如何也不与他明言,但事情至此,倒是也无须明言。 若说他因为什么杀了她的亲人或朋友,傅湛心中也不信自己,但觉倒也不是没这个可能,但若说是她,傅湛觉得这个是没可能的。 原经她昏迷复醒一事,傅湛本正想日后好好待她,不想事情变成了这般。 宋依依是个聪明人,即便占着先知,钱也不是那般好赚的,走着走着,她便知了,傅湛倒觉得半年够她反省,权衡利弊了,倘使她执迷不悟,非要离开,他也不会强求。 如他同宋依依所言,他没有强求女人的习惯。 便就是因为此,他方才一直也理解不了前世的自己。 下午,傅湛从清风楼出来,上了马车,然马车未行多远,窗帘随风轻摆,巧之不巧,他看到了宋依依。 小美妇戴了面纱,由两名婢子相陪,一身淡粉色华裳,外披雪色披风,只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美目。 那美目缓缓轻转,眼神无辜无害,温婉又灵动,柔弱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的车不知不觉到了她身边,然她恍若还未察觉,娇娇气气地正在同身旁的婢子不知说着什么,直到婢子轻轻推了推她,给了她眼神示意...... 美人转过头来,眼睛纯的宛若麋鹿一般,同车中的他对上了视线。 傅湛垂眸朝下,面色冷清中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开口问道:“需要帮忙?” 宋依依忙了小半天。 她没有那么多人可用,重要之事不乏自己亲自跑跑腿。 如傅湛知道的那些,她今日做了许多大事。 此时正在满心满脑在挣钱之上,断断没想到能在街头碰上傅湛,更未想到他开口道了这样一句。 宋依依盯着他,一直盯着,而后摇头,摇头过后,还是盯着。 傅湛又问了句。 “可一起归回?” 宋依依依旧摇头。 权相贵妾(重生) 第98节 傅湛笑了声,而后便慢慢落了窗纱,马车起了步。 宋依依在其后返回府上。 进了寝居,傅湛正在,也只是一句,“回来了”便没了下文。 当夜,俩人依旧分榻而眠。 继而第三日,第四日如故。 到了第五日,两件事。 其一,宋依依正一心捉摸着赚钱,想着可用,知根知底,可信任之人,目标锁定在了原舅父家的邻居,她青梅竹马长大的哥哥沐珩身上,昨日给他去了信,今日正等结果,然结果未先来,却先来了另一个消息。 兰儿跑来,压低声音禀着。 “夫人,外头有传言,说夫人与大人十月和离。十里街传出来的,奴婢听到后气的冒火,上前质问,让她们闭嘴,不让她们胡说!可有几个人当真要把奴婢气死了,口口声声地言着消息属实,敢拿命赌!这,这又是谁造的谣,还这般有鼻子有眼睛,这般恶毒,见不得人好!” 宋依依乍听一呆,小脸儿有些苍白。 原因无它,事情只有她和傅湛知道。 是他说的么? 虽然是事实,倒是也无所谓,早晚也要给人知道,但宋依依也免不了心中不甚舒服。 *********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着实不假。 这十月和离的消息一经传出,沸沸扬扬,三日内,便传遍了京城的贵女圈。 虽人人都是神神秘秘地偷偷谈论,但耐不住人多,事情火,渐渐地变成了谁人都知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密。 自然,秘密也传到了傅夫人与李嬷嬷耳中。 第八日下午,傅湛从外归回,傅夫人便把儿子叫了过来。 “传言可为真?” 傅湛起先还不知是何传言。 待傅夫人三言两语地说了几句,傅湛了然,但冷着脸面,一言没发,没澄清,未说真假,如此便好似是默认了一般。 傅夫人愈发地觉得这俩人奇怪,气道: “当初兴师动众的是你;人家昏迷不醒,心急如焚的是你;如今一个月不到便弄出要和离传言的依旧是你。我怎么就看不明白你二人这是在唱哪出戏?” 傅湛没解释,几近一句关键的没说,没一会儿朝中有事,他也便走了。 人走后,傅夫人气道:“看见了么?看他那副冷淡薄情的模样,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嬷嬷也愈发不懂。 不怪夫人说俩人奇怪,确实奇怪。 世子一会儿好像非世子夫人不可,一会儿又冷漠的好似对世子夫人半分感情没有。 傅夫人是不满意那宋依依,但也不愿意傅家传出这种好说不好听之事。 即便没人敢大肆,明目张胆地谈论,但俨然,现在贵族中,许多人都知道了....... ********** 兰儿将“十月和离”传闻的消息转述给宋依依的当日,医馆便传来消息,近来姜氏身体抱恙,宋依依同婆母言明了事情,回了娘家。 傅湛政务也颇忙。 她回去三日,俩人也便三日未曾见过。 傅夫人找他那日,恰逢宋依依回娘家的第三日,傅湛一来繁忙,二来早知,也没大在意,等她知难而退。 这日是俩人僵持的第十日,宋依依已回娘家五天 黄昏傅湛归回,未入正房,而是进了书房。 男人在银盆之中慢条斯理地盥手,待洗完后,拿起巾帕擦拭。 这时,保护宋依依的暗卫九鹰回了来,按惯例,与他禀着世子夫人一日行踪与所见之人。 起先,傅湛皆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听,暗卫转述也无非便是宋依依雇人租地,存放粮食与屠苏,没什么特别。 擦过手后,他便去了玉案前看折子,瞧着已无多大兴致。 直到暗卫提及一人。 傅湛翻看折子的手突然便是一滞,抬了眉眼,沉声问道: “谁?” 九鹰重复适才之言,“人叫沐珩,是夫人舅父的徒弟,往昔夫人的邻居,夫人将生意之事基本都交给了他打理。” 傅湛眸光晦暗,当即便冷下了脸。 他记得这人,不就是之前在医馆门口给宋依依变戏法的那个毛头小子。 既是记起了他,恁时在相府,那宋依依言的话,诸如不喜年龄和她相差较大的男人等言,傅湛也便都一并记了起来。 男人抬了手,让九鹰退下了,忽地心底升起了一股妒意。 那沐珩今年能有十八? 沈怀琅也不过二十出头。 这股妒意瞬时如野火般蔓延开来,大有燎原之势。 傅湛仰头,轻轻松了松脖颈处的衣服,明明不勒,但他就是觉得勒得慌。 这般不时,他又想起了那梦中。 她淡漠的眼神,回眸冷冷地看他,转身跟着别的男人离去之场景..... 傅湛越想越是妒忌。 下一刻,男人站了起来,在屋中踱步半晌,一直没出书房。 晚膳之际,婢子送来饭菜,他也颇为不耐地挥手让人端了下去,看折子看了许久,确是一个字也未入心。 傅湛将狼毫丢下,倚靠到了椅背上,静坐半晌,眯了眯眼睛,渐渐地“嗤”笑了一声。 他竟然先悔了....... ********** 四月中旬,夜晚淡月笼纱,星空浩瀚。 尚未宵禁,整个京城沐浴在一片纸醉金迷之中,但路上行人已渐渐稀少。 一辆马车从傅府驶出,奔向了蓥华街姜家医馆,越是邻近,四处越静。 月光柔媚,晚风习习,蓥华街上大部分为茶肆,医馆,布行等地,此时都已打烊。 傅湛所乘马车停在姜家医馆的街道对面。 他此次出行所带之人不多,除了马夫,只一名小厮。 男人未动,交待了小厮。 ********** 宋依依的闺房在二楼,此时窗帘已落。 今日这楼中只有她与母亲姜氏,及着表弟表妹和两个下人。 舅舅,舅母去它地查看药材,今日未能归回。 母亲吃了安神药后早早躺下,沉沉睡去。 宋依依也早已洗漱,进了被衾,吩咐婢子熄灯,准备睡了。 然就在这时,房外有人叩门...... 第82章 哄妻(上) 宋依依怀中抱着猫咪, 正糯声糯气地和它说话,逗着它玩儿,听得兰儿开门, 外头的婢子说道:“姑娘,姑爷来了,小厮正在一楼, 说姑爷在外等姑娘,邀姑娘出去一见。” 宋依依闻言怔住, 有些错愕。 如此的不止是她, 兰儿亦是。 毕竟时辰太晚,且眼见着就要宵禁了。 而且...... 兰儿虽不知具体缘由,但一直在夫人身边伺候着, 自是知道夫人与大人之间最近不对劲儿, 有了矛盾, 似乎还不小, 就是从大人带着夫人出去那次之后。 回来, 一连五天, 大人和夫人几近未说过几句话,也未同榻过。 后续姜氏生了病,夫人回了娘家, 五日来,大人对夫人也是不闻不问。 加之兰儿阴差阳错在外不巧听到的那“十月和离”的传闻,直觉告诉她, 事情不妙,大大的不妙。 “夫人......” 这般听完之后, 兰儿便回了头, 看向了宋依依, 等着听她说话。 床榻上纱幔只落下一半,宋依依朦朦胧胧地坐在那,摸着小猫的手也跟着停滞一下。 美人眼波缓缓微转,似在思忖,须臾之后开了口。 “与他说,我睡下了。” 这是实言,她确实是已散开青丝,换了亵衣,准备睡下了。 但自然,这也是不见的托辞。 兰儿讲话转给了婢子。 婢子应声下了楼去。 而后仿是没多久,房门便再度被敲响。 宋依依正有些失神,听得转了眼眸朝门口望去。 权相贵妾(重生) 第99节 兰儿再度打开房门,来的还是之前那婢子。 “夫人,傅大人叫小厮转给夫人,说,他等你。” 宋依依轻轻攥上了手。 她不甚清楚傅湛是什么意思。 俩人就要断了。 那天他态度也很坚决淡漠。 此时尚未和离,维持着一个夫妻的名分,是他言俩人只成亲一个月,他傅家的门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所以约定了半年后。 十日来,他二人也可谓形同陌路。 实则前日街上她还看到了他的马车。 车窗开着,窗帘飘动,她确定他看到了她,但他根本没理她,马车飞驰而过....... 就是因为此,宋依依才不懂他今日来是什么意思。 美人听罢唤来了兰儿到床边,与她说了两句话。 兰儿应声,接着便跟着门口的婢子下了楼,继而出了医馆,朝着傅湛的马车而去...... 宋依依在房中依旧只是摸着怀中的小猫,静静地等着婢子回来。 没多久,廊道内响起了脚步声,兰儿返了回来。 宋依依也拨开了床榻上的纱幔,美目朝着婢子望去,听着她的回答。 兰儿摇头,“大人未与奴婢说,只道他等夫人。” 宋依依秋眸定了下,而后收回目光,继续摸猫,再接着慢慢地掀开香衾,双足落地。 兰儿帮她穿了鞋子,亦是给她披了衣衫。 宋依依朝着窗子走去。 她抱着猫咪,一只手轻轻掀起了窗帘一面,朝外张望出去。 外头对街,红色灯笼摇曳在清风中,其下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 那马车此时对着她一面的窗帘掀起,里头的人转头正朝着她的方向看着。 宋依依看得清楚,人当然就是傅湛。 俩人离着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对上了视线。 他没朝她招手,亦是没呼唤,只是望着她。 即便如此,也是意思分明。 宋依依落了窗帘。 “还有多久宵禁?” “大概两刻钟吧。” 宋依依问着兰儿,兰儿也答了,但宋依依反应过来,多久也没什么意义。 本来她想着,要宵禁了,他自然就得回去,但转念,是自己傻了。 那是旁人,不是他傅湛。 宵禁的时辰怕是都由他定。 谁管得了他归不归回。 宋依依又思忖了好一会儿,铁了心。 *********** 夤夜,月明星稀,夜风微微。 萤虫蒙蒙,蝉韵清弦。 四下已经彻底静了下来。 眼见着就要宵禁。 姜家医馆的门被慢慢打开,兰儿第二次出来。 车中傅湛于窗中看得清楚,来人竟不是宋依依。 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 不时,婢子走了过来,停在车下,开了口,说的清清楚楚。 “大人,夫人说已经睡下,请大人归回,夜凉,还请大人注意身体。” 傅湛“嗤”地一声,不禁笑了出来。 其拒绝的很清楚。 傅湛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拒绝过,尤其是女人。 他说一,没人会说二。 他亲来哄她,不想这宋依依根本没给他面子。 好极了。 傅湛动了动手指,让婢子回了。 ********* 兰儿回来复了命,“尚未走。” 宋依依应了声。 她躺在床上也未曾入睡,不时,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起身招呼兰儿去窗边看人是否走了。 兰儿小心地掀开了窗帘去看,只见世子马车依旧停在原处,过来告诉宋依依。 宋依依的手攥着被衾,眼中湿漉漉的,不知他什么意思。 但不论他是什么意思,她都不会见他。 接着又过了好一会儿,宋依依又让婢子看了一次,结果依旧。 再然后,许是白日里太累,她前一瞬还意识清醒,后一瞬睡着了,也便没再看着傅湛走是没走。 第二日,宋依依醒来后问的第一句就是此事。 早朝时间已到,人自然是走了。 至于是何时走的,便不得而知了。 这日,宋依依按部就班,依旧在屯粮屯酒。 大部分的时候心思都此事上,但偶尔还是会想起自己临死前的那个梦。 眼下有了沐珩,她轻松不少,一上午都没大出去,到了下午,只出门了一次,然,便就碰上了傅湛。 那男人瞧着好似是路过,但显然不是真的路过。 他的马车周围有兵。 宋依依不算是被围了起来,也差不多了。 瞧上去确是不得不去见人的样子。 他就在不远处,宋依依也便去了。 小美妇带着面纱,上了去。 车中的男人始终注视着她,起先是从窗口,待她上了来后目光便跟着移到了对面。 不一会儿,俩人便四目相对了上。 “你母亲如何?” 那男人先开了口,没问昨日不见他之事。 傅湛眉眼含笑,一贯的模样,斯文又雅贵,自然也少不了温和。 宋依依的母亲姜氏旧疾犯了,这两日已经无碍。 他娘和傅湛的长姐傅皇后同龄,不知是不是因为只比傅湛大十岁的缘故,傅湛好似从未称呼过她。 宋依依没答母亲之事,开门见山,问着他别的。 “傅大人来做什么?” 语声虽然很软糯,但话语一点不软。 好一个傅大人。 这一句“傅大人”把傅湛叫笑了,笑出了声。 但宋依依没笑。 她笑不出来,抬眼盯着他,那副小模样很是不屈。 接着傅湛便微微弯身,探身朝向了她,问道: “这几日过的如何?” 还是没提昨日之事。 宋依依只是随意敷衍。 “挺好的。” 傅湛转而道了旁的。 “什么时候回去?” 宋依依道:“与婆母言了十日,但十日后,是不是我亦没必要归回了。” 傅湛微微挑眉,“此话怎讲?” 宋依依道:“外头不是已经知道了十月和离,这几个月还有必要装么?” 傅湛没道有无必要,身子退了回去,微微笑笑。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0节 “你说出去的?” 宋依依别过小脸儿,“我没说。” 心中暗道:不是他说的么? 她没人跟说,也不认识那些高门贵女。 原她打算事情妥了后就远走高飞,离开京城,也不用听,不用看那些希望她被休的人欢喜了。她们便爱怎样怎样吧! 傅湛唇角含笑,看着她,没信不是她传之言,但也没过分追问,转了话题。 “屯粮的法子不错,但.....” “想没想过,屯粮最后是卖给谁?” 宋依依微微攥住了手,“什么意思?” 她当然想过,也当然知道最后是卖给谁。 他傅家掌控着当朝三分之二的兵权。 今年十月要打仗。 她屯粮最后当然是卖给傅家。 傅湛笑,而后再度探身过去,凑近她一丝。 “你同本相闹僵,如若到时,本相偏偏便不叫人买你的,你能怎样,嗯?” 宋依依娇艳的唇瓣微颤两下,直直地盯着他,瑰丽的眸子红了,一句话没说,但就要哭了。 他如若要这般说,她做什么生意都做不了。 毕竟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一切。 傅湛无意于惹她哭,慢慢地更凑近了过去,低声哄道: “和解了如何?” “你知道,本相没想和你和离。” “离开本相,于你而言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不如你我把话说明白,你告诉本相,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之前一切,本相皆不会与你计较,可当什么事都未发生,你同本相回家,可好?” 宋依依拒绝。 她已不用再与他多言半句。 她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事情已然是铁证。 “你没想和离,但我想,你不叫人买我的,我就都送给百姓。” 她语声哽咽,话语坚决,而后便下了车去。 男人微微仰头,缓缓退回了身子。 马车下的护卫没得傅湛的命令让人离去,是以双双拦截,“唰”地一声,宝剑交错,挡在了宋依依身前。 宋依依吓了一跳,她便就那么大的小胆子。 傅湛冷声,“放肆。” 士兵赶紧收回了手去。 而后宋依依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空余车上的男人。 他反应了半天,最后节骨分明的手指捏住了眉心,揉了揉,敛眉呵笑。 *********** 隔日。 四月二十二是沈家老夫人的生辰,为今还有三日。 姜氏身子骨愈渐好了,病这几日,沈家没少派人送东西慰问。 自相识之后,沈老夫人蛮喜欢姜氏,和她很是合得来,实则走动也极多。 十月和离之事,并未传到姜家与沈家。 一些私底下悄悄议论之人,好似还都蛮避讳沈家人。 但自然,没有不透风的墙,既是有这言,沈家实则也有人听说了。 扪心自问,宋依依不想去沈老夫人的寿宴。 但她名义上,至少现在名义上,她还是沈老夫人的孙女,沈家养女,断断没有不去的理由。 她不想露面的原因很简单。 她同傅湛已经僵成这般,一定不会同行。 沈老夫人的寿宴,傅湛肯定会出现。 倒时候俩人之间冷如冰霜,十月和离的言论也便就被证实了。 虽然本也是事实,但被人说三道四终归很讨厌。 寿宴前三日,宋依依陪着母亲去了趟沈家拜见,答谢病时沈老夫人的挂念。 宋依依进入沈家沿途路上再度碰上了沈怀琅。 那男人就在她必经之路的一个凉亭之中,瞧她路过,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宋依依亦如以往,看到他就别开了视线。 可即便别开,且走了过去,她也能感受到沈怀琅灼灼的目光。 ********** 在沈老夫人房中呆了好一会儿,同母亲喝了些茶水,邻近午膳之时,宋依依寻了个理由,出了去。 干什么? 她想去寻沈怀琅,问他几件事情。 虽然不愿相见,但事情只有他知道。 宋依依沿着原路返回,朝适才遇上他的凉亭而去。 不走不知道,走了方才发现,沈府的路,她异常熟悉。 然尚未行到一半,突然一个高大的人影砸入视线。 宋依依瞳孔微缩,脚步就定了住。 并非一人。 那人正在同沈家世子沈怀廷立在路边言笑晏晏。 而他是谁? 竟是傅湛! 宋依依怎能料到在此碰上傅湛。 男人余光见了,也很自然地转过头来,眼睛落到了她的身上,唇角含笑....... 宋依依被他截了下来...... 非但是截下...... 他很自然地过来搂住了她的腰肢,带着她往回走,温温和和地低声问着,“去哪?” 在外面,沈府沿途路上人很多,宋依依自然没有反抗于他,乖乖地跟着他走。 “不去哪。” 她开口答着,但那男人显然是不信,笑道:“是么?想找谁?” “谁也不找?” “真的?” 他依旧温和的不成样子,但下一瞬。 宋依依猝不及防,脑子不大转了,也没注意看周围环境,不知被他带到了哪,只感觉到手腕一紧,被傅湛攥了住,一把被他拉进了一间房间。 房中自然没人。 小姑娘柔弱,实则傅湛倒也没用多大的劲儿,但她太轻。 且不知他是否是意识到那力气对她来说过于大了,接着关门之际,单手摁在了她的肩膀上,继而双手,稳住了人,稳了她好一会儿。 宋依依背脊贴到了墙面上,看到了傅湛的脸面,俩人目光相对。 他起先脸面极沉,一种宋依依没见过的模样,但接着竟是笑了,更接近了她一步,弯身,薄唇只微微张启。 “宋依依,你好大的胆子,本相,是对你不好么?” 第83章 哄妻(下) “宋依依, 本相对你不好么?” 宋依依要哭了。 先前他略微粗鲁的动作,加上此时的话语,什么都有了。 傅湛接口, 语声依旧温和,“要去找谁,嗯?” “谁也不找。” 宋依依否认, 盯着他,此时, 她肯定是打死也不会说实话。 “很好。” 傅湛又笑了声。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1节 但宋依依不觉得那是什么好笑, 甚至不觉得那是什么真笑。 她胆子小,有些害怕,亦是初次见傅湛如此, 人便更要哭。 但又亲眼看着那男人好像在忍耐。 宋依依看对了。 傅湛是在忍耐, 在压着心中的火。 他又觉得自己可笑, 又完全控制不住内心起火, 根本压之不下, 因为他一清二楚, 知道她要去找沈怀琅,但他又不得不控制,确切地说是怕吓到她。 终是缓了好一会儿, 他终于平静了下去,温温和和地把话说了出来。 “本相同你说了,什么事都能为你解决。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说出来,嗯?是本相杀了你的亲人?朋友?亦或是你自己?宋依依.......” 宋依依已然哭了, 起先是因为害怕, 他也多少弄疼了她, 而他一开了口,她便大部分都是委屈。 感情上的委屈,是什么也填不满的。 能让她这么小的胆子,和他对峙,宋依依说不出来话。 傅湛也无真让她立马就答的意思,搂住了她的腰。 俩人靠的更近了去,他的声音也更低了几分,不难听出有些许的急促,自然,也依旧带着哄意。 “本相便与你明言,那几人均不是会留下破绽之人,你不可能看到她们杀了别人。但如若是你自己,本相告诉你,那不可能,你听懂了么宋依依?嗯?” 宋依依眼泪簌簌下落,我见犹怜,在他怀中好似风雨中瑟瑟发抖的小猫,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的眼泪已经决堤了一般,话亦是说不清楚,含混不清,什么情绪都有了,终于再也忍之不住,哭着开了口。 “......是后者,是你授意,指使了你的杀手,逼我喝了毒酒,我看见了你,亦看见了她,看得清清楚楚,绝对错不了,你满意了么?” 傅湛听罢面上无异,然心口一紧,很是惊诧。 他注视了她许久,好一会儿,方才再度开口说话。 “明日,同本相再去见见那几名杀手。” 宋依依别过头去。 她不知有何意义? ********** 翌日,傅湛上午处理完政事后,便欲来接宋依依,然突然忆起,前几天约了墨玉今日下棋听曲儿。 眼下竟是时辰已经就到了。 傅湛本想派人去通知改日,不想巧之不巧,路上遇了上墨玉。 墨玉拦下了他的车,上了去。 俩人见了,就彼此笑了。 敢拦他车的,也便只有墨玉了。 墨玉轻摇折扇,眉眼含笑。 “昨日,我便想找表哥叙旧了。” “是么?” 墨玉“嘶”了一声,敛眉,“因为什么,表哥猜到了吧。” 傅湛道:“可是十月和离一事?” 墨玉折扇“刷”地一下合起,更敛了眉头。 “就是此事!怎么回事?外头怎会传出了这般消息,真的假的?为了什么?” 墨玉一连三问,倒也人之常情。 别人不知俩人是怎么回事,墨玉多少清楚那么一点,便就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好奇。 傅湛淡笑,没多言,只三个字。 “在哄了。” 墨玉这般一听,终于舒展了眉头,取而代之的是朗声而笑。 ********** 当日返回医馆,宋依依一夜几乎未眠,偷偷地躲在被子里哭了两次,只晨时休息了那么一会儿。 翌日到了下午,婢子来报,说那男人的马车在楼下,来接她了。 宋依依听罢半晌也没动。 昨日在沈家,傅湛有说要去干什么,是以她知道他接她作甚? 但,有必要? 扪心自问,宋依依实则已不大愿意再去想此事,很想就此忘了。 然犹豫许久,最后,她还是起了身,去了。 沿途俩人依旧相对而坐。 宋依依微微低头,且是侧着头,瞧着很乖,但始终没大说话,亦是未看傅湛。 那男人的眼睛像幽深的湖,看她也捉摸不透,只在傅湛问话时,时而答那么一句。 俩人无甚多交流,但不得不说,他依然对她极照顾。 小半个时辰后,到了地方。 地点不是上次那个偏远之地,至于是哪,宋依依不知道。 进了宅院,她跟在傅湛身旁。 不时,男人便把她带到了一间屋子中。 进去抬头,宋依依便看到了三个黑衣女子。 她的视线也是直接便落到了中间那人,那张熟悉的脸上。 傅湛没问,只看她的眼神就能知道一切,让另外两个退了出去。 最后那一个正面对上了宋依依,给她瞧。 宋依依没上次那股劲儿了,心思似乎都有一搭无一搭的。 她不知道有什么好瞧。 长得一模一样,她记的很清楚,还有什么必要再确认? 男人在一旁问着,“一模一样?” 宋依依点头,“一模一样。” 傅湛笑笑,“再看得仔细一些?” 宋依依瞅他一眼,但没反驳,亦没说什么,耐着性子又朝铱誮那女杀手看了去。 然她依旧不甚过心,从她的头发看起,慢慢向下,看她的相貌,看她的身段,看她的个子,怎么看都是一个模子。 宋依依瞧不出差别。 然正要转眼之际,突然,宋依依心口猛地一跳,眼睛蓦地睁圆,视线聚焦,由远及近一下落到了那女杀手的右手上,看得清清楚楚,浑身毛骨悚然,“她,她怎么只有四根手指?!” 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让人背脊发凉的惊恐之感。 小姑娘慌了,梨花带雨,顿时慌了,也早没了心思想别的忆别的,人顷刻严肃起来,心口狂跳,回头询问。 然那男人异常的镇静。 “你是说你见到的那个是正常的?” 宋依依连连点头,使劲儿点头,心绪一发不可收拾,难以平静。 她当然确定那人是正常的。 那女人给她递了毒酒,右手若无拇指,端杯的姿势会不同,这般奇特,她怎么可能没注意到。 宋依依下一刻便上前了一步去,握起了那女暗卫的那只手,仔细地看了起来。 她的右手无拇指,但并未天生没有,看得出来是后天断了,且伤势早已愈合,少说也得有两三年之久了。 她盯着瞧,亦是果不其然,女卫开了口,给她解释了这拇指之事。 与宋依依所猜差不多,其是两年前执行任务时,遇上意外。 宋依依慌张地抬头,看向那异常镇静的男人。 “为什么?” 傅湛依旧异常平淡,抬手弹了下袖上灰尘,说出了让宋依依浑身发冷的话。 “有人,冒充本相。” 宋依依:“......?” *********** 实则傅湛第一次带宋依依来见这些杀手时便看出了宋依依认得的是眼前断指的这位。 这暗卫名叫红裳,是个做事极其利索之人,深受他重用。 因为早便猜出来了事情与红裳有关的可能性最大,所以傅湛方才再度带宋依依来看,让她辨认,实则,就是想让宋依依发现红裳的断指,看她的反应。 如傅湛所料一致,宋依依看到的那人并无此特征。 由此可见,那果然是个阴谋——前世,有人冒充他。 但让人不解的是这个人这么做的缘由。 意义为何? 由此,傅湛也便又想起了半月前胭脂楼二楼掉落的那块牌匾。 对方目标明确,是宋依依。 前世今生,这两件事看似联系不上,但又好像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 很奇怪。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2节 “冒,冒充?为什么?” 面前的小姑娘有些哆嗦了。 她眼泪汪汪的,语声软柔,朝他靠近一步,仰着小脸儿,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要多娇弱有多娇弱。 此番靠近的模样,傅湛虽然一点都不陌生,他从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就是这般样子,这般主动地往他身边儿凑。 只是,这主动自她昏迷三天三夜醒来后,便没再发生。 傅湛哄道:“莫怕,待本相查查.......” 小姑娘眼中噙泪,连连点头,人恍若傻了一般。 此事实在是细思极恐。 她断断没想到。 本来她是想证明自己弥留之际是产生了幻觉方才看到了傅湛,是以提出要看他的女卫,证明事情与傅湛无关。 不想阴差阳错她还真在傅湛的女卫中找到了那女人,找到了他杀她的铁证。 哪成想,现在又发现那女卫同一张脸,但竟不是同一个人,而是被伪装过的,那么说,出现的那个傅湛也必然是个假的?! 这? 这! 回去的一路宋依依一直有些哆嗦,人略呆滞,更不知自己一路其实都倚靠在了那男人的怀里,小猫一般。 直到到了医馆,欲要下车之际,她好似才迷迷糊糊地还神儿,亦发现了这事。 宋依依红了脸,起身,往一旁躲了躲。 傅湛只笑,继而继续安慰。 “莫怕,待本相查查。” 当日回去,宋依依也始终沉陷在这让她反应不大过来事儿上,许久,方才好些,好些后也便又想起了傅湛。 扪心自问,宋依依心中欢喜,突然好似一直堵在心中的石头被移开了般,委屈减了一半,瞧着太阳都更明亮,花儿都更香了似的...... 兰儿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出了夫人是发自真心笑,心里也跟着舒坦。 第二日,日子到了,宋依依也便回了婆家去。 中午时傅湛派的人前来接她。 一下午,在寝居,她的话亦是不多。 直到晚上,傅湛归回。 他回来的很晚,夜幕已降。 宋依依刚要上了床榻,一身雪色薄衣,遥遥地看着他,唇瓣微颤,不是害怕,不是紧张,也说不上是怎么。 傅湛进来后,先让婢子端了玉盆洗手,洗完之后,一面擦着,一面朝着她走来,看着她时带着那么一丝丝的笑意,与她简单言语,温和依旧。 宋依依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心情复杂,亦是不知和他说些什么,但接着下一瞬,小姑娘打了个哆嗦,本能地朝后缩了缩。 傅湛顺着她适才的目光,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只见他的衣领处沾了滴鲜血。 那一看就是杀人时溅上的。 傅湛没说话,退了几步,去一旁把衣服脱了下来,唤来了婢女。 “丢了。” 婢子应声带了出去。 接着那男人去了净房。 宋依依慢慢地坐了下,手中端着杯子,轻轻啜饮,有些打颤。 不一会儿,那边的水声停了,宋依依抬头瞧了一眼,见傅湛出了来。 他到了她身边儿,低头看向宋依依。 男人笑了笑,温声道: “怎么了?害怕了?” “下午狩猎时溅上的。” 宋依依知道不是,但当然也没多说多问。 男人不时又笑了,将巾帕丢给婢女,说起了俩人之间的正题。 “你与本相之间的矛盾可解决了?之前所言,还有旁的,是什么?” 两个问题,宋依依没答,皆没答。 傅湛不以为意,扯来了把椅子坐下,继续问: “你记起了多少?” “没完全恢复吧。” “那日的字,你是特意写的那般歪歪扭扭?” “已经会背书了?” 宋依依摇头,答了这句。 “不会写字,也不会背书。” 这是实言。宋依依知道自己前世考了无数次国子监榜首,也记得自己读书过目不忘。 但她都试过了。她的字还是写的很丑。读书只比原来好一点。 依旧背不大下来,更别提过目不忘了。 傅湛听言,拖着长音,不可置信地 “哦?”了一声。 “是哪里出了变故?” 他最初判断宋依依不是他的梦中人便是通过她自身罕见的内在特质。 确切的说,就是从她读书的天赋上看的。 眼下明显可看出,她愈发地像前世的她,但竟是脑子没完全恢复? 宋依依还是摇头,这次更缓,更慢。 傅湛问道:“可是因为小时撞了头?” 宋依依觉得可能是,那次撞头之后,她就失了忆,后续记得很清楚,母亲姜氏说过,她直到六岁时都还呆呆傻傻的,想来不仅是撞的失了忆,还傻了吧。 后续能恢复成现在这般,可能已是造化。 宋依依自是没说这些,只道:“或许是,有时能,有时不能,但大部分的时候都不能。” 傅湛似笑非笑,“比如写下那避子药配方时便是能的?” 宋依依缓缓抬眼看他,小脸儿冷落。 他什么都知道。 她做的那么隐蔽,还是被他知道了。 “喝了么?” 傅湛接着问。 宋依依当然喝了。 “不想给本相生孩子?” 宋依依没答,别过了视线。 傅湛眯了眯眼睛。 “现在呢?” 宋依依红了脸,当然也没答。 傅湛姑转了话题,缓缓敛眉,“梅夫人说,你幼时那次,便好像知道要出什么事一般,拼命的哭闹,那时你有记忆么?” 宋依依有,当然有。 为了什么? 为救他娘。 但她不会说,不会邀这份功,也不想说。 傅湛见她还是那般,也没答话的意思,笑笑,便又转了话题。 “不要紧,本相教你写字。” 话说完,便朝她伸了手去。 宋依依没回应,但待他起身将她扶起之时,她还是跟着起了。 傅湛慢慢地把她的身子转过去,双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推着她朝着桌案边而去。 待到了,男人坐下,把她摁在了腿上也坐了下,从背后抱着她。 他一靠近,宋依依便浑身僵硬,呼吸都跟着滞了一般。 傅湛唤人上了笔墨纸砚,把着她的手,从研磨开始。 宋依依一动不动,像小猫一般在他怀中,乖糯糯的。 男人肩膀宽阔,双臂在她肩头两侧,把她围住,困在那方寸之地了一般,一面研磨,一面与她讲着怎样研磨,接着便拾起狼毫,把着她的小手,一横一竖地带着她写,一点点教她,还带她读读账本,给她讲讲算术。 宋依依聚精会神地听。 她的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似的。 但那男人却一看便是个很成熟的男人了。 聚精会神,打起精神,实则宋依依也还是时而溜神儿,更有时听得很晕。 她早便发觉了,今生的自己已然不是读书这块料,别说是拿国子监第一,不拿第末便不错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3节 傅湛讲了一遍,让她复述,她支支吾吾,软软糯糯的,美目转啊转啊,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 傅湛笑了两声,摸摸她的头,在她耳旁,哑声道:“不如换成你擅长的?” 宋依依听懂了这话,紧张道:“不,不用。” 傅湛又笑了声,而后抱起了她,去了床榻之上。 男人立于床边儿,微微眯眼瞧着她,不紧不慢地扯开了衣衫脱下,露出了肌理紧致健硕的身子,解开了腰封,掀开了她适才扯过的被衾....... 作者有话说: 下几章开始可能看不懂,可能会觉得有点奇怪,是伏笔,看过了紧接着就有解释了。 第84章 不同点 宋依依身子一缩, 本是坐着,和他重叠了上,被他压在了身下。 他盯了她许久, 口中的热气渐近,大手伸去了她的身下,缓缓摩挲。 虽只是亲了她的唇她的脸蛋她的脖颈, 但宋依依感觉全身都有细细的小针在轻轻地碰着她一般。 许久后,男人摸了摸她的头。 “放轻松, 傅灵犀......” 宋依依听得那三个字便就轻轻攥上了手。 夜晚, 月明星稀,四月牡丹花开,香气四溢。 宋依依已沉沉睡下。 然傅湛尚未眠。 男人倚靠在床榻上, 眸光氤氲, 额上尚有几滴汗珠, 手中把玩着宋依依的一支珠钗, 思着些事。 这两日, 他从各个方面派了人查, 亲去皇宫,坐在那眼睁睁地看着人将李祯寝居从头到脚,翻了个底朝天。 然, 什么疑点都无。 今日,适才,也确实一怒之下, 亲手了解了李祯的人。 自宋依依昏迷一事,将近一个月来, 实则李祯一直处于被监视之下, 手下几次来报, 都是并无异常。 被监的人不止是李祯,还有太后傅婳。 但在这两人身上却是姑且什么都没发现。 傅湛清楚,那推下牌匾的杀手才是真相的关键。 他到底是谁的人? 事情的蹊跷在于暗中的敌人似乎不是明面对他,而是间接对他,目标在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宋依依。 这不是很奇怪么? 提及宋依依,傅湛不禁又笑了。 但不是笑别人,而是他自己。 他对她竟然无法自控情绪。 原他想她知难而退,自己想明白回来,如若想不明白,非离开他,他也不会挽留。 但未曾想,竟是一悔再悔....... *********** 翌日清晨,屋中寂静无声,唯婢子来来回回伺候的脚步声。 傅湛在桌前用膳。 子鸢立在一旁一面伺候,一面捏着手,心中不痛快。 因为世子夫人回来了,昨日和大人一起回来的,且昨晚世子宿在了卧房,与她同榻了。 且不知是不是她又用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勾回了世子。 然“十月和离”已是必然,强扭的瓜不甜,有什么用? 子鸢想着,眼睛又落到了桌前的世子身上。 男人龙姿凤章,宽肩窄腰,仿佛天生的衣架子,什么穿在他身上都极好看,虽只一个侧颜便惊为天人,子鸢怎么看都喜欢,不知不觉间便红了脸。 这时,男人起了身...... ******** 傅湛用过膳后,回了趟卧房。 原是要去取东西,但进了门,目光就落到了床榻之上。 其上纱幔轻遮,微微飘动,朦朦胧胧,隐约瞧着,只见宋依依一只雪白纤细的玉足不知何时伸出了被衾之外,此时正悠悠闲闲地踢着小脚,一条玉臂小心翼翼地轻动,怀中不知搂着什么,口中道着:“嘘!” 但她仿是刚“嘘”了那一声,床榻上便传来了“喵呜”的一声。 傅湛唇角微动,原以为她是睡着的。 他醒时她也确实是如此,不想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醒了,还藏了猫装睡。 男人特意弄出了点声音。 果然那边儿的玉足一下子就不动了。 傅湛倒也没揭穿她,取了东西,出了去。 床榻上,宋依依紧抱着小猫,吓了一跳,一声没出,直到那边彻底没了动静,她起了身来,柔顺的青丝堆在颈部,秋眸朝着纱幔外望去。 宋依依唤来了兰儿。 “走了么?” 兰儿应声,“夫人要起么?” 宋依依把猫咪抱下床榻去,点了头。 兰儿一面扶她起身,一面时而便看夫人一眼,突然觉得夫人好似有些,有些奇怪....... 后续她一直观察着,且是越瞧越奇怪...... 午时,傅湛归府。 听闻后宋依依去的比谁都快,连连催着兰儿,扶她去接人。 兰儿赶紧照做,心中暗道:夫人都多久没接过大人了。 傅湛沿途一路一直在与人说话,直到进了月洞门。 他抬头就看到了宋依依其人,实则有些意外。 “大人......” 傅湛没立刻答应,而是打量了她一番。 她穿着一件淡粉色衣裳,娇娇气气地站在花儿下,人比花娇。 没说旁的,傅湛只笑,“不是说唤夫君么?” 他不紧不慢。 宋依依红了脸,但心中暗道:“什么时候说的?” 傅湛看她一眼,走来,与她一同进了屋里。 子鸢在院中恭敬候着,样子虽然很规矩,眼睛并不,一直观察着世子与那宋依依,一见眼下之景,心中厌恶的要命。 果然如她所料,那狐媚子又开始要施媚讨好世子了。 傅湛进屋后洗手,宋依依给他递了胰子。 他视线也便又过了来,瞄着那小美人。 美人喘微微,娇怯怯的,含情脉脉。 傅湛也没大看明白她,心中有惑。 他看出了她对他的态度有变,似乎,有些回到了从前? 若是如此,傅湛当然愿意。 但他记得她说过的话。 她说过要和他和离,是因为“不止如此”。 傅湛姑且没提,而是问道:“梦中,酒喝了后,你死了么?” 宋依依正细心地递巾帕,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且是问着前世。 宋依依道:“没死,不,应该是死了。” 傅湛“嗤”了一声,哭笑不得。 “你连这都不确定?” 宋依依捏捏手,感觉自己本来是确定的,但突然又觉得没那么确定,然仔细想想后,还是觉得是的 她的记忆就终结到了那。 她应该是死了。 午膳,俩人交流的实则不甚多,但全程气氛比较欢快,但待吃完之后,那男人把她连人带凳地抬起,搬到了面前,似笑非笑。 “‘还有别的’是什么?” “‘还有别的’是什么?” 宋依依望着他,娇娇气气地跟着他重复一遍,而后微微一蹙眉头,脑子很昏的感觉。 “‘还有别的’是什么?” 她又重复了一遍,竟是想不起来,突然不甚懂傅湛的意思了。 宋依依摇头,“没有别的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4节 “是么?” 傅湛笑了声。 他还不甚确定她是换了说辞,还是那“别的”其实没那么重要,亦或是她在和他装傻? 傅湛很想知道前世全貌方才再度询问。 但既是她释怀了,不在意了便好。 只是,傅湛愈发地觉得蹊跷。 她既是知道他十月出征,粮食将涨价,理应记起的已经与他的梦重合了。 但她的眼神同他的梦里,并不完全相同。 确切的说,她的眼神更像他梦中——她小时的样子。 小美妇直直地盯着他瞅,仿若不认识了一般。 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那副模样,傅湛喉结滑动,但被来报的部下打断了某些旎思。 男人终是站起了身,摸了摸宋依依的头,笑了声,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审核大大没车 第85章 忆减退 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 那副模样,傅湛喉结滑动,但被来报的部下打断了某些旎思。 男人终是站起了身, 摸了摸宋依依的头,笑了声,走了。 眼见着傅湛的身影消失, 宋依依眨了眨眼睛,一连眨了几下, 刚才于她而言, 好似一片空白了,脑子浑浑沌沌的。 半晌,她抱起了地上那只雪白雪白的小猫, 回了卧房。 兰儿交代了婢子做事后, 回来陪伴夫人, 进来见她有些发呆, 走了过去。 “夫人在想什么?” 宋依依没答话, 而是一脸茫然地抬头问道:“我为什么要和大人和离?” 兰儿被问笑了, 更近了她一些。 “夫人这话可是把奴婢问住了,奴婢当初也是这样问夫人的,但夫人拒绝回答, 夫人也觉得不该了?就是嘛,哪有人放着丞相夫人不做?试问哪个女子不想进傅家的门?何况是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夫人,夫人往昔怎么想的?夫人不知道, 夫人昏迷的时候,大人有多着急, 奴婢觉得大人特别宠爱夫人。” 宋依依怔怔地看她。 婢子说了一堆, 但她会错了意, 宋依依是真的想不起她为什么要和傅湛和离。 但婢子提及昏迷,她恍惚记起了一些。 是因为昏迷,她恢复了一些记忆。 记起了前世自己死前被人逼迫喝了毒酒,弥留之际看到了傅湛,且恰在傅湛的女卫之中找到了那逼她喝酒的人。 “哦,对。” 宋依依自言自语地叨咕了一声。 兰儿笑,“夫人怎么了?” 宋依依没答,转头便抱着那小白猫玩去了。 兰儿见夫人又恢复了欢喜,很是高兴,但又不是瞎的,晨时便看出了不大对劲儿,实则还有些担忧,但也不知道自己这担忧是不是多虑了。 可接着看她笑吟吟的,那副招猫逗狗的模样,重现了从前的生机,兰儿也便罢了。 不管怎样,夫人高兴就行。 下午,傅夫人那边唤了宋依依。 晨时长乐居有事,傅夫人特意派了人来告宋依依不必去请安。 到了下午傅夫人那边的事情得以处理,自然要见宋依依,所为也正是那“十月和离”的传言。 小美妇收拾妥当后便和婢子出了门。 人到了长乐居,遥遥的墨氏朝她望着,第一入眼的便是她那双有些战战兢兢的小眼神儿。 墨氏微微蹙眉,又觉得她同上两次见时不一样了,但没多言。 宋依依走近了,恭恭敬敬地下拜。 “依依给母亲请安。” 墨氏道了免礼,也命人给她搬来了椅座,而后也算是直截了当。 “想来你也知道了,自从回娘家这些天来,外面兴起了你与世子‘十月和离’的传言,为今已经六七日了,五日前我已问过世子,他止口不提,态度冷淡,没承认也没否认,今日你给我说个清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人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依依便猜到了会是这事。 她也犯愁呢,且那缘由她还同傅夫人说不得,眼下颇为为难,不知如何解释,最后只娇滴滴地道了一句,“是有心人乱说的,没这回事......” “没有这回事?” 傅夫人惊问。 宋依依胆怯地点头。 傅夫人同李嬷嬷互看一眼。 很明显,事情不像是如宋依依所言那般,否则她儿子不大可能缄口不答。 但儿媳既是一口咬定无此事,傅夫人倒也再问之不下去了。 最后又重申了几件事情,诸如子嗣,诸如傅家的脸面,也便姑且罢了。 宋依依被退下。 她走后,傅夫人自然是同李嬷嬷说了。 “你没觉得今日瞧着她,又不像前两次了?” 李嬷嬷应声,自然也早便发觉了。 “是啊,这世子夫人怎么瞧着有时还不大一样。” 墨氏略一思索,唤来了亲信。 “去查查,宋依依有没有什么孪生姊妹。” 那人应夫人之令去了。 李嬷嬷道:“夫人是怀疑?不可能吧。” 墨氏道:“是不可能,但,不是很奇怪么?仔细想想,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可能,往昔婳儿与嫣儿生的虽一样,但给人的感觉便不甚相同.......” 李嬷嬷应声,“确实如此。” 接着看到夫人的眼眸中涌起一汪泪,知道她是又想起了死去的二小姐,鼻息也是一酸,叹息一声,扶起墨氏。 “夫人又想旧事了,好似好久未曾进宫了,不如哪日奴婢同夫人进宫去看看大小姐。” 墨氏咽下了泪,应了一声。 ******** 宋依依返回的路上微微咬着唇,眉头紧缩,心中愈发地后悔,自己半月前不该给自己挖坑,提什么“十月和离”。 她还没当够丞相夫人呢! 她还没来得及出风头! 且不知傅湛怎样想,自己又该怎样做才能在保全面子的前提下,保住世子夫人一位。 思到这儿,她突然便开始琢磨起这消息是谁传出的。 虽然只有她和傅湛知道,但傅湛传出的可能性似乎不大似的。自然,宋依依也不确定。 接着她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人——居中的大婢女子鸢。 子鸢不喜她,且早就看她不顺眼了,宋依依知道。 之前她三日回门儿傅湛未陪同,给陈柔薇知道之事时,宋依依便就十分怀疑子鸢。 眼下她出糗,类似之事再度发生,宋依依自是第一反应还是怀疑她。 思及此,宋依依加快了脚步,返回了承安居。 进门,宋依依便看到了子鸢正和其它婢女嬉笑着说话,但见她回来了,当即闭了嘴。 宋依依瞟她一眼,姑且也没理。 她一步步,慢悠悠地进了正房。 兰儿气不过,冷声道了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婢子几人连连称是。 宋依依在外面端的颇稳,但进了正房便小跑了起来,忙忙碌碌地直奔桌案,拉开抽屉,翻起了“十月和离”的那张字据。 她翻了几番,一下翻到,眼睛朝着书籍的页码望去,但刚一看到,脑中便寻思起来,想着,她,她之前放多少页来着? 宋依依想了好久,印象中记得很清楚,怎么现在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宋依依冥思苦想,玉手抬起轻轻拍了拍头。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突然记忆力变得这般差?比原来还差了似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眼睛一亮,记起了。 是“十七”。 她今年十七岁,特意放在了十七这个页码上,方便记忆。 想起后宋依依也便快速地再去看了如今的页码,却是赫然变成了二十九。 宋依依脑中“轰”地一声,心里窜火! 她的东西果然被翻过,这个人肯定就是子鸢无疑!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5节 兰儿大概意识到了,“夫人?” 宋依依微蹙眉头,气道:“把子鸢给我叫进来。” 她同兰儿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气势在。 兰儿立马应声去了。 不一会儿,那子鸢被叫进。 进来时,宋依依正侧身坐在桌旁。 子鸢被夫人单独叫进来,说怕不怕,说不怕自然也有些怕,不管来日如何凄惨,人家现在是世子夫人是事实。 婢女躬下身去笑吟吟地拜见。 “世子夫人.......” 宋依依可没笑脸赔她,和她多说一句废话都浪费精力,是以,开门见山,直接挑破了关系。 “不必装模作样,事情是你传出去的吧!” 子鸢听她这般一说也便懂了她指的是什么,但怎会承认,可怜兮兮地道:“奴婢惶恐,不知世子夫人所言是何事,又是什么意思?” 宋依依“呵”了一声。 “现下这屋子中就你我与兰儿三人,大人又不在,敢问你装给谁看呢?” 子鸢来了眼泪,柔弱地道:“奴婢该死,不知怎么惹怒了世子夫人,还请世子夫人明言,奴婢一定改正。”说着便就哭着跪了下去。 宋依依瞧她那副嘴脸便有气,往昔,她在大人面前就是这副端端庄又懂事的模样,仗着是承安居的旧人,伺候大人多年,看她出身低,好欺,就欺负她! 这回她可给宋依依惹大麻烦了! 宋依依饶不了她! “你竟然敢私翻我的东西,好大的胆子!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呀!事情是你传给陈柔薇,陈柔薇散布的吧!现在心里头是不是盼极了快些到十月。今日我便告诉你,十月之时,我走不走现在还不一定,但你放心,你肯定在那之前就会滚出承安居!” 子鸢依旧哭泣,装着可怜。 “奴婢着实不懂世子夫人在说什么,世子夫人若是看奴婢有气,奴婢愿意受罚,世子夫人打奴婢,骂奴婢,奴婢都心甘情愿。” 宋依依才不打她! 她又不傻,知道这子鸢本是傅夫人安排在大人房中的通房。 她前脚打了她,后脚她就会扮柔弱,弄的府上人人皆知,等大人回来,也必然会在大人面前博同情。 大人对她好像是不错,宋依依才不赌。 她有别的法子。 是以骂了她一番之后,宋依依便让她滚了。 子鸢爬将起来,一路都哭着,瞧着委屈又可怜,但回了房中就变了脸,心中暗道:宋依依也便就逞逞口舌之快而已,根本不敢动她。至于偷翻她东西之事,她有何证据。她只要一口咬定冤枉,无凭无据叫栽赃,这么多年,世子肯定会信任她。 再过几个月就要被休了,今日她还厉害上了。 她到想看看宋依依能把她怎样。 子鸢在房中甚是放松,全然没把宋依依放在心上。 同样,宋依依在房中也蛮放松,撵走了子鸢后气了几句,没一会儿就忘了似的,抱起了小猫玩去了。 兰儿瞧着她,一阵阵有些恍惚。 她倒是并非觉得夫人变了,不认识了,恰恰相反,而是太认识,太熟悉了。 她此时的模样不俨然便是在相府时的模样么! 兰儿有些错愕。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她为什么感觉夫人有时候是温婉沉静,与世无争似的模样,有时候又招猫逗狗,宛若一个小妖精似的。 兰儿弄不明白。 宋依依也弄不明白。 她最弄不明白的便是自己的记忆力。 竟是有减退的迹象。 有些事一会儿能想起来,一会儿又模模糊糊地想不起来,便比如此时。 她一面和猫咪玩着,一面想着她撞头昏迷后记起的那部分记忆。 有时是清晰的,有时是模糊的,但终还好,倒是都能记起来。 只是,并不再感同身受。 这一天便就这么过了去,转眼到了黄昏,傅湛回来了。 宋依依听得下人来禀便起身迎了出去。 “大人.......” 更是一步步缓缓过去之后,很自然地就挽起了傅湛的手臂,继而再度呼唤。 “大人.......” 作者有话说: 不是失忆,不会失忆,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第86章 要怎样 傅湛微微仰了仰头, 一言没发。 只见那美人这一声相唤之后,眼睛偷偷地瞟了身旁的子鸢一眼。 傅湛不紧不慢地余光随之,什么都没说。 接着, 宋依依便拉着他进了卧房。 他前前后后地围着他转,好似便没半分闲着的时候,晚膳之后拉着他一起出门散步之时, 亦是手臂紧挽着他,身子朝他紧靠。 到了晚上, 待那男人刚从净室走出, 她便雀跃地贴了上去,一双细臂很自然地勾着傅湛的脖子,仰着小脸儿, 玉手在他的脖颈之上一会儿一轻挠, “大人可真好闻!” 傅湛敞着怀儿, 露着胸肌, 垂眸眯着她, 低笑了两声, 手臂轻轻一提,宋依依便就双脚离了地,沉声道: “你这小东西, 今日又欢喜了?” 宋依依眼神灵动,糯声糯气地同他言语,眉目之间透着天真与无辜, “依依哪天都欢喜。” 傅湛唇角微动,“是么?” 而后抱她到了榻上, 水到渠成。 良久, 床榻晃动, 傅湛问道:“本相可以理解为你我重归于好了?” 宋依依连连点头。 “好了......好了。” 傅湛沉声应了,摸摸她的头,“乖。” 房中动静持续到二更。 宋依依从浴房被那男人抱回时有些昏沉,但强忍下睡意,然暗地里没睡,表面上却是早闭了眼睛。 没多久,那男人也上了榻。 不时,宋依依便装起睡来。 她清晰地感到了他给她盖了盖被子。 然宋依依心中所想为其它。 她一面控制着睡意,一面想着“十月和离”,再一面想着的自然就是那子鸢。 心中有气,宋依依今日是非把她弄走不可! 如此再继续装了一会儿,待听得傅湛睡着了,宋依依便酝酿起情绪来。 适当之时,她心口狂跳着,闭着眼睛,“啊”地一声佯做从梦中惊醒。 这一声不算甚大,但傅湛就在身旁,如何能不被叫醒。 男人睁开眼睛,朝身旁的宋依依而去。 “宋依依......!” 宋依依晃着头,于“梦”中哭泣。 “宋依依!” 在傅湛唤她第二声之时,她睁开了双眸,接着就扑进了傅湛的怀中...... 傅湛搂住了她,柔声安慰,“没事了。” 宋依依哭哭啼啼地说了出来。 “做梦了.......” 她心口狂跳,身子也有些哆嗦,但自然不是被梦吓的,而是因为“撒谎”。 傅湛瞧上去颇为紧张,“梦了什么?” 宋依依眼睛一动,在他怀中娇滴滴地就说了出来。 “梦到了前世。” 傅湛问:“前世怎么?” 宋依依道:“梦到前世有人欺负依依。” 傅湛道:“谁欺负了你?” 宋依依哭着继续言,“......子鸢欺负了依依。” 傅湛微顿。 宋依依赶紧继续,“她不许依依见哥哥,暗地里剪坏依依的衣服,还曾把依依推倒.......”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6节 傅湛微微仰头,没再继续问,甚至没再继续听宋依依说。 宋依依眼睛偷偷地转着,刚想再添油加醋,只听那男人唤了人来。 “通知子鸢,明日起离开承安居。” 宋依依眼睛一亮,那到了口边的话也便收了回去,心里头得意,美滋滋,亦颇震惊:竟然这么顺利! 那被唤来的婢子应声下去。 暗夜中,四下寂静,不时,宋依依很快便听到了外头有哭声,隐隐地还有那子鸢欲要求见之音。 然大晚上的,傅湛怎么可能见她...... 宋依依缩在被窝之中,搂抱着傅湛,心中痛快了。 翌日一早,傅湛醒来之时,宋依依尚在沉睡之中。 他自然未叫醒她。 男人立在床边,一面穿衣,一面垂眸看着宋依依,眸光深晦。 一切就绪,临行出承安居之前,那子鸢自然是早已候在了门口,见傅湛出来,她便跪了下去。 “世子,奴婢做错了什么?世子.......” 傅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更别提停下脚步,只三个字。 “认了吧。” 子鸢彻底心凉下去,跌坐在地上。 这“认了吧”三个字意思分明。 她有错无错,他都不想听,也无所谓。 ********** 卧房之中,宋依依今日醒得略晚,眼见着就要到去拜见傅夫人的时辰了,她还在沉睡之中。 兰儿早已把洗漱的东西及着今日要穿的衣裳准备妥当,只待夫人醒来。 然立在床榻一边儿等了许久,夫人皆无睡醒的意思。 兰儿看看时辰,实在是不能不唤之时,也便只好掀开珠帘,过来唤了宋依依几声。 “夫人?该起了。” “夫人?” 她一连唤了两声,宋依依方才“吭”了一声,动了动身子,继而接着慢慢睁开了眼睛。 兰儿笑,“夫人,就要辰时了,再不起,怕是要误了请安的时辰。” “快要辰时了?” 宋依依重复一遍,声音软糯,温婉,脸上的神态与目光亦是,又娴静又清媚。 “夫.......” 兰儿微顿。 无它,只是人看上去和昨日又有些不同了。 宋依依问道:“为什么这般看着我?” 兰儿惊,便是连说话的声音都是略略不同的。 婢子握起了宋依依的手,也便说了出来。 “夫人和昨天不太一样,夫人自己觉得呢?” 宋依依微怔一下,而后想着昨日之事,脸红了去,但什么都没说,穿上鞋子,下了床去。 她想了起来....... 自然,也想起了昨日很奇怪。她迷迷糊糊的,这也记不起,那也记不起,脑子很晕。 “夫人?” 宋依依没多言,只道:“把洗漱的水端上来吧。” 兰儿应声。 接着,宋依依也便不再说话。 她脑中“嗡嗡”直响,甚至不知事情该从何想起。 晚会儿,她按照惯例去了长乐居。 沿途一路看她的人极多,虽然往昔也是一样,但今日且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宋依依觉得有些脸红。 原因也是显而易见,昨日傍晚,她挽着傅湛闲逛许久。 没一会儿到了地方。 宋依依能敏锐地发觉傅夫人与李嬷嬷看她的眼神有些惊诧。 且俩人面面相觑。 宋依依不用人说也知道她们为何如此。 她心中也觉奇怪,但昨日确实迷糊,很多事情都想不大起来,确切的说,尤其是和傅湛之事。 傅夫人没说什么,依旧是那些家常,只道了一件特别。 下午她要入宫看望女儿,让宋依依陪同。 宋依依应了声,这请安也便结了。 回去一路,宋依依都在想着事。 此时回忆起来,细细的想,她也不是就昨日有过那种感觉,具体说来是前日,最早一次,是在沈家,陪沈老夫人那会子便有过一次脑子很乱,有些忘事之感。 后续遇上傅湛,继而,当日回到医馆,实则她也有过一丝丝的乱,再接着就是回到傅家,与傅湛写字的那个晚上。 但那时还都很轻微,直到昨日早上醒来。 她恍恍惚惚地几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似的。 但若说失忆,还不是。 那种感觉很是奇怪。 她现在还说不太明白。 宋依依想了一路,返回到承安居瞧着婢子子鸢已经被赶走,心中暗道:也好,倒也办了件正事。 只是同傅湛....... 午时,那男人回了来。 宋依依没相迎,只起身在门口等待了会儿。 傅湛跨步进来,第一眼便落到了她的脸上,而后人停了脚步,微微眯了眯眼睛,进而接着,笑了。 他抬手让屋中的婢子都退了,而后走到宋依依面前,宋依依已经转过了头去。 傅湛开口,“傅灵犀,你是今日在和本相装,还是昨日在和本相装?” 宋依依道:“都没有。” 傅湛反问,“是么?” 宋依依回答:“大人可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傅湛笑了声,与她到了并排,微微偏头。 “那你我是否已经重归于好?” 宋依依不语,没答出来。 傅湛哑声,“就那么恨我?” 宋依依回了话,“你说对了。” 傅湛嗤笑,微微舔唇,接着有些变了脸。 他的手落到了她的细腰之上,力道来的突如其来。 宋依依柔弱,人一下便贴上了他,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儿也是被迫抬起。 傅湛哑声,“要我怎样,嗯?” 宋依依拨开他的手,也挣脱了他的束缚。 是他自己所说,若有来生,他们最好别再碰上...... 宋依依谨记在心。 “婆母言,要我陪她入宫,便先不陪大人了......” 说完这句,转身入了卧房........ 作者有话说: 女主不是双重人格,也不是失忆,前一章就是一个伏笔。 后边也不会一会儿这个人出来,一会儿那个人出来,女主就一个人格,这些反常后续都会有解释,而且本章已经有了暗示,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女主就觉得有些不对。看不懂的没关系,该解释的时候都会解释 第87章 入皇宫 宋依依收拾妥当离开时, 傅湛正躺在床榻上休息。 晌午一过,傅夫人那边来唤了她,她也便出了去。 沿途一路, 宋依依与傅夫人同车。 她知道傅夫人觉得她和原来有些变化。 以前,她不知前世的自己究竟是何种样子,几次三番地想学傅灵犀不成, 但现在,浅学一下从前的自己, 于宋依依而言还是不难的。 她端端正正地坐在那。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7节 傅夫人与她说的大多是些规矩, 看她的眼神实则有些防备,但没明说明问。 宋依依知晓,被人过分好奇, 绝非好事, 轻则会被调查, 重则会被监视, 她应该尽快消除傅夫人心中对她的这分好奇。 于此, 宋依依也便第一次同傅夫人提及了这个话题。 美妇秋眸微动, 娇怯怯地道:“儿媳近来每日都在看《女诫》、《女训》、《女论语》与《女范捷录》,虽背不下来,如何也记不住, 但都读懂了;这次回家亦是没少听母亲教诲,规范举止言谈;字亦如此,儿媳每天都有练习......” 那傅夫人听得她这言, 同李嬷嬷对视了一眼。 但自然,俩人没言语。 傅夫人点头, “确是看你最近有了些不同。” 宋依依佯做惊喜, 很是小心地问着, “真的么?” 傅夫人只“嗯”了一声,旁的也没道什么。 再没一会儿,马车便就入了皇宫。 宋依依第一次来,但下了车,随着人进去,放眼瞧望那一座座气势磅礴的宫殿,她又觉得没那么陌生,因此断定前世自己应该还是来过的。 上了小轿,宋依依与墨氏被抬向后宫。 四下森严肃穆。 宋依依隐隐听得士兵巡逻的脚步声,风吹纱帘,时而瞧望出去,能清楚地看到,那些士兵身上的莲花标识。 人都是傅家军。 宋依依看过后便就转回了视线。 不论前世亦或是今生,她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傅湛把持朝政多年,挟天子令诸侯,独揽大权,已然是到了万人之上,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地步了。 宋依依还知道,同样是傅家掌权,但六年前,镇国公辅佐幼帝之时,实则这天下还不是这般局面。 当时,这李家天下,大权大部分是在太后傅婳手中。 后来傅南谨出事,让权给了儿子傅湛,据说起先傅湛与他姐姐傅婳也可谓平分秋色,一个主文安邦,一个主武定国,姐弟感情深厚,但不知从何时开始,这局面便变了...... 宋依依不知具体,只知大概,好似是从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开始。 傅婳全然不是傅湛的对手。 亦或是一个有情,一个无情。 总归,晋朝变了天,实则早已改了姓。 宋依依沿途一路走着,脑中没闲着。 眼下是前世今生的记忆与认知都放到了一起。 傅湛是个很可怕的人。 宋依依前世就一清二楚。 但却仍然做了飞蛾扑火之事。 所幸今生,她看开了,对他毫无感觉。 这般思索之际,宋依依与傅夫人已经被抬到了慈宁宫门口,由宫女引着进了太后傅婳的寝宫。 宋依依同傅夫人坐在其下,同傅婳相隔没有太近。 太后近来染疾。 但即便如此,母女俩人仍十分亲昵。 傅夫人爱女心切,终倒是也没阻了她靠近。 宋依依始终面带浅笑,遥遥地瞧着太后娘娘。 此人和她母亲同龄,但实则要比她母亲看上去年轻的多得多,视觉瞧着大概也就二十七八的样子。 且不愧为当朝第一贵族养出来的女儿,她当真是美若天仙,端庄秀美,艳似烈阳,给人一种只可远观,走近一些,仿佛都是亵渎之感。 但她美归美,对她善归善,且不知是不是错觉,宋依依没来由地便觉得她不大喜欢她。 她朝她打量了好几眼,照理说也是正常的打量,但宋依依不知为何,觉得那目光有些说不清的感觉。 她在此呆了小半个时辰,而后以方便为由适时出了去,让人家母女说说体己话。 自己主动出去,总比别人开口显得讨喜。 她没走太远,身边有兰儿相陪,不过是看看宫中的花草景致,但这般正瞧着,听到一人唤她。 “世子夫人?” 宋依依微顿,转过头去,只见一位衣着华美的女子。 女子在她转过头来之后,笑道:“果然是世子夫人。” 其年龄不大,瞧着好似比她还小,生的很是好看,一看便至少是位妃子,但转瞬宋依依心口微微一颤,看出了人所穿衣着上绘有凤纹,由此,其身份也便显而易见。 宋依依有礼地下拜而去。 “原来是皇后娘娘,臣妇初见皇后娘娘有所疏忽,还望娘娘恕罪。” 董菀卿立马伸出手去搀扶,亦变了称呼。 “舅母免礼。” 宋依依起身,对上她的眸子,微微一惊。 因为她的眼睛竟是带着几分乞求。 “皇......” 董菀卿先她一步。 “舅母可愿近一步说话?” 她声音小的几不可闻,但宋依依听到了。 宋依依微微歪头,脸上与眼中尽是困惑。 董菀卿眼中的求意更浓。 宋依依点了头。 董菀卿脸上现了喜意,同她朝一旁走了走。 边走,董菀卿也便边开了口。 “舅母可否告诉菀卿,传言为真么?” 她先是问了这样一句,宋依依乍听还没反应过来,但旋即知道了她所言是“十月和离”一事。 宋依依点了头。 “是。” 或是因为她是皇后,宋依依规矩,不敢相欺,或是因为她看她亲切,再便可能是人与人之间的一种无法言说的信任。总归宋依依很坦然地与她承认了此事,继而反问。 “皇后娘娘为何问起这个?” 董菀卿道:“有些没想到。” 接着,她停了下来。 “舅母为何要同舅舅和离?” 宋依依也随着她停了脚步。 俩人个子差不多,宋依依要比她略高一些。 她的问话实则让宋依依有些不解。 她言她为何与傅湛和离,而不是傅湛为何与她和离。 虽只是两个人的顺序不同,意思却千差万别。 外头但凡知道此事之人都会很自然觉得和离一事是傅湛所提。 是以董菀卿如此发问,宋依依会有些不解。 “何以如此相问?皇后娘娘不是该问,臣妇是如何惹厌了国舅大人?” 如此想,宋依依也便如此相问了。 未料董菀卿道:“不会是舅舅所提。” 宋依依便就更加困惑。 “为何?” 董菀卿道:“菀卿见过舅舅怀中舅母的小像,舅舅寻找舅母多年,好不容易才寻到,不会是舅舅提出。” 宋依依微微滞住,不论是到了口边的话,亦或是复行的脚步。 “一些很难言说的理由,无法与娘娘明说,还望娘娘海涵。” 董菀卿摇头,“没关系,舅母客气了。” 接着她语声越来越低,且一点点地拉住了宋依依的手。 宋依依下意识转头朝她看去。 她适才那乞求的眼神再现。 不仅如此,而后转瞬,她眼中便涌出了泪花,声音哽咽,小的如若蚊吟。 “舅母能,能救救陛下么?” 宋依依一惊,心跟着翻腾了下。 “什么?” 董菀卿控制不住眼泪,唇瓣颤抖。 “舅舅应该不会留陛下太久了,陛下可能随时会死掉......舅母能救救陛下么?求求你了.......求.......” 她那第二遍“求”尚未说出口,不远处传来了脚步之声,跑来了一名宫女。 宫女脸色煞白,极急迫,过来便压低着声音,瑟瑟发抖地道: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8节 “皇后娘娘,左相来了.......” 宋依依亲眼所见董菀卿的脸白了去,柔荑颤动。 而就在这期间,园中花丛之外,脚步声连连,一些士兵打头先过了来,而后两两对立,排出一条路来。 再接着宋依依便看到了那男人熟悉的身影,缓缓踱步而来。 这里是皇宫,且是后宫。 他随意进出,且是随意带兵进出...... 不说身旁的董菀卿与宫女,便是宋依依都是惧的。 接着,宋依依更是半分没想到,甚至震惊住。 那董菀卿携着宫女,当即便跪了下去。 “舅舅息怒,菀卿只是同舅母走走,与舅母......随便闲聊几句......” 四下鸦雀无声,气氛在他到来之后便现了一股子极其浓厚的压迫之感。 男人居高临下,面色冰凉,垂眸眯着那董菀卿,竟是一言不发,只是冷冷淡淡地摸着手上的扳指。 董菀卿抬眸又言了一遍,他也恍若不闻,直到一旁同样小脸儿微白了的宋依依张了口,“确是只是一些简单的女子之间的事。” 那男人方才停了手指,抬眸看向了宋依依。 宋依依与他只对视了一下就慢慢别了开。 傅湛缓缓叫了那董菀卿起身。 董菀卿连连道恩。 “谢舅舅.......” 下午阳光正浓,金色染亮天际。 美妇微低着头,清风吹动她鬓边步摇,男人矗立其旁,侧眸而去,如画如卷...... 画卷渐渐静止了般,人影愈发遥远,树影婆娑,两只麻雀扑棱棱飞起...... ********* 晚会儿,三人是一起归府的。 是以与来时不同,宋依依同傅湛同车。 俩人一路所言不多。 宋依依大部分时候都在瞧着别处,心中想着前世。 她的记忆只到今年十月,送傅湛出征。 很奇怪,后边,除了之前梦到过的关于沈怀琅的零零星星与她死前的那杯毒酒,剩下的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哪怕是分毫都不曾记得。 所以,她不知道傅湛是不是做了皇帝,是不是就要杀了李祯。 但,倘使那个两江冬雪梦为真,他便就没有篡位。 思及此,宋依依便又再度回想起那个两江冬雪梦。 越想,她越觉得那也只是个梦。 前世,他亲口与她言恨她,不愿再见她,甚至下辈子都不想再见她,又怎么可能在四年后回心转意,不惜为她大开杀戒,刃逼沈怀琅。 因为无法断定那梦的真假,宋依依不能肯定,他没有篡位。 还有,就是那杯迷惑的毒酒。 傅湛说是有人冒充他。 那这个人到底是和他有关,还是和沈怀琅有关? 杀她一个将死之人的意义又何在? 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过就是个深闺女子。 宋依依很难不好奇。 她比傅湛更想知道前世的全貌。 但她手上没有可顺藤摸瓜,查下去的线索。 除非询问沈怀琅。 宋依依承认,就算再不想忆起那个男人,他也已然成了唯一的希望。 明日就是沈家老夫人的寿宴。 及此,宋依依又小心地抬头看了眼傅湛。 不知是巧合,还是他本就在一直看她,俩人对上了视线。 ******* 当夜,归回。 宋依依在前,那男人行在她身后。 俩人一迈入承安居,上下皆打起十二分精神。 世子夫人看不出异常,然世子冷颜。 他脸色如斯,房中的气氛自然冷沉,每个人皆小心翼翼。 实则,也包括宋依依....... 第88章 被服药 一晚上傅湛皆是一言没发。 宋依依也是按部就班, 该做什么做什么,同那男人几近无交流,但偶尔抬头会见他朝她看来。 他脸色颇沉, 不甚好,宋依依也没想与他说话。 没一会儿,傅湛被镇国公叫去了房中。 男人一走, 居中的气氛终于轻松了那么一点,至少婢女等人敢说话了。 宋依依瞧着他刚出去的那扇门。 门上的珠帘仍在晃动, 发出清脆声响。 宋依依看得出来傅湛生了气, 且心知肚明,是她的原因。 但她除了胆子小,本能地会有些害怕外, 没有别的感受, 甚至也无所谓他生气与否。 宋依依独自用了膳, 而后试着读了读书, 再接着便就洗漱睡了。 ************ 傅湛一边。 傅南谨与他谈及政务, 小半个时辰, 然傅湛始终心不在焉,另有他念。 期间,他几次回神, 反应过来,但注意力集中不了多时便又到了它处。 他在想谁? 是那宋依依。 她不甚正常。 无论是昨夜耍心机撵走子鸢那会儿,亦或是今日午时再见, 乃至到此时,她都不太对。 傅湛等着父亲把话说完, 待一结, 从傅南谨书房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唤来了小厮过来....... ********* 承安居房中。 宋依依看会儿书脑子就混沌了, 想睡觉的很。 她唤来婢子熄灯。 兰儿问道:“夫人不等大人回来么?” 婢子没问之前宋依依半分没想起傅湛,自然眼下婢子提醒了她,她想起他来也摇了头。 她不想等。 兰儿应声。 但婢子落了纱幔后,正准备将床边最邻近的一盏灯熄灭之时,居外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疑似,有不少的人过了来。 兰儿一惊。 惊的当然不止是她。 宋依依骇道:“怎么了?” 兰儿急忙过来安抚。 这时暖阁中的梨儿奔了进来。 “夫人,大人回来了,带着,带着太医与一行医女。” 宋依依倒抽一口冷气,坐起了身。 “做什么?” 这一问一摇头的功夫,傅湛已经拨开珠帘,踏门而入,冷冷地只一句话。 “帮夫人把衣服穿上。” 宋依依惊问:“你...你做什么?” 傅湛没回答她,只是再度下令。 “本相说,帮夫人把衣服穿上。” “是,是。” 他不怒自威,房中的婢子因惑初次未动,第二次怎敢不动。 权相贵妾(重生) 第109节 兰儿与梨儿一齐过了来,进了纱幔之内。 兰儿轻唤,“夫人.......” 宋依依隔着一层纱,与那男人对视,死死地盯着他,但自然没有难为婢女,应那男人的吩咐,由着婢子给她穿了衣服,甚至简单梳了发髻。 一切毕了,宋依依便再度直视起那男人。 她眼尾微微泛红,人还是太柔弱了。 这时,只听他唤了人进来。 宋依依亲眼所见,来人是何太医。 太医恭敬地靠了过来,眉眼含笑。 “世子夫人.......” 宋依依没看他,朝着傅湛望去。 “大人什么意思?” 傅湛简简单单,冷声道:“什么意思,你看不明白?” 宋依依咽下了眼泪,伸出手去,别开视线。 何大人搭上丝帕为其诊脉。 许久,他眉头一连皱了三下,继而凝神,又重新为宋依依诊了起来。 又是半晌,他终于停了下,回头望向傅湛摇了摇头。 傅湛的眼眸能见明显异光。 俩人没在她房间说。 那男人在前,负手慢悠悠地出了去,太医紧跟其后。 俩人前脚走出,接着,宋依依便见门口候着的四五名医女鱼贯而入,朝她颔首拜见。 再接着几人便开始查起她的衣物,连床榻都未放过。 宋依依委屈,紧攥着玉手,咬着唇,眼尾泛红。 她不知道傅湛是何意,怀疑她什么? 适才为她诊脉,太医也明显言了她没问题。 但那男人还是让人查验她的物品....... *********** 暖阁之中可隐隐听得卧房医女查验的声音。 傅湛走到了窗边儿。 何太医弯着腰,跟了过来。 他说话声音不大。 “大人,夫人脉像有些微乱,但只是体弱所致,没有异常,大人之前提及........没有迹象.......” 傅湛手中拿着剪刀,面前是一盆紫萝金兰,花开正艳。 他慢条斯理地修剪,口中问着。 “如若....已经有几日了呢?” 何太医“嘶”了一声,继而声音变得更低。 “那恐极难查出。” ************** 卧房之中。 美人坐在凳上,红着眼圈,满脸委屈,瞅着几人于她房中查验,衣服,被子,玉枕,首饰,梳子,什么都没放过...... 身边两个婢女不断相哄。 然宋依依没有消气之意,只更浓烈...... 大约半个时辰,其中两名查验她妆台的医女突然出了去...... ************* 傅湛于书房喝茶。 何太医坐其对面。 俩人聊着什么,声音颇低。 傅湛声线本就很沉,如此离的远的便更是听得不甚清楚。 医女二人颔首过来,双双跪下。 其中之一将一把梳子举过头顶。 “大人,此梳上有着种特别味道,疑似七情草。” 另一个接口:“下官两人查得,夫人最近所用几乎每把梳子上皆有此特别味道,包括夫人的玉枕上也有。下官两人摘了根梳上夫人的头发置于水中,闻观后,但觉这极有可能是服过含七情草之物所致。” 言毕,先前那人将那碗水递给何太医。 何太医早已起了身,匆忙接过。 他先是朝着碗中观望须臾,继而闻了闻,再接着伸手沾了一些,又附于鼻旁,再接着压低声音,朝着傅湛禀道: “大人,确是有七情草的气息。这七情草为一种颇为罕见的草药,其特质亦是如此,服用者会在发上残留气息。其气味不浓,很是清淡,不易察觉,但此草本身无毒,医书之上,关于此草的记载颇少,下官亦不记得其有抹人记忆的功效,奇怪的在于,这种罕见的药草,似乎根本没有人把它至于药中,不说京城的各大医馆,便是太医院实则也找不出此物,夫人怎么会.......” 傅湛一言未发,但他听着呢,茶杯被他捏在手中。 太医的话尚未说完,那边杯子便发出了一声碎裂之音。 何太医脸色煞白,当即也停了言语,连同医女三人相继颔首。 空气凝结了一般,良久良久,男人方才开口说话。 “保密。” 三人齐齐称是。 再接着没一会儿,傅湛让所有人皆退了。 黑夜中,他倚身坐在桌前,脸色冰凉,眼中尽是肃杀气息。 她果然被人服过药物。 有人在他眼皮底下,给她服了药物。 她没失忆。 傅湛知道宋依依并非失忆。 她只是很奇怪,而且怕是她自己都发觉不了这种奇怪。 这七情草究竟为何物? 她又到底被人服了什么药? 而这给她服药之人,又显然与一个月前牌匾掉落事件的凶手是两伙人。 前者目的明确,是要杀人;后者曲曲折折,目的晦暗不明,瞧上去却是并不想她死。 现在来看,显然后者更加厉害,亦或是后者离着他们更近。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给宋依依服了药? 傅湛不信对方只是想让她思绪混乱,对他阴晴不定。 所以,这药后续,最终到底是什么作用? 傅湛缓缓地闭了眼睛。 深感自己与宋依依竟是好似一起被卷进了一场深不见底,敌暗我明的阴谋之中。 前世有人伪装于他,甚至他的杀手,逼她服毒;今生牌匾坠落;如今她被人服药........ 男人攥上了手。 黑夜之中无声,唯有他丝丝分明的指骨之声。 ************** 女医前脚刚走,屋中便就响起了杯子落地的碎裂之声。 兰儿与梨儿皆吓得不轻。 “夫人!” 兰儿立马叫婢女关了门,且勒令了她人不准传出去,谁要敢传,扯了谁的舌头! 话说的虽狠,但兰儿心里不然,吓得心口“砰砰”狂跳。 那是大人啊! 虽然此番,大人所为确实有些许过分,但他终究是大人! 夫人怎么可以摔东西,这不明显着是在摔大人! “夫人,息息怒,息息怒。” 宋依依息不了。 她将被子,床褥与玉枕皆扔到了地上。 “这些都给人碰了!” 兰儿安抚,“是是是,奴婢这就让人把东西都拿走,换新的,夫人冷静一下,小声些,莫要给人听见,夫人想想看,如若传将出去外面会怎么说?” “我怕传么?十月就和离了,我怕传么?” 兰儿急道:“夫人怎地又提起了这个,那日不是说,后悔了提出这个,奴婢瞧着大人并无要与夫人和离的意思,只要接着这几个月,夫人与大人好好相处,那事就不了了之了,是不是夫人?” “不了了之?谁要不了了之?” “夫人,夫人冷静些,夫人想想娘亲,想想舅父舅母,想想大人以前对夫人的好。或是有什么原因,大人或是有什么原因方才如此为之......”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0节 “他是恨我,他是想羞辱我!” “夫人,怎么会呢?夫人乖,想想大人以前,想想大人不顾家中反对,毅然决然地要娶夫人为妻,给夫人脱了贱籍,还,还入了五大家,夫人昏迷之时,大人陪了夫人三日都没大合过眼,大人对夫人多好啊!是不是,夫人......” 兰儿不断安抚,轻轻拍着她的背脊,瞧着她一点点地好似冷静了下来,安稳了下来....... 兰儿立马给了梨儿眼色,梨儿赶紧收拾了地上的被褥,姑且拿去了暖阁,通通换了新的给宋依依重新铺上。 兰儿浸了巾帕,给宋依依轻轻擦面,又端来了温水,给宋依依洗了玉足,而后再度扶着她到了床榻之上,落了纱幔。 “夫人好好睡一觉,不要想太多,可好?” 宋依依点了头,而后闭上了眼睛。 哄睡了夫人,兰儿出门,一来重新告诫其它婢子管好自己的嘴,二来询问世子下落。 得知人就在书房,虽然房门紧闭,书房离着正房也有些距离,但且不知夫人摔东西那几下子,这边听不听得到。 兰儿有些许的担忧,一直注意着书房的动静,但直到三更书房也没什么动静,想来大人怕是在那睡下了。 翌日一早,果不其然,傅湛把洗漱用水与衣裳都叫到了书房去........ 第89章 浮真相(一) 宋依依醒时天儿已经大亮, 傅湛早走了。 她躺在床榻之上,手轻轻拽着被衾,昨晚之事历历在目, 记得很清晰,自然也记得自己发了火。 她以前从未那般过。 不论是前世亦或是今生,宋依依记得的记忆中, 都没有过。 她的胆子很小,不会摔东西, 那不是她的性子, 何况是和傅湛。 但事实上事情发生了。 她也不知她怎么了。 晨时按部就班,宋依依起来,洗漱。 今日是沈家老夫人的寿宴。 她不论是作为沈老夫人的孙女, 亦或是傅家儿媳, 都理应前去拜见。 昨日从外面回来, 宋依依也瞧见了京城之中喜气的模样。 兰儿在一旁伺候, 不断哄着宋依依, 说话很是小心, 瞧着她已恢复了往日里的模样,人软软糯糯的,说话也是蔫声细雨。 兰儿也算是彻底放了心。 但宋依依刚刚洗完, 尚未换下睡衣,外头便传来了动静,是傅湛上朝回来了。 男人直接进了正房。 宋依依随着声音渐进, 抬头朝门口望去,眼睛看着他慢悠悠地进来。 他停在门边, 与她对上视线, 半晌后开了口。 “东西给别人碰过了, 便不喜欢了?” 宋依依没答。 傅湛继续。 “来人,把夫人屋中所有的东西,都换成新的。” 他说的轻描淡写,身后婢女矮身应声。 屋中听闻之人,皆颇震撼,夫人的首饰衣物加一起要多少钱,不可估量,那是天价。 然宋依依却依旧小脸儿冷落,一直盯着他,面无表情,内心之中也是毫无波澜。 傅湛慢慢走过来。 “行么?” “可能消气?” 兰儿在一旁已经露了笑,视线也早已转到了宋依依面上,急的恨不得替夫人答话。 夫人只消笑笑,这事儿也就过了去。 但宋依依面若冰霜,很淡然地看着他,非但没露笑脸,连句话都无。 兰儿的心便差一点没从口中跳出去。 她害怕呀! 怕夫妻吵架,怕夫人惹怒大人。 那是大人啊! 然未料,傅湛没有半丝生气的迹象,反倒是露出关怀。 男人弯身双手伏在了宋依依的肩头,语声很温和地唤她。 “宋依依?你怎么了?” 宋依依非常淡漠地回了他一句。 “没怎么。” 然,傅湛心如坠冰窟,双手蓦然微颤。 因为,那个眼神...... 梦中画面骤现....... 男人抬手让屋中婢子退了。 “宋依依?” 他又唤了她一声,目光直视着她,语声甚温。 “你可有话想与本相说?” 宋依依摇头,“没有。” 傅湛再问,“你在想什么?” 宋依依直言,语态平静,“在想一会儿去沈府穿哪件衣裳,戴哪支珠钗?什么首饰?” 傅湛问道:“还有呢?” 宋依依摇头,“没有了。” 她很淡漠,也很自然,没有哭闹,没有愤恨,不像是在赌气,亦不像是在生气,恰恰相反,她的情绪平静的像是不在意。 似无情,亦无爱....... 傅湛的手一直在微微发颤,也一直在注视着她。 停顿许久,他扶着她的肩膀,微微露笑,将她轻轻转了身子,坐在了床榻之上,与她相对,进而解释了番。 “因为最近府内抓到一名可疑之人,此人曾徘徊承安居,怕对你不利,故而查查,昨日没事先与你说,是本相的不是。” 宋依依一听什么“可疑之人”,还有什么“徘徊承安居”,原本淡漠的小脸儿俨然变了,变得冷白了下去,抬眼望着那男人的眼神中也明显带了几分惧意...... 傅湛知道她会害怕,倘使她知道自己被服了什么药,只会更怕。 傅湛摸摸她的头,姑且没说,只道:“没事,一切都好,不必担心。” 宋依依什么都没说。 然傅湛,再度感到了那种坠入冰窟的寒凉之感...... 他明白了...... ******** 从宋依依房中出去,来到书房,傅湛已然完全变了脸。 他召集了二十几名杀手,冷声下令...... ******** 宋依依坐在妆台之前化妆,于屏风之后换衣。 她已陆续换了三次。 兰儿梨儿一旁服侍。 “夫人,都很好看呀!” 然宋依依瞧着每一件都摇头,最后选了一件最素净的。 但再素净的衣服穿到了她的身上,都不甚素净。 转眼距离去沈府便只剩了一个时辰。 梨儿出去后,兰儿一面为宋依依理着衣服,一面和她提及起了傅湛。 “夫人,大人三个时辰内就给夫人房中的所有东西都换了一遍,还多添了那么多金银首饰步摇簪子;今年最流行的布匹花色也都吩咐了下去,给夫人每一样都做一套,这一番下来,怕是上万两银子都止不住,可兰儿怎么都没见夫人和大人笑一下?” 宋依依正于镜前照着自己最后选的这身衣装与今日所梳发髻,所佩珠钗耳饰,及着颈链手镯,摆弄青丝,听得婢子这言手微微停顿,但也只是一下。 “没笑么?” 她不记得了。 然兰儿记得。 不得不说,昨日之事后,兰儿怕极了夫人同大人生矛盾,吵起来,是以格外注意两人的脸色。 本晨时,大人求和之意那般明显,夫人无动于衷,不回应,兰儿就吓的不轻,所幸大人对夫人是真好,竟是毫没在意似的,为哄夫人竟真的将她屋中的东西全换了。 但问题在于夫人却好似无动于衷。 婢子摇头,“没有,夫人都未主动同大人说过话。” 宋依依停了手上的摆弄。 “是么?”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1节 兰儿点头,接着问道:“夫人怎么了?夫人不喜欢大人了么?” 宋依依以前爱慕傅湛,怕是她房中的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早在相府,她就迷恋那个男人。 起先她以为自己只是为活命,为生存,为勾住他享受荣华富贵,但她身边伺候的人最是清楚,她是如何对傅湛奉若神明,如何半个傅湛的不好,半声埋怨都不会说,如何对他始终如初,如何捧着一颗炙热的心,不论他对她如何冷漠。 她口中永远都是他的好。 提起他总是心口怦怦乱跳。 这些过往宋依依都记得,甚至前世的过往她也都记得,但此时,她却心如止水,再无法感同身受。 简言之,她对他已无感。 “应该是喜欢的吧。” 她仿若想了一想,最终道出了这样一句。 兰儿一直跟在她身边儿,眼下马上就要一年了,对这句“应该”感到震惊。 但她没再接着问下去,因为也在没了接着相问的机会。 傅夫人那边来了人,召宋依依过去。 此番沈老夫人大寿,镇国公,傅家老夫人,傅夫人,以及她都会去,至于傅湛也理应到场,然具体到与不到,谁也管不着他,是以谁也不知晓。 宋依依同傅夫人在傅老夫人房中坐了会后,几人便一起出了府去。 邻近府门宋依依尚不见傅湛,然却在大门口碰到了其人。 那男人立在车旁,截住了宋依依。 俩人遥遥相望,一个表情淡漠,另一个瞧着也是。 没有多言,但先说话的还是傅湛。 他亲为妻子理了理披风。 “那边有事未完,先不能陪你了。” 宋依依只点了头,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表情。 他为她添加了一名婢女。 宋依依扫了其一眼,一眼便认出了人不是普通的婢女,而是他那三十几个女杀手中的一个。 认出后,宋依依心中第一想的是:她这过目不忘的本领怎地又好用了?除此之外,竟是别无它想,上车后,亦是没看其下的傅湛第二眼........ 即便那男人孤身矗立在那良久良久......... 作者有话说: 我以为到这就很明显了,然后看评论区先评论的宝宝说还是没看懂,没关系,下章这个问题就能懂了。 第90章 浮真相(二) 待到了沈府, 宴席之上,宋依依知道傅湛派了个女卫与她同行的目的了。 她的每一样吃喝,那女卫都会查验。 若非宋依依认出了人是傅湛的杀手, 怕是断不会注意她的那些小动作。 其眨眼之间便能查验他人所盛到她面前的每一样食物,且避人耳目,让他人根本无法瞧出。 但知道也便知道了, 宋依依毫无感觉。 ********* 太医院书库 何太医手中提着小灯,自昨晚到此时, 查了一天一夜, 除了喝些水,啃个馒头外,人没动地方。 他蹙着眉头, 一页页地翻找, 许久许久除了手动眼动外没有任何反应。又良久, 他突然眼睛有变, 定在一本古籍一页泛黄书页的一行小字之上, 眼眸快速流转, 而后心口“砰”地一下....... ********* 天压得很低,乌云密布,来了雨。 夜幕未降, 不过是黄昏时候,但因为阴天,瞧上去便如同半夜一般。 一辆华贵的玄色马车驶来, 停在皇宫门口,何太医撑伞匆匆而来。 上车之时, 他身上与脸面上沾了些许雨水。 大雨瓢泼, 天空闪电雷鸣。 男子坐于对面, 正是傅湛。 何太医神色慌乱,长话短说。 “大人,七情草是本无毒,但下官查得,其同绝情花相融,可炼就断情丹.......” 惊雷当空而下,傅湛瞳孔缓缓一缩,眸色渐渐猩红,但一言没发...... 何太医的话语伴随着雷鸣响彻耳边。 “.......服此丹者忘情减苦,断情绝爱。” “服后往往三到五日起效,起先会有记忆减退之感,继而错乱,性子变得阴晴不定,而后情由浅到深,逐一忘却。断情之丹在于忘情,故不会对他人有感,唯对那个深爱之人,久而久之,这人就会从服用者的记忆中抹去;断情之丹在于减苦,无苦不会断情,断情必然有苦,故,其到底是好是坏很难相评。但,此丹一经服用,几乎不可逆转,既为挚爱,试问这普天之下,又有谁人能真忍心忘却........” 断情,忘情,情苦,挚爱,唯对一人,从记忆中抹去,不可逆转...... 一个个字眼....... 傅湛心口突然像被什么紧紧攥住了一般,继而更是头痛欲裂,下一瞬,口中蓦地一咸,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何太医大惊,“大人!” ********* 惊雷闪电犹在继续,大雨滂沱。 沈家宴席之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人声笑声,喜声乐声此起彼伏....... 琉璃水榭,二楼楼阁,沈怀琅负手,立于窗前。 雨幕簌簌,其下宴堂灯火通亮。 他一袭白衣胜雪,面如冠玉,立如松柏,静默地看着雨幕,看着伞下的那个娇柔的身影,面无半分表情,然眼尾却已悄然泛红....... 灵犀,你恨我吧。 我宁愿你谁也不爱....... 离开他,你再也不会有危险,很快就会欢喜了....... 你本就不该爱他....... 你们也本就不该再遇....... 更,不该,结合....... 他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视线朦胧,然雨声清晰,噼里啪啦地打在耳边。 她是他的妻,是他从初见就滚烫了心,小心翼翼,精心呵护,捧在手心的妻。 前世如云如烟,缓缓而来...... 原他们之间本也无缘。 即便他已爬到了四品中都督的位子,即便他已曾与父亲暗示多次中意于她,她最初仍然还是被许配给了他的哥哥,沈家庶出三公子,沈怀远。 因为,纵使她只是傅家宗主的养女,也是他高攀不起之人。 他卑贱如蝼蚁,仿佛从出生那天起,就是一个恶心的存在。 他曾无数次被质疑血统,无数次被冤,被欺凌,被谩骂,被罚跪,被当众羞辱....... 黑暗与冷漠贯穿他的童年,他没感受过人与人之间的半分温情....... 直到他第一次见到她。 他在最窘迫之境下见到了她。 那是一个严寒的冬季,那年他只有十四。 他被长房的六小姐,沈怀廷的亲妹妹沈臻柠冤枉偷东西,罚跪于祠堂之前。 两天两夜,她的母亲不敢为他求情,甚至不敢给他送一件衣服,一块干粮。 他饿的就要昏沉了。 是她,像暖阳一样出现,从怀中拿出桂花糕,给他。 “这是给哥哥攒的,你快吃些,我再攒就好。” 他推开她。 “你快走,莫要给人看见。” “我不怕她们,有爹爹在,她们不会把我怎样,你吃了我就走,婢子说你跪了两天两夜了,肯定饿肚子了吧!人不吃饭怎么能成呢?我若一顿不吃,就得饿的哭鼻子。你快吃些,我给你守着,我,我不告诉任何人。婢子说是沈臻柠欺负你,没想到她那么坏!其实,傅瑶姗也坏的很,经常冤枉我,欺负我,不过我有哥哥,哥哥会帮我,没有人帮你么?” 他摇头。 她仿佛能感同身受,软糯糯地叹息一声,再度劝说。 许是实在太虚太饿,他终是听了她的话,接过了她递来的糕点。 那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一块糕点。 后来,她慢慢长大,渐渐地好似已经不大记得他。 不大记得她给过他桂花糕。 他设计了和她的许多次“偶遇”,大多数的时候,她只是朝他微微淡笑。 他很早便看出了,她的心中只有傅湛。 很早便看出了.......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2节 后来,她被许配给了沈怀远。 因为身份,因为沈怀远不愿娶一个义女,和他母亲一起去老夫人房中哭诉,事情方才有了转机。 他方才得了机会。 那时,他甚至庆幸,庆幸她只是个义女。 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 他心口发烫,浑身尤其是双手控制不住的颤抖,跪在父亲面前苦苦相求。 父亲与他明言,“她不适合你,她没有真正的依仗,娶她于你而言没有任何利处,反而失去一个机会。你虽娶不了傅家女儿,但想娶其它三家的女儿还是不难的,退一步讲,除去五大家,其它家门你可任意挑选。何不借此机会挑一个厉害的岳父,厉害的家族?” 他坦言已决心意,再度相求许久。 沈方成终是松了口。 没人能想到,他也无法与人形容内心之中的那份喜悦。 然那份喜悦第二日便被沈臻拧浇了冷水。 她特意寻到他挖苦。 “你和她天生一对,你卑贱,她更贱,你二人结合是贱上加贱,来日生的孩子小名不如就叫贱贱,你说你们是不是绝配,咯咯咯.......” 他攥了拳头,往昔差点被她折断手指都忍了下,但此时此刻却是半丝不能容忍。 他一把揪起了她的衣衫,把她整个人悬空拎起。 “骂我可以,骂她,你再说一句试试?” 许是那日他眼中现了杀气,沈臻拧当时便被吓哭了。 后续,若非他母亲恰好出现,拦下了他,他也不知他会做出什么。 亦是从那日起,他对天发过誓,会用他这双手打下一份尊崇给她,会让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都跪在她的脚下。 而后他答应了那个几次三番邀请他的陌生人。 那人很高,比他略宽,体量上瞧着有些像傅湛。 他和他在一个封闭的屋中相见。 他看不清他的脸,只有身影。 他问他为什么选中他。 他只笑着说了一句话。 “因为,你和我很像。” 他问他要他干什么? 他依然只笑着说了一句话。 “我要让傅湛永失所爱。” 他果然和他很像。 沈怀琅抽动唇角,笑了笑。 作者有话说: 文文应该快结束了了,但具体还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后边基本都是剧情,信息量很大。 剧情很复杂,莫要错过。 专栏《芙蓉娇》求收藏 陆执风光月霁,是天子近臣,宁国公独子。 宁国公挚友战死沙场,爱女无依无靠,被国公爷收为义女。 国公爷痛哭流涕,对外扬言定会视如己出,好生照顾。 小姑娘刚来那年乳臭未干,傻乎乎的,还带着稚气,陆执看不上,没瞧她第二眼。 不想到五年后再见,人出落得清婉脱俗,便好似那天上的仙女一般,灵秀中透着丝丝妩媚,柳夭桃艳,蛊惑人心。 陆执,越瞧心越痒痒。 嫡子vs养女 灵感来源于作者的另一本文《权相贵妾》 第91章 浮真相(三) 而后, 他给了他一瓶丹药,并未告诉他做什么,只道:“此物名为断情丹, 服者忘情减苦,断情绝爱。服了它,她就再也不会想他了......” 沈怀琅别开视线, 冷声坦言。 “我不会给她服任何药物。” 黑衣人低声发笑,良久良久, 起身慢慢靠近于他, 最后只一言。 “你会用上的,沈都督.......” 他轻轻淡笑,直身离去。 沈怀琅瞧望桌上的瓷瓶, 良久良久, 最终慢慢收入手中。 但即便如此, 他也未曾想过真的给她服用此物。 然, 命运弄人, 他没想到傅湛会反悔....... *********** 视线缓缓清晰, 耳边的语声依旧,清风混着泥土的气息飘入窗中,吹动沈怀琅的衣衫。 一名婢子打扮的女子从沈老夫人身边儿回来。 “主人, 傅湛派了女暗卫跟在宋姑娘身边,查验宋姑娘饮食。” 沈怀琅听罢微一抬手,让婢女退下了, 冷冷地扯了下唇角。 五日已到,药已入心, 傅湛便是神也将无力回天。 **************** 暴雨如注, 车轮滚滚, 傅湛的马车就近停在了相府。 几人扶其下车,入了凌霄阁。 男人坐于暖阁中,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一只手攥着胸口处的衣裳,呼吸有异,人看上去极虚弱。 何太医早下了药方缓解心痛,此时搭上傅湛脉搏,但只刚一碰上,傅湛便抬手挡了开,并未让他瞧看。 “大人......” 傅湛什么都未说。 这感觉他已经很熟悉。 何太医担忧道:“大人刚刚吐了血......” 傅湛没有二言,只抬手,让他退了下。 太医前脚走后,赵全德便把傅湛扶到了卧房床上。 “大人休息一下,奴才这就遣人去接夫人来。” 傅湛很虚弱,但仍说了话。 “不用了,雨太大了。” 赵全德一怔,“大人?” 傅湛慢慢扯下了衣服,躺了下。 他便就那样安静地躺着,然脑中根本平静不得,太医的话,那一些字眼不断灌入耳中心中,凄然嗤笑。 原来,他伤了她....... 但他想不起来。 他只觉得心痛难耐,心中憋闷的仿若要窒息了一般,但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出现在他梦中二十五年。 但他对他们的前世一无所知。 当夜,他确是直到最后也未派人接她前来,只听了暗卫报她一切安好的消息....... ****************** 镇国公府,承安居 宋依依与公爹婆母祖母回到傅家时夜幕刚降。 大雨未停,但小了许多。 宋依依洗漱后钻进了被窝。 时辰虽然尚不算晚,然外边天被压得很低,且已经持续许久,便给人一种入夜很久的错觉。 宋依依一夜也未提及傅湛,倒是婢子兰儿提醒了她。 “大人怎地还没回来?” 宋依依听闻后也只是摇头,再接着便一言没有了。 时辰还早,瞧着夫人水灵灵的眼睛眨来眨去,精神的很,也无睡意,兰儿与之说了会儿话。 “夫人没有觉得自己对大人变了么?” 宋依依听闻唇瓣嗫喏两下,看着婢子,起先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兰儿问道:“为什么?” 宋依依说不上。 “我不知道。”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3节 一夜,傅湛未归,宋依依也是全无感觉,甚至翌日一早听得朝中罢了早朝,她也无知无觉,心中所思所想唯一点。 他以前不是日日长在朝中的么? 那么喜欢操劳政务的人,今儿竟然不上朝了。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也没有想着询问一番。 临近正午,相府那边赵全德过了来。 “夫人,大人生病了,昨晚宿在了相府,人现在亦在床上.......” 宋依依这才知道缘由,听闻后亦没说话,顿了好一会儿。 “那......我去看看他吧.......” 赵全德笑脸相迎,连连点头应声。 而后,宋依依由着婢子给披了衣裳,抱上了小猫,同赵全德出了府去。 一路相安。 宋依依重回相府,走在院中想起了初入之时。 那会儿也是赵全德领着她一路行着,只是说话的内容略有不同。 眼下从赵全德口中宋依依得知,府上早已没了旁的女人。 紫缘琬月及着当初被禁足了的妙芙三人早在他二人成亲后就被傅湛送走了。 宋依依还有些没想到。 她一直以为傅湛多少是有些喜欢那三人的,否则也不会留她们在府上一年多。 如此想,宋依依也便如此说了出来。 “竟然送走了?” 赵全德笑着应声,“是呢,不过倒也并不意外,必然是要送走的。” 宋依依奇道:“怎么说?” 赵全德道:“因为大人找到依依姑娘了啊!” 宋依依不解,朝他看了一眼。 赵全德笑着“唉”了一声。 “夫人莫不是从未看出,那紫缘三人长得皆像夫人吧?” 宋依依摇头,她是未看出。 一旁跟着的兰儿恍然。 “啊,果然如此。” 赵全德笑,“是,那位妙芙姑娘啊,是脸型特别像夫人;紫缘姑娘是眉宇之间,琬月姑娘是鼻子........否则夫人以为大人怎么会独独留下她三人。她三人当初还百般刁难夫人,临走那日皆清楚了,清楚了这短暂的福分是借了谁的光,呵呵呵......” “哦。” 宋依依是才知道,抱着小猫的双手微微攥了下。 这般没一会儿她到了凌霄阁。 进来时,傅湛正睡着。 宋依依没过去,放下了猫,轻手轻脚地在一旁看了看,坐到了一边等他醒来,恰好挨着他的衣服。 她转过头去看见,拿起来给他叠了叠,衣上散着一股好闻又熟悉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的气味与龙涎香。 宋依依喜欢闻这个味道。 她眼睛缓缓地流转,鬼使神差地便就把他那衣服拿了起来,慢慢地置于脸旁,一寸寸,缓缓地嗅了起来,嗅了好久,都舍不得放下似的。 这般嗅着嗅着,一张帕子从他的衣中掉落。 宋依依捡了起来,然在捡起了帕子之后,人突然微微怔住,手也是颤顿了一下。 地上,还有着一个东西,竟是她的小像。 宋依依怔怔地瞧着,看了好一会儿,轻轻拾起那小像,拿起来端详。 那像画的极其细致,是她,确切的说,从发髻上看应该是前世的她。 她轻轻地抚摸,摸了良久,也记起了前日园中小皇后与她说过的话,脑中想着:他竟然真的一直把她的小像带在身上,且,她留下的女人,原来竟都和她有关。 她记得她爱他。 可是现在,瞧着这些东西,听着那些话,她怎么毫无感觉。 这时,床榻之上有了动静。 宋依依做贼一般,动作虽从容,但心里略紧张,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小像与帕子放回他的衣中,缓缓地站起了身。 似乎与此同时,纱幔相隔,那男人睁开了眼睛,朝她这边看来。 “你醒了......” 宋依依走了过去,拉开纱幔,对上了他的眼睛。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唇无血色,但眼睛依旧,深邃迷人。 自从昏迷三天三夜醒来,记起前世与他的种种后,宋依依每次看到他的眼睛都特别想哭,但此时无感,除了觉得他生的好以外,什么特别的感觉都没有。 傅湛答了话。 “嗯。” 男人微微笑笑,慢慢起了身。 宋依依小手过去,扶了他一下。 但他对她来说太重,宋依依快用上了吃奶的力气,便差一点没“吭哧”出来,软软柔柔的身子使劲儿推着他,也没把他推起来。 傅湛被她弄笑了,抬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挡住了她。 “没那么严重。” 宋依依“哦”了一声。 她记得她每次病了后,都得要他把她抱起来才行。 傅湛轻轻巧巧地起了身,倚靠到了床榻上,视线又朝她落了下来,看了她好一会儿。 她的眼睛还是那般纯净,宛若麋鹿一般,无辜又透着天真。 傅湛伸手,拉了她过来。 宋依依坐在了床边。 傅湛开了口。 “此时与你说这些,你大抵是已经听不懂了......”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笑笑。 “你昏迷之前,我还在想,我爱你么?” “你提出和离时,我亦在想,你怎么可能离开?” “即便离开了,离开了便就离开了。” “我好像不愿低下身来,不愿认爱.......” 第92章 浮真相(四) “...我好像不愿低下身来, 不愿认爱,亦不愿信爱。” “甚至因为梦到你对我冷漠,还曾有气, 想对你克制,试图抗争,直到昨日, 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我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也明明早已对你动心, 却因桀骜, 骄矜迟迟不愿承认,迟迟没能与你明说,总是以为来日方长, 然, 来日又哪里方长?终是前世伤了你, 今生又伤了你。错皆归我。如今, 你再也听不懂情爱之事, 再也不会期盼得到我的回应, 我才幡然醒悟,实乃天罚,只是不该牵扯到你, 终是我没能护好你.......” 他说到这儿微微停顿,看她眼眸纯净,认认真真, 但又懵懵懂懂的模样,仿若重回梦中, 重回她年幼之时。 傅湛的心口又是紧紧地缩了一下。 初时不知情何物, 回头已为局外人。 他太执着于知晓前世而忽略今生, 亦太是骄矜,不可一世,空余悠悠之憾,还没来得及让她知道他爱她。 他缓缓扶住她的双肩,望着她平静如水的眼睛,与她坦言。 “你我不知因何事卷入阴谋,被人玩于鼓掌,敌暗我明,其意于拆散你我,你可愿与我夫妻同心,一起还原前世真相,可愿再给我机会,予以弥补,余生很长,即便你心中已再无我,我这一生爱的,也唯你一人。” 她微扬着小脸儿怔怔地看他,眸子如同水洗过一般,看他有些泛红了的眼睛,听他一言一言的话语。 那些话她都听得懂,但她内心之中毫无波澜。 无喜无悲,也无感怀。 有的只是,他很温柔,很好看,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许久许久,宋依依方才唇瓣嗫喏,问出了口。 “我怎么了?” 傅湛慢慢拥她入怀,停顿许久,方才再度说出话来。 “你很好,无情则刚,我的依依以后大抵是再也不会为谁难过了。” 宋依依眼睛一动未动,许久后方才眨了一下,口中喃喃重复。 “无情...则刚...” 继而慢慢道:“既然你提及,我也不再隐瞒,这几日,尤其是近两日,我对你,有些淡忘之感,时常甚至想不起你的存在.......” 傅湛再度半晌方才说出话来。 “我知道了。” 宋依依“嗯”了一声,而后道: “你是说你不在意么?”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4节 傅湛摇头,“我不在意。” 宋依依想了想,又记起他适才所言。 “我们被人害了?” 傅湛应声。 “是。” 宋依依问着,“是那个假扮成你的人么?” 傅湛点头。 “是。” 宋依依软软地道:“他是谁?” 傅湛摇头,“我们一起去查明,你可愿意?” 宋依依怔怔地重复,“一起去查明......” 傅湛应声,“嗯。” 宋依依有些没自信,“我行么?我能做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不会了。” “你来做我的后盾。” “后盾......” “从今日起,我走到哪都带着你可好?” 宋依依摇头,“那成了什么?” 傅湛慢慢地紧了手臂,没人知道他眼中划过一滴泪。 “我,怕你忘了我.......” 宋依依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小脸儿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许久许久,道了最后的话语。 “...行吧。” 傅湛再度应声,缓缓紧攥住了手。 天不知何时又阴了下来,亦如他的脸色。 暴雨将至,狂风先起,压弯窗外梧桐,树影婆娑,摇摆不定。 男人微红的眼中渐渐布满杀气,幽暗沉郁。 集市,风掀起小贩地上摆卖之物;吹坠楼阁上摇摇红灯。 收摊关门,嘈杂被淹没在烈烈风声之下。 山雨欲来,银蛇穿梭天际,马车驰骋路上。 她被他裹上了他的衣裳,小猫一般缩在他宽阔的臂膀之下,时而抬头看他。 每每雷声骤响,他皆将她护的更严更紧。 待到了镇国公府,下车之际,他抱着她,她抱着小猫。 雨幕之下,护卫撑伞。 伞下两人一猫,男人高大笔直的身躯稳稳地抱着怀中娇弱的美人。 其背影在暗天之下,随着渐行渐远,越拉越长...... ********* 宋依依一直被他送到暖阁榻上。 然她一路归回,心中关怀的也只是她的小猫 小猫干爽如初。 不曾惦记身后已鞋袜衣衫尽湿的男人。 直到她转眸看到,却也只是眼睛扫了一眼,看到便看到了,心无它念。 傅湛什么都未说。 他换下衣服,回来之时,她还是在与猫言语,糯声糯气的问着猫咪冷热,可有被适才的惊雷吓到。 这时,有暗卫前来禀事。 傅湛以往没在正房中见过手下,此时召了人进来。 屋中婢子适时退出,宋依依听罢抬眸,第一反应也要回避。 然傅湛未叫她动,“无妨。” 宋依依便又抱着猫,坐了回去。 进来的暗卫是九幽。 人一见夫人在,微怔一下,也是未立刻禀事。 傅湛直言,“直说便可。” 九幽听得方才敢开口。 宋依依微微垂下了头,继续摸猫。 九幽说了话。 “主人,沈怀琅身上未查到任何异常,包括他同沈方成之间的关系也同两年前没有任何变化,其人一无结党,二无营私,可谓白玉无瑕,便是连半分污点都无。” 宋依依听得“沈怀琅”三个字一双摸猫的玉手微微有些异常。 动作虽轻,但傅湛见到了。 不仅是傅湛见到了,宋依依也觉察到了自己被他所见。 但傅湛什么都未说,只同暗卫一句话。 “先不必查他。” 暗卫领命应声。 待人退下,不及傅湛回身,宋依依软糯糯地先开了口。 “与他有关之事,我基本什么都不记得,只知道他是来日的两江总督及着他囚禁了我,囚禁了沈怀廷。剩下的,真的记不起来什么.......” 傅湛只问一句,“他对你好么?” 宋依依坦言,“好像是好的......” 傅湛答道:“那就好。” 接着再问:“那为何囚禁于你。” 宋依依摇头,“我记不起来。” 傅湛明言:“既入官场,没有人是完全干净的,什么都查不出就是作假的铁证。但我们不从他下手,他非幕后主使,揪出他来只会打草惊蛇,落于更加被动之境。” 宋依依听闻这些抬了头,“到底是什么阴谋?为什么会与我有关?和他有关?” 傅湛只答了最后一问。 “有。至于其它,我暂且不知,但我们就快知道了。 宋依依好奇地问:“你已经有了怀疑?” 傅湛应声:“明日我们就去。” 宋依依呆呆地看他,不敢相信。 因为她全无头绪,最后只慢慢点头。 当夜,如之前所言,他几乎未曾离开她的视线,问过她几次,他是谁。 宋依依乖乖相答,“你是傅湛。” “是你什么人?” “是我的丈夫。” 傅湛摸摸她的头,“乖。” 就寝之际,他依旧相问。 “你想我睡这么?” 宋依依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朝着床里让了让。 “想睡就睡吧。” 傅湛淡淡笑笑,再度摸了摸她的头。 那是他全天唯一的一个笑。 翌日一早,他从梦中猛然惊醒,神色慌张,匆忙地回望床榻,直到看到宋依依憨憨的睡在他身边,方才渐渐静心,缓缓地松了口气,颓然躺将下去,而后心口再度狠狠发紧。 他一动未动,只慢慢闭上了眼睛。 待到身旁的小姑娘无忧无虑地醒来之时,他已露出了笑容。 “宋依依,我是谁?” 宋依依“嘻”了一声,睡眼惺忪,懒懒的一脸天真的模样。 “你是傅湛。” 傅湛会心一笑,缓缓凑近,亲吻了她的额头。 “了不起。” 宋依依先是微呆,随后轻轻勾住他的脖颈,起身也在他的额上亲了一下。 无知无觉,俩人四目相对。 一个懵懂无心,一个心如刀割。 男人终是再度笑了笑。 “我们进宫。”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5节 “进...宫...?” 宋依依缓缓重复。 早膳之后,宋依依坐在他的对面,亲口听其朝下吩咐,再度罢了今日早朝。 接连两日,怕是没人想得到,包括宋依依。 她的记忆中,他是个整日扑在朝政之上的人。 又过了大概一个时辰,朝中大臣应已尽散,傅湛起了身,伸手亲扶起妻子,为她披了披风,戴了帽子,将她心爱的小猫递入她的怀中。 “依依,我们一起去看真相,莫要害怕。” 宋依依连连点头,心潮澎湃,神情紧张。 而后,那男人便牵起了她的手。 她也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白日隐藏在乌云之下,扶摇柔和地拂过她的脸庞。 她紧靠在他的身边,心中虽无想,但脚步急急匆匆。 待到了皇宫。 她所乘步撵乃他亲身相护。 宋依依怀抱小猫,亲眼目睹傅家军封锁了整个宫廷,更是亲耳听着傅湛交代封锁消息等事宜。 而后,那男人便亲带着她入了后宫。 直到过了中和殿,宋依依方才暗暗地想着,他二人此行终点。 无疑两处。 小皇帝李祯寝宫,与太后傅婳寝宫。 宋依依将小猫护在怀中,越行越紧攥了双手,越行越倒抽冷气。 她起先猜的一直都是小皇帝李祯,直到步撵绕过乾清宫,直奔慈宁宫,宋依依震惊,便是连脚都颤了去。 大军在她步撵落下之际已然包围了整个慈宁宫。 男人抬手亲自相扶宋依依下撵,而后便再度牵了她的手,径直而入........ 慈宁宫里里外外瞬时之间宛若惊弓之鸟,一片哗然。 惊吓之后亦是成片成片地跪倒在地。 傅湛脚步未停,宋依依亦步亦趋,步步紧跟,直入正殿。 “国舅大人!” 几名一等宫女已经跪拜到了其二人面前,卧房之内珠帘相碰,太后傅婳在贴身宫女的搀扶下亦是已然迎之出来。 “湛儿!” 傅湛对着迎面而来的宫女便只一个字,“滚。”带着宋依依没有任何停步迹象,依旧直直地朝着傅婳而去。 宋依依已然浑身战栗,吓得眼中噙泪。 那男人竟是真的丝毫未有停步之意。 “湛儿!” 从卧房中出来的傅婳与宫女堪堪被他眼中的杀气逼的一步步退缩。 那男人一言未发,傅婳三人被逼进卧房。 然,就在这时,傅湛霍然抬手直朝傅婳而去,一把扯下了傅婳面上的那张□□。 瞬间,宋依依一下捂住了口,小猫“瞄”地一声,从她怀中跳落。 而那男人眼眸骤然猩红噙水,瞳孔紧紧一缩,眸光碎裂,咬着牙,狠声,几近怒吼,“我姐姐呢!” 第93章 浮真相(五) “傅婳”受到傅湛力气的冲击, 颓然倒地。 伴随着她的一声娇呼,空气凝结了一般,人人毛骨悚然。 “傅婳”身子刚一落地, 便又一把被那男人拎起。 傅湛的眼睛已经猩红如血,狠厉且粗粝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问你,我姐姐呢!嗯?!” 那被拎起的女人假面之下亦是一张艳媚入骨的脸, 虽与那傅婳实则也便只有两三分的像,但皮囊不像骨相却可谓几近到了七分相似, 且她远远没有三十三四岁, 应该与傅湛年龄相仿,不过二十五六。 女子先是惨白了脸,受惊, 花容有变, 旋即朝着傅湛妩媚一笑, 接着口中便有动作, 欲要咬破藏在牙中之毒。 傅湛岂会让她就这么死了, 掐住她的颈部, 抚掌而下,女人一口血吐了出来,自然也连同口中毒药。 傅湛拽起她的后领, 女人的那张如花似玉的脸露了出来。 她唇角流血,好似一朵颓败的红芍药,神色妖娆妩媚, 接着便就娇媚的笑了起来,娇滴滴的道: “你知道, 你把我的衣服都撕了, 我才欢喜, 但,确定要在你心爱的女人面前么?” 傅湛再度掐住了她的脖颈,额上青筋暴起。 “你想求死,我让你,生不如死!” 对方仰面娇笑,只笑的更加无畏,更加放肆。 傅湛一把把她拎起来甩开。 女卫已入,两个接住“傅婳”相缚,将人绑起。 另外四个早护住了宋依依,还有四个制伏缚住了“傅婳”身边的两名宫女。 宫女二人,小箐小蓉,那小箐显然是已经傻了,吓到失禁,眼泪簌簌下落,呜呜地哭,其为真。 而那小蓉镇静自若,眼神也早随着“傅婳”变了,其为假。 傅湛血红的眼中尽是杀气,冷声下令,“封锁消息。” 而后他来到了宋依依身边。 宋依依被吓得不轻,傅湛先是把她搂入怀中,待她渐渐的不那么颤抖了,方才带她出了卧房。 到了正殿,他托起她的小脸儿,“可还好?” 宋依依仰头,望着他,半晌方才说出话来。 “好。” 傅湛语声温和如初,低而关切,与适才判若两然。 “害怕么?” 宋依依唇瓣颤抖,眼中噙泪,却坚强地摇了头。 “我不怕...为...真相......” 傅湛摸着她的头,重复了她的话,“为真相.......” 而后男人便再度缓缓地抱住了她。 ********** 整个皇宫已完全被傅湛控制,一只苍蝇都飞不出,自然也飞不进,尤其慈宁宫。 然表面看来,一切又毫无异常,平静无奇。 傅湛带着宋依依出来,给她寻了舒适的地方,吩咐御膳房给她做了压惊汤。 宋依依被他亲护扶着坐了下。 半晌过后,她显然恢复了。 傅湛道:“她是死士,这种人到了此时只想死,难问出线索,先让她掉以轻心。” 宋依依点头,“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太后娘娘......” 傅湛道:“一年前,一种直觉,我觉得她变了。” 宋依依接口,“...但断没往这般匪夷上想......” 傅湛承认。 宋依依疑道:“那真正的太后娘娘.......” 傅湛不觉间缓缓地攥上了双手,咬紧了牙,眼中又现杀气,但在宋依依面前转瞬即逝。 纵使万般牵心,万般愤恨,万般想杀人,他亦未在宋依依面前发作分毫,怕吓到她。 他虽从小养尊处优,什么都有,但实则骨子里极能隐忍,也确是稳重成熟,做事有条不紊。 尤其此时,为了宋依依。 “人是否还在,我亦不能确定,先帝驾崩六年,前四年里,姐姐并未被换,她也几乎未曾出过皇宫。现在想来是两年前,先帝忌日那次。” 宋依依道:“为什么这么做?是谁?其目的为何?若说是想揽权,权.......” 宋依依没说下去,目光定在傅湛身上。 是,晋朝大权都在傅湛手中,太后早在一年前便已无半分实权。 其下也无后起之秀,被傅湛步步紧逼,可谓根本无人可用。 换句话说,没有得利者,包括假太后本人也过的十分艰难,所以换人的目的是何? 傅湛道:“显然,与政权无关。” 宋依依点头。 她懂。 眼下,太后被换,她与傅湛被人暗中加害,还有前世有人伪装成傅湛的样子出现在别院........ 这些都有什么关联?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6节 她与傅湛,又和傅婳有什么关联么? 宋依依是完全乱的。 她看着傅湛,不时他便再度开了口。 “六年前,先帝驾崩;五年前,姐姐的小儿子溺死;四年前,父亲被人行刺;三年前,姐姐被人调换;如今,你我被人加害.......细来想想,似乎是傅家惹下的仇。傅家惹下的仇多了.......但奇怪在于,既是已经动到了根儿,摸到了江山,却与江山无关.......还有,便是与你何干?” 宋依依明白傅湛这最后之言的意思。 今生她成了傅家儿媳,算是傅家人,可前世,她不过是傅家养女,最后还归回了宋家,如若是向傅家寻仇,与她何干? 她算不得什么。 俩人姑且只说到这,这时,房外来了人。 “大人,陈大人与陆大人求见。” 这二人与傅湛议讨运河之事。 宋依依虽不知具体,但知道有关政事,糯糯地道:“若不然,你先去.......” 傅湛起了身,也扶起了她。 “你同我一起。” 宋依依微微退却一步,摇了摇头,“你自己去,我不会的.......” 傅湛害怕,他生平第二次害怕。 曾几何时,第一次,是她昏迷不醒,他怕她真的会永远都不再醒来;如今是第二次,他怕她转身便忘了他。 宋依依笑笑,“你是傅湛,是我的丈夫。” 继而接着,“我想再去慈宁宫见那人,女子同女子,没准我能透出些什么......” 傅湛扶住她的双肩,“你不需要见她,我姑且留着她是为稳人心与非必要的打草惊蛇,没她,我们也可知真相.......” 宋依依信,虽然她仍一头雾水,什么都猜不到,但她信眼前这男人,即便,她对他的记忆越来越浅淡,但她心中前所未有的安稳,没来由的信任他。 宋依依再度笑笑,“便算我想立点功劳,我似乎什么都没帮上你。” 傅湛笑了,握起她的小手。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宋依依道:“让我试试。” 傅湛慢慢展颜,终是应了声,“好吧。” 俩人本应出门分道,然傅湛矗足,到底是亲自把她送到慈宁宫门前,多陪了她一会儿。 临别之时,宋依依刚要转身进去,那男人蓦然紧了手,再度拉住了她。 宋依依回眸,只见他带着几分哽咽一般,柔声。 “别忘了我。” 宋依依无忧无虑地笑出了声。 “不会的,你是傅湛,是我的丈夫。” 傅湛摸摸她的头,目送着她进了去。 *********** 宋依依非独自一人,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卫。 她前脚刚一迈入正殿,就听到了猫咪的叫声。 适才之事让人缓不过神儿,宋依依还没来得及找从她怀中跳落的猫咪。 小猫看到她就过了来,宋依依矮身,低手抱起了它。 而后,她一步步慢慢朝着“傅婳”卧房而去。 屋中什么都没变,三人皆被捆绑在凳上。 四名女卫看护。 那小箐已经哭的昏死了过去。 剩下两人皆精神的很。 瞧她进来,“傅婳”的视线便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女人丹唇微微扬起,倒是先宋依依一步说了话。 “你确实极美。” 宋依依立在了进门不远处,不再靠近,只是与她遥遥相对。 她亦没接对方的话,自顾问起自己的。 “那日同傅夫人入宫与你初次相见,我便没来由的觉得你不甚喜我,虽说是没来由,但或是女子的直觉,我却几乎确定,为什么没隐藏好?你应该是不容易露马脚的。” “傅婳”听言笑了,没有缄口不答,反之与她攀谈起来。 “怎么?傅湛没与你明说一年前他为何突然开始冷落于我,又为何如今这般轻松地便断出了我为假?” 宋依依没回答,也没催问,因为知道她会说将下去。 果不其然,“傅婳”接着开了口。 “因为我爱上了他......” “所以,我当然不喜欢你.......” “你知道此事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么?” “...便是你死了,只要你死了,一切就会停止。” “而他,我会拼尽所能,为他寻得一颗断情丹,永远忘了你.......” “这是你二人最好的结局.......” 第94章 浮真相(六) 宋依依未语, 但眼眸一直注视着那个女人。 女人接着慢慢冷落了脸面,声音渐狠。 “你何德何能?他为何偏偏爱你?你凭什么萧然尘外,被他护的干干净净, 风雪不经,凭什么?” 宋依依眸色依旧,非呆非楞, 只是平静。 那份平静与“傅婳”的愤恨不甘对比鲜明。 女人瞧之神色有变,而后恍然, 微一挑眉, 慢悠悠地道: “你被服药了?” 宋依依没答。 “傅婳”呵了一声,而后转过了头去,瞧着再无与宋依依说话之意。 她那声笑, 不似讥讽, 不似欢喜, 是什么意味宋依依断不出来。 但在她出去之际, 听那女人仿若自言自语一般, 笑笑, 满语轻松,娇声再度开口,但却越说越慢....... “情到底是什么?你为她伤, 她为你伤,何其荒唐.......” 宋依依心口突然缓缓地痛了下,喉中堵得慌, 有些难以下咽之感,但转瞬那股异样又烟消云散了去。 只是耳边有余音一般, 她糯糯地重复。 “...你为她伤, 她为你伤.......” 而后不时缓了缓, 她抱着猫咪出了慈宁宫,一路心中想着,要去找傅湛。 出门宋依依便朝着身旁的女卫问着傅湛去向。 女卫恭敬作答。 “大人大抵是在军机处。” 宋依依应声,朝着前朝方向走去。 一路她一边摸着小猫,一边心里头想着她饿了,除此之外自然是在想“傅婳”适才的话,此番并非无获。 她要马上告诉傅湛,这般想着,脚步更快了一些。 这时前方远远地走来一行人。 一人为首,身后七八个兵。 为首之人一身玄衣,很高大,脚步不慢,正朝她之方向走来。 宋依依瞅了其一眼,捏了一下手,心中暗暗有疑,且不知这人是谁?为何会出现在皇宫,几度想要开口询问,但终又没问。 她一心想着去军机处,实则还有些害怕,手连着摸了小猫三下,渐渐地目不斜视。 待与那一行人迎面相对之时,她早别开了眼睛,径直而去,同那为首之人擦身而过。 清风下,杜梨树上花瓣如白雪般簌簌下落。 男人脸上见了她后涌现的那抹笑意尽散,心狠狠一沉,伟岸的身躯微微一晃,脚步定在了原处,鼻息毫无防备地一酸。 “宋依依.......” “夫人.......” 宋依依有些急,因为看到陌生的男人出现在宫中本能地担忧。 身后的女卫与那男人的呼唤声几近重合。 宋依依听得一清二楚,被叫了住。 她先是看了看女卫,又看向了不远处刚刚错过的男人。 午时阳光正浓,男人负手侧身回眸,在暖阳下朝她浅浅淡笑。 “你去哪?”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7节 “我......” 宋依依刚要张口,一旁女卫小声说了话。 “夫人,您不是要去寻大人么?这不就是大人,您没看见大人么?” 宋依依恍然。 “我...” 接着人就朝傅湛走了来。 “我...我看见了,我...” 她直到靠得他足够近,嗅到他身上的气息,方才回神儿一般,喃喃地道:“对,你是傅湛,你就是傅湛...我刚才,正要去找你...然后,我...” 傅湛没让她说下去,伸手单手把她搂在了怀里,艰难地道出几个字,“没事,没关系。” 宋依依感到歉然。 “我记着呢,我记得你的长相,我就是...” 傅湛依然安慰,“没事,依依。” 宋依依怪自己糊涂。 但她真的恍惚间总是记不住他。 旁人都能,唯独他。 适才也是糊涂,她明明看到兵了。 除了他还有谁敢带兵在皇宫里走动。 “我...” 傅湛抱她抱的越来越紧,第三次摇了头。 “没事了。” 傅湛一直很温和,且一直眼中含着笑意,哄着她,但心口“砰砰”跳动,即便再怎么克制仍有些控制不住颤动。 宋依依在他怀中,面色平静,心中无思无想,水波不兴。 只良久,她道:“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不忘了......” 傅湛扶起了她的身子,冲她笑笑,笑出了声,笑的勉强,却温柔,为她理了理披风丝带,“我不生气,我永远也不会生依依的气.......” 宋依依望着他,从他的头发,看到额头,眉眼,进而看完他的整张脸庞,而后也笑了笑。 接着道了正事,“我,有收获.......” “是么?” 傅湛更近了她一丝。 宋依依点头,直言:“她有几句话很奇怪.......” “什么?” “她说,只要我死了,一切就会停止。” 傅湛眸色略略有变。 宋依依补充道:“言外之意,我活着就不会停止.......我?” 是了。 傅湛明白她的意思。 这话确实是个不小的收获。 对方为什么非要宋依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善良无辜的小姑娘死? 傅湛带着她去了安静之处。 屋中膳食已经备好,满满一桌,都是宋依依所好。 傅湛一面为她夹着菜,盛着汤,一面温声开了口。 “不要怕,我定护你周全。” 他将盛好的汤递给了宋依依。 宋依依接过,慢慢喝下,微微点头。 傅湛眸色愈发地沉暗。 待宋依依用过膳后,他唤来了暗卫,道了一个人的名字,说了其身份,叫人去查,把人带来。 那人叫王秋香,十八年前是傅家的婢子。 宋依依觉得傅湛可能是参透了什么。 他思索时,她没问,待见他转过眸来,宋依依方才问出口。 “大人是想到了什么?” 傅湛直言:“这人是长姐当年房中的一个一等婢女。” 他言毕之后没说下去,而是叫人备了纸墨笔砚。 宋依依坐在他身旁,亲眼看他书写。 他抬笔行云流水,一个个遒劲有力的字迹跃跃纸上,所书之事,尽是他上午时同她说过的,是一些事件,近年来,李、傅两家出的一些大事。 其上写着: 正和五年(六年前):先帝驾崩; 嘉兴元年(五年前):小皇子李元溺死; 嘉兴一年(四年前):镇国公遭人行刺,重伤; 嘉兴四年(三年前):长姐被人调换; 嘉兴七年(如今) :...... 最后那一行中没有字,但宋依依知道,最后的是他二人。 傅湛道:“你可发现了些什么?” 宋依依摇头,仔细地又看了一遍也没觉得如何,直到傅湛手持狼毫,缓缓地在第四行的“长姐”二字上划了条线。 宋依依瞳孔骤地一缩,又重新上下看了看那五行字,手缓缓地捂住了口,换了角度把傅湛的意思念给了他听。 “六年前,长姐的丈夫死去;五年前,长姐的小儿子死去;四年前,长姐的父亲遇刺;三年前,长姐被人调换;如今长姐的弟弟......所有事情皆围绕长姐!” 傅湛点头。 宋依依毛骨悚然。 “长姐得罪了谁......?” 宋依依觉得傅湛已然参透了十有八九。 男人眼中难掩杀气。 宋依依感觉得到,他在她面前有所控制。 傅湛说与她听。 “在大军众目睽睽之下换下大晋太后;收买五大家,当朝正四品官员沈怀琅;胭脂楼上如影如风,有着一个一等一的杀手。不说我们不知的,便是这三件,就没一件简单之事,对手十分高等。根据你梦境的描述,他应该是个男人,长姐十七嫁先帝,入东宫,彼时我虽小却也记的很清楚,她没有接触过什么男人,可谓也没机会接触,唯独......” 他说到此,姑且没说下去,而是转了话题,说起了别的。 “母亲并非只生了长姐一个女儿,长姐还有一个孪生妹妹,二姐姐名叫傅嫣,实则,起先被许配给先帝,入东宫为太子妃的人并非长姐,而是二姐,然,二姐在同先帝订婚不久后,十七那年,溺水死于一场意外。” 宋依依越听越冷。 傅湛说到此,微微抬了抬头,将最初关于男人之事,说了一半的话又捡了起来。 “长姐出嫁前虽未怎么接触过男子,但.......” “怎么?” 傅湛微微眯起了眼睛,“但她二人十六那年曾买回过几个奴隶。” 傅湛仿若陷入了回忆之中,然语声却越来越狠,越来越慢。 “彼时我六岁,那几个奴隶之中,有一个我对他的印象很深。他,像狼一样......对谁都满是攻击之感,唯独对长姐不大一样.......” 宋依依好似明白了傅湛的意思,又好似不明白。 “你是说,是那个奴隶?他和你体量看起来很像么?” 傅湛回道:“有一点,那会儿他大概十八九岁。” 宋依依脑中很乱。 “可是你说,对方很是厉害,但又怀疑是这个奴隶,奴隶能做什么?” 傅湛姑且没答。 宋依依从他氤氲晦暗的眼中隐约又看到了什么。 宋依依心中很多问题,东一个西一个。 “而且,你是说,那个奴隶喜欢长姐?可是他喜欢长姐为什么要,要这么对长姐.......” 傅湛沉默许久许久,目光只隐晦,不得见,不得猜,但半晌之后,他彻底明白了。 “难怪他选择了沈怀琅,普天之下,能在大军之下换走我大晋太后的人屈指可数。” “原来他还曾被贩卖到大晋过,当过奴隶.....” “他是那个母妃卑贱,曾经最不受人待见,人人都以为他死了的西梁皇子---虞帝萧沉玄。” ********** 西梁宫廷。 大殿之上,金碧辉煌,歌舞升平。 玉桌上,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佳肴美馔,玉盘珍馐。 乐声靡靡,帝王倚靠在高座之上。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8节 其下美人如云,翩跹起舞。 即便是在十几个妙龄美人中间,那人还是能脱颖而出,最为显眼耀眼。 其赤脚,身姿纤细灵动,一袭红纱,衣着淡薄,发髻松松挽就,艳似烈阳,妖而不冶,媚而不俗,淡淡回眸,便已百媚丛生。 纤腰,衣裙,轻盈体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随着乐曲愈发激进,她急遽旋转,霓裳摆动,绣带飘扬,柔若无骨地仿若大殿中-央渐渐盛开出一朵火红的海棠,与乐融为一体,溅起花色,迷人双眼,惊世骇俗,直到琴曲骤然停止。 虞帝萧沉玄慵懒地坐在御座之上,缓缓抚掌三声。 美人已跪于他面。 男人抬腿,皂靴轻轻缓缓地置于她娇嫩的脸下,将她那张艳媚的脸抬起,动唇淡笑。 “朕的舞姬之中,便属你的舞技最为精湛,每次都能给朕惊喜,不愧为彼国第一贵族培养出来的高门贵女,嗯?大晋太后.......” 作者有话说: 昨天写完后觉得写的不大对,就替换了,剧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增加了一些进程,字数,买过的不用再买,那部分算是赠送的,另外发红包。 第95章 浮真相(七) 傅湛派出的人两个时辰内带来了王秋香。 此人十四岁起在傅婳房中伺候, 比傅婳大两岁,离开傅家成亲时十九,与傅婳嫁入东宫同年。 她进来后看到傅湛与宋依依, 恭敬地跪拜下去。 傅湛与其先是简单地聊了两句,而后奔了主题。 “你可还记得大小姐与二小姐十六那年买回的几个奴隶。” 王秋香料到了世子此番找她来怕是询问一些昔年旧事,但却也万万没想到是问什么奴隶。 王秋香怔了下, 下一瞬颔首恭敬作答。 “民妇记得。” 继而没待傅湛继续问,她先补充, 或是说纠正了一句。 “民妇当年正好在场, 陪着小姐同去,但去奴市之时,只是大小姐一人, 并无二小姐。” “哦?” 彼时俩人一起出府, 一起回来, 一共买了三个奴隶。 家里包括傅湛都很自然地以为是俩人一起买的。 原来是长姐一人所为。 傅湛了然, 接着问道:“你可还记得他三人中, 高个子的那个。” 王秋香连连点头, “民妇记得,那是个很漂亮的少年,十八九岁, 个子很高,人很瘦,很结实, 什么都好,力气很大, 什么活都干的不错, 就是孤僻, 几乎不说话,而且他的眼睛......” 傅湛点头,知道他二人将那人对上了。 傅湛直言,问了他叫她来的关键一问。 “你可有印象,他是哪年哪月从傅家逃走的?” 王秋香略一思索,没耗多时,因为那事她记得的很清楚,之所以清楚,是因为赶在了一个特别之时。 妇人肯定地道:“建元二十六年。” 傅湛问:“何以如此确定?” 而后,她便道出了傅湛心中所想。 “因为那年二小姐过世,后来他失踪,寻他的时候,问过的人几乎所有人都说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二小姐下葬那日......” ********** 西梁宫廷。 面前美人一言不发,任由他讥讽羞辱,虞帝缓缓地落了腿,起身,将女人一把拽近,扯落她的纱衣。 美人挽着头发的木簪被晃落,一头青丝随衣掀起,散乱,遮住半边容颜,白瓷一般凹凸有致的身子几近无半分掩盖。 殿中人尽数退去。 虞帝将她推至榻上,欺身压在胯-下。 床榻四处通透,罩着红色纱幔,四面飘动,一股颓废气息铺陈而来...... 男人肩膀宽阔,体格结实健硕,身着价值千金的墨金龙袍。然这龙袍之下,褪去衣服的里边,他的背脊上赫然印着一个“奴”字烙印。 萧沉玄捏起傅婳那张艳丽媚惑的脸,直进直出,唇角轻动,冷声:“大晋太后,叫两声听听.......” 他笑,眼中满是讥讽与羞辱。 美人淡然瞧他,丹唇缓缓微动,媚眼如丝,一颦一笑,举手投足皆是万种风情,一副浑然天成的妩媚,可谓妖到极致。 萧沉玄冷笑,靠近,哑声朝她。 “不得不说,这高贵端庄的贱货就是比低贱的好玩儿,好玩儿上千倍,上万倍。” “大晋太后,你可想你那短命的丈夫?” “在杀夫之人的胯-下是什么感觉?” “嗯?为入皇家不择手段,不惜手屠亲妹的大晋太后...” 他说到此更靠近了一丝。 “拜你所赐,朕要让这天下间所有的人都同朕一样,不得光明,永失所爱.......” *********** 天空一声惊雷,隔着窗子,外头霍地一亮。 不知何时起,乌云又压了下来,密布遮阳,如入黑夜。 王秋香继续道:“......他好像喜欢二小姐,好像唯独在看二小姐时眼中的目光会变乖。民妇清楚地记得,陈家四爷年少还在世时有一次醉酒,碰了二小姐的手一下,他像狼一样扑了过去......那次,他被陈四爷的人差点打死。” 宋依依插口,“你,确定是二小姐?” 王秋香点头,“回世子夫人的话,民妇确定。” 宋依依背脊寒凉,便就又看向了傅湛。 因为他刚才说,他唯独在看长姐时眼神不同。 到底是长姐,还是二姐? 如若真是二姐,那...... 事情的根源...... 然这般刚转过去,她便突然一晃,眼前蓦地一阵发黑。 再接着,宋依依便就什么也看之不见,耳边最后残留的记忆是傅湛的唤声。 “宋依依!” ********* 宋依依再度睁眼之时已经入夜。 外头仍是“哗哗”雨声,屋中点着灯。 “宋依依......” 傅湛未走,她昏迷小半个时辰。 他一动未动,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太医过来看过,说人只是虚弱,身子骨无大碍。 但直到见她醒来,傅湛心底的石头方才落下。 然前一个刚落,后一个又重重地砸压过来。 女孩儿眼中有着几分难掩的惧怕,糯声糯气地道: “你是谁......” 傅湛哽住,嗓中有物咽不下,吐不出的感觉,心重重一沉,犹如被千丝紧缠........ 但他微微笑了笑,握起她的手,温和地开口,“依依,我是傅湛,是你的丈夫.......” “傅湛......” 宋依依慢慢起身朝他靠近,而后亦如上次,鼻子过去朝他轻轻嗅了嗅,终于笑了出来。 “嗯,你是傅湛。” 傅湛摸了摸她的头,“你能闻出来么?” 宋依依像小狗一样,又朝他闻了闻,应声。 “嗯。” 傅湛展颜而笑,怜爱地又摸摸妻子的发心。 接着见她小脸儿慢慢冷下,有些忧愁的模样。 “我是不是白日里也有过一次,不认得你了?” 傅湛“嗯”了一声。 宋依依叹息,“你不觉得这样很烦么?” 傅湛摇头,“我不觉得,依依。” 宋依依道:“我刚才做梦了。” 傅湛问着:“梦到了什么?” 宋依依笑了声,“滑稽的很,我梦到在街上,你我走散,我不知道哪个是你,就悄悄地挨个闻.......” 她说完想着那可笑的画面,忍俊不禁,“咯咯”地笑了起来。 权相贵妾(重生) 第119节 傅湛也随之沉笑出声。 不时,宫女送来莲子羹。 傅湛扶起宋依依,接过羹碗,坐在床边儿,一勺一勺地亲自喂她。 宋依依有些怔怔地看他,看他的眉眼,他的动作,发自肺腑地感叹出声。 “你待我真好,我要是没病就好了.......” 她说的傅湛心疼。 男人摇头,用帕子给她擦擦唇边沾下的汤汁。 “依依没有生病,依依只是在丈夫面前变成了小孩子。” 宋依依的心突然疼了一下,而后眼中就涌出了泪来。 “不知道为什么,你说的话让我很想哭。” 傅湛有些许的紧张,放下了羹碗,欲要给她擦泪。 宋依依摇头,没让他擦,破涕为笑,笑吟吟地道:“你可不可以再让我闻闻.......” 傅湛笑着将她揽入怀中。 晚会儿,宋依依再度进入梦乡。 傅湛又见了何太医,明言:“多久本相都可等,即便只有一丝,哪怕是半丝希望,本相都会等下去。” 何太医跪地,“下官定竭尽全力为夫人配制解药......” 男人应声,让他退了。 夜寂静,只有窗外雨声风声,以及时而响起的士兵巡逻声。 整个皇宫仍在封禁之中。 从揭发假太后到参透查明幕后,不过区区一日。 傅湛不会放过任何一人。 但为保宋依依安全,他必须先找到那个杀手。 男人唤来了暗卫。 ********** 某处 阁中燃着檀香。 沈怀琅默坐矮榻,独自品茶。 外面雨幕如注,树影婆娑,风声沙沙。 男人突然朝着寂静无人的屋中淡淡开口。 “我前些日子被监视了,你不知晓?” 他说着唇角微扯。 “敢来找我,你的胆子不小啊!怎么?你就是再厉害,非凡胎肉-体,抵得过傅湛的金戈铁马?” 暗处之人一声冷呵,旋即现身。 其中等体量,偏瘦,脸戴面具,一身黑衣,来去如风,脚步无声。 “沈都督好雅兴,还有闲心品茶。” 沈怀琅淡笑,“否则呢?去死么?” 面具黑衣人道:“若非你那日出手阻挠,我已经完成任务回西梁了。此事,你说,我应不应该同主上参奏一笔?” 他说话期间已经坐到了沈怀琅对面,拿了茶杯,自斟一杯喝了去。 沈怀琅冷笑,敛眉朝他。 “宋依依有暗卫相护,没我你也成不了。” 面具黑衣人低笑,亦压低了声音。 “说得好,沈都督,那你为何出手?你是特意想暴露给傅湛对么?” 沈怀琅冷颜,目光阴沉,未答未语,只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面具黑衣人低哼,笑的更长了一些。 “美人是挺美的,乃人间尤物,声音也好听,娇滴滴的,看得人心痒难耐,听得人......” 他话未说完,沈怀琅已然站起,一把拎起他的衣领。 面具人笑声更大了一丝,“沈都督用情很深啊!不深入了解,还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沈怀琅警告,“你不要动她!” 俩人目光僵持,一个狠厉,一个轻松。 沈怀琅继续,“她已经服了药,你主子的目的达成了,你可以滚回去禀报了。” 面具黑衣人依然在笑。 “服药了......” “说起服药之事,沈都督在她成亲那日坐在桌前怎地思了那么久,最后也还是没自己服下啊!怎么,便是连忘都舍不得?” 沈怀琅抬手劈开他的面具,狠声。 “你想死么?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我把你暴露给傅湛如何?” 面具黑衣人发出低音,仍是在笑。 “今日来,是想告诉沈都督一件虐心之事,沈都督可要有心理准备哦。” 沈怀琅面无表情。 那人继续,“沈都督,这断情丹对那小姑娘有些不管用呢?她怎么能嗅出他来,你说她得爱傅湛爱的多深啊.......” 沈怀琅拎着他衣襟的手蓦地一颤,冷面之下是更冷了的心。 男人桃花眸眼尾瞬时染红....... 作者有话说: 晚上12点还有一章 另外太后和这个疯批的故事会写,是本文副线cp,但其实是主线故事,不过大概还是在番外写。他们的故事也不简单,全写完就知道了。 正文预感大概六七章结束。 第96章 浮真相(八) 这时, 屋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沈怀琅松开了那人。 面具黑衣人悄然隐匿。 进来的是沈怀琅的心腹,虽没看到屋中有他人,但适才主人在与人说话, 他自然知道。 他朝着沈怀琅目光询问。 沈怀琅已然恢复平静,淡淡端杯,只道一个字。 “说。” 部下听言也便说了。 “主人, ‘太后'疑似已暴露。” 沈怀琅无疑心一颤。 不止是他,那隐匿在暗处的面具黑衣人亦是如此。 沈怀琅缓缓开口, “怎知?” 黑衣人回道:“适才雨夜宫中抬出一具尸体, 因为是士兵办的事,属下便多注意了些,人走后, 乱坟岗上, 属下打开草帘子一看, 人竟是太后身边儿的小蓉, 且身上有用刑痕迹。” 沈怀琅微抬了手, 让他退下了。 他走后, 面具黑衣人出了来。 “怎么可能?” 沈怀琅道:“不过是早晚之事,有何不可能?” 面具黑衣人道:“沈都督有何打算?” 沈怀琅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与我何干?” 面具黑衣人笑,“沈都督真是镇静, 以傅湛的为人,事情一旦败露,他会放过哪个?” 沈怀琅眸光晦暗, 转头看他,淡淡微笑, 笑的风华绝代, 继而微微敛眉。 “你说的是啊, 他会一个一个地算账,以他的做派,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是以你我谁也逃不了,尤其是你,除非......” 沈怀琅放缓了语速,“......除非,你先把他杀了......” 面具黑衣冷哼一声,笑道: “沈都督好算盘,你怕是想借刀杀人吧。” 沈怀琅笑,“你说对了,我是想极了他死,但他会死么?远兄莫不如用用这里.......” 他指了指头,接着道:“....算算怎样划算。是虞帝更狠,还是傅湛更狠。宫中被俘皆女子,其中一个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子,能受得了多少苦头,倘使她把你说出来,远兄确定你能抵得过傅湛的军队?莫不如擒贼擒王,杀了他。他若一死,这京城会乱成什么模样可想而知,彼时远兄再逃离,归回西梁便又不一样了。虞帝非但不会罚你,你还将是西梁的功臣......” 面具黑衣哼笑了两声。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0节 “沈都督当我是三岁孩子?” 沈怀琅笑,“是啊,我还想出卖你邀个功呢。” 俩人皆笑。 沈怀琅眸光暗淡,修长的手拎起了桌上茶壶,慢慢地又斟一杯。 ********* 雨夜,皇宫附近,一个戴面具的黑影倏地越过。 两个巡逻士兵大喝:“什么人?” 然第二眼时,人已销声匿迹,无影无踪...... ********* 同夜,宋依依睡在床榻之上,傅湛在一旁相陪。 男人一夜未眠,眼睛几乎一直在看着宋依依,看了一宿。 小美妇时而酣睡,时而在梦中甜甜地笑笑,时而又害怕了一般,发出小猫似的声音,时而还踹被子。 天儿不热,暴雨夜,雨未停,夜晚实则尚且有些凉。 她踹一次,傅湛便给她盖一次。 许就是因为此,傅湛方才一宿未敢入睡,总怕她着凉。 夜烛摇摇昏黄,他在灯下看她,恍惚想起梦中,她小的时候,那个娇嫩嫩的小女孩在夜雨下梨花带雨地伸出小手送他萤火虫;也想着她天真地为他攒着桂花糕,饴糖,笨拙地讨好于他。 虽仍不知,也仍好奇前世他与她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什么,傅湛俨然已不再像之前那般在意。 烛灯由亮渐暗,从燃到灭,天儿渐渐亮起。 宋依依也渐渐醒来。 她睁眼便看到了他的脸。 亦如昨日,恍惚不识,但没用他提醒。 她睡眼惺忪,像小猫一样,小嗓子更是软柔,蔫声细雨,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后,笑着张了口。 “你是傅湛,是我的丈夫。” 傅湛应声,“乖。” 当日傅湛将一切恢复到正常,上了早朝,下朝之后,便又回到宋依依身边儿相陪,带她一起放风筝,甚至捶丸,骑马。 他每次离开,哪怕是只有一时半刻,她都会记他不起,但好似习惯了一般。每次见人,她都会悄悄的,偷偷地闻闻,试图找他。 每每嗅对了,她就会露笑。 如此过了三日,宋依依多了一只猫。 每日一人俩猫,过的无忧无虑,被千般保护,万般宠爱。 第四日夜,傅湛在床榻一旁哄她入睡,待她呼吸平稳了,男人摸摸她的小手,将她的手放回到到被衾之中,起了身去。 ******* 书房 傅湛负手立在桌前。 十名暗卫并排相立。 其一压低声音,“启禀主人,鱼大概已经上钩。” 男人冷声应了,继而吩咐。 “那便就明日吧。” 语毕,十人领命。 ******* 翌日早上,宋依依醒来,一如既往地看到了傅湛。 她眼睛眨了眨,亦是一如既往地偷偷先嗅一嗅,闻了闻眼前人,辨出是傅湛,莞尔一笑。 俩人眸光对着,面上皆带半丝笑容。 这男人在她面前和在旁人面前判若两然。 他语声温和,甚至带着哄意,“今日依依要待在府上,本相不能陪你了。” 宋依依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傅湛想了想,“大抵后日黄昏。” 宋依依“嗯”了一声也便再无其它。 傅湛摸摸她的头,与她告别。 ******** 转而出了门,上了马车,那男人的脸面已经完全冷落下来。 他,要除掉那个“胭脂”杀手。 一定要除掉。 此人的任务是杀掉宋依依。 他在一日,傅湛便难安一日。 其一直在寻找时机,不达目的,不会离去。 不达目的,他也回不了西梁,活不了命。 然其如影如幻,既现既匿,仿若幽魂,是个绝顶高手。 傅湛承认,他的人中无人能及他,无人能抓住他,甚至无人能找到他,唯有用计谋,引他上钩,引他现身,布下天罗地网,待鱼尔。 而傅湛不可能用宋依依引他。 他宁可用他自己。 所以,他三日前弄死了假太后身边的小蓉,也隐隐地放了“太后暴露”的小道消息出去。 他知道这个杀手必会留意宫中之事,也必然会打探。 街上车水马龙,人正多,也正是下手时机。 男人缓缓地拿出怀中的蓝色瓷瓶,服下了一颗百毒散。 三日准备,风声已放,万事俱备,他撤掉了一名暗卫,留下了足够破绽。 杀手两戒。 这是个绝佳机会,他必然会抓住破绽出手,先发制人。 马车驶过闹市,午时阳光正浓,行人多,喝声响。 便是在这时,蓦地一阵风啸,马车正前方,飞镖弹出,穿过华车直朝傅湛心口而来! 千钧一发,烈马长嘶,其下顿时一片混乱。 百姓哗然,人人大惊,摊翻人仰,顷刻狼藉一片。 几个隐匿在人群中的杀手,奋然起身,直直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常衣士兵亦是陡然从天而降,落下巨网...... 面具黑衣人瞳孔紧紧一缩,知觉上当,然已瞬时四面楚歌,便是有通天本领,亦插翅难飞。 十敌一人,不时,人便落网 众人惊魂未定。 马车之中,傅湛早已沉颜落地,亲眼看着人被擒住。 男人冷声:“摘了他的面具。” 手下领命,一把掀开了那男人脸上之物。 杀手被跪在他面前,唇角流血,口中毒药已然被打落,抬眼狼一样地瞧他,咧嘴哼笑。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傅湛一言没发,只是唇角微动,抬手,让人将他锁起带了下去。 司晟心有余悸,朝傅湛望去,见人安好,也算松了口气。 此计过于危险,最初司晟极为反对,然大人说一不二,其决定之事没人能变,最后谁也不得不妥协。 此时瞧望车中,不望不知,一望司晟更是倒抽一口冷气。 马车之内,飞镖赫然于地,竟似是被大人徒手截下! 司晟这辈子便没佩服过谁,唯独傅湛。 这般瞧见,司晟便笑了,然刚转眸想要说些什么,却突见傅湛脸色苍白起来...... 司晟大惊。 “大人!” 作者有话说: 昨天开始家里来了客人,有些吵,我心有些不静,这章写的很烦,很简单的内容,写的很糟糕,没有结束,但我很着急,心不静,因为还有事要处理,所以就先发了,一会儿修一修,之前说了,后面正文没有几章了。大家可以攒到一起看。我还是会尽量日更,下周三左右大概正文就会完结,但具体也不一定,只是大体,总之快了就是了。 第97章 浮真相(九) “大人哪不舒服?可是百毒散的反应?” 傅湛很是淡然, 即便已晕眩,觉出了不适,头上渗出汗珠, 亦是无半分狼狈之态。 男人应声,“是。” 是药三分毒,何况是以毒攻毒的百毒散。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1节 他显然事先料到了。 就是因为如此, 司晟才鼻息一酸,“大人何苦?” 傅湛道:“此人不除, 于她而言危险不解, 我心难安。叫家中安心,切忌,莫要让任何人知道缘由, 尤其...是她...莫要...告诉她...” 但一句叮嘱后, 他苍白的脸上又浮现出一抹苦笑。 告不告诉其实也已无妨, 她, 应该早忘了他了....... 也好........ 此时, 他庆幸, 她已然忘了他....... 司晟含泪领命,扶傅湛上车。 马车所行方向非国公府,非相府, 而是一处颇偏远的别院....... 遇刺消息很快传开,也很快就传入傅家。 ****** 镇国公府 墨氏与镇国公只听得上半句便皆已脸色煞白,吓得不轻, 所幸后边一句是未遂。 墨氏差点吓晕了过去,捂住心口, 呼吸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听得只是有惊无险, 她重重的松了口气, 接着自然是要见儿子。 “人呢?怎地没回来?” 司晟恭敬回道:“大人有公务急需处理。” 墨氏不悦了,“这么大的事儿,还处理什么公务?明日再办便不可?” 却也怪不得她急躁,傅湛如她的命一般。 母亲对孩子很难不牵心,尤其墨氏失去过骨肉。 傅南谨亦是如此。 “告知世子,早早回家。” 司晟应声告退。 后续傅夫人与镇国公可谓一天都在等儿子归来。 等待的不止是他夫妻,消息几乎在府内传了开去,傅老夫人比之镇国公夫妇心情也没差太多,旁人也无一不惦念。 但这一天,直到黄昏,傅湛也没回来。 起先,墨氏也算是心平气和,但黄昏之后,夜幕渐降,依旧没等回儿子,墨氏显然急了,派人去寻。 这时,司晟二度过来。 “国公爷,国公夫人,大人有急事,今夜不能回来,特让卑职告知家中,免得家中担忧。” 傅南谨听得此言蹙了眉头,墨氏当时便炸了。 “他还知道家中担忧?!白日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受了那么大的惊吓,他不早些回来见见家人,好生休息一番,压压惊,什么急事非忙这一时!” 司晟解释,“事发突然,大人需即刻处理,夫人稍安,亦不必担心,大人很好。” 听得这话,傅南谨与墨氏也算略略安心。 傅南谨抬了手,未为难司晟,让人退下,“罢了。” ********** 荒郊别院 何太医早侯多时。 院中一切事宜,昨日便已皆准备妥当。 此时卧房之中窗帘尽数拉上,屋中光线甚暗。 傅湛□□上身坐于床榻之上,微闭双眸,长睫在他的眼睑下留下淡淡的影子。 他浑身上下已然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剑眉紧蹙,表情隐忍,但无声无息,一声未吭...... 身后几名暗卫轮番为他运功逼毒,黑血顺着男人指尖流淌,滴落至床下盆中,发出“滴答”声响....... 他脑中愈发昏沉,可越是昏沉,越是能想起宋依依,几近疯般的思她念她,心口隐隐作痛.......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从天真烂漫的孩童到如花似玉的美人,一幕幕徘徊在他眼前。 耳边一声一声,传来的也尽是她的欢声笑语,缱绻浓情....... “哥......” “灵犀......” 与脑中女孩儿清脆的娇语恰恰相反,傅湛声音哽咽含混,慢慢缓缓,紧着心,艰难地吐出....... 耳边眼前一片混乱,千声万声...... 画面叠加,声音重合....... 金戈铁马,刀光剑影,战火连连,杂乱无章....... 嘈声一片...... 傅湛头脑愈发不清,眉头越皱越紧,心亦越来越疼....... “大人,大人!” 现实与梦境相织相交,一会儿是外边的呼唤,一会儿是里边的呐喊........ 眼前云雾重重,白烟滚滚,许久,他耳边突然安静,目及白雾亦是陡然散去....... 前尘往事,记忆随之纷至沓来........ ******** 前世 正和元年,隆冬。 太-祖皇帝驾崩,长子李景继位为帝,太子妃傅婳被封为皇后,母仪天下。 原是大赦天下的新景象,更是傅家权势的又一象征,本应举家欢喜,然这一年,傅家院中白灯冉冉,足足持续三月....... 主母墨氏因昔年之伤,终是早逝仙去,府中人人悲痛,傅湛为母守孝三年。 三年后,七月,迎来的不是别的。 是父亲,傅南谨还是接回了那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那一年,他十五。 书房中。 傅南谨道: “......江南大水,事发突然,她母女二人死里逃生,险些逢祸,让人后怕。为父膝下子女一共便你四人,你二姐又.....每思及前事,为父皆万般痛心。洪水一事,为父承认,确是再动恻隐,动了接她母女回来之念,深怕再有意外,追悔莫及。那事终究她二人亦是受害者,三年过去了,你,可已释怀,可能接受她们?” 茶水就在他身前,傅湛未坐,未饮,只一句话。 “父亲这辈子可以有很多女人,很多孩子,但我,就这一个娘。我可以理解,可以接受父亲所做的任何决定,但我,不会原谅,永远也不会,且,谁也没有资格让我原谅......” 话说完,他便出了傅南谨书房。 *********** 画面渐渐虚无,云烟袅袅,缓缓再现。 三个月后,十月。 青梅水榭阁楼。 傅湛立于其上,负手俯视来路。 那个女人和小孩儿缓缓入府,独一人接送。 府上其它之人但凡遇上,皆对其二人退避三舍。 天隐隐阴沉下来。 女孩儿脸上尚带着稚气,有些懵懂胆怯,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更有几次茫然,无知无觉地朝着他之方向望来。 她是生的极美,一种罕见的美,即便只有八岁,却已能让人看出,将来必是一个比她母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绝色美人。 那年,那天,是他第一次见她。 怀着无尽恨意,甚至恶意,他立在楼阁之上,俯视着那两个他心中的仇人,两个他只需轻轻动动手指,就能让她们在傅家活不下去的人。 但后续,没用他做任何事。 府上除了他父亲,没人敢对她母女好。 下人在后宅为了生存,往往多为两面。 几近人人皆是在镇国公面前对她二人一副模样,之后,便又是另一副模样。 甚至常有人为了讨好于他,特意作祟,于他面前邀功。 “世子,国公爷这两日不在家,奴才把玉笙居的银霜炭换了,这个,烟可是大着哩,她母女这两日有苦头受了.......呵呵......其实即便国公爷在家,那小夫人也从不告状.......她还算是个聪明的.......” 他冷声,面无表情,“倒也不必。” 下人笑吟吟地连连点头,“是,是......” 然只更变本加厉。 他心知肚明,虽未曾亲自吩咐,却也从未制止。 *********** 云烟过眼,迷雾重重,集聚而来,分散而开...... 停滞的万物,渐渐始动....... 转年六个月,急景流年,白驹过隙,他心中恨意未减,每思念亡母,仇恨便更多一分。 他也始终未同她母女正面见过。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2节 直到后来的那个雨夜....... 那个她为他捉了一百只萤火虫,讨好地给他送来的那个雨夜...... 许是发觉了艰难。 也许是因为她天真幼稚。 那是他与她的第一接触。 长剑抵到她脖颈的那一刻,他只需恨意再燃一分,就能一剑杀了她泄愤! 她害了怕,小嗓子中发出嘤嘤声响,像小猫一般,泪盈盈地看他,颤巍着小手,给他递来东西....... 许久许久,他终于控制住了心绪,也终究是不会杀一个孩子,收回长剑,甩下狠话,转身离去。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他声音冰冷,带着狠意与恨意。 女孩儿被吓得瑟瑟发抖。 ********** 原他以为俩人既见既结束,却未曾想到,那只是他们牵绊的开始....... 他没想到她还敢出现在他面前,不是给他送饴糖,就是给他送糕点,继续做着那万分幼稚之事。 在他几次三番地警告之下,她仍怯生生地时常出现,或是藏在附近,顾头不顾尾,一脸天真地偷看他,不论他如何冷颜相对。 画面一张一张,一幕幕现于眼前,如此一过便是两年。 两年,不知是什么渐渐磨平了他的心。 他虽很少理她,冷漠依旧,几近不与她言语,但却不知不觉间已很少再赶她走。 她变本加厉,奶声奶气地几乎每天都试图靠近。 他不说狠话时,她就乖乖地跟着他,说狠话时,她就会哭。 哭了,他就叫人去给她做桂花糕。 她往往看到桂花糕眼睛就不会动了,梨花带雨地边哭边吃,待填饱肚子,抽抽搭搭地也便不哭了。 继而下次故我依然...... 这种状态一直到她十岁。 十岁,一场巨变,她仿若一夜之间长大,不再那般幼稚,在那个雨夜,被欺之后,没找任何人,独自躲在屋檐之下,可怜兮兮地抹眼泪。 他擎伞从那屋旁走过。 起先只是冷淡地看她一眼,后续,他也不知为何,又返了回来,终是把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她缓缓抬起小脸儿,微微歪头,糯糯地“嗯?”了一声。 两人相顾,没有任何言语。 他不知说什么,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她动恻隐之心。 只知这把伞一遮,就是六年。 六年时光,她从乳臭未干的孩童长成了娉娉袅袅的少女。 从他的亲妹妹,变做了傅家养女。 从一无所知的小童,变成了人人钦佩的国子监才女。 她同他一起读书写字,和他侃侃而谈,聊诗词歌赋,家国天下。 她读他所读过之书,写他所写过之字,什么都与他一样,便是骑马射箭,她都样样未曾落下...... 她能写就一手和他一模一样的字;亦能以最柔弱的姿态驯服军营中最烈的战马,也曾无数次穿上男装,混入他的军营与他相见。 “傅灵犀,这是最后一次。” 画面停留在军营之中....... 她一身男装,高束发髻。 他负手冷颜立在她面前,声音亦寒,不带有半分感情,淡淡地接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再相见,你以为我在和你说笑?” 她笑吟吟地摇头,脉脉目光紧紧地定在他的脸上,继而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开口回着他的话。 “启禀大人,我知道啦!” “我知道不是说笑,但....但大人的话有问题呀!根本就不可能!” “小的给大人分析一番,大人想想看,大人同我都住国公府,虽然大人愈发地不怎么回家了。但现在就不再相见显然不现实......譬如祖母过寿,爹爹过寿,亦或是大人自己的生辰,是大人不去还是小的不去呢?如何就能真的做到再也不见?” “要我说,莫不如,大人不妨与我改改之前的话,我们就先见着?等我嫁人了,自然就不见了,对不对,对不对?” 她笑嘻嘻地说着,而后突然闭上了眼,仰着小脸儿,又道:“若不然这样,闭上眼睛算不算不见?如果算,我闭着眼睛也成,反正我能嗅出你......” “我给大人当几日近卫,成不成?” “大人好生瞧瞧,我是不是比他们做的都好?” 他没说话,什么都没说........ 第98章 浮真相(十) “灵犀.......” “大人, 你感觉如何.......” 云雾再现,遮人双眼...... 傅湛恍惚回到现实,哽咽吐出, 口中依旧不住地唤着她的名字,心口越来越紧,要窒息了般........ “大人.......” 耳边, 她娇滴滴的绕耳言笑愈渐远去,声音变得愈发空灵遥远....... 渐渐地, 梦中, 他的视线再度缓缓清晰....... 空中惊雷,银蛇穿梭,暴雨滂沱....... 丛林之中, 脚下碎石嶙峋, 她在他怀中瑟瑟发抖。 他手持滴血长剑, 单手将她护在怀中。 俩人背后, 赫然是一只已被砍成两半的凶猛白狼。 许久, 他方才开口。 “没事了.......” 没有指责, 没有怪罪,只依旧冷若寒冰。 她在他怀中未动。 他亦未动,许久皆是如此。 山洞中, 她躲在石旁,只露个小脑袋,水灵灵的眸子朝他这边张望, 等着他为她烤干衣服。 火烧木柴,发出滋滋声响。 俩人遥遥相隔, 良久良久, 她软声开口。 “...如果没有昔年之事, 你会喜欢我么?” 他头都未抬。 “傅灵犀,没有如果。” 她声音愈发的小了去。 “就是,就是说假如...假如...” 他冷声,“傅灵犀,我不想假如。” 可是他不顾性命地救了她;可是他连个士兵都未来得及带;可是他的衣服也湿了;可是他一直都未曾顾及自己........ ******** 心口愈发疼痛,半梦半醒之间,傅湛额上早已满是汗珠。 八年,情不知所起....... 他终究没逃过宿命,在恨与无尽矛盾之中爱上了这个世上他最不该爱上的姑娘。 云烟滚滚,不知是第几次消散,画面来到了他出征前的那一夜....... 他对她背身相向。 她脉脉含情,娇语相求,每一声每一句都仿若刀子一般刺在他的心口。 他只消一想起他无辜受牵,平白毁了一生,被病痛折磨了整整五年,终是早逝了的母亲,就心硬如铁。 前一步,他不配为人子。 后一步,他终将与她错过,负她一世浓情...... “傅灵犀,你与我是孽缘。” “我们就不该相见。” “若有来生,但愿别再遇上.......” 许久,她方缓缓作答。 “我知道了......” 继而渐渐不再哭泣,而是一点点下拜而去,娇音缓慢......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 “灵犀......” 傅湛的声音愈发地痛苦。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3节 “大人,你可觉得好些,大人.......” 床边何太医与司晟及着几名暗卫面面相觑。 有人终于说了出来。 “灵犀是谁?” 几人皆是摇头....... 何太医道:“可需把世子夫人请来?” 虽不明所以,但一种直觉,老太医不知为何,直觉大人口中叨念的,乃世子夫人...... 同样感触的不是他一人。 司晟亦如此觉得,忆起大人昏沉前的交代,想了想,摇头道: “不可。” ******** 树枝沙沙作响....... 某处 沈怀琅于阁中相立,窗外繁花葳蕤,在突起风下摇曳,吹散叶瓣,风声泠泠入耳。 听过手下禀报,他淡声让人退去,与几日前见那面具黑衣人时判若两然。 他料到了那是一场瓮中捉鳖的戏码。 料到了傅湛对那杀手动了必杀之心。 甚至料到了傅湛会以己为饵,不惜反噬中毒。 然未曾料,自己会嫉妒如斯...... 男人眼尾微微泛红。 他不在意宫中的那个女人暴露与否,不在意那个杀手的死活,更不在意傅湛的死活。 从始至终,他在意的都只是那一个人而已....... 记忆如烟如风,缓缓现于脑海....... ******** ... 前世 艳阳天,傅湛立于马上,一身铠甲,身后是无数士兵...... 十里长街,百姓皆来相送。 沈怀琅立于楼阁之中,远远眺望。 不同于他人,亦不同于她,她在人群之中遥遥张望,眼中尽是傅湛的身影....... 而沈怀琅的视线却独在她一人身上。 有些心酸,但更多的是窃喜....... 傅湛与大军终是远去,人群亦渐渐散去。 他早已下了楼阁,寻她所在之处而来,立在她的背后,一颗心滚烫,手亦难控地发颤,看着那娇柔的身影,心中默默地叨念无数遍...... “灵犀,你回头,我永远都在.......” 但她未曾回头,直到望得傅湛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依旧不曾回头....... 那一刻,沈怀琅没有相唤,但在极远之处,一直护送她到家....... 他知她心念傅湛,难以相忘...... 时间是忘情最好的良药........ 那日之后,他主动见了那个体量同傅湛有些相近的男人。 “沈都督乃万乘之才,不过是败于出身,一心追逐权势,回报却缓,只要你肯与我合作,想多高,我就能助你多高。有我相助,三年比过你独自十年,这笔买卖,沈都督只赚不赔.......” 沈怀琅轻笑,不紧不慢地道:“与你合作,可叫卖国.....?” 男人敛眉,进而慢慢靠近于他。 “沈都督好生厉害.......竟早识破了我的身份,不过卖国又如何?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试问大晋朝谁对得起沈都督?哪个不该死?且,我不叫你卖国........” 沈怀琅漠然问道:“那,你想叫我做什么?” 男人低笑,“我要傅湛,永失所爱........” 便是那时,他给了他断情丹。 原沈怀琅决计没有给她服用的打算,可谓半分没有。 但他没想到,傅湛反了悔....... 他没想到他二人之间隔着如此难越鸿沟,根本便不再可能,傅湛竟反了悔...... 在大军离开的第六日晚,沈怀琅的人探到了傅湛传回了一封信。 其信上白纸黑字,乃“灵犀亲启”。 士兵将信件亲手交给了傅家奴仆。 沈怀琅杀了那奴仆,截下了信。 ********** 黑夜 他立在书房之中,桌上放着火盆,紧紧地攥着手,咬紧牙关,控制不住发颤。 因为,那果然是张情笺....... 事情真的朝着他最怕的方向而去。 男人目光愈发不明,终是将纸张扔入火中。 火光燃燃,吞没字迹,烧灭一切,再无人知晓........ 三个月后,他如愿议亲,如愿与她定亲,继而半年后,如愿 与她成亲....... 新婚之夜,他掀开她盖头的刹那分明看到了她眼中有泪,也看出了她在极力控制情绪,可情至深时,又是怎么能掩藏得住的。 沈怀琅只一句话,“你若不喜,我可以睡到别处......” 她没有回答,却是默认。 当夜沈怀琅宿在了暖阁。 第二日,传来了傅湛归回的消息。 沈怀琅一宿未眠,听得卧房的动静,深知,她亦是如此。 她,信件,与那被他杀了的傅家奴仆....... 第三日晨时,沈怀琅思了良久。 他已别无他选,终是磨碎了一颗断情丹,下入了她的水中,亲眼看着她喝了下去....... 那日回门,晨时从沈家出来,天便有些阴沉。 他为他戴了衣帽,她眼神有些微微的滞,但并未闪躲。 “灵犀......” 他轻轻相唤,“可有哪不舒服?” 她摇头。 “没有。” 他的心发烫,万分珍视,小心翼翼地扶她上车,为她把窗子档严,生怕起风吹到她,亦怕突然起雨,浇打到她。 沿途一路,他一直看着眼朝窗外的她。 待到到了傅家,亦是揽住她的腰,轻轻将她抱将下来....... 她皆没有闪躲,没有回避,即便依旧没有过多言语........ 下午,他的人来报,傅湛入了京。 沈怀琅一清二楚,知傅湛入京便会得知他与灵犀完婚的消息。 果不其然,原两个时辰的路途,傅湛一个时辰就跑了回来。 回来之际,当空瓢泼大雨。 雷鸣闪电刺耳,震的人心发颤。 沈怀琅于高处看到了他归回的步伐,雨浇打在他的身上脸上,看不出是水是泪。 他生平第一次见傅湛,那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与他天壤之别,宛若矗立云端一般的大晋第一高门,第一贵子如此狼狈。 他紧攥着双手,于暗处,看着他二人对峙。 她淡漠的宛若寒霜,一双无喜无悲的瑰丽双眸,对傅湛绝情相望。 俩人相顾,一言没有。 但,沈怀琅能清晰地看到傅湛的颤抖....... 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灵犀,忘了他,从此我们是我们,他是他...... 你,再也不会想他了...... ********* “灵犀.......” 傅湛艰难地呼唤....... 耳边大雨滂沱,惊雷大现,五雷轰顶。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4节 画面来到他出征归来那日。 迷糊的视线被漂泊大雨覆盖,遮掩,不论现实亦或是梦中,他皆肝肠寸断....... 视线许久方才再度清晰。 那是一间普通的屋子。 两人立在门边。 她一袭大红衣裳,外披艳色披风,眼神疏离陌生,平淡地看他,与曾经判若两然。 他扶住她柔弱的双肩,嘴唇颤动,声音伴了明显的哽咽,但语声温和珍视。 “灵犀......为什么?” 可她仿若没心了一般,很平淡地回答。 “没什么。” 他摇头,不觉间眼尾已然泛红,鼻息酸楚。 “你看过信了......你知道倘使你与你娘明言等我回来,你娘不会相逼,所以,为什么,为什么灵犀?” “不为什么......我不知道......” 她依然淡漠,甚至视线几近不在他的脸上,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呵笑出声,笑声中却揉尽悲凉与痛苦,眼睛泛红,鼻息酸楚,没有相难,只是慢慢地拥她入怀,一点点哄道: “灵犀乖,是哥错了,是哥不好,你想要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不晚,是哥辜负了你,哥该死,哥用余生补偿于你,可好?” 她淡淡地回道:“不用了.....” 傅湛将她抱的越来越紧,嗓音明显哽咽。 “别这样,灵犀......” 惊雷连连........ ********* 沈怀琅手持雨伞,立在那房间不远处,里边声音隐隐传来,没一会儿,门开了。 先走出的是傅灵犀,门口婢子急忙迎了上去,为灵犀撑伞,接她回来。 沈怀琅也便过了去,邻近之后接过婢子手中的伞,与她交换,亲为灵犀相撑。 他看着她的脸色,眼神。 她确是变了。 沈怀琅特意道:“灵犀,世子怎么了?” 傅灵犀眼神古井无波,平淡冷漠的若冰一般。 “我不知道。” 沈怀琅转回视线看路,微微扬了扬头,不觉间唇角泛起一抹似有似无的笑,侧头斜瞥,朝身后的房屋缓缓扫视一眼。 天空闪电大现,他的手慢慢抚到了小姑娘的腰间,把她往身边揽了揽,带着她离开,空余那敞着的门,孤寂的房屋,与落寞的人........ ********* 傅湛眼前画面堪堪层叠,她的一颦一笑终消失在风中雨中....... 再起的云烟带走了一切........ 他终究是失去了她....... 风土黄沙,春去秋来。 徂川易逝,风物时迁。 转眼四年,四年,他仅与她见过三次。 沈怀琅谋权逐势,做了不少不该做之事,落到他手中三次。 为了她,他便放过他三次。 每一次皆只一个要求,便是见她。 沈怀琅很是客气,“好说。”随她换了对他的称呼。 “兄长,想念灵犀了......?” 傅湛未语。 沈怀琅缓笑。 三次无一例外,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桌上一壶茶,一盘桂花糕,一盘饴糖....... 俩人相对而坐,久久无言。 她终是一句话都没与他说,再不是那个一盘桂花糕就能哄好的小孩儿....... 他对她不起,没脸面与她再说什么,更是没脸面求她原宥。 再后来,他们去了金陵........ 从那天起,他便再也没见过她....... 无尽的悔恨与思念让他常常彻夜难眠,心口发紧,发疯似的思她念她,爱而不得,却又如何也无法脱身,夜深人静之时,常常从她幼时起,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想她忆她........ 直到那一日....... 作者有话说: 第99章 浮真相(十一) 前世, 正和十年,六月 金陵,两江督府 沈怀琅的手蓦地一颤, 一张画像掉落在地。 他回身一把拎起了身后婢子冬春的衣领,咬紧牙关,狠声。 “什么时候的事?!” 婢子受惊, 嘴唇嗫喏。 “似,似乎是昨, 昨日.......” “昨日?” 沈怀琅重复, 双眸猩红,脑中“轰隆”作响,目光游离, 松手放开那婢子之前, 将她几近腾空拎起, 声音又冷又狠。 “不许与夫人说, 否则我活剐了你, 懂?” “是, 爷,奴婢懂。” “给我盯着夫人与兰儿的言行,且看紧夫人是否再画这画中之人, 明白?” “奴婢明白,明白。” 沈怀琅松开了她,婢子躬身立马退了下去。 沈怀琅眼神飘散, 无定,半晌后方才再动。 他低身捡起适才掉落的画, 心头一股怒火滕然烧起, 抬手便欲撕烂那纸张, 但终是忍了住,将东西放回到书卷之中。 这画中人是谁? 赫然是傅湛。 四年了...... 她怎么会想起他? 她怎么可能还能想起他? 沈怀琅转身出门....... ********* 当夜,总督衙门,书房 天已黑,书房四周护卫皆已被退。 黑衣人如期而至,沈怀琅抬手便将桌上的满杯茶朝那进来之人丢去。 “呼”地一下,暗处之人一把接住,呵笑一声。 “总督大人怎地生了这般大的气?” 沈怀琅冷声直言,“滚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我会和他鱼死网破!他西梁等着傅湛的金戈铁马吧!” 黑衣人笑道:“总督大人息怒,发生了什么,可否先与我分说一二。” 说着人已走了过来,放下那茶杯,沈怀琅回身,拎起他的衣服,目光灼灼。 “那断情丹是有期限的,他在玩儿我,嗯?” 黑衣人起先还在淡笑,但待听得沈怀琅这言,笑容骤然消失。 “总督大人何意?” 沈怀琅狠声,“何意?她已然能想起他来,你主子的目的到底为何?别和我耍花招,我什么都能做得出!” 黑衣人显然无了适才的玩世不恭之态,变得格外认真起来,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总督大人是说令夫人想起了傅湛?” 沈怀琅眼中满是杀气,没答,但是默认。 黑衣人摇头,脸色有变,“那不可能,总督大人不信我,难道不信古书上的记载。那绝不可能.......” 沈怀琅似乎略略消火。 他亲查过此物。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5节 四年前,在第一次给灵犀服用之前,他是亲查过此物。 书中载曰:断情丹于肌体无碍,弊在忘情,药入神思,几不可逆云云....... 大意为:其于身无害,在于忘情,一经服用几乎不可逆转。 沈怀琅缓缓松开了手。 黑衣人眼神飘散,若有所思,而后仿若想到了什么,看向沈怀琅,“‘几不可逆’为何意?” 沈怀琅心一沉,眼中霍然见泪,而后扯唇,一声嗤笑。 是么?断情丹都不能让她忘了他? 黑衣人显然同他想到了一起。 *********** 翌日一早,沈怀琅归回府中,脚步极快。 待到了正房,他减缓了步伐,那双狠厉的眼眸在进了卧房后,看到灵犀的瞬间便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正于妆台梳妆,眉眼清冷,端庄雍容,骨子里有着几分难掩的媚色,勾人魂魄,人瞧着书香之气极浓,乍见,依旧惊为天人,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灵犀......” 沈怀琅微颤着心,小心翼翼地相唤。 美人转眸,没用相问,她也从来不曾问过。 沈怀琅笑道:“昨夜衙门有些急事便未归回,灵犀睡得可好?” 傅灵犀点头,应了一声,没说旁的。 沈怀琅更加小心,与她简单相聊,间或有些嬉皮笑脸,不时眼睛便落到了婢子冬春身上,没一会儿转头出去。 冬春待了一会儿,借故也出了去。 婢子一路不动声色,但胆战心惊,终是寻到沈怀琅。 那是一处极僻静之地。 沈怀琅早变了脸色,负手背身立在那等她。 她颤颤地进来,进来亦直奔了主题,交代道:“....爷,夫人昨日又画了那人,与兰儿关起门来说话,说她脑中最近总浮现那人,但不知是谁,问兰儿可见过画中之人,兰儿说:‘夫人,这不是世子么?’夫人说:‘哪家世子?’兰儿答:‘夫人,这是左相大人啊!’夫人问:‘左相大人是谁?’兰儿答:‘左相大人是傅家世子,夫人曾经的哥哥呀,夫人怎么了?’” 沈怀琅猛然间攥住了手掌,狠狠地紧攥了下去。 当夜,他再度磨碎了一粒断情丹,亦如四年前的那日,掺在了她的水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 转日,沈怀琅在老地点,再度叫来了冬春。 冬春禀道:“爷,夫人没再画那画中人,亦没再提......” 沈怀琅抬手,让人退了。 继而后一日,两日,乃至三日四日...十日,他依旧再度见了那婢子。得知断情丹几乎对她现在只有三日时效,沈怀琅便每隔三日给她服一粒。 如此,过了三个月。 第四个月,某日。 男人一贯地晨时将水递给灵犀,看着她喝下方才出门。 然,他前脚刚走,傅灵犀便起身将那口水慢慢地吐了出去。 贴身婢子兰儿大惊,“夫人?” 傅灵犀将食指竖立唇边,一言没有,亦不叫她说话,只那一双瑰丽的眸子有了些许变化。 如此半个月她便记忆缓缓浮现,渐渐记起那人,从他的相貌到他是谁,一点一点,记起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 十一月,夜幕 初冬的第一场雪 总督府衙门,书房 黑衣人低声呵笑,缓缓道:“总督大人可高枕无忧了,最低起见,你可以一日给她服用一次,反正总督大人有的是银子,她保证永远也不会再想傅湛.......” 沈怀琅一言没有。 黑衣人接着道:“无毒不丈夫,还是总督大人手段够狠辣,够痛快,够当机立断,当年敢截下傅湛写给令夫人的书信,杀人毁之,否则纵使有虞帝在后,两情相悦这种事,也是阻挡不及。为了得到这个女人,总督大人用心良苦啊!事实证明,她还真是傅湛的命,先不说傅湛为了她,如今不及而立便已双鬓花白,人瞧上去老了十岁不止,便说总督大人这一路,被傅湛放过了多少次?大人有着一张能把那手握大晋天下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肆意蹂-躏的免死金牌啊!哈哈哈哈哈.....” 沈怀琅心情烦躁,“你闭嘴!” 然他这一声刚落,外边便蓦地传来一声响。 沈怀琅顿惊,从座位上瞬时起身,脸色煞白,神色慌张,急促地奔向门边,心在发颤。 因为他太是清楚。 整个总督衙门此时辰根本无人敢靠近他的书房。 唯独一人。 唯独一人没受过勒令,没受过警告,在两江之地不论走到何处皆受万人敬仰,万人叩拜,决计没人敢相拦。 她,就是傅灵犀。 沈怀琅猛然间推开房门,瞳孔遽惶一缩,整颗心如坠冰窟。 那门前立着的纤柔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傅灵犀。 “灵犀!” 傅灵犀双眸之中两行眼泪倏地一下掉落。 那双瑰丽异常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沈怀琅,而后她笑了,笑出了声,久久未停,甚至有些许癫狂...... “灵犀!” 沈怀琅害怕。 生平绝无仅有的头回,他害了怕。 男人转瞬便红了眼睛,将傅灵犀搂入怀中。 “灵犀......你听我说......” 但傅灵犀没听,她已然听得很清楚了,几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了面前的男人,除了哭泣之外一言没有,转身离去。 沈怀琅追将上来,截住了她。 “灵犀,不是你想的那般,不是他说的那般......你听我说灵犀........” 第100章 浮真相(十二) 沈怀琅追将上来, 截住了她。 “灵犀,不是你想的那般,不是他说的那般......你听我说灵犀........” “听你说什么, 总督大人?我听你说什么?听你说你如何勾结外敌,如何利用我,如何欺骗我, 如何拆散我与我哥,如何给我吃药, 让我忘了甚至肆意伤害那个于我有恩, 护了我整整八年的人,还是听你说你如何为了权势坏事做尽,无所不用其极, 亦或是听你说你在我房中安插眼线, 四年不知收手悔改, 见我有想起迹象, 便开始给我加药, 妄图控制我一辈子!嗯?是哪一件, 总督大人?” “不是.....不是的灵犀.....你别这般唤我,你别哭,我害怕, 我很害怕。” 他再度一把将傅灵犀搂入怀中,声音是颤的,断断续续, 抱着她的双臂紧之又紧,与平日里精明狠厉的模样天壤之别。 “我没有利用你, 也无心利用你, 我只是想保护你。我爱你, 我爱了你很多很多年,你是知道的对不对?我是不想再被人踩在脚下了,是想得到权势,但也都是为了你.......我们现在很好,这四年我们一直都很好,对不对灵犀?你别哭,你让我怎样都行,我都听你的,就是别离开我,你千万别离开我灵犀。” 傅灵犀笑的疯癫,娇声抽泣,不住落泪,再度狠狠地推开了他。 “总督大人,你醒醒,你是觉得你害我,害我哥,害我们害的还不够惨么?” 傅灵犀再度欲走,但再度被他拦下。 沈怀琅满眼乞求,紧紧地束缚住她的双肩,眼睛泛红。 “灵犀,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我改,我都改,你别走,你别离开我,我求求你。” 傅灵犀第三次推开他,与他擦身而过。 沈怀琅狠狠地闭了眼眸,但下一瞬,背身回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 “你要去哪?去找傅湛?把一切都告诉给他?他若知道,我会死,四年夫妻,你就真的从来没对我动过情,甚至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对么?” 傅灵犀用力挣扎,企图挣脱他的束缚。 “你放手。” 沈怀琅没放。 “你可还记得那年冬日,我跪在祠堂前,你亲来给我送桂花糕.......你可知,如若没有你的桂花糕,我可能真的会饿死....” 傅灵犀狠声。 “如果我当时知道你是这样狠毒的人,我宁愿你当年饿死!” 沈怀琅的心重重一沉。 而后,他笑了,缓缓地笑了。 “好,好得很。” 但下一瞬,他便冷落下了脸面去,转身一下把傅灵犀扛起,任由傅灵犀在他肩头如何挣扎,踢打,叫喊都未将她放下,直接把她送回到了两江督府,她的卧房之中。 傅灵犀待落到床上的那一刻,回手便给了他一巴掌。 那一巴掌清清脆脆地落到了沈怀琅的脸上。 男人面罩寒霜,只看着她,一动未动,亦是一言没发。 俩人对峙,许久。 沈怀琅冷声下令。 “着,从即日起,总督夫人不得出房门半步,直到她喝药为止。” 傅灵犀眼尾泛红,眼泪零零,死死地盯着他。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6节 继而三日,每天都有人前来送药,但送来一碗,傅灵犀便打碎一碗。 ********** 三日后 男人步伐渐近,屋中从里到外三十几名侍女,得见沈怀琅均弯下腰身。 屋内一片狼藉。 傅灵犀一袭素衣,孱弱至极,床边婢子端着药碗奉上,柔声相劝,再度被她一手打翻。 碎裂声刺耳。 待那男人冷颜进来,她灼灼目光便投向了他,对他怒目而视。 沈怀琅冷漠疏离,负手而立。 俩人的眼睛又一次直直相对,良久良久。 只是她眸光似火,紧咬着牙,恨意分明。 他陌生狠辣,平淡冷静,与之前判若两人。 又良久良久,沈怀琅再度下命。 “来人,把兰儿压过来。” 傅灵犀双眸瞬时有变。 那兰儿就更是如此。 沈怀琅言一出,立马便有女卫压上了傅灵犀的贴身婢子兰儿。 沈怀琅瞧着傅灵犀,凛然,朝着手下缓缓开口。 “夫人一日不肯服药,便杀她房中一人,今日,便从她开始吧。” “沈怀琅!” 傅灵犀的脸顿时煞白了去,那双盈盈美目也是顷刻涌出水来。 沈怀琅淡漠地看着她。 “你可以选择乖一些,听我的话,吃药,只要你肯吃药,这一切,我皆可当未曾发生,待你会亦如从前。” “沈怀琅,你做梦!” 沈怀琅笑了一声,“很好。” 而后他便叫人把兰儿,陪伴了傅灵犀整整六年的贴身婢子兰儿带了出去。 “沈怀琅!!不要,不要!!” 傅灵犀彻底哭了出来。 沈怀琅缓缓掐住她的雪腮,看着她那张美艳的脸,狠声,冷声,一字一字地质问。 “你就那么爱他.......你就那么爱他........对么?我是什么?在你的心中我到底算什么?谁是你的丈夫?傅灵犀你看清楚谁才是你的丈夫!你只给我一点就好,我只要一点,我不在意你心里有他,你只分给我一点我就能满足,真的就有那么难么傅灵犀?你听着,我就是囚-禁你一辈子,也不会让你离开我半步!” “你把兰儿还给我,沈怀琅!” “喝药!” “沈怀琅!” “我说喝药!” 那被女卫架着的兰儿,哭着猛然间挣脱束缚,嘶声喊道: “夫人,不用管兰儿,兰儿能陪伴夫人多年,遇上夫人这般好的主子已然满足,兰儿不会让自己成为夫人受制于人的砝码,若有来生,兰儿再来报恩,再来服侍夫人!” 她说完猛然一冲,一头撞到了桌上,当场毙命。 傅灵犀抓着沈怀琅衣服的手顷刻间没了力气,人瞬时就萎了...... 而后,她再一句话都没与他说过。 继而三日,她不吃不喝,亦不言语,已然求死。 第四日,沈怀琅几近疯掉,在她床前,咬牙狠声。 “傅灵犀,你想怎样,嗯?” 傅灵犀眼睛已不再看他,别过头去,但开了口。 “我想离开你,我求求你放过我.......” “我不去找他,我只想离开你........” “你送我去西山别院吧.......” 沈怀琅眸色猩红,“你就那么恨我,就那么恨我?是不是?” 傅灵犀面无表情,没再回答。 沈怀琅狠狠地闭上了眼睛,许久方才睁开,再度言语,声音变得柔和了几分。 “你先吃东西.......” 他言着叫人拿来了水,亲喂给她。 但傅灵犀并不转头。 沈怀琅攥住了手,慢慢俯身,压着怒火,更温和了许多。 “你先吃东西,别的再商量,如何?” 傅灵犀没有回应。 沈怀琅只觉得心如同被人捏在手中蹂-躏一般疼痛,而后终于松了口。 “我答应你,先送你去西山别院住一段日子,你吃东西.......别再折磨我,行不行........” 傅灵犀双眸无光,依旧没有言语,但慢慢地起了身,接过了他手中的水碗与热气腾腾的粥....... 当日下午,她便下了床,整理了衣物,所带东西极少。 一些书卷,一些笔墨纸砚,及着几件素雅的衣裳。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他立在房中,亲眼看着她一点一点地整理。 翌日,他送她到了往昔她要看雪,他为她买下的那座依山而建的别院。 沈怀琅让人打扫了院落,卧房,留了二十几人伺候,但傅灵犀最后只要了三人。 一个洗衣,一个做饭,一个持帚洒扫,足矣。 沈怀琅冷声,“一个月后我来接你,有任何事,打开大门,同护卫言。” 傅灵犀没有回答。 他说很是清晰明白,屋外依然会有他的人看守。 她依然被囚,被限制自由。 傅灵犀料到了。 她已然不再在意。 当夜下着小雪,沈怀琅马车停在别院门口整整一宿。 后续,他也曾来,但不曾进屋,往往皆是一待便是一夜....... 直到那日....... 一个月的期限即将到来的那日....... *********** 画面渐渐虚无,模糊,回到现实。 沈怀琅立在风中雨下,记忆慢慢浓缩到他漆黑的瞳仁,不明的目光中...... 他立在那,任风时而吹打脸庞,许久许久,一言未发,一动未动........ ************ 荒郊别院 傅湛眼前烟雾重重,好似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又好似听不见。 许久许久,他模糊的视线方才再度清晰,画面回到了前世....... ......后来他们去了金陵,而他,便再也没见过她。 无尽的悔恨与思念让他常常彻夜难眠,心口发紧,发疯似的思她念她,爱而不得,却又如何也无法脱身,夜深人静之时,常常从她幼时起,一遍一遍,反反复复地想她忆她........ 焚心般的思念让他几近疯掉。 直到那一日....... ************** 风雪呼啸,遍地玉尘。 狂风猛烈地吹打着窗棂,冷风破门而入。 浓烈的血腥气息弥漫四下。 两万大军将两江督府团团围起,奢华的院内横七竖八地躺着百余具尸体。 血染琼芳....... 沈怀琅面如冠玉,一身官服,鲜血顺着唇角流下,在他不疾不徐,步步紧逼,高大伟岸的身影之下苟延残喘。 “兄长,可否给我一个理由.......” 他面罩寒霜,双鬓花白,“本相不是你的兄长.......” 沈怀琅笑的艰难,“左相大人恕罪...下官...犯了什么错?” 一个时辰前,大军突至金陵。 一盏茶前,他无任何言语,带兵直入两江督府,没有半分解释,也无任何出师之名,进门就杀。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7节 “错?” 他冷声开口,根本不屑与他多言半句。 “本相想哪日灭你,就哪日灭你,需要理由?” 沈怀琅呵笑,喘息着艰难地开口。 “左相说的是。” “如何......能放过我?” 他眸色冰凉,不带有半丝余地,浓重的压迫感与低沉的嗓音,堪堪逼的人透不过气。 可如此冷漠酷厉的外表之下,他的眼中竟流过一丝几不可辨的泪光,薄唇轻启,缓缓俯身,手中的银色匕首拂过沈怀琅俊美的脸庞,声音低沉,句句冰冷,却又仿若轻描淡写。 “很好,本相,要你的妻子......” 沈怀琅闻言,半晌,唇边慢慢荡出一抹风流的笑意。 “左相好眼光......好眼光.......” ************** 大雪弥漫,寒风怒吼。 大军相随,俩人一前一后,前往别院....... 那院落依山而建,四下荒凉寂寥,无处不浸透孤寂。 皑皑白雪将房屋银装素裹,冷风肃肃,阵阵刺骨。 远远相隔,沈怀琅心凉半截。 那别院门外竟无人相守。 大门被推开,雪尘飘零。 沈怀琅温和的声音响起。 “灵犀.......” 然,久久无人应答。 直到进了卧房,看到她苍白的脸,安静地躺在冰冷的床上,沈怀琅的声音陡然停止,眼尾蓦然泛红,目光死死地定在了她的身上........ 寒风从破漏的窗子吹入,夹杂着白雪,吹落桌上红烛,无尽凄凉。 女孩儿脸色苍白如纸,早已僵硬多时...... 沈怀琅回身不及分说半个字。 傅湛猩红着眼睛,匕首“噗”地一声刺入了他的心口....... 鲜血四溅开来...... 第101章 浮真相(十三) 傅湛脑中“轰”地一声, 天旋地转,世界崩坍,眼泪蓦然涌出, 心犹如被人一刀一刀地划开了般,瞬时失声,失聪, 失明,肝胆俱碎....... 眼前万物皆虚化, 唯剩她一人...... 她音容犹在, 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从童时到及笄, 言笑娇声, 就在他的耳畔....... 原来一个人的崩溃坍塌能只在瞬息;原来曾经的痛苦不及此时万一, 原来噬心蚀骨是这般滋味....... “灵犀----” 天地间白雪簌簌, 铺就一地, 狂风肆虐, 苍凉悲戚,他的声音响彻天地,紧紧抱住她, 不眠不休,一动未动,便就那般抱着她, 足足三夜。 三夜之间,满头皆白...... “哥带你回家.......” *********** 画面虚无, 尘烟再起, 陡然而转....... 后来, 他知道了一切。 两年备战,三年战争。 金戈铁马,尘土飞扬,他终是率领五十万大军,血流成河,白骨堆积,生生踏平西梁....... 然,她却再也不会回来。 他和她终究错过...... 一步之差,阴阳永隔。 念念不忘,念念难忘。 往昔种种,倩影如见。 她娇声在耳,历历如昨。 别院一月,满室画卷。 她画了无数张画像,张张皆他。 写了无数封送不出的信件,笔笔是念。 雪尘随风而起,他立在空旷的屋中,任由从窗而入的寒风吹打他苍白的脸........ 思难止,意难平....... *********** 云雾慢慢消散,回到现实....... 蓦然,一口黑血从傅湛的口中吐出! 男人眼眸猩红,猛然间从梦中苏醒,头上一层汗珠,眸中鲜见泪光,结实的胸膛起伏难平,许久许久。 “大人!” 司晟与几名暗卫显然吓的不轻。 然何太医正好相反,盯着地上的黑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露笑,极为激动。 “大人,大人可觉得舒服了?!” 司晟听得太医如此言语,也看向了地上的那黑血,恍然明白几分,再回头看向傅湛,明显见其眸中有光,恢复了往日神采,精神了。 傅湛沉声,“舒服了。” 他这言一出,屋中顿时有了喜声,人人皆松了口气,露出笑容。 司晟仍不甚放心,朝何太医询问,“何太医,大人无事了?” 何太医笑的见牙不见眼,刚要再为傅湛把脉,也刚开口欲言,傅湛未让其复诊,也未听其言,却是直接下了床榻,“没事了。” 一句话之后,穿上皂靴,扯了衣服,竟是抬步便走! 司晟急道:“大人这是!何太医,大人身子可...可行?” 言语之间,傅湛已然出了门去。 何太医笑,“没事了,司大人放心,那百毒散大人服下时辰尚短,逼毒需要两到三日,但如若能吐出自是最好,最干净的.......” 司晟听得这方才彻底舒心,“原来如此。” 显然大人事先早有查阅了解。 只是司晟不甚明白,大人怎地这般急....... 夜幕已然早降,傅湛是甚急。 他心口狂跳,一颗心滚热发烫。 此番被百毒散反噬,中毒晕眩,他竟是阴差阳错,几近记起了前世的所有记忆。 灵犀....... 他未乘马车归回,而是直接牵起一匹宝马,翻身而去,直奔镇国公府....... ********* 傅家,承安苑 夜幕虽降,时辰亦是不早了,但承安苑破天荒,今夜并未早早熄灯。 自宋依依被服药以来,傅湛每夜相陪,实则很早便会哄她入睡。 窗外蝉韵清弦,夜空璀璨,院中花团锦簇,香气四溢。 奴婢房中,其中一间,两个婢子窃窃私语。 “哪有人不为自己丈夫担心的,何况那是世子啊!你能看出夫人惦念世子么?旁人都知道过问几句呢,世子夫人却......” “是呢,她以前不这般呀。” “今儿国公夫人房中的翠竹过来送东西了,这惦不惦记一眼就能看出来,回去还不同夫人言?能有什么好话?” “是啊!” 俩人这般正说着,房门突然被人使劲儿敲了两下。 “夜晚太闲?!有空嚼舌根?!你二人给我出来把后院子重新打扫一遍!” 兰儿的声音。 婢子两人顿时就闭了嘴,不再说话,其中之一赶紧过来开门。 “兰儿姐姐......” 兰儿怒火未消,“我刚说了什么来着?还不快去!” 两个婢子当即不敢多言,连连称是,回屋加了件衣服就低着头,灰溜溜地去了。 兰儿气的半死,适才陪世子夫人出来走走,那俩人的话几近一句不落地给世子夫人听了到。 兰儿心疼。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8节 这么多天,虽然没人明着告诉她,但夫人的症状,以及世子同夫人时而说的话,她在近身伺候,如何会一句没听到...... 这般一想,兰儿心中就更是有气。 有气之余,只更心疼世子夫人。 婢子叹息,想着眼泪便就要来了。 她返回房中,路上正寻思着怎么安慰夫人,进入卧房,抬眼瞧去,只见夫人正坐桌前持笔画着什么。 她身边儿两只小猫,一个趴在桌子左侧,一个趴在右侧。 兰儿很自然地想着,夫人这是又在画猫了。 然走近了一看,兰儿唬了一跳。 那纸上的不是猫,是个人,是个男人,且是...... “夫人!” 宋依依缓缓抬了眼睛,画中人被她只是简单地勾勒了一下,但眉眼已入木三分....... “他,是长这样么?” 宋依依软声问着。 兰儿半晌皆未说出话,旋即眼中涌现出泪来,使劲儿点头。 “是!是这般夫人!您,您能想起大人了?” 宋依依垂下头去,玉手继续在纸上勾勒,这一次更细致了一些,慢慢缓缓,没答话,只是继续画了去........ 一张之后,她将画像放在了一边,继而点墨又画了第二张....... 两张神态不一,服侍不一,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画中之人就是傅湛。 “夫人......” 兰儿到底没忍住,真哭了出来。 宋依依却笑,有些哭笑不得,“你哭什么?” 兰儿不知怎么和夫人说,只道:“我就是觉得很想哭。” 宋依依笑吟吟地盯着她看,目光定在她的脸上不动。 看得兰儿有些红了脸,“夫人怎么这般看奴婢?” 宋依依也不甚清楚,那种感觉有些微妙难说。 “觉得和你缘分匪浅,越看越眼熟,好似上辈子就认识......” 此言说笑了兰儿。 “是么夫人?兰儿那般有福气,上辈子也伺候了夫人?” 宋依依脸上依然挂着一点笑意,视线也还在兰儿的身上,想来倒也不是不可能...... 前世她长在国公府,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兰儿最初都是国公府的婢子,没准真是缘分使然,让她今生被傅湛挑去了相府,俩人相遇,又成了主仆。 宋依依这话说完,兰儿显然更具了精气神儿,很开怀的模样,接着将话题又转到了夫人的画儿上。 “夫人前阵子不是时常记不起大人的模样么......今日.......怎么突然记起来了?” 宋依依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她们提起,我就试了试........” 她这话仿是刚说完,承安居外头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 宋依依和婢子一起张望出去。 不及兰儿去看,外头婢子的呼唤之声已经传进了房中。 “大人?” 兰儿疑惑,望向宋依依。 宋依依坐在桌前,微转了视线,眼眸朝着卧房的珠帘望去,有些忐忑,怕是不识,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便是在这复杂之下,她眼睁睁地看着那赤墨色珠帘被男人掀起,耳中更是清晰地听到了他急促的步伐....... 傅湛风尘仆仆地归回,用着从未有过的匆遽步调,连着一颗从未如此跳动滚烫的心掀开了卧房的珠帘。 俩人的视线顷刻对上........ 第102章 正文完(上) 傅湛没等, 脱去染了寒凉的外衣后直奔宋依依。 “灵犀.......” 即便他和她刚刚画的人一模一样,宋依依看着他也还是有些陌生。 但毫无防备,更是分毫未曾想到, 连日来她见他皆是心如止水,此时心中竟是有了一丝丝的波动。 “你,回来了......不是说后日黄昏么.......” 美人立起, 水灵灵的眸子纯的如麋鹿般,望着他。 傅湛很惊喜, 已然到了她的面前, 心口发烫,握起了宋依依的手,温声, 低声, “你能记起我了?” 这一句话问完, 转眸余光便就看到了桌上她刚画的画。 傅湛无疑更惊喜, 无可控制地笑了出来, 脸上的那抹喜悦根本无从遮掩, 微微弯身,扶住了她的双肩,眸子定在了她的眼上, 声音竟都是颤的。 “你真的记起我来了,对么,灵犀?” 宋依依怔怔地看他, 脸不知怎地红了,随后缓缓摇头。 “一点点.......” 一点足矣, 傅湛将她拥入怀中, 闭眼, 紧紧抱住。 梦中前世,她会想起,会恢复如初,但要过四年。 他没想到今夜双喜。 “不急,灵犀。” “我已经都记起来了.......” 宋依依问着,“什么?” 傅湛直言,“你我的前世.......” 宋依依没再接话,小脸儿贴在他的胸膛上,缩在他怀中,在他宽阔的臂膀之下,远远地瞧着小小一只。 她的眼睛眨呀眨呀,在回忆,在思索他口中的前世。 她记得她的前世,只是关于他的那部分的记忆很浅淡,似有似无。 傅湛知道,他都知道。 男人颇兴奋,今日全然不同往昔。 宋依依虽对他记忆浅淡,但也知他素来沉稳冷静,不大外露情绪,今日,此时此刻,显然不同。 他手足无措,不知所以,眼中的欢喜很真切,是隐藏不住的。 不时,他便又扶起了她的双肩,再度注视上了她。 俩人四目相对。 一个纯净依然,一个略略含泪。 但含着含着,傅湛便又一次笑了出来。 “灵犀......” 他再度把她搂入怀里,心在颤,在痛,越想越心疼。 他懂了前世今生为何有这般大的变化。 懂了他的母亲为何没再经历前世的悲惨;懂了她为何今生婴儿时期便被梅夫人发现了非亲生,早早就被换回,回了宋家;还懂了她为救他的母亲,磕碰了头,不只是付出了失忆的代价,更等同于是用她前世几近无人能及的聪慧换了他娘的命........ 傅湛不能深想下去,只消稍微一点,他便心疼不已。 “灵犀很快就会好起来.......” 傅灵犀娇艳的小脸儿搭在他肩头上,听得懂他的言语。 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那股让她闻着心安,不慌不怕,很是熟悉亲密的气息。 而后,她笑了出来。 “如若能复原,那就太好了.......” 傅湛肯定,“一定能。” 当夜,宋依依依旧是被他哄着入睡。 然傅湛一夜未眠,守在床边,又是几近看了她一宿。 不同于那次,他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那种失而复得的珍视,他无法言说,亦无法形容,此时唯化作目光。 他的眼睛似乎半分都舍不得离开她,看她的眉眼,鼻子,嘴唇,头发,脖颈,听她呼吸时细微的声音,及着间或小猫似的哼唧声....... 无一处他不喜欢,无一处他瞧着不心动。 这种掺杂着亏欠,感激,失而复得与兄妹情的浓情深情,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是含在口中怕化,捧在掌心怕碰。 傅湛嗓中有些微微的哽咽。 他庆幸,他真的庆幸一切还不算太迟,庆幸他们还有今生。 宋依依依然无知无觉,无忧无虑,好似什么都未想,做了一夜的梦,梦中也尽是些招猫逗狗,吃喝玩乐之事。只是翌日一早,她睁开眼睛,关于他的记忆便恢复了一点,从更真切了他的相貌开始。 她坐在床榻之上,青丝散就,一面掖在耳后,一面有些微微地挡住了娇颜,小心地看他,仔细地看他,像观察什么奇怪的东西一般。 傅湛沉笑出声,摸摸她的头。 看吧,他巴不得她能多看他一眼........ 权相贵妾(重生) 第129节 ********** 世子昨夜突然归回的消息,半夜里就传到了傅夫人的寝居之中。 听下人言着傅湛健步如飞,与平常无任何相异之处,墨氏终于彻底放了心,这一宿睡得也很是不错,翌日一早就派人唤来了傅湛。 今日正好朝休。 不时,墨氏等来了傅湛,但来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宋依依。 昨日承安居中两个婢子所言确是传到了墨氏耳中。 墨氏身边的婢子翠竹也确是言了宋依依的不是。 墨氏听后心中有气。 毕竟此为大事,世子遇刺,生死一步之遥,这普天之下就不会有女子不为丈夫担心担忧。 可墨氏万万没成想,事情竟发生在了自己儿媳的身上。 但起先虽然是贴身婢子,墨氏也未全信,又派了两个去瞧,然回来后竟皆是此言。 那宋依依该吃吃,该喝喝,招猫逗狗,玩的好不欢快,怕是就差没笑出来了。 墨氏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这般态度。 此时见儿子带着儿媳一起过来。 儿子竟还亲为她掀开珠帘,行走三步,两步眼睛都在宋依依的身上,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那副模样,那个眼神,破天荒,墨氏没见过,从未见过。 她是个直性子之人,有些事儿让她忍着,她是绝对忍不下的。 是以嘘寒问暖了儿子,了解了昨日之事后,她便转了话题,把那事拿到明面上说,当着傅湛的面儿数落起宋依依来。 然半丝没想到,她方才开了个头,还没大说什么,没怎么教训那宋依依,就被傅湛打断了去。 傅湛显然瞧上去心情不错,少见的脸上一直挂着笑。 “母亲想多了,这惦念与不惦念也未必非要挂在嘴边或是表现在面上,依依心中有便好,再说儿子已传回了无碍的消息,这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墨氏:“你这......” 明明是宋依依的不是,心里没他,他倒好,这是明显偏袒着宋依依说话呢,而且还改了口,唤她“依依”? 墨氏清楚地记得,往昔他可是冷着脸,一口一个“宋依依”,一口一个“世子夫人”地唤。 如今他倒是好说话,出了那般大的事,她明显不惦念他,他非但不气,还叫的那般亲密,且怎么瞧着还挺欣然主动? 宋依依只是被服了断情丹,人没傻,这般听墨氏说完,她也就懂了,当然也听得明白傅湛在给自己圆场,急忙顺着就说了下去,糯声糯气地道: “是,依依心里头惦念着世子呢......很惦念很惦念......” 傅湛听罢便笑了,沉笑出了声,且是连笑了好几声,视线也随之转到了宋依依的脸上。 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也不知怎么,这话从她娇滴滴的小嗓子中出来,他就心花怒放,发自肺腑地欢喜,自然忍不住想笑。 傅夫人同一旁立着的李嬷嬷看愣了。 宋依依也看向了傅湛。 俩人目光对着,墨氏同李嬷嬷更是震惊,明显得见,宋依依眼中平静似水,没多喜欢傅湛似的,倒是傅湛的眼神....... 珍视,欢喜,宠溺与浓浓的爱意........ 晚会儿傅湛两人走了。 关起门来,墨氏便落下了脸。 “荒唐.......他怎么好像变傻了?宋依依那般作为,分明是不把他放在心上,我才说两句,他就护起了她!去把世子单独叫过来!” 没一会儿傅湛确是单独过了来。 仿若知道墨氏叫回他的缘由一般,没用墨氏张口,他便先说了话,语气真挚,诚恳。 “母亲莫要对她太苛刻,终归是儿子没护好她,近来她有任何不妥之处,儿子代她向母亲道歉,眼下她对儿子的许多行为实则皆非发自本心,因为药物相控,她时常记我不起,故而方才会有许多很是奇怪的行为,请母亲多担待.......” “你,你说什么?” 墨氏的手猛然间落到桌上,紧攥住了桌子一角,眸色有变,自是捕捉到了傅湛话中最关键的一句。 “药物相控?什么叫药物相控?” 傅湛道:“此事说来话长,母亲姑且只知她很快就能复原便好,过多之事,儿子暂不能与母亲细说,也请母亲替儿子保守秘密,待一切得以解决,儿子必全全与母亲及父亲说明。” 墨氏哪里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尤其儿子说了这话。 她轻轻捂着心口,脸色有些苍白,与适才是全然不同的两副模样。 父母年岁大了,身子骨都不大好,便就是因为如此,有些话傅湛方才不能说的太直接,依依之事同长姐被换乃同根同由。 具体内容傅湛说不得。 墨氏仿是想了想,而后一把拉住儿子的手,甚急,眼泪都要来了似的,问着,“你刚才说,人无事对不对?很快就能复原对不对?” 傅湛点头,“母亲放心。” 墨氏声音哽了。 “你可得答应我,说准了,我的儿媳不能有事!” 傅湛再度点头,“儿子答应娘。” 言语之间墨氏的眼泪已经从略略浑浊的眸子中落了下来。 她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一直有些不喜宋依依做儿子的正妻不假,但扪心自问,她不讨厌宋依依。 非但是不厌,第一次见宋依依时的那种异样之感,实则后来她也时常有。 若非那异样之感,昨日一气之下,她或是就把宋依依叫过来大骂一顿了,但终是没忍心。 说来也是奇怪,她对宋依依时不时地便有着那样一种感觉,舍不得深说,很疼她似的。 再多的话傅湛也没再说,只是想起她为救他的母亲,付出了那般大的代价就很心痛。 “她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值得儿子爱,也值得母亲爱,娘慢慢会喜欢她的.......” ******** 傅湛走后,傅夫人越想心中越不舒服,初见宋依依时的那种感觉更浓烈,心疼那孩子,让她惭愧,再如何也坐不住,惦念的厉害。 “为什么会被人服了药?世子是什么意思?” 李嬷嬷安慰,“夫人安心,世子不会骗夫人,想来世子夫人定然会好,夫人不知情,对她有了气也是人之常情,既是误会,解开就好,以后日子长着哩。” 傅夫人重复,“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 当晚墨氏做了个梦。 梦回十六年前,她同梅夫人母女在江南同回京城。 她在马车上颇悠闲地坐着,时不时地与婢子说话,一切祥和平静。 然,突然,一支羽箭穿过车身,“噗”地一声刺中了她的心口。 天地之间骤然响起李嬷嬷撕心裂肺的一声。 “夫人.......!!” *********** 墨氏猛然间从噩梦中惊醒,满头大汗。 这一声动静极大。 惊动了婢子与刚躺下的李嬷嬷。 俩人双双而来。 “夫人,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墨氏一把便就攥住了李嬷嬷的手,颤抖不止,眼泪簌簌下落,嘴唇颤抖,半晌一句话未说出来,然脑中并非什么都没想,不断重复着一个画面........ 不是她适才噩梦的画面,而是十六年前真实发生的画面。 那个婴孩儿冲着她嚎啕大哭,拼命地用小手推她,拼命的推。 后来,她们没能如期启程,且她们真的遇上过那些刺客。 墨氏捂住心口,初见宋依依时的异样之感又一次席卷心头。 她手中拿着佛珠,不断波动叨念,眼泪突然落了下来,心中的滋味很复杂....... 第二日上午,傅夫人亲去了承安苑看望儿媳,与之前有了些变化。 她性子火辣,实则更是个热心肠。 关心你时,是真的发自肺腑地对你好。 宋依依体会到了。 继而接下来的日子皆是如此。 她不仅无忧无虑,更是被宠到了天上般。 如此转眼就是三日。 三日里,她白天无思无想,夜晚亦并未做梦梦到傅湛分毫,但每天早上醒来,宋依依都能恢复一些关于傅湛的记忆。 三日后,她便彻底不会再忘他,且时而心里对他会有那么一丝的小波动....... 继而三日后又三日,宋依依记起的事越来越多,从今生开始........ 她记起了她在春香楼被群狼环伺,命如浮萍,险些被人摧-残,成为男人的玩-物,从此凄惨一生,是他突然出现替她解了围;也记起了他后来终是带她脱离了那腌臜之地,给了她新生。 还记起了他几次三番在别人欺辱她时偏爱于她,为她撑腰,就她于水火;亦记起了他给她脱离贱籍,归籍从良,继而为她入了贵籍,入了五大家,娶她为妻,给她万般尊崇...... 太多太多,太多太多........ 三日后又三日,三日后又三日....... 渐渐地,她几近想起了今生的全部。 记忆渐渐来到前世。 他宛若天上洁白无瑕的月光,于她而言是那般的遥不可及,又是那般的灿若琉璃,万般美好,让人神往....... 她从十三岁开始偷偷地喜欢他,那份绵绵情意一直被她带入坟墓....... 权相贵妾(重生) 第130节 她记起了正和十年的隆冬。 那个她前世的最后一个月。 她在金陵的西山别院。 除了书卷、笔墨纸砚与一些简单的衣物外,她没带任何东西。 她每日醒来,睁眼画他,闭眼念他....... 一个月,她足足画了上千张他的模样........ 写了上百张予他之信........ 终是带着对他无尽的思念与不甘闭上了眼睛。 “.......哥.......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终究是错过了........” “.......我和你,只差一步,只差了一步啊.......” ********* 九日,足足九日,每日一些,日复一日,宋依依记起的越来越多...... 到了第九天,她终是记起了前世的大部分记忆。 这日第十日,两行眼泪顺着她闭着的眼睛流淌下来,宋依依慢慢缓缓地睁开了双眸,弯翘的长睫随之开合,视线朦胧,第一映入眼帘的人就是傅湛。 男人正等她醒来,双眼中含着一抹淡淡的笑,一贯地雅贵温和。 是他........ 俩人的目光对了上,宋依依看着他,眼中尽是泪水,接着只有一瞬........ 傅湛拿起手帕还不及为她擦去,笑吟吟地不及与她说话,宋依依便“呜”地一声,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断线的珍珠,瞬时噼里啪啦地下落,更是伸出细臂,抬起玉手搂住了男人的脖颈。 两世的委屈,两世的思念尽数倾放,放声,宋依依天不怕地不怕地“呜呜”痛哭....... 傅湛本尚未意识到,以为这只是同前几日一样,一个普通又不普通的早上,不料如此。 男人脸上的笑顷刻便消失了去,顿时慌了神儿。 “灵犀......” 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宋依依越搂越紧,越哭越甚。 傅湛心隐隐作痛,轻抚着她的背脊,温声相哄,让她宣泄。 “灵犀乖.......你都想起来了?” 傅灵犀使劲儿地点头,放声依旧。 傅湛鼻息很酸,缓缓闭上双眼,眼中也泛起泪花,慢慢笑了。 “想起来就好,灵犀想起来就好.......” “哥.......” 宋依依撕心裂肺般地唤了出来。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哥........” 傅湛只觉得心都被她唤碎了。 前世的记忆,种种铺陈而来。 那一张一张画像与信件,让他心痛...... “哥听见了,灵犀安好无虞,一切便好,往后余生很长,我们慢慢弥补.......” 宋依依使劲儿地点头,搂着他久久不曾放手。 傅湛亦任她如何。 终是又好久,宋依依方才渐渐不哭泣,小脸儿花里胡哨地只抽抽搭搭。 而后,她也方才微微地放了一点手,与傅湛对上了视线。 在看到他的脸后,她的视线第一时间转到了他的双鬓处,拿下了一只手,一点一点地摸着他的鬓边,越摸眼睛越朦胧,越摸眼中滚的泪越多....... 此时,那里乌黑如墨,但前世他们说他不及而立便白了头....... 这是她的恩人,她爱了一辈子的哥哥,前世他竟然早早地就白了头....... 宋依依摸着摸着眼泪就滚落了下来。 傅湛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温声,哑声。 “过去了,灵犀乖,灵犀不哭.....” ********* 一大早上,卧房中传出夫人的嚎啕哭声,哭的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有些发慌。 兰儿立在门口抹泪。 她虽不知具体,但既是近身伺候,这么多天,她也隐隐地知道了些许。 夫人在里头哭,她便在外头哭。 哭完之后,待里头的动静没了后,兰儿进了去,屋中的气氛变了模样。 夫人小鸟依人地依偎在大人怀中,美艳的小脸花里胡哨 ,笑吟吟,柔声细雨,正在同大人说着什么。 而大人间或沉笑,短短一会儿的功夫,竟是笑了五六次,兰儿从未见他笑的这么频过....... 如此气氛,便是她都忍不住面上挂起了笑....... *********** 床榻之上,宋依依娇滴滴地道:“...巧之不巧,明日正好十五,大人与我同去寺庙还愿可好?” 傅湛应声,“可。” 宋依依嗓音很软,嗲声嗲气地道:“大人就会说‘可’呀!我说什么大人都说‘可’......” 傅湛又笑了,低声,“不然呢?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以后所有之事皆以灵犀欢喜为首,如何?” 宋依依像小猫一般倚在他的臂膀之下,莞尔一笑,即便脸花哨也依旧惊为天人,煞是好看。 “大人怎么不问问,我以前都许了什么愿?” “是什么?” 宋依依道:“在相府的那次我对佛祖说,‘希望大人能有点喜欢我,有点就好’。” “成亲后的那次我对佛祖说,‘希望大认能喜欢我,比一点再多一点就好......’” 傅湛笑,脑中有了画面。 “你这小家伙......” 而后,男人微微正色,扶起了宋依依,看着她的眼睛。 “从今往后,不是一点,是全部.......” 俩人眸光对着,良久良久....... 作者有话说: 正文还有一章,番外大家也不要错过哦。男女主感情线到这里就基本结束啦,但这本文的故事线暂未结束,考虑到故事线要想真正结束得写完太后与虞帝的故事,因为是副线cp,还不算短(不过也不长,别担心),很多人可能不喜欢,所以就把他俩放到了番外,如果可以希望大家会看,但有雷,提前排雷,有大雷,有恶劣疯批出没,不过我个人认为结果是很爽的。下面两本预收文,求求大家收一收。 第103章 正文完(下)略添 翌日, 宋依依出行,排场惊人,傅湛亲陪亲送。 男人没乘马车, 而是骑着坐骑。 京城之中,瞧见之人一片哗然,私底下议论纷纷....... 十月和离之谣言不攻自破。 云峰寺中他人早已回避。 士兵相护, 和尚引路,宋依依被兰儿扶着, 入了庙中大殿。 她跪在蒲团之上, 虔诚跪拜。 窗外阳光射入,正好到她的身上,远远瞧着好似将她镀上了一层金色, 犹如置身仙境, 让人恍惚看着失神。 宋依依口中默念, 慢慢下拜, 待结了, 起身回头便看到了殿外负手相候, 遥遥玉立,如芝兰玉树般的男人。 宋依依心中暖,莞尔微笑, 朝他走去。 返回路上,宋依依被他揽腰抱上了车,傅湛手尚未松开便被她轻轻地拉了住。 美人含情脉脉, 笑吟吟地朝他望着,滑嫩的柔荑来回扯了扯他的大手, 小脸微红, 细声细语地道:“大人也一起乘车可好?昨夜没大睡好, 依依想睡一下,可否借大人肩膀靠靠。” 傅湛听闻便笑了,没说二话,随她的心意上了车。 宋依依顺势,很自然地挽住了他的一只手臂。 傅湛坐在了她身旁,刚坐定,她便软绵绵地靠了过来。 马车不时驶动 美人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淡淡的笑,眼神灵动,倒是看不出困了。 傅湛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知道那是托辞而已,她不是真困。 宋依依便笑的更欢了一些,搂他搂的也更紧了。 昨夜宋依依是没大睡觉,同傅湛几近聊了一宿。 若说都聊了什么,此时她已不大记得,只知心中欢喜,好似和他有许多话说,怎么说也不完,亦如前世。 权相贵妾(重生) 第131节 不同于前世他只听不答,几近一直都冷着脸面。 今生全然不同,他一直在和她笑,间或喂她喝水,吃东西吃。 至此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宿了,宋依依时常还是恍惚觉得不真实。 马车行的不快,傅湛怕她受不了颠簸,特意吩咐过。 宋依依抱住他的手臂,靠在他的上身,起先还颇精神,与他说了几句话,但没过多久,却是真的睡着了。 男人慢慢缓缓地脱下衣衫给她盖上,而后便再一动不动,一直一个姿势到家。 马车停靠,外头士兵几近一声没有,车中的傅湛就更是如此。 她睡得很香甜,他竟是舍不得叫她。 男人注视了她好一会儿,终是摇头笑了。 不时,眼见着外头有些阴了天,瞧着是要下雨,傅湛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 他动作很轻,无微不至。 宋依依沉沉地睡着竟是不知。 直到眼见着就要到了承安居,宋依依方渐渐转醒,眼睛微微睁开,下一瞬心口狂跳,意识到了自己是在傅湛怀中,小心翼翼地又把眼睛闭了上。 傅湛余光自是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摇头哑声而笑。 待他把她抱入了卧房,放到了榻上,她还在装睡。 傅湛道:“你这小东西,装够了么?起来吃东西.......” 宋依依这才睁开那双瑰丽的眸子,笑吟吟地脉脉望他,眼睛纯净如水....... ********** 转眼入夜。 净室中水声犹在响着,宋依依一身薄衣,青丝散就,赤着玉足,在桌前绑着两条帕子,打了个死结,时不时回头,朝着净室门口看,做贼似的,小脸灼若芙蕖。 不知不觉间那边儿水声停了,男人的脚步声也渐渐传来,掀帘之际,宋依依赶紧藏起了东西,转过身来。 傅湛眉眼含笑,自出来目光就定在了她的身上,缓缓向下,看到了她赤着双足,慢悠悠地过去,近了后单手揽腰把人抱了起来。 宋依依双足离地,转瞬便高出他一头,一声轻咛,搂住了他的脖颈,摸上了他的脸。 傅湛笑,“在琢磨什么?嗯?” 宋依依笑吟吟地摇头。 “什么也没琢磨。” 傅湛低笑了一声。 到了床榻上,男人不紧不慢地握住了她的那一双雪白纤嫩的足,触觉冰凉。 傅湛没松开,给她暖了好一会儿,深邃的眸子一直盯着她。 “再不许光脚站在地上了,记住了么?” 美人点头。 傅湛看出了她有小心思,微微靠近,沉声。 “说吧。” 宋依依也没再掩饰,脸面越来越红,娇声道:“那你先把眼睛闭上。” 傅湛依她之言闭了上。 宋依依起身慢慢把他推倒躺在床榻之上,而后不知从哪摸出一张帕子把他的脸盖了上。 傅湛笑:“这是什么意思?” 宋依依接着便开始急急匆匆地从衣间拿出适才藏起的帕子,把他的双手绑到了一起,紧紧地系了上,继而回身从衣间又扯出了两张系到一起的帕子,把他的双脚也绑到了一起。 傅湛笑出了声。 “跟谁学的?” 小姑娘答:“花楼里学的,还没派上用场。” 傅湛再度笑了两声。 “说说看,怎么还没派上用场?” 宋依依固定好了他,滑嫩的小手已经到了他的胸膛前,扒开了他的衣服,气喘吁吁,直言,“以前害怕你.......” 傅湛问:“现在不怕了?” 宋依依点头。 傅湛又是笑了声。 宋依依颇兴奋,待忙完这一切,柔荑便去解开了傅湛的衣服,而后又褪去了自己的衣服,再接着便趴在傅湛的身上,细臂抱住了他。 男人健硕,小姑娘纤瘦,他能足足地把她装下。 俩人肌肤相亲,紧紧地贴了上。 宋依依心口起伏,身上发烫,有些微微的喘,身上发上的香气沁入傅湛鼻息之中。 傅湛喉结滑动,“宋依依啊.......” 他没说下去,只是语声含笑,沉声唤了她。 宋依依小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柔声糯气,“出征之前,我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傅湛心微微一颤,手很是轻巧地从帕子中脱离,抱住了她。 她知道俩人很快会分离,所以格外珍惜相聚的日子。 傅湛起了身,小姑娘被他轻轻缓缓地压在了身下。 “灵犀,分离,是为了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宋依依注视着他,点头,抬起小手,摸他的脸庞....... 深夜,从净房归回后,宋依依缩在他的怀中,没一会儿便就沉沉睡去。 然傅湛却久久未眠,亦如往日,看了她半宿。 她知道他一定会出兵西梁,同萧沉玄算清这笔账。 她亦知道他一定会迎回长姐,亦或是为长姐报仇雪恨。 这是由萧沉玄精心谋划,蓄谋已久,为他早年死去的二姐报仇,恶意报复他傅家的一场阴谋。 不论前世还是今生。 前世他们都被蒙在鼓里,待知道之时,为时已晚。 萧沉玄起先利用沈怀琅拆散他二人。 后见断情丹对她不再有用,便就动了杀心。 他特意将灵犀与沈怀琅决裂的消息传入京城,传入他的耳中,又特意在他见她之前,伪装成他的模样逼她喝下毒酒,让他迟一步,看着她死去,悔恨终生,永失所爱。 他与她被萧沉玄那个疯子玩弄于鼓掌之间,毁了一世。 还有他的姐姐....... 此仇不报,傅湛誓不为人。 终是在四更天的时候他方才来了睡意,进入梦。 意外,再度进了前世的梦境....... 最后一次....... 眼前云烟重重,画面星星点点,再无之前那次那般繁杂,耳边也极为清净,再无嘈杂,万物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失去了生机...... 时间流转,来到她死后的第一年。 他不过三十出头,却已满头花白,坐在她的墓碑之前,常常一坐就是一天,口中喃喃与她言语,说曾经,说过去,亦说那虚幻的来生....... “哥给你修来世.......” 画面慢慢消散........ 转而不知来到了哪一年的冬天。 他踏着皑皑白雪,到了京城别院,她曾经读书之地。 书房的门被缓缓推开。 他抬步慢慢走入,从进门开始,手便一寸寸地拂过屋中的每一样东西,看曾经她写过的每一个字,读她曾经读过的每一本书,与她对饮对弈,假装她还在。 “灵犀,你看,你又输了.......” “哥教过你,莫要轻敌对不对.......” 画面消散....... 来到某年春天....... 夕阳的余辉落到窗外的枝头。 他立在窗下良久良久,怔怔相望,眸中愈发无神无光,口中缓缓喃喃....... 南城小陌又逢春, 只见梅花不见人。 玉骨久成泉下土, 墨痕犹锁...壁...间...尘。 画面消散....... 来到夏日的一个刚下过雨的晚上。 他独自一人在河边草丛中,一只一只地捉这萤火虫,装进瓶子中........ 画面再度消散....... 来到萧瑟的秋季。 权相贵妾(重生) 第132节 他坐在屋中,看着院中秋叶簌簌下落,颤抖着手,慢慢拾起桌上的桂花糕,一点点地送入口中....... 后来,他的余生,只能靠梦她过活。 他梦了她二十年,念了她二十年,终是脑中映着她的模样死去...... 甘愿折寿四十载,换来生再见。 他一定还会记得她的模样....... “灵犀,来生换我画你,可好?” ********* 天明,傅湛从梦中脱离,缓缓睁开眼睛。 枕巾已湿,男人转头就看见了宋依依。 她就在身旁。 他欣慰,庆幸,一抹笑慢慢在他唇边荡开...... ********** 一年后 五军集聚,三十万精兵悍将声震云天。 傅湛一身铠甲于军前与妻道别。 宋依依小腹微微隆起,满眼是泪,仰着小脸儿,声音发颤。 “我和孩子,等你回来.......” 傅湛亲吻住了她的额头。 “灵犀,等我回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预收文求大家收一收。《芙蓉娇》,《被献太子之后》 下次更新开始更番外,番外很刺激且和主剧情相关,尽量不要错过哦,太后和虞帝的番外结束,这本文就彻底结束了。 本章有红包,正文就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