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穿成猫的少爷》 第001章 我的名字叫小三 我是一只猫，一只很普通的家猫。我对着镜子看了，基本上可以说是橘猫，橘色花纹之外就是纯白的。橘色花纹覆盖的部位很随意，不对称。 最搞笑的是，嘴巴尖上有一块硬币大小的棕色到浅黄色渐变花纹，冷眼一看像是吃东西留下的油嘴巴，又有点像《父与子》漫画里的父亲的胡须…… 等等，你会问我为啥知道《父与子》？我还知道硬币的大小？这是猫能知道的吗？好吧，我不会说这是剧情需要，一只猫真的不会有这些认知。 这是因为，我有人的灵魂。也就是说，猫的身体里住着人的灵魂。就在昨天，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有着猫的身体，但我没有猫的记忆。奇怪的是，我也没有人的记忆，我失忆了！ 让我们再清理一下要点：一，我的身体是一只猫（半橘猫，油嘴巴斑纹）；二，我有人的认知，因为有人的灵魂；三，我没有猫的记忆；四，我也没有人的记忆。 我是男人，根据对自己思想成熟度的判断，我猜测作为人时应该二十到三十岁。幸运的是这只猫也是男的，并且已经成年，并且，没有失去蛋蛋。 为啥说这是幸运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宁愿如此罢了。 我想知道自己是谁，叫啥名字，干啥职业，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但目前还毫无头绪。 总之，目前为止，我只能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只猫，然后就只能说这个故事叫《一只猫的穿越》。 对了，作为猫，我有名字，尽管这名字我不喜欢，但是没办法，我只是一只猫。主人叫我小三子、三儿、三少爷，我也没啥发表意见的权利，最多就是一声“喵”，是的，也可能是三声，“喵、喵、喵”！反正，她都不懂我的意思！ 我的主人，幸运的是，她是女的。为啥说这是幸运的？对，我宁愿如此。 她很漂亮！看上去大概二十几岁，中长发，大眼睛水汪汪的，小嘴儿，笑起来时有俩小梨涡儿，腮上有点婴儿肥。尽管我才认识她二十多个小时，却已经听她说过三次以上减肥的意愿了，也就是说，基本上每到吃饭时就叨叨一遍。 至于她的职业，我还没猜出来，因为，天哪，我啥心情也没有，我已经被吵得快烦死了！ 不不不，不是女主人嗓门儿大，而是，我的听力太好了！你没变成猫你不知道，天呀天呀，耳根子简直就没有清静的时候，连隔壁夫妻间的悄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说我能不觉得吵吗？ 耳朵里充斥着各种声响，包括很远的街道上鞋底碾过沙子的声音，女主人看手机时无意中摩擦脚趾的声音。越是细微的声音反倒越清晰，越让人（猫）心烦，简直不想活了！ “三儿，来吃饭饭啦！”女主人在客厅叫我。我从主卧的床头柜和窗帘之间的隐秘空间里钻出来，雍容地伸了个懒腰，慢慢走出去。 “三儿，你这是要绝食抗议吗？你看看，两顿、三顿的猫粮都在这儿了，为啥不好好吃饭？” 猫粮，不，我不想吃猫粮！我要吃肉，红烧肉、剁椒鱼、酱牛腱、烤羊排…… 我冷漠地看了她一眼，在猫用自动饮水器上喝了几口水，准备往回走…… 等等，我闻到了什么？清蒸鲈鱼么？我循着香味儿跑到厨房，灶上果然蒸着鱼。 “三儿，你想吃鱼啊？”她跟在我身后，大惊小怪地问道，“自打吃了猫粮，你不是不吃鱼了吗？” 我仰头看着她，喊道：“该关火了，蒸的时间长了就……”可是，我能说出来的只有“喵、喵、喵”！ “好好好！我这就给你鱼吃。你现在就是一个祖宗，我得供着你！”她瞪了我一眼，戴上厨用手套，起锅。 她动作很娴熟，当然，嘴上也没闲着：“……不就是去了一趟宠物医院吗？虽说是没跟你商量就给你做绝育手术，有点不仗义，可是，你不是跑了吗？手术都没做成，怎么就把你打击到了呢？你看你，性格都变了！哪儿都不是哪儿了！” 我瞪着她，装作很愤慨的样子，对她咆哮道：“你能不能快一点，我都饿了一天了！”实际上说出来的还是“喵～喵～喵”！ “别叫啦！吵得我脑仁儿疼！”她仔细地洗了猫碗，夹了两筷子鱼肚子肉，又说，“快吃吧，你叫得这么声嘶力竭，怪可怜见儿的。你如果不把这些吃完，我就……笑话死你！” 第002章 谁叫你拈花惹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我笑道。 那只猫闻声抬头看了我一眼，“喵”了一声以示回应，似乎在说：“闭嘴！” 我也白了它一眼，笑道：“瞧你那傲娇样儿，跟你那主子简直一模一样滴！慢点慢点，有刺，别卡着了……” 它又喵喵两声，很不满又很不耐烦，仿佛在说：“知道了，啰嗦老太婆！” 哎？你别说，这双傲娇猫眼跟那个臭小子真的好像！难道说，不仅人和人相处久了会相像，人和猫相处久了，也会相像吗？ 这小家伙的探究眼神儿，实在是内容太丰富了有木有？又是委屈又是哀怨，又是孤芳自赏又是天生丽质难自弃…… 有这么夸张啊？不就是去了一趟宠物医院，给它强行绝育未遂吗？至于就把它给吓得转性了？明显的不是那只猫了。 “你呀你！”我蹲下身，试探着摸摸它的小脑门儿，不由自主地叹息道，“谁叫你到处去拈花惹草的？一会儿是一单元的李大妈，过来吵吵嚷嚷滴，说你害得她家花妮怀孕了。一会儿又是六栋的王大爷跑过来，说你害得他家小布叮儿也怀孕了。你说说看，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小子再不检点一些，哪天出去被人家逮去剐了吃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我说到这里，小三儿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冷颤，显然是被吓着了，耷拉着脑袋往我跟前靠过来……看着它这个样子，好吧，真不忍心再吓唬它了，摸摸它的小脑袋安抚着它道：“别怕别怕，只要你再不出去惹事儿，就啥事儿都木有啦……” 它的小脑袋在我掌心蹭了蹭，“喵”了一声，似乎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望着我“喵喵喵”地叫了几声，仿佛在说：“接着磨叽啊！别停下来，像个老年痴呆……” 噢天！我这是怎么了？莫非真的老年痴呆了，居然把这猫儿当成东方旭那个臭小子了？ 摸了一把傲娇猫，停下了刚刚的絮絮叨叨，对它说道，“小三儿啊，你快说说，你那主子啥时候能回来啊？他如果知道这段时间你又是拒绝吃猫粮又是吃鱼哒，也会觉得奇怪吧？天地良心，我可没亏待你！哎，或许他能比较理解你的变化？……” 话说这猫的主子叫东方旭，从小跟着姥姥、姥爷身边长大，跟姥姥、姥爷特别亲。后来姥爷过世了，他怕自己出去上班的时候，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孤单，就特地抱回一只猫陪伴她。 这小猫儿，据说当初是从同学家抱回来的，那时候它还是刚满月的小奶猫儿。 至于为啥叫它小三儿，其实那是东方旭的乳名，老太太成天成天都念叨着三儿，小三子，看着猫也就这样叫了。 这时，小猫儿抬起猫眼，对着我喵喵地叫了两声，好像在说：“原来是这样啊！” 至于我，我叫杜娜，大诗人杜甫的杜，算了，跟一只猫掰啥唐诗宋词，说了你也不懂……小家伙听我这么说，不服气地喵了一声。 小样儿！我又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继续说道，那年我考上大学没上成，就出来打工了……为啥考上了不去呢？家里没钱啊！ 我三、四岁的时候，妈妈嫌弃家里穷，爸爸没啥本事，就跟他离婚了，从此杳无音信……后来又有人给爸爸介绍了一个对象，也是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一个比我大八岁的男孩子。 那个女人刚开始对我挺好的，后来跟我爸爸扯了结婚证，爸爸又去城里打工了，她就对我不好了…… 她的那个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先天的，是个二傻子，到现在都三十岁了还是啥都不做，就在家里呆着，时不时的还招惹一些事非…… 家里的钱都是后妈管着的，她把钱都存起来，说是为了她死后那个傻儿子能够有钱活下去…… 因此我那么努力的考上了大学，却不得不放弃学业，来到城里打工。连个大学文凭都木有能做个啥？当时就想着只要能找到一个立足地就好了，哪怕洗碗，端盘子，只要管吃管住…… 可是，想找一个管吃管住的工作，不容易啊！后来终于在一家超市的餐饮部应聘成功了，不过只管吃，不管住，我又犯愁了，这一点点工资，这里房租又这么高…… “喵喵！”小猫儿似乎也跟着犯愁了，一双猫眼盯着我，仿佛在问，“那怎么办呀？” 也是巧了，找到工作那天，我从超市出来刚好看见东方旭的姥姥，那时我还不认识她呢。她好像迷路了，问她住在哪里，她一会儿说在东边，一会儿又说在西边，兜兜转转好半天也没找到，还是遇见了着急忙慌到处找她的东方旭……才总算找到家。 老太太抓着我的手，非让我跟她回家，嘴巴里嚷嚷着二妹听话，跟姥姥回家，姥姥要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就这样，我需要租房子，而姥姥又需要人照顾，东方旭又常常出差…… 现在好了，姥姥把我当成了东方旭的二妹，不会成天嚷嚷着出去找二妹了，每天都乖乖在家里等着，我下班回来给她做好吃哒！ 小猫儿听到这里一副了然的样子，喵了一声。 那个臭小子东方旭，说是休年假带着老太太出去玩儿，都几天了，就第一天发了一张祖孙俩的合影，之后，一个电话一条微信都木有啊！还真是乐不思蜀了…… 第003章 你好烦啊 话说一个小时的恳谈，信息量有点大！原来，这只婴儿肥小女人并不是猫的主人！她只是一个房客。当然，从她对猫主人的反应看，或许他们不止是房主和租客的关系！ 这会儿，婴儿肥小娜娜去洗澡了，水声哗啦哗啦地，听着好不叫人畅快！我也想冲一下！ 话说她准备啥时候给我洗澡呢？貌似有些猫是自己舔毛儿的，舌头上的倒刺儿刮了好些毛毛咽下肚子，所以才有化毛膏那种东东，想想就恶心！ 作为一只史无前例的身体里住着人类灵魂的高贵冷艳猫，我必须不能活得像只猫，而是要活成一位不折不扣的绅士！我要一个称职负责的管家，大管家！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浴室门在这个时候打开了，小娜娜身上裹着浴巾，头上包着毛巾走出来。 我礼貌地打声招呼：“喵！” 她居高临下笑道：“你好像有求于我哦？……”她突然垮下脸，一边指着我的鼻子骂，一边快步跑向客厅，“小三子！你好烦啊！你是不是上完厕所又不盖猫砂？臭死了！你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啊？你是成心要气死我吗？” 她已经跑去猫厕所做善后工作。我直接走进浴室，蹲坐在莲蓬头下面，喵喵叫。 “你想做什么？”小娜娜气急败坏地跑回来，瞪着我问道。 我看看莲蓬头，又对她喵一声。 “你不会是想洗澡吧？”她摘下莲蓬头对着我旁边冲了一下，说，“你看，是这样的，哗啦哗啦，你不怕么？我记得你主子东方旭说不需要给你洗澡，说你自己会舔毛。他还说你的毛被太阳光晒过后，能产生你需要的营养物质……” 她大概看到我的目光坚定，撇撇嘴，说：“那咱就试试，不过你别后悔啊，我没干过这事儿，有不当之处，你老可得见谅……” 我跳进她拿来的塑料盆子里，泡在温水里，舒服得想睡觉。 她脸上渐渐铺满笑容，说：“小三子，我有个感觉噢，如果不是眼睁睁看着你被车轮子碰了一下，被撞出一米多远，失去知觉，全程我都是见证者，我还真会以为你不是本猫，而是换了一只……” 我半睁开眼，看到她走神儿的一刻，揣摩她或许在设想如何跟东方旭解释吧？ “你说你咋变化这么大涅？不要吃猫粮，改吃鱼了。不要舔毛，要洗澡了。不张牙舞爪，对我温顺多了。”她帮我揉着全身的泡沫，又说，“温顺就对了。你看，这段时间就咱们俩在家，相依为命地，我多想抱抱你，可是你总是咬我。虽然……” 我一张嘴叼住她的手指，她吓了一跳，又不敢用力甩脱我，怕被我的牙划伤。她瞪着我把刚才的话说完：“虽然……每次都没使劲儿咬。” 她慢慢撤回自己的手指，再瞪了我一眼，接着唠叨：“我又没得罪你，你干吗不让我亲近呢？” 我懒得看她，舒服得昏昏欲睡。最后被她拎出水面，拿吹风机吹毛。暖乎乎地很舒服，唯一的不好：吹风机太吵了有木有！姑奶奶，别对着耳朵啦！坑猫啦！救命啊！ 被她用大浴巾裹着放到床上时，我醒过来，发现她跑回去收拾浴室、洗洗涮涮。 话说做猫不是也很好吗？饭来张口，衣来……不用考虑衣服，自带皮毛一体，还有人帮着洗。还有，睡到自然醒，醒到自然睡。还有，随便把别人搞大肚子都不用负责，不用洗尿布冲奶粉，不必养家糊口。还有，行止全凭兴趣，哪儿舒服哪儿呆着，不高兴了给一爪子，高兴了给一嗓子……猫生不要太自在了！ ……不对，猫生有点短暂啊，十年哪够享受啊！所以，还是得找回我的尸体，不不不，找回我的身体，做回人类还有六十年好活啊！ “你好烦啊！”旁边一嗓子吓了我一跳。 一看之下，满脸黑线。枕头边有个手机，刚那一句是小娜娜的微信收到消息了，居然设定这么个提示音，她也是够了！ 吐槽她的提示音这会儿，手机又响了：“你好烦啊！” 我跳过去，一按一划拉，居然没有锁屏密码。刚刚是一个叫纸老虎的人的两条消息。 第一条：“娜娜，听何娟说你们家猫被车撞了，没事儿了吧？吉猫自有天向！放心吧！” 第二条：“娜娜，收回刚才那条。猫有9条命，-1！” 第004章 小三子穿越了 “你好烦啊！” “你好烦啊！” 刚收拾好浴室，就听见微信提示音接二连三的响起……这个时间点儿了，是哪个家伙在微我呢？也许是东方旭吧？ 这家伙终于良心发现想起我了，哦不！是想起他的小三子了吧？只是不知道，他看见小三子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跟我兴师问罪呢？ 不行不行，我得想想，跟他怎么说呢？要知道，同一件事，不同的描述方式，效果可是完全不一样滴！ 得先发制人，不然的话要是被他逮到小尾巴，我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么一边挖空心思想着应对之词，一步一步慢慢挪进了房间。 小三子正一动不动的趴在床上，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难不成他还有玩手机的爱好了？不是吧！猫儿又不识字，看得懂吗？ 不过我们家的小三子，显然比别人家的猫猫智商高出许多，他居然把手机屏给划拉开了。 应该是感觉到我靠近了，他警觉的将背躬了起来，回头看了我一眼，轻轻地“喵”了一声，算是跟我打招呼了，接着放松了下来。 不过，他依旧跟我保持着距离，用一种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我。 这样的小三子，感觉真跟从前那个顽皮的猫儿太不一样了。从前的小三子，总是喜欢跟我疯，玩，又撕又咬，虽然说我有点怕被他伤着，可又喜欢那么跟他玩儿，感觉很亲近。现在的小三子，显然变温顺了，还有点绅士的赶脚，不过却给人一种距离感…… 我试着想要拉近跟他的距离，于是对他招招手说道：“小三子！过来，到姐姐这里来……” 他温柔的应了一声，“喵”，一下子射过来，刚好落进我的怀里。任由他在我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着，我用手轻轻撸着他的背，而他貌似也很享受这种接触，在我怀里轻轻地打起呼噜。 这种感觉很熟悉，仿佛梦中常常有这样的情景。只是在梦中，那个被搂在怀里温柔对待的人是我，而那个梦里的男孩子，那个在梦里一直从小陪着我长大的男孩子，他的气息，居然跟小三子现在的气息好像，难道说我们前世……不不不！怎么可能？小三子他只是一只猫啊！ 我摆了摆脑袋，甩掉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拿起手机…… “喵～喵-” 小三子似乎在问我啥呢！他也在好奇手机上有啥东东吧？我瞄了一眼信息，对小三子说道：“诺！纸老虎发我的微信，关心你老人家是否健在……” 他闻声又抬眼对我“喵？”了一声，他应该是对纸老虎这个名字感兴趣吧？ 我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轻轻笑出了声儿：“小三子，你是在好奇，这个纸老虎是何许人也？这个人其实就是我们主管啊！平常总是吼我们，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每次他的教鞭都是高高举起，然后轻轻放下，所以，我们私底下都喊他纸老虎。好了好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我要跟他回信息。” “嗨！郑老板，我们家小三子好着呢？被撞飞出去那木远，居然连皮毛都没伤一点，你说有多神奇……” “你好烦啊！” 这家伙回信息这么快？简直是秒回啊！不会是在那边坐等我的回信儿吧？只见他回的信息说：“是挺神奇的，也许冥冥之中，自有老天爷保佑吧！是不是被撞之后，这猫儿就转性了……” “嘿嘿！居然被你猜到了，真是神了你啊！这家伙跟之前比起来，真是完完全全变了个样儿。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他被撞飞的，又是我，魂儿都吓飞了，腿都不好使了，亲手把它抱起来，还真会以为是被换了一只猫…… 唉！老郑！你说说看，小三子当时被撞晕了，会不会这么一会儿功夫，另外一只猫就重生了，或者，它跟另一只过去或是未来的猫儿，互换了灵魂……” “哈哈！老妹儿！你是不是穿越剧看多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嘻嘻！最近我确实在听那个紫禁讲鬼故事。” 对了，我不是欠东方旭一个解释吗？不知道说小三子穿越了，这个理由能不能过关啊？管他爱信不信的，我先发信息给他说说吧！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一惊一乍滴！嘻嘻? 再说了，这只傲娇猫，看见它的傲娇主人，还不知道会是个啥反应，万一见了他就一切正常了呢？或许，它只是因为惊吓过度，又思念东方旭这个正牌主人，见到正主就万事大吉了呢？ 我还是不要吓自己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第005章 用猫的身体跳街舞 “咔哒！”一声，房门落锁，婴儿肥小娜娜去上班，终于清静了！ 她是一只鬼灵精，已经发现了我的很多异常之处。 就在今天早晨，她手忙脚乱地穿衣洗漱间隙，还多嘴问道：“小三子，这两天你怎么没去你的云中卧呢？” 沃特？我蹲坐在她房间的布艺绣墩上，困惑地看着她。她说的是啥？云中卧是虾米？ “喏！就是那个！”她招手让我跟她去主卧，抬手指向大衣柜，柜顶隐约露出一个毛绒垫子的角儿。 她拿手指点着，说：“这不，从地板跳到床上，从床跳到抽屉柜上，然后就跳到大衣柜上啦！你最喜欢那个床位了，一睡就好几个小时。你跳上去试试啊！” 我转身就走，无聊，要跳你跳，我才不要去！那是身高的十倍，我恐高，知道吗？ “嘻嘻嘻！”小娜娜坏笑了半天，在我身后念叨，“这只猫真的失忆了，连它最喜欢的卧房都忘了，真可怜！” 现在，小娜娜上班去了，我是不是可以，试试我的跳跃技能呢？我先从低处练练看吧。 昨晚，我不得不从床上跳下来，发现真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这副成年猫的身体，有着深刻的肌肉记忆，完全不会因失去猫脑的控制而摔倒。 想想看，作为人类的大脑，完全想不到，要怎么从身高数倍的地方跳上跳下，但是，作为猫，那都是从小练就的技能，手掐把攥。 或许，就像我们人类，很久没打字，又换了电脑，键盘大小变了，自然要适应一下。但是很快，就可以十指翻飞。 等等，我脑子中的十指翻飞，是怎么回事？难道与电脑接触，是我曾经的日常么？让我找找，这个家里应该会有笔记本电脑吧？我是不是可以通过上网，查到一些身世线索呢？ 话说我总不能整天无所事事，等着过路神仙来帮我找到身体。虽然还不知道，找到了身体我要怎么回去，但是，总要先找回自己的身体，顶不济也要找回记忆呀！ 这个家里住着三个人，小娜娜住二卧，老太太住主卧，那么男主人就应该住书房了。 昨天，我还看见小娜娜拿着抹布，去书房擦桌抹椅子。当时，我被各种声音吵得脑仁儿疼，根本没有任何思路。 在书房，我如愿找到一台……台式机？这个东方旭，不会是电脑或者电竞的发烧友吧？等等，我为啥如此激动？难道我也是电竞发烧友？ 话说，你没变成猫，你不知道猫跟人类相比的烦恼与快乐。当我把电源插头扒拉到最近的墙插下方时，感到深深的无力感。一只猫要如何把电源插头插进去？度娘有招儿么？在线等挺急的。 不过，人脑可比猫脑发达多了，不一会儿，我就如愿打开电脑的开关，跳到桌上的键盘旁边。 当我看到屏幕上的开机画面时，兴奋地摆了几个街舞动作。原来，用猫的身体跳街舞，是如此地高端与奔放！ 在网上，我看了几个小时的新闻和八卦（当然之间我吃过两次猫粮，喝过一次水，睡过两个小时），虽然没有找到自己身世的线索，但是找到了仿佛是久违的熟悉感。 首先，我发现我对台式机没有偏好，并不了解，这台看上去很拉风的台式机的真正价值，换句话来说，我应该不喜欢单纯的玩电脑，比如关注电竞之类的活动。 其次，我应该是习惯于在电脑上工作，我有着每天查看邮件的习惯。虽然我还没想起自己的邮箱地址。 第三，看着看着新闻，我明白了，即使我找到线索，也需要小娜娜的帮助，否则我连这间房子都走不出去，如何调查来龙去脉？ 我悻悻然关掉电脑，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我没有办法，拔掉墙上的电源插头，猫爪子的功用不包含这一项啊！索性就不拔了，反正也要跟小娜娜坦白自己了。 我一再鼓起勇气，从床到屉柜，再到衣柜，我还真的跳到最接近房顶的“云中卧”啦！看着深渊一样的地板，我又头晕又后悔。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我很快就不是猫了！虽然——暂时还得是猫的形态。 我不愿意猜想，自己怎样回复到人类的躯体里，也不敢想，我是如何灵魂出窍，又是如何失去了记忆，那一定是经历了，灰常灰常大力的创伤！ 当务之急，我先得应对小娜娜的惊讶，安抚她的惊恐，以及应对她缓过神儿来的——嘲弄！如果我对她的观察理解没错的话，她应该是一只，很难对付的坏银。 第006章 这家伙就是我的克星吧 一进门，小三子就迎上来，仰着头对我喵喵喵，接连叫了好几嗓子。 这么殷切期盼我啊？仿佛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赶脚呢？ 貌似记忆中，这小家伙只对他那个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主子，才有这样殷切的眼神，之前这家伙对我都爱搭不理的。 这会儿，兴许是因为东方旭跟菊菊奶奶都没搁家，家里就只有我跟他两个人，噢！不对，就只有我们两只猫，噢！也不对，看我糊涂得都捋不清了，应该说是，就只有一人一猫才是嘛！ 反正我猜小三子这是什么来着，移情？对了，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在家，貌似我又说错了哈，哎呀！不管了，就这样说着顺口了。：）他不依赖我依赖谁啊？就算是再想他那主子，那也是啥，远水解不了近渴呀！ 不过看他这小眼神儿，好像不止是想念我那么简单吧？感觉信息量有点大喔！ “小三子，你想要跟我说啥呢？有啥小秘密？嗯？” 我一边换上它扒拉到我脚边的拖鞋，一边弯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它“喵”了一声，有点不自在的样子，仿佛不满意被一个女生当成小乖乖呢！ 对了，这两天它突然变得温顺了，让我以为阔以把它当成我滴小乖乖，而忘了它骨子里面，其实还是跟他主子一样，拽得很呢！ 或许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就是我们家小三子，现在已经长成一只成年猫了，人家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噢不！应该说是一只有女朋友的成年猫了，所以，不喜欢这样被姐姐我当成小孩子看待。 “唉！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我收回手，摇头长叹一声，小三子立马丢过来一记卫生球眼给我，显然他又生气了…… “小样儿！还生气了哈？”我笑着问，“好吧，你是有了媳妇忘了姐姐！行了吧？” 这家伙直接丢给我一个背影，居然，居然，这是当我不存在了哈？噢！最讨厌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真想跑过去撸他一顿啊！ 我自言自语碎碎念着，不自觉的攥紧拳头又悄然放松，自嘲道：“嗨！我干嘛跟一只猫斤斤计较，真是闲得发慌了吗……” “咕～咕！”好饿好饿啊！每天一下班回来就感觉好饿，巴不得一进门就能坐下来，吃上热腾腾香喷喷的饭菜，唉！ 我的菊菊奶奶，你啥时候才能回来啊？是不是跟东方旭那个臭小子一样，玩儿得不亦乐乎忘乎所以了，把您的二丫头给忘记了。 不行不行，哪天回来了，您一定得多给我做好些好吃的，把这些天欠我的都补回来…… 想到这里，我立马掏出手机，拍了一小段儿可怜巴巴的视频，准备发给老太太。转念又想，还是算了吧！东方旭难得有时间陪着奶奶出去玩儿，得让他们玩儿尽兴点。 于是，默默地把刚刚录的视频删掉，重新录了一段，我笑得傻吧拉几一脸谄媚，说让菊菊奶奶开开心心地玩，我会替她好好照顾小三子，然后发了过去。 一边做饭，一边想着念着，跟老太太还有东方旭相处的细节，真的很庆幸遇到他们一家人。老太太真有把我当成亲孙女来疼爱，每天的日常，就是变着花样给我做好吃的。 老太太还喜欢一边做家务活，一边跟我唠嗑。一开始，东方旭总是跟我抬杠，说我怎么这么懒？啥事儿都让老太太干，要是把老太太累出个好歹来，非得找我算账不可…… “可我真的不是想要偷懒，真的，我想让奶奶多活动，多动手，这样她的病情（就是老年痴呆），才不会恶化得那么快，不是吗？” “我信你才怪呢！”每次他都这样说。 于是乎我只得乖乖承认，我是有点懒。谁叫我亲娘一早就跑了呢？老爸就是一个庄稼汉子，也不懂得教我做家务。后来来了一后妈，只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 每次都这样，见我一认错服软了，那家伙就装得很大气的样子，表示理解，还说知道知道了，你不用跟个老太太一样，成天成天地念叨。 噢！我也是醉了，这家伙就是我的克星吧？算了，不跟他计较了。反正，他也就是嘴巴坏一点，硬得像石头，其实心里还是知道，我任由老太太做这做那，然后在一旁打下手是因为什么。 就是让老太太感觉到，她还能做事还有价值啊！感觉我们都很需要她，离不开她…… 当然咯，老人家每天挂在嘴边的，都是反反复复说了很多遍，听得耳朵都起茧子的老故事。 不过，我确实很喜欢听她唠叨，让她慈爱的声音占满寂静的空间。于是，在这里我得到了，自己那个所谓的家所缺失的，亲情和温暖。 这或许就是老天，给我的补偿吧！我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第007章 你是骗子吧 “来吧，你蹲在这里吃饭，就可以跟我平等对话啦！” 小娜娜把我放到椅子上的那摞书上面，那是她刚刚从书房里搬出来的，砖头一样的几本厚书。有了这些垫脚的，我就可以跟她平视着，吃掉餐桌上食盆里的肉。 她坐在对面，意犹未尽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贼笑道：“嗯，这些书派上用场了！东方旭那个家伙，对它们宝贝得不行，可是整天摆在书架里承灰，还不如拿来给你垫脚呢！” 我未置可否，低头吃我的晚饭。 对面的她吃了一口东西，又说：“哎？小三子，我很奇怪哎！”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吃。 她接着说：“我发现你白天吃了猫粮，现在又在吃熟肉，我听说，这可是两种完全不同的食物啊，对你来说。” 我心里憋屈，也懒得理她。说到吃，我不想多说，说出来都是泪啊！这几天她帮我做了，我想吃的人类的肉菜，可是我味同嚼蜡！ 真正的味同嚼蜡！你没变成猫你不会知道！猫是嗅觉的动物，嗅觉好到飞起来，可是它的味觉，着实糟糕透了！我闻着很快乐，吃起来就满不是那么回事，不知道嚼的是啥，所以我妥协了，吃啥都一样啦！ “小三子，”她吃了一会儿，放下筷子又说，“反正你也听不懂，我跟你念叨啥，你都能快乐地听，对吧？……” 我跟她倒是有默契，居然总能想到相同的词汇！ “……本来吃饭的时候，不可以说纠结的话题，对不对？可是我不能跟别人说，又实在憋屈得厉害，你就让我一吐为快吧！……” 她的眼里都是烦恼，好像天要塌了一样。 “……那个纸老虎吧，哎，他真的是很烦啊！怎么说呢……他应该是，觉得我这个人还不错，所以处处照顾我，可是，哎，他……”她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咦？东方旭！他终于想起，给我打电话啦！”她一脸的云开雾散，雀跃地点了接听和免提，眼里闪着欢快，摇头晃脑地忍着笑道，“喂！东方旭，你是不是打错电话啦？” “您好，女士，您是杜娜本人吗？”一个严谨的男声问道。 小娜娜吓了一跳，重重地盯了一眼手机屏幕，收敛掉所有笑容，接道：“我是杜娜本人，请问您是哪位？您怎么拿着东方旭的手机啊？” “啊，杜娜您好！我是城铁派出所的民警，我是岳林，我的警号是xxxxxx。请问您跟东方旭是恋人关系吗？” “不是。我只是租住在他们家，我们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我们……派出所！警号！”她突然用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慌乱地问道，“东方旭他怎么了？奶奶怎么了？”杜娜眼里都是惊疑。 “啊，请您放心，他们只是受了伤，正在医院接受治疗。我想请问，东方旭除了身边的姥姥之外，还有别的直系亲属吗？” “你、你、你，你是……你是骗子吧？你是小偷！你偷了东方旭的手机？”小娜娜突然像是浑身长刺，嗓音尖锐地质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杜娜女士，请您冷静。我是民警，我不仅拿着东方旭的手机，还能说出东方旭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以及他所有的户籍信息。但我想知道，他还有没有别的直系亲属。您能告诉我吗？” “那你说啊！”小娜娜浑身颤抖，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啊？您让我说什么？” “你不是知道他的户籍信息？你说了，我……才能相信你！”她浑身僵硬地盯着手机屏幕，其实屏幕已经黑掉了，啥也看不见。 “东方旭，身高183厘米，体重75公斤，血型a型，曾就读于东南大学……” “他们为什么会受伤？”小娜娜崩溃一样哭出来，像个孩子似的声泪俱下。 “杜娜女士，请您冷静。他们发生了车祸，但现在，并无生命危险。请问，您知道他们的亲属情况吗？” 杜娜慌乱地扯了两把面巾纸，抹着眼泪，忍着抽泣道：“我听奶奶说过，东方旭的妈妈早年去世了，他一直是跟着姥姥姥爷生活。我猜他父亲可能还健在，但是一直没有来往。他们祖孙俩从来也不提起，我也不好详细问……” “好。谢谢您。那东方旭还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吧……”小娜娜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转向我，突然有了新发现一样，说，“他是小三子，他姥姥叫他小三子！但我从来没听老人家说过老大和老二是谁。抱歉，我只是租户啦，虽然菊菊奶奶对我很好，但我也不好刨根问底儿地，打听人家家务事，都是她老人家讲什么我就听什么。” “好吧。稍后我会把他们的住院信息发给您，方便的时候，您可以过来探望他们。然后请您保存一下我的手机号，不论什么时候，您想起什么事儿，都可以打给我。” “那个……” “嗯，您说。” “岳警官是吧，他们是在哪儿发生车祸的？是什么样的车祸？他们伤得严重吗？” “是这样的，他们是从火车站出来之后，被一辆小货车撞了。具体经过和原因还在调查，等调查清楚了再跟您说。东方旭跟他姥姥都还没苏醒，在医院治疗。” 杜娜跟岳林道再见之后，挂断电话，陷入沉思。 我叫了一声，她才抬起眼帘看向我，继续抹脸，说：“你是一只猫啊，我说我的电话，你吃你的肉，怎么还不错眼珠地盯着我呢？你听得懂吗？快吃啊，凉了就走味儿了。” 她端起自己的碗，撇撇嘴，眼泪就掉下来，于是又把碗放下，说：“小三子，你说东方旭和菊菊奶奶是不是很严重啊？不然怎么会昏迷不醒呢？对呀，我还是现在就去看看他们吧，看看有啥能帮上忙的。真可怜，相依为命地祖孙俩，再没有别人去看望他们了……” 她收起盘子碗送到厨房，穿上厚外套，从抽屉里拿了自己的银行卡，就匆匆忙忙出去了。走之前，她还专门看了一眼自动投喂机，确认里面还有猫粮。 第008章 把自己变成萝卜 没有坑就先把自己变成萝卜啊！努力地让自己长大，变强，谁还看得见坑，只会珍惜你这块好萝卜！ 菊菊奶奶，这是你常常挂在嘴边的话。你说你这一辈子经历了太多坎坷，太多磨难，而你从来都没有埋怨过什么，总是那么乐观努力坚强地活着。 那些磨励，那些泪水和汗水的浸泡洗礼，在你的讲述里，都变成了一个个精彩的故事…… 菊菊奶奶，你是那么坚强的一个人，这次你一定也要挺过去啊！ 还有东方旭，你个臭小子，平常那么腻害，每次跟我抬杠，都能怼得我无言以对，这次，你一定要好好跟命运怼回去，一定要挺住，知道吗？ 噢！上帝啊，还有各路神仙呀，请你们一定要，好好保佑他们祖孙俩，他们那么的善良…… 我骑着电动车，心里不停地碎碎念着，一路飞奔到医院。 在电梯外等了半天（其实也就是几十秒吧），不见电梯下来，太煎熬了，我转身舍了电梯，奔楼梯间而去。 一口气儿跑上七楼，在过道上小喘着，左右环顾了一下，对着病床号找过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一个美女护士从病房出来，差一点与我撞个满怀。 她拿着一叠单子，一见我，劈头就问：“你是东方旭的家属吧？” “嗯！是的。噢！不是，那个……” 我来不及整理思路，她也不耐烦多问，直接递给我一张单子，让我赶紧去办住院手续。 我回过神来，问：“大夫，你能跟我说说吗，病人具体是什么情况？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会不会有啥后遗症？” 她扭头看了一眼病床，对我说道：“我不是大夫，只是护士。老太太没啥事儿，受了点惊吓，听说年轻的用身体护着她了……那个男人，也没什么大碍，受了点轻伤，肘关节脱臼，已经复位了，有一点脑震荡……” “脑震荡啊？” 我瞬间想起小三子也是被车撞飞了，然后就变了一个人，哦不！就变了一只猫……不知道东方旭会不会也失忆转性呢？ 想到这里，我直接问了出来：“那他会不会失忆啊？” “这个，应该不会吧？先观察一下吧！家属阔以多跟他说说话，帮助他们尽快醒来……” 护士姐姐说完，嘱咐我赶紧去缴费办手续，说有啥不清楚的，可以去问值班医生。 我跟她道了谢，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绕到床头俯身细看，菊菊奶奶安静的躺在床上，慈祥安稳，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轻轻替老太太掖了掖被角，再看旁边病床上的东方旭。他头上包着一圈纱布，脸上很平和，两道好看的眉毛舒舒展展的。 之前，没见过他睡觉时的模样。站在我面前的东方旭，总是两眼深邃，看得透人心，坏脾气又毒舌。 眼下，他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真让人不适应，心里忍不住吐槽：“臭小子！你起来跟我吵啊！你不是最喜欢跟我抬杠吗？” 我的手不自觉地伸过去，刚刚触碰到他的头发，又赶紧收了回来，我们……什么也不是，只是房东与租客的关系。 抛开乱七八糟的思绪，捏起缴费单子，我迅速下楼，去办理住院手续。 在这样一个异常安静的夜晚，面对着四面白色的墙壁，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强烈的孤独感。 这会儿，我有点后悔没带上小三子了。兴许将小猫儿搂在怀里，心里会踏实一点吧？ 再兴许，菊菊奶奶和东方旭感应到小三子的气息，也能很快醒过来吧？ 噢！或许他们只是有点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就醒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在摸我的脑袋。是菊菊奶奶，我抬起头正好看见她的手，她说：“水，水……” 太好了！菊菊奶奶醒了，尽管声音沙哑，但这时候听在我耳朵里如同天籁呢！ 我赶紧过去扶老太太起来，把枕头垫在她背后靠牢，再将晾在床头柜上的温开水端起来，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递到她最边。 老人抬手接过水杯，笑道：“小妮子！真当奶奶老了，连喝水都要人喂啊？” 菊菊奶奶就是这样，一直都有一颗坚韧的心呢！大概是厄运太多了，一个又一个的坎儿总会过去，已经没有啥能打倒她了。 值班医生检查过老太太的各项身体指标，问了几句话，就让好好休息，跟我说，明天主任来了之后，再确定是否能出院。 “那我外孙呢？大夫，他还在睡觉，我能不能叫醒他？”老人拉住医生，忙不迭地问道。 医生看着东方旭旁边的监测仪，踌躇了一会儿，看向我，说：“不要挪动他。等明天一些检查结果出来了，主任会找各科专家会诊。” 送医生到门口，看见护士站的那位美女护士，正在向我招手。 第009章 我就是你身边这只猫 小娜娜终于回来了，是在转天的傍晚。 “你别叫了，求求你，小三子！”她甩掉鞋子，扔下包包，疲惫地说，“我得洗个澡，换身衣服。”她眯着眼睛，好像下一秒就会睡着。 她抓了换洗衣物，走到卫生间门口，看了我一眼，说：“你那个铲屎官有麻烦了。 主任说他昨天晚上就应该醒过来，可他直到现在还没睁眼。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哎！”她摇摇头，进去洗澡了。 我迅速跑到书房，唤醒电脑，在社会新闻里翻找。可惜没有东方旭所经历的车祸。 现在的问题是，他的昏迷不是一个人的灾难，他的姥姥一定禁不起这个打击，小娜娜也要崩溃了。 尽管小娜娜从未念叨过，她对东方旭的感情，但我看得出来，她已经爱上他了。 或许她自卑，没自信得到他的回应，就暗示自己没有这回事，只把这份感情埋在心底最深处。 可是，不管东方旭几时能醒，我都要跟小娜娜坦白身份了。 在这个档口，她或许没有多余的精力帮我，至少我可以帮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孤立无援的，还有一只猫——在盯着她！ 小娜娜太困了，她不理我的示意。我想带她去书房，让她看我用电脑打字。 可是她塌着眼皮，说：“小三子，让姐姐睡一会儿，然后再陪你玩儿哈……”她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睡过去了。 她一整天都没睡觉吗？怎么办呢，我得告诉她我不是猫啊！至少，不止是猫啊。 我唤醒电脑，打下这样一段文字：“小娜娜，我是你身边这只猫。虽然这很匪夷所思，但我确实在这只猫的身体里。 是的，我是一个人的灵魂，不明原因跑进了猫的身体里。我很抱歉，可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告诉你，东方旭昏迷，菊菊奶奶脑子也不清楚，但是你不孤单，我还在！” 我把这段话打印在a4纸上，用嘴拖着跳上小娜娜的床，把纸放在枕头边，她一睁眼就能看见的地方。 看着她的睡颜，不由得替她担忧。她能想到的，只有东方旭何时能醒，可是她问过自己吗，她怎样撑住眼前的局面？ 眼下最关键的是，她有那么多钱吗？东方旭的医药费一定会飙升到天文数字，还有三个人的吃饭用度。 东方旭的积蓄应该不少，可是老太太糊里糊涂，估计没能力取出外孙子的钱，怕是也难当大任，没法陪护他。 小娜娜如果在医院照顾东方旭，就会丢掉工作。如果她去工作，请护工又是一笔花销。她想到这些要命的情况了吗？ “小三子！”小娜娜一声萌萌的呼唤，把我叫醒。我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睡着了，哎，你能寄希望猫有多少清醒时间呢？ “小三子，”她抚摸着我的脑袋，打着哈欠说，“我这是睡了多久啊？外面天都黑了。”她一定是睡糊涂了，她回来时天就黑了。 她的睫毛懒懒地掀动了几下，终于合上眼皮，叹气道：“我好困啊，还没睡够呢……” 可是突然，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瞪着眼睛道：“我哪有时间睡觉啊，我得去上班！”说着跳下床，飞进卫生间。 不对，我的那张纸呢？ 我凭借着人的智慧和猫的嗅觉，两分钟之后，确认那张纸被小娜娜的被子风，掀到地板上，又轻飘飘地，片进床对面的书桌下面。 我用爪子扒拉了半天，才把纸弄出来，正在费力地把有字的一面翻上来，就听小娜娜跑出来了。 她一路脱家居服，套出门的衣服，一路嚷嚷：“小三子，我刚想明白，菊菊奶奶颠三倒四的故事。就是说，东方旭还有两位血亲，他父亲和他二姐。 他二姐也叫娜娜，菊菊奶奶叫她二妹，是因为东方旭还有大姐，两姐妹是双胞胎，大姐夭折了。难怪老太太第一次见我，就扯住我叫二妹，不撒手。” 她抓过自己的包包，把钥匙手机都扔进去，愣了一瞬，抓出手机按亮屏幕，立马哀嚎道：“还上什么班啊，都两点钟了！”她颓然地坐到餐桌边的椅子上。 我叫了一声，扒拉一下打印纸，想让她看过来。她却两眼毫无焦距，幽幽地说：“我的银行卡已经刷爆了，医院让我去筹钱，我去哪里筹钱哪？ 就我这俩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大概只有去抢钱，才比较快！哎！让我怎么办呀？” 我又叫了一声，让她看过来，她一跃而起，跑向我。我心头一喜。 结果她进门就转弯，从柜子里拎出一个黑色的大包，看上去应该是东方旭平时出差用的。 她几步跑过来，单手搂起我，把我塞进包里，迅速拉上拉链，说：“小三子，我带上你去医院，希望你能唤醒他。” 我认命地趴在黑漆漆的包里，她帮我留了两寸长的拉链没拉上，从那个口子里看出去，只能看到一片天花板。 小娜娜的心已经乱了，她哪有闲情关注猫扒拉着的一张纸呢？她要带我走，我也反抗不了。 哎，猫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第010章 你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的 “娜娜，你咋才来尼？” 刚从电梯里出来，就被护士小胡逮到，我心里一咯噔，轻声问道：“东方旭醒了，是吗？”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示意我靠近一点说话。凌晨三点钟了，走廊里静悄悄滴，说话可不能大声。 “没有。老太太也睡着了。过来陪我说说话儿。我是想问你，那个警官，你们早就认识？”她眨眨眼，一脸八卦精神。 “哪个警官？岳林？”我把装小三子的包放在地上，坐下来。 她点头儿，表情生动地说：“七点多那会儿，他自己来的。没穿警服，拎了一大袋子吃的，说来看望老太太。” 我诧异道：“没穿警服？”我眨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抿抿嘴瞪我：“哎呀，这还不懂？他是以私人身份，来看你啊！” “看我？不可能！”我果断摇头，“他都没见过我，知道我是圆是扁？怎么会来看我？” 小胡有点小失望，一转眼珠儿，又追问：“你们真不认识啊？” 我点头，捡起黑包，说：“当然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是扁是圆。他就是管东方旭案子的，给我打过电话，没见过面。没什么事，那我进去了？” 她点头，又叫住我，说：“岳林说了，明天他还会来。他说东方旭的医疗费有着落了，让你不要着急了。” 我道了谢，拎着小三子转身走进病房。 病房里黑着灯。我轻手轻脚地靠近床边，把双肩背包放到柜子里。包里是我收拾过来的，老人和东方旭的换洗衣物。 黑暗中，我对小三子悄悄说：“听好了，小三子。你乖乖的，不叫不闹，否则，护士姐姐一定会把你煮了吃。” 说完，我拉开提包，轻轻地把小三子抱出来，放到东方旭的枕头边，轻声说：“你就趴在这儿，陪着你的主子，让他能感受到你。看你能不能唤醒他。” 说完，我才突然意识到，小三子是东方旭和菊菊奶奶扶养长大的，算是他们的家人。由它来唤醒东方旭，似乎是，再自然不过。 那么，我在这里陪护，是不是有点奇怪啊？ 昨天，我缴费之后办完住院手续，就被叫到护士站，登记一些信息，比如我的姓名年龄职业，跟患者关系等等。 听我说只是一个租客，护士长都惊讶地看过来。当时的值班护士叫闵佳，跟护士长对了对眼神儿。 然后她对我笑道：“跟患者的关系呢，是一定要明确的。”她额头很宽大，笑起来眉眼弯弯，非常亲和，“因为这里面包含着很重的责任。你知道吧？” 我点头，用自己最最真诚的态度，说：“我知道我知道，我清楚这里面的轻重。但我确实就只是一个租客。他们祖孙俩相依为命，没有别的亲人，能过来照顾他们。” 护士长走过来，温和地说：“你是不是有点不好意思的，男女朋友关系，也是可以照顾他的，虽然可能没有签字权。” 我万分尴尬，笑道：“我真的不是。如果我是，我也没有必要不承认，对不对？” 护士长点点头，说：“抱歉，我们问了这么隐私的问题。” 我忙摆手，道：“没事没事，我不介意。”我心里却想，介意不介意，终究是躲不过的问题。 闵佳问：“他们没有亲戚吗？” 我摇摇头，回道：“至少我不知道他们有亲戚。听菊菊奶奶说，老家那边也没有家人了。血缘关系远一点的亲戚或许有，但是，我不知道。” 护士长应该算是微胖界的美人了，她用那双标准的桃花眼注视着我，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温柔地对我点点头，说：“好吧。” 然后她对闵佳说：“先这样登记，我回头再去请示。” 回到当下，看着黑暗中静静地躺着的东方旭，阵阵无力感袭来，怎么办？我真的可以照顾你跟菊菊奶奶吗？ 或许，明天就有人告诉我，你没有资格照顾他们。你可以离开了。 在跟他们祖孙俩相处的这两年时间里，我从来没有这么失落过。我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亲人，但我觉得我是他们的家人。 现在，好像一场意外，让祖孙俩的生活岌岌可危，也把我打回了原形，我不是他们的什么人啊！ 就算我有再多的感激之情，对菊菊奶奶有深深的孺慕之情，对东方旭，也算爱屋及乌，谁让他是菊菊奶奶的命根子，是她最最宝贝的外孙呢。 可是！我没有立场，没有依据，我凭什么啊？ 第011章 你不觉得我很面熟吗？ 睁开眼时，惊讶地发现周围都是浓雾，乳白色的雾，轻盈却致密。 我向前走，向后退，视野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自己被包裹在棉絮里，挣脱不开。 就在我茫然不知所措之际，一个人跑进我的棉絮里，突然就闯到眼前，他见到我就是一愣。我看清他也是一愣。 “东方旭！”我失声叫出来。 他很吃惊：“你认识我？你是哪位？” 他这样瞪着我，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我说人话了，二、他认为我是人，三、我跟他相互平视。 我立马低头，开心得差点跳起来，我回到身体里了！我情绪高涨地对他说：“我失忆了！不知道我是哪位！” 他像看傻子似的，盯着我，不发一言。 我调整了一下语气，说：“抱歉，我说的是真的。我失忆了。但是，”我突然想起小娜娜毫无形象的哭，说道：“但是我知道你是谁。你已经醒了？这是哪里啊？” 他一脸茫然，左右看看，说：“我也不知道啊，我睁开眼就看见白茫茫一片，这么大的雾。等等，你说我醒了？是什么意思？” “你出车祸了，昏迷了两天。你不记得了？”我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无奈，又暗戳戳地欣喜，今年失忆的人真多啊！ 他眨着眼睛，似乎是在回忆，最终好像毫无结果，他问：“你怎么认识我的？我没见过你啊。” 我一时语塞，让我怎么说？我的灵魂钻进你那只猫的身体里了？ “那个，说来话长。”我尬笑出来，“我是在你昏迷时，认识你的。你忘记自己发生车祸了？” 他抓抓头发，说：“不记得了，你在哪里看见我昏迷了？” “医院里。你……”对呀，他不是头部受伤了么，怎么没缠纱布，额头的皮肤也完好无损啊！ 他似乎是从最初的无措中，冷静下来了，沉声道：“你除了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什么事？抱歉，你是什么身份？能告诉我吗？” 我沉吟片刻，说：“我失忆了，被杜娜带回你家。她接到警方电话，说你发生车祸，我们就一起来医院看你。” 他抿起嘴唇，皱着眉思考了一下，说：“我没有失忆。你看我像是发生车祸了吗？” 也是啊！他看上去状态不错，一身户外衣裤，如果非要挑出点问题，他略有点疲惫之态。 我灵机一动，问道：“你最后的记忆是什么？睁开眼之前在哪里？” 他沉默了。来回踱步，然后停下来，突然问道：“你不觉得我很面熟吗？” 这个人有点面熟。这确实是我第一眼看见东方旭的感觉。 小娜娜摸黑把我放在东方旭的枕头边，她也坐在黑暗里。但我跟小娜娜不同。 黑暗中，虽然她忽闪着眼睛，努力地在看，但我敢肯定她看不清楚东方旭的脸。 但我看得很清楚，这就是变成猫的牛掰之处。猫有夜视能力！ 我不确定，对于东方旭的这种面熟意味着什么，难道他跟我的熟人相像？ 我失忆了，但并没有傻掉，所以我能感觉到熟悉，却不知道为什么熟悉。 这两天我泡在他的书房里，可没有浪费时间，我窥视到他的许多事。如果我是人的身份，肯定不能随便看别人的物品。 但我是猫。我认为，猫没必要为窥视而羞耻。我用毛乎乎的小爪子扒拉他的物品，判断他这个人的成色。我的结论是，他人不错。 首先是他很严谨。他的书房非常整齐，每样东西都合理收纳。每次小娜娜进去，也就是做做卫生，不需要挪动任何东西。 看一个人的房间，就看见了他的生活习惯和思维方式。一件物品你以为是随手放在那里的，其实不是，那几乎就是你脑回路的外在表现。 其次是他很优秀。岳林给小娜娜打电话时，说了东方旭毕业院校，那是一所相当不错的理工科见长的大学。 不仅如此。小娜娜说过，东方旭很宝贝他的书。他书柜里的书基本都是专业书，大约三成是英文原版书。 砖头一样的书，内容是计算机、通信、软件等相关方面的高端研究成果。小娜娜说那些书在“承灰”，其实不然。 我用爪子上的小肉垫感受过，那些书相当干净，应该是经常翻阅，至少经常维护，不是摆样子。 他的书上没有霉味，没有油脂味，这一点由我这只猫说出来，你可以放一万个心，说没有，就真的是没有那些气味。 说明他对书有保养意识，他很爱惜书，每次阅读，手上都是干净的。能够做到以上种种，说明他确实不错。 他的家具用品简约却精致，说明他收入不低，可以说是一位了不起的成功人士。就是那句话，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他有理由成功。 “对，我是觉得你很面熟。你为什么这样问？”我直白地问出来。因为我感受到他深邃的眼神里，涌动着排斥感。 “你失忆了，”他藏起自己的情绪，眼里无波语气平缓，“你连自己的长相都忘记了？” 大概我的表情和反应很令他满意，他微微点头，说道：“去照照镜子，你几乎跟我一模一样。” 第012章 这些好人，真的是太好了 “丫头，怎么趴在这里睡啊？”菊菊奶奶把我推醒，“快去床上睡。” 我揉着麻掉的双腿，问道：“奶奶，天亮了，你睡得好不好？” 奶奶对我展开一个慈爱的笑，摸摸我的头，说：“好孩子，奶奶怎么都好，只是苦了你这孩子。” 看向东方旭，她又说，“旭儿不知道啥时候才能醒。小胡护士跟我说了，让我千万万千不能碰旭儿。”说着，老太太眼里就汪着泪。 我拉起她的手，说：“放心吧，奶奶，刘主任不是说了吗？旭哥伤得不重，睡几天就好了。” 为了岔开老太太的思路，我语气轻快地说，“对了，奶奶，我拿了换洗衣服过来，等早饭后，我帮你洗澡吧。” 老人点点头，说：“问问刘主任，咱们能不能帮旭儿擦擦身啊？好几天没洗澡了，他一定觉得不舒服。” 我答应着，想到换洗衣服，突然想起小三子，天哪！那只猫哪去啦？昨晚，我把它放在东方旭枕头边了。它不会趁我睡着了，跑出去了吧？ 我扶着菊菊奶奶坐在椅子上，一边帮她收拾床铺，一边用眼睛四下里找，小三子躲到哪里去了？ 我看了一眼手机，才五点多，护士还没来叫早、输液。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转念一想，它就是再神奇，也打不开房门吧。 一回身，看见虚掩着的柜子门儿，我笑了。轻轻拉开柜门，看见那只猫蜷得圆圆的，在黑包里睡着了。 我看见它的同时，它也半睁开一只眼，瞄了瞄我，又合上眼皮。 这猫是不是成精了，还知道自己藏进柜子里。可是，它就是再乖，也不可能养在医院里。等见过岳警官，我还是把它送回家吧。 岳警官来的时候，差不多九点钟了。他带来一群人，呼啦啦地站了一屋子，拿了各式各样的慰问品，摆在桌子上，桌子上摆不开了，只好放在地上。 人群中，有一位穿职业套装的大姐，（这身衣服一看就知价格不菲），她拉住菊菊奶奶的手，亲热地说：“老太太，您要保重自己，别着急上火哒。刘主任是脑系科的专家，东方旭一定会很快康复的。” 奶奶被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怯场，她红着眼圈说：“各位领导们、好人们，亲自来探望，我替东方旭谢谢大家了！老太太我年纪大了，糊里糊涂，全靠我这二丫头里里外外撑着。你们有什么话，就跟她说。要是说给我，我转身就忘了，怪对不住大家的。” 人们纷纷说没事儿，让老人家保重身体。 我叮嘱奶奶在床上好好休息，我送送这些好人们，去去就来。 好人们并没有离开，而是齐聚在小会议室里，护士长请大家落座，她说：“大家上午好！这里是医院，我就不说欢迎这个词了。” 大家会心一笑，护士长接着说：“应该感谢岳林岳警官，他做事真是耐心细致，邀请了各位，大家一起坐下来，直接沟通，共同解决我们面前的这个难题。” 人们对着岳林点头，纷纷鼓掌。护士长请他给大家做一下介绍。 岳林一介绍，我才被惊在当场。原来，他找来了东方旭所在公司的人事主管和技术总监，找来了居委会的主任、社区的书记、菊菊奶奶家的楼门长。 最最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还找来了我们超市的经理和“纸老虎”郑世功。 岳林说：“今天各位领导各位朋友能够如约前来，我特别感动！东方旭这个事儿，实在太特殊了。他本人尚未苏醒，他的姥姥年纪大了，经常忘事。我们找不到其他直系亲属。” 人们相互点头，脸上现出同情之色。 岳林接着说道：“石护士长跟我多次电话沟通，在她的提醒帮助下，我才能理清关系，请来各位领导。感谢护士长！” 人们又对着护士长鼓掌。 之后岳林开始介绍我，我忙站起来，给大家点头儿哈腰，慌得不知道说啥。 岳林说：“杜娜虽说只是东方旭家的租客，但他们共同生活了两年多，姥姥跟她感情深厚，当她是自己的亲孙女。” 听完之后的话，我才渐渐明白，岳林为了解决东方旭的医疗费，以及陪护照顾问题，真的是做了很细致的调查，和精心的安排。 东方旭所在公司承诺先行支付医保之外的所有费用，待东方旭苏醒之后，再还给公司。 我们超市承诺让我停薪留职，东方旭痊愈之后，我依然可以回公司工作。 在居委会和书记、楼长的见证下，我暂时成为东方旭和菊菊奶奶的监护人，直到东方旭苏醒。 在这些承诺和安排之下，我终于有了陪护东方旭祖孙俩的资格，我也得到了之后的工作保障。 在宣布这些安排时，我一次次的眼泪掉下来，这些好人，真的是太好了！ 会后，人们散去。 岳林悄悄跟我说：“你提供的，东方旭他父亲和姐姐的名字，在菊菊奶奶老家，确实有户籍案底，但是除此之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我想了想，不太自信地说：“你的意思是，他们要么不在人世了，要么改名换姓了？” 岳林点头，道：“改名换姓的可能性更大。因为李大坤这个人，我们调取了他迁入菊菊奶奶家之前的身份信息，原籍查无此人，也就是说，他当时拿的身份证，是假的！” 李大坤，是东方旭的生父。 第013章 姥姥知道你不想去找爸爸 睡得正香，被一些嘈杂的脚步声惊醒。猫的听力太好了，短短几天的猫生，让我难以适应。 听了一会儿七嘴八舌的客套话，明白过来，这是来看望东方旭祖孙俩的。我记得那位岳警官的嗓音，其他的，就都不熟悉了。 呼啦啦地，人们又离开了病房，总算可以继续睡觉了。 可是，超强的耳力，让我捕捉到人群远去中，几段轻声的对话。 “那个女孩可靠么？”（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的嗓音。） “这不归我们管。”（这是刚才对菊菊奶奶说慰问话的那个女人。） “主任，怪可怜的，就剩一个糊涂老太太。” “你们住楼上楼下，女孩老实本分吧？” “两年多了，姥姥糊涂，小伙子可精着呢！主任放心。” “郑世功，一会儿你别说话。” “经理，我听您的。” 这些人分成了相互不认识的三个小组，应该是来帮助东方旭度过难关的。 说到东方旭，我凌晨做的那个梦太惊悚了，梦到他也就罢了，他还说我跟他长的一模一样！ 话说我还真就忘记了自己的长相，虽然对他有莫名的熟悉感，那也不能确定就跟他长得一样啊！ 不过，做梦梦得那么真切，太让猫心烦了。我不想跟东方旭长成一样，跟谁长一样，我都不想！ 这时，隔壁病房，一个苍老的声音叹息道：“欢欢，别看手机啦，歇一会儿眼睛。你看见隔壁那个大哥哥了吗？昏迷不醒，都三天了。家里人还不得急疯了！ 奶奶我这个后怕啊，隔壁大哥哥是出了车祸，是意外，可你是自己作的，玩儿啥不好，玩儿那个什么滑板，再说了，平地玩不好吗？偏偏……行行行，不说不说了，哎！怎么跟你爸爸妈妈交代呀……” “奶奶，我都没啥感觉了，咱们回家吧。”一个变声期的男孩说道。 “不行啊，刘主任说你摔到了后脑勺，是因为幸运，才没出大事儿。咱可得多住几天院，把身体调养好了，再出院。” “那您就不怕我耽误上课啦？” “上课推后几天有什么要紧？顶不济，奶奶给你请个一对一的老师补课。可身体要是没恢复好，留下什么后遗症，那可就是一辈子的大事！” “奶奶，我想吃冰激淋。” “过几天再吃，好吧？你爸爸妈妈带着妹妹，明天就能到了，你恢复得快一些，爸爸妈妈一高兴，就能给你买更好的滑板了。” “奶奶，爸爸妈妈只对妹妹好，才不会给我买滑板。” “胡说，妹妹也好，你也好，都是他们亲生的，都是心肝宝贝。只是，妹妹太小，他们带在身边好照顾。你是哥哥了，要记得帮忙照顾妹妹。” “妹妹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要照顾她！” 病房里，突然有人说话。“旭儿，你怎么还不醒呢？睡了那么长时间，一定很累吧？”菊菊奶奶碎碎念着，“姥姥知道你不开心，可是，这么多年了，姥姥忘了那么多事，最伤心的事，却一件都忘不了。所以，姥姥明白你的心思。” 过了一会儿，老太太又说：“旭儿，姥姥年纪大了，明白一阵儿，糊涂一阵儿，不知道啥时候就走了，去找你姥爷啦。” “走之前，姥姥还是想跟你说说心里话。”老太太哽咽了几声，又说，“姥姥知道你不想去找爸爸，他让你失去了大姐姐，又失去了妈妈，他有罪。可是，你连二姐姐也不想要了吗？” “这些年哪，”老太太长长叹息，“其实，姥姥也灰心了，你二姐姐离开家时才几岁？四岁半，不记事呢。如果没有大人告诉她，她不会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弟弟。” 老人抽泣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说：“姥姥知道，我旭儿赚钱有本事，不需要兄弟姐妹的帮扶。可是，姥姥担心你二姐姐，怕她的日子过得不好。姥姥我……”老人再度哽咽难言。 “姥姥我啊，其实一直都有个担心，怕你那个狠心的爸爸，把自己的女儿卖掉。他都能狠心舍下你这个亲儿子，女儿就能带在身边吗？ 他是什么人，姥姥还能不知道？自私自利又薄情寡恩，带着个女娃娃他会觉得累赘。他要是把我的二丫头，卖到穷山沟里，可怎么办？ 说到底，我的可怜的翠翠，怎么就那么苦命，遇到这样的男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得了什么好？大丫头就那么夭折了，她是心碎了，才疯魔的……年轻轻儿的，就没了……” 姥姥再度哽咽出声儿，连我这个外人外猫都心生悲戚，何况是东方旭呢。如果他还有意识，悲伤也会刺激到他吧？快醒过来吧，给老人跟小娜娜把房梁顶起来。 在老人近乎绝望的抽泣里，我能听到那个男人轻浅的呼吸，以及输液管里一下又一下的滴液声。 第014章 传说中的贵族东西 “娜娜，给你，”闵佳递给我一个小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项链，她指着本子说，“在这里签字。喏，东方旭的所有物品都交给你啦！” 我签下自己的大名，对她笑道：“谢谢你，帮忙保管好几天。” 她摇摇手里的签字笔，说：“错啦，不是我在保管。急诊送来的危重病人，没有家属，他们的财物，医院当然要妥善保管。这是我的职责，不必谢！” 她扬起纹得干净好看的眉毛，压低声音说：“倒是要谢谢你。我妈说，你推荐的超市食品抵用券，好用又省钱。木嘛！谢谢你，亲爱的！” 我背起双肩包，拖着行李箱要走，又被她叫了回去，她左右看看偶尔路过的病人和家属，把声音压到最低，耳语道：“我听护士长说，” 她摸一把我攥着项链的手，“这个，可不得了！说是紫檀木的，包浆挂得这么均匀透亮，有些年头儿了。有市无价！就是传说中的……” 我惊恐地与她对视，她严肃地对我微微点头，把手拢在嘴边，只让我一个人看到她的口型，她低语道：“贵族东西！” 我吓得一抖，项链差点脱手。闵佳笑了：“出息！瞧你这小胆儿！快进去吧。” 我心头慌慌的，拉着箱子走进病房。菊菊奶奶躺在床上，睁开眼看见我，挑起嘴角微笑，挣扎着就要坐起来。 我忙说：“奶奶，等一下！”我撂下死沉死沉的双肩包，跑过去扶起她，靠在床头。 老人指着项链，刚才被我随手放在行李箱上了。我拿给她。她眉开眼笑地抚摸着那个木质的椭圆环形吊坠。 她轻声细语地说：“丫头，这是旭儿的保命符，是宝贝。” 我倒了一杯温水递过去，说：“奶奶，喝水吧。” 老太太就着我的手，把水喝了，看着我慈爱地笑着，说：“奶奶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这个还是放在丫头你的手上，比较保险。” 我放下杯子，蹲下身子拉开行李箱的拉链，一边说：“奶奶，既然是保命符，就还给旭哥挂在脖子上吧。” 奶奶说：“丫头，旭儿睡在床上，魂儿都不全呢。咱们不能拿这么重的东西压着他。” 我诧异地回头看向奶奶，她手上还把玩着吊坠，眼睛却看着窗外。 我站起身，看见窗外对着医院大楼的天井，只能看见对面楼，并没有什么风景。 我赶紧又蹲下身子，若无其事地说：“奶奶你看，旭哥的行李箱，永远都是那么整齐。你说，他做事，怎么就那么仔细呢？” 刚住到奶奶家时，东方旭经常看我不顺眼，嫌我乱放东西，嫌我乱穿衣服，嫌我乱做吃的东西。 我就嘲笑他是书呆子，啥都工工整整地，那是宾馆，哪有家的味道啊！ “旭儿的习惯，”奶奶那边幽幽地开口道，“是像他的爸爸。那个人，饿着肚子也要穿得整整齐齐，三天两头滴要换衣服，要洗澡，真不像个庄稼人。” 我找出行李箱里的两个小塑料袋，分别装着东方旭和菊菊奶奶的内衣。看上去是洗了，但没有干，塑料袋里挂着细细的水珠儿。 我赶紧跑进卫生间，拆开塑料袋，把内衣泡进水盆里。 “娜娜！”有人在门口轻声儿叫我。 我辨出嗓音，笑起来：“何娟！” 我跑去打开门，把她拉进来，问，“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当班吗？” 她塞给我一袋水果，说：“我倒班了，不过不是专门来看你的。我姥姥就在隔壁呢，我表弟摔伤了，老太太做陪护呢。” 我一边道谢，一边拉何娟往里走，发现奶奶手上已经没有项链了。 我笑着给她们做介绍：“奶奶，这是我同事何娟，平时很谈得来的小姐妹。她来看望你跟旭哥。” 何娟跟奶奶点头儿，笑道：“奶奶，你好！我没见过你，但常听杜娜念叨你，你真是个神奇的老太太！” 老人满脸堆笑，说：“知道你，丫头把你们这些好同事好朋友也挂在嘴边，放在心里。谢谢你们这么照顾她。工作那么忙还来看我和旭儿。” “奶奶，我其实是来看我姥姥的，”何娟说着向床边走近了几步，“我表弟摔伤了，就住隔壁病房，你说巧不巧。” 老人愣住了，关心道：“摔得不重吧？多大的孩子？” “没事儿，他十四了。玩滑板摔倒了，磕破脑袋。”说着，她扭头跟我挤眉弄眼儿。 我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 她对着东方旭那边努嘴儿，低声笑道：“这回看见本人儿了，还真帅！” 我也笑，让她坐下说话。 她摆手道：“不坐了，我还得帮我姥姥买午饭去，老太太答应那个小祖宗，中午给他买披萨。” 对着菊菊奶奶，何娟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然后告辞往外走。 她挽着我的手臂，趴我耳边说：“郑世功被经理训了，不知道因为啥，你回头问问？我问他，他跟我不说正题儿，还说让我帮他问候你们家猫大人！” 我心里一咯噔，对呀，猫主子还在柜子里睡觉，我得把它送回去吃喝拉撒一下。 第015章 在我的心上踏了个脚印 被小娜娜带回家，我赶紧去吃吃喝喝，饿死我了，渴倒不怎么渴。 前天我拜访了度娘，知道了猫是物种性的不容易渴。这源于它们的祖先，作为猫科动物中体型偏小者，猫的天敌太多。 而喝水，对于所有猫科动物而言，都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时刻。所以，猫习惯于从食物中补充水分。 吃喝拉撒之后，我一身轻松。想起我的“自荐信”，赶紧跑到小娜娜的卧室，那张打印着我肺腑之言的纸，仍然静静地躺在地上。 我两爪放在纸的两边，相向一推，中间翘起，我张嘴叼住纸边，一甩头，（这个动作如果做成视频，一定很帅），纸的两个短边对折，用爪子压实。 再重复一遍这个动作，纸再次被对折，我轻松叼起来，回身往客厅跑，去找小娜娜。 以上描述有点啰嗦，但所描述的动作，却不是多余的。这些动作也不是一只普通猫能完成的。 这是吸取之前的教训，把纸从书房拖来卧室时，没经过折叠的纸，拖着走路，很不方便。 再说，纸万一又掉到地上，容易产生静电，纸跟地板贴合之后，不容易叼起来。 这副猫的身体，被我控制得还不错吧？我不会把它玩坏哒！ 小娜娜正在厨房里鼓捣吃的，一边还在跟谁讲电话。我把纸放在厨房门口，对她大声地叫。 小娜娜没理我！ 这时，门铃响了。我一阵欢欣鼓舞，小娜娜，看你还躲得开我的“自荐信”！ 你去应门，就必然要经过厨房门口，一猫当关，万娜莫开！ 可是，现实很骨感。小娜娜两手粘着面粉，讲完最后几句电话，撇下手机，匆匆跑出厨房。 她不但没有看见我的苦心等待，还在我的信（心）上踏了个脚印！ “老郑？怎么是你？快进来，找我有事吗？”小娜娜打开门，把人迎进来。 我已经躲到沙发底下。别控诉我是职业窃听者，他们知道有一只猫在场。既然他们没命令我离开，就是不怕我听见。（别说我无齿，我牙好着呢！） “娜娜，我来给你送钱！”郑世功喘着粗气，直白地说。 小娜娜笑了，说：“老郑，不带这么开玩笑的。我是缺钱，可是不接受白送的钱。” 老郑也笑了，似乎情绪也放松下来，他说：“是这样，我代表组里的五个人，除了你是五个人吧？我代表他们给你送点钱救急。你别想得美，不是送给你的啊，之后要还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家呢？噢，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呢？”小娜娜的语气，是不是有点冲啊？ “自然有我的办法啊，我就知道了！你奈我何？”老郑也不弱，又痞气地说，“赶紧哒，你接收完了，我还要截图，给她们发回去呢！” 小娜娜停顿了几秒钟，才说：“咱说正经的，我知道你们关心我，可是你们几个也不宽裕，我心领了还不行吗？” 老郑……我从沙发底下探头出去，看见老郑并不老，不会超过二十七八岁。他剃了一个明星款的发型，丹凤眼闪着贼光。 老郑夸张地抱拳，很江湖地说：“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我们只是你一百我二百地凑了点小钱儿，你以为三万两万哪？别做梦了！” 小娜娜无奈叹气，摊着两手面，说：“你这是非要把我感动哭了，才算完吗？不说了，不是已经转账了吗，我悄悄咪咪地一接收就完了，你有必要这么当面打脸吗？你催债呀？” 老郑抬手呼噜一下小娜娜的头顶，笑道：“好啦，大家在一块呆这么久，谁不知道谁怎么回事儿啊？ 你平时肯定比我们这些拉家带口的有钱，但这次不是情况特殊吗？自尊心别乱爆发，哥哥姐姐们都是好意，你别好心当做驴肝肺好吗！” “行吧！”小娜娜雀跃了一下，说：“你坐下喝杯水，等等我，我和了面也要出去。” “哎，好！”老郑立马坐到沙发上，说，“我不喝水，你快去忙，一会儿咱们一起走。” 小娜娜答应着跑去厨房。 老郑一低头，瞪着我，说：“你怎么回事儿？这像模像样地听着，你听得懂吗？” 我也不多话，转身离开。 他笑了，说：“你还挺拽！” 我走到厨房门口，把那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向旁边扒拉一下，跳到餐椅上趴着假寐。 其实，小娜娜刚才跟谁讲电话，说了些啥，我都门儿清。你别忘了，猫的听力就是用来偷听的。嘿嘿！ 这时，小娜娜从厨房走出来，手已经洗了，还端着个玻璃碗，里面是切成小块的火龙果。 她把碗放在老郑面前的茶几上，说：“你先吃着，我去换身衣服。你不吃，我就不接收转账，你看着办，哼！” 第016章 咱俩都是野草的命 “你去哪儿？我送你吧？”老郑扶着车门，问我。 我想了一下自己要走的路线，二话不说上了他的车。 小区里主干道两边都停着车，他又不熟悉路。趁着他仔细看路躲电动车的时候，我想诈一诈他。 我装作不经意地说道：“老郑，真是抱歉，让你因为我被经理训。” 他看了右边后视镜，又看车内后视镜，随口搭话：“嗐，这你客气什么？同事这么长时间了……” 路面危机过去了，他突然住了嘴。几分钟之后，他瞪了我一眼，说：“你个小妮子，心眼太多。” 我笑道：“本来就是啊，你何苦来为我得罪人呢。我之后再找工作就好了。” 他没有马上接话。出了小区，他才说：“人活一世，做不到惊天动地，至少要仗义吧？你上不了班，又不是因为自己，你是为了一个义字。 咱们超市是连锁，那么大的生意，没有信、义二字，能到今天？经理不敢做主，可是大老板一听这情况，立马就拍板，给你留着职位。 大老板就是大老板，谁不发他也得发。你说是不是？”他难得这么正经地说话。 我知道他是怕我愧疚，避重就轻地安慰我。说不感动是假的，我用笑声掩盖鼻子酸。 “老郑，你说，咱们经理是不是嫉妒你啊？他自己带的那个组老打架，你看咱们组，大家伙跟一家人似的，大家都不争不抢，反倒每个人都有机会。” 他点头，瞥一眼我，说：“小鬼头儿，那几个大姐哪是你的对手？我是看着你为人善良本分，不琢磨人，所以就随你蹦哒。可别让经理抓住短处，知道吗？闯了祸，那几位大姐可保不住你！” 我灰溜溜地点头，强撑着说：“我没那么傻吧？” 他扭头盯了我一眼，笑笑，没说话。 郑世功把我送到乐奇技工学校，他就走了。我在老地方找到等我的人，跟她一起往小吃馆走去。 乐奇技校由乐奇集团公司捐钱建的，是有名的打工者子弟学校。我身边这个女孩就是该校的四年级学生。她父母把她带到这个城市，离婚了，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接着打工。 她失去了生活来源，老家奶奶又要她回去，帮忙带叔叔的孩子。她不想回去，差点就走了绝路。 每次回想起跟她的第一次见面，我都心惊胆战。那是我到这个超市工作的几个月之后，恰逢自己过生日，没人知道，我发狠给自己买了票，坐摩天轮庆祝。 女孩跟我同一个轿厢。我开心地欣赏美景时，她两眼发直，脸色苍白，一副哭干了眼泪，生无可恋的样子。 从摩天轮下来后，我远远地跟着她。她顺着河边，走出去很远很远，一直走到人车都很少的地方，她对着河站着，大声地哭。 那天刮了很大的风，听不见她喊些什么。我怕她跳河，跑过去叫她，她满脸泪痕，吃惊地看着我。 后来，我把她送回乐奇技校。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吃馆，请她吃担担面。还听从老板的建议，点了他的拿手菜红烧口蘑。 她说咱俩都是野草的命，就适合自生自灭。我跟她说：“那至少我们还有选择权，为啥选择自灭呢，我们就自生不好吗？” 她有一个跟野草命截然不同的名字，她叫甄桂。她出生时，村里的桂树开着花，又甜又香的。她奶奶就叫她桂桂。 她说第一次听说，还可以给自己过生日。我就说：“你看，我第一次给自己过生日，就遇到了你。” 今天，她约我出来，是因为，他们技校虽然属于职业教育，毕业后可以直接工作，有的学生都二十好几岁了，但学校鼓励参加高考。 她想参加师范大学的提前招生，这样就可以不必参加高考，大学入学前有大半年时间，容她打工挣学费。 我们还是依着老样子，点了两碗担担面，一份红烧口蘑。我跟她简单说了说东方旭的情况，话题回到她的事情上。 我问道：“上次不是说好了，要报考么？怎么又提起话来？” 她突然就谨慎起来，挪了挪凳子，挤在我身边，小声儿说：“周末就要考试了，我才知道，老师根本就没给我报名！” 我吃惊地一错愕，咬在舌头上，疼得我火大，呛声问她：“怎么回事儿？现在不是都网上报名吗？跟老师有什么关系？” “我哪有网络？”她抿一下头发，摆手示意让我压低声音，听她解释，“我不愿意花钱去外面的网吧，就求班主任老师帮我报名。结果今天上午才知道，他没给我报。” 我还是火大：“为什么啊？他没报名为啥不早说？” 她左右看看，趴我耳边说：“老师说，我成绩那么好，可以报考985名校，提前考师范院校，太可惜了！” 这么一说，我心里舒服多了。想想这事也没有转圜余地了，就说：“既然老师是好意，就算了吧，反正也改不了。” 她如释重负地笑着点头。 我好笑地问道：“这事儿值得你这么小心吗？电话里不敢说，做贼一样趴耳朵边说？” 她讨好地摸摸我的手背，说：“怕被别人知道了，影响到老师的前途。” 我笑道：“你真是一棵模范草，人家踩你一下，你却担心人家硌脚？” 第017章 你对这个世界没恶意吧 小娜娜回来的时候，我从床上醒来，看了一眼天光，约摸下午四点多了吧。 我悄悄地藏在窗帘里，因为我不想看着她换衣服。十几秒之后，我暗戳戳的计划落空了，她除去外套之后，就进了厨房。 我赶紧跟过去。看见她洗手擦干，挽起袖子，轮起擀面杖，她是想做手擀面呢，我喜欢！可是她会想到给猫吃手擀面吗？ 我得跟她对话！不能再等了！ 我转身去叼我的“自荐信”。意外地发现，那个地方啥也木有。信呢？ 这时，我的超级异能嗅觉派上用场了。我嗅到了油墨的气味，那气味引导我，来到垃圾篓跟前。 粗心的小娜娜同学，她难道只跟小学老师学会了“捡废纸，扔纸篓”，没跟中学老师学“福尔摩斯探案集”吗？ 那个折叠整齐的纸，她之前没有见过啊，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家里没有外人外猫，除了她这个人，没制造废纸，就是我这只猫，制造了废纸啊！ 话不多说，果断扒垃圾篓！ “小三子！”小娜娜略带一丁丁沙哑的温柔女声适时响起，“你堕落了，小三子！怎么可以翻纸篓了？让你那有洁癖的铲屎官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我被凌空拎起，放到餐椅上，与蹲着的她对视。 “你怎么回事？”她痛心地摸摸我的头，又说，“你叼着这张纸干啥？” 她伸手捏住那张纸，我从善如流地张嘴放开。 我感觉自己灰头土脸的，虽然垃圾篓里没别的，只有这张纸，但是毕竟是垃圾篓。我不要这样跟小娜娜自我介绍！ 俗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的半世英名就毁在纸篓里了吗？ 让我们回顾一下信的内容： “小娜娜，我是你身边这只猫。虽然这很匪夷所思，但我确实在这只猫的身体里。 是的，我是一个人的灵魂，不明原因跑进了猫的身体里。我很抱歉，可我不是故意的。 我想告诉你，东方旭昏迷，菊菊奶奶脑子也不清楚，但是你不孤单，我还在！” 她展开那张纸，看了一眼开头儿，就笑了：“这是谁写的？”她根本没看我，自言自语跟自己的智商找答案，“是老郑，一定是他！他总爱跟我开玩笑！” 她哈哈大笑，说：“真能掰，灵魂跑进猫的身体里！他怎么想出来的？哈哈哈！” 我无辜地祈求地看着她的如花笑靥，小娜娜，趁着这会儿不明真相，你尽情地笑吧。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她把那张纸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看，嫌弃地说：“他啥时候放下的这张纸啊？我都没看见，还踩了一脚呢？” 她对我指点一下那个浅浅的鞋印，说，“这不是我的拖鞋底印吗？” 你可说呢？可不就是你的鞋底印！看来我得收回刚才那个判断，小娜娜跟中学老师学到了“福尔摩斯探案集”，她认出了自己的鞋印，堪称福尔摩娜。 我叫了房。 她跟我对视着，笑容慢慢散去，自言自语道：“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会觉得，你是想跟我说话呢？” 我郑重地对她点点头。 “啊！”她尖叫一声，花容失色，一屁股坐到地上。 我跳到地上，叼起那张纸，向书房跑去。 小娜娜的声音传来：“小三子，你不要吓唬姐姐，姐姐这几天没睡好，可能有点迷糊，智商不在线。可是，如果你真的听得懂我说的话，你就叫两声。” 我如约叫了两声。 那边哆哆嗦嗦地，又说：“那我……我问你……2加3等于几？” 我如她所愿叫了5声。 “那……”她思考了半天，终于想到题目，“你把我的包包打开，里面有我刚带回来的五香粉。” 我不得不放下纸，跑到客厅，经过她身边时，鄙视地叫了一声，小娜娜，你有点出息，别坐在地上了好吗？ 我跳到鞋柜上，咬住包包的拉链，拉开，伸爪子一扒拉，准确叼起五香粉的袋子。 我跑到她面前，把五香粉放到她手心里。她心有余悸地瞪着我，抬手摸摸我的头，说：“你先跟我保证，你不会伤害我！” 猫虽然没有白眼球，但是翻眼睛的动作倒略能成型儿。我的保证有用吗？你愿意相信，我就给你保证好了！ 我举起毛乎乎的右爪子，郑重其事地叫了三声：秒（我）秒（保）妙（证）！ 小娜娜这才找到了理由，从地上爬起来，抱起我来到书房。 “哟！你啥时候把电源插上了？我居然没发现。”福尔摩娜发现了她的不足之处。 我按下主机开机键，跃上老板桌，抬起爪子示意她坐下来。 她规规矩矩地坐进老板椅里，不安地看着我，说：“你对这个世界没恶意吧？” 我被她清奇的想法激励到了，小娜娜是怕我毁了她的银河系吗？ 开机完成，我用爪子上的肉垫操作触摸板，打开了一个空白的文档。在她惊奇地赞叹中，我打下了这样一句话： 首先你要告诉我一件事，厨房那边没问题吧？ 第018章 我干嘛跟他比打字速度啊 谁来告诉我，这样的桥段，我要怎么展现自己的镇定自若！ 小三子用他毛茸茸的小爪子，在电脑上打的第一句话，就是质疑我的掌控能力！问我厨房没事儿吧？要不要这么犀利呀，小三子？ 他说：首先你要告诉我一件事，厨房那边没问题吧？ 输人不输阵，我对他狂翻白眼，用最快的速度打下两个字：没有！ 谁怕谁啊！ 他僵着一张猫脸，又打字：你可以说话对啊，我说话不是更快？我干嘛跟他比打字速度啊？啊啊啊，好丢脸！这个小三子，怎么那么不懂保护女孩纸的自尊心呢？ 我瞪了他一眼，问：“你做人时，叫啥名字？” 他打字：我失忆了。没有猫的记忆，也没有人的记忆。 我心里涌上铺天盖地的同情心，惋惜地点头，道：“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点了点那个毛乎乎的猫头。 我想安慰一下，去摸摸他的头。我也是这么做的，被他举爪隔开。 他继续打字：我这边的麻烦要慢慢来解决。但是，我可以帮助你。 我差点笑出来，为了保护他的面子，我忍住笑，说：“我现在还好。你也知道了吧，东方旭和菊菊奶奶的医药费和陪护问题，都解决了。我——” 我原本想说，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能帮什么忙呢？可是，为了他的面子，我临时又改变心意，“我有需要时，会请你帮忙。” 他打字：你可以去完成厨房的事。你登录一下电脑微信。 我跑了一趟客厅，找出手机，回来扫码登录了电脑微信。他打开微信画面，点开东方旭的对话框，在里面打字：在厨房，你不必大声说话，正常音量或小一点都可以，我听力好，能听见。 我看见手机微信上，自己给东方旭发了一条消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我失声叫道：“东方旭的手机呢？闵佳没有交给我啊！” 那只猫马上撤掉了刚才那条消息。他切换到文档画面，打字：“你可以打电话问岳林。” 我脑子里一下亮了，对哦！我在这只猫面前，为啥智商降低了，反应那么慢呢？ 我马上拨通了岳林的手机。他几乎立即接听：“杜娜，什么事？” “岳警官！东方旭的手机呢，你见到了吗？” 岳林：“在警方这边。我们需要寻找线索。” 我：“那……现在有啥进展没有？” 岳林：“有一点进展，但……还不够。” 我：“理解。不宜跟我透露是吧？” 岳林：“你做的很好，你有发现就联系我了，这很好。还有别的发现吗？” 我：“没有了，谢谢！” 岳林：“不客气。记住，有任何异常，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以便我们集中所有线索，分析判断案情。” 我：“案情，已经立案了吗？” 岳林：“证据不足，还没有立案。” 我：“所以，……” 岳林：“现在还是按照交通肇事在查。” 我：“刘主任说，东方旭应该早就醒来的，但他迟迟不醒，是个异常状态。” 岳林：“是的。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按交通意外处理。” 我不由得看向小三子，他对我摆了摆小爪子。他不想我对岳林提起他。 我忽然灵机一动，说：“对了，刚才我发错了消息，发给东方旭一条微信，我原是发给别人的，就赶紧给删了。所以才想起来，我这边一直没看见他的手机。” 小三子在文档里打了一个赞！我作势跟他击掌庆祝，可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爪子，摇摇头，惹得我忍笑不已。 跟岳林结束通话，我对着小三子说：“那这样，我去做长寿面，今天是菊菊奶奶的生日，我做好了面，要赶紧给老太太送过去。” 猫打字：你有别的微信号吗？ 我知道他是想跟我说话。我帮他登录了我的扣扣小号。然后就去了厨房。 手上忙乎着，我突然想起岳林的话，就问猫：“小三子，你说岳林他们是不是发现啥可疑之处了，不然为啥说案子有一点进展了呢？” 消息过来了：应该是有说不清楚的收入。 我笑道：“有人转账给肇事司机了？” 消息：不会是转账。如果是转账，就证据确凿了。可能是出现了说不清楚的现金收入。 我想了想，又问：“会是谁想要害东方旭祖孙俩呢？” 消息：估计警方也在查。东方旭有得罪过什么人吗？他跟同事有冲突？ 我吓了一跳，说：“同事间就算有冲突，也不至于吧？也没听说他得罪谁了。小三子，你的意思，可能现在警方就在调查东方旭的周围人？” 消息：当然。岳林不是也跟你调查了吗？ 我想起岳林穿警服的样子，嗯，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就是脸太嫩了，可能是刚毕业吧？ 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多大了，小三子？” 消息：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第019章 我可以跟你合作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小娜娜终于同意带我去医院。 我的坚持源于一个惊人的发现。事情是这样的。小娜娜帮我收拾行李的同时，我试着操作她的手机。 诚然，对于我毛茸茸的小爪子来说，电脑键盘打字比手机屏幕打字，容易得多，但我不能要求小娜娜为了我带着电脑。 我跟她的交流，暂时还不宜让别人知道，所以最不引人注意的，还是用手机打字跟她交流。 我打开她的相册看了一眼，发现其中有东方旭和菊菊奶奶的合影，就是前几天旅途中发给她的。 就这一眼，我惊讶地发现，东方旭穿着我梦中看见的那身户外套装。那颜色和款式，甚至品牌logo的细节，一点都没差。 那么问题来了，我为什么能够知道东方旭的衣服式样？我之前没有见过他，第一次见他时，他已经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上。会有那么巧合吗？ 再者，为什么我能够梦到如此清晰的细节？就仿佛现实中发生的一样。更何况，变成猫之后，我根本就没做过梦，或者说我不记得做过什么梦。 唯一记住的梦境，就是今天凌晨在大雾中，跟东方旭的相见。他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时，问出了诡异的话：你不觉得我很面熟吗？你失忆了，你连自己的长相都忘记了？ 然后，他又惊悚地说：去照照镜子，你几乎跟我一模一样。我真的跟他长得一样吗？ 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个梦，既然我在现实中看见了他的长相，在梦中以为自己跟他一个长相，这也没啥不合理的。因为我确实忘记了自己的长相，作为人时的长相。 “梦境”中没有镜子，东方旭说完这句话，我就惊醒了。我始终也没有（也无法）证实梦境中的自己，到底是不是跟他一模一样。 综上，我发现了关键的点：我在所谓的“梦境”中，看见了现实中的东方旭所穿过的衣服，这意味着什么呢？我需要再次确认，这是不是最不可能的巧合，还是—— 我根本就不是在做梦！而是在某个奇异的空间，看见了昏迷之前的东方旭！那个他，头上没有伤口，穿着他出车祸时穿的衣服。 不管有多大的可能性，我希望去东方旭身边，能够再次看见那个“梦境”。 刚才说过，小娜娜帮我收拾行李，其实就是带上必需品，比如猫粮猫沙，让我在病房里吃喝拉撒，只有这样，才能继续把我藏在柜子里。 之前小娜娜这么做，她是冒着风险的。现在她不用担心了，有着人类智商的猫，想藏起来，不被不明真相的医生护士发现，非常靠谱，基本没有暴露的可能。 小娜娜走进病房的时候，有访客在跟菊菊奶奶聊天。她把装着我的黑包放到柜子里，跟何娟姥姥和表弟寒暄着，就去帮东方旭倒尿袋。 别怀疑我的判断，虽然我在柜子里，没亲眼看见，但我的耳力绝不会出错。我记得姥姥和表弟的声音，他们是旁边病房的。 听两位老太太的谈话内容，一老一小两位访客应该才来不久。而那位14岁的小病友站在窗前，轻缓地呼吸着。 “有了二丫头，我心里就踏实了。”菊菊奶奶说，“他姥姥，年纪到我这么大了，就是孩子们的累赘。” “老姐姐，别这么说。您这才哪到哪儿啊？就您这身体硬朗朗的，至少还有二十年好活呢！到时候，您的重孙子，怕是比我家欢欢现在都大了。” 小娜娜从卫生间回来，从塑料袋里拿了什么，走向窗前的男孩，说：“欢欢，来，姐姐帮你剥山竹吃。”男孩转身面对娜娜，说：“谢谢姐姐。” 别怀疑猫的耳力，我分辨得出他们的动作幅度，以及一些细微的体态改变。 小娜娜也不着急，轻声细语地跟小男孩聊天。她给菊菊奶奶做的长寿面，怕是要坨成面团了吧？ 两位老太太在聊着彼此的病痛，相互传授着并不科学的养生之道。 在这些让我昏昏欲睡的话题催眠下，我很快就睡着了。 然后，我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东方旭。仍然是大雾，但我没搞清状况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他仍然穿着那身户外套装，没有任何一个细节跟照片上相左。很显然，他刚刚在思考，看见我之后，他也不惊讶，说：“你来啦？” 我答应着，发现他手里拿着一个小石子，正在仔细看着地面上的划痕。我问道：“你在做什么？” 他答非所问：“或许，我可以跟你合作。” 我仔细地观察他划在地上的痕迹，并没有找出规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于是，随口问道：“你想合作什么事？” 他再一次地答非所问：“或许，我的知识体系不能解释这些现象。” 既然他这么自我，在我面前公然不理我的问题，自顾自地神游于自己的思想世界，我也没什么好客气的，直抒胸臆问道：“东方旭，你有办法让我看看自己的长相吗？” 他终于回神，探究地看着我的脸，说：“我没办法让你看见自己的镜像，因为如你所见，除了这身衣服，你我身上都别无他物。不信你摸摸自己的口袋。” 我下意识地照做，然后发现果然如此。除了里里外外的衣服，我什么都没有。 第020章 父皇母后和小公举 “小三子，今天，我可算开眼了！”我打开柜门，对着那双圆圆的猫眼，笑道。 “丫头，你在跟谁说话？”菊菊奶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拎出黑包，（猫在里面），压低声音笑道：“奶奶，小三子在家没人陪，我怕他得抑郁症，所以把它带来了。大夫护士面前，你可别说漏嘴哈。” 老太太也笑了，抬手指着黑包，低声道：“好啊，就是你得把它收拾干净了，不然味儿太大，肯定会被发现哒。” “奶奶放心，小三子可乖了！”我笑起来，不怀好意地隔着包拍拍他。卫生间里，我把包放在地上，说：“一个晚上了，你没有啥需求吗？” 猫抬爪直指马桶，我冷哼道：“你还想直接用马桶啊？不行！”他用猫眼瞪我，我给她解释道，“东方旭说过，猫尿就是化学武器，穿透力和持久杀伤力都是一流，就算用水冲下去了，气味也会留在管道里，再从地漏儿返上来。” 我说着，把用小塑料袋装着的猫砂，摊开在地板上。猫生无可恋地看我。 我严肃地点点头，说：“没得商量，你还得用猫砂。然后，我悄悄儿带出医院，扔到马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对着门外挥挥爪，示意我赶紧出去。过了一会儿，我在门外咳了一声，推门进去，收起那一小袋猫砂。 猫飞身跳上洗手台，比划一个打电话的动作。我把手机拿出来，放他面前。他划拉开屏幕，打开备忘录，打字：你刚才说开眼，开什么眼？ 我坐在马桶盖上，一言难尽地叹气，说：“我终于知道啥叫人上人啦！隔壁何娟她姥姥和表弟，你知道吧？今天她表弟的父母来了，还带着他们的小女儿。” 我词穷地比划着自己的从头到脚，猫头、猫眼跟着我的手，然后同情地看着我。 是滴，我从那双猫眼里看到了同情，他同情我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同情我看书少词汇量小！ 我犹豫再三，硬着头皮说：“这三口人的穿戴气质！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就是、那就是……父皇母后和小公举啊，有木有！？” 他抬起小毛爪子，打字：他们是何娟的舅舅舅妈呗？他们是做什么的？ 我点点头，说：“何娟说过，她舅舅是某个大集团公司的高管，她舅妈也在那个公司供职。” 我备受打击的心情，简直无法言说。再没有哪一刻，我如此深刻地感受到，贫富贵贱的差别。去他的众生平等！说什么灵魂可以高贵，在人家面前你知道高贵怎么写？ 你只是人家脚下的泥土，人家看你一眼，大概只是为了绕过去，别沾染到你这个晦气！ 这时，我听到一些声音。猫飞快打字：好像有人来了。我赶紧打开黑包，让他跳进去。 走出卫生间，看见来人，我差点松手丢掉黑包。他们已经站在菊菊奶奶床前，跟奶奶笑着寒暄。 菊菊奶奶抬手伸向我，说：“丫头，快过来，欢欢带着妈妈来看我们了。” 我慌张得腿都打颤了，脸上的笑大概也是僵的，我对着那位母后大人，笑道：“抱歉，我先把这个包放好。” 我大概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夸张了），才终于把包塞进去，关上柜门。 然后，我迎着贵妇的目光，走上前，说：“您好，谢谢您啦，”我看了一眼旁边的何娟，又说，“我跟何娟是小姐妹，平时她很照顾我。” 何娟好像也好不到哪儿去，脸上表情木木的。此前，她常常跟我们描述舅舅家如何如何，但现在，对着自己的舅妈，她连正眼都不敢看的样子。 她说：“舅妈，杜娜人特别好，在我们组里年纪最小，但是谁有事，她都能上手儿帮忙，可有本事了。” 我上去跟她拉着手，对贵妇笑笑，说：“我哪有，何娟太夸张了。” 贵妇脸上的妆容特别精致，笑容也温柔和煦，她对我们点点头儿，目光从东方旭那边掠过，对菊菊奶奶说：“我听欢欢说了，您老的外孙子跟他一样，碰了头。他们的主治医生都是刘主任。欢欢已经没啥感觉了，考虑明天出院。” 奶奶看着东方旭，收敛一些笑容，但很快就又看向贵妇，说：“欢欢妈妈，刘主任说了，旭儿随时都可能醒，我相信刘主任的医术。” 贵妇的微笑特别好看，她说：“对对对，老人家，刘主任是专家。您老放心，像他们俩这样的，连手术都不用做，就是轻症。您外孙子很快也会好的。” 送走了三个人，我想了半天，还是莫名其妙，何娟为啥带着舅妈过来，真是想不通。那么高贵的人物儿，居然愿意来看望隔壁的病友。 菊菊奶奶大概也很奇怪，说：“丫头，一看何娟的这个舅妈，就不是一般人，还专门过来打招呼，礼数可真是周到啊！” 第021章 你是学理科的吧 病房里，又归于寂静。 小娜娜口中的这位母后大人，为什么会来探望菊菊奶奶祖孙俩，她有必要来吗？只是跟他儿子住隔壁的病房，何娟已经来看望过了，她亲自来探望，就没必要了。 她跟奶奶聊的几句话，也没啥特别价值，所以很奇怪。 不过，这年头奇怪的事情已经太多，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也不少。 等等，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我可以听听他们自己怎么说？我集中注意力，极力从嘈杂的声音混响中，捕捉到了一段对话。 “怎么样？欢欢说的确实么？”这是一个男声。 “确实。我仔细看了，非常像。”这是刚才那位母后大人的声音。 男：“最好是能有照片、视频之类的，才行。” 女：“难。老太太和小姑娘总有一个在场。” 男：“我去想办法。” 非常像？说的是谁？老太太和小姑娘之外，自然就是东方旭。说东方旭非常像一个人，他们俩认识的一个人。这个人应该很重要，不然他们没有动力“去想办法”。 如果东方旭说的属实，我跟他长的一模一样，那这两口子说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我呢？ 我的灵魂在猫的身体里，那么就说明他们认识的那个人，已经陷入昏迷了，跟现在的东方旭差不多。 为什么会陷入昏迷呢？也发生车祸了？正如我上次推理的，能够达到失忆的程度，伤害一定不会小。 东方旭的灵魂都没失忆，我却失忆了，是头部受到重创？！那还真是跟尸体差不多呢。 如果真是他们俩认识的人，那需要调查的范围就小多了。只需要去查一下何娟舅舅的圈子。 让他们如此重视的一个人，或许，就是他们的老板或老板近亲属。 有线索总比没线索强，一会儿跟小娜娜要手机，先看看度娘怎么说。 说到度娘，想起昨晚跟东方旭的交流，最后他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去拜访度娘。回想起跟旭哥的交流，真的很烧脑。 在浓雾中，他给我演示，在地上划一条直线，加个箭头，顺着箭头的指向走，或者反着方向走，只要视野里看不见那条直线了，再返回那个地方，直线和箭头就不见了，地上仿佛从未有过划痕。屡试不爽。 我笑道：“为啥要划直线和箭头？划方块三角什么的，只要离开视野，再返回不是都会消失？” 他轻哼一声，道：“你是学文科的吧？你看，大雾里，没有任何参照物，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确定方向。划一条直线，就是给自己一个参照系。” 我不以为然，道：“反正结果是一样的，所有的改变，只要离开我们的视野，马上就消失了。” 他点点头，说：“我曾经向着一个方向跑了很久，什么也没有看到。一直是这样的地面，这样的浓雾。” “你不是看到了我？”我问，“你跑了那么久，累了吗？” 他摇头，说：“我不累，也不饿，无聊到死。” 我又问：“你是不是已经没有时间观念了？” 他反问：“从你说的我出了车祸，已经过去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的晚上了。”我终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点茫然和慌乱。 这个家伙，一直给人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印象。 我又说，“不过你放心，老太太没事了，小娜娜照顾你们俩，停薪留职。回头你痊愈了，给她开工资。” 他坐到地上，半天没吭声儿。 我也坐下来，说：“你刚才不是说要跟我合作？怎么合作？” 他转身面对我，说：“既然你能钻进猫的身体，是不是就能钻进人的身体？” 我摇头，道：“你说的，好像我是一个鬼魂。就算我是鬼魂，也不是说上身就上身吧？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钻进了猫的身体。我就知道结果，不知道过程。” 我犹豫了一下，又说：“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过程，那只猫被撞飞了，我就钻进了猫的身体。怎么着，你难道还想做一次碰撞实验？” 他没接我的话，沉吟片刻，抬头看着我，说：“那这样，你告诉杜娜，说我就在附近，但回不到身体里。” “告诉她，能解决什么问题？她跟奶奶现在都相信刘主任，认为你随时都能醒，你告诉她，不是让她整天揪心么？你是学理科的吧？” 他沉默了。 我又说：“你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就只发现了一条：这里啥都不能改变？” “我还发现了你。”他瞪了我一眼。 我回味了一下他这句话，说：“我真的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他抬头跟我对视，道：“你不相信我？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一模一样？” 我忙举手服软：“别别，咱俩别打架。咱俩长这么像，不会是亲兄弟吧？” 他有点心不在焉，说：“完全没有血缘的人，也可能长得一样。” 我笑道：“那一定概率很低。不容易碰到。” 好半天后，他说：“你去查查度娘，两人长得一模一样，没有血缘的概率是多大。” 昨晚他说这个的时候，还不知道何娟她舅舅这条线索。 第022章 我叫你小林子吧 “娜姐，你能过来一下吗？”桂桂在电话里已经是哭腔。 我心里一咯噔，忙说：“桂桂，你别着急，姐这就过来。出什么事情了？” 原来，桂桂晚上熬夜学习，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小手电筒落在床边地上。上铺的小华同学早起下床，踩在手电筒上，滑倒了，摔伤了尾椎。 真是祸不单行。我忙去跟护士小姐妹们打招呼，让她们帮忙协助奶奶，看着东方旭输液和倒尿袋等事。 装作翻柜子找东西，我让小三子帮忙关注奶奶和东方旭。虽然知道他有心无力。 路上，我担心对方看我和桂桂势单力薄，狮子大张口，就打电话给老郑，问他能不能过来帮忙壮胆。老郑立马答应出面主持大局！ 我骑着电动车到骨科医院时，老郑开着车也到了。我们直接去找老郑的堂兄的同学，是影像科的主任。 主任调出受伤女孩的ct片子，点点头，说：“确实有裂。不过年纪小，好好养，应该不会对今后造成影响。” 老郑文质彬彬地说：“陶主任，那个有责任的女孩，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她的学费都是自己打零工挣的。她是个很好学的女孩子，要不也不会熄灯后用手电筒看书。陶主任，您给看看，养这个伤得花多少钱啊？” 陶主任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电脑里的片子，说：“我给马主任打个电话吧。” “哎哟，谢谢、谢谢！”老郑双手合十，一再点头儿。 等主任走到窗前去了，他悄悄对我挤眉弄眼，轻声儿说：“我哥当年没少资助他，他也是山沟里出来的大学生，好人哪！” 我忙说：“桂桂运气真好，能赶上这样的机缘。谢谢你啊，老郑。” 于是，在马主任的劝说之下，小华的家长放弃了原本坚持的住院治疗。双方谈妥，小华跟桂桂换铺位，在下铺卧床养伤，由桂桂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和补习功课。 桂桂一直眼泪汪汪地看着我和老郑，我知道她不会说感激的话，但一定会把这份情谊记在心里。我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轻轻说：“没事儿，有姐呢。” 多年来，她跟着父母走了好多个城市，常常几个月都找不到学校接收她。所以，她的求学路非常坎坷。初中毕业上技工学校时，就已经十九岁了。 曾经，我安慰她说：“至少，你父母一直让你上学了。许多女孩的农民工父母做不到这一点。”其实我还想说，至少，你跟着父母生活到十八岁。 老郑要送这几个人回乐奇技工学校。正说着怎么安排座位。我的手机响了，是岳林。 “杜娜，你在医院吗？我需要跟你见面说。”他开门见山，第一句话就说明了来电的意图。 我忙说：“我在骨科医院呢，这就要去乐奇技工学校。我骑电动车。” 他立即回复道：“巧了，我就在骨科医院附近，我去送你，咱们车上聊。你把电动车放在骨科医院吧。”说完就挂了。 老郑等我这边结束通话，他说：“你有事就去忙，放心，我会把桂桂、小华和她妈妈送过去。再说，小华得躺着，车上没你的位置。” 我跟他说岳林会来送我，让他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我以为岳林会开着警车，结果不是。他开着一辆特别小巧可爱的车，我也不认识车的品牌，就觉得人高马大的岳林，开一个小车，跟玩玩具一样。 他也没穿警服，示意我坐进副驾驶。他先问了我为啥在骨科医院，我告诉他事情始末。 他说：“你的同事还挺神的，找到这么靠谱的人帮你。下次有啥事，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我终归是本地人，有一些亲戚朋友。比你们这些举目无亲的小姑娘，有更多办法。” 我道谢，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他开着车，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他开口道：“杜娜，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我跟你实话实说。这个案子有点难了，上边一直不给立案，那个小货车司机也没什么钱，等他赔偿，”他摇摇头，“最后可能拖到不了了之。” 我想起小三子的推测，说：“岳警官……”他瞪我一眼，说：“叫我岳林。” 我笑道：“干吗这么严肃啊？连名带姓滴，多生分呀，我叫你小林子吧！” “没大没小！你才多大，敢叫我小林子？”他也笑开了，居然露出一对小虎牙！ 我装作很凶，说：“没礼貌，不许打听女孩纸的年龄。”换成正经语气，问，“小林子，你们不是有一些进展了吗？为啥还不能立案。” 他收敛笑容，长出一口气，说：“说了你也不懂，反正限期内再找不到有力证据，就必须结案了。” “有啥不懂？”我撅起嘴，装作很生气的样子，说，“还不是那个啥啥词？人微言轻。东方旭又没啥背景，谁会帮他说话？” 小林子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后来他很沮丧地说：“我做这行的，也有很多不得已。但是，”他又信心十足地对我笑道，“只要你发现任何异常，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让我发现关键证据，随时都可以重新启动立案。” “那好啊！”我对他笑道，“我就告诉你一个异常的事儿！” 第023章 就是好多籽好多籽那种 小娜娜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叨叨完她的想法就跑了。我的想法呢？我的想法就不重要了吗？会说人话了不起吗？气死猫了！ 不过，既然她把东方旭和菊菊奶奶交给我了，我就一定会负起责任来。我知道，她说需要我的帮助，都是随口说说的，以为我看不出来？真当我是猫啦？哼！ 算了，一个大男猫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呢？ 话说何娟的舅舅舅妈制造了那段对话之后，我的耳朵一直高度关注，来自他们那个方位的动静。 因此我知道了，这两位在我的耳力之外，不知鼓捣了什么事，然后带着小女儿匆匆忙忙地走了。直到中午，小娜娜都回来了，却没见啥异常情况。 小娜娜带来了好吃的饭菜，气味清新，又不油腻。她跟奶奶说，是从相识的小吃馆里买的。 奶奶说：“难为丫头了。平时你那么节省，现在为了我这个老太婆，去买这么贵的饭菜。” 小娜娜笑道：“奶奶，你都不知道，我去买菜，那位江老板有多开心。他听说我的奶奶在医院里，就亲自下厨给炒了这几个菜。我说吃不完就浪费了，他说半价让我都带走。” 奶奶问道：“你跟他这么熟吗？他为什么，那么想让你买他的菜？” 没动静了。奶奶再问：“丫头，你怎么不回答奶奶的问话？” “奶奶，”小娜娜音调挑得高高的，说，“我突然发现，你这几天脑子都很清楚。你自己有感觉吗？” “好像是哈！”奶奶笑起来，“我这几天每天都很清醒，记性也好多了。你不在的时候，每次都是我，去提醒护士：液没有了，该换了！” 小娜娜笑得很开怀，这笑声不会太大声，也不会听着累，相反，听到她这样发自内心深处的愉悦的笑声，觉得空气都变清新了。 对了，这柜子里该通通风了，小娜娜！ 小娜娜收住笑，吃了几口饭菜，说：“奶奶，我感觉，你这次出事，晕过去了，反而是比之前好了。一会儿下午上班，我就去找刘主任，让他帮你检查一下。对噢，他好像今天刚好会过来查房哎！” 奶奶好脾气地说：“丫头，我跟你说啊，人年纪大了，就不怕说生死了。我这一把年纪了，突然又是清醒又是好胃口，说得好是好，说得不好，那怕是回光返照吧？” “说什么呢，小老太太？”小娜娜不干了，“你再敢乱说话，我就哭给你看！哼！” 老太太赶紧道歉：“丫头，奶奶说错话了。你原谅奶奶呗。” 小娜娜忍了几秒钟，突然就笑出来，说：“奶奶，你身体硬硬朗朗滴，比啥都好。我还想吃你做的红烧鲫鱼呢！就是好多籽好多籽那种！” 老太太开心地哈哈大笑，道：“小馋猫儿才会想鱼吃呢。” 小娜娜马上跳起来，过来打开柜门，在我的注视下，一点都不脸红地说：“哎呀，小三子，我才想起你来！姐姐给你弄好吃的哈！”说完，拿走一个猫食碗。 她送饭菜进来时，我严厉地看她，并做了个打电话的动作。她对我皮皮地皱了一下鼻子，把手机放进来。 我吃了几口菜，也尝不出太多香味，心里不由得一片惨淡。至今我也不能适应猫的味觉，闻着气味那么香，可是吃起来，为啥尝不出好味道呢？ 于是，打开手机屏幕和备忘录，打字：小娜娜，注意何娟的舅舅舅妈，他们发现，东方旭像他们的一个熟人，非常像。他们想偷偷拍录东方旭的影像。 十几分钟之后，小娜娜才打开柜门，说：“小三子，奶奶跟我都吃完饭了，你有没有很乖，吃完了饭饭吗？”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震惊地看着我。 调整了一下情绪，她平静地说：“来吧，跟姐姐去卫生间聊聊。” “丫头，”奶奶那边笑道，“就你每天跟那只猫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咱们家的孩子呢。” 小娜娜拎起黑包，（我在里面，以后不再提示，提到黑包默认我在里面，另有说明的除外），她语调轻快地说：“奶奶，小三子在咱家好吃好喝好住，享受最好的待遇，他就是咱家的孩子好吧？” 奶奶笑道：“嗯，旭儿也说他是我孙子，说这猫是他弟弟。” 小娜娜接上话茬儿，笑道：“那旭哥为啥不干脆叫他小四儿，叫啥小三儿呢！” 奶奶却沉默了。 小娜娜忙岔开话题，说：“奶奶，你快去走廊里消消食儿吧，今天小胡护士当班，她刚才还跟我念叨你呢！”奶奶这才答应着，慢悠悠地从床上下来，走出去。 卫生间里，小娜娜瞪圆眼睛问我：“你怎么知道的？我还说呢，为啥她过来看望，好奇怪。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打字：小娜娜，我有很多事要跟你商量，你却跑出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小娜娜毫不示弱，鼓着腮帮子说：“我有正经事儿，又不是出去玩！我也有事儿跟你商量，你嚣张什么？” 我！我嚣张了吗？ 第024章 不舍得给别人看我的手 这只猫脾气还挺大，老想炸毛。一定要强力压制，不惯毛病，必须滴！ 但是，他说的话（打的字）实在让我震惊，对噢，他听力好，不小心（偷）听到那夫妻俩的对话，竟然是要算计旭哥？他们拍录旭哥的影像是要干吗？肯定不是啥好事。 旭哥现在昏迷，我就要帮他维护自身权利。平时旭哥可是一个非常低调的人，以任何目的拍录他，他都不会答应的。何况，现在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 我告诉小三子：“小林子说，如果再找不到有力证据，东方旭的事故就不能立案，只能算作交通意外了。” 小三子打字：暂时先这样吧。等幕后黑手伸过来，我们牢牢抓住。到时候，会重启立案。 “你怎么那么肯定会有幕后黑手？”我看着他的猫脸，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能够体会到他的镇定与睿智。 小三子打字：只是一种直觉。只要警方结案，那边幕后黑手就会迫不及待地伸过来。退一万步说，没有幕后黑手，小货车司机赔不出钱，只要旭哥醒过来，都不是事儿！ 我点点头，这倒是。只要旭哥能够醒过来。 小三子打字：中午你休息时，把手机给我，我要查资料。 下午，刘主任来查房了。他询问了一些情况，又看了挂在床尾的本子，那上面是值班医生和护士的各种记录。 随后他说：“东方旭身体状况不错，随时都可能清醒，家属密切观察他的反应。有任何反应了，及时联系医生和护士。” 菊菊奶奶开心得合不拢嘴，连声感谢刘主任。 刘主任又问了老太太的各方面情况，说：“老太太，您现在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回到家好好修养，不要着急上火，多喝水，适量活动，保证睡眠时间。” 奶奶看了眼外孙子，恋恋不舍地说：“刘主任，我想陪着旭儿呢。” 刘主任笑了，说：“您自己才刚刚好，需要安心静养。在医院里，怕没有在家里休息得好吧？再说了，您每天的住院费也不少钱呢，您不心疼钱吗？主要是您的身体状况不需要住院了。” 老太太乖乖地说：“好，刘主任，我跟丫头商量一下，就办出院手续哈。” 刘主任走出病房后，我跟上去，对他说：“刘主任，奶奶自打在医院苏醒后，脑子好像不糊涂了，这没啥不好的吧？” 刘主任考虑了一下，说：“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老太太偶尔思路混乱，我判断是前兆老年性痴呆。现在既然有新情况，不然，你下午带老人去做一下脑ct吧?” 我赶紧点头，又问：“刘主任，奶奶突然变清醒了，是不是不好啊？” 刘主任笑道：“不要担心，这不是在医院里吗？先做一下ct，我看看片子再给判断，好吗？我会让护士帮你预约，一会儿你就赶紧送老太太去，用轮椅推过去，知道吗，小姑娘？” 我连忙答应了，道谢后，让开路。刘主任温和地跟我点点头，走进了欢欢那个病房。 我看见护士站只有小胡在，跑过去跟她轻声说：“小胡姐姐，一会儿我带着奶奶去做ct。你帮我照看一下东方旭哈？麻烦你了。” 小胡眉眼弯弯地笑道：“这么客气干吗？照看病患不就是我的工作？你看，”她左右看看，悄悄把十指摊开给我看，轻声儿地说，“这指甲是不是特别润？你介绍的那位周老师，真是手艺又好，又有耐心。 “周老师说我的手指纤长、柔美，还说我的指甲饱满、红润、形状好。谢谢你啊，娜娜。之前，我都不知道保养手，有这么多讲究。” “最主要的，”她把声音压得更低，“这么便宜、方便！保养一次就能看出效果。” 我摸摸她的手背、手指和指甲，由衷赞叹道：“姐姐，这也太好看了。我听说，你这样的美手，可以专门做手的模特儿呢！” 她笑得脸颊泛红，说：“周老师也这么说，他说如果我愿意，他可以帮忙介绍项目。可是，我家里那个，不让！”她脸更红了，说，“那个死家伙，他说，不舍得给别人看我的手！” 我们俩捂着嘴，眼对眼傻笑了好一会儿，我才回病房。 小三子还在黑包里窝着，看手机。我看见奶奶睡着了，就悄悄跟小三子商量，之后奶奶出院了，两边怎么照顾。 他僵着一张猫脸，打字：我可以偶尔回去帮你照看奶奶。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在医院的时间。我得时刻帮你关注那边的动静。 他回头看了一眼欢欢的病房那个方向。我笑道：“我听说能者多劳，像你这样，这么有能力的，就得忙碌起来，不然，就是一种资源浪费啊！” 他瞪我一猫眼，打字：小娜娜，你不要油嘴滑舌，女孩纸家家的，别那么聪明，不然会很累。 “嘁！”我对他翻白眼，反唇相讥，“小三子，做猫不要太犀利，积点人缘儿，免得被人追着打！” 第025章 谁没几朵烂桃花呢 小娜娜推着轮椅，送菊菊奶奶去做ct。我在柜子里高度戒备。护士小胡在房门外踱步。为啥我能听出来是她？因为是她刚刚送小娜娜和奶奶离开，然后一直在门外踱步。 我放出耳力，听到隔壁欢欢说话了：“奶奶，我去找旁边大哥哥玩了。” “哪个大哥哥？”老太太问。 孩子噎了一下，才回答奶奶：“就是东方旭大哥哥啊。” “你别去啦，欢欢。大哥哥昏迷，他姥姥跟小娜姑娘出去了，咱们这会儿去不合适，你知道吗？听奶奶的，不去哈。” “那我到走廊里遛遛，行吗奶奶？” “别去大哥哥病房哈。” “知道了。” 那孩子出了病房就往这边走，还跟护士打招呼：“胡阿姨。” 小胡笑着回应：“哎，欢欢出来活动一下？” 这时，另外一个人从电梯那边走过来，停住问道：“护士小姐姐，请问东方旭在哪个病房啊？”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 小胡答道：“就在这个病房。但是陪护家属不在，不方便让您进去。您稍等一会儿吧，家属马上就回来了。” “护士小姐姐，他还在昏迷是吗？我想从这里看看他。”大概她从门上的玻璃窗张望了一下，哽咽道，“怎么几天不见就这样了呢？护士，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小胡答道：“主治医生说，他随时都可能醒，您不要过于担心了。” “那可不可以请你陪我进去看看啊？在这里，我看不清楚啊。”女人抽噎着，哭得很伤心，“你放心，护士，谁对他不好，我也不会对他不好，我是他女朋友。” “是吗？女朋友啊？那也别这么激动，姑娘。”小胡道，“你别着急哈，等一下家属就回来了，你就能进病房了。” “护士，你看这是我的身份证，我跟东方旭是一个公司的，这是我的名片。我们真的是男女朋友。你陪我进去看看吧，行吗？我都好几天没见他了。一直联系不上他，谁知道他……” 小胡很有耐心，说：“别哭了，他没事儿，随时都可能醒过来。擦擦眼泪，平静一下。一会儿家属回来了，你就能进去看他了。或许，他一听见你的声音，就醒了，也说不定。你说是不是？” 那个女人哽咽难言，竟然哀哀地哭了十几分钟，直到小娜娜推着奶奶回来。小胡道：“奶奶，娜娜，你们终于回来了。这位姑娘说她是东方旭的女朋友，已经在这里哭了半天了。” “奶奶……”女人犹豫着叫了一声。 奶奶的声音：“嗯，来啦。进去说话吧。”奶奶的声音并不热络。 小娜娜的声音很低：“小胡姐姐，你忙去吧，谢谢你哈！” “不客气。”小胡走开了。 “欢欢，进来吧。”小娜娜又对那孩子招呼了一声，唯独没有跟那个女人问候。这是什么情况？看来里面有故事啊！ 不过，一听到小娜娜的声音，我的脑子瞬间就迷糊了。让一只猫从早晨清醒到下午，简直是酷刑啊，有木有？ 让小娜娜自己应付这位突然跳出来的女朋友吧，我去睡觉了，顺便见见东方旭本人（本魂）。我很想跟他一起探讨：人生在世，谁没几朵烂桃花呢！ 见到东方旭的时候，他正躺在地上睡觉。等等，灵魂也可以睡觉吗？我上前问候道：“抱歉，打扰一下，我是送快递的。” 他等我说完，才睁开眼睛，问道：“带来什么消息了？”说着坐起来。 我坐他对面，不答反问：“你睡着了吗？” 他摇头，道：“你没出现的时候，我觉得一切都静止了，包括我的思绪都冻结了。” 我同情地看着他，说：“好消息和坏消息，先听哪一个？” 他眼里无波无浪、没情没绪地说：“你随便吧，我不认为自己还能有好消息。” “你女朋友来找你了。”我笑道，“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吧？” “你说谁？”他皱眉问出来，又自问自答，“女朋友，我没有女朋友。” 我回忆了一下：“她说跟你是同一个公司的。别问我长什么样，我在柜子里，没看见。” “不管她，让杜娜去处理。”他一摆手，“你说别的消息。” 我在心里为小娜娜点了几根蜡烛。对着东方旭，我收敛玩笑的心思，正色道：“小娜娜有个同事叫何娟，何娟的表弟在你隔壁病房住院。这孩子的父亲是某集团公司的高管。他听儿子说，旁边病房有人长得像他们董事长的儿子，而且非常像。” 我故意停顿下来，看着东方旭的反应。他定定地看着我，问：“他的意思是，我长的像他们董事长的儿子？”他眼睛一闪，又问道，“你猜测，那位董事长的儿子是你？” 我摇摇头，说道：“还不能确定，我只是怀疑。这位高管对你很感兴趣，准备让人偷偷拍录你的影像，估计是想传递给他们的董事长。最终目的不得而知。” “难道，”他眼中有光芒汇聚，“对于他们来说，你失踪了？” 我耸耸肩，道：“如果那个人是我，现在必然处于昏迷状态。至于是不是失踪了，不能判定吧？” 东方旭眉头聚拢，陷入沉思。 看着他的脸，我心里掠过一丝莫名的领悟。我再次旧事重提，问道：“我，跟你真有那么像吗？到了可以分不清彼此的程度？” 他抬起满是思索的目光，看着我继续思索，然后，幽幽地说道：“如果把你的发型修成我的发型这么短，再给你换上一套同款的户外套装。对着你，我会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 我点点头，苦笑出来。难道，冥冥中真有主宰，让我魂穿之后，变成一只猫的样子，却邂逅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 东方旭挑起一边的嘴角，冷笑道：“难道，他们对我感兴趣，甚至想调查我，最终目的是想把我变成一个傀儡，然后取代你？” 第026章 大哥哥是你的 我不认识这位齐子姝，从没听东方旭念叨过。看菊菊奶奶的反应，也是不知道的。 我仔细地看了她的名片，她是东方旭他们公司人力资源部的职员。齐子姝，这名字看着好看，听着，emmm，棋子，还是输了的。 齐子姝站在东方旭床前，只顾着抹眼泪，不说话，跟向遗体告别一样。 想必菊菊奶奶应该也看她不顺眼吧？说书先生有个词，叫面沉似水，可以用来形容奶奶现在的脸色。 “过来坐吧。”奶奶没有一丝笑容，但语气温和，“你哭啥，旭儿还没死。” 齐子姝应该是被这句话吓到了，赶紧抹干净泪痕，坐到奶奶面前。她终于慢慢调整了情绪，脸上出现一点笑容，看上去比刚才好看多了。 是啊，她长的真是没的说，很漂亮，很有气质，就是传说中的职场白领。 她微笑着对我点点头儿，回身对奶奶说：“奶奶，我跟东方旭同事四年了。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奶奶脸上也有了一些笑纹儿，说：“旭儿虽然性格内向，但面冷心热，不会轻易和人发生矛盾。你跟他关系好，这不奇怪。只是他没跟我说过，他有女朋友。” 被奶奶当面反驳她女朋友的说辞，齐子姝一定觉得很没面子吧？好在她应该是有功夫的，忍的功夫。 她娇羞地开口：“我们，还没有跟对方告白。但彼此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奶奶点点头儿，说：“那就等旭儿醒过来，你们之间说破了再说吧。现在旭儿昏迷着，老太太我也不能替他做啥决定。因此呢，只能说，谢谢你来看望旭儿。” 齐子姝尴尬地又看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说：“奶奶，我听说，出事的时候，您跟东方旭在一起，您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吧？看您这么精神的。” 奶奶脸上的笑容很官方，她说：“谢谢你啊，小齐姑娘，我已经没事了。”转个方向，奶奶说，“欢欢，你看啥呢？别离大哥哥那么近，大夫说，不能动大哥哥的头呢！” “奶奶，”那小家伙一笑，露出满口小白牙，说，“我在看大哥哥有没有流泪。电视剧里，变成植物人的那些人，要醒了的时候，都是先流泪的！” 奶奶笑了，说：“那你看到了吗？大哥哥流泪没有？” 欢欢摇摇头，又凑近去看了看，说：“大哥哥睡得很太沉了，正在做梦娶媳妇儿呢，怎么会流泪呢，或许会笑着醒来！” 几个人都笑了。我走过去，拉着孩子站远一点，笑道：“欢欢，你知道有的人会有洁癖吗？那位大哥哥清醒的时候，身边一米以内不允许有人的。” 说是孩子，十四岁的男孩子已经开始蹿个儿了，比我高出去一大块。他用那种变声期的嗓音很萌地说：“姐姐，大哥哥那么重的洁癖，将来怎么找女朋友？离开一米距离，没法儿拥抱和接吻了。” 他的话，成功地拦截了齐子姝跟奶奶的尬聊。奶奶又笑了。 没想到这小家伙会说这个，我脸上一阵燥热，强作镇定，笑道：“你这小不点儿，还知道这个，不会是已经有了小女盆友吧？” 那孩子一点都没不好意思，满不在乎地说：“女朋友算什么？听我妈妈说，我上幼儿园时，好些同班的小女孩，追着要跟我结婚！” 要不要这么夸张啊？不过，这孩子确实长得不错，高高大大的。应该是讨女孩喜欢的类型。不过这个话题可不能多说。 我帮他剥了个橘子，塞进他的手里，说：“欢欢，我听你表姐何娟说，你学习成绩特别好，是个校草级别的学霸。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男孩手指很长，掰了两瓣橘子送进嘴里，眉毛跳了一下，一脸得意，道：“姐姐，你别听我表姐吹牛，我就算是个学霸，也只是班里的学霸。倒是，表姐说这个大哥哥，”他扭头儿看了一眼东方旭，说，“他才是校草级别的学霸。” 何娟的话，自然是从我这里听去的，她为什么说起东方旭呢？或许只是给欢欢介绍一个学习的榜样吧？ 这时，小胡走进来，帮忙吊营养液。临走，看了一眼男孩，她说：“欢欢，你奶奶找你回去吃水果呢。” 男孩答应着，又跑到东方旭跟前，仔细看了看，回头跟我说：“姐姐，哥哥脸上那么干净，是不是你给他洗的脸？那他不会嫌弃你离他太近吗？” 我虽然心里是尴尬的，但面上装出姐姐的威严，笑着推他出去，说：“快走啦，男生别这么多话，装个深沉，知道吗？” 他迈开长腿，边跑边说：“姐姐，大哥哥是你的，别人说啥都没有用！” 我不由自主地看向齐子姝，她先是愣着，见我看她，就展开一个美好的笑容，对我点头儿，说：“难为妹妹了，照顾得这么好。” 我心里泛起委屈和别扭，她是谁啊？我用得着她来评说吗？我默默地去卫生间拿塑料盆，放在尿袋下面，蹲下身去转那个塑料手柄。 奶奶说话了：“齐姑娘，谢谢你过来看望旭儿，等他醒了我告诉他。知道你们忙，就不耽误你啦。你看娜娜也忙着，不然，老太婆我送送你吧。” 这时，门外有人怪异地大声说话，很快到了门外，推开门就喊：“他婶子！可有些年头儿没见了！”这话口音很重，但说话者是尽力向普通话靠近了，所以我才分辨出了语意。 进来的是一个褐红色皮肤的老太太，额头上皱纹很深，后背也有点驼，但两眼放射精光，走路快而有力。她后面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戴眼镜的男人，单肩背着一个黑包，那包比装小三子的包小一点儿。 男人见我看他，就谦恭地对我点头，还展开一个得体的笑容。这人一看就是个干练的角色，应该是跟东方旭为伍的人物，不知道为啥会跟那个老太太走在一起。 进来的老太太快步走到奶奶床前，恰巧齐子姝站起来，她就一屁股坐在那个木凳子上。齐子姝像是又被吓着了，倒退好几步，跟老太太拉开了距离她拉着菊菊奶奶的手，又哭又叫道：“他婶子，我估摸着这辈子见不着了，没想到今天见着了！他婶子，你认不得我了？” 第027章 他是来认亲的 感觉到了，环境有点吵，耳根子好久都不得清静。但我实在是太疲惫了。不，应该说猫实在太疲惫了。我的灵魂再强悍，身体也只是一只猫。 猫一天24小时的睡眠时间是16个小时。也就是说，早晨到下午，我几乎透支了猫一整天的清醒时间。现在，就算我感觉很吵，还是醒不过来，换个姿势又睡着了。 直到午夜，小娜娜再次来摸猫的脑袋时，我才终于醒了。猫被她拎去卫生间，先拉撒，后吃喝。在猫吃吃喝喝时，小娜娜开始叨叨下午的事。 “你听见那个齐子姝了吧？”小娜娜问。 我脑子一转，噢，那朵桃花叫齐子姝。我跟小娜娜点头，然后继续吃猫粮。 “奶奶见她赖着不走，要下地送她。”小娜娜坐在马桶盖上，打个哈欠，说，“突然就来了个老家的嫂子，菊菊奶奶的嫂子。你说奇葩不？” 我在手机上打字：就是那个口音怪异的苍老声音吗？ 小娜娜点头，道：“她叫王玉兰。后来菊菊奶奶告诉我，当年女儿翠翠是养在婆婆家的，婆婆跟大伯没分家，所以，翠翠实际上跟伯母王玉兰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我打字：她来做什么？ 小娜娜手脚麻利，在那一小塑料袋猫砂外面，又套上两层塑料袋，扔在一个纸袋子里，放在墙角。她嘴上也没闲着，一直在叨叨：“她带了一个人来。那个男人穿的好气质好，我都想象不出来，他为什么会跟王玉兰同框。” 我打字：那个男人是谁？ 小娜娜洗了手，又坐在马桶盖上，说：“他拿出一张李大坤的照片，年轻时的。你不知道，年轻时的李大坤真的是很帅呀！东方旭长的就像李大坤，不过父子俩的气质相差很多。”小娜娜说到这儿，有点愣神儿。 我赶紧打字：他是来认亲的？他是李大坤的什么人？ 小娜娜回神，笑道：“哎，没想到是豪门恩怨的戏码。那个男人是李大坤的老母亲派来滴。据说这位老夫人，三十年如一日，一直没有停止寻找这个离家出走的儿子。” 我打字：那个男人是通过王玉兰，才找到菊菊奶奶的？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虽然那个男人没有多说，但后来他们走了，菊菊奶奶跟我议论，说也不知道李大坤的老母亲，从哪里知道了他们的老家。菊菊奶奶说，李大坤跟翠翠相识，就是在老家。他们后来领结婚证，也是在老家。奶奶说，李大坤在老家是落过户的。” 我打字：李大坤和翠翠为什么在老家结婚？为什么没跟菊菊奶奶同住？ 小娜娜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道：“由于王玉兰从中挑唆，翠翠一直不肯回到父母身边。认识李大坤之后，菊菊奶奶老两口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翠翠根本不理父母的意见，直接就跟李大坤跑了。奶奶告诉我，老家的说法，女孩跟谁跑了，就是私奔的意思。” 我打字：既然李大坤在老家落过户，自然就是调查的线索。 她点点头儿，两眼都是担忧，道：“看来，李大坤从菊菊奶奶家再次出走后，又改了名字，不然，他们的老夫人早就找到他了吧？奶奶倒不惦记他，就是牵挂他带走的那个二丫头。” 我赶紧把话题绕回来，打字：男人最终的要求是什么？ 小娜娜叹气，道：“他当然是要求把东方旭接走，说他们可以请全世界最好的大夫，直接飞去国外也是没有问题的，他们家有私人飞机，在国外有私人医院。” 我打字：菊菊奶奶什么意见？ 小娜娜眼圈儿一红，说：“奶奶为难呗。其实，一开始，奶奶就被她那个嫂子给气到了。王玉兰絮絮叨叨地埋怨菊菊奶奶，说，明明她的孙子孙女跟东方旭血缘那么近，却要让一个外人做监护人。” 我打字：这是质疑你的身份呢！ 小娜娜说：“对啊。菊菊奶奶当然不高兴了。后来，还是那个男人讲道理，跟王玉兰说，让菊菊奶奶考虑一下，他们先去入住酒店。” 我打字：他们提出完整的方案了吗？比如菊菊奶奶怎么安排？ 小娜娜眼泪汪汪地说：“他们说，菊菊奶奶可以跟着一起去。如果不想去，他们现在就给奶奶一笔钱。等东方旭苏醒之后，再由他自己决定，在哪里生活。”说到这儿，小娜娜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我知道，她舍不得离开东方旭。虽然在理智上，她应该是一直都不认为，自己能跟东方旭走到一起，但是，能看见东方旭总是好的。当然，她对于菊菊奶奶的为难，应该也感同身受。 我一爪子，抓下一条毛巾递给小娜娜。她愣愣地接过毛巾，破涕为笑，道：“看着一只猫来照顾人，太奇特了，这是不是所有铲屎官的梦想啊！” 我打字：那你有什么意见？ 小娜娜在洗手盆里搓着毛巾，说：“我能有什么意见？如果菊菊奶奶选择不跟着去，我就陪着菊菊奶奶，等着东方旭回来。我跟奶奶都相信，只要他醒过来，一定会回来跟奶奶住在一起。他跟那一家人又没什么感情，怎么会愿意跟他们住一起？” 我打字：可是，那毕竟是豪门。 小娜娜鼻子头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却笑着摸摸猫的头，说：“你不了解东方旭，他是憎恨李大坤的。是李大坤的失误，导致大丫头的惨死。然后，是大丫头的夭折，使东方旭的妈妈精神失常，以致后来被车撞伤，抑郁而终。” 我打字：李大坤是有过错，但是他背后的豪门陈家，没有错啊！ 小娜娜坐在马桶盖上，两手托腮，想了想，悠悠道：“那倒也是。那个男人说，他们一直在找东方旭他们一家。他们的老夫人，希望他能回到陈家。”她突然一愣，满眼问号地看着我，“哎？你肿么知道他们家姓陈？我一直没跟你说啊！” 我打字：因为，我跟东方旭有个惊天大秘密，一直没跟你说。 第028章 我们两个就有家了 在陪护人员专用的折叠床上躺下来，我不敢辗转，也真是难眠。如果我总是翻身的话，菊菊奶奶会听见，然后老人家就过意不去了。我得装着睡得很好，老太太才高兴。 我睡不着觉，是因为小三子跟我说的话，让我震惊之余，一直晕乎乎的，感觉整个世界都不真实了。小三子说他能看见东方旭。他跟东方旭见面时，是人的形态！ 东方旭说，人形的小三子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这是啥情况呢？难道东方旭跟小三子是血亲吗？他们是亲兄弟吗？ 小三子还说，陈家之所以找到东方旭，除了要认亲，恐怕还有别的目的。这件事不会那么简单。 他说东方旭的身体各项机能都没问题，脑电波也很活跃，但为什么还不苏醒呢？很有可能，陈家跟东方旭的车祸有关，或许就是陈家造成的，东方旭的身体出现了异常！ 小三子说他睡着了，就能见到东方旭，但是在家里睡着的时候，没有这个现象。所以他估计，必须靠近东方旭的身体，才能在做梦的时候看见他。 因此，小三子提出，如果菊菊奶奶同意让陈家接走东方旭，又提出让我陪同，我一定要答应跟着去，并带上猫。就说东方旭跟猫感情好，猫能唤醒东方旭。总之不管说什么，带上猫就对了。 其实，就算他没这样强烈要求，我也会带上他。 如果菊菊奶奶真的提出让我陪着东方旭，我确实会带上这只猫。因为他可以给我出主意啊，一人一猫，总比我一个人孤掌难鸣强。何况，他根本就是一只比狐狸还狡猾的男银，不做智囊团，就太浪费了！ 上午八点多，我拿着菊菊奶奶的ct片子去门诊部找刘主任。他的住院病人是不需要挂号排队的，所以我才能直接去诊室找他。 他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办公桌对面还有一个男生，帮他在电脑上做记录。学生们都穿着白大褂，对刘主任毕恭毕敬滴。 刘主任仔细地看了片子，又从电脑里调出奶奶的病例，仔细看了又看，然后跟两个学生低声说着什么。 那位操作电脑的学生，就更神了。他一边听着那三个人的话，一边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字作记录。 我只听说医生要会写天书，只有药剂师和护士才能看懂。我不知道，原来医生的耳力也是神奇的。我听不清楚的谈话内容，他不仅听得见，还能记录呢。 刘主任跟学生们讨论完，转向我，说：“老太太的片子上没啥问题。她能够在摔倒昏迷之后，脑子变清醒，只能说是比较幸运。她原本有一些脑梗迹象，现在也有一定的改善。没有其他不良迹象。你今天就可以给老太太办理出院了。” 我又问了一些注意事项，道了谢出来。 在走廊里，看着ct片子，我又想起了桂桂。小华同学因为她摔伤了尾椎，她负责治疗陪护，这本来无可厚非。她也成年了，为自己的行为后果负责，也是必须的。 可是，她没有经济来源，她打零工挣的钱勉强够自己的生活费。哪还有多出来的钱，负担小华的生活费和医药费呢？ 那天在技工学校的宿舍里，我帮她把小华安置好，然后，她送我出来。在没人的地方，她抹了一把眼泪，说：“娜姐，没有你我早就完了，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你的恩情了。” 我帮她整理了一下短发，说：“傻话！你只想着我帮了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努力，我帮了你，你也没有现在这么好。” 她还是掉眼泪，说：“我要是不好好学，就对不起你对我的好。我就盼着自己将来毕业工作了，赚了钱，能给娜姐买一件很贵很漂亮的裙子。” 我的眼泪也在眼圈里转。我极力地忍着，笑道：“这点出息，就只买一件裙子？不说请姐出去吃一顿好的？” 她也笑，眼泪又往下掉，说：“姐，不止吃的和穿的，我还想了好多呢！我要多赚钱，租一套小房子，跟姐住在一起，我们两个就有家了！” 我轻轻地抱住她。她只比我小五个月，却是那么瘦小！我吸着鼻子，说：“好，姐等你给我买好看的裙子，然后咱们租一套小房子，姐给你做好吃的！” 桂桂原本是没有手机的，是我在网上帮她买了一部二手手机，能够接打电话，在有免费wifi的地方，也能发一下微信。 她的微信好友没有几个人，她也不经常带手机。那天分开之前，是我提醒她，一定要随身带着手机，有特殊情况，及时跟我联系。 我看了下时间，应该是桂桂的大课间了，或许能打通她的电话。电话里，我告诉她：“我用微信给你转了一千元钱。你赶紧找网络接收一下。” 她忙说：“姐，我有钱呢。老师帮我申请了，我的学费都减免了，就是交点住宿费和饭费。小华那边也很体谅我，不挑饭菜。你那边正用钱呢，还想着我干吗。” 我是把定投的基金卖了，肉疼得不行。希望东方旭能很快醒过来，把我垫的钱还给我。 我对桂桂说：“姐不是随便给你钱，是借给你，等你将来赚钱了，再还给姐。姐现在是你的债主，你得听债主的。听到没有？答应姐，你跟小华都要吃好的。吃好的，身体才恢复得快。半年以后就高考了，姐可不想你身体出问题。考不上好大学，将来赚不了那么多钱，就还不上姐的钱。那可不行！” 她笑着，说：“姐，你这圈子绕得，够跑大半个津城了！我答应你，一定吃好吃胖，把自己论斤儿卖给姐，当个宠物猪养着。” 我也笑：“哟，长本事了，会说笑话了。你能想明白轻重就好。姐这也算投资了，你可不能让姐赔钱哪！另外，可能东方旭要去外地治病，如果菊菊奶奶让我陪着去，你就隔三差五过来看看奶奶，帮我陪她说说话……”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电话打进来了，我忙跟桂桂道别，接起那个电话。 第029章 一个重要的原因 让一只习惯于昼伏夜出的猫，晚上睡觉，白天开会，不亚于把直男掰弯啊，有木有？我太难了！被小娜娜勒令全程旁听会议，会后给她做纪要。 当然，她没说“纪要”这个词，她说的是：“小三子，既然这件事跟你也有联系，你就必须坚定滴站在东方旭和奶奶这一边，也就是我这一边。你要把那个韩先生说的所有话都记住，回头给我和奶奶讲他们隐含的意图。一定噢！” 小娜娜所谓的跟我有联系，实际上，是东方旭、小娜娜和我三个人推测的联系。既然东方旭是陈氏集团的长子长孙，陈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跟他相像，我也跟他相像。结论就是，我也可能是陈家人。 陈家派了韩先生跟菊菊奶奶谈东方旭的转院问题。奶奶和小娜娜都担心，自己是平头小百姓，如果被大集团给摆一道，没有什么还手余力。 小娜娜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我在柜子里已经昏昏欲睡了，但是不得不强打精神，听她们的会前安排。 只听她跟菊菊奶奶说：“奶奶，我已经为你办完出院手续了。” 奶奶应道：“好。丫头，他们几点过来？”老太太的语气，就是摆开架势，要主持大局了。 小娜娜手脚不停地在收拾东西，一边说：“他们十点半过来。” “王玉兰打发了吗？”奶奶问，说着窸窸窣窣地做了什么动作，估计是准备帮小娜娜收拾东西。 小娜娜急忙说：“奶奶你别动，我很快就能收拾好。如果你非要掺和，不小心摔着了，我可怎么办啊？” 窸窸窣窣一会儿，小娜娜说：“就这样坐好哈，小老太太，不许再动了！我按你的吩咐，跟那位韩先生说，我们跟王玉兰家已经没来往了，你们当初怎么答应他们的，跟我们无关。总之，他们不能再出现在菊菊奶奶面前。” “对！就是这个话。”老太太凌厉地说，“我和翠翠她爸不欠王玉兰的。当初是让老太太帮忙带翠翠不假，可咱们也是付了生活费的。如果不是王玉兰在里头搅和，我翠翠能跟自己的父母生分吗？如果翠翠上小学时候，就开始跟着我和她爸在一起住，就不会遇到李大坤，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 小娜娜安抚的声音响起：“老太太，慢点说慢点说，不生气哈！” 奶奶缓下语气，接着说道：“如今，翠翠她爸跟她伯伯都没了，最后的牵挂也就没了。王玉兰还敢跟我报辛苦，我呸！当我不知道，她背后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奶奶别生气，都过去了。”小娜娜说，“韩先生已经把她跟她的孙女打发了。奶奶喝水，不生气了哈。” “她还带了孙女来？”老太太又要炸。 小娜娜忙说：“小老太太，你又生气？你生气吧，我啥也不跟你说了！” 老太太笑了，说：“你这丫头，脾气比我还大。行了，我不生气了，你跟我说说，王玉兰带她孙女来，是想干啥？” 小娜娜笑道：“对呀，你看心平气和地，多好，咱们值当地跟他们生气吗？”换了个更加平和的语气，她继续说，“再说了，王玉兰就算没啥目的，她也得带个年轻人不是？奶奶你想想，她跟你差不多的年纪吧？” “比我大一岁。”奶奶插话。 小娜娜接着说：“对呀，七十多岁往八十岁上数了，家里人能放心她一个人出来吗？就得派个年轻孩子搀扶着她，怕出个意外呀什么的，也是可以理解的。对不对？” “丫头，你别绕圈子啦。”奶奶笑道，“你就直说，她王玉兰转着啥坏主意？” 小娜娜也笑起来：“她已经没啥坏主意能伤害到你了，小老太太，不许生气。好啦，我告诉你好了，她惦记着，让她孙女帮忙照顾你和旭哥。” “哼！想得美！”老太太把杯子重重地撴在桌面上，“我又不认识王玉兰的孙女，能放心把旭儿交给她照顾？哎，对了，丫头，你把上回给旭儿擦身的那个男护工，再叫过来呗。旭儿爱干净。” 小娜娜忙应声儿道：“好的，奶奶。等咱们跟韩先生谈完了，我就让闵佳把那个护工叫过来。” 老太太似乎被自己岔开的话题给治愈了，语气轻快地说：“丫头，只要咱们能确定旭儿是陈家的孩子，也没啥不放心的，对不对？旭儿又不是小孩子，不能被他们几句好话就哄骗了。” “对呀！”小娜娜笑道，“想通了吧，老太太？只要旭哥醒了，就啥事儿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小娜娜说：“好啦，奶奶，我收拾完了！这些是给你带回去的东西。这些是旭哥的。” “好，”奶奶不无得意地说，“我们丫头手上就是利索，比奶奶年轻那会儿，不差！” “嗯，奶奶，”小娜娜用比较正经的语气，说，“咱们再强调一遍哈，一会儿你不能生气，不管韩先生说啥，你都得心平气和地听着。咱们昨天就说好了的，对吧？由我来出面，代替你说话，那你就要信任我，相信我能做好。” “丫头，老太太信任你。”奶奶爽快地说，“这个世上，我已经没有别人了。旭儿睡着，我还有谁？我就只有你这个丫头了。再说了，昨天就说好了的，这是我本人下的决定。” 小娜娜又说：“但是，奶奶，应该还有一些需要临时拿主意的事，你必须提前有个思想准备。” “丫头，”奶奶有点伤感地说，“虽然说，我相信刘主任能把旭儿治好，可毕竟直到现在，他还没醒过来。他们陈家如果有办法，那对于旭儿来说，就是一件好事儿。旭儿能醒，就是老太太我的好事儿。” “奶奶。”小娜娜嘻嘻哈哈地笑着，“你这小老太太，现在脑子这么快，看事情这么透，我看啊，我这个临时监护人，也该卸任了！” 奶奶慈爱地笑声里，却透着伤感，她说：“丫头，你是奶奶的开心果，奶奶就相信你、信任你，所以才把昏迷的旭儿交给你。奶奶信任你，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你是个小鬼头，不会让自己吃亏，也就不会让旭儿吃亏。知不知道？” 第030章 小三子的模板很漂亮 今天终于让我见到，高端高管高大上的办事风格了。 那位韩先生，没有一句多余的话。每个字都精确地表达了他的意思，几乎跟电视剧里的律师有的一拼。 他走进病房，问候奶奶和我之后，先是客气了一句：“原想请两位出去吃顿便饭，然后再谈。既然老人家不想离开病人。那么我们就一切从简。” 他不待我们回应，直接打开背包，拿出一个文件夹，放在那个已经收拾平整的床上。 他一边打开文件夹，一边说：“首先，我必须拿一份文件给老人家过目。”他把薄薄的一份文件交给我，接着说，“这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血液样本是我家老夫人、我们二爷陈治武和东方旭三个人的。” 奶奶跟我对视一眼，我们都非常震惊。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东方旭被提取了血液样本！我赶紧握住奶奶的手，用眼神提醒她，不要生气，先听着。 韩先生站在那里，双手轻握在身前，身板挺直，不卑不亢，公事化地说：“在这里，请允许我做两点说明：一、我们已经有足够证据，证明东方旭是我们陈氏集团的长子长孙。其中最不可辩驳的关键证据，就是dna亲子鉴定报告。为了保证不受任何干扰，我们隐匿了取样的时间和地点，但有视频资料留存，保证万无一失。” 他停顿了一下，分别与奶奶和我对视，大概是为了保证我们都听清楚了。 然后，他才接着说：“二、我们二爷陈治武与您二位熟知的李大坤（他本名为陈治文）是孪生兄弟。所以，只要他和东方旭有近亲缘关系，就足够证明了我们的判断。但老夫人为了保险起见，也提供了血样用于对比。” 他对着我手上的报告摊开手掌，说：“请两位过目。” 奶奶使眼色让我看看，我打开文件，根本看不懂，只看了最后的结论，证明是有近亲缘关系。尤其是陈治武和东方旭的亲缘关系，基本与父子无异。 李大坤跟陈氏的二爷是孪生兄弟！这是一个新情况，之前奶奶和我都不知道。看来，韩先生每走一步，都是非常有成算的，该说不该说什么时候说，都很有讲究。 我放下那份报告，说：“韩先生，奶奶委托我代她发表意见。” 韩先生做了个有请的姿势，说：“请说。” 我暗暗为自己打气，让自己语调尽量平稳，气息尽可能缓和，我说道：“首先，我们对不知情的情况下，东方旭被提取血样，感到生气；其次，我们感谢陈氏集团承诺的医疗方面的帮助；第三，等到东方旭苏醒之后，他的意见就是我们的最终意见。” 说完，我回头儿看向菊菊奶奶。老太太两眼放光，却什么都没说，只跟韩先生点了点头儿。 韩先生对我微微一笑，说：“小姑娘，你很了不起。我们这边的承诺是，陈氏提取东方旭的血样，只会用于私人亲子鉴定，目的是让陈氏集团的上上下下，认可东方旭的身份。我想，两位应该能够理解。” 能不能理解，他们已经提取了血样，做了亲子鉴定。以我对菊菊奶奶的了解，老太太不会计较这个。因为鉴定已经证明，东方旭是陈家的孩子。奶奶是一个传统的人，她会希望东方旭被陈家认可。 另外，能够得到韩先生的夸奖，我也不觉得荣耀。因为，我说的这三条，是小三子事先帮我做了一个模板：首先，直接说出最真实的想法；其次，感谢陈氏；第三，东方旭醒来之后的意见，才是最后的意见。 不得不说，小三子的模板很漂亮，很好用！ 韩先生又拿出一份两页纸的文件，看向菊菊奶奶，说：“老人家，我们需要签订协议，用来声明和约束彼此的权利和义务。” 我接过协议，有点头大。我知道小三子在柜子里听着，但我没办法知道他的建议。于是我说：“韩先生，这个我们不能马上签。我需要让我的律师朋友帮我看一看。您能回避一下吗？” 韩先生应该是早有所料吧。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仍旧是那么不卑不亢地说：“好的。”他收起文件夹，放进他的黑包里，然后不慌不忙地说，“老太太，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必要的车辆设备，签完协议，我们就为东方旭转院。毕竟，对他来说，早一秒钟苏醒，都是好事。老人家同意这一点吧？” 菊菊奶奶点点头儿，说道：“辛苦你了。” 韩先生摇摇头，说：“老人家，这是我的职责。那我先走，小姑娘随时都可以联系我。”说完他就离开了。 我松了口气，几步跑去打开柜门。小三子睡得热乎乎的，我摸他脑袋，他都没醒！说好的全程陪同呢？他就是这么帮我们听着的？太可气了！ 我拎起黑包往卫生间走，气得忍不住叨叨：“小三子！你要不要这么舒服啊？” 菊菊奶奶在那边叫住我：“丫头，你折腾那只猫干啥？还不给你的律师朋友打电话？咱们签完字，好给旭儿转院哪！” 我这才压下怒火，把包放回去。用手机把协议拍成照片。然后打开备忘录给小三子写了一段话：你帮忙看一下协议。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再找岳林帮忙，找个靠谱的律师看一看。 写好之后，装作翻找东西，我把手机放在小三子身边。然后，才说：“奶奶，我发了消息给朋友。等他回了信儿之后，我们再做决定。现在，我给你买午饭去。” 在走廊里，我遇到吃饭回来的闵佳。 她把我拉到窗前，神秘兮兮地说：“这回，我也算亲眼看到有钱人了。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那个人，就是今天来跟你们说话的那个男的。他从一个老么大个儿的奔驰车上下来。那车，目测比两个轿车摞在一起还要高，比一般的越野车大出去好几圈儿。” 我把她的小手从自己胳膊上摘下来，说：“你激动啥？跟我没啥关系，因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我赶紧给奶奶买午饭去，才是要紧！拜拜！” 第031章 她是属仙人掌的 东方旭脸上的表情太精彩了！ 我其实并不是为了见东方旭，而故意睡着的。我实在太累了，一只猫真的不可以太操劳，因为物种设定不允许。人类每天只需要睡觉八小时，猫却相反，每天只能清醒八小时。 我无所顾忌地睡了。因为我知道，韩先生一旦拿出协议，小娜娜肯定不敢签。她会找借口把韩先生支走，以便给我留出时间，帮她出主意。所以我果断地睡着了。 睡着了，就看见了僵卧在浓雾里的东方旭。我告诉他，他父亲李大坤的原名叫陈治文，跟陈氏二爷陈志武是双胞胎兄弟。东方旭成了陈氏集团的长子长孙。陈氏老夫人决定认下他，并要接他去做最好的治疗。 东方旭居然跟陈氏集团有过交集。他说，他们公司曾经承担过，陈氏企业的网络优化工程。只是他作为技术主管之一，正在忙其他项目。陈氏这边他只提供了在线支持，根本没到现场。 我笑道：“如果你到了现场，一定会有一番热闹。你跟他们的家人长相那么相近！” 于是，他表情精彩地看着我，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说：“看来失忆真的是一件轻松愉快的事儿。你就这么义无反顾地说风凉话，难道你能置身事外吗？” 我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我还必须把自己搁在c位，大肆折腾挥霍一场。我要挥霍的并非金银财产，而是作为一个失忆人士，我无所顾忌，我可以大肆挥霍自己的无所顾忌。没有过往，没有感情负担，我可以重新做一回人。 东方旭好像就没有开玩笑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既然我有这么一个叔叔，那你很可能就是他的孩子。现在，咱们有两个目标，一个是我如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另一个是你的身体在哪里，你要怎么回去。” 我有点不抱希望：“就算我的身体还在……” 他打断我：“必须在，否则你的灵魂，怎么还能跟我在这里矫情？早就灰飞烟灭了。” 我笑道：“干吗一定要灰飞烟灭，或许我就是万世鬼王，可以滞留人间上千年，也说不定。” 他不理我的无厘头，仍然很正经地表达他的发现：“这几天我闲的无聊，推测现在咱们所在的空间，大概就是我的意识空间。我被某种强大的磁场干扰了，被排斥在自己的身体之外。如果我想回去，就必然要撤销那个强大磁场。” 我很惊讶：“你脑洞真大，这个都想得出来。那如果按照你的理论，我也被身体排斥在外了，会不会是同一个强大磁场干的呢？” “不会。”他说。 以我对他的观察，他一贯这样心思缜密，多大多小的事，都可以被他做成一个系统。然后他能给你说出事情的怎么来怎么去，因为一二三所以abc。 果然，他接着说道：“如果我的理论没错，既然每个人的磁场都是不同的，那么用来干扰我的和干扰你的磁场，能量配比就肯定不同。” 磁场干扰？能量配比？好吧，虽然我自己想不出来这些诡异的东东，貌似我也能听懂他的意思。 “那你说，”我突然能够理解他的假设了，“干扰你我的磁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所为？或者说，是同一个团队在做这件事。那么问题来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完成的任务，找出他们的动机，明确他们的目的。”东方旭语气肯定，“你要跟着我的身体走。杜娜当然也得跟着，她要为你提供掩护和支持。” 我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对于小娜娜来说，这个副本有点难。一入侯门深似海。小娜娜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哪经历过大家族的场面和讲究？你正昏迷，我又是一只猫，都无法及时施以援手，她要怎么安然自处？” 东方旭沉吟了半晌，说：“她是属仙人掌的，艰苦的逆境，对她来说，正是快速成长的机会。” 我诧异地看着他。他是在开玩笑吗，还是真的这么想？一个小女孩，真的要像仙人掌一样，为了获得成长机会，把自己放在绝境里吗？如果不是有自虐倾向，谁也不会这么干吧？ “她能做到。”东方旭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但是你必须给她一点助力。不是说在沙漠里给她一杯水，而是在她望而却步时，推她一把，让她能够走进沙漠。” “你也太狠了吧？”我于心不忍，说：“孤身一人陷入你们家那个豪门，对她的考验，简直是可以比拼回炉锻造，你想过吗？” “也是你家。”东方旭毫不犹豫地吐槽我，又说，“豪门日常，你没有之前的记忆了，我也根本没有经历过，杜娜，就更是一个无辜的陪绑者……” “等等，等等，”我揪住他的肩膀把他推远一些，说，“别以为你的推理能力更强，就想绑架我的思考力。最先要让小娜娜陷入这个绝境的是你，好吗？” 他嫌弃地拍掉我的手，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褶皱和灰尘，近乎冷酷地说：“最先最后有差别吗？你不是也这么想的？现在只有她能帮助你我。” 我垂头丧气地发现，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儿。两个大男人，需要一个小女孩提供掩护和支持。 “我们的劣势在于不了解对方的目的，”理论家东方旭继续侃侃而谈，“但我们也有先机：我有正常的神志，你在猫的身体里，并且我们能够沟通。我们肯定能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何况现在，我们没有退路，只能拉上杜娜一起，闯一闯。” “是啊。”我很泄气，再没有了失忆者的优越感，有的只是对小娜娜的愧疚。 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那我们是不是讲好，如果有一天，小娜娜明确知道自己的处境之后，她不喜欢那个环境，她要退出。那么，我们不能像现在这样，连哄带骗地留住她，行吗？” 第032章 记住，你还有我 让我头大的文件，小三子两分钟就看完了，打字告诉我：没什么实质性内容。 我对他有点怀疑，简直是很怀疑了。这么大的事儿，到他这里，却没什么实质性内容了？ 韩先生会拿出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文件吗？陈氏会允许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的协议存在吗？ 那协议下面签着一个复杂的签名，我根本看不懂签的是什么名字，上面还盖着陈氏集团的大印，总不会有假吧？ 我对小三子的怀疑，还在于，他一直在睡觉。我和菊菊奶奶吃罢午饭，我打开柜门的那一刻，他还在呼呼大睡。他这不就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吗？ 他倒说了，他一直在跟梦里的东方旭商量对策。可是，梦里的东方旭谁看见了？不就只是他一个人（一只猫）说的吗？我若是全信了他，哪天被他卖了，找谁哭去！ 我坐在马桶盖上思索。我的姿势大概跟“思想者”雕塑有的一拼吧？可是，我哪会思考？在我的二十余年的人生里，除了高中的班主任于老师，谁又教过我思考呢？ 话说回来，我那么敬重于老师，最终不还是放弃了她给我铺的路，选择了逃离家乡，逃离我的大学，做一个不必思考太多人生的米虫，蠕动在别人期待的目光之外。 目前为止，我对于命运强加给我的磕磕绊绊，都是用本能去反应的，不想去思考太多，就想一天又一天，自己开心就好了。 原本，菊菊奶奶对我的好，我也看得很淡。毕竟，老人家年纪已经很大了，身体也没有多好，我能在她跟前，哄她高兴一天，我自己也就有一天的舒坦日子。 两年多以前，入住菊菊奶奶的家，东方旭当时跟我说的是，让我先跟他们住着，帮忙照看一下老太太。后来，我几次给他转账房租，他都没有收。 他说：“你对我姥姥那么尽心尽力，我到哪里求这么一个人来？你就当是做了我姥姥的保姆吧。” 我急忙跟上一句：“那你倒是给我发保姆的工资啊！” 跟东方旭说归说，闹归闹，我一直都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以及距离感。他对我的好，就停留在，我帮他照顾了他姥姥这一点上，多一分都没有。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了解他，他的眼睛对我来说，就是两个无底洞。他的心思对我来说，就是一块冰山，我能感受到的，只是冰山一角。他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人，尽管他已经很优秀了。 现在，东方旭昏迷了，但有陈氏作为他的坚强后盾，应该是不需要我了。可是菊菊奶奶还需要我，至少在东方旭醒来之前，我得给奶奶当个主心骨。有我在昏迷的东方旭身边，奶奶肯定踏实不少。 至于这份协议，我能负起什么责任呢？跟奶奶说了，也跟小三子说了，我要找岳林，让他帮我找可靠律师。但是我真的能去找律师吗？ 我不怀疑岳林，但并不是岳林帮我看协议。而这个协议的内容，不是每个看到的人，都能像我这样的没想法吧？ 我没有啥想法，不是因为我高尚，我就是知道自己的斤两。我就帮着菊菊奶奶，看着昏迷的东方旭就好了。 至于到了陈氏那边，人家怎么安排东方旭，怎么安排我，我不认为自己能有啥选择权。说白了，不过还是哄着老太太高兴罢了。 以上这些拉拉杂杂的事儿，我想明白了，心神就稳定多了，但并没有跟小三子多说。他倒是跟我嘱咐了几车的话。 他打字：这之后，不一定有那么好的条件，让你我随时交流。你就掌握一个原则，你没主意的时候，你为难的时候，一定记得把猫带在身边。我总会想办法，用合适的方式，告诉你我的建议。 我答应了他。他的猫脸上不可能有表情，但他的猫眼里，还是多少能够看出情绪的变化。他应该是担忧我的。 他打字：记住，你还有我。我点点头，摸摸他的猫脑袋，他也没有躲开。 下午，在我的陪同下，还是在病房里，菊菊奶奶签署了那份协议。那只猫帮我概括了这份协议的内容，对于奶奶的意义在于： 东方旭如果一直不醒，给啥条件，奶奶也不会开心；东方旭如果醒了，奶奶啥事儿都不必操心，就剩下整天开心了。 猫总结的很好。从奶奶的角度，真的就是这么一个理儿。至于那些饶舌的法律条款、协议表达，见鬼去吧，我看不懂！ 依照奶奶的意思。我一个人带着东西（包括那个装着猫的黑包）先回家，奶奶在医院看着自己的外孙子。韩先生接手办理东方旭的转院手续。 韩先生派了一个手下，打车跟在我的电动车后面。因为我的电动车必须开回家去，而奶奶和我的东西，电动车又带不完。主要是那个黑包，我得时刻放在身边才放心。 韩先生的手下为啥要打车，他们没有车帮我送东西吗？这是我的坚持，我不想他们那种土豪车开进小区，万一给奶奶带来啥危险咋办。 其实，我觉得韩先生也是这么想的。韩先生是个低调的人，这只是一方面，事情的内幕不能让外人知道，这才是最最关键的原因。 尽管奶奶和我这两天心里七上八下，翻腾得厉害，考虑的事情那么多，跟又活了一辈子似的。但是整件事情，医院并不知道实情。至少韩先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跟护士小姐妹们只说那是东方旭的家事，我不好多说。她们也都能理解。她们的职业素养，就是不对病人的家务事好奇，他们也好奇不过来。 回到家，我用最快速度帮奶奶把东西整理好，又帮她准备了晚饭。然后收拾我自己的行李，以及小三子的行李。 小三子很悠闲，在书房里鼓捣电脑。寂静的家里，突然有一个怪异的男声叫我的名字，着实吓了我一跳！ 原来，小三子用电子模拟人声，把他打的字念了出来。等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我恨不得甩他一巴掌，这只坑人的猫，吓死我了！ 第033章 叫我老韩行吗？ 原是东方旭提示我，怎样用电子模拟人声，把文字念出来。这样，就能让小娜娜轻松知道我打了什么字，而且不需要打断小娜娜手上的活儿，没想到，把小娜娜吓着了。 我想，她是太紧张了。我能理解，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除了我这只猫，她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能相信。 东方旭说，我也是紧张的。确实，如果我们的猜测属实，此去，能够回到我熟悉的环境里，或许能够触动我，找回失去的记忆。 在浓雾里，东方旭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如果我们的推测不错，只要你呆在我的身体附近，我们就还能在我的意识空间里见面。别兴奋过头儿了，做点正经事。去找回你的记忆吧！”他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笑容。 “我跟你没那么熟。”我隔开他的手，笑道，“你最好看住自己的身体，不然，我可能会伺机钻到你身体里，主宰你的行动和人生。” 他表情坦然，说：“我猜，你不会愿意的。” 我很不甘心地发现，他说对了。假设，我真的可以魂穿到他的身体里，就意味着他的灵魂不能回到身体里，还意味着我要用他的身体去做任何事。 想象一下，占用他的身体，他回不去，我会觉得亏欠了他。另外，用他的身体去做事，怎么想怎么别扭。 如果想去拉一下小娜娜的小手，到底算是我拉她手了，还是旭哥拉她的手了？所以，他说对了，我不愿意占用他的身体。 我醒来的时候，仍然趴在小娜娜的腿上。车还在漆黑的高速公路上滑行。还没到深秋，但是，白天变短了很多，从津城出发时，天就要黑了。 上车前，韩先生告诉小娜娜：“杜姑娘，我们很快就能到家了。老夫人已经在安排晚饭。为了迎接回家的旭少爷，一家子都在赶回去的路上。” 小娜娜抱着我，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很僵硬，她是忐忑不安的吧。我低声短促地叫了一声。 小娜娜抚摸了一下我的后背，说：“只要东方旭不会受到太多颠簸，身体不受影响，就行了。” “那是自然。”韩先生说。 人们分别从几个车门坐进车里。之前，韩先生已经把随行的医生和护士介绍给小娜娜。他们俩坐在右侧，小娜娜和韩先生坐在左侧，中间是东方旭的床。 东方旭的头部被一个特殊的头盔固定住，身体也用带子绑在床上。床有独立的减震设施。即使经历急刹车，东方旭的身体也不会发生偏移，不会受到伤害。 另外，这辆小娜娜口中的“庞然大物车”，自重应该是足够的，轮胎也足够宽，行驶在通常的路面都不会颠簸。 可见，陈氏在事先经过周密计划，方方面面都进行了专业化的、妥善的安排。有钱，也许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是有钱，就可以雇佣各种专业人才，把事情办得更有水准！ 我站起来，弓着背拉伸了一下身体，重新趴回小娜娜的腿上。她再次抚摸我的后背，说：“猫笼就在旁边，我帮你铺了厚厚的毯子，那里面更舒服。”我低低地喵了一声，让她不要啰嗦。 韩先生笑道：“这猫很通人性。养了多久了？” 小娜娜回答：“我来菊菊奶奶家之前，它就在了。应该有三年多了吧。东方旭说，它现在是一生中最强壮的时候。” 韩先生说：“兰苑那边……哦，我们现在赶过去的山间别墅，叫兰苑。兰苑那边没养宠物。” 小娜娜问道：“不会是家里有人对宠物毛过敏吧？” “没有过敏的人。”韩先生说，“大宅那边二爷养犬。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家里，也都有宠物。老夫人说，年纪大了，不想有感情牵绊。宠物寿命都很短，老夫人不想让自己伤心。所以，已经三十年没养宠物了。” 原来，韩先生也是一个健谈的人。他坐在前面，为了跟小娜娜聊天，身子侧靠在椅子里。 他如此轻松地说出三十年这个数字，是不是说明，三十年前，他就在这个家里服务了呢？ 那么问题来了，我为啥不觉得他熟悉？第一眼看见东方旭的时候，我就觉得面熟，现在却不觉得韩先生面熟，这是什么原因呢？ 小娜娜好像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语气轻快地说：“韩先生，为啥别墅起名叫兰苑？是养了很多名贵的兰花吗？” 韩先生脸上是柔和的笑容（别忘了我是猫，夜视能力很牛掰），他说：“这个，要等杜姑娘自己去寻找答案。” 小娜娜笑道：“韩先生，你叫我娜娜可以吗？杜姑娘这个称呼很奇怪。” “好。”韩先生笑道，“娜娜，我也有个要求，叫我老韩行吗？一家子上上下下都叫我老韩，我听习惯了，很开心。” “老韩，这称呼很亲切。”小娜娜也笑了，又问，“我们去别墅，只是暂住，还是一直就住下了？我们不需要去医院吗？” 老韩微笑着眨眼，貌似不想痛快地回答小娜娜的问题。 他这么看了小娜娜几十秒之后，才说：“家里顶楼很清静，装修了两间无菌病房。但是，听萧教授的意见，旭少爷不需要住病房。只是治疗的时候，推去楼上就好了。” 小娜娜回应道：“那我能在他治疗的时候在场吗？奶奶是这样跟我说的。” 老韩语气中没有任何波动，仍旧慢悠悠地说：“老太太跟我也说了这个意思。据我所知，无菌病房我们都是进不去的。但那边跟医院的icu一样，有很大的玻璃窗，我们可以在窗外看着。” “那我可以带上小三子，一起去看吗？”小娜娜紧跟着问道。我赶紧对着老韩轻柔地叫了一声，做好自己神助攻的本分。 老韩笑了，缓缓伸手过来，试探着摸了摸我的脑袋，说：“小三子，如果你足够乖，不乱跑，就可以在窗子外面，看着你的主人了。不过，我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第034章 她是老太太我的客人 这一天，简直跟做梦一样！陈家的别墅“兰苑”，就是梦境。 我看不清楚那些装饰和家具，也没空注意别人的想法。我脑子全程都是蒙着的，没办法思考，一切对话和行动都像流水账一样，未经整理，没有重点。 我提着猫笼，跟在两位医护人员身后，他们推着东方旭的床。刚从车里出来时，护士拿了一个深色的呢子礼帽，盖在东方旭的头脸上，挡住深秋的风。 他已经被撤去头盔和固定带，盖着偏红暖色的花被子，换掉了医院的白被子。一行人走进别墅的入户门，护士才拿掉了礼帽。 入户门里，迎面是一个影壁一样的屏风，浅浅的红色，上面题着一个大大的古铜色的“福”字，左右两侧，还有一些小的不及细看的字。 转过屏风，是一个广阔明亮的客厅。后来回想起来，我才明白，自己为啥觉得特别明亮，因为有很多灯啊！时间已经是晚上，室外已经全黑下来了。可见，我当时有多蒙圈！ 客厅里，中式雕花木榻上的老太太匆忙地起身，急急火火地、脚步凌乱地迎上来。如果两边没有女孩搀着，恐怕她没走两步就会摔倒。 “旭儿，我的旭儿！”老太太踉跄着步子，脸上的泪珠掉了下来。她一把抓住东方旭的床边，立即有人搬来木椅子，搀扶老人坐下。 老太太什么也顾不上了，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东方旭的脸。她抬手伸到一半，目光没有离开，嘴上问：“我能摸摸旭儿的脸吗？” “可以的，老夫人。”旁边一位带着眼镜，穿戴整齐的瘦瘦的中年人说，“只要您不改变他的姿势，就可以。” 老夫人颤抖着满头银发，悲戚地说：“奶奶找不到你爸爸，终于把你找了回来。你睁开眼睛，看看奶奶吧……”说着，老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旁边一位漂亮的中年妇人，上前劝道：“妈，您劝着点自己，旭儿回来是好事，您太激动，对身体无益啊。”几句话，标准的京城口音。 另一位穿着深玫红色长袖旗袍的夫人，走过去握住老太太的手，说：“妈，您冷静一点。刚不是说好了的，有开心咱们细水长流儿，别这么大开大合地，您觉得您的身子骨儿受得了吗？”这几句，略有些卫嘴子的口音。 一个男人笑道：“别贫嘴了，把妈扶起来，还有客人呢，别怠慢了。” 于是众人簇拥着老太太，老太太瞄着东方旭，一起往里走，然后，众人在罗汉床和左右两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老韩呢？”老太太用目光找到老韩，说，“你给介绍一下。” 老韩把我让到众人面前，说：“老太太，各位，这是旭少爷的朋友。亲家老太太委托她，陪同旭少爷一起过来。她叫杜娜。她手上拎着的，是旭少爷的猫。” 老太太鼻子头发红，眼睫毛还是湿的，却微笑着说：“谢谢你啊，杜姑娘，谢谢你照顾他们祖孙俩。你来了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咱们一起配合萧教授，让旭儿早日醒来。”说着，她敬重地看了一眼那位瘦成人干儿的中年人。 我对老夫人微微欠身，说：“老夫人您好！”又跟萧教授点头，“萧教授好！” 老韩继续帮我介绍道：“老夫人是旭少爷的祖母。这位二爷，是旭少爷的叔叔。” “你好，杜姑娘。”那个人温和地跟我打招呼。于是我才震惊地发现，这位二爷，跟照片上的李大坤太像了！只是照片上的人年轻了二十多岁。其实，刚才他也说过话，我当时没反应过来，没有抬头看他的长相。 老韩又帮我介绍其余众人，有刚才说过话的那位漂亮妇人，是二爷的老婆，二夫人。然后是大姑奶奶一家，夫妻俩和一儿一女，儿女都已经三十多岁了。 小姑奶奶就是穿玫红色旗袍的那位，明显年轻一些。她有一个女儿、两个儿子。这三个应该都比东方旭年龄小。其中一个男孩跟东方旭眉眼有点像，另一个小一点的不像。 他们都笑着跟我问好，我也点头问好。把视线挪走一瞬间，小的那个男孩对我眨了一下右眼，太快了，我一晃神，以为自己看错了。 然后，老太太说话了：“杜姑娘是旭儿的朋友，她就是老太太我的客人，咱们要把她当成家人，照顾好她，都记着了？”众人称是。 老太太转向一位穿职业套装的妇人，说，“小沈啊，回头你带着杜姑娘各处看看，介绍一下情况。” 这位姓沈的妇人对我欠身点头儿，转向老夫人，说：“您放心，已经照着您的吩咐，安排好了。” 之后，老夫人让大家各自回房洗脸换衣服，一会儿一起到餐厅吃晚饭。我也顾不上跟各位主家说回见，跟着老韩和医护人员，把东方旭推进电梯。 在三楼，老韩带着我们走进一个套间。外间原本应该是客厅，摆放着精致的沙发茶几和柜子，中间放置了一张标准的病床。 病床的床头对着墙，墙上装着跟医院病房同款的氧气接口、呼叫铃之类的设施。两边床头柜上，放着仪器和显示器。 我放下小三子，帮忙打下手，把东方旭从救护床上，挪到功能齐全的病床上。东方旭的病床设在外间，是为了便于推去顶楼的治疗室。 我被安排在里间，里间门口放着我和东方旭以及小三子的行李箱。 一个笑容甜美的女孩走过来，问：“杜姑娘，要我帮你把衣服都挂起来吗？”我忙道谢，说我自己来就好了，请她去休息。 萧教授跟我交代道：“杜姑娘，明天我们就要开始治疗，所以今晚会有男护工来帮他清洗。今晚还有两瓶营养液，您辛苦看一下，之后，就可以安心睡觉了。” 老韩又说：“娜娜你放心，老夫人吩咐了，这个房间只有你有钥匙，不会有任何人未经你的允许，进入这个房间。” 我满意地点头，说：“老韩，谢谢您能帮我转达菊菊奶奶的意思，一切安排都出乎意料的好。关于您对小三子的要求，我也会百分百去执行。” （本章完） 第035章 用我的猫换你 小娜娜去吃她的第一顿豪门饭。“咔哒”一声，门锁碰上，套间里安静下来。我蜷在东方旭的枕头边，进入梦乡。 浓雾中的东方旭，还是那身衣服，那个样子，胡子都没长出来。我突发奇想，问道：“你说，如果你一直待在这里，是不是可以长生不老？” 他没理我的无厘头，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治疗？” 我坐他对面，说：“明天就开始，他们肯定也很着急。” “问题在于，他们想要什么样的治疗效果。”他幽幽说道。 我点点头，说：“是啊，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如果就像你推测的那样，他们因为我受重伤，没办法恢复健康了。就把你找回来，干扰你的脑电波，让你失去自己的意识？变成一个空白的你？可以随便他们操控的傀儡？” “你所谓的他们，应该不能一概而论。”他又在地上画思维导图，“或许他们可以分为几个阵营。你的消失，会被影响到、危害到的人是一组；你的消失，会给其带来好处的是第二组；你的消失和我的出现，对他来说，两者没有关系，也就是说他希望你我都存在，是第三组。” 我看着他画的图，指着第一组，道：“或者这是我父母？我在的话，可以帮他们继承家业啊！我是他们这一支脉的未来。”说完我看向他，他点点头。 我又指第二组：“想跟、能跟我父母争夺家业的人，也就是两位姑姑及他们的儿女了。这两组之外，自然只剩下奶奶一个人了。老夫人恐怕是唯一希望你我都活着的人了。” 他扔掉画图的小石子，躺下去，沉默半晌，才道：“虽然你的划分仍然太简单粗暴了，不过在不了解详细情况的时候，也不失为一个观察角度。多年来，老夫人一直在寻找我父亲，大概这件事本身，也为许多人不喜吧？” 他的意思我明白，老夫人一直在寻找大儿子，这件事肯定不是一个秘密，各人的观感肯定不同啊。小娜娜说的好，原来是豪门恩怨的戏码。 我突然又强烈想知道一件事了，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爸爸为啥从陈氏离家出走？” 他摇头，落寞道：“那只是他的第一次离家出走。他第二次从东方家离家出走时，我也还不懂事。我问过姥姥姥爷，他们并不知道我父亲从哪儿来的。虽然他们知道，他身份证上的老家地址，但谁又能去老家调查呢？那时候跟现在可不一样，交通不方便，火车都要坐两天。” 我表示不可思议：“豪门出来的，真的能够装成农民工吗？反正我做不到。” 东方旭却没说下去了，他问：“看见这么多亲人，你没有一种熟悉感吗？” 我摇摇头，也很困惑，抱怨道：“为啥我只对你的长相有反应，第一眼看见就觉得熟悉。而对这些人，没有半点熟悉感。太奇怪了吧？” 他又问：“这个家里都有哪些人，你搞清楚了吗？你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吗？” 我沉吟道：“应该差不多吧。你爷爷奶奶有四个孩子，大女儿，双胞胎俩儿子，然后是小女儿。” 他打断我：“也是你的。” 我翻白眼，道：“这样方便叙述！你大姑一儿一女，你小姑一女俩儿。你叔叔没有孩子。不，准确地说，是今天没看见他们夫妻身边有孩子。不会是，他们只守着我这一棵独苗苗吧？豪门里，不是讲究人丁兴旺，多多益善吗？” “有什么不可能？不是谁都想多子多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哀伤。 “你想到了什么？”我赶紧问出来。 他看了我一眼，又把目光投向远方，好像他能穿透浓雾一样，他说：“如果孩子是有好几个，却走了没了，还不如就一个，并且就在自己眼前。” 也是。他的大姐死了，二姐跟父亲一起出走了，连陈氏这样的豪门，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这样的伤心，真不如没有那么多孩子。 “你说，”我有意岔开话题，“我的身体会在哪里呢？看着这一家子今天的样子，开开心心穿红戴绿的，应该不会是受伤失踪吧。” “那就是他们知道你在哪里呗。只不过，”他看向我，“那个你，跟我的身体一样，是无知无觉的植物人。” 我点点头，道：“但肯定不是脑死亡，因为我还能思考，只是没有记忆。” “所以，”他嘴角浮现一丝苦笑，“我们俩还真是难兄难弟。同样是头部受伤，昏迷不醒。” 我笑道：“不过，我敢肯定，我不是出车祸。” 他抬眼看我，意思是问我为什么。 我笑：“你妈妈和你都是出车祸了，我再出车祸，不成了车祸家族。交通事故率有那么高吗？” 他鄙夷地瞥我一眼，不予置评。我知道，这是家庭悲剧，不容我说笑。 “为啥我对自己的父母都没有熟悉感呢？”我嘀咕了一句。 他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浓雾的远方。好一会儿之后，他说：“或许，你很快就能回到身体里了。” 我问道：“干吗那么肯定？我如果回去了，你的猫怎么办？” 他淡淡地看我一眼，说：“你不觉的，它早就死了吗？” “是我抢了它的身体，它才死的吗？”我无限愧疚地问自己。 他无奈地看我，像说一件正经事一样说：“如果你确实是我堂弟，虽然不靠谱，不正经，我也愿意用我的猫换你。” 我心里一片温暖。对他来说，我至少比猫重要。 他又说：“能把你的意识圈在猫的身体里，并且是我的猫，总强过让你的灵魂在半空中飞着。像我这样还算好的，毕竟没离开身体太远。你都不知道把身体扔到哪儿去了，你真不靠谱。” “那个谁，”我笑道，“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真稀奇，你居然会说玩笑话。” 他收敛笑容，说：“一会儿你出去，一定要听听他们私下里都在说什么，或许有我们要的答案。” 我摇头，道：“够呛！这个别墅样式古朴，装饰简约，但貌似框架结实、装修费神，隔音做的相当好。我的耳力可能会大打折扣。” 他不以为然，道：“你只是一只猫，随便在新环境里走走看看，应该没什么人反对，也没什么人会发觉吧？” 终于轮到我鄙夷他：“这位小哥，你常常给人家宅邸做系统，不会不知道吧？这样的大富之家，肯定有摄录监控啊！那个老韩，老早就跟小娜娜提要求了，让她看好我，不要让我到处乱跑。” 第036章 没有谁比你自己更重要 这样吃饭一定不好消化！这么多人，都好奇地看着你，尽管多半都不是直接看着你，只是用耳朵在关注你。你能有什么胃口，能知道自己嚼的是什么？ 当然了，也许只是我上不得台面，瞎紧张。人家没必要关注我，甚至不屑于关注我。我干吗有那么多顾虑，那么玻璃心？ 我不过是这个家族里的过客，今天在，明天后天就销声匿迹，再也不见。我还是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没见过世面，就没见过呗，有啥了不起哒。 他们又不会因为你表现得很高雅，就当你是他们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也不会因为你土得掉渣，而轻易鄙视你，因为你不值得他们多花一点力气，哪怕是鄙视的力气。 杜娜，你就是你自己，做你自己就好。对你来说，没有谁，比你自己更重要。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看重你自己，不欣赏你自己，不喜欢你自己，那就更别奢望别人会看重你、欣赏你、喜欢你。 “您能告诉我，这是什么东西吗？”我低声问旁边的人。坐在我左边的人，是东方旭的大表姐，她有一双类似东方旭的桃花眼。 她脸上是母爱一样的温柔，说：“这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木瓜，绿皮的生木瓜。炒出来很甜是不是？我家的小马可，特别喜欢吃。” 我忙咽下食物，问道：“小马可是您的小孩儿吗？” 她嘴角挂着甜甜的笑，说：“对，是我的大儿子。他什么都喜欢吃，却不胖。因为他像美食家一样，喜欢品尝各种食物，却很懂得节制，每种都不会多吃。” 我不由得星星眼，起劲儿道：“我听说，最健康的吃法，就是一天吃12种以上不同的食物，一周吃25种以上不同的食物。小马可这么会吃，一定长得又高，又聪明活泼！” “是的！”她干脆放下餐具，侧转身面对我，满脸幸福的母爱光辉，她说，“他是班里最高的一个，又会帮助老师管理小盆友。所以，每天去接他放学，他们老师都拉着我，不停地夸奖他。他简直就是天生的焦点！” 我也放下筷子，说：“真好，我真想见见他，您下次带他来呗。” 她眉眼含笑，用餐巾沾一下嘴角儿，悄悄跟我使眼色。我凑过去，她在我耳边儿说：“姥姥年纪大了，不喜欢吵闹。我的小儿子又太皮了，走过之处就跟蝗虫过境，”她双手做了个向上散开的手势，笑道，“我又不能只带一个来，另一个会觉得被抛弃。”说完她少女感十足地、俏皮地对我眨眨眼，调低声音说，“老太太看过来了，快吃东西吧。” 所以，当我放过自己，不再端着不存在的淑女优雅，尽量平常心地面对周遭一切，我发现，自己已经融入到这个餐会里。食物变得可口起来，人们也都平凡亲切了。 饭后，老太太让大家各自去休息，不必过来跟她聊天，她累了。哦，对了，就餐前，老太太旁边空着那个位置，坐着一位老先生，他是被人用轮椅推出来的。 大表姐后来告诉我：“姥爷已经不怎么认识人了。所以刚才迎接旭表弟的时候，他没有出现。” 那位姓沈的妇人走到我们面前，大表姐跟我挥手道：“你们聊，咱们明天见哈。” 我跟大表姐挥手，然后对面前的妇人说：“我能叫您沈姐姐吗？您叫我娜娜，好吗？” 沈姐姐职业化的笑容里，多了一些暖意，说：“好的。娜娜，我带你到各处看看吧？” 我走近她，她贴心地略微俯下身。我在她耳边儿说：“沈姐姐，你不用帮我介绍别的地方，就是几个关键位置就好了。” 她温柔地点点头儿，做了个有请的姿势，说：“这个容易，娜娜你随我来。”餐厅里进来好几个佣人，开始收拾餐具了。 走廊里，我低声儿说：“我只想知道东方旭的治疗室的位置，平时我出去遛弯儿的出口，最好是不惊动很多人的出口。” 她点头，微微一笑。她带着我来到楼梯处。这里视野很宽广，可以看见四层楼的大体格局。 她介绍道：“娜娜，这处别墅就只有这一个独栋的小楼，没有别的建筑。通常，我们说一楼、二楼、三楼、顶楼。”她说到这儿，用眼睛询问我。 我点点头，说：“我懂了。一、二、三楼和顶楼。” 她微笑着点头，又说：“顶楼是老太太和老太爷的卧室、书房以及治疗室。三楼是二爷夫妻的卧房、昱少爷的卧房、他们各自的书房等等。 二楼是两位姑奶奶的卧房，以及很多间客房。一楼就是客厅、餐厅、厨房，以及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的工作室和休息室。” 我点点头，说：“沈姐姐，您讲的很清楚，我记住了。”我很满意她的上道儿，不愧是豪门里的管家，真的是情商非常高啊。 之后，她拉着我下楼，说：“这栋楼除了主入户门，还有三个出入口。第一个是主人、客人出去散步的便门。第二个是紧邻电梯和备用楼梯的紧急出口。第三个是我们这些工作人员的出入口。” 她一边介绍，一边指给我看具体位置。不得不说，沈姐姐的做派给了我很多启示。她能够在最佳角度指给我看最佳路径，一步冤枉路都不走。 站在宽阔的楼梯口，可以看到刚刚进来的主入户门。门口的影壁背面，是一幅山水画，泛黄的底色，青绿的主色调，跟暗红色的木雕影壁相得益彰。 整个大厅里的家具、柱子、转角、楼梯都是那种暗红色的木雕，配上隐形灯的柔和灯光，给人一种简单、宁静、舒适的感觉。 “娜娜，”沈姐姐轻声道，“老夫人和老先生不喜欢繁复的装饰，说那些东西太闹。那些绿叶植物，还是萧教授来了之后，建议添加的，说可以改善市内空气质量。” 我点头儿，问道：“萧教授来了很久吗？” “有几年了，之前主要是医治老太爷，偶尔来并不常住。”她绕到我面前，跟我对视着，说，“娜娜，不知怎么着，我就觉得你合我的眼缘儿。所以，我想告诉你一个特别的事儿。” 第037章 你今天的香水有点浓 我已经变成夜伏昼出的猫了吗？当早晨的阳光落在猫身上时，我醒了。清醒之后我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了。我原本不是睡在东方旭的枕头边么？是谁移动了我？ 弓起背伸展了一下，又有新发现。东方旭昨天盖着的暖色大花被罩，整齐地折叠好了，放在我旁边。他现在盖着深蓝色带黑色音符的被子。 这被罩好眼熟呀！想起来了，貌似我在东方旭的书房里玩电脑时，看到过它。旁边的单人床上，就是覆盖着这样的被罩。 这么一个发现，你觉得不重要吗？不，这是细节，细节决定成败。为什么细节决定成败，因为细节永远不会是单独一点的存在。 也就是说，跟细节并存的，是大量同等性质的细节，这些同质细节能够推动事情，向某个特定方向发展，直至达成那个既定目标。 我都说了些什么有的没的？翻译过来，就是说，小娜娜非常细心地在照顾东方旭。帮他换上自己熟悉的被罩，只是其中一个被我发现了的细节。我没发现的细节，肯定还有很多。 你做事用了心，永远不会被埋没。小娜娜尽管是一个不求甚解的人，但她的生存本能很强大，她知道做事要用心，才能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 屋子里没有小娜娜，我猜她出去散步，顺便吃早餐，然后回来陪东方旭去治疗。东方旭在浓雾里叮嘱我了，一定要跟小娜娜去参观治疗过程。 我姿态悠闲地在套房里转了一圈，解决了吃喝拉撒问题。然后跳上东方旭的床，趴在枕头边小憩。 小娜娜哼着走调儿的歌回来了。忘了介绍，娜姐近乎完美的个人条件里，只有五音不全算是弱点。 尽管如此，她还是喜欢哼歌唱歌。只不过基本上没有哪个人，能听出她哼唱的是哪一首歌，如果不看歌词。 她手里握着一把蓝紫色的花。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一种野生植物，最近几年被越来越多地用于园艺绿化。它叫马兰，也有的地方叫马莲。 这种植物野性十足，耐盐碱，简直没有它不能生长的地方。别看它貌似韭菜的叶子很普通，开出的花却很漂亮，跟许多名贵的兰花的样子相近。 我曾利用这花给我的灵感，设计过胸针，还设计过一款晚礼长裙……等等，我想起了什么？我……设计……！我是服装设计师吗？ 难怪，我会注意到东方旭的衣服款式、颜色、品牌logo……那么，我为啥从来没注意过小娜娜的衣服呢？ 好吧，或许是因为她的衣服总是基础款，各种衬衫、牛仔、中性外套。她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啊？她就不能穿一条漂亮的裙子吗？ “小三子，你已经醒了啊？”小娜娜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你睡的真香，我把你抱去沙发时，被换下来的被罩绊了一下，差点把你摔到沙发上，你都没醒。你当猫太失败了，这么大动静都不醒，老鼠都能把你抬走了。” 她嘴里说着，手脚一直没停，她拿起一只花瓶。那个花瓶昨天就摆在钢琴上，里面插着一只还没完全开放的红玫瑰。她果断扔掉那只玫瑰，插上那把乱糟糟的马兰。 她来回端详了之下，打开柜门拿了一些布料出来，把桌布和沙发巾都换了。我看懂了，为了配合那把支楞巴翘的马兰，她把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改了，成了东方旭那个小书房的格调。 这时，敲门声响起。小娜娜蹦蹦跳跳地去开门。门外站着的，是老韩和一个男护工。 “老韩，早啊！”小娜娜笑嘻嘻地说，“你今天的香水有点浓。” 老韩一错愕，之后笑道：“娜娜，你这鼻子还真灵。我哪会喷什么香水，是我老婆的香水瓶倒了，撒在我的衬衫上一滴。”说完他对男护工挥手，让他进屋。 小娜娜又笑意盈盈地跟男护工打招呼：“小郭你早啊！今天还是你当班啊？” 小郭比老韩矮半个头，但很强壮，他腼腆地说：“利哥家里有事，请假了。” 小娜娜转向老韩：“老韩，你去忙吧，我跟小郭就可以做这些事了。” 老韩却说：“老夫人让我全程跟进旭少爷的治疗。现在，娜娜你需要回避一下。萧教授说，要除去他的所有衣服，包括内衣。”说着，老韩指了指东方旭。 小娜娜点点头儿，说：“那我和小三子，在门外等着吧。” 老韩看着我，问：“娜娜，这只猫要不要放在笼子里？它不会中途就跑了，让你追不上吧？” 小娜娜跟我对视一眼，坏笑道：“老韩，你放心，这猫可是东方旭的好兄弟，又理智、又睿智，大概跟哲学家差不多。它可比我靠谱多啦！” 老韩扑哧一笑，未予置评。 我跳下地，跟在小娜娜身后，走出门。她带上门，弯腰捞起我，摸摸猫的脑袋，撸了两把猫的后背，小声儿咕哝道：“我们家小三子，是超级无敌的智慧生物，比人工智能还腻害呢！” 昨天晚上，小娜娜睡着以后，我用她的手机，悄悄给她打了一段警告性文字：小娜娜，你要时刻记住，这里不是菊菊奶奶家，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除非有我的暗示，你千万不可以表现出，你能跟我交流。只有我们俩在房间也不可以。 我的这种担心，源于东方旭工程师的警告。我把兰苑室内外的环境讲给他。他再一次回想，一年前他们公司中标的大工程，就是陈氏集团重做智能管理系统。他不确定，工程是否含有这个别墅的智能家居系统。 当时，他作为技术主管之一，负责的是硬件的部分，正在另一个工程现场。陈氏这边，他只做了线上指导。 他讲了很多陈氏这项工程的前瞻性和优越性，我都听不懂。我脑子里想的是，他作为一个本科毕业生，进公司四年多，就能做到技术主管，能力肯定是大神级别。 东方旭说，兰苑这样的别墅，就算看上去是中式复古风格，但监控系统可不会弱。毕竟，我们是外人、外猫，主家完全可能因为不信任我们，而采取多种监控措施。 第038章 健康得像小牛一样 东方旭被推进治疗室。我抱着小三子，站在老韩身旁。隔着玻璃窗，里面的治疗设备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台类似拍ct片子的机器，把病人推进去，医护人员就都撤离了。 我们在窗前等了一会儿，一直没什么变化，医护人员也没进来，似乎病人还需要在机器里呆一段时间。 这跟拍ct片子就不一样了，拍ct可不会这么久。有一次我陪菊菊奶奶体检，看到过ct机，没有几分钟就做完了。 老韩感慨道：“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却是这个状态。这小哥儿俩，还真是多灾多难。” 我心里一惊，他提到小三子的身体了，对不对？我摸了一把小三子，可他并没有给我回应。我想，他一定也听出门道儿了吧。 我装作意外地看向身边的中年人，问道：“老韩，您说的小哥儿俩，是指东方旭和谁呀？” 老韩抬手一指，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几米远之外，还有个大玻璃窗。他说：“还有昱少爷啊！他是二爷的儿子，二爷就这么一个独苗苗。” 我赶紧问：“我可以去那边看看吗？” 老韩点点头儿，说：“当然可以。” 我们透过那个大玻璃窗看进去，看到里面有许多医疗设备，中间是一个病床，床上躺着个插着许多管子、连着很多线路的人。 那个人，头发剃得光光的，脑袋上包着网子，口鼻戴着氧气面罩。所以，能看到的只有宽大的额头，两道舒展的黑眉毛，和安静的两弯睫毛。 那额头！那眉毛！确实，跟东方旭一般无二，是我再熟悉不过的。只是，因为没有头发，面色又太苍白，让我看着，没来由地揪心。 老韩声音低沉地说：“昱少爷比较重，已经在这里，躺了两个月了。” 两个月！这是不是意味着，小三子已经在自己的身体外面，游荡了两个月？ 我摸着小三子，说：“你看，那是你那个铲屎官的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看着好可怜啊。” 小三子瞪圆了他的猫眼，认认真真、聚精会神地看着里面的人。 我扭头儿看向老韩，他满眼的关切和哀戚。我低声问：“他是怎么了？” 老韩叹息了一声，说：“哎！昱少爷平时很爱运动，各种运动项目都拿得出手。他原本是健康得像小牛一样，哎，真没想到。他去攀岩，出了意外，安全绳倒没断，但是身子在空中荡了一下，头部撞到岩壁上。” 老韩比划着当时的场面，我听着，都觉得疼得慌。他举起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说：“把这块骨头撞碎了。” 我揪着心，轻声儿问道：“萧教授怎么说？” 老韩对着靠墙的椅子抬抬手，我们一起走过去，坐下来。从这个角度和高度，刚好可以看见东方旭那边，他还在仪器里面，没有退出来。 老韩说：“萧教授说的术语，我们也不懂，大概的意思是，昱少爷醒过来的几率很小。很有可能，”他摇摇头，“就一直躺在那间治疗室里，再也出不来了。那么年轻轻的，哎！” 我摸摸小三子，他浑身僵硬地蹲在我的腿上，小脚儿戳着我的腿，生疼。 “那，”我咽了一下口水，平复了一下紧张的心绪，问道：“那萧教授怎么说东方旭的呢？” 老韩的脸色马上缓和了，他说：“教授说旭少爷很快就能醒来。”他两眼放光，很开心地说：“你看，旭少爷都不需要住在治疗室里。一定是病情轻微，一切都在教授的掌握中吧。” “可是，”我忧虑道，“二夫人要多伤心啊！唯一的孩子……” 老韩叹息一声，脸上的表情却很奇怪，好一会儿，他才说：“二夫人，哪有时间伤心哪。这么大的家业，够她忙的了。” 我心下吃惊不小！缓了一口气，才慢慢问出来：“是二夫人，在管公司吗？” 老韩看了看我，意味不明地淡淡地笑着，说：“对呀。二爷是有大学问的，在研究院里工作，从来没管过公司。老夫人十年前退休时，就把公司交给二夫人了。老爷子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十几年前就开始不太灵光，最近两年，连人都不认识了。” 我点点头。想起今天早晨在花园里，遇到东方旭的大表姐，她推着陈老先生走过来。我忙上前打招呼。沈管家告诉过我，大表姐叫陈芸华，所以我叫她芸姐姐。 她从路边摘了一些马兰，放到老先生手里。老先生的动作奇慢无比，一个花瓣一个花瓣抚摸过去，仿佛每一朵都是他最爱的。 芸姐姐跟我并肩坐在长椅上，对着轮椅上的老先生，她说：“姥爷最喜欢马兰。他曾经说，这种植物生命力极强，什么环境都能适应，叶子跟野草似的朴实粗糙，但是开出花来，却细致而优雅。” 我也随手摘了一朵马兰花，仔细端详着花瓣上的纹理，惊讶地发现，以前都没注意过，这花瓣，生得真的是很精致呢！ 我想起儿时田埂上的马兰，谁会多看它一眼呢？小伙伴们有时会割下一把马兰叶子，学着大人的样子，编一些小动物的造型，或者编一只小篮子，拎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丢在路上了。 马兰的叶子有一种怪味儿，编得再好看的玩意儿，也就喜欢一阵儿，谁都不会把它带回家。也是因为那个怪味儿，牲畜们也不会吃马兰。 偶尔，倒有人用鲜的马兰叶子搓成绳子，捆一些临时起意捡到的木柴，或者带皮的包谷棒棒，到家之后，也必定第一时间就把那绿色的绳子扔掉。听爷爷说，马兰叶子干了之后，那绳子就脆了，不能再用。 这样没什么用处的东西，野地里到处都是，谁踩了一脚，都不会在意。可是，陈老先生，却这么看重它。 “所以，”我终于醒悟道，“这个别墅叫兰苑。” “嗯。”芸姐姐帮着老先生把毯子拉上来，在扶手内侧掖紧，一边说，“建这个别墅时，姥爷请人专门设计了这个花园，把马兰当成主角。每年盛花期的时候，特别美。很多人看见这个花园，都不相信这就是野生的马兰。” 我环顾这个花园，有池塘有假山，有藤架有游廊，但是高高低低的植物里，被一再烘托的主角，真的就是马兰。 我想，老先生曾经也像马兰一样，顽强地追寻过自己的梦想吧？现在他累了，什么都不想去思考了。 （本章完） 第039章 艺术家会那么热爱运动吗 我看到自己了！ 那一瞬间，我是相当激动的。但是下一瞬间，我沮丧地发现，我对那具人体，没有任何的特别感应。 对于东方旭的身体，我至少还有一份亲切在。可是，对于自己的身体，没有半分异样的感受，我能不沮丧吗？ 如何才能回到我的身体里？回去之后，又会是个什么情况？会苏醒吗？苏醒之后的身体状况如何？老韩转述萧教授的话，我可能再也走不出那间治疗室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首先，要考虑我怎么回去。我要不要考虑，我是怎么出来的？要不要考虑，我能否利用出来的办法再回去？ 小娜娜跟老韩的交谈，让我更加心浮气躁。因为我貌似对自己的父母，也没有任何心理上的亲近感。 昨晚，看见那位二爷和二夫人，我一点熟悉感亲切感都没有，硬生生地，就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陌生人。 老韩只说我曾经健壮如牛，并没介绍更多关于性格方面、亲情方面的情况。让我由衷地生出无力感，我的身体已经快三十岁了，而我却像婴儿一样，对自己的身体无知无觉。 面对这些糟心事，第一时间，我想到了东方旭，他能给我什么建议呢？貌似，我对他已经形成依赖了吗？碰到什么事儿都要马上跟他分享，跟他求个主意，求个心安。 浓雾中的东方旭，似乎有了一点变化。“喂，你，”我仔细盯了盯他，说：“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退开一步，跟我拉开距离，说：“我自己没感觉。” “我还以为你会长生不老，原来也会有变化。”我失望道，脑子里突然又灵光乍现，说：“不会是治疗对你产生了作用？” “他们怎么治疗的？你全程都看到了吗？”他丢掉了一贯的处乱不惊，满眼迫切地问出来。 我给他讲述自己所看到的，然后又说：“说不上全程看到。因为直到我睡着之前，治疗还在继续。好像，就只是把你喂进那台机器里了事。没见其他手段。” 他皱紧眉头，道：“或许那台机器就是，那种可以改变我身体磁场的机器。但愿这台机器的功能已经稳定，不要用我来测试它的功能，让我做试验品，继而成为牺牲品。” 他展开眉头又看向我的时候，我才给他讲，我看见了自己的身体，以及老韩的话。 “你觉得你受伤，只是意外？”他一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笑道：“你整天呆在这团大雾里，是不是推理太多，思考太多，累了？如果不是意外，难道是设计陷害？谁会这样做呢？我妈是掌权者，且至少还能做十年的掌权者。” 他用意味不明的目光盯着我，耸耸肩，道：“你是豪门出来的，我不是。我没有资格跟你讨论豪门恩怨。” “嘁！”我不以为然，“你还跟我说这个？你不是已经讨论了这么久？你帮我分析，不也是在帮你自己的忙吗？” 他意外地看着我，道：“你是说，你和我在相互帮忙？难道你我所受的伤，有某种联系？” “啊？”我诧异道，“我说了吗？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分析，如果我的问题解决了，能成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那么，你的理论得到验证，你也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摇摇头，陷入沉思。 我又想起另一件事，笑道：“先别忙着思考，等我回去做猫，你有大把的时间思考。”他抬头看我，我接着说，“貌似我是做服装设计的。” “艺术家？”他思考的眉头并没有松开，说：“艺术家会那么热爱运动吗？会有小牛一样的健壮体魄吗？” “这有啥可怀疑的？”我笑，“你听我说啊，今天早晨，我看见小娜娜把一把马兰花插到花瓶里……” “她什么时候学会插花了？”他的表情像见了鬼。 我笑道：“你管那叫插花？她只是把马兰插到花瓶里，连一片叶子都没整理，那造型，”我笑着摇头，“根本没有美感可言。” “所以呢？”他似笑非笑。 我摊开手，说：“看着那些马兰花，我突然想到自己设计过一枚胸针，还有一套晚礼服长裙，都是马兰给我的灵感。” 他摇摇头，说：“我保留意见。我认为你不是、至少主业不是搞设计的。”说着他上下打量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受伤不是意外吗？” 哟，又绕回去了，我点点头儿，很捧场地接道：“嗯，你说说为什么。” 他的眼神，完全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相当笃定地说：“低头看看你的衣服，这是攀岩能穿的吗？” 我低头看了看，西服套装，三件套。对呀！这身打扮，应该是参加宴会，或者是参加会议，正儿八经的样子。 我无法辩驳他，因为这是我早前跟他表达过的，自己经过深思熟虑得出来的结论：在他的意识空间里，我们两人身上的衣服，就是出事时穿的衣服。 因为他和我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曾经失去过意识。各自对自己的认知，就停留在失去意识之前的样子。虽然我失忆了。 东方旭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观点：“你可能只是爱好设计，你的主业应该是协助你妈妈。你的妈妈是陈氏的掌门人，我相信，会有人因此喜欢你、巴结你，自然，也会有人因此憎恨你、想做掉你。” “阴谋论。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谋杀与被杀？你一定是网文看多了！”我笑道，“咱们说点正能量的东西哈，老韩这个人应该是可靠的吧？我还想跟小娜娜说，让她找机会告诉老韩，我不是猫，我是他们家的昱少爷！” “暂时不行。”他斩钉截铁，严厉的表情不容辩驳，他说：“你再观察一段时间，我不能确定他是善意的。” 我不甘心处处被他指导，负气道：“嘿！我再给你说个细节，你才能知道，小娜娜已经信任老韩了。” “她信任也不行！”东方旭今天真的变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暴躁呢？”我冲口说出来。 他盯了我一会儿，说：“总之，你要听我的。你跟杜娜一样，太善良了，看不到身边的危机四伏！” 第040章 你真是一个福星 “菊菊奶奶，这两天，有没有按时吃药啊？”对着视频，我笑问。 奶奶皱巴巴的小脸儿是那么亲切，我都想去手机屏幕上亲一口了。老太太裂开嘴笑了。 她那口漂亮的小白牙，是假的。他外孙子东方旭，找了自己学牙医的高中同学，跑了好几趟，才搞定了这副假牙。 “丫头，你在他们家里住得惯吗？有没有好好吃饭？”奶奶问。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地湿了眼眶。这么多年来，我出门在外，几时有过这么一个人，问我住得惯不惯？还问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知道，奶奶一定是恨不得第一句就问外孙子的情况，但她还是先关心了一下我。这不是人情世故，这就是一种善良的天性。奶奶真的是把我当亲人，才会这么自然而然地嘘寒问暖。 我鼓起腮帮子，在镜头前晃了晃，说：“奶奶，你看，我是不是都吃胖了？” 老太太笑道：“丫头，你就会捡奶奶爱听的说。为了旭儿，你到那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我知道，你没那么快习惯滴。” “奶奶，”我换成后置镜头，说，“你看，你的宝贝旭儿在这儿呢！” 老太太揉着眼睛细看，说：“丫头，你把旭儿的被罩拿过去了？你这孩子，陈家那样的人家，还缺你的一个被罩吗？” 我笑道：“奶奶，我觉得旭哥盖着自己的被子，睡得才舒服啊！” “好好好！你这丫头，有时候大咧咧滴，有时候又细心得不得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又仔细端详着视频里的东方旭，说，“丫头，旭儿今天开始治疗了没有？有啥好转没有？” 我忙说：“奶奶，昨晚电话里不是告诉你了，今天就开始治疗，上午治疗了两个多小时呢！中午还给喂了肉菜糜。萧教授说，每天只给葡萄糖肯定营养不良啊。必须要加强营养。” 奶奶疑惑地问：“旭儿已经能吃东西了吗？” “不是，奶奶。是用管子从鼻子喂进去的，叫做鼻饲。不会痛，还特别安全，不会呛到。旭哥肚子里有食儿了，人才不会瘦下去嘛！” 下午做肉菜糜的时候，我专门到厨房去学习，还用勺子接一点，尝了尝。味道虽然不如原样的菜肴好，也还不错。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忙问旁边的膳食主管：“杨阿姨，这里面有山药吗？” 杨姨扭头去看菜单，说：“炒菜里有几片山药。这你都尝得出来？十好几种食材在里面，山药顶多也就薄薄的三两片，你神了，娜娜小姑娘！”几位厨工阿姨也啧啧称奇。 我垮下脸，忙认错：“杨阿姨，是我的疏忽，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忘记告诉您，东方旭对山药过敏。这么重要的事儿，我居然给忘了！”我懊恼得快哭出来了。太危险了，多亏我专门过来看看。 杨姨变了脸色，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跟我说：“小姑娘，这个不能算作是你的错。你们，”她对厨工说，“赶紧把这个糊糊处理了，我联系一下老韩。” 不超过十分钟，老韩到场。他脸上无波无澜，对杨姨说：“小杨啊，别慌，这里面确实出了点问题，不过，责任肯定不在你们厨房。我又拿过来一份菜单，你收好，类似的事故不能再出，不然我也要掉脑袋了。” 说完，他又安抚几位厨工：“辛苦你们了，再重新做一份吧。你们没有错，别担心哈。”转向我，他说，“娜娜，多亏你了，好孩子，你真是一个福星，这是老太太的原话。” “老太太都知道了？”我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脑子里立时翻过几十部宫斗剧宅斗剧情节，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是不是？ 老韩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完成了上报、追责、抓捕的事，对吗？我没看见那些场面，因为陈家不想让我这个外人看到。 老韩对我微微一笑，侧转身，挡住别人的视线。他摆摆手，拉着我走出厨房。 在走廊里，他低声说：“不是跟你说过，老太太责成我，督办旭少爷的所有事。今天如果没有你这最后一关，守住了，怕是我也马上就走人了。几十年的兢兢业业，化为乌有！” 我还想问点什么，老韩举手制止我再追问这件事。他轻声儿说：“娜娜，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你不必在心里存着。现在，这事儿就算翻过去了，不能再提。” 冷静下来后，我才反应过来，并不是老韩要为我开脱，而是，我想错了。陈家的大少爷，是多么重要的人物？陈家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押宝在我身上？ 必定是早在东方旭回家之前，就有人把他的所有情况都记录在册了。如今出了纰漏，不管是哪一环的问题，都要问责整个保护系统。 这是一起严重的事故，确实跟我无关。当然，现在就跟我有关了，因为，是我最终堵上了，他们层层保护下的那个漏洞。 这件事让我见识到，在陈氏这样的顶级豪门里，真的就存在你死我活的争斗。在富贵和祥和之下，随时都可能爆发危机。 而有人在处心积虑地伺机加害，就有人无时无刻不擦亮眼睛，给对方致命的反击。我想，一定已经有人为此付出了惨痛代价。 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一个深度昏迷的人，被饲喂他会过敏的食物，简直不敢往下想！自然，这件事可不能告诉菊菊奶奶。 一方面，事情已经过去了，老韩必定加强了警戒级别。告诉奶奶不会有任何积极的意义，只会徒增老人家的心理负担。 另一方面，老韩跟我说不能再提这件事，当然是对所有人都不能说。看来，我也要时时提醒自己，不要落入谁挖的坑里。 我也在经历步步惊心啊！ 我跟奶奶又介绍了东方旭的起居照顾情况，之后叮嘱（帮奶奶接通视频的）桂桂，让她赶紧回宿舍去，太晚了不安全，到了学校，一定给我视频报平安。 一直在旁边安静地旁听的小三子，这时伸出小爪子，扒拉一下我的耳机线。我立刻明白了，他想要跟我交流一下。 第041章 怎么突然要抱那只猫呢 今天，第一次跟随小娜娜来到户外。 山间有薄雾，空气特别清新，还有浓郁的青草气味，其中隐约地还有花香。说花香隐约，是因为这个季节，漫山遍野最亮丽的是红叶，而不是花朵。 再者，空气里甜甜腻腻的香气太浓，掩盖了其他气味。应该是厨房在烤点心了，真想告诉小娜娜，一会儿，要带我一起去餐厅吃早饭。 小娜娜说：“小三子，你不要下地走路，好不好？你看，花园里的小路上全是灰尘，再加上一点露水，回头你踩得一脚泥，我还得帮你洗澡。” 我才不理她的叨叨，趁着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她愣神儿回头儿的功夫，我突然跳到地上，迅速地跑上木质花架，居高临下看向来人。 来的人不少。先是老夫人，拄着简易的拐杖，由一个女孩搀扶着。另一个女孩推着轮椅，上面坐着的老头儿目光涣散，但却一直瞄着我。我对他欢快地叫了一声，类似“早上好啊！” “老先生好！老夫人好！”小娜娜甜笑着打招呼，走过去，扶住老夫人的另一边儿胳膊。 “好、好！娜娜早上好！”老夫人慈祥地看着女孩，抬手道，“小菊，给我镜子。”那个推轮椅的女孩，从轮椅后面的袋子里拿出镜盒，递过去。 老夫人戴上老花镜，仔细地看着小娜娜，点点头儿，说：“嗯，是个整齐的孩子。”不等几个女孩说话，她又抬手，说：“小兰，我们就在花架子前面坐。那里没有风，还对着阳光。” 小兰就是刚来的那天晚上，要帮着小娜娜收拾行李的那个女孩。她对着小娜娜点头儿，让她帮着搀扶老太太。 然后，小兰拿起轮椅上搭着的毯子，铺在花架前的长椅上。 老太太坐下来，小兰又帮她在腿上盖了个小毯子，说：“老夫人，天凉了，不能长坐噢！” 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不长坐，一会儿要吃饭了。我跟娜娜在这里聊天儿，你跟小菊去帮忙摆饭，好了就过来接我们。” 两个女孩离去了，留下了三人一猫，在这里沐浴深秋的阳光。 小娜娜指着寒凉的晨风中，瑟瑟抖动的马兰花，说：“老夫人，芸姐姐告诉我，陈老先生喜欢马兰。所以，让人设计了这个以马兰为主的花园，还把别墅叫兰苑。” 老夫人双手扶在拐杖的手柄上，看着远远近近的马兰花，脸上是淡淡的笑容，他说：“嗯。他年轻时适逢战乱，虽然是做生意的，也算出生入死。有一次回来的时候，衣服都破烂了，胡子拉碴地，瘦得脱了像，却拎着个网兜儿，里面装着个破瓷碗，碗里栽着一簇马兰。一看就是从野地里挖的，带着整块的草皮。” 小娜娜星星眼的样子，她的八卦精神肯定又蠢蠢欲动了。她目光殷切地说：“老夫人，这野地里的马兰，是不是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来历啊？” 老夫人笑容加深了，摸摸小娜娜的手，说：“那时我年龄小，兴许还没有你大呢，跟他还没成亲，被他的样子吓破了胆，哪顾上问一把野草的来历？后来想起来再问，就问不出来了。” 小娜娜扭头儿看了看老先生，对老夫人说：“应该是伤心的故事，如果是开心的事，肯定会跟您分享的。” 老夫人好笑道：“一辈子都过去了，怕是他自己都忘了吧。” 老先生突然抬手伸向我，说：“猫。” 老太太稀奇地看着他，又看看我，对小娜娜说：“他已经很久不说话了，还能知道那是猫。” 老先生并没有放下手，还在说：“猫。” 小娜娜跟我对视了一下，对老太太笑道：“是不是，老先生想抱一抱那只猫啊？” 老太太握住老先生的手，把它放进毯子里，对他说：“你从来也没喜欢过猫，怎么突然要抱那只猫呢？”老头儿并没回应老太太，只是眼神混沌地看着我。 小娜娜走过来对我招手，说：“过来，小三子，到姐姐这里来。” 我跳到她怀里，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她狡黠地笑道：“谁让你是只猫呢，才三岁多，当然要叫我姐姐了。” 说着，她拿出湿纸巾，擦拭我的四只脚，然后把我轻轻放在老先生怀里。老头儿用他僵硬的手，轻轻地抚摸我，含糊不清地说了两个字。 老太太立即眼圈儿发红，声音颤抖地说：“以为你还有点明白，知道这是猫，可是又叫他昱儿做什么？” 小娜娜吃惊地跟我对视，然后坐在老太太身边，小心地问：“老夫人，老先生刚刚说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吗？” 老太太的眼泪已经流下来了，她颤抖着手，伸向轮椅后背。小娜娜忙伸手过去，帮她抽出一方帕子。这年头，还在用手帕的人，怕都是资深的环保人士吧。 看着老太太抹眼泪，我多少有些心酸。风烛残年哪，两位老人，一个清醒地伤心，一个糊涂地开心。 “娜娜，”老太太说，“老头子念叨的，是二少爷的名字。他其实啥也不懂了，也不说话，偶尔才会冒出几个字。难道，他也知道昱儿受伤了？” 小娜娜眼泪汪汪地看着老夫人，轻声说：“老夫人，或许，是我们不懂老先生呢。他什么都明白，只是不想说话。” 老太太抓着小娜娜的手，哽咽了一会儿。然后，用手帕擦干净自己的脸，看着小娜娜，有些尴尬地微笑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我听老韩说，你对待旭儿的姥姥，也是特别耐心细致。能够善待老人的孩子，都会很有福报的。” 小娜娜笑道：“老夫人，菊菊奶奶和东方旭对我也很好啊！他们把我当亲人，我自然也要把他们当亲人了。” 老夫人揉着小娜娜的手，说：“你说的对，人和人之间，就应该这样相互扶持，两好结一好。谢谢你，娜娜，昨天若不是你发现了，旭儿怕是有苦头儿吃了。” 这时，老先生又含糊不清地说：“昱儿……” 老夫人看过来，小娜娜也看过来，她们脸上的表情让我心惊，我猛地抬起头，看到老头儿两眼含泪，一边嘴角里，有口水细细地垂落下来。 第042章 让眼镜蛇叫我太姥姥 脑子里只有一个词：兵荒马乱。许多人在身边跑来跑去，然后人都走了。等我反应过来，花园里就剩下我抱着小三子，一人一猫。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位陈老先生流口水的样子，至今还在我眼前晃。我听菊菊奶奶说过，东方旭的姥爷也是这样，说着话流口水了，中风，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去世了。 在我被吓得不知所措时，是老夫人，按了轮椅上的紧急呼叫。我太没用了，惊慌得手脚发软，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为此，我感到深深地自责。 我抱紧小三子，准备悄悄回房间看东方旭。还没走到入口，沈管家出来了，得体地微笑道：“娜娜，快进来，老夫人让你陪她一起用早饭。” 我错愕的一下，勉强提醒自己别太露怯，回复道：“好的。”终究抵不住好奇心，进了入户门，又低声问道，“沈姐姐，老先生怎么样了？” 她还是那个微笑，说：“应该在顶楼抢救室吧。萧教授在，不会有事的。” 看着她不慌不忙、稳妥从容的样子，我汗颜了。我慌个什么？又不是我的责任。这个家里就有医生护士，还能有什么事呢？ 餐厅里，老夫人已经落座了，只是还在等着我，并没有开餐。 我忙歉意地打招呼：“老夫人，抱歉，我来晚了。” 老夫人一脸云淡风轻，温和地问：“吓着你了吧？”见我摇头，她抬手示意我落座，说，“不用担心，这楼里的医护人员，还有仪器设备，不比一个三级甲等医院差。”对着旁边的膳食主管杨阿姨点头，“开餐吧。” 我暗暗调整心绪，说：“老夫人，谢谢您的开解。之前，我确实没有经历过。” 老夫人面带笑容地点点头，说：“人年纪大了，都是这样，随时都可能出问题，你看惯了就好了。你的小猫能吃点什么？” 我笑道：“它挺嘴馋的，但是东方旭说过，不能给它吃太多的人类食物。”我起身对旁边的佣人低声说，“宋姐姐，能帮我拿一个小碟子吗？谢谢！” 老夫人吃东西很慢，她吃粥的时候，也要咀嚼好几下，才咽下去。 宋姐姐帮我拿了小碟，我又搬来儿童座椅，然后欠身问：“老夫人，我能把猫的小碟子放在餐桌上吗？” 老夫人点点头，待食物咽下之后，才说：“可以的。我知道，旭儿的猫是当成他弟弟养的。”说着呵呵一笑，对小兰说，“小杰夫的猫叫什么来着？” 小兰上前一步，说：“老夫人，杰夫小少爷的猫叫眼镜蛇。” 老夫人笑着对我说：“小杰夫是曜久的小儿子，他每次来看我，都要带着他的眼镜蛇，还试图让眼镜蛇叫我太姥姥。” 曜久应该是芸姐姐的哥哥，他们是老夫人大女儿的孩子。 旁边的佣人都抿嘴笑，我也就跟着笑了，说：“老夫人，养宠物的人，都是把它们当成自己的家人。” 老夫人点点头，继续跟她的早餐奋战去了。 正吃着饭，手机的震动响了，我忙跟老夫人说抱歉，又叮嘱小三子少吃一点，就走出餐厅。在走廊里，我接听了岳林的电话。 “娜娜，我到医院来看你们，护士说你们已经出院了。”他语气里有点失落。 我很内疚，但也没办法，压低声音说：“实在是抱歉。可这是东方旭家里的事，我也不便多说。” “没事儿，”他明显的口是心非，“我就是通知你，东方旭的案子已经结了。交通意外，司机负担医药费。” 我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突然脑子里一闪，不对呀！现在的东方旭，可不是原来那个小平民了，他的案子能够匆匆了结，是不是说明……里面有事儿？ 但是，这事儿不能跟岳林说，只能回头跟小三子讨论了。 “喂，娜娜，你还在听吗？”手机里岳林的声音响起。 我忙回应道：“我在听呢，小林子，谢谢你，等我回去请你吃饭哈。” “你去哪儿了？你不是在家里照顾东方旭吗？”他问。 “我……”我能怎么说呢？我只能说，“我是在照顾他，但是他家里给他找了设备更好的地方治疗。等我回去再跟你细说吧。” 他语气可怜巴巴地答应着，却迟迟不挂电话，也不说话。 我心里越发地过意不去了，搜肠刮肚地找了一个说辞：“小林子，我现在顾不上，你如果有时间，帮我照顾一下桂桂，行吗？她一个人养着两张嘴，我担心她没钱了也不吭声。自己从嘴上省，能省多少，再把身体拖垮了。技校鼓励他们参加高考呢，正是要劲儿的时候。” 他爽快地答应了：“这个容易，我歇班儿时去找找她。东方旭的姥姥跟你们在一起吗？” “菊菊奶奶在家。”我又赶忙补充道，“我也没有别的人可以托付，就让桂桂隔三差五去看看奶奶，可是桂桂时间很紧，太晚了回学校我又不放心。” 岳林道：“你甭管了，我知道老太太的住址，会抽空过去看看。如果桂桂有时间，就带她一起去，然后再把她送回学校。你放心吧。” 我笑道：“小林子，谢谢你哈！你知道，桂桂的父母都指不上，她的生活费都是她自己打零工赚的。要不然，你借给她一些钱吧，回头我还给你。我直接转账给她，怕她不收。回头我算给你利息哈。” 小林子开心了，语气轻快地说：“娜娜，利息不要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吧。”说完就挂了。 我回到餐桌时，小三子已经趴在儿童椅里睡着了。这猫真不靠谱，吃着饭也能睡觉。问题是他并不是猫啊，他只是寄居在猫的身体里，就不能用人的礼节要求一下自己吗？ 老夫人还在嚼着，看见我进来了，她笑眯眯地点头，用餐巾点了点嘴角，问道：“娜娜，旭儿有没有带女朋友回来，给他姥姥看过啊？” 我心里翻滚了一下，笑道：“老夫人，我在的时候，没见过他带人回来。也没听菊菊奶奶念叨过。” 过了一会儿，老夫人又说：“再有两天，怕是昱儿的女朋友又要跑来了。小兰，她叫什么来着？” 第043章 绝世高手练家子 小娜娜以为我睡着了，是我让她这样以为的。 刚才她接电话时，餐厅门开着，我听见了她跟岳林的对话。那个家伙在纠缠她，而她没有反感，还积极地给他找理由，以便他再跟她联系。 我知道，小娜娜并不是轻浮，而是生存意识强烈。她会抓住一切可以帮助她的人。就连最不起眼的角色，也能迅速记住人家的姓名和喜好。她已经习惯了讨好周围的所有人。哎，这是有多没安全感啊！ 算了，回头再跟她慢慢算这笔账。我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人来探望老头子。那么我就可以趁乱做点事儿了。 我不能坐以待毙，我要主动出击。给东方旭那个推理机器寻找更多线索，线索就是他的口粮！ 至于奶奶提到的我的女朋友，我没想太多。我连爹娘奶奶都不记得了，没可能记得女朋友，我又不是情圣。 小娜娜抱我回到房间，把我安放在床上，自言自语地叨叨：“今天那些人肯定会回家，可能会比上次还多，哎……”说着走出去，带上了里间的门。 我跳上镜台，从化妆包里扒拉出眉笔，又抓了一张纸巾，两爪抓着眉笔（对于猫来说，这是高难度动作好吗），在纸巾上写道： 别声张，我会回来。小三子 然后，我钻进被子，把枕巾卷起来拖进去，做成猫在里面睡觉的假象，把写了字的纸巾也塞进去。 布置好了失踪现场，我跳上窗台，推开把手，挤开窗户。都说猫的身体是液态，果然妙极了，不需要多宽的窗缝，就可以钻出去。 外面是一个观景阳台。其实，东方旭所在的外间，也有门和落地窗对着这个阳台，但拉着半幅窗帘，和整幅的纱帘，小娜娜肯定注意不到阳台上有猫跑过。 我看着阳台的雕花围栏，有点犹豫，去左边的阳台还是右边的阳台呢？ 小娜娜这个缩头乌龟，我问她主人们的具体房间安排，她说不知道。她只让沈管家给她介绍了，她必须去的地方，其他地方她一无所知。 我的目的是在整栋别墅里探险，那么进入走廊，就是第一步。尽管我知道，走廊里肯定是有监控摄像头的。但我确信，就算老韩看到我在走廊里，也不能当场抓到我。 我推测，既然老太爷生病了，二爷二夫人今天必须回来，那么就应该有佣人提前过来打扫。 让我猜对了，我跳进右手边的大阳台时，看见落地窗和门都开着，里面有个女人在打扫。好在，阳台上有两盆高大的植物，我躲进其中一盆后面的角落里。 那个女人打扫完房间，走出来擦阳台的雕花围栏。趁她转身，我从藏身处跳出来，嗖的一下，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 你没变成猫，你不会细想，把一只普通家猫的行动力、听力、嗅觉等能力加到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就是绝世高手练家子。 就算是再会夸张的小说家，也绝不会想到，要让自己的主角具有如此非人的听力和嗅觉。相比之下，能够跳上五倍身高的高处，跳下十倍身高的低处（甚至更深），稍稍玄幻一点的作品，这样的行动力都不算什么了。 我现在的情况又有不同。我的身体是猫，但有人的智力。善加利用猫的行动力、听力和嗅觉等，在人类世界穿行，简直是无往而不利。 女人打扫完了整套房间，带上门出去了，并没有锁。我从隐蔽处走出来，看到里间卧室里有一个保险柜，想着或许下次可以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不可告人的绝密文件。 没错，这套房间的主人，是我的父母。可是，作为父母，也必定有连自己的独生子，都不能告知的秘密吧？尤其是这样的豪门。对，还是那句话，我是猫，不必为偷窥而有负罪感！ 我把自己挂在门把手上，轻轻一荡，门已经开了一条小缝儿。走廊里，没有任何声音，我钻出门缝，把门虚掩上。然后迅速找到备用楼梯间，窜进去。 我的第一个目的地，是顶楼的医护人员办公室，我想听听，他们怎么讨论几个病人的病情。 可是，还没走到半截，我听见楼上的楼梯间门外，有脚步声。我估计顶楼的楼梯间门没有关严，所以我才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我赶紧向下走了几个台阶，隐藏在拐弯儿里，打算等那人下来，见机行事。 那人进了楼梯间，关上门，走下一段台阶，才低声说：“说吧，我听着了。” 原来，他是来接听电话的。难道，医护人员里面有吃里爬外的么？一转念，我不禁又骂自己愚蠢。这些人里肯定有问题，不然东方旭就不会这么久还不醒。 据东方旭猜测，改变磁场的治疗方法，无故剥夺他人的神智和意识，属于医疗的禁忌，必定是非法的。医疗手段非法，那么医疗团队就一定有问题。 有人在做非法的事，就一定有人主谋、有人被指使。只是，不知道出来偷偷接电话的，是哪一头儿的。 只听那人哼哼哈哈答应着，然后说：“对，那老家伙不好对付，软硬不吃，死忠。……对，就算成功了，那人的大脑受损严重，或许就是一个傻子，或许没有记忆……对，教授肯定这一点，可能就是一个废人。是，我随您调遣。” 说完，那个家伙就收起手机，走了出去。 他提到的不好对付的老家伙，死忠，应该是说老韩吧？大脑受损严重的人，是指东方旭？治疗之后，可能会成为傻子、失去记忆、成为废人？ 难道，这就是他们的治疗目的？没想到让我赶上这样的通话。我运气真好！耶！简直可以说是首战告捷！看来，就应该出来走动一下，如小娜娜那般缩在壳里，何时才能调查清楚呢？ 话说回来，小娜娜也有她的考虑，她的角度自然与我相差很多。她确实没必要，为陈家的事着急上火，以身犯险，她只要看着东方旭就好了。 没错，小娜娜更关注东方旭。这也没啥不服气的，到目前为止，东方旭跟她认识两年了，联系更多。我呢，不过才跟她认识几天，我又失去了之前的记忆，我跟她之间，实在不能算作相互了解。 我醒过来就看见她，我依赖她，可是，我能给她什么呢？ 第044章 她会是正牌么？ 今天是利哥过来推东方旭去治疗。 在电梯里，我问他：“利哥，无菌病房已经腾出来了吗？” 他满眼崇拜，说：“当然腾出来了！萧教授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两个小时，处理完那么复杂的手术。” “是吧？”我其实很诧异，他能有这么笃定的口气。我不是轻视护工，只是觉得他那么忙碌，应该是没时间关注其他事才对。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说：“对呀。老太爷的脑出血已经取出来了。换做别的大夫，且得查呢，总不会这么快动手术。可老太爷的病情等不了！你信吗？” “利哥，我没有不信，我就是不懂。”我笑道，“您跟萧教授在一起工作这么久了，见得多了呗。我又没见识过这么急的病症。” 他点头，扬起一对可爱的八字眉，说：“平时我都不说话的。见你是个机灵知好歹的小妹妹，我才跟你说了这么多。” “我知道，谢谢利哥。”我赶紧塞给他一整版的巧克力，说，“利哥威武，需要时补充能量吧。加油噢！” 他笑呵呵地对我点点头儿，把病床推出电梯。走廊里还有不少人，都是来看望陈老先生的。有家里人，也有亲戚朋友，集中在普通病房那边。昱少爷病房窗外，只站了两个人。 利哥装作调整自己的口罩，轻声儿跟我说：“昱少爷窗外那位，叫戴孟绮的小姐姐，很不好惹，你小心点。” 我忙小声说：“我听说，她是昱少爷的女朋友？” “嘁！”他趁着把东方旭推进病房的最后几秒钟，在我耳边悄声儿说，“她自封的，昱少爷没承认过。” 我其实是惊讶的，仔细跟利哥对了个眼神儿，他在电动门关闭之前，憨厚地笑着，说：“相信你利哥，没错滴。” 确实，我也感觉，那个女孩是自封了一个女朋友头衔。我的判断是有根据的。老夫人虽然年纪大了，却不糊涂。记性不好，但是重要的事情都不会忘。她老人家需要问身边的小兰，昱少爷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想想看，她会是正牌么？ 不过，这件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去在意这件事，只是不希望小三子失忆了之后，还要被别人糊弄。 在我心目中，小三子和他们的昱少爷，怎么都对不上，觉得根本不是一个人。但在理智上，我知道，小三子向往着回到那个身体里。或许因为失忆，他已经不在意那个身份，但是那个身体，他一定是在意的。 所以，这件事，我希望能够找到更确切的证据，证明姓戴的那位淑女，只是自封的头衔。然后，我再去告诉小三子。但除此之外，我不会参与任何事。 这几天，我一直在琢磨沈管家对我说的，那件“特别的事。”她说这个别墅叫兰苑，因为陈老先生最喜欢马兰，别出心裁地请人以马兰为主角，设计了这个别墅的花园。 但是，兰苑里面除了马兰，没有其他任何一种兰花，不管名贵还是不名贵。沈姐姐说，最后一种被驱逐的兰花，还是她参与处理的。 我当时马上想到了一个问题，直白地问出来：“沈姐姐，是谁下令撤掉其他兰花的呢？” 她好看地有节制地笑着，说：“我就说你是一个聪明的小姑娘。我记得很清楚，是二夫人吩咐我做的。” 以我对老夫人性格的了解，这个别墅里的事，应该是老夫人说了算的。可是，为啥二夫人下令除掉其他兰花呢？就算她现在管理着陈氏集团，可是在家里，总越不过老夫人去。 再者，二夫人做了这件事，老夫人并没有阻止，默认了。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沈姐姐告诉我这个“驱兰令”的故事，最开始我还只是从字面上理解。现在，我已经知道，就算我理解了三层四层的意思，也不重要。 因为，我就是一个不重要的人。不在这座神秘的宅子里趟浑水，才是最重要的。我理解，这就是沈姐姐告诉我那件“特别的事”的用意。 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这个豪门的过客，我不想参与任何事。只要东方旭苏醒过来，我马上就走。现在，我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娜娜，给你们俩介绍一下。”拉住我的是小姑奶奶的女儿，跟我差不多同龄的慕容斓歆，她的名字是芸姐姐告诉我的。 芸姐姐还说：“斓歆是慕容家那一代人里最小的女儿，很受宠。不过，姥姥姥爷是很传统的人，他们喜欢小姨的两个儿子。” 芸姐姐跟我提起慕容斓歆，是因为我在她面前夸奖斓歆表小姐，长得漂亮又可爱。解读一下芸姐姐的话，这位在慕容家受宠的慕容斓歆，在外祖陈家，没有同等的地位。因为陈家很重视男丁，更喜欢她的两个弟弟。 斓歆表小姐拉着我，她的另一只手拉着戴孟绮。戴小姐的妆容非常精致，虽然刚才在昱少爷病房外抹过眼泪，但是妆并没有花。 “这是昱表哥的女朋友，叫戴孟绮。娜娜，你说，她是不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反正，我是这么认为的。”斓歆这么说着，可爱地笑着。 戴小姐跟我问好，很认真地打量我，然后扭头对着表小姐，说：“斓歆妹妹，娜娜是谁家的小姐，我之前怎么没见过呢？” 我笑道：“戴小姐，我是前几天刚来的，所以您之前没见过我。” 斓歆挎着戴小姐的胳膊，说：“戴姐姐，娜娜是跟着旭表哥一起回来的。她其实是旭表哥的女朋友，只不过，她一直不肯承认。” 戴小姐忙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娜娜，看你的样子跟斓歆差不多大，你也可以叫我姐姐。做旭少爷的女朋友很好啊，怎么还不好意思承认呢？” 我强忍住，没有翻白眼，好脾气地笑道：“戴小姐，斓歆表小姐跟您开玩笑呢。我只是东方旭家里的租客，代替他姥姥过来照看一下。等他苏醒，我就走了。” “不会的，谁都能走，你也不能走。”一个醇厚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 （本章完） 第045章 那真的是我吗？ 见好就收，有了收获就赶紧撤退。 我原路返回，跑进父母的套间，对着保险柜遐想了一下下，还是没敢动爪。我得先问问东方旭有没有相关经验。 像某国大片里那样，听着撞针的声音解锁，演着好看，看着过瘾，实际操作起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作为猫，我的听力当然不容怀疑。像刚才在楼梯间，那个人对着手机上的耳机嘀咕，就算耳力最好的人类，也不可能听清楚。所以，你不要奢望楼梯间里有监控，就可以抓到那个家伙。 监控只能拍到他接听电话，却无法把那么低的语音录下来。你又说了，我可以监控他的手机。你真当是大片了，就算是大片，你怎么能确定人家的手机就是一般的手机？ 谋算陈家继承人的买卖，是一票大单，你觉得如果你是老大，你会舍不得投资一部防监听的手机吗？ 现在，我要回去了。可是，在父母的大阳台上，我又有了新的想法。我退回父母的房间，看了看古董挂钟，上面显示还不到十点钟。貌似昨天东方旭是在快十一点半时，才被推回房间。 我还有时间。我不再犹豫，从父母的豪华大阳台，纵身跳到右手边的阳台里。据我的推测，这间应该是陈昱久的房间，也就是我的房间。 说到我的名字，这是在东方旭的教唆下，我通过特殊的网络手段，查到的豪门秘辛。陈家目前的老太爷是“长（chang）”字辈，我父亲是“治”字辈，这一辈有两位：陈治文、陈治武。我这一辈是“久”字辈，本来只有东方旭跟我，也就是陈旭久和陈昱久。 顺便提一句，从东方旭的名字来看，他跟我的名字明显是有呼应的，所以据此推断，李大坤（也就是陈治文）跟弟弟（陈治武）有过联系。 再接着说我这一辈的人。本来只有我们两个男丁。但是陈家有个特别的规矩，为了保证血脉的赓续，允许女儿招赘。 很多大家族都是没有男丁才招赘，陈家不是，陈家为了人丁兴旺，立了一个严苛的招赘规矩。严苛的程度，据说一般人都通过不了。但是我的大姑父刚好符合各项要求。 陈家的招赘，倒也不太伤女婿的尊严，除了孩子要姓陈，入陈家族谱，没别的要求，甚至亲人间的称呼都不会变，也就是说，不会叫陈家的老一辈爷爷奶奶。 之前我们已经知道，我的大姑姑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就是小娜娜比较熟悉的陈芸华，嫁出去了，两个儿子随父性，不再是陈家的人。 大姑姑的儿子是陈曜久，生了一个女儿和两个儿子，都姓陈。其中那个小儿子，英文名叫杰夫，养了一只猫，叫眼镜蛇。 我的小姑父没有入赘，一个重要原因是，他是慕容家的重要继承人，不符合陈家入赘的条件。当然，慕容家是大家族，绝不会允许子孙入赘。 咱们还是言归正传。我潜入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个搞笑的命题，进入自己的房间是“潜入”，并且，对房间里的任何一个物件儿都很眼生，会意外到咋舌。比如：啊？我喜欢这些东西吗？ 我蹲在外间的地板上，瞪着墙上的足球先生们发呆。陈昱久原来是这么喜欢运动的吗，在偶尔度假的别墅房间里，要张贴巨幅的球星海报。 那真的是我吗？ 走进卧室，我打开衣柜门，看见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有六成的空间挂着西装、衬衫和领带。另外四成空间是颜色的世界。各色鲜艳的运动套装和户外装备。 结论是，陈昱久过得有滋有味。还有一点，真不像艺术家。被东方旭一语道破这件事，我很不服气。但是，真的没有迹象表明我是服装设计师。 套房里没有画架，没有制作服装样板所必须的设备，连个挂烫机都没有，换句话说，陈昱久是需要佣人帮忙打理衣服的。 这完全超出了我对服装设计师的想象。我理解的服装设计师，应该对自己的日常服饰有着特别的追求和规划，甚至对身边的家人朋友的服饰都不放过，一定要达到自己的审美标准才罢休。 好吧，事实让我不得不承认，陈昱久已经放弃了服装设计这个爱好。 我跳上电脑桌，对着八成空架的书柜，心里空落落的。这跟东方旭没法比啊！他的书房那么小，但是书柜里面的书却那么多。 当然了，这里只是山间别墅，并不是陈氏大宅。大宅那边陈昱久的房间，或许不会这么没有文化底蕴吧？但愿吧。 看来，我们兄弟俩的业余时间，他用脑子，我活动胳膊腿。他装进脑子里很多专业知识，而我，只把身体练好了。难怪我分析问题没他透彻！ 更令人沮丧的是，我比他多出来的肌肉，在这两个月的病榻上，已经萎缩得差不多了吧？他却在浓雾里越发地擅长思考！ 突然，我的耳朵捕捉到一些声音在靠近。我跳到套房门口，用鼻子和胡须感受了一下，确实有几个人在走廊里，是不是来这个房间，不能确定。 几秒钟之后，我捕捉到一些对话。不得不说，这栋建筑的隔音处理太牛掰了！我能听见走廊里的这些动静，是因为这个套房的大门是虚掩着的。这一点其实有点可疑，陈昱久都昏迷了两个多月了，谁来他的房间了，忘了关门呢？ “昱哥哥才不会在乎呢，你放心好啦！”这是一个很年轻的女声，娇软脆生，我猜想，或许她有不错的歌喉。 “就是，阿昱是我见过的最开朗大气的人，”（这个女声就成熟多了，有着明显的京城口音，吞音特别严重，）“他的生活里没有秘密，所以，不会不让我们看到他的房间。” “这不是有没有秘密的问题。”这是小娜娜的声音，“这是他的房间，没有他的允许，不能擅自走进去吧？” “没关系，”一个低沉成熟的男声想起，他发音部位非常靠后，有点像经过专门训练的播音员，另外，他一定是笑容满面的，他说,“以我对昱久的了解，能够有三位漂亮的小姐姐对他的房间感兴趣，他一定会深感荣幸！我替表弟邀请你们吧。” （本章完） 第046章 需要一个他熟悉的人 昏黄的台灯下，东方旭的面容那么温和，让我突然生出一种陌生感。过去的两年相处，从没有这么亲近过，所以，我并没有这个角度看过他。 短短一个星期多一点，我的生活一下子天翻地覆，变得自己难以掌控，都是因为这个人。曾经我的生活那么平静，整天能说得上话的人，不过就是那么几个。 忽然就不一样了，那么遥不可及的东方旭，在我眼皮底下沉睡得像一个孩子。我被带到这么奇怪的环境里，每天都在接触一些，之前只能在电视剧里看见的人和事。 这个大家庭里的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温柔有礼，却又在背后隐藏了那么多故事。有些故事明显就带着复杂的利益争斗，带着并不温柔的恶意。 我并不想知道这些事，也不想劳心费神，因为这都跟我不相干。并且，我害怕自己一不小心惹到麻烦，不知道会遭遇到什么可怕的下场。 上午，东方旭被推进病房治疗，我只想找个角落呆着，不被任何人打扰。我根本不想走到那些关系复杂的人们之间，做一个不明事理的傻子。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两位闲得无聊的小姐，非要拉上我，聊天还不够，又拉着我去看昱少爷的房间。那位中间掺和进来的男士，就是老太太口中的曜久。 这位曜久少爷的脸型和嘴巴，都跟芸姐姐有点相像，只是那双眼睛不同。芸姐姐的桃花眼，总是笑眯眯的，特别亲切。而曜久，有着一双细细长长的丹凤眼，跟郑世功的又不同。 老郑的眼睛不大，但很有神，小单眼皮一眨一个坏主意。他特别喜欢在组里吓唬人，虽然姐妹们知道他总是虚张声势，但毕竟他是头头儿，也不知道哪时真的踩了他的底线。所以，跟他称兄道弟的同时，我还是知道分寸的。 这位曜久少爷的眼睛并不小，只是单眼皮，还略微吊着眼梢儿。他那么温吞地笑着，一点架子都没有，看上去比东方旭好相处多了。关键是，他还有一副磁性的好嗓音，跟拨动了琴弦一样，余音不绝。 他说：“我听他们都叫你娜娜，我也这么叫你吧。”我点点头，他接着说，“旭久刚回来，又是这么一个状态，肯定是需要一个他熟悉的人在旁边的。所以我说，就算他醒了，你也不能走。” 我在心里吐槽：如果东方旭醒来，他自己都不见得会留下来，我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但我说出口的，却是：“我其实也不会做什么，只是东方旭他姥姥让我来陪着他，我就不能不来。这里是他的家，他得到的是最好的照顾，我也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曜久脸上带着微笑，认真地听我说完，长长的眼睛眨动之间，儒雅的神彩就流泻出来。 他说：“多年来，姥姥姥爷一直盼着找到大舅舅，终于有了线索，没想到旭久又发生了意外。别说是老人家受不了，我们这些年轻一代，也心疼得不行。” “走啦，表哥，”斓歆表小姐插话道，“戴姐姐要去看看昱哥哥的房间，我们也去看看吧。我相信娜娜也没去看过呢。” 曜久做了个有请的手势，我也就不能不跟着走。他边走边说着刚才的话题：“旭久的身体状况，看上去很让人担心。不过，萧教授一再担保，说不出三两天就能醒来。他的醒来，对于这个家、这些亲人来说，当然是异常欢喜的。可是我们也担心，他不能很快习惯，亲人们的关爱与亲昵。” 我听明白了，他是想让我帮忙劝一下东方旭。可我有什么立场劝东方旭呢？我只知道，东方旭一直对他父亲有恨意。菊菊奶奶经常跟我念叨，说旭儿这孩子心思太重了，整天整天没个笑模样儿。 曜久见我没话，就接着说下去：“这么多年了，骨肉分离，我们这边牵肠挂肚，一直没有停止寻找。旭久那边跟姥姥相依为命，又过得艰难。好在，我听老韩说，旭久长大以后，很努力很优秀，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 我点点头儿，不得不接一句：“东方旭和菊菊奶奶过得确实很好。只是东方旭工作太忙，经常出差，奶奶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所以，才托付我，帮忙照顾奶奶。” “所以，”他目光温暖地说，“老韩一再跟姥姥和舅妈建议，一定要请你帮忙多陪伴旭久一些时候。” 我无奈道：“恐怕会让您几位失望了。我跟东方旭并不算是朋友，我只是帮菊菊奶奶一个忙。我的话，对东方旭也没有什么作用，我也不合适多话。” 曜久听我说完，忧心忡忡道：“娜娜，你不要有压力。萧教授说，旭久醒来之后，也并不是就万事大吉了，可能需要更久的时间复健，直到恢复正常饮食和行动。” “您的意思是，”我不由得担心道，“东方旭醒来之后，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生活吗？”我在心里盘算，那菊菊奶奶怎么办？ 曜久点头，站定了，说：“舅舅、舅妈太忙，姥姥年迈，昱久的事情拖了这么长时间，如今姥爷又病倒了。这个家真的是艰难。舅妈本想亲自找你聊聊，托付一下，一则是她太忙，再者怕你拘谨，就让我来跟你谈谈。” 对着他真挚的目光，我满含歉意，道：“我大概能明白您的意思，可是我真的做不了什么。我跟菊菊奶奶关系还算不错，跟东方旭，其实我们俩很少交流。我觉得，我帮不上忙，真的很抱歉。” 他赞许地点头，微笑道：“难怪老韩总是夸你，你的确是个善良又聪明的好女孩。其实你不用多虑，我想老夫人和二夫人的意思，只是让你陪伴一下旭久。毕竟，他昏迷前还不知道有这一大家子亲人。你是他熟悉的人，可以帮忙过渡一下。” 那边走远的两位小姐又转回来，不由分说地拉起我们就走。 （本章完） 第047章 首先需要注意的人 “你确定吗？看上去，你状态真的不太好。”我一再跟东方旭确认。 他却不耐烦地说：“我没事。” 我狐疑地嘀咕：“是不是长时间不睡觉，你太累了？” 他瞪我一眼，说：“聒噪！” 他在汇总我收集来的各种信息。我们俩都两手空空，他用来汇总信息的工具，就是他的脑子。偶尔，他也会捡起一个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他习惯用思维导图，我看着那些图，就心浮气躁。 终于，他消化完了我给他的消息，开始跟我交流意见。他说：“综合分析，那个打电话的人提到的老家伙，应该是老韩。” 我点头表示同意，说：“很早以前我就说他是可靠的。你还不信。” 他满脸的不以为然，无奈道：“他只是忠于奶奶，所以不能简单说他可靠，他只是对奶奶来说可靠。” 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没错。迄今为止，我跟东方旭究竟是被谁所害，不确定。我们的敌人是谁，不知道。我们的盟友是谁，也不知道。 一般而言，老夫人应该是保护我们兄弟的人。但是，也不排除为了陈氏的利益，她会牺牲掉我们兄弟的某些利益，或者说，不顾我们俩被害的事实，掩盖一些人的作恶痕迹。 比如，如果曜久是那个加害我们的人，老夫人未必会大义灭亲，完全可能选择私下里达成谅解，只不过把他的继承人资格取消而已。 我正愣神儿，听到旭哥又说：“那人提到的会醒来的人，可能指的是你。” 我表示有不同意见：“老韩对小娜娜转述过萧教授的诊断，他认为，我可能再也走不出那间无菌病房了，可见已经放弃对我的治疗，又怎么会说，就算成功了之类的话呢？” 旭哥目光一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道：“或许，我们忽略了什么细节。你让我再好好想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并不知道你还有思考力，不知道我们俩已经相遇，并且随时准备自救。” 这个我同意：“很明显啊，你虽然也是头部受伤，显然你的大脑没有大碍，不然，也没有你的这些分析、总结、结论和推论了。我虽然还能分析，但是我没有记忆。显然他说的受损严重的人，是我。我可能会成为傻子。” 最后一句，我只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结果他很赞成地点点头！有你这么耿直的吗？这日子没法过了，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他没理我的说笑，又说：“几个利益相关者，其一，大姑姑一家，陈曜久是首先需要注意的人。你我如果从此卧床不起，或者成为傻子，最大受益者就是他。” “我知道，所以，”我向他挪近一点，说，“今天他跟小娜娜交谈，我一直认真地在听他有没有弦外之音。” “你有什么收获？”他专注地看向我。 我沮丧地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想想又不甘心地补充道，“或许他就是打着我妈妈的旗号，接近小娜娜，刺探跟你相关的事。” 他“嗯”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找杜娜，主要说了哪些内容？” 我回想了一下，觉得应该有三个方面吧，一是爷爷奶奶一直在寻找东方旭一家；二是他们对东方旭能够回家感到很欣慰；三是他们希望小娜娜能够帮忙劝劝东方旭，让他能够跟陈家相认、相处、相亲、相爱。 东方旭等我说完，补充道：“另外，他们已经调查了我的所有情况，包括我对山药过敏这样的细节。有人也恰好利用这一点，欲置我于死地，几乎成功。” 我发现自己还是有疏漏，忙又跟他回忆起后来的事情。 小娜娜、曜久、斓歆、戴孟绮四个人在我的房间转悠着，每个人都发表了自己的见解。 斓歆说：“昱哥哥的房间整齐多了。” 曜久说：“嗯，他本人在，就不会这么整齐。” 小娜娜说：“佣人一定很尽职尽责的。” 戴孟绮说：“他两个月没回到房间，这里面已经没有他的气息了。”说着还吸了吸鼻子，“我记得他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这里没有。” 斓歆又说：“戴姐姐，我记得，昱哥哥出事的时候，你是不是也在现场？” 戴孟绮语气柔弱，但明显是立即反驳，道：“斓歆，我到现场的时候，他已经出事了。我给他打电话，他说他要去攀岩，让我直接去那里汇合。” 曜久的声音响起：“你们通电话的时候，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顿了几秒钟，戴孟绮说：“我没注意。他语气很轻快，我猜他当时很开心。后来，老韩也问过我相同的问题，可是我当时没有问他在哪里呀。如果知道后来会出事，我……我怎么会知道会出意外呢？” “好了，不哭了。”曜久说，“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大家都知道，你当时也吓坏了。人在过度惊恐的情况下，可能会忘记一些事。都希望你能想起更多事，因为你是最后接触他的自己人。” 戴孟绮有点哽咽了，说：“曜久哥，我知道。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努力，回忆当时的细节。我比谁都希望阿昱能够早日醒来。” 东方旭沉静地看着我叙述完，说：“有一天你醒了，她会是你的一个麻烦。” 我也这么想，但还是嘴硬道：“这有什么，我反正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跟她有过什么也不记得了。不服气，咬我？” 他连个眼神儿都不给我，直接转话题道：“曜久是最明显的利益相关者，反倒不太适合对你我下手。应该还有更隐蔽一点的人。” 我回应道：“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的显要位置，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保护色吧？” 他再次转了话题：“你回头转告杜娜，让她回去一趟，劝劝我姥姥，让老人家来这里住一段时间。我还是担心，老太太一个人会出问题。” “陈家接你的时候，老太太不想来，现在就会来吗？”我问。 东方旭躺倒在地上，双手交叠在脑后，合上眼睛，说：“为了能每天看见我，她会答应的。” 看着他明显苍白的脸色，我又旧话重提：“哥，你没有感觉不舒服吗？如果有什么事，别瞒着我。我们一起想办法，我们还可以跟老韩求助，跟奶奶求助，跟……” “我没事。”他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猜，你很快就能醒了。” （本章完） 第048章 东方旭有事瞒着我 手机上的闹钟响了，我从梦中醒来，依稀记得，自己在梦里哭得稀里哗啦，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个什么梦。 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发麻的胳膊腿。然后，轻轻地拔掉东方旭的输液针头，仔细粘好他手上的预留针。今晚的输液结束了。 倒掉尿袋回来，发现外面下雨了。我拉开阳台的门，对着外面看了一眼。院子里路灯的光晕里，雨丝斜斜地飘落。 锁紧门窗，又把纱帘和遮光帘拉严实。我转了一圈儿，在东方旭的被窝里找到小三子。他蜷成一个圈儿，睡得很沉。他倒是会找地方，又暖和又不被打扰。 我去洗了澡，开着里间的门，倒在床上。这几天，事情一件接一件，我都没时间刷朋友圈。 一刷之下，惊喜地发现，何娟昨天晒了一大束红玫瑰。下面姐妹们都点了赞，还有人问：男猪脚的照片呢，赶紧晒出来！却没有下文。 微信栏里，几百条信息。一个一个地，把置顶的群消息浏览完，没有需要我回复的。最后才看见了岳林的消息。就是今天下午发的。 他先是发了一张桂桂的照片，左边儿的脸颊又红又肿。我心里一紧，赶紧点开下边一连串的语音信息。 “娜娜，看了消息之后，你先别着急，我已经处理完了。我知道，你在那边肯定手忙脚乱，顾不上，当时就没给你打电话。” “桂桂是被她班主任的老婆给打了。那个女人在班里撒泼，抓住桂桂就打。好在同学们反应快，及时给拉开了。有个同学还报了警。” “是他们班主任江老师给我打的电话。你嘱咐我照顾桂桂之后，我就找了江老师，跟他聊了很多桂桂的情况，请他有什么事直接给我打电话。江老师的家比较远，有时候天气不好，会住在学校附近他父母的家里，有时候值夜班就住学校。” “他老婆不知听谁说的，说江老师跟桂桂在搞婚外恋，所以才经常不回家。她就杀到班里找到了桂桂。江老师跟我保证绝无此事。他只是因为知道桂桂一个人，靠打零工供养自己，最近又添了小华一张嘴，太难了，多关心了一下。” “桂桂也悄悄跟我说，没有那回事。她很敬重江老师，但根本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她说她就是想谈，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她还提到了你。她说娜姐掏心掏肺地对我，我不拿出自己最好的高考成绩，没脸见娜姐。怎么会有闲情逸致谈什么恋爱。” “娜娜，等你忙完了，看见消息，给我回个电话。时间点儿合适的话，也给桂桂打个电话、留个言。桂桂真是太不容易了，怎么什么事儿都能找上她呢!” 听完了所有语音，我心里跟泼了开水一样疼，可怜的桂桂！我看了眼时间，已经快12点了。给他们俩谁打电话和留言都不合适。还是明天早上再说吧。 “喵！”小三子跳到床沿上，用那双圆圆的猫眼瞪着我。我忙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问他：“怎么了，有事儿吗？” 他抬爪按住我的手机，扒拉到他跟前，点开备忘录，打字：我听见岳林的语音了。你明天去看看桂桂吧。 “那怎么行？”我扯了两张纸巾，清理自己的眼睛鼻子，又说，“东方旭这边还没醒，我自作主张离开他，有什么事的话，怎么跟菊菊奶奶交代？对了，你不是说只有咱们俩在场，也不能交流吗？” 他打字：我跟东方旭讨论过了，他们或许会在外间装摄像头，那是为了能够实时掌握东方旭的动态，防止你一个人照顾不到。但是里间不会装，他们不至于没人性到，监控一个姑娘家的卧室。 我觉得很有道理，问：“你又跟东方旭研究出什么了，给我说说。” 他打字：陈曜久是一个需要着重关注的人物。老韩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相信。他们的治疗目的，可能是让我们兄弟成为废人。 我惊讶地看着这三条结论。好吧，我自认没有他们兄弟俩的推理能力，但我也隐约感到曜久不可信，老韩可信。他们说在一定程度上，我也能理解。人和人相处，最基本的原则不就是不能不信、不能全信吗？ 他瞪着猫眼，看了我一会儿，又打字：东方旭说，让你把他姥姥接过来。 我跟他对视半天，确认他就是这个意思，才说：“老太太不会来的，她如果愿意来，东方旭来时她就来了。” 他打字：旭哥说你能说服老太太。 我忍不住翻白眼，东方旭一贯就是这么霸道，什么事都他说了算，只要他做了决定，就不容别人说“不”字。 不过既然我已经上了他们的贼船，又能有什么自己的花样儿经书，独自念呢？听他们的安排呗。我跟那只猫点点头儿，算是同意了。 他打字：东方旭有事瞒着我。我问他，他不肯告诉我。我在想，他说让你去接老太太，会不会是支开你，他要干什么事儿？ 我心里一慌，不自觉地握紧拳头。后来一转念，我对着猫眼前的空气扇了两下，当作是已经扇了他的耳光，特别解气！ 然后，我好笑道：“你逗我呢？他能干啥？他能出来早出来啦！” 他愣愣地看着我扇空气，眼神很阴郁。他又打字：你不知道，他脸色不大好。昨天我就发现他不好，以为是错觉，今天更明显了。我问他不舒服吗，他说没事。 我的心又揪了起来，说：“那怎么办，他的脾气死倔死倔的，我根本劝不了他，何况我也见不着他呀！” 猫也很着急，字都打错了，删了重新打，又错了又重新打：小娜娜，我也没主意了。一直都是东方旭汇总咱们搜集到的信息，分析归纳，得出结论，然后拿主意。现在，他拿定了主意，却不告诉你我，怎么办？ 第049章 猫在这里，我是谁 早饭后，小娜娜跟老韩打了招呼，坐上别墅的专车，去接菊菊奶奶了。 这几天，有点婴儿肥的小娜娜，没吃过一顿安心的饭，小脸儿都憔悴了。大概在她的脑海里，减肥二字早已经被撤下热搜，到耳朵后面排队去了。 我感觉，她无法融入这个世界，一旦被告知可以离开，心神便立刻飞走，回到菊菊奶奶和桂桂身边了！ 我盘踞在东方旭的枕头边，想着先睡一觉，等他们推走东方旭，嘿嘿，我就要实施新的探险计划。 东方旭还躺在浓雾里，我看着他苍白的脸，担心道：“你脸色这么差，却不肯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睁开眼，底气十足道：“你是大夫吗？跟你说，你能治好我吗？” 我不想吵架，在他旁边坐下来，说：“按你的吩咐，我已经让小娜娜去接老太太了。你还有什么计划，不妨都告诉我。” 他睁开眼睛，情绪不明地看了我一会儿，说：“我在等一个时刻。在那之后，我才知道，该实施什么计划。” 我无奈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他合上眼，说：“躺下来，别心浮气躁的。我说的那个时刻，随时可能到来。” 于是我也躺下来，合上眼，说：“除了雾，和这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沙土地面，这里什么都没有。哥，你说为什么意识空间里什么都没有呢？哎，不对，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这里有重力啊！所以，我们俩才能躺在地面上，而不是飘在半空中。” 好半天，他的声音才传来，说：“别说话，看你能睡着吗？” 我笑出来，说道：“在梦里睡着，那会是什么结果呢？你不是说，在这里，你不需要睡觉吗？还是，如果你想睡，也能睡着？”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别说话，睡吧。” 似乎，真的有睡意袭来，我很好奇，但也抵不住睡意，真的放松心神，睡着了。 突然惊醒，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对着天花板，我愣了一会儿神。想着，今天要去什么地方探险，或许还应该去医生办公室附近转悠一下。 毕竟，只有那里，是目前为止，唯一确定有问题的地方。总有一个人或者几个人，能够被我看出或者听出端倪儿。说干就干，这就走！ 一扭头，我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猫！猫睡在枕头边！ 猫在这里，那我是谁？ 我的心砰砰直跳，惊愕地抬起手，看到手上的预留针。回手摸脸，确实是人的头脸。我回到身体里了！我不再是一只猫了！ 可是，等等，手上有预留针、枕头边有猫，这是东方旭的身体，不是我的！ 这时，门锁响了。我有点慌，怎么办？我倒不是怕见人，我慌的是，我从旭哥的身体里醒来了，他怎么办？我不能跟他争夺身体啊！ 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我摸向身边的猫，它还是热乎乎的，均匀地呼吸着。它还没死，这意味着我还有机会。有机会回到猫的身体里，把旭哥的身体还给他。 门开了，老韩走进来，他后面跟着护工小郭。我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他俩同时僵在原地。小郭先反应过来，碰碰老韩，说：“韩叔儿，他醒了！” 老韩这才有了反应，几步迈到床前，按下了呼叫铃。然后，他激动地看着我，问：“东方旭，你醒了多久了？能说话吗？” 一时之间，我也没理清思路。想着，为了之后方便应答，我还是得装作失忆。因为我不是东方旭啊，他身边的人我只认识姥姥和小娜娜，他的事情我也做不了。 打定主意，我才开口：“我在哪儿？”虽然嗓音有点沙哑怪异，但是他们俩听见了，听懂了。 老韩声音发抖，手足无措道：“东方旭，你发生车祸了，昏迷了好几天。这里是安全的地方。一会儿医生就会来，你别担心。”他指向自己的胸口，“我是老韩，是杜娜的朋友。她有点事儿出去了，下午才能回来。” 我回味着他的几句话，不得不佩服，老韩真是一根儿很牢靠的老油条。他简单的几句话，就说明了目前的情况，既能安抚到东方旭，又没有说假话。 对呀，在他们的认知里，东方旭并不了解这几天发生的事儿，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陈氏认亲，也不知道自己被运送到陈氏的别墅兰苑。 在这种情况下，老韩急着跟他解释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是谁，是很不明智的。很容易让病人情绪波动。 他提到了双方共同熟悉的人杜娜，这样可以取得东方旭最初级的信任，不会产生太多抵触和戒备。这个老狐狸，真的很会说话。 这时，萧教授带着学生们快步走进来。他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是没像老韩那么激动。他看着我，缓缓地说：“我是你的主治大夫，大家都叫我萧教授。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装作迷茫地眨眨眼，说：“我不记得了。”看了一眼老韩，我接着说，“他刚才叫我东方旭。” 萧教授看向自己的学生，说：“他思路是清晰的。”学生们纷纷点头儿称是，他又转向我，“东方旭，你昏迷了太久，可能有短暂失忆。这没关系，咱们不着急，先去做一些检查。你不要试图回忆什么，不要多说话，如果觉得累，就可以睡觉。” 转身看向老韩，他又说：“老韩，麻烦您通知董事长和老夫人，东方旭醒了。但您一定要记得强调，病人的清醒可能是暂时的，也许还会有反复。”说完，他对着小郭挥手，示意推走病床。 我抬手制止，说：“等等，这里有一只猫。别伤害它，把它放到卧室里。” 老韩赶紧回应：“好的，东方旭，这事交给我，保证不会伤害它。”他说着转到床的另一边，抱起那只沉睡的猫。 第050章 大家都喜欢你 “娜娜，东方旭醒了！”电话里，老韩的兴奋喜悦溢于言表。 “是吗？”我只说出两个字，视线就模糊了，菊菊奶奶终于可以松口气，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我强忍住想哭的冲动，让自己能够平静地说话：“这样的话，菊菊奶奶肯定会答应跟我来了。” “对，”老韩语气热烈，一点也不像他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他说，“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赶紧给你打电话。娜娜，放心吧，我这边派了好些人，暗暗地看着东方旭，他不会再有事了。” “老韩，谢谢您！”我由衷地说。我的谢意，为了东方旭，也为了老韩一直以来，对我的尊重和爱护。 我结束跟老韩的通话。司机老关高兴地问：“娜娜，是说旭少爷醒了吗？” 我拿纸巾抹眼泪，笑道：“是啊，老关。老韩说东方旭醒了。咱们赶紧把好消息告诉他姥姥，让老太太也开心一下。” 老关长着像老外一样的大鼻子，他说：“是，老太太得多开心哪！不过，娜娜，咱们不能太急着告诉老人家，年纪大了，太激动可不行。” “是的，老关。”我被他这句话温暖到了，“谢谢您。我年轻没经验，没有您的这句提醒，可能好心办坏事了。我太幸运了，总能遇到好心人教我。” 他看路的间隙，扭头儿看了我一眼，笑道：“娜娜，不必客气。是你这孩子善良又热心，感染了周围的人。你还不知道吧？我老婆就是在厨房工作的宋妈，她总跟我叨叨你。” 我惊讶道：“这样啊？宋姐姐跟您是一家人呀？”他点头，我雀跃道，“宋姐姐的食材雕简直是绝了，我跟她拜师了。可是我太笨了，还没学到。” “那个可得慢慢学。”老关笑道，“三天两早晨的，可没法儿练出来。” 我也笑，说：“老关，您真有口福，宋姐姐做菜也很好吃啊！” 老关收敛了笑容，郑重道：“说到做菜，我得替老婆感谢你，娜娜。本来，这话是不让提起的，但是你跟我老婆都是涉事的人，就没关系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有人把东方旭的禁忌菜改了这件事。可是我可不敢居功，忙道：“您可别说谢我了，当时我吓得魂儿都没了！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是笑着说的，老关没笑，他说：“我听老婆说了，你从肉菜糜里尝出了山药，救了旭少爷和厨房里的人。在那样危险的情况下，你还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姑娘。” “没有啦！”我都不好意思了，“是我不懂富贵人家的规矩。我以为，是因为自己忘了说东方旭对山药过敏，才造成的事故。结果，老韩说他们早就调查好了，知道他对山药过敏，只不过被坏人做了手脚。” 老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娜娜，像你这样单纯善良的孩子，有时候，是容易被坏人利用。但是，世上还是好人多，公道自在人心，所以大家都喜欢你。” 我笑道：“老关，您说得我都不好意思的啦。” 一路上都在跟老关说说笑笑，连堵车都没有那么着急了。 想到过一会儿就能够见到菊菊奶奶，可以跟小老太太一起分享旭哥苏醒的好消息，也能顺利地把她接走，真是从里到外地开心。 对了，没时间去看望桂桂了，我得打电话给她，还要打电话给岳林。 拨通了岳林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也没人接。我又拨给桂桂。现在是大课间，希望她能带着手机，有机会接电话。 “娜姐。”谢天谢地，桂桂接电话了。 听到她的声音，我的心就揪起来，忙问：“你怎么样了，桂桂？事情岳林已经跟我说了。你脸上消肿了没有？” “娜姐！”她哽咽了，“我没事，江老师跟我道歉，校长也来安慰我了。” 我眼眶不由得湿了，说：“别哭，桂桂，是别人误会你，不是你的错。等下次有时间，我去找江老师谈谈。必定是他没处理好自己家的事，才让你吃了挂落儿。” “不用了，娜姐，江老师也不容易，你又那么忙。”桂桂吸了吸鼻子，问：“东方旭那边怎么样，醒了吗？” 我正要说话，岳林那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我忙跟桂桂说：“东方旭已经醒了，我这就去接菊菊奶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事给我打电话啊。你先挂，我这边岳林的电话打进来了。”桂桂那边说再见，就挂了。 “娜娜！”岳林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在开会，手机也没在身边。” 我笑道：“没关系，瞧你喘的。我没什么事儿，就是感谢你帮了桂桂。” “啊。”他语气落寞了一下，说，“别跟我客气，都是朋友。” 我笑道：“我这边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东方旭已经醒了。” “是吗？太好了！”他语调儿上扬起来，开心了，又说：“你让他回忆一下，出事前有什么特别的事儿吗？如果有发现，一定给我打电话，咱们可以重新启动案件调查的。” 我想起小三子说过，东方旭得出了结论，确定是有人要害他们兄弟俩，但是还没有直接证据，现在也不能在电话里聊这个。 于是我说：“我回来接菊菊奶奶了，我前脚走，东方旭就醒了，所以我还没看见醒了的他呢。回头有什么事，我再给你打电话吧？” 岳林那边答应着，又说：“其实我一直没有放弃调查，也有一些进展，但是还不足以立案。娜娜，你知道吗？就算是还牵扯别的事儿，东方旭的车祸案一直会由我们派出所参与调查，因为最先介入的就是我们这边。” 我也不懂他说的，就回复道：“小林子，你放心，我这边有啥事儿，都会告诉你的。但是，有些话，得见面说才行。” “我知道，那就见面再说。”他语气轻快道，“你回来接菊菊奶奶，现在到了吗？需要我帮忙吗？” “还没有呢。”我看看车窗外，又说，“等我见过东方旭，再跟你联系吧。” 第051章 他们只想要你 自打醒来之后，我的脑子就一直是蒙的，无法自如地思考。用别人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真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心中也五味杂陈。 萧教授没再把我塞到那种像ct机的机器里，而是真的用ct机查了我的几个重要器官，然后又用了彩色超声波检查。最后，在那些琐碎的检查里，我疲惫不堪，睡着了。 大雾中，我又看见了东方旭。他仍然平躺在地面上，脸色更差了。 我惊异地想到，我在猫身体里的时候，必须接近他的身体之后入睡，才能进入他的意识空间。 但现在，我就在他的身体里，貌似已经没有这个限制了。只要睡着了，我就能走进他的意识空间。 他探究地看着我，问：“怎么样？” 我想试探一下，他是否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说：“什么怎么样？老样子啊！” 他坐起，与我对视，又问道：“那只猫还活着吗？” 至此，我就全明白了，他已经猜到，我从他的身体里醒来了。我也用探究的眼神儿看他，说：“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你所谓的那个时刻到了吗？” 他点点头，说：“你完全可以把那只猫处理掉，然后好好地生活下去。干嘛还要回来找我？” 他这么说，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苦笑道：“原来你所要等的时刻，就是我从你的身体里醒来的这个时刻，对吗？” 我有点生气，既然他预见到了，为什么不跟我谈这件事？而让我懵懂地以他的身份醒来，莫名其妙又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周遭的各色人等，只好继续装失忆。 其实我本就失忆了，不必装。但是我的身体是东方旭，我无法应付他的身份带来的局面，只好装失忆。 我用他的身体不得不装的失忆，对他来说，就是一个麻烦。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需要花很多时间，去圆这个弥天大谎。 他又躺下去，答非所问：“正如你所说，这里有重力。” 我忍不住追问：“所以？” 他回道：“所以，当我的身体在不断虚弱，最终，我只能躺在地上。” “为什么会虚弱？”我着急地问道，自己又想了一下，说：“难道是因为他们的所谓治疗吗？那种改变你身体磁场的治疗？使你的灵魂越来越虚弱？” 他挑起嘴角，似乎是展开了一个笑容，但笑容不达眼底。看来是肯定了我的问题。他淡淡地说：“如果我们两个只有一个身体，你说怎么办？” 我不喜欢这个假设，直截了当地回答：“这个假设不成立。我的身体还活着，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身体，干嘛要做这样的假设？” “你在生气，”他展开了一个真实的微笑，说，“这说明，你已经想到了我推测的某些情况。不要逃避现实，确实存在刚才那个假设。你知道，除了磁场异常之外，我的身体功能基本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你的身体则不同，很有可能会存在功能上的不可逆型伤害。比如运功功能障碍。” 我沮丧至极，因为他说的没错，我无法辩驳。说白了，就是我们兄弟俩，现在只有一个身体是好的，另一个身体可能存在不可恢复的损伤。 现在的问题是，我的意识已经可以在他的身体里醒来，而他的意识，被他的身体排斥在外，无法回去。 我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接纳我的意识，是个未知数。但可以肯定，不可能接纳他的意识。因为磁场不对。 我的身体磁场，可能也发生了某种改变，不然我的意识不可能游离出来，两个多月都回不去。 “你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我问道，“我的意思是，我的意识可以从你的身体里醒来，这个情况，你早就预见到了，对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却说：“我想，这大概就是某些人的治疗目的。”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好一会儿，我才问道：“难道他们的治疗目的，就是想用我的意识取代你的意识？” 他点点头，问：“你能想到这是为什么吗？” 我略一思索，回道：“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出问题了，他们想要我在你的身体里重生？” 他苦笑，然后目光变得冰冷。他说：“这里面恐怕不是一个群体在表达意志。也就是说，某个人或利益集团想杀害你，没想到你没有死，大脑没有死，只是长期深度昏迷，但也有醒来的可能性。” “然后，”我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另一个利益集团找来了你，用某种方法驱逐了你的意识，用仪器改变了你身体的磁场，模拟我身体的磁场，为了我的意识可以从你的身体里醒来。是吗？” 他与我对视，两眼闪烁着凌厉的光芒，说：“他们甚至已经推测到，你的意识其实也有问题，由于大脑受到重创，你可能失忆，可能智力障碍。但是他们只想要你，而不是身体和意识都健全的我。” 我突然明白了，这段时间他的阴沉，他的隐瞒，他的莫名敌意。原来是有人要让我取代他，用他的身体活在这个世界上！哪怕我的意识已经失忆，或者智力障碍。 与此同时，我反应过来，说道：“你是不是，想试探我一下，会不会贪恋你的身体，不顾你的死活，把那只猫处理掉，再也不来见你？” 他再一次苦笑，说：“你以为你不贪恋，就能改变现状吗？”他哈哈哈地一阵狂笑，那笑声的苍凉和冰冷，使我的心缩成一团，疼到不能自已。 他平静下来之后，又看向我，说：“你没发现吗？那机器改变我身体磁场的过程中，我的意识在持续衰弱。因为我的身体在逐渐断绝，输送给我意识的营养供应。等你的意识开始进驻我的身体，对我的供应就会完全断绝。然后，我就会在某一天，从这里完全消失。或者说，这个意识空间完全消失。” 我震惊地愣在当地，清醒过来之后，失声问出来：“那怎么办，我不要你消失！你告诉我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第052章 你真的失忆了吗？ 东方旭醒了。这大半天的时间，我脑子里反复地跳出这句话。然后，纷纷扰扰地，许多个念头儿跟着就涌上来。 我在想，把菊菊奶奶送到陈家，是不是，我就可以悄悄地离开了？我跟东方旭的牵绊，就是源于他出差的时候，老太太没人照顾。现在，他是陈氏集团的长子长孙，有的是人手陪伴老太太。 我能预想到，自己必定还会牵挂菊菊奶奶。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老太太的一切，都跟我没关系了。我跟他们祖孙俩的缘分，大概也就到这儿了，我需要去开启自己的另一段生活。 别人与清醒后的东方旭的第一次相见，我都没看到。我只看见了菊菊奶奶跟他的重逢。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东方旭的言谈举止变了。 老韩悄悄告诉我：“旭少爷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这个我能理解，小三子也失忆了，不记得自己的前尘往事，但是性格也会忘记吗？我不认识失忆前的小三子，所以不能确定。 总觉得，现在的东方旭，眼睛没那么阴郁深邃了，脸上仿佛雨过天晴一般，很明朗、很平静、很纯粹……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他给我的这种感觉。 一转念，心下却了然了。对呀，如果东方旭忘了对父亲的恨，也忘了失去母亲和姐姐的悲伤，还有什么可阴郁的呢？ 对于菊菊奶奶的喜极而泣，东方旭仿佛没什么感受，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老太太擦眼抹泪儿，都不知道安慰一下。我甚至觉得，他的目光已经穿过老太太，看向了虚无。 老韩碰了我一下，轻声儿道：“娜娜，去劝劝亲家老太太吧。旭少爷没有反应，是因为失忆了，别哭坏了老人家。另外，我家老夫人说，一会儿想见见亲家老太太。” 我走上前，拉住菊菊奶奶的手，缓缓地说：“奶奶，你不是答应我了，不会流泪的吗？乖，不哭了。旭哥这不是好好儿的吗？他刚醒，容易累，咱们让他歇歇吧？” 老太太眼泪汪汪儿地问道：“丫头，旭儿还能想起来吗？他不会就这么忘了他姥姥，再也想不起来了吧？” “不会。”我搀起老太太，说，“在这里，旭哥的主治大夫是萧教授。他可厉害了，他能让旭哥这么快苏醒，自然也能让旭哥彻底痊愈。放心吧，奶奶。” 扶着老太太走出房间。她突然站住了，推开我的手，说：“丫头，去陪陪旭儿，跟他说说话，别让他一个人待着。”说着，老人眼圈儿又红了。 我抓住老太太的手，说：“奶奶，你答应我了，不难过，要说话算话。我听你的安排，去陪旭哥。你也要听我的话，往好的方面想，做个刚强的小老太太。” 她跟我对视着，我知道，她懂了我的意思。她要去见的人，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并且，她们是第一次见，可能还要有一番较量。 她眨眨眼，不再泪汪汪，脸上还漾起一丝笑容。我帮她把鬓边的白发在耳后掖好，笑道：“开心点，小老太太！”她捏捏我的手，抬脚就走了。 老韩跟我对了个眼神儿，忙跟上去。他的眼里有赞赏，我知道。但，我仰仗的并不是能力，而是跟老太太相处两年的感情。我们相互信任，是对方的依靠。 回到房间，东方旭一个人静静地躺着，面无表情。我没有靠近他，而是把奶奶的行李拎进里间，简单地整理了一下，把东西分类放好。 看见床上的被子鼓起一个包，我知道，小三子在里面睡觉。我过去掀开被子，摸摸他的小脑袋，说：“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啊？那么多人在，你都没出来看看。东方旭醒了，你也不来打个招呼？” 小三子没有醒，呼吸均匀，睡得很沉。其实我是想问他：“东方旭都醒了，你睡着之后，还能看见浓雾吗？” 等我走出里间，东方旭看向我。我在他眼里读到的，不是陌生。也就是说，他认识我。但是，我不认识他。他跟以往的东方旭不一样。眼睛里的内容不一样。 要让我准确地说出怎么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他的眼神和表情，都不是东方旭，虽然他长着东方旭的脸。 他似乎要说话，我抢先说：“你睡了这么多天，是不是都不知道，现在流行谁的歌儿了？我给你放一下听听吧？”他眨了一下眼睛，没说什么。 我把歌曲的音量放到最大，然后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他如果还有东方旭的智商，应该懂我，这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干扰房间里的窃听设备。 然后，我从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这是东方旭的手机，今天中午，岳林把它送到菊菊奶奶家，交到我手上。 我把手机屏点亮。感谢岳林他们一伙，破解了东方旭的锁屏密码。我学着小三子的样儿，打开备忘录，敲了一行字，然后把手机举到东方旭眼前。 我打的字是：你真的失忆了吗？ 他抬起左手，用食指轻点了几下，然后看向我。我把手机转向自己，新的一行只有三个字：小娜娜。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东方旭没有这么叫过我，只有小三子这样叫。并且，小三子这样叫我，大概也只有东方旭知道。因为我从认识小三子，他就是一只猫，用打字的方式，只跟我一个人交流过。在梦里，他跟东方旭交流过。 我明白了，他确实不是东方旭，他是小三子。这就解释了，他脸上所有让我陌生的表情。 我并不意外，但是突然就难以控制情绪。我心里莫名地发慌，慌得不行，颤抖着手，甚至拿不住手机。 我知道，这是一件了不得的事。里面的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解释清楚。小三子顶替东方旭醒过来，是必须这样吗？东方旭为什么不能自己醒过来？小三子从东方旭身体里醒来了，他自己的身体怎么办？东方旭又怎么办？ 小三子跟东方旭，两个人必定已经商量过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样的决定。又需要我，做什么样的配合。 第053章 硬着头皮演下去 机灵的小娜娜，发现了我身上不对劲儿的地方。并且，做了防窃听摄录的措施。在跟我说话之前，她知道放音乐，干扰房间里的窃听设备。 她还知道，不能张嘴说话，而是要用手机打字问我。最神奇的是，她第一句并不问杂七杂八的边缘概念，而是最犀利最管用最说明一切问题的：“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这话从字面上理解，是问东方旭你失忆了吗？但实际上，她问的是，你是不是东方旭。因为她知道东方旭在意识空间里并没有失忆。 她能够发现“我”的异样，说明她对于东方旭神情举止很熟悉，达到了某个高度，让我心里有点酸溜溜的高度。真不甘心！可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俩人认识两年多了呢？再说了，我酸什么酸？有什么立场酸？ 看了我的“小娜娜”三个字，她应该是完全明白我是谁了。对于我这个冒牌货，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真想钻到她心里去看看。 她攥着手机，迟迟地不打字。我想，她也是心情复杂、不知从何说起吧？ 其实，我也憋屈得很。作为猫的时候，我是多么渴望钻进人的躯体，可以张嘴就说话，痛快地跟小娜娜交流。 现在，我有了人的躯体，有嘴可以说话，却不能随便说了。连小娜娜都知道，我们的语言交流，会泄露太多秘密给对手。 如果对手只是要跟我们争个高下，也就罢了。对方可是不惜要了我的命，又不惜饶上东方旭的命。 这种你死我活的游戏，可不是谁都能玩得起。但是，只要有一方下了这个副本，另一方就不能轻易叫暂停，不能轻易说退出就退出。 因为，这毕竟不是游戏世界，而是现实生活。没有导演给你看剧本，也没有策划帮你长出一只金手指，但你必须，硬着头皮演下去。 我平躺在床上，右手还在输液。所以，我只能示意小娜娜，再把手机举到我眼前。我抬起左手，删掉前面的两行字，打字：旭跟我讨论的内容，方便时再详细告诉你。现在，请你不要走，请帮助我们，谢谢！ 她伏在我床边，就着我的角度看完那些字。然后，用我的身体和被子，以及她自己的身体，把手机遮挡在一个角落里。她快速地打字，之后举给我看。 她说：害你俩的人，看见你我这样的交流，会怎么想？ 我删掉这些字，又打字：他们可能会猜测，我没有失忆。并且，他们不确定我是谁，是旭还是昱。我跟旭并不能肯定，他们的治疗目的是让我取代旭。所以，也许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东方旭，刚醒来，有短暂失忆。 我的意思是，我跟小娜娜此刻的交流，必然被摄录，那些看到影像的人，能够确定我在他们的“治疗”之下，发生了一定的变化。 但即便如此，还有另外一些事，他们不能确定。比如“疗效”，是不是他们想要的。他们不知道苏醒的是谁，也不知道苏醒的这个，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当然，我们这一方，也有能确定的事，和不确定的事。我（陈昱久）和东方旭，先后被伤害，这个是确定的。他们用一种莫名其妙的机器，对我们俩都进行了“治疗”，这也是确定的。 他们想要的真正“疗效”，东方旭跟我都不知道。我们只是猜测，他们想要我代替东方旭，活在这个世界上。至于究竟是谁想要这个结果，我们也不确定。 小娜娜跟我对视了一会儿，转了转眼珠，她打字：之后，我们怎么办？猫怎么办？ 我尽最大努力，快速打字：如果我长时间占用这个身体，旭的灵魂会越来越虚弱。猫也会因为深度昏迷不能进食，而死掉。所以，我还要在猫的身体和旭的身体之间切换！ 她看着这些字，手再一次发抖，一滴泪，啪的一声，掉在床单上。她红着眼睛，看向旁边儿，快速地眨眼，极力地要忍住不哭，可是，泪水还是成串地滑落下来。 我想，她是懂了。东方旭和我，这对难兄难弟，没有被害死，但也并不好过。两个人的意识都没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正以一种凄惨的状态苟活着。 东方旭的意识只能存在于某个未知空间（我们推测那是东方旭的意识空间）。我倒是能借用东方旭的身体，但若时间长了，他的意识会因为缺少能量供应而死掉。想要延缓他的衰弱，我就仍然要三不五时地寄居在猫的身体里。 小娜娜不愧是属仙人掌的，她用袖子抹了一把脸，雄赳赳地打字：你痛快说吧，我们怎么办？ 我打字：详细的原因，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头再慢慢讲给你。旭跟我商量，我只能扮演失忆的东方旭。 她打字：因为幕后黑手并不能确定，你是旭还是昱，你是不是真的失忆。所以他们会想尽办法试探你？ 我打字：聪明！小娜娜，你就装作是他们眼中的坏人，告诉失忆的我（假东方旭）一切往事。于是，我（假东方旭）就闹着，要从这里出去，回菊菊奶奶和东方旭的家。 她打字：他们必定不会同意你们回去，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考虑，都不会同意。你这样做，只是想要搅乱局面？ 我打字：对！就看他们怎么接招。咱们再见招拆招。 她眨巴着眼睛，想了想，打字：好烧脑！我可顾及不了这么多。我就装作，不知道别的事，只把你当成失忆的东方旭，就好了呗？ 我理解的，她的潜台词实际上就是：我不管你们兄弟俩怎么商量的，也不管谁曾经加害、正在加害、即将加害你们，也不管你们要怎样应对幕后的黑手，和眼前的亲人。我就扮演一个角色，帮助失忆的东方旭知道过去事情的女孩。 我打字：聪明！但是，即使这样撇清关系，你仍然是很危险的，因为他们也不确知你参与了多少，以及知道多少内情。所以，你要小心。我担心他们会伤害你。 她长叹一声，装模作样地无奈打字：被你俩连累，还要帮你俩干活。被你俩拉上贼船，还要帮你俩掌舵。被你俩卖了，还要帮你俩数钱！ 第054章 我在哪里见过她呢 “姥姥！”小三子轻快地叫了一声，菊菊奶奶略一愣神儿，赶紧答应道：“哎！好孩子。”老太太眼里又汪着泪，赶紧抓起外孙子的手。 我在病床的另一边坐着，对菊菊奶奶笑道：“老太太，开心了吧？” 老人摩挲着外孙子的手背，说：“旭儿，姥姥再也想不到，你奶奶家竟有这么大一份家业。” 我插嘴道：“老太太，这个别墅对于陈家来说，可不算什么。” 奶奶端详着外孙子，随口说道：“有个金山银山，也得我外孙子愿意，才能给他们传宗接代。” 小三子忙接过话茬儿，说：“姥姥，咱们不稀罕他们的家业，我们回家吧。” 老太太没有反对，回应道：“对，我旭儿才不稀罕。有再多钱，没人花也没啥意思。有再多地，每天不就睡六尺长四尺宽那么一张床？可是，”老太太突然想起了什么，“旭儿，咱还是先治病，病好了再走呗？” 我忍不住笑，小老太太算盘打得精。 小三子看了我一眼，对老太太说：“姥姥，你看我都没事儿了，各种仪器什么的也都撤了，就是卧床修养。那咱们回家修养多好，这里人又多又都不认识，心里也不踏实。” 老太太眨巴着眼睛，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奶奶倒是个爽快人。说都是他儿子的错，才造成咱们家的悲剧，她觉得，对不起咱们。” 老太太说到这儿，激动起来，眼里转着泪，说：“旭儿，她可以这么说，咱们可不能这么想。老夫人也可怜哪，有那个儿子不如没有。牵肠挂肚一辈子了，都见不着面儿。” “姥姥，”小三子抓了一张纸巾给老太太擦泪，然后说，“你不要太为别人着想了，杜娜跟我说了咱们家前前后后三十年的事儿，就算不是陈家老太太对不起我们，至少李大坤是有责任的。我们何苦原谅他们，我们也没必要再埋怨他们。跟他们没啥关系，都是那一个人的错。” 老太太自己擦泪，说：“丫头劝我的话，我信服。”她给我送过来一抹慈爱的目光，说，“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我们自己。都过去了，旭儿，不计较了。计较也没用了，不如让自己好过一点，比啥都强。” 小三子也不看我，他反握住老太太的手，说：“今天晚了，你和杜娜都累了。等明天，明天老韩来的时候，我们跟他摊牌。我们要回自己的家。” 我想起下午，跟小三子用手机聊天时，我这懒于思考的脑子，被他绕得迷迷糊糊，后来我总算理清一个头绪：我就当那些为了为了为了，不存在好了。 不管东方旭和小三子考虑了多少条条框框，最终想让我做的，不就是装成一个傻白甜，把过往都告诉给失忆的“东方旭”。至于这个所谓的“东方旭”是谁，他要对付谁，我就不管了。 东方旭跟小三子密谋了哪些事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把这位馅儿里包着小三子的东方旭，当成东方旭本人，我说话做事就不会出错。 不过，还有一个事儿。小三子告诉我，他需要晚上回到猫的身体里，让东方旭的灵魂得到自己身体的供养，让猫的身体补充能量，外加让猫跑出去刺探“敌情”。到了白天，小三子再从东方旭的身体里醒来。 以我的米虫想法，小三子这样折腾，会不会透支自己的“灵力”啊？网文里不是这么写的吗？一只灵魂的灵力是大事，缺了之后，可不好补回来！我委婉地劝了他几句，他根本听不进去，只好随他去了。 等我回过神儿来，老太太已经忘了刚才的感动和悲伤，她给小三子讲刚才跟陈家老夫人的会面。 她说：“老夫人差不多比我大十岁，可比我硬朗多了。老夫人说，她还有一个孙子也受伤了，比你还重，都躺了两个月。说她的小儿媳妇也是不容易。” 小三子脸上是柔和的笑，说道：“姥姥，回头让杜娜带你去看看他们的昱少爷。听杜娜说，那人跟我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老太太很有兴致，道：“那不稀奇，你爸爸和叔叔是双胞胎，又是属于长得又很像的双胞胎，你跟堂弟相像不是很正常吗？” 小三子笑道：“难道，还有长得不像的双胞胎吗？” 老太太笑呵呵地，回应道：“当然有啊！你的两个姐姐就是不太像的双胞胎，大丫头更像你妈，二丫头更像你爸爸。” 这个我听人说过，有什么同卵双胞胎和异卵双胞胎的区别。菊菊奶奶今天心情好，提到二丫头也没表现出伤心。看来，东方旭的苏醒，对这个小老太太来说，实在是头等大事，灯下黑都出现了呢！ “……对了，旭儿，丫头。”老人忽然一脸神秘，说，“我怎么觉得，老夫人的小儿媳妇那么面善呢？我在哪里见过她呢？没有啊！” 我好奇道：“奶奶，你刚才看见二夫人了？” 老人怔怔地点头儿，说：“她还落落大方地跟我问好儿来着。” 我笑道：“奶奶，你知道吗？陈家的大当家，现在是二夫人，出头露脸的时候肯定多啊。奶奶，或许你在电视里看见过二夫人吧。” 奶奶好像还没从刚才的话题里走出来。老人家的思路就是这样，被卡在哪里之后，就老在原地转圈子，没有人招呼她，就走不出来。 “姥姥，”小三子轻轻摇了摇老人的手，说：“你又想起什么了，姥姥，我听杜娜说外面的花园可美了。刚吃完晚饭，山里空气好，让杜娜陪你到花园里转转吧。” 我起身搀扶老太太，用眼神询问小三子。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平躺下去，对我说：“我要享受这短暂的休假。” 我知道，他要去做猫了。 走廊里，我开心地跟老太太说：“奶奶，小花园里只有一种花草，就是马兰。马兰开着淡蓝色的小花儿，美极了。” 老太太终于从刚才的冥想中醒过来，笑道：“傻孩子，都什么月份儿了，马兰早就过季了，不开花了。” 我一愣，说：“不对呀，这两天我都看见了，它还在开花。” 这时，从我身后传来一个略带稚气的男孩的声音，说：“傻了吧？那些还在开花的，是专门培育的，都带着盆儿呢，不是种在地上的。” 我奇怪地回头去看，是谁这么没礼貌，说话这么不客气，我跟他又不熟。 第055章 你终于想到了 我以为，自己支配猫的身体久了，突然回到人体里，重量增加了二十倍，会不会觉得笨拙，像宇航员升天过程中那样，处于超重状态。 但是，现实跟想象中不一样。当我缓慢坐起，又试着把脚放到地面上，扶着床沿儿，我站了起来，并没有超重状态。我对身体的支配，简直是无缝连接，不存在隔阂。 只是躺了这么久，头很晕，肌肉肯定也有萎缩。也是，东方旭在医院里住的那几天，听小娜娜说，每天仅以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维持生命。到了兰苑之后，才开始进食肉菜糜。体力还需要慢慢恢复。 我觉得自己的所有动作都很弱鸡，必须像慢镜头那样，还要扶着墙壁和家具，才能慢慢挪动步子。 人在非常状态，总是很卑微。比如现在，能够亲自去卫生间，解决排泄问题，都觉得很有面子。 从卫生间出来之后，我拐进里间，想把猫抱去外间病床上，让它躺在我身边，只有这样，我的灵魂才更容易回到它的身体里。后来发现，竟然是奢望，我抱不动它！ 好吧，我爬到床上，躺在猫旁边。我告诉自己，我不是故意爬小娜娜的床，我有理由，我想回到猫的身体里……好吧，废话少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睡着以后，自然是见到了东方旭。他惨白着一张脸，躺在那里，连眼皮都没力气支起来的样子。这让我担心不已。他不会很快就消失吧？ 坐下来，我问道：“你想到办法了吗？我不想跟你争夺你的身体。如果你不尽快想出办法，我就钻到猫的身体里，从这里出去。你回不去，我也不回你的身体里了。我给你最后限期，再有两天，你听到没有！”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睁开双眼，虚弱地说：“你还给我期限？你被我的身体滋养得底气十足，就用这十足的力气来威胁我？” 我哪有底气威胁他，不过就是没主意了。我着急道：“你说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向人求助啊？比如陈家老夫人，你我的奶奶。这老太太总不会有什么私心，两个孙子都是他想要的吧？” 说完这个，我瞪大双眼，我想到了什么？ 东方旭苦笑道：“你终于想到了？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终于体会到了利益争夺的残酷了吗？哼！”他冷笑道，“生在这样的大富之家，有什么好？整天提心吊胆、挖空心思地算计人，也被人算计。为什么就不能在富贵面前，从容一点，淡薄一点呢。” 隔了一会儿，他又冷笑：“或许，我处在那个位置上，也会丧心病狂至此吧？” 他说的已经很直白，他指责的就是我的妈妈，目前正在这个大富之家里，做大当家的二夫人。很明显，让我来取代东方旭活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受益人和嫌疑人，是这位二夫人，或许还有二爷陈治武。 “你早就发觉我妈妈……”我收住话头儿，换了语气，又说，“我父母是不是都有嫌疑啊？” 旭哥闭着眼，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妈妈跟我没有血缘关系，自然比你爸爸的嫌疑更大。再说，你爸爸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概不会像你妈妈那么渴望，那么强烈地想让你活过来，帮她争夺和守住这份地位和家业。当然，到目前为止，我也只是觉得她有嫌疑，并不能肯定她这么做了。” 我接道：“老夫人是肯定没参与的吧？她找了你爸爸这么多年，肯定是希望你能回到这个家里。她多了一个孙子，总是开心的。不会想着让一个孙子代替另一个。所以，我们应该向老夫人求助。” 他又沉默了。我想，我们如果要寻求老夫人的帮助，就必然要托出一部分实情。我们要怎么证明，有人要让昱久取代旭久活在世界上？我们又要怎么证明，目前东方旭的身体里是我是昱久，而东方旭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奄奄一息。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灵魂出窍这种事，实在不容易让别人相信。 “我们不需要证明，有人想一个代替另一个。”他跟我对视着，似乎又胸有成竹了，他说，“我们只要让老夫人重启我的车祸案调查，就能查到幕后黑手。只要让老夫人知道，有人想害死他的孙子，就足够了。” 我一想也是。虽然我们习惯性的思路，都是要求自己透过现象看本质，但是这件事，我们不必追究对方本质的目的，只要证明，他们加害了东方旭，让他出车祸，昏迷数天之久。这些现象足以激发老夫人的舐犊之情吧？ 对了，我们还可以一口咬定，由于发生车祸，东方旭头部受创，失忆了。就算萧教授的学术水平再高，而目前在东方旭身体里的是我，确实处于失忆状态。他查到什么时候，有多高的治疗手段，也不可能给我补上东方旭的记忆。 “那，又是谁害了我呢？二夫人总不会害自己的儿子。”我问道。 东方旭闭着眼，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蔑道：“你的遇害，从表面看，应该是家族的对手，为了剿灭陈氏的继承人。但是，一般这样的大手笔，都有内鬼参与，否则，不会做得天衣无缝，让老韩那样的老狐狸，都无从下手。” “是这样没错。”我附和道，“只是不知道，我能不能用自己的手段，调查自己的遇害案件。” 这又是一个可笑的命题，我借用旭哥的身体，或者借用小三子的身体，来加入调查自己的遇害案！ 而我，就在这个时候醒了。醒来之后，就发现，屋子里站着许多人。萧教授正在给东方旭的身体做检查。对，我又是小三子了。 我旁若无人地伸了个懒腰，在小娜娜的注视下，跳到地上大肆吃喝拉撒。我得抓紧时间多吃一点，让这只猫健康地活着。 或许，实在没有别的办法的时候，我要选择，用猫的身体活一辈子。我打定主意，宁愿活成一只猫的样子，也不占据东方旭的身体，不让他的灵魂消失。 第056章 一举一动都被您盯着 老韩说，让我跟他去办公室，他要正式跟我谈谈。 这是在早饭后，我搀扶着菊菊奶奶从餐厅出来，宋姐姐跟在我们后面，她端着给东方旭准备的早饭。 老韩说：“让老太太看着旭少爷吃饭就可以了，娜娜你随我来。” 我虽然不喜欢思考，还是会想到，老韩找我谈话，多半是因为，昨天下午我把以前的事都告诉了“东方旭”。 萧教授说过，不要试图帮助东方旭找回记忆，那样对他的大脑可能造成损伤，我们要允许他慢慢恢复。也就是说，我没有遵医嘱。 然后昨天傍晚，“东方旭”又昏迷了。萧教授当着我的面，严肃地说：“老韩，之后，不允许任何人，多跟旭少爷说话。” 其实，这个“东方旭”是小三子，他不是昏迷了，而是灵魂又回到了猫的身上。而所谓的我跟“东方旭”说了太多以前的事，其实，是我们俩在交换意见，他也没敢多说，他跟东方旭密谋的事，他说方便的时候再详细说。 哎，这些事好复杂，随便一解释，就是两车话。所以，老韩找我，我能说什么呢？小三子说的好，见招拆招吧！ 老韩的办公室在顶楼。他大概怕我拘谨，一直在跟我低声说话，介绍顶楼的布局。他说：“顶楼基本上可以分成两片区域，一片是老太爷老夫人的起居室、卧室、书房。另一片，是两间无菌病房和一间普通病房，以及附属的，医护人员的办公室、小药房和几间仪器室。” 我听完了他的介绍，心下了然，难怪老夫人说，她这里比三级甲等医院不差。也不免暗暗吐槽，为啥有这么齐全的医疗设施，不就是因为家里人多灾多难？真没意思。不过很快，我又笑自己，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有钱人的生活有没有意思呢？ 老韩把我带到老夫人的书房旁边，打开一扇门，也没有虚让我，自己直接走进去了。然后他说：“娜娜，进来吧。本来，我在顶楼是没有办公室的。自从老夫人把旭少爷的事情交给我，就专门给我收拾了这个房间，让我存放一些调查过程中，产生的文件，以及发现的重要物品。” 我明白了，老夫人恐怕是想知道所有的前尘往事。既然这样，是不是，我可以不用说话，小三子交给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昨晚，小三子在我和菊菊奶奶入睡以后，找到我的手机，打在我的备忘录里：小娜娜，你能不能想办法提醒老韩，重启东方旭车祸案的调查呢？ 如果老韩一直在关注东方旭的事情，怎么会停止调查车祸案呢？或许，他只是利用关系，停止了警方的调查。而他自己，一天都没有停止吧。 但是，我突然又想到，东方旭和小三子，应该也知道，老韩在暗地里调查东方旭的所有事。那么他们仍然让我提醒老韩，就是让警方介入调查，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啊啊啊！不想了、不想了！好累！小三子怎么说，我就这么做吧！ “娜娜，”老韩在叫我，“别愣着，坐吧。喝茶。” 在我装作参观办公室，实际上东想西想的时候，老韩已经启动他的简易功夫茶盘，为两个人泡了香气四溢的茶。 我坐下来，抿了一口茶，说：“老韩，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老韩不慌不忙地喝了半杯茶，才开口：“娜娜，昨晚，在花园里，慕容小少爷跟你说了什么？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看着老韩，笑道：“是不是这个家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的一举一动都被您盯着？” 老韩也笑了，说：“这个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事。这个家里，到处都有眼线，就算不适合安装摄像头的地方，也有人。希望你能理解这样的安排。” 我无奈道：“别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想知道，我的卧室里有吗？” 老韩哈哈大笑，说：“你的卧室里没有，旭少爷的卧室里有。主要是考虑到，旭少爷的情况危急，如果你睡着了，而他出现突发状况，后果就不堪设想。” “所以，”我也并没真生气，问道，“昨晚东方旭自己下床时，你们马上就发现了？” 老韩点头，说：“监控室里24小时都是有人值守的。一接到示警，我就跑去找你了。毕竟我答应过你，未经你的同意，不会有任何人进入那个套房。” 我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问道：“就算您没在我卧室安装摄像头，难保别人没有安装啊。是不是还有窃听的录音设备呀？” 老韩笑着，又给我倒了一杯茶，说：“小姑娘，是不是很喜欢看外国悬疑、谍战大片啊？” 我放下茶杯，忍笑道：“老韩，请您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他做出吓到了的表情，然后又哈哈大笑，说：“娜娜，我跟你实话实说，老夫人最讨厌这些东西，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命我找人清查一遍。这个别墅的角角落落，都在我的控制中。放心，在每个人的房间里，都不会出现恶意的录音录像设备。否则，就是我的失职。” “您的意思是，您自己没安装的地方，别人也装不了？”我追问道。 老韩点头，说：“除了旭少爷病床对面有个摄像头，那个套房里，再没有其他任何录音录像设备。”他微微一笑，“你要相信老韩的工作能力。” “也就是说，”我笑道，“我在东方旭病床前的举动，都有人24小时看着呗？” 老韩又帮我续杯，眼里是浓浓的兴味，抿了一口茶之后，他才笑道：“娜娜，旭少爷是老夫人盼了三十年，才找到的孙辈。就算是昱少爷现在苏醒过来，旭少爷仍然会是陈氏集团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你懂我的意思了吧？” 我点点头儿，学着他的样子，抿了一口茶，说：“我只是好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为什么东方旭的车祸案调查被叫停了呢？既然他这么重要，难道，不应该给他本人一个交代吗？” 老韩目光专注地听完我的话，又开始新的一泡茶。他慢悠悠儿地说：“旭少爷的案子确实有一些特殊。老夫人吩咐我，先排除某些特定的可能性，再交给警方不迟。我想，旭少爷恢复记忆后，会理解这样的安排。在那之前，我需要娜娜你的帮助。” “所以，”我笑道，“你今天是想跟我谈合作的？” 第057章 都揪着你的心 一场秋雨一场寒，又在下秋雨了。现在是凌晨四点多，露台上凄风冷雨，实在不适合猫多作停留。 昨晚，东方旭被发现昏迷在小娜娜的床上，包括萧教授在内的一干人等，都紧张兮兮。只有小娜娜镇定自若，在菊菊奶奶的身后，对我竖起大拇指点赞。 小娜娜是理解我的，我不想猫因为长期不进食而免疫力下降。我更不想，东方旭的意识因为被我隔绝了营养供应，而继续衰弱下去。 所以，我决定在晚上继续自己的猫生。 担心自己踩了雨水的小爪子在地板上留下痕迹，我准备去陈昱久的房间，清理一下再继续探险。对，陈昱久就是我，但是我跟他已经没有什么相通的感受了。 比如，东方旭提到，我父母可能是加害他的主要嫌疑人。我不齿这种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牺牲无辜者的行为。我会觉得郁闷，并不是感情上还有牵扯，而是，理智上我承认是他们的儿子。因此在合适的时机，我会替他们补偿东方旭。 我跑到卫生间，把小爪子擦干净，又抓了几张面巾纸，把地板上的爪子印擦去。路过卧室门口，不经意地往里面撇一眼，吓了一跳，床上居然躺着一个人！ 我赶紧清理完痕迹，把用过的纸都扔进马桶里。暂时不能按冲水，担心吵醒那个人。内心有一点崩溃，我是猫啊，有着猫的非人听力和嗅觉，为啥没发现套房里有个人在？太不应该了，警惕性不够啊！ 好奇心驱使，我跑到卧室门外，仔细听了听，那个男人呼吸均匀，睡得很沉。我悄悄走进去。猫爪子上的小肉垫儿，对降低脚步声很有作用，几乎可以做到人类听不到。 转到合适的角度，我看见了男人的脸。是那位慕容小少爷，叫什么来着，第一天来别墅时，听到他妈妈叫他安德鲁。他为什么在我的房间睡着了？ 绕着床，我转了半圈儿，看到另一边地上倒着两个空啤酒罐，500ml那种。小小年纪，居然就开始喝酒了？虽然长得人高马大，貌似他还未成年吧？ 算了，先不管他，下次再调查他的事。我还是继续探险去吧。我跑去卫生间，按了冲水。又跑回卧室门口，那个人并没有被惊醒。房子隔音好，终于帮了猫一回。 我打开一条门缝儿，钻出去。跑去楼梯间，上到顶楼。楼梯间的门有点不好开，我抻长了身体，才按到门把手，门打开的瞬间，我听到人说话的声音，赶紧停止动作。 是老夫人的声音。也是，这个时间点，也就是老年人才有可能睡醒。我从门缝儿挤出去，无声无息地接近有人声的房间。 走近了，我有了判断，是那个普通病房。小娜娜抱着我来看东方旭治疗时，我对顶楼还是有些观察和了解的。 病房的门半开着。我先不急着进去，去了旁边的护士站。有个男护士，正在刷手机。我得确定护士不在病房里。 我猜测，老夫人八十多了，就算耳聪目明，也只是老人的耳聪目明，跟年轻人比，终究会差些。我觉得，猫从老夫人身边走过，怕是她轻易发现不了。 走廊里灯光并不明亮，应该是保护眼睛的亮度。我从门口探进脑袋，看准了路径，嗖地一下冲进去，立即隐蔽在一些仪器后面。 “……你又瞪着我，我知道你不同意我的说法儿。”老夫人是在跟病床上的老头儿聊天。老头前几天中风了，及时做了手术，但我还没见过他目前的样子，不知道老年失智的问题有没有缓解。 “昱儿……”老头儿口齿不清地说。这倒没有变化，他中风的那天早晨，也是这么叫我的。 老夫人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虽说昱儿还没醒，可是既然旭儿醒了，就说明那机器管用，或许过几天，昱儿也就醒了。你别着急，昱儿是个好孩子，又善良又热情，老天爷肯定会眷顾好人的。” “昱儿……”老头儿又说。 老夫人应道：“知道。昱儿也许会有残疾。咱们尽力去治就好了。你别用这样的眼神儿看我。我不信，我一心一意地做了这么多年的善事，还会有不好的事降临到我头上。昱儿的案子，你也放心，老韩查着呢。警方那边也给了限期，这么大的伤害案，不抓到凶手，是不会草草结案的。” “文儿……”老头说。 “你说老大……”老太太叹气，“老韩一直在找，一天儿也没放松。还有那个二丫头，都揪着你的心，也揪着我的心。人老了，别的事儿都不放在心上，活的就是儿孙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别着急，旭儿目前不还没走吗？据老韩调查，旭儿是个有心劲儿的，怕是比昱儿更适合接手公司。” “文儿……”老头说。 “你想问老大的岳母？那老太太人不错。听老韩说，旭儿出事之前，她已经开始糊涂了，有时候连自己家都找不到。可是跟旭儿摔了那么一下，不知怎么就好了，脑子清明了。我那天跟她聊了一会儿，能感觉到，是个明理的。她基本同意我的提议。先把旭儿的伤治好，之后的事情再说。” “旭儿……” 老太太笑出来，说道：“我知道你又埋怨我，可事情都过去三十多年了，回不去了。旭儿现在可能有点失忆，那个小丫头告诉了他一些事，可能会起点反作用。不过听老韩说，那小丫头是个好孩子，不会故意挑唆。所以，旭儿记不起来以前的事，反倒是一件好事了。起码，他没有那么排斥咱们了。” 我至少听出了四层意思：一、三十年前，可能是因为老夫人，东方旭他爸离家出走；二、老夫人指派老韩查东方旭一家的事； 三、老夫人并不知道，那机器正在扼杀他的一个孙儿，让另一个孙儿来取代；四、陈老太爷只是语言障碍，思路还行。 回头，我再把老太太的话复述给东方旭，看他还能榨出更多意思吗。 第058章 有苏醒的迹象 快到中午的时候，雨才停了。露台上全是被打湿的落叶。我找了一片形状完美、颜色深红的枫叶，冲洗干净了，拿给“东方旭”。 他早饭后就一直在睡，菊菊奶奶刚把他叫醒。奶奶说他得多活动活动，不然中午饭就吃不下了。我把小郭叫来，让他帮忙把东方旭搬到轮椅上。 东方旭跟小郭摆摆手，捻着那支红叶的柄儿，笑道：“别折腾我，我是病人，我要睡觉。” 菊菊奶奶坐在沙发上，揉着自己的腿，说：“你这次得病是真的变了。以前你病了，我不让你动，让你好好睡一觉，你总说要多活动，才能多吃饭，吃得多才能好得快。” 我好笑地看向“东方旭”，他跟我对视，然后也笑了，说：“姥姥，萧教授说了，不许跟我说以前的事。” 菊菊奶奶也笑，嗔道：“我看你就是装的，要娇着自己。你不是嚷嚷着快点好了，好回家去？难道你不想早点回家去啦？” “东方旭”跟我挤眉弄眼，说：“姥姥，不是你跟老夫人说，我好了再回家去吗？我现在还没好，我得多睡觉，才能好。” 老太太慈爱地看着外孙子，又好气又好笑，对我说：“丫头，你说他是不是变得赖皮了？才几岁的时候，就跟小大人儿一样，又省心又懂事。现在反倒学会撒娇了。” 我当然知道为什么，因为他根本就不是东方旭，而是陈昱久。我忙岔开话题，说：“奶奶，早晨我跟老韩提了一句，他答应给你问问大夫，看看能不能给你的腿做一下理疗，比你这样揉，肯定见效更快。” 老太太迫切地问：“说好了吗？现在就能去吗？” 我给“东方旭”一个眼色，他忙说：“姥姥，你还不快去，让大夫给看看，好好做个理疗。让小郭在这里陪我就好了。” 老太太听外孙子的，立马就下定了决心。不过，临走，还在跟我求证：“丫头，不会给大夫添麻烦吧？” “不会啦，”我搀扶着她出门，说，“咱们快点去，不然一会儿到了午饭时间，才真的要给人家添麻烦了。” 我跟“东方旭”配合，是为了带菊菊奶奶离开，让他跟老韩谈谈。昨天，老韩找我谈话，希望我配合他做事。我根据事先约定好的，跟老韩说，让他找“东方旭”谈。 我知道，一个晚上时间，意识空间里的东方旭肯定可以，想出拯救银河系（何况还没那么重大）的计划，由小三子转达给老韩，比我转述，强了不知多少倍。 把老太太送进理疗室，我到陈昱久的病房外看了一下，发现他被撤掉了一些管子。看到一位大夫从普通病房出来，我忙叫住他：“汤大夫，请您过来一下。” 汤大夫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他走过来，问：“娜娜，有啥事儿？” 我指着窗子里面，问：“他，昱少爷，是不是撤掉了许多管子，他有好转了吗？” 汤大夫点点头，说：“是的。萧教授说，昱少爷的脑电波一直很频繁，尤其是最近，有苏醒的迹象。他的求生欲望很强，原本担心的脏器衰竭，都没出现。反倒是恢复了很多自主功能。简直是奇迹！” 我很惊讶。如果他真的能苏醒，那会是谁啊？难道是东方旭会从他身体里苏醒吗？两兄弟互换身体？要不要这么奇幻？ “太好了，昱少爷能醒，一家人都会很开心。”我回应道，担心汤大夫离去，赶紧提出新的问题，“汤大夫，昱少爷醒了之后，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生活啊？” 眯眯眼大夫笑眯眯地说：“不好说啊，我们现在都在祈祷，他身体功能不出现什么大问题，至于恢复正常生活……”他耸耸肩，“要看他复健过程顺不顺利。” “汤大夫，”我压低声音道，“您的意思是，他的好多个器官和功能都可能出问题吗？” 他摇头，说：“娜娜，不是我不告诉你，是真的不好说。连萧教授都不能确定，昱少爷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 汤大夫走后，我坐在靠墙的长椅上，想着，我得尽快把这个新情况告诉小三子，让他跟东方旭好好讨论一下。这兄弟俩的命运，还真是让人揪着心。 “小娜娜！”一个男孩的声音响起，吓得我一哆嗦。 又是那个安德鲁，慕容家的小少爷。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跟小三子一样，喊我“小娜娜”。真是够了。虽然他年纪小，但也是一尊天不怕地不怕的“上神”，我得罪不起。 前天晚上我陪菊菊奶奶在小花园里观赏马兰，他在旁边喋喋不休，简直烦得不行。他说的是：“小娜娜，我听我姐姐说，你是旭哥的女盆友？你们已经住在一起了吗？” 我气得不行。菊菊奶奶对他笑道：“孩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娜娜姐姐是陪着老太太我住的。我听说你是在国外念过书的，咱们国内和国外不一样，不许这么跟姐姐说话！” 奶奶说完，他抓抓蓬松的黄卷毛儿，笑道：“姥姥，我知道您说的，我这不是跟娜娜小姐姐开玩笑呢嘛！” 奶奶摸摸我的手，意思是让我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这会儿，坐在顶楼的长椅上，我稳住心神，问小屁孩：“你还在呀？不需要上学吗？” 他坐我旁边，耍着手机，说：“别跟我提上学。我是来度假的。” “是吗？你上几年级呀？”我其实想马上走，但是菊菊奶奶那边还有十分钟才能完事儿。 “跟你说了别提上学！”他瞪了我一眼，说，“我听说你原来在超市工作？你帮我介绍一下，让我去你们那里打工呗？我力气很大，很能干活的！”说完他攥起拳头，跟我秀胳膊上的肌肉。 这么凉的天气，我都穿厚外套薄毛衣了，他还穿半袖，那白皙的胳膊上，还真的隆起一块肌肉。 我笑道：“我们超市不要小屁孩儿，你成年了吗？要登记身份证件的。” 他“嘁”了一声，划开手机屏幕，按了几下，送到我面前，得意地说：“看看，我有好几个身份证件，都是18岁以上的！” 第059章 我给你跪了，你是大神 居然，又被我逮到小酒鬼。 今天我借口下午累了，晚上早早就寝。姥姥自然跟我一样早睡，小娜娜却是睡不着的。她说去厨房找宋姐姐学食雕。 我也不怕她发现我变成猫，在别墅里乱窜。她知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做小三子时间越长，东方旭的意识就能得到越多的营养供应。在没有想到稳妥的办法之前，这就是延缓他衰弱的最好办法。 今晚我父母回市内了。所以三楼没什么人了，我干脆从房门走出去。陈昱久的套房门虚掩着，我很轻易地挤了进去。 昨晚睡在床上的小酒鬼，现在还没睡，正在客厅看网络电影。陈昱久没给他留空白的墙用来投影，安德鲁倒会想办法，把图像投在天花板上，虽然有吊灯和氛围灯，有点别扭，但看习惯了，也还行。 他躺在沙发上，手边还是那种500ml的啤酒。他戴着无线耳机，看得很投入。 我蹲在他手边，他一直没注意到我。直到他喝光了一罐啤酒，起身去茶几上摸另一罐，才看见我。 他扔下耳机，笑道：“哟！不请自来啊！小娜娜那么宝贝你，怎么会让你跑出来呢？你也是偷着溜出来的吧？” 我看着他不说话，对，我是猫，我不能说话。 他起身跑去酒柜那边，找了个玻璃啤酒杯子，倒了满满一杯啤酒，放到我面前，笑道：“都是爷们儿，咱们一起整点儿吧？” 我闻了闻杯子，又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他翻白眼儿，说：“这是不给面子吗？” 他想了想，又跑去酒柜那边，找出一个相同的啤酒杯子。翻找了半天，说：“没有矿泉水呀！噢，对了，”他作出抽自己一嘴巴的样子，“你是猫，可以直接喝自来水啊！” 他哗哗哗接了一啤酒杯子自来水，放到我面前，说：“来，初次喝酒，先整一口。”他举起那只满是啤酒的杯子，跟我的杯子一碰，喝了一大口。 我起身去杯子里舔了一口水。他对我挑起拇指，说：“你是这个，真给面子！” 他啪啪按了几下，把投影关了。说：“我听说你是旭哥的猫，那咱们还真是兄弟。昱哥喜欢狗，但是他奶奶不让他养大型犬，他就很乖地没养。” 我无动于衷地盯着他。 他撇撇嘴，说：“他就是这样，总是很乖。”说着又跟我碰杯子，喝了一大口。我也去杯子里舔了一口。他哈哈大笑，说：“旭哥没白养你，真通人性！” 然后，他出溜儿到地毯上，靠着沙发扶手儿，说：“我跟昱哥很谈得来，虽然他大我那么多。真的，这人和人对脾气，不在年龄。昱哥跟我哥，就不对脾气。可是我哥跟曜哥对脾气，你说有意思不？曜哥比他大十岁呢。” 我去杯子舔了一口水，又退回位置上蹲着。 他很感动，把食指送到我面前，对着我一弯，说：“我给你跪了，你是大神。”说完，他碰了我的杯子，喝了两大口。 然后，他抹了一把眼睛，说：“昱哥出事儿以后，我一直蒙着，昨天才想起来，跟他喝点儿啤酒。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醒，还有没有日子喝啤酒。”他吸吸鼻子，伸长胳膊把茶几上的纸巾盒抓过来，扯了一把纸巾擦脸。 他又举起杯子喝了两口，红着眼睛，给我道歉：“抱歉，我光顾着自己喝了。”说着碰了一下我的杯子，喝了一口，说，“我就跟他有话说，他还出事儿了。这也就是当着你的面，不然，我跟谁也没脸哭。” 我跟他“喵”了一声。 他撇撇嘴，眼泪汪汪儿地说：“不是有句很江湖的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么？两个多月了，我才回过味儿来，昱哥可能再也不能跟我喝酒了！”他又抹了一把泪水。 我又跟他“喵”了一声。我想，他不需要别人的劝慰，他只需要倾诉。 他靠回沙发扶手儿，愣了一会儿神儿，说：“你不知道，我跟昱哥有点像。你不知道，他小时候特别喜欢画画儿，白天画晚上画，想要做设计师。当然，他小时候的事儿，是我妈跟我说的。”他又跟我碰杯子，说，“你也喝啊！” 我从善如流舔了一口水，又坐回位置上，看着他。 他长叹一声，干了那一杯，把罐子里剩下的都倒出来，说：“你看他长得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会做针线！”他哈哈大笑，笑得泪水流了一脸，他粗暴地抹了一把，接着道，“要不怎么说是爱好呢，整天弄都不烦。他做的小裙子小袄子，可漂亮了！” 他跟我碰杯子，却没有喝，抓了把纸巾擦脸拧鼻子，说：“二舅妈肯定不让他做这个啊！逼着他报考金融专业。他是乖孩子，他能不去学吗？” “他想出去念大学，二舅妈给否了，他也不争也不讲，就在津城念的大学。”他嗤嗤笑了几声，又说，“他是一个浑身活力，不吭声也发光的人。大学里自然有很多女孩围着他。可是他不让自己接近任何一个。他跟我说……”安德鲁突然又激动起来，捂着眼睛呜咽一声。 好一会儿他才抹了眼泪，说出话来：“他说他的婚姻是集团的大事，他做不了主。与其放出感情徒增伤心，不如忍一忍，等婚后跟妻子从头开始。他说人心都是肉长的，好好相处，感情总不会太差！盲婚哑嫁都不见得一定是怨偶，何况彼此婚前还有一定了解。他告诫我，不能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出悲剧！” 安德鲁瞪着一双牛眼，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发完愣，他拍拍茶几，三字经出口，然后说，“这就叫人生不如意常八九！他已经那么顺从了，还是让他遇上这么严重的伤害！” 他又过来碰杯，喝了两大口，说：“这是对着你，我这么说，对着别人，我不能说。昱哥跟我说了，一个人没有坚持自己的梦想，不能埋怨任何人，就是他自己怂了，放弃了。没种的人，没脸说出来！”他把脸藏在自己的臂弯里，一动不动。 我走上前舔了两口水，坐回位置上。 他在讲我的故事。我知道，每个人都有故事，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果愿意，每个人的经历都可以写成一本书。可是，陈昱久的故事，在有心人的设计里，戛然而止。 小酒鬼的故事，又不能说出来。很显然，他把自己也算作没种的人，没脸说出自己的故事。 第060章 不许打我哥的手 征得萧教授的同意，今天早晨，我把“东方旭”（小三子）用轮椅推到花园里，让他感受一下山里的好空气。菊菊奶奶也扶着轮椅跟出来。 近处的山坡上，颜色已经没有前几天丰富。两场秋雨，许多鲜艳的叶子凋落了。空气里很湿润，弥散着浓浓的青草和泥土气息。 小三子一直没说话，从我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因为他戴着之前那顶呢子礼帽。如果他是正常状态，这个月份，是不需要戴这么厚的帽子的。他还穿着呢子斗篷，腿上搭着密实的毛毯。 所有这些装束，并不是我帮他安排的，是老韩带着小兰，依照萧教授的意思，一件一件穿戴妥帖，才交给我把人推走。 我摸摸菊菊奶奶的手，说：“奶奶，你的手有点凉，是不是有点冷啊？” 老太太说着：“不冷。”伸手去摸小三子的手，说，“旭儿的手倒是热乎的。” 小三子握住老太太的手，说：“姥姥，您之后每天上午都去做一下理疗，慢慢地，下肢血液循环好了，就不会腿疼，不会手脚冰凉了。” 老人笑眯眯地看着外孙子，满眼都是慈爱和满足。 在这一刻，我突然就生出了一种疏离感。 虽然小三子不是东方旭，但他也会真心实意地照顾东方旭的姥姥。小三子自己的身体也在恢复中，或许哪一天，他跟东方旭就能找到合适的方法，回到各自的身体里，回归正常的生活。 而我，也到了离开的时候。当时，我被好心人推出来，作为祖孙俩的临时监护人，是因为东方旭昏迷，菊菊奶奶脑子不清楚，他们又没有近亲属。现在，这些情况都不存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呢？ 是的。小三子刚刚从东方旭的身体里苏醒时，说了让我留下来，帮他们。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的，现在，我再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或者说，我能做的，别人也能做。 我离开，菊菊奶奶必然会舍不得，但我不可能一直陪着老太太，我的身份早已经尴尬得不能解释了。他们是回到了至亲的人群里，只有我，是那个格格不入的角色。不是不可替代，那又有什么理由赖着不走呢？ 早饭后，趁着菊菊奶奶在床上休息。我从行李箱里，拿出那只紫檀木的吊坠项链，交到小三子手里，说：“这是东方旭的项链。我听人说，这个紫檀木的吊坠，有市无价。这是不是你们陈家的东西呀，你之前见过吗？” 小三子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他摊开手心，我用手指拨拉那枚吊坠，说：“我也不懂，是医院的护士告诉我的，她说这个东西外面的包浆很均匀透亮，应该是很古老的，传世的东西。” 他捏起吊坠正反两面地看，说：“回头我问问旭哥。这个东西样式古朴，线条圆润，没有任何装饰，却能看出是经过匠心雕琢的。” 他的手是东方旭的手，他的脸也是东方旭的脸，但是，他的神情，却完全是另外一个样子。不能不说，这是一种奇妙的感受。 我在想，其实菊菊奶奶也感受到了他的不同，对不对？但是老太太只是以为这次受伤，让东方旭学会了跟姥姥撒娇，没有想到，这是一枚金镶玉的东方旭吧？外面是比真金还真的东方旭，内里却是温润如玉的陈昱久。 昨天上午，小屁孩儿安德鲁给我看了许多陈昱久的照片。那个人，跟东方旭的发型服饰、神情气质都完全不同，他目光那么温柔，笑容那么开朗，就如眼前这样。让我惊叹世界真是奇妙，居然会有完全一样的长相，却根本不同的两个人。 安德鲁指给我看其中的一个照片，说：“你看，小娜娜，这是昱哥打马球时我给他拍的。他是一号射手，进球之后会做这样顽皮的鬼脸儿。这是我用长焦相机拍的。这个也是。你想象不到吧？快三十岁了，他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我确实挺惊讶的，那张东方旭的脸，做着东方旭绝对不会做的表情。我笑道：“这张脸要被他玩儿坏了！” 安德鲁笑道：“他的这个表情，只有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因为马球场地那么大，别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诧异道：“他在场上打马球，你就在场外拍照？你为什么不下场呢？” 安德鲁撇撇嘴，白了我一眼，道：“不是谁都适合运动，也不是谁都喜欢运动好吗？” 我“嘁”他一声，说：“或许，某些人是不敢下场呢！” 安德鲁没有接话，翻着照片，说：“你看，小娜娜，这几张是我用手机拍的。是他下场之前拍的。帅吧？” 我笑道：“看我，脑子太慢了。原来，你并不是想给我看他的照片，而是，在显摆自己的拍照技术呢！” “喂！”小三子摇了摇我的肩膀，戏谑道，“你在想什么？脸上还一直在傻笑！” 被他这么一摇，我猛然回过神儿来，吓得心头狂跳，拍了他的手一下，怒道：“干什么呀？你吓死我了！” 他看了一眼被我打到的手背，笑道：“你干什么呀？不许打我哥的手！” 我心里轰地一声，好像有一堵墙倒塌了，烟尘四起，遮盖了一切。然后，烟尘飘散的过程里，原本踏实的一切，都没了，变得轻飘飘、空落落的。 他到底不是东方旭。就算是东方旭，我们虽然很熟悉，但是从来也不亲近。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头挤着头，仔细地端详一个小东西。更加没有用我的指尖，轻点他手心里的东西，轻声儿地说着话，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话。 “怎么了？”他收敛了笑容，仔细地看我，“生气啦？我开玩笑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突然就鼻子发酸，满眼睛都是泪。我忙起身离开，忍着慌乱，小声儿咕哝：“谁生气啦？我去收拾东西。” 之后，菊菊奶奶醒了，小三子却睡着了。我陪着菊菊奶奶去顶楼做理疗。 奶奶进了理疗室，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远远地望着陈昱久那个无菌病房，心里不知道是怎么一个劲儿，一点也不想走过去，一眼都不想看他了。 第061章 不许破坏我的形象 小娜娜转身走了。我知道她生气了，但是没想明白为什么。 我现在，真的不太适合思考，因为我最近把自己变成昼伏夜出的动物了，晚上四处乱窜，白天总想睡觉。不管了，我先睡觉，回头再问小娜娜。 东方旭在浓雾里躺着。我坐下来仔细观察他的状态，担心地问：“你怎么样？如果你明天还没有切实可行的办法，我真的要走了。我不骗你。” 他笑了，说：“你能不能来点新鲜的，说了好几遍了。” 我很泄气，这日子没法儿过了！有个人可能因我而死，还是我的亲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了！以至于我只能想到一种办法，逃跑。 “你跟老韩怎么说的？”他睁开眼，目光还是很有神彩的，这是不是说明，他的状况还可以？ “还不是按你设计的方案走的？”我回应道，“我请他帮忙重启警方的调查。” “他怎么说？”旭哥追问道。 我原封不动地复述老韩的答复：“他没有正面回应，只说，旭少爷放心，调查一天都没有停，并且，已经有了重大进展。” “什么进展？”他起身问道。 我很意外，往后挪了挪，仔细看他的脸色，说：“不是我的错觉，你是真的有好转了吧？” 他眨眨眼，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好转。” 我心底忐忑，想着，不会是让小娜娜说中了，陈昱久身体的好转，跟东方旭意识的好转，有某种联系吧？不要是她想的那种可能才好。女人的第六感也不是百分百准的吧？ 东方旭又问：“老韩告诉你进展了没有？” “没。”我耸耸肩，道，“或许是职责所在，他不能在向老夫人禀告之前，说出去吧？” “那，他合作的诚意是什么？”他有点不耐烦了。 “他说，”我回忆着老韩当时的神情和用词，“他希望我能把我知道的告诉他。我跟他说，我失忆了，不记得出事前的事了。他似乎有点失望，又问我，旭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个老狐狸！”东方旭有点咬牙切齿。 “我跟他说，”我笑道，“希望他能跟老夫人禀告，我已经接近痊愈了，应该建议萧教授，不要再使用那台特殊的治疗机。” 他点点头儿，说：“怕是他和老夫人都没有足够的理由阻止‘治疗’。” 我想起老韩当时的表情，觉得很有趣，笑道：“我猜，他确实对这个请求很为难。他问还有没有别的，一起告诉他，他好跟老夫人请示。” 东方旭冷笑，道：“或许，他们也是同谋！” “不不不！”我赶紧阻拦道，“不要阴谋论，咱们还是要更冷静地分析一下。老韩已经同意了我们的另外一个请求：如果我再度昏迷，他会竭尽所能去斡旋，让你我可以住在同一个病房。” “理由呢？你怎么说的？那个老狐狸没怀疑么？”旭哥问道。 我回想当时的情形。先是我提起自己已经看过了昱久。老韩眼神很专注地看我，道：“昱少爷性格非常好，很好相处。等他醒了，您就知道了。” 我于是问道：“昱久的伤口愈合了没有？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无菌病房。” 他表情晦暗下来，说：“萧教授认为，昱少爷的伤口愈合得很好，以他目前的状态，随时都可以移入普通病房。” 然后，我就提出了事先跟旭哥商量好的要求：“老韩，你也听见了，萧教授认为我的病情很可能会反复。如果我再次陷入昏迷，能不能把我跟昱久移入同一个病房呢？这样，便于照料和监控。” 老韩跟我对视着，之后点点头，说：“我明白了，旭少爷。我会跟老夫人禀报您的意思。事实上，老夫人已经跟萧教授提出，精简现有的医护人员，再从陈氏集团旗下医院里，抽调可靠人手。” 老韩的话，我理解为，他们已经发现，现有医护人员有问题，他们正在清理。我的这个看法，旭哥未置可否。但我对他的了解，不发表毒舌评论，就表示赞同了。 我趁热打铁，赶紧问：“那什么，哥，你能不能和盘托出你的结论啊？别让我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了，你说出来，咱们有商有量的多好！” 他看了我一眼，不动声色地沉默了一会儿，说：“并不是不告诉你，而是我还没想好。另外，我们寻求老夫人的帮助，这件事儿确实还不到火候。” 我无奈道：“你的意思，你又要等待一个节点？” 他点头，然后转话题：“我姥姥身体可好？”得到我的肯定答复，他又问，“姥姥没有发现你的不对劲儿？” 我回想了一下，笑道：“她老人家说我这次受伤变了，变得会心疼自己，还会跟姥姥撒娇了。” 他突然上手就拍了一下我的头顶，说：“不许破坏我的形象！” 我想起自己跟小娜娜说，不许打我哥的手，这是不是有点异曲同工啊？ 对了，我想起那枚吊坠，问道：“旭哥，你有没有一个木质吊坠的项链？” 他诧异地看我，道：“怎么想起问这个？我确实有一个木质吊坠，出事的时候应该就在脖子上。” “那吊坠什么来历？”我不答反问。 他看向一边儿思考了一下，说：“我记得那是姥姥姥爷送我的，那时，我还很小。姥姥说那是护身符，让我一直戴着。”他冷笑，“看来，这护身符也不怎么灵验！” 我深有同感：“是啊！你明明是戴着它出的事。”想起小娜娜的话，我又回到刚才的话题，“小娜娜听别人说，这个吊坠有市无价，是贵族之家用来传世的。我们猜测这可能是陈家的东西。” 他兴趣缺缺地躺倒，说：“你赶紧回去吧，晚上也好好睡觉，不要再穿着猫皮到处逛。” 我也躺倒，正要说话，感觉领子里有个什么东西，因为我的体位变化，而挪动了一下位置。 我拉开领带摸进去，大惊失色！翻身坐起。 “怎么了？”东方旭睁开眼，问出来。 我解开衬衫领扣，捏起吊坠给他看。 他也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怎么能带东西进来？” 我语塞，我问谁去？我抬起双手解下项链，交到他手上。 他翻看了一下吊坠和绳，说：“这绳子是我上半年刚换的。” “你快戴上，我回去看看，实物还在吗。”我莫名兴奋道，“太神奇了，它能被带进你的意识空间里！” 第062章 有多心疼自己 我就没出息，怎么了？我就上不得台面，怎么了？我就烂泥扶不上墙，怎么了？可是我自由了！若为自由故，其他都不要！ 我打了个时间差。菊菊奶奶去理疗的时候，我找了老韩，跟他说我要离开了，让他不要告诉东方旭和菊菊奶奶。 他没有挽留我，只是顿了一下，问：“我可以帮你安排工作。娜娜，我知道你不会要陈家的钱。我以个人的名义，能帮你做一些事。我当你是忘年交，你是一个好姑娘，娜娜。” 我很感动他的理解，但是忍住没哭，笑道：“老韩，你有那么了解我吗？” 老韩眼里都是笑，说：“孩子，在你面前，我还是摆得出老资格。等你活到我这么老，也会看懂这些事。我是真心想帮你，娜娜。” 我使劲儿点头儿，说：“谢谢你，老韩。你再说我就哭出来了。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该怎么走。其实我已经跟你提出要求了，不要帮奶奶找我，我跟老太太有另外的交代。老韩，谢谢你，我以后有需要再给你打电话，那时你可不能拒绝我。” 他郑重地点头，说：“娜娜，你随时可以联系我。我一会儿让老关送你。” 我再次跟他道谢，之后退出他的办公室。 菊菊奶奶做完理疗，我悄悄地跟她说：“奶奶，桂桂那边让我过去一下。你知道的，我把她当妹妹，她有事，我怎么能不管呢？” 老太太连连点头，说：“你去吧，你快去吧，帮帮她，那也是一个好孩子，又能吃苦又上进。你让老韩给你派个车吧，丫头，这大山里不好坐车。” 这样，在小三子睡醒之前，我就已经背起双肩包，坐上老关的车，下山了。 跟老关说说笑笑，倒也不觉的路远。我让他把我放在高速出口附近的地铁站。他一再表示可以把我送到家，我推说自己还有别的事，暂时不回家。 于是。我终于变回一个人了。坐在地铁站里，恍然有种错觉，好像我是刚来到这座城市，中间两年多的经历都如过眼云烟，一下子就消散了。 想想也没全散，至少桂桂还在，我可以去租个房子，让我和她都有个家。但是在租房之前，我得找到自己的饭碗。老郑的小丹凤眼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要不要回超市去呢？ 看看，我跟刚来时，还是不一样的。那时，我能想到的就是找一份工作，只要管吃管住，做什么都行。可是现在，我却要问自己要不要超市那份工作。那份工作至少可以解决吃饭问题。 可是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再继续那份不用动脑子的工作。 我又想到了江老板。他在乐奇技工学校附近开了个小吃店。做一些学生们喜欢吃、买得起的小零食，也会供应盒饭和外卖。他做的饭菜好吃又实惠，第一次吃就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第一次吃江老板做的菜，就是跟桂桂相识那天。江老板帮我们俩端来担担面之后，说：“要不要尝尝我做的红烧口蘑，没有肉，却比肉还好吃！” 我跟桂桂其实都没有胃口，但是不忍拒绝江老板的好意。他跟他老伴儿都笑眯眯地，特别和善可亲。他做陕味饭食，他老伴儿做川味饭食，都很地道，至少川味儿很地道，我本人就可以做评委。 后来有一回我跟桂桂又去吃担担面，他送了一盘红烧口蘑。我吃了一口，笑道：“江伯伯，难怪要白送给我们，是少了作料的。” 江老板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女娃娃嘴倒巧，尝出来少了哪一味？” 我问桂桂：“你尝出来没有？”她嚼了半天，说：“没有啊，很好吃。没啥不一样啊。” 我掐了一把她的小脸儿，笑道：“那就多吃点儿，吃胖了，掐着手感更好！” 桂桂笑着打掉我的手，说：“江伯还在等你回话呢，你还卖关子？” 我对上江老板的笑脸，说：“江伯伯，你这个菜里没有放耗油。放再多老抽生抽也不顶事儿噢！” 江老板跟我聊过几次之后，就提出让我跟他学做菜。他说做事有热情有决心，只能做成，有天赋才能做好。他说就想教我做菜，不拜师父也教。 我一直没有答应江老板，是因为我不想自己太累，不想思考之后干什么怎么干。现在，既然我突然有了兴趣，就去问问，江老板还愿意收徒弟吗。 打定主意，事情就好办了。我先坐车去菊菊奶奶家，那里有我简单的行李和电动车。我这样节俭到一毛不拔的人，能拿出一笔钱买电动车，任谁都看得出，我有多心疼自己，宝贝自己。 菊菊奶奶家离我曾经上班的超市，走路要半小时。所以，能跟菊菊奶奶相识，真的是老天眷顾。老太太那天可是徒步走出来的，走远了就找不回去了。 半小时的上班路程，也不足以促使我买电动车。其实是，郑世功的一个朋友是卖电动车的，店铺到期想做其他生意，店里的车都打折出售。老郑惯会满嘴飞舌头，他朋友受不住，对折卖给我这台车。 “你好烦啊！”久违的微信提示音响了。这段时间因为照顾病人，我都把手机调成震动，刚把声音打开，就有消息发过来。 是东方旭的微信：小娜娜，桂桂发生了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小三子还算有良心，这么快就发来问候了。我发过去：谢谢！我可以应付。 他又发来：你看，我一个卧床病人，无聊得要死。你就满足一下我八卦的心，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事情呗？保证给你出最好的主意，打最棒的下手。 我发过去：不需要，谢谢！ 他发过来：据我所知，是你给东方旭办的住院手续，刷爆了你的银行卡。东方旭还欠着你不少钱，你不打算要了？ 我果断发过去一个数字，并发过去三个抱拳的手势。 他立刻回信：等我跟他要了密码，就还给你哈。如果你不小心把他拉黑了，这钱就没的还了！仔细了，小娜娜！ 这个小三子！我估计他根本就猜到我有去无回了。也知道我的软肋在哪儿，我自然是不能放弃我的几千大洋的。他跟我来这招儿，太可恨了！ 第063章 当我是超人吗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姥姥戴着老花镜，正在看几本厚厚的相册。 我抬手摸摸脖子，那吊坠好好的挂着。看来这个吊坠真的是很神奇。在现实生活中，它挂在东方旭的脖子上，在意识世界里，也可以挂在他的脖子上。它一定有某种作用。 我伸了个懒腰，问道：“姥姥，谁给您拿的相册，这么多？这年头看相册的人越来越少了。” 姥姥摘下老花镜，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学会您啊您的？一家人用得着这个字吗？” 我心里恍然，姥姥还是随时能发现一些细节，毕竟我跟东方旭没在一起生活过，并不知道对方的习惯。 我忙岔开话题：“姥姥，是谁的相册？” 老太太笑眯眯地，指着相册说：“是他们昱久少爷小时候的照片，老韩拿给我，说是老夫人吩咐他，让拿给我解闷儿的。” 我故意问道：“昱久小时候跟我长得像吗？” 老太太点头儿，说道：“像！我看着，小时候更像，长大了脸上的表情就不一样了。他们家昱久少爷爱笑，你总是黑着脸。小时候拍照片时，越是让你笑笑，你就越烦。犟牛脾气！” 我笑：“那，姥姥，是他可爱，还是我可爱？” 老太太复又戴上花镜，仔细地比较了一下，说：“还是我家旭儿可爱！”说着她自己也笑，“怎么说，还是自己的孩子看惯了，更对眼儿，更对心情儿！” 这时，一个女孩儿敲门进来，说：“亲家老太太，旭少爷，该吃午饭了。” 我应道：“谢谢你。你去告诉老夫人，我一会儿跟姥姥一起去餐厅吃饭。”女孩走了，我问姥姥，“杜娜呢？好半天没见她了。” 姥姥这才告诉我：“丫头跟我说，桂桂那边有事儿，她去去就回。” 小娜娜走了？老太太真乐观，她去去就回？我可不这么想，有多急的事，没跟我说一声儿就走？我拿起手机，微信里也没有她的留言。 考虑到我睡觉之前她的表现，看来是负气走的，想跟我划清界限了。先让她轻松一会儿，等下午我发几条消息给她，让她知道，她断不了那么干净！ 我第一次到餐厅就餐，在座的却没有几位，只有老夫人、安德鲁、姥姥和我。 老夫人满眼笑意地看着我，口气却是对着姥姥的：“亲家老太太，旭儿毕竟是年轻，恢复得快，我瞧着，脸色已经缓过来了。” 姥姥笑道：“可不是。这以后走路越来越多，饭量上来了，必定好得更快了。” “旭哥，”安德鲁抬头叫我，问道，“你平时喜欢什么运动？” 我看向他，想起昨晚他哭得惨兮兮的，看得出来，跟陈昱久的感情是真好。我回道：“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抱歉。你喜欢什么运动？” 他贼贼地笑道：“我喜欢打游戏。我听说旭哥你是搞it的，游戏玩得很溜吧？” 我摇摇头，歉意道：“对不起，我真不知道。我都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怎么会记得自己的职业？” 他不以为然道：“没关系，像你这样的高手，肌肉记忆就已经很厉害了。回头咱们组队厮杀一回，就知道啥情况了。” “安德鲁，”老夫人刚好咽下嚼了半天的食物，说道，“你跟你妈妈是怎么说的？你旭哥也不是你昱哥，不会帮着你这儿躲那儿藏玩游戏。” 他也并不回嘴，飞给我一个讥诮的眼神儿，低下头儿吃饭。 “这孩子多大了？”姥姥问道。老夫人正嚼食物，安德鲁礼貌地笑道：“姥姥，我十七岁，但是我已经上大学了，我不是坏孩子，学习成绩一直很好的。” 老夫人一边嚼东西，一边不以为然地对安德鲁哼了两声。 他跟我龇牙一笑，说：“我在某国念的高中，直接在那边考大学。两边学校氛围不同，生活习惯不一样。我妈大惊小怪地把我逮回来，非要我再考一回这边的大学，当我是超人吗？旭哥，你给评评理，这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我咽下食物，回答：“我不了解情况，所以不方便发表意见。对不起。” 他眉毛眼睛纠结在一起，做了个鬼脸儿，说：“旭哥，你跟昱哥真不一样。虽然，你们长的特么的跟一个人似的。” 老夫人一个严厉的眼神儿扫过来，安德鲁撇撇嘴，低头吃饭。 其实，我心里想的是，既然他跟陈昱久感情好，我似乎可以跟他多接触，或许可以找到我遇害的线索。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下陈昱久其人，多接触他的日常用品，为将来恢复记忆创造条件。 “旭哥，”安德鲁又神秘兮兮地探头过来，问，“你那只猫叫啥名字？啥品种？那么神？” 我心里好笑，面上却很正经地回答：“不是名贵品种，就是普通家猫，叫小三子。” 他狡黠地笑着，说：“旭哥，回头你介绍我跟它认识一下吧？” 我还未及回答，进来一个女人，是沈管家。她说：“老夫人，曜久少爷来了。他说已经吃过饭了，他带了几位大夫来，正在跟老韩在会客室说话。” 老夫人不慌不忙地咽下食物，用餐巾拭了嘴角，才说：“让曜久好好招待客人。跟老韩说，让他闲了就来见我。” 沈管家应声出去了。 老夫人看向姥姥，说：“曜久是我大闺女的儿子。由于他们这一代陈家子嗣单薄，曜久和他妹妹都姓陈，他妹妹已经嫁出去了。所以，曜久跟旭久、昱久一样，他们小哥儿三个一起继承家业。” 姥姥并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儿。 老夫人又说：“旭久没回来的时候，昱久毕业后，就一直帮着他妈妈打理集团事务。现在昱久受伤了，二夫人忙不过来时，就让曜久帮一把。平时，他有自己的公司要忙。他的公司也是集团旗下的。” 说到这里，老夫人看向我，说：“旭久，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会让你婶娘酌情给你安排一个职位，适应之后，再逐步接手集团的事。你婶娘也五十好几了，最终，她的事都要交到你手上。” “奶奶，”我接话道，“我其实更适合做技术工作。” 老夫人慈祥地笑了，说：“旭儿，不着急，你慢慢会适应的。” 第064章 开心的事儿要开心地说 我给自己简单地做了点吃的。就开始收拾东西。虽然在菊菊奶奶家已经住了两年多，但我一直都没把自己的东西铺排开，就占用那么一丁点的空间，挪到行李箱里，这个家就没有我的痕迹了。 当然，我的东西肯定比刚来时要多，去年年底，我用年终奖金给自己买了个大行李箱，于是，多出来的衣服也能装进去了。 拖着箱子走到玄关处，不知怎么就鼻子发酸了。菊菊奶奶给了我家的感受，说不留恋是假的。我这样决绝地离开，怕是有点忘恩负义的味道。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想，菊菊奶奶会理解我的。 何况，也并不是永不再见。之后，我安顿下来，菊菊奶奶如果还能回到这个家，我会来看望她老人家。我是一个人，不是机器，跟菊菊奶奶的感情羁绊是永远也切不掉了。只要她老人家还需要我，我也随时提供帮助。 再次环顾一遍这个家，我把钥匙放到鞋柜上，走出去，撞上门。随着咔哒一声，我仿佛听到自己的一声心跳。然后，告诉自己，之后的节奏就都不一样了。 箱子太大，我的电动车载不了。何况电动车也需要充电。我只好跟存车处的大爷打了招呼，回头再来开电动车。 咬咬牙打上车，去乐奇技校找桂桂，打算把行李箱先放在她们宿舍。我不知道，江老板那边还要不要教我，不能带着行李箱给人家压力。 不过，我在门口一露面，江伯伯就展开一张大笑脸，把我迎了进去。还没到饭点，小店里没有吃饭的客人，两夫妻正在摘菜。我喊了伯母，放下背包，帮他们一起摘菜。 “娜娜！”江伯母满脸堆笑，问道，“今天怎么这么闲，过来找桂桂玩儿吗？桂桂那孩子上高三以后，更忙了，一个礼拜也看不见人。” 我笑道：“桂桂他们班主任说，她的成绩好，能考上985名校。老师不让她随便报考一般的学校，说那样就太亏了。所以她更努力了。” 江伯伯说：“桂桂那孩子吃得起苦，一定错不了。” 我接道：“江伯伯，您跟伯母这个小店生意这么红火，又没雇工，累不累？” 江伯伯看了一眼江伯母，伯母对着我眉开眼笑，说：“娜娜，我们老两口岁数一年大似一年，是觉得累了。可是不敢随便雇人，怕看不透人心。你江伯伯单看着你这个女娃不错，我没生过女儿，也想把你当成自己的女娃，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来帮我们。” 听着这些心窝子里的话，眼睛不由得湿润了，我笑道：“江伯伯、江伯母，谢谢你们喜欢我。之前伯伯就说过，我不敢答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你们知道，我从小没有妈妈教，很多道理都不懂，若是做得不好，惹你们生气，就不好了。” 江伯母眼圈儿也红了，拉住我的手，说：“孩子，你说哪里话？我跟你江伯伯就是看着你这个孩子，善良能吃苦，才格外注意你，喜欢你。” 江伯伯哈哈一笑，说：“开心的事儿要开心地说。娜娜，伯伯的意思，就是想把我的手艺教给你。学完了手艺，你想在这里一起开店，咱们就分成给你。你想到别的地方去，也不拦着你。你懂了吗？” 江伯母很不服气地制止老伴儿，她说：“娜娜，你伯伯不会说话，听伯母给你说。你伯伯呢，在老家跟老师傅学过的。到这边来之后，他不愿意给别人打工，自己开店么，又没有那么大的志向，所以，就在这里做多少是多少，够吃够用就好了。” 我很惊讶，问道：“伯伯，你跟老师傅学过，一定很腻害的，难怪我第一次吃你做的菜，就上瘾了。” 江伯伯哈哈大笑，说：“娜娜，之前你每次来都匆匆忙忙，我跟老婆子也没跟你详细聊过。桂桂的班主任江老师，就是我们家的儿子。他考到这里念书，我们夫妻俩就跟过来了。这么多年赚的和花的差不多，唯一攒下的就是这个小店。” 我听明白了，接道：“伯伯的意思，这房子您跟伯母已经买下了？” 伯母说：“对，这个房子是我们自己的，所以，虽然小店收入不多，也够我们吃饭的。听我儿子说了你跟桂桂的事，我跟你伯伯都心疼你们两个女娃娃。”伯母说着就哽住了，抓了纸巾抹眼泪。 江伯伯说：“娜娜，桂桂的老师没处理好家里的事，让桂桂受了委屈。我跟你伯母都很过意不去。你们孤零零的两个小女娃，都能互相帮助，处得跟亲姐妹一样。我们替你们高兴，也想帮你们做点事。” 我忍不住也直掉眼泪，拉着伯母的手，说：“谢谢伯伯、伯母，我替桂桂也谢谢你们。桂桂一直很敬重江老师，这件事她也没放在心上，翻过去了。希望伯伯伯母不要为了这件事，责备江老师，都是误会，解释清楚就过去了。” 江伯伯笑着劝伯母别哭哭啼啼，又转向我，说：“娜娜，现在你应该了解我们老两口的意思了。你是怎么想的，就直接说，咱们都好商量。” 我挎着江伯母的胳膊，说：“伯伯，你们把我夸成一朵花，其实我自己清楚，自己就是一个胸无大志的米虫。嘻嘻。我现在只想跟伯伯学手艺。店里的事情都一起做，工钱也不要，您二老管我吃住就好了。” 江伯伯一下子乐开了花，说：“那怎么行？工钱要给，还要分红，虽然没多少，但总是我跟你伯母的心意。吃住都没问题。只要你别中途跑掉，伯伯就开心得要去拜菩萨！” 江伯母瞪了伯伯一眼，对我笑道：“你伯伯的意思，不是怕你吃不了苦跑掉，是怕他脾气上来了，伤了你的心。你这个江伯伯，牛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天都能给砸他个窟窿！” 伯伯嘿嘿笑着，也不生气。 伯母满脸带笑还装作发愁，道：“我就说全怪你，要不是你脾气太暴躁，从小管得太狠，儿子能那么老实么？在媳妇面前就像耗子见了猫！” 第065章 把小三子借你玩几天 午饭后，我给小娜娜发了几条微信，用来确定她的心思。我认为，正如我预想的，她是不想再回来了。她终于受不了这个环境给她的压力，放下姥姥、东方旭和小三子，寻找自己的新生活去了。 姥姥在午睡，我也不想逼迫小娜娜，所以，我没有给她打电话，只是提醒她，如果想要回给东方旭垫付的医药费，就别拉黑东方旭的微信。其实，就算她真的拉黑了，我也有几百种办法找到她。只是，费些时间罢了。 她就这么丢下这里的一切跑了，我想她不会后悔，她是经过这些天的思考，才做出的决定。她认为，她不属于这里，她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那里有她更广阔的天地，更能够掌控的人际关系，以及气味相近的朋友。 我也并不认为把她拉回这里，就是帮她做了最好的选择。我也不认为自己追过去，非要融入她的世界，就是我的最好选择。但是，我不想让自己这样牵挂她。我想去看看，她给自己安排了什么样的生活。然后，或许可以让彼此相忘于江湖。 门开了，安德鲁走进来。他转着大眼珠子，把整个套房迅速看了一遍，才开口：“嗨，旭哥。我想让你介绍我跟你的猫认识。” 我放下手机，示意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前后左右看了看，问：“猫呢？” “在里间，跟我姥姥一起午睡呢。”我这样说。但实际是，我在这里醒着，猫就不可能走出来。它从早晨就一直在沉睡。 “你说你的猫不是名贵品种，可是，”他狡黠地笑着，“我觉得它就是一只魔法猫，或许，有女巫驯化过它。”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喜欢猫吗？” 他马上点头，说：“我喜欢。我们家养猫，可我一年在家也住不了几天，所以它跟我不亲。” “你独自一人在国外上学？”我一边跟他说话，一边想下床走动一下。 他马上站起来，问：“你想干什么？去洗手间吗？我扶着你。” 我示意他坐下，说：“我就是想走走。” 他没坐下，而是绕过床尾，扶住我的胳膊，说：“我还是扶着你吧，咱们到走廊里走走。” “也好。”我看了一眼沙发上的外套。这小子很上道，跑过去拿来帮我套上。 关上套房的门，我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耸耸肩，说：“独自一人在国外念书，不是很正常吗？我爸当年也是这样的。我哥倒没出去。他是画中国画的，用不着出去。” “那你喜欢什么专业？”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我还是想听他说说自己的故事。尽管他跟小三子说，昱久告诉他了，自己没有坚持的梦想，没脸说出来。 他明显停顿了一下，说：“我反正不喜欢现在的专业。我爸我妈说，无论我喜欢什么，都可以做业余爱好。但是管理家族企业，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能够胜任的。” “他们为什么觉得你能够胜任？”这样的说法不奇怪吗？ “我不知道。”他目光暗淡，情绪低落，“他们都说我是这样的虫子，只是因为年纪小，还贪玩儿。等我开始做生意了，我就会是商界的佼佼者。你说他们是不是瞎掰？我才不信呢！” 我没有立场评价，因为我还不了解身边这个烦躁的小子。 “我……”他似乎欲言又止，笑了，“不知不觉地，我就把你当成昱哥了。” “你跟昱哥关系很好？”我明知故问。 他语气轻快起来：“我跟昱哥很谈得来，我们算是死党。” 我笑出来，道：“死党，就是做坏事后相互打掩护呗？” 他也笑：“你可以说我做坏事，昱哥可是乖小孩，从来不闯祸的。” “你真的喜欢猫？”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躲开东方旭的身体，让他的意识不再衰弱，可以去看看小娜娜，可以跟安德鲁拉近关系。简直可以说是万全之计。 他错愕了一下，点点头儿，说：“当然是真的。你的思路跳跃有点大。” 我笑道：“我可以把小三子借你玩几天。” “真的？”他有点雀跃，“我能把它带走吗？” “你要把它带哪儿去？国外？”我意外地问道。 “当然不。”他笑道，“我妈说了，我考上国内的大学之前，不允许我出国了。她把我的护照都锁起来了。我只想带小三子见我的几个死党。我们是从小的朋友。小三子太神奇了，我要跟他们显摆一下。” 我笑道：“我可以答应你带他出去。但你得保证，一直带在自己身边，不会让别人带走它。” “我可以答应你一直带着它，可是，它会跟着我吗？”他摊开双手。 我装作思考，然后决断：“告诉你吧，你带着那个猫笼，它就会跟着你。今天你就把猫笼拿到你房间去，明天早晨，它会主动去找你。” 他两眼放射贼光，叫道：“真的假的？” 我笑：“试试不就知道了！”我当然是虚张声势，小三子就是我，我想跟着谁，谁还跑得了？哪用得着猫笼做诱饵？ “我还有个请求。”我笑道，“你跟死党见过后，把小三子送去一个地方？” “送它去哪儿？”换他诧异了。 “送它去娜娜身边。”我与他对视。 他狡黠地坏笑起来，说：“他们都说娜娜是你女朋友，但她本人不承认。你怎么说？” 我对他微微一笑，说：“我只能告诉你，她永远不会是旭哥的女朋友。” “永远？”他表情怪异地笑出来，“为什么？” 我学着他的样子，耸耸肩，说：“我不知道。或许她会成为你昱哥的女朋友，也说不定啊。” 他大摇其头，说：“昱哥有自己的……那是个什么词儿？白色的月亮？” “白月光？”我很好奇，自己的白月光是谁啊？ 他点头如捣蒜，笑道：“对，就是这个词，白月光。” “他的白月光是谁？你知道吗？”我装做随口一问，并不关心的样子。 他诡异地笑着，说：“你最好不要知道，我但愿历史不会重演。” “什么历史？”我忙追问。 他清了清喉咙，低声说：“我也不是很确切啊，是听我的死党瞎说的。我没敢跟家里的长辈求证。” 第066章 让东方旭本人知道了 昨晚，换了新的床铺，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江伯母帮我安排住处时，悄悄跟我说：“娜娜，我帮你换一条新床单吧。你占住这个房间，免得我儿子回来住。” 我笑道：“伯母，我这边有床单。我占住房间，江老师怎么办？这不太好吧？” 伯母让我自己铺床，她去收拾旁边零散的东西。 她叹了口气，说：“没啥不好的。我跟你伯伯都不愿意他回来住。他自己没本事，挨媳妇儿欺负，就会躲着。现在躲出事儿了，让桂桂那孩子白受委屈，他还不知道悔改。气得我跟你伯伯没办法。” 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多问，就捡了一个不太隐私的问题：“江老师有孩子吗？” 伯母听我这么一问，好像有很多话要说，拉着我坐下来，说：“有哇！孩子都上幼儿园了。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我跟你伯伯说买这附近的，我们可以帮他们照顾家。等有了孩子，我们把小店关了，专门帮着带孙子。” 我接话道：“这安排不是挺好吗？” 伯母气不打一处来，激动道：“人家不同意！我那傻儿子也不会哄媳妇儿。后来我们也没坚持，新房子离媳妇儿的工作单位近，也行吧。可是生了孩子，人家倒好，宁愿请保姆，也不给我们带！” 我忙安抚：“伯母，慢慢说，不生气哈。”又开解道，“或许孩子姥姥有时间，能帮着带吧？” “嘁！没有姥姥！”伯母自觉声音大了，又压低声音说，“据说是早年就去世了。媳妇儿的爸爸在老家，还没退休，过不来。她在这边，就是举目无亲一个人。娜娜，你说这个人奇怪不奇怪，让我们做爷爷奶奶的带孩子，不是刚刚好吗？” 我劝道：“江嫂一个人带孩子，也是够辛苦的哈。江老师单位远，帮不上……” 伯母也很无奈：“谁说不是呢？娜娜你说，这媳妇儿有多犟？自己带孩子，上班的时候让保姆在家看着。她放心一个外人看着，却不交给我们做爷爷奶奶的。你说有这样的道理吗？” “那现在怎么样了？”我抚摸着伯母的手，希望她能消消气。 伯母拍拍我的手背，叹了口气，说：“现在孩子上幼儿园了，媳妇雇了一个人，傍晚帮她接孩子。好在她的工作比较清闲，一般不加班。” 我缓声道：“江嫂为了您的孙子，也是挺不容易的吧？” “哼。”伯母冷笑一声，“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自己受累，也是她自己愿意呗。我们插不上手啊！”伯母摊开手，无奈道。 我能说什么呢？看着伯母，认真听她倾诉。 她长出一口气，又说：“你伯伯那么一个急脾气，对上这么个儿媳妇，也没脾气了。他说，既然不让咱们带孩子，咱们出钱吧。谁知，上赶着送钱，媳妇却百般地不要！我那个没用的儿子做了多少次说客，才把钱给过去。” 我笑道：“伯母，至少说明江嫂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她一定是觉得您和伯伯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做小辈儿的不想花您二老的钱呗！” 伯母无奈地笑出来，道：“你这孩子倒会替她说话。当初，也不知道是这么个性的人。可是，就算知道了，我们又能有啥办法？儿子看上的，我们也做不了儿子的主啊！” 我也是没得说了，这位江嫂够有个性，又带孩子又上班，还有精力过来找江老师的麻烦。桂桂被她打了一巴掌，据说第二天还是肿的，手劲儿还真大。 可能是跟江伯母说了太多琐事，我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做了很多琐碎的梦。可笑的是，其中一个梦里，小三子蹲在地上，一声一声儿地喵喵叫。我怎么问他也不回应，好像变回真正的猫了，已经听不懂我的话了似的。 客厅里有动静，我看了眼手机，四点半了。我爬起来，套上外衣，走出去。 江伯伯看见我出来，一愣，然后挥手让我回去，轻声儿说：“你起来做什么？快回去睡觉。” 我拢着头发，说：“伯伯，我帮你打下手儿。一般的吃食，我都会做的。” 江伯伯笑道：“我们去年开始就不卖早点啦！两把老骨头，想多活几年，不要现在赚钱，回头都送给医院。我是喜欢早上出去锻炼。你伯母还在睡，你也回去睡吧。咱们早上没事儿，不着急起来。你们年轻孩子睡得着，可以睡到自然醒哈。” 送走江伯伯，我又回去躺下了。脑子里不由得闪过这十几天的事，简直跟过了一辈子似的，怎么就遇到那么多惊世骇俗呢？ 同一张脸，原本常常黑着的，突然就开朗明亮起来，还真就换了一个人。那个黑脸的，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说的话都是论句论字的，数得过来。 换成这个开朗的，每次都有说不完的话。当然，每次都在交流了不得的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可是，不知不觉就走近了。 或许，是因为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一只猫的模样，不知道自己是谁，可怜巴巴的，也没人能够帮他。每天习惯了，跟猫念叨一些琐碎的日常，突然没有猫听着了，怎么办？总不能神经病一样自言自语吧？ 今天下午，那个小三子用微信威胁我。他明知道我在乎那几千块钱，不会拉黑东方旭的微信。他就那么大喇喇地用东方旭的号吓唬我。 不过，也是哈，他还用东方旭的身体呢，我打了他的手背一下，他委屈地说：“不许打我哥的手。”这话让东方旭本人知道，一定会呕死吧！哈哈！ 对呀，东方旭跟自己的姥姥都不会撒娇，不会亲昵。这个小三子，一个大男人，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样的亲昵话，也不觉得违和。 要说，他刚从东方旭身体里醒来这两天，我根本就是蒙着的，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从一只猫变成了一个男人。 我可以抱着那只猫走来走去，帮猫洗澡，擦小爪子，可是，我怎么能那么自然地去碰他的手呢？ 再说了，那也不是他的手，那是东方旭的手好吧？天哪，这是一些什么话啊？谁会纠结这样的事啊？ 我跟一个人挤在一起，脑袋顶着脑袋，一块儿看他手心里的东西。却要时刻想着：你注意，这不是他的脑袋，这也不是他的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067章 兄弟们一向感情好 “不行，我不同意！”还没等我把话说完，旭哥直接否决，一点余地都不留。 我耐着性子又说：“我已经跟老韩说好了，你的身体一旦再次陷入昏迷，他就会……” “我不同意！”他黑着脸，言辞凌厉，“既然你是来征求我的意见，我的意见就是，我不同意！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那个孩子玩儿心上来了，没照顾到你，怎么办？你被有心人发现了身份，怎么办？” 事情是这样的：在跟安德鲁的交流中，我突然想到一个办法，让安德鲁把我带出别墅，带到小娜娜身边去。 这样，我就不会再从旭哥的身体里醒来，他的意识可以得到更多的营养供应。他最近的状态持续在好转，我们俩猜测，可能是因为，萧教授的那台逆天机器的“治疗”作用，在逐渐衰减。 这就意味着，东方旭可能随时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我们俩推测，一旦他正常苏醒，我的苏醒也仅仅是个时间问题。 唯一让我们不忍心的，其实就是这只小猫。一旦我也正常苏醒，它就成了没有灵魂的猫身体，没有外界的干预，它会饿死。但是给一只猫持续输液几年，用来维持它毫无意义的生命，也是一种残忍。 眼下，还顾不上小猫怎么办。因为，我们时刻得防止对手的补刀。一旦他们知道两兄弟都开始好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怎么办？ 在我们没有十足把握之前，最好还是给对手一个假象：两兄弟的状态都不容乐观，醒了也会再度昏迷，自然继承家业无望。 对于那些觊觎陈氏的人来说，我们俩就不足为虑了。这样，我们俩才能安全，才能为我们身体的恢复，赢得时间。 可是，东方旭这个家伙不肯听我的分析，认准了我是去冒险。为了缓解他的敌对情绪，我又给他讲起，下午跟曜久的会面。 安德鲁正跟我小声嘀咕他的两个舅舅（也就是旭哥的父亲和我父亲）的黑历史，曜久从电梯里走出来。我们站住，跟他打招呼。 曜久走过来，跟安德鲁说：“你先去别的地方玩儿，我跟旭久有事要商量。” 安德鲁走了。曜久过来想搀扶我，我摆摆手，说：“不用，我自己慢慢走更好。” 他端详着我的脸色，说：“气色不错，能想起一些事儿了吗？” 我摇头，道：“萧教授警告过我好几遍，说不可以强行回忆，那样的话，造成的损伤可能是不可逆的。所以这两天我都不敢多想事儿。” 他很认真听我说话，面容平和，但表情并不容易被读懂，心思是深藏不露的。 他说：“我托了几个朋友，找到三位脑系科的专家，想帮你和昱久会诊一下。但是，老韩说，老夫人已经交代给他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还是要相信萧教授。所以，我已经让司机把专家们送走了。” 我回应道：“谢谢表哥，费心找来这么多专家，这份心意我领了。” “不说客气话。”他两眼带笑，和缓地说，“咱们陈家的兄弟们一向感情好，这在大家族里很难得。我作为哥哥，自然希望你和昱久能早日康复。” 这时，我们已经走到套房门口，安德鲁从拐角探出脑袋，笑道：“旭哥，我忘了拿猫笼子。”说着他几步窜过来，帮我们开门。 “你拿猫笼子做什么？”曜久问。 我帮安德鲁回答：“他喜欢我的猫，我答应他，把猫借给他玩儿几天。” 曜久看着那孩子拿起角落里的猫笼子，嘱咐道：“安德鲁，宠物是主人心目中的家人。你一定要照顾好旭久的猫。别玩儿疯了，把什么都忘了。” 那孩子答应着，拎着猫笼跑了。 曜久协助我躺回病床上，他坐在床前，问了姥姥的情况之后，才说到重点：“旭久，老韩那边一直在调查你跟昱久的案子。因为他只对老夫人汇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那边有什么进展。我通过自己的渠道，调查到一些事，并通报给了老韩，希望能够促进整个案件的调查。” 我点点头，说：“我不跟表哥客气了，那么，表哥方便跟我说说，你调查的进展是什么吗？” 他脸上掠过阴霾，缓缓道：“先说昱久的案子，我是一个月之前开始调查的。我一直怀疑攀岩那边的几个人，昱久出事时他们在场。现在调查到的线索，每条都指向我们家族的宿敌。当然，这可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放出的烟雾弹，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宿敌。” 他在这里停下来，看着我，温和道：“至于你的案子，我调查的几个方向都止步在外围，一条又一条的线索，都被人掐断了。好像有个强大的力量，在阻止我的深入调查。” 我点点头，问道：“表哥的意思，我跟昱久的案子，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他眼神一凛，谨慎地说：“应该不是同一伙人。当然，现在的证据不足，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以我对他的表情以及身体语言的观察，他似乎有所保留，又极力想告诉我一点什么。他无奈地笑着，又说：“我倒是有证据表明，我的调查被老夫人的人干扰。我百思不得其解，想跟你商量一个主意，要不要继续调查。” “表哥，”我淡然道：“既然老夫人不让你调查，就一定有她的全局考量。我相信奶奶会调查到底。为了不浪费资源，表哥还是把我和昱久的案子放放，忙自己的事儿吧。” 我讲完跟曜久的第一次交锋，问旭哥的想法。他认为，曜久是过来火力侦查的。他想知道老夫人的各项举措，在旭久这边的反应。也想知道，老夫人是否对旭久和盘托出了调查进展。 不管曜久是不是加害者，他在事件中的位置都是很尴尬的。因为很显然，旭昱两兄弟罹难，他是最大的受益人。 但是，等到了真相大白那一天，如果发现曜久真的什么也没做，无疑，他又是最冤枉的那一个。 第068章 那么一个优质男 中午，江家小吃最忙碌的时候，江老师来了。 江老师30出头的年纪，个子不高，戴着眼镜。第一印象很温文尔雅，说话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我发现，江老师很耐看，脸上遗传了江伯伯和江伯母的优点，长相是很招女孩们喜欢的类型。 他穿上防水围裙，戴上胶皮手套，坐在我对面，麻利地洗碗洗盘子，迅速地冲水，整摞地放进消毒碗柜。江伯母告诉我，他们爱惜小店的瓷餐具，不愿意用洗碗机。所以忙的时候，洗碗就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 “之前听我父母和甄桂都提到过你，”江老师温和地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我心下一愣，好笑地想：江老师怕是以为我是社会上的老油条，专门哄骗老人家和小姑娘的大姐头？ 我把各种之前洗好的蔬菜，切成伯伯伯母要求的形状，装盘，转身摆在一个分层的铁架子上，铁架子另一面，就是伯伯伯母炒菜的灶间。我没来之前，我这份工作多半是伯母在做。 我笑道：“江老师，其实我比桂桂就大几个月，她一直在读书，我在超市已经工作两年了。” “那你业余时间还看点书吗？如果你喜欢厨师这，应该会帮到你。”江老师手脚不停的忙着，嘴上却慢悠悠地。 我忙说：“谢谢江老师，您的提议非常好。我会去借书的。” 他又问：“听我爸说，你很有天赋，味觉和嗅觉都很好，其实去做品鉴师也很不错。当然，这年头各行各业的职位，入职时都要求一定的学历。娜娜，你不然去报名高自考吧？” “我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之前这两年一直在攒钱，或许可以圆我的大学梦。”提到大学梦，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跟江老师笑笑，“可是我一直没去打听相关的信息，还不知道自己符合不符合报考条件呢。” “应该高中毕业就可以，没啥别的条件。”江老师已经清理掉全部，之前堆积成山的脏盘子脏碗。然后他又说：“我回头帮你问问我老婆，看他们学校的食品专业有哪些要求，或许，还能帮你讨来辅导材料和真题。” “真的吗？谢谢江老师！”我兴奋地笑道，“您爱人是在大学里做老师吗？” “不是，她只是行政工作人员。”他提起自己的媳妇儿时，脸上并没有特别的情绪。 “那就拜托您了。”我指指他的围裙手套，“您快把这些脱掉，吃点饭回学校休息一下吧，下午还得上课呢，多辛苦啊！” 话音未落，我的手机响了，居然是何娟。我歉意地跟江老师点头儿，从小店后门走出去。 后门外是一个窄窄的胡同儿。这边的房子都很低矮，很少有高楼。上午江伯母还说，已经传了好几年的消息，这边要拆迁，可能会建新小区。 “娜娜，你还在东方旭家里吗？”何娟问。 “没有。我出来了。”我平静地回复道，“我又找了一个地方打工。” 她很惊讶的语气，说：“娜娜，你脑袋锈掉了吗？我听我妈说，东方旭家就是我舅舅他们老板的家，我的天哪！那样的高门大户，你怎么想的，居然要出来呢？在他们家厨房帮工，也比出来打工强啊！” 我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自己出来的？或许我是被他们赶出来的呢！” 她笑道：“怎么可能？就我们娜娜的巧嘴，死人都能给哄活了，了得吗？怎么可能，得罪人的事都不会出，更不至于被赶出来了！” 我也笑，然后问道：“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我可看见了，你在朋友圈儿里秀恩爱了。” “什么呀！”她哈哈大笑，“你是说那一大把红玫瑰吗？那是我爸给我妈买的生日礼物。” “我的天哪！你老爸这么浪漫的吗？”我真的很惊讶，笑道，“不会是有求于你老妈吧？” 她也傻笑了半天，说：“我整天被他们俩塞狗粮，都要得胃穿孔了。别提了。”她语气一转，换了话题，“我今天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咱们组又招工了，你那个位置有人了。” 我很能理解，淡然道：“没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吗？反正我也没打算回去。” 她很焦急地说：“问题不在这儿，问题是老郑跟经理顶起来了，就是为了这事儿。老郑为了你的事儿，已经跟经理顶两回了，这以后，还能有好果子吃吗？” “是吗？这个老郑，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也沉不住气了呢？他这是不想干了吗？”我也很意外，“何娟，你别着急，等我跟老郑联系，我说他！” “好的，娜娜。”何娟语气缓和下来，贼兮兮地问我，“哎，娜娜，你跟东方旭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年，也没个日久生情啥滴？这么一个优质男，你怎么说放手就放手了？你是不是傻？” 我无奈道：“何娟，你是电视剧看多了。我跟他原本就不是一个档次里的人。他一个it精英，怎么会看得上我这样的打工族呢？现在就更不行了。你妈妈还说什么了？” “你不是说了不行，还问这么多？难道是不死心？”她笑得很暧昧。 我翻白眼，道：“何娟，八卦的心，你懂不懂？咱们就当是看了一集电视剧，越精彩越过瘾不是？” 何娟笑道：“那倒也是。以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舅舅家在京城吗？我听我妈说，舅舅在东方旭他们家族企业的总部上班，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20年了，自然是有了功勋地位，不会再轻易从陈氏出去了。所以，也就知道许多集团内部的事。” “什么事啊？”我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 何娟那边拿腔拿调地，再没有见到舅妈时那种，哆哆嗦嗦的胆小模样，她换成神秘口气，说：“我妈说，舅舅多年前还不是高管的时候，就在那个公司很受重视。那时候，他们老板家出了一件大事儿。” 第069章 生活中的狗血 “小三子，你真的来啦？”安德鲁一睁眼，就笑了。 我可等不及他自然醒。趁着姥姥还没发现“东方旭”的昏迷，我得赶紧跑路。不然一会儿因为他又出问题，别墅里进出的人多了，没有司机送安德鲁去市内的话，就麻烦了。 刚才，我趴在安德鲁的枕头边，看他睡得挺沉，用毛茸茸的小爪挠了一下他的鼻子。力度把握的刚刚好，既不会伤到他，又能叫醒他。 他爬起来往厕所跑，还不忘跟我聊天：“对了，小三子，我还得给你弄点猫粮和猫砂。算了，到了市内，啥啥都有了。” 他洗漱的时候，我就蹲在洗手台上看着他，他跟我挤眉弄眼，满嘴泡沫，还在说话：“小三子，你太神奇了。我猜这不是猫笼的作用，而是你已经把我，当成好兄弟了，是吗？” 他套上出门的厚外套，打开笼子门让我进去，又嘀咕道：“这么乖的猫，是不是很容易被别人逮去啊？”这个乌鸦嘴，没想到我后来的历险，最具决定性的环节，不幸被他言中。 老韩怀疑地看着安德鲁，很不客气地问：“你怎么抓住这只猫的？你不能把它带出别墅！” 安德鲁满不在乎地说：“老韩，是旭哥答应借给我玩儿几天的，不信你去问曜久哥，他当时也在场。” 老韩不理他的狂跩，只是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早餐。 安德鲁转身就走，说：“我告诉姥姥去，看你敢不给我派车！” 一通折腾之后，安德鲁如愿以偿，坐上了回市内的车。舒服的车内环境，以及放松下来的心情，使我昏昏欲睡。我认为自己应该养精蓄锐，才能应对安德鲁以及他的死党，一群有闲有钱有胆的熊孩子。 当然，这次睡着，就不会看见浓雾空间里的东方旭了。因为他的意识空间就在他身体附近，而我跟他的身体拉开了距离。 虽然，东方旭最终也没同意我去冒险，但我还是照着自己既定的目标做了准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提前安抚姥姥，给她讲脑系科病症的复杂性，讲所有治疗手段都不是万无一失，所以出现病情反复是正常的。 我还细细地给姥姥分析形势，让她老人家要相信老夫人、相信老韩，他们一定能最终使我苏醒，不会拖延太久。嘱咐是这么嘱咐的，至于姥姥能理解多少，东方旭再次昏迷的时候，她会有啥反应，就只能交给命运了。 东方旭一直在问我，穿着猫皮出去冒险，究竟有什么必要。我其实略有心虚，因为我一直没告诉他，关键的一点是，我想去看看小娜娜过得怎么样。 我心虚，不仅仅怕他骂我没出息，更重要的一点是，我怕在他心里，已经早就喜欢小娜娜了！正如安德鲁所言，我也不想历史重演！ 安德鲁父母的家，是高档社区的三套房子，占据了那栋楼的一层。其实他们家人口也不多，只是常常办聚会，又有那么多工作人员，所以，三套房子，也不是很宽裕。 我们抵达之后，安德鲁的所谓死党们随后也到了。这群人有男孩也有女孩，他们围着我，七嘴八舌，都对安德鲁在微信上说的神乎其神，表示怀疑。 有个被叫做健仔的男生，引起了我的注意。安德鲁讲的我伯父和父亲那对双胞胎兄弟的黑历史，就是这个健仔告诉他的。 健仔说我母亲原本是伯父的女朋友，但最终嫁给了我父亲。可见生活中的狗血，从来不会比电视剧里少。 当然，健仔他们这些比我还小的熊孩子，并不知道详细的剧情。我猜想，这样的狗血剧情，应该是被陈氏刻意压下的家族秘辛。 多少年过去了，了解内情的人都会闭住嘴巴，应该不会有人再传播这些消息才对。为啥这个健仔会知道呢？ 昨天，安德鲁告诉“东方旭”（也就是披着猫皮的我）：“据说，你叔叔婶婶订婚之后，你父亲就从这个家里消失了。三十多年就这么过去了，老夫人再也没找到自己的大儿子。” 但是，我跟旭哥在浓雾里分析过，从他跟我的名字上看，旭和昱，很明显从字形到字意都是有联系的。甚至跟曜久的名字也有联系。 前几天小娜娜曾经悄悄告诉我，她说：“曜久的父亲姓翟。也就是说，虽然你的大姑父入赘到陈家，生的两个孩子都姓陈，但他在儿子的名字上，留下了翟家的痕迹。” 我把这话转告给旭哥，他跟我分析：“曜久比我们大好几岁，这就意味着，咱们俩出生之后，除了族谱承继的‘久’字，还把另外一个字跟曜久的‘曜’字进行了协调。” 我心里一动，接着他的话尾，说：“我的生日比你晚一个多月，这里面有点耐人寻味。既然我父母订婚时，你父亲离家出走了，常理上来说，我父母应该比你父母更早婚。但是我父母的独子却比你还小，并且，你前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姐呢。” 他点点头，道：“没错。也就是说，我父亲离家出走的五六年之后，我跟你才相继出生。从名字上推测，那个时候，陈家人跟我父亲是有联系的。” 我继续他的思路，说：“两个多月前我（昱久）出事，某些人那么快，就找到你（旭久），图谋让我的意识从你的身体里苏醒过来。” 他自信的一挥手，说：“综上，是不是可以大胆地得出结论，某个陈家人一直知道我的存在和下落，只是老夫人不知道。推理到这儿，真相简直呼之欲出！” 我紧跟着他的话音，说道：“我父母（或者两人之一），恐怕这么多年，都知道你的存在，而且基本了解你跟姥姥、姥爷的生活状况，以及家庭住址等信息。” 他冷笑道：“再说一个推论，老夫人这次能够及时派出老韩，接我回家，恐怕也是发觉了某些人的异动，顺藤摸瓜，找到了我。这在一定程度上，阻止了某些人对我的进一步加害！” 第070章 昱久怎么样了 “娜娜，你在写什么？”江伯母问道，她放了一只碗在我手边，说道，“真是难得，这么多年过去了，又有人在这个桌子上写字。” 我抬眼看向她，笑道：“伯母，您是说江老师吗？这是他上学时用过的书桌吧？” 伯母眉开眼笑，道：“十来年了，你伯伯一直舍不得丢掉这个桌子。” 我用汤匙搅动一下汤，笑道：“伯母，您还给我加餐啊？还嫌我不够胖吗？” 伯母嗔道：“你哪里胖？再说了，这是银耳莲子羹，我加了红枣和枸杞，养颜的，不长肉。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会不会是小店的工作太累了？” “没有。我原来在超市也做这个，很习惯的。”我抿了一口汤，笑道，“伯母，谢谢您，这羹熬得刚刚好，又软糯，又不会太面。伯母，我都怕吃得太多太好，把自己养成小猪。伯母有事吗？我以为您跟伯伯已经睡了。” 江伯母脸上掠过无奈，叹了口气，坐在床沿，缓声道：“今天，我听到你跟我儿子的对话，没听全。他说要帮你问问他老婆？问什么事？” 我回道：“噢，江老师建议我自考大学文凭，说可以帮我问问江嫂，或许还能讨到辅导材料和真题。” 伯母听我说完，迟疑地问：“娜娜，你能不能帮伯母一个忙？” 我赶紧接道：“您说，只要是我能办到的。” 伯母好像很过意不去似的，小心地说：“娜娜，你自己跑一趟，去找一下我儿媳妇吧？想办法劝劝她，不要老是为难我那老实儿子。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没什么坏主意，就是不知道甜言蜜语，不会哄媳妇儿。” 我深深同情伯母的担忧，但是，并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去帮忙，可又不能不答应。 我想了想，说：“伯母，您放心，我有这么正当的理由，一定能见到江嫂。虽然，我不懂应该怎么劝她，但我跟她见了面，或许投缘，能交个朋友。之后，再慢慢去缓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吧。明天，我先跟江老师要个联系方式。” “好，好。”伯母眼里虽然还有隐忧，但笑起来，“伯母也知道，去干涉他们小夫妻的生活，不对。可是，我看着真是着急，我的傻儿子可怎么办哪。有家不能回，没人嘘寒问暖……”说着，她眼里已是汪着泪。 我抽了纸巾递过去，说：“伯母，我好羡慕江老师，有您这样的关心爱护他的妈妈。不过，伯母，您知道这件事也急不来，对吧？您得把心放宽。” “好，我听娜娜的。”伯母笑道，“快趁热吃，天气凉了，不好吃凉东西了。” 我听话地开始吃银耳莲子羹。 伯母好像是突然想起来的，说：“对了娜娜，你问我泡菜方子，伯母是真没有。但是伯母可以带着你一起做。一边做，我一边告诉你每一步的注意事项，是不是就算有了方子？” 伯母的坦诚细腻，让我内心一阵温暖，说：“伯母，您能带着我一起做，我求之不得。伯母，您看，”我放下汤匙，把自己的本子拿道她面前，“我这里整理了网上关于川味泡菜的制作方法。再跟您全程做一遍，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伯母翻翻我的笔记本，感慨道：“娜娜，看得出来，你是用了心的。我眼睛花了，看不真切，但是我还是能看到，你一笔一划地好认真。” 我接过本子，继续说自己的设想：“伯母，我在想，咱们周边有许多离乡背井的人，他们必定是很想吃一口地道的家乡菜，咱们小店就可以把家乡菜作为自己的特色。” 伯母点头，说：“好。娜娜，回头你要把自己的想法，跟你伯伯说说……” 我的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我忙拿起来看，是老韩。他怎么这么晚还打电话，这不是他的风格啊！伯母指着汤碗，示意我别忘了吃，然后就出去了。 我接起电话，道：“老韩，您好！” “是我，丫头！”是菊菊奶奶的声音。 我惊讶道：“奶奶，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有什么事儿吗？” 老太太语气焦急地说道：“丫头，旭儿又昏迷了，从早晨到现在，已经一整天了，还没醒。” 我赶紧安慰道：“不着急哈，奶奶。我听旭哥说过，他的病情应该还有反复。别担心了，奶奶，萧教授那么腻害，一定不会让旭哥有事的。” “娜娜，”老太太的语气还是很焦急，说，“我能理解病情会有反复，但我还是很担心。丫头，桂桂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吧？你快回来吧。”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儿，出了什么问题？小三子怎么会允许“东方旭”再度昏迷呢？难道，坏人插手到别墅了？ 用小三子的话，不要太阴谋论了，一定还有其他原因。对呀，小三子呢？如果出现异常情况，小三子肯定会给我发微信的。 我缓缓舒了口气，才对着手机说：“奶奶，昱久怎么样了？” 奶奶焦急地说：“昱久还没醒呢。现在，老太爷刚把普通病房腾出来，老韩就让人把旭儿和昱久少爷都推到普通病房了。” “奶奶，先别着急，”我安抚道，“既然病情反复是正常现象，旭哥明天或许就醒了。奶奶，你要稳住了，不要自己先急出病来。对了，奶奶，小三子呢？” 奶奶回答：“小三子？让旭儿的小表弟，叫什么鲁的那个孩子，给带走了，带到市内去了。昨天晚上旭儿还跟我提到，说那孩子跟他很对脾气。那孩子喜欢小三子，他就把小三子借给他玩几天。” 难怪！这个小三子又作什么妖儿？他跟着猫的身体走了，自然“东方旭”就昏迷了呀！他就这样扔下旭哥和昱哥的病体，扔下浓雾中的东方旭的意识，自己出去逍遥！太不靠谱了吧？ 不对，小三子虽然爱说爱笑的，是个开朗性格，但也二十大几的人了，没有那么不靠谱。或许，小三子有自己的考虑吧？ 第071章 这是陈氏的秘密好吗 “三爷，您请！”健仔把满满一杯香槟放在我面前，很江湖地抱了抱拳，惹得一众熊孩子哈哈大笑。 我时刻记得自己是一只猫，上前一步闻了闻，又退回原位蹲坐着。众人起哄健仔。 “别闹了！猫不能喝酒。”一位cos成战神的姑娘说着，用手上的杯子换掉那杯香槟。这杯子里是矿泉水，她倒水时我看到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上前一步闻了闻，才舔了几下。 “这不算什么。”一个蓝头发的小子说，“我听说，有的猫会跳舞。小三子，你跳舞给哥儿几个看看！” 安德鲁走过来，大喇喇地说：“这有什么问题，过来，小三子，跟着哥哥我的节奏哈。”他随着动感音乐摆了几个街舞的动作。我看着他，没动。 他走过来摸摸我的脑袋，说：“小三子，你肯定做得到。来，走几步，亮瞎他们的狗眼！”所谓狗眼看人低，看来，安德鲁的中文还行，没全忘。 熊孩子们不干了，过来纠缠安德鲁。我跳到地上，跟着节奏走了几步。 “啊！”一个女孩尖叫一声，说，“它真的跟上了节奏！不会是被施了什么魔咒吧？哪有猫会跳舞的？” 安德鲁“嘁”了一声，说：“小三子的本事多着呢，别大惊小怪哒！”说着夸张地炫了几个动作，我跟着他的节奏转了几圈。我没敢超出猫的动作范围，但仅仅能跟上音乐节奏这一点，就够熊孩子们惊奇的了。 于是都参与进来，每个人都要带着我跳舞，玩得不亦乐乎。 吃饭的时候，安德鲁搬来儿童餐桌椅，在小餐桌上铺了厨房用纸，我蹲坐在上面，刚好够到大餐桌上为我准备的盘子。安德鲁帮我准备了清蒸鱼。 健仔诧异道：“猫是兽类，喜欢吃生肉，给它来几片生鱼片不是更好？” 安德鲁鄙夷道：“没文化真可怕。猫不吃海鱼。这清蒸鱼是专门为它准备的河鱼，没放人类喜欢的作料。” 女战神说话了：“安德鲁，你又没养过猫，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是不是你姐姐告诉你的？你姐那只猫，不是不给你玩儿吗？” 安德鲁很跩地挑挑眉毛，回应道：“你管我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一定是小娜娜告诉他的，说我爱吃清蒸鱼。但小娜娜误会了，我表现的爱吃清蒸鱼，是因为猫不适合吃人类的作料以及油盐，清蒸鱼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这些东西。 你问我怎么知道猫不适合吃作料？我用小娜娜的手机跟度娘问的。我现在算是寄生在猫身上，既然猫是我的宿主，我就得好好照顾它的身体，不然，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健仔正色道：“安德鲁，你昨天说，这猫的主人，就是陈氏找回来的长子长孙？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昏迷着抬回来的？” 安德鲁诧异道：“哎，你怎么知道的？这是陈氏的秘密好吗？” “秘密，真好笑！”女战神用餐叉举着一片生菜叶，道，“陈氏这样的大家族，哪有什么秘密可言？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找到长子长孙，股票涨停了。长子长孙昏迷数天不醒，股票又连跌好几天。” 一些人开始谈最近的股市传闻。 安德鲁看向健仔，轻声儿道：“前几天，你在电话里跟我说的那件事儿，当时，是不是也引发了股市地震啊？” 健仔笑道：“那是。只是当时的市场形势跟现在不同，引发的连锁反应就不一样。可以说，陈氏当时遭遇重创！不过是多少年过去了，没人再提起了。” 我猜，安德鲁说的事儿，就是我伯父离家出走。他们俩的话音非常低，除了猫的耳力好，听得见，大概在座的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这时，健仔又说：“还有呢，你大舅失踪了，你二舅妈生了个女孩夭折了，后来就好几年没生孩子，都传说她不能生了。” 安德鲁用拳头顶着人中，掩盖住自己的口型，轻声儿道：“你连这个都知道？靠，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健仔翻他一个白眼，道：“你当这是八卦？你想想，当时陈家的男丁就只有一个陈曜久，才三两岁，能不能长大还要另说。陈家那时还是你姥爷当家，简直是一片愁云惨雾。没有继承人，投资和运营会有很多不一样的考量，这就是家族企业的特点。” 安德鲁垂下眼帘吃东西。过了一会儿，又说：“你怎么突然开始研究这些东西了？要改邪归正继承家业了？” 健仔拿起杯子跟他相碰，喝了一口，才说：“我妈上个月不是病了吗？当时说是癌症，后来做了切除手术，活检说是良性的。她就跟我说，如果是恶性的，她死了之后，我爸肯定会再娶，再生的孩子，可就跟我弟弟佑仔不一样了。” 他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安德鲁，然后伸杯子过来，碰碰我的杯子，说：“三爷，走着走着！”转向安德鲁，又说，“我妈跟我说，你想好了再回复我，咱不着急。” 我从杯子里舔了几口水，看了健仔一眼。 他笑了，说：“这猫是有点意思。” 安德鲁也跟我碰杯，瞥了健仔一眼，说：“然后？” “然后，”健仔说，“我妈就给我讲了这几个关系不错的大家族，每家的出身、起家、传承，几代人的故事，说的都是台面以下的故事。”说道这儿，他跟安德鲁对眼神儿。 安德鲁笑了：“明白。你老妈教你下了功夫。” 健仔继续说：“这家族与家族之间呀，彼此的关系也是盘根错节，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这水啊，要多深有多深。说白了，做事就是做人，什么事，最终都是落在人性上。我听了这个，自然是很有想法，就跑来跟你交流了。” 安德鲁举杯跟他相碰，说：“听你说点正经的话，还真不习惯。” 健仔却笑道：“陈家的事，可能还有你不知道的，等我捋顺了，再跟你讲。至于你们慕容家，爆笑的情节太多，不适合在饭桌上讲，怕你呛坏了！” 第072章 谁让你来的 走进大学校园，是不是空气都变得有书香味了呢？大学梦，是一个很久远的梦了。可是，真的算起来，它距离我，也不过就是三年那么远。 如果当年我没有逃跑，选择于老师为我安排的路，现在还在大学里没毕业，之后所有的际遇也都不同了。 可是，如果我上大学去了，我还能有机会认识菊菊奶奶吗？还有小三子和东方旭、郑世功和何娟、还有岳林和老韩、老关和宋姐姐…… 如果真能重新选择，我会选择我的大学，还是选择菊菊奶奶他们这些好心人呢？我能不选择菊菊奶奶他们吗？我哪舍得啊？ 这样看来，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能够认识这样一群人，经历这样一些事，也是一段不错的人生吧？干嘛非要用某个标准，去衡量得失呢？ 瞧我多会为自己找借口，做一个懒于思考、懒于抉择的米虫，好有理由！可是，有些际遇是一辈子都没办法舍弃的，有些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的。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我也没必要羡慕别人能上大学了。上大学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果我真能吃得了这份苦，现在不是就有机会弥补吗？我咬咬牙，加把劲儿，好好把文凭拿下来，不就没什么可矫情了吗？ 现在，我走进这所大学，是受江伯母所托，来找江老师的老婆。 江老师的老婆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她叫林春晓。我想，大概她出生在一个春天的早晨吧？江老师赶着要去上课，也没跟我多说，就把老婆微信的个人名片推荐给了我。然后，我加了林春晓老师的好友，约了今天上午来找她。 我在小花园门口等林老师。小花园的门是个月亮门，门里面有个影壁，影壁上面是一个扇形的小窗户，窗户里面可以看见花园里的黄叶斑驳的树，以及一个人物雕塑。 月亮门和影壁都是粉墙黛瓦，看着像是到了江南。但是，江南我没去过，想着等自己赞够了钱，一定去看看。 远远的，看见一位高个子女人走来，红黑格的长裙子，飘悠悠的，很仙。近一点，大波浪的长发、墨镜、红唇，是一位大美人呢！难怪脾气那么大，江老师不敢惹。 问题是，江老师怎么追到的这位大美人儿哒？江老师的本事大了！真没看出来啊！ 在大美人要跟我错肩而过时，我急了！江老师要有这么美的老婆才行啊，只有这么美的人儿，才可以有那么特殊的个性啊！ “请问，您是林老师吗？”我冲着她的背影急道。 她转过身，脸上是不耐烦，真的是不耐烦，她说：“我是林春晓，你就是杜娜？刚才为什么不叫住我？” 这么冲啊！我被她的气场镇住，不由自主地嗫嚅道：“我……我是杜娜。我是江老师……” 我还没说完，她就把手里拎着的一包纸品掼到我怀里，说：“我能找到的，就这么多了。我还有事，失陪了，抱歉！”说完，她就跟我错身而过了！ 我还没说话呢，我还没跟你说话呢，我还没向你请教呢！林老师，你就这么走啦？我赶紧追了几步，说：“林老师，请您留步。” 她站住了，转身，刚好有一阵风吹过，她的长发和长裙一飘，太美了，有没有？这真的是老师吗？真的不是哪位艺人在玩街拍？ 她眼镜后面的美目瞪着我，我一下子就不知道说什么了，又着急怕她走人，勉强嗫嚅道：“林老师，您能给我五分钟时间吗？” 她两手插进裙子的口袋里，我猜其中一个口袋里面应该装着手机。她简洁地开口：“你说。” “我是……我是江老师……我是江家小吃的服务员。”我简直要抽自己一巴掌了，她又不是来面试员工的，我又不用她给我饭碗，我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她点头，说：“我知道。” 我豁出去了，如果再寒暄，她一定会走掉，我就直入主题好了：“我……我是桂桂的朋友！” 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我的这句话有效果。她明显地表情一凛，眨了眨眼，说：“就是那个豆芽菜一样的技校学生？” 她说的是桂桂吧？豆芽菜？确实，桂桂是太瘦了，营养不良的样子，虽然早就成年了，但其实更像一个初中生。 “就是她！”我感觉自己有点喘不上气来，暗骂自己没出息，调整了一下气息和语气，我接着说，“她是桂桂，是个特别上进特别好的女孩。您冤枉她了，林老师，您应该向她道歉。” “谁让你来的？你们江老师让你来，跟我兴师问罪的？”她并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语气还跟刚才一样冲。 我也有点犯倔了，谁没有脾气啊？我也语气很冲地说：“林老师，是我自己要来的。桂桂没做错任何事，不应该被那样对待。” 她哼了一声，说：“你怎么知道她没做错？你24小时跟着她了？” “我不需要跟着她，我信任她，就像她信任我一样。”说到桂桂，就想到了她软软的语气，因此我说着说着，语气就变得轻缓了，“林老师，如果您试着去了解她，您就会知道，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女孩。” “我没时间跟你掰扯这些。”她抬起手，芊芊玉指差一点就点到我的鼻子，“你让她安分点，如果还有下次，就不能这么善了了！”说完，她一甩手，咔咔咔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愣住了。我是干嘛来的？我不是报考他们学校的高自考吗？尽管她语气很冲，但她帮我找了参考资料，我不是应该跟她说谢谢吗？ 我跟她呛声儿有什么用啊？我怎么答应江伯母的？我劝了吗？我是搞砸了吧？下次我还能约到她吗？怕是已经被拉黑了吧？ 如此强势的女人，还真得配江老师那么温和绵软的性格，不然俩人点火就着，能过吗？只是委屈了江老师。 问题来了，我还能约下次吗？我怎么就不能好好说话呢？我跟林老师互怼个什么劲儿啊？我又不是给桂桂出气来的，啊啊啊，好崩溃啊！ 第073章 淑女不可以那样 睡得正香，被脚步声惊醒，心情不太好。因为，梦里的小娜娜忙忙碌碌地，一直不肯跟我说话。 “你好！”一只纯白的猫对我叫着，我竟然听懂了她的猫语。好吧，也是，猫脑还是猫脑，只是失忆了，并没有傻掉。自然是听得懂同类的语言。 我虽然不想动，还是蹲坐起来，回敬了一声：“你好！” 她毛色并非全白，耳朵尖有点灰色，眼睛是浅蓝色的，整体感觉特别细致柔美。我由衷地赞叹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她回应道：“你长的真难看！” 好吧，猫里面也有耿直的。 我是男猫，当然不能计较她的没礼貌，还得负责找话题攀谈：“你是表小姐慕容斓歆的猫，对吗？你叫什么名字？” “对，我的主人是斓歆小姐，我叫映雪。”她高傲的小模样，还是挺可爱的，她又问，“你的主人是谁？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三子，我的主人是东方旭，你不认识这个人，对吗？”我发觉，这只男猫也不是豪无知觉，并不任由我的意识摆布。因为，我感觉它自有主张地在讨好这只女猫。 “我干吗要认识他啊？不相干的人。”叫映雪的女猫依然很傲娇。 “因为，他是我的主人啊！从现在开始就不是不相干的人了。”我不经大脑地说出这些话。这猫在它的圈子里算是口才比较好的吧？于是，明白了，这只男猫能在短时间内搞大两个肚子，是有道理的。 “你知道吗？你我的主人他们是表兄妹关系，我主人的爸爸和你主人的妈妈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这是我给女猫安利的内容。 对于一只猫来说，表兄妹很抽象，但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应该是很好理解的吧？ “映雪！你在哪儿呢？快出来！”是那位斓歆小姐来找她的猫了，门缝儿被推得更大，头上包着毛巾的女人走进来，她一见到我就怒气冲天了，抬手就要打我，当然被我躲过。 她一把抱起自己的猫，转身往外走，一边还说：“你跟他那样的野猫呆在一起干嘛？不觉得掉价儿吗？它跟它的女主人一样，土得掉渣儿！你再跟他多呆一会儿，你身上也会被粘上穷酸味儿！”她已经走出去了，又嘀咕道，“陈家，除了妈妈，没什么好人！一个野种也要认回来当宝贝，呸！” 看来，这位表小姐，是需要我敬而远之的角色。她不仅对我有敌意，对小娜娜、东方旭以至陈家人都有敌意。 话说，她这样的大小姐不是应该睡到自然醒吗？现在应该还没天亮吧？她起床并且洗澡洗头，干什么去？不管她。 我走进里间，看见安德鲁被埋在厚实的被子里，睡得很沉。这个家伙昨天很晚才睡，肯定不会早起。我又走回自己的笼子，趴下了，睡觉要紧。 没有浓雾中的东方旭聊天，我的梦境不再清奇。目前为止我所记住的梦，都是自己作为人的样子。 梦里见到的，也是最近刚认识的这些人。也对呀，失忆的那部分人际关系，怎么会出现呢？ “小三子！”那只女猫叫我。 我爬起来抻着懒腰，问她：“你怎么又跑来了？” 她说：“主人要带我走了，我来跟你告别。” 我走过去，对她说：“我们还会见面的。放心吧。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儿，我带你躲起来，不让你的主人轻易发现你。” “我要走了，不说了。”她说着，从门缝儿消失了。我追出去。 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抱起来，塞进笼子里。笼子里还有映雪，笼子外面覆盖着漂亮的蕾丝罩子。 笼子被那个不怀好意的斓歆拎着。因为有蕾丝罩子，虽然我看得见外面，外面却不容易看见我。我被绑架了！ “她要带我们去哪儿？”我问映雪。 她趴在那里昏昏欲睡，咕哝道：“我才不管去哪儿呢，到哪儿都可以好玩儿好吃好睡。” 我哪有她的这份淡定啊？这个女人要带我去哪儿？我是不是要自救啊！我叫起来：“我在这里！安德鲁，我在这里！”可是没人理睬一只猫的叫声。 “大小姐，要我帮您拎着笼子吗？”一个男声响起。 可恶的女人说：“不用，别人拎着，映雪会害怕。把后备箱打开！映雪昨晚没睡好，在黑暗里，她会睡得更好一些。” 她说的纯属鬼话，猫能有什么睡不好的？再说了，猫晚上不睡觉，白天才会睡得更好，哪用得着考虑环境是不是黑暗？要我看，她就是怕司机发现笼子里是两只猫！ 笼子被放进黑暗里，后备箱盖缓缓合上。期间我一直在叫，可是那位男士并没有施以援手。车子发动了，我听见男人说：“大小姐，映雪一直在叫，会不会是害怕了？” “没事儿，一会儿睡着了就好了。开车！”可恶的女人这样说。 “映雪，你也一起叫啊！一起叫他们就会发现，我也在笼子里了。”我瞪着慵懒地要入睡的女猫。 她闭上眼，呢喃一句：“我才不要大喊大叫，淑女不可以那样。” 我颓然地趴下了，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有着人类大脑的猫，应该不会发生生命危险的，只是不知道要经历哪些曲折，才能回到小娜娜身边。 车子不知道行驶了多远。我听到司机和可恶女人的对话。 “大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儿，胃有点疼，或许是早饭吃的太快了。” “需要送您去医院吗？” “不用。那边，你看见了吗？有个药店。你去帮我买点助消化的药。” 司机走了。可恶女人走过来开启后备箱。她把猫笼的门打开，说：“映雪，快出来！”我一纵身，嗖地一下蹿出笼子，落到车外的马路上。 那女人惊叫一声，回头儿嫌弃地看着我，说：“野猫就是野猫！快滚！你自己跳出去，算你识相！否则，我连笼子一起扔进垃圾桶。垃圾！这笼子也不要了，看着恶心！”她把映雪抱在怀里，把笼子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第074章 我把小三子弄丢了 从科技大学回江家小吃的公交车上，我很挫败。倒也不后悔跟林老师互怼，只是很丧地发现，我有时候太没自信了。怎么在林老师面前，就觉得自己灰头土脸呢？ 人的长相是天注定的，父母给的，可是气质却可以靠自己养成。大美人林老师，长相是美，但她的气场，主要还是来源于气质对吧？人家为啥那么自信呢？哎，不想了，如果总是质问自己的不是，会不会越来越没自信啊？ 我想起何娟的电话，她说老郑跟经理又顶了，本来是想去找老郑聊聊，但是心情不好，也不想见人了。于是，我拨了郑世功的手机号。 “娜娜，你终于想起老郑了？”他在电话里笑问。 我也笑，闲闲地说：“对呀，老郑，我想跟你请教一下，跟别人互怼之后，怎样调整自己的情绪。” 他讪讪地笑，说：“又是何娟告诉你的吧？” “你是不是傻？”我不忍心责备他，所以，虽然是责备的话，但是语气很温和，“你也是老江湖了，为啥跟经理一而再地较劲呢？” 他没吭出什么来。 我语气更缓和一些，说：“我是很感激你的，毕竟，你是为我出头。现在我又不回去了，让你白白受了气。” “也不是。”他叹气，然后说，“不是有那句文词儿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跟那家伙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的事儿只是捎带脚儿。” 他这么说，我就更加感动他的仗义了，不管他有多少为我的成分，我都要知恩图报。再说了，他这么说，多半也是安慰我。 于是，我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你不会是不想干了吧？你跟我可不一样，快年底了，得损失不老少的年终奖，你多亏呀？” 他笑笑，说：“我如果出来了，就找你去行不行？” “找我？”我笑道，“找我学洗盘子？江家小吃可盛不下您这尊大佛。您还是另谋高就吧！” “娜娜，你怎么就不回来了呢？何娟跟我一说这事儿，就想找你聊聊。”他语气里是满满的遗憾，“超市的工作虽然也没什么发展空间，可是比小吃店清闲啊！大老板拍板留下你，就不会有人敢挤兑你。” 我心里也不好受，自己也不愿意出来，我这样的米虫，自然是喜欢熟悉的环境啊！可是，如果不趁这个机会逼迫一下自己，真怕一辈子就这么忽忽悠悠地过去了。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一点，我是这么说的：“老郑，这件事说来说去，就是亏欠了你。所以我不能不跟你说实话。我是跟江老板学本事去的，小吃店打杂只是捎带脚儿。” “这样啊！那我心里就舒服了，娜娜。”他嘿嘿笑着，果然语调爽朗多了，“你不用觉得什么亏欠我，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事自己还不能负责吗？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 难得跟老郑这么正经地说话，我也嘿嘿一笑，道：“老郑，你手把手教了我两年，我真的是感激不尽。等过了这阵儿，我适应了新环境，想请你和组里的姐姐们吃个饭，跟你们汇报一下我的想法。” 他哈哈大笑，道：“真的假的？那我可等着啦！对了，娜娜，将来你做了主厨，一定要叫上全组的人，咱们原班人马都来给你打下手哈！” 刚才，我已经说得眼泪汪汪了。他这一句补刀，让我的泪水一下子就冲了出来。我忙低头掩饰，好在，我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没人注意到我。 但我又破涕为笑了，说：“老郑，听你连着说了这么多句正经话，觉得特别不踏实，你不会是憋着啥大招儿呢吧。” 撂下老郑的电话，我心里坦然了。其实，只是一通电话，并没有还上老郑和组里姐姐们的人情，但好像给这两年的人生做了总结。 从这个台阶要迈上更高的台阶了，自然有一些情绪需要整理。用一通电话，跟人生的第一位师傅做了拜别，心里就仿佛得了一个小圆满，熨帖了许多。 了结一段尘缘，又想起了另一段。小三子跟小屁孩安德鲁走了，现在回家了吗？我发语音给安德鲁：猫撸得怎么样？ 他秒回语音邀请。 我接通了，立刻听到他哭腔道：“小娜娜，我把小三子弄丢了！” 我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团，问道：“别着急，冷静！快跟我说说咋回事儿？” 他抽噎着，还真是个孩子。他说：“昨天我们玩儿得好极了，小三子跟我那些朋友见面，一点也不怯场，逗得他们也挺开心的。今天早晨，我醒得晚，醒了就发现……笼子空了！” 我忙问道：“是在你家吗？没到处找找？” “找了！”他清了清喉咙，总算口齿清晰了，“妈妈帮我调了监控，小三子没从楼门跑出去，就一定是跟着车出去的。排查到最后，推测是跟我姐的车出去的。现在，我姐还在她朋友家，但是司机已经回来了。可是他说不知道，没看见。我妈妈说司机是不敢说。” “那，现在怎么找呢？”我慌得手抖，心抖，浑身都在抖。这可怎么找啊？京城那么大。 他吸着鼻子，瓮声瓮气道：“我妈托了关系，沿着司机说的路线调监控。然后司机又返回来，跟我妈说，他在某个地方下车去给我姐买药，回来看见我姐正对上一只野猫。听了我的描述，他百分之八十确定那是小三子。可是，那附近已经找不到它了！”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小三子不是普通猫，他有人类智慧，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即便是被丟到外面，他之后的行动，肯定也是有目标的。 “安德鲁，旭哥当时，怎么跟你说的？”把小三子交给安德鲁的人，看上去是东方旭，实际就是小三子自己，因为当时，东方旭的身体里是小三子的灵魂。 他回道：“旭哥说，让我玩儿几天，再把小三子送到你身边去。” 小三子想来我身边？那现在，他不会直接来找我吧？可是跨着两个城市，他一只猫，要怎么回津城？坐城铁吗？ 第075章 到加油站碰碰运气 把猫笼扔进垃圾桶，慕容斓歆仍然不解气，对我跺着脚，骂道：“快滚远点！你这个臭气熏天的野种！” 我看见远处，那个司机从药店里出来了。我想自己必须引起他的注意。或许安德鲁在找我时，可以从司机这里得到突破口。 拿定主意，我对着可恶的女人扑过去。她吓得倒退一步，撞在打开的后备箱边缘，一屁股坐进后备箱，她怀里的猫被甩了出去。 那只女猫优雅地落在地上，站起来，说：“你干嘛要扑我的主人？” 我大声地回应她：“你没看见她对我的恶意吗？她咒骂我，说我是野种。还要把我扔进垃圾桶！” “你反正不是纯种猫，主人也没说错。”她蹲坐在那里，疑惑地问，“你听得懂人类的话？这倒是不得了的大本事！”她慵懒地拉伸一下身体，上前几步，跳到可恶女人的怀里。 那女人已经坐起来，叫骂着：“野种，臭垃圾！” “大小姐，你怎么了！”司机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给我踹死那只野猫，她扑过来咬我！”女人指着我。 这司机我没见过，他应该不认识我的。他把药盒和矿泉水瓶递给女人，说：“大小姐，快把药吃了吧，水瓶里是温水。别怕，我把这只猫赶走就是了。”他作势来追我。 我赶紧跑远一些，叫道：“映雪，告诉安德鲁，我是被赶走的！” 那只猫弱弱地叫道：“不关我事。我是淑女猫，才不会多嘴。” 我一想也是，一只被养肥的蠢猫，在安德鲁面前，自然表达不清这么复杂的意思。罢了，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离开车水马龙的环路，我拐进街心花园，钻到长椅底下，得以喘口气。我得想想之后怎么办。 刚才我看见了路牌，知道自己在南四环。在东方旭的书房里，我在电脑上看了地图，研究了自己所在的城市，以及与京城的交通。 我知道，自己失忆前对两个城市都是很熟悉的。不然，不能那么自然而然地找到城际铁路，以及两城之间的几条高速公路。 现在，让我去回忆那些路线，也毫不费力。我认为自己不能奢望坐高铁回津，因为安检很严。 何况我在的位置离高铁南站有点远，离高速公路却是比较近。或许我可以去加油站碰碰运气。如果有一辆津牌车，过来加满油，基本上可以判定它要上高速，回津城。 我从避风的长椅下面走出去，对着四面八方嗅了嗅。有点失望，因为离主干道太近，汽油味很重。判断不出加油站的位置。 我放出自己的耳力，从嘈杂的车声人声中，摘取有用的对话。我捕捉到几段提到津城的对话，还有两段是津城口音的对话。分别听了听，认为有一段可能对我有用。 “……不能他（或她）想干嘛就干嘛，我呢，我又不是他们的老妈子！伺候大大小小的快一辈子了，我也要想干嘛就干嘛！”标准的津味儿口语。 “你先别着急呀！我还没说完呢。”津味儿男声接道，“等回到津城，咱们就搬去河西区的房子。还租嘛租，自己住着舒服就完了！” “嘛玩意儿？那房子租金贵着呢！你想嘛呢？那钱可是我的！”还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 男人声音弱下来，懊恼地嘀咕着：“光顾跟你叨叨，加油站都错过了吧？” 女人急道：“不是让你导航一下加油站吗？” 男人：“我开车呢，你导。” 我已经循着对话的反方向，在人行道树篱旁边跑起来。他们刚错过，说明加油站应该不远。我知道，猫不能一直快跑，好在有了方向，就不着急了。 我又从其他车辆里捕捉到了对话，知道过了前面的立交桥，再有一公里左右就是一个服务区，服务区里自然有加油站，也会有人要回津城。 但过了一会儿，我辨别出方向，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津京高速的入口在京城东南，我却在向西跑。 这就意味着，即使我进了前面那个服务区，也是回津的反方向的服务区。哎！不过，我还是去碰碰运气。到了服务区，说不定就可以找到适合我搭的车。 我跑了大概有两三公里，终于看见了服务区。现在我急需要做的是，找点水喝。好在是阴天，气温也比较低，不然像我这么连续地跑，大概猫要心血管爆裂而死了。 进了服务区，我突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之前被自己忽略掉了。这个世界有很多的圈子和团体，服务区里必然有流浪的猫和狗，就有可能存在地盘的争夺。 或许猫和狗各有各的组织和首领，我这样一只突然闯入的小白，不会被联合排挤吧？或许我该去拜个山头儿？寻求一位猫老大的庇护？ 我观察整个服务区的功能划分，琢磨到哪里能够找到干净的水，又不会跟太多的人群有交集。或许，午夜来这里，我就可以趁着人少。直接登堂入室，去洗手池喝自来水了。 可是现在，才刚刚正午，我不能允许自己在这里滞留十二个小时。我的失踪，会引起连锁反应。 因为“东方旭”再度昏迷，安德鲁可能会把我失踪的消息，通报给老韩和小娜娜。他们俩都会很焦急。小娜娜甚至可能会到处乱跑，去寻我。 小娜娜是唯一知道我身份的人，她会担心猫的生命发生危险，然后我的灵魂受到威胁。 这时，我听见不远处，有两只猫在对话，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找上门来了。 “教主，您看，那个闯入者在那儿！”这应该是一只壮年猫。它说的闯入者应该是指我。 “他毛色干净，胡须和尾巴都均匀完整，说明他刚刚离开宠爱他的人类。”一把苍老的嗓音说。 “教主，您看咱们怎么对付他？” “去问问他有啥本事，能为组织做点贡献，就吸收他入伙。” 第076章 你说句痛快话 “娜娜，”伯母唤了我一声，一手握住我的手腕，另一手拿走切菜刀，然后拉起我，她说，“孩子，是不是太累了？快去睡一觉吧。” 我又坐回去，再去拿刀，说：“没事儿，我没事儿，伯母，我不累。” “孩子，伯母怕你伤到自己。”她恳切的眼神温暖着我的心，她又说，“你的魂儿都不在身上，快去歇着。去外面逛逛也行。快去吧。”伯母往后门口推我。 真的有这么明显吗？我在心底愧疚着。 我跟安德鲁结束语音通话后，心急如焚，左思右想，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我不能去找小三子。因为他正用我不知道的方式奔向我。我如果去找他，错过了怎么办？而且，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然后，我发现自己坐过站了。回到江家小吃，又到了一天中最忙的时候。可是我的魂不守舍，严重影响了工作质量和进度，被伯母发现了。 伯母把我往外推，可是后门口站着一个人，挡在那里。我回头一看，是江老师。 我忙打招呼：“江老师来啦？” “这是怎么了？”他问。 伯母回答：“这孩子累了，我让她去休息一下。” 我赶紧说：“我没有，伯母，我只是走了一下神儿。正是忙的时候，伯母，你快让我去切菜吧。” 江老师没说什么，穿上围裙洗洗手，坐下来拿起菜刀，笑道：“我来切菜。虽然我的刀工不如娜娜，胜在速度够快！”说着就当当当地切起菜来。 我于是挣脱伯母的手，坐到对面洗盘子碗。伯母跟江老师对视了一眼，走回灶间去了。 “娜娜，你去过科技大学了？” 江老师的问话，让我回过神来。于是，看见自己把洗过的盘子碗，堆成一个危险的样子，随时可能垮塌，碎裂一地。我忙把盘子碗整理好，拿到水龙头下面去冲洗。 嘴上回答他：“是的，江老师，谢谢您的推荐。林老师那么漂亮，像影视艺人一样，又有气质，又有气场。”他没搭话，我就接着说，“江老师，您……” “江伟盛，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一个耳熟的女声突然响起，声音那么高，连灶间炒菜的声音都被比下去了。 我回过身，看见林老师就在门口。她还穿着那身长裙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跟后厨的环境格格不入。 “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儿了？”江老师站起来，眼神关切地问道。 “我不来，你就能忘了自己还有个家吗？就能到处逍遥，跟小姑娘说说笑笑吗？”林老师说着，也不看我，指着江老师的鼻子，语速很快地说，“江伟盛，你给我一句痛快话，你还要不要那个家，还管不管那个孩子？他是我一个人生的吗？” “春晓，我们出去说。”江老师脱下围裙，洗了手，上前拉妻子的手，被她甩开。 她火爆的声音任谁听了，都会心底发颤。她说：“你嫌弃我这个黄脸婆，给你丢脸了是吗？你说句痛快话，我立即给别人腾地方！” 两个人一直较劲，江老师又说：“这是家务事，咱们出去说。” 尽管江老师身量不高不壮，可终究是个男人，他两臂展开把人抱个满怀，就往门外带。 我赶紧收回目光，转身去冲洗盘子。 “你走开！别拉拉扯扯的！”林老师挣扎着说，“不是你让人找我，要我给你的小情人儿道歉吗？我来了，去把你的小情人儿叫来，咱们当面对质，看她能不能承受得起我的道歉！” 我惊愕地转身看向林老师，她是来找我打架的吗？ 江老师大概也猜到了，给桂桂道歉的话是我说的。他尴尬地看了我一眼，还是继续把人往门外带。 林老师挣脱不开，一脚踹在江老师的腿上，踹完又赶紧看向丈夫的脸，明显是后悔了，想从他的表情里，判断一下踹疼了没有。 我差点笑出来，站起身打开门，进了灶间。 我感觉，那两个人只是面子上别扭，心里还是放不下对方的。特别是那位林大美人儿，她哪是来找茬儿打架的，分明是来宣誓主权的，附赠二斤麻辣味儿的狗粮。 灶间里，江伯伯在炒菜，江伯母影在角落里，从架子空儿，偷偷地看儿子媳妇在那边拉拉扯扯。 我上前握住伯母的手，压低声音说：“伯母，您怎么不出面呢？林老师肯定还没吃饭呢。” 伯母把江伯伯炒好的一盘菜递给我，她自己也端起托盘，另一只手拉着我，一起出了灶间。 给客人送了菜回来，伯母才说：“不是我跟你伯伯不管，而是越管越乱。媳妇儿的性格古怪，脾气也不好。你都不知道哪句话，会点着药捻儿，一下子就炸了！” 我的目光越过好几道玻璃门和架子空儿，看见小夫妻俩站在敞着的后门外，女人的嘴不停地在说说说，男人无奈地看着她，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我到橱柜里拿了几块点心。那是昨晚江伯伯指点我做的，外形还有欠缺，但味道已经很好。 我用油纸包好点心，装在塑料袋里，塞给六神无主的江伯母，说：“伯母，这会儿除了您，谁出场都不合适。您也不用劝，您就问问林老师吃饭了没有，如果来不及坐下来吃饭，就把点心塞给她。” 伯母犹豫不决地问道：“这样真的行吗？我已经被媳妇儿的坏脾气吓破胆儿了。一听见她的声音，心里都哆嗦！” 我看着伯母穿过灶间和准备间，走向后门。她的后背和捧着点心的手，都是僵硬的。这位做婆婆的好奇葩，怕媳妇儿怕到这种程度！ 林老师这个媳妇儿当得，算是成功吗？好像也不对，又不是下斗兽棋，厉害的一个把不厉害的吃下去，就算你赢了。菊菊奶奶说过，居家过日子，要心平气和地，彼此都舒服，才能长久。 想到菊菊奶奶，突然又想起小三子了。不知道他沦落到什么境地，有没有找到吃的喝的。深秋的夜晚那么冷，他待在哪里，才能挨过漫漫长夜呢？ 第077章 我们老大要见你 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正被一群野猫暗中观察着，莫名地，激起了我几分争强好胜的心。有着人类智慧的我，如果还像一只普通的野猫那样活着，未免太伤自尊了！ 所以，首先我要从满足身体需要开始。我要喝水。我要让那些猫看到，我跟它们不同，在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服务区里，我是怎样找水喝的。 我沿着服务区的边缘，观察着人群。转了半圈儿之后，还真让我找到了机会。有一个老人，一手端着带隔热套的茶杯，另一手拎着整瓶的矿泉水。 他走到游廊尽头的拐角处。这里已经基本上没什么人。他也没看坐板上干不干净，直接坐下了。 他拧开茶杯盖子，试喝，喝不进去。看来是新沏的茶，太烫了。他拧开矿泉水瓶，兑一些进茶杯，喝一口，再兑。最后，茶杯满了，他放下瓶子，走了。 矿泉水瓶里，大概还剩下五分之一那么多水，但已足够我畅饮了。 我迅速靠近，从游廊外纵身一跃，抱住坐板上的矿泉水瓶，落入游廊里。瓶子落地的声音，大约是一只空瓶，落在地毯上的音量那么小。 我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引起人类的注意，这才把瓶子推到坐板下面的角落里，张开嘴亮出尖牙，啃咬瓶子底部的棱角。 确定一只牙咬透了，赶紧松口拔牙。不然，咬得深了，或者相对用力的两牙都咬透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以猫自身的能力，和瓶就不容易分开了。 我用爪子把水瓶口高高抬起，卡在坐板下面的砖缝里，使瓶身以合适的角度倾斜着。靠近底部的齿痕很小，渗水很慢，刚刚好，够一只猫，慢慢地舔舐。至此，我自制的简易饮水机就完成了。 你会说，等等，瓶盖是盖着的，那么一个小洞眼儿，根本不会渗出水来。你很勤于思考。刚才，我没有交代一个细节，老人走的时候，并没有拧上瓶盖。 现在你知道了，我这只有着人类智慧的猫，做了什么吗？ 抱着没有瓶盖的瓶子沿弧线落地，水不会甩出去吗？你的想法是对的。但是，如果下降的过程中，瓶口偏向左边或者右边呢？你懂的，一滴都不会洒。 旭哥还嘲笑我是学文科的，我的这个自制饮水机，绝对是理科思维！最最重要的是，我的矿泉水不是别人喝剩下的，只是倒剩下的。 我慢条斯理地舔食干净的水。耳朵里捕捉到了两只猫的靠近。它们的动静，当然包括它们的脚步声以及气味。 前文已经提到过，猫在饮水时异常警觉，你看着它蹲在那里安静的饮水，实则，它的所有听觉和嗅觉都火力全开。 只要有一点疑似的威胁靠近，或者突然发生异响，它能从蹲着喝水的姿势直接起跳，高度可达二十多厘米，至于远度，因为它跳起之后，会接连快速的跑跳，所以，人类绝对反应不及，而被它逃得无影无踪。 言归正传，两只野猫靠近了，我要怎么反应呢？我自己辛苦设计制作了饮水机，得尽量多喝一些水，才不亏。所以，我已经不动声色地，调整为以不变应万变的体式和姿势。 两只猫是同时向我扑来的。一只来自游廊里面，一只来自外面。我处于游廊拐角的坐板下，几乎被两只猫封堵了所有出路。 但我有人类的智慧，我早就观察到坐板下的花砖规律，每隔一段就有一个较大的孔洞，刚好够我钻过去！ 我跳到地上，跑出去几米之后，听到身后一只野猫叫道：“小子，别跑啦！我们老大要见你！” 我并未停步，而是迅速跑进停车位之间的矮树篱下面。这里距离人群很近，野猫应该是不会放肆地攻击我。 那只野猫还在叫。大家都是猫，知道对方的耳力如何，所以它想对我说什么，不一定非要靠近我。反正，人类又听不懂猫在喊什么。 它喊的是：“我们老大有请！小子，你不会是不敢去吧？” 我回敬一句：“告诉我地点，我自己过去！” 猫老大趴在向阳的避风墙角，这里远离服务区人类密集出入的地方，虽然是白天，却寂静而安宁。 教主是一只老猫，基本是白色，但有一条纯黑的尾巴，头顶偏右的位置上，有一块黑色斑纹。虽然老了，但他虎威仍在。 教主两侧，蹲坐着大大小小几只颜色各异的猫。它们都非常好奇地打量着我。我蹲坐在教主对面，看它一直合着眼不吭声，我也就没吭声。 终于，教主语速很慢地发话了：“小子，你很不错，你跟别的猫不一样。你不会留在这里，对吗？” 我坦然相告：“是的，教主。我要尽快离开这里，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你需要我们的帮助？可是你又一无所有，凭什么让我们帮助你？”它缓缓地睁开眼睛，目光安详而有力。 我略一思索，说：“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承诺。我可以许你们一份安宁富足的生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能信守承诺吗？”它苍老的声音里，似乎蕴含着无数的故事和智慧。 我不慌不忙地说：“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也能达成愿望。有了你们的帮助，或许我能更早如愿。帮助我，你不会失去任何东西，却可能得到更好的生活。” 教主合上眼睛，幽幽地说道：“我们现在也有很好的生活。你所说的更好，好在哪里？” 我早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所以气定神闲地答道：“好在更丰富的食物，能够遮风挡雨的窝，以及伤病时的救治。再有，还能远离狗群的威胁。” 它又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不错，你说服我了。你要什么样的帮助？” 我毫不犹豫地提出要求：“我要一部手机。人类通话用的手机。” 教主睁开双眼，目光中有了一些兴趣，它问：“你会跟人类通话？” 第078章 你相信异能吗 岳林找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我正在跟伯父伯母择菜洗菜，为晚餐时间做准备。江伯父还给我讲了老师傅传承下来的厨房秘闻，里面隐含着，千百年来口口相传的大厨心得。 伯父跟岳林打了招呼，然后说：“时间还早，你们去外面说话吧。” 伯母张罗沏茶倒水。岳林拦着她，说：“伯母您歇着，我自己来。”他麻利地烫茶杯，沏茶水，一边对我说，“娜娜，你挑几样适合我们在大堂收拾的菜。” 我拿了一篮子西蓝花和菜花，又拎了一篮子莴笋。伯母笑道：“娜娜，我们用不了那么多工呢！” 我看了眼岳林，笑道：“伯母，不白用工，可以允许他在这里入伙吃饭。以工抵账，他不亏！” 岳林亮出他的小虎牙，笑道：“伯父、伯母，这回我认门儿了，以后我歇班时，就过来帮工哈。别的做不了，洗碗擦地抹桌子，都能胜任！” 伯父伯母笑着挥挥手，让我们赶紧出去说话。 在大堂里坐下来，岳林环顾四周，说：“嗯，这种古朴的装修风格，我喜欢。” 我拿着刀，熟练地拆解西蓝花，一边笑道：“你上班时间跑来做这些事，不违反纪律吗？”其实，我要费很大的力气去集中注意力，才能压下对小三子处境的种种猜想和担忧。 岳林笑道：“我这就是在上班！你看，我一边跟你调查案情，还顺手帮社区居民干了家务，这是优秀干警才能有的表现。” 我嗤笑他，问道：“你的调查有进展了？” 他削着莴笋皮，装作严肃地说：“算是有进展，但还不能告诉你。这是纪律。” 我笑道：“说得跟真的一样！”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样子，担心道，“你削莴笋皮的样子，也太惊心动魄了吧。你干过这个吗？别因公负伤啊！” 他笑弯了眼睛，问道：“你这算是关心我吗？” 我白了他一眼，说：“我这是替伯父伯母提醒你，他们的削皮刀，只削蔬菜水果的皮，不削别的皮！” 他笑了一下，正色道：“不开玩笑。娜娜，把你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我呗？我保证都用来调查案件，不会透漏给任何不相干的人。” 我觉得好笑，道：“你说咱们俩哈，还真有点相像。我跟东方旭他们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和其他关系，却为他们牵肠挂肚地跑来跑去。你呢？人家上级都不给立案，你却死乞白赖地调查。” 他又亮出小虎牙，说：“虽然没什么关系，你不是还曾经是东方旭和姥姥的临时监护人吗？我相信，你一定能给我提供有用的线索。” 他长着一副笑模样，又是一张娃娃脸，穿着便衣，真让人没法有代入感。他真的是警察吗？ 我摇摇头，说：“有用的线索呢，我可不敢肯定有没有。可作为朋友呢，其实我有求于你。但你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好用私事儿麻烦你呀。” 他马上两眼放光，倾身过来，道：“巧了，我今天倒班儿。你想啊，调查未立案的案情，那肯定不能是工作时间啊。” “这样啊？”我心里一动，想着或许他真能帮我，“那咱们先说好了，我之后跟你说的话，你不能透漏给任何人，自然也不能写下来。” 他表情严肃起来，却并没犹豫，说：“娜娜，你放心，咱们是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咱不能做，因为咱有更好的方式。”他右手握拳，在我面前晃了晃，“相信我，咱们肯定能找到最好的方式，解决问题。”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点点头，压低声音说，“东方旭他们家的事，我不便过多透漏，但是我把东方旭和他弟弟当朋友，他们有了危险，我肯定要管的。对吗？” “那是。”他立马同意，但是一愣神儿，问道：“他弟弟是谁？我认识吗？” 我摇摇头，说：“这事儿说来话长。你相信异能吗？东方旭有个相对科学一点的说法儿，叫做磁场异常。你相信吗？” 他一愣一愣地，缓缓问道：“东方旭……有异能？还是他弟弟……有异能？” 我用更低的音量说：“东方旭有一只猫，我跟你说过吗？”他摇摇头，我继续说道，“那只猫前段时间跟我坦白，他有个人类的灵魂。” 他快速地眨眼，似乎很难消化这个消息。 我认真道：“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啊。我说的是真的。” 他跟我对视着，点头道：“我信你，你接着说。” 我调整了一个姿势，让自己的表情更轻松自然，防止伯父伯母看见我跟岳林低声说话，产生什么误会。 我接着说道：“东方旭跟菊菊奶奶出门旅游的时候，我带着这只猫去做绝育手术，这猫很机灵，逃脱了。我追出门去，亲眼看见它被一辆车撞飞。当时，我吓得魂儿都没了！” 他注意力相当集中，插话道：“结果后来这猫没事儿？” 换我点头，道：“没错。我也很庆幸，不然我跟东方旭没法交代呀！之后我发现这猫很古怪，跟之前的习性完全不一样。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他有一个人类的灵魂。他说就是那天，猫被撞飞出去，晕过去了，他就莫名其妙地从猫身体里醒来。只是，他发现自己失忆了。没有人的记忆，也没有猫的记忆。” 岳林快速地眨眼，这可能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他放下削皮刀，压低声音道：“娜娜，我来总结一下你的意思哈。一、猫是东方旭的；二、猫被撞晕后醒来，有了人的灵魂；三、猫身体里的灵魂失忆了。他不记得自己是谁。” 我挑起大拇指给他晃晃，说：“对，就是这样。后来，我们都去了东方旭的新家，经过一个探索和推理的过程，我们确定，猫身体里的灵魂，基本可以断定是东方旭弟弟的灵魂。他弟弟在两个多月之前发生意外，昏迷至今。” 岳林简直听傻了，不错眼珠地瞪着我。 我抱歉地笑道：“那个，我不是开玩笑哈，有机会我可以给你证明，那只猫的神奇。” 他咽了一下口水，又开始快速地眨眼，然后垂下眼帘，说：“你等我再捋捋哈……”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第079章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有我的办法。”面对教主的质疑，我不想多说。因为我也不确定教主的意图，万一它有恶意，我暴露太多的与众不同，无异于自寻死路。 教主跟自己的一个手下对视了一眼，那只猫转身几步就跑没影儿了。教主又合上了眼睛，并把脑袋放在自己的前腿上，似乎睡过去了。 另外几只猫有趴下假寐的，有蹲坐着警惕地盯着我的。我并没有动。我希望不要节外生枝，能够联系上小娜娜来接我，就是最好的结果。 很快，那只离开的猫回来了，他用嘴拖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一个手机。居然还有一团充电线。我在想，这猫还真是精细，知道手机和充电线有关系。 教主也不睁眼，嘴里咕噜道：“小子，你就在我们面前，跟人类通话，让我们上上下下的都开开眼。”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这手机还能不能用。” 那只猫把塑料袋拖到我面前，张口松开袋子，说：“这个手机的主人忘了拿走它，我后来找来许多充电线，才帮它充了电。但是，只有一个画面，不好用。” 我从塑料袋里扒拉出手机，点开屏幕，发现有锁屏密码。我对它说：“它只有一个画面，是因为有锁屏密码。等我联系上我的朋友，让他帮你把锁屏密码解除，你就可以用了。” 猫仔细地看着我指给它的图形密码，若有所思。我在想，既然这只猫会找充电线，喜欢研究手机，那么在免费wifi下，或许它真的能上网看图片。 你会问，解不开锁屏密码，怎么用？我问你，解开锁屏密码，就能用了？你丢了手机，第一时间会做什么？当然是申请新的手机卡。那你丢失的手机就不再有通信运营商的服务。 但是有一件事例外，那就是拨打应急电话。我拨打的是110。我祈祷，接线员小姐姐是个聪明的，能够帮我找到小娜娜。 “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意外地，是一位小哥儿的声音。 我抓起一块小石子，敲击一块大石子，就在手机的声音输入口附近，我想小哥儿应该听得见。 “您是一位残疾朋友？还是重伤无法说话？”小哥儿问道。 我敲了一下。 “一声表示，您是一位残疾朋友，不能说话。那您是想报警，还是求助？” 我敲击两下。 “您是想求助。那您是想我们出警，还是联系家人？” 我敲击两下。 “您想联系家人。您目前手机不能直接打电话给家人？” 我敲击一下。 他笑了，说：“您不必着急，我们这边已经确定了您的大概位置。是在南四环附近，对吗？在服务区里？” 我敲击一下。 “现在我们来确定您家人的电话号码。您家人的电话号是手机号吗？” 我敲击一下。 “运营商是移动通信吗？” 我又敲击一下。 我能够知道小娜娜的电话号，并且牢牢记住，其实就是在我离开陈家别墅的前一晚。我翻找东方旭的手机，记下了小娜娜的手机号。 也是那天，我用东方旭的微信，加了安德鲁和曜久的微信好友。担心引起老韩的怀疑，并没在那一晚询问他的手机号。 接线员小哥儿很棒！他用二分法询问加猜测，很快就跟我把小娜娜的手机号确定下来了。然后，他又问：“我们打电话给您的这位家人，他会知道您是谁吗？” 我敲击一下。 “您确定您没有危险，并且能等到家人赶到现场，是吗？” 我敲击一下。 小哥儿又说：“如果我们联系不到您的这位家人，您还有备用方案吗？或者我们能出警去接您吗？” 我敲击两下。 “好吧。”他说，“我们一定会千方百计为您联系到这位家人，请他尽快去服务区接您。再见，您可以挂机了。” 切断电话，我跟教主和那只喜欢手机的猫，分别说了声谢谢。 教主全程都没有动，就跟睡着了似的。但我想，它肯定是睡不着的，一定特别好奇，我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并能够用敲击法跟人类交流。 我环顾了另外几只猫，它们纷纷地瞪着圆圆的猫眼，不错眼珠儿地看着我。大概都目瞪口呆了吧？ 而教主大人，在这个时候起身了，伸展了一下，又趴下，挺胸抬头，就是埃及金字塔旁边狮身人面像那姿势。 它与我对视，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卑不亢地答道：“我叫小三子。” “小三子，”教主似乎舍弃了威严的语气，亲昵地问我，“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吗？” 我语气和缓道：“你不是说我跟别的猫不同，这大概就是我的不同之处吧。” 老猫跟我对视，应该在思考要不要继续追问，但是最终它放弃了，说：“嗯，小三子，你现在需要吃东西吗？” 我回道：“不需要。教主，我承诺过给你们一份更好的生活，稍后，家人来接我，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带上你的所有弟兄。” 教主看了看那些猫，说：“我已经自由自在了一辈子，不想走了，如果我的孩子们想跟你去，你就带上它们吧。” “不，我们不走。我们要跟着教主。”那些猫纷纷表态。 教主似乎也很意外，半天没说话。我倒是能够理解众猫的选择，必定是这只老猫为它们做了很多事，它们不愿意离开这位慈爱的家长。 我转而说道：“如果你不愿意带他们走，我会联系靠谱的志愿者团队，定期给你们投喂食物，在你们发生伤病时，提供救治。”看了看四周，我无奈地补充道，“但是，我无法保证你们，不受狗群的骚扰。” 教主合上眼，沉默了好一会儿，说：“那就走吧。但我们不要被关在屋子里，我们已经野惯了。自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 我表示理解，又说：“我一定会找到令你满意的方式，收留你们。相信我，我不想让你们中的任何一只，遭遇危险。” 第080章 小三子在哪儿呢 结束跟110报警中心的通话，我并没有放松心情，而是更纠结了。 “报警求助的是小三子？”岳林问。 我点头儿，道：“肯定是他。” “他又不会说话，怎么跟报警中心的人沟通的？”岳林显然是不信的。 我想的不是这个，但我知道岳林是真心要帮我的，所以才考虑的多。 我使劲儿握紧拳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说：“他很聪明，他会有很多种方法跟别人交流的。这个你放心。现在的问题是，我是不是应该打电话给老韩，毕竟陈家大宅在京城，他那边派人去接，会更快。” 岳林想了想，说：“不，如果他想让陈家去接，就不会留你的电话。再说了，陈家去接，他们不会质疑吗，谁给报警中心打的电话？毕竟，只有你知道小三子的真实身份。” 对呀！我瞬间不纠结了。拉起岳林就往外走，语无伦次地说：“你有车，快，我们快点去。他多呆一分钟，都会有危险。” “等等。我打个电话。”岳林挣脱我的手，摸出手机。 “快走啦！在路上打电话，不行吗？”我急得想跺脚。 岳林竖起食指，说：“嘘，别着急。你快去给江伯父伯母一个交代，不然他们该担心你了。” 对噢！瞧我这浆糊脑子，已经不会正常思考了。 路上，岳林说：“我得先去跟好哥们儿换一下车。他的车是京牌，进京城比较方便。” “你刚才打电话就是联系这个事儿？”我终于有点清醒了。 岳林亮出他的小虎牙，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你慌手慌脚，因为你担心小三子的安危。我担心的不是这个，我担心的是我们到了京城恰好是晚高峰。可能会堵在半路上。” “那怎么办？”我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了。 他笑笑，悠闲地哼了两句歌儿，看了看我，说：“娜娜，恐怕现在只有坐直升飞机去接小三子，才能跟上你心跳的节奏了。” “或许，还有一种方法，我可以长出翅膀来！”我笑道。 岳林笑着摇摇头，说：“可见小三子的个人魅力呀！” 我在心里咯噔一下，脑子瞬间清醒了。我慌个什么？我不是已经尽力去帮他了吗？我又不是神仙，也只能坐车去。 再说了，一百多公里呢，如果没有岳林帮我，我得多久才能赶过去呢？我总不见得是打出租车去接他吧？ 一转念，其实也不是不行，我舍不得花这个钱，陈家肯定舍得。想到陈家，我更加冷静了。我也只是东方旭和小三子的朋友罢了，尽力就好。 岳林朋友的车是越野车，比岳林的小玩具车宽敞多了。经过近两个小时的疯跑，我们终于抵达报警中心说的那个服务区。可是，小三子在哪儿呢？ 岳林停好车子，说：“我们到处走走，或许他看见你，就出来了。小三子说不定只关注了津牌车，没注意京牌的。” 我点头同意，小林子遇事仍然能够沉着冷静，真是不错，像一位训练有素的干警。 服务区车来人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里，所有事物都被晚霞照亮了一少半，而另外的大部分，就隐藏在阴影里。 我跟岳林循着服务区边缘，转了一大圈，所有树篱下，我都仔细看了。不仅没有小三子，连一只流浪猫都没看见。 岳林抓抓脑袋，说：“我们还是往入口那边看看，或许他在那里蹲守呢。” 可是没有。我们连服务区入口旁边小街心花园都去看了，一段一段树篱找，还是没找到。我的心又揪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啊？为啥找不到呢？ “不会是报警中心搞错了吧？或许不是这个服务区？”我看向岳林。 他看看我，说：“看你，嘴唇都干了，你不觉得渴吗？走吧，回车上喝点水。然后再想办法。” 岳林掀开后备箱盖，还没来得及伸手拿矿泉水，眼前一花，一个影子蹿进后备箱，转身端坐在矿泉水箱子上。 “小三子！”我惊叫道，“你在哪儿呆着了？我们怎么没找到你呢？” 小三子身上倒不显脏，就是小爪子上都是灰。它傲娇地看着我和岳林，喵地叫了一声。 岳林伸手过去，说：“幸会幸会！我是岳林。” 小三子抬起小爪子看了看，没去碰岳林的手。 我笑道：“小三子，我没有遵守诺言，把你的事告诉给小林子了。” 小三子从箱子上跳下来，小爪子抓了抓水瓶。我明白了：“你也想喝水？” 岳林拉开旁边整理箱的拉链，拿了旅行杯，倒了一些水在杯子盖里，递给我。我递到小三子面前，他速度很快地舔舐了好一会儿。 “渴坏了吧？”我摸摸猫的后背，又说，“我来不及去超市买猫粮，只带了一点煮熟的肉，没放盐，但是有其他作料，你先凑合垫垫肚子，一会儿路过大超市，我再下车给你买。” 岳林递过来的多功能工具刀，我切了一些肉丁，看着小三子狼吞虎咽地吃了，才终于松下一口气。 然后我抽了湿巾，帮小三子把脚擦干净，抱起他，坐进车里。岳林关上后备箱盖，回到驾驶座位上。 小三子示意要我的手机。我把手机放到自己的腿上。他划拉开屏幕，点开备忘录，敲出一行字：我要带十几只流浪猫回去，可以吗？ 打完，他看向岳林。岳林的表情很精彩，尽管我一再保证自己给他说的是真的，小三子真的会用手机和电脑，会打字。真正看到一只猫做出这样的举动，大概他也发蒙了吧？ 小三子笑了一声，岳林回神，挑起大拇指对着小三子，笑道：“你真行，这才几个小时，你就认识了一帮朋友？” 小三子没动，就盯着岳林。 岳林又亮小虎牙，说：“我有个朋友做爱心救助站。我们把你的朋友们直接送去那里吧？” 小三子又打字：不是室内吧？ 岳林回道：“不是。他们在山里做的这个项目，占地两三百亩呢！” 小三子打字：就是它了！ 第081章 带又带不走，放又放不下 岳林这个家伙真不错，很有眼色。我说要带走十几只流浪猫，他就提出他的朋友在做一个爱心救助站。 小娜娜说，带着这么多只流浪猫，别把他朋友的车弄脏了。他就跑去服务区的超市，要了几只纸箱子，放进后备箱。 小娜娜抱着我不撒手。她说：“小三子，你不能离那些猫太近，它们在外面跑了那么久，或许身上都有传染病。” 岳林貌似很有经验地说：“一会儿咱们到地方了，让我朋友帮忙看一下。如果小三子之前打过预防针，应该不会被传染。” 岳林按着我打在手机上的指示，把车开到服务区出口附近，靠着树篱停好。有加油站阻隔视线，没有人注意这边。 何况，太阳已经落下去了，最后一点点的余晖只染红了最高处，而各种灯光已经亮起来了，倒显得阴影里漆黑一片。教主带领他的孩子们，分别跳进那些纸箱里。 小娜娜抱紧我，从车的侧面伸出脑袋，看着后备箱里的情景，说：“小三子，你的朋友们都好乖。刚刚认识，就愿意跟你走？他们为什么那么信任你？” 我看不见后备箱里的情况，只叫了一声：“教主，你愿意带着你的孩子们跟我走，其实我挺意外的，你为什么会信任我？” 教主也叫了一声，它说：“你听得懂人类的话，还能跟人类交流。如果你想对我们不利，何必费这么多事儿？我见过那些逮流浪猫狗的笼子，也见过那些长长的钩子和棍棒。” 另一只猫低低地叫了一声：“教主，别说了。” 我在心里无限感慨，一只老猫，算是历尽沧桑了吧？是那些磨难教会了它如何让判断安危，教会了他如何与人类周旋。我希望它能在救助站里，安享晚年。 于是，我又说：“教主，有爱心的人类建了救助站，那里为流浪猫和其他小动物，做了各种妥善的安排。如果你们在里面住得舒服，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或许有人会认养你的孩子们。” 教主说：“我的孩子们多数是被遗弃的，真正愿意再接受认养的大概不多。我也不支持它们再次接近人类。人类想收养就收养，想遗弃就遗弃，如此狠心，不值得猫信任。” 岳林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狂奔。刚才发车的时候，他跟小娜娜说：“娜娜，咱们没时间吃饭了，快点赶到救助站要紧。我今晚必须得赶回津城。你带着小三子住下吧。我估计小三子得安顿好了他的朋友们，才能放心。” 小娜娜抚摸着猫脑袋和后背，说：“小三子，你要住下吗？”我不理她。她不给我手机，我又不会说话，怎么理她？ 岳林把我们送到津城北部的山里，连口饭都没顾上吃，拎着一塑料兜炒熟的花生米，就连夜返津了。 救助站的负责人就是岳林的朋友，他叫霍焱。他说：“娜娜，今天太晚了，我已经安排了一间猫舍，让这些猫先休息。明天再给它们做身体检查。” 小娜娜跟小林子学的，一口一个“霍哥”地叫着，笑道：“您是专业人士，自然都听您的。霍哥。那什么，我抱着的这只，是今天走失了又找到的，您给看看没传染上什么病吧？” 霍哥自称学的是医学，但是一天医生都没做过，毕业后考了兽医执业资格，做了兽医。他为我检查了半天，说没事儿，回去好好休息吧，睡前给它洗个澡。 终于捞到跟小娜娜独处，她却直接炸了：“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扔下东方旭不管，自己跑出来。旭哥再度昏迷，你知道菊菊奶奶多担心吗？你就不能安分一点，怎么这么不省心呢！” 看着她噼里啪啦地一通数落，我还一肚子火呢，就你有嘴？你能说话，却不让我表达，你打算憋死我吗？ 我不理她，直接跳进浴缸里，掰开水龙头。凉水一冲，我又噌地一下跳出去。 小娜娜笑了，说：“你可得了吧？浴缸那么大，就洗一只猫？”她说着把我抱起来，往洗手盆里放水，调好了水温，把我放进去。 她帮我搓了一身的泡沫，同时嘴里叨叨着：“你不累吗？从早晨到现在，一直没合眼吧？就得熬着你，哼，让你跑出来！你说说，多危险哪，这是遇到一群猫，要是遇到一群狗，可怎么办？” 都说女人天生就爱叨叨，还真是。小娜娜才二十出头儿的年纪，就开始叨叨。开玩笑，如果遇到的一群狗，我还能往前凑吗？ 不就因为是一群猫，才相互认识打成一片的吗？这个小女人，简直不可理喻。喜欢叨叨，让她叨叨去，我连耳朵都不给她了。我困死了。 等我再醒过来。已经是凌晨。我找到猫砂盆，痛快淋漓地拉撒完毕，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 我被慕容斓歆那个恶毒女人丢出去之后，安德鲁那小子发现我不见了，哭死没有？早晨要让小娜娜给他打个电话。 我跳到小娜娜的枕头边，趴下来，仔细看着她的睡颜。才认识十几天，经历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事，好像已经认识了半辈子。 眼睛里看见的，还是那张婴儿肥的小脸儿，脑子里却增加了许多，与她相处的画面。这个小女人，真的有本事让人牵肠挂肚啊！ 如果我没发生那场意外，就不会莫名其妙地魂飞到津城，不会进入猫的身体，不会认识小娜娜。 也就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小女人，自己孤苦伶仃的，却有能量温暖周围人。 她其实胆小、财迷又懒于思考，最可气的就是，她会不自觉地讨好身边的每个人，包括对她满怀恶意的人。 那个慕容斓歆，那个什么戴孟绮，白瞎两副妖娆的皮囊，虚伪又恶毒。给小娜娜提鞋，都嫌她们不配！ 可是，小娜娜也不是那么容易接近。她胆小又怕麻烦。自尊心和自由，大概是她最大的财富，她不会愿意失去哪怕一点点。 小娜娜，我可拿你怎么办呢？带又带不走，放又放不下！ 第082章 跟他待在一个频道 我不想跟你吵架，你闭嘴吧！ 看着猫打出的这行字，我就想抽他两巴掌。可是我从小就爱护小动物，不舍得对猫动手。再说了，猫很无辜，是住在猫身体里的那个男人的灵魂，很讨厌很固执。 “你别自我感觉良好了！我也懒得跟你说话。”我气道，“东方旭和你的身体都在那边昏迷，菊菊奶奶在病床边提心吊胆。你有没有同情心啊？就算你不在乎自己，也请你在乎一下东方旭和菊菊奶奶，好不好？” 猫直喘粗气，用小爪子在手机上打字：你说了n遍这些话了，我知道了。你不了解情况，先别生气，听我跟你解释。 “你说啊！”我把手机拿到另外一张床上，“你过来这边说。” 猫跟过去埋头打字，我整理自己的床铺。昨晚实在太累了，给猫洗完澡，我简单洗漱一下，和衣而卧，没到两秒钟就睡着了。 猫打了很多字：一直没跟你细说。我在旭身体里醒来，他的意识得不到营养供应，就逐渐衰弱，持续下去，有可能消失。所以后来我就白天在旭身体里，晚上在猫身体里。 旭心思深沉，我也猜不透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我跟他说，让他赶紧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要说把身体让给我的屁话。 他并不正面回答我，我就跟他限定期限，两天之后他再想不出办法，我就从陈家离开。所以，我才用东方旭的身份，答应把猫借给安德鲁带走。明白了吗，吵死人的女人？ 我看了两遍他打的字，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跑出来的。我试探地问：“你的意思，其实你是在威胁东方旭？你逼迫他赶紧想办法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你怎么确定他真的有办法？” 猫翻着眼睛看我，然后又打字：我不确定！但我绝对不允许，他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他让我跟老韩说，旭和昱的身体，都不能再用萧教授的机器治疗了，旭如果再度陷入昏迷，就要把旭和昱推到一个病房里。 “你跟安德鲁离开后，不是就意味着东方旭再度昏迷？”我终于能够跟他待在一个频道。 猫打字：对。所以，我需要你帮我打听一下，老韩是不是按照“东方旭”请求的做了。 “那我给菊菊奶奶打个电话呗？”我拿起手机。 猫从床直接跳到桌子上，就着我的杯子喝水。 “喂，那是我的杯子！”我作势去抢，被他瞪了一眼。才意识到，对哦，猫喝水又不碰杯子沿儿，他只是舔水……算了，还是办正事。 我拨通了老韩的电话。 “娜娜，你好！”老韩特有的磁性又清朗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他的声音总是那么的不慌不忙，让我没来由地，听了就安心。我打开了免提。 “老韩，你好！我想找菊菊奶奶说话。” “好的。亲家老太太和老夫人都在，她们正在吃早饭。” “是吧，老韩。那要不要我过会儿再打过来？” “娜娜，老夫人想跟你说几句。” 还没等我说话，那边已经传来陈家老夫人的声音：“娜娜，你不是说去看一下你的朋友，她那边的事情还没解决吗？解决了之后，就回来吧。” 我犹豫了一下，说：“老夫人，您好，打扰您吃早饭了。我就是想问一下，东方旭和昱久少爷情况怎么样了？”！ “娜娜，你如果真的关心他们兄弟俩的安危，还是回来吧。如果你想寻找自己的出路，他们俩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老夫人说话这么不留情面，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很生气了？ 我压下忐忑的心情，缓声道：“老夫人，实在抱歉，打扰到您。菊菊奶奶把我当亲人，我不放心她。” “这样啊？那你跟她本人说吧。”老夫人不冷不热地说。 “哦，谢谢您。”我谦卑地说。 那边再出声，已经换成了菊菊奶奶：“丫头，桂桂那边出什么事儿了，你要耽误那么长时间？现在都解决了吗？” “奶奶，你别担心，桂桂那边没事了。”我终究是放不下菊菊奶奶的。如果东方旭好好儿的，我还可以狠狠心，把奶奶交给他，可是毕竟东方旭还没醒。 “丫头，旭儿昏迷三天了，萧教授说他状态很好，随时可能苏醒过来，让我不要担心。”奶奶说话慢，我听见那边偶尔有刀叉碰碗碟的清脆声音。 “奶奶，您不用担心，之前我听旭哥亲口说过，他的病情可能要反复，但终究是越来越好了。何况，萧教授一直在旁边，你还担心什么呢？旭哥现在还在他自己房间里吗？每天上午需要去无菌病房治疗吗？” “旭儿跟昱少爷在一个病房，是普通病房，也不用去无菌病房治疗了。就每天输液，基本是一样的药，营养的，健脑的。” 我放心了，看了一眼猫，对着手机说：“好的。奶奶你就安心看着，旭哥很快就好了。你自己千万别着急上火的哈。” “老夫人也一直在宽慰我，我倒不着急了。丫头，奶奶就是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跟猫对视一眼，说：“奶奶，我还要过几天才回去。旭哥那边醒了，你记得给我一个信儿哈。奶奶，你快接着吃早饭吧，把手机给老韩，我还要跟他说话。” 老太太答应着，老韩的声音响起：“娜娜，你说。” “老韩，安德鲁跟我说，他带着小三子出去玩了，他回来了吗？” “还没有回来。娜娜，我已经从餐厅出来了。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 我看了看猫，说：“老韩，昱少爷已经换到普通病房了，是不是也快醒了？” 老韩明显顿了一拍，才道：“萧教授也说不好是不是要醒了。只是头部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很好了。可以从无菌病房出来了，说明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吧？” 我赶紧再抛出一个问题：“他们兄弟俩现在都用鼻饲吗？” 老韩马上回答：“对，我又请了两位护工，他们四个人轮班照顾小哥儿俩，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另外，娜娜，我给你个建议哈，为了亲家老太太考虑，等旭少爷醒了之后，你再离开，是不是比较好一点？” 第083章 你做的很好，谢谢你 “这就是那些猫的《救治放养方案》？”小娜娜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翻弄着那叠纸，一字一词地念出文件名，我猜她有点发蒙。 其实我也没想到。那些猫昨晚刚送过来，今天早饭后，就有这么完备的方案出台了？文件有着彩印的封面，用文件夹整整齐齐地夹着。先不说内容怎么样，就这形式与篇幅，就足够尊重看重郑重。 递给小娜娜方案的人，是一位女孩，看上去跟小娜娜差不多的年纪，白皙的皮肤，干净的五官，清纯的气质，有点神似某位谋女郎。她恭敬地站在那里，像是实习生等待师傅的指点一样，等待小娜娜给出意见。 我猜小娜娜一下子头就大了，懒于阅读懒于思考的小娜娜，虽然已经翻了半天，怕是除了文件名，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这时，霍哥走进办公室，翻了一个什么文件就要走出去。小娜娜出声叫住他：“那个，霍哥，我必须研究一下这个方案吗？” 霍哥对着小娜娜略一愣神儿，看向旁边站着的女孩，满眼的嗔怪与宠爱。 他走过来，放下手里的文件，把小娜娜手上的文件放到桌子上，翻开到第一页，说：“文件写的很详细，实际是给我们的工作人员看的，为了规范他们的操作。其实，对于你来说，娜娜，你只要看一下每个分项的标题以及提要，就可以了。” 对着小娜娜茫然的目光，霍哥举例说明：“比如第一个项目：清洁与排查，对每一只猫进行全身的清洁和体表问题排查。就是告诉你，流浪猫进入我们机构，首先要把它们弄干净，看见伤口或者皮肤病、寄生虫等等，要仔细记录处理。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你就不需要仔细看了。” 小娜娜松了口气，说：“霍哥，我真是佩服你们工作人员的敬业精神和工作效率。这才上班一个小时左右，就拿出了这么详细的处理方案。” 霍哥笑着把旁边的女孩拉过来，说：“还没来得及给你们介绍。”小娜娜赶紧站起来，霍哥接着说，“娜娜，这是我老婆，她叫洛小米。小米，这是岳林的朋友杜娜，我们都叫她娜娜。” 小米有点腼腆地笑笑，跟小娜娜相互问好。 小娜娜笑道：“真不好意思，原来是霍嫂，这么年轻，我还以为是实习生。” 霍哥拿起自己的文件，笑道：“她在大公司做了三年文员，应该比你年龄大。她就是这么文静的性格，做事很认真，把她在大公司学来的规范化、制度化带过来了，让我们的机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焕然一新，效率提高了好几倍。” 说着，他一点不避讳，拉过人来，在额头上亲了一下，小声儿说：“你做的很好，谢谢你。”之后，跟小娜娜打个招呼，就走了。 小娜娜看完这么甜蜜的一幕，把我放在办公桌上，忍着笑走过去，拉住满脸红晕的小米，坐下来，说：“我不叫你霍嫂了，就叫你小米好不好？” 小米点头如捣蒜，柔声儿说：“好。大家都叫我小米。” 小娜娜笑道：“年龄上你比我大，但我就觉得你像我妹妹。其实我自己没有妹妹，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她叫桂桂，跟你很像，说话柔柔的，总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看着很小，但做事很认真很有水平。你看，像你吧？” 小米笑得两眼弯弯，说：“你说话真有趣，三言两语，那个人就好像站在了我面前一样。下次，你带她一起来吧。” 接下来，小米带着小娜娜，把方案从头至尾讲了一遍。小娜娜从好奇到感兴趣，到后来就跟小米讨论起细节，越说越开心，忘了我的存在。 听了小米的讲解，我也很惊讶，原来这个救助站也不简单啊！流浪的小动物送进来之后，要经过那么多程序，前后加起来要十几天的时间，才能最终完成救治过程，进入后面的放养阶段。 这些情况，我要跟教主详细说一下，免得他跟孩子们不了解实情，产生恐惧心理，继而不配合救治。万一理解成折腾它们，关它们禁闭之类的，撺掇教主集体反抗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这时，小米看了我一眼，说：“娜娜，你的猫好乖，这么半天，就在那里趴着，也不叫一声。” 小娜娜看着我抿嘴儿笑，说：“嗯，不随便叫唤，他作为一只猫，也就剩下这一个优点了。” 小米笑道：“什么意思？你这话里有话啊！” 我装作听不懂她们的话，扭头看外面。看向外面，也就被我看到不得了的事。那是谁啊？怎么会是他啊？我蹲坐起来，看着小娜娜叫了一声，示意她看窗外。 窗外，陈曜久正跟霍焱欢快地说笑着。 小娜娜下巴掉下来，差点脱臼，拉着小米问：“小米，那个人，跟霍哥认识啊？” 小米笑道：“当然认识了，他们是发小呢！” 小娜娜看向我，我赶紧打哈欠伸懒腰。这个小娜娜，惊讶得忘了要掩藏一下自己的表情，她用那么复杂的眼神儿看一只猫，不是很奇怪吗？别让小米看出异样才好。 也难怪小娜娜惊讶，霍焱跟曜久是发小？这就意味着霍焱的家世也不俗啊！一位富家子，学了医学也不算个事儿，可是为啥不老实地做他的医生呢？为毛又去考兽医执照啊？ 这个救助站，员工不多，但收养的动物很多。昨晚匆匆一瞥之下，已经够我惊叹，各种宠物都有，哺乳动物之外，还有一些鸟类、爬行类、两栖类……难道，这么多种类的宠物，都是被遗弃的？ 我刚来一个晚上，还没好好看看这个救助站，不了解有哪些琐碎的服务项目。但也知道，那么少的员工，就意味着许多具体的事务都要霍焱亲自来做，就算是自己的兴趣爱好，也太辛苦了吧？ 两个女孩看着窗外谈笑的两人，小米问：“娜娜，你也认识曜久哥吗？” 小娜娜摸摸鼻子，尬笑道：“哎呀，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 第084章 觉得他好可怕啊 当陈曜久看向室内的时候，我不得不跟着小米一起，对他挥手，心里说：嗨，你好！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掺一脚？ 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这样说不公平，人家曜久跟霍哥是发小，说不定经常来，我才是后来加入的那一个。 这会儿，我不禁又羡慕起猫来。臭小三子，他可以不必面对这样的尴尬局面。不用去解释，我为啥跑到这深山沟里。 不过，正如之前就已经感受过的，陈曜久不会令交谈对象尴尬，他的话锋那么温和不具侵略性，总能绕开你不想回答的问题。 他说：“娜娜，能在这里看见你，我一点都不奇怪。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这位发小，从小就喜欢小动物，为一只蚂蚁死了，都会掉泪。你看，他终于把自己想做的做起来了，还做得这么好。” 说着，他伸开胳膊对着四周一挥。这个山里的大院子并不特别，红砖的院墙，黑漆的大铁门，围着几栋红砖平房。院子里的地面，有一少半硬化了，另外一大半，居然是种过玉米和蔬菜的。 只是现在已经是深秋，院墙里那片收获之后的土地上，除了残枝败叶，还有一些鸡鸭鹅在悠闲地找吃的。 “是呀！”我赶紧就坡下驴，“看见那些毛孩子，人心都要化了，什么都忘记了，只想做自己能做的，让它们更舒服一些。” 陈曜久面带最和煦的微笑，认真地听我说完每一个字。然后他说：“对，你说出了我想说的。这不，我大早晨的，就帮阿焱送来好几只小可怜儿。” “真的？”我是真的很惊讶，“你那么忙，还要亲自送过来？你从哪里收集到的？” 他伸手过来摸我怀里的小三子，声音轻柔地说：“在大宅附近的小花园里，偶尔会有小动物来。我闲暇的时候，会带着孩子们去放狗粮、猫粮，加干净的水，这样就可以吸引更多小动物过来。数量够多了之后，就送过来一批。” 我心里柔软下来，是啊，能够这样陆续把流浪小动物送过来，不也是爱护动物的做法吗？也并不一定要养在身边，因为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如把救助动物的事交给专门机构。 小米走进来，说：“娜娜，昨晚那一批毛孩子，开始做清洁了，要不要过来看看？曜久哥也来吗？” 我猜想，小三子一定是想去的。他应该要跟猫老大（那个教主）交代一下吧？于是抱着小三子跟他们一起去了。 走廊里，一股消毒水味。曜久指给我看一个猫舍，说：“那几只，是我刚带来的。还有几只狗，在狗舍里。” 我随口问道：“您的孩子们也来过这里吗？” “来过啊！他们很喜欢来，还喜欢跟那些放养在外面的动物一起玩。小杰夫的眼镜蛇，就是从这里挑选的。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但他宝贝得不行。” 这时，小三子叫了一声，然后，猫舍里就有一个声音回应。 曜久看着小三子，说：“小三子，你在跟它们聊天儿吗？” 我摸摸小三子的脑袋，说：“小三子很少看见同类，大概也很好奇吧？” 曜久说：“小三子真的很温顺，好像也很淡定，看见什么都不恐惧。” 我忙问：“您的意思，是说有的猫看见这些同类，也会害怕吗？” “对呀。”他笑道，“尤其是生来就是宠物的猫，突然看见这么多同类喵喵乱叫，它也会不安。小三子这么自信，大概也不会有攻击动作吧？” “不会，”我摸摸时不时就叫一声的小三子，“其实他很胆小的，在家里看见陌生人会躲起来。跟我玩耍时都会把小尖爪子缩回去，亮牙齿的时候也不会咬伤人。” 这其实是猫小三子的习性。住进人的灵魂后，他根本不能算作是猫了嘛，就谈不上什么猫的习性了。 可是，曜久为什么要跟我叨叨这些呢？对哦，他为什么不问，小三子为什么在我这里？他知道小三子被安德鲁带出兰苑吗？他知道小三子被安德鲁弄丢了吗？ 是不是，他根本就知道小三子怎么来到我身边的？甚至，还知道我为什么来到霍哥的救助站？然后就专门过来……亲眼证实一下，小三子真的被我找到了？ 太阴谋论了吧？他也许真的是碰巧来的呢？他不问，比他问了，更让我不安，总提着小心，好像有事儿要发生似的。可是，他不问，我也不能上赶着告诉他吧？ “娜娜，”曜久的话音惊醒了我，他举着手机说，“有人找我。我要走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大概今天晚些时候，就会去兰苑那边。” “不用了，谢谢曜久哥，我在等我的朋友。他下午就过来了。”我尽量让自己自然一点，笑得甜一点，跟曜久说再见。 曜久让小米转告霍哥，他直接走了。小米把曜久送出去，又返回来陪我。 小米给我介绍，给猫做清洁的程序。我哪儿听得进去呀！啊啊啊，我要跟小三子聊聊，我对这个曜久有阴影了，觉得他好可怕啊！ 我听着小三子叫了一会儿，已经不叫了，猜想，或许他跟教主已经做完交代了。 于是，我跟小米说：“小米，我想抱着小三子出去了，我还是担心他会害怕这个环境。” 小米温柔地笑道：“是有这种可能，我送你出去吧。” 我谢绝了小米的陪伴，让她去忙，说我自己找得到回住处的路。 可是我还是迷路了。这几栋房子都一模一样的，我住的是哪一栋房子啊？我悄悄问小三子：“你一定找得到路吧？” 他叫了一声，不知从哪儿钻出一只肥嘟嘟的花猫。是真的花猫，橘猫的身上带一些黑色、白色的色块，真的一点都不好看。但是，白色块的部分非常干净，它又这么富态，就让人心生怜爱。 这只猫一边跑在前面带路，一边小声地吭叽着，像是跟小三子在抱怨什么。小三子偶尔回应它一句，看上去很耐心的样子。 第085章 我现在只是一只猫 “小三子，刚才那只小花猫跟你说了什么？” 刚进房间，小娜娜就迫不及待地问我，又忙不迭地把手机送到我面前。 我打开备忘录，打字：她那样的胖子，能抱怨什么？肯定是嫌吃的不够好呗。她说，这里的猫粮品种太单调，还跟我回忆，她流浪的时候有很多种猫粮吃，偶尔还能吃到美味的湿猫粮。 小娜娜笑成一团，好一会儿才道：“就算它们吃的单调，这个救助站里这么多小动物，每天的挑费也很吓人吧？不知道霍哥的收入够不够支出。” 我快速打字：我猜这里主要靠爱心捐助。有陈曜久那样的人经常光临，还愁没收入吗？ “说到曜久，我心里就不舒服。”小娜娜一脸阴云，噘嘴道，“他为什么不问你怎么来的？你怎么会跟我在一起呢？他越是不问，我越是担心，他知道了所有事。” 我打字：他知道什么事，会让你担心？ 她跑去卫生间里洗手，搓了半天，才说：“如果他知道，你从安德鲁那边被扔掉了，但是这么快又被我找到，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呢？两个城市，我怎么找到你的？如果他大大方方问我：小三子怎么在你这里？我觉得倒没事儿了。” 我打字：如果他这么问你，你打算怎么回答？ 她跑回来看完我的话，一愣神儿，道：“是啊！我也不能撒谎吧？说我碰巧看到你了？鬼才会信！” 对着她表情丰富的小脸儿，我觉得好笑，可是猫不会笑，我只能忍着。 她抓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咔嚓咔嚓地嚼着，口齿不清地问：“那你说说，小三子，我应该怎么回答？” 我打字：你跟安德鲁怎么说的，自然就跟他怎么说啊。 她一下子就笑开了，说：“对噢，昨晚是岳林给我出的主意。他让我这么说，说他来京城出差，碰巧在服务区看到，跟我说有只猫特别像小三子，然后拍照给我，我一看，果然就是小三子。我才跑来接你的。其实，”她傻笑道，“岳林之前就没见过你。” 小娜娜为了生存，大概从小就知道要讨好别人。她经常要曲意逢迎，难得的是，居然并不是谎话连篇的人。她知道要把话说圆，又很有底线地不愿意随便编排。所以，竟然忘记了，昨晚跟岳林攻守同盟，一起编的说辞。 我打字：你这样说很好，管他别人怎么想，你不必在意。 小娜娜看着我的字，说：“曜久对小动物那么有爱心，真的会害人吗？霍哥也是他的朋友，他如果不是好人，霍哥也不会理他吧？”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那么明明白白的信任。我之于她，其实也不过才认识了十几天，还一直不能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她却如此亲近我。 我打字：霍哥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不出所料，她立即说：“小米那么好的人，都嫁给他了，霍哥会是坏人吗？” 好吧，我竟然无言以对。 我打字：曜久究竟是什么心思，你不必费心考虑。在旭久和昱久苏醒之前，所有人都在观望。而老夫人寄予厚望的老韩，每时每刻都在调查相关人等。距离真相大白已经不远了。 其实，我对曜久也是心存疑虑的。他是目前陈氏“久”字辈唯一的健康的继承人，他自己心里肯定也在盘算着，别人怎么看他。 他的尴尬处境让他不能置身事外，同时也让他不能参与过多。其实，他个人的人身安全也正在被威胁。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也是惶惑的吧？ 小娜娜扔掉苹果核，用湿纸巾擦手，一边又用大眼睛仔细地盯着猫的眼睛，说：“你真的要跟我去江家小吃吗？就算你不担心东方旭和菊菊奶奶，你也不担心你的爸爸妈妈和你自己的身体吗？” 我打字：你从猫的眼睛里能看见什么？ 她愣了一下，讪讪地丢掉湿纸巾，把身子转过去，掀开被子、挪动枕头，装作收拾床铺，好半天，她才说：“江家小吃烟熏火燎的，可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呆的。我是个打工的，也没什么时间陪你玩。” 我打字：我现在只是一只猫，我的记忆里，没有大富大贵和家人。我从猫的身体里醒来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你想把我丢到哪里去？ 她过来看我的字，然后坐下了。好半天也没动静。我绕到她正面，发现她在悄悄垂泪。她回手摸到手机，转身背对我，打了一些字，然后把手机丢给我。 她打的字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遇到了这么多父母缘浅的人。桂桂、东方旭我们三个，有父母还不如没有，都是一段伤心的故事。现在，再加上一个你。你跟我们又不一样，你是把所有的开心和伤心都忘了，更可怜。 我一爪子抓了张纸巾递给她，她扭头看着我，破涕为笑，说：“你用爪子举着纸巾，让我想起，”她接过纸巾，擦眼睛擦脸，吸着鼻子说，“想起那天，你告诉我你有人的灵魂，那场面……”她又笑了，笑得掩着脸，躺倒在床铺上。 我无奈地趴下了。她这样又哭又笑，该不是疯了吧？ 我跟她表白自己有人的灵魂那天，确实很搞笑。可是，她也没必要用这个搞笑画面，来冲淡她之前的伤感吧？ 或许，她已经学会了，不轻易让自己陷入伤心和自怜，习惯了伤心之后，很快就找到一点乐子，麻醉一下自己，让自己选择性失忆。 所以，我可以再次阿q一把，我的失忆，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我已经忘记了之前的烦恼。重新活一次，是不是很多人曾经的梦想？ “对了，小三子，”小娜娜笑够了，终于坐起来正色道，“你是不是要等到东方旭醒了，才回陈家？” 我点点头。她又说：“就算你现在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将来想起来，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 我摇头。她的眼睛里，有着复杂的情绪。我不能说自己看懂了，我只能说，我的理解是，她同情我的失忆，不想牵绊我，希望我能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但她应该也是孤独的，希望我能陪在她身边。 她把手机递给我。我打字：还是那句话，小娜娜，你不孤单，你还有我。 第086章 够拍一部电视剧 “噔噔噔”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一个变声期的哑嗓子喊道：“小娜娜，你在哪儿呢？快出来！” 小三子与我对视，我说出他想说的话：“安德鲁来了！” 我跑去开门，那个毛躁的家伙已经跑过去了。听见开门的声音，他又急刹车转过身，很夸张地弯腰喘气，说：“快把小三子请出来！他是大神，我要追随他，从此天涯海角！” 我懒得理他的无厘头，正色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曜久哥告诉我的，还能怎么知道？我发消息给你，你也不回复我。”他勉强直起腰，说，“我还以为你拐着小三子潜逃了呢！” 昨晚我在岳林的车上，给安德鲁打电话报平安，没提到，我们拉着一群猫去爱心救助站。因为，这群猫的来历，其实挺不好解释的。 谁知道那么巧，岳林的朋友，是陈曜久的发小？既然在这里碰到曜久，带着一群猫来的这件事，就不能隐瞒了。 好在，曜久没问我那群猫的事。看来，曜久不问我问题，真的是一个闪闪发光的优点呢！ “喘成这样，你这是从京城跑过来的吗？要不要这么夸张？”我笑道。 安德鲁还在大喘气，说：“我让司机把车停在下面的村里，我自己看着导航跑上来的。我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是第一次来。我担心上边的路不适合跑车，看来，是我想多了。这么偏僻的地方，导航上有标注，路面也很平整！” “跑几步路就气喘如牛，就这体力，还不好好练一练！”我故意怄他。 他赶紧争辩：“你跑上来试试？我这算是好的啦！”说是这么说，他终于还是平复了自己的大喘气，跑进房间抱起小三子。 “对不起，小三子，”他低声说，“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把脸贴在猫后背上，慢慢地蹭着。 我以为他要哭了，结果他扭头就给我一个大笑脸，说：“小三子是一只神奇的猫，对不对？它知道跑去服务区，那里会遇到熟人。” 我悄悄翻了个白眼，还真让这家伙说着了。小三子告诉我，他原本是想跑到服务区，搭车回津城的，某国大片就那么演的。后来认识了教主它们，才让他有机会打电话求助。 我笑问：“你怎么这么快就跑来了？你是不是让司机超速了？有钱了不起，不怕罚款对吗？” 他很冤的样子，说：“我没有！我哪知道你跑这边来了，我是在赶去津城的高速上，接到曜久电话的。他说你跟小三子在这里，我转个高速就过来了，能用多长时间？” 我跟小三子对视了一眼，问道：“曜久哥专门打电话，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 “对啊！”他理所当然地样子，一边撸猫一边说道：“我把小三子弄丢了，慌得什么似的，必然是病急乱投医啊，我给好几个老谋深算的人物打电话求主意。自然，曜久就是其中之一。并且，我知道他有霍哥这个朋友，万一谁把小三子送到霍哥这里来了，也是可能呀！” “哟！”我其实很意外的，“你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你这根本就是心思缜密啊！给你个大拇指，小兄弟，有前途！” 他“嘁”了一声，根本不把我的夸奖放在眼里，甚至还有点反感的意思。 他说：“我也给老韩打了电话。他们都给我出了不少主意。可是小三子这么一只神级的猫，哪需要我们这些凡人的主意呢？直接让上帝把它送到你朋友眼前了。”说到这里，他挑起眉毛，眼神生动地对我傻笑。 我也笑，说：“好了，小三子平安回来了，现在，你吓飞的魂儿都收回来了吧？不过，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允许，你把小三子带回你家，哼！” 他抱着小三子不撒手，心虚不已地说：“别提这茬儿了行吗？我妈已经训过我姐了。” 看着他的懊恼模样，我选择放过他。我拿起桌上的苹果，指挥他道：“快去洗手，先吃苹果，过一会儿才能吃午饭。” 他说：“你放着，我刚吃了早饭来的，吃不下苹果。一会儿吃过午饭，坐我的车回津城吧？免得你的朋友还要专程来接你。” 我心动了，问道：“你不是也要专程跑一趟吗？有啥不一样？” 他略有点腼腆了，讪讪道：“你别笑话我无所事事。反正，我原本就想，把小三子给你送去津城的。”他躲开我的视线，咕哝道，“我有点事儿在外面跑，也省得我妈念叨我。” “你妈妈倒不过问你跟谁来往哈？”我好奇道，“不怕你被坏人带坏喽？” “哪有坏人？让他出来跟我较量一下！”他嬉笑道，“我妈鼓励我要跟各行各业的人交朋友。她说，如果不能像曜久那样，练就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怎么做生意？” 我笑道：“你妈妈这是在夸曜久吗？” 他也笑：“管她是什么由头儿说的这话，反正曜久是修炼得够强了，对不对？不过，虽然曜久是滑不留手地老油条，但也是有过命朋友的。比如说这个霍哥，铁得没话儿说。我很羡慕的。当然，我和健仔也会这么铁，嗯！” 到底是一个孩子，什么时候都不忘，提溜一下自己的光荣事迹。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曜久跟霍哥，怎么个铁法儿？这里面好像，有故事的味道！” 他一咧嘴，满口明星一样的漂亮牙齿，笑道：“霍哥的故事，够拍一部电视剧，上百集那种，家庭伦理剧！” “真哒？！”我跃跃欲试，坐在他对面，把胳膊肘放在桌上，单手托腮，一副拉开架势，听八卦的标准做派。 他轻轻撸着小三子的后背，笑道，“你看，它睡着了。”然后他两眼放光地看着我，神秘地说，“是健仔跟我说的。他说，世界上没有哪个人是如愿的，因为，如愿后还会有新的愿望，终究有很多时候，不能如愿。他说的有道理吧？” 我笑道：“去！说正题儿。” 他抖擞精神，说：“健仔说，我们这样人家的孩子，不如愿的都是大事，比如选择职业，比如婚姻大事。霍哥如是，曜久如是，昱久如是，我亦如是！” 他突然的文绉绉，让我有点适应不良。 第087章 你能带我走吗 安德鲁说我睡着了，我怎么可能睡着呢？他在说我们这种人家的孩子，还专门提到我的名字，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我忘记了作为陈昱久的过去，我可以把这当成是，老天爷给我重新来过的机会。但经过一段时日，我很可能还会想起那些过往，不管我愿意还是不愿意。 人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我又怎么能免俗。等我醒了，我就还是陈氏的昱少爷，享受富贵的同时，就得接受家族的管制。 小娜娜着急听霍哥的八卦，安德鲁却在啰嗦他跟健仔的感慨。 小娜娜忽然就站起来，比了个“嘘”的手势，说：“安德鲁你先别说话，好像有一只小猫在门外叫呢。” 我当然也听到了，睁开眼睛跟小娜娜对视，示意她不要声张，继续聊天。小娜娜又坐下来，跟安德鲁说：“你到底啥时候给我讲霍哥的八卦啊！” 安德鲁轻轻抚摸猫的后背，说：“这不是就要说了，你着什么急嘛！”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那只猫说了一声：“我走了。”就没动静了。然后，有人敲门，说：“娜娜，过来吃饭啦！”是小米的声音。 小娜娜答应着，对安德鲁做鬼脸儿，低声说：“你欠我的！我记着呢！” 安德鲁笑道：“我会讲的，反正咱们回津城有两个小时的路程呢，多少故事讲不完？” “你不是说要拍一百多集？”小娜娜也笑，然后说，“把小三子放下，你先去吧，我这边还要去洗手间。” 安德鲁把我放在床上，出去了。他跟走廊里的小米说着话，离开了。 小娜娜两眼放光，赶紧把手机放我面前，问：“快跟我说说，门外的小猫跟你说了什么？” 我憋着笑（猫不会笑，不是我要憋着），打字：小娜娜，你是专职包打听，以八卦为主食吗？ 她看完笑了，跟我抱拳，说：“三爷，有八卦么，施舍一点小女子充饥啊？” 我打字：小花猫说，那只喜欢手机的猫要找我说话。 小娜娜笑道：“哟！又是那只圆滚滚的小花猫吗？它是猫里面的包打听。” 我打字：对，她跟你的区别就是，她没控制好体重。 小娜娜抱起我，说：“那咱们赶紧去看看吧，别让那只‘手机控’猫等急了。” 我又跳回床上，她把手机放下，我打字：你去吃饭，我自己去附近转转。我不需要靠近他们的猫舍，就能跟它对话。 她犹豫道：“行吗？我其实不担心别的，就怕这边的地面还是空气里，有病毒细菌的，不想你被传染。” 我打字：放心。霍哥他们肯定比你还在意。意外传染，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增加不必要的支出。 她点点头，去洗手，一边还说：“也对。我就是不了解情况，瞎操心。你赶紧去，然后去餐厅找我，给你准备好吃的。”说完她拿上手机，就出去了。 我从门缝儿钻出去。循着气味，沿走廊走到尽头，从敞开的窗户跳到直角相连的建筑的窗台上。穿过那个房间，正对着的那扇窗是关着的。 我推动窗户的开关，推开一条窗缝儿，蹲在窗台上，对着外面叫道：“小研究儿，你想跟我说什么？” 那只猫的外号叫“小研究儿”，这是教主的孩子们给取的。它们发觉，那只猫总是喜欢鼓捣人类的那些带电的东西，所以就这么称呼他了。 窗户对面，隔着几十米的草坪那边，就是猫舍，小研究儿肯定听得见我的叫声。 果然，那边立即有了回话：“小三子，我的手机让你放在哪儿了？什么时候还给我？” 我略一思索，回道：“你的手机，我交给了我的朋友。他有个朋友，可以帮你解开那个锁屏密码。之前，我不是跟你说了，解开那个密码，你就可以看到更多画面了。你别担心，他需要一点时间才能解开密码。” 其实，我让小娜娜把这部手机交给了岳林，让他帮忙解锁，并且，检查一下内容，看能不能找到手机的主人。 手机上的保存内容，对于手机主人来说，或许是最最难得的东西，比如故世亲人的照片什么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百无一用。 对于小研究儿来说，手机里存储的内容不重要，只要能看图片就可以了，重新给它买一部，也是可以的。 “好吧。”小研究儿明显地舍不得，但并没多说，顿了一下又说，“小三子，我跟教主讨论过了，他同意了我的请求。现在，我想问问，你能带我走吗？教主也说，我跟着你，一定会有更多见识。” 我很意外，没想到教主和小研究儿会有这样的想法。我是这次跟随安德鲁去到他家，看见女猫映雪时，才第一次发现，自己在猫的身体里听得懂猫语。 我好奇的是，我回到人的身体里之后，是不是还能听得懂猫语。 我回复道：“小研究儿，你要跟我走，我可以答应你。但不是现在就能跟我走……” 另一只猫的声音打断我：“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把我们扔在这里不管了？”这是那只在服务区曾经攻击过我的猫的声音，他被同伴叫做灰狼。 我回复他：“灰狼，我跟你说，我不会不管你们。我已经答应了教主，要许给你们一个富足的生活，就一定说到做到。” 我又对‘手机控’说：“小研究儿，我上午不是跟教主说了吗？我看了你们的救治方案，前后加起来，你们最多要经过十几天的检查和治疗，才能跟外面的猫接触。当然，有些猫可能不需要那么久。所以，我会让我人类的朋友关注你，只要你通过所有的检查和治疗，可以跟我接触了，我就过来接你。你看行吗？” 回应我的，是教主，他说：“小三子，我知道你还有很重要的事。都是因为我们，你才在这里耽误了一天。你去吧，我会让孩子们顺从这里人类的检查和治疗。等你回来。” 第088章 奇葩人的奇葩事 安德鲁一直在劝我：“小娜娜，还是让小三子睡自己的笼子吧。它也有8、9斤重呢，一直睡在你腿上，等下车的时候，你的腿就麻了。” 我嫌弃地看着他，说：“小小年纪，怎么那么爱唠叨？他趴在这里不是睡得很好吗？一折腾他，他就醒了。” “可是，”小屁孩没有放弃，依旧劝道，“你看，我们都需要系安全带，而小三子没有这样的保障，万一有个急刹车，他会飞出去，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啊？小娜娜！” 算了，菊菊奶奶说，听人劝吃饱饭。我抱起小三子，送过去，安德鲁打开猫笼子，说：“对喽，这样才是你好他好大家好的做法！给你点赞！” 我“嘁”他，他没有在意，把猫笼用安全带扣好，才回到座位上。 有钱真好，这样的好车，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买。座位很宽大很舒服，最主要的是，真的像小说里写的那样，乘客空间和司机空间可以隔开，那道屏障近乎无声地升上来，使空间更具有私密性，又不会显得狭窄憋闷。 安德鲁帮我调好了座椅和靠背的角度，说：“等我给你讲完睡前故事，你就可以美美地睡一觉了。” 他的所谓睡前故事，自然就是霍哥的故事。 他也调整好了座位，舒服地直哼哼，然后说：“不是我跟你卖关子，小娜娜。我是真不好意思在人家的地盘上，还嚼人家的舌根。” “那你就不要讲了呀！”我合着眼，才不在乎他的这点说辞。 他嬉笑道：“小娜娜，我跟你说，这故事也是我最近几天才听说的。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事情发生时，我还不懂事呢。” 我没有回应他。他又接着说：“健仔跟我说，霍哥虽然降生在豪门，但从小就很不幸。对了，还没跟你说，霍哥的父亲，其实就是萧教授。” 我一机灵，瞪着他道：“你说什么呢？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他对我龇牙，说：“吓一跳吧？他们萧家世代行医。据说祖上出过几位有名的太医。但是近几十年来，嫡系的这些子孙都攻的西医，包括萧教授。他是一个医痴，为了研究他的医学，可以几天几夜不睡觉不吃饭，靠输液活着。” 我吃惊道：“难怪他那么瘦，跟一把骨头架子没啥区别。” 安德鲁撇撇嘴，说：“要不怎么说医痴呢？咱们这些正常人不会理解他的想法。他这样的人就不配娶妻生子，他跟他的医学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我严重同意，道：“或许我没有那样的天分吧，一直不觉得职业或者爱好，可以让一个人痴迷到这个地步。我反正不会这样，所以我也就不会有大出息！” 安德鲁微笑着看我，说：“干嘛要有大出息？赚一口饭吃，整天该干什么干什么，开开心心不是很好？” “对！”我笑道，忍不住抬手与他击掌。 他接着说下去：“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你我这样的想法，就有那样的脑残奇葩，非要喜欢他的痴迷，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接话道：“霍哥的妈妈？她爱上了萧教授对于医学的痴迷？” 小屁孩撇着嘴，点头道：“就是，就是！你说她是不是有毛病？人家痴迷人家的，关她什么事儿？结果她就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 “萧教授顾得上她吗？”我笑问。 小屁孩坏笑道：“终究是男人嘛！总有需求……”他对我挤了挤一边儿的眼睛。 我被气笑：“看表情，就知道你没好话！你个小屁孩儿懂什么？还不老老实实讲故事！” 他却一本正经地说：“我有什么不懂的？我理论和实践都足够了，好吧？是你不懂吧？小娜娜！”见我拿眼瞪他，赶紧又换了一副老实嘴脸，说，“闲话少叙，两个莫名其妙的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然后，就不再是两个人的事了。” “哟！”我笑道，“这话很有沧桑感噢！” 他笑道：“其实是健仔跟我说的这句话！他是听他的妈妈说的。霍哥还没出生，两个人的战争就已经波及到两个家庭，搅得关系近的几个家族也不得安生。” “后来他们什么时候离婚的？”我插话道。 “没有离婚！”他也表情怪异地好笑，“至今都没有离婚。只是各过各的。不过，你一定想不到，霍哥还有弟弟和妹妹！”他说完也笑开了。 我已经无语了，好吧，奇葩人的奇葩事，谁正常人能理解啊！ 安德鲁接着说道：“或许霍哥小的时候，他妈妈还寄希望能够得到正常的家庭生活吧，所以又跟萧教授生了两个孩子。但是，”他耸耸肩，“正如我们猜测的，比起自己的孩子，大概萧教授更看重他的实验室结果吧？” “霍哥为什么姓霍呢？他母亲姓霍吗？”我问道。 “不！他的妈妈不姓霍。”安德鲁笑道，“那是后话了。咱们先说萧教授对于孩子们的奇葩要求。他并没有给过孩子们父爱，但是他对他们有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他们必须得学医。他们的母亲大概以为顺从这一点要求，就可以有修复夫妻感情的可能性吧，也从小灌输给三个孩子学医的理念。” “医学世家，孩子学医也可以理解吧，从小熏陶的作用也会很大。”我接道。 安德鲁点头：“或许吧。霍哥的弟弟妹妹现在都是很有作为的医师和药剂师，唯独霍哥，听说从小就反抗他的父亲和母亲。我想，霍哥也是一个天赋非常高的孩子，从小就叛逆，但是他最终也是毕业于顶级的医科大学。” “只是没有当过一天医生吧？”我惆怅道。听着这样的故事，真的是很累。 “不，小娜娜，你又猜错了。”小屁孩诡异地笑着。 我诧异道：“不是我猜的，是霍哥自己说的。他说自己学医，但没做过一天医生，直接考了兽医职业资格，就做了兽医。”看着安德鲁的奇怪表情，我问，“难道他没跟我们说实话？” 他还是摇头，说：“也不算没说实话吧。他虽然做了几天的医生，但还没来得及开处方，就在岗位上犯罪了。利用职业便利犯罪，自然不可能再做医生。” “犯罪！”我差点咬掉舌头，错愕道：“他用这么狠的办法，截断了自己当医生的路？” 我脑子有点不够使了，奇葩父亲果然生了个奇葩儿子，执着地要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摆脱自己的宿命！ 第089章 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 小娜娜跟安德鲁一直在说话，扰得我也不能酣眠。小屁孩显然是故意逗小娜娜说笑，小小年纪，竟然很会撩，让我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娜娜也是，怎么就那么爱听八卦，对小屁孩也毫不设防，气死我了！ 好在，他们讲完了霍哥的故事，就都睡了。直到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大家都醒了。 安德鲁把隔栅降下，问：“怎么回事？” 司机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不苟言笑的男人。他言简意赅道：“咱们前边这辆车，被它前面的车突然倒车给撞了。” 安德鲁蒙蒙地问：“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司机说：“高速出口。” 安德鲁伸长脖子往外看，笑道：“哟，这车有点眼熟啊！”说着开门就出去了。 小娜娜回身看了我一眼，说：“小三子，你要出来呆一会儿吗？” 我伸展了一下身体，又趴下了。 这时，车门开了，安德鲁跟小娜娜低语：“你要不要出来看一下，这可是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小娜娜退缩道：“我可不看，真是不得了的人物，会被围观吗？” 安德鲁坏笑道：“对别人也许不是啥不得了的人物，但对于咱们陈家，可就不好说了。” 小娜娜毫不犹豫顶回去：“谁跟你是咱们？我不是，你也不是吧？” 安德鲁只是笑，拉住小娜娜的手腕，说：“你快出来，一会儿就跑了，看不到活的了！快点，别磨叽！” 我猜，小娜娜终究是抵制不了自己的好奇心，被拉出去了。 也就不到五分钟，两个人分别从两侧上车，司机启动车子，顺利通过etc闸口，下了高速。隔栅又被拉起。 “怎样？有啥观感？”安德鲁兴奋道。 小娜娜摇头：“能有啥观感？豪车美人儿呗！” 安德鲁笑道：“她是杨氏家族的嫡系大小姐杨汀洲。杨家你知道吗，小娜娜？” 小娜娜摇头，说：“不知道。就是这位美人儿的名字好特别，是哪两个字啊？” 安德鲁眨眨眼，道：“貌似两个带水字边儿的字。回头问度娘看是哪两个字。” 小娜娜笑道：“你也知道度娘哈？” 安德鲁嬉笑着未接话，捡起自己刚才的话茬儿说：“杨家跟陈家是对手，差不多就是死对头了。两家的恩怨可能要往上数两三代，后来井水不犯河水一些年。但近几年，两家的敌对形势又有抬头。” 估计小娜娜是听不进去这些的，兴趣缺缺地说：“这跟我有啥关系，你干吗要让我看她啊？结果只看到了一只手。” 安德鲁说：“你没闻到八卦的味道吗？” 小娜娜果然来了一点兴致，问：“什么八卦？” 安德鲁笑道：“你知道这位杨大小姐是谁吗？她就是我昱久哥的白月光啊！” 小娜娜一下子没了声音。 安德鲁接着白话：“你知道的，我跟昱久哥是好兄弟啊，所以他也不瞒我。嘿嘿！实话说，他也瞒不住我。” 小娜娜回手拍了拍我的笼子，说：“喂，小三子，你看你们陈家，居然还要上演罗密欧与朱丽叶呢！” 小娜娜这是故意怄我呢，她明知道我都不记得了，还要讥讽我。 安德鲁倒赶紧接话：“不不不！小娜娜，你误会了，我昱久哥才不会，真去喜欢那个男人婆。他那么乖的人，也绝对不会违背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意思，非要娶一个敌对人家的女儿。” “好累！”小娜娜突然烦躁道，“小屁孩，你别念叨了，让我耳朵清静一会儿。” 安德鲁倒听话。于是两个人沉默了。 我想起曜久曾经提过，说昱久的事故，所有线索都指向敌对势力。看来就是指杨家了。虽然这事儿并不确定，但听安德鲁的意思，两家不说水火不容也差不多。 这样的形势下，就算她美若天仙，娶回家又有什么意趣？所以，当时头部还未受到重创的昱久，应该不会傻到喜欢她吧？幸好，我不记得那些事了！ 到了江家小吃，安德鲁打发司机：“老赵，你去分部呆着，晚上等我电话，再来接我。如果我忘了打电话给你，你就在分部歇着，明天等我电话。” 小娜娜顾不上安德鲁，她背上自己的双肩包，拎起我的笼子，就往胡同儿里冲。安德鲁背起自己的包，一转身不见人了，嚷起来：“嘿！小娜娜！等等我啊！” 小娜娜喊着江伯伯江伯母，不等他们回答，她已经冲进房间里，把我的笼子打开，说：“小三子，我要帮江伯伯伯母忙乎晚餐，你乖乖呆着哈。我让小屁孩帮你筹备猫砂和猫粮。” 这会儿，安德鲁也冲了进来，把双肩包甩到床上，说：“小娜娜，你快带我去帮忙！我有的是力气！” 小娜娜摸出自己的钱包，抽出两张钞票塞进安德鲁手里，说：“有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去胡同儿口右边走到底，有一家超市，问问有没有猫沙猫粮猫砂盆还有食盆水碗，快去吧，小三子等着呢！”说完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安德鲁回过神儿，说：“喂，小娜娜，我哪会买什么猫沙猫粮啊！再说了，我买也不用你的钱，并且谁现在还用现钞啊？”小屁孩碎碎念着，把两张钞票塞进枕头底下，撒腿跑了。 我挤开门缝儿，循着一丝小娜娜身上的香味儿，拐进后厨，看见小娜娜正在“嚓嚓嚓嚓”地切菜。她的刀工真好，无论是切丝儿还是切片儿，又快又匀。手法麻利，抓两把就是一盘子，偶尔才会放在旁边的小秤上过一下，多半也是不需要增减份量的。 趁着她洗菜的空挡，我叫了一声，跳到她对面的小凳子上，蹲坐下来。 她呵呵一笑，说：“你来啦？视察一下工作？可是，我要给你打扮一下。”她说着走过来，从抽屉里拿了一条围裙，说，“少爷，你看一下，新围裙哈，别嫌弃。” 说完，她把我连同坐的凳子搬到墙角，用围裙把我和凳子围个严实，打了个结。 然后，她嘿嘿坏笑着，回到工作岗位，道：“你是猫，你要有自觉。你身上的毛随时都会掉下来几百根，这要是出现在菜里，就要命啦！” 我原本还想琢磨一下怎么帮她，看来确实不合适我伸爪儿。算了，我心安理得地旁观吧。 第090章 今天功劳最大的人 正忙得手脚朝天，后门开了，岳林走进来。 还没等我张嘴说话，他一转身抱起小三子，说：“娜娜，把小三子借给我呗？” 我笑道：“你说是借，我看着，你就是抢！” 他笑了，似乎很着急，跟我摆摆手，就跑了。他前脚跑了，安德鲁一脚踏进来，说：“小娜娜，我已经把猫砂盆和食盆水盆准备好了，小三子呢？” “你晚了一步。他被人请走了。”我笑道，“安德鲁，来来来，现在有一项重要工作需要你做。” 他很专注地看我，我忍住不笑，麻利地给他穿上白围裙，戴上白帽子，又塞给他一副长长的胶皮手套，说：“坐这里，把这些盘子碗洗了。” “哎！”他干脆地答应，“告诉我怎么洗。” 我给他示范：“这样，里面、外面、底部，都照顾到了，然后按大小分开摞在这里，然后去水管那边冲，然后放消毒碗柜。记住了？” 他点头如捣蒜，兴奋地说：“记住了！但是你要看着我做一遍，随时提醒我哪里不对，不然返工很麻烦，更费时间。” 我给他一个大拇指，夸道：“你真棒！有成为优秀员工的潜质！” 他展开一个大笑脸，帅气地跟我挤眉弄眼儿。 我找出一枚口罩，拆开包装亲手给他戴上，同时嘴上也没闲着：“说好了，这一盆没洗好，不给晚饭吃。如果打碎一只，就加洗一盆。如果完成得好，晚饭加菜！” 他“嗷嗷”叫着投入工作。我好笑地盯着，他把一摞盘子洗好冲净放消毒碗柜。于是给他一个大拇指：“你就是很棒，比我第一次做都利索。” 他一脸得意。 我又说：“不过，干活不是瞎用力气，要用脑子，懂吗？”我用食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 他看着我眨眨眼，点头道：“懂，你瞧好儿吧！”洗了两只碗，又说，“我妈说，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显示出一个人的智慧和能力。” 我看着他认真地做事，心里很是感慨。这个小屁孩第一眼看去很叛逆，实际上，他记得妈妈告诉他的每句话。他坦诚又真挚，想到的话就说出来，很善于感受别人的需要，身体力行去认真做事。是个潜力无穷的人吧？ “娜娜，这是谁家的孩子？这么踏实肯干？”江伯母开门进来，问道。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安德鲁站起来，欢快地说：“江妈妈，我是小娜娜的朋友，您叫我安德鲁，或者小安也行。” “是啊？好好好，谢谢你帮忙洗碗哈。”江伯母笑着摸摸他的胳膊，“这孩子长得真好。小安啊，不要累着了，洗几只碗就歇一下哈。” 安德鲁点头答应着，坐下继续干。 伯母又问：“娜娜，刚才一晃，我也没看真切，是那位同志来了吗？” 我笑道：“伯母，您就叫他小林子吧。对，是他来过了，把小三子抱走了。不知道要做什么。” 伯母笑道：“那只猫还真乖，我刚才从架子空儿看它，它就那么规规矩矩地蹲在凳子上，跟一个小人儿似的，好像听得懂你说的话一样。” 我心里笑翻了，嘴上却淡淡地应道：“大概猫也有性格好的吧？” 江伯母忽然一拍手，说：“对了，我说有点什么事儿来着。娜娜，上午，邻居你白婶子借你的电动车出去了一趟。我本来不想借的，是她说，你的电动车跟她女儿的一个牌子，她骑过。我才勉强同意的。” 我摆摆手，说：“没事儿，伯母。我跟您的想法一样，东西不怕用，就怕她不会用，出事儿了就麻烦。邻居住着，借用一下很正常。在菊菊奶奶家的时候，我还想跟邻居这么走动呢，可是楼房里没有这么热乎的邻里感情。” 江伯母听我这么说，很开心，笑道：“娜娜，我就说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你江伯伯还批评我不该乱做主，电动车毕竟是你的。” 江伯伯从架子空儿里看过来，说：“我也知道，娜娜不会怪罪我们，但是终究先问一下她，比较尊重。娜娜，咱们跟白家住邻居也快十年了，相互之间还是了解的。” “伯伯、伯母，没事儿哒。快忙吧，一会儿客人等急了。” 江伯伯还不忘跟安德鲁打招呼：“小安，累了就歇会儿啊！”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已经晚上八点了。岳林还没回来。我们四个围着桌子坐着吃饭。 伯母给安德鲁盛了满满一大碗饭，说：“今天功劳最大的人，就是小安了。尝尝你伯伯做的菜，正是吃饭的年龄，至少要吃两大碗饭哈！” 江伯伯笑哈哈地拍他的肩膀，说：“孩子，你这干活的劲头儿和能力都没得说，就是要学会劳逸结合，不然身体吃不消啊。” 伯母笑眯眯道：“舍得下力气的孩子，将来做什么都错不了。明天，这俩胳膊怕是就抬不起来了！” 安德鲁大口吃饭，大大方方夹菜，吃得很香的样子。咽下食物，才说道：“江爸爸江妈妈，我没事儿，您两位不用跟我客气，就当我是小娜娜的弟弟好了。” “说的好听。”我笑道，“有弟弟叫姐姐小娜娜的吗？” 他自己也笑。咽下食物，皱着小脸儿说道：“怎么办？江爸爸的菜太好吃了，我可能要吃第三碗饭！” 伯伯、伯母被他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这时，江伯伯的手机铃声响了。 他接起来，是笑着的：“嗯，说吧。”对面大概也就说了两句，他的脸上不仅失了笑容，还立马出现暴怒的表情，站起来往后厨走，呛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她为你生儿子养儿子，你倒烦了！……” 我跟伯母对视，她叹气道：“哎，我怎么生了这么个窝囊儿子！” 安德鲁用眼神儿询问我，我轻声儿道：“没你的事儿，好好吃饭。”转向伯母，我自责道，“都怪我，上次去找林老师，只顾着爱慕她的气质和美貌，觉得自己灰头土脸，也没好好跟她说说话。” “怎么能怪你呢？”伯母摸摸我的手背，说，“就算你说得再好，我那儿子本人不争气也不行。俗话说的好，帮腔（枪）上不了阵啊。” 第091章 我记得那个人 岳林把我放在副驾驶座位上，说：“抱歉，小三子，来不及拿你的笼子了。好在我们并不上高速，我开车还是很稳的。放心。” 他一直认真开车，我很好奇，他要让我做什么。于是我趴在座位上，看着他叫了一声。我是想说：快说说什么事儿啊！ 他垂眸跟我对视了一眼，说：“你肯定已经想到了，就是你交给我的那部手机啊！我的同事破解了锁屏密码，然后，我们在微信的对话里，发现了线索。” 他看了看我，说：“小三子，别着急，等到地方咱们再详细说。” 我抬起爪子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他笑道：“明白。你要我的手机哈？”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放在我面前。 我把爪子放在屏幕上，出现了需要输入指纹的提示。他眼看着路面，把右手伸过来，我用爪子推了一下，让他的食指按在正确的位置上。 打开备忘录，我敲下自己的想法：你没跟你的同事，透露我的事吧？ 路口红灯的时候，他低头看过来，笑道：“没有。我答应了小娜娜，这个事儿不能轻易让第三个人知道。” 他这么说，我就踏实了，于是合上眼假寐。 又过了一会儿，岳林停车，抱起我，说：“我们到了。”我睁眼一看，是他们的单位，城铁派出所。 我们走进去上了二楼，在走廊里走了一会儿，才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个跟岳林差不多大的警官，在电脑上敲字。 他一见我们就停下手儿，问：“你怎么带来一只猫？” 岳林把我放在椅子上，对同事说：“这是我朋友的猫，让我帮忙照看一会儿。你怎么还没走？” 同事无奈地撇嘴，道：“还不是头儿，做事忒谨慎，让我把前前后后的情况写一份说明。你捡的手机，让我写说明，什么意思？” 岳林笑道：“估计是觉得我一个人的思路难免受限，反正是咱们俩负责这个案子，你写完，我补充，肯定比我自己写的要全面，对吧？头儿就是头儿，想的比咱们多，听他的，准没错！” 同事坐下了，问：“你打算怎么调查？这案子如果落实了关键证据，肯定要移交给缉毒大队。咱们也就是过过手儿。” 岳林嗯了一声坐下了，似乎有点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又问：“你写的怎么样了？不然就明天再写吧，反正，手机丢了那么多天，才被我捡到。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也不在今天明天。” 同事突然谄媚地探身过来，说：“小林子，我写的差不多了，你帮着完善一下？我今天跟妹子约好了……” 岳林笑道：“怎么不早说？都约好了，还在这儿吭叽什么？都几点了，赶紧走！我写完了发给你不就完了？明天你看看，再交给头儿。” 同事如蒙大赦，匆忙地发文件，关电脑。剩一只脚在门里的时候，岳林问他：“那个手机上交物证室了吗？” 同事又转回来，殷勤地说：“交了交了，纸质回执我夹文件夹里了，就是那个。”他指着岳林面前的文件夹。 岳林掀开看了一眼，挥挥手，说：“好了，快走吧。”同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 岳林跟上去，对着走廊里问：“没落下东西吧？手机？钥匙？”同事那边远远地说了一句：“带着呢。”岳林这才关门上锁。 为了我，他确实够谨慎。我理解，同事出门之前，他的提问，都是为了防止同事回来拿东西，听到他跟我的对话。 他回来颓然地坐在座位上，我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情况。 他无奈道：“这就是说谎的代价呗。我说是自己捡的手机，破解密码后，发现了关键证据，就被当作物证，上交物证室保存了。我独自一人不能调用物证。我刚才还抱着侥幸心理，以为同事还没上交，想给你看看那些对话，现在没戏了。” 他无奈又抱歉地看着我。原来，他跟同事周旋了这么半天，是为了不露痕迹地留下那部手机，给我看看。 他把手机屏解锁后，放我面前，我打字：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他有点讪讪地说：“抱歉，我是不是有点弄巧成拙了？我也是没办法啊，破解锁屏密码之后，才发现的线索。或许，我当时……” 我打字：别想了，事情已经这样了。谁又能未卜先知呢？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振作了一下，说：“我想，能不能让你那位猫朋友回忆一下，手机的主人有一些什么样的特征？” 我沉吟了一下，打字：我可以跟它对话，但是以什么由头儿呢？ “我给霍哥打电话。让他帮我直播一下那几只猫，我就说……”他考虑了一下，“说我有个朋友要收养？” 我补充道：拍摄的时候，你只要让他足够靠近那些猫，我的声音就能被那只猫听到。 岳林两眼放光，笑道：“太好了！”又问，“等你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还会记得我吗？” 我打字：除非又被撞脑袋。 他笑：“不会不会！那就这么说好了，你是陈昱久对吗？我是岳林，”他郑重地伸手过来，握住猫的小爪子，说，“很高兴认识你！” 一切都如我跟岳林预演的那样，在霍哥直播那些猫时，我对着手机叫道：“小研究儿，你还记得那部手机的主人，长什么样儿吗？” 小研究儿开心了，叫道：“是你呀，小三子！我记得那个人，他个子高高的，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他拿手机的手，缺了个手指，跟别人拿手机的时候不一样，所以我记得。” “缺了哪一根手指？”我赶紧问道。小研究儿对答如流：“挨着最小的手指那一根，从根儿上断掉的。” 我又问：“他哪只手拿手机？”小研究儿举起了他左边的小爪子。 我称赞道：“小研究儿，你太棒了！我会让朋友跟进你的检查和治疗过程。只要你能被领养了，就一定第一时间去接你。” 在我的示意下，岳林适时地说话了：“霍哥，就是这只，叫的这只。” 镜头里，霍哥指向小研究儿，问：“是它吗？” 岳林道：“没错，就是它。它怎么样？大概几天可以领养？” 霍哥那边说：“等我找记录看看，然后微信告诉你具体哪天。” 同时，我跟小研究儿喊话：“你跟教主转达一下，接你的时候，我会去看望他！” 第092章 那么冲地跟我说话 “小娜娜，你确定要去见那个女人吗？”安德鲁悄悄问我。 已经晚上快十点钟了，岳林还没送小三子回来。我发了微信给他，他回说还有点事没处理完，很快就会送回来。 小屁孩跟江伯母撒娇卖痴，不想走，非要在店里搭地铺。后来江伯伯说他在大堂搭地铺，让安德鲁睡在我的那个小房间，我跟江伯母睡在大房间。 如愿以偿的小屁孩，屁颠屁颠地帮江伯伯搬动桌椅，把椅子拼起来，又搬来一个小床垫放上去。他看着好了，又说他要睡在那儿，被江伯伯赶走了。 我回自己的房间拿东西，他就靠上来，轻声儿地跟我说话。 晚饭时，江老师给江伯伯打电话，说要跟老婆离婚，说那个女人脾气太臭，实在是不胜其扰，烦死了。结果江伯伯火冒三丈，把儿子大骂一顿。 看着江伯母眼泪汪汪的样子，我一时心软，就自己举手说，我去劝江老师的老婆林老师。其实我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我也只是硬着头皮往上冲罢了。 但这些怎么能跟安德鲁说呢？我只能跟他说：“我找林老师有事。我想高自考，需要她的帮助。”安德鲁撇撇嘴，聪明如他，尽管不信，也没再多问。 十一点钟，岳林终于送小三子回来了。他趁着我送他出来，悄悄跟我说了个大概，说小三子帮了他大忙。 他笑道：“我跟他已经说好了，等他变回昱久，我们还是好哥们儿，我要请他喝两杯。”他亮着小虎牙，很兴奋很得意。 我提醒他：“回去想好了说辞，别被你们头儿给问愣了。你被头儿撸我不管，可不能搭上小三子。不然没下次了。” 他收起笑，严肃地说：“你放心吧，我以人格保证小三子秘密的安全。你快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我认识路。” 因为有江伯母和安德鲁在旁边，我也没办法跟小三子交流，只摸摸他后背，说：“小三子，你跟安德鲁在小屋住，别打架哈，遇事让着点安德鲁弟弟。” 安德鲁立即抗议：“小娜娜，我不是它弟弟！” 早饭后，安德鲁叫来了他们家的司机，把我送到科技大学附近。他要下车，我一溜烟跑进学校，他没辙了，才关闭车窗，绝尘而去。 其实，早起的时候我就给林老师发了微信，没想到，她居然二话没说，就答应见面了。 意外的同事，我很小人地猜测，会不会是江老师躲着她，她想把脾气都撒到我身上。我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只要她不动手，我就忍着。 林老师约我在食堂附近见面，她在微信里说：我们学校食堂那边，有很多小店可以吃东西，我请你喝咖啡。 我找到那个定位时，发现林老师已经来了。她站起来跟我招手，我走向她。她今天穿着毛绒绒的姜黄色大毛衣，和雪白的牛仔裤，显得肤白貌美，身高腿长。 “坐吧。”她也并没有多热络，表情平静淡然。 我坐下了，一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我面前摆着一大杯咖啡，那杯子粉粉嫩嫩的，印着一颗红红的心。杯里的咖啡上面，用奶沫做了个笑脸儿。 “你错过了报名时间。”她打破沉默，“每年两次考试，四月和十月，一月和七月报考。你到网上查过相关事项吗？” 我点点头，对上她化了淡妆的一双美目，说：“谢谢林老师，我查了一些，还在陆续积累。” “你找我见面，就为了说这句话？”她略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一看见她不耐烦，我就发慌。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慌乱，我说：“林老师，我其实是来跟您道歉的。上次我的态度不好，话也没说清楚。真对不起。” 她目光中有了一点兴趣，说：“我确实没想到，你会那么冲地跟我说话。” 我差点咬到舌头，是您先那么冲地跟我说话的，好吧？我这个人，平时确实很能忍的，但是对明显有恶意的人，我一般都是惹不起躲得起。 我喝了一口咖啡，用餐巾纸沾了沾上唇。跟她对视了一瞬，我淡淡笑道：“林老师，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要跟您说点什么。只是见了您两面之后，觉得您表现得很强势，但其实，您是一个善良又心软的人。” 她愣了一下，差点就笑了，又忍住，淡然道：“才见两面，不足以认识一个人。你还感觉到什么了？” 我让自己笑起来，真笑起来了之后，觉得这个笑其实挺自然的。 对着她挑起的长眉，我说：“您跟江老师其实都挺在乎对方的，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她微微笑了，是冷笑，又不像是对我冷笑。她平静的眸子说明，她没被我的这句话激怒，只是一种姑且听之的态度。 “还有么？”她问。 我继续谦卑，说道：“真是抱歉，林老师，我对您不了解，却冒昧地跟您讨论您的家务事。” 她刚喝了一口咖啡，涂着很均匀的唇膏的红唇，似乎没受任何影响。她揶揄地对我哼了一声，说：“既然已经旁观到了，甚至参与了，就不需要……” 我的手机铃声响了。她立即挥手，示意我接电话。 “抱歉。”看见是老韩的电话，我赶紧离座往店外走。 老韩平静地说：“娜娜，你回来一下吧，旭少爷醒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吃惊地问。 老韩和悦地说：“就是今天早晨，亲家老太太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睁开眼到处看了。” 他的平静、和悦并没有安抚到我。我的心里又掀起惊涛骇浪。东方旭现在醒了，说明是他真正的醒了。那么小三子回去之后，就没有身体寄居了。 瞧我在想什么，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被自己的第一反应吓了一跳：东方旭能够真正醒来，对他对菊菊奶奶，无疑都是好事，我应该替他们高兴啊！ 我凭什么觉得，小三子就该寄居在东方旭身体里呢？ “娜娜，你在听吗？”老韩在电话里叫我。 我回神，勉强镇定，道：“我在听。老韩，谢谢您，我下午就回去。” 我忙又拨通了安德鲁的电话，告诉他这个消息，他惊喜道：“太好了！小娜娜，你在江家等我，我这边办完事就去找你，咱们一起回兰苑哈。” 回到座位上，还未及说话，林老师先开口：“出什么事了？你的脸色那么差？” 第093章 当之前的事都不存在 早晨，小娜娜出去之前，趁着别人没在场，她跟我说：“我再去见一见林老师，就是江老师的老婆，你知道吗？她是一个气质特别特别好的大美女。” 我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就知道，她其实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应该怎样调节别人的家庭矛盾。从她回来后的情绪看，跟林老师的会面，应该没有什么好效果。 我其实不希望她介入到江、林两夫妻的冷战和热战。但我又很了解小娜娜的热心与坚持。她就属于那种人，希望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她有自己为人处事的原则，喜欢帮助别人是她的自由，我没有立场反对。我的观点只是我的，不能强加给她。 从小的家庭氛围，或许给了她最深重的伤害，让她自傲又自卑。她愿意为了别人的幸福付出努力，甚至不惜损害自己的利益，这是她强大和骄傲的一面。 同时，她又怀疑自身的能力，不相信自己在周围人心目中的分量。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她马上蜷缩自己，或者逃得远远的，退到她自认为安全的角落，舔舐伤口，等待自愈。 我不想她这样，我希望她能自信起来，明白自己的好，关注自己的需要。帮助周围人没错，但首先要学会爱护自己。 在赶回兰苑的路上，我慢慢揣测着，小娜娜的这些心理活动。安德鲁则仍然想用八卦，吸引小娜娜的注意力， 可是，小娜娜无精打采地说：“小屁孩，你安静一会儿。为了你，我昨晚跟伯母睡在一个床上，根本没睡好。你让我歇一会儿。” 安德鲁笑道：“谁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没睡好呢？或许是害怕江老师的厉害老婆吧！小娜娜，你少掺和别人的家事，回头那个厉害的女人，愣说你看上了她的男人，你又何苦呢！” “去去去！别叨叨！让我歇会儿。”小娜娜把脸侧向另一边，不理他了。 静谧的环境，让我也略有睡意了。 想到东方旭能够醒过来，我是开心的。我跟安德鲁跑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东方旭想办法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吗。 现在，愿望达成，我在开心之余，又希望东方旭已经找到办法，让我也能回到我的身体里，回去做人，虽然失忆了，总比做猫强吧？ 回到兰苑时，已经下午四点钟了。你问我为什么知道得这么确切，因为我看见小娜娜的手机屏幕了。 她在下车前摆弄手机，回复某个人的微信。我不知道对方是谁。我只能看到，她的手机桌面是一只纯白的小猫，蓝色的大眼睛，有点像慕容斓歆的映雪。 为什么，她的手机桌面图片不是我呢？有点受伤。 回到三楼的套房，看见东方旭正扶着病床的栏杆，蹒跚学步。可见，苏醒之后，他就从普通病房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菊菊奶奶！”小娜娜小碎步地跑到老人身边，笑道，“这回开心了吧，小老太太？”说完，瞥了东方旭一眼，那个人却并没看她。 菊菊奶奶拉着小娜娜坐下来，对东方旭努嘴儿，说：“看看，正犯倔呢！让他多躺一会儿，不听话。” 安德鲁喊了一声“旭哥”，把装着猫的笼子放在地上，打开笼子门儿，说：“小三子，快出来。” 东方旭倒一直瞄着我，这会儿，他在床边坐下来，说：“过来，小三子！”我伸展了一下身体，一下子蹿上病床，趴到他旁边。 他摸着猫的后背，说：“跟着安德鲁疯跑了一趟，过瘾了吧？” 我盯了他一眼，未置可否。 安德鲁大剌剌地坐在那里，说：“旭哥，抱歉，中途我把小三子弄丢了。是小娜娜把它找回来的。你可以感谢一下小娜娜，但是别说我了，行吗？” 东方旭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严肃脸儿地看了看安德鲁，又看向小娜娜，说：“谢谢你，杜娜。” 他的这声谢谢，足够疏远、冰冷，直接把小娜娜脸上的笑容给冻住了。 好在，属仙人掌的小娜娜可不是被吓大的（这一点其实我也不确定），她一边帮菊菊奶奶捏腿，一边状似随意地问：“东方旭，你还失忆吗？想起点什么没有？” 他轻抚猫的后背，说：“没有。萧教授说，我最好当之前的事都不存在，千万别试图回忆。否则我若再度昏迷，连他也无力回天了。” 姥姥满眼慈爱，说：“人醒过来就好。至于以前的事，不当吃不当喝，慢慢都会想起来，想不起来也不打紧。年轻轻儿地，之后的日子更长。” 安德鲁眼神灵动，笑道：“旭哥，突然又回到起跑线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我想要还没有呢！” 这个房间里四人一猫，其中的两人（姥姥和安德鲁）是懵懂地简单地开心着。另外两人一只猫，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的。东方旭本人，从他的身体里苏醒了，并且没有失忆。 这是目前为止，最重大的进展。但我们所面临的局面，却不容乐观。 比如老韩的调查究竟到了哪一步，他跟老夫人会不会，顾虑家族利益，不公开调查结果。幕后黑手见东方旭又醒了，会采取哪些补刀动作。曜久究竟是敌是友，等等。 我想，东方旭应该跟我一样，想赶紧单独相处，以便交换一下分开后的一些事情。 我看向小娜娜，她接收到我的目光，立刻用一个微笑回应我，聪明的小娜娜，应该猜到我跟东方旭需要交流。 她转向旭哥，说：“东方旭，你要不要躺一下？锻炼是好事，但你应该量力而行。来日方长，别累着了。” 东方旭嗯了一声，叫小屁孩道：“安德鲁，去把轮椅推过来，我还得去昱久病房里躺着，那里是我醒来的地方，或许用不了多久，昱久也会醒过来。” 东方旭坐进轮椅里，招手让我跳到他的腿上，然后，他轻抚猫的后背，状似漫不经心地说：“小三子，我介绍昱久跟你认识。” 第094章 可以活得更精致些 早晨，对我这样一个米虫来说，一向对自己要求不高，其实是想赖在被窝里的。尤其是，昨晚换了新住处，又跟菊菊奶奶聊了一会儿天，先是睡不着，后来是睡不踏实。可是，一声鸟鸣，就让我完全清醒过来。 脑子里有一个莫名的兴奋点，让我心胸里满满的，想要出去走走，最好是能够大吼两声，才能舒缓我要爆裂一样的紧绷状态。我穿上厚外套，悄悄从侧门走出别墅，在它的花园里转悠。 深秋的山里，比市内气温低了许多。空气里泥土青草的气息浓郁，一阵风过，冷得像到了冬天。 经过安德鲁的提醒，上次我就注意到，那些开花的马兰，确实是种在花盆里的。 我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淡蓝色的花瓣，发现上面有着细致的纹理，经过精心描绘似的，每一个线条都恰到好处。 小三子说，他曾经被马兰激发灵感，设计了一身晚礼服，不知道是怎样的风格呢？是夸张的，还是简约的？真想看看那条裙子。 林春晓老师说，你为什么不好好拾掇一下自己？二十出头，是女人最好的年纪，就这么粗糙地度过吗？为什么不试一下化妆呢，为什么不试一下穿裙子呢？ 她说，女人可以活得特别特别精致，而这种精致只关乎心情心思，不关乎金钱和收入。 就算你收入很低，吃饭之外，总有几百块钱，买一支眉笔、一管口红？可见不是钱的问题，只是你要不要那样活着。 她还说，下次有机会带我去买东西，把我打扮一下，让我看看自己究竟能有多漂亮，也让我知道，究竟能花多少钱。 她说你的皮肤这么好，就这样让它整天暴露在阳光下，暴露在满是脏污的空气里，你不觉在是暴殄天物吗？ 好吧，我被林老师重重地嫌弃了一把。我本来想的是劝劝她，结果是被她结结实实地给劝了。 当时，我已经听说东方旭醒了，第一反应居然是，小三子不能再借用东方旭的身体了！这个念头让我越想越别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本来，我接完老韩的电话，是打算回到座位上，就跟林老师告辞的，结果她的话就跟打开了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流不完。 开始我根本听不进去。后来她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总不会是天塌下来了，既然天还好好的，我就没理由匆匆忙忙地活着，忘了自己。 我必须承认，我被说动了。昨天晚上，在兰苑宽敞的浴室里，我洗完澡，仔细地在镜子里看着自己，不留情面地质问自己，我不能活得像林老师那样精致吗？ 我收入很低，但我没有家庭负担，我攒了钱是要干什么？能给自己买房吗？显然是不够的。那我克扣自己的生活费，是要干什么？ 以前，我是懒于思考的米虫，现在突然想到这一层，不免又沮丧，又兴奋。我真的可以活得更细致些，对自己更关注一些吧？ “娜娜，你蹲在这里做什么？冷不冷？”低沉硬朗的男声从背后响起。 “老韩，早啊！”我站起来，看到他浑身上下笔挺闪亮，心下感叹，老韩也活得很精致呢！ 想到这一层，我不禁觉得自己好笑，以老韩的身份，他自然要打扮得体面、干练。记得第一次见他时，就被他的气质慑服。 老韩回应一声“早”，然后做了几个扩胸动作。 我问：“老韩，你是刚从市内赶来上班吗？” 他淡笑着，说：“今天确实是从市内赶过来。但我通常一天24小时，都在兰苑这边。” “那你的家人怎么办？他们不会想念你吗？”我好奇道。 他笑起来：“老夫老妻了，不比你们年轻人。我差不多半个月回去一次。”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老韩，你多大年龄了？我这样问有没有不礼貌？” “没有。”他展开一个明朗的笑容，说，“我57了，跟老夫人的双胞胎儿子是同年。” 我真的很意外，笑道：“老韩，我一直以为你四十出头呢！你是不是每天做健身啊？身材管理得这么好！” 他摇摇头，笑道：“没时间去系统练，但确实比较注意管理自己的嘴巴。”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老韩，从年轻时，你就在老夫人身边做事吗？”其实我早就想问了。 他点头：“对。老夫人对身边人的要求很高，但是对年轻人要求高，他成长的才快。” 其实，我最想问的是：老韩，你调查到了什么情况？ 可是我没有立场问。我只是东方旭和菊菊奶奶家里的租客，现在，连租客都不是了。我只是把东方旭的猫送回来，顺便安慰一下老太太，帮她开心一下。 “老韩，我要走了。”我是笑着的，“还得麻烦你派一辆车送我。送到市内，我自己坐地铁就好了。” 老韩温和地看着我，等我说完了，他才说：“娜娜，你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吗？要不要我帮你找一份更适合你的工作？” 我真的觉得老韩很贴心，又很实在，知道我需要什么。于是，我回答：“谢谢你，老韩。我在一个小餐馆里做学徒。江伯伯的手艺是真本事，他愿意教我，我也答应了要学，那就要学到底。” 他满眼睛的笑意，说：“说得好！我看好你！”说着对我抬抬胳膊肘，“走吧，娜娜，我们回去吃早餐。” 我把手伸进他的臂弯，他跟我对视了一眼，笑道：“我如果有个女儿，大概也会像你这么乖巧。” 我接道：“我反而希望我能像她那么漂亮！” 他笑出来，说：“你比她漂亮！” 餐厅里，东方旭坐着轮椅，被小郭推进来。他的腿上，趴着小三子。 东方旭看我的眼神，让我莫名其妙。我伸手过去摸摸小三子，那只猫背起耳朵，很不情愿地呢喃了一声。我一愣，他怎么了？ 东方旭意味深长地说：“小三子还是以前的小三子，有点怕生。” 以前的小三子，这是这句话的重点吧？那后来的小三子呢？ 第095章 你要扮演失忆的我 “小三子，这是病房，肯定有摄录。所以，只能给你托梦了，我先睡了。”东方旭掖好自己的被子，又说，“你去昱久的枕头边睡吧。” 我目测了一下距离，直接从这边跳过去有点远。好在，自家建的病房，家具跟医院的家具不同，规格会比较大，我从床头柜跳到对床的床头柜，还是很轻松的。 我绕着陈昱久的脑袋走了半圈儿，仔仔细细地多角度地观赏了自己的睡颜。自己亲眼360度观察自己，这是不是旷世离奇的感受啊？真该发个朋友圈彻底地凡尔赛一下下！ 陈昱久早就撤掉了氧气设备。就是脑袋上还是秃瓢，不是有两个多月了吗？为啥还没长出头发。我回身对着东方旭叫了一声。 他应该是一直在看着我，所以很容易猜到我在询问什么。 他说：“我问了大夫，说陈昱久的脑袋受的伤可不轻，非常罕见的后脑严重损伤，却活了下来。我在想，他能够活下来，大概只能解释成陈家祖上积德了。”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我不由得回头看他。大哥，这个后脑严重损伤的人是我，尽管我的意识跟这具身体没啥感情了，但这真的是我啊，你当着我的面，说这样的话，合适吗？ 想想看，长相酷似的两张脸，我旁边的这个除了没头发，也没表情。而对床躺着的那位，头发很茂盛（该理发了），表情充满戾气，仿佛在寻找出口，随时可能爆发！ “陈昱久的头骨修复，经过了几次手术，所以，至今还没允许他留头发。由于损伤太重，他就算是醒过来，也可能存在多种功能的缺失。”他冷笑道，“这位加害人，对陈家是多大的仇恨？难道比我还恨吗？” 我几乎不敢看他的表情了。或许是我失忆了，放下了尘世二十多年的纠葛，所以才不能对他感同身受吧？理智上，我当然也是恨的，恨那个伤害我的人。 但是，因为失忆了，现在又是旁观者的角度，似乎对这个叫陈昱久的身体的伤痛，一点也没有感受，看着他，跟看着东方旭，没有什么差别。 反倒是因为跟东方旭有了十几天的患难与共，认同了他是兄弟，是朋友，对他的痛苦和仇恨都很同情，心疼他从小就背负沉重的仇恨，性格发展和人生轨迹都因此发生了某种程度地偏移。 所以，看着东方旭，比看着陈昱久，感情上亲近多了。 我又看回陈昱久的脸，还是没有什么感受。这真的是我吗？不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我并不是陈昱久的灵魂吧？ 不知何时，我睡着了。在浓雾里，我又看见了东方旭，不同的是，他穿着病号服。我的装束没变，仍是之前那套隆重的三件套西装。 他光着脚，坐在那里，面色润泽，跟我刚才在病房里看见的他，一样。 他表情里没了刚才的戾气和痛苦，平静地看着我，说：“你看，我们俩又在这里见面了。并且，我还想介绍你认识它。” 他回手一捞，抱起一只猫。是小三子。我吃惊非小！这只猫为什么会在旭哥的意识空间里？它并不像我们推测的那样，已经魂飞魄散了？ “对，”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这才是真正的小三子。你跟安德鲁走了之后，我的身体被推到陈昱久的病房，我就看见了它。它没有失忆，它记得我是它的主人。” 那只猫趴在他怀里，闭着眼，“呼噜呼噜”舒服地亲热地打着呼噜。 我的脑子里瞬间闪过好几个念头，快到抓不住。猫的灵魂在陈昱久的身体附近！这意味着什么？ 第一点就是这只猫没有死，等我跟旭哥分别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它仍然可以活着，不必我为了占用它的身体而愧疚了。 第二点，这只猫的灵魂在昱久的身体附近，难道，我的身体曾经到过猫被车撞飞的现场？ 第三点，一旦这只猫回到它自己的身体里，就意味着我的灵魂要滞留在浓雾空间里，等待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经历旭哥之前这二十几天的寂寞！ “你早就猜到了，猫的灵魂在陈昱久的身体附近？”我反应过来，马上问出来。我的心底是震惊的，东方旭究竟还有多少想法，没跟我透露过啊？ 他点头，道：“所以，我嘱咐你，一旦我的身体再次陷入昏迷，一定要让他们把我推到陈昱久的病房。虽然这样做有点冒险。” “为什么这么说？冒险？”我问道。 东方旭撸着猫的脊背，说：“之后，恐怕你要受点委屈，独自待在浓雾里。我要带着猫出去了。” 我心里有一点慌，但是压制了一下，我说：“咱们俩换位一下，其实也挺好的。外面形势复杂，你来应付，一定比我强。” “你不担心？”他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怕我一去不返？” 我笑了，说：“你一去不返，对我的影响并不大。我回到陈昱久的身体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你太乐观了！”他摇摇头，看向浓雾里，叹息道，“我要做的事有很多。其中，就有帮助你尽快回到身体里，这一件。” “你会离开兰苑吗？”我还是直接问出来。 他闪着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然后说：“我本意是要离开的。但是我不甘心，不仅仅是为了你。我要把所有的不幸都还给陈氏！这本就是他们的报应。” “你……”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他所痛恨的陈氏的一部分，于是很心虚地问道，“你要扮演失忆的我？” 他笑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们的目的，不就是让你取代我活在这个世界上吗？那就让他们如愿啊！文科生，你自然知道那句：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我的心里掠过一阵冷冽的劲风，几乎浑身都如掉在冰洞里。我知道东方旭的意思了。 那个幕后黑手本想毁掉陈氏的继承人陈昱久，但是陈氏找回了另一个继承人陈旭久。 然后，有人在其中动了歪心思，想以头部受到重创的，轻则失忆重则痴傻的昱久的灵魂，取代旭久的灵魂。 现在，东方旭就是将计就计，假装自己就是陈昱久的已经失忆的灵魂。他要以东方旭的身体、陈昱久的灵魂活在陈氏，搅动这摊浑水，图谋天翻地覆！ 第096章 垂帘听政的太后 这只猫醒了，它身体里却不是陈昱久的灵魂？旭哥，你是这个意思么？ 尽管心底震惊，但这不能随意问出口，我也就压下，坐下来好好吃饭。帮菊菊奶奶剥鸡蛋皮时，瞄了一眼小三子，它趴在东方旭腿上在睡觉。 “旭儿，吃完饭，到奶奶房里坐坐。”老夫人说，“自打你上次醒，就想跟你说说话。这次醒了，我瞧着比上次的气色还好。” 东方旭脸上有着淡淡的笑容，语调柔和地说：“好的，奶奶。” 听着他的话音，有某种莫名的违和。东方旭有过这样的温顺语调吗？倒是有点像……心里一激灵，难道，他在试图模仿陈昱久的言谈举止吗？ 也是，我记得昱久曾经说过，那个幕后黑手本来是想要了昱久的命，结果他命大，受了那么重的伤，仍然活着。 于是，对方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们用那种恶毒霸道的机器，破坏东方旭的磁场，让他的灵魂与身体分离，让昱久的灵魂取代他的灵魂。 昱久还跟我说，其实现在敌我双方都在下盲棋。对方不知道我们这边的具体情况，他们不确定在东方旭身体里苏醒的，究竟是谁的灵魂。 我们也不知道对方的路数，不知道身边的哪一位，是他们的人。不知对方是不是还在谋算着下一步。 东方旭一直在说，自己失忆了。其实，上次东方旭苏醒，身体里是昱久的灵魂，他说失忆，是因为他不了解东方旭的情况，只能用失忆来应付复杂局面。 而这一次，是东方旭本人的灵魂在他身体里苏醒了，他仍然说失忆，就是想迷惑对手，让他们不知道他身体里是谁的灵魂。 哎呀！想跟这兄弟俩做朋友，真是好累，介绍个情况，也跟绕口令一样。好在我一直陪在他们身边，了解前因后果，不然，以我的思考力，一定是没法理解他们在说什么。 “娜娜，”东方旭面目和气地对我说，“你这两天去帮我跑一趟吧。我跟公司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清楚。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公司那边也不能总拖着不上班。只有你最了解情况，就拜托你了。” 我虚虚地点头，算是答应了。而我不知道，他为啥在这么多人都在场的餐桌上，提到这个事儿。就算我现在答应他，一会儿还是需要跟他面谈，详细了解他的思路，和最终的处置意见。 他在暗示别人，他会在这里长住吗？还是暗示他暂时不会离开陈氏？可是上一次（昱久代替他）苏醒的时候，跟奶奶表达过，要离开陈氏。 现在，为什么又变了？我没有过度解读他的语意吧？ 天哪，不得了了，怎么每一句话，都好像有八个意思要去想。如果一直处于这样的环境下，我的脑细胞恐怕要，累得纷纷罢工了吧？ “娜娜。”菊菊奶奶摸到我的手，低声说，“怎么一直在愣神儿？快吃吧，一会儿就凉了，这个月份儿。” 我回过神儿，继续吃饭。今天早晨的餐桌上，气氛有点凝滞。当然，或许这只是我自己的感受。因为，陈昱久的妈妈在座。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兰苑的。 我不好直愣愣地看她，但我想起菊菊奶奶说，她有点眼熟。我当时跟奶奶说，或许她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位女士。 现在，我偷眼看了几次，觉得无论是谁，如果曾经见过她，都不会忘记。这位女士的气场实在是太足了。 曾经，我把何娟的舅舅舅妈的气场，说成是父皇母后。那这位陈氏集团的掌门人，就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她的美貌，大概也要让位给气场。真的，她在场，存在感就很强。旁边的人心理上会有压力，至少我是这样感觉的。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威压？ 有这样一位妈妈，昱久是怎么长成那样的？他又温和又爱笑，还会跟菊菊奶奶撒娇。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可是，换一个角度，这样的妈妈，难道就一定养育出黑着脸，天生就是领袖的霸道总裁型儿的孩子吗？ 好像，我的想法，超出了我的身份、立场和见识了。我的关于豪门的知识，都是小说里看到的，我哪儿知道真正的豪门，应该是什么样儿的呢？ 反正，菊菊奶奶跟我说过，越是有身份的人，越是能够放下身段，跟一个普通老百姓拉家常。反倒是一些半吊子的角色，目空一切，眼高于顶，跩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等等，跩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我好像这样说过东方旭哈？可我说他跩，并不是菊菊奶奶说的半吊子角色的那种跩。 同样，昱久妈妈的气场和威压，跟有些人的目空一切、眼高于顶也是不同的。 哎，我这是怎么了？一直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话说陈昱久昏迷了两个多月，我看见老夫人着急了，全权交给老韩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去彻查事件。 倒是没见昱久妈妈如何着急、如何动作哈？或许只是我不了解。我怎么能知道，昱久妈妈是如何伤心，如何指派人手去调查独子的被害案的呢？ 话说回来，有这样一位厉害妈妈，幕后黑手是有一颗多强大的心脏，才敢动昱久啊？陈氏掌门人的报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吗？ 啊啊啊！我是不是，也被这位二夫人的气场和威压给影响到了，怎么这思路一直离不开她，绕来绕去的还是她。我中了她的蛊吗？ “娜娜。” 是谁在叫我？我环顾在场众人，大家也都看我。我蒙蒙地答应一声：“哎！是……” “是我。”“太后”在对我说话！ 我傻眼地看着她，她勾起嘴角，脸上瞬间就展开了一个美好的微笑。就像，就像，就像电视画面里，冰雪融化，溪水淙淙，一片荒漠上突然就萌发了绿意，然后，草牙变成新叶，植物瞬间长高，开出绚烂的花朵…… “一会儿，你能来我的房间一下吗？”她说着，表情里竟然含着几分俏皮，“我想请你帮个忙。” 我彻底懵掉了。张着嘴半天，才调动舌头，说：“好的，您别客气。” 第097章 家庭悲剧 “老夫人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躺着，双手交叉垫在脑后，闲适地问出这句话。旭哥说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他在午睡，所以才能来梦里见我。 他还是病号服光着脚，头发有点长，显得有点颓废。他盘腿坐着，仰头向上，合着眼，像是一种祈祷。 他说：“老太太问我，等身体恢复了，准备做点什么，我说，我还没想过。我忘记了许多事，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笑道：“嗯，这个回答属于纯粹的防守。等于是把球踢给对方，看她接下来说什么了。” 他没有接话，好半天，才又说：“吃早饭的时候，你妈妈让杜娜饭后去找她，说有事请她帮忙。” 我坐起身，问道：“帮什么忙，你问小娜娜了吗？” 他睁开眼，恢复到正常坐姿，说：“我问了，她没说。我其实想跟她好好聊聊，但是姥姥一直在旁边，也不好多说。我就把替我去公司办辞职的事，交给她了。我让她把我的东西都搬回家。结果，你猜她怎么说？” 我很好奇，问道：“怎么说？” “她说她没有我家的钥匙了，搬不了。”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她说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带走了，她手里的钥匙也锁在家里，没带出来。” “那就再给她一把钥匙呗。这有什么难的。”我笑道，不觉的有啥好生气的。 当然，我也不赞成小娜娜的做法。她这么急着想划清界线，是想躲起来吗？她躲得开我跟旭哥，但躲得开旭哥的姥姥吗？ “杜娜在想什么？”旭哥皱眉道，“她是不是，不想跟我们来往了？我跟姥姥从来没把她当成租客，她却好几次要转房费给我。” “那，”我脑子里闪过一丝不悦，“你们把她当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不悦，涉及到小娜娜的事，我总是第一时间想搞清楚来龙去脉，然后帮她做出最好的选择。 “姥姥一直把她当成我二姐。”旭哥的眼里掠过伤感，“跟杜娜相识，就是姥姥犯糊涂的时候。老太太找不着家了，杜娜不厌其烦地帮老太太问路人，转悠了两个多小时，直到我找过去。” 这一段往事，小娜娜跟我提过。她其实只是习惯性地帮助人，没想到遇到迷路的老太太，居然帮自己解决了当时最大的困难，有了住处。 “我二姐叫李梦娜，小名叫娜娜，我父亲离家出走时把她带走了。”旭哥接着说，“姥姥一听她叫娜娜，就舍不得撒手，刚好她还没找到住处，就来我家住了。” “所以，你跟姥姥一直把她当成家人？”我在旭哥眼里，第一次看见如此深重的悲戚。 他无奈道：“姥姥清醒的时候，跟我说过，娜娜就是老天爷给她送来的外孙女。姥姥总是习惯于叫她二丫头、丫头。老太太说，丫头小小年纪就孤身一人，她要一直照顾她，看着丫头嫁人。如果她去世了，就让我替她照顾丫头，直到丫头找到自己的归宿。” 我叹道：“我想，小娜娜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她或许不想攀附你的富贵吧？” 旭哥苦笑道：“我的富贵？我宁愿没有这些富贵，只要完整的家。” 我设想着小娜娜的思路，又道：“你跟姥姥把他当家人，她却不敢奢望吧？” 旭哥看着浓雾，好半天才说：“有时我就想，姥姥跟我相依为命，是我唯一的亲人。可一旦想到复仇，姥姥就是羁绊。老太太怎么可能愿意看见我与陈家为敌呢？这么多年，她只是牵挂那父女俩过得好不好，何曾埋怨过那个人，害得她家破人亡？” 旭哥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他要复仇的话。他的这份心思我并不陌生，但真的听他这么说出来，心底难免五味杂陈。 感情上，我更同情旭哥。可是理智上，我明白自己是陈家人，失忆只能算作借口，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看着旭哥黑沉的脸色，我劝解道：“或许，这就是姥姥作为一位母亲的强大之处吧？她选择了包容与宽恕。” “宽恕？”他冷笑道，“你知道吗？我母亲认识李大坤时，刚刚成年，对我姥姥姥爷有一种叛逆心理。姥姥姥爷反对她嫁给李大坤，她就不惜跟他私奔。他们是生下我之后，才回到我姥姥家的。那时，我的两个姐姐已经快四岁了。” 我看着旭哥眼里的痛苦，不知该怎么出言安慰。 “李大坤，”他咬牙切齿道，“是陈家培养的好儿子，跟自己的弟弟争女人，失败之后就离家出走。从时间上看，他还没走出那段感情的伤痛，就跟我母亲在一起了。这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他两眼猩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我突然想到，相比敌人的伤害，来自至亲的伤害，才更让人痛彻心扉吧？ 旭哥依旧挣扎在痛苦的往事中，他用淬了冰火的语调说：“我大姐失足坠楼，确实是意外。其实也有李大坤的责任，他喝了点酒睡着了，两个女孩都还小，不懂事，不是他看管不力吗？我妈妈痛失爱女，有点疯癫的症状，如果他能负起做丈夫的责任，或许还能治好，结果我母亲被车撞死。这种时候，他不是承担起自己作为男人的责任，而是选择再一次离家出走，还带走了我二姐。把这么巨大的伤痛甩给姥姥姥爷，以及不到两岁的我。他还是人么？” 面对这样的家庭惨剧，我又能说什么呢？什么安慰的话都显得太轻飘飘了。 旭哥抹了一把脸，说：“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李大坤有牵连了。谁知道陈家会找上门。多年来，姥姥姥爷带着我就在那附近住，他们肯定一直知道我在那里。至少有人知道我在那里。为什么现在才找过来？找过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制造车祸，用不入流的手段，将我的灵魂从身体剥离？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把我当成什么了？养在那里，随时可供宰杀的肥猪吗？” 第098章 她是不是真的会蛊 小菊把我带到二夫人的会客室。二夫人从里面的书房走出来，说道：“坐吧。” 我道了谢，坐在靠边儿的沙发上。小菊送完茶出去了。 二夫人在远端的沙发落坐，闲适地依靠着右侧的扶手，她说：“我听说了你的事。我也叫你娜娜，可以吗？对于两年来，你跟旭儿以及姥姥共同生活，相处融洽，像家人一样感情深厚，对此，我很是欣慰。” 我微微点头。我不言语，其实还在惊讶她的美貌。应该也五十几岁了吧？这样近距离地看她，皮肤细润有光泽，几乎看不见皱纹，两眼像少女那样明亮灵动。 “今天找你过来，”她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是想请你帮忙照顾旭儿的姥姥。老人对你又信任又依赖，我都看在眼里，觉得你最适合做这件事。” 我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正在寻找合适的说辞。 她又说：“老人家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其实就是类似家人的陪伴。以后如果老人行动不便，我会另外请人协助你。考虑到你年龄还小，正是该学习的阶段，我可以请人来家里教你，你也可以网上学习，费用都由陈氏负担。” 我是心动的。陪伴菊菊奶奶，对我来说是件幸福的事儿。这样的好事儿，是托了东方旭和老太太的福，才会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头上。 二夫人抬手客气地示意：“喝茶。”她转了一下茶杯，又说，“以我对老人家的了解，旭儿康复后，老人未必愿意留在陈家。有你在老人身边，旭儿必定是放心的。” 她目光和煦，语调温柔，像对家里的小辈在说话。这感觉实在太好，让我惊叹。她微笑着，问道：“说说看，你对于旭儿姥姥今后的生活，有什么建议？” 我笑了一下，谨慎地开口：“夫人，谢谢您的信任。对于菊菊奶奶的生活，您的安排很细致。您的提议，我需要考虑一下，可以吗？” 她笑容加深，点头儿道：“可以。你有任何建议都可以告诉我，也可以由老韩转达。老人和你的生活起居，所有费用都由陈氏负担。你如果同意，明天就可以办理入职手续，薪资待遇可以按公司的规定，也可以跟hr部门面谈，跟我谈也可以。只有一个要求，”她抬起手，食指微微一动，眼神里多了一分亲切，还有一分俏皮，她微笑道，“不要拘谨，一切都好商量。” 我也微笑了，点点头儿，道：“再次感谢您的信任。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没有，我就先出去了。”我说着站了起来。 她也站起来，声音悦耳：“娜娜，你是旭儿和姥姥的家人，自然就是陈氏的家人。家人之间舒服、随意最重要。所以，你有了决定，随时可以来找我。” 她的笑容真好看，真的是眉目如画，莫明地，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丝悸动掠过心头。我赶紧退出房间。 这种似曾相识从哪儿来，我不确定。或许，只是她的笑容太亲切太美好了，让我想起了，心底深处的某个幸福瞬间。 在走廊里走了很远，我还在回味二夫人给我的美好感觉。可是，走到东方旭套房的门口时，我突然就清醒过来，她的气场和威压呢？ 我见了一个假的二夫人吗？她是不是真的会蛊？我差一点就溺毙在她的亲切笑容里！不，我已经溺毙在她的温柔攻势里了。 我脑子蒙蒙地走进套房，看见东方旭正扶着床栏慢慢地挪步。 他见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问：“她找你帮什么忙？你没答应她什么事儿吧？” 我摇摇头，说：“我没有。” 菊菊奶奶从里间走出来，笑道：“丫头，刚才老夫人派小兰过来，给我和你送来了布料，你快进来看看。” 我瞄了一眼东方旭，他还是面瘫脸，没说什么。也是，在我和菊菊奶奶面前，他只是他自己，不必扮演失忆的陈昱久。 我走进里间，看见床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大纸盒，里面叠放着几块布料。如果我没猜错，那应该是真丝布料。有几种花色，大体分为淳厚和明快两种风格。 老太太拉着我的手，说：“丫头，你快摸摸那些布料，一定很细滑，我怕自己的老手有倒刺儿，挂了就不好了。” 我把老太太的手送到眼前，仔细地摸，认真地看，然后笑道：“奶奶，你的手也细发儿着呢，没有倒刺儿。来，我们一起摸摸这些布料。” 老太太脸上笑得花儿一样，点点头儿，说：“好。丫头，你把布料的正面儿翻出来，咱们一起看。” 我拿起一块又一块料子，抖开，正面向上折叠成条，并排铺在床上。阳光洒在上面，跳着亮光儿，显得颜色分外好看。 我跟老太太一起摸着布料，嘴上念叨：“奶奶，我听同事说过，现在的真丝面料，跟早些年，甚至你年轻时的不一样了。改进了工艺，更挺括，不容易抽丝挂套儿，你就放心大胆地穿，结实耐用着呢！” 老太太却说：“孩子，这好东西呀，谁都爱看。咱们就算不要，咱看看还不可以？奶奶现在老了，脑子不好使了。我听旭儿的，他说咱们可以要，咱们就要。他说不行，咱们就看看。对吧，丫头？” 我笑道：“我懂，小老太太。我知道，你如果决定要这些布料，我也得要，如果我不要，你就能哭给我看！” 老太太笑得，仿佛一切阴霾全散了。我看着她的笑容，暗下决心，我要陪着奶奶，每天都让她笑成一朵花儿。 富有，谁不爱呢？好东西好吃的，谁不想要呢？我尽心尽力去做事，我就有理由享受。就算我没创造什么价值，或许我苦尽甘来，我命中注定有这些好儿呢？ 我爱富，可我不嫌贫，不就行了吗。我陪伴奶奶，让她安度晚年，这是我愿意去做的。至于陈氏的钱，我不要。我有手有脚，养活自己，很轻松。 第099章 老两口有什么默契 “是不是很无聊？”旭哥的话音传来。 在意识空间的浓雾里，我正闭目养神。我坐起身，问道：“今天有什么消息？” “今天？嗯，仍然是今天。”他笑道，似乎是心情不错。 我看他穿着一身崭新的家居服，知道他应该已经恢复到正常起居，不再需要穿病号服了。于是问道：“什么意思？仍然是今天？不要跟我这个时间界限模糊的人，玩文字游戏。” 他坐在我对面，说：“意思就是，今天还没过去，现在是晚上。早上我去见老夫人，杜娜去见你妈妈。午睡之后，我被安排去见老太爷。姥姥和杜娜搬家去二楼的客房。” 我诧异道：“姥姥跟小娜娜搬走了？小三子呢？” 他笑得很轻松，说：“小三子偷溜出去，被老韩送回来。他跟我说，之前就有几次，在走廊监控看见它，但是没有逮到。”他说着用讥诮的眼神看我。 是了，那时候没被逮到的猫，是我。 突然想到一件事，我问出来：“不对，你住着我的套房，在三楼，那你离我的身体就很远了，为什么还能来见我？” 他笑着点头，道：“嗯，还行，反应够快。” 我不可思议地看他，笑道：“还能会跟我开玩笑。你下午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想到上次他来意识空间的咬牙切齿，眼前他的轻松笑容，有点不真实。 他收敛笑容，缓缓道：“我住里间，把你的身体挪到外间的病床上。这是我跟老韩谈的。我已经可以正常作息，姥姥和杜娜住里间就不太方便。但我不能让昱久离开我的视线。所以，我跟老韩提出了这个要求。” 我很意外，问道：“他毫不犹豫地就同意了？” 他一挑眉毛，笑道：“我是主子，他只是这个家里雇佣的员工。我说的，他敢反对？” 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了：“你今天很不对劲儿啊，吃错什么药了？你不该是这样的性格和举止。” 他笑道：“看来你跟杜娜都很了解我。她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偷偷翻白眼，以为我没看见。我是在模仿你啊！昱久少爷，难道，你之前的每天，都是吃错药的状态吗？” 我这才释然，笑道：“好吧，你吓了我一跳。模仿我，可以。你别玩儿得太开了。小心被姥姥发现异常。” “不会。”他很自信的模样，“我一直在暗示自己。只要姥姥不在场，我就是失忆的陈昱久。对了，其实我是想跟杜娜聊聊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明白。”我忍笑道，“你是想跟她串通好了，别穿帮儿。既然她对你的表演翻白眼儿了，就说明她看懂了你想做什么。” 他深有同感，道：“以前我一直觉得杜娜挺迷糊的，现在才发现，她还挺机灵的。我还怕她被你妈妈叫去，挨算计，受委屈。看来，白担心了。” 我忙叮嘱他：“那你也要多嘱咐一下。把咱们俩的想法跟她念叨念叨，让她心中有数。对了，你还不知道我妈妈让她帮什么忙吗？” 他摇摇头，皱眉思索了一下，展眉道：“我提醒她了，要小心你妈妈。她应该也知道那是个狠角色。我不就是活生生的论据么？被害成这样。如果咱们所料不错，一直知道我在什么地方的人，应该就是你妈妈。老夫人怕是顺藤摸瓜，才找过去的。” 我点点头，自嘲道：“多亏我失忆了，不然也够纠结的，自己的妈妈就是加害自己兄弟的嫌疑人。”我摇摇头，正色道，“之后，你别说‘你妈妈’，我也不说‘我妈妈’，我们就说是二夫人吧。这样比较不奇怪。” 他未置可否，直接转话题：“对了，我们言归正传。我去见了老太爷。”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他沉吟了一下，说道：“我的感觉是，老太爷只是说不出话，但心里是明白的。你看，他看见我，就直接喊：昱儿。老夫人也在场，告诉他，这不是昱儿，是旭儿。他很开心，抬手就抓住我的袖子。” “难怪，”我插话道，“那次，我还是猫，钻到他的病房里，偷听老夫人跟他聊天，他一个人名一个人名地叫，老夫人就知道他要表达什么。说明，老夫人也知道，他心里是明白的。但是，为什么公开说他糊涂了呢？” 旭哥听了这话，也若有所思，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或许，这老两口有什么默契或者约定，只是他们瞒着老太爷的病情，有什么意图呢？这个家里还真是诡异。” 我提醒他：“之前那次，似乎老夫人说过一句什么，等等，是怎么说的来着？她说多少年过去了，她做了多少善事，不信还会有惩罚！” 他点点头，说：“对。是有几句类似的话。你跟我复述时，我就在脑子里留了个问号。先不管它。先说我们的谈话。老夫人让老韩和护工都去忙，说让我多陪陪爷爷说话。老头儿抓着我袖子，一直没松开，他两眼不住地流泪。” 旭哥说到这里，眼里都是心疼。我心里不免感慨，他曾经咬牙切齿，说要复仇，还没动手，就开始心软。 “还是老夫人懂，他想表达什么，”他接着说道，“老太太说，你松开孩子的袖子，你急什么？他又跑不了。我找人24小时盯着呢，看谁还敢伤他！老头这才慢慢松手，又轻轻拍床。老夫人就说，旭儿，他让你再坐近一些。我就把轮椅靠近了一些。你猜怎么着？”他满眼惊奇。 我眨眨眼，道：“他能做什么？一个半身不遂的病人。” “他没半身不遂，”旭哥反驳道，“他只是失语了，手劲儿还挺大的。他伸手敲打我的胸口，我一脑袋蒙，不知道他想干什么。还是老夫人明白，她说，旭儿，你脖子上挂着什么吗？” 他说到这里，看着我，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果然，他指着胸前的吊坠，说：“原本我以为，这是姥姥姥爷给我的，现在才信了你的话，这个吊坠确实是陈家的东西。我解开扣子从脖子上摘下吊坠，放在老头的手心，他看了又看。一边流泪一边看老夫人。” “老夫人说什么了？”我情不自禁地问。 旭哥道：“她说了一句我不明白的话。她说，你就别埋怨我了，事情过去那么多年，回不去了。” 第100章 谁要见你呀 “嘿，你想去哪儿？”我着急地喊住东方旭。 他站住了，回头看着我，说：“走啊，我们去爬山。” “你回来！”我好笑道，“就你那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还爬山？你快回来吧！别逞能！” 他慢慢走回来，低声说：“你怎么不明白呢，我想跟你说说话！” 我转身，侧面对着他，装作看风景，实则想看看周围环境。这里是别墅花园的院墙外，有个比较陡的斜坡，伸展到山顶。 我也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可是你的体力不支怎么办？昨天还在坐轮椅，今天就爬山？可能吗？我们就在花园里转悠转悠，一样可以说话。” 他面色阴沉地跟我对视了半晌，才说：“好吧。” 真不容易！能够让东方旭放弃他的观点，不容易。过去的两年都没有先例吧？当然了，这两年我也确实跟他很少共事。 他穿着运动衣的高大身影晃进花园，我跟着走进来。还没说话，就见旁边马兰从中蹿出一个小身影，落到我面前，蹲坐着，“喵”了一声。 它在跟我对视！好吧，他肯定是陈昱久。我上前一步抱起他，他拿脑门蹭着我的手。我笑道：“好几天没出来了，憋屈坏了吧？” 东方旭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们，说：“老韩昨天就说了，不让你到处乱跑，我是给了保证的，快回去吧！我自己转悠一下。” “你不是要跟我说话？”我对着东方旭的背影，问道。 他回转身，道：“你跟他玩儿吧，我回头再找你。”说完他就走了。 我抱着小三子往回走，摸着猫的后背，笑道：“你跟小三子是怎么争夺这个身体的？要不要比试武功啊？还是智力测验？也许就是抓阄决定？” 他并不回应我，只是老老实实在我怀里趴着。 我住的二楼客房，窗户向东，所以这样晴朗的早晨，阳光洒满了房间的角角落落。我把小三子放在床上，从书桌那边拿了笔记本电脑过来。 我激活休眠状态，打开一个空白文件，说：“来吧，跟我说说，你这两天憋了一些什么话。” 他慵懒地走过来，两个前爪儿在键盘上一通踩，我笑道：“哎呀！你已经这么熟练了吗？跟舞蹈动作似的，还挺好看的！” 他没理我的调侃，打的内容是：你联系一下岳林，让他给霍哥打电话问问，什么时候能去接小研究儿。 我摸出手机，说：“我有小米的微信，可以直接跟她联系询问吗？” 他打字：可以，一会儿你再去联系她。现在，我们长话短说，二夫人找你说了什么事？ 我趴到床上，单手托腮，对他笑道：“你跟东方旭，都对我很不放心的样子，我没有那么菜吧？简单的周旋，我还是会一点的。我也不逞能，实在应付不了，还有个‘我再考虑考虑’呢！” 他打字：我失忆了，所以不了解她。但因为旭哥的事故，她是最大嫌疑人，所以推测，她不像外表那么正气凛然。再说，她一个女人，能做到集团总裁，肯定不简单。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我点头：“知道，你放心。她说让我照顾菊菊奶奶，这样旭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她说，奶奶和我饮食起居的所有费用，都由陈氏负责。如果我愿意，可以马上办理入职陈氏的手续，薪资待遇可商量。我如果想学习，她也会负担全部费用。” 他打字：你怎么答复她的？ “我还没答复她，我说要考虑一下。”我回道，“反正旭哥一时半会儿还不可能到陈氏上班。菊菊奶奶也没那么快离开兰苑。” 他打字：你怎么知道，旭哥要进陈氏？ 我笑道：你们当我傻吗？他平白无故地扮演你干什么？不就是趁着幕后黑手不知道苏醒的是谁，让他们以为，他们得逞了，在东方旭身体里苏醒的，是失忆的陈昱久。 他打字：你不傻。 我对他翻白眼。 他又打字：那你是怎么想的？我是说二夫人跟你说的事。 我笑道：“如果我问你，我该怎么办，你怎么说？” 他打字：你当然要跟菊菊奶奶在一起。最近，我正慢慢适应自己的身体，希望可以尽快苏醒，所以不能离开身体太久。如果我想出去的话，就得离开身体披上猫皮。所以你也不要离开兰苑，否则就见不到我。 我好笑道：“谁要见你呀？见不到，就见不到呗！” 他毫无预警地，嗖地一下跳到地板上，奔向门口。 我急忙起身道：“喂，小三子，你回来！” 他停在那里，背对着我。 我好笑地走过去抱起他，说：“你什么意思吗？我不过就是开玩笑，你又不是小孩子，开不得玩笑吗？” 他跳到电脑前，踩了几下，打出来的是：逗你玩儿！ “嘁！”我笑道：“脸皮儿那么薄，还死撑着！” 他打字：你脸皮厚，我跟你比不了！ “打嘴架是吧？”我转过他的猫头，笑道，“小样儿！你又不会说话，敢跟我叫板？” 他挣脱我的手，回爪推开，打字：不开玩笑了。昨天，旭哥去见爷爷奶奶，知道那枚吊坠是陈家的传家宝，有些来历。回来他就给我戴到脖子上了，他猜测这个东西有聚魂作用。 我瞪大眼睛，道：“要不要这么神奇呀？那么一小块木头做的东西……”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儿，一拍脑门儿，道，“对了，我看过灵异故事，貌似木头做的物件儿，确实比金银玉器更有灵性，因为它本身也可以寄存灵魂。” 他打字：谁知道呢，就是这么一说。不过，它倒真有些古怪。本来我跟旭哥在意识空间里相遇，各自除了一身衣服，什么物品都带不进去。可是偏偏这个东西能带进去，他在意识空间里挂着它，现实世界里他的脖子上，也挂着它。 看完他打的字，我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咦！瘆得慌。 我赶紧转话题，问道：“你们俩讨论了吗？为啥猫的灵魂在你的身体附近，你的灵魂却跑出去了？并且小三子是在津城被撞的，你的灵魂为啥会出现在津城？” 他打字：我跟旭哥讨论过这个问题，他说，很可能我遇害的第一现场，在津城。 第101章 你确定不是做梦 跟小娜娜聊天，总是那么愉快，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直到有人来敲门，叫小娜娜去吃早饭。 小娜娜答应着，摸摸猫的脑门儿，说：“你要回去了吗？那之后我有事找你，你随时都能跑出来吗？” 我用猫头蹭蹭她的手，打字：不能随时出来，但每天出来一次，应该是可以的。 她抿着嘴，两只大眼睛转了又转，道：“如果小米说可以去接小研究儿了，我就代表你去接他吧？” 我又拿猫头蹭她的手，发现这是一件感觉很好的事儿。包括这段时间跟她在旅途中，趴在她腿上，或者窝在她怀里，都是很不错的体验。我对她身上的香味儿已经很熟悉了。猫的嗅觉嘛，好到飞起来！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她特有的味儿。 我快速踩了几下键盘：旭哥不是让你帮他办辞职？我们一起去。我答应了小研究儿，亲自去接他，而且还要看望教主。出去一次，办两件事，合算。 她趴在床上，抱住我，把下巴放在猫的后背上，还来回地磨蹭着。我不禁想，做猫也没什么不好。我现在如果是人，她肯定不会抱着我还在我身上磨蹭。啊哈！ 她轻轻地呢喃道：“嗯，有你一起去办旭哥的事，我就不担心自己办砸了。” 我打字：怎么会办砸，你想砸都砸不动！别担心，我会帮你。 “嗯。我知道了。”她说着揉揉猫的脑袋，爬起来，说，“走吧，我们吃饭去。” 吃早饭的时候，我没看见二夫人，大概她又回市内了吧。对，二夫人就是我妈妈。可我不太习惯称呼她妈妈，因为失忆，也因为——我感觉她对昱久没有那么好。 这次她回来，都没去看望昱久的身体。自己的儿子，再忙也应该来看一眼吧？何况，她有时间找小娜娜说话，就没时间找昱久说说话吗？ 她也没有来看望旭哥。还有，我那个学者父亲，也没回来探望我。难道，他已经接受，这个儿子不能再醒的事实？ 老实说，我是有点受伤的。好吧，很受伤，很不爽！为人父母，真的可以这么冷情的吗？我是如何长大的？三天两头儿地看不见父母？哎！ 几个人围坐在那么长的餐桌旁，显得人很少，相距也太远。 小娜娜用小碟子给我端来一块清蒸鱼。她摸摸我的头，说：“小三子，这清蒸鱼是宋姐姐专门帮你做的，没有放蒸鱼豉油，只放了几粒盐末。快谢谢宋姐姐。” 我对着那位妇人叫了一声，惹得她掩嘴笑，说：“娜娜，这猫真有灵性。” 小娜娜坏笑道：“宋姐姐，小三子会的事情可多了，他前几天出去累了，等他恢复好了，就给你表演哈。” 我恨不得拿眼睛夹死她，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娜娜！ 餐桌上，旭哥一直没说话。但他目光温和，时不常地，还对在座的人微笑。给他点赞，他学陈昱久学得像模像样。 “旭儿，”老夫人的声音想起（我没有抬头儿，我的位置抬头儿也看不见坐在首位上的老太太），她停顿了好一会儿（我猜她又用餐巾仔细地点了点嘴角儿），才说道，“这两天好好恢复体力，也不要急于求成。我听萧教授说，你的肌肉萎缩也很明显。好好的人躺了二十多天，自然不是好事。” “放心吧，奶奶。”旭哥语调上扬，含着笑意的嗓音非常有感染力，“我会依着萧教授的康复计划，不折不扣去执行。” “嗯。”老太太答应着，又说，“亲家，旭儿真的会这么乖吗？” 姥姥笑道：“老夫人不问，我也正想说呢。他折腾这一回，转性了。以前，一天到晚地，都难得有点笑模样。你跟他说点啥，他就哼哼哈哈，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老夫人笑了，又意味深深地哼了一声。 旭哥跟姥姥对视一眼，满脸笑意。我想，旭哥也是有影帝潜质的。 饭后，旭哥跟两位老太太打了招呼，直接抱起我，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跟小娜娜对眼神儿，告辞。 回到房间，他把我放在里间的电脑桌上，严肃道：“你怎么回事儿，离开身体那么久，你还想不想醒来了？” 我随便踩了几下键盘：你在意识空间里呆过，还说我？那里那么无聊，有没有点同情心？ 他凉凉地看了我一眼，指着楼下，说：“正因为你看上她，离不开她，才要为她赶快醒来，不然，看看你现在，你就用这副样子跟她交往吗？”他逆向撸了一下猫的后背。 我心虚地半天不敢看他。犹豫再三，还是认命地去踩键盘。我得告诉他实情，两个人想办法，总比我自己恐慌强。 我打字：昨晚，我可能在身体里醒过来了。可是，我哪里也动不了，眼睛也睁不开，胳膊腿也没知觉。 他一瞥之下，睁大双眼，问：“你确定不是做梦？”得到肯定答复后，他不自知地握紧拳头，顶着自己的下巴，沉思。 然后，他说：“这情况很严重。你尽快再回去试一下。” 我很不情愿地踩键盘：吊坠不是刚刚挂上吗？或许效果还没完全展示出来。最起码，我能从那个身体里醒来，就是进步。原本我已经飘出去了，无法回身体里面去。现在已经是在向好发展。 他点点头，说：“或许你是对的。” 我又踩键盘，试图说服他不要着急，我打的字是：如果你要假装自己是失忆的陈昱久，你想顺利实施你的计划，那陈昱久就不能太快醒来。也就是说，就算现在我能醒来了，也要装作没醒。你觉得是不是？ 他微皱浓眉，道：“可是，拖的时间太久，你的身体会拖垮，肌肉萎缩是一个方面，怕的是突然哪天脏器衰竭。我可不希望，你一直跟猫抢身体。你也不希望，用猫的身体跟杜娜相爱吧？” 我打字：我当然知道，你说的是对的。可急也急不来不是？我们再等几天吧？ 他点点头，道：“那你也不能总溜出来。我知道在意识空间里，像坐牢一样难熬，但是，为了尽快脱离那种境况，我们要持续地努力才行啊！” 我当然同意他的观点。只是在内心里，还是决定每天都出来看看，以猫的身体，调查一些事，大概，比人去调查，有意想不到的优势吧？ 第102章 到处都能遇到有缘人 饭后，我搀扶着菊菊奶奶在花园里散步。 我挎着奶奶的胳膊，她摸着臂弯里我的手，说：“丫头，你这样每天陪着奶奶，奶奶高兴啊。可你年轻轻儿的，还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我把另外一只手覆在老人的手上，说：“奶奶，现在不是暂时的吗？你想过了吗？小老太太，之后旭哥身体恢复正常了，怎么安排？” 老人说：“别的事可以听旭儿的安排。这件事，要听老太太我的安排。他必须留在陈家，他现在是陈家的独苗苗了。” 我笑道：“小老太太，陈家还有曜久和昱久呢。” “嗯。”老太太哼了一声，似乎有点不高兴，道，“不管有多少个，我旭儿都是他们的儿孙，当然要堂堂正正呆在这个家里。” “不气不气哈，小老太太。”我笑道，“你当然要说出你的意见，但是旭哥有他的考虑，如果跟你的想法不一样，你一定不要生气啊。旭哥自有道理。” “也是。”老太太脸上阴转晴了，说，“你看那几块衣料，他就嘟嘟囔囔说了好些道理，最后的总结还是，我们可以收下！老夫人怕是这一半天的，就派人来给我们量体裁衣了。” 我当然也是开心的。那样一件衣服，怕是这辈子的衣服加起来，都没它贵吧？既然这么贵，或许可以给林春晓老师打个电话，问问她有没有款式上的建议。 “丫头，”奶奶拍拍我的手背，说，“你来陪老太太我，江家的事儿怎么办？你给伯伯伯母打电话了吗？” 这次回到奶奶身边，我马上坦白了自己的弥天大谎。不是桂桂那边需要我帮忙，是我拿她当幌子，躲到江家小吃店过小日子了。 奶奶并没有责备我，只是详细询问了江伯伯伯母的情况。后来我琢磨明白了，奶奶打拼了几十年，我这点小伎俩，哪够她老人家看的，怕是心里明镜儿似的，就等我自己说实话呢！ “嗯，奶奶，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说完，我拨通了伯母的手机。这会儿是江家小吃比较清闲的时候，伯母大概刚刚开始摘中午的菜吧。 “娜娜，”那边伯母接起来，道，“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早饭时，我跟你伯伯还念叨你了。” “这样啊！难怪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我笑道。 伯母也笑了，说：“伯母这边没什么大事，你自己看情况安排。就是你伯伯老念叨要教你这个那个。说他的小徒弟学得那么快，一下子把他的本事都学完了，可怎么办。我说你们师门烧了高香，得了这么有天赋的小徒弟！” 我哈哈大笑，道：“伯母，你不能再夸了，再夸我就不知道北了，找不到江家小吃在哪里怎么办？” 伯母也笑哈哈地，说：“听见你这么开心的笑，就知道你那边很顺利，那伯伯伯母就放心了。” 我解释道：“伯母，我这边算是顺利的。旭哥已经苏醒了，今天都能自己走到室外了呢！就是陈家的昱久少爷还没醒，不过大夫说脑电波什么的，都很好，可能也快醒了。” “真好。”伯母说，“有时候伯母也有点迷信，就跟你伯伯说，我们也供个什么神仙吧，为娜娜祈福，帮她身边的人也祈福。” 我跟江伯伯伯母并没有说太多陈家的事，他们也不刨根问底。我想，他们大概也猜到了陈家是了不得的大家族，我能说的，自然都说了。 “谢谢伯母。”我笑道，“你跟伯伯硬硬朗朗地，就是我的最好福气了。菊菊奶奶还说了，等她这边事情办完了，要跟您二老见个面，要主持我正式拜师呢！” “是吗？”伯母那边惊喜道，“虽然你伯伯说了不需要这么讲究，但是如果你要这么做，他当然是高兴的。你伯伯虽然年纪不算大，可我俩都来自小地方，脑筋还是老的。他就想着把好手艺正儿八经地传下去，才不愧对师门。” “嘻嘻！”我笑道，“伯母，看来还是奶奶更了解你们。下次介绍你们认识哈，一定能聊得特别投缘。” 又说了些开心的话，我才结束跟伯母的通话。 菊菊奶奶脸上又笑成了一朵花，她说：“我们丫头真是一个小福星，到处都能遇到有缘人。” 我笑道：“小老太太，在你眼里，我就啥啥都好，你小心把我宠坏了，然后人人都讨厌我，怎么办？” 老太太笑呵呵地，才不往心里去。 我准备再打一个电话，跟奶奶说是，我是打给另一个有缘人。 小米的乡音柔柔糯糯的，笑嘻嘻道：“娜娜！你好，你不给我打电话，我也要给你打电话了，真是心有灵犀！” 我回应道：“嘻嘻！小米，我才不跟你心有灵犀，你的心有灵犀在你身后呢！” 她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小姑娘家家滴，胡说什么！” 我跟菊菊奶奶眨眨眼，笑道：“我哪有胡说，明明是被你们俩的狗粮塞怕了的。你要跟我联系，是不是想说那只狸猫的事？” “对呀。”她收了笑意，语调婉转悦耳：“那只猫已经做完驱虫，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过两天就可以打预防针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小三子……”我冲口而出，本想说“小三子说”，反应过来，赶紧改口，压低声音道，“小三子就是做绝育的过程中出了事，我现在有阴影了。所以，暂时不给那只狸猫做绝育手术了，可以吗？” 小米接话道：“当然可以啦。就是不做绝育的话，两只公猫见面后有可能打架。还有可能，在‘闹猫’的时候随处撒尿。会有点烦，你有个思想准备哦！” 我笑道：“没事儿，小三子是旭哥的猫，两只猫不一定总见面。”其实，我想笑的是，小三子不会让他跟小研究儿，出现这样的事儿哒！ 想到接回小研究儿之后的事，我倒好奇，昱久要如何安排两只猫的碰面呢？猫小三子的灵魂归位时，小研究儿一定会特别诧异吧？突然之间，小三子就不认识它了！ 第103章 我要能文能武的助理 我趴在昱久的枕头边假寐，旭哥请老韩过来说话。 旭哥是面带笑容的，他开门见山道：“老韩，今天找你来，有两件事儿。” “旭少爷吩咐就是。”老韩微笑致意，然后依着旭哥的示意，坐进对面的沙发里。 旭哥道：“第一件事，我想见见萧教授，想请他给我讲一下昱久的病历。昱久是我弟弟，我要知道他的伤，究竟是什么情况，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韩收敛笑容，正色道：“可以。老夫人吩咐过了，旭少爷有权知道昱少爷的伤情。我一会儿就联系萧教授。” 旭哥点头，语气温和道：“昱久卧床这么久，伤的又是头部。我想，大概萧教授轻易不让动他的身体。但是，我想的是，如果等他苏醒了再做复健，会不会太迟了。我想请你帮忙，找个按摩师，在萧教授允许的情况下，每天帮助昱久按摩，促进血液循环，减缓肌肉萎缩。” “明白。”老韩颔首，语气亲和道，“旭少爷的意思是，我们要找自己信得过的按摩师。” 旭哥微微挑起嘴角，点点头。这个笑，是我的习惯，大概他在意识空间里就熟悉了，学起来很轻松很自然。我想，像老韩这样的老狐狸，这些细节他一定观察得特别仔细。 旭哥示意老韩喝茶，他自己却是喝咖啡的。这一点我帮不了他，我并不记得，自己是习惯于喝茶还是喝咖啡。我记得，在自己的套房里，并没有茶具和咖啡具，倒是有酒柜和酒杯。 兰苑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常住的别墅，其他几位主人更多的还是住大宅。而失忆后，我还没去过大宅，连自己罕见地回忆起来的，那件自己设计的礼服裙，都没见过。 昱久喜欢喝咖啡的事，是我让小娜娜跟安德鲁闲聊天，套出来的。 旭哥还没说话，就有笑容，他说：“老韩，我知道，现在问你调查结果如何，恐怕是为难你。并且我知道，有些年代久远的事，大概也不好调查。还是上次我们谈时的那句话，合作就要有诚意。在你和盘托出调查结果之前，我知道的事情，是不会对你说的。”说完，还状似无意地露出一个顽皮的眼神儿。 旭哥的严厉语气和状似无意识卖萌，老韩似乎全不在意。他喝了茶，缓缓道：“一件事情，不同人的视角不同，可能就有不同的理解。所以，调查了解一定要全面透彻。不才我受老夫人所托，必定力求尽善尽美，对所有事情进行全面了解之后，再跟旭少爷和盘托出。这也是老夫人吩咐过的。” 旭哥沉吟了一瞬，说：“奶奶跟我说了一些家里的事，说希望我尽快跟二夫人谈谈，早一点参与公司的事务。我虽然失忆了，但是苏醒之后，一直跟外界有联系。我也希望尽快融入社会，帮助二夫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老韩几乎没有思索，马上就接话道：“那我去安排人帮您准备所需要的资料，了解市场趋势，以及一直以来我们集团的运营特点和方向。” “还有，”旭哥眼神灵动（这跟他本人的阴沉完全不同，这个家伙可以进演艺圈儿了！），他说，“老韩，帮我找一个助理，要你信任的。昱久以前身边的人，都不要他们出现在我面前。” 老韩似笑非笑，满眼地赞许，道：“刚好我这边有个人。他是司机老关的儿子，叫关鑫，三个金的那个鑫。他大学毕业后，去当兵，由于年轻气盛不服管，差点闯祸。是我把他拎回来的。他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枪，老关也管不了，我给介绍了一个人带他。据说挺有天赋的，现在身手非常不错。” “他现在做什么呢？”旭哥表现出很浓厚的兴趣，问道，“什么时候能把他带过来，给我看看？” 老韩像是长辈提起了让他骄傲的晚辈，略有点眉飞色舞，倒也不与他一贯的风格相悖，他说：“我让他帮我查点事儿，这一半天就该回来了。他从小就喜欢跟昱少爷在一块玩儿，他比你们小四岁。” “那正好！”旭哥开心道，“老韩，你找他好好谈谈，就说我要能文能武的助理，不要有勇无谋的护卫。” “明白！”老韩也很高兴的样子，说，“旭少爷，我有一件事，需要提前跟您说一声儿。世代做纺织行业的戴家，您应该有所耳闻吧？回头我准备的资料里，也会有他们家的介绍。我想说的是，他们家的女儿戴孟绮，喜欢昱少爷。” 旭哥看上去有点抓不住重点，眼神一闪，问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着重提起她？” 老韩不像在说一个八卦内容，一脸郑重，说：“这两天戴姑娘恐怕又要来探望昱少爷了，您提前有个思想准备。因为，”他瞥一眼昱久这边，“这姑娘有点难缠。” 旭哥顿了一秒，语带揶揄地说：“既然她喜欢的是昱久，难不难缠，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韩表情没有任何破绽，像说一件最正经的事，他说：“昱少爷现在跟您在一个套房，戴姑娘来看望的时候，必然会跟您见面，我只是提前汇报一下情况，让您有个思想准备。” 旭哥挑起眉毛（这似乎也是我的习惯性动作），不置可否地回应道：“我知道了。” 我想，老韩大概不知道，有人要以昱久的灵魂取代旭久的灵魂，活在旭久的身体里。但以他的精明，应该早就发现这个旭久不寻常。 老韩关于旭哥的调查里，肯定会包括旭哥的性格举止。旭哥经常黑着脸的事，他会印象比较深刻。而眼前这样一个言笑晏晏的旭久，灵动的眼神儿，怎么看都像昱久少爷啊！ 我猜，这会是他今天汇报给老夫人的重要内容。 眼下，听到关于戴孟绮的事，旭哥的表演有破碎的迹象。我赶紧来救场，喵地叫了一声，跳下地，又迅速跳到旭哥的腿上。 我想，这样可以成功地打断老韩对旭哥的观察。 上次戴孟绮来，我跟旭哥说过这个人。但我失忆了，也并不知道详情。我提示旭哥，值得注意的只有一点。 昱久出事当天，戴孟绮跟他联络过，他约她在攀岩会所那边碰面。结果，戴孟绮赶到时，昱久已经出事了。所以，她可能是我的伤害案的突破口。 第104章 这个箱子你不要动 出发之前，已经跟小三子商定了路线：先去帮旭哥办离职，把他的个人物品搬到家里。中午去江伯伯那边蹭饭，然后去霍哥的救助站接小研究儿。 东方旭这次苏醒后，已经过去四五天了，不说可以健步如飞，正常行走肯定不成问题。可他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我去帮他办离职，而不亲自去。 当时，小三子用小爪子悄悄地抓了抓我的手腕，让我不要跟旭哥较劲。好吧，看在猫的面子上，放过那张大黑脸了。 我跟小三子私下里交流过，面瘫脸东方旭其实面部神经活络得很，可以秒变昱久，那种十足亲和力的笑面虎儿脸。 在老夫人、二夫人、老韩面前，他乖巧极了。为了不使他姥姥起疑，我还帮他跟老太太打铺垫。 我跟菊菊奶奶说的是：“奶奶，旭哥会不会是原本的工作并不开心啊？你看，他都不愿意见同事，让我去帮他办离职。他工作不开心，之前就老黑着脸，现在，没有工作压力了，人也轻松活泼起来了！” 奶奶点头儿，说：“丫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他那份工作赚钱是多，可忒辛苦了，三天两头儿地出差。他不愿意做也不敢跟我说，他想赚钱养家。丫头，我也不是没说过，让他自己看情况，钱可以慢慢赚，不要太累了。” 好在，这边除了菊菊奶奶和我，也没有别人见过以前的东方旭了。但是小三子提醒我，他说老韩肯定调查了旭哥的所有事。 他打字：你想想，连旭哥对山药过敏这样的事，都已经记录在案了。还有什么是老韩不知道的？ 我问道：“旭哥难道怀疑，老韩和老夫人参与了加害他的车祸案吗？还把萧教授请来，用他研制的恶毒机器，进行所谓的‘治疗’，实际是驱逐旭哥的灵魂。” 小三子打字：第一次从旭哥身体里苏醒，我不是跟老韩谈过“合作”吗？那次我就问过，萧教授是由谁请来的。老韩说，老夫人只说要请最好的大夫。是二爷，也就是昱久的父亲提到萧教授，并说由他联系教授。 “萧教授是不是很出名啊？”我问，“医术精湛、成痴成魔是一方面，煊赫家世也是重要的方面吧？” 小三子打字：大概他能有那么奇葩的儿子霍焱，也是出名的原因。 现在，我坐在开往津城的汽车上，司机还是老关。小三子趴在旁边的猫笼里，猫笼固定在安全带上。 赶到旭哥供职的公司，已经快十一点了。旭哥提前电话约好了那位人力资源主管，还记得吗？穿价格不菲的职业套装的那位大姐姐。 这位姐姐应该还记得我吧？她这份工作就是跟人打交道，看人很准吧？可是她精致妆容的脸上，没有半分认识我的表情。 她坐在那里，职业化地微笑着，说：“就是有一些字需要你代签一下，其实，网上也可以签。” 她这么说着，旁边的小助理，已经把几个待签的文件铺在我面前。 她装不认识，不跟我说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打开跟旭哥的视频，让他看一下都是一些什么文件。 这时，人力资源主管说话了：“那位小姑娘，不可以这样拍文件。” 我诧异地看着她。视频里的旭哥让我把手机屏幕对着主管。 “您好！汪主管！”视频里的东方旭坐着轮椅，他说，“抱歉我行动不便，所以只能让我的朋友代为办理相关手续。” 主管还是那张微笑脸，她说：“东方旭，既然你可以坐着跟我说话，那么就说明你不必假他人之手，请你登录公司内部系统，线上办理离职手续吧。” 东方旭在视频里半天没说话，我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后来，终于听见他的声音，平板地说：“好的，我马上登录办理。请主管着人把我的朋友带到我的办公室，她帮我收拾一下个人物品。” 汪主管微笑着，说：“好的。东方旭，王总让我转达，他说你的离职是团队的损失。他希望你身体康复之后，随时回来办理入职手续。” 东方旭淡淡地说：“好的。谢谢主管，帮我谢谢王总。” 主管跟东方旭结束通话后，吩咐她的小助理：“米妮，一会儿带她去东方旭的办公室。我失陪了。”主管甚至都没看我，对着空气说失陪了，就走了。 米妮手脚麻利地收拾文件，恭敬地说：“女士，这些文件您已经不需要了，我收走了哈。现在，您跟我来吧，我们去技术主管办公室。”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为了一个没礼貌的人，妄自菲薄，但谁遇到这样的事，都会心情变差吧？跟菜里冒出一个苍蝇一样，你可以倒掉那份菜，但你已经被恶心到了。 走廊里，有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等在东方旭办公室的门口。齐子姝。米妮对她点头道：“齐姐，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齐子姝摆摆手，说：“你去忙吧，我来陪着她。”米妮对我点点头儿就走了。 齐子姝帮我打开门，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 我礼貌地笑笑，说：“谢谢，但我不需要。请你告诉我，哪些是东方旭的东西。” 她指点着几个抽屉，说：“他的习惯我都熟悉，他的东西怎么摆放，我也都知道。他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可以帮他把东西都放回原处。” 我没有理她说了些什么，只把东西分类，放进带过来的纸箱子里。 齐子姝打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都折叠好，放进另外一个箱子里。说：“东方旭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衣服，所以，这个箱子你不要动。”说着，她嗤啦嗤啦扯开胶带，把那个箱子封死了。 我连翻白眼都懒得给她。因为我对她充满了同情。 不过，我知道，如果让小三子知道了我今天的经历，一定会骂我没出息，不懂得骂回去。可是，我就是这样的性格，让别人在我面前尽情地骄傲吧，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第105章 我不认识你 小娜娜跟老关，每人搬着两个纸箱子回来。我知道，老关应该是在外面等着，只有小娜娜自己进入公司了。究竟，她经历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过，她独自闯荡江湖这么久，应该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或许过几天，可以套一套她的话，看能不能问出来。 把纸箱子送去东方旭的家，然后赶往江家小吃店。小娜娜建议老关，把车停在一个大型超市的停车场。 她说：“老关，你们家的车太招眼了，邻居见了，还以为江家得了什么大财主的光顾呢！别闲着没事儿，给江伯伯伯母找事儿了。何况，那附近的马路都很窄，停了这么一辆车，大家都别想过去了。” 老关好脾气地说：“好，娜娜你说的对。不过，这不是我们家的车，是陈家的车。”说着，他跟小娜娜相视而笑。 停好了车，小娜娜打开猫笼子的门，说：“出来吧，小三子，乖乖的，姐姐抱着哈！” 我才不理她说了什么，反正，事实是我喜欢让她抱着，这就是全部。 “娜娜！你真的是我的娜娜！”陌生的妇人嗓音，突然在身边响起。 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拉住小娜娜。她本来已经跟小娜娜错身而过了，又转身追来，拉住小娜娜。 小娜娜怔怔地问道：“你是谁啊？我认识你吗？”她抱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感觉到她忽然就浑身颤抖。 “娜娜！”妇人声泪俱下，“我是妈妈呀！” 我仔细盯了盯那妇人的脸，还真跟小娜娜有相像之处。或许，小娜娜突然浑身颤抖，就是认出她了吧。 “我不认识你！”小娜娜惶惶地说，“你快松手！” 老关有点蒙，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选择相信小娜娜，伸手挡在她前面，说：“这位大姐，你快松手，我们家孩子胆儿小，你别吓着她。” 妇人松手了，忙不迭地摸口袋找东西，连手上的空布袋子掉了，都没注意到。 她嘴上忙忙地说：“娜娜，我是妈妈。我有你的照片，从小时候，一直到上高中，你的照片我都有……”她摸出手机，可是手抖得几乎拿不稳。 小娜娜紧紧地抱着我，拉着老关就跑，一边跑一边抽泣。 等拐过墙角，老关说：“娜娜，不怕。她没追来。不怕，孩子。” 小娜娜把我塞给老关，她捂住脸，转身面对墙壁蹲下去，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从老关怀里跳到地上，跑到她面前，前爪抬起，扒在她的膝盖上，看到她挪开双手，用一双红红的泪眼看我。 “娜娜，来，擦擦脸。”老关递过来一包纸巾。 小娜娜抬手接纸巾，我趁机跳到她腿上，挤着趴下了。她单手抱住我，用另一只手擦脸，一边擦，一边还不住地吸气。 老关叹息了一声，点起一支烟，在附近踱步。 小娜娜抱着我站起来，走向老关，说出的话，被止不住的吸气切成好几段，她说：“老关，对不起。我这个样子，不能去江，伯伯家了。” 老关用温暖的目光看着小娜娜，说道：“说什么对不起，没事儿。我这就去把车开过来。离这里不远，有个陕西菜馆，老关请你去吃家乡菜，让你尝尝，我们老陕的口味，也是很好的！” 小娜娜语气马上轻快起来：“是吗，老关？我江伯伯也是，陕西人呀！下次请你去，吃他的手艺。一定让你忘了，别人家的陕西菜！” 老关黝黑的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说：“那好啊！就这么说定了，留个念想儿，下次去。你在这里等着哈，我去开车。”老关叼着香烟，走了。 小娜娜退回墙边，一点一点挪到墙角处，扒头儿看向老关离去的方向。我想，她是要看看，那个妇人还在不在原地。 我叫了一声。小娜娜浑身一震，道：“对了，你不是一只猫。” 她摸摸猫的后背，低声说：“那个人就是我妈妈，我搭眼一看，就认出来了。”她呜咽一声，强忍着，又说，“她走的时候我还小，但是，偶尔舅舅来看我，会给我看她的照片。我舅舅怕后妈对我不好，从来不敢来家里看我，都是到学校里看我一眼，硬塞给我一点钱。每次舅舅都会说一句，别怪你妈妈，她也不容易。” 她又开始抹眼泪，吸吸鼻子，说：“已经有好几年没看见她的照片了。每次我给舅舅打电话，他都不忘了说，你妈妈挺好的！”她停顿了几个呼吸，抹了一把脸，又说，“可是现在看来，她也没多好，脸色那么差！” 她缓缓呼吸着，慢慢平复了情绪，抱着我走向几十米外的公交车站。她把湿透的纸巾扔进的车站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又慢慢往回走。 她又抽出一块纸巾，小声说：“怎么会那么巧呢？她怎么会出现在津城呢？难道，她一直生活在这里吗？我生她的气，从来也不问舅舅，她在哪里。舅舅也从来没跟我说过，她在哪里。是她先不要我的！” 我抬头看她，她睫毛还是湿的，却在对我笑。突然一串泪珠儿滚下来，她用纸巾擦了一把，吸着鼻子又笑出来。 可是，那个笑还没成型儿，又有泪珠滚下来。她不笑了，撇撇嘴差点哭出声儿，忍了忍，哽咽道：“我总是忘记你是一个人，我已经习惯了你是猫的样子。所以，也不怕你看见我哭。我哭起来太丑了，我从来不让别人，看见我哭的样子。” 马路上一声“滴滴”，应该是老关开车过来了。小娜娜对那边挥了挥手，又抽了一张纸巾，仔细地擦脸，使劲地擤鼻子。 然后，她说：“小三子，不许你笑话我哭得丑！如果你胆敢笑话我，老天会罚你哭，还要被我看到，然后，我也能笑话你哭得丑。女孩儿哭很正常，你一个大男人哭起来，才难看呢！对不对？记住了吗？” 对着她小恶魔一样的威胁，我无语地合上眼，趴在她怀里假寐。她根本不知道，看着她眼里滚出泪珠，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希望，她再也不要哭。明明知道这不太可能，可就是希望。 第106章 一辈子没主意 老关说的陕西菜馆，门脸还不小，挂着一块黑色木质牌匾，上书“缘来”两个鎏金大字。 菜馆里装修风格是木质主材的古风中式，大堂里设置了一些雕花的木质隔扇，其实就是可拆解的屏风，把桌位隔开，有一定隔音作用，又很典雅别致。“隔扇”这个词还是老关告诉我的。 我们坐在大堂靠边的小隔间里。小三子是我用小毯子包着抱进来的。把他放到长条座椅的角落里，我摸摸他的头，说：“你好好睡觉哈，猫就要有猫的样子，该睡就睡，别撑着。” 老关从茶壶里倒了茶，给我一杯，给自己一杯。然后吧嗒一口菜，滋溜一口茶。我笑道：“老关，那明明是茶，怎么让你喝成了酒呢？” 老关醉眼朦胧的样子，特别好笑。他说：“当司机的不能喝酒，我就以茶代酒。反正不是有句话，酒不醉人人自醉。喝什么不重要，喝得有滋有味才高明。” 老关从这家菜馆的装修风格讲起，一直讲到，他如何认识的这家菜馆的简老板。又连带着讲到了他自己的罗曼史。 原来，他跟妻子也就是兰苑的宋姐姐（老关叫她宋妈），在老家是一个村的。老关出来当兵，复员回去才知道宋姐姐已经嫁人了。 老关醉着眼睛，说：“她就是那么一个人，从小就没主意，逮谁听谁的。她听别人说，我是在京城附近当兵，肯定要找个城里的老婆，就听她爹娘的劝，嫁人了。” 我听了惊叹一声，原来还有这样的曲折。 他又滋溜一口茶，摇摇头，说道：“我一听她嫁人了，还有什么招儿，转身就回京城找工作了。” 老关在部队学的开车，当年也算是一门不错的手艺，因此就找到在陈氏开车这么一份好工作。 他比老韩小八岁，一路跟着老韩，在陈氏做了二十几年，深得老夫人的信任，经常给老夫人、老太爷、老韩开车，京津两地跑。 “那年也是巧了，”老关有滋有味地喝着他的“酒”，还不忘了用公筷给我夹菜，“娜娜，你多吃菜。老关的故事是‘酒’，一边吃菜一边喝‘酒’，才不亏。那年我给老韩开车跑了一天，他跟别人在附近的大酒楼吃饭，让我帮他订房间，然后我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我跟人一打听，就找到这里吃老家菜了。” “宋姐姐呢？她还在老家吗？”我问道。 “她啊，”老关摇摇头，说，“这不是就要讲到她了。她在婆家日子过得很不好，男人听老娘的，老娘把儿媳妇当成自己的孩子管。真的是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婚后四年，她一直没生养，婆婆就看她不顺眼了，想各种办法折磨她，要赶她出去。她没主意呀，就跟男人离婚了。” 我气愤道：“或许不是宋姐姐的问题呢！”突然想到老关有儿子，可不是么？我笑道，“哼，真要感谢那个恶婆婆了！” 老关好笑地对我点头儿，道：“宋妈听老乡出主意，跟着出来打工。她没文化，又瘦弱，找不到工作，还差点被人给卖了，是缘来菜馆的老板把她救下来，让她在后厨帮工。” “然后，你来这里吃饭，就遇到了！”我嘴快地说道。 老关点点头儿，说：“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儿了。” “差不多啊？差在哪儿啊？”我笑道，“怪我多嘴了。老关，快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老关又滋溜一口“酒”，咧着嘴笑，真的跟醉鬼一模一样。我被他逗得一直笑，简直停不下来。 他说：“说起来挺丢脸的，我那天喝醉了。可能是那天开了一天车太累了，又吃着这么好吃的家乡菜，就醉了。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睡在菜馆的后厨里。” 我笑道：“那一定是宋姐姐照看你的。” 老关点点头儿，又给我夹菜，说：“这个宋妈啊，一辈子没主意，就有那么一丁点犟主意，都用到我身上了。我求简老板从中说合，她头摇得像拨浪鼓儿，就是不答应，说她嫁过人，又不能生养，配不上我。” “那，最后你是怎么追到宋姐姐的？”我笑问。 老关又醉态可掬地笑起来，说：“我回了一趟老家，把她爹请来了，才最终让她点头儿。你说说，她是不是把犟主意都用到我身上了。” 我一下子被甜到了，没想到，老关和宋姐姐还有这么浪漫的一段往事。 老关推荐我吃一碗他们老家的特色面，那面的名字很难写，他给我讲那个笔画超多的字。 吃了那么多菜，我根本吃不下面条了，后来只吃了小半碗，剩下的都进了老关的肚子。他的饭量是真好。 吃面时，他不再以茶当酒了，所以再没有表现出好笑的醉态。 我突然想到，问出来：“老关，宋姐姐那么漂亮的食雕手艺，就是在这里学的吗？” 他感慨道：“娜娜，你这个宋姐姐啊，真的是除了没主意，啥啥啥都好。她那手艺可不是跟别人学的，是她自己琢磨的。以前不像现在，有手机有网络，她是靠着老家带来的绣花功底，一刀一刀自己练出来的。后来儿子长大了，给她从网上下来一些视频、图片，她的手艺就更好了。” 我不禁咋舌，道：“老关，宋姐姐的食雕，大概都可以去参加比赛了。” 老关点头儿，说：“我也撺掇过她，可是她自己不愿意，她就是觉得好玩，连大饭店的厨师工作都不干，让我给她找个清静地方，我就把她介绍到兰苑去了。在兰苑，她还要做房间的清扫、洗衣等工作，她也愿意。” 我并不能同意这种做法，但是这是宋姐姐喜欢的事，她做起来就很开心吧？而且能够跟老关每天见面，大概也是她想要的。这怎么是没主意呢？她很有主意的吧？ “不过，”老关忽然又沉下脸，说，“你这个宋姐姐啊，除了没主意，还有个缺点，就是心太软。也不知道她从谁那里，听说了原来那个男人的事，跟我哭了好几回。” “啊？什么事儿啊？那个人怎么了？”我诧异道。 “那个人一直没孩子，后来的女人又跑了。老娘也死了。”老关摇头叹息，“我就想，这多亏是一个伤过她心的男人，这要是她生的孩子，她是死也不会离开吧？” 听到这个，我的心咯噔一下，我的妈妈，那么狠心地离开我，离开了又找我的照片看，一看就是将近二十年，她是怎么想的？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第107章 他们去兰苑干什么 小娜娜和老关在嘈杂的饭店里，聊着什么。作为人的灵魂我想听听，作为猫的身体，却不允许。猫清醒三四个小时，已经到了体力的极限，它需要睡觉。 等我真正清醒过来，已经到了霍哥的救助站。小娜娜让老关进房间休息一下，一会儿还要赶回兰苑。但是老关宁愿在车里睡一觉。于是小娜娜抱着我进去了。 走廊里，小娜娜轻声儿问道：“小三子，一会儿你去看望教主，需要我在旁边打掩护么？”我点头儿。 走廊那头儿有人声靠近，一拐弯儿，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再一次出现。 “曜久！你也在呀？”小娜娜笑道。 曜久顶着那张和煦的笑脸，说道：“是呀，娜娜，我们还真是有缘，又在这里遇到！” 霍哥的笑容就真实多了，他说：“娜娜，小米已经帮你办好了手续，你去猫舍领猫就行了。” 小娜娜道：“好的，霍哥。曜久，你又送流浪猫过来啦？” 霍哥代为回答：“曜久过来，是专程邀请我和小米去兰苑。” 小娜娜跟我一样地意外，说道：“曜久，谢谢你，做了一件我想做却做不到的事。我一直想邀请小米出去玩，却请不动。” 我在小娜娜的怀里看不见她的表情，大概她狠狠地盯了霍哥一眼，后者略带歉意地回道：“娜娜，我替小米谢谢你的邀请，我一定劝她跟你出去玩。” 曜久在那边挥手，笑道：“娜娜，我先走了，兰苑见啊！” 说着两人走出了房门。从玻璃窗看出去，房子外面，两个人慢慢地走着，低声地交谈，连我这么好的耳力，都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小娜娜低声道：“太奇怪了，他请他们去兰苑干什么？不管他们了，咱们去见教主吧。” 猫舍里，我一露脸，小研究儿就叫起来：“教主，小三子来了！” 教主趴在笼子里，对我说：“小研究儿一心想要跟你走，我也希望它能跟着你见更大的世面。它是一只特别聪明的猫，或许能跟你学到不一样的本事。” 我回应道：“教主，我也发现小研究儿的与众不同，盼着能跟它有更多交流，和它成为好兄弟。” 教主又道：“小三子，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能听得懂人类的话？” 小娜娜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猫舍门口。我趴在她的腿上，正好跟猫笼里的教主平视。我慢慢给他讲，自己有一个人类灵魂的故事。 听完故事，教主道：“你的意思是，到现在你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一只猫？你也不知道，你回到人的身体后，还能不能听懂猫的语言？” 不得不说，猫还是老的精。我承认：“是的。前些天，我回到人体内的短暂时间里，我的猫因为没有灵魂而昏睡，我也没有遇到别的猫。所以，还真不知道，自己回到人体里，还能不能听懂你们猫的话。” 小研究儿在旁边插话道：“小三子，你回到人身体里的话，这只猫原本的灵魂就能回来吧？那么，是不是它就不认识我了？” “是的，小研究儿。”我还是很惊讶它的聪明劲儿，“到了兰苑，我会带着你熟悉环境，告诉你哪一个是我的身体。我会嘱咐我的人类朋友，关注真正的小三子苏醒后，与你的交流情况。你只要不与它发生冲突，就没问题。如果发生冲突，也没有关系，你要记得来找我的人类朋友——小娜娜，就是我旁边这位。” “小三子，”最后，教主说，“希望你能照顾好小研究儿，方便的时候，带它回来跟我们见面。” 我回复道：“放心吧，就算不能回来，我也会想办法，像上次跟小研究儿隔空对话那样，让我的人类朋友用手机视频，来跟你们通话。” 接下来，旁边的几只猫也纷纷跟我交流，给我讲它们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怎么驱虫怎么上药怎么打预防针。 我一一给它们讲解这些步骤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它们配合做这些事。它们也纷纷说教主和小研究儿都给它们讲过了，它们都很配合。 “娜娜，”小米快步走进来，“抱歉，我来晚了！我带了猫笼子过来，可以装那只狸猫。” 对，小研究儿是一只很传统的狸猫，灰黑的花纹。经过救助站的工作人员的精心清洁和饲养，它的毛色开始显露出原本的美丽光泽。 小娜娜忙站起来，笑道：“没事，我又不着急。我看着它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叫，像聊天一样，挺有意思的。那只狸猫我已经起了名字，叫它‘小研究儿’！” “小研究儿！”小米惊讶道，“你脑洞儿真大，这名字起的，它一只猫能研究什么？” 小娜娜调皮地眉飞色舞，道：“等你去兰苑的时候，我让它给你展示一下。这可是一只聪明的小猫儿。说到去兰苑，曜久邀请你和霍哥去做什么？你们以前经常去兰苑吗？” 小米熟练地打开猫舍的门，把小研究儿放出来，让它自己走进她刚拎过来的猫笼子里。我跳到地上，也走进那只笼子，跟小研究儿并排趴下来。 小米一边做事，嘴上一直在说话：“没有啊，我们没去过兰苑。霍焱从来没带我去别人家拜访过，都是他的朋友来这里聚会。偶尔我们会去市内，跟他的朋友一起吃饭。但只是在饭店里，没去过谁家。” “这样啊？”小娜娜两眼闪着八卦的光，问道，“你的意思是，霍哥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曜久为什么邀请你俩去兰苑吗？” 小米点头儿，道：“我一直在忙，还是刚听你说的，他答应了曜久哥的邀请。” 小娜娜挎着小米的胳膊，笑道：“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商量的，也没详细说，你们什么时候过去。等你过去了，咱们就有时间聊天了。霍哥还答应我，以后会劝你，跟我一起出去玩。” 小米拎起猫笼，道：“他就是在说大话。救助站这么忙，我哪有时间出去玩？” 第108章 要揭开所有真相 老关让我系好安全带，美美地睡一觉，就到兰苑了。 可是我怎么睡得着？妈妈的事，就像一个空心的胶皮玩具，整个下午一直漂在我的脑子里。有的时候正面朝上，有的时候背面朝上。 我反思了一下，这么多年我都听谁讲过妈妈的事。爸爸讲过，爷爷奶奶讲过，后妈讲过，邻居们讲过，舅舅也讲过。 只有舅舅讲的不具体，其他人都很具体，有原因，有过程，有结果。我一直没深想过，因为深想会很难过。 现在想一想，是不是可以跟舅舅再求证一下呢？别人都讲得有鼻子有眼的，或许都是推测的，而真正了解真相的人，恰恰就是舅舅。他不讲，并不表示他不了解实情，对吗？ 我给舅舅发了一条文字微信：舅舅，当年我妈妈为什么要离开？我现在长大了，你能告诉我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接到舅舅的回复，他连着发了几条语音。我插上耳机，点开细听： 娜娜，舅舅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离开。你外公外婆也不知道。因为不知道，外公外婆想起来就骂，他们伤心哪，养了一个不孝顺的孩子。 你妈妈走了有四五年之后，我收到了她的汇款，不多，就几十块，她在附言里，那钱说给你外公外婆买吃的。 可是，她没有留下联系方式。我坐了一天的火车，专门去她汇款的邮局附近打听，也没有打听到。 后来发现，她每次汇款都不在同一个邮局，有时都不在同一个城市。我才知道，她是不想我找到她。直到你外公外婆去世（舅舅哽咽了），我也没找到她。也没有她的电话号。 现在，每到过年过节，她还会寄钱来。附言里，不再提你外公外婆了，大概她已经知道，他们不在了。 有时候我就想，最起码这说明她过得还不错，有钱汇出去。另外，她一直没在汇款附言里提到你，我猜想，她也给你爸爸汇了钱，只不过，他没跟我们说。 娜娜，别怪你妈妈，她也是不容易的。 我悄悄地抹了一会儿眼泪，想着，或许白天我不该躲开，既然她找上来，我哪怕质问她一下呢。 我要质问她，为什么要扔下自己的孩子，这么多年她心安理得吗？既然要看照片，就还是想念这个孩子的吧？ 对了，她说，她有我从小到大的照片？她为什么会有我的照片？是爸爸给她的吗？爸爸有她的联系方式？ 难道，真的像舅舅猜测的那样，妈妈也给我寄了生活费，只是，没有人告诉过我？爸爸用我的照片，跟妈妈换了生活费？却从不告诉我？ 就说不能多想，想了一定会难过。明天吧，我给爸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是不是一直在卖我的照片，一共卖了多少钱？ 迷迷糊糊睡过去，一直在做梦，明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就是醒不过来。一会儿是爸爸追着我要照片，一会儿是妈妈追着我要生活费。我跑啊跑啊，没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就一直地跑。 推醒我的，是东方旭。他扔给我一件外套，说：“快穿上，戴好了帽子再出来。起风了，很冷。”他说着拎起猫笼，笑道，“哟，你们俩还挺重！” 我穿上那个外套，戴上帽子，两边衣襟交叠，又紧紧地抱住胳膊，还是冷得直打哆嗦。 老关追上来，说：“旭少爷，把猫笼子给我吧。娜娜怎么冷成这样，不会是发烧了吧？” 东方旭松开猫笼子，过来摸我的额头，我能感到他的手很暖和。 他对老关说：“没事儿，不烧。快走，进屋就暖和了。”他拉开风衣的衣襟，裹住我，说，“快跑！”我们俩磕磕绊绊地跑进别墅的便门。 “老关，”东方旭说，“把猫笼子给我。麻烦你把那只空笼子，送到我的套房里。告诉姥姥，我跟杜娜一会儿就上去。谢谢！” 他拎着两只猫，一起回到二楼我的房间。我想他是有话要说。 果然，他放下笼子，示意我坐下，说：“小三子你也听着。老韩找到我，说老夫人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想让我参与调查。他还说后天是老太爷的生日，趁着人们都到齐了，要公布调查到的真相。” “等等。”我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理清思路，道，“你的意思是，还有一些事，要在后天之前调查清楚。然后，后天要揭开所有真相？” “对。”东方旭沉着脸，恢复他的本来面目，说，“其实我想的是，老夫人未必会公开所有的真相。比如三十年前的真相。她可能只公开，不伤筋动骨的那一部分。比如我受到的伤害，可能就只公布车祸的那部分，而‘治疗’过程中的逆天机器，还是讳莫如深。” 我接话道：“他们能公布昱久的被害真相吗？” 难道，老夫人已经查到昱久被害的全过程了吗？重要的是，了解被害过程，对小三子的苏醒有帮助吗？ 东方旭两手紧紧握着沙发扶手，手背上的青筋蠕动了一下，他松开扶手，说：“不管他们如何割裂与掩盖真相，我都准备暂时按兵不动。如果我表现得太了解三十年前的真相，会被怀疑没有失忆，可能就不会让我参与接下来的调查了。” 这一点，我听懂了。旭哥的意思是，老夫人如果知道他并没有失忆，那么可能推测他对陈家心怀怨恨，有些事，可能就不想让他知道了。 这时，小三子叫了一声。我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把猫笼子打开，说：“对，小三子，你也应该发表一下见解。” 小三子跳上茶几，用手机打字：旭哥，你要带上我。我也要参与调查。 小研究儿跟着跳上茶几，两只耳朵向头顶聚拢，专注地对着手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紧紧地瞪着小三子的小爪子。 然后，小研究儿抬起自己的小爪子，仔细看了看，又学着小三子的样子，在茶几上敲击了几下。 东方旭看着小研究儿的举动，跟我对视一眼，笑了。 第109章 不要公布真相 晚饭后，旭哥回到房间。小研究儿去睡觉了，我还没睡。因为我一旦睡了，就可能要把猫身让给那只猫，我的灵魂又会被关在意识空间里，无法脱身了。 旭哥坐下来，把电脑打开，说：“我要跟你好好谈谈。” 我跳到桌面上，看着他，几乎能猜出他要谈什么。 他说：“暂时我还没跟老韩摊牌，因为，我还不能完全信任老夫人。我担心她为了陈氏的整体利益，和稀泥，抹平她的儿子或者儿媳做的错事。其实已经不仅仅是错事，而是犯罪。” 我打字：感谢我的失忆，让我不至于因为知道自己的父母作恶，而痛苦。我现在对他们俩没什么感情，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虽然在理智上，我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很幼稚，只是一种逃避。 旭哥冷笑道：“你的父母，如果真的看重你这个儿子，何至于这么久都不来看看你？你就躺在外间，每天谁过来照顾你关心你，我都知道。为人父母，就算是工作再忙，难道连这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吗？我认为他们已经放弃你了。你不必在理智上挣扎，感情上的挣扎就更不需要。” 我打字：可是，也可能他们知道你的灵魂就是我的，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就是他们的儿子活得好好的。 “嘁！”他不耐烦地瞪着我，“你清醒一点，行不行？人是有感情的，不是理智上认定了，就可以在感情上无动于衷，对吗？你失忆了，还在纠结他们是你的父母。你热乎乎的身体，”他一指外间，“就躺在那儿。那是血肉长成的，他们养了二十几年，因为没了灵魂，就不再是他们的儿子了吗？” 我打字：所以，我们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看重我这个儿子，我也不必过多考虑他们这对父母。那我，又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他叹气，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咱们现在要讨论的是，如何跟老夫人周旋，把真相查出来。至于是不是公布出来，其实不重要。只要老夫人认可了真相，公布与否，对你我来说，没啥影响。” 我打字：虽然你这种观点有点是非不分，但很实用。确实如此。不过，我却有另一种判断了。不如你去说服老夫人，不要公布真相。 他跟我的猫眼对视了一会儿，又支着下巴沉吟了半晌，说：“你说的对。既然老夫人要公布的真相，对我们俩没意义，我们索性劝她不要公布。她作为陈氏的实权人物，一旦她给出定论，必然也不好推翻。我们就不给她定论的机会。” 我打字：我们可以推导一下，老夫人现在要公布真相，目的是什么。 他冷笑道：“她的目的不会是伸张正义。必然是为了陈氏考虑，及时止损。从目前来看，她的两个孙子并没有损失掉，我已经基本恢复健康，你呢，只是个时间问题。她想要做的，大概是让整个家族接纳我。而她的儿子和儿媳做了忤逆她的事，估计她会给予薄惩。” 我打字：还有，既然是及时止损，必然还包括我的被害案，可能会把调查取得的证据提交给警方，阻止敌对势力的进一步行动。 他点点头，道：“理不辩不明。现在看来，老夫人公布真相，其实更多的是让大家都知道，她已经调查清楚了，两个孙子被伤害都属于刑事案件。她会协助警方尽快破案。然后，你父母的事，她只会做一些调整，让他们知道，她在惩罚他们。” 我打字：现在的关键是，她会采取什么措施，让那对夫妻有一种被小惩大诫的感觉。 旭哥跟我对视着，慢慢抬起他的左手，弯曲其他四指，而把食指转向他自己的鼻子，说：“我。” 我心底一阵暖意，两兄弟虽然从小就不在一起，刚相认还不到一个月，但已经开始心意相通了。 我打字：就是你。我猜想，老夫人可能要从中斡旋，让你参与公司的高层管理。 他十指交叉相握，抵住下巴，垂眸沉思。 我又打字：还有曜久。今天他也去了救助站。霍哥说，曜久邀请他们夫妇俩来兰苑。但后来，霍哥的妻子跟小娜娜说，他们并没有拜访过兰苑。他们也从不拜访其他朋友家。所以，曜久请他们过来，这件事很不寻常。 旭哥紧锁浓眉，说：“或许，曜久查到了萧教授有问题？霍哥不是跟他父亲水火不容吗？会参与调查他的父亲吗？” 我打字：曜久也是家族企业高级管理层的成员吧？我们怀疑他是幕后黑手之一。如果他不是黑手，那他或许已经嗅到了我父母的异常气息。他的目的或许就是削弱二夫人的势力。 旭哥点点头儿，说：“你的这个推测很有道理。其实，曜久无论是不是幕后黑手，削弱二夫人的势力，都对他本人有益无害。” 我打字：所谓此消彼涨，就算曜久没有野心，肯定也没少受到二夫人的打压。这个档口，他趁势削弱二夫人，最起码，自己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旭哥眸中有着晦暗不明的汹涌，但并没说出他的心中所想。我想，老夫人听到老韩的调查报告，一定非常满意旭哥这个孙儿的能力和个性吧？ 综合研判安德鲁、老韩等人的只言片语，曾经的我，陈昱久，或许志不在此，或许能力欠缺，总之，他在陈氏集团中的表现，不能令老夫人满意。 我打字：老夫人会让你从什么位置上做起呢？ 旭哥回神，看完我的字，浑不在意，说：“既然我扮演了失忆的你，你在公司里原来的位置给我，也无可厚非吧。” 我心底好笑，打字：我原来的位置应该没有多高。你这次肯定会被提拔。 他摆摆手：“不管这个。你提萧教授，我还没告诉你，今天萧教授的助手过来了，给我讲了你的病历。总之就是一句话，你的后脑受到重创，能够活下来就是奇迹。预后可能会有多种功能性障碍。康复治疗很关键。” 我打字：不会痴呆，因为我现在没痴呆。 他撸了一把猫的后背，说：“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精神可嘉！老韩帮你请了一位复健专家，比按摩师高级。明天会来。” 第110章 你解什么恨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真的发烧了。我爬起来找自己的行李，才突然想起，行李在江伯伯家。 从上中学开始，我就给自己准备了一个小药包。治感冒、肠炎、消化不良的药、包扎外伤的消炎粉、纱布等等，其实自己很少用到，倒是给同学用过很多次。 以至于不仅限于班里的女生，后来班里的男生、邻近班的同学病了伤了，都会有人跑来找我，同学们都喊我是小大夫。 其实，我自己知道，这是我给自己的安全感，病了伤了，我能马上拿到药，照顾自己。 手上没有小药包，大晚上又不好吵到别人睡觉，我只好喝了一大杯热水，希望能够通过跑几趟卫生间，降温。 我有点哆嗦、有点耳鸣，缩在被窝里，像是睡着了在做梦，又像是没睡着，想起了小时候生病的事。我很少想小时候的事，所以，大概我还是睡着了，在做梦吧。 好像是我上小学以后，八九岁的样子，被后妈赶去山上打猪草，突然下了很大的雨，又打雷，我躲在庄稼地里不敢出来。我听说打雷的时候走在路上，会被雷劈。所以不敢往家跑。 雨停之后，我浑身湿透，背着满满一背篓的猪草回家，却错过了饭点，啃了一些冷的饭，去洗澡。半夜里，我就发烧了。 也是这样，不知道是醒着，还是在做梦，好像有人在后面追我，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直在喊，也不知自己在喊什么。 后来听邻居的小孩说，是邻居好心的婶子，天亮了跑去村里有电话的人家，给我爸爸打了电话。爸爸回来的时候，我被后妈盖了很厚的被子发汗，都叫不醒了。 我的身体一直很好，那大概是唯一一次生了病，需要打吊针。更多的时候，我自己找一点药吃，就挺过去了。 “丫头，你发烧了，怎么不说话啊？亏了我起得早，想叫你出去遛弯儿。” 我睁开眼，菊菊奶奶摸着我的额头，着急地看着我。我张嘴要说话，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老太太浸湿了毛巾盖在我头上，念叨着：“这是上了多大的火呀，嗓子都说不出话了。要找大夫来，要找大夫来才行。”说着，她忙忙叨叨地往外跑，脚下绊了一下，扶住门框才没摔倒。 我想喊她慢一点，却喊不出声音。想起身，也爬起不来。浑身都在发抖，耳朵里是自己的心跳声，怎么躺都不舒服，也不知道哪里在疼。 来给我看病的是眯眯眼儿的汤大夫，他轻声细语儿地让我把嘴巴张大，又听了我的前胸和后背，然后说：“没事儿，输点液，再吃点药就好了。” 跟在汤大夫身边的，是菊菊奶奶和老韩。老韩跟着汤大夫的脚步，出门前又转回来，说：“娜娜，旭少爷正在陪曜久少爷请来的客人说话，还有老夫人，一起在谈事儿。他们结束了，就会来看你。” 我对他微笑，说了谢谢，只是没发出声音。他却看懂了，笑着说：“不客气。”然后就出去了。 菊菊奶奶帮我换毛巾。我拉住她的手，挥着两手，想跟她表达，让她不要再跑，摔倒了就麻烦了。我的手势很乱，自己都没信心能表达清楚那些意思。 老太太却点点头儿，说：“知道知道，我着急了，不是没摔倒吗？我一定注意，再不这样手忙脚乱了。你闭上眼睡觉，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过了一会儿，有个护士过来给我输液。我好像特别累，眼皮都没力气抬起来。老太太说睡吧睡吧，我就睡了。 再醒来的时候，输液的瓶子已经撤下去了。屋子里很暗。也不知道几点钟了。我爬起来，觉得自己的脑袋很大，周围能看见的东西都好远。 “喵！”猫从我拄在床上的胳膊蹭过，是小三子。我摸摸猫的后背。想说话，发现自己还是发不出声音的。 我扶着床沿站在地上，又扶着家具、墙，挪去洗手间。等我出来，小三子又从我的小腿蹭过，喵喵地叫。我跟他对视，张开嘴指指自己的喉咙。 他噌地一下跳到床头柜上，在手机上划拉几下，看向我。 我挪回床上，躺下，捞起手机一看，笑了，他打的字是：这回公平了，你也不能说话了。 我打字：你解什么恨？你不能说话，又不是我的错。 他蹭过来，用湿乎乎的鼻子在我额头上闻了闻，又钻到我颈窝里，在我脖子上闻了闻。 然后他打字：你已经退烧了。但是很有可能会反复，所以乖乖躺好，不要乱动。你饿了没有？我叫人给你送饭来吧？ 我好笑地打字：把你能的，你怎么叫人来？ 他摇头晃脑地得意了一下，打字：你发烧太久，傻掉了。 然后，不等我反应，用我的微信给沈管家发消息：沈姐姐，我要吃饭。沈管家那边很快回复我一个：马上就来。 我给猫一个好笑的眼神。他打开备忘录，打字：每次你生病，一般是几天可以好？ 我捞起手机，准备打字回复他。结果发现手很抖，几乎拿不动手机。 他嗖地一下跳到地上，又跳上对面的写字台上，扒拉开书本和纸笔，叼起手机架，没用几秒钟，就跳回到我眼前。 我把手机放在架子上，打字：我身体特别好，很少感冒，即便是感冒了，吃几片药，三四天就好了。 他抬起小爪子准备打字，却调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顺手（爪）。我毫不掩饰自己的看好戏表情。 他一双猫眼严肃地看着我，一转身两个跳跃，瞬间出现在对面写字台上。他利落地唤醒笔记本电脑，小爪子无声地踩了几下，我的手机扣扣就发来新消息。 我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打开扣扣。他用的是我的小号，写了这样一句话：你免疫力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我用食指遥遥地对他摆动一下，打字：我才不信自己会有幸运的事。上高中三年，每天晚上，我都去操场慢跑四十分钟，很少中断。 他先给我发过来一个大拇指，然后打字：你的故事很励志。 我笑出来。 第111章 耍我，也是在教我 吃完饭，小娜娜似乎很累。我能帮她做的事儿，实在有限。她睡着了，我挤在她耳朵边趴着，想着，如果她再发烧，我就能知道。可是，我也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旭哥的房间。 他黑着一张脸，哼道：“醒了？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别脑子一热就办蠢事啊？” 我蹲坐起来，被骂得有点蒙，大概猫眼里都是问号吧。 他瞪了我一眼，说：“你跟我说说，你跑杜娜身边，能干什么？她又烧起来了，你也不知道，还在睡大觉。” 我噌地一下跳到地上，却打不开门。他闲闲地用手指敲桌面，说：“回来。”我没动，转身对着门不理他。 他的声音传来：“我劝你，还是赶紧回到自己的身体里，等你苏醒了，变回一个人，才能更好地照顾她。” 我无奈转身走回来，跳到桌上，在电脑上打字：她又发烧了，谁在照顾她？ “霍哥的媳妇儿在照顾她。”他无奈地看我，“你连一杯水都不能帮她倒，你怎么照顾她？不如回来配合复健专家，赶紧醒过来。” 我打字：霍哥跟曜久来做什么？他们跟老夫人说什么了？ 旭哥冷笑道：“曜久还真是有本事，居然能说动霍焱来揭发他父亲。他跟老夫人说，很早以前他就知道父亲的研究项目，那时，他还在上大学。他父亲让他协助做过一些力所能及的实验。 他父亲的研究内容是以核磁共振原理，改变人的磁场。他的本意是通过提高人的意识反应速度，来提高认知能力，通俗地说，就是使一个智力平庸的人变得聪明。但他父亲的研究一直很不顺利。他怀疑有人利用他父亲的研究，动起了歪脑筋。” 我打字：其实霍哥并不知道，他父亲研制的机器具有什么功能？ 旭哥点头，道：“准确地说是，霍焱认为他父亲也不知道，那机器有什么副作用。他只是建议老夫人，不要再让萧教授使用那台机器。” 我打字：老夫人怎么说？ 旭哥冷冷道：“老夫人不以为然。但还是详细询问了可能会有什么后果。霍焱抱歉道，他也不能确定会有什么不良后果，只说，研究应该是遇到了瓶颈，并没有一个稳定的实验数据做支持。也就是说，还处于实验阶段，实在不宜用于人体。” 我打字：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夫人在掩饰什么？ 旭哥叹息道：“这还用说吗？霍焱是个外人，老夫人总不能把自己的儿子儿媳的失误或者是恶意，拿出来跟个外人说。” 我打字：可是曜久，他的目的达到了。 旭哥道：“对。不管曜久出于什么目的，善意也罢恶意也罢，他在老夫人面前，算是公开揭露他的二舅舅和二舅妈了。” 我打字：你准备怎么办？ “凉拌。”他抱着胳膊，闲适地说，“曜久这个人，还需要继续观察。我一会儿准备去见见老夫人。跟她假装摊牌，告诉她我已经失忆了，以前的事对我没什么意义，让她把案件移交给警方处理。” 我打字：你觉得老夫人会同意吗？ “她会的。”旭哥再一次冷笑，道，“我甚至怀疑她派老韩调查，其实很有可能是搜集证据，束之高阁，让警方查不到证据，从而无法追究幕后真凶。” 我打字：其实，我也有这种怀疑。老夫人大概只想，自己去惩戒不安分的子孙。这样家丑才不会外扬。但是，万一，案件的主谋是敌对阵营，二爷二夫人只是敲边鼓的，怎么办？ 旭哥道：“是有这种可能。我猜老夫人也不会忽略这一点。所以，她才要自己派人去查，把能拿给警方的证据，拿出来。不利于陈氏子孙的证据，就藏匿起来。” 说完，旭哥站起来，摸了一把猫的脑袋，说：“你赶紧去跟你的猫朋友交代一下，它已经看了你半天了。我去会会老夫人。晚饭的时候，霍焱和曜久都离开了。我得趁热打铁，探探老夫人的虚实。” 我打字：你小心，姜是老的辣，别被老夫人给耍了。 他笑道：“放心，她反正已经认下了我这个孙子，就算耍我，也是在教我。” 他出去了，小研究儿马上跳到我身边，伸出小爪子敲击键盘，道：“小三子，你能不能教我，我也想这样跟人对话。” 我回道：“这个很难。我会做，是因为我做人时就会，靠着肌肉记忆，才能打字。你想打字，首先得认字。再说了，你还听不懂人话，怎么交流？” 他瞪着灰蓝的眸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片刻之后，他果断地下决心，说：“只要你肯教我，我一定能学会。” 我把刚才跟旭哥打的字都删除，合上电脑，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一有空就教你。现在，我要回到我的身体里去了，把这副猫身还给猫。你跟猫小三子一定要好好相处，它是个温和的家伙，也很聪明。” 他跳到我的面前，挡住我的去路，问：“我可以走进人的身体吗？像你那样？” 我挥挥爪子，说：“不行。你看猫小三子也走不进人体里去。它在这个人体旁边待了两个多月，都没走进去。我能走进猫的身体，不知道是一个什么巧合。” 它举起小爪子，挥了挥，问：“你刚才这样做，是表示不答应吗？” 我点点头，说：“你说的对，摆手是不同意。点头，是同意。你很棒，小研究儿。” 我看着它模仿得有模有样，从心底喜欢这只神奇的猫。我走过去撞了它的身体，跟它噌一下脑袋。 然后说：“我这样跟你的身体接触，在猫看来是亲昵的表现。而人和人的亲昵，会更多地用手。” 我举起小爪子，用小肉垫摸摸它的头，撸一下它的后背。它也抬起爪子摸我的头，撸我的后背。 然后，它说：“你去吧，我等着你下次出来，教我更多的本事。我希望，你尽快从人的身体里醒来。希望，你做人时，仍然听得懂我的话。” 第112章 触摸他的手和脸 早晨醒来的时候，又是满屋子的阳光。睡在旁边的小米，对着我的脸颊和脖子被照亮了，皮肤又白又细腻，睫毛又长又翘。 这是一个特别善良细致的女孩。她昨天来看我，知道我生病发烧了，只有菊菊奶奶在旁边照顾我，她就跟丈夫说了，留下来照顾我。 我昏昏沉沉地似睡非睡，就听见她一直在跟我说话。但我现在已经不确定了，是她真的说了那么多话，还是我一直在做梦。 她说她家里一共是五姐妹，她刚好是中间的那一个。五姐妹之后是唯一的弟弟。弟弟生下来就多病，家里本来就没钱，能找来的钱，都用来给弟弟看病了。 她们姐妹很早就开始出去赚钱。只有她例外，她学习成绩太好了，校长和老师一次一次家访，免了她的学费，就为了她能不辍学。 她从念初中就到市里的重点中学住校，生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在宿舍里躺着，周围太安静了，让她害怕。她很想有个人在旁边说说话。 她看见我病了，想起自己病的时候，想要听人说话，她就一直在我耳朵边说话。我嗓子哑了没办法回应她，就握住她的手，同意她的说法了，握紧一下，不同意她的说法了，拍拍她的手背。 她给我讲了她跟霍哥的相识相爱过程。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她其实就是霍哥伤害的对象，但是她却同情霍哥，感念霍哥温柔地呵护了她，她说在霍哥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那么细致地照顾过她。 姐姐妹妹们各奔各的前程，父母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再也没有谁给过她，霍哥那么多的照顾。所以她就一次一次去监狱探望霍哥，在他出狱时去接他。她傻傻地以为，霍哥身边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根本不知道霍哥家境那么好，担心他没有住处，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小窝。其实，就算是那么小的房子，她也是租不起的。是一个要好的同学，买了房子又出国了，让她帮忙照看房子。 她还说了很多，她跟霍哥相处的细节，都让我不可思议。所以，我也糊涂了，到底是她真的那么讲了，还是我在梦里胡乱编排的。 “你醒啦，娜娜？”小米一回头，笑着问道。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发现嗓子可以发出声音了，想说话的时候，才知道，仍然是哑着的。 她坐起身，笑道：“你这是上了多大的火啊？居然会哑成这样？”她抻了一下袖子，说：“昨晚你睡着了，我未经你的同意，翻了你的衣柜，找到一件长袖t恤当睡衣。你看咱俩穿的是一个号呢，跟我自己的衣服似的。” 我摆摆手，指着衣柜，说：“不是。沈姐姐。” 她惊奇地看了衣柜又看我，问：“你的意思是，那里面不是你的衣服吗？啊？太失礼了，我还以为是你的衣服呢。” 我摇摇头，说：“我的。没穿过。” 她忽闪着大眼睛，想了想，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衣柜里的衣服，是沈管家帮你置办的，你还没穿过？” 我如释重负地点头。 她跳到地上，拉开衣柜，拨动一下那些衣服，感叹道：“沈管家好贴心啊！给你准备得这么齐全，贴身穿的衣服都过了水吧？” 我正要回复她，她跑回来捂住我的嘴，说：“好了好了，别说话。听你说话，我都替你难受。”她又摸摸我的额头，说，“这回应该是没事了。昨晚睡醒一觉我就摸摸，睡醒一觉又摸摸，一直都没再发烧了。” 我双手合十，对她点头微笑。 她笑道：“不客气啦！我们去洗漱吧？” 洗漱之后，小米换好了衣服说：“我去找沈管家，把咱俩的饭端过来吃。你不要出去哈。” 她一开门，噌噌蹿进两只猫。她笑道：“哎哟，你们也来看望娜娜啦！”一抬头，笑道，“旭久哥也来啦？你进来陪娜娜说话吧，我去厨房看看。” 东方旭坐在沙发上，他穿着咖啡色的高领毛衣，白色的牛仔裤，坐在那儿就显两条大长腿。他收起昱久式的笑，问：“你怎么样？好了吧？” 我几乎是用口型说道：“不烧了。”然后指指自己的喉咙，摆摆手。 他说：“一会儿吃完饭，如果你体力还行，就去我房间陪陪昱久吧。” 我低头看了一眼小三子，原来它现在只是一只猫。而旁边的小研究儿跟我对视着，仿佛跟我有话要说。我蹲下身摸摸它们俩。 小研究儿抬起小爪子拍拍我的手背。我笑了，摸摸它的小脑袋。 突然想起自己正病着，起身看着东方旭，一边打着自己都不懂的手势，一边哑声问道：“传染？” 旭哥摇头，道：“我问过汤大夫，你不是感冒。属于着凉，虚火旺盛，外感风寒。你刚退烧，还需要多休息，所以也不能在他身边呆太久。” 我点点头，又蹲下跟两只猫玩。 东方旭又道：“昱久说，他试过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好像没有任何知觉，根本睁不开眼睛。” 我抬眼看着他，惊讶得说不出话。当然，我确实说不出话。 他点点头，说：“所以，我想让你去他身边。或许，他现在就已经回到身体里了，只是，他没办法让我们知道他的感受。我想，你可以跟他说说话，触摸他的手和脸。” 他大概看出我在愣神儿，忙又解释道：“昨天复健师来了，他今天会继续帮昱久做复健。他昨天就跟我说，让我们这些家人能够多陪陪昱久，跟他说话，触摸他的手和脸，帮助他恢复知觉。” 我点点头，坐进他对面的沙发里。 他又说：“我去询问老关了。他说让我问你本人。你们这次出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使你病得这么重？” 我低头不语。我还没想好自己要怎么做，又能跟东方旭说什么呢。 他叹息道：“有时我挺奇怪的，你这个人，那么容易跟别人熟络起来，却总是保持一定的距离。我姥姥是舍不得你离开她的。我如果要留在陈氏，或许老太太不愿意呆在这里。不管你去哪儿，我希望，你能带着老太太。” 第113章 我有触觉，他们知道吗 上一次，我从旭哥的身体里醒来，是在意识空间的浓雾里睡着了。这次也是。我独自躺在浓雾里，劝自己睡一觉，这样就可以混过去一段难熬的时间。 于是我发觉，我真的回到身体里了。 之前跟旭哥提到过的那一次，我还不是很确定，那是回到自己身体里的感觉。而这次，我能确定了。我确实是回到身体里了。但是—— 不能说全无知觉，我是有一点知觉的。比如，我能感觉到后背压在床上，能感觉到身体正面压着被子，能感觉自己在呼吸。 除此之外，就没有了。我不能支配四肢，不能支配五官，没有嗅觉，没有听觉。好像，自己是躺在一个真空的罩子里，跟外界没有任何交流的可能。 我想到了，写《假如给我三天光明》的海伦?凯勒，人家至少还可以活动，能说话，除了视觉和听觉，其他感觉都还有。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我是躺在黑暗里，还是躺在阳光里，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周围坐着家人和朋友。 旭哥说的那个复健专家呢，他什么时候来？不是说他已经给我做过一次复健按摩了么？他做按摩时，是否能感觉到这次和上次的不同？ 上一次他按摩时，这个身体是没有灵魂的。而这一次，我回来了。我有触觉，他们知道吗？复健师能知道吗？旭哥小娜娜他们能知道吗？ 旭哥跟我说了，他会阻止猫小三子睡在我附近。也就是说，他会阻止我再从身体里游离出去，阻止我侵占猫小三子的身体。 他的意思就是逼迫我，在自己的身体里呆得更久，花更多的时间去竭尽全力，尽快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各项功能。 这也就意味着，我可能不会再回到意识空间的浓雾里。正如旭哥说的，他现在就不能回到浓雾里了。他的灵魂再也不会到浓雾里陪我说话。 我除了完全苏醒，复健成功，没有别的方式了吗？我能用什么方法跟他们交流呢？怎么才能让他们知道我有触觉呢？ 突然想起，小娜娜有个同事叫何娟，她的表弟欢欢曾经说过，电视剧里的植物人醒来，都是先流泪的。或许，我也可以通过流泪，让他们知道我已经醒了。 可是，我真的能够调动自己的泪腺，流出眼泪吗？完了完了，我这哪里是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啊？分明是进入了一个牢笼！ 我的想法传达不出去，旭哥和小娜娜的想法又送不进来。如果这是坐牢，究竟是几年期的徒刑呢？ 对了，前段时间，第一次与老韩谈“合作”，我是挺着旭哥的身体去的。我曾经问过老韩，那位高级主管（欢欢的爸爸）是谁，他收集到的关于旭哥的信息，汇报给了谁？ 老韩果然是只老狐狸，脑子飞快，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犀利地问我，那时候你还没醒，怎么知道这回事？我当然说是小娜娜告诉我的。 老韩说，那位高级主管，让儿子欢欢带了针孔摄像机，拍摄了旭哥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传递给二夫人。二夫人又汇报给了老夫人。 但那时，老韩已经抢先一步，调查到旭哥姥爷的老家，带着姥爷的嫂子（那位褐红色皮肤两眼精光的老太太），辗转找到旭哥住的医院。 老韩说，他之所以带着那个老太太，是为了验证调查到的各种信息，就像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牌。并非不了解，旭哥和姥姥已经跟老家断了往来。 可见老韩调查一件事，信息掌握的是很完整、很全面、很系统的。我猜，惟其如此，老韩才能禁得住老夫人的询问。 当然，老夫人没想到，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如果能在旭哥出车祸之前找过来，就好了。那样，或许就旭哥就不会被撞昏迷了。 老韩没有多说，但我跟旭哥已经据此分析出来，老夫人应该是调查到二儿子夫妇（或者其中之一）有异动，顺藤摸瓜找到了旭哥的线索。 能够顺藤摸瓜，这说明老夫人已经知道，加害旭哥的幕后黑手是谁。但如果涉及到陈氏家族内部的人，她不会把这个真相公布出来。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有人掀开了我的被子。是复健师吗？ 除了复健师，还有可能是护士和护工掀开被子，帮我维持生命。我在小三子体内时，在旁边看到过。 护士会给我输液，会用针管和长长的管子给我往胃里注射肉菜糜。然后护工帮我按摩腹部助消化，然后帮我接排泄物。 一个人在这种状态下，维持生命要靠别人近身伺候，真的是没有任何尊严。换句话说，就是生不如死。从这个角度，我确实应该，而且必须憎恨那个加害我的人。 掀开我被子的人，握住了我的胳膊，慢慢地有规律地揉搓。我想，这应该是复健师了。 于是，那个问题又跳到我的脑海里：没有灵魂的，和现在有灵魂的肌肉，在复健师看来，手感会不会有不同呢？ 旭哥给我讲，这位复健师很年轻，是一位博士。他之所以做上复健师这一行，是因为他小时候，父亲因工伤事故，成为高位截瘫患者。 他小小年纪，亲眼看着性格刚强的父亲，想通过绝食来结束自己毫无尊严的生命。他异常痛苦。 他专攻康复医学，就是希望通过复健式治疗，能够让更多类似症状的患者，恢复自主活动能力，找回自己作为人的尊严。 不知过了多久，复健师的动作使我感受到了一种舒适和疲乏，我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又感觉到了另一种触摸。有人在揉搓我的手，跟复健师的揉搓不同，这应该是一种亲人式的抚摸，我甚至能感觉到情感的输入。 然后，这双手又开始抚摸我的脸，像洗脸一样。不，就是在给我洗脸，大概是用湿毛巾，轻轻地擦拭我脸上的角角落落，擦完了之后又抹上护肤膏。 这个人的手指纤细柔软，她用指尖描画过我脸上的所有线条和棱角，那么慢那么慢，好像她有大把大把的时间，一点也不着急去做别的事。 第114章 他醒了 复健师帮昱久做按摩，我跟小米在旁边看着。东方旭不在。 昨天，旭哥跟我说，他要进入陈氏高级管理层。当时，我嗓子哑了，说不了很多话，就学着小三子那样，在手机里打字，给他发微信。 我打的是：我其实没有立场参与意见。作为你和昱久的朋友，我不希望，你们两兄弟好不容易相见了，本来是好事，却以悲剧收场。 他仔细地看完了我的微信，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想让我报复陈氏。我知道，昱久是无辜的，我的愤恨不应该伤害到他。可是，除了他之外，这个家里，还有谁无辜呢？” 我发消息：我念书少，懂的道理都是跟身边的每一个人学的。菊菊奶奶就教过我，一颗大白菜能有什么远大的目标？不过就是早一点长大，长莛子，开花结籽。每个人都有他考虑事情的角度，就算是陈氏集团的大人物，又怎么能轻易放弃他的利益角度呢？ 他看了我的消息，笑道：“还挺谦虚，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么多年，你独自在人世闯荡，跟所有人学习。你是一个好学生，在念着一个没有围墙没有专业限制的大学。你说的很好，是这样的。我跟姥姥所经历的，不过就是阴差阳错地，被命运碾压了。” 我看着他阴沉的样子，不禁感叹造物弄人。突然被大财团认亲，成为亿万家产的继承人，应该是大团圆的结局啊！可是，心结怎么办？人的感情和仇恨，用钱能买卖吗？用钱能填补吗？ 我发消息：别的都是浮云。我只知道这个陈氏的继承人是你跟昱久，当然还有曜久。上边两代人如何算计，最终也要把陈氏交给你们三个。你跟谁过不去，也不要跟钱过不去。 他哈哈大笑，他的笑声一点儿也不好听，冷冰冰硬邦邦的。 笑过之后，他严肃道：“没想到有一天，杜娜也能给我上一课。你说的没错。不管别人算计什么，我只要把陈氏抓到手，他们的所有恶意，就都落空了。” 我心底放松下来，笑起来，发消息：我哪儿会讲什么课，不过就是把自己粗浅的认识说出来。你能从中得到启发，就是碰巧了。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沉声道：“放心，有我的一份，就有昱久的一份。你帮我照顾好他，再帮我照顾好姥姥。你的花销从我这儿领，要求随便提。” 我更是好笑了，发消息：我这是被你小瞧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狮子大张口？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愿意去接你这单生意？先别说给我多少，先把欠我的还我，行吗？ 他笑出来，给我一个揶揄的眼神儿。一边按手机，一边说：“扮演昱久时间长了，我发现，笑，还挺容易的。” “叮”地一声，他发来转账信息，在我当初发给小三子的数字后面，加了一个零。我毫不犹豫地接收，笑着用口型说：“谢啦！” 复健师一边帮昱久做按摩，一边跟我和小米聊天。他姓栗子的栗，老家是河北的，父亲给他起名叫栗冀。 我跟小米感叹他的名字好，而他却说：“我是学医的，大学时班里第一次点名儿，就有毒蛇男从我的名字，联想到了那个胃肠疾病。” 我跟小米忍不住笑。小米问：“你是住在兰苑吗？我昨天就看见你了。” 复健师慢条斯理儿道：“对。我对这个项目，”他对昱久努嘴儿，“很感兴趣，就住在这里潜心研究了。何况，住在这儿，别的事儿也耽误不了。这年头儿，除了夫妻之间那点事儿，还有什么事不能网上做？” 我跟小米又笑了。 栗冀却不笑，用他不疾不徐的语调接着说：“我都三十多岁了，我妈一直逼婚。你们如果有相识的女孩，帮我介绍一下呗。我耽误了自己还是小事，耽误了儿子出生，就是大事了。我连儿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就叫栗正！” 小米笑道：“你让我们给你介绍女朋友，那你得告诉我们，你在什么地方工作啊？” 栗冀不慌不忙地说：“我在总医院下属的研究所工作。当然，在医科大学也是教课的，今年开始带硕士研究生。” 小米跟我对视，之后惊奇道：“那你的条件很不错呀！工作稳定，收入应该也很高。怎么就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呢？是不是太挑剔了？” 男人说：“看看我这张脸，就知道原因了。有的女孩一见照片就怒了，痛斥介绍人：我就配这样的丑八怪吗？” “没有啊！”小米又跟我对视，之后笑道，“我感觉你长得不丑啊！只是没有电视剧里的男主角那么帅罢了。”我也点头。 栗冀撇撇嘴，嚣张道：“比起那几位实力派的男演员，我还是有自信的。我只是比不了那些，明明颜值很高却非要拼演技的。” 小米附和道：“对对对。你条件真的很不错，我回头看到合适的，给你介绍。你可不许挑剔哈。” “你旁边这位姑娘就很不错啊，帮我介绍一下呗！”他说着，还对我挤眉弄眼儿。 小米笑道：“你这个人，哪有你这么直接的，就是看上了，也私下里跟我说啊，不然多尴尬。”她看看我，又笑道，“娜娜今天是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不然，还不骂得你个哑口无言，无地自容！” 复健师却没有接话，摸出手机打电话：“旭少爷，您的提醒对我帮助很大。我感受到了。昱少爷是有感觉的。他醒了，只是还不能给我们回应。行，我在这里等您。” 我跟小米大惊失色，小米代表我，急忙忙地问道：“喂，栗博士，你怎么判断出来的？昱久哥真的已经醒了吗？” 栗博士严肃脸道：“别着急，等旭少爷过来，我一起给你们讲。” 我跟小米不由得跑上前，仔细去看昱久的脸，他呼吸清浅、均匀，眼睫毛静静地，五官都是放松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啊！这几天他一直就是这样的。 东方旭赶来，带上房门，说：“栗博士，暂时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包括老韩。我有我的考虑，你懂吗？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告诉他们。” 栗冀点头儿道：“我懂，旭少爷。老韩也交代过，让我一切都听您的安排。” 东方旭点点头儿，问：“你是根据什么判断，昱久已经醒了？” 第115章 她不说，你就不要问 睡着和醒来的区别，对我来说，睡着了还可以做梦，所有的知觉都有，而醒来，就只剩下一些触觉，以及一片黑暗的无声世界。 我又醒来了，正想着谁又会来触碰我，感到有人胡撸我的头，说：“快醒醒，你是小三子还是昱久，快醒醒！” 以一种人体所没有的肌肉记忆，我噌地一下蹿出去。同时回头看到旭哥坐在昱久的床边，满脸是笑。 “喵”的一声，小研究儿追过来，它说的是：“你是那个人！” 我跟小研究儿互相挤蹭了一下身体，说：“你怎么知道的？” 它说：“你们的眼神不一样。不过猫小三子也是我的好朋友了。” 我回它一句：“可惜我的人类身体听不见声音，所以，还不知道我回到人体里，能不能听懂你说话。” 说完，我看了看旭哥，转身往里间走去。我跳到桌子上，在电脑上打字：你不是已经撂下狠话，不让我侵占猫的身体了吗？为啥还让小三子睡在我旁边？ 旭哥笑嘻嘻地走进来，抱起小研究儿，放在我身边。他自己坐在椅子里，看了我打的字，说：“我想问问你，回到身体里之后，是什么感受。” 我打字：只有一种感受，我成了一个废人，除了触觉，其他知觉都没有。 他恍然大悟的表情，道：“难怪！嗯，这位栗博士还是有些本事。”他两手摸着两只猫，撸了两把，接着说，“他说你已经醒了，但可能支配不了自己的运动神经，也没有听觉和嗅觉。我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以为他故弄玄虚。” 小研究儿问：“小三子，你们俩在说什么？” 我回答它道：“说我回到人体里的感受，我不能睁眼，不能活动四肢。听不到声音。闻不到气味。” 小研究儿惊讶地叫了一声：“那还是活着的吗？” 我一边给小研究儿一个犀利的眼神儿，一边打字：那他怎么知道我醒了？ “对呀！”旭哥笑道，“正因为，他的话让我觉得有点玄，所以才把小三子抱去你枕头边，让你变成猫告诉我，你的感觉。他说昨天给你按摩时，你的肌肉都是放松状态，而今天，肌肉却有一定程度的紧张。” 我打字：我感觉到他的触摸了。他按摩之后，还有人给我洗脸。 旭哥道：“嗯，他还说，观察了你的面部，眼球没有转动，表情也没有变化，他判断你应该不能支配自己的肢体，但你可能有感觉了。他说了一些话，试图捕捉你的反应。结果没捕捉到。但既然你有一定的肌肉紧张，说明你能感受到别人的触碰。所以他让杜娜触摸你的脸和手。帮助你更快恢复知觉。” 我心下了然，原来那双柔软纤细的手是小娜娜的。 我打字：小娜娜怎么样了？痊愈了吗？ 旭哥摇摇头，道：“还没有，她不发烧了，但是嗓子完全哑掉了，只能沙沙沙地用口型说出几个单音。我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上那么大的火。她不告诉我。” 我打字：既然她不想说，就再等等，或许她自己也没想明白吧。 旭哥释然道：“原来你知道她怎么了。究竟是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我看了他一眼，打字：她不说，你就不要问。 “嘁！”他不以为然道，“什么事需要那么神秘。” 我打字：你那边有什么进展？ 他抱着胳膊，长出一口气，说：“奶奶同意了，不会公布调查结果。说今天吃晚饭的时候，她会简单说说调查进展。但她拒绝交给警方调查。” 我打字：我就说，她会抹平某些人的错。怎么会交给警方调查，万一查出点什么，她还得再出手掩盖。 “旭哥！”套房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似乎还有好几个人跑了进来。 旭哥赶紧删除刚才的那些字，关闭文档，站起来迎接来人。 “小三子！”安德鲁像久别重逢一样，跑过来抱起我。 进来的人，有一个比安德鲁大几岁的男人，带着四五个学龄前后的男孩女孩，他们看见猫，就纷纷睁大眼睛，露出羡慕的光。 男人跟旭哥有着相似的眉眼，用食指压着自己的嘴唇，跟孩子们说：“嘘！”，压低声音，又说，“刚刚说好的，不能吵到病人！”他回手指了指病床那边。 孩子们纷纷捂住自己的小嘴。 安德鲁说：“旭哥，这是我哥，你叫他乔治就行了。” 乔治跟旭哥握手，说：“听说安德鲁弄丢过你的猫，真是抱歉。” 旭哥摆手，道：“一家人不说客气话。” 一个满头自来卷的学龄前男孩跑过来抱小研究儿，低声说：“马可，你说它跟我的‘眼镜蛇’，是不是有点像？” 那个叫马可的小男孩穿着一套颜色鲜艳的运动装，深深浅浅的橙黄色，整个人就像一只大芒果。 他试探地伸手摸摸小研究的脊背，说：“杰夫，我感觉，‘眼镜蛇’的花纹更深，有很多纯黑色的线条儿。这只，才是纯粹的狸猫。” “哥哥！”一个看上去只有三岁的女孩儿说，“这只猫的耳朵尖有毛毛！” 杰夫认真地看着妹妹，说：“苏珊，你真棒，一眼就发现不同了。野生狸猫的耳朵尖上就有一撮毛。” 我被吵得想回到身体里，还是那片黑漆漆的无声世界比较清静。但在心底也嘀咕，我才注意到，小研究儿耳朵尖上的毛，难道，它有野生狸猫的血统？ 乔治跟旭哥走向昱久，旭哥给他介绍昱久的身体情况和治疗进展。当然，他不会说，昱久已经有了知觉。 安德鲁抱着我走向门口，轻声儿说：“小三子，咱们今晚还到昱哥房间喝酒哈。如果你听得懂我这句话，我就服你。” 说完，他把我放到地上，跟那群孩子说：“放下猫，走啦！我带你们找漂亮小姐姐玩儿去。快点，跟不上的，不带去啊！” 小研究儿不等那些孩子放手，嗖的一下跳到地上，奔到昱久的床下去了。 我却听见，乔治跟旭哥低声说：“我们慕容家，也一直在协助调查昱哥的案子，有了一些进展，我爸爸的意思，让我跟你说说就完了，不必惊动老夫人。晚上吧，我再来。” 第116章 再也不能叫你小三子 “沈姐姐！”我意外地看着进门的人。 沈管家把托盘放下，说：“别说话，你嗓子哑了，不能强撑着说话。”她抬手摸摸我的额头，坐在床沿上，又说，“那位萧家的少奶奶离开之前，对我嘱咐了又嘱咐，让我帮忙关照你。” 她说的是小米。可是连霍哥都不愿意姓萧，小米就更不会提自己是萧家的媳妇。这位沈管家怎么想出来的，这样称呼小米？ 我点点头，两手相握，对她晃了晃，表示感谢。 她又说：“今天老太爷过生日，一家子都回来了。厨房里人手紧张，宋姐把你的饭菜准备好了，就交给了我。我这也坐不住。这么一会儿，不知有几个人找我呢。” 我点头，抬手指门让她去忙。 她走了两步，又回来，说：“亲家老太太跟老夫人在一起坐着呢，挺开心的，你不必惦记着。等完事儿了，我让小兰把人送回来。” 我双手合十表示感谢。 她笑着说：“别客气，快吃饭吧，吃完了就放着，你可别出来。你这会儿再着凉，可是不得了。”她说完就出去了。 沈管家才是不得了。别看这别墅里通常人口不多，但三天两头地办家庭聚会，客房经常爆满，大大小小的人，每个人都惹不起，她同时要想着的事儿，何止十件百件。 菊菊奶奶跟我说，沈管家可是有本事的，这么多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不止不出纰漏，还能让上上下下老老小小都满意，可不容易！ 我坐到桌子旁边，开始吃饭。想到东方旭算是第一次参加陈氏的家庭聚会，应该会有一个适应过程吧？想到东方旭，就想到陈昱久。想起今天上午，那位好笑的栗博士的话。 他一通电话把东方旭叫来，就开始给我们三个讲他的研究发现。他说昱久一定是醒了，只是他伤得太重，又是伤在后脑，可能许多功能都出现了障碍。 他的介绍之下，我才第一次知道，昱久后脑的头骨碎裂得很严重，接连做了几次修复手术，至今还没长好，用一大块生物材料保护着，连枕头都是特制的。 他又给我们讲，昱久的生命力非常顽强。这种伤，基本上是活不了人的。而他，不仅活了，还能恢复到这种程度，已经是生命的奇迹。 他说：虽然昱久现在没有听觉、嗅觉，不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但他有信心，让昱久逐渐恢复正常。 他的讲述，让我跟小米感觉像听天书一样，想象不出来昱久是一个什么感受。东方旭听着听着，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我想，他是在憎恨害了昱久的人。栗博士走后，我给昱久洗脸洗手，旭哥靠坐在沙发里，合着眼、黑着脸，一直不说话。 小米帮我打下手，端着水盆儿，趁着转身去换水，碰碰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看看东方旭的脸色。我点点头，给她一个无奈的眼神儿。 不知过了多久，我已经帮昱久洗完了，拉着小米坐下来说话。旭哥突然起身，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后来，他给我发了一条微信：加害昱久的人，肯定是想一了百了，所以才下了这么狠的手。没想到昱久这么幸运，愣是没死。可是没死，才会遭受这样的痛苦。怎么看，这都像是某种报应，可是为什么不报应在作恶的人头上？昱久那么善良，他没有错！ 旭哥心中的愤懑，我想我能够领会。昱久，是他跟姥姥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亲人。 没想到昱久却遭遇横祸，兄弟俩只能以那样一种奇怪的方式交流。要么在意识空间的浓雾里，要么是一人一猫，一个说话一个打字。 见证两兄弟的奇特相逢，又无知无觉地牵涉其中，至今似乎参与越来越多了。 但想要评价他们的事，捋清自己的感受，总有一种无力感。以自己的经历和悟性，想来想去，总是茫然。 我对昱久的这副身体没有什么感觉，一直很陌生。我熟悉的昱久，是猫的形状。 他总是用他毛绒绒的小爪子很跩地打字，还要时不常地炫耀一下，他作为猫的身手不凡。 他能在眨眼之间，跳到两三米之外，然后蹲在门口，用背对着你，尾巴尖儿还轻轻地拂着地面。 可是，我再也不能叫你小三子了，小三子已经另有其猫，你有人的名字，叫昱久。 有那么几天，昱久在东方旭的身体里，但跟眼前的东方旭完全不同。他浑身上下都透着阳光的味道，笑容总是从里到外的真实、轻松，毫无心机。 所以，在我的意识里，如果想象昱久的样子，就应该是东方旭那样鲜活的形象。我想象不出，这副光着脑袋、面容苍白的样子，更像一位愁苦的修行者，如何表达昱久的阳光和开朗，又怎能传达昱久的清朗和温润？ 我在安德鲁的手机上，看过活力四射的昱久，他的发型比东方旭的精致些，但也是整齐利落的，不像有些艺术家那样留着长发。 我好像是，不喜欢看见男人留长发。古装戏里的男人束着纶巾或者戴着各种盔帽，都是好看的。只要放了长发下来，我就不喜欢了。 昱久有一张跟东方旭一样帅气的脸，真的很好看很好看。也是，二爷二夫人那么好的长相，他们的儿子，怎么遗传怎么变异，相貌都不会差。 虽然现在他很平静，面无表情。但我把他曾经从东方旭的脸上展开的表情，转移到这张脸上，想象着他如何挑起眉毛，如何笑弯了眼睛，如何抿起薄唇，又突然笑起来，露出洁白闪亮的大白牙。哦，似乎是并不违和了。 还有这双手，貌似比东方旭的手还要粗壮些，应该是源于他经常健身吧？听小屁孩安德鲁说过，昱久练了一身的好看肌肉。可是两个月的病床静卧，已经消失殆尽了吧？ 我知道东方旭常常晨跑，但没听说他去过健身房。所以，他们俩的手不一样？ 安德鲁不是说，昱久喜欢画画，钢琴也弹得很好。怎么也想象不到，这双手会更灵活，明明东方旭的手更瘦长白皙。 “小娜娜，你在数饭粒儿吗？” 耳边突然炸响的嗓音，吓得我丢掉了手里的筷子。 第117章 借腹生子 “我不喜欢人类的崽子！”小研究儿愤愤道，一边奋力地舔着自己的毛，“他们的爪子上不知道粘了什么东西，气味很怪，黏糊糊的，很难清理！” 我闻了闻自己的身上，还好，安德鲁的爪子还算干净。 小研究儿对于我告诉它的任何事，都持有浓厚的兴趣。它喜欢听我给它讲人类的故事。这里面就包括旭久和昱久这对难兄难弟的故事。 它还适时地表达了它的同情，它说：“人类太阴险了，为了争夺利益，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都已经不顾忌骨肉亲情了吗？” 为了能够亲耳听到慕容家的调查结果，我不得不暂时爽约，让小研究儿代替我去昱久的房间陪安德鲁喝酒。 小研究儿跟我学习了与安德鲁交流的办法，答应我，就算听不懂他的话，也会尽力去猜测，做出适当的回应。 在这样一个人员复杂的夜晚，旭哥去一楼赴宴前，肯定是锁好了门才出去的。所以我跟小研究儿保证，旭哥回来之前，不会有人来这个套房了。 然后它对门锁产生了兴趣，我用里间的门锁做例子，给它讲解了门锁的奇妙之处，示范了开门技巧。 以我们俩成年猫的后脚站立高度，完全可以搞定一般的门锁和把手。密码锁也木有问题，指纹锁还是算了吧。 忙乎完了这些事，为了保证晚上能够全力以赴，我跟小研究儿跑到里间的猫窝里，美美地睡了一觉。 开门声响起，我跟小研究儿同时睁开眼睛。我们没有出去。里间的门开着，以我们的耳力，就算旭哥跟乔治耳语，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旭哥，你这里有好茶吗？”乔治的声音。 “何谓好茶？”旭哥问道。 乔治笑道：“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喜欢的就是好茶。” “什么好茶？我们也来讨一杯！”门口又有人说话了，同时伴随着笑声，走进来两个人。说话的是慕容斓歆，另一个，不用说就是戴孟绮了。 好在我已经给旭哥打过预防针，希望他能知道如何应付她们。 我对小研究儿说：“这会儿说话的这个女人，就是把我带出去丢掉的那个。她看我不顺眼，我也看她不顺眼。不过她养的猫很漂亮，一身雪白的毛，叫映雪。” 小研究儿听我讲过自己离家的故事，他理所当然道：“那我们就把她的映雪骗出来，扔掉好了！” “别，那有什么难度？我觉得你应该把那只猫骗过来，做媳妇儿。”我感觉自己在循循善诱。 小研究儿当真了，说：“那只女猫好吗？教主说了，我这样的聪明猫，应该找一只好女猫，帮我养几窝崽子，好遗传我的聪明。” “那教主告诉你没有，啥叫好女猫？”我好奇地问。 小研究儿说：“教主说，必须是愿意生崽子的女猫，才是好女猫。现在有许多宠物猫，人类根本不想让她们生崽子。所以他让我跟你出来闯荡一下，开开眼界之后，还是回去。在野外找一个女猫比较好，他说会帮我留意着。” 说完这个，也不理我满脑子的炯炯有神，他悄无声息地溜边进入外间，从阳台出去了。我们睡觉前，已经在拉得严严实实的落地窗帘后面，留好了门缝。 外间，戴孟绮跟慕容斓歆还在流连。好在这时，护工利哥来了，说要帮助昱久做清理。那两个女人才总算离开。 利哥手脚麻利地做完了他的分内事，出去了。 乔治感叹道：“没想到昱哥会遭遇这样飞来的横祸。” 旭哥则赶紧切入正题：“不知姑父帮我们兄弟，查到了一些什么线索？” 乔治道：“先说旭哥你的案子吧，实际并不难查，不过是被压下了。你当然能想到，是谁压下不让查的。我父亲也不好参与意见，但这样做无疑是在纵容犯罪。好在，老夫人派老韩及时赶到，把你接回了兰苑。” 乔治应该跟小娜娜差不多的年纪，但这段话说的真很技巧。作恶之人没说出来，压下不让查的人也没说出来，倒把及时赶到的人说出来了。 旭哥没有动静。 乔治又说：“昱久哥的案子有点复杂。我父亲认为，主要的加害者就是敌对势力。初步确定，攀岩会所不是第一现场。那里的相关人员，现在已经被系数收押，但他们只负责会所那边的操作，并不知道前一个环节的人是谁，都做了什么。老夫人应该还在查。对方一直也在干扰。” “昱久的案子没有家人参与么？”旭哥冷声问道。 乔治似乎沉吟了一会儿，说：“我父亲认为，有可能有人参与，但仅限于提供昱久的行踪。应该，应该，没有参与策划。” 显然，乔治能说出来的，跟他们查到的比起来，还是有所保留。他能说出来的，跟我和旭哥分析推断的情况差不多。 “还有一个情况。”乔治声音压低了，“涉及到她，”（我想，他可能做了个什么手势，）“父亲查到昱久哥当年出生的小医院，院长是当地的中医世家，他居然是沈管家的外祖父。” “昱久为什么出生在小医院？”旭哥惊奇地问。 乔治低声说：“当年二夫人多年没有怀孕，圈内传言她不能生了。但是后来怀孕了，就被送到她老家去修养。昱久却并不是出生在她老家，而是生在回来路上的那个小医院。” “沈管家？”旭哥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你的意思是她是二夫人的人？” 乔治停顿了几秒，才道：“父亲说，老夫人肯定是知道的，但她一直允许沈管家留在兰苑。我们也猜不着老夫人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包括当年二夫人能够接替老夫人的总裁位置，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可是说是老夫人排除万难，才把她推上高位的。” 旭哥空了几拍之后，才问道：“之前有人怀疑过昱久的身世吗？” 乔治道：“那个时候没有dna鉴定这回事。老夫人应该是有怀疑的，但昱久哥长相太像二舅舅了，所以……有人传说是……借腹生子。” 第118章 你是不可替代的 “小三子……昱久又回到身体里了吗？”我问旭哥。 我们俩在清晨相约去爬山。山间有雾，因此太阳迟迟出不来，显得天气阴沉沉的。耳朵里可以听见鸟叫，路边的草叶上挂着露珠儿。 “嗯。”旭哥老半天才回复我，又走了几步才说，“那天栗博士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几天你也看见了。昱久现在的处境很艰难，他只能感觉到别人的触摸，听不见也看不见。如何才能尽快恢复，需要配合栗博士的复健按摩，尽到我们做家人的心。” 我能说什么呢？我不是你们的家人？我说不出口。因为我知道旭哥信任的人并不多。 “另外，”他嗓音低沉，浓眉紧皱，“爷爷过生日那晚，安德鲁的哥哥乔治，跟我说了慕容家查到的情况。我跟昱久的案子，基本就是咱们之前曾经推测的那个样子，没什么新鲜的。但是他提到了昱久的身世，他有点支支吾吾，我想他应该知道的更多。” “昱久的身世？”我奇怪地看着他。老太爷过生日，这是五天前的事了。他听说了昱久的身世，居然一直没跟我透露一个字。 转念一想，也是，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听菊菊奶奶说，他还去大宅住了两天。我的嗓子也刚刚好利索。难怪一直没有交流机会。 他跟我对视一眼，点头道：“之前，昱久在安德鲁的朋友那里听到一些，也不知道他跟你说了多少。听说二夫人婚后是生过一个女孩的，夭折了。后来好几年一直没有怀孕，都传说她不能生了。乔治说，后来的线索似乎指向，昱久并不是二夫人所生，而是借腹生子。” 我吃惊地站住了。小三子没跟我说过这个。自打他被慕容斓歆扔在京城大街上，发生了太多事。或许是还没来得及跟我说。 联想到二夫人一直不曾过来看望昱久，那我是不是可以设想，她根本就跟昱久没有血缘？什么借腹生子，或许根本就跟二夫人没关系呢。不然，一个做妈妈的，独生子危在旦夕，为啥都不来看一眼？ 再说昱久的父亲，为啥也不来看看。他又不管理大企业，没有那么忙。这两个人实在不是合格的父母。 他们怎么带孩子的？昱久是怎么长大的？是谁的关爱滋养了小昱久，使他居然能够长得那么阳光、那么温柔？ 东方旭站住了，看着远远近近的景物，说：“咱们周围，有人在跟着保护，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是来自老夫人的爱护。” 他这么一说，我反倒不敢到处看了，笑道：“这样啊？谢谢你，让我也感受一下，被暗卫保护的生活。” 他冷笑一声，道：“陈家没找到我，也就罢了。既然我已经回来了，就不能放弃，这份对昱久的责任。昱久的情况复杂，不知多长时间才能真正醒来，恢复正常生活。我不能确定，老夫人对他还有多少耐心。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把昱久带在身边。” 我看着他忧郁的眼眸，心里沉甸甸的。他竟然担心老夫人对昱久失去耐心。他是有多宝贝这个弟弟呢？其实还只是一个堂弟。 “我在想，”旭哥说，“昱久这样的状态，我不放心把他交给别人。所以，杜娜，请你帮帮我，帮我一起想办法，让昱久恢复健康。” “我能做什么呢？我能做的，别人也能做。”我根本没有自信，要怎么做，才能帮助昱久，帮助旭哥呢？ 他看向我，眼里的内容太丰富，让我觉得，被他看一眼，肩膀上都好沉重。 他说：“昱久从变成小三子开始，就跟你在一起。别忘了，他是失忆的人。在他的意识里，你是他第一个看见的人，也是跟他最信任的人。所以，你怎么能说，你能做的事，别人也能做？在昱久的感情世界里，你是不可替代的。” 我的心里，好像突然就开了一扇窗，让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东方旭把昱久托付给我的原因。 并不是我想的那些，莫名其妙虚无缥缈的情感，而是，他认下了昱久这个弟弟，而昱久认定我是他的家人，这些都是是实实在在的，割不断的联系。 假设昱久没有变成小三子这样的途径，来跟我们交流，他只是单方面地能够感受到别人的触摸，而我们不了解他的状况。 他得多么惶恐无助，根本就没办法知道周围都是什么人，也不能确定别人对他的观感。万一亲人们并不知道他有触感，只把他当作植物人，他不是更加焦急了吗？ 这时，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我拿出来一看，是岳林。 旭哥要躲开，我拉住他，说：“一起听听吧，除了你我，岳林是唯一知道小三子情况的人。昱久也了解这一点。” 旭哥点点头，道：“就是这次跑丢之后的事吧？” “对。”我接听电话，“小林子，这么早，什么事儿？” “娜娜，先说小三子发现的那个手机的事儿。已经找到手机的机主了，案子移交给了缉毒大队。手机作为证物移交了。只能让小三子给他的猫朋友再买一部手机了。”岳林那边乐呵呵的，似乎心情不错。 我笑道：“你这么开心，是不是因此立功受奖了？奖金多少？分给我一半。” 他嘿嘿直笑，道：“哪有那么直接，那么容易立功受奖，立功和受奖也就没啥盼头儿了。不过，虽然不能分你奖金，我可以请你吃饭，上次不是已经说好啦？” “我哪有时间吃你的饭。”我看了一眼旭哥，道，“这边小三子快醒了，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没时间也得出来。”他自信满满的语气，“因为有些情况，我得当面跟你说，最好，你能带着小三子一起来。” “什么事儿啊？”我收起笑容，问道，“是旭哥那个案子有进展了吗？” “跟那个相关。电话里不好说。”他也收敛了笑意，道，“你什么时候能出来？不然我去接你？” 我看着旭哥，想要他一个主意。旭哥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津城方向。 我瞪大眼睛，旭哥也要去，他啥时候变得这么爱掺和事儿了？ 第119章 只有杜娜和小三子知道 回津城的路上，小娜娜要抱着我，旭哥不同意，最终还是把我放进用安全带固定的猫笼里，才解决了这俩人的纠纷。 旭哥坐副驾驶位置，小娜娜坐后排。她隔着猫笼对我说：“小三子，那个黑着脸的是坏银，你不要理他。” 老关把我们两人一猫直接送到江家小吃，岳林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岳林主动上来拎猫笼，还不忘跟我打招呼：“嗨！小三子，咱们又见面了！” 老关把车开走了，他说要去上次那个大型超市的停车场停车。我想起上次那位面容憔悴的妇人，那是小娜娜的生母，但她却害怕见到这位生母。 我第一次看见小娜娜哭成那样。她说自己哭起来很丑。事实上，除了艺人们可以哭得梨花带雨，我还没见过谁哭起来好看。当然了，我的样本有点少，我失忆了，至今见到的人数有限。 小娜娜上次在回京的车上，听了几个语音微信，偷偷地抹了半天眼泪。我猜，她是跟舅舅联络了，但是似乎没什么结果。 旭哥问她时，她不愿意多说，我想，她一定也不希望别人过问，所以，我一直没再问她这个事儿。 或许，可以在合适时机，问她愿不愿意我帮她调查一下，那妇人的情况。她明明在担心那人为什么面容憔悴，内心煎熬到大病一场，都不愿意跟我们说一说。 多年来，小娜娜自己独自闯荡人生，看得出来，她练就了许多应对各种情况的技能。她也给自己做了一副强度很大的外壳，她看上去开朗、热情、很容易与人打成一片，但其实，她并不是一个外向的人。 她的内心世界很深，连她自己都很少内观自己的想法，别人就更加不容易知道她的真实想法了。 小娜娜把旭哥介绍给江伯伯、江伯母。两位长辈非常开心。但小店正是忙碌的午饭时间，他们没说什么话，就去忙了。 小娜娜把旭哥和岳林让到小店的卧房区域。她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下书桌，又搬了一把椅子过来，让他们俩坐下。 她笑道：“我知道，你们俩想好好聊聊，这边比较安静。这是我的卧室，你们可以随意一点。”说完，就匆匆跑出去了。 旭哥环视窄小的卧室，点点头儿说道：“她真的把家搬过来了，那床单我认识。” 岳林把猫笼放在地上，开了笼子门，说：“嗯，娜娜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到哪儿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小三子，快出来吧。” 我跳到床上，对着他们趴好。静等他们的第一次会晤。 旭哥道：“岳警官……” 岳林笑了，果然有小虎牙，他道：“你比我大，可以叫我小林子。” 旭哥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善如流地问道：“小林子，你查到了什么？” 岳林收敛笑容，说：“原本，我是想继续查你的案子，可是总能遇到各种问题。后来被老同事提醒，说你的案子应该是有人设了限，根本深入不了，让我别费这劲了。” 旭哥点头，道：“我了解这个了，并且知道是谁在阻止。没关系，你继续说。” 岳林道：“好在上次娜娜来，给我讲了小三子的经历。我就从猫被撞这一点切入，开始调查。” “对，”旭哥两眼一亮，道，“这个角度，只有杜娜和小三子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就不会有人来干扰你了。” 岳林点头道：“我找到了宠物医院附近的所有摄像头，包括私人的摄录设备，导出了小三子被撞的前后一周所有的录像。” “有什么发现？”旭哥问道。 岳林道：“撞到小三子的车，加上那个瞬间路过的车，只有三辆。我已经把这三辆车的车主，以及那段时间车辆的位置信息都整理出来了。可是，我遇到了瓶颈，需要您两位给我提供更多的信息。” 这时，小娜娜回来了，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两个菜。她笑眯眯的，很明显地心情不错。 她说：“这是我炒的菜，你们尝尝，多提建议哈。你们先吃着，我还有两个拿手菜，陆续上来。等老关回来了，我安排他也炒两个菜。你们说完了悄悄话儿，就出来大堂吃哈。”说完，她放下菜又出去了。 两个人都没动筷子。 旭哥道：“小三子做人时，叫昱久，是我堂弟。他被发现在京郊的一个攀岩会所发生意外。” 岳林拿出手机，问道：“具体时间、地点能跟我说一下吗？” 旭哥道：“时间是……我问一下具体日期再告诉你。地点，我在导航上应该可以找得到。”他说完，拿出手机发微信，我想他应该是去跟老韩询问了。 岳林疑惑道：“我以为是跟小三子同一天出事，原来并不是。你堂弟的灵魂为什么会在那个车子里？” 旭哥摇摇头，看了我一眼，道：“我跟昱久讨论过这个问题。既然他的灵魂是在猫被车撞了的情况下，进入了猫的身体，那么他的灵魂应该就是在那附近才是。” 岳林接道：“对呀，我听娜娜说过，”他也看了我一眼，“你们俩推测是磁场发生了问题。灵魂在津城，身体应该也来过津城，才有可能啊！” 旭哥道：“可是他两个月之前就出事了，身体一直在医院，后来就到了兰苑。我询问过老韩，昱久出事那天的行程基本是清晰的，他没有来津城的时间。亲人们里，没有人知道他来津城了。” 说完，旭哥把手机放在我面前，说：“昱久，你说一下你的想法。” 我蹲坐起来，在手机上打字：“我没有记忆。以我对当时情况的分析，肯定是我的灵魂就在附近，或许飘在空中，或许待在附近的交通工具里。” 旭哥略一思索，道：“小林子，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案发现场笔录。昱久是在攀岩中发生意外，后脑撞在岩体上。估计当时只想着尽快救人，没来得及让警方勘察伤情，后来就……由陈氏高层压着，封锁了实际伤情。” 岳林一直在思索，他自言自语道：“两个月之内，他的灵魂一直在那辆车里？那辆车是加害的第一现场？或者换车了？不，那种情况一定不会换车，就是那辆车！那辆车去过京郊。” 第120章 我哪有心情逛街 今天中午，江家小吃有点热闹。 原本我想的是，东方旭和岳林聊完了案子，就来大堂跟老关一起吃饭。结果他们俩迟迟地不出来，老关又跟江伯伯切磋陕菜，也没完事儿。 我切了许多菜放在架子上。正准备去洗碗，江老师又来了。 他笑道：“哟，娜娜来啦？难怪桂桂匆匆忙忙地买了饭，送回宿舍就往这边跑。她是来找你的吧？” “不会吧？我没告诉她，今天回来呀！”我诧异道。 江老师抢着戴上胶皮手套和围裙，坐下来洗碗。他说：“你快去前边看看，她差不多也要到了。” 我赶紧洗了手，往前面来。路过灶间的时候，老关刚好炒了一盘菜出来，江伯伯用铲子扒拉出两块肉，笑道：“娜娜，快过来，尝尝老关做的跟我做的，有啥区别。” 我夹起一块肉，先送鼻子下边闻了闻，又放嘴里慢慢咀嚼。咽下去之后，我想了想，道：“这菜气味偏酸一点，肉质略硬些，颜色浅一点儿。入口之后前味儿酸辣咸香，后味儿有点甜。” 老关瞪着眼睛看我，又看江伯伯，然后俩人哈哈大笑。老关说：“不得了，老江，你这个小徒弟，嗯，你是不是美得，睡着了都会笑醒？” 江伯伯回道：“老关，我这是等了这么多年，一直没收徒，终于感动了老天爷，给我送来这么个好徒弟。” 我龇牙一笑，跑出灶间，跟江伯母差点撞到，她笑道：“桂桂来了，我说你回来了，她开心得不得了。” 江伯母进灶间了，桂桂快步走过来，拉住我的手，说：“娜姐，太好了，你在。” 我忙问：“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找点吃的。你着急过来有啥事？” 她上前一步，在我耳边说：“小华她妈妈今天过生日，早饭时，她吃着鸡蛋就念叨，妈妈平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做面条也只放菜叶和辣椒，没点荤腥。” 我拉着她跑出门，找个不碍事儿的地方，问道：“你想给她妈妈过生日？我来帮你做面条行吗？打肉卤，卧鸡蛋，可以吗？” 她使劲儿点头儿，说：“可是，她妈妈要晚上很晚才能下班。你今天下午不走吗？” 我犹豫了一下，下定决心，道：“我不走！帮你做完了长寿面，明天再走。” 她拉着我，笑了，说：“太好了，我来的时候，还为难来着，不愿意麻烦江伯伯和伯母，想着怎么才能解决。太好了，你在。” 我笑道：“对。我在就好说了。不过我不在也没关系，你就想啊，小华妈妈一年不就过一个生日，你一年麻烦江伯伯一次，没关系的。” 正说着，街角拐过来一个人，女人，我一眼就认出来，是林春晓老师！ 桂桂也认出来了，拉着我就要跑，我反手拉住她，问道：“你跑什么？你又没做亏心事。” 桂桂脸色都变了，说：“我明知道，自己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就是怕她。她发起脾气来，太可怕了。” “可是她已经看见你了，你躲起来，她还以为你做了亏心事。”我握住她的手，说，“别怕，我们主动跟她打招呼。有我护着，就算她想打，也打不着你。” 桂桂僵硬地抓着我的手，浑身都在发抖。 “林老师！您来啦！”我笑着打招呼，又捏捏桂桂的手，意思是让她赶紧说话。 桂桂说：“林老师。”她的声音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 林老师没有微笑，也没有跟桂桂发脾气，只是跟我问道：“你们的江老师在吗？” 我点点头，说：“林老师，我的朋友们都在，不如坐下来一起吃个饭吧？”不等她说话，我又语速很快地说，“饭后，我想让您陪我去买衣服和化妆品，不知道林老师有没有时间呢？” 她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高扬的下巴放下来一点，说：“我哪有心情逛街。” 我一看并没一口回绝，赶紧跟上：“林老师，逛街不就是为了放松心情么？” 她长出一口气，说：“我婆婆说，上次那点心是你做的？挺好吃的。” 我笑起来，说：“好吃吧？我跟江伯伯刚学的。您觉得好吃？不然我们不逛街了，一会儿吃完饭，我们在这里学做点心？做完了，还可以给您儿子带回去吃。” 林老师脸上的线条软化了不少，说：“我没做过，能学会吗？” “那有什么学不会的。就三个步骤：和面、造型、烤制。”说完我看向桂桂，说，“你等我给你拿点吃的，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课？等着啊，我马上出来。” 我使劲捏捏桂桂的手，对林老师笑笑说：“我马上就来哈。”说完一转身跑进门。 后厨，意料之中的，江老师已经被江伯母告知了，老婆从前门来了，他正在手忙脚乱地摘下围裙和手套。 我包了两个肉夹馍塞给他，说：“您快回去歇着吧，下午还要讲课呢。”他也来不及说什么，慌慌张张地就跑了。 江伯母叹气道：“这么没用，也不知道像谁。” 我搂一下她的肩膀，说：“伯母，别着急，慢慢会好的。”说完赶紧又包了两个肉夹馍，往外走。 门外向阳背风的地方，林老师跟桂桂在低声说话。林老师还是那副傲娇冰冷的模样儿，桂桂拘谨地错着步子，好像随时都可能抽身就跑。 没等我说话，桂桂先开口：“娜姐！” 我把手里的油纸包塞进她手里，说：“快回去吧。坐下来安稳了再吃哈！别在路上吃，天凉了，容易呛到冷风，伤胃。” 她答应着，跟林老师挥挥手就跑，跟后面有老虎追一样，眨眼之间就没影儿了。 我挎着林老师的胳膊，好奇道：“林老师，我感觉，您下午不用上班了？领导给你放假？” 林老师动作有点僵硬，大概她不习惯跟别人这么靠在一起吧。她瞪我一眼，说：“我跟领导请假了，我说下午去办离婚，他二话没说就让我走了。” 我笑道：“您这借口也只能用这一次吧？” “什么借口？”林老师话很冲，但语气已经和缓多了，“我就是铁了心要跟他离的！他在里边吗？” 我故意“哎呀”了一声，着急道，“就顾着说话，忘了告诉您，江老师刚才就走了，比桂桂走的还早呢！” 第121章 它有寄居灵魂的功能 旭哥道：“小林子，你自己在那儿叨咕什么呢？说出来一起分析啊！” 岳林龇牙一笑，道：“两个月的时间，昱久的灵魂一直在车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旭哥也皱起眉头，道：“是有点奇怪。可是，会不会跟车没关系，昱久只是飘在空中呢？” 对啊！我看向岳林。他不慌不忙道：“对昱久来说，这个解释没什么缺陷。但是小三子呢？那只猫的灵魂，为什么会在昱久的身体附近？它怎么找过去的？这是不是更奇怪呀？” 对啊！我又看向旭哥。旭哥拿起一双筷子，放到一只碗上，又拿起一双筷子，也放到那只碗上，并迅速地抽走原来那双筷子。他扭头看向岳林。 岳林两眼一亮，笑道：“我瞎说一下哈，”他拿起碗上的那双筷子，敲了敲碗，说，“会不会有这么一个东西，它装着昱久的灵魂，碰撞的一瞬间，昱久的灵魂跑到猫身体里，猫的灵魂就进入了这个东西？” 旭哥眨眨眼，拿起那只碗，道：“然后有人把这个东西送到了昱久身体附近。”他把碗顿在桌上，对岳林兴奋地说，“还有，这个东西可能原本就是昱久身上的！” 岳林又敲了一下碗，说：“对！这辆车就是伤害昱久的第一现场。昱久身上的东西遗落在上面。或许他们没发现，后来发现了，又悄悄送了回去。” 旭哥目光灵动，跟我对视着，我想，他也想到了这个东西。它有寄存灵魂的作用，这是只有我们俩知道的。就是那枚紫檀木吊坠。 岳林愣了一瞬间，叫道，“旭哥，这是不是意味着，那辆车只是刚巧从津城的宠物医院路过。一个多月前，昱久出事的时候，那辆车其实并不在津城？也就是说，昱久并没有来津城，只是他的灵魂被带到了津城。” 旭哥与岳林对视，俩人情不自禁抬手击掌，旭哥笑道：“有你的，小林子！我一直疑惑昱久出事前跑一趟津城干什么，最主要的是，他来津城，肯定有人知道，但事实是没有人知道他那天来过津城。并且从津城直接赶回京郊攀岩，不是很奇怪吗？” 岳林用筷子敲了一下桌子，道：“没错！出事那天，这辆车是从京城市内把昱久拉到京郊的。” “对！”旭哥两眼精光闪烁，道，“还有一个细节，忘了告诉你。昱久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身上穿着庄重的三件套西装。而发现他的时候，身上自然已经换上了运动装和攀岩鞋。” 岳林愣住了，傻傻道：“旭哥，你把我说糊涂了。你是怎么知道，昱久失去意识时穿的什么？” 于是，旭哥给岳林讲了，他跟我在意识空间里的发现。身上的衣服是灵魂离开身体时的那身衣服。并且神奇的是，我的灵魂曾经从旭哥身体里醒来，但是一旦进入意识空间，身上仍然是那一套三件套的西装。 岳林不自觉地张口结舌，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旭哥拍拍他的胳膊，道：“别愣着。以你的专业角度，这些线索是不是更容易调查这个案子了？” 岳林回神，笑道：“这也太神奇了！”他看向我，又笑，“小三子，哦，不，昱久，你的经历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有木有啊！”他伸长胳膊摸摸猫的脑袋。 然后，他收敛笑容，对旭哥道：“等我联系一下我京城的同行朋友，看看受理这个案子的有没有熟人。我给他们送去这么好的料儿，看他们怎么谢我！” 旭哥冷静道：“你得先想好了，怎么说。你怎么得到这些线索的？” 岳林眨了一下眼睛，不以为然道：“这个好办。” 我抬起猫爪子，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旭哥把手机解锁，放到我面前，我打字：哥，你可以打电话问问老韩，会不会，昱久也有一个紫檀木的吊坠。 旭哥拿走手机看了看，点点头，道：“好。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说着他把手机屏转向岳林。 岳林看完，问道：“昱久是什么意思？” 旭哥回道：“我从小就有个紫檀木的吊坠，最近才知道，那是陈家的传世宝贝。这个东西，是我跟昱久能带进意识空间的唯一物件儿。我跟昱久推测，它有寄居灵魂的功能。” 岳林一拍大腿，亮出小虎牙，笑道：“线索这不就接上了吗？哎，旭哥，能给我看看那个吊坠吗？” 旭哥摊手道：“没在我身上，我把它挂在昱久的脖子上了。想着，或许那吊坠可以让更快苏醒。” “你们还没说完话吗？”小娜娜闯进来，笑道，“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 她让出位置，门口走进一位高个子美女。小娜娜挽住那位美人儿的胳膊，对她说：“我不叫你林老师了，我叫你春晓姐吧？这两位是我的朋友。” 已经站起身的两个男人纷纷点头问好，自我介绍。 旭哥道：“您好，林老师，我是陈旭久。”这个介绍让我很惊讶，小娜娜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似乎是旭哥第一次承认自己叫陈旭久。 岳林道：“林老师您好！我是岳林，在城铁派出所工作。” 小娜娜又专门指向我，说：“春晓姐，那里还有一位朋友，它是旭哥的猫，叫小三子，很聪明很有灵性的猫。” 林春晓真是漂亮！并且气质好，一副雅致的高贵模样儿。我对她叫了一声。 她略略挑起嘴角，道：“你们好！”还专门跟我招手，道，“你也好！我在科技大学做行政工作。江家，是我婆婆家。” 小娜娜眨眨眼，大概很意外林老师的最后一句话，但她马上咧嘴笑道：“对对，他们家江老师，就是旁边乐奇技工学校的语文老师。” “你们先坐着。”林老师大大方方地说，“我跟娜娜去外面帮一下忙。等忙过饭点儿，咱们再坐下来聊天啊！”说着她走进去几步，把风衣脱下来。 小娜娜开心地跑过去，接过风衣，顺手拿过衣服架，撑好了，挂在门后的挂钩上。 然后，她抓起林老师的手，说：“走啦，春晓姐，咱们不管他们了，让他们接着聊天吧。” 第122章 八卦的味道 有个大美人做服务生，是不是生意会更好啊？我是这样认为的，从我洗的盘子碗的数量看，就能得到证明。 可是，江伯伯和江伯母没我这么乐观。他们小心翼翼地，从各种缝隙和玻璃窗里，追踪着儿媳妇的身影，深怕哪件事不对劲，引爆了这颗定时炸弹！ 让他们想错了，炸弹并没有爆炸。最后一桌客人的菜也上齐了，江伯母敲了敲架子，说：“娜娜，先不要洗碗了，洗手吃饭吧。” 我洗了手出来，看见大美人在仔细地清理菜单和结账小票。她居然会打算盘，还是那种大木珠的算盘，让我大大地惊讶了一把。 看她算完了一笔账，我笑道：“春晓姐，您这手艺是啥时候学的？太惊艳了！” 她看了我一眼，难掩笑意，说：“你不知道吧？这是我老本行，我本科学的就是会计。” “是不是啊？”我心思一转，八卦道，“您跟江老师只是同一届的校友？我原以为，你们都是学中文的呢。” 她摇摇头，念念有词地又算完一笔账，才用那双美目瞄了我一眼，说：“谁跟他是校友？嘁！” 啊啊啊！八卦的味道！连校友都不是，究竟是怎么认识的呀！看着她熟稔平静地拨拉算盘珠，我忍住了继续挖掘的冲动。我得见好就收，别把大美人吓跑了，惹恼了，就前功尽弃了。 我想回房间找旭哥和岳林，中途被老关给绊住了脚步。他在做食雕吗？他坐在靠窗的桌子旁，手里是一只新鲜脆嫩的西葫，顺着表面的弧形，他雕刻着一方图章。 我仔细地看那图章里面的几个字，原来是：花好月圆！要不要这么惊才绝艳啊？那西葫那么脆嫩，要如何把握力度，才能把雕刻顺利完成啊？ 老关这是妇唱夫随吗，他老伴宋姐姐的食雕简直出神入化，老关这是想给老婆惊喜吗？这是不是又来了一段甜蜜的佳话呀？ 我看了一会儿，没敢打扰。悄悄离开，去了后厨。江伯伯老两口在做我们几个人的饭食。他们动作娴熟，配合默契，我看了几秒钟，也没敢打扰，还是去找旭哥和岳林吧。 卧室里，他们俩面前的四个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一人两罐啤酒，倒也比较节制。小三子挤着叠成豆腐块的被子，睡着了。 我走过去，拉出被子角，盖在小三子身上，他睁开眼睛看看我，把小脑袋缩进被子里，继续睡。 “娜娜，”岳林轻声儿叫我，说道，“在我跟旭哥的讨论之下，对，还有小三子的参与。我们已经基本还原了昱久被害的过程。” “是吗？”我坐在床沿儿，问道，“有没有什么实实在在的证据啊？别都是你们俩、你们仨想象的、杜撰的。” 旭哥道：“可惜昱久失忆了，”他顿住摇摇头，又道，“好在，他失忆了，不然，那些记忆会让他留下心理阴影吧？” 岳林要给我讲怎么来怎么去，我制止他，说道：“你别给我讲过程了，我听着揪心，你就说之后怎么办吧？” 岳林看旭哥，旭哥说：“岳林已经跟京城的同行朋友通过电话了，应该会继续调查，直到侦破案件。至于最终会不会牵扯陈家人，不得而知了。” 岳林痛心道：“尽管破案指日可待，但是对昱久的伤害却还没结束。” 我也深有同感。但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又回不去了。 我笑道：“别这么丧啊！终于找到有用的线索了，可以还昱久一个公道。之后，我们就帮助尽快醒来就是了。你们俩吃饱了没？我们几个人可还没吃呢，再跟我们吃一顿儿吧？” 俩人对视了一眼，准备帮我收拾桌子。我把他们往外推，说：“好啦好啦，你们出去看看老关的手艺，保证你们惊得下巴掉下来！” 俩人出去后，小三子从被子里钻出来，拱背伸展了一下，蹲在那里看着我。我笑着摸摸他的小脑袋，说：“知道你还没睡好，赶紧去睡吧。今天晚上我要帮桂桂一个忙，不走了。所以，晚上再聊天吧，快睡吧。” 他拱着我的手，从我手下走过，钻进被子里，睡了。 等我出来的时候，听老关说旭哥跟岳林出去了。于是，我们几个没吃饭的人凑成一桌，坐下来吃饭。 最后一桌客人来结账，林老师去接待并送出店门。回来的时候，她手上拿着一页纸，放到江伯母面前，说：“妈妈，这是我经手的几桌的账目，您回头跟微信以及支付宝账户收到的款项核对一下吧。” “哎。”江伯母答应着，折起那张纸，放进口袋里，说：“春晓，今天中午你够辛苦的。都饿过劲儿了吧？坐下来好好吃个饭吧。” “没事儿。您跟爸爸不是每天都这么辛苦吗？”大美人虽然没什么笑容，两眼却是感情真挚的。 江伯伯看着儿媳妇，犹豫了一下，才说：“春晓啊，在座的没有外人，快坐下来，好好吃个饭吧。”林老师点点头儿，也没说话，就坐下了。 江伯伯招呼老关，问他想喝什么酒。 江伯母用公筷给儿媳妇夹菜。我能感觉到江伯母的开心与忧虑。媳妇愿意帮忙打理小店，她是开心的。但儿子和媳妇正在闹离婚，她怎么可能不忧虑呢？ 其实，他们一家人一向是怎么相处的，我也不知道，现在这个状态，是不是在好转呢？林老师和江老师的孩子都上幼儿园了，那至少也做了五、六年的家人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摊开来说的呢？ 以我的想法，觉得林老师的母亲去世了，父亲也不在身边，不是刚好可以把公婆当作父母吗？有什么事商量着办，有什么委屈直接跟他们抱怨一下，得到两位老人的宽慰和爱护。难道，是我太乐观了吗？ 江伯伯开了一瓶葡萄酒，给每个人都倒上，说：“喝点酒解乏。老关，今天不走了。我一会儿给你找住处去。” 老关拿起高脚杯子，送到鼻子下，闻了闻，笑道：“今天，终于不用以茶代酒了？” 第123章 不能晒在阳光下 醒来的时候，小娜娜抱着我往外走。 江伯母在旁边说：“家里住得下。再说了，那边快一个月没住人了，还得收拾。” 小娜娜腾出一只手拉住伯母，笑道：“放心，伯母，好收拾。那个家伙，有点洁癖，一定要睡在家里，才能睡得踏实。”她说的是旭哥。 小马路边上，停着一辆出租车，旭哥坐在副驾驶位置。他从打开的窗口看过来，见伯伯、伯母都送出来了，赶紧下车。 旭哥说道：“江伯父、伯母，我们今晚回家住，明天早晨就直接回京城，不过来跟您二老告辞了。” 他说着，与江伯父握了握手，接过伯父手里的猫笼子。江伯父告诉旭哥，他已经把老关安排在附近的酒店了，没事儿。 小娜娜走得比较慢，轻声儿跟伯母说：“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回来了，带菊菊奶奶一起回来。” 伯母低声道：“因为是人家的家事，伯母也不好多问。等你回来，跟伯母说说，这段时间你都忙乎一些什么。” 小娜娜搂紧一下伯母，说：“好，等我回来，就把前前后后的事跟您细说。放心哈，我在那边儿待着也挺好的。但是回到您身边，跟江伯伯学手艺，对我来说，才是最开心的事儿。” 出租车开出去了，旭哥说：“我得带着你一起回家，不然……” 小娜娜笑道：“明白。你微信里一说要来接我，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猜想，旭哥要回自己的家住，非要带上小娜娜一起，是为了应付别人要向老夫人汇报。毕竟，现在的剧情是，旭哥失忆了，连自己的家在哪儿都不知道，自然要小娜娜带他回去。 小娜娜问道：“岳林呢？下午你们跑哪儿去了？喝了酒，没开车吧？” 旭哥道：“他找了个代驾，带我去宠物医院那边跑了一圈儿，又跑去他的住处，用电脑看了一遍当时的录像。他给我讲了三辆车的情况，基本可以判断出，是哪一辆车。” “是碰了小三子的那辆车吗？”小娜娜问道，“当时那个人停车了，还下来跟我道歉。我赶紧说，是猫跑得太快，不怪他。” 旭哥说：“嗯。等回家再细说吧。” 回到家，小娜娜进门就赶紧清理猫砂盆和猫食盆，打开自动饮水机，换了新的水瓶。她说：“小三子，你随意哈。我去收拾屋子了。” 旭哥也帮忙拖地板，擦桌子。俩人一边干活，一边聊起刚才的话题。 旭哥说：“岳林推测的车，不是撞小三子的车。我看了录像，镜头放慢之后，可以看见小三子被撞的瞬间，是有反应的。你知道猫的反应比人快了许多倍，它是顺着撞出去的方向，主动弹跳出去，所以，才没有受伤。” 小娜娜停下手里的动作，听完旭哥的描述，问道：“既然没有受伤，怎么还晕过去了呢？” 旭哥道：“我跟岳林推测，大概是吓晕的。晕了之后，旁边那辆车刚好路过，车上那个吊坠里昱久的灵魂，跟猫的灵魂瞬间换位了。至于如何互换的灵魂，这里面的玄机，就不是我跟岳林能够参透的了。” 小娜娜点头道：“噢，是这样啊。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问，昱久自己也有一个吊坠，是吗？” 旭哥道：“对。今天我打电话问过老韩。他说，昱久的吊坠在出事那天没找到，以为就丢了。后来一个多月之后，攀岩会所那边给送过来了，说是在更衣室的柜子下面找到的。” “攀岩会所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有人去吗？”小娜娜问道。 旭哥冷笑道：“自然是不能再做攀岩会所了。不过，消息封锁了，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次事故。但是，陈家自然是不会允许，他们再经营这个了。” 小娜娜笑道：“原来，有钱人是这样横行霸道的。哎，等等，”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鼓起腮帮子，愤慨道，“如果是攀岩会所的老板参与害人，那就是活该！哼！” 旭哥没有那么多外露的情绪，他平淡地说：“据岳林的同行朋友说，跟昱久后脑相撞的那一块岩壁，被凿下来，运走了。” 小娜娜愣愣地听着，然后神情紧张地问道：“运走了，谁给运走了？陈家吗？” 旭哥说：“岳林的同行不知道。警方在出事当天，已经从各种角度拍下照片，并且用石膏做了那一小块岩壁的模型。但其实，已经没有意义，无法实现与伤骨的比对。岳林的同行说，昱久的头骨碎裂情况，现在已经成为陈氏的秘密，警方也不能知道。” 小娜娜看向我，惴惴不安道：“太可怕了！各种封锁消息，豪门里的事，都是这样的吗？总觉得不能晒在阳光下，就有很多诡异。” 我跳到电脑桌上，看着小娜娜。她摸出手机摆在我面前。 我打字：小娜娜，都过去了。别害怕。我没有那一段记忆，你也不必担心我。 旭哥凑过来看了我打的字，他脸上的线条和缓下来，摸摸猫的脑袋，说：“昱久说的对，都过去了。杜娜，别想那么多了，回头晚上会做噩梦。” 小娜娜白了旭哥一眼，道：“本来我没想到做噩梦的事，你干嘛提醒我？” 我打字：小娜娜，你跟江伯母说，很快会带菊菊奶奶回来，怕是不能如愿。 “为啥？”她握着抹布，叉腰站在那里，装作凶巴巴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旭哥，打字：如果旭哥入职陈氏，他必然希望你照顾我。等我恢复正常饮食起居，他才能安心。 旭哥撸了一把猫的后背，说：“没错。杜娜，你跟我姥姥，还得在兰苑再待一段时间。现在，是昱久恢复身体功能的关键阶段，你肯定会帮我们的，对吗？” 小娜娜愤愤地说：“我又不是复健师！……” 这时，小娜娜的手机画面一变，铃声响起。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猫的身体已经噌地一下跳开了，把小娜娜和旭哥逗得笑起来。 第124章 万一她最近换了手机号 “娜娜，我是老郑。” “知道。”我看了一眼东方旭和小三子，转身往小卧室走，一边应道，“这个时间点儿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 “没有很晚吧？”他嬉笑道，“才九点半，你就开始睡美容觉了？” 我猜不出来他想说啥，就一边擦桌子擦床头，一边回应他：“有啥指教，快点说。我可没你这么闲。还有好些活儿没干呢！” 他清了清嗓子，说：“那我就直说了哈。最近咱们超市招了几个临时工，都是批量上货的力气活儿。其中有一个日用百货组的女人，悄悄地跟别人打听你。” 我心里“咚”地一跳，是那个人！她为啥这么快，就找到我原来的工作地点了？等等，或许不是她。 我强压下慌乱，说道：“你又编故事？现在网络上的故事都没人看了，还用你来编？” “没有。娜娜，这事儿我可不敢瞎编。”他的正经语气，让我的心又揪起来，他说，“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手机里存着你的照片，说你是她老乡的孩子，有一段时间没跟家里联系了，她帮忙找找。” 我故作轻松道：“那你们是怎么回答的呀？” 郑世功平时没个正经的，经常跟那些比他大的姐姐们开玩笑，所以他跟其他组的姐姐们就很熟，别的组的事，他也门儿清。 他的各种语气我再熟悉不过，他现在这个语气，一定是绕着事儿说的，为了试探我，想看我什么反应。 “她还没问到我头上，”老郑说，“只问了他们组的两个姐姐，那俩人分别跟我说的，都说没见过你，不认识。实际上她们怎么跟那个女人说的，我也不知道啊！” “那你见过那个女人吗？”我得确认一下这个老郑没瞎编。 他马上回应道：“我见过啊，每天都从库房里往外推东西，我能没见过吗？” 这就对了。如果他说的这个人是我妈妈，他说见过她，那就说明他已经看出了那人跟我相像，已经在猜测那个人是我的近亲属，但他又不直接说出这一点，这就是老郑的风格。 “老郑，我能相信你吗？”我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 “那必须的！老郑啥时候让你失望过？”他嬉笑道。 我语气尽量平缓，像说工作上的事儿似的，我说：“老郑，你去跟那个人说，你见过照片上的人，但是这个人离开本地了，你可以帮她联系，让她等着。但是有个条件，让她不要再到处乱打听了。” 我这么说的意思，就是先让老郑把人留下，等我攒足了勇气，就去见她一面，把话说清楚。 老郑痛快地答应：“哎！没问题，我明天就找机会跟她说。我悄悄儿地，不让别人看见。”他顿了几秒钟，又道，“娜娜，你是不是，知道她是谁啊？我的意思是，如果她没什么好心眼儿，我打发她走，不就完了吗？跟她废什么话？” “老郑，你别着急呀，听我慢慢跟你说。”这个家伙就是厉害，跟他说话，不带脑子肯定不行。 “你说，娜娜，我不着急。”他唯唯诺诺的。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样的反应，说明他可能对事情还有更深入的调查，或许已经确定了那个女人跟我的关系。 我压制着心底的悸动，尽量把语气放缓，说：“老郑，不管她是谁，我也不希望她再跟别人打听我，你能理解吧？” 他马上回应道：“那是，我理解。” “再说了，你不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跟她家人联系吗？我得让她家人劝劝她，不要这样打扰我的生活。”我已经平复了心情，知道事情是躲不过去了，我必须面对。 老郑马上附和道：“对。她是有点过分了，怎么能随便跟不认识的人打听你呢？她是什么居心啊？娜娜，听你的意思，你要联系她家人？你知道她是谁呗？是不是老乡已经跟你说过她了？” 我顺势回复道：“是呢，老郑。你知道吧，老乡和老乡可不一样，不是所有的老乡都盼着你好的。” 老郑就是老郑，很爽快地说：“我明白了，娜娜。把这件事交给我，你就放心，老郑我跟你保证，让她老老实实在咱们超市呆着，再也不跟别人提这个事儿。行吧？” “好，谢谢你老郑。回头我忙过这一阵儿，就请你们吃饭哈。” 他笑道：“是啊，你不请还不行了，我跟组里的大姐们都说了，你不请的话，就变成我请了，那还了得？” “这个跑不了，你放心。还有啥事儿吗？”我听着他的话茬儿，似乎还有没表达出来的意思。 果然，他吭叽了一小会儿，才说：“那个，娜娜，我这边有那个女人的手机号，你要吗？万一她最近换了手机号，她家人联系不上她，怎么办？你不就白费劲了吗？” 这个老郑，他一定是已经了解到内情了！但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也不能跟他发脾气啊！人家毕竟也是出于好心，关心我。 我回应他：“好的，老郑，你想的还真周到，你用微信发给我吧。那我挂啦，回头再联系？” 结束跟郑世功的通话，我跌坐在床上。脑子里很乱，搞不清楚，那个人究竟想干什么，不是早就不要我了吗？难道，她抛弃我将近二十年，还想再找回来？她当我是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虽然有些事可以重来，甚至还能比原来更好。可有些事，根本不能重来的吧？ 我想起今天下午跟林老师的对话。她语出惊人地跟我耳语道：“娜娜，你知道我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我真的是来跟他说分手的！” 我吓得手上一抖，已经压模成型的生坯，掉到面板上，摔扁了。 我跟林老师在厨房做点心。她跟我一板一眼地学和面、学造型。看着她白皙纤细的美手，我就感叹，真的就是天生丽质啊，怎么哪哪哪儿都好看呢？ 不料，她脑子里的想法，却跟我完全不同。我劝她让双方都冷静一下，然后坐下来好好谈谈，既然当初能走到一起，就是对方有你看得上的优点呗。 但是林老师认为，她跟江老师已经不能重新来过了。 第125章 还有一点幻想和期待 旭哥在电脑上打字：你听得见她说的话？对方的话也听得见？ 我点头，再点头。 他又打字：老郑是谁？ 我打字：是她超市里的前同事，小头头儿。 他耸耸肩，继续把地擦完，又去擦他的那些宝贝书。我知道，他不跟我说话，是想让我专注地偷听，小娜娜跟老郑的电话，好知道她的情绪变化。 由于基本上能听明白她和老郑的对话，我就更加为她担忧。她妈妈突然出现，又去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打听她的行踪，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从小娜娜的角度看，亲妈找上门，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从她上次偶遇亲妈的反应看，似乎不好，她应该是排斥的。 我说过不想她再哭，可是这些她在意的事，我都帮不上忙，明显的是在说空话。我顶着一张猫脸，除了偷听她跟别人讲电话，还能为她做点什么呢？ 她前段时间病了，我连一杯水都不能给她倒，又怎么体现对她好呢？总而言之，一句话，我能给她什么呢？ 小娜娜这会儿结束通话，她到主卧那边翻找来床单被罩枕巾，帮旭哥铺排上，整个过程，她表情平静，也没有哭过的迹象。 “你们一人一猫，瞪着我干什么？”小娜娜好笑道。 看着她的笑容，我明显感到，旭哥松了口气。他关上自己的宝贝书架，走过来说：“杜娜，你知道岳林是什么身份吗？” 小娜娜的笑容加深了，看了我一眼，说：“什么意思？岳林不是片儿警吗？” 旭哥坐在刚铺好的床上，满脸笑容地说：“没错，他是片儿警。那你以为，他跟霍焱怎么认识的？” 小娜娜眨眨眼，笑道：“他们的关系，难道不是片儿警跟刑满释放人员的关系吗？” 旭哥道：“错啦！岳林还管不到霍焱那片儿。他跟我说，他家大哥跟霍焱是发小儿，他们跟曜久几个人是一起长大的，算是过命的兄弟。” 小娜娜跟我对视着，都瞪圆眼睛。好吧，猫眼不用瞪也是圆的。 小娜娜瞪圆的眼睛，马上又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儿，对着我耸耸鼻子笑道：“我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转向旭哥，她笑道，“所以，岳林家也是你们那样的豪门，是吗？” 旭哥的目光也活泛了，含着笑意说：“所以，你之前说的，岳林的玩具车，只是外形比较小，但也是货真价实的豪车！” 旭哥在小娜娜的脸上，看到了令他满意的反应。她夸张地张大了嘴巴，扬起眉毛，道：“你的意思是，岳林并没有装低调，只是我不认识豪车呗？” 旭哥笑道：“没错！昨天他跟我喝了酒，从江家小吃离开时，就叫了代驾。代驾师傅是个识货的，跟岳林聊了一路的车。” 小娜娜撇撇嘴，走过来抱起我，说：“小三子，自打你穿越到猫身上，被我捡回来，你的猫生就开挂了，我的人生也开挂了。你认识了那么多平民百姓，我认识了这么多豪门显贵。” 旭哥在不扮演失忆的昱久时，很多时候都是面瘫脸。现在却一反常态，脸上线条温和，我猜，他是想让小娜娜放松下来，卸下心防，讲出自己的心事。 果然，旭哥说道：“咱们不聊别人的八卦了。杜娜，你有什么想跟我和昱久说的事儿吗？比如前几天，你为什么病得说不出话，比如刚才这通电话。” 小娜娜坐进电脑椅里，轻轻地抚摸猫的后背。她的这个动作，直接造成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看见对面的旭哥很笃定的目光，他是笃定小娜娜会说吗？ “昱久肯定是知道的，他没跟你说吗？”小娜娜嗫嚅道。 旭哥摇头道：“昱久说，你不想说的事，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们。可是，我想现在就知道，你怎么说？” 小娜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再好好想一想，行吗？” 旭哥沉下脸，说：“你再怎么想，都是一样的。就比如说，如果现在我父亲过来找我，我又能怎么办呢？躲到什么时候？想解决问题，就是现在面对面坐下来，说个痛快。他有原因他有理由，让他摆出来，看他能说出些什么。” 小娜娜似乎有所触动，坐正了，说：“如果她说不出什么理由，就是想让我给她养老，怎么办？” 旭哥目光犀利，字字铿锵道：“她说不出理由，她当年就是遗弃，遗弃未成年的孩子，是犯罪！就算到了法律面前，她遗弃你在先，法律就不会支持她的诉求。只有你施舍她，没有她胁迫你，知道吗，杜娜？” 小娜娜把我放在电脑桌上，跟我对视道：“昱久，你也这样认为吗？我是应该马上跟她见面，当面锣对面鼓地说清楚吗？” 我走过去敲击键盘，让智能语音读出来：我支持你，小娜娜。没有必要犹豫不决，还有什么更坏的你不能接受的结局吗？没有了。我希望你快刀斩乱麻，不要一直在这里纠结，不上不下地，延长自己痛苦的时间。 小娜娜半晌没说话，然后幽幽道：“我当然还有一点幻想和期待。我怕立刻面对面说清楚，自己连最后的一点幻想都没有了。” 旭哥冷冷道：“期待。我倒认为，你期待一下江伯母的爱护，以及我姥姥的心疼，会更现实一些。” 旭哥的意思，我懂。他这么严厉，自然是希望我用温柔的方式。以不同的方式配合，但不用事先约定，这才叫默契。 我打字：生活的复杂性，永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或许你妈妈真的有苦衷，如果是那样，早一天知道，早一天母女相处，不是更好吗？为什么总是想最坏的那个可能呢？ “嗯，今天下午，”小娜娜苦笑道，“我还用类似的话劝过林老师呢。她说，原是来跟江老师说分手的，可是，看到江家两位老人小心翼翼的眼神儿，又心软了。她说，他们（包括江老师）都是很好的人，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自己跟他们相处不好。我就鼓励她，再给彼此一个机会，或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第126章 怎么想起找我了 夜里，刮了很大的风，后来就下起雨来。雨滴淋在窗玻璃上，唰唰唰唰，听得出来，雨丝很密很密。 想着那些黄绿斑驳的叶子，明天早晨就会铺满地面，又浸了雨水，走上去像踩着防滑垫，心里很踏实。 有点睡意朦胧了，突然又惊醒，想起东方旭盖的是薄被子。我忙爬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床毛毯，借着外面照进来的路灯光，走到书房门口。 门是半关着的，留了个宽门缝，想也知道，是给小三子留的。我正犹豫，门里面无声地走出一个白色的小身影，是小三子。 我低声道：“东方旭的被子太薄了，我给他送毛毯。” “啪”的一声，台灯亮了，响起东方旭的低沉嗓音：“谢谢！怎么还没睡？” 我推开门走进去，看见东方旭靠在床头。我把毛毯盖他被子上，回道：“是你还没睡。我已经睡醒一觉，感觉降温了，才给你拿毛毯过来。” “睡不着。”他指着椅子让我坐，又说，“想起上次睡在这里，已经是一个月之前了，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昏黄的台灯下，我看着他阴沉的脸，就知道他又想起了前尘往事。这个家伙，就是心思太重了，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里，反复掂量，不能学会放下吗？ 转念一想，我又放得下吗？刚才，他说起他父亲的那些话，我才意识到，这一点上，我跟他是一样的，他被父亲遗弃，我被母亲遗弃。 我缓缓说道：“发生这么多事之后，才越发佩服菊菊奶奶。她老人家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却还能笑呵呵地面对人生，不遗余力地关爱周围人，小老太太，真了不起！” “小时候，”东方旭半眯着眼睛，像呓语一样，轻轻说道，“我问姥姥，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妈妈，姥姥说，大姐走了，妈妈去寻她，后来爸爸带着二姐也离开了。他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爸爸妈妈去哪儿了。” 我震惊地看着东方旭，菊菊奶奶没跟我说过这个，大概，老太太已经忘了，她给小外孙的说辞。我想象着，老太太在说这几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这么一想，就有点鼻子发酸了。二十多年前，菊菊奶奶还不老，但是她的独生女已经去世了，两个外孙女一死一走，死别生离，心早就碎了吧？ “姥爷脾气不好，时常得罪客户，回来又懊悔。”他接着说道，“这时候他会喝酒，醉了就默默垂泪。姥姥跟我说，姥爷的脾气，以前不是那样的。” 我见过东方旭他姥爷的照片，温和地笑着，慈眉善目。我想象着老人自斟自饮又无声流泪的样子，自己的视线也模糊了。 可是，当我悄悄抹去泪痕，却发现东方旭并没有流泪，他一动不动地靠在那里，瞪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这时，小三子噌地一下，跳到东方旭的床上，钻进他的被子里。 我道：“你看，小三子在提醒我们，该睡了。睡吧，明天，可能就晴了。” 东方旭脸上似乎回暖了一点，他说：“晴了，可能会更冷，你带厚衣服了吗？那么勤快，把所有东西都收走。” 我站起身，道：“我冬天一惯穿的少，不觉的冷。一会儿我把你的旧羽绒服找出来吧，你躺了那么多天，身体还没恢复，得注意保暖。” 小三子从被子里钻出小脑袋，叫了一声。 我笑道：“好啦知道啦，去睡啦！晚安！” 天确实晴了，风真的有点冷。我在街角等着那个人。我们在电话里约好，在上次碰面的大超市门前的街角见面。 我看着对面的快餐店，有些人在里面吃早饭。或许，她来了，我们可以去那里坐一会儿。那里总是人来人往，不至于太投入，哭哭啼啼地。 “娜娜！” 听见声音，我也看见了那个人。她在另一个方向的马路对面，跟我招手。 她穿着打扮跟上次完全不同，看得出来，经过精心打扮。头发也盘了起来，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 她等到绿灯，就快步走过来。走近了，我发现，她描了眉毛，还擦了唇膏，跟身上那件暗红色提花外套，是一个色系的。挺好看的，我心里跳出这么一句。 她脸上有笑容，却不夸张，说：“等了很久吗？冷了吧？突然降温。” 我等她说完，抬手指指对面，说：“去快餐店坐一会儿吗？” 她急忙点头，说：“等一下，红灯呢。吃了早饭吗？” 我说：“吃了。” 她又问：“住得远吗？怎么来的？” 我说：“骑共享单车来的。绿灯了，走吧。” 进了快餐店，里面很多空座位。大概是因为今天不是周末。 她往台口走，我指了靠窗的座位，说：“到那边坐着点餐吧，现在都是扫码点餐了。” 她把背着的一个大包，放在里面的座位上，然后坐下来。我这才看见，她穿着一双坡跟小底的皮鞋，看上去质地非常好。我心想，大概，她生活状态还挺好的吧？为什么去超市工作呢？ 我扫码点了两杯热豆浆。然后放下手机，问：“你去超市工作，是为了找我吗？” 她意外地看着我，然后微笑着说：“你怎么知道的？我跟你之前的同事，什么都没说。那个小伙子很热心，说他认识你，要了我的手机号，说一定会联系上你。” 我腹诽了一遍纸老虎老郑，谁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他最会哄大大小小的姐姐们了，男同事们曾经说过，他是中老年妇女杀手。 “你怎么知道我在超市工作过？”我问道。 她双手放在桌子边上，相互捏搓着，说：“我偶尔听一个老乡说的。他说他女儿跟你是同学，听说你在一个大超市工作，我就去超市里面求职。我已经在好几个大超市做过临时工了。”她语气怯怯地，带了一点乡音，眼睛却是不躲不闪地一直盯着我。 那边叫到我的号，我去台口拿了托盘过来。把一杯豆浆放在她手边，又问：“怎么想起找我了？” 她握着豆浆杯子，眨着眼睛，眼圈已经红了。我把托盘放在中间，握着自己的杯子，看向窗外，看见窗玻璃上映着两个人的身影。 “也是通过这个老乡，我才知道，你没有上大学。”她口齿清晰地说，“三年了，我白白给了她那么多钱。” “谁？你给谁钱了？”我回头看着她。 她眼里还有泪光，更多的却是恨意。 第127章 把进入陈氏当职业 我用电脑打字，并用智能语音放出来：哥，你要把这些书搬到陈家吗？ 旭哥正把他的宝贝书小心翼翼地装进纸箱子，装满一箱用胶带封口，再装下一箱。 他一边做事，一边慢悠悠道：“对呀！终究是学了四年做了五年的专业，这是一辈子也扔不掉的出身。到什么时候，别人都会说，他是哪个大学哪个专业毕业的。” 是啊！无论将来做什么，大学和专业都是我们的出身。可是，我上的什么大学，学的什么专业啊？知道答案并不难，但我都忘记了，好没底气啊！ 他又说：“18岁，在一个人刚刚成年，慢慢开始成熟的时候，熏了四年的东西，会深入一个人的骨髓，除非他之后又改学了其他专业，否则这个专业的思想，会一直影响他的人生发展和事业走向。” 我打字：可是我失忆了，我的专业还会影响我吗？ “当然会！”他盯了我一眼，严肃道，“那些专业思想已经进入你的潜意识，不会因为你失忆了，就不能左右你的选择和判断。何况，你的记忆很有可能随着你身体功能的恢复，而逐渐恢复。之后你要好好配合栗博士，尽快恢复身体功能，不要再图方便，披着猫皮到处跑。” 我当然很委屈，比如这一次津城之行，也是必须的吧，算我乱跑吗。当然，我承认，如果我没有失忆，这次来津城，就会起到更好的作用。 岳林已经穿针引线一般，把整个案件连缀得差不多了。今天清晨，老韩打来电话，跟旭哥询问，我们在这边发现了什么线索？ 老韩说，昨天，京郊那边的警方一有动作，他就得到消息了。可是旭哥并没有告诉老韩我们的线索。 我相信，就算想告诉老韩，旭哥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昱久的灵魂穿越到猫的身体里，是太匪夷所思的一件事，不能随意扩大知情范围了。 更何况，老韩还不能让我们完全信任他。他是对老夫人负责的，而老夫人认为家族利益大于天。 在老夫人看来，对于那些可能会损害陈氏利益的事，如果牺牲点个人利益就能抹平，总是值得的，无论那个人是谁。 “怎么不说话了？”旭哥那边问出来。 我打字：你放心，这次回去，我就配合栗博士，尽快恢复自己的身体功能。 他哼了一声，道：“你不要一听到杜娜的事，就竖起耳朵，心里长草。我帮你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协助你恢复身体功能，就是你最大的机会。如果连这样的机会，你都抓不住，不能让她喜欢你，离不开你。你也就歇了这份心吧，毕竟男人和女人能走到一起，很多时候是靠缘分的，不能强求。” 我打字：小娜娜说，你是一个话很少的人。怎么最近，话越来越多？ “你嫌我多管闲事了？”他瞪了我一眼，又道，“看在你是我弟弟的份儿上，我分出一点精力，管管你的事。如果你不领情，我不管就是。哼，乐得清闲！” 我打字：你清闲不了的。之后跟二夫人斗智斗勇，够你忙得团团转！ 他冷笑：“何止是跟二夫人斗智斗勇。不过，在陈氏，在兰苑，在大宅，我处理任何事，只是我职业生涯的一部分。不涉及个人感情，也就一切都好办了。” 我打字：你的意思是，你把自己在陈氏的经历，仅仅当作是职业？ 他道：“不然呢？你认为我在陈氏，除了有你这个弟弟，还有什么感情牵扯？既然他们只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人，我又何必让自己带着感情呢？” 他的这些话，简直是字字句句带着冰碴儿。不得不承认，我的心都被冻住了。我这个弟弟，又有何德何能，哪一点讨喜，让他生了感情呢？ 我打字：把进入陈氏当职业，你也会很累的，图什么呢？ 他哈哈哈地笑了几声，干涩得很，没有一点热度，也没有笑意。他说：“就是不甘心。如果非要图点什么的话，我就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因为没人给我一个交代。” 我想了想，决定缓解一下他的怨气。于是打字：你的语气有点幽怨啊！相信我，这之后，不会有人再忽略你了。 旭哥冷笑道：“我那个好父亲，给了我基因，却不养育我。老夫人找到我，却不关心我愿不愿意，就塞给我陈氏的一堆烂事。她甚至没有意识到，我可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负，想成就一番自己的事业。” 我打字：哥，公平一点，陈家的年轻人都是这样的。小屁孩安德鲁就说过，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越是大事越做不了自己的主，包括事业和婚姻。 旭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说的情况，我确实忽略了。不过那位二夫人，是不是太离谱了。未曾谋面，我就碍了她的事，各种毁灭痕迹（我存在的痕迹、我是“我”的痕迹）、各种加害（制造车祸重伤我、利用机器驱逐我的意识），简直做得理所当然，毫无压力！” 不知为什么，他的话戛然而止。空气中仿佛还有他铿锵的语音，所引发的振动，虽然一波一波在衰减，但好一会儿过去之后，似乎还在。 我打字：哥，这之后，二夫人就是你顶头上司了，接触会很频繁。基于我们之前对形势的分析，她可能会不遗余力地打压你。所以，暂时，我只能跟你说加油了。 旭哥闷声不响，继续在收拾自己的书。但我想，他的脑子里应该在高速运转吧？ 旭哥心里有怨气，有憎恨，他想表达，却好像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出口。没有人关注他的诉求，只是强加给他一个身份、一个名字、一份责任。 虽然，任何一个人，说到底都是被强加的身份、名字、责任，可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能享受到幼年时的关爱、少年时的培养，一句话，他们得到了长辈和家庭的爱。可是旭哥没有。 对啊，凭什么呢？图什么呢？进入陈氏，对于旭哥来说，也就只能算作一份职业了。做事拿报酬，仅此而已！ 第128章 我太傻了 “第一次跟你爸爸联系，我给他汇了一点钱，让他把你的照片给我寄过来。”她语调平缓地说着，看得出来她是忍着泪的，或许她也不想哭哭啼啼吧。 我喝着豆浆，把两只耳朵给她，但我的眼睛，偶尔还会很快地扫过她的脸。 “跟你爸离婚时，我是签了字的，我负担一半的生活费。”她继续说，“什么是一半的生活费？我就凭自己的心、凭本事，能寄多少就寄多少了。” 我有点质问她的冲动：你凭的什么心？有心的话？会扔下自己的孩子吗？但是我忍了。不过是给她两只耳朵，听过就算了。东方旭说的好，看她能说些什么！ “可是，你爸爸说他在外面打工，没有你的照片。”她似乎也平静下来，眼里不再闪烁泪光，“他让我直接跟你后妈联系。我给她打电话，那时还没有手机，打的是前院儿成财家的电话。她跟我说，以后不用打电话。直接把钱汇给她，她就寄照片给我。” “她很会说话。她说，男人家心粗，又在外面，照顾不了你。她在家一边照顾自己的儿子一边照顾你，很方便。让我不要担心，都是当妈的，将心比心，她亏待不了你。何况，她叫我妹妹，她说何况妹妹你还给生活费。更错不了了。” “我不仅寄钱，我每个季节都给你寄衣服，鞋子袜子。她也讲信用，每次收到我的钱，或者东西，都会给我寄你的照片。都是在你学校里拍的，还挺清晰挺好看的。我不跟她通信，所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拍的照片。” “我从来没看见过新衣服新鞋子新袜子。”我语气平淡道，“我穿的都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别人穿小了的衣服鞋子袜子。你看照片，都没看出来吗？” 她听了我的这一句，眼泪唰地一下涌出来。我叹了口气，把那叠餐巾纸推给她。她赶紧拿起纸抹眼泪，抹完了还有，抹完了还有。好一会儿之后，她才冷静下来。 她红着眼睛笑出来，笑得比哭还难看，她说：“我太傻了。我寄了东西寄了钱，回执都是留着的，跟你的照片放在一起，算是念想儿。可是没想过，你收不到。” 我知道自己还是心软了，回应道：“你的钱，我也算用到了。舅舅偶尔去看我，塞给我一点钱。后来我才知道，你给舅舅寄过钱，让他给外公外婆买吃的。” 她脸上现出笑容，随即又泪眼婆娑道：“我怕你舅舅来找我，每次都换地方换邮局。” “你为什么怕舅舅来找你？”我终于问出来。忍住了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但是真的很好奇，为啥她连舅舅也不联系。 她又抹了几把泪水，说：“我太傻了。一步走错，步步错。回不去了。” 我也笑自己傻，总想帮她找个理由，却总是失望。于是，只好回到最初的问题：“你怎么想起要找我了？是想供我上大学吗？” 她愣愣地看了我一眼，又抹了抹眼睛，语气平静道：“我想明白了，所以就想找你了。你高考之后，我是寄了学费的，每年都寄。我真傻，为什么那时不去找你，直接把学费交到你手上，你就能上大学了。” 我无奈地看着她，问道：“你拿了这么多钱出来，看来是日子过的不错。” 她点点头，说：“我如今想明白了，也没有啥事儿不能说了。我当年坚决跟你爸离婚，狠心丢下你，一个人跑出去，连你外公外婆都不管了。”她哽咽道，“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得了绝症，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我意外地看着她，不知道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她叹了一口气，说：“你长大了，应该也懂了。可是我当年不懂。”她表情变得讪讪地，抹着脸说，“我自己不舒服，悄悄去镇上看大夫，那个大夫说我子宫里长了瘤子，需要到大医院再查查，她用手摸着说可能比较大了，要做手术。” 她的眼泪又涌出来，哽咽道：“我问得花多少钱，她说住院手术营养加起来，怎么也要几千块。如果是恶性的，她摇摇头，没往下说，让我赶紧到县里的医院去看。” “就为了这么一个可以看好的病，你丢下我？”我简直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转身就走。这么可笑的事，就是我被母亲抛弃的理由吗？或者，这只是她的托辞？ 她点点头，说：“当时，咱们家别说几千块，就是几十块也拿不出来。我想着如果借了很多钱去治病，最后人又没了，你们父女俩的日子要怎么过？咱们隔壁村就有这样的事。就这样我谁也没商量，一咬牙就走了。我想，如果我死在外面的话，你外公外婆恨着我，也不会心疼。”她哽咽难言。 我想，好吧。或许，也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我问道：“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会死了？” 她越发地讪讪起来，道：“我这大半辈子，就成了笑话！如果只是我自己受累受苦也就罢了。牵累了孩子，牵累了老爹老娘。” 她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或许，她觉得什么时候知道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是那个出走的决定做错了，之后一错再错。 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原谅她，安慰她，只觉得好累。如果她当年的决定，造成了她大半辈子的笑话，那么，我的童年和少年阶段，所有的苦和泪，又成了什么呢？ “娜娜！”她怯怯地看着我，“我不配做你的妈妈。我对不起你，我也没脸得到你的原谅，可是我得告诉你，这么多年是怎么回事。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也愿意补偿你。” “这么多年，你也不容易，舅舅说的对。”我选择结束今天的见面了，因为我突然很想哭，我用自己全部的力气忍着，说，“你只是对不起外公外婆。你不欠我什么，我原谅你就好了。就这样吧，我走了。”说完，我站起身就走。 她从后面追上来，说：“娜娜，你穿的太少了，我买了外套给你。你穿上，好不好？” 第129章 我有那么戏精上身吗 在回京城的车上，小娜娜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安静地睡着。开始我以为她是装睡，后来，超强的耳力告诉我，她呼吸均匀，确实在睡觉。 她跟我们联系的时候，没说别的，只说她已经买好了菊菊奶奶爱吃的“白皮”点心，让我们去接她。 我们在约定地点看到她的时候，她脸上笑着，鼻子有点红，说：“你们再不来接我，我就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上车以后，放下点心，她把一双冷冰冰的手伸进猫笼子，说：“小三子，快给我焐焐！哎呀，一下子就冷成这样，手都冻僵了！” 我从猫笼子里走出来，钻到她怀里，她马上呵呵地笑着，说：“小三子，你是最环保的暖手炉啊！” 早晨她出去的时候，并没跟我们明说，但我跟旭哥都知道，她是去见她妈妈了。现在看她的表现，是谈得不好吗？还是，被旭哥不幸言中，没有惊喜，只是多了一层烦恼和牵挂？ 到兰苑的时候，我才醒过来。来迎接的老韩，拿着一件大红的羽绒服，塞进后座，道：“娜娜，穿上，拉好了拉链再出来。” 京城本来就比津城温度低一点，京郊的气温，就更低。 老韩指着山上，说：“娜娜，你看，下雪了。” 小娜娜抱着我，帽子边火红的风毛里的小脸，对着群山笑着，笑声很清脆很舒畅。 她说：“老韩，你不说我都没注意，那些山都白头了呀！太美了，是不是？我可以喊一嗓子吗？” 老韩笑道：“可以呀，不过不要尖叫，要像这样——哟嗬嗬嗬嗬哎！”老韩先做了示范，像是劳动号子那样，悠远绵长又浑厚酣畅，极富感染力。 小娜娜哈哈大笑，说：“老韩，你的嗓音真好听，是不是很会唱歌啊？我不一样噢，我唱歌跑调儿，所以喊不了那么好听。” 说着，她就大声唱道，“……毡房外，又有驼铃声声响起，我知道，那一定不是你……” 老韩惊讶地看着小娜娜，而她吼完了这一句之后，抱着我一通乱蹦乱跳，笑道：“老韩，你被吓到了吧？没听过这个曲调儿吧？哈哈，你就当是我自己作曲的好了。” 老韩也笑哈哈地，说：“我说呢，我还在心里感叹，自己真是老了，跟不上流行趋势了，都没听过你唱的这首歌儿呢！” 小娜娜笑得很畅快。我想，这样吼几声，大概，她的精神压力释放了很多吧？不知道她妈妈跟她说了些什么，不要太繁杂才好。 也不知道，小娜娜要多久才会愿意，跟我们讲一下，她今天的心路历程。 回到别墅里，老韩一边脱外套，一边说：“娜娜，快脱羽绒服，已经供暖了，室内温度24度呢。一会儿你准出汗。” 小娜娜把我放到地上，说：“小三子快跑，去看看小研究儿干啥呢，问问它有没有想你。” 说完，她又问，“老韩，这边老远地都没有一户人家，怎么供暖啊？” 老韩接过小娜娜的羽绒服，塞进旁边的小兰手里，说：“我们自己给自己供暖啊！太阳能热水系统分出一个管子，走地板采暖，像这样的阴天，太阳能温度不够，就用电烧热水。很环保的！” 我跑到楼梯那里等着他们俩，我想跟小娜娜聊聊。而旭哥，早已经跟我对过眼神，进电梯回三楼的房间了。 我知道，旭哥希望我尽快回三楼，现在，那位栗博士或许正在给我的身体做复健按摩。可是回到三楼，我也来不及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吧？ 小娜娜回到二楼，跟我说要去找菊菊奶奶，我叫了一声，她低头儿看我，问道：“你有啥意见？我跟奶奶打个招呼都不行啊？” 我蹲在她房间门口，大声跟她叫。她对我眯眯眼，威胁道：“你什么意思，叫得那么大声？这楼里有你这样的吗？这么没礼貌，信不信我把你丢到楼外面去？” 我挤开门，进入房间。门是虚掩着的，是因为刚才小兰或者是谁来过了，把小娜娜在车里的东西拎回来，放到她房间里。 我跳上桌子，示意她把笔记本电脑打开。 她关上房门，坐在桌子前面，说：“我知道，你想跟我谈谈。可是，我不想谈，可以吗？”说是这么说，她还是打开了电脑。 电脑启动用了大概30秒，可是，我却觉得比3分钟还要久。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个文本文件，打字：你不想谈，我也尊重你的愿望。但是，能不能告诉我，你没事？ 她瞪着我，道：“你看我像是有事的样子吗？我今天不是一直都是，该说说该笑笑的吗？” 我打字：我不希望你把事情放在心里，我想让你是真正的开心，而不是硬撑着，不想笑也在笑。 “我有那么戏精上身吗？”她对我翻白眼，道，“现在就是我本来的样子，我没有装作开心。你希望我怎么样怎么样，只是你的想法。我的想法是，我没有需要谈的事。” 我听着她罕见的凌厉语气，看着她眉宇间的淡淡戾气，真想叹气。可是，猫不会叹气。她确实不是戏精上身，而是被任性鬼上身了。 小娜娜不是没脾气，她只是很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她通常都是和和气气的，跟谁都不发生冲突。我想，这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18岁，别人上大学了，她却走上社会，与各种人打交道，适应成人世界的规则。在这个过程中，她不允许自己任性妄为，她要稳扎稳打地为自己闯出一片天地。 但是，她今天这样对我语气不善，一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我不是不能接受她的冲动语气，如果她因此心里好过一点，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还是希望她能多关注一下自己的需要，不要一味地适应别人。当然，我承认，自己太一厢情愿了。我的这些反应可能源于我原本的性格和经历，作为昱久时，我应该是一个没什么城府的乐天派。 她缓和了语气，道：“我想找菊菊奶奶，跟她聊一下怎么帮助林老师跟江老师。可以吗？” 我看着她平心静气的样子，决定不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等待她自我治愈。于是打字：好吧，我回去了。可能近几天，都会在自己的身体里。 打完字，我看了她一眼，腾身跳到地上，飞跑出去。 第130章 昱久就没提反对意见 “差点怀疑人生了。”栗博士一边给昱久按摩，一边笑道，“之前两天，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应激反应，以为前几天是我的错觉呢！” 我看向东方旭，他给我一个了然的目光：昱久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东方旭问栗博士：“今天你又感觉到，他的肌肉紧张了？” 栗博士欢快地笑着，好像中了大奖一样，道：“是啊，看到希望啦！” “这孩子说的是啥？”菊菊奶奶问道。 “姥姥！”东方旭笑道，“他的意思是，昱久对他的接触有反应了。” 老太太对着宝贝外孙子，笑成了一朵花，说道：“那就是有进步呗？我就说错不了，一定能很快恢复。等我给老夫人发微信哈！”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把手机放在沙发扶手上，举着一个食指抖啊抖，点了几下，使劲按住了，说：“老夫人，你孙子有反应啦！很快就能好，你放心吧！”然后使劲一抬手，自言自语道，“发出去了。” 我跟东方旭对视一眼，都笑起来。菊菊奶奶在我们离开的两天里，学会了用微信，还是跟老夫人学的。她不会打字，只发语音，但也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今天早晨，我听东方旭悄悄说：“那手机是老夫人给她买的，怕她不肯要，就说是自己用旧了的。倒也不是很新的机型，应该不到两千块。” 我脑子里一下跳出自己的手机价格：1499元。或许菊菊奶奶的手机是1699或者1899、1999之类的，如果老太太知道这个数字，会被吓一跳吧。 菊菊奶奶的手机响了，是一声布谷鸟叫。她欢快地点了一下，老夫人的声音传来：“好，我这就过去看看。” 看着菊菊奶奶的动作，我就忍不住笑。突然，自己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你好烦啊！”我吓了一跳，赶紧先把提示音关掉，然后才点开来看。 是东方旭的转账信息，数字是我之前发给小三子的，他给取了个整。等等，他不是已经还给我一笔钱了吗？还是原数的十倍。这又是闹哪样？ 我毫不犹豫地点接收，谁会嫌钱烫手呢？我故意笑道：“你的反射弧好大，才想起来给我转账？” 他一脸笑容，道：“之前不是忘了支付密码么？” 我们同时笑起来。大概没有几个人，能够“盖特”到这里面的幽默因素，当然昱久是肯定懂的。 昱久的灵魂从东方旭身体里醒来那会儿，威胁我，如果我拉黑东方旭的微信，然后跑路，就别想再要回这笔钱。他还说他不知道支付密码，要等旭哥醒了再还钱。 菊菊奶奶在旁边听出门道儿了，问：“旭儿，你才刚把医药费还给丫头吗？” 东方旭道：“姥姥，我不是把密码都忘了么？刚刚才把密码找回来。” 老太太道：“丫头，这段时间一直耽误你工作，让旭儿再给你转一些钱吧，不然，奶奶心里过意不去哈。” 我还没说话，东方旭抢先说：“还是办入职吧？不仅有工资拿，最重要的是还有了社保信息，可以跟你之前的社保接续到一起。” 我终于找到机会，可以跟他们祖孙俩说说我的安排了。 我拉着菊菊奶奶的手，说：“小老太太，不是你提醒我，要跟江伯伯拜师吗，我还等着你给我主持拜师礼呢。江伯伯拿了我的身份证，已经帮我办了入职和社保，跟之前在超市的社保接上了。” 东方旭黑下脸，道：“江家伯父伯母小本生意，能给你多少工资啊？你不是给他们增加负担吗？” 我笑道：“你啥意思啊？我难道是吃白饭的吗？我不是在江家小吃做学徒吗？工资拿得少一点是正常的好吗？等我出师了，江伯伯还会给我分红哒！” 东方旭不悦地哼了一声，嘀咕道：“昱久知道了，会被你气死！” 我才不管呢，这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是昱久醒来知道了，也得讲道理吧？ 菊菊奶奶笑道：“丫头，老江师傅已经帮你办完社保啦？他的手脚是够麻利的。他是怕你反悔吧？” 我回道：“那是啊！奶奶，江伯伯可看重我啦！啥啥啥都教我，江伯母还跟我一起做泡菜，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一些秘诀！” 老太太挑起眉毛，笑道：“对吧？我家丫头脑子又聪明，做事又利索，当然是谁见了都喜欢啦。老江师傅算是得到宝啦，等我见了他的面，让他给你封个大红包！” “奶奶，还有跟人家要红包的？那多不好意思啊？”我好笑地跟老太太闲磕牙，偶然瞥了东方旭一眼，他还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老太太却是当真的，她拍拍我的手背，道：“你们这些孩子，哪儿知道那些老礼儿啊？老江师傅是跟老一辈的师傅学的手艺，进门时都是拜过祖师爷的，必定要找个合适的徒弟，把手艺传下去。他儿子不学，他就得到处寻么合适的人儿呗！” 东方旭看我的眼神儿，让我知道，他不看好我在江家小吃入职，或许连我学厨师这件事，都是不赞成的。但他没有说出口。 可是，昱久就没提反对意见。他作为一只猫时，还惦记着给我打下手儿呢。是我怕猫毛掉在菜里，把他用围裙裹起来，他才没有伸爪帮我。 这时，门开了，小兰推着轮椅走进来，上面坐着那位陈老先生。跟我第一次见他时比较，他没什么变化，目光还是浑浊的，平视着，也不知道在看哪儿。 轮椅后面跟着老夫人，她拄着拐杖，由小菊搀扶着。我忙跑去搀扶另一边。 老夫人笑道：“还是旭儿这屋子有人气儿。昱久在这样的屋子里，也是要躺不住了。” 菊菊奶奶站起来迎上来，笑道：“老夫人，旭儿话也不多，要讲说话，还得靠娜娜这丫头。” 老夫人在沙发上落座，笑道：“亲家老太太，哪里有这个小丫头，哪里就热热闹闹的。你回头把她借给我呗，我这身边啊，整天都没人说个话儿！” 菊菊奶奶笑道：“老夫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说笑话？你那么多儿女孙子辈儿，热热闹闹的大宅子不住，非要搬到山里来，不就是图清静的？” 第131章 没有我的照片 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动一动自己的手指？才能睁开眼睛，看一看小娜娜？别怪我没追求，我是个失忆的人，属于残疾人，这样说，并不是拜求可怜。而是，在我的意识里，实在没有多少事。 你没失忆，你不会理解。但你可以想像，你脑子里的念头，如果删除前面几十年的存储，只让你想最近一个月发生的事，你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呢？ 小娜娜不是什么惊世美女，但她是我目前的感情世界里，第一个认识的人，最觉得亲近的人。或许是雏鸟情结？我不确定。 所以，我也并不能明确界定，我对小娜娜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世界上没有那么一个模子，能准确地框出自己对某一个异性，究竟是不是爱情吧？ 因为你不能确定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就在意了一个人，也不能精准划分你的感情到了哪个阶段。更何况我是个失忆的人，许多判断可能都有问题。 人的大脑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跟电脑硬盘不一样。硬盘里存了什么东西，就是存了，有权限的人就能调出来看。 我脑壳里面这块“硬盘”出问题了，不知道存了什么东西，但又不是什么都调不出来。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不经意间就能“调用”某些记忆。 比如，我变成小三子之后，最初醒来的那几十分钟里，按常理去想，失忆了，应该脑子里一片空白呀，啥也不知道，才对。 事实却是，看见镜子里小三子的猫样儿，它嘴巴上钱币大小的深橘色斑纹，马上让我联想到《父与子》漫画。我不是失忆了吗？为什么会记得小时候看过的漫画？ 还有我跟旭哥、小娜娜、岳林、老韩等人，说起话来，成语典故张口就来，我不是失忆了吗？为啥记得那些词汇？为啥不需要像新生儿那样牙牙学语？ 再比如，看见街上那个醒目的黄色大“m”，为啥我知道那代表快餐店？我甚至还知道那个形状是英文字母，不需要小娜娜或者旭哥告诉我。 因此，我得出结论，我脑壳里面的“硬盘”并没有丢失数据，只是调用数据的程序或者线路出现问题了，让我不知道，哪些数据我能调用，哪些我还调不出来。 对，现在的状态就是这样，全乱了。我真的很想调用的数据，真的就调不出来。或者，其实我不能确定，我调不出来的，是我的硬盘里根本就没有。 除了我的失忆，也就是我这台电脑除了调用数据有问题之外，所有的输入设备和输出设备也都失灵了。键盘鼠标语音输入装置…… 不对，输入设备没全废，语音输入（耳朵）不行了，但是键盘还行，栗博士的按摩、小娜娜的触摸，我都能感受到。 所有的输出设备都废了，我不能表达自己的任何想法，不能动不能发声。你会说，输出没全废，你还能排泄。好吧，如果这个都不行了，我也就早凉透了。 在黑暗的无声世界里，我只能通过触觉感受周围人的关爱，却无法表达我对他们的感谢。 对，好在，我还可以跟猫小三子抢着用它的身体。我还可以用猫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猫的视觉和人不同，你没变成猫你不知道。 哎，我其实有点担心，自己适应了猫的视觉之后，在人体里苏醒后，又要重新适应人的视觉。说到猫的视觉，我想起一件事。 昨天中午回来之后，我跟小娜娜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所以心情很不好。我跑回三楼旭哥的房间。 栗博士已经离开了，旭哥背对着门口，坐在昱久的床边，看着他的睡颜发呆。 我溜进里间，在猫窝里找到睡得很恣意的小研究儿。其实，我一进屋它就醒了，这就是猫，睡得再沉，熟悉的声音和气味靠近了，都会让它瞬间清醒。 它看到我很开心，我用眼神示意它别出声。我不想让旭哥发现我，因为不想听他数落我。 我跳上窗台，轻轻推开手柄，挤开窗户，带着小研究儿跳到阳台上。 让我意外的是，原本敞开的阳台，已经用整套的框架和玻璃窗封闭起来了。这样做的原因，大概是可以使室内保温更好。毕竟山里面的气温太低了。 跳到右手边的大阳台之后，正想继续往前，跳进昱久套房的阳台。小研究儿叫住我，说：“我在这个房间里看到一样东西，很好玩，你要不要看看？” 它说的是我父母的套房。现在，里面应该是没人的。我欣然同意。然后，好笑道：“你没事儿的时候，就到处逛悠来着？不怕被逮到？”当然，我的笑是忍着的，猫又不会笑。 它很得意，说：“你身体里面有人的灵魂，使你聪明，但同时也使你的身体反应变慢。你不能不承认吧？” 我倒真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想想倒也理解。猫的防御意识，是人无法想象的。就如我作为小三子时，正看着的手机响了，我没怎么样，猫的身体已经跳起来躲开了。 它带着我进入里间的卧室，费了些周折，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让我看最上面放着的，一个长方形装饰精美的镜框。 开始我没觉得怎么样，后来仔细一看，哦，有屏幕，也就是说，应该是个电子镜框。 这东西虽然样式精美，但不值什么钱，可以存很多照片，当相册用。也可以摆在桌面上，播放里面的相片，或者固定显示其中的一张照片。 小研究儿对所有带电有屏幕的东西都好奇。我还在讲这个像框的功能，它已经按了开关，一段舒缓的钢琴曲飘出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我父母的婚纱照，应该是三十多年前拍的，经过翻拍才能转换成数字图像，所以没有那么清晰。 之后又陆续显示了一些照片。基本上都是我父母年轻时的合影或者单人照。看了一会儿，我发现了异常，没有我的照片！ 但有一个小女孩的照片，从婴儿期到幼儿期，情景各异的，最大的一张，大概有三四岁的样子。 第132章 看看这孩子，多漂亮 “叮咚”一声，水滴掉落，我从午睡中惊醒。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我新设置的微信提示音。 我划开屏幕，是春晓姐发来的图片，上面是一个长相俊美精致的小男孩，穿着西装，打着可爱的小领结，手里托着一顶礼帽，很绅士地站得笔直。太可爱了！ 我回复：姐，这是你家的小宝贝吗？ 她秒回：是的。这是他四周岁生日时拍的写真。 我回复：这也太帅了！将来，妥妥的是一位高颜值高智商的成功人士啊！ 她回语音：“你看他照相时那么乖，其实淘气着呢！我担心他是多动症，一会儿也不闲着，吃东西又少，不够他消耗的，所以一直都太瘦了。” 我干脆拨电话过去：“春晓姐，你家小宝贝儿真好看，看得人心都要化了。看上去是不胖，可是精气神儿好着呢吧？” 那边春晓姐叹气道：“就是太有精神儿了！晚上不睡觉，早晨起得还早，我都快被他熬死了！” “那就你一个人接送他上幼儿园吗？你上下班的时间点儿来得及吗？”我是故意往这个话题引导，想看看林老师怎么说。 “可不就是我一个人？他爸爸单位离家远，根本管不了他。我三天两头儿地要请假，单位领导也不满意，说你这坐班的比讲课的还自由呢，想啥时出去就啥时出去。”她的语气很无奈，透着疲倦和烦躁。 我赶紧继续引导，道：“春晓姐，你的这些难处，没跟江伯伯江伯母说一下吗？看他们能不能帮帮忙？” 她停顿了一下，道：“其实，我是不好意思说啦！孩子小时，我没让他们看着，是因为怕孩子跟他们久了，口音不正。又怕他们答应得好好儿的，说关了小吃店，专门看孩子。可是万一他们又舍不得钱，一边看孩子一边开小吃店，怎么办？那样的话，孩子的成长环境就太差了。” 还没等我接话，她又说：“再说了，老两口如果关了小吃店，就没了收入，就算有点积蓄，不也是坐吃山空吗？我跟江老师的工资也没多高，再关了小吃店，生活水准怕是越来越低了。咱们做大人的可以吃苦，孩子怎么办，我不想让他吃苦。” 好吧，我又能说什么呢？都是一些生活中的现实问题。说来说去，还是菊菊奶奶的那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我一个没有家庭负担的小丫头，能给她出什么主意？ “娜娜，”她笑道，“或许就是缘分，不打不相识，咱俩第一次见面就掐架，却越聊越投脾气了。你知道我的脾气不好，也没啥朋友。整天忙忙乎乎地，以前要好的同学也没来往了。” “可不就是缘分呗！”我也笑，“其实以前我也不这样，跟第一次见面的人那么没礼貌！你说，我被你的气场压得死死的，还敢呛声儿，多好笑！” 她笑道：“也是。你们江老师，要有你这勇气，也不至于耗子见猫一样躲着我了。遇到一个他这样的，我的脾气都改了不少了。每次想跟他吵架，他就躲。就跟一拳头挥在棉花上一样，气死我就完了！” 我笑：“我能理解你的感觉。可是，江老师就是怕你生气吧？以为躲着不跟你吵架，你就不会生气了。” “那个人啊，想起来就恨得我牙疼！”她叹气，“这又好几天不回家了。我让他给我个痛快话，他也不给。就这么钝刀子磨人。” 其实，之前一起做点心那天，她已经跟我说过这些话了。我知道，林老师跟我说这些，未必是想让我给她出主意。她就是憋得难受，想找个人聊聊。或许，我需要再找找江老师。 放下林老师的电话，我去找菊菊奶奶。她也刚睡醒，正躺在床上愣神儿。 我趴在老太太旁边，说：“奶奶，给你看看这个，保证你就来精神儿了！”我打开林老师儿子的照片，送过去。 老太太把手机推远，还是看不清，说：“这是谁的照片啊？快把花镜给我拿来。” 我跑去拿桌子上的镜盒。老太太翻身坐了起来，对着手机左看右看。我帮她戴上花镜，笑道：“看看这孩子，多漂亮！他就是江伯伯的孙子。” 菊菊奶奶看着照片，脸上又笑成了花儿，连连点头儿道：“嗯，这孩子长得周正！跟我旭儿小时候一样，一脸的小大人儿似的懂事模样儿。” 我笑她：“奶奶，没有你这样的，拿过一个漂亮孩子照片，就像你们家旭儿。漂亮男孩儿，虎头虎脑儿的，大宽额头，大眼睛。可不都这样呗！” 奶奶点头儿，道：“丫头说的对。长得好的孩子，都是这么长的。我记得你说这孩子父母不合呀？老吵架？” “对啊！”我给奶奶倒了一杯水，道，“这不是想请您这位老奶奶给出出主意，看能不能劝劝，有个这么好的孩子，两口子还吵什么架，三天两头儿地还闹着要分手，孩子多可怜啊！” 老太太喝了水，把手机递给我，下地就往外走，说道：“丫头，你来，你跟我去找老夫人，给她讲这些家长里短儿。她不是说没人跟她说话吗，咱们就闹着她说话去。看她烦不烦！” 我笑着追上去，道：“小老太太，你慢一点儿。你这刚起床，要不要梳洗一下啊？就这么飞着乱头发去见老夫人啊？” 老太太拍了我手背一下，骂道：“你个小丫头，不说帮奶奶一把，还笑话奶奶？” 我嘻嘻笑着，帮老太太抿着头发。问道：“奶奶，你跟老夫人还挺谈得来啊？还全方位交流，微信也加了。我都还没跟你发过微信呢！” 老太太看着穿衣镜里的两个人，笑道：“丫头，人和人之间，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多交流，你讲讲你的事儿，他讲讲他的事儿，相互了解了，误会就少了。就更聊得来了。” 我猛点头儿，笑道：“对呀！别说人和人，就算国与国之间，都是这道理。小老太太，你尽说一些至理名言！” “啥至理名言？”老太太抓着我的手，靠近了，小声儿说，“我旭儿是这家的孩子，我得让他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你看二夫人下巴抬到天上，还能越过老夫人去？咱们得帮着旭儿，跟老夫人打好关系。” 第133章 只是毫厘的失误 “安德鲁！” “旭哥。” “最近忙什么呢？怎么不来兰苑了？” “问你们家小三子！那天它不来赴约，派它手下小弟来的。虽然它也是一只很有趣的小猫儿，但我还是很失望。” “别扯这些没用的。明天晚上过来，老韩说有烤肉。” “得嘞！” 昨天，旭哥听说了我的发现，马上就联系安德鲁，让他今晚过来。他认为这样的大事，必须当面问清楚才行。 回顾一下。小研究儿在闲逛时，被二夫人床头柜里的电子相框吸引了，它把我带过去看新鲜儿。我却发现了不得了的事。 二夫人的电子相册里，有他们夫妻俩的照片和一个小女孩的照片，却没有我的照片。想想看，做妈妈的，不看独生子的照片。这可能吗？ 那个小女孩的照片，也是有疑点的。一开始，我故意没跟旭哥说我的疑点，但他也马上发现了。 小女孩应该是二夫人已经夭折的女儿。但是安德鲁和乔治都说过，二夫人的女儿夭折之后好几年，我才出生。从时间上推算，她的女儿比我大三到五岁。 所以，她女儿夭折时，应该还是婴儿，不应该有那么多二到三岁的照片。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出了灵异事件吗？ 回到我的事情上。据乔治说，二夫人在女儿夭折的几年后，再次怀孕。她怀孕后一直在老家修养，快要分娩时才往回赶，我就出生在回京的路上。 乔治他父亲的调查显示，开具出生证的医院，是一个小镇医院，院长是兰苑沈管家的外祖父。似乎有点过于巧合。 乔治当时的叙述，也是闪烁其辞。后来旭哥跟我说，或许乔治顾忌的是老夫人。也就是说，关于我的身世，谁也说不好，老夫人究竟参与了没有，或者说参与了多少。 因为涉及到我的身世。所以旭哥特赦，我可以旁听今晚的聚会。聚会的地点，并不是旭哥的房间。 因为在兰苑，房间里可以喝各种饮料，吃简餐，但是一些气味比较浓厚的食物，则必须在一楼的餐厅里吃。 这就意味着，喝酒吃肉时，旁边肯定有厨房的人。后来发现，老韩也在场。这样就不适合问安德鲁什么话了。 饭桌上，老太爷老夫人和菊菊奶奶以及小娜娜都不在。他们在各自的房间吃了简单丰盛的晚餐。菊菊奶奶和小娜娜去陪我的身体。 我和小研究儿蹲坐在各自的儿童椅里，听着老韩和旭哥交谈，安德鲁不被允许喝酒，他偶尔才插话，然后就是跟我和小研究儿嘀嘀咕咕。 昨天，小研究儿听说，它帮我找到了重要的线索，非常得瑟，被我拍了一爪子，才安静下来。它说：“小三子，我还会帮你找到宝贝的！” 我赶紧嘱咐它：“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否则，之后你就再也不能到处转悠了。人类很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看到。” 小研究儿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但它表示，一定不会被别人看到它。包括我给它讲的，走廊里的那些带电线的“眼睛”，它都会小心。 老韩看了看我跟小研究儿，对旭哥笑道：“你的这两只猫，实在是不同凡响。能在这里一动不动地蹲坐着，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好像听得懂咱们说的话。” 安德鲁说：“谁说他们听不懂？它们就是听得懂的。” 老韩没有理会安德鲁，直接举杯跟旭哥相碰，抿了一口葡萄酒，道：“正如我刚才所说，兰苑的建筑结构经过十个寒暑的考验，完全证明了，它的科学性和艺术性。” 旭哥也抿了一口酒，道：“专业上的东西，有时确实很玄。人们都说隔行如隔山，但各行各业的原理是相通的，原则是相近的。你比如说我们做软件的，具体到小程序，可能就那么一些定式，但架构的时候，也有神来之笔。有的环节跑一遍就ok了，有的环节十次八次死活都过不去。” “哟！你想起了自己的专业！”老韩一点都不意外，很自然地问出来。 旭哥也自然，道：“最近，我常常不经意地说出以前的事。真要去想，却想不起来。” 实际上，旭哥也是听我说了自己失忆的感觉，他才故意这样说的。他认为，既然我回到身体里，最近就有可能恢复知觉，那么他的所谓失忆就应该好了。 至于他曾经扮演昱久的事，他一点都不担心会有人质疑，谁会跟一个失忆的人计较：他为什么跟之前的举止不相符呢？ 原本他扮演昱久，也是迷惑敌人，让他们搞不清，究竟是什么情况，从而为我们兄弟俩，尤其是为他的身体恢复赢得时间。 现在，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我，他就可以慢慢“恢复记忆”，成为真正的旭久了。 老韩点点头儿，说：“这个人体呀，骨头啊肌肉的，零件儿太多，支配起来，可是一件复杂的事儿。尤其是脑子，里面的血管啊神经啊，哪哪哪都是要命的地方，可不能出错，出错就是灾难。” 旭哥跟我对视一眼，老韩是在语带双关吗？是在说昱久的脑子重伤，还是在说陈氏集团的当家人出错了？ 旭哥举杯跟老韩相碰，饮了一口酒，道：“您说的没错，对于脑系科的医生来说，可能只是毫厘的失误，对于病人来说，那就是人亡家破，阴阳两隔。” 老韩一笑，道：“说的对。说起来，医术再精湛，也会有失误，是人总会出错，大家都能理解。但落在谁的头上，谁都不愿意啊。” 旭哥道：“老韩，您见多识广，总有一些不同见解。我想听听，您对我有什么建议。” “哎，不敢不敢。”老韩马上拱手抱拳，道，“我也就是虚长几十岁，仗着老脸罢了。旭少爷，还是回到咱们最初的话题，昱少爷的身体最重要，尽快恢复功能耽误不得。其他的，都可以慢慢来。” 这只老狐狸，是在暗示什么吗？ 第134章 讲讲曜久哥的八卦 我正在给昱久洗脸洗手，一会儿，栗博士要过来做按摩。 “小娜娜，你这样守着昱哥，啥时候是头儿啊？他一直不醒你就一直守着吗？”安德鲁在旁边闲闲地磕牙。 我回应道：“安德鲁，昱久不是你的好兄弟吗？为啥你不盼着他早点醒？” 他委屈道：“没有啊，我当然想他早点醒。可是，我也想让你自由自在地生活啊！陪着他，他又不知道，他也不认识你，你亏不亏啊？” 我当然不能说，我认识昱久的灵魂，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只能说：“他是旭哥的弟弟，旭哥和菊菊奶奶对我那么好，我帮他们做一些事，很开心啊，怎么会觉得亏呢？你如果觉得闷，就去找旭哥玩啊，不要在这里陪着我啦。” 他用一把沙哑的变声期嗓音，继续跟我磨牙道：“那这样好了，你陪昱哥，我陪着你。你不是爱听八卦吗？我给你讲一些八卦，是不是就没有那么枯燥了？” “虽然我不觉得枯燥，”我笑道，“有八卦听，当然更好了。可是，我先问一下哈，你这嗓音哑哑的，为啥一直像是变声期没过去似的，你不是马上就成年了吗？”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道：“不知道，或许我变声期比较长？”他马上又笑起来，“不是啦！我开玩笑的。其实是我们慕容家有这样的基因，每一代人都会有哑嗓子的，从变声期开始哑，哑一辈子。当然啦，成年以后会好听得多。你不觉得我这声音很性感吗，小娜娜？别人都这么说。” 我嘁了他一下，说：“小屁孩儿，还性感，你知道这词儿啥意思吗？话说，之前听到你姐姐斓歆、你哥哥乔治的声音，就很正常。” “或许，他们不是我爸亲生的？”他狡黠地笑道。 “闭嘴！”我教训他，“怎么说话的？对你爸爸妈妈都很不尊重，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不是开玩笑吗？”他咕哝道，突然又靠近我神秘地低语，“小娜娜，我听我死党健仔说，极有可能，昱哥不是二夫人生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门口，门关着。我低声道：“小屁孩，别乱说话。你是这家的外孙子，说啥都没事。我是个外人，乱说话，会被赶出去的！” 他往我身边搬椅子，趴在昱久的床边，两手支着下巴，说：“你怕什么？你我不说，昱哥也不说，谁还能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这事儿有点大，还是不要随便议论了。”我收敛笑容，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儿，然后起身去换水。 我接了新的温水回来，看见小屁孩把昱久的袖子挽上去一点，摸了摸，叹气道：“哎，他练的肌肉完全没有了，皮肤也好苍白。” 我搬着椅子到另一边，坐下来，帮昱久擦润肤乳。栗博士让我尽量缓慢，把角角落落都光顾到。这样的触摸是一种良性的刺激，会促进昱久身体功能的复苏。 我看着小屁孩的目光，知道他在心疼昱久，就说话岔开他的思路：“栗博士说，人的手特别是指尖的神经非常敏感，所以让我多按摩他的手。” 安德鲁还是那样趴在床边，双手支着下巴，看着昱久的脸，幽幽地说：“他的手，肯定比别人更敏感。他有一双巧手，会绣花，会裁剪衣服。当然这些都是雕虫小技，他最大的本事是服装设计。” 我忍不住问道：“你见过她设计的衣裙吗？” “那当然！”安德鲁与有荣焉的样子，说，“大宅那边，他的房间里，收藏着他的得意之作。每一件我都看过。”突然，他又垮下脸，“可是，那都是几年前的事了。他其实也很倔，老夫人不喜欢看见他做那些事，他真的就不做了。看都不再看了。” “你给我描述一下呗，”我看他都要哭了，忙接话岔开，“你能记起来的，你最喜欢的一款设计，给我说说吧？” 他想了想，说：“我哪会描述。不过我记得，他曾经给我姐姐设计过一款晚礼服，样式很简洁，却特别漂亮。我回头找到照片，发给你看看。” 我心里很别扭。他姐姐慕容斓歆把小三子扔在外面，好在小三子足够机灵，自己找到办法联系上我，才没有发生更严重的事。 那个女孩跟我年龄相仿，却心思那么歹毒。我知道她看我不顺眼，但小三子并没有跟我说太多她的恶毒言语，他只是告诫我离她远点。 昱久还帮她设计漂亮的晚礼服，真是好心喂了狗，气死我了！ 安德鲁长出一口气，道：“小娜娜，我们说一些开心的事吧？我给你讲讲曜久哥的八卦吧？” “曜久哥还有八卦啊？”我诧异道，脑子里闪过他那双特别的丹凤眼。 “谁没有故事啊？连我都有故事嘛！”安德鲁梗着脖子，跩道，“曜久的故事，也够拍几十集电视剧了。” “是么？”我好笑道，“是白马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吗？” 他笑出来，道：“没有那么悬殊的差距啦！不过那个女孩，还真的是出身于普通人家。对了，她跟昱哥还有点关系。” 我抬头看向小屁孩，猜想，女孩跟昱久会有什么关系呢？ 安德鲁坏笑道：“放心，不是恋人关系。那女孩跟曜久是同龄人，比昱哥大好几岁呢！” “嘁！”我才不理他的这些说辞。 他窃笑了一下，接着讲道：“二夫人生了昱哥之后，据说身体很不好。老夫人就给昱哥请了一位保姆，像妈妈一样24小时喂养他陪伴他。那位保姆我是没见过，听健仔说，长相很好看，性格也特别好。” “你没见过的人，为啥健仔知道？他不是跟你一般大？”我插嘴道。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我，道：“健仔当然知道，那是他们家搜集的一些豪门秘辛。本来不会跟外人说的，但他跟我是死党嘛，所以才告诉我。” 我点头表示懂了。他才继续说：“那位保姆跟昱哥的感情很好，就像真的母子一样。她一直把昱哥带到上小学，才辞职走了。” 我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喂，小屁孩，你又跑偏了，怎么说到昱哥了呢，不是在说曜久的故事吗？” 第135章 逃离兰苑的根本原因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旭哥凉凉地说道。他正对着穿衣镜打领带，分半个眼神儿给我。 我跳到桌子上，唤醒电脑，打字：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哼了一声，道：“我自己养了三年的猫，当然知道它的习惯。这个时间，正是它睡大觉的时候。” 好吧，养了三年的猫，和认识才一个月的弟弟，更了解谁，也是不言而喻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日期，打字：我已经好几天没出来了，出来跟你汇报一下思想动向，不行吗？你穿这么正式，要去哪儿？ 他穿上西装，前后左右地看镜子，说：“老夫人说让我在董事会露个脸儿。二夫人说我肯定要从中层做起。因为我跟你不一样。我原来是纯搞技术的。在我原来的公司也刚刚做到中层。” 我打字：那我做的是什么位置？ 他走过来，取消了我的智能语音，撸了猫一把，一边说：“听老夫人说，你很能干，一直在给二夫人打下手。” 他坐下来，揉揉猫的脑袋，又说：“这几天怎么样？有什么进展？我相信你，一直在努力配合栗博士和杜娜，努力在恢复知觉。” 我打字：昨天，我听到声音了，嗡嗡嗡，一开始我不敢确定。感受了好久，才知道，确实是听见了。 “是吗？”旭哥两眼发亮，“一会儿我问问栗博士。” 我打字：怎么问？他难道能知道，患者的这种不为人知的进展吗？你也不该知道。 他又揉揉猫的脑袋，说：“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那，你能确定那嗡嗡声是什么声音吗？很大声还是很小声？” 我打字：很小声。像蚊子叫一样。我猜想，或许是小娜娜在我耳朵边说话。 旭哥笑了，说：“她确实经常在你耳朵边说话，有时还唱一些走调儿的歌。难为她，好几个小时，就围着你的床转悠。偶尔用温水帮你洗脸洗手。栗博士给了她一种润肤乳，可以做按摩用。她就帮你按摩脸和手，还有耳朵。” 我打字：按摩和洗脸我都知道。她的手和栗博士的手，我也能区分开。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听清楚她说话。 “会很快。”旭哥拎起旁边的小毯子，裹住猫抱起来，说，“是我把猫放到你枕头边，你才能出来跟我交流。我也左右为难，想跟你说说话，可明明知道，你必须在身体里，栗博士和杜娜的按摩才更有效。回去吧，昱久，很快，我们就可以直接交流了。” 我对着电脑伸出小爪子，他却没有让我回去打字，他笑道：“知道你想说啥。杜娜很会讨人喜欢，她正在教老夫人手编毛线，说可以健脑。我姥姥也跟着一起学，两个老太太非常开心。连老太爷都要参与这种小手工了。你放心，老韩也很照顾杜娜。” 他把猫抱到外间，放在我的枕头边，说：“杜娜一会儿就来了，你快回去。她帮你洗脸洗手时，你不在身体里，怎么感受她的手？没有强烈的愿望，你的感觉能那么快复苏吗？听话，乖！” 他最后摸摸猫的脑袋，把毯子盖好，就离开了。 虽然，我想跟小娜娜说话，但是，我确实更想能够恢复全部知觉。我幻想着哪一天，突然握住小娜娜的手，她一定会很开心。我当然就更开心了。 我从旭哥身体里醒来时，也很想跟小娜娜好好聊天，用全部的知觉去感受她的存在。可是我时刻都记得，那不是我的身体。 我穿越到猫的身上，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后来，知道自己的身体在哪里了，又不知道怎么回去。能够从人类的身体里醒来，已经是曲折地实现了愿望。 我一直记得，小娜娜用她的手指拨弄旭哥的吊坠，而吊坠正放在旭哥的掌心，我能感受到她的指尖，但是我又不能放任自己去感受。 那样的情况下，越是渴望跟小娜娜亲近，就越是不能接受自己活在别人的身体里。何况，明知道那是旭哥的身体。 这也是我毅然决然地跟着安德鲁离开，逃离兰苑的根本原因。 我还记得，上次小娜娜在超市门口偶遇自己的妈妈，她蹲在墙角，哭得那么无助，我多么希望自己有个人类的身体，拥她入怀，给她安慰。 可是现实是，我只能钻到她怀里，让她抱住一只猫。 她在车上跟舅舅发微信，是戴着耳机的，我听不见舅舅说了什么，但我听得见她无声的哭泣，以及她悄悄抹去泪水的声音！ 从车上下来，旭哥把她裹在自己的风衣里，俩人快步地跑进别墅。 而我，只能在猫笼里，跟小研究儿挤在一起，眼巴巴地看着她在别人的怀里取暖。虽然知道那是旭哥，也知道旭哥对她没有那份心。 可是我知道，小娜娜对旭哥是有过心思的，只是，她没有表达出来，是我看出来的。 旭哥为了让我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曾经说，她生病了，你连一杯水都不能给她倒。我岂止是不能给她倒水，我的这副残废身体，可能最终也做不了什么。 旭哥告诉我，我的后脑头骨，至今还没长好，用一块特殊的生物材料保护着，连枕头都是特质的。我猜想，那块头骨，可能永远也长不好了。 旭哥说，我作为昱久时，也有一枚吊坠，跟他的那一个形状相同，攀岩会所给送回来后，在老夫人的授意下，由萧教授亲手放入那个特质的枕头里。 旭哥猜测，我最终能够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或许，跟那枚吊坠有关。 而跟我灵魂互换的那只猫，曾经寄居在吊坠里。它是旭哥的猫，似乎也是冥冥中的定数。这样看来，小娜娜结识我们兄弟俩，还真是特殊的缘分呢。 现在，我的这副身体正在逐步恢复知觉。但最终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如果只能恢复一部分功能，我又要怎么办？ 我真的要以一副残疾的身体，拖累小娜娜吗？ 第136章 在某些环节占得先机 “娜娜，你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舅舅在电话里，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我眼睛也湿润了，但还强自镇定，道：“舅舅，她都不要你这个哥哥了，你还要她？” “娜娜，外公外婆都走了，舅舅就只有你妈妈这个妹妹了。她能想通，还是因为听到你的消息。她给那个坏女人寄了那么多钱，那人却还是没让你上大学。舅舅知道这件事，就气炸了！” “舅舅，”我悄悄抹去不由自主流下的泪水，道，“都过去了。虽然我没上大学，现在过的也挺好的。” “不能就这么过去。”舅舅生气地嚷道，“我已经给你爸爸打了电话。他说他不知道这件事。谁信他！娜娜，你听舅舅说，你妈妈扔下你，是她自己糊涂，看不明白事。但这些年她一直给你寄生活费，你就原谅她吧。” “舅舅。”我忍着不让自己抽泣，“我原谅她，但是……” “孩子，”舅舅缓下语气，“舅舅不是逼迫你认她这个妈妈。舅舅的意思，你在心里，就不要埋着这个怨恨了，心里藏着这个大疙瘩，人就不会真正开心。舅舅希望你放下这件事，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好。”我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儿。 舅舅的声音传来：“娜娜，舅舅知道你这些年受了委屈，却没有站出来帮你。是因为你还有个爸爸。但我没想到，你妈妈辛辛苦苦赚的钱，被那个坏女人给骗去了，你那个爸爸却说，他不知道！舅舅肺都气炸了！我要把那些钱要回来给你。” “舅舅，”我平静下来，“我们不要那些钱了。要了钱，也改变不了我这些年受的委屈。我不要舅舅跟他们生气，不值得。我们不要了。” “好孩子。”舅舅放缓语气，说，“舅舅也一把年纪了，知道轻重，不闹他们一回，邻居乡亲还以为是你妈妈怎么样了。我要让邻里们都知道，那个女人是个黑心肠。你爸爸怕是不能怎么样她的，原本就是那么一个窝囊没本事的人，那女人还给他生了儿子。舅舅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不过就是出出气，钱要不回来就要不回来了。” “舅舅看得这样透彻，我也就放心了。”我安抚道，“舅舅不要生气了。你要我开心，你也要开心才好。” 舅舅没再提起妈妈，我暗暗地松了口气。能理解她这么多年不容易，是一回事，真的要我叫她一声妈，就是另一回事了，千难万难的事。 放下手机，我接着帮昱久做手上的按摩。习惯性地，又开始跟他叨叨一些事。 那天，安德鲁给我讲曜久的八卦，先讲了昱久小时候的保姆。 我当时就想，像我们家这样的小门小户，发生一点不好的事，不说不说，邻里乡亲还会慢慢知道。像陈家这样的豪门，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怕是瞒不住什么事儿的。 可是，安德鲁却反驳我道：“小娜娜你错了。”他哑着嗓子说，“许多豪门秘辛是能保护上百年的。当然，常常要靠杀人灭口达到这个目的。”他瞪着大眼珠子对我点头儿，像是吓唬我一样。 我“嘁”他，道：“你是在威胁我吗？到了兰苑，我当然是害怕的，但我又没到处传播这里的事儿。现在你给我讲的事，不也是你死党悄悄跟你说的？哪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他知道！”安德鲁指向直挺挺躺着的昱久，说完他自己也笑，“小娜娜，你是不是很奇怪，为啥健仔他们家，老是挖别人家的隐私，还出去说？” 我笑出来，道：“难道不是这样吗？” 他难得严肃脸地说：“小娜娜，我要给你讲清楚一个道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大家族之所以能够传承几代，还会煊赫富贵下去，就是因为他们的主事人，都是经过层层选拔，是家族里的佼佼者。他们会为了保证自己家族的利益，把其他家族的事情调查个明明白白。” 说到这里，他靠近我的耳朵，说：“确实跟挖人家祖坟一样不光彩，但是，大家都得这么做，只有了解了对方的隐秘事，才能在某些环节占得先机，你知道吗？” 我把椅子搬得远些，道：“我大概能明白。你接着说。”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大口，才道：“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在做这件事，区别就在于，健仔把他知道的事告诉我了，正常来说，大家彼此心照不宣。你知道吧？” 我笑道：“我知道了，等你和健仔都长大了，开始为家族做事的时候，就不会这样相互通风报信了，对吧？” 他被我说的有点尴尬，舔舔嘴唇，道：“小娜娜，你这话说的太直白了。” “去！小屁孩就是小屁孩，”我瞪他一眼，道，“菊菊奶奶有句话，她说小孩子就是不懂事，撒泡尿还要和泥玩儿呢！” 安德鲁一脸委屈道：“我说什么了，就激得小娜娜你说这么狠的话？” 我笑着安抚道：“好啦，就是警告你一下，别没大没小的。我是你姐，记住了没？” 他点点头。我收起严厉，笑道：“那就接着讲八卦吧。” 他噘嘴作生气状，半天，才长出一口气，道：“算啦，谁让你是小娜娜呢？咱们说到哪儿了？” 他说保姆在昱久上小学之前，辞职了，实际是被二夫人给辞退了。 我突然想到沈管家跟我说的，二夫人让她处理兰苑的名贵兰花的事儿。几盆花，都容不下，何况一个大活人呢？ 她怎么可能容得下有个女人，像妈妈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昱久那么长时间呢。就算昱久不是她亲生的。 安德鲁说昱久的保姆，跟老夫人关系很好，所以，即便辞职了，后来还偶尔过来看望老夫人，顺便看望昱久。 几年后有一次，她把自己的侄女带来给老夫人看，求老夫人帮忙，给侄女找工作。她侄女刚刚大学毕业，长得也很水灵。 于是，在安德鲁啰里啰嗦讲的八卦里，曜久终于登场了，他看上了保姆的侄女。 第137章 我掌握到一个名单 从刚开始的嗡嗡嗡，到后来的断断续续、忽大忽小。再到后来，我听到了一串完整的笑声，是小娜娜的笑声。 我心里一阵悸动，好像忽地出了一身汗，然后就觉得全身都轻松了。我想，大概，我觉得轻松，就意味着我全身的感觉，都向前迈了一大步。 “陈奶奶，您不要不服气，陈爷爷的配色真的很好看呀！”小娜娜说道。什么时候，小娜娜已经直接叫陈爷爷陈奶奶了呢？ 之后是老夫人的声音，道：“怎么可能，他从年轻时就跟色盲一样，什么颜色都不认识，只会说那个那个那个色儿！老糊涂了，反而会配色了？” 菊菊奶奶道：“老夫人，这个可不好说。你看，我跟旭儿摔了一跤，脑子反而不糊涂了。老太爷兴许也因祸得福了！” “不是，不是！”小娜娜笑道，“两位奶奶，我感觉陈爷爷并不是分辨不出颜色，他只是说不出来那些颜色的名字。您看呀，陈奶奶，这个玫红色和雪青色，真的撞出了一种异国风情嘛！” “嗯，娜娜说的对。”老夫人突然又开始支持小娜娜的观点，她说，“亲家老太太，昱久那孩子就对颜色敏感，从小喜欢画画。我原说也不知道像谁，原来是像了他爷爷！” “对嘛！”小娜娜道，“陈奶奶，您发现没有，就这几天，陈爷爷的手已经灵活了很多呢！他编的部分越来越整齐均匀了呢。” “是啊，老夫人。”菊菊奶奶道，“还是娜娜这丫头有办法，想出来这么个小手工，又打发时间，又练手指，又简单方便，不用像打棒针那样记什么针法和花样儿。所以，最适合我们这些老年人。” “嗯。娜娜这孩子真是乖巧，有了她，咱们三个老糊涂，整天就笑哈哈地，没什么烦恼了！”老夫人这语调，也是透着开怀。 在我的印象中，老夫人这种单纯的开心状态很少。当然，这种印象，我不能确定是否包括失忆前的印象。对，失忆的无奈，表现最强烈的还不是想不起来，而是严重的自我怀疑。 “本来也没有烦恼呀！”小娜娜接道，“陈奶奶，这个办法是栗博士想出来的，我可不敢居功。他说做小手工对你们三位很有益，但不要太复杂的。我就想起这种手编毛线的手工。” “嗯，我真没想到你会这个。”老夫人说，“你们现在这些孩子呀，哪用得着自己编织毛衣呢。老太太我年轻时也会棒针、钩针呢，只不过——”老太太狡黠地笑了笑，说，“没有几件成品，都半途而废了！” 菊菊奶奶道：“哎哟，我也没想到老夫人会棒针钩针这些，你忙着那么大的家业，哪有时间做这个？” “就是那个学生时代呗！”老夫人笑道，“给喜欢的小男生儿织个手套啊，围巾啊！上学时，跟同学学了很多花样儿，后来几十年不做了，全忘了。” 老夫人这样的自爆料，我想小娜娜是很想笑的，但她还是忍着，所以说话的语音就满含着笑意。 她说：“我是跟在超市工作时的同事学的。我其实没时间做这个，手很生。老夫人您看，这起头儿的一行，一会儿松一会儿紧的。” 老夫人回应道：“嗯，熟练了之后，才能横竖都成行，就更漂亮了。” 老夫人的话音刚落，门口方向有个女孩说道：“老夫人，外面传话进来，说，别墅大门外有个人自称刘妈。说来看望老太爷老太太，还有昱久少爷的。” “噢，”老夫人的语调没有了刚才的温情，道，“把她带到这儿来吧。早晚要来，早来比晚来强。亲家老太太，这位刘妈就是昱久的保姆，从小婴儿一直带到上小学。昱久跟她的感情，比跟他妈妈还好！” 菊菊奶奶道：“可不是么，谁在他身上花时间了、受累了，小孩儿就跟谁好。二夫人是太忙了，顾不上孩子，也是想着有你这个奶奶在旁边看着呢，她放心呗。” 老夫人没接话，只是缓缓地叹了个气。不注意的，大概都听不见。等等，我的耳力已经这么好了么？都能听见这么细微的声音了！ 还有，刚才老夫人的那句：早晚要来，早来比晚来强，是啥意思？这语气明显是有些怨气啊！这位刘妈，有什么问题吗？ 过了一会儿，有个人走进来。带着哭音儿说：“老夫人，我才听说，昱久出事了。现在他怎么样了？” “嗯，小刘啊，”老夫人道，“昱久现在正在恢复过称中，不便见太多人，所以也没通知你。你也别太难过了，坐下来，跟昱久说说话吧。” 老夫人的语气，实在不是很热络。之前，据旭哥跟安德鲁了解，这位保姆深得老夫人信任。老夫人经常把她叫回来，跟昱久呆几天，再回家。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冷淡？ “哎！谢谢老夫人。”刘妈答应着，坐在了病床附近，我的手被握住，她小心地说，“昱儿就这么一直躺着吗？上半年见着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呢！” “对不起。”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低语道，“刘姐姐，栗博士不让别人碰昱久少爷的手。” 刘妈轻轻放开我的手，仍然带着哭音儿，问道：“我也……不行吗？” “嗯，正是治疗的关键阶段，”老夫人的语气凉凉的，道，“遵医嘱是第一要务。小刘啊，你就配合一下吧。” “好、好、好，”女人哽咽了一声，道，“昱儿，你可要快点好啊！” “昱儿是被人害成这样的。”老夫人声音里透着不悦和威严，似有所指地说，“陈氏和警方分别展开调查，都已经有了很大进展。” 刘妈噤若寒蝉的声音道：“老夫人……”我想，她是被老夫人的脸色和语气吓到了。或许，她自知有什么不妥？ 老夫人停顿好几个呼吸，才又说：“无论是那一边，一旦有了进展，都会第一时间传给我。” 老太太冰冷的语气，令在场人都屏住了呼吸，静悄悄地过了几秒钟之后，她才继续说：“目前，我掌握到一个名单。正在派人一一核实，力求准确无误。” 第138章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看着那位刘妈又是心疼昱久，又是害怕老夫人，在那里哭也不敢哭，话也不敢说的样子，我还是有点同情的。 菊菊奶奶之前跟我讲过这位保姆，那天闲聊时老夫人提到了她。 起源是，老夫人提到旭久的性格，有点像老太爷年轻时候的样子。旁边的老太爷，老老实实地坐在轮椅里，目光浑浊地看着远方。 老夫人指指他，说：“他年轻时，就是两张脸。工作上总是黑着脸，雷厉风行，简单直接，倒也是以理服人的。在家人孩子面前，可是很有笑模样儿的。尤其是宠着两个女儿。大女儿都上初中了，他还会抱起来在地上转圈儿。” 菊菊奶奶当时也是很惊讶的。她跟我说：“没有想过，管理那么一份大家业，要忙成什么样儿。在家人孩子面前，老太爷却也能像普通人家的父亲那样，宠爱孩子，抱着大女儿转圈儿。” 老夫人接下来自然就提起了，老太爷对于一对双胞胎儿子的态度，她说：“对于自己的‘一对双儿’儿子，他还是很严厉的。两个孩子长相很像，但是脾气秉性特别不一样。老大憨厚耿直些，念书上也不如老二。为此，我们难免就偏疼一些老二。” 讲到这里，菊菊奶奶又跟我感慨，道：“旭儿的爸爸，在我看来，人有点阴沉，蔫有主意的一个人，也不见憨厚。或许，他从家里跑出来，是受了委屈，算是经历了大挫折的，因此性格有了很大的变化，也说不定。” 我当然没跟菊菊奶奶说过，李大坤跟弟弟争女人，失败了就跑了。当然，旭哥说过，这只是表面看到的，或许私底下还有别的事，令李大坤出走后，偷偷跟自己的弟弟、弟媳有联络，二次出走后，才失踪得彻底。 菊菊奶奶接着给我讲她跟老夫人的聊天。老夫人讲到自己的大儿子，当然瞄着菊菊奶奶的反应。 菊菊奶奶倒也爽快，直言道：“我跟老头子平时就喊他‘大坤’。我女儿翠翠从小跟爷爷奶奶长大，跟我们两口子不亲。她认识大坤后，只给我们打了个电话，说自己要嫁人了，也不容我们反对，直接就跟大坤走了。” 老夫人有点讪讪的，问道：“我听老韩说，你女儿当时年龄很小？” 菊菊奶奶倒是不在意了，平静地回复道：“18岁的生日才过了几个月，还不到结婚年龄。她忤逆我和她爸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们倒也不意外。” “他们小夫妻，”老夫人试探道，“感情应该挺好的吧？” 在我看来，菊菊奶奶这么多年，早已经把往事想过千遍万遍，所以提起来很淡定。 她说，她是这么回复老夫人的：“大坤那孩子，在我们面前很有礼貌，对翠翠也很温和。我们两夫妻平时议论起来，觉得好像大坤是一个感情不外露的人。翠翠对我们两夫妻敷衍敷衍的，对大坤可是掏心掏肺的好。” 菊菊奶奶说，老夫人听完了这话，点点头儿，脸上慢慢地聚拢了一些哀伤。她拍拍菊菊奶奶的手背，说：“亲家，儿女就是债啊！当年老大不顾念，我跟他爸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一跺脚就走了。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抛下父母一走了之，就算是理所应当吗？” 说着，老夫人指指老太爷，说：“他埋怨了我三十多年，说是我挤掇老大，致使他离家出走的。我也不为自己辩解，我确实是一个严厉的妈妈，我欠着他的，可是，何至于就要走出去一辈子不见我呢？” 菊菊奶奶又能说什么呢？她要忍下怎样的哀伤和愤懑，才能去宽慰老夫人呢？当年女儿因为大丫头死了，疯疯癫癫，被车撞了没救过来，也死了。 独生女，才二十几岁，就这么走了。正是悲痛欲绝的时候，李大坤带着小丫头离家出走了，扔给他们老两口一个一岁的孩子。 她还能怎么评价老夫人的大儿子呢？ 菊菊奶奶跟我抹了一把泪，接着讲，她在老夫人面前没流泪，就平平淡淡地说：“老夫人，好在我们两夫妻还有旭久，你跟老太爷还有二儿子，还有昱久。”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是啊，旭久和昱久是两个好孩子。旭久虽然小小的人儿就失去父母，可是有姥姥姥爷带着，委屈不着。昱久呢，他爸爸妈妈各忙各的，她妈妈生下他之后身体又不好。我就给他请了个保姆。” 菊菊奶奶低声问道：“那么小的孩子，是请了个奶妈吗？” 老夫人道：“不是奶妈，二夫人不让。她虽然没精力管，也是提了几条原则的。我也没拧着，她毕竟是昱久的妈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听到这里，菊菊奶奶倒非常意外。富贵人家请奶妈，到了现在这个时代，也是有的，想象到二夫人不接受。 老夫人接着说道：“我请的保姆也不是一般的人。是学幼儿教育出身，家里孩子上小学了，我出了高薪请来的，就跟上班一样。她平时跟昱久住，周末可以回家。那时还没兰苑，就是在大宅。” 菊菊奶奶道：“这么小的孩子，老夫人找保姆，怕也是费了很多心思。” 老夫人道：“虽说也花了心思，可也是边走边看的。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在旁边看着，真的是那个意思，才一直这么呆下了，直到昱久上小学。” 菊菊奶奶道：“必定是一个方方面面都稳妥的人。” 老夫人道：“第一条当然是对昱久好，是真的好，像自己的孩子那样管教。当着我的面，都敢打孩子的屁股。第二条，没什么是非。除了昱久的事，她什么事都不掺和。连那个人，”老夫人用下巴示意老太爷，“都赞不绝口。” 菊菊奶奶不由得赞道：“那还真是一个好保姆。可见昱久也是个运气好的，不然常常换保姆，对孩子也有影响。” 可是老夫人却没那么开心，含糊其辞道：“她自然是个好的。可是，人都是身不由己的，常常被别人拖累。” 第139章 突破口是那辆肇事车 看着正襟危坐的旭哥，以及严肃脸的小娜娜，我很是莫名其妙。我跳到桌子上，打开智能语音，打字：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叫我出来？ 旭哥道：“杜娜，你先说。” 小娜娜看了一眼旭哥，对我说道：“我们分别得到一些消息，想告诉你。但是，我想知道，你那边有什么消息告诉我们吗？比如你的听觉嗅觉等等，有进展了没有？” 旭哥脸上的线条马上软化了，点头儿道：“对，你先说说你自己的情况。” 我打字：我能听见完整的句子，嗅到微弱的气味。 那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站起来，面部表情相当精彩！愣了半天，小娜娜先笑起来：“那是不是我就可以不用说，我了解的情况了？既然你听见了，我跟陈爷爷以及两位奶奶的对话，就已经知道那些事了。对吧？” 我点点头，打字：基本上，你们的对话我都没错过。 旭哥道：“你的听觉和嗅觉都有了，为什么还不能睁开眼睛呢？为什么四肢不能动呢？你的手指能动了吗？你试过吗？” 我打字：我试过了，应该是不能动。但是，明天，小娜娜可以观察一下，或许能轻微地颤动，也说不定。 “好！”小娜娜开心地摸摸猫的后背，笑着说，“你很腻害，昱久少爷。继续加油哦！” 旭哥道：“这真是个好消息！一会儿咱们再讨论一下跟栗博士如何对接。他说过，你的运动神经、面部神经受损，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现在，既然听觉嗅觉恢复了，那或许面部神经也会很快恢复正常。到那时，你就可以睁开眼睛，甚至开口说话，自己吃饭。太好了！” 他罕见地手舞足蹈，双手握拳笑道：“耶！” 我打字：旭哥有什么大事要跟我说？刚才那么严肃。 旭哥收敛笑容，坐回原位，道：“我已经在陈氏入职了，暂时管理集团的所有网络及硬件技术部门。可能需要尽快提出报告和改进意见。” 我打字：二夫人带你在董事会露脸，没引起什么反响么？ “你指什么？”旭哥道，跟我对视之后，笑道，“都说我就是昱久，兄弟俩简直太像了！” 小娜娜在那边笑道：“董事会是不是有很多老人啊？本来就老眼昏花的，当然看不到区别。他们会不会觉得，硬说这个人叫旭久，而不是昱久，是憋着什么坏主意？我反正不懂，但能想象他们一定觉得，这或许是老夫人和二夫人在算计着什么。” 旭哥笑道：“虽然你说不懂，但大体上还是对路的。是这样。这种怀疑，或许会给二夫人添点麻烦。我们不管她。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我想说的是，岳林给我打电话了。” 我打字：嗯，岳林那个家伙说，等我身体恢复了，要跟我做好兄弟。但却先跟你做了好兄弟。那天在江家小吃，后来我睡着了，都不知道你们俩说了多久的话。 旭哥揉揉猫的脑袋，道：“自然是因为岳林这个人不错。杜娜应该很了解吧？” “我哪有什么了解？”小娜娜笑道，“我跟他见面的次数不如桂桂见的多，跟他说的话不如你们两个跟他说的多。” 见我跟旭哥都看她，小娜娜解释道：“哦，我从桂桂那边了解到，那家伙很细心，也很会说话。他借给桂桂不少钱，我都做不到这一点。桂桂是个很自卑的人，基本上没什么朋友，宁愿自己省吃俭用，也不愿意借别人的钱。” 我打字：所以，岳林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哥，岳林打电话说了什么事？ 旭哥道：“他京城这边的同行朋友，已经把案子查得差不多了。当然遇到了很多障碍，我们都知道，自然是伤害昱久的幕后黑手，来头不小。谋算陈氏的继承人，确实是一票大买卖，牵连了很多人。” “难怪老夫人说她那里有一个名单，在一一核查。”小娜娜说着，看向我，笑道，“你不是也听到了。你的保姆好像也受到牵连。” 我打字：我连父母、祖父母都忘了，更不要说保姆。可见，人脑子里最复杂的，占地儿最多的是人际关系。你看我想起了那么多东西，就是想不起来这些人际关系。 旭哥道：“不是人际关系，而是感情。感情是最占内存的奢侈东西，那些普通词汇和语言，当然比不了。别打岔，还是说案件进展。昱久的案子肯定会得到老夫人的助力，应该会很快告破。” “我大胆假设一下哈。”小娜娜插话，道，“旭哥你说会得到老夫人的助力，是因为昱久的案子主要是敌对势力蓄谋伤害，涉及到自家人，也不是主要角色。” 旭哥点头道：“不错。这肯定是重要原因。” 我打字：你的案子有什么进展？ 旭哥道：“我的案子是小林子直接调查的，所以得到的消息就更确切。突破口是那辆肇事车。本来是被压下了。但是岳林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就一直在独自调查。细节就是，肇事车在撞了我跟姥姥之后，逃逸途中有十几分钟的空白，没有影像。小林子怀疑是开进了某个房子里，卸掉了一些东西，又开出来的。” 我打字：卸掉了什么东西？ 旭哥道：“我曾经跟小林子反应过，被撞的瞬间，姥姥被我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伤，但是却昏迷了十几个小时。醒来之后，也不糊涂了。” 小娜娜道：“对呀对呀！菊菊奶奶现在的记忆力可好了！她都记得我是几号到几号回了津城，第二次是几号到几号。多神奇呀！我都记不住啊！” 旭哥道：“我也跟他讲了霍哥专程来兰苑，警告老夫人慎用萧教授的机器。岳林依据这些，推测那辆肇事车上，可能装着某种机器，对我和姥姥进行了某种生物电信号的干扰。” 我打字：如果岳林能够查到确切证据。是不是，我们可以跟老夫人摊一次牌？毕竟，是她压着案子不让查。但是，几乎可以确定，她并不知道，旭哥受到的主要伤害来自于机器干扰，而不是车祸。 第140章 头破血流式 “哟！你怎么又来了？”看见是小屁孩安德鲁，我就笑起来。 他大剌剌地坐进沙发里，有模有样儿地摆出一副会见贵宾的姿势，严肃脸道：“小娜娜，我要跟你汇报一下旭哥的事儿！” 我正在帮昱久按摩手，笑着回应他：“旭哥的什么事儿？他不是在工作？你到公司去捣乱了？” “嘁！”他不屑道，“我是捣乱的人吗？在你眼里，我有那么幼稚吗？” “那是什么事儿，你说说。”我收起笑容，告诉自己不要惹到小屁孩炸毛了。 他长腿一伸，瞬间把屁股挪到床那面的椅子里，神秘道：“这段时间，为了从健仔那边挖消息，我可是不遗余力，零花钱都快见底儿了。小娜娜，回头你得在旭哥面前帮我美言几句。” “你想做什么？”我诧异道，“需要我帮你美言，你想跟旭哥要零花钱？” “跟他要什么零花钱？小娜娜，我以为跟你挺有默契的。”他一脸的沮丧，“哎！跟你直说了吧，我已经接受了国内高考这件事，但是我想找几个人劝劝我妈，别让我考那个什么顶尖儿的好大学了，我真的不是超人，没让实验室的蜘蛛咬过。” “旭哥能劝动你妈妈？”我疑惑道，“我怎么觉得画面那么违和呢？” “嘁！”他白眼翻到天上去，“今天你的脑子不在线啊，小娜娜！”他恨铁不成钢的小眼神儿看了我一会儿，道，“旭哥，在老夫人面前，现在可是超重量级人物，他跟老夫人渗透一下。老夫人的话，我妈总是当太后懿旨听。”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我好笑道，“还想让我一下子就猜到，太难为人了吧？对了，你要跟我说旭哥的什么事？” 他抓起昱久的手，学着我的样子，轻轻地按摩着，口中又回复到神秘语气，道：“健仔挖到当年二夫人的一些事儿。” “那怎么是旭哥的事的，应该跟昱哥有关吧？”我问道。 他摇头道：“nonono！你忘了二夫人原来是谁的女朋友了？”他跟我对视着，点点头儿道，“对了，就是二夫人和旭哥爸爸（也就是我大舅）的事儿。二夫人，”他举起大拇指在我面前晃了晃，“那可是高智商人群里的佼佼者！她是京城第一学府毕业。你猜她怎么跟我大舅认识的？” “我猜不着！我跟你们隔着好几个世界呢，不懂！”我笑道。 他也笑，道：“我大舅念书没有我二舅念书好，这个你知道吧？那时候我二舅开始念研究生，我大舅已经在公司里做事了。二夫人过来应聘，那样的绝世大美女，谁见了能不多看两眼呢？我大舅应该是一见钟情的，就开始展开猛烈地追求。各种手段各种方式，像是飞蛾扑火式、头破血流式、同归于尽式……” “等等！”我笑道，“怎么都是这么悲壮的方式啊？” 安德鲁笑道：“那还用说，美女不答应交往啊！要说二夫人也真是有定力，有狠劲儿！”他又对我晃大拇指，“我大舅，那是陈氏的长子长孙啊！太子爷的光环，有几个小姑娘能不被亮瞎眼睛啊！” 我笑他，道：“你怎么回事儿啊？你是嫉妒了吗？用的都是些什么词儿啊？” 他没接我的话，继续讲他的八卦，道：“何况，我大舅个人条件也很亮眼啊！虽然毕业的学校没那么好，那年代的大学本科，也是高学历了。最主要的，人很帅很帅！我听我妈说过，那倒追我大舅的女孩，也是乌泱乌泱的。” 我点点头，李大坤年轻时的照片，我是看过的，虽然跟旭久昱久的气质比起来，略逊色，但也绝对够得上巨星鲜肉级别了。 安德鲁在对面大摇其头，道：“二夫人，简直具有非人的定力啊！” 我忍不住道：“或许，就是没看对眼呢，人和人的缘分，不在于外在条件的。” 他耸耸肩，道：“或许你是对的。不过健仔的评论是，二夫人志不在此。看看现在的光景，你不觉得，健仔说的更有道理？她不想做一个舒服的太子妃，她是要做叱咤风云的女皇呢！” 我猛点头，对噢！二夫人的格局，我这样的小人物，怎么能看得懂呢？ 安德鲁看着我，笑起来：“是不是很受启发？这哪是八卦，简直是青春励志的人物传记啊！” “然后呢？”我问道。 他自信满满的说书先生样儿，很江湖的语气道：“咱们剪断接说，就在我大舅穷追不舍的过程中，二夫人已经在职场崭露头角，引起了陈氏高层的注意。当然了，健仔说，其实后面的剧情，很多都是推测的，因为谁也不可能钻到当事人的脑子里看看，人家究竟是怎么想的。” “什么剧情？”我好奇道。 安德鲁神秘道：“当然是我的两个舅舅二龙抢珠的戏码儿啊！健仔不能确定二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二夫人。也不能确定二夫人跟大舅究竟交往过没有。总之，大家有目共睹的是，二舅跟二夫人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而大舅从此消失了。” 我心中一动，问出来：“听你讲的，二夫人其实没有煊赫家世啊？” 小屁孩给我一个大拇指，道：“小娜娜没被八卦迷了眼，很清醒。就是这么回事儿。据健仔说，应该是书香传家，好几代人，出了十几位老师。怎么说，二夫人都是家族遗传里的变异，管理才能和气质气场，不是一般的强！” 我感叹道：“终究还是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那才是李大坤离家出走的关键啊！” 安德鲁也叹息道：“是啊，怕是会成为家族之谜了！诶诶诶……！”他突然惊叫起来，低头瞪圆了眼睛，盯着昱久的手。 “怎么了？”我伸长脖子去看。 他“嘘”了一声，轻声儿道：“他的手指，动了一下！” “真的假的！”我低头看自己手中，昱久的手一动不动，我急躁起来，“小屁孩！你骗我是吧？” 他捧着那只手，突然就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说道：“昱久哥，你是醒了吗？”他扭头儿看着昱久的脸，道，“你睁开眼睛啊！” 他的眼泪不会有假，我赶紧仔细看着自己手里的昱久的手。这时，我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第141章 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安德鲁哭唧唧地一句话，让我心中一动，突然就醒悟过来。 大家都盼着我能苏醒过来，哪怕动一下手指，都会令人充满欣喜。但是，我的恢复过程会是一帆风顺吗？会是越来越好吗？不会有反复吗？ 恐怕，就算是脑系科的医痴萧教授，也回答不了这些问题。 既然这样，我又怎么能确定，自己会在短期内苏醒？即使短期内苏醒了，各项功能的恢复期，又会是多长时间？ 这是我的身体，我的人生，我自然没有理由嫌麻烦，只能一步一步，一点一点地回到正常人的生活。可是，别人呢？ 我听着周遭的兵荒马乱。安德鲁召唤来今天在兰苑的所有人，值班医生护士，老夫人等三位老人，还有老韩。他一遍一遍地说，他感受到我的手指动了一下。可是，小娜娜那边又说没感受到。 我突然就灰心了。就算我的手指真的动了，也不是在我的大脑支配下动的。就算过几天，我的手指能够听从我的大脑支配了。那么我什么时候能真正醒来，站起来，活成一个正常人呢？ 旭哥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只有小娜娜，在无限期地被我拖着，不能回到她想要的生活中，不能为实现她的梦想而努力。 我要拖累她到多久？她正是花一样的年龄，正是对生活充满无限期盼的年龄。我要让她用青春陪我吗？陪到后来，如果我站不起来，怎么办？ 不，我真的不能那么自私。因为真的没有一个开关，可以一下子让我回到正常人的样子。我的康复过程，虽然充满希望，但也同时充满变数。 我不能让小娜娜陪着我面对这个过程。 如果哪一天，我可以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再去找小娜娜也不迟。如果真的迟了，也只能说明我们今生无缘。 我冷静下来，等着旭哥，把小三子放在我的枕头边。我要把自己的感悟告诉他，让他协助我，把小娜娜从我的身边，放走。 可是，我没等来旭哥，等来了一位我最不想见的人，她叫什么来着？戴孟绮。 小娜娜倒是提前跟我说了，她在我耳边低声道：“昱久，那个戴孟绮来了，现在到老夫人那边去了，一会儿可能就到这边来。你做好思想准备哈。当然了，如果你能睡着了，大概就能躲开她的聒噪了。” 我怎么睡得着？在自己的身体里，我百无聊赖，想睡就能睡，没有谁来叫我起床，我最不缺的就是睡眠。 不该来的还是来了。 “阿昱，又有些日子没见了，你想我了没有？我可是每天都想你的。”那女人坐在床前，低声儿地磨叽着。 “绮姐，”安德鲁的声音响起，“你别碰他的手哈！这是老夫人的吩咐。前几天，昱哥的刘妈妈来了，老夫人都不让她碰昱哥的手。” “为什么？”女人问道。 我感觉有人帮我扯了扯被子，把两手都盖住了。 安德鲁回道：“为什么，当然是康复的需要。康复师就在四楼，不信你去问他呀！” 多亏有安德鲁在旁边，不然，小娜娜是没办法对付戴孟绮的。 女人道：“你以为我没问过吗？我问过许多脑系科的主任和教授了。他们都说，像昱久这样的情况，就是要有人每天跟他说话，按摩他的四肢，防止肌肉萎缩的同时，也可以刺激他的神经系统、循环系统，有助于他恢复神智。” “听你这意思，”安德鲁用他的哑嗓子，笑道，“你是想每天陪昱哥说话？那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看他呢？” “我！”女人的话语变得没底气了，她说，“他不喜欢我每天都出现。他说，一周见一次就很好。” “这都是你自己说的。昱哥现在又不能反驳你。”安德鲁道。 戴孟绮道：“我有必要乱说吗？阿昱说，等他30岁的时候，如果还没遇到喜欢的人，就跟我结婚。” “有这事儿？”安德鲁从比较远的沙发那边走过来，“除了昱哥，还有谁知道这句话？” 那女人道：“二夫人知道。不信你去问。” 安德鲁咋舌，道：“哎呀，这事儿不好办了。昱哥还不知道啥时能醒，醒了也不一定记得这句话，你说怎么办？” 戴孟绮道：“那有什么关系？他没有喜欢的人，我喜欢他，不是刚刚好？他还说，杨家的周年庆典带我一起去。还跟我约定好了，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衣服。” 安德鲁问道：“杨家的周年庆是什么时候的事？你们一起参加了？” “啊！……”戴孟绮突然叫了一声，语无伦次道，“对呀对呀，就是那天，我打电话是为了……快叫老韩，我想起来了！” “哪天？”安德鲁急忙问道，“昱哥出事那天吗？” “是的是的！”女人哭出来，“我给他打电话，是想问他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已经换好礼服，等半天了！可是，他却说，他心情不好，要去攀岩，让我直接到攀岩会所找他。” “还说了什么？”小娜娜出声，“把你们在电话里的所有对话，都说出来。” “我说，”女人压抑着抽泣，说，“喂，阿昱，我等你半天了，你怎么还不来接我？他说：别提了，我心情糟透了，我想去攀岩，你到那里找我吧。说完，他就挂了。我原本想打过去，再详细问问他怎么了。可是打过去，就没人接了。” “什么事？”老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老韩，”小娜娜回答，“戴姐姐回忆起跟昱久的最后那通电话了。” “是吗？都说了什么？”老韩走近了。 小娜娜道：“戴姐姐，你刚才说过的先不用重复，你接着说。还有什么吗？” 戴孟绮抽泣着，过了有半分钟，她才又开始说话：“我很担心阿昱，他说心情糟透了，我就赶紧换了身衣服，让司机送我过去。路上，我先是给我妈打了个电话，说我不去参加杨家的周年庆了，让她另外安排人去。然后，我又给阿昱打电话，还是没人接。我就更着急了。” “别哭，”小娜娜的声音，“喝点水，冷静一下。你就想着，你是在帮助阿昱，你能想起来的所有细节，都能帮到阿昱。” 第142章 没有理由不高兴 “什么事啊？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我好笑地看着那一人一猫。旭哥坐在桌子旁边的椅子里，穿着整套的家居服，看上去就是要就寝的样子。 那只猫蹲坐在桌子上，瞪着一双圆圆的猫眼，专注地看着我。尽管猫不会有什么表情，但这只猫不同，它嘴巴上那个硬币大小的斑纹，总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让你看了它就想笑。 旭哥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示意我坐下，然后语调温和地说：“最近我工作比较忙，都是你在照顾昱久。我今天回来就把小三子放他枕头边了。我想听昱久讲一下自己的恢复情况。另外，我也想跟你讲一下之后的安排。” 我看了看猫，对旭哥道：“昨天，他跑出来跟我说了他的情况。”我又转向猫，问道，“今天你又有什么进展啦？” 猫用爪子推了一下鼠标，屏幕亮了，已经有一个打开的空白文档。所以，我猜想，刚才他们兄弟俩交流过了。 猫打字：就还是听觉和嗅觉恢复了，但是手指动，真的不是我的大脑支配的。 我点点头，对旭哥说：“嗯，我想，还需要一个过程，不知道哪一天，手指就突然能动了。” 旭哥道：“是这个道理，昱久自己也这样认为。”他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我已经从集团层面，做了网络技术初步的观感报告。之后会到各地分公司做全面的调查，形成详细的网络技术报告。第一站就是津城。我想到那边住一段时间。” 他停下来，看着我。我点点头，问：“那你要回家去住吗？还是住新的地方？” 他没有丝毫犹豫，道：“会住在公司附近，免得来回跑了。距离那个家确实有点远。” 我点点头。他盯着我的样子，让我有点莫名其妙的预感，这是要跟我交代什么事儿？我又不由得看了一眼猫，他还是那个蹲坐的姿势，专注的目光。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兄弟俩要说啥？ 旭哥开口了：“我想带着姥姥一起回津城。姥姥已经跟我表达过几次，她要回去，说只要我工作忙起来，不回兰苑了，她就要回津城。” 他观察着我的反应，又道：“之前，我不是就请求过你，让你帮我照顾姥姥。我可以在江家小吃附近租房，或者买房也行。你仍然跟姥姥住。然后，你可以到江家上班。如果姥姥愿意跟着，你就带着姥姥去江家上班。” “等等。”我的第一反应是，“昱久怎么办，也要带去津城吗？” 旭哥挑起嘴角，算是笑了。他摇摇头，道：“昱久留在兰苑。我准备把他托付给老韩，让他住在这个套房，寸步不离地看着昱久。” “怎么可能？”我有点着急，“老韩有很多事呢！还要帮助老夫人调查你们两个的案子。怎么可能寸步不离？” “放心。”旭哥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我不要着急，他说，“我会跟老夫人摊一部分的牌。让她了解有人用恶毒的手段，干扰了我跟姥姥的脑电波。让她警觉，毫无反抗能力自保能力的昱久。她会重视，派合适的人来照顾昱久。” 我压下自己的焦躁，命令自己冷静，然后明白了。兄弟俩想让我离开兰苑，离开昱久。 虽然我有点不舍，昱久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好了，不知道哪一天，他就会睁开眼睛，而我，没办法看见他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了。 我沉默了。我在想，他们为什么突然提出，让我跟姥姥一起离开？发生了什么事儿？ 难道是，老夫人那边不允许我接近昱久了？担心昱久醒来之后，跟我感情太好？或者是，老夫人担心昱久喜欢我？ 我想，老夫人是不会担心我喜欢昱久的。因为她一直在暗示我，她曾经当着我的面，对菊菊奶奶说：“亲家，你干脆认下娜娜做孙女，将来，风风光光把她嫁出去，就成全了你跟她的祖孙缘分了。” “杜娜，”旭哥道，“你有什么建议吗？对于昱久之后的生活。” 我抬起头，看了看旭哥，又看了看那只猫。他也在看着我，一直在看着我。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些我看不太懂的情绪，猫嘴巴上的硬币大小的斑纹，破坏了他眼里流露的情绪，以及所创造的氛围。 我不能不说话了，我让自己有点笑容，说道：“昱久有老夫人的关爱和老韩的守护，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再说了，还有栗博士的专业能力，相信他会很快恢复各项身体功能。” 旭哥似乎是松了口气，脸上也有了笑容，他说：“是的。昱久会很快恢复，然后他就能跑到津城来看我们。” 我笑道：“你说笑话呢？你在津城呆不了多久，肯定又要全国各地的出差。陈氏的企业遍布各大城市，有的你跑了。不过我和姥姥会一直在津城。昱久，”我看向那只猫，“你要经常来看我们哈，戴上小研究儿。对了，咱们还可以一起去霍哥的救助站，看望那只名叫教主的老猫，以及它的孩子们。我也可以跟小米见面了，她说要教我做正宗的山西刀削面。” 旭哥脸上的表情略僵。我对他多少算是有点了解，他应该是不知道如何接话了。 猫转身开始打字，智能语音播放出来：我会让护工小郭帮我洗脸洗手，做面部和手部按摩。栗博士能教会他。 我笑出来，道：“那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不用教就会了。” 旭哥调整了一下姿势，脸上自然多了，他说：“我之后来兰苑看昱久的时候，就带上你。小三子和小研究儿我会交给老韩，不让它们离开昱久。” 我笑道：“如果能让老韩知道小三子的秘密，就好了。我们在津城，就可以跟昱久交流了。” 猫赶紧打字：我可以。我会找机会跟你们发消息。 旭哥赶紧说：“我会给昱久留个手机，”他看向猫，“你跟小研究儿一起玩儿哈。” 说完，旭哥对我笑起来。我也笑了。我知道，他们兄弟俩都担心我不高兴。可是我没有理由不高兴。 不管他们为什么要让我离开兰苑，离开昱久，我相信，他们是经过了全面细致地考量，不说对谁有好处，只说，这是他们认为的最好安排。 第143章 留几张底牌自保 “老韩，”旭哥带着笑容，说，“这段时间承蒙你多方面的照顾，我和姥姥都很感激你。” “不敢不敢。”老韩忙站起来，说，“我只是听从老夫人的吩咐做事。” 旭哥笑道：“老韩，你这样客气，我之后的话怎么说？快坐啊。” 老韩道：“旭少爷说了客气话，老韩愧不敢当。老韩的职责所在，怎能不尽心尽力呢？多年来得到老夫人的信任和栽培，才有机会为老夫人去周全一些事。不敢承受旭少爷的感激。” 旭哥无奈地点头，道：“好吧，我不说客气话了，你也坐下，我要跟你说几句肺腑之言。” “哎！”老韩干脆地答应着坐下来，对我和小研究儿仔细看了看，看向旭哥，笑着说，“您的这两只猫，实在是神奇，蹲坐在这里一动不动，上次吃烤肉时也是这样，真的听懂了我们的对话吧？” 旭哥摸摸两只猫的后背，说：“老韩，你为老夫人周全了那么多事，应该也包括我父亲的事，以及我和姥姥的事。所以，我想，也没什么事你不知道，就开门见山地说了。” 老韩点头，低眉顺眼道：“您说，我听着呢。” 旭哥道：“最近，我需要去津城的分部调查网络管理情况，会在那边呆一段时间。我准备带上姥姥和杜娜。姥姥已经跟我提过几次，她希望回到津城的家里去，才住得踏实，你我都了解，老年人都喜欢熟悉的环境。” 老韩点点头儿，回应道：“我理解。您需要我做点什么？” 旭哥道：“我自然是不放心昱久。当然了，我来之前，昱久也被照顾的很好。但是，你也知道，现在是昱久恢复身体功能的关键时期，需要格外注意。” “好。”老韩的神情变得温暖了许多，道，“您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旭哥思索了一下，道：“栗博士是你找来的，当然是很可靠的。但自从霍焱来了之后，我对萧教授，”他摇摇头，没接着说下去，转而道，“希望你跟老夫人多建议一下，我们还是换掉他吧。当然，我也会跟奶奶专门去请求。” 老韩似乎犹豫了一下，摸摸小研究儿的脑袋，说：“旭少爷有更进一步的证据吗？” 旭哥笑了，道：“老韩，我知道你对老夫人的忠心耿耿，但不可否认，老夫人也有失误的时候。我不是要你做老夫人反对的事，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助力，帮我得到老夫人的支持。” 他跟老韩对视了一瞬，接着说，“我这边查到有人在制造车祸时，对我和姥姥的脑电波，进行了高功率地干扰，这是很危险的事，可能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好在我和姥姥都比较幸运。对方的具体目的，我也不能确定。” 老韩对着旭哥看了一会儿，道：“旭少爷，老夫人不会伤害您和昱少爷，她只是不想这个家成为外人的笑话，她想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一些事。请旭少爷一定要相信老夫人。” 旭哥苦笑道：“在老夫人眼里，没有比家族利益更重要的事。但是，如果我跟昱久被灭了，家族的利益又会成为谁的利益呢？这不是危言耸听，我相信老韩你已经调查到一些情况。那时，昱久的遭遇还没过去，我又被裹挟在里面，昏迷了那么久，至今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 老韩没有任何停顿地接话道：“还请旭少爷明言，究竟让老韩如何配合？” 旭哥语气变得凌厉，道：“我要求彻查我跟昱久的案子，让幕后黑手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担心，老夫人的大局为重，可能已经被有心人利用，将计就计，差点要了我和昱久的命！” 老韩点点头，道：“我会跟老夫人建议。还有什么？” 旭哥冷笑道：“我怀疑家里的勾心斗角，被外部势力所利用，结果就是升级了对我和昱久的伤害。如果老夫人还一味地姑息纵容，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老韩对于旭哥的疾言厉色，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专注地看着听着。然后，在旭哥话音落了之后，又顿了几十秒，才道： “旭少爷，您——”这里他拉长了间隔，又明显放慢语速，“参与到陈氏高层管理后，或许会有不同的观感。”说完这句话，他又明显停顿了一会儿，观察旭哥的眼神，我想他在确定旭哥是否控制住了情绪。 然后，老韩又开口：“老夫人一直希望您能信任她，把这些糟心事儿都交给她。您只需要尽快进入工作状态，让老夫人能够看到您的能力和成长。那样，她无论是清理门户，还是调整布局，都会做得——更有底气。” 后面这四个字虽然声调不高，但吐字清晰，所流露出的某种意有所指，连我都很动容，我想，旭哥也会被暗示到。 果然，旭哥脸上线条柔和了，颔首道：“我知道，除非我放弃这个身份，否则我就会，承担起自己的那份责任，责无旁贷。我也不想像小儿女那样，做什么快意恩仇，我只是不想一些事愈演愈烈。” “不会。”老韩脸上浮现出类似欣慰的笑容，他继续放缓语速，说，“旭少爷还是要相信老夫人。她跟我说，她的使命还没完，她要亲手把家业交给你们，旭久和昱久。” 老韩在这里没提到曜久。我想，他不会犯错，他这同样是意有所指。 旭哥跟老韩对视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我被你说服了，老韩。那就这样吧。麻烦你找到一个信得过的男护工，协助栗博士对昱久的康复训练。在我离开昱久病床期间，希望老韩你能亲自盯着昱久的饮食起居。” “好。谢谢旭少爷的信任。”老韩满脸笑容，“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旭哥也有了笑容，道：“这两只猫，你帮我养着。就跟昱久养在一起。它们俩很乖，不会给你添很多麻烦。” “旭少爷，”老韩目光柔和，有点莫名的亲近语调，问道，“您真的不能，把您的线索分享给我？” 旭哥笑了，说：“我总得留几张底牌自保。老韩，拜托你了。” 第144章 更像一只黑背 “老夫人，我跟您辞行来啦！”菊菊奶奶跟老夫人寒暄之后，说明来意。 “这就要走吗？”老夫人惊讶道，“旭儿也没跟我提前说一声，我也好让老韩帮你们安排。” 奶奶说：“午饭后走，下午走暖和。旭儿知道您事儿多，直接跟老韩说的。老韩已经安排妥当了。我带着丫头一起走。” 老夫人看向我，笑道：“还真是亲孙女一样，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亲家，你真是让我羡慕。” 这话说出来了，估计各人心里都是一动。老夫人唯一的亲孙女，让她自己儿子带着离家出走了，就没见过面儿。而这件事，也是菊菊奶奶心里的伤疤。 菊菊奶奶却马上接话道：“老夫人的外孙女都给您添曾孙了。还说这样的话，哎！让我没话说了。”说着笑起来。 老夫人也笑了，道：“娜娜，经常陪奶奶来兰苑走走，旭儿来的时候，就把你们带过来，很方便的。我还等你教我手编毛线的新花样儿呢。” 我赶紧点头儿，道：“老夫人，都怪我学艺不精，我这之后一定好好学。下次，我还可以给您做好吃的，每次都不重样儿。” 老夫人跟我聊了一会儿学厨艺的事，然后，我和奶奶又跟旁边的陈爷爷辞行。他难得地收回浑浊的目光，看着我，口齿不清地说：“昱儿……” 老夫人跟他说：“你脑子里也没别人了。昱儿那边，老韩会安排好的。放心吧。” 陈爷爷两手动了动，道：“娜娜……” 老夫人笑道：“行，看来你真的是恢复得很好。你说对了，这丫头叫娜娜，她教咱们做手编。她要跟亲家老太太回家了。下回再来看你。” 老先生胳膊抬不起来，但把手抬起来晃了晃。老夫人对奶奶跟我说：“他在跟你们说再见呢。” 我们跟陈爷爷也挥手说再见，就回房间了。其实午饭的时候还会见面。但是吃午饭时，就没提这个了。 老夫人倒是提起，上次的真丝布料，说定制的衣服需要一些时日，好在真丝的裙子，要明年夏天才能穿。等成衣做好了，她就让人送到津城去。 下午，我们要离开之前，我又到旭哥的套房来看昱久。他已经又跑到小三子身上了，旭哥说不许他出门，只在这里说句话，我们就走了。 我摸摸两只猫的脑袋，说：“不是有手机吗？你跟小研究儿可以经常给我发消息。” 小研究儿领头儿跳到我怀里，小三子也跳上来。俩猫加一起也十几斤了，我抱着还真有点费劲。 旭哥笑道：“好啦好啦！送君千里终须一别。都下去啦，去陪昱久！” 我再摸摸两只猫的脑袋，放手让他们跳下去，然后转身走出房间。我其实也不敢看小三子的眼睛，他跟旭哥说，让我陪着菊菊奶奶去津城，但又不愿意我走，我何尝不是呢？知道自己应该走，又不舍得走。 车上，菊菊奶奶正跟司机说话。司机就是老关的儿子，叫关鑫。刚才旭哥说，这段时间关鑫一直跟着他。当司机，当助理，当秘书，是一个精力充沛的多面手儿。 我多看了几眼。发现这位关鑫身材高大，肩膀很宽，长着宋姐姐的大眼睛，老关的大鼻子，相貌还挺好看的。 他回头儿对我龇牙一笑，道：“娜娜，我爸我妈老夸你，第一次见着人。你得叫我哥，我比你大两岁。” 我才不吃他这一套，笑道：“可是我已经跟你妈妈叫宋姐姐了，肿木办？” 菊菊奶奶笑道：“小关哪，你跟我家丫头说话，要小心。” 关鑫呵呵一笑，道：“奶奶，您老放心，我吃不着亏。”说着他又回头看我一眼，道，“职场上这样的事儿太多了。叫年纪大的女同事姐姐，那是你会说话的表现。但是辈分错不了。你说是不是，娜娜？” “专心开车，不许回头儿了！”旭哥说道。他的面瘫脸又犯病了，也不知道他在琢磨啥事儿，一上车就皱着眉合着眼，一句话不说。 关鑫对旁边的菊菊奶奶嘿嘿一笑，道：“奶奶，旭哥可像老板了。” 奶奶笑道：“小关哪，你旭哥从小就不爱笑。看着没话语，但心里有数儿。小关你别嗔着，他心里热着呢。旁边谁的事儿，都在他心里。” “我知道，奶奶。”小关笑起来跟宋姐姐很像，细皮嫩肉的，除了遗传了那只大鼻子，跟老关根本不是一个气质。 菊菊奶奶说：“小关哪，父一辈子一辈，老关是老关，你是你。关起门来，当然你们是一家人，但是在工作中，做起事儿来，还是得看发展，你跟你旭哥的日子还长远着呢。” “那是。”这个关鑫，简直是不笑不说话，“奶奶，您放心，我也二十好几了，在部队里摸爬滚打过，跟老韩也学过一段时间。我不能说别的，这个事儿还是门儿清滴。” 菊菊奶奶笑道：“好孩子。奶奶年纪大了，脑子也慢了。但是有些道理还记得。生意做得多大，道理都差不了。你别嫌奶奶唠叨。” 关鑫看着奶奶呵呵一笑，把目光放到路面上，说：“奶奶，我听懂您的意思了。我这不还惦记着，旭哥将来做了更大的老板，我给他当助理，那——”他雄赳赳地转了转脑袋，笑道，“我得多威风，您就瞧好儿吧！” 菊菊奶奶哈哈大笑，说：“你这孩子，真会说话。难为老关和宋姐怎么培养的。” 我忍不住插话，笑道：“小关，我常常说，老韩就是一只老狐狸，当他面，我也说过。你是他徒弟，你就是一只小狐狸呗？” 关鑫嘻嘻地笑，在车内后视镜里，对我挤眉弄眼儿，道：“娜娜，你可是高估我了，我跟老韩连皮毛都没来得及学会，就跟了旭哥。我觉么着，自己比旭哥的期望还逊一点，可能多多努力，更像一只黑背！” 旭哥在旁边，毫无征兆地噗地一声，笑出来。 第145章 听到一个八卦故事 “用爪子上皮肤露在外面的部分去接触，从这个角到这个角，往下走到这个角，再到这个角。你试试。”我在教小研究儿，解开手机锁屏的图形密码。 它真的是一只聪明猫，我做了三四遍示范，它就能顺利画好图形密码了。 我继续循循善诱：“解开锁屏密码，用脚趾的小肉垫点击这个图标，再点这个头像，就是给旭哥发消息。这个头像就是小娜娜，这个头像就是岳林岳警官。” 它抬起猫头，道：“就是把我的手机拿走的那个人类。” “对。就是他。”我用爪子抓了一把它的额头，说，“你是好样的，小研究儿，你提供的手机，帮助岳警官找到了关键证据，协助缉毒大队破获了重大的案子。抓到了一个大坏人。” 它看向别处，道：“可是我想拿回我的手机。” 我忍着笑，道：“他会给你手机的。等你学会给他发消息，让他给你一部新手机。你那部已经很旧了，咱们不要了，要新的，好不好？” 他看着我，犹豫了一会儿，道：“我还是想要原来那部手机。” 好吧，它还是一只比较专一的猫。 我想了想，道：“那部手机作为证物，可能在结案后能拿回来。但是那是那个坏人的财产，估计要还给那个坏人。如果他罪大恶极被判死刑，他的家人就能继承他的个人财产。当然了，由于他罪大恶极，可能被没收个人财产。……” 它显然是被我说晕了，它怎么可能理解，人类这么多复杂的社会规则呢。好吧，我干脆说：“那个手机应该是拿不回来了。不过可以让岳警官给你买个同款的。样子一模一样，就是新的。可以吗？” 它转身背对我，轻声儿说：“我还想要那个锁屏画面。那张图片还能找到吗？” 我跳到它面前，点头儿，道：“当然可以了。我让岳警官想办法把那张图片发过来。咱们就用它做锁屏画面。” 它摇头。它已经跟我学会了人类的交流动作，点头儿和摇头儿。 它说：“等买了一模一样的手机之后，再用那个图片吧。现在这个手机的锁屏图片，不是娜娜吗，挺好的，你喜欢看，我知道。” 我抓抓它的脑袋，说：“你真是一只神奇的猫，你不会也是，被人的灵魂穿越到身上了吧？你为什么会理解人类的那么多想法呢？” “我没有，我就是一只猫。”它不无骄傲地说，“我妈妈就生了我一只，长到可以吃猫粮，就被主人送给他的朋友，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这个人把我送给他的小孩。但是他的小孩见到我就抓我，抓疼了，我就咬了他。然后主人就把我丢到外面，不让我回家了。” 我惊呆了，一只猫能够讲述它的故事吗？好吧，我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听到，猫讲自己的故事。 我看着他哀伤的眼睛，道：“那时候你多大？被主人丢出来的时候。” 它看着旁边想了想，道：“好像是经过了一段很热的时间，我已经长大了一些，但还没有现在这么大。” “然后呢？”我听一只猫讲故事，听得入迷了！ 它弓起脊背，又抻开四肢，伸展了一下，趴到猫窝里，道：“我是最幸运的猫了，我流浪到很冷的时候，就遇到了教主。教主带着我找到暖和的地方，我就度过了我的第一个冬天。教主说，我是个幸运的孩子。” 我想象得出来，有许多小动物，都不能这么幸运。流浪猫的命，真的是不会引起什么注意，死了也就死了。 我想起霍哥的救助站，他挽救了多少小动物，那仿佛是人类对那些小生灵最后的温情。霍哥真了不起！ “但是，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自己跟别的猫不同？”我想起这个早就想问的事儿，忙问出来。 小研究儿道：“过第二个冬天时，我捡到一个插电之后就能发热的东西。用它救了一窝小猫。猫妈妈很感激我，说可以帮我生一窝小猫，我没同意。” “为什么？”我忍笑道，“你不是很想留下自己的后代吗？” “我还小呢！”它傲娇道，“可是那只猫妈妈都已经很老了。教主说，让我找到一只更健壮的女猫，才能生下最健壮的后代。我觉得教主说的很有道理。” 我同意它的说法，又问：“那你就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女猫吗？” 它两眼放光，道：“我遇到了一个很漂亮的猫，可是教主说它不合适。” “为什么？它不健壮吗？”我问。 它摇摇头，眼睛里失去了那些光彩，低声道：“教主说，那是一只有主人的宠物猫，品种太纯了，可能会有各种遗传病，生的后代都活不长。” “可是，它跟你结合之后，生的小猫就不是纯种猫了，身体素质应该会有很大的改善。”我反驳道。 它趴下了，小小声儿道：“我相信教主的话，但是我还是很想念那只漂亮猫。” “你们就是在那个服务区里，见面的吗？”我想，或许我可以帮它再找找那只猫。 小研究儿蔫蔫地，无精打采道：“是在服务区外面的住宅里看见的。它在楼上的窗户里，我给她看我的手机，它很喜欢看那个图片。” 我惊讶的发现，原来，我听到了一个八卦故事。难怪小研究儿舍不得那部手机和那张锁屏图片，那承载着它的初恋呢！ “那是多长时间的事了？”问出来，我就想到了，岳林说那个手机丢的时间不长。 然后，我激灵一下醒悟过来，惊喜道：“小研究儿，你知道一个两个？你说你过了第二个冬天？” 小研究儿的眼睛里重新又焕发出光彩，道：“对，教主就是在第二个冬天，发现我会鼓捣电器，才专门找我谈了话。” “教主想要重点培养你了？”我好笑道。 小研究儿道：“对，教主说我是一个特别的聪明猫，他希望我能在电器上学到更多东西，然后找一只健壮的女猫，帮我生下同样聪明的崽子。” 我满脑子炯炯有神地想到，动物的优生优育本能，真的是让我叹为观止。 “小三子，”小研究儿郑重道，“你刚不是说，你在人类的身体里已经能听见声音，那你一定要听一听我的声音，看你能不能听懂我的猫语。这很重要。” 第146章 我妈妈滴儿子要见我 “丫头，你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菊菊奶奶看着空荡荡的衣柜，问道，“你不要奶奶了？” “怎么会不要奶奶呢？”我放下拖把，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哄道，“我把东西都搬去江家，不是为了方便吗？不是省得来回跑啊？” 老太太看着我，装作生气的样子，抿紧嘴巴，扭头儿不看我。 我笑着摇她，道：“好啦，好啦，世上还有奶奶看不明白的事儿？我以为，你会跟着旭哥住在陈家。我又没事可做，只好回来帮江伯伯江伯母，顺便学厨艺。” 奶奶摸摸我的手背，拍了拍，道：“这之后，丫头就知道啦，奶奶不会住在陈家。那是旭儿的家，不是奶奶的家。奶奶只是旭儿的姥姥，怎么能是一家呢？懂了吧？” 我点头道：“现在懂，不是也来得及吗？”我厚着脸皮靠在奶奶怀里，说，“奶奶，你之前忘记了回家的路，但你还记得很多道理，总是跟我叨叨一些道理。你是教我道理最多的一个人，知不知道？” 老太太靠在床沿，抱住我，轻拍我的后背，道：“因为你是奶奶的孙女，老天爷看奶奶可怜，送给奶奶的孙女。不管你是从哪儿来，对于奶奶来说，你就是从天上来的。奶奶宝贝着呢！” 我怕老太太被我靠累了，忙直起身，拉着她的手，在床沿儿坐下来，说：“奶奶，我还没跟你说过，我妈妈来找我了。” “是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老太太一脸的惊喜，道，“她住在哪儿啊？离得远不远？怎么找来的？” “奶奶，你别着急，听我慢慢跟你说。”我一边整理思路一边讲，“也没多长时间，先是在超市外面偶遇。她先认出我，抓住我叫娜娜，我也就认出她了。” “那么巧？”奶奶说，“真是有母女缘分哪！” “奶奶！”我笑道，“不是巧啦。她跟老乡那里偶然听说，我在大超市工作，但并不知道在哪家超市。她就到大超市里应聘临时工。她说已经在好几个超市工作过了。” 奶奶笑眯眯地，捏捏我的手说：“当妈的还是挺有心的。当年她走了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说这么多年，她一直给我寄生活费来着，可是我没见到。后来仔细一问，她都寄给了我后妈。那个女人有多坏，把钱密下了，把我妈妈给我买的衣服，不知道是给谁了还是卖了，总之没给我穿过一件。你说她的心是不是黑的？” 老太太揉着我的手，说：“丫头，既然妈妈给你寄了生活费，就说明她还是惦记你的，没有把你扔到耳朵后面不管。至于那个后妈，本来也没生下你，怎么会跟你有感情呢？” “她有自己的孩子，要是能够善待前妻的孩子，那是仁义，不能善待，也没必要记恨她。当成不认识的人，没关系的人，放过她，也就放过了你自己。是不是，丫头？” “奶奶只是不想让你在心里恨着谁，那样的日子太苦了，你还年轻呢，还有一辈子好日子等着你呢。是不是？咱不恨了哈。” “是，奶奶。”我抹了一把泪水，说，“我妈妈说，我小的时候，她被查出长了瘤子，大夫说做手术要几千块。她说家里连几十块都拿不出来。如果借钱治病，万一是恶性的，可能人财两空。说如果那样的话，爸爸和我爷儿俩也没法儿活了。她说隔壁村就有这样的例子，所以她谁也没告诉，就跟我爸爸离婚了。” 老太太关切地问：“那她后来做了手术吗？” 我摇摇头，道：“我没有问。她自己说，后来才知道，她的病可以治。她说她这大半辈子，就成了笑话！奶奶，你说，她为了这个病扔下我，她这边成了笑话，那我从小到大受的委屈，又成了什么呢？” 奶奶颤抖着手帮我擦眼泪，说：“丫头，不哭了，都过去了。说开了就好。她现在怎么过呢？再婚了没有？有孩子没有？” 我用纸巾清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然后说：“那天我很慌很气，没有问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可是前几天，在兰苑的时候，我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对方说是我妈妈滴儿子，要见我。” 奶奶道：“那就是你妈妈再婚了呗！她儿子打电话，没说他多大了？为啥要见面？” 我有点惭愧，跟老太太坦白道：“奶奶，我一听见是我妈妈的事，就不冷静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说他在津城上大学。奶奶你想，他都上大学了，那说明我妈出走后，很快就再婚了？奶奶，你说多过分啊！我才多大呢，她再婚的孩子都上大学了。” “别慌，丫头。”老太太用她的一双手，把我的手合在掌心，说，“你去见见吧。让旭儿派个人跟着，别上当就行。听他想说啥。” “奶奶，我不想去。”我知道自己很怂，我就是怕听到不好的事。我已经不想再管妈妈那边的事儿。既然她已经再婚了。 “那奶奶陪你去？丫头，你得去见，才能知道，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不然，你也放不下不是？”老太太揉着我的手背，小心翼翼地劝着我。 她又说：“丫头，自己亲妈，就原谅她吧。奶奶活到这个岁数，常常反复想，这么多年来，什么做的对，什么做错了。想着找到机会，要好好弥补过失。丫头你知道吗？这世上最没办法的事，就是有一天，人没了，你才想到要问他话了。你搬石头砸天，也够不着啊。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看着奶奶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她又想起了以前的事。尽管奶奶在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常常跟我叨叨以前的事，但我知道，仍然有许多事，她是埋在心底的，一直不愿意提起。 我窝在奶奶怀里，悄悄抹去眼泪，故作轻快地说：“奶奶，我听你的，去见那个人。奶奶，现在旭哥回到陈家，又进入陈氏工作，有那么大的发展空间。小老太太，你之后就剩开心了，对不对？” 第147章 你要跟我一样努力 “小娜娜，你在做什么？”我发了一条文字微信。 过了一会儿，小娜娜回复了语音：“我刚洗完澡，准备睡觉了。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我回复道：基本没什么进展。我听到栗博士跟小郭的谈话，他们说我的肌肉还是很无力。你那边怎么样？ 她回复道：“今天我跟江伯伯学了新菜。桂桂来了，她说小华已经能够慢慢走路，只是大夫还不让她坐着。所以不能到教室上课。” 我再问：还有什么？ 她又回复语音：“我约了林老师见面，她说会带家里的小朋友一起。天儿凉了，我们准备去玩室内的游乐设施。” 我打字：回头给我发你们的照片过来，我要看看那位小朋友。 她又发语音：“昱久，你有没有好好在身体里运功疗伤？要争取早日出关啊！昱久，你是不是整天想着，跟小研究儿出去玩啊？你不能太顽皮啦！” 跟小娜娜互道晚安后，我给小研究儿讲了讲，小娜娜的意思。它说：“我也同意她的观点，你应该努力让自己早一点醒来。但是，我还是想跟你玩，猫小三子没有你那么有趣。” 我给了它一爪子，道：“那是，因为我是人类。虽然我一直认为猫跟人类一样，有同样的生命尊严。但是，你也要承认，人类的大脑要复杂很多。” 小研究是一只猫，脸上本该是没有表情的，可是，我却总觉得他经常严肃脸地在跟我说话。 他这样回复我：“你所说的生命尊严，就是活着的荣耀呗！小三子作为猫，是一只好猫。只是，”他看向别处，“我希望跟身为人类的你学更多东西，就嫌弃了他。” 我抓抓它的脑门，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是猫中的佼佼者，有睥睨众猫的资格，但是你不能太骄傲，要学会团结小三子。否则它不听你的了，我就没法出来了。” 旭哥离开兰苑之后，老韩接手管理小三子和小研究儿。他是一位超级称职的大管事。无论怎么忙，他每天都会抽出一小时的时间，带着小三子（少数时候是我）和小研究儿到户外疯跑。 他跟两只猫念叨：你们多跑跑就会更健康。旭少爷有你们链着，会经常来兰苑。至于昱少爷，我是不指望了。后脑勺都碎了，怎么可能醒过来呀？哎，可惜了，年轻轻儿的，那么优秀的小家伙儿。造孽的人，一定不得好死！ 老韩在人前是最知进退、懂分寸的人，没想到，人后他也发牢骚、也骂人。 每天一小时的户外活动时间，在我看来，当然是弥足珍贵。所以，偶尔我也会跑出去。 我跑出去的时候，对于栗博士，就是一种打击。因为他会突然发现，好好的有应激反应的肌肉，又松弛了，摸不到任何生机。没有灵魂的肉体，当然对触摸没有任何反应。我很抱歉，栗博士。 为了能够跟小研究儿有更多时间一起玩，我教会了小研究儿，如何把小三子骗到昱久的枕头边睡觉。小三子跑到我附近睡着了，我才能占用它的身体。小研究儿的智商比小三子高出去不知多少倍，当然有各种办法骗它就范。 其实，我也不全是贪玩，而是在抓紧时间，教小研究儿人类的语言，不是让它说话（猫没有那套发音“装置”），而是让它能够在手机里敲出来。 为了能够让它更快地学会，我想出来一套简单的语言系统。比如用yu代表我，用ya代表小研究儿，用xu代表旭哥，用na代表小娜娜，用3代表小三子，用ha代表老韩，用li代表栗博士。 它已经背得差不多了。之后我会再设计一些动词，去、回、吃、喝等等。 对了，已经验证过，我在自己的身体里，听不懂猫语！ 因此我设想，有一天昱久醒了，听不懂小研究儿的语言，也不能告诉它什么指令了，怎么办？至少，还有这套最简单的语言系统，维系我和这只神奇猫的交流。 一只猫的智力水平能够达到小研究儿这个层次，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感到很荣幸。因为我并不是人类中的异能者，而小研究儿是猫中的异能者。 所有的努力都应该被尊重。（当然，那些害人害己贻害人间的努力就算了。）小研究儿的努力让我很感动，它在竭尽所能，只为了跟我有越来越多的沟通。它的学习能力也是惊人的。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另外一只猫，能够这么优秀。 正在我跟小研究儿都沉醉在它的优秀中，彼此很开心的时候，旭哥的一条微信跳出来：昱久，你是不是没有好好配合治疗？ 我打字发过去：怎么了？ 他秒回文字微信：栗博士给我打电话了，说你最近几天退步明显，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肌肉的应激反应变弱或者消失了，肌肉本身也没有那么紧实了。你怎么回事？是不是经常跑出去跟小研究儿玩，或者，是去跟杜娜互发微信？ 我赶紧回复：我没有跟小娜娜发很多微信，就每天晚上一两条。她告诉我白天做了什么。我告诉她我很好。 旭哥的回复：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你要清醒点，学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你不努力，没有谁能帮得了你！你气死我就完了，偏偏只有我知道你是这个德行。如果能告诉老夫人就好了，让她想办法惩罚你。 我知道他是恨铁不成钢，我老实地回复：只有在晚上，我的身体睡着了，我才出来。白天很少很少。 他秒回一句：你随便吧！ 旭哥是这么爆脾气的吗？好吧，我领教了。我跟小研究儿把手机装进袋子里，藏好。然后回到外间病床上。 它看着躺着的昱久，说：“我希望你能早点醒来，好考验一下，我跟人类的直接交流能力。昱久，”它回头叫我，“你要跟我一样努力。再见。” 我有点汗颜。虽然我没有随便出去逛，我跟小研究儿一直在努力，学习适应对方的交流方式。 但我确实烦躁来着，嫌呆在自己的身体里太寂寞，渴望跟小娜娜发的那一条两条的微信。 在恢复身体机能方面，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当然，没有苏醒，就说明努力还不够。 第148章 你不缺爱 坐在对面的男生，个子不高，却很健壮。有着浓密的头发、浓密的眉毛、黑乎乎的眼睛，以及挺直的鼻梁。这都是我不熟悉的，但是那嘴唇和下巴，是我认得出来的。 “我长得像我爸。”他说完这句，又大口地吃快餐。 看着他吃东西，你会觉得世上没什么事值得烦恼，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好好吃就是犯罪。 刚才一见面，他就说：“我饿了，刚刚踢了场足球。你请我吃饭吧，你都已经工作了，我还是个穷学生。” 我指了指附近的两个店面，一个中式快餐一个西式快餐，让他选。他选了西式。我们就走进来了。 “你怎么知道我的？”我问道。 他抬起眼帘看了看我，说：“我从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有个姐姐，因为旁边一直有个人提醒我。你的每张照片，都有人举到我眼前看过无数遍。” 他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没有反感，也没有感情流露，仿佛说的是一件最普通的事。也是，这应该是最普通的事吧？ “你叫什么名字？”我喝了一口豆浆，问道。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推到我面前。这是学校里用的一卡通，上面除了醒目的大学校名校标，还印着所在学院、班级、和姓名。王文广。 “你学医？为什么不考专门的医科大学？”我没有多想，直接问出来。 他用餐巾纸擦手，道：“好的医科大学都在外地，我妈不让我考外地。她说我小时候因为没户口，上个小学都费劲。现在可以凭自己本事随便考了，当然要考这里最好的大学。” 哦，好吧。这么霸气的话，真的是那个人说的吗？他妈妈和我妈妈真的是一个人？ “能够落户到津城，是我的选择。”他没有笑容，也没有冷漠，就那么平淡地看着我，说，“当年我父母开车到这里，我提前半个月出生了。所以，他们就在这里安家了。” 我其实挺意外的。如果他父母有车可开，他出生的时候，并不是像现在这样，谁都能开得起车。那样的家庭收入，他妈妈为了找我，去超市应聘临时工？似乎有点悲情，应该感动一下。 “你父母是做什么的？”我问。我这种问法，也是没谁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妈妈是做什么的。 他也很意外，道：“上次你们见面没说吗？”他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状态，说，“上次她就想带我一起来见你。我没同意。我还是想单独见你。” 我看着他把薯条倒出来，淋上一条一条的番茄酱，问道：“为什么？” 他指指薯条，说：“你也一起吃啊。你买的样儿太多了，我吃不完。这个是你们女生爱吃的。”她把红豆派推给我，他自己抄起菠萝派，说，“我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脸上写着吗？”我拿起红豆派掰开，放下，道，“先凉凉，太烫。” 他倒听话，把咬了一个边的派掰开，放下。又去拿其他小吃。 然后，他说：“我有自己的判断，不想受妈妈情绪的影响。”他吃着东西，看着我，咽下食物，喝了一口饮料，才道，“我爸原来是跑大货的，当年路遇我妈身无分文，没钱坐车，就捎上她。然后，就一直带着她了。” 我心下了然，原来如此。难怪给舅舅汇款可以在不同的城市办理。 他吃着东西，过一会儿又告诉我一句：“我爸比我妈小两岁，开始没跟她说自己已经结婚了，那个傻女人，就一厢情愿地以为他还没结婚。” 我抬眼看他，他满不在乎地说：“你也一样，要把眼睛擦亮了，别轻易去喜欢不了解的人。你被打了，我可以帮你打回去。你被骗了，我能怎么办？” 我心里真是五味杂陈。原来，那个人是爱上了有妇之夫，还是比自己小两岁的男人。而她的儿子，我面前的这个小小少年，已经要为了保护我，去打架了。 想想也是。从小，妈妈就告诉他，他还有个姐姐，他要保护姐姐。他一直看着我的照片长大，多少是有点间接的感情的吧。 他又说：“我妈在怀上我之后，才告诉我爸，她长了瘤子，可能生不了孩子。我爸陪着她去看病。大夫说可以等生孩子的时候，一起把手术做了。但是，要经常关注病情的进展。” 这难道就是他学医的原因吗？我为自己脑子里跳出的这个念头，好笑不已。我不是应该关注那个人的故事吗？ 她居然那么糊涂，都还没结婚，就有了人家的孩子，她以为自己是无知少女吗。她明明知道，自己子宫里长了瘤子，还让自己怀孕。 “你父母后来结婚了吗？”我就这么直接的问了。 他回答也很直接：“没有。我家户口本上，只有我妈和我。”他还是那个样子，像说别人家的事儿似的。 无语了。难怪那个人不让舅舅找她，她是觉得脸上无光吗？为了这件事，连自己的爹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他又说：“我爸自然是没有埋怨我妈对病情的隐瞒。因为他同样隐瞒了一件大事。我爸他很早婚，家里希望他能早早地传宗接代。可惜事与愿违，婚后两年，他的妻子都没有怀孕。去医院检查，大夫说他妻子是天生的没有子宫，不可能生孩子。”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只是点点头儿，云淡风轻道：“对，就是这样。我爷爷奶奶闹着要我爸跟那女人离婚。我爸一直没同意。或许，这正是他让我妈未婚先孕的原因。我说不好。反正，他对家里的媳妇儿有情有义，但又对她不忠。他对我妈也是真心，却给不了她婚姻和家庭。”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他们两个的结合自然是不道德的，我也不认为他们是真爱无罪的典范。但是，现实中的事总是错综复杂，根本没办法切分清楚。 “这个已经可以吃了，”他吃着他的派，指着我的派，又理所当然地说，“现在你请我吃饭，等我有收入了，就请你吃饭。我还会给你准备丰厚的嫁妆，但你不能随便把自己嫁了，先给我看过，才能嫁，知道吗。你有爱你的妈妈、弟弟、还有个小妹妹。你不缺爱，不要轻易爱上谁。知道吗？” 第149章 他带走的女儿 “曜久少爷，您今天得闲了？”老韩的声音响起，让我从梦境中醒来。 “老韩，昱久现在情况怎么样？”曜久的声音回应道。 我躺在床上，不能看不能说，只能听只能嗅到气味。据说人的感官如果有一方缺失，另外几方就会异常敏锐。可是我的情况不同。因为我的感官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神经传输出了问题。 “曜久少爷不妨到那边坐一坐，我慢慢给您汇报昱少爷的情况。”老韩道。 曜久答应着，两个人离开我的床边。 最近几天，我一直在试图感受自己的手，我指尖的触感已经很清晰，让我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移动手指去触摸了。 “曜久少爷，”老韩道，“据栗博士推测，昱少爷最先恢复的，应该是他的触觉和听觉。但是我们暂时没有办法验证，他的触觉和听觉是否已经恢复。” “你的意思，老韩。”曜久回应道，“是不是昱久现在就能听见我们的对话，只是他没有办法表达，我们也无从知晓？” “是的。”老韩笑道，“我印象中，萧教授曾经说过，昱少爷伤到的地方，刚好是许多重要神经束穿过的地方。” “萧教授，嗯，他是一个医痴。有许多见解都超出其他医者的想象。”曜久道，顿了一下，他又说，“老韩，昱久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 老韩明显停顿了一下，道：“算是有很大的突破了。牵涉到许多人。老夫人那边专门吩咐过，在所有真相调查清楚之前，不宜透露其中的细节。” 曜久道：“老韩，我明白。但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这件案子牵涉着千丝万缕的各大家族利益，不瞒你说，我自己也调查到一些事情。只是碍于某些慎重的考虑，暂时不能告诉你。” 老韩道：“我明白，曜久少爷。我只希望，查到后来，不要牵涉到陈氏自己的人。老夫人那边，我担心她会受不了。” “老韩，”曜久似乎有些触动，道，“你是看着我们兄弟几个长起来的。自然对我们几个的脾气秉性都非常熟悉。也对我们有过不同程度的扶持和爱护。今天，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 “曜久少爷说哪里话，”老韩道，“请喝茶。” 两个人打了半天哑谜，透露了许多信息出来。据我猜测，曜久可能已经查到，陈氏内部的谁，牵涉其中，或许还跟他有某种亲近关系。他来跟老韩探听，老韩居然这么痛快地承认了，并透露了老夫人彻查的决心。 我想，老夫人应该早就跟老韩交代过，我的案子必然牵涉了陈氏内部的某些人，拿到确切证据之前，不要透露给当事人，以及利益相关者。 老韩深得老夫人的信任，但他同时也跟老夫人的儿孙有着很融洽的关系。不能不说，他的确是个老谋深算的老狐狸。而他的这些谋算，必然正是老夫人信任他的原因。 曜久离开后，老韩返回房间，坐到我床前，叹息道：“昱少爷，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你真的还能醒来吗？” 之后他就开始帮我按摩手。他的手很温暖，手掌宽大，皮肤润泽，没有硬茧。老韩本人应该不会功夫，这大概是他的弱点，或许也是老夫人信任他的另一个重要特点。 后来，我又朦胧睡去。直到我的手被一双很凉的手握住，这是一双男人的手。我有点错愕，因为我想不起来这是谁的手。我的触觉恢复后，似乎没有感受过这么一双手。 “二爷！”老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老韩，”我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笑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会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咱们本可以做兄弟，你却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 老韩马上道：“二爷，惭愧惭愧，您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父亲冷笑一声，道：“咱们快认识四十年了，也算是知己知彼。我想跟你打探点消息，不知道你能不能透露一二？” “二爷，您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老韩仍然语调温和，态度谦恭。 父亲慢慢地按摩我的手，说：“昱久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是从哪里得到的新线索？” 老韩恭敬道：“二爷，具体细节我不知道，但据说应该是旭少爷的人脉。惭愧，我查不到具体来源，因为二爷知道，牵涉了其他家族，对方封锁的一些消息。” “旭久？”父亲意外道，“他一个单打独斗的毛小子，能有什么人脉？” 停顿了几秒钟之后，老韩才接道：“据我的调查，旭少爷回陈氏之前，确实没这方面的人脉。” “哪方面？”父亲插嘴问道。 老韩沉吟道：“从京城警方这边，我得到消息，是说来自几大家族。跟去津城保护旭少爷的人，传回消息说，旭少爷跟岳家的小少爷有往来。” “噢？”父亲若有所思，半天才道，“岳家老大跟曜久关系好，没想到，那个非要当刑警的小幺，却成了旭久的朋友。” “嗯，”老韩不还不忙地说了一句，“据说，岳家老幺去刑警大队的调令，已经放到他们局长办公桌上了。” 父亲意向模糊地哼了一声，道：“昱久现在是恢复身体功能的关键期，希望你找一个合适的助手，寸步不离地陪着昱久。像我今天这样，直接可以闯到病床前，不能再出现了。” “是。我记住了。二爷还有什么吩咐？”老韩恭敬道。 父亲道：“旭久的姥姥和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你派了人手在暗中保护吗？她们俩显然是旭久的软肋，你要把她们看好了。不要让旭久有后顾之忧。” 老韩恭顺道：“是。二爷，我再派两个人过去。一定会保证老太太和小姑娘的安全。” “另外，”父亲又问，“我大哥那边有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二爷有线索吗？如果有，我去查。”老韩道。 “哎！”父亲叹息一声，道，“能够躲过你的调查，自然是他下定了决心，不让我们知道他的消息。但是，他带走的女儿，实在令人揪心。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啊！” 空了几拍，老韩突然道：“二爷，也并不是毫无办法，只看，您的决心。” 第150章 我可以当你们老大吗 wya，yus.nh？这是今天晚上我收到的来自昱久手机的微信。 之前，昱久给我发过文字微信，详细告诉我他发明的猫语。他的意思，他苏醒后听不懂猫语，没办法跟小研究儿交流，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他要创造一个跟那只猫永久联络的途径。 这套语言对于我们人类来说，简直是太幼稚太简单，但对于一只猫来说，就已经是很复杂了。小研究儿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并应用，实属奇迹。 它的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我是小研究儿，昱久在睡觉。你好吗？ 我赶紧回复它：wh.nh！（我很好，你太棒了！） 我想，昱久没有出来发微信，一定是他被东方旭骂了，乖乖地呆在自己的身体里，配合栗博士，“运功疗伤”呢。我也希望他早日出关，别让大家为他牵肠挂肚了。 小屁孩安德鲁说的没错，昱久是个乖小孩，特别重视亲人朋友对他的期望。有时候我会想，他这样活着，会不会很没有自我？ 但是转念一想，能够享受亲人朋友的关爱，能够让别人因为他的乖巧而欣慰，更加心疼他，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也不能人人都像东方旭那样，黑着一张脸，别人跟他说了一车话，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欠奉！据老夫人说，他这一点像老太爷，明显的两张脸。 好吧，我感觉东方旭用黑脸的时候太多了。或许，有一天他遇到了，一生中命定的那个女孩，他才能把另外一张脸拿出来，跑一跑霉气，经常用用。 不想他们了，感觉他们已经离我越来越远了。当然，菊菊奶奶离我还是很近的。为了能够就近照顾她，让她也能有一点事情做。我一直把奶奶带在身边。 先是靠着江伯伯多年来敦亲睦邻的脸面，在邻居家借了一间卧室给奶奶住。东方旭跟江伯伯说，等奶奶搬出来的时候，按市价的租金一次性给人家。 然后，东方旭在江家小吃附近买了一个小院子，买的急，价钱有点贵了。江伯伯一提起这话来就咋舌，说多花了十万块，太冤了。 可是，江家人还不知道，东方旭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单打独斗的黑脸小子了，他是威名赫赫的陈氏长子长孙，十万块对于他来说，不够看的。 收拾小院子、简单装修、打扫房间，都不归我管，有东方旭的人支应着。后来我琢磨明白了，东方旭的人，应该是一直在我跟奶奶附近转悠的，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 不然，他干吗买房子给我们？他是要人保护奶奶和我。奶奶和我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是在大家族，我们祖孙俩属于大人物的软肋。 如果有人把奶奶和我抓起来，威胁东方旭，那是很麻烦的事。所以，花点钱买房子安插人手，反倒是最省钱、最省事的做法。 既然有人在旁边，不用白不用。那天，我就直接去找那几个影子人了。他们虽然都人高马大的，但是总是能够让人忽略他们的存在，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你好，”我走进小院子，对着正跟装修工人交代事的人，招招手，说，“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他打发工人们去干活，然后走到我面前，说：“您有什么吩咐。” 我对他的面瘫脸笑笑，问：“我应该怎么称呼你？” “您叫我小辉就行了。”他说着，似乎是习惯性地，躲到了院墙的阴影里。 我打量他应该不比我小，就说：“那我叫你辉哥吧。” “您客气了。”他不苟言笑地淡淡应道。 他这种公式化地交谈方式，让我不自觉地简化了自己的语言，道：“我不知道你们一共是几个人。我是这么想的，你们反正要吃要喝。不如就在江家小吃帮忙做事，然后在那里吃喝，都很方便。这是我的想法，你可以跟你们管事的商量。然后给我个答复。” “好。我会尽快答复您。谢谢。”他点头答应，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感激，或者反感的表情。好吧，跟他们打交道，都不需要用眼睛看的吗？ 转天，有个人到江家小吃找我，他说是辉哥让他找我的，我就把他带到后门巷子里说话。 这个人脸上活泛得多，他带着笑容问：“我能叫您娜姐吗？” 我笑道：“好啊。这意思是，我可以当你们老大吗？” 他也笑，说：“那是自然。辉哥跟我说了您的意思，让我们三个跟您做事。娜姐您千万别客气，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们做。” “那辉哥还过来吗？”我好奇地问道。 他一龇牙，道：“他说他会偶尔过来蹭饭，他的样子不适合出现在人前。我叫阿明，他们俩是小良和志清。” 我一回头，拐角又闪出两个少年，看上去都刚成年的样子。我在心下暗想，相貌气质上倒是很适合，做小吃店的小伙计。可见辉哥找人也是用了心思的。 于是，我帮江伯伯一下子招了三个小工。江伯伯有点压力。后来我悄悄跟他说，是朋友让我帮忙带一下，不开工资的，管饭就行。江伯伯这才勉强答应了。 阿明说他跟小良可以接待、传菜和打扫大堂卫生，让志清帮我在后厨洗盘子碗。我一看三个人的气质特点，认可了他的安排。 我跟他们有说有笑，也不跟他们客气，把他们支使得团团转。他们也很乖，嘴很甜地一口一个“娜姐”的叫着，让我真有了做大姐大的赶脚。 菊菊奶奶跟江伯母正在旁边摘菜，只听奶奶说：“大概上辈子，丫头就是做的饭店里的营生吧？到了这里，你看她，从心里往外的高兴。” 江伯母笑道：“老江也说，娜娜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舌头、鼻子都灵，掌握那些火候啊、食材的搭配啊，也是自有一套想法儿。您老把这个弄完了，就出去晒晒太阳吧，今天天气好，门口避风的地方，我给您放了躺椅和垫子。” 听着她们的对话，我想的却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周末，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噢！ 第151章 因为你吃了胡萝卜吗 “andrew，昱久叔叔还没醒吗？”一个男孩儿的声音吵醒了我的浅眠。 刚才，我被小郭喂了一些吃的喝的，胃里很不舒服。整个喂食过程，也让我感到很疲惫。 我跟那些真正的深度昏迷者不同，我有触感，所以对于被鼻饲很反感。但我又不能拒绝，唯一的办法是，赶紧醒来，自己用嘴巴吃饭。 刚才那个小男孩，对于安德鲁这个词的发音非常标准，有着英国贵族小男孩儿的口音。等等，英国贵族？我对自己脑子里跳出来的这个词惊到了。 没错，如果我的大脑是一块硬盘，那么它里面的数据还存得好好的，只是，我不能随意取出来用。总是在不经意间，提取到一些数据。 “对呀！杰夫，你不要碰他哈。”安德鲁回复道，他坐在我的右手边，轻轻地揉搓着我的手臂，他又说，“医生指定了，只有几个人可以碰昱久。” “医生为什么会指定你？因为你吃了胡萝卜吗？”男孩悲愤地问。 安德鲁笑道：“没错。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你妈妈。我不仅爱吃胡萝卜，我还爱吃菠菜、芹菜、紫甘蓝，颜色鲜艳的蔬菜我都爱吃。这几种菜，你是不是都不吃啊？” “我才不在乎呢！”小男孩更激动了，“我妈妈总是跟我说这个句式。你如果吃了胡萝卜，大家都会喜欢你。你如果吃了芹菜，大家都会喜欢你。我才不在乎呢！不喜欢就不喜欢，我就做个坏孩子好了！哼！” 安德鲁笑道：“既然都不在乎了，还那么大声干什么？过来，杰夫，我看着你，你就可以摸摸昱久叔叔的手了。过来吧。” 噔噔噔，小男孩跑到安德鲁这一边，小声儿问：“医生不会知道吗？” 安德鲁正经道：“如果你就这样摸，医生当然会知道。但是现在我在你手上吹一口气，你的手上就有了胡萝卜的香甜味儿了，再去摸昱久叔叔，医生就不会知道了。” “你吃完胡萝卜，没有漱口吗？”小男孩问。 安德鲁的舌头，打了一下结，说：“什么呀？杰夫，你听叔叔说，吃了胡萝卜，就能拥有这样的魔法了，知道吗？你要不要摸了？” “要。”杰夫干脆地答应，又问，“是不是吃了胡萝卜，再摸昱久叔叔，他就会更早醒来？” “答对了！”安德鲁打了个响指，说，“来，我先检查一下你的手，嗯，还不错，我闻到了洗手液的花香味儿，你真的好好洗手了。你很棒，你摸过之后，昱久叔叔或许就醒了。” 一个肉乎乎热乎乎的小手，覆盖在我的手背上，慢慢向指尖挪动。 安德鲁笑道：“怎么样？摸到昱久叔叔的手，是不是特别荣耀啊？” 杰夫把呼哧呼哧的热气喷到我的手上，说：“andrew，其实最荣耀的才不是这个，是我的钢琴曲得到园长的表扬！她还送给我一只玻璃的奖杯。” “哦哟！”安德鲁道，“杰夫是得了年度大奖了吗？” “不是年度大奖！”孩子懵懂地说，“是艺术节大奖。妈妈早就说了，如果我在莱茵国际学校的艺术节上得奖，就带我去参加国外学校总部的艺术节。” “这么厉害呀！”安德鲁赞叹道，“莱茵国际学校是不是从幼儿园到小学到中学都有啊？那么多学生你得大奖啊？” “嗯嗯！”孩子还在用他的小胖手抚摸我的手，一边说道，“对呀，我就是得了大奖，可是昨天妈妈只顾着跟爸爸吵架，都没有仔细看我的奖杯。” “大人们都很任性，你要学会原谅他们。”安德鲁道，“杰夫，等他们和好了，就会过来向你道歉了。” 孩子却并没有接话，而是轻声儿地说：“andrew，昨天，幼儿园的美女老师索菲，教给我们一个新的魔法。她说，用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发誓，就可以得到小礼物。那我用一下这个魔法给昱久叔叔，好不好？” “好啊！”安德鲁郑重地说，“如果你这个魔法有用了，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啊？” 杰夫豪气地说：“那当然了！你是我最喜欢的叔叔了，我常常跟幼儿园的小女生们说起你，我就说我有个叔叔叫andrew，他是个最厉害的魔法师，他能让小研究儿站起来！” 安德鲁讪讪地笑起来，可见他多少还有点自知之明。他说：“先别说这个了，杰夫，赶紧用一下你的魔法吧！” “好！”杰夫握住我的指尖，郑重道，“我用我的‘眼镜蛇’发誓，昱久叔叔一定会很快醒过来！” 我也希望小杰夫的魔法能够管用，这样他就会成为幼儿园里面的大魔法师了。我奋力地抓了一下手指。 杰夫倏地松开他的小肉手，叫道：“andrew，魔法灵验了！” 安德鲁马上扑过来，道：“哪一个哪一个？杰夫，他的哪一个手指动了？” “这个！”杰夫用他的指尖按住我的食指，说，“它刚刚这样动了一下。” 我想，大概他用自己的手指模仿了一下。安德鲁“嘘”地一声，说：“我们再仔细看看，他还会动吗？” 我又用力地去抓手指，但我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手指动了。包括刚才杰夫说的那次，我也仅仅是抓了一下，没有寄希望，不想真的动了。 “是真的动了吧，杰夫？你看见了吗？”安德鲁激动地问道。 杰夫那边道：“是我的魔法灵验了！我是魔法师了！”小男孩又是叫又是跳，用他自己的方式在庆祝，自己成为魔法师了。 安德鲁道：“对对对，你是魔法师了。快去，杰夫，快去叫大人们过来，就说昱久叔叔醒了！快去！”杰夫答应着，噔噔噔跑出去。 “昱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安德鲁颤抖着嗓音道，“听得见的话，你就再动一下右手食指。” 我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划动了一下指尖。动了！我自己感受到了！我的食指指尖，感受到了在床单上的轻微划动。 “你真的醒了，昱哥！我就知道，”他又开始哭唧唧，“我就知道，你会醒来。而且，上次你的手指动也是我发现的。昱哥，你能不能连动两次啊？” 我试了一下，没实现。 这时，噔噔噔脚步声传来，刚才小家伙跑出去就没关门。 他呼哧呼哧地喘了一会儿，说：“andrew，我妈妈在哭，我爸爸也在哭！” “在哪儿？他们在哪儿？”安德鲁骤然站起。 “在太姥姥的房间里。”杰夫喘着气说。 第152章 像唐伯虎那几个兄弟 “江伯伯，今天由我掌勺吧？您在旁边看着，您看着，我心里才能踏实点儿。” “好啊！”江伯伯放下手里的东西，跟我对调了位置。 客人还没来，要把一些需要提前过油焯水的食材处理好。这些最寻常的工序，只是看上去简单，如果想要保留更多营养成分，保证最佳的口感，呈现最漂亮的菜色汤色，火候自然是天大的事儿。 江伯伯已经跟我念叨许多遍了，今天就没再说话，只是不错眼珠地盯着我的动作，随时可能指出我的不当之处。 “老板，外面来了一位女客，带着一个小孩。老太太和老板娘正跟着说话呢！”阿明跑来报信，鬼灵精地给我递眼色。 我赶紧说：“伯伯，您也看了我这么半天，火候和顺序都没错吧？放心吧，快去看看谁来了。” 江伯伯穿戴着厨师的白衣白帽就出去了。我在心底暗笑。 阿明去而复返，道：“娜姐，那位姐姐也太漂亮了！跟圈儿里的艺人有的一拼。她是谁呀？” 我瞥他一眼，笑道：“快别提那些艺人了，你知道哪个是做的假脸？这位姐姐可是原装儿的，开眼去吧你！她是老板的儿媳妇儿。” 由于还没客人，志清那边闲着，伸长了脖子往外看，不自禁地说：“做梦都梦不到。” 阿明一巴掌撸在他的头顶，道：“头发洗干净了吗？再让我看见掉屑，就扒了你的皮！娜姐好说话，我可是眼里不揉沙子！被退货的话，别回头又跟我哭！” 哟！这个阿明还管着志清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呀！ 担心他们有规矩不能说，我也不问他们的事。我只跟他们要求，让他们自然一点，小伙计就该有小伙计的样子，别露出自己是练家子的底细。 我想他们小小年纪就能出师做事，一定是同伴中的佼佼者，过来端盘子洗碗的，或许会觉得委屈。 但是，多少威名远播的大老板，都曾经有过微贱的时刻，如果小事都做不好，大事就轮不到名下了。 这个道理我是懂的，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待的。看上去倒还不错，做事很认真，眼神儿也伶俐。 我想，旭哥根基尚浅，这些人手，怕都是老韩派出来的。老韩的风格，我多少了解一点，谨小慎微，不肯让别人揪住错儿处。 周末的上客时间，会晚半个小时左右，这会儿，我做完了眼前的事儿，从玻璃窗看出去。 大堂里，菊菊奶奶和江伯母都坐着，林老师站在中间，江伯伯摘了厨师的高帽子，追着小孙子跑。小家伙虎头虎脑地，就是身上没肉，比照片上还显瘦。 上次去室内游乐场玩，我知道了小家伙的名字，叫江君，小名叫君君，四岁半。君君没什么话，但是非常活泼好动，眨眼之间，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林老师说她跟江老师念研究生期间结婚，意外地有了这个孩子，担心导师不高兴，一直不敢说，就带着五个月的孕肚，去论文答辩。 后来，她挺着大肚子去看望导师，老师和师母居然特别开心，还帮她介绍了现在这份工作。 林老师说，尽管自己的脾气不好，但是运气一直很好，一再地遇到贵人相助。 我问她跟江老师怎么认识的，她笑道：“是他走了狗屎运！” 我笑出来，她又来阻止我，恨不能直接来捂我的嘴。她窘道：“都怪他，气得我想了好些难听的话，来骂他。我以前根本不会骂人，现在倒好，张嘴就来。可是他就是不松口，无论怎么骂，也不答应离婚。” 我笑道：“江老师才舍不得呢！” 她也笑，看着小江君在设施上爬上爬下，跟别的小盆友聊天，她说：“好在君君没见过我骂人的样子，不然我后悔都没脸哭。” “君君真会长，净遗传你跟江老师的优点。”我由衷赞叹，“长的漂亮真的是上天的恩赐，在人群里，总是最受瞩目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你这话也不全对，”林老师说，“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男生喜欢。” 我诧异地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你这样的大美女，江老师不会是你的初恋吧？” 她脸上泛红，嘴上却没有扭捏，她说：“他就是第一个说喜欢我的那个人。” 我都蒙了，冲口而出，道：“从小到大，你周围的男生都是瞎的吗？”说出来了，我突然又有了醒悟，“噢，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们都不敢说。你太漂亮了，学习成绩又好，性格也骄傲，所有人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见到你就自惭形秽了。” 她大方地承认，道：“或许吧。所以，江伟盛说喜欢我的时候，我就想，至少他敢在我面前说出来，就说明他是个有胆的。” 我从心底佩服，笑道：“江老师这辈子哪怕就这一回有胆，我也佩服他一辈子！” 林老师笑起来，道：“可不是，他就有胆了那一回。事后还跟我承认，自己喝了一杯白酒，才跑过来说的！”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原来江老师也有这么搞笑的一面。 林老师眼里都是笑，说：“我是毕业两年后又考的研究生，所以比他大。但我们俩硕士是同一届毕业。那年研一刚入学，在津高校联合办了个中秋诗会，他在诗会上朗诵了自己写的诗。舞台上灯光布景氛围特别好，他穿着古装，摇着折扇，挺像唐伯虎的那几个兄弟。” 我又忍不住笑，林老师幽默起来，也是没谁了。不说像唐伯虎，只说像唐伯虎的那几个兄弟。 “后来，他穿着戏装就跑来找我，说那首长诗是写给我的，因为他喜欢我。”林老师的美目里，闪烁着点点泪光。 我也不禁动容，就算是酒壮怂人胆，也是一段难得的佳话。我不忍插话，静静地等着林老师说下去。 收敛起那份激动，她用纸巾擦着眼睛，笑道：“可是我都不知道他是谁！他说，他是我师母的学生，在师母那里看到过我的照片。又从师母那里了解到我的所有情况。后来，师母也跟我承认，是她有意要撮合我们俩。” 第153章 陈氏不能放弃利益 “小娜娜，给你说个好消息！”安德鲁独特的哑嗓子，在沙发那边响起，他在给小娜娜打电话。 而我床边站着的，是栗博士和小郭。安德鲁按了呼叫铃把他们俩叫过来。那个贵族口音的小杰夫，已经跑没影儿了。 刚才，安德鲁给老韩打过电话，那边并没多说，但显然这么半天也没过来人，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绊住了。 比我苏醒还重要的事，想着也不多。曜久夫妇在老夫人跟前哭，似乎确实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仅仅是小夫妻吵架拌嘴，一定不会闹到老夫人面前吧？ “小娜娜，这回是确定的。”安德鲁那边还在跟小娜娜说笑，“一会儿等栗博士检查完，我跟你视频，让你看看昱哥的手指是怎么动的。” “昱少爷，请您试试其他手指可以动吗？”栗博士在我身边道，“左手的食指可以吗？” 我当然是尽力了的，但是，其他手指都没有动。栗博士安静了半晌，又让我动脚趾，最终也失望了。但也有让他开心的事。 他的语调里，难掩兴奋，他对小郭说：“虽然只能用右手食指，幅度也特别小，其他部位还不能动，但是他大脑是清醒的，能够跟咱们交流。这无疑已经是很大的进步，并且，这才刚刚开始，之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惊喜，等着我们去发现！” 小郭哼哼哈哈地答应着，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栗博士，之后的复健按摩需要调整吗？” “暂时不需要。等我跟老师联络一下，再说。”说完，栗博士的脚步声远去了。小郭往我手臂上涂了按摩膏，开始轻轻地按摩。 安德鲁那边已经结束了通话，走过来坐在床前，说：“昱哥，小娜娜那边走不开，最近都不会过来看你。”他似乎很沮丧，半天也不吭声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昱哥，我可以在这里陪你。我已经给我妈发了消息，让她把我的所有书本都送过来。之后我就在你房间里复习，咱们兄弟俩一起努力。争取，我考上大学的时候，你也能站起来。好不好？” 说完这个决定，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半天才开口：“昱哥，我听栗博士说了，你现在的恢复，都还不稳固，如果明天手指又不能动了，你也别着急哈。”突然，他变了语气，说，“小郭，我刚才的决定，你不能告诉别人啊！” “您放心，表少爷，我没听到。”小郭憨厚的语气道，“我刚才顾着给昱少爷按摩，体会栗博士教我的动作。所以，没听见您说了什么。” 之后，安德鲁去跟两只猫玩。小郭帮我按摩的过程中，我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感到床前是坐着人的，但是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是谁。 我又动了一下食指，果然动了，并且不再像之前那么费力。尽管栗博士没说，我也知道，我所谓的费力，并不是真的在费力，只是我需要集中注意力，才能让食指有一个很小的移动。 “你醒了，昱久？”是旭哥，他居然跑回来了。那么，小娜娜跟他一起回来了吗？我又动了一下指头。 他握住我的手，说：“昱久，别着急。循序渐进，会越来越好。” 噔噔两声，两只猫都跳到我床上，打着呼噜趴在我手边。旭哥大概去撸了两下猫，俩猫都低声地叫着撒娇。 然后，旭哥开口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刚刚，你一直在睡觉。我傍晚的时候就赶回来了，是老韩给我打的电话。晚饭后，老夫人跟我聊了很多，爷爷也在旁边听着，我没想到，老头的脑子反应还挺快的。” 于是，旭哥给我讲了今天在兰苑发生的事。 事情并不复杂。曜久前几天跟老韩打探消息，应该也跟老韩求助过。至于老韩是怎么跟他说的，别人都不得而知。 旭哥猜想，老韩帮曜久分析了利弊得失。更重要的，是曜久如何才能得到，老夫人最大限度的助力。 据老夫人跟旭哥说，曜久在调查旭哥和我的两个案子时，意外发现他的舅兄（也就是他妻子的哥哥）参与其中。 具体来说，曜久的舅兄在我的案子里，提供了我的行踪，并且把我骗到预先布置好的陷阱里，协助一群打手将我迷晕。 戴孟绮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晕倒。他们是播放了预先录制好的录音。 当然，由于曜久这位大舅哥本人并没有机会，靠近大宅和兰苑，所以才不能造成更大的危害。 老夫人跟旭哥说，曜久的这位舅兄也是个蠢人，受到有心人的蛊惑，其实得到的好处有限，又在各方的调查中，被第一个推出来顶雷。 如果他不能指认出更大的幕后黑手，很有可能要被当成主谋治罪。并不是警方或检方要这样做，而是陈氏要这样做。 基于对形势的整体考量，最让老夫人忌惮的，是与对手的多方博弈，陈氏不能为了追踪不确定能不能找到的证据，而放弃利益。 老夫人说：“对手能够做出这么狠的杀招，肯定是经过了精心计划，周密部署，不会让我们轻易接触到真正的幕后黑手。所以，为了利益最大化，还是需要暂时放弃最核心的调查。等待更恰当的时机。” 旭哥能说什么呢？他自己的案子被压下，等待时机。我的案子查到这个程度了，还是要被压下，等待时机。 他能理解，这不是不要正义，而是不能放弃陈氏的利益。陈氏的利益，说到底就是旭哥、我、曜久的利益。 这就是各大家族之间解决问题的惯例。陈氏不能不顾惯例，老夫人不能，旭哥更不能。他现在在陈氏还没有发言权。 旭哥跟老夫人提出：“对于干扰了昱久、我和我姥姥的机器，您是怎么看的？” 老夫人还没说话，旁边的老头说话了：“昱儿……” 老夫人解释说：“你爷爷的意思，现在最关键的事，就是昱儿的复健。至于那些找不到证据的事情，还是等到最佳时机再说。” “其实没错，”旭哥跟我说，“我们没有证据指责萧教授，就更加不能找到萧教授的指使人。萧教授是一个医痴，有目共睹，说他为了什么利益去害人，谁都不会信。我们确实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脑电波被干扰。” 第154章 他一直没有再婚 “昱久，我来看你啦，我是小娜娜。”说着，我握了一下他的右手。他的食指和中指同时动了，用指尖摩挲了一下我的手心。 我眼里突然就湿润了，终于可以和他本人互动。不再是用猫的身体，也不是旭哥的身体，真的是他本人呢！ “你好腻害呀，昱久，真的在一天又一天地努力，在恢复！”说着说着，我的鼻子又酸了，泪水滑下来，“是不是，再过几天，你就可以睁开眼睛了？” 他用食指点了点我的手心。我坐下来，打开床头柜上的按摩膏，帮他揉手。揉着揉着，我就有点止不住泪水，怕他听见，赶紧悄悄用袖子沾去泪痕。 我不愿意多想，自己为什么止不住泪水，因为越想就越止不住。我想跟他说点开心的事，岔开自己的思路，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的情绪。 “昱久，我告诉你，我要正式跟江伯伯拜师啦！”我笑道，“是菊菊奶奶帮我看的日子，说是冬至节的时候，最好。那一天，菊菊奶奶要主持仪式，江伯伯要摆酒招待亲朋好友，还有街坊四邻。” 他的食指敲了三下。我笑道：“你是在说‘祝贺你’吗？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旭哥是个坏银，他就不看好我拜师这件事。嘁，我懒得说他了。” 他的食指又横向地划动两下。我正琢磨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又把食指抬高，一直抬高。虽然，他的食指比中指灵活，但是幅度也很有限，他竭力地抬高，也不到两厘米，手指还因为要维持那个高度，而颤抖。 我突然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按下了他的手指，自己抹着眼泪，吸着鼻子说：“你怎么知道的？我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流泪。这眼泪还挺咸的，或许，是很久没流泪了吧。”说着，我又笑起来。 然后，我换到另一边，帮他揉左手。他的左手还不能动。 我擦干净泪痕，长出一口气，说：“你别惹我哭了噢，我现在有好几个靠山，还有好几个跟班儿。老韩派了四个人保护菊菊奶奶和我。有一个不露面，另外三个在江家小吃当小伙计，可听话了。所以，你不用为我担心。” 他右手的食指敲了两下。我回应道：“对，我这边你就放心。然后，你这边，就努力地做复健，早日睁开眼，坐起来，站起来。然后带着小三子和小研究儿去看我。”他的食指敲了一下。 我想起，他被慕容斓歆丢掉那次，他以猫的身体，给报警中心打电话，就是用敲击法来跟民警交流的。他还发明了猫语，让小研究儿给我发微信。他是一个聪明又善良，勇敢又温柔的人。 “昱久，旭哥是个坏银。”我笑着跟他吐槽，“他用微信把我骗出来，拉起我就走，还要我跟菊菊奶奶打电话说，我妈妈那边有事，我今天赶不回去了。他是有什么事呢？还要瞒着菊菊奶奶？这个坏银！” “你们俩说我什么坏话呢？”那么巧，旭哥就在这时走进来。 我回头看着他，目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在沙发上坐下来。 我问：“你找我过来，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还要我跟菊菊奶奶撒谎。” 东方旭的发型有了变化，不是他之前那随意的平头、板寸了。这发型配上他的西装领带，显得他的脸更冷冰冰了。 不由得，我就想到，他这身行头如果穿在昱久身上，再笑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一定很帅很阳光。 其实我没见过昱久本人的笑。也不对，在照片上看见过他的笑。就是很帅气阳光的小鲜肉形象。 而旭久，不苟言笑的样子，虽然也是那张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的，但他就是一块红红白白的冷鲜肉，亲近不起来。 东方旭开动那套茶具，不慌不忙地给自己沏了一杯热茶，才面无表情地说道：“其实是我姥姥最先发现的，她给我打了电话。后来你身边的阿明，给老韩传了照片过来，才有了后来的调查。” “奶奶发现了什么？阿明又传了谁的照片？”我莫名其妙道。 他表情有一点软化了，缓缓道：“你的那位朋友，林老师，她是我的二姐。” 我心里“咚”地一声，差点叫出声，这是什么情况？我失声道：“你确定吗？有确实证据吗？做了dna？” 他脸上有了一丝笑容，道：“我姥姥自然只是猜测，觉得像，毕竟已经走了快三十年，那时，她还仅仅是个四岁的小女孩。她的儿子长的像我跟昱久，你没发现吗？” 我点点头儿，道：“是有点像，但是我哪能想到这一层呢？我以为，漂亮的小男孩大概都是那样的吧。” 东方旭摇摇头，叹息道：“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他愣了一小会儿，马上又接着说，“阿明传给老韩照片，只是例行公事，但老韩是个细心的，就给老夫人看了那张照片。于是老夫人派老韩亲自跑了一趟林老师的老家。” “找到李大坤了！”我惊叫道。 旭哥点点头儿，道：“老韩并没有惊动他。他正在给小学生讲课。他在那个大山里的小学校，做了快三十年的老师。很有名，但是一直不要任何荣誉，也不要调动。”他又叹息道，“他一直没有再婚。” 我想象着李大坤扯着小时候的林老师的小手，跑到大山里躲起来，真的是隐姓埋名，不让外界知道他们的任何消息。 “还有一件事，”旭哥阴沉着脸道，“昱久也还不知道。林老师并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我叔叔和二夫人的亲生女儿，当年……” 他看着我惊讶的表情，苦笑道，“之前我跟昱久在二夫人那里，发现了她女儿的照片，我们还奇怪，传说中她的女儿在婴儿期就夭折了，怎么会出现三四岁女孩的照片。” 我看见昱久的右手在抖，忙走到床那边，伸手握住。 旭哥接着说：“我叔叔的工作性质，不允许他再生，是老夫人默许下藏匿了女儿，准备再生儿子，却一直没有再怀孕。于是抱养了我的双胞胎弟弟。” 我紧紧地握住昱久的手，舌头直打结，语无伦次地问出来：“你的意思是，老夫人之前并不知道，你跟昱久是双胞胎兄弟？她一直以为，孙女找不到了，不知道是被李大坤带走的二丫头？” 东方旭点点头，说：“直到老韩找到我。老夫人才知道，我叔叔和我父亲曾经有过联系，还完成了儿女的交换。原本，老夫人以为昱久是别的女人生的。” 第155章 那我就接着了 “昱哥，小娜娜穿上厨师服，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安德鲁兴致勃勃地，对着微信视频为我做直播。 是的。今天是冬至节。小娜娜要跟江伯伯正式拜师。仪式在江家小吃的大堂举行，由姥姥主持。 对，我也叫那位老太太为“姥姥”了，我跟旭哥是双胞胎兄弟，我们的母亲就是姥姥的独生女翠翠。 听小娜娜说，姥姥知道真相后，内心一定经历着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虽然她又认回来一个外孙子，但她心心念念近三十年的“二丫头”，跟她并没有血缘关系。 老人终于能够明白，为什么她的翠翠会因失去“大丫头”而疯癫。因为，翠翠用自己的一个儿子换了个养女，而自己的亲生女儿却坠楼而亡！ 没有谁能够代替当事人去伤心，小娜娜最近都很谨慎，担心姥姥会发生什么意外。好在，老人家跟之前几次经历悲剧之后的表现一样，坚忍又克制。 小娜娜给安德鲁发微信：我明明知道菊菊奶奶在经历打击，可是我仍然没心没肺地希望奶奶能面带笑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了自己能够少担心一点，置奶奶的切肤之痛于不顾。 安德鲁给我念完了这段话，然后半天没动静。最后，像是搁浅的鱼儿又回到了水里，缓过一口气，他说： “昱哥，我从来没想过，自己身边会发生这样的悲剧。”他叹息一声，又道，“也是。如果你的求生意志不够强悍，我也就没办法跟你感叹这些事了。我早就说过，昱哥你出事后，我这脑子一直是蒙的，一方面知道你遭遇了灭顶之灾，另一方面，却麻醉着自己的意识，认为没到最坏的地步。” 他就这样，滔滔不绝地跟我说了很久，他的震惊、他的恐惧、他的慨叹。 而我，给他的回应，仅限于移动一下右手的食指，幅度还很有限。 不过，就在那之后的几天里，在安德鲁的帮助下，我用右手食指，借助手写屏，可以直接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安德鲁欢快地把我写成的第一个字，截图发给所有他认为会为此开心的人。 他说：“昱哥，他们看见你的这个字，眼泪都会掉下来。我感觉，就跟我妈说的是一个道理：我一岁时，自己迈出去的第一步，让她哭了一下午。” 其实，我很没有他的感动和激动，因为我写的这个字，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一个“人”字！ 所以说，安德鲁是一个很有艺术细胞的神经质，很细微的小事，会被他渲染得天花乱坠。我算是领教了，他深入骨髓的无厘头。 “喂喂喂！”耳边突然响起安德鲁的哑嗓子，“昱哥，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对了，安德鲁还在给我实况转播小娜娜的拜师礼。 我触到手写屏，费了一分钟时间，写了两个字：“吵”、“累”。我的意思是，他把视频的声音放得太大了，仪式还没开始，一些七嘴八舌的闲聊天，其中多数的嗓音还是我不熟悉的，太吵了。我听着有点累了。 “昱哥，你嫌我话多了？”安德鲁有点委屈地问道。他第一次有了这个认知，可惜还是错的。 这时，响起一声猫叫，同时，我的右手食指，被猫舔了一下。我熟悉这叫声，是小研究儿。虽然我听不懂他在叫什么，但是，每次听到他的叫声，我的脑子里就会反映出一个画面。 刚开始我还没意识到这一点，后来，次数多了，我明白了，我的意识在猫脑子里盘桓了那么久，看来，还是留下了某些痕迹。 小研究儿刚才这一声叫，我脑子里跳出来的是岳林的形象。 对，跟安德鲁视频通话的虽然是小娜娜，但现在，拿着小娜娜手机，播放现场影像的，却是岳林。 上次，二叔（当时我还不知道他不是我父亲）和老韩的对话里，提到岳林梦寐以求的是做刑警。 不知道什么阴差阳错，让他做了片警。因为他是城铁派出所的片警，旭哥的车祸，才会发生在他的片区，他也才有机会认识小娜娜。 而旭哥和我的案子，都是在岳林的不懈努力下，取得了突破性进展。从这个角度说，他确实有当刑警的素质。 小研究儿跟我提到岳林，我猜他是又想起了他的手机和锁屏图片。虽然我答应过小研究儿，给他买相同的手机，并把那个锁屏图片传过来。 但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旭哥为了公司的事，忙得经常好几天没消息。我也有两周没抢占猫的身体了。这么复杂的意思，以我的不太灵光的食指，肯定是表达不好的。 何况，整天围着我转的是安德鲁，他还不知道我能够钻进猫的身体里，跟他可以有更加顺畅的交流。 旭哥担心安德鲁的神经质性格，怕他一旦知道我能够顶着猫皮到处跑，会兴奋过度，忍不住说出去。比如给他输送各种豪门八卦的健仔，很有可能成为他的炫耀对象。 拜师仪式终于开始了，嘈杂的人声静下去，姥姥的声音响起： “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孙女杜娜向江师傅行拜师礼，感谢大家前来观礼。”掌声响起。 掌声停歇后，姥姥又说：“现在有请江师傅和江师母上座。杜娜给师父师母敬茶。” 安德鲁在我旁边解说道：“江爸的漂亮儿媳妇出场了，给了小娜娜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两个盖碗儿。” “师父喝茶！师母喝茶！”小娜娜的声音，难得的一本正经。 “来，娜娜，接着，师父师母给的大红包！”这个是江伯母的声音。江伯母的话音未落，人们都笑起来。 小娜娜的正经语气也破功了，貌似怯怯地说：“那我——就接着了？” 姥姥笑道：“接着吧。之后好好孝敬师父师母，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记住了吗？” 小娜娜一叠声儿地说记住了记住了，又惹起众人的笑声。然后，江伯父带着小娜娜拜祖师爷。 安德鲁解说道：“江爸的漂亮儿媳妇摆了两个厚垫子，师徒俩一前一后地跪了，叩首，敬香。” 安德鲁两次提到江伯父的漂亮儿媳妇，自然就是林春晓老师。她是我二叔二婶的亲生女儿，这事儿，目前知道的人并不多。 据旭哥说，这是二夫人跟老夫人求来的。我们猜测，她是担心女儿埋怨她当初的遗弃。虽然送养的人是亲伯父，可怎么说都是伤感情的事。 不知道二夫人要如何解决这个难题。 第156章 你们江老师 “在看谁的微信啊？这么投入？”耳边轻飘飘地语声响起，虽然突兀，却不会让人受惊。这是大美人林老师在说话。 我一闪眼，看到她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呢子大衣，同色的大毛领儿绒绒的，衬得她的眉目如画，真的是让人看了就喜欢。 自打知道她是二夫人的亲生女儿，我就为她的脾气秉性找到了根源。自然二夫人应该不会像林老师，那么直接地发脾气，但骨子里的傲气凌厉却一点都没差。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林老师，就觉得她有点眼熟，她的长相糅合了二爷夫妇的特点，并不特别像哪一个，知道的，才会觉得越看越像。 “春晓姐，”我拉她坐下来，看看她身后，问道，“江老师和君君呢？不是说要一起出去玩儿了吗？” 林老师也随着我看了一眼门外，翘起嘴角儿，似笑非笑道：“昨天玩了一天了，今天他说来给爷爷奶奶帮忙。在胡同儿口碰到爷爷，君君跟爷爷告状呢！” 看着林老师顾盼生辉的眼神，就知道，这两天她跟江老师相处不错。我也不好说破，就好奇道：“君君告谁的状啊？” “自然是告他爸爸的状。”林老师摘下皮手套，搓着一双有点苍白的手，说，“昨天去亲子学校，看到战车模型，他就想买，他爸爸嫌贵不让买。” “江老师这回不好办了，君君有爷爷撑腰。”我笑道，同时伸手去摸摸林老师的手，惊异道，“姐，你这手，怎么这么凉啊？” 她握住我的手，道：“哎呀，娜娜，你的手真热乎，快给我焐焐。”她美目流盼一下，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年轻不懂吗？月子病。” 想到林老师曾经跟公婆关系紧张，我也不敢多问，只说：“那一会儿我给你写几个食疗的方子，你回去自己炖汤喝。这季节刚好，热乎乎的，又解馋又暖身。” 她突然想起什么，抽出手，道：“哎呀，你说解馋，我带了两块点心给你。”她说着，打开脚边的大红礼盒纸箱子，拿出一个粉嫩底色印着心形图案的小纸袋，塞到我手里。 我有点蒙，吃的，点心，我自己都会做，林老师何至于这么稀罕地给我带过来？难道是有名的点心铺的？有名的师傅做的？林老师貌似对美食没什么研究，怕是不会知道名店名家在哪里。 我打开纸袋子，见是三块花朵样的白皮点心，笑道：“姐，你这是专门买给我的？我有点受宠若惊啊！” 她的美目里有点小尴尬，道：“你想得倒美，我给谁买过点心？”她心虚地看看门外。菊菊奶奶和江伯母原本在外面晒太阳，现在可以听见孩子笑，大人们说话的声音。 林老师压低声音道：“实话跟你说，我连公婆都没给买过点心。”她抿嘴儿一笑，又说，“是昨天在亲子学校里，坐旁边的一位妈妈当交换礼物送给我们的。我们三口儿吃着好吃，君君就说留下三块给娜娜阿姨，让阿姨学学，做一样的点心出来，以后，就能经常吃到了。” 我笑起来，道：“也不知是谁想得美，这是要无本万利地让我变魔术吗？我学不会怎么办？” 林老师也笑，两眼闪着愉悦的星星，说：“你吃吃看，真的很好吃！” 我放下纸袋，拿了一块点心，先送到鼻子下边闻了闻，又掰开来，仔细看了看，再凑近了闻，然后才放了一小块在嘴里，是真的好吃。 但经过我的闻香品味，大体知道是放了什么东西，使点心特别不一样了。我对林老师点点头儿，道：“嗯，是个高手。等我下午闲了，做起来试试。” 林老师眉飞色舞地，仿佛她帮我挖到了宝藏，说：“就知道你会感兴趣！”一边摸出手机，打开照片，送到我眼前，道，“看看，这就是那位巧手妈妈。” 画面上是林老师跟一位美女妈妈的自拍照。这位巧手妈妈——老熟人啊！不对，也不是很熟，但是早就认识了，是真的。 芸姐姐！怎么会是她啊！她不是家在京城吗？怎么会来津城上亲子学校呢？ 林老师并没发现我的异样，她又翻了一张照片给我，是君君和马可的合照。对，两个小家伙年龄差不多大，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对小童星，各有各的俊秀，各有各的精致可人。 “是不是很漂亮？妈妈跟孩子都很漂亮？”林老师拿回手机，自己又看了一会儿，才说，“我们互相都不知道姓名，就是两个孩子相互知道名字。但我觉得她真是一个好妈妈，又是一个特别容易相处的温柔女人。” 这个我能理解。林老师性格原因，不善与人相识相处，遇到一个像芸姐姐那样的高情商，一下子就被吸引了，心里充满感动，以为遇到了最难得的知心朋友。 我把手里的那块点心吃完，笑道：“春晓姐，我看出来了，你们三口这趟亲子学校，课上得很成功。” 她点头儿，眼里的小雀跃被她压抑了，装作很稀松平常的样子，说：“好像，是有点效果。就是你们江老师笨手笨脚地，被别的爸爸比下去，还不算，差点摔到君君，吓得我现在都还在后怕。” 谁们江老师啊？这就是林老师的别扭到可爱的地方。江老师明明是她家的，总是一口一个你们江老师，我又不是桂桂，可不敢当自己是江老师的学生。 说到江老师这个笨手笨脚的爸爸，我想起马可的爸爸，在兰苑见过两次，貌似年龄有点大，面目冷峻，只有在看向芸姐姐的时候，目光才会柔和下来。 看着还在翻看手机照片的林老师，我问道：“这种亲子课堂，全都是一家三口参加吗？” 林老师点头，眼睛却还是看着手机，说道：“对呀！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孩子，根据孩子的年龄分班，然后设计各种亲子游戏环节，有人全程指导，如何提升游戏技巧。然后，所有游戏之后，有教育专家做总结。” “全程指导？每个家庭都有人全程指导啊？那这课程得多少钱啊？”我简直不敢想像，这课程的费用要多高。 林老师眼里并无异色，平淡地说：“当然贵呀。孩子只长大一次，如果咱们不会做父母，那不是就耽误了孩子一辈子吗？所以，多贵都值，对不对？” 第157章 意想不到的危险 “昱哥，今天是元旦了。新年快乐！”安德鲁说着，坏笑道，“给你来一份新年礼物吧！” 他话音未落，我的右手背上一凉，激得我想抽手躲开。当然，现实很骨感，我的手没动，只有食指，反射性地跳动了两下。 安德鲁大笑起来，道：“你肯定想不到这是什么。这是冰凌。前天不是下了一场中雪吗，昨天下午就晴天了，房顶上的雪一直在化。今天早晨，我在房檐看到好几个冰凌，给你挑了一只最长的！” 说着话，他又在我手背上冰了一记。我想象着他拿着长长的冰凌，两手都是融化的冰水，突然就很想喝水。 自打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我的触觉、听觉、嗅觉逐渐恢复了，右手食指可以划手写屏，然后，就再没有其他进展。 现在，我突然想喝水，这让我心里充满希望。或许，是我的味觉、和面部神经有起色了，那将是又一个功能恢复的大跨越。 我弹动了两下手指。这是安德鲁跟我的约定，这个动作表示，我要手写屏。 他还在唠叨自己的冰凌，倒也把手写屏塞到我手指下面。他说的是：“昨天，老韩大晚上地叫我去看，说房檐上可能要结冰凌。今天早晨……，等等，你写了什么？” 我写的是一个“水”字。 他顿了一下，说道：“昱哥，你写的是一个‘水’字吗？” 我点了一下手指，又写了一个“口”字。 他怪叫一声，问道：“昱哥，你是想喝水吗？那我得问问栗博士。” 安德鲁按了呼叫铃，跟栗博士说了我要喝水，栗博士说等一下，他亲自来解决。现在，还没到栗博士帮我治疗的时间。 安德鲁的脚步声进了里间。然后，两只猫懵懂的被吵醒的声音传来，安德鲁哑着嗓子哈哈地笑着，可以想象，他正用他的冰凌，搅合猫们的清梦。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栗博士在给同行者讲着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我异想天开，我总觉得自己的听力比较不一般了。 我一直在大胆假设，难道是因为我在猫的身体里，呆了一段时间，自己的感觉发生了某种变异吗？ 几个人进门了，安德鲁的声音：“哟！都来啦？新年快乐啊！” 几个声音都在回复他“新年快乐”，但很明显都心不在焉。我想，他们大概都把目光集中在我的身上。 而我，也从杂乱的几声“新年快乐”里，听出了旭哥、岳林的声音。难道，小娜娜没一起来吗？ 人们聚拢在我床前，旭哥道：“岳林，这就是我弟弟，他正在努力地做复健，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岳林道：“我听杜娜说，他已经能够听见我们说话了，还能回应我们？” 旭哥道：“对。你可以跟他打招呼，他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明显就是给在场的其他人听的。安德鲁、老韩、栗博士几个人都不知道，我曾经披着猫皮，京津两地到处跑。 岳林笑道：“嗨!昱久，你好！我很佩服你强大的生命力和意志。另外，你跟旭哥太像了，如果你站起来，我一定会把你们俩搞混。” 有人把手写屏塞到我手指下面，我写字：nh。这是我发明的猫语，小研究儿都能看懂，我在说“你好”。 岳林道：“啊，你好你好！你每天都在创造奇迹，真是了不起。” 旭哥道：“别夸他了，他会骄傲。来，这边坐。你不知道，他也很贪玩，有时，气得我真想揍他。” “不会吧？”岳林笑道，“昱哥这种状态，怎么贪玩儿啊？他反正无法反驳你，我看你这就是欲加之罪，你也别太欺负人了。” “岳警官，”安德鲁终于找到空当，插话道，“我听说旭哥和昱哥的案子都是你破的，要不要这么能干啊，我都想跟你去当侦探了。” 旭哥道：“他是我小姑姑的儿子，叫安德鲁。” “啊哈，我知道你！”岳林的语调难掩揶揄，他笑道，“小三子不就是你弄丢的么？” 安德鲁没出声儿，我也不知道他是啥表情，倒是猫小三子“喵”地叫了一声。对，我可以分辨出小三子和小研究儿的叫声。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分辨的。 栗博士这边已经在低声吩咐护工小李一些事。老韩的声音道：“栗博士，昱少爷想喝水，是不是说明，他很快就能自己吃东西了？” 栗博士正撬开我的牙齿，不知在看什么。他的声音略闷，应该是戴着口罩的，他说：“老韩，他有想喝水的想法，应该是他头部的腺体恢复了部分功能。但是，他还没做过吞咽动作，这时候喂他喝水，显然是很危险的。” “栗博士，”一个相对陌生的声音道，“昱哥的腺体恢复功能，是不是意味着，他可能分泌唾液？但他又不会吞咽，是不是，这也是很危险的？” 我想起这个声音是谁了，他是安德鲁的哥哥，叫乔治。他曾经跟旭哥说，他父亲（也就是我们的小姑父），调查到我并非二夫人亲生。那时候，他还只是巧妙地暗示。后来，老韩找到了确切的证据。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栗博士说，“我的老师提醒过我，他说昱少爷这种类型的病人的恢复期，会伴随着复杂的冲突，以及意想不到的危险。” 几个人都静默了。是老韩最先打破沉默，他说：“栗博士，是不是需要我再找几个护工？让他们24小时地盯守？” “唔——”栗博士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又道，“老韩，如果有必要，我会调用一些设备。人，终究有力所不逮的时候。” 经过一番常规治疗，栗博士和老韩等几个人离开了。套房里，只剩下旭哥和岳林，以及小三子和小研究儿。 岳林笑道：“过来，小研究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旭哥道：“这跟原来那只手机是同型号吗？” 岳林道：“是同型号，并且，那幅锁屏图片，我也找到了。” 旭哥道：“难得你有心。昱久给我发微信，说这只猫一直想要这个锁屏图片。” 岳林笑道：“我费心帮它完成愿望，是希望它能帮我一个忙。” “噢？”旭哥道，“原来你今天不是来看昱久的，是来求助的？” 第158章 内心的崩溃 “奶奶，您小心脚下。”我扶着菊菊奶奶走进院门，又下了两个台阶，才松开老太太的手臂，抬头打量院子。 这是旭哥给奶奶买的小院子，跟江家小吃不在一个胡同，但是这个院子的后门，距离江家小吃的正门只有几十米远。 旭哥派来盯着修缮工程的人，就是那个影卫的头头儿辉哥。今天工程要竣工了，辉哥特意把奶奶请过来，要验收一下工程。 辉哥虽然没什么笑容，但态度很恭敬，他把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介绍给奶奶，他说：“老太太，这位是修缮工程的设计师——方设计师。如果您觉得哪些地方需要改进，就直接跟他提出来。” 方设计师是个大高个儿，满脸书卷气，他微笑着跟奶奶点头儿，道：“老太太，我跟旭哥相识多年，是很好的朋友。您就叫我小方就行了。您有什么要求，都跟我提出来。” 奶奶笑呵呵地听他说完，才慢悠悠儿地开口道：“小方啊，你看这旭儿也不像话，工程验收都不来露个面儿。你别见怪哈。” “不会不会，老太太。”方设计师谦恭地笑道，“旭哥忙，就把工程交给我和这位小辉兄弟了。他说交给我们他放心，但我们还是希望，您能多给我们提提改进的意见。毕竟这房子是给您住的，必须得符合您的要求，您才住得舒服。” 奶奶扶着我的手退后了两步，笑道：“小方啊，你这个子太高了，我得离你远点，才好看着你说话。” 方设计师也退了一步，笑道：“抱歉啊，老人家，我忽略了这个问题。” 奶奶继续笑呵呵地说：“先不急着看房子，小方，你先跟我说说，旭儿是怎么跟你交代的？” 方设计师稍稍一愣，马上又面带笑容，回答道：“旭哥说，完全按照这院子原本的风貌，不要大改，第一要务就是环保，室内不产生有害物质。”说完他又看了一眼辉哥。 辉哥接话道：“对，老太太，昨天我已经请专业机构检测过了，所有的房间空气质量都达标。就算是现在入住，都没有问题。” 菊菊奶奶满意地点头儿道：“好好好，不着急，我月底再搬进来，赶春节之前就行。丫头，”老人握住我的手，“你陪奶奶里里外外看看。他们用了不少心思，这么快就完工了，辛辛苦苦地，咱们好好看看，赞赞。” 方设计师听到这话，抿嘴笑了。他没再说什么，对奶奶做出有请的手势。 这栋房子跟左右两边的邻居是连着脊的，内部挑高很高，前后都有窗户和门。进门就是客厅，右手边一间卧室，左右边两间卧室，算是套房。 穿过客厅，阴面房子左手边是厨房和储藏室，右手边是卫生间和浴室。所有房间里都有壁挂式暖气片，室温很舒服。 “格局不错。”老太太说，“我喜欢这些大窗户，冬天屋子里都是阳光，夏天敞开了很凉快，不用开空调。” 我顺着老太太的话说道：“屋子里简单大方，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颜色也柔和，透着安静祥和。奶奶，旭哥就是按照你老人家的喜好装修的。” 老太太连连说好，又打开那些衣柜和橱柜，说：“太好了，没有新柜子那种刺鼻辣眼睛的气味。跟我用了多年的柜子似的，样子都差不多，舒服。” 我忍不住笑道：“奶奶，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就是你用了几十年的柜子啊。” 老太太一愣，仔细看了又看，盯着我，低声问：“真的假的？咱家柜子都搬过来了？那些柜子里的东西呢？” 我扶住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背，道：“老太太，你的东西由专门的搬家公司给打包好了。还没到你说的黄道吉日，谁敢搬你的东西啊？” “丫头，”老太太惊奇地对我眨巴眼睛，“你的意思是，咱家的家具都搬过来了？那么些个老家具，怎么跟这房子的风格这么搭调儿呢？” 我看了眼方设计师，笑道：“老太太，你们家旭儿多有面儿啊！他请了一位建筑设计师给你老装修房子。我想问问你老，有这么大材小用的吗？” “啊？”老太太蒙蒙地看着方设计师，扯着我往旁边走了几步，低声道，“丫头，你说的是真的？我旭儿还跟建筑设计师是好朋友啊？他整天的忙成那样，都没空说句话，还能有空交朋友？” 我靠近了，悄悄跟老太太说：“你老先看房子吧，回头我再详细跟你说。方设计师忙着呢，咱们满意了就放他走吧，让他去忙自己的事儿。” 老太太抓住我的手，装作愤恨地“使劲儿”拍了两下手背，道：“你个小丫头，还摆你家老太太一道！等回头跟你算账！” 送走了方设计师，菊菊奶奶看着辉哥笑，然后问道：“小辉师傅，我知道你是自己人。你跟老太太我说句实话，这房子装修花了多少钱？” 小辉看了我一眼，面目柔和地看着菊菊奶奶，说：“老人家，我只管监工，不管结账，所以，我也不知道花了多少钱。” 老太太眼神专注地看着辉哥，问道：“那结账的是谁？是旭儿，还是老韩？” 辉哥这次没看我，直接回复老人道：“这个我知道，是关助理联系的装修队，也是他结的账。” 老太太点点头儿，大大地松了口气，说：“这活儿做得太漂亮了！实在感谢你们哈，回头让旭儿给你们发奖金。” 辉哥面露尴尬，我理解，他是不知道如何应对老太太了。 我忙出来打圆场儿，道：“辉哥，你再给老太太讲一下，院子里怎么安排？” 辉哥如释重负，站在窗前，说：“老太太，前院现在就只有这个空架子，等开春了，给您老栽几棵葡萄。这边空地比较大，阳光也好，留着您老种点蔬菜。后院呢比较小，阳光不好，还有这些边边角角的，你老可以种点玉米和豆子。” “奶奶，”我补充道，“如果你觉得累了，不想种那些东西，就让辉哥找人种。或者种上花花草草，也挺好看的。” 老太太点点头儿，眉头聚拢在一起，说道：“小辉师傅啊，你还得帮我找一些好用的种子和有机肥，不然自己种的和外头买的有啥区别？我就想种那些，摘下来过一把水就能放心吃的蔬菜。” 小辉殷勤地答应了老太太，转脸就迷茫地溜边儿走了。我能理解他内心的崩溃，他是来做保镖的，却一直被当作多面手的管家。 第159章 你为什么是昱哥 “小研究儿，这回你满意了吗？”我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扒拉一下手机屏，滑到下一张图片。 小研究儿瞪着圆圆的猫眼，看着那些五彩斑斓的图片，说：“我原来只能看到一张图片，现在已经比那时好了太多。我当然满意。不过，你一定要教我更多，让我能够通过手机，学到更多人类的技能。” “这是自然。”我答应着，心里更喜欢这只聪明猫了，但我不得不代入正题，“小研究儿，除了给你送手机，岳林今天还想请你帮忙。” 猫的语言系统里，大概是没有敬词的，所以，请各位看官主动忽略人类的这些敬词，因为小研究儿根本接收不到，哈哈！ 小研究儿放弃拨弄手机，蹲坐好了，看着我，等待我的下文。 我尽量用小研究儿能够理解的方式，叙述岳林的意图：“是这样，岳林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工作岗位，专门接手情节严重的案子，寻找做了坏事的坏人。” 它瞪着猫眼，问道：“又有一个坏人丢了手机吗？” “不。”我又换了一种说法，“那个案子里有一只猫，岳林猜测，这只猫知道重要的线索，他想把你带过去，跟那只猫见个面。让你问问那只猫，看见了什么。” 小研究儿看向旁边。这似乎是它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它回头跟我对视，道：“我跟那只猫问了情况后，怎么告诉岳林？” 它的反应总会给我惊喜。我忙回复道：“因为旭哥不同意我长时间离开自己的身体，所以，这次只能是让你跑一趟津城。然后通过视频方式，由你讲给我，我再告诉岳林。” 小研究儿欣然同意了。但是，它不知道的是，旭哥遇到了难题。他需要赶回津城工作，兰苑这边就没有人能协助我，适时地进入猫的身体，跟岳林完成视频通话。 小三子这么久不在旭哥身边，它已经慢慢接受老韩做它的铲屎官。而老韩不知道，我的灵魂可以跑到猫身上，这个匪夷所思的秘密。 要怎么得到老韩的协助，又不用告诉他这个秘密，着实让旭哥和岳林伤了一会儿脑筋。最终，只好选择把秘密告诉那个神经质安德鲁。 事不宜迟。小研究儿跟我达成共识之后，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之后了。旭哥给安德鲁拨了个电话，好在他一直是夜猫子，还没睡。 安德鲁穿着睡衣，趿拉着拖鞋跑进门。压低声音道：“出什么事了，旭哥？昱哥又有新情况了？” 旭哥把他让进里间卧室，道：“你先坐。我跟你说点事。” 他看见我跟小研究儿并肩蹲坐在电脑桌上，咧嘴笑了，道：“哟！你们哥俩儿开心了哈？旭哥能陪你们玩儿到这么晚。” 旭哥坐在对面，说：“安德鲁，最近这一个月，你一直陪着昱久，协助他恢复身体功能。谢谢你。” 他“嘁”了一声，道：“昱哥跟我是铁哥们儿啊，这个不是我应该做的吗？旭哥，你别跟我客气，咱们都是兄弟。” 旭哥点点头儿，道：“前段时间，我跟老韩分别查出一些事儿，老夫人还没在家里公布。所以，我想让你跟我保证，我告诉你的，你暂时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的好哥们儿健仔，以及你父母和哥哥姐姐。” 安德鲁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瞪着一对大眼珠子，看了旭哥好一会儿，舔舔嘴唇，笑道：“那个，旭哥，你太严肃了，我有点不适应。你要告诉我一个天大的秘密吗？我其实还挺开心的，因为，这说明你信任我啊！” 这段时间，旭哥确实又回到他的面瘫脸状态了，可见，他在津城的工作，实在不轻松。 他用一个眼神，肯定安德鲁的这句话，然后说：“昱久并不是你二舅的儿子，他是我的双胞胎弟弟。” 安德鲁眨眨眼，不自觉地上身前倾，跟旭哥对视了好几秒，才道：“我很吃惊，但是我也知道，旭哥不会跟我开这种玩笑。” 旭哥的严肃没有任何缓解，他继续道：“二夫人生了个女儿，为了家族利益，大概，还有老夫人的暗示，她跟我父母做了交易，用她的女儿换了我的弟弟。” 安德鲁的眼睛闪了闪，道：“我懂。你接着说。” 旭哥道：“详细的情况我还在继续调查。现在，老夫人、二夫人都知道，我已经了解到相关情况，但她们并没有跟我和盘托出。”他挥挥手，道，“但我今天还想跟你说另一件事，也需要你保密，不告诉任何人。” 安德鲁举起右手，像是一个发誓的动作，他说：“旭哥放心，我知道轻重。” 旭哥没有说话，只是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转身，用猫爪子推动鼠标，唤醒电脑，在空白文档里打字：“安德鲁，你好。我是你的昱哥。”打完字，我回头看着安德鲁。 安德鲁的反应，让我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他可怜巴巴地僵着一张脸，看看屏幕，再看看我的猫脸。然后，他揉揉眼睛，又看了一遍我打的字。 旭哥道：“安德鲁，你不是做梦，你看见的是真的。那只猫打了字。” 安德鲁扭头看旭哥，完全失去平静，语无伦次道：“旭哥，它不是小三子么？他打字，他说，他是昱哥？” 旭哥站起来，给安德鲁倒了一杯水，道：“冷静点，安德鲁。喝水。” 安德鲁机械地接过杯子，喝水，然后跟我对视，然后又喝水。 终于，他放下杯子，说：“你为什么是昱哥？” 我打字：“我受到伤害的时候，我的灵魂跑到了我脖子上的吊坠里。” 旭哥道：“他被伤害的第一现场，是在一辆车上。他当时穿着正装，被迷晕后，对方给他换了攀岩穿的运动装。换衣时，他的吊坠脱落了，掉在那辆车里。” 我打字：“一个多月之后，那辆车跑到津城，刚好出现在小三子被车撞的现场。那个瞬间，小三子的灵魂和我的灵魂互换了位置。” 安德鲁插话道：“等等！也就是说，小三子的灵魂进了吊坠，昱哥的灵魂进了猫的身体？” 旭哥道：“没错。就是电光石火之间发生的事。” 安德鲁从旭哥那边收回目光，一拍脑门儿，指头几乎点到猫鼻子上，他笑道：“被我弄丢时，你就在猫的身体里！” 第160章 霸总的人设 “嗯。” 好不容易有人接听电话了，对方却只是哼了一声，多一个字都没有。我多少还是有些在意的，不过我才不怕他，想说什么说什么。 “东方旭，我想跟你说一件事。虽然可能是我多想了，但是——” “说。” 好吧，就是这么一个霸总的人设，谁都得给他让道。 “前几天，林老师一家三口去亲子学校上课，遇到了芸姐姐一家三口。” 我还没说完，他就插嘴：“知道了。” 我担心他马上就挂机，忙加快语速，接着说：“芸姐姐为什么会来津城上亲子学校啊？还跟林老师在一个班，跟林老师挨着坐，还跟林老师交换礼物，做了特别好吃的点心。这不会是巧合的，对吗？” “知道了。” “你先别挂电话！”我气急败坏道，“菊菊奶奶让我告诉你，她很满意那个院子，装修风格啊，用旧家具啊，这些都满意。可是，我们听说，这一片要拆迁，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那——” “对。” 我要被气死了，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呢？多说一个字他会死啊？ “奶奶着急得不行，说咱们花了这么多钱装修，现在还没搬进去呢，这就拆了，咱们得多冤哪！你早知道要拆迁，还花这么多心思装修做什么？” 半天没动静。我正想接着吼两句，听到电话那头儿传来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关门声。这是什么情况？他终于舍得找个没人地方，好好接我的电话了？ “娜娜，是我，关鑫。”电话那边传来言笑晏晏的声音，“有什么话跟我说吧，我会转达给旭哥的。” “我刚才打扰到他了？”我有点后悔，或许是我错怪东方旭了。可是，他可以说有事啊，让我过会儿再打过来不行吗？ “旭哥在给部门的人开会。倒不是什么大场面。”关鑫的语气很轻松，“娜娜，你接着说啊。” “啊，我就是转达一下菊菊奶奶的话。”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告诉自己不能受到东方旭的影响，然后说，“老人家有点着急，刚刚装修完房子，还没住呢，就说要拆迁了。这钱花得多冤啊！” 关鑫道：“拆迁那事，都传了挺长时间了，不会那么快实施的，放心吧。” “这样啊，那我转告奶奶，让她不要着急。另外，我听辉哥说，是你联系的装修队，也是你结的账。那你究竟花了多少钱？这是老太太让我问的。”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参与太多，但老太太让我做的事，我还是要尽心去做。 “旭哥说了，不让我告诉你。”关鑫笑道。 好吧。其实我也松了口气。让他们祖孙俩直接谈更好。我准备换个话题，先问道：“你忙吗？我还能再说点别的吗？” “你说啊，我如果忙，就直接告诉你了。”他收敛了笑意，回复道。 “昱久那边有什么进展吗？”虽然小研究儿和昱久每天都会发微信给我，但我也得表示一下关心。因为关鑫还不知道，小研究儿和小三子的秘密。 关鑫道：“我听旭哥说，昱哥最近有点危险。这个你不要告诉老太太。” 昱久没跟我提过这个呀，我忙问：“什么情况啊？” “你也不必着急。”他又赶紧安抚我，“情况虽然危险，但还在栗博士的掌控之内。是这样，昱哥的吞咽功能还没恢复，但他有可能会先恢复腺体的功能，比如可能有味觉，然后呢，有口水分泌。然后……就有点危险。”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被呛到？”我问出来。 “对。”关鑫道，“我也是这么理解的。具体情况，你可以打电话问问安德鲁。他现在成了老韩的助手，专职陪护昱哥。” “那好，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他。”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忙问出来，“对了，小关，旭哥在津城时间不短了，他什么时候开始下一站哪？” 旭哥来津城并不是常驻，他对这边的公司网络技术情况进行调查，形成报告之后，就要开始调查集团旗下其他地方的公司。 关鑫呵呵一笑，道：“你行啊，娜娜，还会掌控全局呢！” “说啥呢？听不懂。请讲汉语。”我忍笑道。 他笑道：“我的意思是，你还记得这个茬儿，旭哥确实应该开始下一站了。下周吧，要去s市。届时，老太太就交给你照顾了。” 我回应道：“老太太在江家小吃跟着掺和事儿，可开心了，我会盯着不让老人家累着，你让旭哥放心。反正，辉哥他们一直会在呗？” “当然了，小辉他们一直会在。”顿了一瞬，他说，“我不跟你说了，旭哥那边散会了。你有什么事，就给旭哥发语音，他没时间看，我也会看。” 结束通话，我看向旁边择菜的菊菊奶奶，道：“你老都听见了？还需要我再给谁打电话吗？” 老太太担心我有事瞒着她，让我给东方旭打电话时，开免提。 在旁边桌子择菜的江伯母道：“老太太，别担心啦，孩子们都挺好的。如果你实在想他们，不如就去看看他们。” 老太太对江伯母笑道：“她师母啊，人老了，可不就是这样呗，担心这个，挂念那个。最挂心的还是那个躺着的，可是我去了，也帮不上忙，还得车接车送，折腾得人仰马翻。我就打听打听就得了，不去了。” 江伯母看了我一眼，道：“这几天降温，外面不能晒太阳了。老太太，我在旁边看着，你老吃的不香。让娜娜送你去新房子转悠一下，那边地方大，也清净，睡一觉再来。” 我会意，赶紧拿走老太太手里的菜，道：“师母不说，我都忘了。奶奶，你不是说，新房子还缺窗花和点缀？我都买好了，咱们布置一下去？” 老太太站起来，我帮她穿好了，跟师母对了个眼神儿，就出门了。 街对面的糖炒栗子，刚刚开门营业，那位姓隋的胖姐姐笑道：“奶奶，新出锅的糖墩儿，要来一棵吗？来个山药豆的？您老这年纪，牙口儿还这么好的，不吃糖墩儿太亏了！” 让老太太在背风的太阳地儿等着，我跑过去，买了一只山楂夹豆沙的，一只山药豆的。 胖姐姐手上麻利地包装糖墩儿，嘴上也不闲着，悄悄跟我说：“娜娜，你家老太太最近有点蔫儿啊。老人家心里有事儿，你得跟她说开了，不然一直憋屈着可不好。” 我忙感谢隋姐姐的热心，回身举着糖墩儿，奔向老太太。 老太太却指着街口，说：“娜娜，那人不是桂桂，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第161章 案发现场的那只猫 我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两张脸，正对面是安德鲁的脸，睡着。侧面是我自己的脸，也睡着。我又回到猫身体里了，久违的自由的感觉！ 我伸展了一下四肢，及其肆意地打了一个哈欠，跳下病床，起跑，从一系列的沙发、桌子、茶几上，高高低低地席卷了一圈儿、两圈儿！太爽了！ 安德鲁还没醒，他伏在昱久的床边，脸侧向床头方向，睡得很沉。但我知道，他应该是在等我从猫身体里醒来。岳林那边也一定还在等着，我跟小研究儿配合，帮他破案。 小三子是猫，白天很容易入睡，晚上却瞪着圆圆的猫眼，一直以为安德鲁要陪它玩，根本不想睡。安德鲁跟它也没熟络到，它能当他是主人的程度，所以，它才没那么容易听他摆布。 我唤醒安德鲁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凌晨两点多。也就是说，我睡着之后，安德鲁又跟小三子奋战了两个多小时，才让它乖乖睡在我枕边，然后，我才能从小三子身体里醒来。 我用毛茸茸的小爪子拍打安德鲁的脸颊，他没醒。我又抓抓他的鼻子，他还是没醒。我用整个猫身靠在他脸上，憋不死他，看他还不醒！ “唔。”他哼了一声，后撤了一下，接着睡。我继续挤着他的口鼻，他才终于醒了。 “小三子，我怕了你，我去睡觉，不跟你耗着了。”他站起来就走。 我叫了一声，用爪子推推他的手机，意思是告诉他：你没带手机。也是告诉他：我不是小三子，我是昱久。 他睡眼惺忪，走过来抱起我，捞起手机，他的眼皮还塌着，随时可能睡着的样子，他说：“知道啦，是你。走吧，去办正事儿。” 里间。安德鲁把我放在电脑桌上，他给岳林发出了视频通话邀请。 画面里，岳林同样睡眼迷离，僵着脸，只有嘴巴在动：“嗨，安德鲁。你终于把昱久请出来了吗？” 我叫了一声，我是在呼唤小研究儿。视频里的它跟我一样，圆圆的猫眼神采奕奕，正像白天的人类生龙活虎一样，物种不同，谁也不必羡慕谁。 “小三子！”小研究儿说道，“哦不，你是昱久。你这几天好不好，我很想你。” 我赶紧回应它：“我挺好的。你怎么样？岳林带你去了哪里？” 小研究儿说：“岳林把我放在车上，开了很长时间。在很远的地方，在别人家里，看见一只猫。我跟它聊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来了。” “我来说吧。”岳林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说，“之前我没跟你们详细说。是这样的，我刚到刑警队，想找几个陈年的案子试试身手，算是给队里备一份见面礼。” 我打字：陈年的案子，也不会太久。一只猫能有多少年的寿命？ 安德鲁咯嘣咯嘣吃着干果，帮岳林念出我打在电脑上的字。 岳林笑道：“你可以呀，昱哥！没错，如果我想从猫身上想辙，必然要考虑案发现场的那只猫，到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是怎么样的一个案子啊？”安德鲁问道。 “灭门案。”岳林幽幽道，“发生在津城偏远的山里，住户之前相距较远，案发现场离公路比较远，附近没有摄像头。现场没留下任何嫌疑人的痕迹，有很强的反侦察能力，明显是惯犯所为。” 我打字：你怎么知道现场有一只猫？卷宗里会写吗？ 经安德鲁转述，岳林笑道：“昱哥，或许这就是我的运气吧。卷宗里记载了距离案发现场最近邻居的调查笔录，那个人说，太惨啦，家里所有活物儿都死了，就剩一只猫。估计是坏人行凶时，猫没在家，不然也剩不下。” 我打字：后来猫被谁收养了？ 岳林道：“猫是被收养了，那人是被害家庭男主人的侄女，在另外一个村里。我带着小研究儿去那人家里调查。那个收养猫的女孩到市内上学去了。猫已经有点老了，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的破棉絮上睡觉。” 小研究儿插嘴道：“岳林跟人类说话，我就在车里跟那只猫对话。它太老了，耳朵不好使了，我怎么都叫不醒它。后来还是岳林把我从车里放出来，我跑到它跟前，它才醒了。” 安德鲁忙问：“昱哥，小研究儿说的啥？” 我打字：一会儿再说。 同时，我问小研究儿：“它跟你说了什么？它没有老年痴呆吧？还记得案发当天的情况吗？它看见凶手了吗？” 小研究儿道：“那只猫说，它回到家时，家里全是血腥气。有个陌生人在家里吃饭。” “那个人就在尸体旁边吃饭？”我插嘴问道。 小研究儿说：“对。那个人吃完饭之后，把家里擦洗干净了，才走的。” 我又问：“那个人始终没发现那只猫吗？” 小研究儿说：“我也问了这句话，那只猫说，它很害怕，它从小就怕陌生人。所以它没敢让那人发现它。” “那个人有什么特征，你问了吗？”我问道。 小研究儿道：“那只猫说，那个人跟他的男主人差不多，个子不高，瘦瘦的。穿着一件花衣服，鞋子雪白雪白的。” 我做过猫，我知道，猫的色觉比人类差，能分辨出的颜色少得多。案发时是晚上，晚上猫看见的就基本上是黑白图像。所以，猫所谓的雪白雪白，也可能是非常浅的黄色。 猫不会描述人的长相，不过，我认为，这些线索已经够多了。交给岳林，一定会帮到他。 我打字转述了小研究儿的话。安德鲁打开电脑微信，把我打的字原文发给岳林。 然后，安德鲁问道：“昱哥，你问问小研究儿，万一那只猫说谎，怎么办。” 我问了小研究儿。它瞪着猫眼，道：“猫不会说谎。说谎这个词，还是小三子，也就是昱久告诉我的。我想人类真是太可笑了，明明是黑的，非要说成白的。图什么呢？” 我转述了小研究儿的话，岳林和安德鲁都笑起来。 安德鲁笑道：“岳哥，那只猫如果真帮你破了案，你要不要给它送点好吃的过去？” 我打字：那只猫为原主人报了仇，主人跟自己的猫，分什么彼此。不必小林子去感谢了。 岳林撸了两把小研究儿，道：“昱哥，你告诉小研究儿，它帮了我大忙，我们从此就是兄弟了，它有啥为难事，一定要跟我说。” 第162章 昱久睁开眼睛了 “娜娜，我岳林。” “知道。有什么好消息？听着你的语气，就知道你心情很好。”我正听着歌搓洗被罩呢，岳林的电话打进来，音乐就断了。 “你干嘛呢？”岳林问道。 我好笑道：“你今天怎么那么闲呢？竟然有时间，问我在干嘛呢。” “你猜！”他笑意十足地说。 “算啦，我忙着呢，你要说就说，不说我挂了。”说是这么说，我当然不会挂。我知道岳林一定是有什么开心事了，说不定还是跟我有关的。 果然，那边传来“喵”的一声。 我笑道：“小研究儿还在你哪儿呢？帮你破了几个案子了？” 岳林道：“一个案子还没结呢，遇到点差头儿，不过没关系，不说十拿九稳也差不多了。小研究儿当然是头功。” “噢，”我笑道，“不是案子破了，那会是啥开心事儿呢？” 岳林那边笑起来，道：“今天我准备送小研究儿回兰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随口答道：“不去。奶奶这几天有点赖巴，我得守着她老人家。再说了，我这正干活儿呢，走不开。” “给你两个小时时间，把你手头的事儿做完，然后收拾东西，跟我去兰苑，连老太太也带上。”他语气柔和，却是不容置疑的腔调儿。 “昱哥那边有好消息？”我犹豫着，问出来。 那边没直接回答，停了半天，才出声儿道：“你快告诉老太太，让老人家高兴一下。昱哥已经睁开眼睛了，就是刚刚的事儿。” 我心里一阵狂喜，差点从小板凳上跳起来。但是马上又觉得不对，装作生气道：“不许开玩笑！昱哥那边有什么好消息怎么会先告诉你，不告诉我？我这边可是有老太太，那可是昱哥的姥姥。” 岳林笑道：“难怪你不信。但消息是真的，为啥没先告诉你，这里面有缘故，回头车上再细说。不耽误你了，你赶紧准备好，两小时后我去接你和老太太。”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他的话却让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今天，师父和师母说，老太太心情一直不好，吃饭也不香，应该多陪陪她老人家，所以就给我放了一天假。 难得歇班，我陪菊菊奶奶回到她原来的家，帮老太太把被罩床单都泡在洗衣盆里。奶奶说，过几天这房子搬空了，可能要租出去，不然长期不住人，没人气撑着，房子容易坏。 奶奶心里憋着的事儿，无非就是旭哥、昱哥、林老师。林老师就是她念叨了将近三十年的二丫头，可是为着二夫人不敢相认，老太太也就不能认。 虽然林老师是二爷二夫人的女儿，跟老太太没有一点儿血缘，可是，老太太就一个独生女，独生女留下的孩子，就旭久和昱久了。大丫头没了，二丫头就算不是亲的，也念了想了这么多年，没血缘却有感情哪！ 我加快速度把被罩搓出来，扔到洗衣机里漂洗甩干。设置洗衣程序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怎么跟老太太说昱久的这个好消息。 奶奶正坐在小板凳上，翻检厨房那些干菜蘑菇什么的。搬家公司把衣物等大部分东西都打包好了，只把这些入口的干货留下了。说是让主家自己挑拣一下，防止有什么过期发霉的。 我拿走老太太手里的东西，笑道：“老太太，这些东西留给我收拾吧。你老快去歇一歇。”我扶着老人在椅子上坐下来，才又说，“奶奶，昱久睁开眼睛了。一会儿我们就去兰苑看他？” 老太太听了这个消息，眉开眼笑，道：“我就说，那么好的孩子，肯定是有后福的。” 路上，岳林才跟我和奶奶说起，为啥老韩没直接给菊菊奶奶打电话，告诉昱久的好消息。 他说：“安德鲁问我今天有没有空，要什么时候送小研究儿回兰苑。我说有空。他就说让我顺道把你们两位带去兰苑。” 他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老太太，又说：“我听说，旭哥跟老韩一起出去了。所以旭哥不能来接你们。” 我在后视镜里跟他对了个眼神儿，没敢问出来。旭哥跟老韩出去了，一定是大事。什么事？而这个消息应该不是安德鲁告诉岳林的，他只是听说。听谁说？ 好像处处有玄机啊！ 这时，菊菊奶奶说：“你们不用担心老太太我，暂时不能跟我说的，我也不打听。能跟我说时，我自然就知道了。” 岳林又跟我对了个眼神儿，笑道：“老太太，您放心，不是坏事。但我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事。所以也没法跟您说。” 奶奶笑道：“不是老太太跟你们年轻人摆老资格，等你们活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了，没有啥事儿是看不开的了。” 我接道：“奶奶，我就想着，您老经历的事儿，也够写一本书的了。” 老太太道：“为啥说一家不知两家事呢？为啥说人人有本难念的经呢？其实就是说，人人都有故事，有的故事说得出来，有的故事说不出来啊！” 我把一声叹息匀成小口小口的气，慢慢吐出去。我拉着奶奶的手，道：“小老太太，咱们合上眼，歇一会儿吧。让岳林好好看着路，别分心。” 到兰苑时，已经过了饭点儿，老夫人也去歇中觉了。 沈管家把我们接进屋子，笑道：“亲家老太太，我刚问了，昱少爷那边等了您一上午，栗博士让他睡了。所以，不如直接去餐厅，把饭吃了，歇一会儿再去看昱少爷。” 菊菊奶奶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岳林跟沈管家点头哈腰道：“沈管家，我把小研究儿送到楼上，再下来吃饭，可以吗？” 沈管家道：“当然了。您上去吧。” 餐厅里，宋姐姐笑眯眯地帮我们布菜盛汤。那位膳食主管杨姐姐也在，她满面含笑道：“亲家老太太精神气色这么好，我们这些人都及不上呢。” 沈管家道：“元旦时，老夫人还念叨亲家老太太，说如果能一起吃个饭就好了。那天，兰苑的人可是齐全呢。” 我看着奶奶的脸色，知道，沈管家无意中，说了句老太太不爱听的话。 第163章 她和我的关系 “醒了、醒了。”有人小声儿念叨出来，我还没分辨出是谁的声音，眼睛已经下意识地睁开，映入眼帘的，都是人。 “昱儿！”一声熟悉的呼唤，我的右手被握住，我转眼循声看过去，是老夫人。老太太眼里滚出泪珠儿，颤声道：“我是奶奶。” 我是想喊一声奶奶的，可是，我的脸还木木的，只有嘴唇能不受控制地稍稍翕动，嘴还不能自主张开。 刚才睡着之前，栗博士告诉我，为了防止我被自己的唾液呛死，他在我嘴里插了个管子，随时监控口水的积存量。 “老夫人，”一个略显陌生的男声道，“昱少爷还不能说话。” 我循声转眼看去，是一个瘦成人干的戴眼睛的男人。我知道他是谁，他是萧教授。没想到，我睡了一觉，老夫人就叫来这么多人。 栗博士在我的病床前，曾经对旭哥说过，萧教授是脑系科专家，在我的复健过程中，萧教授的判断与指导，是不可或缺的，尽管他很长时间都不在现场。 “昱儿……”这声模糊不清的呼唤响起，虽然我的眼睛还没转过去，却已经知道是谁了，是爷爷。他坐在轮椅上，浑浊的目光跟我对视着。 “是爷爷。”老夫人说着，把我的手放在另一个苍老瘦削的手里。 我看不见自己的手，但我想，应该是爷爷握住了我的手。我跟他对视着，他模糊不清地说：“昱儿……” 老夫人说：“爷爷是想说，让你配合萧教授和栗博士，尽快恢复健康。” 爷爷嘴巴颤抖了半天，又说：“旭儿……” 老夫人帮他解释道：“爷爷是想告诉你，旭儿带着老韩办事去了。” “不……不……”爷爷第一次说出了反驳老夫人的话，“旭儿……” 老夫人看了老头一眼，叹了一声，说：“爷爷以为你还不知道，可是，旭儿前几天已经跟你念叨过了。” 爷爷眨了眨眼，嘴巴张合了好一会儿，才说：“好……” 老夫人说：“爷爷的意思是，你们兄弟俩都要好好的。” 我听懂了老夫人的意思，她仍然不想，把我跟旭哥是亲兄弟的事公布出来。刚才爷爷说出来了，她也给绕开了。并且她的暗示，爷爷显然也明白了。老夫妻还是很有默契的。 老夫人又开口了：“昱儿，看看吧，来看望你的这些人，奶奶给你一一介绍。”老夫人指着爷爷身后的女人，道，“这是小姑姑。” 小姑姑刚抹了一回泪，正在努力地笑出来，说：“昱儿，姑姑知道，你都不记得了。可是姑姑相信，你会慢慢想起来的。”她伸手拉起旁边老人的手，说，“昱儿，这是姥姥，旭儿的姥姥。” 我知道，小姑姑应该是知道我跟旭哥是亲兄弟这件事的。因为这件事的调查过程里，有许多关键环节，都是小姑父调查到的。 我看向姥姥，以及老人旁边的小娜娜。她们的面容，跟我从猫眼里看见的，有很大区别。 我想，我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跳出这个比较，是因为，我的意识深处，对陈家人是有记忆的。所以，对于猫眼看见的还是人眼看见的他们，没有那么明显的感受。 而姥姥和小娜娜，是我失去记忆之后，才认识的。以猫的视觉形成的第一印象很深刻，现在换成人类视觉看见的她们，就感觉到了很大的差异。 姥姥脸上是带笑的，鼻子旁边还有没擦去的泪痕。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对我点头儿。我想，她知道老夫人不想公布的秘密，她现在还只能是旭哥的姥姥，不能对我表现出太多的感情。 而小娜娜，她眼圈儿也是红的，但她在刻意地忍笑。我揣测，她的心情也会很复杂。毕竟，我给她的第一印象是一只猫，现在终于回到人的躯体里，她应该对我的躯壳很陌生吧？ 小娜娜身边，个子稍高一点的美妇人，对我挥手，道：“昱儿，我是芸表姐，这是你姐夫。”她举起另一只手，那只手抓着旁边男人的手。 那个男人面目冷峻，嘴角抿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跟我点点头儿，道：“昱久，快好起来，咱们约好了要去打马球。” 我的目光顺着方向落在下一个人脸上，她不说话，我只能猜测，她是二夫人吗？她居然会跑来看我？ 自从知道，我是被她用亲生女儿换回来的儿子，我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不受她待见。她那么高的情商，仍然不愿意为了“大局”，对我装出母爱。 “昱儿……” 她终于开口了，我才意识到，在场的人谁也没去帮她做介绍。或许，不管是否了解内情，每个人都对她和我的关系，都感到尴尬吧？ 实情是我是她丈夫的侄子，她用亲生女儿换了我，来争取陈氏利益的最大化，我是她三十年来心底碰不得的伤疤。 猜测一，我是她借腹生子的“亲”儿子，她对我一直亲近不起来。猜测二，我是她丈夫的私生子，她对我有着某种程度的恨意，却要装作不在意。猜测三，我就是她的亲生子，但不明原因地被她保持距离。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会让自以为知情的人，觉得尴尬吧。 “昱儿……”她再次叫了一声，眼里似乎涌起泪意，却语调淡漠地说，“醒过来就好，配合医生护士们，尽快康复吧！”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在场的人都没出声，就这么看着她踩着“笃笃笃”的鞋跟，走出套房，消失在门口。 随着脚步声消逝，老夫人的声音响起：“咱们都散了吧，让萧教授给昱儿检查身体。昱儿，”她跟我对视，道，“不要着急，慢慢都会好的。” 人们都在往门口走，包括有几个没被介绍给我的人也转身离开，自然是老夫人老太爷走在前面。 我看见小娜娜搀扶着姥姥向后撤了几步，让其他人先走。然后，姥姥回头看着我，小娜娜也看着我。我也只能静静地看着她们，无法表达心中所想。 安德鲁靠近姥姥和小娜娜，他是今天早晨我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人。他跟她们低声说：“你们先下去，过一会儿没事儿了，我发微信，你们再上来。” 第164章 嗨昱久，终于见面了 这算是我跟他的第一次见面吗？ 两周不见，他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比光头的时候好看多了。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他明显比东方旭要瘦，脸色苍白。 之前，看他合着眼长眠不醒的样子，还没有那么多感受，这一睁开眼，就完全不一样了。尤其是整张脸只有眼睛在动，嘴里还插着个管子，平添了许多陌生。 我听安德鲁说了，昱久的面部并没有完全恢复功能，眼睛能睁开，嘴不能自主张开，只是能轻微地动一下嘴唇，脖子也是不能动的。 安德鲁还说，昱久跟栗博士表示，他的脸是木的。既然脸上不能动，就没有表情，只有一双大眼珠子转来转去，这情况看上去跟东方旭的面瘫脸，应该很像啊！ 可是不。或许我对东方旭的脸太熟悉了，或许我对闭着眼一动不动的昱久也太熟悉了，这张闪动着一双冷漠的大眼睛的面瘫脸，我不熟悉。 在他终于看向我的那一刻，我莫名地感到一种压力，希望他赶紧转开视线，不要再看着我，但又悄悄地开心着，他正在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好像忘记了他曾经是猫的形象，也忘记了他曾经是旭哥的形象，他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我在心底对他打了招呼：嗨，昱久，终于见面了！ 老夫人仍然没有当众宣布，昱久是旭哥的双胞胎亲弟弟。所以，菊菊奶奶悄悄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明白老太太的心情，她对着自己的唯二的亲人，却只能表现得像一个亲戚。 老夫人让大家都散了。我赶紧搀扶着菊菊奶奶后退了几步，靠墙站着，让其他人先离开。 凭着我对奶奶的了解，老太太并不是想要多留一会儿，而是她老人家浑身颤抖，她在极力地克制自己，不让自己悲伤。 老人把身体几乎都靠在我身上，使我担心，她随时可能晕倒。但我了解这个小老太太，她要强了一辈子，一定不希望自己的脆弱摆在众人面前。 所以，我装作不知道，轻声儿地对老人家说：“奶奶，让他们先走，我们最后再离开。” 老太太含糊地答应着，回头看向昱久。我也扭头看过去，发现昱久正看着我们。他的目光，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没有那么专注，没有倾注那么多感情。或许，他也在掩饰，他是所有秘密的知情者这个事实。 “走吧，奶奶。”我很小声很小声地说道。 奶奶捏了一下我的手指，算是同意了。我搀扶着老太太，转身走向门口。就这么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老太太已经控制住了自己，她腿脚有力地走着，让我在心底无比佩服，又在不知不觉之间，模糊了双眼。 这是陈家，是陈氏的兰苑，刚才离开的那一群人，都是老夫人的血亲。而对于菊菊奶奶，只有病床上的那一个，仅能闪动眼睛的人，才是她的血亲。 老人仍然握着我的手，步子沉稳地走着。看见电梯那边刚刚合上门，门口和走廊里都没人了，她的步子才慢了下来。 我搀扶着老太太的瘦得好像只剩骨头的手臂，感受着她苍老的手，我不能让自己流泪，我使劲儿地眨眼，把泪水憋了回去。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轻快，小声儿地说：“奶奶，这回好了，昱久彻底醒了。” 老太太又捏捏我的手指，说：“丫头，你说，我能在这里多呆几天吗？” 老太太的语气很平静，但她没有跟我对视，我想，她应该还是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吧？ 我装作没看见她的表情，笑道：“奶奶，这有什么问题？过几天，旭哥就要飞去s市了，他跟我发过微信，说他走之前要来兰苑，看看昱久。现在他临时有事出去了，办完事自然要回到这里，你就在这里等他呗！” 老太太站住了，捏捏我的手，说：“丫头，”我回头跟她对视，她满脸堆着笑，“老太太我怎么就那么有运气，有你这个丫头陪在身边呢？” 老太太的笑其实还是僵硬的，但我能感觉到，她已经缓过来了，不再那么紧绷。我其实很为老太太心酸，但也为她高兴，由衷道：“小老太太，你又哄我，是有啥事儿要我帮忙吗？” 老太太松开我的手指，拍了一下我的手背，说：“小鬼头！不是你整天哄着老太太我高兴吗？我啥时候哄过你？” 我搀扶着她继续走向电梯，笑道：“走啦，小老太太，回到房间，我给师父打个电话，告诉他咱们过几天再回去。对了，”我拉住老太太站住了，笑道，“我还得让辉哥跑一趟家里，阳台上的被罩，明后天他得给咱们收起来” 老太太笑道：“亏了你给他一把钥匙，不然等咱们回去，被罩都晒坏了。在暖气屋子里，这几天的大太阳还了得？” 我也笑道：“辉哥又得崩溃了，交给他的事儿，越来越琐碎！” 回到二楼客房奶奶的房间，还没等我把电话拨出去，就有电话打进来了。奶奶刚好走开，去倒水，我接起电话。 “杜娜。”旭哥那边有风声，应该是在户外，他的声音有点干涩，透着急躁，“你跟姥姥在一起吗？别告诉她我接下来的话。暂时先别说。” 我答应着，对走到近前的老太太说：“奶奶，是岳林，他可能急着走，我出去看看哈。” 老太太看了看窗外，说：“他要走就赶紧走吧，不然走夜路我可不放心。” 我答应着，走出了房间。 “说吧。我听着呢。”我走向电梯。 东方旭说：“我父亲摔伤了，我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去。” “谁？”我问出来，才反应过来，“你是说……” “对。”他没让我说出李大坤的名字，马上接话道，“我正在这边县城医院里，等着，手术还没完。需要做完了手术，才能知道之后怎么安排。” “很——严重吗？”我脑子有点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旭哥为啥急着给我打电话。 “没有生命危险。”他急躁道，“好在老韩在这边留了人手，发现的很及时。” 这意思是老韩之前偷偷去看过李大坤之后，留人手保护他了？我来不及多想，忙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兰苑那边，只有你了解前前后后的事。”东方旭的语气急躁到不耐，“你去找老夫人，单独跟她问问，究竟怎么办。别人去问，我都信不过。” 第165章 举止高雅的夫人 “整天躺着，累不累？”小娜娜开心地笑着，问我。 我无法回答她。在手写屏上写了个“旭”字。我想问她，旭哥去哪儿了，他跟老韩去忙什么事。 她看了之后，给我一个制止的眼色，说：“就知道你会累，所以，我给你想个万无一失、十全十美的好办法，要不要听啊？” 我知道了，她是有什么事瞒着姥姥。老太太就坐在我病床的左边，用她瘦小却温暖的手，覆盖在我的左手上。 如今，我的左手食指也能偶尔颤抖一下，但姥姥知道，她不能帮我按摩，因为栗博士跟老夫人再次强调，不能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触动我的肢体。 跟几天前相比，我的右手越发灵活了。食指能够灵活写字，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有了一定的活动能力。我在手写屏上，写了一个“姥”字。意思是，你不想姥姥知道？ 小娜娜满眼含笑道：“对呀！就是睡觉。我听栗博士说了，如果你能有长时间的深度睡眠，就可以更快地恢复。” 我觉得这种说法很好笑，于是写了个“猫”字。我的意思是，那我再回到猫身体里，不是就能让我的身体实现“深度睡眠”么？ 小娜娜眉眼弯弯地忍着笑，说：“你想得美啊！等你的身体恢复了，还不是要东奔西走地去做事，哪有那么多时间整天睡觉？” 她的意思我懂。如果我身体恢复正常了，怕是就不能再回到猫的身体里，体验猫的闲适、以及猫身的所有便利。 “昱久啊，”姥姥插话道，“头还疼不疼啊？后脑勺长好了没？” 姥姥是我的亲姥姥，但是老夫人没有发话，这件事就还得先瞒着。实际上，现在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姥姥不知道安德鲁也知情。 安德鲁在里间学习。他给自己规定了每天的“工作量”，但常常是像今天这样，到了晚上，才想起自己没完成学习计划。 我写了一个“不”字，来回复姥姥对外孙子的心疼。 小娜娜看了，跟姥姥笑道：“老太太，昱少爷已经长大了，有点小疼也不哭了。昱少爷，我听栗博士说了，你颅骨已经愈合了，你在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但是，我知道，一定是花了许多许多钱，才换来了这么多奇迹！” 我还没作出反应，姥姥先说话了：“丫头，花了钱只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还是昱久比较坚强。他遭了多少罪，我们都不知道。前一段时间，他醒过来了，却不能说话，连哼一声都不能，生生地忍着那些疼痛。可怜的孩子！” 老太太说着说着，眼里就汪着泪。我看向小娜娜。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马上又缓过来，带着浅笑说：“奶奶，昱久还说不了那么多话，没法儿安慰你噢！” 老太太的表情变得不好意思了，接过小娜娜递来的纸巾，擦了擦眼睛，说：“昱久啊，能恢复到现在这样，只是一个开头儿。别着急，这之后，必定会越来越好。” 我跟老人对视着，在手写屏上写了个“谢”字。 小娜娜笑道：“奶奶，昱久说，谢谢你，……” 话没说完，手机震动声响起，小娜娜跟我歉意地点头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接听之后，道：“春晓姐！” 那边语速很快，不知说了一串什么。 小娜娜答道：“姐，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她跟姥姥对视了一眼，又道，“你很确定自己没看错么？” 那边又说了一长串，然后，她笑道：“姐，原来，她就是路过啊？” 小娜娜跟林老师交流了半天，我跟姥姥都听得一头雾水。 姥姥拍拍我的手背，低声道：“她们俩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我想起小娜娜曾经说过，姥姥就因为她跟“二丫头”都叫娜娜，才不舍得她走，把她留在身边，还一直把她叫做“丫头”。 世事难料，如今两个“丫头”不仅相识，还成了好朋友。 同样难以想象的是，现在奶奶还知道了，“二丫头”并不是她的亲外孙女。而跟她朝夕相处三年的娜娜，感情已经不亚于亲孙女了。 小娜娜结束了通话。 姥姥问道：“丫头，林老师跟你说了什么？她好像挺着急的？” 小娜娜稍稍地想了想，灵动的眼睛弯弯地盛满了笑，道：“奶奶，好像，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姥姥跟我对视一眼，对小娜娜嗔道：“说得再明白一点儿，这是说的谁？” 小娜娜抿着嘴，回头儿看了一眼里间，扬声儿道：“安德鲁，不许偷听我们说话呀！” 她这么说，无论谁都能明白，她就是故意引起安德鲁的注意。 果然，里间的安德鲁笑道：“小娜娜，我正解题呢，无辜被你打断思路！”他的瘦长人影晃出来，道，“我不偷听，我出来大大方方地听。” 小娜娜又跟姥姥笑道：“小老太太，咱们几个悄悄说，不让别人知道哈。其实安德鲁已经知道了，昱久是你亲外孙这件事，是旭哥告诉他的。至于为啥告诉他，回头我再跟你细说。” 安德鲁靠坐在床尾，笑道：“姥姥，小娜娜说话一直这么拖拖拉拉，吊人胃口吗？” 姥姥笑着看我，又对安德鲁道：“反正老太太我脑子反应慢，她不急着说，我也不着急。” 小娜娜收敛笑容，摸摸鼻子，道：“其实，这件事不该我说笑。”她环视我们三个，庄重道，“好在我们三个人都是知道内情的，是二夫人，她去找林老师了。” 姥姥一愣，忙问：“怎么找？把话说开了？” 小娜娜摇头，道：“林老师说，今天傍晚，她去幼儿园接君君出来后，在那么多家长里，看见了这位‘举止高雅’的夫人。举止高雅，这是林老师的原话。” 姥姥点头道：“二夫人在人群里，就是很出众的，这不奇怪。” 安德鲁插话道：“我这个二舅妈，气场太强，周围一米之内呆不住人。” 小娜娜道：“林老师说第一眼看见，就觉得这位夫人很不一般，又有点眼熟。她就以为是别的小盆友的家长，但又自我怀疑，说这么出色的人物，如果之前见过，一定不会没有印象。” “后来呢？”姥姥问道，“最终俩人说了啥？” 小娜娜笑道：“林老师就不是一个会主动搭讪的人。是二夫人跟她微笑，问她：‘请问，所有班级都放学了吗？’” 第166章 你帮帮她们母女吧 结束跟林老师的通话，我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林老师还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摔伤了。当然，她也不知道，那根本不是她的生父。 傍晚那会儿，旭哥在电话里说，他们是故意对林老师封锁了这个消息。 旭哥没跟我详细说，李大坤摔伤的事。他说，他只信任我，让去找老夫人问一下，究竟如何安排李大坤。我感觉他是希望老夫人把这个人接回家。 这种时候，旭哥的请托，我是有些为难的。很明显，他不想直接跟老夫人对话，那样就没有缓冲余地了。可是他把我当成这个“缓冲”，我压力山大呀！ 我算是哪棵葱呢？我又是哪头蒜呢？我有什么立场跟老夫人谈呢？但我又说不出拒绝旭哥的话。 他那么冷静的人，焦躁成那个样子，内心一定是煎熬到极点了吧？他对自己的父亲有多憎恨，我自认是了解的。如今父亲摔伤了，他又不忍心。 原本我不会理解他的这种矛盾的感受，可自打我见了我妈妈之后，就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以为我有多恨她，可是她的任何消息都会牵动我的心情。 有什么办法呢？就算由于她的一错再错，我从小受了那么多罪，真可以说是，眼泪和着血往肚子里咽，可她毕竟是我妈啊！ 除非她犯了大罪被正法了，否则，她一直会在，我不能当她不在。我这辈子，都是她生的，我就这一个妈妈，我还能怎么样呢？ 话说回来，我既然理解旭哥的纠结，又怎么忍心拒绝他的托付呢？ 去见老夫人，对我来说，已经不是那么难。老夫人还亲口跟我说过，我可以叫她为陈奶奶，叫老太爷为陈爷爷。 不论这里面有多少亲近成分，我都不会介意。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属于他们的圈子，可能今天见了，明天以后再也不见。所以，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我问了沈管家，她说让我直接去顶楼，她会帮我跟老夫人通报。所以，当我来到老夫人的起居室，她老人家只有一个人在，就不奇怪了。 “娜娜，过来坐。”老太太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她正在慢慢地嚼着水果粒。老太太曾经跟我说过，她的牙大部分还是“原装”的，所以要省着用，慢慢嚼。 我曾经建议她喝鲜榨果汁，她笑道：“昱久那样躺着无知觉的，才适合吃磨碎了的东西。但凡还能吃原汁原味的食物，我就不要图省事。” 老太太指着茶几上的水果盘，道：“我让沈管家也给你准备了切好的水果，不过，比我的水果块儿大，你嚼起来更带劲儿，吃吧！” 我道了谢，叉了一块红心芭乐填进嘴里，对老夫人点头儿，表示好吃。老太太也点点头，聚精会神地嚼她的水果。 我咽下食物，道：“老夫人，刚才旭哥给我打电话了，他让我帮他问问您，你已经做了决定吗？” 老夫人皮肤白皙，头发几乎都白了，梳得很整齐，一丝不乱。她两眼看着我，嘴里还在嚼着。让我感觉，她其实更多的精力是放在嚼东西上，而不是看我。 终于，她咽下食物，用帕子粘了粘嘴角，才道：“旭儿跟你说了他爸爸的情况吗？” 我摇头，道：“没有详细说，只说摔伤了。” 老太太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吃她的水果。我也没有别的话补充，只好跟着吃水果。 老夫人又咽下一口食物，才开口道：“他爸爸只是踩着凳子，要拿高处的东西，地面不平，凳子倒了，他摔伤了脊柱。” 老太太说完这句，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是推开水果盘，按了呼叫铃。小兰应声进门，端来水盆毛巾等物，老太太慢条斯理儿地净手、擦干。 她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不是我能企及的。我还在收拾自己的错愕。原本我以为李大坤是为谁所害，没想到，只是他自己不小心的失误。 摔伤脊柱，可不是一件小事，轻则躺倒个把月，重则高位截瘫。陈家这是怎么了？半年之内，父子三人相继受伤。老夫人是不是应该去卜卦、看风水啊！ 从老韩找到李大坤到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月的时间。如果老夫人能够当机立断，把她的大儿子接回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可是，谁又有前后眼呢？ 小兰退了出去，老夫人靠进沙发里，闲适地看着我，微微地笑着，说：“怎么？吓着了？” 我有点无措道：“确实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老夫人道：“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么，总是七灾八难的。”老太太微微摇头，又道，“旭儿让你问我，我又能有什么选择呢？本来也不是我，不想让他回来。” 触及到豪门秘辛，非我所愿。所以，我也不愿意多想。同情归同情，跟我真的没什么关系。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老太太脸上，有着淡淡的不悦。我不愿意多想，她究竟是对谁不悦。我告诉自己，反正不是对我不悦。 老夫人换了个姿势，脸上又平静下来，道：“娜娜，你跟旭儿说，我会跟老韩传达我的意思，让他协助老韩，就行了。” 我忙起身，道：“我知道了，老夫人。我这就去给旭哥打电话。” “慢着，娜娜。”老夫人叫住我，却没有进一步的吩咐，她看着我，似乎有点愣神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我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知道，不能打扰老夫人的思索。 几个呼吸之后，老夫人似乎缓慢地长出了一口气，而后说：“娜娜，旭儿和他姥姥信任你。你大概也知道了，二夫人生的是个丫头。我听说，你们是好朋友？” “应该算是好朋友吧，”我踌躇着自己的用词，“但我们相识不久。” 老太太声音又恢复了风平浪静，她说：“没关系。你小小年纪，难得有如此心胸。那个丫头跟江家两老最终和解，不是有你的功劳么？” 我正待争辩，老夫人却摆手制止我，道：“是二夫人求我，暂时不要认回那丫头。她这么说了，我也不便插手，提出反对意见。但你不一样，”她目光温和，却有那么一丝不容辩驳，说，“你帮帮她们母女吧。二夫人是当妈的，她想念那孩子，想了三十年。” 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我想到的是，今天芸姐姐夫妇来了。那是不是说明，前几天芸姐姐去见林老师，是老夫人授意？或者，先是芸姐姐自作主张，可是过后，又跟老夫人描述了见面过程，以及对林老师的观感？ 仿佛，我成了要人，陈家人纷纷托付我，他们真的需要我的帮助吗？ 第167章 既然是旭哥说的 “昱老大，你是我亲哥！”安德鲁贱兮兮地拎起猫笼和塑料袋，说，“你跟小研究儿去跟小娜娜玩，我这边马上就要上场了！” 他拎的猫笼里，装的是我和小研究儿，大塑料袋里，装的是猫粮和猫沙盆。他想把我们送到二楼小娜娜的房间。 小研究儿低声问道：“昱久，小安要干啥？为啥非要把我们送走？” 我回道：“他要打游戏。” “打游戏，就是在电脑上忙忙乎乎的那个事儿？”它又问。 “对，”我帮它详细安利了一下，“小安打游戏的水平，不是一般人能够比得上的，他是在网络上跟人打比赛。” 此前，在我循序渐进式的安利之下，小研究儿已经明白啥是网络，并且能够通过手机，在网络上找到它喜欢的图片，还能够下载保存在它的手机上。 在电梯里，小研究儿轻声儿道：“岳林也打游戏。但是他不会玩儿这么晚。” 我很能理解岳林，解释道：“因为岳林更喜欢做侦探，破案才是他最喜欢的事儿。经常熬夜会损害他的记忆力和判断力，不利于他的侦探生涯。” 小研究儿道：“那我就懂了。他更多的不是玩电脑，而是在纸上写写画画。” “他写什么？”我问出来了，又自己回答，“哦，他恐怕是跟旭哥学会了思维导图。他在纸上画的大概就是案情分析。” 电梯停在二楼，安德鲁火烧了p股似的，忙不迭地拎起东西奔进走廊。在小娜娜门前，他抬起手要敲门，又犹豫了，摸出手机拨电话。 电话那头儿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断了。他抓抓脑袋，轻声儿问道：“什么情况？小娜娜睡着了？手机静音了？我不会这么背吧？” 他急得团团转，拎起东西往一个方向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自言自语道：“不行，姥姥肯定睡得更早。哎呀……” 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赶紧接起来，压着嗓音道：“姐姐，亲姐，快开门，我把两只猫放你这儿，我还有事呢，急事儿，快点儿！” 小娜娜说：“我洗澡呢，你先放门外，一会儿我出来拿。有笼子没？” “有有有，还有猫粮、猫沙盆。那我走啦？你别忘了。”安德鲁把东西扔下，跑了。 过了一会儿，小娜娜来开门，把一堆东西拿进屋。 她打开猫笼的门，笑道：“出来吧，你们哥儿俩咋混的？怎么还被小屁孩儿嫌弃了呢？” 她头上裹着大毛巾，身上穿着浴袍，棉拖鞋上面，露出一段白嫩的小腿和脚腕。她满身沐浴露洗发水的香气，一张小脸儿也蒙着一层雾气一样，鲜嫩粉白。 “你瞪着我干什么？”小娜娜把猫粮和猫沙盆安置好，回身看我蹲着没动，新奇道，“小三子，你是这么拘谨的性格吗？小研究儿都比你熟络了。你看，它还记得，我上次帮你们带来的猫抓板，跑去抓个不停。” 她蹲下来，摸摸猫脑袋，叹息道：“东方旭为了他的宝贝弟弟，丢下你在兰苑就不管了。你不知道，之前他每次出差，走之前，可舍不得你了。” 她又摸了两把猫后背，似乎愣了一会儿神儿，长出一口气，站起身，道：“去玩吧。我洗完衣服就陪你们玩儿哈！”说完，她走进浴室。 小研究儿趴在猫抓板上，问道：“昱久，她是不是没认出来你？她以为你是小三子呢。” “是呀。”我走了几步，跳上书桌，唤醒笔记本电脑，说：“她以为我睁开眼睛了，就不会再回到猫身体里了。” 小研究儿“噌”地一下跳上来，推了推鼠标，又在触摸板上划拉几下，打了p和y两个字母，说：“昱久，岳林又教给我几个词，他说py是朋友。他为了让我明白什么是朋友，在手机里打开旭哥的照片和他自己的照片，又打开娜娜的照片和一个女孩的照片。” 我问道：“哪个女孩？是林春晓？还是桂桂？” 它有点发蒙，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那是谁。 我想了一下，道：“头发，她的头发很长，还是很短？” 小研究儿道：“比娜娜的头发短，跟岳林的头发差不多长。” “噢。是桂桂。”说完，我又问道，“岳林手机里怎么会有小娜娜的照片呢？还有桂桂的照片？” 小研究儿没有回答我，而是在触摸板上划拉一下，转换了输入语言，两个小爪子在键盘上摁了四下，在文档里打出了汉字：猫。 “这是岳林教会你的？”我惊喜道。 小研究儿似乎也很得意，道：“他说这个字就是猫。” “嘿！你们俩……”小娜娜从浴室出来，叫道，很快，她的眼睛瞪圆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道，“你是昱久？你还能跑进猫的身体里？” 我一时也没理解，她为啥那么激动？ 我打字：旭哥大概还没跟你说，老夫人把挂在我脖子上的吊坠，还给旭哥了。老夫人说，这吊坠是一对，到旭哥和我这一代，已经在陈家传了五代。 小娜娜坐在椅子上，道：“哦，我哪会注意到这个东西。我给你擦过脸和手，可没擦过你领子里面。” 她提起这个，大概也就是随口说说，但我突然想起，她也帮旭哥擦过脸和手。这么一想，心里还真有些别扭。 我打字，我跟你提起吊坠，是想告诉你，旭哥说，这吊坠有点邪性。他拿走一个吊坠，不知会对我的身体产生什么影响。 小娜娜眨眨眼，问道：“难道，你们发现了？发现了有什么影响？” 我打字：你已经看到了。我睁开眼睛了。我又能回到猫身体里了。 她继续眨眼，道：“不懂。昱久，你能说的再明白一点吗？” 我想抬手去摸摸她的头，发现抬起来的是爪，想想还是算了。 我认命地打字：旭哥跟我讨论，他说，这个吊坠可以寄居灵魂，我脖子上挂一个，头枕里放一个，可能对我的身体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他带走一个后，我这么快地就睁开眼了，应该是跟这个有关。但一切都是我们俩的猜测。 她跟我对视着，说：“既然是旭哥说的，那就应该有一定道理。所以，你今天带着小研究儿来我房间，就是想告诉我吊坠的作用？” 我不想打字了。她说了什么？什么叫旭哥说的就有一定道理？关于吊坠和意识空间的一系列猜想，都是我跟旭哥讨论的结果好吗？不是旭哥一个人想出来的！ 第168章 小研究儿还有初恋么 今天的昱久有点不一样，又说不出来哪儿不一样。 他圆圆的猫眼里是我看不懂的表情。曾经我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读懂他猫眼里的情绪，现在不得不怀疑，自己先前的理解有些问题。 看着他停下爪子，不再打字，还跟小研究儿低声地交流，我就由衷地生出无力感。我是真的以为，他在自己的身体里睁开眼了，就不会再变成猫了。 我拿起手机，给旭哥发微信：旭哥，你那边什么情况？还需要我做点什么？ 等了好一会儿，旭哥也没回复。我开始“扫”消息里面的小红圈。自打从超市出来，我就没有置顶的群了。 我猜想，老郑他们，大概重新建了工作群。也是，我不好意思退出他们的群，他们自然也不会把我踢出群，但是他们的工作还要做下去，所以就建新群了，这是人之常情。 前段时间，之前还算熟悉的一个老乡，把我拉进一个老乡群，我虽然进群了，但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置顶，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这个老乡群的名字，不知是谁起的，叫“乡音弥漫”。这会儿，群上有个小红点，提示有未读信息，我点了进去。 未读信息有两百多条，我只看了最新的信息，是今天傍晚的。 瓜娃子.邦德：所以说，你们同意聚会，但是不同意出钱？多大的事儿，直说嘛，老汉儿我帮你们出了。 （这位瓜娃子.邦德，就是拉我进群的那位老乡。他是一个神神叨叨的外卖小哥，有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和一条深深的抬头纹。他比我还小一岁，却总是找一切机会，装别人大哥。） 绿眼睛幺妹：快打出去，他是哪家医院跑出来哒！ 海的那边是辣条：你管他，痛快嘴跑断腿。 对话到这就没了。我关了群聊，放下手机，抓一把头发，正准备去吹干一下。“喵”，小三子叫了一声。 我扭头看向他打的字：小娜娜，明天，你跟岳林联系一下呗。我想帮小研究儿寻找一下他的初恋。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小研究儿还有初恋么？ 我忍不住笑，心里暗暗庆幸，亏得小研究儿只是猫，看不懂我的表情，也听不懂我的话，我说的是：“昱久，小研究儿还有初恋呀？” 果然，昱久不干了。他的猫眼里是明显的责备，他打字：小娜娜，注意你的态度。小研究儿的爱情也值得被尊重。 “好吧，我道歉！”我收敛笑容，道，“跟我说说详细情况，我也好跟岳林说清楚啊。” 昱久三言两语，给我讲了小研究儿的故事。对于这样一个，关于手机锁屏图片的爱情故事，我深感震撼，从心底里被打动。 我摸摸小研究儿的小脑袋，说：“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找到那位漂亮的‘小姐姐’。” 昱久转达了我的意思，小研究儿拱了拱我的手，表示了它的谢意。 我打了一个哈欠，笑道：“好啦，已经十一点多了，是不是该休息了。你们俩还有外出的想法儿吗？我可以帮你们开门，开窗户也行。” 两只猫商量了一下，昱久打字：我们是想出去。但是如果从门走，太容易被发现了。我们还是走窗户吧。二楼客房的阳面，阳台不也是通着的吗？刚好。 我忍住笑，说道：“昱久，你大概没仔细观察过二楼的格局。我这边窗户是东向的，阳台是有，但是跟南向房子的阳台不连着，你们应该跳不过去。” 我说着，走过去开窗户。昱久“喵”地叫了一声，示意我看他打字：算了，天有点冷。虽然阳台已经封闭了，但还是有温差。我们今晚不出去了。 睡得正香，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伸手到床头柜摸过来，拿到眼前，看到是小屁孩安德鲁的电话，接通了，问道：“什么事？” 那边说：“小娜娜，抱歉打扰你的美梦了。我是来接小三子和小研究儿的。他们必须赶紧回去，你懂的。我已经在你房门外了。” 我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下床开大灯，然后去开门。我当然懂，凌晨四点钟安德鲁为啥跑来。昱久要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不然，栗博士又要被打击了。已经睁开眼睛的昱久，突然又深度昏迷，那还了得！ 送走小三子和小研究儿，我爬回床上，发现微信里有小红圈儿，是旭哥。我忙打开来看。 他保持着自己一贯的风格，言简意赅：已打点好一切，不日抵京。你友林春晓，已得到消息。 林老师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受伤了？要赶回老家去？不对，抵京的是谁啊？带李大坤回来吗？这个旭哥，他“打点好”的“一切”里，都包括什么呀？ 林老师得到的消息里，只有父亲受伤，还是也包括她是陈氏集团的公主啊？这个旭哥，他这样告诉我，还不如不说呢，等于全是不确定的消息呀！ 旭哥的微信，发出时间是凌晨一点多钟。可见他那边也是废寝忘食在忙碌。我还是等天亮了，再发微信给他吧，万一他给我发完消息，刚刚睡着呢？ 吃早饭的时候，芸姐姐跟我挨着坐，她悄悄对我说：“娜娜，你的皮肤真好！当然了，也是因为年龄小。不过，你鼻子上有黑头，没好好洗脸吧？” 我笑道：“我是好好洗过的，但是，可能达不到芸姐姐的标准。” 她的美目一眯，笑了。过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道：“难得你过来，我也有空儿。陪我去做美容吧？” 我一时不好拒绝，可也没有马上答应，问道：“芸姐姐怎么会有空儿？小马可和小安东尼不会哭着找妈妈？” 芸姐姐的表情有点难以形容。 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放下筷子，贴近我的耳朵，说：“昨天，你姐夫把我送过来，晚上他就回去了。今天，是他跟前妻的孩子见面的日子，他要带我的两个孩子一起去。我当然不愿意跟着，所以，就给自己放假了！” 她说完，撤回身子，跟我对视一眼，抿嘴笑道：“就告诉你一个人！” 第169章 我按你的意思在认真做事 自打睁开眼，就想好好看看她，听她说说话。可是总有别人在场，好不容易跟小研究儿被送到她房间了，又话不投机。再说了，总不能让她熬夜陪我说话。 被安德鲁接回三楼套房，我郁闷地睡去。早晨醒来，一睁眼，就对上旭哥无神的熊猫眼，我诧异地瞪大了眼（对，我能表达情绪的部位，主要就是这个器官）。 旭哥怎么连夜赶回来了？ “醒了？”他嗓音略沙哑，清了一下喉咙，又道，“我搭飞机回来的。你终于睁开眼了，我不回来看看，怎么睡得着？”说着，他把小三子抱进里间。 我抖动着右手食指，转着眼睛满屋子找人。 旭哥道：“你找什么？要手写屏？是不是找安德鲁？他跟两只猫一起，睡得正香。”他起身绕到病床右侧，把手写屏塞给我。 我写了个“s”。他看了看，说：“你让我去睡觉？实话说，我很累很累，可能是累过劲儿了，反倒睡不着。我跟你说说话，再去睡。” 我写了两个字母“cf”。他抹了一把脸，道：“我吃不下。”他看着我，两眼发红，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要哭。 我写字母“ss”。他看了之后，道：“你是让我说说？我其实想说一言难尽，也想说，不知从哪儿说起。” 他叹了口气，起身去倒水，咕咚咕咚喝下去，走回来坐下，说道：“昱久，你失忆了。我好羡慕你。”他的眼里，没有哀伤，全是痛苦。 他说：“其实，他走的时候，据说我还不会叫爸爸。多年来，我也没怎么看过他的照片。所以，昨天第一眼看见他，我就跟做梦一样，根本没有什么实感。” 我写道“tkn？”我的意思是，他看见你了吗？ 旭哥道：“他看见我了，我和老韩赶到时，他已经被老韩的人，送进县医院的手术室。老韩在飞机起飞前，已经联络了省里最好的骨科教授，他们差不多跟我们同时抵达县医院，教授直接进手术室了。我们在门口等了五个小时。” 他皱着眉头，缓了口气，才又说：“他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已经清醒了。他头发灰白，眼窝深陷，看见老韩时，眼里没有任何波动。老韩告诉他，我是旭久。他看了我一眼，也没什么表示，就合上眼不看了。” 旭哥起身走到阳台门口，拉开两层窗帘，对着外面站着。我想，他透过玻璃门和阳台的玻璃窗，大概可以看见远山和雾霭。 从我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小片天空，灰黄一色，不知道是雾还是云。我想，他烦躁的，大概是父子相见形同陌路吧？或者是惶恐，见了父亲，心中却无感？ 旭哥走回来，坐下来看着我。他两眼平静了很多。他说：“见面之前，我以为见了面我会恨他，会扭头就走。可是，实际情况是，我没恨，也没走。我平静地听着，老韩和骨科教授的对话，知道他躺一个月左右，就可以恢复行走。” 他两手扶着床沿，好一会儿，又道：“我不知道，之后如何面对他。我接受了老夫人的安排，当然，我也不能不接受。老韩几天之后，就会把他转运到京城的专科医院。” 我写道：l？ 旭哥点头道：“你说林春晓？老韩已经通知她了。”他表情复杂，“老韩会告诉她一切。我是逃跑的。但我终究要带她来见姥姥。所以，”他抓抓额头，“烦！” 我写道：去cf！ 他皱着眉头道：“我不去吃饭，我谁也不想见，只想睡觉。”他扭头儿看里间，“安德鲁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醒。” 我写字：我房间。为了怕写重叠了，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写给他。 他帮我删掉写完的字，说道：“这倒是个办法，你的套间没人注意，我锁好了门，谁也甭想见到我！” 我想笑，但是面部神经不给力。旭哥这是被一系列复杂的感情纠葛压趴下了，竟然说出这么幼稚的话。 他是一个很较真的人。说完了话就进了里间，拎了一袋子衣物出来，然后跟我说：“我帮你叫人来。我要睡到自然醒。” 旭哥的这个反应，我能理解。连跟他相依为命的姥姥，都被他排斥在外，可见，他是要缩到壳里，好好休息。 同时，以我对他的了解，等他出来时，必定已经推理清楚了，他将如何去面对这些，当下他不想去面对的亲人。 今天是利哥值班，他帮我做了清洁，又给了鼻饲。他说栗博士今天会晚一点，因为正在跟老师跨洋视频连线。 我猜想小娜娜应该要来了，她一定是陪着姥姥吃完早饭，就会来。但是我猜错了。小娜娜和姥姥没来，来了另外两位女士。 叫陈芸华的表姐，陪着那位戴孟绮来了。戴小姐一进门，就抛下芸表姐，奔到病床前，说：“昱久，你睁开眼睛了，真是太好了！你想起了什么没有？” 我安静地看着她，无比庆幸自己还不会说话。客观地说，她并没有做什么危害我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看见她。 芸表姐笑道：“绮妹妹，昱久还不能说话。” 戴孟绮小心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写屏，送到我手指下，说：“昱久，我知道你现在需要人照顾，我也想每天都来，为你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可是，我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你知道，我也有自己的事业。” 她看了芸表姐一眼，对我说道：“你曾经跟我说过，不要学着别人，每天除了吃和睡就叽叽喳喳。我按你的意思在认真做事。我做的高端定制复古服装饰品，已经很有起色了。品牌是真的在活着，不是靠我爸爸和兄弟们的接济。” 芸表姐抿着嘴笑道：“这个我可以作证，我去参观过绮妹妹的几家门店，也浏览过线上的旗舰店，那些丝绸绣花的衣饰，真的是很受欢迎哦！” 戴孟绮笑着跟芸表姐对视，道：“芸姐姐是我的大主顾，已经做了好一段时间白金会员，快升级为钻石会员了。给我介绍了那么多主顾，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芸表姐道：“我家老夫人也喜欢你们店里的衣服式样。还专门定制了一些衣服送人。对了，”她看向我，“姥姥和娜娜的真丝裙子，就是在绮妹妹店里定制的。” “对对。”戴孟绮道，“今天来之前，我打电话询问了，这不，我就顺道带来了。一会儿，可以让老太太和娜娜试穿一下，不合适我带回去再修改。” “对了，”芸表姐两手轻轻一拍，“我约了娜娜，一会儿去做脸。绮妹妹，你要不要一起？” 第170章 追得很辛苦吧 从老夫人的房间出来，我挎着菊菊奶奶的手臂，轻声儿道：“奶奶，我们去看看昱久吗？” 老太太点点头儿，走了几步又说：“丫头，现在是不是治疗时间？我们别去打扰啦！” 我看了下手机，道：“好像是治疗时间。我们去你的房间，歇一会儿再去？” 进了老太太的房间，我给两个人倒水，一边说：“奶奶，吃早饭的时候，芸姐姐邀请我去做美容，我不想去，但也没一口回绝。” 老太太小口地抿着水，眨巴着眼睛，似乎在想事。然后，她放下杯子，看向我，道：“丫头，奶奶知道，你跟陈家人来往有点不自在。可是，又不是每天都要应酬他们。既然她邀请，你就去吧，没啥大不了哒。” 我坐在老太太对面，道：“好的，奶奶，我听你的。” “丫头，”老太太拉过我的手，让我坐在她身边，缓声道，“你听着老夫人的意思，是最近就要认下春晓啦，对吧？可是，我这心里不踏实。咱们接触下来，春晓的个性强、性子烈，怕是不会顺利啊！” 我握住老太太的手，直言道：“奶奶，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每次一想起这个茬儿，我心里就慌慌的，要出大事儿似的。” 老太太点点头儿，叹了口气，道：“总觉着，这是个解不开的扣儿。” “奶奶，”我抱住老太太的胳膊，笑道，“你也别太担心了，不是还有旭哥吗？他最有办法了。就算不是亲姐姐，也是亲堂姐。他一定能处理好这件事。” 老太太摇摇头，想了想，又笑道：“但愿吧。我看这旭儿，自打进了陈家，变得真挺快的，骨血里的东西，真是了不得。” 我也笑道：“奶奶，你是不是觉得，旭哥变得老谋深算了？” 老太太笑道：“他从小就心思重，爱琢磨事儿，韬略儿上应该错不了，就怕心不够狠，不够黑。” 说着，老太太的眼里闪着骄傲的光，靠进沙发里，道：“且得摔打呢！” 跟奶奶到三楼旭哥的房间时，芸姐姐和戴孟绮还在，她们正跟栗博士打听昱久的治疗情况。 看见奶奶和我，芸姐姐笑着迎上来，道：“姥姥，我听说旭表弟已经连夜赶回来了，”她指了指里间，“里面也没有，不知道跑哪儿睡觉去了。” 戴孟绮道：“姥姥，您老人家坐下来等会儿吧，栗博士今天来的晚，还有一会儿才能完成治疗程序。娜娜你陪姥姥待着，我去见老夫人和二夫人。” 老太太跟她们俩寒暄之后，又跟昱久招呼一声，就坐到沙发那边去了。 我送芸姐姐和戴孟绮出来，后者先走了，芸姐姐落后一步，拉着我说：“娜娜，我邀请了戴小姐一起去做美容，但她说她家的长辈交代她，要跟老夫人、二夫人谈事，就不去了。那就咱俩去吧？” 我答应了。 之前，我没有回绝芸姐姐，也并不是犹豫不决，而是心里很忐忑，对于涉足芸姐姐的圈子，很没底气，很怂。 是奶奶的鼓励，让我想通了。我没有经历过、见识过，承认又何妨，这不是我的耻辱。人从小到大，不是就应该不断经历，自己没经历过的事儿么？ 前几天，芸姐姐跟春晓姐在亲子学校相遇，我从一开始就认定，是芸姐姐的精心安排。至于目的是不言而喻的。 而芸姐姐主动跟我示好，又带我去做美容，见世面，应该也是有一定的目的。只是我还不知道罢了。 我想，在跟芸姐姐交往的过程中，我应该多看多听，少开口，就对了。只要我闭紧自己的嘴巴，不乱说话，就算其中有算计，我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我们乘坐的车，是芸姐姐家里的车。司机是一位爽利的姐姐，看上去三十出头，一身利落的紧身衣裤。我猜，这位姐姐是会武的。 我听安德鲁说过，芸姐姐夫家姓董，满族人，是前清的贵族。但历经百年，现在已经世代经商了，甚至还涉猎制造业。 芸姐姐操作现磨咖啡壶，煮了三杯咖啡，其中一杯盖上严密的盖子，递给司机姐姐。 我喝着醇香的咖啡，看着芸姐姐精致的妆容，想起安德鲁的话：“我这位芸表姐，职业就是太太和宝妈，属于职业水准很高的那种。” 芸姐姐笑道：“娜娜，一会儿跟我们一起的，还有两位。我们四个先去吃午饭，然后再去做美容。我还专门找了一位资深的化妆师，让她教你一些日常的保养和化妆技巧，好不好？” 我自然是适当地表达了我的谢意。 芸姐姐笑着看我，道：“娜娜，你会不会以为我是做了别人的小三儿？” 我赶紧摇头，道：“没有没有。我想每个人，应该都有着一些曲折的经历。这都很正常吧。” 她笑道：“对，是一些曲折的经历。”她放下杯子，仔细地用餐巾纸粘了嘴角，接着道，“从小，我就喜欢他，他比我大十一岁。他跟前妻是经过恋爱才结婚的，虽然，也属于是家族联姻。” 芸姐姐讲着自己的故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她像是一个旁白，而不是主角。 她说：“他前妻是杨家的女儿，是那一代人中最小的女儿，性格特别娇嗔霸道。你见过我家那位，也是不苟言笑，不懂变通、不会哄人的。所以就过不下去了。” 她说的杨家，我知道是哪一家，就是昱久的白月光他们家。那是跟陈家结了几代仇的人家，听安德鲁说杨家家族很大，很多枝枝蔓蔓。不知道这位前妻，跟杨汀洲是不是同枝。 芸姐姐那边还在讲：“他们离婚之后，我差不多到适婚年龄了，我就去追他！” 说到这里，她自己也笑开了。 我笑道：“芸姐姐一定追得很辛苦吧？” “你怎么知道！”她哈哈大笑，眼神灵动，一脸的幸福。 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安德鲁不了解这一段。我只是凭着对芸姐姐刚刚讲的故事的直觉，觉得应该是那么回事儿。 芸姐姐笑道：“你不知道他有多怕我！他说，在他眼里，我就是小辈。如果单纯论辈分，他跟我是同辈。但是他的前妻是长一辈的。” 她笑得那么好看，相由心生，我想，她的故事里，有一位有智慧的女主角。 第171章 一个丢了魂儿的人 我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看见姥姥一个人坐在床前。 老太太展开一个浅浅的笑，说道：“昱久，你醒啦？” 我眨了一下眼睛，算是跟老人家打了个招呼。 老太太摸着我的手背，说：“我听丫头说了，你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不过，不知道哪天，你就能想起来。” 我眨了下眼，弹跳了两下手指。老太太低头看了看我的手指，伸手拿了手写屏，放在我手指下边。 由于手腕和拇指没有知觉，我食指的活动范围也有限，所以写的字不会太大。我推测，我写的字，姥姥怕是看不清，她大概也不会帮我删除写完的字。 但老太太似乎不这么想，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很小的眼镜盒，说：“你哥哥帮我买了这副小眼镜，带来带去很方便。” 我写了个“旭”字，老太太仔细看了看，跟我对视道：“昱久啊，你是想问你哥哥去做什么了？” 我眨眼。 老太太脸上是温暖的笑意，说：“你哥哥一上午躲着我，午饭时才出来，跟我们一起吃完了饭，他跟我说了几句话，就去找老夫人了。他是在我身边长起来的，我了解他。遇到大事，他常常是思来想去、琢磨透了再作决定。” 我点点手写屏。 老太太看看屏幕，又抬头看我，似乎突然就明白了。老太太拿起手写屏，点了几下，仔细研究了一会儿，举到我眼前，笑道：“你看，昱久，姥姥给你把字删除干净啦，你写吧。” 我写了个“林”字。 姥姥看了之后点头，道：“对。旭儿就是跟我说了春晓的事。他说今天晚上，你们的爸爸能转院到京城。春晓的亲爸亲妈已经赶过去了。说不一定见面就认亲，要见机行事。也要考虑你们的爸爸的意见。” 我写了个“难”字。 老太太道：“谁说不是呢？丫头也跟我说过，这样的事本来就让人难以接受，春晓的个性又那么强。难哪！” 我写了个“爱”字。 老太太马上展开一个温暖的笑，道：“是，孩子你说对了。亲人之间的这些事，没法儿争辩出对错，辩出对错也没用。就是要用感情，去感化，用热乎乎的心，对暖对方的心。” 我写了个“妈”字。 老太太问：“昱久是问二夫人？还是问你自己的妈妈？” 我眨了两下眼。 老太太懂了，满脸慈爱，道：“你们哥儿俩的妈妈呀，是个好妈妈。”老人拍拍我的手背，“她可能不是个好女儿，但真的是一个好妈妈。” 说到这里，老太太眼圈儿红了，极力地忍着，说：“可能，你听你哥哥讲了一些以前的事儿。可你哥哥也是听大人们告诉他的，他也不记得了。那时候，他还小呢。” 老太太的泪珠终究是滚落下来了，她伸手到床头柜上，扯了一张纸巾，擦了脸和鼻子。老人鼻子有点红了，但是眼睛很有神彩。 她说：“你妈妈不是一个会照顾自己的人，却把几个孩子照顾得很好。你爸爸妈妈带着你姐姐哥哥来姥姥家时，姥姥真的是很惊讶啊！三个孩子，都伺候得很干净。两个女孩儿三岁多，特别活泼可爱。小小的人儿，就很懂事了。” 我写了一个“爸”字。 姥姥还带着那个温暖的笑，说：“你们的爸爸呀，我跟你姥爷都有点看不透他。你说他有能力吧？他没有固定工作，养不活自己的老婆孩子。你说他没能力吧？交给他的事，他也做得挺好。就是啥，不主动。就像——” 老人凝神想了想，一摆手，道：“对，就像是一个丢了魂儿的人。”说出这样的往事，老人的表情里，没有半点埋怨，有的都是惋惜，“他要是多用点心，未见得就做不好你姥爷那一套活计！” 我写了两个字：无志。 姥姥点头，道：“我后来听丫头跟我念叨，你爸爸的学历和资历，就更有体会了。没错，他就是没有想法，没有动力，啥也提不起他的兴趣。你姥爷也是恨铁不成钢，气急了就跟我说，他是人在心不在。” 我写了两个字：痛苦。 姥姥展开一个淡淡的笑，说：“好孩子，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没错，你爸爸那样活着，肯定是痛苦的，活遭罪啊。老话儿说，人不就活个精气神儿吗？没精气神儿，那怎么活呀！” 我写了两个字：后来？ 老人看着我写的字，想了想，看向我，道：“后来的事，旭儿和丫头都跟我念叨了。你妈妈的死，让他接受不了，他也看不下去，我们老两口的悲痛。大概，这三十年来，他也后悔了吧？他能兢兢业业地做成一件事，说明他是悔过了。” 老太太对于往事的梳理，非常清楚明白，理解得也很透彻。看得出来，老人没有怨恨，只有惋惜和遗憾。从她的惋惜和遗憾里，处处都显示着宽容。 像小娜娜说过的，放过了别人，就是放过了自己。 姥姥摸着我的手背，说：“昱久啊，姥姥听丫头说了，你从小到大，二叔二婶对你管的不多。你现在是不记得了，等你哪天想起来了，也体谅他们吧。” 我眨一下眼，写道：我会的。 老太太开怀地笑了，说：“昱久的性格，比哥哥的性格好。旭儿太阴沉了，天天地，没个笑模样。之前看你小时候的照片，姥姥就想啊，我旭儿要是也能笑得这么真切，多好啊！” 我写道：两个人。 姥姥看了我的字之后，笑道：“对对对。姥姥有两个外孙子，长相一模一样也就罢了，性格也一模一样，就没意思了！” “姥姥，您这是跟昱哥聊天呢？聊什么了，这么开心啊？”安德鲁从里间走出来，打着哈欠，道，“已经四点半了呢！小娜娜怎么还不回来啊！” 姥姥笑道：“小安，午觉睡了一下午，晚上还能睡得着吗？” 安德鲁坐在床尾，笑道：“姥姥，我昨晚熬夜了，所以今天就没精神儿。” 姥姥好奇道：“熬夜做什么了？” 安德鲁笑道：“姥姥，我熬夜赢大奖去了。您等我去拿手机啊，给您看看奖品的照片。” 第172章 故事里面有一对姑侄 “姐，你没在江家小吃。”这不是问句，说明他在现场确认过了。 电话那头是王文广，我的同母异父弟弟。他的来电让我很意外。可转念一想，也是，我不跟他联系，他早晚会跟我联系。这样说来，也没什么意外了。 “对。我人在京城。” 我正在做美容按摩。芸姐姐跟我躺在两个相距不远的床上，两位美女小姐姐为我们服务。 “姐，你没跟江家小吃的老板娘提过我啊？”文广的声音里全是委屈。 我心虚极了，我只跟菊菊奶奶提了一嘴，关于妈妈和弟弟，确实还没来得及跟师父师母细说。 “哦，你有什么事吗？”我勉强想到，用这个问句岔开话题。 “我已经跟老板娘说了，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他的语气镇定自若，带着他特有的闲适和自信。 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说：“嗯。” 他又道：“姐，江伯父伯母很热情，留我吃饭，我也没客气，噌了顿好的。”他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得意，但并没笑。见面时我就发现了，这个弟弟惯于说一些很有喜感的话，但他本人不爱笑。 “嗯。他们是这样的。”我附和道。 “姐，你那边说话不方便吗？”他压低了声音，道，“那我长话短说吧。我想用钱，但是不想听妈妈念叨。你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我下个月就还你。” “要多少？” “两千。”他马上又描补一句，“姐你放心，我肯定不是拿钱去做坏事。等我还钱时，就告诉你我的用途。你转我卡上。在线等啊，姐。” 说完，他就挂了。 我跟旁边的小姐姐表达了歉意，坐起身，按照弟弟发来的卡号，转账给他。感谢互联网和网银，效率如此之高。我这边扣款信息刚收到，那边弟弟的微信就过来了。 “姐，收到2000。谢啦！”文字信息之后，是一幅夸张的动图。 我放下手机，躺下来，让小姐姐继续按摩我的脸。芸姐姐也继续她刚才的话题，她在给我讲侍弄名贵兰花的经历。 她说：“娜娜，今天时间有点赶，改天吧，我带你到我家去看兰花。我家有个不到一百平米的花房，专门养各种各样的兰花。” 参观芸姐姐的名贵兰花，自然是我感兴趣的事。不为别的，她提到花房，让我想起了兰苑，想起了沈管家神神秘秘告诉我的“驱兰令”。 二夫人曾经让人处理了兰苑的名贵兰花，只留下马兰。难道，二夫人的这个举动，跟芸姐姐有某种关系吗？我是不是又阴谋论了？ 今天，芸姐姐带我来的这个美容会馆，无疑是我通常不会靠近的，繁华地段的大门口。 跟我们一起来的，是芸姐姐的两位朋友。说是朋友，但比芸姐姐年长。我猜测这两位的年龄，大概跟芸姐姐的丈夫董先生差不多。 芸姐姐并没详细介绍两位女士的名字和家世，只是告诉我：这位是武姐姐，那位是凌姐姐。我跟她们问好，她们也温声与我寒暄。 按照芸姐姐的安排，四个人先去吃饭，然后过来做美容。 吃饭的时候，两位姐姐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声地说着什么，偶尔才会参与四个人的话题。这让我判断，她们跟芸姐姐是很亲昵的关系。饭后结账是芸姐姐签的字。 一进美容会所的门，芸姐姐跟相熟的大堂经理交待：都记在我账上哈。做美容时，那两位姐姐是一个房间，并且特地跟芸姐姐和我告别。我于是明白了，做完美容，大概就分别离开了。 但是，我想错了。我跟芸姐姐走出房间的时候，两位姐姐已经在大堂，喝着咖啡等我们了。 武姐姐扬起好看的眉毛，笑道：“芸华，我这边还有事，车已经在外面等了。你帮我把冰玉送回去吧。”冰玉，看来是凌姐姐的名字。 芸姐姐道：“姐姐有事就赶紧去忙。你不说，我也正想问，凌姐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说着，过去挽起对方的手臂。 武姐姐于是跟她们俩挥手，又对我说：“娜娜，下次跟芸华一起来我家玩儿哈！” 我点头称是，跟她挥手告别。 三个人上了车，我被美容会馆门前的圣诞树吸引了目光。圣诞节已经过去快二十天了，那树上星星点点的缀饰，还闪闪发亮。 等我回神，听到旁边的两位密友在说着什么。音量虽然不高，但也足以让我听清楚。所以，我想，应该不是我不能听的内容。 芸姐姐说：“这事倒瞒得密不透风。难怪，一直没有她与人交往的消息。” “可不是。”凌姐姐笑道，“我那位暴脾气的表姐，居然被蒙在鼓里，她忙前忙后地，牵线搭桥了多少次，都不成。这下，怕是气得几乎吐血！” 芸姐姐也笑：“她何曾那么热心过别人的事儿，用了那么多心思，一旦知道自己被瞒得死紧，自然受不了了。” 凌姐姐道：“说的是啊！她们姑侄，要说可不是一般的关系好，却一丝丝儿的风声都没听到。换谁也受不了吧？” 芸姐姐道：“那最终是谁爆出来的这个猛料啊？” 凌姐姐笑道：“还能有谁？必定是嫡亲的人，才能知道内情。亲姑姑不知道，亲弟弟难保不知道吧？” 芸姐姐难掩惋惜，道：“也是，这么多年，她也算是叱咤风云了，挡了别人的道，终究得付出代价。” 两人同时叹息出声，隐含着的感慨唏嘘，连我这个听得云里雾里的人，都无限同情了。 凌姐姐下车后，芸姐姐问道：“娜娜听明白没？” 我笑道：“两位姐姐在说别人的八卦。只是，我没听到开头儿，所以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芸姐姐笑道：“对，是八卦。故事里面有一对姑侄，你听到没？” 我点头。 芸姐姐又笑：“这对姑侄都是很有故事的人。其中的姑姑呢，就是我家老董的前妻。侄女呢，就是这个八卦的主角。这姑娘不小了，应该是比我小一岁吧。一直没结婚，也没传出跟谁交往。她瞒着家人，未婚先孕，生了个小男孩。” 我瞪大眼睛，问道：“这个，瞒得住家里人吗？” 芸姐姐跟我对视，莞尔一笑，道：“传奇吧？其实也没什么。孩子是在国外生的，养在国外。据说，从孩子的长相看，他父亲应该是黄种人。” 第173章 杨汀洲可是一个厉害角色 “昱久，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是旭哥。他脸上有点疲态，但眼睛很有神，比昨天早晨的状态强多了。 我动了动手指，感觉左右手都有明显进步，右手拇指除外，其他四指几乎可以半握拳了。我用眼神示意他看我的右手。 他看着我的手，眼里泛起笑意，抬眼看向我，说：“我看到了，还有吗？别的部位有感觉吗？” 他这种充满期待的眼神，给了我不小的压力。我希望能找到一个新的进展，回报他，让他能在应付繁杂事务的疲惫中，得到一点点意外的惊喜。 可是，我没找到。 他无声地笑了，指指自己的嘴巴，说：“感受一下这里？” 我这才发现，这几天一直插在嘴里的管子，不见了。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吞咽！感受到了上下颌骨可以小幅度开合。我惊奇地看着他。 他加深了脸上的笑，说：“凌晨三点多钟，栗博士给我打电话，说他监测到你的吞咽动作了。然后他跑过来，跟我一起见证你喉结的移动，然后撤掉了那个管子和设备。他说等你醒了，或许还有惊喜。” 我努力地打开上下颌骨，希望能让他看见我张开嘴。 他两眼含笑地点头，道：“我看到了，你差不多可以张嘴了。”说着，他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脸颊上，感受我的牙床移动。 他亮晶晶的眼睛，无形中激励了我。我仔细地感受自己对于颌骨的支配，尝试张开更大的角度。我甚至尝试发声，当然，没有成功。 他笑道：“昱久，别着急，慢慢来。先歇一会儿吧，或许，你很快就能自己吃东西了，然后就能说话了。” 他这么一说，我突然发现自己的舌头也有了知觉。只是，它好像是一条半死不活的鱼，躺在干涸了很久的河床上，不要说灵活跳起，就是想稍稍摆动一下鱼尾，都要拼上老命。 旭哥大概看出我眼里的异样，把手写屏塞给我，我写下一个“舌”字。 他眨了一下眼，问道：“昱久是说，你的舌头有知觉了？别着急别着急，一会儿栗博士来了，让他帮你看看。” 他坐下来，两手扶着床沿，说：“先休息一下，不急在这一时。对，”他抬起右手，向下压，“放松，所有部位都放松。” 看我放松下来，他一脸释然，道：“昱久，告诉你一个事儿。”他眼里闪出几分促狭，似笑非笑道，“昨晚，咱俩不是还推测咱们的堂姐，跟二夫人之间，可能免不了一战么？” 我还未及反应，就听到开门声，然后像是打开了一个魔盒，走廊里的一系列声音传进来，有咚咚咚的脚步声、有喘息声、有小男孩的说话声。 “andrew，你等等我呀！” 男孩标准的英国英语，让我想起他是谁了，他是不爱吃胡萝卜的杰夫，曜久的小儿子。 自打曜久跟老夫人自首，他的大舅哥助纣为虐，背叛陈家，他们一家已经有段时间没来兰苑了。这么一大早就赶来了？还是昨天深夜来的呢？ “旭哥、昱哥！早！”安德鲁也略带喘息，又忍不住打哈欠，“这么早，被这个小鬼抠起来，困死我了！” “旭久叔叔、昱久叔叔！早上好！”小杰夫大声地问好，站在床前笑出一口小白牙。 他穿着一身咖啡色和黄色系的套装，胸前是一个突出的鸟头刺绣，鸟的眼睛很大很亮，有一个硕大的橘黄色鸟喙。我猜测或许这是啄木鸟套装。 “早啊！杰夫！”旭哥嘴角噙着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起得这么早啊？” 杰夫放下他夹在胳膊下边的硬皮童书，说：“我们是昨天晚上来的，路上我就睡着了，所以不知道几点到的。妈妈没有叫醒我刷牙，今天早晨，我刷了两次！”说着他龇牙给我们看。 旭哥又问：“你们一家子都来了吗？” 杰夫点头道：“爸爸、妈妈、迈克、我，还有妹妹苏珊。妈妈跟爸爸说，马可和安东尼晚上也会来，他们离不开妈妈，没有妈妈就不睡觉。可是迈克、我、苏珊，我们三个就不会！我们到时间就自动爬到床上睡觉，不需要大人提醒！” 他说这一大段话时，安德鲁坐在椅子上，把他抱起来放到自己的腿上，说：“嗯，迈克、你还有苏珊，都是最勇敢的魔法师，不需要哄睡。”说着还给他顺顺脑袋上的小卷毛。 旭哥道：“马可和安东尼的妈妈就是芸表姐，她昨天跟杜娜在一起。她的丈夫和孩子，去跟他丈夫的前妻的孩子见面。” 我眼里的疑惑被他读懂了，他眼里的复杂情绪，却让我更加疑惑。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我，说：“昱久你不记得了，芸表姐丈夫的前妻就是杨汀洲的姑姑。杨汀洲就是我们对家的女儿，几乎是杨家的现任当家人。” 安德鲁接道：“嗯，昱哥，杨汀洲可是一个厉害角色。你的伤害案如果确是杨家人所为，她至少是个知情者。” 失忆是一件麻烦事，不管是敌是友，在心底都激不起波澜。亲友给你讲你曾经熟悉的一切，你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我写了个词：无感。 旭哥抿起嘴，拿了手写屏给安德鲁看，然后他说：“越来越羡慕你了。” 安德鲁道：“昱哥，你现在脑子里能够调用的信息量，比小杰夫少多了。” 杰夫插嘴道：“昱久叔叔写字也比我慢！这本书里面，”他俯身翻开那本童书，“我看过的知识点，都记住了，娜娜阿姨说再见面就考考我。可是，刚才andrew不肯带我去找她，说她还没睡饱。” 安德鲁笑道：“要不要这么显摆啊？考考你，烤糊了怎么办？”然后，突然对旭哥道，“老韩有消息吗？医院那边的场面，到底有多火爆？” 旭哥看看他，又看着我，道：“哦，刚才咱们刚说了个开头。据老韩说，养父当场讲了全部过往，做父母的热切地看着女儿，女儿却当他们是空气，对养父说，爸，我去给你买吃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安德鲁道：“这么淡定？难道，她此前已经知道了吗？” 旭哥摇摇头，道：“应该不知道。现在，我们可以等等看，她或许会跟杜娜联系。” 我心下了然，旭哥的意思，春晓堂姐或许会把自己的感想说给小娜娜。 第174章 一旦你睁开眼睛 “小娜娜，我会戴着耳机，你别想着，我会偷听你们说话。”安德鲁挤眉弄眼地说完，转身进了里间。虽然他并没有关门，但我相信，他确实听不到外间的说话声。 我听旭哥说，上个月，安德鲁跟他妈妈说，他要在旭哥的套间里学习高中课程，顺便陪昱哥。然后，他就跟老夫人要了一台新电脑，能玩游戏的电脑。 旭哥说，安德鲁最近在参加业余选手的电竞赛事，已经获得区域大奖，之后可能要参加全国联赛。没想到，玩游戏也能玩出国家级水平呢！ “咚咚”两记敲击声，使我回神。是昱久，他用手指敲击了手写屏。 我看着他冷静的眸子，笑道：“老话儿说行行出状元，是不是，说的就是他这样的？” 昱久写了字，我低头一看，是“你”字。我跟他对视，他瘦消的脸上，一双大眼珠子尤其突出。 刚刚治疗的时候，栗博士说，昱久的面部神经还没恢复，因此，虽然他的喉部和颌骨恢复了一些功能，但仍然不能自主进食和说话。也就是说，他还需要等待进一步的恢复。 拿了按摩膏，抹在他的左手上，我说道：“你的右手手指那么灵活，为什么左手还不怎么动呢？你要对左手上上心啊！” 他的眼神一黯，看向窗外。 我帮他按摩左手和左臂，心里不由得为他着急。虽然不计花费，请了无数的专家，经过了十几次手术，他现在能活动的，也只是大脑、一双眼睛、以及几个手指。 自从他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体会到的，多数都是痛苦吧？有后脑的伤口痛，有忘记过往的茫然，有不能说话的憋屈，有需要别人伺候吃喝拉撒的尴尬……那么，他有没有悲观过？ 自从他睁开眼睛，我在他眼里看见的，都是复杂的让我难以理解的感情流露。安德鲁说他曾经是一个乐观开朗的人，可是，我却好几次，在他眼里找到了忧郁和黯淡。他只能这样等身体恢复，这样无限期地等待，他是不是也烦躁过？ 不知道他还要这么躺多久。从他躺着的角度，能看到什么呢？我侧着上身，躺在他枕头边，斜眼看向窗外——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灰蒙蒙的一小块天。 我还没来得及起来，他的目光已经飘过来，我敢确定，在这个瞬间，他的眼里是不喜和——受伤。 我略尴尬，笑道：“我按摩完左边了。现在，开始按摩右边，”我起身绕到他右侧，坐下来，道，“你刚才写了什么？‘你’，对吧，你想问我的事？” 他的大眼珠子定定地看着我，有点冰冷。之前，他没睁开眼时，对着他的帅脸，我能想到的，就是他跟旭哥很像，他是旭哥的弟弟。 可是，自打他睁开眼，我就好像忘了这一茬，觉得他变成了一个陌生人。曾经跟（裹着他灵魂的那只）小三子相处了个把月，建立起的友谊，在他睁开眼睛看我的那个瞬间，好像蒸发掉了。 我不知道跟他怎么相处了。我真的能跟他的这双眼睛聊天吗？告诉这双眼睛，我自己的一些琐碎的事？ 他的眼里是什么情绪？愤怒吗？他盯着我，手指开始写字。 我仔细看他写的字是——“陌生？” 我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了。他的目光好像有实质一样，看得我很有压力。我偷偷想，或许他整个人能够直接、快速表达想法的只有这双眼睛，所以他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眼睛上？ 我一边按摩他的手臂，一边说：“倒也不至于陌生啦，就是觉得跟我有交情的那个，是一只猫。” 他的手指又动了，“是我！” 我快速地瞄了一下他的眼睛，觉得更加危险了。我想，如果他再这么瞪着眼睛，大概过一会儿，他的眼珠就会变成炮弹轰向我！ 我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就像防止太阳晒伤我的脸那样），说：“我知道是你，但是我需要一个转变的过程，你知道吗？” 他在手写屏上写了个“？”。 我摸摸鼻子，道：“你先把眼睛闭上，我再跟你说。”我躲在自己举着的那只左手后面，从指缝儿里，看见他仍然瞪着大眼珠子，忙说，“如果你不闭上眼，我就只好转过身去再说话了。” 我再次看向指缝儿，他闭上眼睛了。还好，如果换成东方旭，肯定不会这么乖。别说我转过身去，就算我跑出房门，他都会把门瞪一个窟窿！ 两兄弟还是有区别的，并且，我觉得自己更喜欢乖巧的这个。也不叫喜欢，叫适应。我大概更适应乖巧的这个人。 他闭上眼了，我觉得周围的温度都降下来了，自在了很多。 我组织了一下词汇，说道：“我当然需要一个适应过程啊！你不理解，是因为你不需要这个过程。你看，无论你是猫还是人的样子，我都是现在这个样。你当然不需要适应过程。” 我偷看了他一下，他还闭着眼。 我继续帮他按摩手臂，一边继续说：“你想想，开始你是猫的样子，然后你是旭哥的样子，然后你是现在的样子但是没睁开眼，最后你才是睁开眼的样子。你觉得我不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吗？” 他仍然没有睁开眼。 我就继续说：“你是猫的样子，跟我相处得最久。那个时候，我觉得你是我的朋友。你是旭哥的样子，我觉得你暂时是我的房东。你是不睁开眼的样子，我觉得你是旭哥的弟弟。你睁开眼之后，我……，你……，我就不知道你是谁了。” 我偷眼看他，他真的很乖，还是没有睁开眼。我于是放松了很多，觉得自己能够把如此复杂的感觉描述出来，真是太腻害了！ 在跟他说这番话之前，我一直理不清自己的想法。现在，终于说出来了，并且自认为说的还挺贴切，所以，简直如释重负。 他的手指突然动了。我忙按住他，道：“等等，我帮你删除一下。好了，你写吧。” 他写的是：重新？ 我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重新认识吗？” 他写道：对。 我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急道：“对呀，你看，问题就在这儿！无论你是猫的样子、旭哥的样子、闭着眼的样子，我都知道，跟我交流的是你的灵魂，我不必关注你外表的样子。可是一旦你睁开眼睛，我不仅要跟你的灵魂交流，还要跟你的外表交流。对不对？” 第175章 交浅言深 旭哥坐在床前，品着茶，面色如常不喜不怒，语气略冷道：“堂姐的事，暂时就这样了。” 我动不了表情肌，只能拿疑问的眼神看着他。我是想问他，这样是哪样？老夫人的意思，是暂时不管堂姐和她的养父了吗？ 这话其实很别扭，堂姐是真的堂姐，她的养父，却是我们兄弟俩的生父。 旭哥道：“堂姐不肯认亲。父亲那边需要卧床修养，堂姐不方便近身伺候，老夫人已经安排人去伺候。堂姐那边牵挂孩子，回津城了。” 也是。以小娜娜所描述的堂姐的个性，婴儿期把她送人，现在想认回来，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老夫人虽然放弃了，可以想见，二夫人却会有后招儿。 “咱们也只能拭目以待，这对个性相似的母女如何过招儿了！”旭哥面无表情地说着，起身去茶几上沏茶。 我写了个“s”。 他端着茶壶茶杯，走过来坐下，看了我写的字，说：“对，我明天就飞去s市。杜娜陪着姥姥回津城，走之前会去医院看望父亲。” 我写字：姥提？ 旭哥点头道：“没错，是姥姥提出的。老太太说，你们的爸爸把二丫头养大了，培养得那么好，这就是头功一件。我得去跟他说谢谢。” 好吧，姥姥说的话，总是很江湖很侠义。父亲抛下蹒跚学步的旭哥，抛下痛失独女的姥姥姥爷，严格说是犯了遗弃罪吧？ 他带走了养女，也是他的亲侄女，隐姓埋名，让老夫人和侄女的生父生母苦寻了将近三十年。当年是谁让他离开陈家的呢？又是谁要用女儿换儿子呢？ 这些个是是非非，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不去管那些事了。”旭哥收起茶具放到茶几那边，拨通了电话，“安德鲁，你磨蹭什么呢？怎么还不上来？……行，知道了。” 我看向他，他耸耸肩，道：“我去s市，肯定比在津城还要忙碌，不一定每天都能联系你。走之前，准备送你个礼物。” 他坐下来，目光有了一些温度，又道：“今天上午跟杜娜聊得怎样？” 我视线游离开去，写了两个字：陌生。 他诧异道：“陌生？什么意思？连朋友都不是了？为什么？” 我写字：她说的。 旭哥笑道：“她说觉得你陌生了？” 我又写道：猫是朋友（旭哥帮我删除），你是房东（旭哥再删除），不睁眼（删除）是你弟弟（删除），睁眼陌生。 他思考了一会儿，试探道：“你是猫的时候，她觉得你是朋友？你从我身体里醒来，你没睁开眼睛的时候，你睁开眼的时候？” 我写道：是的（旭哥删除）。让我闭眼（删除），她才说话。 对着我写的字，旭哥眨了眨眼，抿起嘴，眼里泛起笑意，道：“她的说法，让我想起好多年前，网上热议的事，就是‘见光死’。你可记得？” 我顿了一下，恍然大悟。旭哥的意思是，小娜娜跟我的交流，类似网友在网络上的“神交”，一旦现实中见面，可能完全找不到感觉。 我写字：有道理。 他点头，道：“所以，你要理解她。对她来说，你的灵魂才是她的朋友。并且，你的外在太多变了。我想，跟你对视，她说什么，都会觉得是交浅言深。” 旭哥的这几句话，让我的心里豁然开朗。从交流方式上说，除了我从旭哥的身体里醒来那段时间，我都是通过打字或写字，来表达我的想法，确实像是网友之间的交流。 虽然，我跟旭哥长得一模一样，但对于小娜娜来说，并不能把这个人形的“我”，当成一个熟人，更遑论当成朋友。 我看向旭哥。他跟我对视了一会儿，点头道：“对，不要着急，给她一点时间。”听到门外的动静，他又道，“来了，你会有更好的方式跟她交流。” 我转眼看向房门。门开了，安德鲁抱着个大箱子，率先进门。他后面是两个护工，手里分别拿着金属架子、隔板之类的东西。最后进来的是一个陌生人，背着工具箱。 安德鲁放下大箱子，说：“旭哥，我们在同款的病床上试验过了，没问题。”转向其他人，他说，“开始安装吧。” 四个人围着我的床，七手八脚一通操作。床两侧被装上滑道，然后是一个金属支架，上面是一个金属面板，面板上装了防滑胶条。 安德鲁跟我龇牙一笑，道：“昱哥，旭哥送你的这份大礼，我都眼红了。我准备仿制一个，装在我的床上。” 旭哥撸了一把他的头顶，斥道：“你昱哥是没办法，你还当是享受呢？” 安德鲁抓了抓被弄乱的发型，对旭哥笑道：“我这不是仿制么，也就是说仅仅参考一下旭哥的创意，再进行一些改装。等我想好了，画图纸给你。” 旭哥道：“快去把电脑组装起来。” 安德鲁大步冲过去，摩拳擦掌道：“交给我了！” 旭哥这才跟我解释道：“给你装个电脑，免得你无聊。有外接手写板，你应该可以打字了。安装了滑道，可以把托板和电脑推到床尾，不会妨碍栗博士他们为你做治疗。” 他又指了指我右手边的床沿，道：“这里会装一组按钮，等你手臂可以动了，你自己就可以调节托板的位置和角度。” 很快，整套设备都安装好了，安德鲁把手提电脑固定在托板上，手脚麻利地插上电源，按下开关键，把手写板塞到我手指下边。 旭哥坐下来，说：“我已经把托板的操作做成小程序，安装在电脑里了，你可以在手写板上，调整托板的位置和角度。小程序就在电脑桌面上。” 安德鲁笑道：“昱哥，简直没有旭哥的程序解决不了的事。旭哥威武！”他兴奋地做了几个街舞动作，长胳膊伸过来，一指头点在屏幕上，道，“旭哥，快点打开这个，让昱哥试试身手！” 旭哥道：“昱久，你自己操作一下。” 我食指在手写板上划动，屏幕上的光标就跟着移动，我点了两下安德鲁说的那个图标，打开了一个软件。 旭哥道：“这是一个绘图软件，功能很强大，回头你可以看看教学演示片。现在，你试试画个简单的图形。” 我画了个苹果。旭哥接手操作，在工具栏里找到合适的工具，为苹果加了阴影，并且涂上深浅不同的红色。 安德鲁笑道：“旭哥，你这手艺不错啊！画画也是你的业余爱好吗？” 第176章 只是听了许多他的故事 “姥姥，你也看见了，昱久现在能自己弄电脑，你每天都可以跟他视频聊天。唯一不方便的是，他能听见你说话，你只能听见电脑念出来的，他写的字。” 旭哥拉着菊菊奶奶的手，温声说了这么一段话。我知道，他是担心老太太会惦记外孙子昱久，怕她自己在家里着急上火。 “知道了。”老太太摩挲着外孙子的手，“还是我旭儿有办法，给昱久置办了那么好用的电脑。通过电脑，他能像正常人一样，了解天下事，也能跟亲人、朋友们说说话。真好！” “姥姥你别太为昱久担心，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你也知道，他能活着就是奇迹，何况现在已经恢复到这种程度。若想他变成正常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姥姥你要有这个心理准备。”旭哥说着，扯开羽绒服的拉链。车里开了暖风，难怪他热了。 我们在兰苑的停车场，菊菊奶奶和我乘一辆车，我们要去京城的骨科医院，看望旭哥他父亲，然后返津。 旭哥跟关鑫乘一辆车，要去首都国际机场，准备飞s市。旭哥把老太太送上车，又钻进车里，跟老太太絮叨话。 老太太肯定明白外孙子的心情，笑呵呵地说道：“知道知道。旭儿，老太太现在会发语音了，有什么事，就给你发语音。没事的时候，就跟昱久聊聊天。你放心吧，旭儿。你自己到了新地方，也要量力而行，有啥事多跟老夫人沟通。” “好的，姥姥。那我赶飞机去了。”他说着又看向我，“杜娜，都交给你了，有事电话联系。”说完，他打开车门闪身出去。 老太太赶紧叮嘱：“旭儿，快把衣服拉链拉好！飞机到了，给姥姥打个电话。” 旭哥答应着，关上车门走了。老太太扭头盯着旭哥跟关鑫上了车，车开出去了，才转回身，坐正了，笑道：“老关，咱们也出发吧！” 路上，老太太一言不发，脸色有点凝重。我想，她应该在想见了女婿李大坤，要说些什么，怎么说。 京城的骨科医院是个大门口，门诊大楼里人流如潮，大概全国各地都有患者慕名前来吧。能够那么迅速地找到床位，给这位陈家的长子办妥转院手续，应该也是需要一定的能量。 老关带着我们穿过门诊大楼，进入连接两栋楼的走廊，他说：“老太太，这个住院部在最后面那栋楼里。从楼外面也能走过去，但从楼里走暖和。” 老太太笑道：“还是老关想得周到。” 老关笑道：“我这是跟着老韩时间长了，看会了。” 病房自然是单人间。有个穿浅蓝色护工服的男人背对着房门，在给病人读着一本书。病人却在晃神之间，看见了我们。 他花白了头发，瘦削的脸，一双眼睛显得大而无神。他的这个样子，倒是能够找到很多地方，跟昱久相像。 他的眼神，在跟菊菊奶奶对视了几秒钟之后，变得有了焦点，似乎有一些厚重的情感涌出来。 他的眼神惊到了护工，护工欲转身看我们。他没有错开视线，只是对护工挥了挥手。护工放下书，起身往外走。 我一回头才发现，不知道啥时候，老关也没有跟着了，病房只剩下三个人。我扶着奶奶的手动了一下，老太太马上会意，拍拍我的手，示意我不要走。 李大坤（不，陈志文）眼圈儿红了，嗫嚅了半天，才几不可闻地说道：“娘！” 看着他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我转开了视线。我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已经年近六旬，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生离死别，无论他自己想清楚了没有，我都无权评判他的是非。 老太太身上轻微地抖动着，但她走的很稳，走到床前轻轻地坐下了。老太太拍拍我的手，我才敢低头看看老人的脸，她没有流泪，压低声音说：“丫头，你搬个椅子坐过来，坐在奶奶旁边。” 老太太的眼神我读懂了，她应该是担心自己撑不住，所以让我挨着她坐。 “大坤哪，你的伤势见好吧？”老太太虽然没有笑容，但语气很温软，透着关心和爱护。 陈志文眼里的泪水并没有滑落，他嘴唇颤抖了半天，才道：“对，手术很成功，躺个把月就能好。” 我知道，他们这些老一代人，感情都很内敛，这种尴尬到麻木的关系之下，更加不会直抒胸臆，都是这样绕着圈儿，说一些眼前的客套话。 老太太又道：“春晓来过了吧？她自己一个人带孩子，脱不开手。反正她是女儿，也不方便伺候你。有护工帮忙，你就多支使他。有啥需要，你给旭儿打电话。他工作虽忙，自己的爸爸伤了，也必定能够跑前跑后地支应着。” 老太太扭头看着我，道：“丫头，你记得把旭儿的电话号留给管事的。” 我答应着。老太太抿抿嘴，却没有笑意，点了个头儿又看向病人。 陈志文两眼潮润，看了我一眼，道：“你老身体看着挺硬朗的。现在住在什么地方呢？” 老太太的身子放松了下来，语气也更柔和，道：“之前一直住在旭儿买的房子里。最近，为了方便这个丫头照顾我，旭儿又买了个小院子，离这丫头的工作地点近。返回津城，就要搬进去了。” 陈志文又看了看我，道：“这位小姑娘是？” 老太太跟我对视着，有了笑模样儿，道：“这是我前两年认下的孙女儿。旭儿工作忙，一直是她在身边照顾我。” 陈志文第三次看向我，又加重了几分关注，然后对老太太说：“我听老韩说了，姥爷走了，旭儿很争气。” 老太太的气息又僵硬起来，我轻轻挽住老人的胳膊。她的另一只手覆在我的手上，有点凉。我略微倾了倾身子，靠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缓缓说道：“旭儿是个好孩子。昱儿也是个好孩子。昱儿受伤了，旭儿顶上了他的位置。老夫人说，怕是旭儿比昱儿更适应那个位置。” 陈志文眼里没了之前的潮湿，听着两个儿子的情况，眼里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不知道是因为早就听说了这些事，还是不在意这些事，总之，没有我预期的哪怕一点点波澜。 说到底，我只是听了许多他的故事，对他的性格谈不上了解，所以，任何对他的预期都是没意义的。只是，不知道菊菊奶奶有没有什么预期。 “娘，”他用没什么温度的语气，叫着这么亲切的称呼，缓慢地说了句，“等我好了，再去看望你老吧。” 第177章 感谢你和小研究儿 “昱久，你可出来了！”小研究儿说完，欢快地抓着猫抓板，又快速跑了两大圈儿，才优雅地走回来，说，“看着你那么费劲地跟人类交流，我都替你着急。” 我没顾上回复小研究儿，因为我还有点发蒙呢！这次是安德鲁未跟我商量的情况下，让我跑进猫的身体里了。 睁开眼睛，再次看见冷色调的特殊焦距的画面，我才恍然想起，已经有些日子没用猫眼看世界了。 下次再跟小娜娜聊天，一定要记着告诉她，在我的眼里，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猫眼里，跟在人眼里，她的形象有着诸多的不同。 就算是同为人类，旭哥眼里看见的她，跟我眼里看见的她，色号也是有差别的。小娜娜以嗅觉和味觉见长，不知道对颜色有没有特别的感受，能够分辨出多少个色号呢？ 转眼看见始作俑者安德鲁，他正在全神贯注地操作电脑，是那台旭哥专门为我组装的电脑。 他用旭哥开发的小程序，随意地变换电脑托板的位置和角度。他躺倒在我的身体旁，半边身子悬在床沿之外。显然是为了感受我躺着的视角。 我伸了个懒腰，猜想，他也并不能确定醒来的小三子，身体里是人的灵魂还是猫的灵魂。所以，是不是我也可以对他，做点未经商量的事呢？ 我仿照小研究儿的样子，从沙发、茶几、沙发背、沙发扶手上，高高低低地疯跑了两圈，然后跟小研究儿道：“别告诉安德鲁，我是昱久。” 小研究儿不愧是猫中的智者，马上听出了重点，跟我蹭着后背，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俩出去转悠，不带他玩吗？” “你说的对。”我不动声色地去嚼了几粒猫粮（暗示安德鲁我是小三子，不是昱久），又道：“最近，你跟岳林联系过吗？” 小研究儿带着我走进里间，跳到床上，在正午的暖阳里，躺下来。他舔着毛，说：“我跟他也就能问候一下。我希望通过你，聊一点有深度的话题。” 我看了一眼外间的安德鲁，他还在划拉着触摸板，自得其乐中。 我赶紧对小研究儿道：“快去，把你的手机拖过来。” 小研究儿迅速从猫窝的夹层里，拖出手机。为了方便小研究儿随身“携带”，旭哥为它改造了一个手机袋，让它可以把手机轻松背在背上，不影响健步如飞。 我把手机架在电脑桌上，拍下了安德鲁玩昱久电脑的视频。然后，我俩打开窗户，跑进阳台，又从阳台跳到另一个阳台，最终钻进陈昱久的套房里。 你可能会发现，我偶尔刻意说什么东西是陈昱久的，并不说是“我的”。因为，我已经忘了这些东西是我的，只是听别人说，它们是我的。 此前，小研究儿已经学会了用手机拍照片和视频，但它掌握不好角度。毕竟，对于一只猫来说，大屏手机有点重，调整支架的技巧也需要时间去练习。 它看着我拍的视频，说道：“昱久，你拍的真好。你还得教教我，我拍得不好。” 我赶紧鼓励它：“不，你需要的是反复练习，等你熟练掌握了那些技巧，就拍的越来越好了。” 说完，我点开岳林的微信，打字：我是昱久，你在新的工作岗位，适应了吗？ 不等他回复，我又给小娜娜发微信：小娜娜，你跟姥姥到家了吗？ 过了几分钟，小娜娜用文字回复道：还没有呢，倒是已经下高速了。现在不是午休时间吗？你没睡觉？ 我打字：你们现在还没到家，吃了午饭吗？ 小娜娜：已经跟师父师母约好了，一会儿直接去江家小吃用饭。 我：堂姐跟你联系了吗？ 她：她没联系我。你打字已经这么快了？找到诀窍了？ 我：安德鲁没知会我的情况下，让我变成小三子了。趁他不注意，我跟小研究儿跑到陈昱久的套房来玩了。 小娜娜的回复还没到，屏幕上方显示岳林有语音回复。 我赶紧双击打开岳林的语音，他声音懵懵地，说：“你们好！我还没起床呢。昨晚上开完庆功会，已经过了十二点，我回到家就跟晕过去了似的，睡死到现在。早晨的闹表都没听见。” 小研究儿赶紧问：“岳林说什么了？” 我帮它翻译的同时，用爪儿打字：庆功会啊？你又立功了？ 他打了个哈欠，笑道：“对呀，这还得感谢你和小研究儿的帮忙。那个灭门案是一个连环杀人案。那个嫌疑人一路走一路杀，都是在人烟稀少、没有监控的地方作案。涉及到四个省市区。” 我一边听一边给小研究儿讲。实际上有些事不是一只猫能够懂的，比如跨省犯案，比如“天网”的死角。 但是，它知道，自己帮岳林找到了一个坏人，这个人杀了很多坏人，这些它懂。 我打字：你们跨省协查了？是不是好长时间不眠不休啊？ 岳林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笑道：“对啊，这样穷凶极恶的嫌疑人，早一天落网，就少死一些人啊！” 我打字：你从一个‘猫证’那里拿到的线索，如何写入卷宗啊？ 岳林笑道：“这个好办，你不用为我担心。对了，你和小研究儿帮了我这么大忙，我要怎么感谢你们啊？” 我打字：你破获了这么大的案子，还是积压了几年的陈年旧案。会不会给你放几天假啊？那就帮小研究儿找一下那只美女猫呗？ “放假？呵呵！”他笑道，“我刚入职，哪能说给我放假，我就真休假啊？我睡饱了之后，还要接着翻陈年旧案的卷宗啊。等等，你让我想想啊……” 趁这会儿我一边给小研究儿讲岳林的语意，一边点开小娜娜的微信。 小娜娜：我觉得春晓姐不会原谅我了。既然是好朋友，之前我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跟家人或是天各一方，或是对面不相识，终究不够义气吧？ 我：她不会怪你的，毕竟这是家事。是她的亲人压下了消息，你不能跑去通风报信啊。 小娜娜：说是这么说，可是下次见面，我要如何面对她？我好怂啊！ 我：真见了，或许就知道如何面对了。 看见屏幕上方，已经跳出好几条岳林的语音提示，我忙点开来看。 岳林道：“我去找好兄弟帮你查那只白猫。另外，你不联系我，我也想联系你了。我京城的刑警朋友，跟我透露了一些侦破细节，关于你的那个故意伤害案的。” 第178章 有点吓人，还有点烫人 晚上，江家小吃打烊了，我把菊菊奶奶送到临时租住的地方。返回江家我的卧室之后，我给旭哥发文字微信：旭哥，你那边安顿下来了吗？ 过了一会儿，他的电话打过来。他嗓音低沉道：“我这边都安顿好了。你那边呢？姥姥想什么时候搬家？” 提起这个茬儿，我就想起当时老太太的小表情。我笑道：“老太太说，下周六是个好日子。说搬过来之后，隔天过小年儿，正好请师父师母来家吃饭。” “嗯。”他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道，“把事情交给小辉他们。搬过来后，你和姥姥慢慢收拾，都不要累着。” “好的，旭哥放心。那个，”虽然一直没想好怎么叙述，但我知道，我一定要说出来，“昨天下午的事，我想简单跟你说一下。总觉得，我听来的一些消息，或许对你有用。” “好。你说。”他的语气里没有感兴趣，也没有不耐烦。这就是一直以来东方旭的样子。我猜想，在他看来，感情外露就是一种浪费。 “我跟芸姐姐出去，是乘坐她们家的车，开车的是一位女司机，看上去是个练家子。芸姐姐约了两位姐姐跟我们一起，她们大概40岁左右，一个姓武，武术的武，一个姓凌，叫凌冰玉。” “嗯。”旭哥插话道，“姓武的，是岳林的外家，是京城的大家族。姓凌的，是方设计师妻子的表姐妹，凌家也是盘踞在京津两地的大家族。” 我倒吸了口气，道：“原来他们都有姻亲关系啊！这些你都知道了？” 他平缓道：“关鑫给我收集的资料里，有这几大家族的情况介绍。” 我莫名地有点敬畏之感，原来，溶入大家族，还需要做一些功课啊？ 我接着道：“我们四个一起吃饭，那两位姐姐几乎一直在说悄悄话。后来，做美容时分成两个房间，芸姐姐给我讲，她喜欢养名贵兰花，家里有个很大的花房。” “对，芸表姐家里的兰花非常名贵，是从世界各地寻来的稀有品种。”东方旭道。 我没想到，他会给我讲这些。他讲出来了，我才意识到，好奇怪，他好像挺有耐心的，今天。 我又道：“离开时，武姐姐说有事单独走了。我们把凌姐姐送到家后，芸姐姐告诉我，凌姐姐给她讲了杨家那对姑侄的事。” 东方旭道：“杨汀洲和她的姑姑吧？她姑姑是芸表姐丈夫的前妻。” “对对。她说杨汀洲和她姑姑关系很不错，姑姑帮她介绍对象，总是不成。结果，最近她弟弟爆料，说她未婚先孕，在国外养着一个孩子。” “杨汀洲吗？”旭哥问道。 “对。”我想起芸姐姐当时的表情，转而问道，“杨家，就是有可能加害昱久的那个杨家吗？” “对。杨陈两家的仇怨，已经延续了好几代。”旭哥道。 旭哥的这句话，让我想起那次在高速出口，安德鲁非拉我下车看杨汀洲。结果，从敞开的车窗缝里，只看到一截挥动的手腕。终究没看到人脸。 愣神之后，我意识到，自己顿了有两分钟没说话了，便道：“旭哥，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 “好的，谢谢！再见。”旭哥的声调里，听不出半点不耐。看来，他进入家族企业的高层后，脾气改了不少。 现在，我已经感悟到，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许多原本以为理所当然会一直那样的事，不知道在什么因缘际会下，就变了。 原本，我以为自己在超市工作了两年多，就会一直做下去，结果还是离开了。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家人，结果不仅找到了妈妈，还找到了同母异父的弟弟。 原以为东方旭那么宝贝他的猫，就会一直养在身边，结果，并不是。就连菊菊奶奶和东方旭祖孙俩的相依为命，都变了。他有了一大家子亲人。 想到东方旭的亲人，首先想到的，当然是那个跟东方旭长着一张脸的陈昱久。他瞪着那双大眼珠子，像旧影片里的探照灯一样，扫视到哪里，哪里就暴露在强光下，无所遁形。 说起来，我跟陈昱久，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瞬间，聊过那么多话题，算是熟人了吧？可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我却没有亲切感，有的只是一个想法，想跑出门去，跑出探照灯的强光范围！ 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明明之前那么盼着，他能睁开眼睛，能像正常人一样坐起来、站起来、跑起来；像照片上那样，笑出一口大白牙，两眼精光，浑身上下发散着阳光，透着清爽和畅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熟悉感了，不敢跟他对视了。觉得他的目光好有压力，还有点吓人，还有点烫人……啊啊啊，不想了。 中午他发微信来的时候，还好。还跟他谈了春晓姐。对啊，春晓姐，我要怎么面对她呀！菊菊奶奶让我邀请她，小年那天带着孩子来家里吃饭。 可是，我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理我。我已经要被内疚淹没了。如果她问我：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东方旭的姐姐？我该怎么说？ 现在，我要不要给她发一个微信，邀请一下？已经晚上快十一点了，她应该已经睡了吧，我发个微信，她明天早晨就能看到。 然后，她可以有很多时间，决定要不要回复我。她如果回复我微信，我就给她打电话过去。除非，她不回复我的微信。或者，在微信里跟我绝交。 于是，我鼓足勇气，编了删，删了编，最终发过去一条文字微信： 春晓姐，下周末菊菊奶奶和我搬新家。小年那天，你和江老师，带着君君来新家吃饭吧？我们已经邀请了师父师母，还邀请了桂桂和小华。 发完微信，我赶紧放下手机，好像它烫手一样。做了这个幼稚的举动之后，被自己鄙视了一下。没办法，我真的怕春晓姐看见我的微信会生气。 洗漱之后回来，发现手机屏刚刚暗下去。是不是有微信回复啊？ 春晓姐发的是语音：“娜娜，谢谢你的邀请，如果没有急事，我们就会去参加。很晚了，不必回复，明天电话聊。恭喜乔迁！” 第179章 差了那么一丢丢 房门一声响，安德鲁跑进来，对着我跟小研究儿，急得跟火烧了p股似的，说：“坏了坏了坏了！我脑子抽了，大白天把你放出来，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呀！” 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知道了，我不是小三子而是昱久。我给他发微信：怎么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来看了一眼，对我急道：“戴维和武承颢要来看你，已经在老夫人那里了。” 我打字：他们是谁？ 安德鲁作晕倒状，又瞪圆眼睛道：“那是你的两个朋友，玩得最好的两个朋友啊！你的朋友很多，养伤期间，他们都想来看望你，被老夫人拦住了。这两位是先斩后奏直接闯来的。” 我打字：兰苑，怎么能让外人随便闯进来？ 安德鲁看完我的信息，泄气的皮球一样坐下来，道：“能知道兰苑地址，还不是因为他们跟你关系好呗。走啦，再不回去，就真来不及了！” 他跑过来抢走我们的手机，扔进口袋里，抱起两只猫，迈开长腿往外跑。 小研究儿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我回道：“我作为人类时的两个好朋友来看我。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他们了。” “安德鲁为什么那么凶？像是要咬咱们一口似的。”小研究儿小声吐槽道。 我解释道：“他那不是凶，是着急了。他怕那俩人来到我病床前，却叫不醒我。我得赶紧回去。我睡了哈。” 白天，猫的入睡简直不要太容易。等我再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已经是色调和焦距都正常的图像，我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昱久，你醒了？”一道不熟悉的男声响起。 我转眼看向说话的人，他二十大几的年龄，鬓若刀裁，眉眼如画，鼻梁挺直，薄唇微抿，下巴正中有条凹陷的浅沟，有人叫这个为“美人沟”。 据说这种下巴的面相，主财运。能跟陈家昱少爷私交甚好的，怎么会没有财运？只是，我感觉这个人的出色五官，莫名地有点眼熟。 安德鲁把还睡着的小三子送去里间，回来笑道：“戴哥，昱哥失忆了。所以，他已经不认识我们了，见谅哈。” “没事儿。”这人笑着看了安德鲁一眼，对我笑道，“昱久，我姓戴，单字一个维，维持的维。我跟你算是发小，就是那种比过长短，比过尿多远的发小。” 几个人都笑起来。我心下了然，姓戴，应该是戴孟绮的兄弟，长相有点相似之处，所以会觉得他有点眼熟。 我打字：“是吗？你别说我身上哪里有胎记啊，因为我自己都忘了有没有。” 他朗声笑起来，然后示意我看他身边的人。 这人的五官没有戴维的精致，他最突出的特点是眉骨比较高，脸颊瘦削，气质清冷。他脸色不太好，唇色暗红。给人一种病了的观感。 他笑道：“昱久，我姓武，名承颢。你我就是通过戴维相识，我们有一项共同的爱好，那就是斯诺克台球。等你的身体允许了，我们玩两局，你大概就想起我了。” “好主意！”戴维甩了个响指，对我笑道，“咱们三个是个什么情况呢？昱久，我给你形容一下哈。承颢呢，是术业有专攻，像台球啊、高尔夫啊，跟你都有的一拼。你呢，你是样样轻松，我呢，是样样稀松。” 说到这，大家又都笑起来。 安德鲁笑道：“昱哥，戴哥和颢哥跟你，就是京城的三剑客，行事比较义气，让我们这些小兄弟望不到项背的那种。” “哎嘿！”戴维不赞成地截断安德鲁的话，“过了过了啊！一波儿人有一波儿人的活法儿，你们这些小鬼，有你们高招儿。咱们中间隔着两三个代沟，语言都不是一个体系了。” 安德鲁笑道：“戴哥这么说，我代兄弟们谢过了。昱哥刚醒，精神头儿和体力都不太好，老夫人令我陪着。如果你跟颢哥有什么事要说的话，也请尽量简短。” 戴维笑道：“懂懂懂！”他转向我，道，“昱久，你出事这半年，我们俩一直想过来看看，老夫人都不允。在这点上，尽管意见相左，但大家都能理解，就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武承颢道：“真是天降横祸，我跟戴维都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戴维正色道：“对。我们俩蒙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都下力气帮忙查探，也掌握了一些线索。尤其是承颢他表弟，在许多关键节点发挥了作用。不过，按照惯例，我们掌握的线索，都第一时间通报给了老夫人。” 武承颢与他对视，点头道：“是。我们都相信，各大家族的信息都汇聚到老夫人那里，必定是效率最高的。” 我回想起，刚才在陈昱久的套房里，跟岳林的微信交流。他说了一些京城警方调查到的细节，是之前我跟旭哥不知道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一动，打字：戴维，我可以用电脑，远程视频。关于案情，我们线上聊。 我意有所指地看着他跟武承颢，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意思。他俩相互对视了一瞬，戴维道：“好，那我们就线上聊。” 之后，他们告辞离开了。 安德鲁送客回来，兴奋道：“昱哥，我给你介绍一下他们俩哈。” 我打字：戴孟绮。 他笑道：“没错，戴维是戴孟绮的二哥。他们戴家是纺织业起家，这一代嫡系的名字都是绞丝旁儿。儿子是戴纲、戴维，女儿是戴孟绮、戴孟绫。” 我打字：陈戴两家关系很铁？ 安德鲁眨着眼睛，思考了一下，道：“关系是不错，但差了那么一丢丢。”他用拇指和食指比给我看，笑道，“大概你跟戴孟绮成了夫妻，就完美了。” 我打字：你跟她也可以。 他尬笑道：“理论上，是可以。几大家族之间，确实经常通过联姻，实现强强联合。你比如武承颢和岳警官他们两家，就是在他们的父辈，实现了联姻。岳警官的母亲，姓武。” 我打字：所以刚提到的表弟，就是指岳林。 安德鲁点头：“没错。岳家偏安津城，岳林这一代，兄弟众多。他原本不是嫡系，但他有个厉害的大哥，把家族的命脉抓到了手里。” 第180章 小研究儿配合调查旧案 “娜娜阿姨！你有没有发明新的点心？”君君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脆生的童音里面，仿佛暗含着金属碰撞的回音。 一转身，对上这个小帅哥，他头戴红彤彤毛茸茸的毛线帽，身穿红彤彤亮闪闪羽绒服，黑曜石一样的大黑眼珠儿里，散发着融化人心的魔力。 我忙洗干净手，从保温箱里拿点心，一边笑道：“君君，阿姨说过，每次见到你，都会给你新的点心。当然要说话算数儿啊！” 他的小手白白嫩嫩的，小心地捧着脆皮点心，说：“娜娜阿姨，这是一只什么动物？难道，是一只小猪吗？” 我蹲下来，跟他平视着，一起看那只做成小动物形状的点心，问道：“为什么你说它是小猪呢？” 他小心翼翼地把带着油纸托儿的点心移到左手，腾出右手，食指尖尖向上推着自己的鼻子尖儿，做成个小猪鬼脸儿，笑道：“阿姨你看，就像这样，它有两个大大的鼻孔。” 我用手护着他的点心，防止掉下去，笑道：“君君猜对了！真聪明！给阿姨亲一下，好不好？” 他双手捧着点心，转身就跑，笑道：“不给！不给亲！君君是大男人，不给女孩子亲亲！” 我忙起身扶了孩子一把，笑道：“别跑，别摔跤了！” 厨房门口，脱了大衣的春晓姐，穿着一身粉紫色连衣裙。她也弯腰扶了一把孩子，抬眼对我笑道：“他的小嘴越来越刁了，都是你的点心给宠的。” 我笑道：“我的点心能有这作用，说明确实好吃啊！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她跟着我来到厨房，道：“君君上午有两个小时的钢琴课。娜娜，你这条裙子很好看，纯毛的吗？”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格子短裙，笑道：“好看吧？何娟给我分享的链接，不含毛，挺便宜的。” 春晓姐走过来，捻了一下裙边，道：“好看，显腿长，不会起静电吗？” “我的打底裤表层是棉线的，所以还行，没起静电。”我回复着她的话，闻到了她身上一丝香水味儿，是甜甜的果香。 她洗了手，帮我整理冷盘，突然就低声说：“娜娜，你去过他们家，跟那俩人熟吗？” 我脑子一蒙，又马上让自己冷静，既然春晓姐主动提起，就说明她没有生我的气，对不对？ 我也压低声音道：“姐，你是问二爷和二夫人吗？” 她抬头儿，用那双明媚的大眼瞪着我，问道：“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 我忍住笑，解释道：“他们家就是这么称呼的。老太爷老夫人，大爷二爷二夫人，然后就是旭少爷、昱少爷。” 她“嘁”了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我又道：“菊菊奶奶和我去的是他们家的山间别墅，叫兰苑。是老太爷和老夫人常年居住的地方，二爷和二夫人很忙，不常去。我只见过两三次，谈不上熟悉。” 她跟我对视着，微微一笑，道：“我们快上菜吧。就剩这两盘了吧？” 客厅里，大圆桌周围坐满了人。坐在上手的自然是菊菊奶奶，师父师母、江老师春晓姐君君、桂桂和小华，最难得的是，还有小辉他们四个。 我刚坐下来，师父就说要举杯，有的杯子里是酒，有的是茶，有的是饮料，大家彼此碰杯，说着开心的话。 大家落座后，我右手边的桂桂悄悄说：“娜姐，岳林给你打电话，你可能没听见，他打到我这儿来了。” 我拍拍她手背，让她照顾好小华，然后起身去找手机。春晓姐追上来拉住我，从柜子的高处拿了手机给我，笑道：“怕君君摸到手里玩。” 我让她回去吃饭，自己走进卧室，划开屏幕一看，哇！就这么一会儿，我的手机号成了热线了，未接电话5个。 旭哥两个、岳林一个、老郑一个、文广一个。 我先拨通旭哥的手机：“东方旭，我刚才一直在厨房，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嗯。”他清冷地应了一声，道，“在新房子那边吗？” “对。”我在心里吐槽，难得您老人家还记得。 他又道：“我堂姐也在场吗？她跟你提到家里的事了吗？” 我回道：“只问我跟二爷二夫人熟不熟。我说他们都忙，只见了两三次，不熟。” 他明显顿了十几秒，之后道：“她如果有兴趣，你就给她讲讲家里的事，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用顾忌什么。” 我答应着，心下却并不认为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只要春晓姐不恼我，我才不管其他事。我觉得，自己确实不适合参与太多陈家的事，我没立场。 旭哥又道：“昱久可以吃流食了，他跟你说了吗？” 我想起昨晚在视频通话里，昱久被安德鲁喂水的样子，我回应道：“他跟奶奶视频时，我也在场。所以看到了。” 旭哥道：“昱久跟岳林发微信时，得到消息。岳林说，京城警方那边，锁定了车里那个直接加害人。” 我心中一喜，问道：“这是一个很关键的进展吧？” 他道：“对。不过，这样的人，一般来讲跟主使人是雇佣关系，不一定能指认出主使人。昱久那边联络到他以前的好朋友，有可能绕过老夫人，得到更直接的消息。” 我在脑子里转了两圈这句话，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京城警方的调查可能不受老夫人的影响了？或者说，我们可以直接得到警方的调查结果了？” “对。”他回道，“就算最终的真相不能公诸于世，至少我们能够知道真相是什么。另外，岳林那边可能还想要小研究儿配合调查旧案。昱久同意让他把那只猫带过来。但是他的工作太忙没法照顾猫，说要把猫放你那里。” 我能说什么呢？我笑道：“小研究儿养在我身边，肯定没问题，岳林想用了，就来拿走。” 旭哥道：“我原想，年前回一趟兰苑，然后来津城跟姥姥过年。昱久那边不开心。老夫人肯定也会不同意。所以，你帮我劝劝姥姥，看能不能到兰苑过年。” 我答应着，心里想着菊菊奶奶同意的可能性。 旭哥又道：“你跟芸表姐、戴孟绮她们多多联系，你听到的消息，对我很有帮助。” 噢！是吗？这位旭少爷，真的把我当成他公司的员工了，啥啥高端项目都让我参与，他知不知道，我跟那个阶层不是一个世界啊？ 第181章 只能作为一种猜测 “昱少爷，我回来了。”老韩说着，坐在床前的椅子上。他的脸和鼻子都有点发红，看上去应该是在室外停留了很久，冻的。 他所谓的回来，是指为了我父亲的事，出去跑了十几天，刚刚回来。但从京城到京郊是坐在车里，怎么会冻着呢？ 我没问这个问题，而是打字：怎么处理的？ 老韩接过安德鲁递过去的热茶，对他说谢谢，然后对我说道：“老夫人派我去跟大爷谈了，起初他不同意回京，说还有两年多退休，之后再回来。后来二小姐给他打了电话，说让他养好伤去津城同住，他同意了。” 林春晓作为我二叔的独生女，并不是陈家的大小姐，而是二小姐，因为旭哥和我还有个夭折的大姐。 我打字：暂时先这样吧，徐徐图之。 老韩恭敬道：“对。老夫人也是这么说的。二爷放假了，今天跟我前后脚到兰苑，在外面跟我聊了很久。” 安德鲁插话道：“你们聊啊，我去里间学习了。”他龇牙跟我挥手。 我收回视线，打字：为什么要在外面，不冷吗？ 老韩笑道：“二爷说难得今天天气好，在外面走走，晒晒太阳。” 我打字：我失忆了，许多事没有记忆，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老韩跟我对视了一下，微微点头，道：“明白。我会代为表达。”他看着我，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隐晦地表达。” 我的意思是，让他跟二叔二婶透露一下我的想法，他们之前对我的态度，我不会在意。因为我都不记得了。 换句话说，陈家的所有人，对我来说都是陌生人，我要慢慢完成自我暗示，在理智上先接受这些都是我的亲人，再慢慢培养感情。 老韩这只老狐狸，自然明白我的这些想法。 我又打字：老韩，关于我二姐，也不可操之过急。 老韩道：“二爷和二夫人找了这么多年二小姐，难免着急拉近关系，但他们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了，急不来。” 他的表情，让我感到他还有不好说的事。 我打字：还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鬼灵精安德鲁，就在这时把里间门关上了。 老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道：“昱少爷，您失忆了，旭少爷又是刚刚回家，您两位对陈家与其他家族的关系，还不十分了解。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们需要时间，详细了解这里面复杂的利益关系。” 我想，或许老夫人已经嗅到了特别的气味儿，察觉到最近这段时间，其他家族介入陈氏的事情越来越多，担心我和旭哥被利用。 这份担心，不仅仅是一种关怀和爱护，或许还有控制。无论是老夫人还是二夫人，作为陈氏的主事人，掌控全局是必须的，控制小辈也只是习惯动作。 我打字：旭哥是一个稳妥的人。我本人，目前还做不了什么事。 老韩笑道：“旭少爷确实很谨慎，在京城总部和津城分部，表现都可圈可点，经得起推敲。但是，他调查戴家和杨家，用了太多精力。” 我的理解，旭哥调查戴家和杨家，应该就是在了解情况，他不会轻易做判断，更不会轻易付诸行动。因此，我没有发表评价，盯着老韩，示意他继续说。 他站起身，换了话题，道：“您吩咐说，要把那只狸猫，送到津城老太太那边儿？” 我打字：对。交给小娜娜。她说江家小吃那边有老鼠，养个猫震慑一下。 实际情况自然不是这样，岳林需要小研究儿帮他破案，上次他已经把猫弄去一次了，这次把猫送到姥姥那边，自然是更好理解，不会太奇怪。 老韩道：“行，那我马上派人送一下。” 我打字；再说几句，请坐。 老韩坐下来，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打字：我听说，旭哥刚来时，曾经发生过差点给他喂山药的事？而旭哥对山药过敏，是你早就掌握的事情。这件事找到主使人了吗？ 仿佛正等着我问这个，老韩表情没什么变化，也没有丝毫停顿，缓缓答道：“是我手下的一个秘书出了问题。他承认自己漏掉了这个细节。进兰苑时，他是经我的手进来的，那时就调查过他的底细，没有任何问题。” 我打字：老夫人怎么说？ 老韩道：“老夫人说这个人知道的事太多，但咱们又不能真把人怎么着，后来就让我把人撵出去了，然后把与他相关的事都做了调整。” 这个结果当然不能令人满意。但老夫人已经给了结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我打字：就算他是谁指使的，这下暴露了，也算是我们的收获。 老韩道：“您说的是。可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轻易放过。我一直派人盯着呢，看他跟什么人走得近。老夫人那边我没说这个。” 我打字：你处理得很好，谢谢。 老韩忙说：“这是我的失职，我应该做出补救措施。我已经跟老夫人请了处罚。后续有了进展，我也会第一时间报给老夫人。” 老韩走了之后，我陷入沉思。 这样的事并不是个案，我的保姆在我身边呆了五六年，都没发生过什么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子侄把我的消息卖了换钱。曜久的大舅哥也趁机捞好处。 或许那个秘书进兰苑的时候，确实没有问题。但巨大的利益面前，究竟，还有多少人值得信任呢？ 我又想起刚来兰苑不久时，我在小三子身体里，在应急楼梯间，听到过一个人给金主打电话，大骂老韩死忠，说我就算醒过来，也会成为痴呆。 我后来一个一个地看过，那人不在兰苑了。那个人应该是萧教授研究团队的一员，很有可能是跟随萧教授一起撤离的。 知道了有人被别人收买，萧教授的机器肯定有问题，但我跟旭哥没有证据证明，所以至今无法彻查：是谁制造了旭哥那起车祸。 我和旭哥推理出来的理论：如果一个人的身体磁场异常，可能造成意识游离于身体之外；萧教授发明的机器，可以改变人的磁场，用以驱逐该人意识。 因为没有证据，这些只能作为一种猜测。 第182章 一起过年 “姐，你现在忙吗？”文广坐在我对面，扫了一眼地上的各种蔬菜，说，“我可以帮忙吗？” “你坐着就行。”我找了几种点心摆在他面前，说，“尝尝姐做的小点心。” 他去洗了手，坐下来吃点心。刚吃了一口，眼睛就亮起来，说道：“好吃！姐，你做的点心真好吃。” “那就都吃了。”我麻利地择菜，又笑道，“你放假了吧？跑过来干嘛？又想借钱？” “早放假了。”他舔着唇上的点心渣，撇嘴道，“借钱时才来找你，我成什么人了。我找你是有别的事。” “嗯，什么事？”我好笑地问道，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他跟我对视了一下，说：“姐你做的点心太好吃了，能给我带回家一些吗？” “行。”我点点头儿，回头看了眼在灶间洗菜、切菜的师父师母，道，“我已经正是拜师了。师父师母不仅给我发工资，还给我分红。所以，你姐姐我别的没有，这些吃的东西，还是给得起你。” 他挑起眉毛，脸上似有笑容，又扯了餐巾纸擦嘴，瓮声瓮气地说：“姐，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家过年。” 我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给他个微笑，然后说道：“谢谢你想着我。” 他等着我说下去，我却没说下去。 他抿紧了嘴巴，然后道：“姐，这个不需要谢我。妈妈和我，都想你跟我们一起过年。” 我摇摇头，道：“我来到津城这三年，住在一个老太太家里，我叫她菊菊奶奶。她身边只有一个外孙子。不知道今年他能不能回来陪老太太过年。没有我，你家里也能过团圆年，可是没有我，菊菊奶奶怕是就得一个人过年了。” 其实还有桂桂，之前的两个春节，她都是自己过得。技工学校里食堂都放假了，她没有吃的，就去找春节连市的饭店，打短工，蹭饭，赚学费。 脑子里突然又跳出春晓姐的明媚大眼。她是个倔脾气的，昨天在菊菊奶奶的新家过小年，她并没有跟奶奶挑明新的关系。 在我看来，虽然她跟菊菊奶奶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奶奶一直当她是亲亲的外孙女，牵挂了快三十年。春晓姐多少是知道这件事的，她都没叫老太太一声“姥姥”。 奶奶没跟我说这个，我也不好多说。因为我知道，这是奶奶心底的伤疤，能不提就不提吧。 “姐。” 文广的声音让我回神。我看向他，他的表情里，是我不太理解的伤感。 他说：“家里，现在只有妈妈和我。这么多年，妈妈从来不会去我爸的老家过年。我小时候不懂事，埋怨过她。可是现在，我懂了，一直是我陪着妈妈过年。” 我看了他一眼，低头择菜。他是男生，如果换成女孩，说这个话，一定会流泪吧？我就有点鼻子发酸了。 他又说：“我之前跟你提过吧？咱们还有个妹妹。但是妹妹刚一出生，就被送回老家了，养在我爸的妻子身边，叫那个女人‘妈妈’。妹妹今年都上小学了，可能还不知道亲妈是谁。” 我眼前模糊了，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生气。她这个做妈妈的，扔下我这个女儿，还不算，还要再扔一个。究竟是图什么呢？ “姐，”文广声音很低，但是每个字都能很清晰地送到我的耳朵里，“我爸是个特别特别传统守旧的人。我也不理解他的一些想法和做法。可他是我爸，我也不能指手画脚他的为人处事。我只能管好我自己。我陪着妈妈过年。” 胳膊被碰了碰，我扭头一看，是文广的手，抓了两张纸巾递给我。我突然就想起，曾经，那个“人心儿”的小三子也曾经抓了纸巾递给我。 他还在手机里打字：你还有我。这句话，他还记得吗？ 我背对着文广，清理自己的眼睛和鼻子。 听见他又说：“姐。我大概也能理解，你也不用勉强。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妈妈和我都想跟你一起过年。” 我抬起头，给他一个微笑，说：“好，我知道了。” 晚上，我回到菊菊奶奶家。老太太已经洗漱完了，准备就寝。听见我回来，老人披着厚外套出来，喜滋滋地指给我看，她蒸了好几锅大馒头。 我忍不住笑道：“老太太，你可真有力气，揉这些面，你不怕明天胳膊抬不起来吗？昨天，师母不是跟你说好了，店里要蒸馒头吗。” 老太太可爱地笑着，说：“傻孩子，自家发面，自家蒸馒头，从外面拿来的，就不是那个意思了。” 我摸摸老人家的手，说：“你穿的太少，咱们回你房间说吧。” 老太太扯着我的手，说：“丫头，你别担心，我没死乞白赖地揉面，是那意思就行了。我用了酵母粉，发的又快又好，跟早些年不一样了。我年轻那会儿，大冬天为了发面，那得费多大的事啊！” 扶着老太太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我还是忍不住笑：“小老太太，你说的自家发面自家蒸馒头，不就是为了‘发’吗？就你那俩外孙子，还用你老帮他们发吗？” 老太太也笑得见牙不见眼，说道：“那俩小崽子，姓陈，跟老太太我不是一家的。丫头，你把桂桂叫上，咱们祖孙三个一起过年吧？” 老太太提起这个茬儿，刚好我也想跟她说道说道。 我搬个椅子坐在床前，笑道：“奶奶，你不去兰苑过年，旭哥也不会去。你忍心让他不在陈家过年吗？” 老太太收了笑容，眨巴几下眼睛，道：“丫头，你也觉得老太太不去兰苑，是在闹别扭吗？” 我摇摇头，回道：“我倒没觉得你在闹别扭。我就想不出来一个两全的做法。你看啊奶奶，旭哥刚刚被陈家认回去，第一个年，应该在陈家过吧？但是旭哥给你买的房子，刚搬进来，第一个年，也不好空着啊！” 老太太跟我对视了一会儿，又对着天花板，眨巴着眼睛想了想，说道：“丫头，你明天帮我跟老夫人接通视频，我直接跟她说吧。别人怎么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让老夫人知道我的想法就行了。” “那旭哥那边怎么说？”我问出来了，心里却忽然有了答案。 果然，老太太的语气透着独断专行，说道：“旭儿好办，他还敢不停老太太我的话？我让他去陈家过年，他敢不去？” 缓了两口气，又笑道，“再说了，等他自己成家了，兴许还得去岳父母那边过年呢，哪能都由着他？” 第183章 你这样的失忆人士 画面里的小娜娜，戴着耳机，靠在床头，笑嘻嘻地说：“昱少爷，这都几点了？你还来打扰我这个打工族，”说到这里，她很应景儿地捂嘴打了个哈欠，“有啥要吩咐的，就快说吧。” 我还未及打字，安德鲁伸脑袋过来，在画面里挥手：“嗨，小娜娜，跟你打个招呼，我要去里间征战沙场了，你们聊，随便聊，我会关门，听不见你们的悄悄话哈！” 小娜娜笑道：“安德鲁，你小心了！今晚你会遇到大鲍斯，让你折戟沉沙！” 我看着安德鲁，他在关门前，跟我挤眉弄眼，说：“昱哥，好好撩啊！” 我收回视线，看着小娜娜，打字（通过智能语音系统读出来）：小娜娜，我也戴着耳机。 她眨眨眼，笑道：“你的意思是，你那边有些话不方便说，因为可能有人听得见，我这边却是可以说的？比如你和小三子的事？” 我打字：对。你脑子挺快。 她笑道：“其实，我这边也不太方便，你没发现，我一直在压低声音吗。你姥姥就在我隔壁，老太太睡得早，但是我声音大了，怕把她吵醒。” 我打字：确实有这个问题。 她又道：“还有，旭哥派来保护奶奶和我的人，他们也住在这栋房子里。他们都是有功夫的人，耳力怕是跟猫差不多。” 我打字：看来，想说点什么，还真是不容易。 她笑得眉眼弯弯，道：“你听说了吗？奶奶跟老夫人通话了，说这边是新装修的房子，刚搬家，第一个年不好空着，所以，奶奶就不去兰苑过年了。” 我打字：我还没听说，是今天白天的事吧？ “对。”她笑，“其实，江家小吃已经放年假了，所以我今天并没有打工。我今天陪着奶奶去超市买年货了。阿明和小良帮我们拎回来，四大袋子东西。老太太简直要把超市搬空了！” 我打字：买了什么东西？ 她瞪圆眼睛，说：“主要是吃的。老太太说，这些只是放得住的。鲜货还要再过两天买！你不知道，现在老太太的脑子比我的脑子好，都不用列清单，啥啥啥都能想着买。阿明他们俩也跟我一样，被惊得一愣一愣地！” 我打字：为什么准备那么多吃的？你们两个人吃得完吗？ 小娜娜摇头道：“不是两个人，我给你数数是几个人哈。除了奶奶和我，还有小辉、阿明他们四个，还有桂桂，还要请师父师母江老师林老师君君过来。还有旭哥。奶奶说，旭哥年初二肯定会回来。” 我打字：看来就缺我一个。 她笑道：“对呀，你赶紧恢复，只要你能自己吃东西，哪怕还不能站起来，旭哥一准会带你回来。” 我打字：堂姐那边什么情况？ 她收敛笑容，道：“她还不肯跟奶奶相认。奶奶也不提这事，我也不忍心说。想想也是，搁谁身上，都不好接受吧？那么小就被送人。还不是送，而是换。”她对我一笑，“对噢，都像你就好了，以前的事都不记得了，也就没那么伤心了。” 我打字：对，把脑子清空之后，真的是很清净。 她瞪着我，静了几秒，说道：“你不止是清净吧？头还痛吗？” 我打字：伤口已经不痛了。 “已经可以嚼东西吃了吗？”她的表情很耐心温柔，像是长辈在关心呵护小朋友。 我回复：不行。流食也吃得很慢，上下牙床张合没那么快，嘴角会漏东西出来。 她很担心的样子，半天才说：“你不要着急，反正现在的每一点进步，都是意外得来的。我听汤大夫说过，你伤的那个部位，能活下来就是万不存一。” 我打字：我会努力，你不用担心我。 她愣了一下，点头微笑，道：“对了。明天，我跟春晓姐约好了，我们去逛街。我的品味被她鄙视了好几回，她说要帮我买衣服。” 我打字：很好。买几条裙子穿吧。 她一窒，道：“干吗非要买裙子？我穿裤子，才方便做事啊！” 我打字：穿裙子会更好看。 她翻了我一眼，道：“我自己舒服就好了，干吗要好看？” 我打字：你是女人，不想自己好看吗？ 她继续翻我白眼，道：“我是女人，就要打扮好看了给别人看吗？我没那些闲工夫，我有时间精力还研究食谱，做菜做点心呢！” 我打字：不为了给别人看，打扮好看一点，自己不也开心吗？ 她抿起嘴巴，沉下脸，半天也不说话。 我打字：不是说你不好看，是说让你更好看。 她“嘁”了一声，臭着脸道：“打住！说点别的！” 我打字：旭哥给我组装的电脑，功能很强大，主要是许多硬件和软件，都是考虑到我现在的实际情况，专门设计安装的。 她脸上缓和了一点，说：“你别着急，打这些字，多费劲啊！还是我说话，你听着吧。” 我打字：你要不要看，我画的画？ 她脸和眼睛都一亮，笑道：“你能画画？用电脑画画吗？” 我打字：对。旭哥帮我装的绘图软件。你等我发给你。 过了一会儿，她惊讶地叫道：“我的天啊！昱久，你太了不起了！画得真好！跟你看见了似的。这是兰苑外面的山景吧？秋天的。” 我打字：对。安德鲁发给我一张照片，我加了一些想象，画出来的。 她满脸都是笑，眨巴着眼睛，一直在看那幅画，笑道：“昱久，我觉得，或许，你已经想起了一些东西，只是，你不知道，你没意识到是你想起来的，你还以为是你想象的。” 我打字：或许吧，反正我分不清是记忆里的，还是想象的。 小娜娜还在看那幅画，说：“昱久，你就这么画下去吧。你画得这么好，不画就太可惜了。反正，有旭哥帮你管公司，你不用强迫自己做乖小孩了。” 我打字：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怎么想的。 她突然看向我，略显尴尬，很快又笑起来，道：“你看，失忆真好，所有的不开心都过去了。你又回到起跑线上，可以重新选择，重新出发。” 我打字：对。失忆之后，重新来过，很容易。 她看着我，忍笑，然后还是笑出来，道：“其实你这个人，也挺毒舌的。你做小三子时，就是这样。我们没有失忆的人，谈恋舒适区，害怕失去，畏首畏尾，就活该被你这样的失忆人士奚落吗？” 第184章 只要过得了自己心里的坎儿 春晓姐真是一个妙人儿！ 她带着我在步行街转悠了大半天，晚饭后才回家。我们是午饭后在步行街地铁站口集合。没有约在上午，是因为上午君君有钢琴课。 一见面，我就被她的装束惊呆了。她穿了一件粉嫩粉嫩的仿貂大衣，黑色打底裤，白色高筒马丁靴。 她披着长卷发，头顶两侧是装饰着粉色长毛毛的丸子髻。她的妆比平时略重，眼影里面装饰着亮晶晶的小星星，粉色系腮红和唇膏。 “傻了吧？不认识姐了？”她笑着垮上我的胳膊，带着我走下地铁站外面的台阶，汇入人群。 我笑道：“姐，你这从上到下的，也太漂亮了吧！看上去比我还小十岁啊，有木有？” 她爽朗地笑起来，道：“跟小娜娜逛街，好有压力。不装嫩，就太显老了！” “哪有？只是，你颠覆我对你的认知了！我以为你一贯都是御姐范儿的，怎么就摇身一变小萝莉了呢！”我被她带的，也开心地笑出声。 她对我眨眨眼，道：“猜猜，你们江老师看我这个打扮，啥反应？” 我想了想，以江老师的老成持重，大概不赞成吧？我笑道：“江老师恐怕有危机感了，怕你被小鲜肉抢走了吧？”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他瞪着我半天没说话，就这样——”她瞪着大眼，满脸恐怖表情，“然后他说：‘你这是要去见谁？同学吗？’我跟他说：‘没错！去见我的初恋！’” 我们俩笑到一起。 她又说：“你不知道，娜娜，他整天穿得老气横秋，恨不得变成他爸那样。我给他买的衣服他都不肯穿，气得我！” 我笑道：“江老师打扮起来，不是就更招小姑娘喜欢了么？” 她尴尬地肘了我一下，道：“别提那个茬儿了，我不是关心则乱么？也是被有心人利用了。不过我的脾气是急了一些，我也想改，不好改啊！” “江老师宠的呗！”我笑道，“怎么改，只会越宠越急……” 她脸红了，娇羞地呵斥我：“去，别没大没小！” 我笑道：“姐，我真没想到，你还有这么活泼可爱的一面儿。” 她看着我，脸上笑容慢慢收敛，眼里掠过一丝异样，然后抱紧我的胳膊，扬了扬下巴，示意我看眼前的大楼，说道：“我们进这里看看？” 我吓得跳脚，道：“姐姐，这不是我这样的打工仔能进的地界啊！” 她不由分说地扯上我，往大门里走，说道：“走吧走吧，换换思路，不是你相像的那样！” 走进商场，她又在我耳边说：“娜娜，之前没跟你说过，其实，我家就住在山沟里，真正的农村。我爸是小学老师，刚开始都没有工资，上半天课，做半天农活。你能想象出来吗？” 我知道李大坤一直在山村里执教。但我确实没有想象过，他跟女儿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 之后，在进店试衣服的间隙，她又给我讲：“我们那边用水很困难，要打很深的井，干旱的季节井里打不上水，就要到几公里以外去挑水。可是，我爸爸坚持每天都要给我洗澡洗头，他自己也要隔天就洗。他也不跟我说什么道理，就是这么坚持了十几年，直到我上高中住校。” 我惊叹道：“真的是太难得了！我听菊菊奶奶说过，你爸爸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爱洗澡爱换衣服。” 她用那双美目看着我，然后垂下睫毛，踌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爸没给我讲过我的身世。回想起来，他恐怕也没想过再回陈家。那天在京城的骨科医院，他就跟我说了两句话：春晓，我不是你爸，我是你伯伯。咱们不姓林，姓陈。” 我心里一突，冲口问出来：“你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她拉着我坐在休息区的长椅上，面色平静道：“是那个老韩，他告诉我的。他说完前前后后的事，又说，二小姐，我在陈家工作了三十多年，许多事都算是亲历者。我的体会是，这么多年，没有谁是轻轻松松地过来的。你爸爸吃了多少苦，你看见了，你亲爸亲妈也是苦了三十年。” 我眼里一热，忙看向旁边。老韩的话，大概道出了人生真谛吧？古往今来，人们都是这样熬过来的，贫贱有贫贱的苦，富贵有富贵的苦。谁的人生不艰难呢？ “娜娜，”春晓姐用她的美目看着我，揉搓着我的手，说，“我的君君四岁了，我经历了从女孩到女人到母亲的整个过程，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是我看不透的了。没有人需要我去原谅，各人都有各人的处境，只要过得了自己心里的坎儿，还用得着别人的原谅吗？” 我愣愣地盯着她，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好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境遇，每天，每天，都在学习一些新的东西吧？ 我们俩又去试衣服、鞋子、围巾……我们没再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 在一个很有特点的地方吃了晚饭，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春晓姐笑道：“娜娜，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这个饭店吗？” 我想了想，答道：“这里的食物很精致，理念也特别好，引导人们懂得珍惜、节制，慢下来，认真品味人生？” 她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表情夸张地说道：“现在的孩子都像你这样早熟吗？”她眨眨眼，又探究地看着我，“你确实没听过江伟盛的课？怎么跟他说的话那么像？” 我笑道：“姐，你别笑话我了，你没看见我搜肠刮肚好半天，才说出这几句话？快告诉我，你为啥喜欢这里？” 她理所当然道：“因为这里没有油烟子味儿啊！你闻闻自己的身上。” 我赶紧闻闻自己的袖子，又抓过春晓姐的长发闻了闻，惊讶道：“真的哎！从饭店里出来，没有饭菜味儿！太惊艳了，有木有啊？” “对呀！”她笑道，“这一点，不容易做到吧？” 我正想继续探讨这个问题，春晓姐示意我看马路对面。那里有几个人驻足观望，看的是墙角阴影里的一个人，貌似穿着鲜亮的衣裙，却窝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们俩走过去，听见人们小声地议论着。 “这是什么人啊？喝多了？” “看上去穿得很有档次啊，怎么就躺在大街上了呢？” 有人拿着手机拍照，闪光灯一亮，照亮了那张脸，我顿时惊呆了：我的天，会是她吗？ 第185章小研究儿是个‘猫才’ 安德鲁笑道：“昱哥，这位岳警官真会投机取巧。警校里面学的专业技能，都还给教官了吧？只好让一只猫帮他破案。” 我打字：他在清理陈年旧案，肯定是人力所不能及，其他人都束手无策了，他才会想到启用小研究儿。 那边岳林发来语音：“再等我一会儿啊，我正带着小研究儿返回住处。” 晚上八点就返回，有点不寻常啊。之前的几个晚上，都是11、12点才回家，给我留言说，还没找到线索。 我打字：快，帮我搞定，我得变成小三子，帮小研究儿当翻译。 安德鲁没二话，手脚麻利地帮我摘耳机、关电脑，把睡得美美的小三子抱过来，放在我枕头边儿。 等我醒过来，安德鲁正在里间讲电话。 我跳到地上，伸展一下猫身，在房间里高高低低疯跑了两圈儿。然后，看着病床上自己的人体，满心惆怅：我要几时才能站起来呢？ 这时，安德鲁的声音传过来：“昱哥，进来啊。” 我三两下就跃上里间的电脑桌。安德鲁并未唤醒电脑。他眉头轻锁，脸色晦暗不明，坐在椅子里愣神。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我推了鼠标一爪子，电脑屏幕亮起。打开一个文本文件，我打字：小屁孩儿，发生什么事了？ 安德鲁看向我，抓了抓额头，满脸的迷惑不解，道：“昱哥，你说奇怪不？刚才是小娜娜给我打电话。她让我找个可靠人，去她指定的地点接人。” 我打字：接谁？ 他若有所思，道：“接我姐姐。小娜娜说，我姐手机没电了。她还特别强调，让我不要问详细情况，最好装作不知道。” 我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说的这几句话，打字：不管慕容斓歆怎么了，你要相信小娜娜，她的鬼灵精很可靠。你让谁去接的？ 安德鲁六神无主到愣神儿，看了两遍我打的字，才回道：“我先联系了管家，问他今天哪位司机跟着大小姐出去的。我撒谎说，有急事要问我姐，但她的手机关机。然后，我就联系上了那位司机。” 我打字：小娜娜在津城，那就说明，你姐姐也在津城呗？ 安德鲁道：“那就是呗。我跟司机说我姐手机没电了，让他去我说的地点接她。又告诉小娜娜，车号和司机的特征。” 我打字：你别担心了，小娜娜必定已经想好了前因后果，会交接好这件事。至于你姐姐，如果她愿意追究，一定会找你打听的。 安德鲁道：“我印象中，我姐跟小娜娜不对付啊？不会跟她求助吧？” 我打字：既然小娜娜不让你问详细情况，还让你装不知道，那就说明，这是在一种非正常的状况下，发生了她们俩的邂逅。 不等安德鲁说话，电脑微信跳出视频通话邀请，是岳林。 我看了一眼安德鲁，打字：放心吧，相信小娜娜。 他舒了一口气，点点头，接通了视频通话。 岳林那边的画面上，只有小研究儿，它欢快地叫着：“小三子，我打听到消息了！” 同时，传来岳林的画外音：“昱久、安德鲁，小研究儿是个‘猫才’！它是沟通方面的专家！也是刑侦方面的大咖啊！” 安德鲁笑道：“那是！也不看看伯乐是谁，千里马常有，伯乐才是那个不常有的！另外，警官，别忘了给你这位能干的‘线人’申请福利啊！” 我打字：你们俩先闭嘴，让小研究儿先说。 打字的同时，我跟小研究儿说道：“你很棒，小研究儿！他们两个都在夸你。” 小研究儿道：“小三子，告诉岳警官吧，我已经找到那只猫了，并且跟它约好了，如果我还想问它什么事，之后还可以到那个地方找它。” 我转达了小研究儿的意思。然后打字：岳警官，再叙述一遍案情吧？ 视频画面里，小研究儿的脑袋上多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岳林的声音传来：“这种陈年旧案，必定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才会无法侦破的。案件发生在三年前，一位独居老人被图财害命。老人生活在一个老旧小区的监控死角里。嫌疑人的反侦察能力特别强。” 我对小研究儿道：“快叙述一下，你都做了些什么吧？” 这时，安德鲁的手机响了，他跟我对视了一眼，跑外间去接电话。 视频里，小研究儿道：“小三子，上次你跟我说的，让我去那条小胡同儿里找流浪猫。那个胡同儿里，没有常住的猫群。但那个楼群里有。” 安德鲁回来了。我抬爪让小研究儿暂停。 安德鲁给我打字：司机说接到了。说我姐喝多了。司机是女的，也是保镖，很可靠。 我打字：踏实了吧？就说让你相信小娜娜。 安德鲁打字：司机跟服务生询问，说有两位女士扶着我姐进来的，还帮她点了一杯热茶，然后就离开了。所以，司机没见到小娜娜。 我打字：因此，只要你姐不想追究，除了那个司机，就谁也不会知道这件事。 安德鲁点点头。这个家伙，平时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真有事，还挺在意他姐姐的。 岳林出现在视频画面里，他正在大口地吃着盒饭。他吞下一大口饭，说道：“哎呀，饿死我了，中午有个紧急会议，就没吃上饭。超过十二小时没进食。” 安德鲁道：“岳警官，你得照顾好自己。有了好身体，才能侦破更多案子。我跟昱哥刚才说了点别的事，现在没事了，咱们继续吧。” 岳林笑道：“其实，只要小研究儿问到了那个人的特征，这案子就没那么复杂了。换句话说，复杂的部分，小研究儿已经承担了一部分。在一群流浪猫里，找到那只刚好路过案发现场附近的猫，肯定比找证人还难。” 我打字：难怪，你说它的沟通能力了得。 在我的示意下，小研究儿接着道：“时间过去了那么久，确实不好找到那只猫。并且你说过，小三子，我们并不能确定，也许，那个时间段没有猫经过。” 我转达了小研究儿的意思之后，岳林和安德鲁都无语了，俩人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 第186章 我亲历了她的黑历史 进了地铁车厢，我还有点回不过神儿来，这本就丰富多彩的一天，没想到会以这样的事情结尾。 慕容斓歆，那样一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天之骄女，慕容家的大公主，邋遢到这个地步，谁会信呢？希望不会被网爆、被人肉什么的。 虽然一直相信人性本善，也祈祷不会有人那么恶趣味，但我终究是不敢打开热搜看一看的。 一方面，慕容斓歆一直没掩盖她对我的恶意，另一方面，我也从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没什么深度的女孩。 不喜欢归不喜欢，我还是本能地由己度人，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小姑娘，怎么能愿意，以这么恶心的面目上热搜，被陌生人口诛笔伐呢？ 其实，刚才在步行街的那个角落，路灯比较远，光线实在不好，所以第一眼，我不能确定是她。但我本能地上前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路人的视线和镜头。 我略弯下身子，用手里的几个大购物袋子封住侧面的角度，然后，在足够近的距离下，确认了这个女人，她的嘴里还在不断涌出秽物，她就是慕容斓歆。 认出她，我的第一个意识就是，我的天，这绝对会成为她这辈子最黑的黑历史！不管她对我多有恶意，我也不愿意这个花儿一样的漂亮女孩，被恶意围观。 鬼使神差，让我及时看见她，好在这个角落光线暗，还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人群还没有大量聚集，就算有照片流出，应该也没有那么清晰。 我从包里翻出纸巾，一手托住她的头，一手清理她衣服上的秽物。长这么大，我自然见过别人呕吐的场面，但还真没见过这种，人已经失去意识，秽物直接往外涌的情况。 我听见春晓姐的声音，她说的是：“拜托各位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谁家里没有姐妹呢。谢谢了！谢谢了！” 然后，春晓姐靠近了，低声说：“娜娜，人都走了。不过，你还得继续挡着，”她放下手里的购物袋，跟我的袋子堆在一起，“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答应着，把纸巾铺到慕容斓歆的衣服上，防止再沾染秽物。扶着她头的手臂，其实已经酸了，但我不敢放松，我担心她会呛到自己。 在医院护理东方旭时，我闲着没事，在走廊里，看了墙上的宣传栏，以及播放急救知识的视屏。知道这种无意识的呕吐，容易造成窒息。 这时，春晓姐跑回来了。我让她弯腰挡着别人的视线，我自己蹲下来，换个手托着慕容斓歆的头，另一只手帮她捶背，希望她能一次吐干净了，才好挪动。 “用这个给她围一下。”春晓姐递过来一条颜色素净的大围巾，“把脸挡上，也把刚才脏了的衣服挡上。” “姐，稍等一下。”我又拿出一包纸巾，帮慕容斓歆再清理一遍脸和衣服，然后接过大围巾，把她的头脸和上身围好。 我转身看了看附近的高楼大厦，心里琢磨着，进哪一家大门口比较合适。 春晓姐问道：“叫一辆出租车吗？你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我摇摇头，道：“不知道啊。但我知道，怎么联系她的家人。现在，需要找个地方，让她暖和一下，再呆一会儿，怕她会冻病了。” 春晓姐道：“她这个状态，要不要送医院啊？” “不要吧？”我看向春晓姐，光线不好，看不真切她的表情，我低声道，“送医院就要登记信息，她的信息和咱们的信息，最好都不要留下吧？” 春晓姐顿住了话头，几个呼吸之后，才道：“希望她只是喝醉了。” 我跟春晓姐分别拎着自己的一堆购物袋，左右夹着慕容斓歆，艰难地把她扶进旁边的大酒店。 这是一家国内知名的连锁酒店，大堂里有一个休息区，这个时间，并没有别的客人。我们坐下来，让昏睡的慕容斓歆趴在桌子上。有漂亮的小姐姐过来询问情况。 我跟小姐姐说：“我们在这里等她的家人来接，请帮我送一份热茶，谢谢。” 小姐姐走后，春晓姐看着我发笑，道：“真是人小鬼大，这种事，好像你做过八百遍了似的。” 我也笑，低声道：“姐，她可是一尊大佛。她其实不能算作我的熟人，却是你的亲亲的亲戚。” 春晓姐一挑眉毛，收敛笑容，她掀开大围巾，看了看慕容斓歆的侧脸，道：“她是陈家人？” 我把手指压在唇上，说：“嘘，等我打完电话，再给你讲。” 我给安德鲁打完电话，看向春晓姐。她忍不住笑，问道：“为什么说她手机没电了？你看见她手机在哪儿了吗？或许手机早就丢了。” 我拍拍被我放在桌上的慕容斓歆的包，说：“或许在这里。不过没关系。姐，你瞧好儿吧。这不是什么好事，看我怎么把咱俩摘出去。” 春晓姐用那双美目瞥了我一眼，笑道：“我看着呢！” 之后，安德鲁发微信过来，把接慕容斓歆的车号和司机特征说了。我叫来休息区漂亮的服务生小姐姐，跟她结那杯热茶的账，然后告诉她：“一会儿会有司机来接这位小姐姐。你就跟司机说，我们俩离开了。其实，我们俩会在那边盯着司机过来。你明白了吗？” 服务生小姐姐脑子挺快，看了看趴着的慕容斓歆，点点头，走开了。 我拉起春晓姐，拎着购物袋，走到远一点的座位坐下，稍微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慕容斓歆那边的情况。 春晓姐笑道：“小鬼头，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笑道：“她是你小姑姑的女儿，是慕容家族的大公主，很受宠的那种。由于一些原因，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不想让她知道，我亲历了她的黑历史。” “怎么会不知道，她稍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呀！”春晓姐道。 我笑着瞄了瞄林大美人，看得她有点莫名其妙，我才笑道：“姐，你换位思考一下呀，如果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这家酒店，被司机捡回去，醒酒之后，还有脸去打听吗？” 林大美人跟我对视着，之后，才道：“你刚才联系的她的家人不会说吗？” 我笑道：“刚才你没听见？我嘱咐了那个小屁孩儿，让他不要问。现在，她醉倒在大街上，只有你我知道。” 春晓姐笑道：“好吧，小娜娜，你可真行！” 第187章 跟人打起来了 “姥姥，你包完饺子没有？”旭哥笑道。 除夕夜，我躺在病床上，用旭哥给我特制的电脑，跟津城的姥姥视频通话。旁边只有旭哥。安德鲁那个小屁孩，回慕容氏的大宅过年去了。 视频里的姥姥，脸上笑成了花，老人家举起手里包了一半的饺子，笑道：“还没包完。今年过年咱家人口多，饺子皮就活了六碗面。” 六碗面是多少，我并不知道，但听语气是能包挺多。我打字：这么多饺子，不会包到明年吧？ 小娜娜在那边念了我打的字，姥姥笑道：“不会呀，昱儿。吃饺子的人多，包饺子的人也多，很快就能包完。” 镜头拉开，拍到两个直径四五十厘米的圆形饺子拍，上面已经摆满了饺子。 旭哥问道：“姥姥，谁包的饺子最好看啊？谁包的饺子最多啊？” 姥姥坐在沙发上，瘦小的老太太盘着腿，很有传统年俗画的既视感。老人一边认真地包饺子，一边笑道：“这个刚才评选过了，让丫头给你们讲吧。” 拿个手机跟我们视频通话的就是小娜娜。她开启的是主镜头，她在画外笑道：“东方旭，我拍几个饺子，让你猜一猜，哪一个是姥姥包的饺子。” 视频画面之外，好几个人都在笑。画面里出现了形态各异的饺子，大馅的、小馅的，直边的、花边的，站着的、躺着的…… 旭哥笑道：“这个你难不倒我，那个肚子滚滚圆的大馅饺子，就是姥姥包的。” 姥姥的声音响起：“旭儿吃了二十多年我包的饺子了，这个他认得出来。”镜头里，姥姥正在为饺子捏漂亮的花边。 画外小娜娜的声音说道：“我们一致评选，奶奶包的饺子最漂亮。但是，你们肯定猜不到，谁包的饺子最多。简直包得不要太快！” 我打字：小娜娜跟她的同事学了全国各地的方言，不知不觉就说出来。 这一句，是打给旭哥看的。他笑道：“你发现这一点了？我倒没注意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她刚来津城时，一口的老家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口音就变了。” 我又打字：她现在的普通话，已经说得很好。我刚从小三子身体里醒来那会儿，还真是分辨了一段时间，她是哪里的口音。 视频里，小娜娜给了每个在场的人几秒钟正脸，有桂桂、阿明、小良、志清，她笑道：“这几位呢，包饺子的水平有高有低，有快有慢。但是真正的快手不是他们，也不是我，而是现在不在现场的那位！” 画面里出现了几行形状统一的饺子，跟超市速冻饺子一样，看上去像是生产线上出来的。 小娜娜笑道：“看见了吧？就是这种，我叫它‘一捏得’，也不知道他跟谁学的，他不告诉我们。”画面之外几个人都在笑。 我打字给旭哥：是小辉。 旭哥道：“我听关鑫说，他是他们几个里身手最好的。” 我打字：嗯，我听小娜娜说，他是他们几个的头儿，不太合群。 视频里，小娜娜拍志清揪面剂子，她在镜头之外笑道：“看看，这位是揪剂子能手，擀皮儿的大咖。” 志清抬起头，腼腆地笑笑。 小娜娜又拍空了的面盆，以及所剩无几馅料盆，说道：“就剩志清手里的面了，我们很快……”她的话突然中断了，画面也晃动了一下，拍着地面。 画外，小娜娜吃惊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画面突然黑了，但里面仍然传来小娜娜的声音：“奶奶，不着急，慢点慢点！桂桂，快过来，弯着腰，别站起来。别怕，窗帘拉着，看不见……” 旭哥跟我对视着，我点了一下静音，他皱着眉头，道：“这是闯进了坏人？” 我打字：他们四个保镖都在，刚才说小辉不在场，应该是在外面警戒呢。 旭哥道：“你的意思是，他们发现的还挺及时的？” 我把静音取消，看向旭哥。他会意，对着手机压低声音道：“杜娜，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回应，但画面还在，只是黑屏状态，可能手机被放在某个平面上，摄像头冲下了。 旭哥又问了一遍：“杜娜，杜娜，发生了什么事？” “旭哥，”小娜娜的声音传来，嗓音很低，有点惊慌失措的颤音，“他们四个人在院子里，跟人打起来了。我们三个在房间里不敢出去，不知道是什么人。” 我打字：报警！ 旭哥道：“杜娜，报警，快报警！” “别过去了，娜姐，我这里有手机。”是桂桂的声音，“拨出去了。” 小娜娜在那边打报警电话。 旭哥这边也拨通了老韩的电话：“老韩，津城姥姥和杜娜那边可能有外人闯入，那附近你还有人手吗？” 旭哥开了免提，可以听见老韩明显地顿了一下，才出声：“小辉他们四个都在吗？” “都在。我们刚才正在跟他们视频通话。”旭哥道。 老韩问道：“旭少爷，那边报警了没有？” “正在报警。”旭哥立马回答。 “他们四个都在的话，一般情况下不会有问题。我这就打电话调人手增援。”老韩说完这句，干脆地挂断。 没想到，除夕夜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打字（由电子合成音读出来）：小娜娜，外面还在打吗？姥姥没事吧？ 姥姥的声音传来：“都没事儿。” 小娜娜的声音：“旭哥、昱哥，我们三个都没事。外面没有刚才打得那么激烈了。再有五分钟，警车就能来。” 旭哥问道：“杜娜，后门那边怎么样？” 小娜娜：“旭哥，后门这两天都没开。后边的院门和房门都没开。” “哎呀！”姥姥的声音，“丫头，你们刚开始包饺子那会儿，我不是出去了？让小辉帮我挂了一盏灯，就在后边的房门上边。” “我去看看！”桂桂的声音。 “别去，桂桂！”小娜娜的声音。 “娜姐！我看一眼就回来。房门多半是带上了的。” “嘘。别说话，外面没动静了。” 旭哥正要说话，视频里传来一个男声：“娜姐，刚才报警没？” 小娜娜：“报警了，应该要到了。阿明，外面什么情况？” 阿明：“外面没事了，我们几个在外面等警车过来。” 小娜娜：“阿明，快去看看后门那边，看看有事吗。” 第188章 被你们塞一嘴狗粮 手一直在抖，可是我不觉的自己怂。我一个乡下来的小丫头，哪见过这阵仗？买凶杀人什么的，还夜闯民宅，不是只有电影电视剧里才会有吗？ “娜姐，后门关着呢，后院没事，大门也锁着呢。”阿明跑回来，“我到院子里去了，得看好了那几个人，等警车来。” “好，你去吧。” 我在背着人的地方使劲攥了攥拳头，手终于不那么抖了。虽然心还跳得很快，落不到底似的，我还是强自镇定，搀扶起奶奶，道：“小老太太，你老这么见多识广滴，也没经历过这样的除夕夜吧？” 老太太的手臂僵硬，脸上却也笑起来，道：“丫头，跟着老太太我，你就开眼界去吧！旭儿那边还等着说话呢，桂桂。” 老太太指着我的手机，让桂桂去拿。刚才情况紧急，我把它扔在沙发上了。桂桂起身去拿起手机，把主镜头对着奶奶和我。 手机里传出旭哥急切的声音：“姥姥，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旭儿，多亏了你安排了他们四个跟我们一起住。”老太太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又说，“我一个老太太不值当的他们动刀动枪，还是冲着你来的，旭儿。你去跟老夫人商量商量，可不能整天介这样啊！” 旭哥那边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姥姥，正常来说，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应该是哪里出了问题。等我明天过来，再详细跟你说吧。” 老太太跟我对视着，我也听到了警车声，应该是已经停在了小街口。 老太太道：“旭儿，你明天先不要过来了，有他们四个，我不会有事儿的。你过来的话，可能就不一样了。” 那边没说话。我突然明白过来，应该是昱久跟旭哥两兄弟在商量。 我把掉在地上的饺子捡起来，扔进垃圾篓，低声问老太太：“奶奶，剩下的面和馅，还包吗？” “包！”老太太看看自己的手，笑道，“等等，跟旭儿说完了，咱们都得洗洗手，再接着包。” 这时，外面院门响，听着像是不少人跑进来，同时，后院也有了动静。然后，听见有陌生男人喝道：“都把手举起来，转身面对墙！快点！” 又有人问：“谁报的警？屋子里还有什么人？” 奶奶把手伸向我，说：“丫头，先扶我一把。”又对着桂桂举着的手机，说，“旭儿，警方来人了。你放心吧。过会儿咱们再说话。” 旭哥那边答应着，视频就切断了。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出现在案发现场，被全副武装的民警叔叔盯着时，我脑子嗡嗡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受害者吗？为啥要被民警叔叔怀疑？ 后来还是奶奶压得住茬，跟民警对上话，才把事情交代清楚了。但好说歹说，还是需要所有人都到局里做笔录，老太太是实际的当家人，就更不能不去。 等从局里回来，又把过来询问情况的邻居都送出去，已经十一点多了。 辉哥在外面看着，阿明坐在沙发上，帮小良和志清包扎伤口。阿明嘴利索，告诉奶奶对方也是四个人，前院三个，后院一个，打起来之后，后院那个才跑来前院。 据阿明说，那四个人并没什么武功，就是社会上的混混，所以没几下，就被他们撂倒了。不过，毕竟对方拿着匕首和木棍，辉哥他们四个多少都有点小伤。 菊菊奶奶拍拍我的手背，又握住桂桂的手，笑道：“丫头，桂桂，害怕了吧？没事儿，都过去了。丫头，去厨房烧水，咱们煮饺子吃！马上就十二点了。” 我脱了羽绒服，走去厨房，洗锅添水打火，面对舔着锅底的蓝色火苗，我才慢慢醒过神来。这之前的几个小时，忽忽悠悠就过来了，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 对呀，原本自己就是一枚蝼蚁一样的小人物，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生突然就开挂了呢？认识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经历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事。 就是从小三子从宠物医院跑出去，撞在车上开始的吧？然后它醒过来就不对劲了，与那位失忆的昱久少爷互换了灵魂，然后旭哥跟菊菊奶奶出了车祸。 然后、然后，事情就发展到现在这样，跟演戏一样，一出一出地，不知道要啥时候才能大结局。 “娜姐！”桂桂放下一盖帘饺子，笑嘻嘻地推了我一把，“想啥呢，水都开了。” 我掀开锅盖看了一眼，笑她：“还早呢，哪就开了？” 她搬了个小凳子坐我旁边，小声儿道：“娜姐，要不要给岳哥打个电话？” “给他打啥电话？”我奇怪地看着她，突然发现她的头发黑亮黑亮的，笑道，“桂桂，我才发现，你的头发变好了，脸上也有点肉肉了。” 她推开我的手，道：“别总捏我的脸，你也才比我大几个月，装模作样地，就跟我长辈似的。” 我笑道：“我发现了，你这头发好了，脸上有肉了，可能是这几个月营养好了，之前你就是太克扣自己的饭食了。” 她乖乖地看着我，道：“姐，还不是你，让我给小华加餐，给自己加餐。我这吃饱了就坐着，也不干啥活儿，可不就养胖了呗。” 我笑道：“这才是正常的吧？我听说，你们技工学校的食堂饭菜好吃，你就荤素搭配好了，把身体养得棒棒滴，然后才能全力冲刺高考。” 她抓住我的手，说：“姐，你看，我的手是不是热乎乎的，我今年冬天，都不那么怕冷了。” “这就对了，这多好。”我捏捏她的手指，道，“有个好身体，才能挣出好前途。” 她抿了抿嘴，笑出一口芝麻粒小白牙，道：“还不是得感谢你和岳哥，每次都被你们塞一嘴狗粮。” “啥狗粮？”我诧异道。 “还瞒着我？”她笑道，“岳哥都说的那么直白了，他说就是帮你照顾我，不然我能接他的钱？” 我这才明白出了岔子，一指头戳在她脑门上，笑道：“说啥呢？他是怕你不接他的钱，才暗示你的，傻蛋。我可高攀不上他！” 她摸摸脑门，打了一下我的手，笑道：“咋就高攀了？他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片警？” 我笑道：“啥普通啥片警？他跟旭哥昱久一样，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你知不知道？” 第189章 我一单身狗 “昱哥，我又来跟你报到了！”安德鲁推着拉杆箱走进门，笑嘻嘻道。 我正跟旭哥视频通话。看了安德鲁一眼，打开一个新文档，打字，并用模拟人声读出来：你倒是积极。 “那是！”他丢下行李箱，跑过来道，“大年初二‘姑爷节’，我爸来给老夫人拜年，我就坐顺风车来了。你跟谁视频呢？” 他不容分说摘了我的耳机，我点了音箱放音。 旭哥说道：“实际上，昨天我一到津城，就跟小林子通了电话。他说，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说着，他跟出现在画面里的安德鲁挥手。 “嗨！旭哥，过年好！”安德鲁贱兮兮地打招呼，忙不迭地问，“旭哥你说啥呢，再说一遍，你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画面里，旭哥应该是把手机放在了写字台上边的支架上，他后面的背景是房子的一侧墙壁和天花板。墙上挂着一个硕大的“福”字，下边吊着一只大红同心结，以及一对饱满的红色穗子。 他抿了一口茶，道：“你还没听说吧？除夕夜姥姥的新家闯进了几个坏人。” “什、什、什么？”安德鲁眨巴着眼睛，一叠连声地问出来，“姥姥没事吧？小娜娜没事吧？” “当然没事！”旭哥道，“小辉他们四个当时都在场，没怎么费劲就都撂倒了，警车来了之后都带去了警局。” “哦。”安德鲁松了一口气，看着我道，“你跟旭哥当晚就知道了吧？” 我打字：事发当时，我们正跟姥姥视频聊天。 安德鲁一挑眉毛，瞪着眼珠子道：“是吗？那你们俩得多着急啊，干看着帮不上忙。” 旭哥道：“好在小辉够警觉，人还没进院子，就给屋里的三个发了警示信号。所以，那几个人并没来得及闯进屋里。” “现在是什么情况？”安德鲁问道，“警局那边有消息吗？是一些什么人？” 旭哥咋舌道：“刚不是就说到这个吗。那边效率很高，大年初一就开始审问。几个家伙一致说是帮着其中的一个人寻仇。” “什么仇？”安德鲁紧跟着问。 旭哥抿了一下嘴，看了我一眼，才道：“说那个人原是杜娜超市的同事，跟她表白多次被拒，想趁着人多势众，教训一下她。” 安德鲁对着我瞪眼珠子，意味不明地撇撇嘴，道：“是不是小娜娜说了难听话，让那人恼羞成怒了？” 我打字：你听旭哥说完。 他龇牙一笑，正要说话，突然就跳起来，撞着椅子，发出挺大的动静。 “怎么了？”旭哥也明显吓一跳，赶紧问出来。 “昱哥他！他、他、他！”安德鲁瞪着眼站在那，指着我的病床，说不出一句整话。从我躺着的角度，并不能确定他在指着什么。 我打字：怎么了？ 他一下子又笑起来，跳着脚儿道：“栗博士呢？他在不在这边？昱哥你还不知道吧？你的手臂刚才在移动！” 我也很惊讶，心里狠狠地跳了一下，刚刚我的注意力都在三个人的对话上，没注意到自己移动了手臂。 自打两周前能够吃流食，身体其他部位的恢复再没什么进展。难道，我的大脑对于运动神经的支配，又有了一个大飞跃么？ 不由得，我就想挪动手臂和腿脚。我盯着安德鲁，他盯着我的手臂。 他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问道：“昱哥，你感觉到了么？” 旭哥从视频里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真的可以动了吗？栗博士回去过年了，你可以给他打电话，给他发一段视频过去，安德鲁？” 安德鲁没有理会旭哥的话，盯着我的手臂，问：“昱哥，你感觉不到吗？” 我打字：这次感觉到了，刚才没有感觉。 他雀跃地摸出手机，对着我的手臂，道：“再动一下，动一下。” 终于，旭哥在安德鲁发给他的视频里，看到了我手臂的动作。他笑道：“很好很好。赶紧发给栗博士，问问他，之后做什么样的康复治疗。” 他们俩个埋头仔细地看着视频，交流着自己的想法，把我这个正主扔在一边不理睬。我竭力地想抬起前臂，可是不能，只能慢慢的左右移动。 忽然，画面上的旭哥抬起头，说：“堂姐他们来了。” 我打字：那人真的跟小娜娜有关系吗？ 旭哥已经起身要出去了。他匆匆说了一句：“你们直接问岳林吧。”然后就切断了视频通话。 我赶紧找到岳林的微信，发出视频邀请。那边振铃响了好几声，才接通了。画面里却是小研究儿的脖子和嘴，它喵喵喵地叫着，可惜我跟安德鲁都听不懂，它要表达什么。 好在画面之外响起岳林的声音：“小研究儿，你越来越厉害了，视频通话也会了？”他嗓音有点沙哑，显然是刚刚睡醒。 安德鲁笑道：“岳哥，你今天不值班哈？” 岳林把手机放在支架上，画面里，他躺在床上，小研究儿趴在他胸口。他搓了两把脸，道：“哎呀，别提了。我一单身狗，当然要抢着节假日的班。昨晚上前儿晚上都是我值班，今天早晨交完班，回自己的住处，补眠。” 我打字：小研究儿帮你的那个案子破了吗？ 岳林睡眼惺忪地斜眼看看我们，撸着小研究儿的背，道：“算是破了吧，证据链齐了，就是还没抓捕。” 安德鲁笑道：“你们够人性化啊？还让凶手在家过个安稳年啊？” “去，别乱说啊！”说是这么说，一看表情就很放松，岳林接着说道，“其实，我一直在复核那些证据，怕不能自圆其说。毕竟小研究儿说的话，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啊！不说我了，你们是想问老太太家里那个案子吧？” 安德鲁道：“对呀，我们正一头雾水，旭哥刚还在，现在出去了。他说这里面有问题，是你发现的问题吗？” 岳林语调和缓，脸上并无异色，他道：“得到这个审问结果，我马上跟杜娜联系了。她说没有这事，说看见那个人的名字，才想起了临时理货那一组里，确实有这么个人，但除夕夜娜娜出去的时候，那些人都躺，她也没看见正脸儿。” 第190章 一如既往地冰冷 “太姥姥，过年好！”含着金属音的童声之后，穿戴得红彤彤的小君君给菊菊奶奶鞠了一躬，然后举起一双小手等红包。 一声“太姥姥”，应该是破冰之举了。原本君君是叫“太奶奶”的，这样的变化，应该就意味着，春晓姐要认老太太这个姥姥了。 人们都笑起来。老太太没什么意外的反应，只笑得见牙不见眼，从口袋里摸出厚厚的红包，放在孩子的小手上，笑道：“好孩子，乖乖地，新年长高高！” 小家伙黑宝石一样的大黑眼珠精光闪亮，他笑嘻嘻地说了声：“谢谢！” 春晓姐穿着亮紫色绣花华服夹袄长裙，领子和袖口是同色系风毛，越显得肤白貌美，气质高贵。 她拉着江老师的手，双双对菊菊奶奶微欠身低头，齐声道：“姥姥，过年好！” 老太太笑眯了眼，点头儿道：“哎，好、好！好孩子！” 春晓姐从江老师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件绛紫色的羊绒大衣，双手捧着送到老太太面前，道：“姥姥，这是我们给你老的新年礼物。” 姥姥微微地笑着，接过衣服，说：“好孩子，难为你想着。” 春晓姐把大衣塞到我手里，上前一步搂住老人，哽咽道：“姥姥！” 老太太抱住盼了快三十年的外孙女，轻轻地拍着她的脊背，终于忍到极限，眼圈儿也红了。 我鼻子有点酸，想着这一家子真的太不容易了。但是突然瞥见师母跟师父对视的眼神儿，我才意识到，他们老两口还不知道这里面的细节。 师母看向我，我也没办法在这一时半会儿地说清楚啊！下意识地，我就举了举手里的大衣。 师母上前一步抚上儿媳妇的后背，轻声儿道：“春晓，你给姥姥买的衣服，最好还是让老太太试穿一下，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春晓姐脱离老太太的怀抱，江老师立马递上纸巾。老太太接过来，就要帮外孙女擦泪。 春晓姐扶着老太太的胳膊，道：“姥姥，我自己来。”她接过纸巾，沾了沾脸上，扭头儿道，“娜娜，帮姥姥试一下大衣。” 大衣很合身。 师母道：“这个大小的正好，再长点走路时碍事儿，再短点又不够大方。” 老太太摸着大衣的绒面，道：“嗯，这个厚度也刚好，年后天儿越来越暖和了，穿着这个比鸭绒服轻便。” 抬起头，老太太对上东方旭的视线，忙道：“旭儿，认识伯父伯母吗？” 师父忙跟东方旭握手，笑道：“认识认识。” 东方旭面带笑容，道：“江伯父江伯母过年好！”得了回应后，又对春晓姐和江老师道，“姐姐、姐夫过年好！” 江老师也是上前握手，拍拍东方旭的胳膊。春晓姐则微笑着点头，摸摸君君的小脑袋，说：“叫舅舅。” 君君两眼放光，龇着小白牙，对着东方旭一鞠躬，道：“舅舅过年好！”说完，又举起一双小手。 人们又都笑起来。旭哥摸出红包，递过去一半，道：“让舅舅抱抱。” 君君并不怯场，张着小手被对方抱起来，双手攥着两个大红包，对父母得意地笑道：“又拿到一个大红包！” 通过拜年，结束了阔别二十几年的骨肉分离，消弭了相见不相识的尴尬，尽管还存着一点亲缘关系的错位，却也并没有不妥了。 一家人坐下来，老太太先问春晓姐：“你们父亲的伤怎么样了？就在医院过的年吗？” 春晓姐细细地回复了，她年前去看望过父亲，并再次邀请他伤愈后来津城团聚，在女儿身边安度晚年。 然后，春晓姐拉着我去做饭，由菊菊奶奶亲自告诉江家两老，二十多年前至今，眼前和背后的故事。 厨房里，春晓姐压低声音，给我讲他们小夫妻的和好过程。东方旭突然推门进来，道：“杜娜，你来一下。” 空无一人的客厅里，两个圆形的饭桌已经支开，上面摆着碗筷，和饺子醋、腊八蒜，以及刚刚上桌的冷盘。 我问出来：“怎么了？” 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却仍用一贯跟我说话那种平淡语气道：“岳林又给我打电话了。他得到消息，除夕夜那几个人，没那么简单。”说完，他又用那种询问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还有话没告诉他似的。 我虽然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但也耐心道：“我早就说过了。那人跟我表白过，但当时，确实是真一半假一半说的，并没有翻脸，何至于他来寻仇呢？” 我一直都很有自知之明，人群里，自己不属于姿色出挑的，也就占了个性格好，与人为善，年纪大的和年轻的都跟我关系不错。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有人喜欢应该也正常的吧？我没觉得这是啥需要特别注意的事。 旭哥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目光里隐含的意味不明让我莫名地恼火。什么意思呢？我也是事件的受害者好吗？谁知道那人哪根筋不对了，带着人私闯民宅，又违法又犯罪的，我怎么知道是为了什么啊？ 旭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凉凉道：“岳林说，四个人是分开来被关押和审讯。今天上午，其中一个的说法有了变化。他说他是听吆喝的，人家让怎么说他就怎么说，但他隐约听到，带头儿的那个人拿了谁的钱。” 我点点头，跟他对视，意思是让他继续说。可是他也点点头儿，道：“没了，岳林就说了这么多。” “所以呢？”我扯了一张桌子上的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 他又是那个讨厌的表情，道：“没有所以，我就是告诉你一下事情的进展。这是因为咱们有内部的人，不然这些也不能知道。” 我压下心里的火气，平静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说完我即转身。 “杜娜。”他叫住我，跟我对视了一眼，道：“这几个人的闯入虽然另有隐情，但他们知道你这个人，就说明你可能还有危险。最近，一定不要让自己落单。尽量不出门。” “谢谢！”我已经没那么多耐心了，这个东方旭，还是一如既往地冰冷、让人无法亲近。 “昱久……”他提了这个名字之后，等我回头看向他，才道，“昱久一直相信，这几个人只是把找你寻仇当幌子。” 第191章 一门很玄的科学 “昱少爷，您是要跟我说话吗？”栗博士笑着问道。 栗博士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够亲民的，有一种漫画头像的喜感。他正在为我做复健按摩。我的右前臂已经可以抬起一厘米高了，那天被安德鲁发现之后，呼叫栗博士过来。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说：“昱久少爷，不要小看您抬起的这一厘米，这不仅是您恢复四肢运动功能的一大步，更是我应用康复医学成功的一大步！” 他又说：“我老师克莱德曼已经对您足够感兴趣了，他正在调整行程，或许两周后就能赶过来。第一次看您的病历，他还以为我消遣他！以您受伤的部位和程度，人能够活下来，真的跟传说一样。” 他再说：“克莱德曼先生对我国的春节非常感兴趣，他想亲身体会能吃会吃一族的食物狂欢节，对此他已经盼望很久了。昱久少爷的康复成果，就是老师来我国的最完美的借口。我先替老师谢谢您！” 栗博士是我见过的话最多的医生。他可以在治疗过程中一直不停嘴地说。我这样一个面部瘫痪、不能说话的失忆病人，实在不能算作一个好的聊天对象。所以，有一次，他跟我说了一个多小时的生物化学，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今天，他不知是从我的哪个眼神里，读到我想跟他说话的意思，一意孤行地把电脑支架调整到合适的位置，打开智能语音，把触摸板塞到我手下。然后，他继续按摩。由于电脑支架的阻挡，致使他的按摩束手束脚，他也在所不惜。 我打字：栗博士，你觉得，我还会陷入长时间的昏迷吗？ 他耸肩摇头，笑道：“我认为不会，除非发生了新的伤害。” 我在心里说，好吧，那我就昏迷给你看看！其实，最近我一直想让安德鲁带我去津城看看。年前，小研究儿被送过去，一直在岳林身边。我希望能够过去帮它做个翻译，或许能给岳林带来更大助益。 当然，促使我想再度变成猫，最大的动力还是小娜娜。昨天，旭哥跟我视频聊天，提到除夕夜闯进姥姥家门的那几个人，他们最先供出的作案动机，居然是找杜娜寻仇。说是因为表白被拒。 对于这个动机，我听后的第一感觉就是，假的。小娜娜的性格我还是有一定的了解，她本能地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唯一的目的就是自保。 所以，她不会允许自己得罪一个对自己有好感的人。如果那人喜欢她对她表白，而她不喜欢他，她会找到很自然不尴尬的方式拒绝，至少不会反目成仇。 这几个人先拿表白被拒说事，说明他们身后的主使人调查过小娜娜，知道她跟姥姥家的关系。甚至可能知道除夕夜旭哥不在，家里只有老人和女人。 那么问题来了，幕后主使人调查了小娜娜，却不知道姥姥和小娜娜的身边有小辉、阿明等四个护卫。这点很耐人寻味。到底是什么人，会有这样的失误呢？ “昱久少爷，您不要有这个担心。”栗博士非常自信地安慰我，“您看，萧教授是一位脑系科的大咖，他这么久不来关注您，可不是忘了您，而是他认为，您脑袋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 我打字：我在想，如果我再度昏迷，栗博士会有什么反应。 他爽朗地笑起来，笑过之后，他说：“昱少爷，人体是一个有着成千上万个零件的大机器，从功能角度来看，又分为八大系统。它的复杂性是目前所有人造机器都无法比拟的。所以，医学是一门有点玄的科学。” 我打字：您的意思是，其实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嘿嘿！”他眉飞色舞地笑着，口罩都约束不了他咧开的嘴巴，“医学，让我们行内人说起来，就有点太自由散漫了。但很多时候，确实是发生了什么之后，我们才会去寻找原因。即使找不到原因，我们也得试着去解决。只要解决了，原因就不重要了。您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我打字：懂了。您的意思是，如果我再度陷入昏迷，只要我最终又醒过来了，倒无所谓为什么会昏迷？ 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略带尴尬地笑笑，说：“正像是一个特别繁复的微积分方程，最终得出的结果可能是非常简单的。但，如果我们用上了所有已知的定理公式，还是一团糟，那么原因只有两个，要么是有个定理我们还不知道，要么是马虎了，出题人或者解题人写错了一个数字或者一个符号。” “栗博士，昱哥，你们在讨论什么问题呀？”里间的门缝变大了，挤出一个大脑袋。 我打字：安德鲁，你不好好做题，偷听我们说话。 安德鲁拉开门，迈步出来，笑道：“没有，我刚好做完了一套题，正跟睡得正美的小三子说，我想去津城找小娜娜玩，问它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鬼灵精安德鲁，他大概已经听出我的意思。我变成小三子之后，自然是需要由他护送到津城。 栗博士笑道：“安德鲁，如果你真想离开一段时间，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是，跟老韩报备。让他安排一个合适的人，陪在昱久少爷身边。他现在还离不了人。” 安德鲁对我眨眨眼，笑道：“栗博士，我正想去做这件事。我想今天下午就走，不知道老韩能不能安排出人来。” “那你赶紧去找他。”栗博士好心地说，“刚好我还没做完所有程序，在昱久少爷这儿还要呆一会儿。快去吧。” “好嘞！”安德鲁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小眼神儿，一溜烟儿地跑了。 “昱久少爷，劳驾再试试呗。”栗博士很狗腿地站在床尾那边说道，“把您的右脚尖拉向头顶方向，尽力去拉。好的，谢谢！接下来是左脚尖。” 我竭尽所能地配合他的提示，然后在他带着口罩的笑脸回到我的视野之后，用目光询问他：怎么样？ 他摇晃着两个大拇指，赞道：“非常好，又有很多进步。” 我打字：那么请告诉我，大概要多久，我才能坐起来。 他摇摇头，道：“这个问题，您要问您自己。您足够用心，严格按照我制定的计划一步一步地前进，会很快。” “昱哥！”安德鲁几乎是破门而入，喘着粗气道，“我被旭哥勒令：不准擅离岗位。否则，……”他撇撇嘴，“他会收回答应我的所有事，所有！” 第192章 家里有菜馆 这是我这辈子进的最高级的饭馆了。比那次芸姐姐请吃饭的地方，都更高大上。这地方叫什么来着？ 天呀天呀，我这是刘姥姥再进荣国府了，看了这么多新鲜的物事和讲究，连进门时看过的人家门上的匾，都不记得了。 “姐，这边。”文广在我身边低声提醒，“嘉鱼。” 我跟在妈妈身后，走进这间叫“嘉鱼”的包厢。刚才看见的几间包厢的名字，都很眼熟，不记得是从什么书里看见的词：“彤弓”、“鹿鸣”、“常棣”。 “娜娜，快往里边坐，坐在你妈妈旁边。”这是文广父亲在说话。 “谢谢，叔叔。”我赶紧道谢。 我一直没问过，文广的父亲现在做着多大的买卖。之前的十几年，应该是跑过大货的。他认识我妈妈，就发生在跑车途中。 俩人也算双宿双飞过数年的。如果不考虑她是我妈妈，我倒可以赞美一下他们俩的爱情。但她就是我妈妈，所以我也就无法没心没肺到那个程度。 爸爸和妈妈离婚在先，妈妈能够寻到新的归宿，也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她这段新感情，却没有那么理所当然。 文广爸爸家里是有妻子的，他这样跟我妈妈住在一起，不说重婚罪什么的，终究是不那么理直气壮。更何况，文广爸爸公然把我妈妈生的小女儿抱回家，寄养在他的妻子身边。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文广一直邀请我去他和妈妈的家，我还没去过。所以也不知道妈妈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或许，物质上是不缺的吧，只是缺了半个男人。 对了，文广上个月跟我借钱，张口就是两千块，也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了。如果妈妈的日子过得很不错，怎么会缺了文广的零花钱呢？或许，算了，不猜，等他跟我坦白。他当时就说还钱的时候，会告诉我钱的用途。 上了几个菜之后，发现原来这是一家浙菜馆。听文广和他父亲两人念叨，包厢的名字，原来是摘自“诗经”里面的诗名。这么雅致的词汇，倒是与素淡的装潢、若有似无的古琴音、精细的菜肴相匹配。 “吃得惯吗？”妈妈给我夹了一些菜，轻声问道。尽管包厢很大，但这么私密的空间里，再轻声，在座的也都听得见。 我知道，那父子俩一直在说话，并不专注于让我参与话题，也不太关注我，是不想让我拘谨。我也没太拘谨，美食当前，我还是懂得欣赏的。 “很好吃。”我压低声音回答，“我自己喜欢做东西吃，自然对所有食物都好奇。所以在我这里，没有吃不惯的菜。” 妈妈对我抿嘴笑了。她的眉梢和眼角虽然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但扔有年轻时的美好。淡淡的妆容下，比我久别重逢时看见的她，少了很多憔悴。 “娜娜，”文广爸爸道，“听你妈妈说你在跟老师傅学陕菜，我很开心。听你这样说，叔叔更为你高兴，人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聪明才智更容易发挥出来。” “谢谢叔叔，借您的吉言。”我举起香槟酒杯子，“再次谢谢您请吃大餐。” 这位王叔叔哈哈笑着举杯，妈妈和文广也举杯相陪，四个人都抿了一口酒。文广确实更像父亲。所以，这位王叔叔给我的第一印象，还好。 他的粗眉毛和刮得很干净的络腮胡子，打破了我对于江浙人的刻板印象。他的软乎乎的江浙普通话，又时刻提醒我，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江南人。 他放下杯子，由着自己的儿子给他添酒。他笑道：“娜娜，叔叔不了解厨师这一行的事。所以，如果说了外行话，你要原谅叔叔。你在学陕菜，那么，你会再去学其他菜系吗？比如说浙菜、苏菜。” 我笑着看了妈妈一眼。重逢后，我还没叫过一声妈妈，她也并没有半点在意的样子。她眼里和煦的暖意，让我不知不觉之间，就放下了陌生感。 我答道：“我相信触类旁通的道理。我师父也并不是只教我陕菜。如果有机会，我确实想多学一点。多接触一些，最终做自己最擅长的菜系，是我的理想。” “好！”王叔叔盛赞一声，含着笑意看向妈妈，两人交换了眼神，他才道，“娜娜，叔叔最喜欢爱学习爱钻研的小孩。家里有菜馆，虽然没有‘飨宴’这么高档的包装，远近也是有名的。如果你想学浙菜、苏菜，可以去家里的菜馆学。” 对了，这家菜馆叫做“飨宴”，难怪我刚刚看过就忘记，那个古色古香的黑色牌匾，上面淡金色的两个篆文，实在让我记不住。 我心里是好奇的，这位叔叔家里有菜馆，不知道是祖传的产业，还是他自己的。如果有机会学习正宗的浙菜和苏菜，哎呀，想想就让人跃跃欲试。 我看了看笑纹加深的妈妈，再次举起杯子，道：“叔叔，简直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谢意了。那个，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当然想学那两个菜系，就算学不地道，起码要见识见识。” 叔叔跟妈妈对视一眼，朗朗地笑开了。他抬手抹了一把自己儿子的后脑勺，亲昵地笑道：“怎么样，臭小子？学着点，姐姐这样才是真的把自己的爱好，爱到了心里。这样的专注，才能学到东西，做出成绩，成为——那个什么词？大咖！对不对？” 文广对我扬起那对粗眉毛，笑出一口白牙，脸上并不见被教训的懊恼，倒有点让我看不懂的得意。他看着妈妈，露出一丝他脸上少见的孩子气。 这时，服务员小姐姐送了一碗汤菜进来。青花瓷的碗里，淡橘色的汤，很是亮眼。 妈妈欲拿我的碗盛汤。我压下自己的碗，道：“先给叔叔盛吧。” 叔叔对我扬起笑意。趁着妈妈盛汤，我起身去洗手间。 包厢附带的洗手间很大，房顶很高，看着几乎要高出我一倍的门楣，我突然有了一点感悟：用钱买来一份尊重，被尊重的那个人，是会端出一份优雅来吧？久而久之，人的骨子里难免就熏出一些高贵来。 洗手池边，对着高大的镜子，突然就想起旭哥和昱久。旭哥的气度来自于学识和修养，而昱哥的气度，却是从小熏染上的富贵之气吧？ 没了柴米油盐的细碎窘迫，许多事都可以矜持起来，不慌不忙起来，这其中的差距，岂是一朝一夕能恶补出来的？越是有机会接触富贵，我就越是体会出来，自己跟昱久所处的世界，有着怎样的距离。 乞丐眼里的富贵，肯定不是真正的富贵吧？ 第193章 巨星云溪 “昱哥，你要相信我，小研究儿跟着我，不会受委屈。”岳林闪了闪他的小虎牙，颇为诚恳地说道。 我打字：不受委屈，只是底线好吗？你就是说出花儿来，小研究儿也是我的猫，我的！你别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岳林跟安德鲁相视而笑。旭哥也不禁莞尔。今天是大年初五，他们两个来兰苑看我。岳林初七要上班，旭哥初八要去沪城。 岳林收敛笑意，道：“除夕夜那案子，是我一铁哥们儿负责。他跟我说，幕后主使人非常狡诈。他找了一个没有监控的街角，直截了当给了小成子一笔钱，交代一番就离开了，小成子并不认识他。据我们推测，这人也只是主使人派来的。所以，线索就断了。” “小成子就是四个人中的头儿，也就是杜娜的前同事。”旭哥补充道。 “画了肖像吗？”安德鲁问道，“或许，可以假定几个主使人，拿着画像，逐个去假定的几个人周边调查一下。总觉得，这个人还是老熟人。” “说的没错。”岳林对安德鲁点点头儿，看向旭哥道，“我那个兄弟也差不多是这个思路。他问我，大概有几个怀疑对象。我说完自己的猜测，他就笑了，说，世上真会有这样的事儿吗？几大豪门，真的会有心思跟一个普通女孩过不去？” 旭哥表情严峻，缓缓道：“他说是这么说，自然也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岳林点头，道：“是。他确实很无奈。碰上这样的案子，其实挺倒霉的。等闲找不到线索，一旦靠近真相，又会被某些势力压下。” 我打字：推测过动机是什么吗？ 岳林摇摇头，道：“自然，最先想到的就是研究作案动机。雇佣几个没有功夫的愣头青，幕后主使人应该有两个考虑。其一，他并没想真的造成多大的伤害。其二，试探。如果之前他们还不是特别了解老太太和杜娜身边的人手安排，现在就知道了。” “整件事透着诡异。”旭哥皱眉道，“好像有哪里不对，又想不通是怎么个不对。” 岳林又亮出那对小虎牙，笑道：“没错。这个案子第一眼看着，好像有点笨拙，不可思议。但细究起来，又包含了很多玄机。” 安德鲁道：“意思就是，看上去简单，却有很多耐琢磨的地方呗？” 岳林笑道：“没错。让我那个兄弟直嘬牙花子，连对方的动机都确定不了，更加不好反推幕后主使人了。” 几个人一下子都陷入沉默。确实，这案子刚刚发生时，就觉得有点稚拙，忍不住想轻视一下主使人。可是，越是琢磨越能体会，这不是一个心思单纯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既然这个案子暂时出不来结果，那就换一个案子去讨论吧。前些天戴维和武承颢来看我，安德鲁说他们俩是我嗅味相投的好基友。当时我交给他们俩一个任务，让他们帮忙调查我的案子，不要经过老夫人，把结果直接传递给我。 我打字：小林子，武承颢是你表兄？ 岳林笑道：“昱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看了旭哥一眼，对我说道，“按理说，岳武两家是姻亲关系，应该常来常往。但两个家族的关系，总比两夫妻的关系复杂不知多少倍。在我父亲那一辈，据说一度关系紧张。到我大哥当家之后，两个家族才有了越来越紧密的合作。” 我看向安德鲁，他对我几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毛。他给我讲过这段，说岳林的父亲并不是家族嫡系，他大哥是个厉害角色，抓到了掌家大权。 我又看向旭哥，他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思虑。跟我对视之后，他对我与岳林的对话，应该有更缜密的思量了吧？ 我看向岳林，打字：所以，你之前跟我并不相识？ 岳林眼里都是兴味，他抿着嘴，藏起了小虎牙，但语调很轻快，显然并不讳言。他说：“之前我听人提起过，我这位表兄跟陈家的昱久交情不浅。但我很少参加外祖家的聚会，跟表兄也没太多交集，还不如我那几个警校的兄弟亲近。” 我想起武承颢提到过，岳林对于侦破我的案子的关键作用。听了岳林的这番话，这意思就是武承颢的消息，并不是来自岳林。这样的情况倒让我很意外了，不过，我也不好刨根究底地打听人家的家务事。 我打字：难怪你接手旭哥的车祸案时，并没有对他的长相好奇。 岳林看了眼旭哥，笑道：“是呀，后来回想起来，我也觉得这机缘很奇妙。表兄跟你提到我了？” 安德鲁插话道：“哦，这事当时我在场。承颢哥说岳哥在侦破我哥的案子里，找到了关键证据。” 岳林难得没有展现他的阳光表情，他沉吟了半天，才道：“昱哥，本来我是羡慕你的，现在看来，你失忆了，确实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从理论上来讲，昱哥，你的伤害案的主使人，并不一定是杨家人。或许有人故意做个样子，让大家都以为杨家是祸首。” 旭哥语调冷静道：“理论上，戴维和武承颢也是嫌疑人。” 岳林脸上的表情告诉在场所有人，他就是这个意思。安德鲁那边挑起眉毛，眼里掠过惊讶。 岳林没有错过安德鲁的惊讶，他笑道：“几大家族的关系，从来都是错综复杂的。有一件事，安德鲁知道吗？” “什么？”安德鲁一愣，问出来。 “我这位承颢表兄跟杨汀洲的胞弟有不错的交情。”岳林眼里全是趣味，“她这位胞弟，你有多少了解？” “杨溪云？不就是那位当红巨星云溪？”安德鲁笑道，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太简单了。 岳林点点头，笑道：“还有一件事，或许你还不是特别了解？云溪有一位铁粉，热搜上从来不会出现，但几大家族中都有耳闻。” 我跟旭哥对视一眼，他的眼里有着浓得化不开的深意，让我心中疑云顿起。我又看向安德鲁，他眼神有点闪烁，明显是知道答案的。 一阵沉默之后，安德鲁道：“我姐。你说的是我姐。可是，你怎么想起这件事？这跟昱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第194章 粉丝见面会 “旭哥也不在吗？”我随口问出来。我是真觉得奇怪，已经是晚上9点多钟了，为什么昱哥身边没有别人呢？ 视频里，他还是躺在床上，不同之处仅在于，他的头发长长了。他刚才告诉我，年前理了发。我看着这个发型很清爽，很帅气。 他仍然不能说话，通过智能语音念出他打的字。每次跟他视频，我已经听惯了那个智能语音，意识深处，竟然把那当成了昱久的声音，一旦听见那个嗓音，就以为是他在说话。人的惯性思维好强大呀。 他是单手打字，那个语音读出来的话语，就有点慢条斯理。尽管我一再告诉自己，那个语音不会传达什么字面之外的感想和情绪，却又一再地发现，自己对那个语音有了更多的期待。 他打字：旭哥去跟老韩谈事情，一会儿就回来。你那边什么情况？江伯伯初几开张啊？ 我回复道：“就是明天，初六开张。师父说，六是个好字，六六大顺嘛。” 他打字：这么说，你的假期到头儿了。我听旭哥说，初三你去跟家人吃饭了？ 我其实还不习惯跟别人说我妈妈的事。但还是回复他：“对。他们三口加上我。在一个叫‘飨宴’的地方，吃浙江菜。文广爸爸就是浙江人，他问我想不想学浙菜和苏菜，他说他家里有菜馆，可以找人教我。” 他瞪大了眼睛，问道：王叔叔的菜馆在哪里？不会是在津城开的吧？ 我笑道：“其实我也很惊讶的，之前我没问过文广，他们家现在做什么生意。不过，他家的生意都在浙江老家，这个我知道。” 他又问：你想学其他菜系吗？如果你想学，根本不用跑到浙江去，陈家有酒店也有餐馆，想学什么菜系都没问题。 我笑道：“昱久，安德鲁跟你说了吗？你脸上已经开始有表情了。” 他眨了眨眼，眉毛明显地扬起来了，虽然幅度很小。他打字：没有。他们没说过，我有表情。他们只说我吃饭时，嘴巴已经利索多了。 我忍不住笑，说道：“或许是他们还没发现你的表情变化，明天让他们仔细观察一下吧。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仿佛突然找到了可以分享的对象，“我在‘飨宴’看见了一个人，女人。我觉得她可能是杨汀洲。” 他眼里掠过一些思虑，打字：你怎么知道是她？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白皙手腕上的彩色纹饰，对他说道：“你还记得吗？有一次咱们在高速路口堵车，安德鲁非让我下车，去看豪车和美人。可惜那次杨汀洲没下车，我只来得及看到她慢慢合上的车窗。窗缝里我看到了她的手腕，那上面有个纹饰，应该是一朵花，很小，很漂亮，我也不知道是纹身，还是贴纸。” 他眼里的神情似乎有些严肃，打字：只看到了纹饰，看见脸了吗？ 我笑道：“看你这么严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见他没有回复，只是等着我说完，我于是收敛笑容，“也是巧了，我在包厢里，看见走廊有个女人走过，她手腕上有纹饰，我就追出去，她扭头对旁边的女孩说话，我看见了她的侧脸。她很漂亮，有气质，有一只特别精致高傲的鼻子。” 他眼里有了一丝笑意，打字：鼻子也能高傲？ 我笑道：“那当然了，如果不够美，不够高傲，也不能成为某些人的白月光。” 他晃了晃一双大眼珠子，打字道：看看，是这个人吗？ 他发了一张图片过来。我打开一看，笑道：“就是她！就是她！咦？你电脑里怎么有她的照片啊？这电脑才买了几天……” 他脸上的笑意……他脸上的确是笑意！我忘了自己想说的话，不由自主笑道：“你脸上有笑意！虽然很淡很淡，可是真的是笑！” 他咧开嘴，似是想展开一个笑容，却僵在那里，半天也没有成形。 我简直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又是好笑又是开心，忙道：“别别别，算啦，别那么着急，哪怕是一点点笑意，也说明表情肌有用了，面部神经恢复了。耐心点，慢慢来。” 他僵硬地合上嘴巴，打字：今天上午，岳林跟旭哥前后脚到了兰苑。他来看我，并且很赖皮地说，还需要小研究儿留在身边，协助调查。 我忍笑道：“小研究儿已经被他霸去了！那只小猫这次来津城，一直被他扣在身边，我都还没见到呢！” 昱久眼里有些促狭，打字道：我是想告诉你，为什么我这里有杨汀洲的照片。岳林给昱哥、我、安德鲁讲了一些杨汀洲的事，还讲了她亲弟弟杨溪云的事。 他又发过来一张图片。我打开一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我急切地指正他：“昱久，你打错了他的名字，他叫云溪，我的天，大名鼎鼎的云溪，原来是杨汀洲的弟弟！” 昱久也在飞快地打字：没打错。他原名叫杨溪云，艺名是云溪。 我好笑道：“你是失忆人士，所以，你无法理解，我们这些人看见云溪照片的感受。” 他眼含讥诮，打字道：你如果知道岳林为什么会提起云溪，就不会这么云淡风轻地说话了。 我诧异道：“为什么？” 他打字：上次不就是你，从我表姐那里听到八卦，说杨汀洲在国外养着一个孩子，这消息就是云溪透露给杨家其他人的。他在杨家扮演的角色，跟他在电影电视剧里的形象，可不完全一样噢！ 我想了想前前后后的事，虽然有那么一点别扭，但还是辩解道：“我又不追星。我管他在家里什么样呢，他什么样跟我有啥关系？我反正看的是他在影视剧里的艺术形象。” 昱久脸上又有了笑意，他打字：是吗？岳林说，云溪有一个该上热搜，却从来没上过热搜的铁粉，就是慕容斓歆。 我脑子里突然亮起一个闪电，噢！原来还有这样的大八卦！我笑道：“岳林从津城跑到兰苑，二百来公里，就为了告诉你一个八卦吗？” 他打字：岳林当然没有那么闲。他怀疑我的伤害案跟云溪有关。并且，岳林告诉我一个消息，云溪在年前，参加了一个粉丝见面会。 他打完这句，若有所指地盯着我，好像我会明白他要说什么。 我哪还有脑力去想他的潜台词，云溪可能与昱久的伤害案有关！这个消息已经要把我炸成灰了。一枚巨星，真的会去做这样伤天害理、违法犯罪的事吗？他出身名门，功成名就，还有必要去戕害陈家的继承人吗？ 昱久又打了几个字给我：慕容斓歆在大街上烂醉如泥，不就是在年前？ 第195章 我要掌控更多东西 “原来，原来，你是想跟我说这个！”小娜娜似乎是恍然大悟了，一双眼睛瞪成了牛眼。 我好笑地打字：对呀！你以为我在跟你聊明星的八卦么？ 视频里的她两眼精光，转了几下眼珠儿，又笑成一只小狐狸，她说：“在我看来，还是八卦呀！豪门八卦。杨汀洲有个巨星弟弟，是不是就意味着她要撑起家族公司的门楣了？难怪她会活成一个灭绝师太样儿！” 我很想跟她一起笑，但跟她笑的不是一件事。她笑杨汀洲，我笑她。不知道是不是我戴了有色眼镜，每次说起杨汀洲，她都有一种酸溜溜的意味。 安德鲁说杨汀洲曾经是我的白月光。我并没有详细问，是哪些事例让安德鲁有这样的判断。反正我已经没有那一段记忆了。杨汀洲之于我，只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罢了。 之前，调查我的伤害案，许多线索指向杨家。既然杨汀洲目前是杨家的实际掌门人，那她自然就是重要的嫌疑人。现在，岳林又曝出她有个巨星弟弟，那就是多了一个嫌疑人，仅此而已。 小娜娜对于杨汀洲的排斥，如果是因为我，那不好意思，我可不背这个锅。我都是在今天才看见她的照片，谈什么感情？说什么羁绊？ 我打字：看来慕容斓歆是为了云溪，才烂醉如泥。 “那就是呗！”小娜娜怪模怪样地看向一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回看我，道：“没想到那个刻薄的丫头，也有用情至深的一面。她跟我年龄相仿，那跟云溪之间，可有着很萌的年龄差哟！呀！杨汀洲还是云溪的姐姐呢！那——也就是说——”她不怀好意地对我眨眼。 我打字：你别看我，我不记得他们中任何一个。 小娜娜似是想要大笑一下，突然又捂住自己的嘴巴，低声笑道：“我不能太大声，会吵到菊菊奶奶。”表情一变，她又满脸八卦道，“这么说，杨汀洲应该已经三十几岁了？居然一直没有结婚，她——是不是在等谁呀？或许，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哇、哇、哇！八卦的味道！真香！” 不理她扔过来的意味深长的小眼神，我打字：认识我之后，你是不是走进了故事里？但其实，每个人的人生，都处于光怪陆离的机缘巧合中。 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儿，道：“对呀对呀，认识旭哥之后，我曾想，哎呀，我居然会认识一位it精英，原本，我跟他的人生轨迹应该是，最复杂的立交桥那样的，即使有交叉点，中间也隔着好几层，看得见，走不过去那种。就更不要说认识你了。你我原本应该生活在两个平行空间里。” 她说的好有道理！我打字：原本没有交集的人，却见面了。是不是应该感谢小三子？ 她笑道：“小三子最近很寂寞吧？你动不了地儿，旭哥忙，安德鲁也忙自己的事。要不要把它送到我这边来？菊菊奶奶的小院子很严实，小三子可以在院子里随便跑，一定很开心。” 我赶紧打字：它也去津城？那你帮我问问姥姥，让她老人家把我也接收了吧？ “你？”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你连轮椅都不能坐，还是歇了吧！菊菊奶奶的小院子，可住不下你这尊大佛，又是医护又是营养，得跟来多少人啊？我听旭哥说，栗博士的老师对你很感兴趣，想把你当成小白鼠儿，好好研究一番。你要为那位漂亮国教授的科学研究事业，作出巨大贡献了！恭喜你呀！” 我打字：小娜娜，你过分了啊！你在伤害一位残疾人，要不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她那边笑得很开怀，虽然一直压制着，没怎么出声。她慢慢收敛笑容，竖起食指压在唇上，道：“不开玩笑了。我听旭哥说，你的手臂和腿都能够小幅度地活动了，可见，复健很有效果。昱久，你要好好配合栗博士，早一天坐起来、站起来、走起来。哎呀哎呀，你会成为行走的励志大片！” 跟小娜娜结束通话后，我继续下午开始的画，那是一幅山间雪景。用绘图软件作画，比较容易修改，但是颜色过渡上还存在问题。我在网络上找到几个同好的群体，希望能够跟他们学到更多技巧。 旭哥回来的时候，我几乎睡着了。他轻轻帮我拿掉耳麦，看到我睁开眼睛看着他，他脸上的线条柔和下来，柔声道：“抱歉，跟老韩聊起来，忘了时间。” 他说着，帮我揉搓着耳朵。由于我不能自己调整耳麦，戴时间长了，耳朵附近会发麻，会疼。 我用目光问他俩聊了些什么。 他一边帮我关掉电脑，收起支架，一边缓缓说道：“老韩希望我明天去骨科医院，劝劝咱们的父亲大人。爷爷奶奶希望他能够回到兰苑来修养。这边设备齐全，人手也好安排。如果他执意要去津城，跟堂姐住在一起，会有很多问题。毕竟堂姐家里只有两个卧室，住不了复健师和营养师。” 说到这里，他跟我对视了一会儿，道：“我想录制一段你的视频，给他看看。或许他能拾起一点点亲情，放下执念。” 他这样小心翼翼地关注我的反应，我其实有些好笑。一直以来，都是他对那位父亲更排斥。相比较起来，我这个失忆人士，真的无所谓。如果我的惨兮兮能够唤醒那位父亲的父子之情，我并不在意。 他帮我调整了一下枕头和被子，在床前坐下来，勾起嘴角，算是笑了。然后，他说：“昱久，我知道，你不会反对。可是，我要跟你说的是，虽然我跟老韩聊得很热闹，但我并不想去见那个父亲。我只是知道，爷爷奶奶希望我去做这件事。除了我，还有谁能去做这件事呢？” 对，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他耙了两下头发，脸色晦暗地说：“昱久，我以为自己不是个有野心的人。当初在公司里，我只想做技术，是上司硬把我拉到管理岗位的。可是到了今天，我发现自己不想再做技术了，我只想站到最高处。几个月之前，我还以为自己是为了保护一些人，为了报复另一些人。现在，我突然发现，我要掌控更多东西，为了这个目的，我愿意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比如跟那个父亲见面，甚至和解。” 第196章 就该饿他几天，不给饭吃 新年新气象。初六开张后，江家小吃挂牌了几样新菜品。这些新菜的照片都是江老师自己拍摄制作的。 听春晓姐说，春节假期里，他们把老两口请到家里同住。江伯伯做了新菜，一家子试吃，然后由江老师做了新菜的招牌，崭新鲜亮地挂在店里。其实，师父早就跟我说过这些新菜，还听取了我的建议，对颜色搭配和摆盘进行了调整。 春节假期里我陪着菊菊奶奶经历了惊心动魄的除夕夜，后来又被犯罪嫌疑人“小成子”做伪证困扰，还有来自旭哥、昱久、岳林的消息，所以，那段时间我实在没有更多的精神头儿帮忙师父了。 当然，师父师母教我做菜、做点心时，并没有过多限制我的创新。暂时，我的兴趣点是做各种点心，已经有一些食客愿意在结账的时候，再买几块新奇的点心，带回家送给亲友。 春晓姐跟君君是我的铁粉，他们会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评价我的点心。比如，君君就毫不客气地质疑过我：“娜娜阿姨，为什么你的点心不能做成汽车的形状？我就想尝尝车轮子的口感！” 虽然是在寒假期间，春晓姐并不能每天都带君君来江家小吃。江老师说，春晓姐给君君报名了跆拳道课，小家伙上午学文、下午学武，忙得很。 正是午饭前准备配料的时刻，岳林跑来找我。他不由分说地把我拉出后门，前后看了两眼胡同尽头，压低声音道：“娜娜，你得跟我走一趟。” “去哪里啊？”我莫名其妙道。心下吐槽，知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不能轻易说这句话啊？我又不是你抓到的犯罪嫌疑人。 他眼里的神色有点异样，所以就算他亮出小虎牙，也不能让我放下警惕。他有点局促地说：“那个，就是，就是霍哥家。”他仿佛突然笃定了什么，语气坚定地说，“咱们得去霍哥家一趟。” “去他们家做什么？我得上班呢。别以为师父对我好，我就可以随便请假。”他脖子一耿，我忙截住他的反驳，道，“你，我可比不了！你不工作也能锦衣玉食一辈子。我行吗？” 他眼里的小火苗儿熄灭了，无奈道：“直说了吧，小米状态不好，她需要你这个好朋友安慰。” 最终抵达霍哥救助站的时间是下午三点钟。 岳林把我推醒，无奈地感叹道：“你睡得可真香啊！” 我笑道：“谢谢你啊！忙完了午饭时段，我很少有这样踏实的休息过。” 救助站里，猫猫狗狗的叫声不绝于耳。岳林把小研究儿带过来了，他把它交给了工作人员。那是个带着羞涩笑容的女孩，跟岳林说她能找到“教主”。 看着女孩的背影，我笑道：“她对你一见钟情了呢！” 岳林没接我的话，对着从房子里面迎出来的霍焱笑道：“霍哥！我今天要吃谷阿姨做的铁锅红烧鱼！”谷阿姨是救助站食堂里的大厨，擅长用农家大铁锅炖鱼炖肉。 霍焱笑道：“已经快下锅啦。就知道你想吃这个。”转向我，他收敛了一点笑容，但眼里的感激满溢出来，“娜娜，你来了真是太好了。” 卧室里，我一进门，小米从床上坐起来，两眼放光地叫起来：“娜娜，你怎么来啦？” 我已经把羽绒服脱了放在外间，搓着冻得发麻的手，三两步就跑过去爬上炕，把手脚都塞进小米的褥子底下。 看着小米憔悴的小脸儿，我笑道：“我当然要来啦！来质问一下，不是我的姐姐吗？有了好消息，怎么不告诉妹妹？” 她马上眼泪汪汪起来，但还是笑着的，用她特有的柔软细腻的语气说：“娜娜，谢谢你来看我。我其实没什么事儿。大夫说，目前胎儿状态很好，让我放松心情，好吃好睡，什么也不用担心。让霍焱找个靠谱的老中医，还是很容易的。” 那是，霍焱是谁呀，大概还不会走路就认识许多医药行业的大咖了。 “既然宝宝状态很好，你怎么还那么憔悴呢？这是要吓唬谁呀？”我笑道。 小米的笑还没完全收好，眼泪就一下子涌出来了。她抓住我的胳膊，哽咽道：“娜娜，我是太高兴了！你不知道，我要这个孩子有多不容易！” “既然高兴，就别哭了。”我从她枕头边扯了纸巾给她，又说，“我以前在超市工作时，同事的都是一些大姐姐，听她们说，怀孕期间，要整天开开心心的，宝宝才长得特别健康。” 她的眼睛跟兔子眼一样红，撇着嘴，很可怜地说：“娜娜，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就是想哭。你借我肩膀哭一下呗。” 我最见不得别人流泪了，马上自己的眼睛也湿润了，凑近一点，豪气地说：“给你，借你哭一下。但是不能哭太久噢！” 她竟然真的趴在我肩膀上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毫无形象地用纸巾抹着脸，断断续续地说：“娜娜，你不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孩子，霍焱那个大坏人，就是不同意。我们俩从婚前到婚后，吵架的事，就只有这一件。你说，他是不是太讨厌了！” 我悄悄抹去自己的泪，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就是，就是，他真讨厌！就该让他跪搓板。他敢为了这个事儿惹我们小米生气，真是太不应该了！生孩子是女人遭罪的事，他为啥拦着不要啊？就该饿他几天，不给他饭吃！” 小米噗嗤一声笑出来，但还是哭。 我揽着她，拍完她的后背，又摸她的头发，说：“这个讨厌鬼大坏蛋，他是不是心疼你呀，不想你经历怀孕和分娩的折磨啊？” 小米抽噎道：“不是，他说自己不会是个好爸爸，不想让孩子出生之后得不到好的生长环境，也不想将来孩子让我伤心。” 回想从安德鲁那边听到的霍焱一家的八卦，我有点明白霍焱的顾虑了。这是他的爸爸给他的阴影，大概从童年开始，霍焱就已经对爸爸这个角色深恶痛绝了。 “那这个家伙怎么又让步了？”我听到小米渐渐收了眼泪，在她耳朵边问出来。 第197章 孩子，你会站起来的 “啊，你好！我是克莱德曼。我要怎么称呼你呢？” 这位走进我房间的老人，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白种人。他头发雪白稀疏，但是胡子很浓密。他的脸上皱纹很深，不过浅灰色眼珠的眼睛很大。他气色非常好，嗓音底气十足，说着一口流利的美式英语。 我赶紧把输入法改成英语，让智能语音读出我打的英文：你好！克莱德曼博士，我是昱久，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维克多。 克莱德曼眼睛亮了，绕过床握住我的右手，说：“好，维克多，很高兴认识你！”松开我的手，他转向栗博士，说，“他听得懂英语，真是太好了！” 栗博士一挑眉毛，笑道：“是的，我也是刚刚知道，我也很惊讶。”栗博士的英语发音很怪，但还是比较流利的。 助手递过来口罩和手套，克莱德曼仔细地戴上，并用愉快的语气对我说：“维克多，早前我已经看过你头部的所有影像资料和诊疗数据，现在，我要亲手感受一下你四肢的肌肉情况和一些应激反应。在你的能力范围内，尽量放松。” 我打字：好的，谢谢。希望你能带给我好消息。 老人笑眯眯地点头：“噢，是的。我相信我能。” 接下来的时间，克莱德曼一边检查我的四肢情况，一边跟栗博士交流之前的治疗流程，以及逐渐调整的过程。他们常常提到一些专业术语，让我听得云里雾里，但每次需要我做配合时，老头都会和颜悦色地跟我说最简单的口语。 克莱德曼的助手，是一个皮肤白皙、灰色头发的年轻人，他高鼻蓝眼，很瘦很高，戴着眼镜。他认真听着老师的话，并用左手在本子上做记录。 在场的还有老韩和安德鲁。老韩听不懂英语，安德鲁低声帮他翻译。但我想，安德鲁肯定也对那些专业术语很头疼，时不常地抓耳挠腮，吭吭叽叽。 线上，旭哥正跟我视频。他在沪城自己的办公室里，在电脑上忙乎着，偶尔发过来一句文字信息。他知道，今天克莱德曼会帮我做检查和评估，所以一直连线。他说，他也可以听懂克莱德曼和栗博士的对话。 这时，小娜娜发给我一条微信：我还在霍哥的救助站。小研究儿跟教主它们在外面呆了一个晚上，今天早晨才跑回来找我。晚上视频聊一下小研究儿的事吧。明天我跟岳林返回津城。 岳林也给我发了一条文字微信：昱久，京城的警校同学告诉我，他们已经找到新的线索，是在走访周边商户的时候偶然发现的。大名鼎鼎的云溪在案发前，去过攀岩会所，并且跟直接实施犯罪的嫌疑人之一有过接触。商户的女儿是云溪的粉丝，她拍的照片，非常清晰。 过了一会儿，旭哥发了一条文字微信：岳林给我也发了那条微信。我跟他通话了，晚些时候咱们视频聊一下。 然后又是岳林的微信：昱久，我跟上司申请了，赴京调查手头旧案的案件线索。我准备把娜娜拐到京城来。再帮小研究儿寻找一下它的“初恋”。 这些人，每条消息都传递了那么多吸引我的信息。为了能够集中注意力配合克莱德曼博士，我不得不关闭微信。 综合评估之后，老头要求把我的电脑支架收起来，然后在栗博士的协助下，使我侧身躺着，他仔细查看了我后脑的愈合情况，以及后背的肌肉反应。 然后他把我恢复到平躺姿势，摘下口罩，对我说：“维克多，首先，我要祝贺你，你的各项功能的恢复，全都超过了我的预期。你很了不起！” 我抬起右手，他立刻发现了，跑过来与我相握。然后他示意栗博士启动按钮，让床头慢慢抬起。他笑道：“我的孩子，我认为你可以借助外力坐起来了。” 栗博士、老韩、安德鲁为了这句话相视而笑，为我鼓掌祝贺。 老头继续说：“但是，维克多，我要提醒你，你仍然需要耐心等待。你的运动神经功能还没有完全恢复。我认为，它只恢复了一少半。” 他示意栗博士撤去我的特制枕头，又说：“尽管如此，我的孩子，你已经非常非常棒了！我可以用我的名誉发誓，从你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你的每一个进步，都是奇迹！很荣幸，我能参与你的身体机能恢复计划。” 老人摇摇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我怀疑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了。在场的所有人都为老克莱德曼的表情震撼，他们纷纷向他表示感谢。 老韩红着眼睛跟克莱德曼握手，然后说：“教授，我们老夫人已经为您准备了办公室、实验室和起居室。现在，您要不要去看一下，是否满意，然后我们根据您的意思进行调整。” 栗博士把老韩的意思翻译给他的老师，并邀请他去休息。 克莱德曼对老夫人和老韩表示感谢，然后对我笑道：“维克多，接下来我会跟栗调整你的复健流程。我已经跟京城相关大学的康复医学实验室取得了联系，可能为你的康复治疗申请专门的科研项目。虽然你的家族不需要资助，但是，项目本身可以联合到更多相关专家，相信集思广益之下，你有望得到更好的诊断，更优化的复健程序。”他点点头，再次跟我握手，“让我们共同努力，孩子，你会站起来的！” 激动的老头被老韩和栗博士请走，他离去之前还没忘叮嘱安德鲁，我上身的抬起角度不可以超过60度，并且不能超过15分钟。 安德鲁送走几个人，关上房门，回来马上帮我调整电脑支架，唤醒电脑，一边跟我挤眉弄眼道：“昱哥，我们跟旭哥连线，跟小娜娜连线，让他们吓一跳！”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可以半坐起来这件事。其实，我本人也为此兴奋不已。自从苏醒，在这副身体里睁开眼睛，我还没有变换过视角。 从我现在的角度，可以看见房间里的全景，并且能够看见窗外的蓝天白云，以及覆盖着斑驳的积雪的远山。 新视角下的景物，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娜娜的话。她说，或许我以为的自己想象的事物，其实是我记忆里的，也就是说，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想起了很多东西。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第198章 苦瓜炒苦瓜 “娜娜，我发现你挺腻害的。”岳林一边开车，一边眉飞色舞地笑道。 “我怎么腻害了？”我心底警铃大作，这个家伙为啥夸我？这么给我喝迷魂药，难道是有求于我？ 他瞥了我一眼，笑道：“霍哥和小米这两口子，各有各的孤僻。霍哥好歹还有几个对心思的发小儿，至于小米，”他大摇其头，“我认识她也快三年了吧？就没见她跟谁这么好过。你才跟她见了几面儿啊？一只手数的过来吧？居然会成为好闺蜜。” 我倒是也同意这说法，点头道：“嗯，小米好像确实没什么朋友。不过，她不是孤僻，而是一直没机会交朋友。上学的时候要打工赚学费，上班了以后还要做兼职。她把所有时间都用来赚钱。后来跟霍哥结婚后，又跑到这么偏僻的山里。哪有机会交朋友呢。” 岳林收敛了笑容，点点头，说道：“你跟小米这么要好，她这次闹情绪，却没直接找你，我其实挺奇怪的。”他又瞥了我一眼，又道，“你也别觉得背后议论他们的家事不好。霍哥和小米俩人前前后后的事，我基本都知道。” 话说到这儿了，我正好一直想知道，于是就问：“话说，小林子，你跟他们两口子是怎么熟络起来的？我听说，霍哥的发小儿是你大哥。对他来说，你就一小屁孩儿，他以前根本不掸你，对吗？” 岳林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嘁！这话让你说的。不过也没毛病。我警校一兄弟常说，‘棉裤套皮裤，必定有缘故’。这里面的缘故说起来话有点长。” “讲讲呗，”我笑道，“我最喜欢听八卦了。只要不影响你开车。” “那倒不影响。”他面色严肃起来，说，“要说也算是缘分。那会儿我正在郊区派出所实习，跟着师父常规地巡街。你肯定也知道，城郊结合部的房子和街道都没有那么整齐，人员身份呢很杂。师父有一句没一句地给我介绍周边的情况。” “等等。”我打断他，“你们警校出来实习，也是师父带徒弟的模式啊？” “对呀。”他用理所当然的眼神儿看了我一眼，又继续看路。我们的车正行驶在山区公路上，迂回曲折的路双向只有两个车道，开不快。 他接着说：“师父正跟说话，就听到附近一栋房子里‘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砸在地上，碎了，然后就是厮打的声音。然后是有人被蒙住嘴，拼命‘呜呜呜’地喊着什么。师父转身就奔过去。我还没辨出来方向呢。” “发生什么事儿了？”我冲口问道。 岳林道：“师父很粗暴地踹门，同时喊道：‘民警办案，赶紧开门！’里面一下子没动静了。然后又听见‘呜呜呜’的挣扎声。师父说：‘再不开门，后果自负！’门这才开了。进门第一眼，就看见地上坐着一个女孩，衣服头发都很狼狈，额角碰破了，留着鲜红的血。地上狼藉一片，其中有个老式塑料暖瓶，倒在地上，旁边一圈儿水迹。” “谁？小米吗？这是小米吗？”我急忙嚷道。 岳林脸上很紧绷，好一会儿才缓下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叹道：“娜娜，上警校，我是冲着英雄梦和侦探光环去的。可是入了这一行才知道，看到的社会阴暗面太多了。想不通，为什么人心可以那么险恶！” “别感叹啦！小米怎么了？”我抓狂地问道。 他叹了一声，道：“后来我听师父说，那房子是小米她姐租住的，她姐长得比她漂亮，但没什么文化，也不走正道。案发那天，要侵犯小米的就是她姐的恩客。” 我心里一拧劲儿，跟菜里见了苍蝇那样，又难过又恶心。我愤愤道：“她姐呢？就在旁边看着吗？不帮小米吗？” 岳林摇摇头，道：“她姐当时已经被那男的给捆了。但是那人进了局里就说，她姐是同伙，俩人已经谈好了价格，事成之后他就把钱偷偷给她姐。” “难道，他们就不知道有法律，有正义吗？他们那么肯定，自己不会被追究不会坐牢吗？”我气得喊起来。 岳林操控着汽车正过弯，缓了一口气，才平静地说：“那男的自然跑不了，被送去吃牢饭了。可是小米她姐最终也没事，因为没有证据证明她参与犯罪。当天做笔录时，霍哥过来了。我才知道小米是他媳妇，当时他们应该还没领证。” “小米太可怜了。”我抹了一把眼睛，说。 “嗯，小米特别善良，后来求着霍哥，让她姐在他们的救助站里工作。”岳林撇撇嘴，“可惜她姐不领情。人家救助站的工作累，地方又偏僻，见不着人。” 我惊讶地看着岳林，想象着小米的姐姐说这些话的嘴脸，实在是恶心，气道：“别说她了！下次我见了小米会劝她，这样的姐姐，就该让她一边儿去，管她做什么？” 岳林摇摇头，脸上浮现出笑容，道：“就是这样，我通过小米，跟霍哥有了交集。那天霍哥给我打电话，说小米跟他闹别扭，哭哭啼啼，又不好好吃饭，问我能不能联系上你。想让你帮忙劝劝小米。” 想到小米哭得两眼通红，跟小兔子似的，我又心疼又心软，说道：“小米哪有跟霍哥闹别扭，她怀孕了，开心得什么似的。”我摇摇头，鼻子发酸，“他们俩啊，苦瓜炒苦瓜，苦到一锅里了。终于有了一件开心事，小米慌张的呀，好像她的好事是偷来的似的。跟我说她不知道怎么带小孩，怕孩子像她一样，自卑又懦弱。” 岳林已经把车从山里开出来了，路面豁然开朗，他停车在马路边，对我笑道：“你跟小米在房间里说话的时候，霍哥也在跟我说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我被勾起好奇心，“难道他也跟你说，怕教育不好小孩子？” 岳林摇头，表情有点异样，说：“他问我，喜欢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跟人家告白？” 我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199章 好想上去咬一口啊 “这样被绑着，你会不舒服吗？”小娜娜指着我胸腹部的固定带，问道。 栗博士是个行动派，上午，老克莱德曼允许我借助抬起的床板坐起来，下午，他就跟老韩商量，帮我安装了一对固定带，十字交叉在胸腹部，防止我意外翻到床下。 运动神经受损，使我的自我活动能力失去了90%以上。这是老克莱德曼估计的数字。也就是说，我心里想要做的活动，不仅自己的肢体做不到，甚至可能出现意外损伤，危及生命。 我挪动了几下手指，打字给小娜娜看：“不会，这跟汽车上的安全带相同的原理，不会那么紧，但关键时刻可以救我一命。” 小娜娜伸长了脖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电脑和支架，以及电脑桌面和我的触摸板。然后，扬起眉毛，她笑道：“真的很神奇，对吧？你用触摸板可以把文字打得这样快。让我看看你怎么画画呗？” 我自然是很开心地为她做演示。打开绘图软件，选择合适的工具和颜色，迅速画出一只肥胖的、红彤彤的、带着绿色蒂子的西红柿。 小娜娜瞪圆了她一惯笑眯眯的眼睛，叫道：“要不要这么传奇呀！昱久，你之前画的风景画，根本不是这个风格吧？这个西红柿好诱人，还带着水珠儿，刚刚洗干净的样子，好想上去咬一口啊！” 我忍笑（因为我的表情肌还不能支撑我的笑），打字：“我跟网友学会了这种画法，他是一位画食物的高手。这种画法，确实跟我画风景画有很大不同，能完全发挥电脑画的长处。” 她抿着嘴，翘起嘴角，看着我打的字笑。她身上的特有的香气萦绕在我的鼻端。是的，我严重怀疑，自己借用小三子的猫身久了，嗅觉变灵敏了。 我不知道未受伤害之前，是不是嗅觉很好。但我敢肯定，自己现在的嗅觉很异常。 来自小娜娜的香气，我能分辨出哪些是她的体香，哪些是洗发水洗衣液等清洁用品的香气，哪些是化妆用品的香气。我清楚地记得，这种不寻常的嗅觉，是我在小三子身体里时体会到的。 这种反常的嗅觉感受，并不是我从自己身体里醒来，恢复嗅觉之后就有的。而是，后来在自己和小三子两个身体之间多次切换之后，逐渐体会到的。 换言之，体会这种异样感受，时间还不长。我其实还在有意发掘自己的其他感觉。我在想，或许，再用小三子的身体一段时间，我的听觉、视觉会不会都出现异常。 如果确定会这样，我最先会与之探讨的对象，自然还是旭哥。因为，我能肯定，只有他会无条件接受我的任何异常，不会被吓到，也不会拿来获益。 小娜娜又看了我画茄子和芒果。我认为，她发挥了一个吃货和厨师的长处。她给我建议：“昱久，我是这样想的，你画食物，不用管它是不是符合某些审美标准，你只要能画得看上去很好吃，就成功了。” 为了鼓励她继续说下去，我赶紧打字：“你的想法很对。还有什么建议，一次性大剂量地都给我呗！” 她倒是大方，噼里啪啦地一通说：“比如你可以画一下掰开的食物，西红柿掰开了，会有沙瓤和汁水，看着就流口水。再比如说，小笼包近乎透明的饱满的皮，要画出里面是晃悠着汤的，给人一种开个口儿，就可以吸出来的想象空间。” 我听着看着她的描述，嘴里果然开始有口水了。她神气活现的侃侃而谈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这段时间她又缓过精神来了，脸上有肉了，真相上去捏一把！ 我收回视线，打开文件夹，找出前几天的一幅画。 “这是！”她又惊讶了，两个小手交握，做出要融化的膜拜状态，说，“昱久，这是我给你发的照片，我试做的新点心！亮黄的油皮儿，摆在盘子里就不能让自己看见，一看见就想吃。” 我打字：“下次，你一定把点心掰开了，拍照给我，我要画一下里面的馅料。看我能不能画出让人流口水的效果。” 她眼睛顿时亮起贼光，笑道：“对噢！我可以现在就去厨房做点心啊！早就答应过老夫人，亲手给她老人家做点心。现在又多了一个作用，不！”她眉毛一跳，一脸坏笑，“是多了两个作用。” 我看着她的不怀好意，忙打字询问：“哪两个作用？” 她掰着手指头，忍笑道：“一个呢，当然是给你做模子，画画儿用。再一个呢，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吃固体食物，所以，那点心就用来馋你！” 看着她活色生香的小脸儿，我真希望自己可以抬起手，摸摸她的头，揉揉她顺滑黑亮的发丝。 我打字：“好，你试试，看我会不会馋。” 她拿起手机，给人发语音：“小屁孩儿，你去哪儿了？快过来看着昱久，我有事要离开一下。” 然后，她笑得两眼弯弯，问道：“昱久，还有什么画儿，给我欣赏一下呗。每次视频看你的画儿，感觉没有现场看震撼啊！” 我斜睨她一眼，打字：“夸张！”打开文件夹的播放功能，让一张张画儿像书页一样翻过。 她在那里继续感叹。 然后，我打字：“你跟岳林去霍哥救助站，看见教主了没有？” 她的笑容倏地消失了，表情怪异地顿了一瞬，才道：“没看见教主，小研究儿跑去跟那些猫呆了一个晚上才回来。回头你自己问它吧。” 我打字：“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出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她两眼惊慌，强自镇定道，“小米怀孕了，开心得几天都不好好睡觉。霍哥让岳林带我过去，安慰小米。两个大男人，也不说清楚，把我吓了一跳，以为小米出什么事儿了呢。” 她眼里的神情还是很可疑，但看来我是问不出来了。于是转话题，我打字：“岳林跟你说了案子的新进展吗？” 她垂下眼帘，捏着自己的手指，平淡道：“他没跟我说这个。他不是去找老韩了吗？或许，很快就过来跟你说了。”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反常的神色，知道自己不好再问下去了。 第200章 她知不知道那是犯罪啊 现在，我对“岳林”两个字过敏，谁提，我跟谁撂脸子！ 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跟昱久谈岳林的事。小屁孩回来后，我赶紧逃出昱久的房间。 其实，我并没跟岳林绝交。尽管他说出了让我倍感尴尬的话，但我没给他说完的机会。 当时他说的是，霍哥问他，喜欢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跟人家告白？ 我心里突突直跳。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喜欢到什么程度，我都要把他的这个话题扼杀在摇篮里。因为，我一直当他是哥们儿，是闺蜜，无法想象跟他发展其他关系。 我让自己尽可能地自然，笑道：“没想到，霍哥也这么八卦呀！你不怼给他？要你管？告白有什么好的？小成子告白之后，人格不就扭曲了？闯了那么大的祸，怎么也得判几年吧？” 我没敢看他的表情，降下车窗，看见隔着树篱非机动车道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孩骑车路过，我笑问：“小帅哥，高速口还有多远啊？” 那孩子意外地回头看我，大概是想确定，我是否在跟他说话。他长腿落地，停住共享单车，嗓音清亮地回答：“开车当然不远了，十分钟就能到。不过，前面那个大转盘岔路很多，外地人开导航都常常拐错。慢点开，就对了。” 说完他要走，我忙叫住他，回头低声跟岳林笑道：“快快快，亮一嗓子，用你的津城口音，让小哥哥尬一下。” 岳林脸上很平静，探身过来，对孩子笑道：“谢谢你啊，兄弟！” 孩子微微一笑，蹬车走了。 我关上窗，嘁他：“你语言功能挺发达呀，小林子！东北话也会？” 他莞尔一笑，说道：“不是跟你说过么，我警校有个好兄弟是东北人。” 我撇嘴，嘀咕道：“你啥时候跟我说过？”见他启动车子，我忙开启新的话题，“对了，小林子，昱久那个案子，有啥进展没？” 话题总算岔开了，不然，两个人窝在车里这么小的空间，要多难受有多难受。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男女之间果然不能谈友情么？哎，现在回想起来，心里还是麻木的，太尴尬了！ 厨房里，我跟管事杨姐姐说明了情况，跟宋姐姐到更衣室，换上消毒过的洁白工作服，到操作间开始做点心。 换工作服时，我注意到一个细节。虽然我已经是兰苑的熟客，但想进入厨房，也要经过几道无形的手续，在旁边监督的一直不少于两个人。 由于兰苑经常有家庭聚会，厨房里常备二十几个人，如果没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如何才能保证主人们的饮食安全呢？ 我端着烤制好的点心，鼻子里全是它们的香气，好想吃啊！宋姐姐看着我，忍着笑，说道：“难怪老关跟我说，你有天赋。不过，这里不能吃东西啊。去外间吧，让杨姐帮你试吃。” 她的眼神我看懂了，准备间里还有一道程序，上菜之前有人做最后查验。以前几次来兰苑，我跟宋姐姐在厨房里的交流，都是在准备间。现在看来，那已经是对我格外的信任了。 “咦？” 刚踏入餐厅，就听到一声突兀的女声，虽然音量不大，在那么多和润的交谈里，显得不容忽视。但我并没敢到处乱看。 宋姐姐陪我来到老夫人身边，我把自己做的这一大盘点心放在她面前，笑道：“老夫人，我来履行承诺啦，您尝尝我做的点心吧。” 餐厅里人不少，他们在长条形的餐桌边围坐，好几个人发出善意的赞叹。 老夫人扶着花镜，仔细看了一圈儿点心，笑道：“看上去很精致。娜娜，你给老太太我出难题啊，每一只都不同，我要尝哪一个呢？” 客人们都笑了。虽然没抬头，但我知道，里面有岳林。 “姥姥，不然请娜娜把点心都切成小块儿，您每个都尝尝好了？”这是老夫人身边的慕容斓歆在说话。刚才那声不和谐的“咦”，就是她发出来的。 自打年前在津城，我跟春晓姐共同经历斓歆小姐姐的黑历史，这是第一次见她，不知她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目前来看，这位慕容氏的小公主，面目和善，语带温柔。 我对她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她的这个建议。但我还是等着老夫人的吩咐。 老夫人仔细地擦拭嘴角，笑道：“娜娜，你坐下来吃饭吧，让宋妈去切点心。切成小块儿也好，让在座的都尝尝小厨娘娜娜的手艺。” 我对客人们微笑致意后，小声儿请示老太太：“老夫人，能麻烦您帮我选两只样子好看的，我想给昱久端过去，他要作画。” “是么？”老夫人满脸堆笑，扶着老花镜，又仔细看了一遍点心，道，“就这两个吧，一只小动物，一只小梅花儿。告诉昱久，画完了给奶奶交作业，奶奶要打分的！” 慕容斓歆站起来，道：“姥姥，我吃饱了。我跟娜娜一起去吧，看看昱哥哥。” “去吧，去吧！”老太太又补充道，“昱久整天用电脑画画看书，也挺劳神的。你做妹妹的去劝劝他。妹妹都比他懂事，看他还敢不乖。” 走出餐厅的时候，慕容斓歆已经洗漱、补过妆。她挺直着脊背走在前面，跟电视剧里的空姐儿那样，体态优雅自然，和醉酒的那一晚，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她并没有走电梯，而是来到一楼大厅，沿着宽阔的楼梯拾级而上。在楼梯的拐角处，她站住了，等我走到她面前，抬着下巴和鼻子，满满的都是骄傲。 她压低声音说：“谢谢你的帮助。我知道你嘴巴很严，这很好。” 我本来就比她矮，她又穿着恨天高，所以，我的角度只能是仰视她。不过我不觉得低她一等，也并没觉得，要藐视她的黑历史，我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不为了她的谢意。 我微笑着说：“不客气，应该做的。” 她美目流转，淡淡道：“你的事儿我也很了解，除夕那天的事，是善意的警告，你大可以去告诉任何人，反正你没有证据。” 我震惊于她的轻描淡写！原来是她，雇佣混混在除夕持械夜闯菊菊奶奶的家。虽然没有造成严重伤害，但她知不知道那是犯罪啊！ 第201章 始乱终弃 “昱哥哥，你已经可以坐起来啦？真好！”慕容斓歆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上，跟我对视着，满脸无害地笑道，“还是那么帅！我拍一张照片发给绮姐姐吧。” 我把眼合上，不准备配合她的拍照。 跟着慕容斓歆走进房间的是小娜娜，我已经看见她手上端着两块点心。她听到径直走到我右手边，却停在床尾，没有再靠近。我想，她是为了躲慕容斓歆的镜头。 “昱哥哥，求你了，配合一下嘛！”慕容氏大小姐跺着脚央求道。 我虚着眼睛打字（由智能语音放出来）：“你这并不是在求我，而是强迫我。请你尊重一下伤患的心情。” 半天没有动静。终于，她又坐下来，说：“好啦，昱哥哥，我已经收起手机了。你别生气。” 我睁开眼，看向小娜娜，打字道：“小娜娜，这两块点心有什么特别？还是你就只做了两块？” 小娜娜走过来坐下，笑道：“做了一盘子十几块呢。但这两块确实很特别，是老夫人挑出来，让我拿来馋你的。” 慕容斓歆插嘴道：“姥姥说了，让昱哥哥你好好把这两块点心画下来，她老人家要打分。” 我看向小娜娜。 她抿嘴笑，然后说道：“老夫人是要打分的。” “但是，”慕容斓歆又插话道，“姥姥说，让我劝劝你，不要总是画画，太累眼睛了。”她对我挑起眉毛，挑衅似的点点头儿。 这时，门开了，岳林和安德鲁先后走进来。 岳林道：“娜娜快去吃饭。老夫人说，她让宋妈专门做了你喜欢吃的菜。” 安德鲁道：“小娜娜，能让老夫人吩咐开小灶的人，不多噢！”说着，几步迈过来，轰人，“快去快去，到时间了，我要帮昱哥调整姿势了。” 小娜娜把点心盘子放到床头柜上，笑道：“那我去吃饭了。安德鲁，你不许嘴馋，别把点心吃掉啊！” 安德鲁又对他姐姐说道：“姐你也赶紧走，你在这儿，有点不方便。” 慕容斓歆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往外走，到门口又转身，道：“昱哥哥，绮姐姐没看到照片，恐怕会亲自来看你噢！” 我们三个都没理她，她“哼”了一声走掉了。 我恢复平躺姿势。岳林帮我整理衣服，一边说：“午饭前，我和老韩同旭哥连线，开了个视频会。你的案子有了突破性进展。” 安德鲁去磨咖啡，说：“岳哥，你也来一杯吗？还是要一杯茶？” “你给我一杯水就好。谢谢！”岳林跟我对视了一眼，又对安德鲁道，“小慕慕，你回避一下呗？” 安德鲁诧异地回身看他，笑道：“昱哥和旭哥的事我都知道，有啥好回避的？我嘴严着呢，你就当我是咖啡机的一部分好了。”说完，他还煞有介事地在嘴巴上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岳林对我无奈地笑笑，说：“那就让他听着吧。”他坐下来，目光平和地看着我，道，“突破口还是攀岩会所附近的那张照片。京城警方提审了案发时攀岩会所的四名工作人员，之前他们攻守同盟做的非常好，一听说有证据表明他们中的一个人接触过云溪，照片中的那个人就交代了犯罪事实。” 我打字：真跟云溪有关啊！ 岳林点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道：“那个人说，云溪是冤枉的，他们原本没想造成这么大伤害。” 我心里一动。这是什么意思？ 安德鲁端着咖啡，递给岳林一杯白水，笑道：“这意思是，中间有人做了手脚？” 岳林喝了一口水，道：“他说云溪跟他是初中同学，帮他介绍了这份工作，从来没想过跟他要回报。但是那次找上他，说想请他帮忙，并给了他们相当丰厚的报酬，以及特别详细的实施方案。” 我跟安德鲁面面相觑。安德鲁笑道：“我c，云溪这是蓄谋已久啊！还特别详细的实施方案，这是仇恨得有多正式啊！” 岳林没笑，脸色阴沉地放下杯子，说道：“那人也是一个用了心思的，他居然一字一句地写出云溪交给他的方案。他说他能记得这么牢，就是为了让计划按照云溪的预期严丝合缝地进行，如果不出差错，伤者最多就是个摔断腿，他们几个实施者不会坐牢，自然更不会牵扯到云溪。” 安德鲁再次被气笑：“哎呀，我真想看看云溪的方案，一定很精彩！” 我打字：也就是说，云溪当初只想让我受伤，最多摔断腿？ 岳林点头道：“对。他跟会所的这位初中同学说，只要他们能够严格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可以保证他们不会被追究责任。” 安德鲁问道：“那究竟是什么环节出现了问题呢？” 我打字：案发第一现场出问题了。 岳林道：“没错。云溪为了保证计划顺利实施，他把犯罪过程分成了好几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是不同的一组人独立完成的。会所这个人并不知道其他环节的情况。他接到手里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案发时，对着那个岩壁的剪辑好的录像，另一个就是昏迷的你。” 我打字：所以，岩壁录像里，我是自己攀上去的？ 安德鲁有点愣神儿，瞪着牛眼道：“这是早就录好的呀，也就是说，有一组专门剪辑录像！人才呀，云溪！” 岳林皱紧眉头，说道：“会所这四个人接到的你，是后脑已经重伤的！四个人当时就蒙了，这跟计划严重不符，他们临时想的让你撞上岩壁这一招。” 安德鲁一击掌：“我明白了，有问题的录像里，就拍到你自己攀上去，接下来的，都是出事时的真实视频了！” 岳林点头，道：“被修改的监控还包括地下停车场，昱久你下车那一段儿。” 我打字：云溪如此周密的计划，怎么会被人钻空子了呢？ 安德鲁道：“不会是攀岩会所这个家伙，为自己和云溪开脱罪责吧？其实，他们就是想要这样伤害昱哥的！” 岳林摇头道：“会所这个人说，他当时和云溪谈的时候，不仅是为了钱，更主要的是为了给云溪出气。他没想惹这么大的事。” 我打字：出什么气？我怎么惹到云溪了？ 岳林表情复杂地看着我，道：“旭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权知道。会所那人说，云溪告诉他，你就是个畜生，对他姐始乱终弃！” 我的心一下子落到了谷底，难道，是我跟杨汀洲生了那个孩子？我只是失忆了，不记得了？！ 第202章 大名鼎鼎的京城豪门 “你怎么了？”岳林问道。 我醒过神儿来，揉了揉脸，烦恼道：“昨晚一开始没睡着，后来又做乱七八糟的梦，哎，总之是没睡好。” 岳林笑道：“那你就睡吧，反正到京城市内还得一个多小时呢。” 我们已经在返津的路上。老夫人怜我来去匆匆，又没带菊菊奶奶来，叮嘱老韩，搬了好些优质食材装进我们的后备箱，让我做给岳林和小院儿里的家人吃。小辉他们四个跟我们同吃同住这么久，确实跟家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老夫人是一位心思细密的仁厚长者。尽管，她对我用了很多不太厚道的手段，但我仍然承认，她是一个仁厚的老太太。她对我的爱怜和排斥都是真实存在的，那是因为她的位置、她的出发点就在那儿，本应该如此。所以，我完全能够理解她的那些做法。 可是，我走神儿，并不是因为老夫人，也不是因为没睡好。而是因为，昨晚昱久的状态实在不好。午饭时我给他送点心时，还好好的，为啥晚上就变了个人呢？他脸上的表情还没有很丰富，但他眼睛里的忧郁，实在让我心碎。 我原打算下午就去陪昱久聊天的。可是午饭时老夫人吃了我做的点心，意犹未尽，让我做点拿手的菜，晚饭时吃。 于是，整个下午，我都在厨房鼓捣新菜。我跟杨姐姐、宋姐姐请教老夫人的口味，力求能够让自己做的食物，真正成为老夫人的菜。杨姐姐去休息的时候，宋姐姐拉着我聊天。 宋姐姐说：“娜娜，老关总说我心软没主意，可是我也是讲道理的呀。老关跟我说了，他带你去过‘缘来’菜馆了。简老板可是一个厚道人，他还救过我一命呢。他们家生的是两个女儿一个儿，儿子是中间那个。他那个小女儿哟，我看了就喜欢，想求过来做儿媳妇。哎！” 她噼里啪啦说了这么多，突然就不说了。我忙乎着用各种颜色的蔬菜榨汁，做染料，用来和面做点心，也可以染一些摆盘的萝卜花。 我诧异地问道：“怎么了吗？怎么不说了？” 宋姐姐手里刻着出神入化的食雕，叹了口气，道：“简家嫂子说，他们小闺女儿看上了一个快递小哥，他们老两口不喜欢。问我家关鑫谈对象了没有，要不要追一下他们的小闺女儿。” “关鑫怎么说？”我随口问出来。 宋姐姐苦笑道：“老关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少管孩子们的事。他说关鑫都二十好几了，有自己的判断和喜好，我一掺和会打乱他的计划，给他平添烦恼。” 我挑眉笑道：“宋姐姐，我觉得老关的说法对啊！简老板家的事没掰扯清楚之前，关鑫不适合掺和进去。宋姐姐，你想跟简老板夫妻俩交好，是一件好事，正确的事，但是，换个方式吧。” 宋姐姐也能理解我说的道理。可是她温柔敏感的性格决定了，她总是替别人担着很多心，然后期期艾艾地，倒腾不清自己怎么做，才能帮到别人。其实，老关跟我都看明白了，宋姐姐啥也不做就对了，不然很可能越帮越忙。 跟宋姐姐的愉快交流，让我整个下午都心情很好，没想到会在晚饭后被昱久的忧郁所触动，心里突然就乱糟糟的，不知道做点什么事，才能够帮到他。 昱久从自己的身体里醒来之后，尤其是在他可以用电脑微信视频之后，我们俩经常在晚上连线交流。我已经找回了跟小三子聊天的感觉。 昱久跟东方旭不同，他是个开朗爽快的性格，在我面前，经常直抒胸臆，对某事发表心底的看法，让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为人处事态度，以及他与人相处的能力技巧。 我不是感受不到他对我的感情，我只是不愿意深究。我是他失忆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他对我有依赖，是正常的，我宁愿这是一种接近亲情的友情。 我不能允许自己用“喜欢”来定义他对我的感情，更加不能允许用来定义自己对他的感情。两个世界的人，平行空间里的人，牵扯太多，难免害人害己，不会有结果的事，不如不开始。 被岳林叫醒时，我们已经到了当初小三子走丢时，我跟岳林来接它的那个服务区。岳林停好车，说道：“昱久说，小研究儿喜欢的小女猫儿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下车走走吧，应该不会太远。” 他把后座猫上笼子里的小研究儿放出来，抱着它念念有词：“兄弟，看你的了，如果你能指认出‘嫌疑猫’，兄弟我就能把她给你抓过来。” 小研究儿瞪着圆圆的猫眼，干脆地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岳林的话。我忍笑，看着这一人一猫。 走出服务区，岳林把小研究儿放下地，让它在前面带路。京城环路服务区比一般的高速服务区要小得多，离居民区也很近。但小研究儿颠颠颠地一直向前面跑，在居民区根本就没停。 走了有半小时之后，岳林笑道：“我的天，这位兄弟是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我回头看了看远处的服务区，跟着小研究儿的脚步，拐进一条小马路。我回应道：“这里明显是远离主干道的高档社区啊！你看路两边这梧桐树，得有个几十年上百年的历史了吧？小研究儿的‘心上猫’，难道也是富家女儿吗？” 岳林抻长了脖子前后地看，拿出手机打开导航软件，查看着我们当前的位置，之后，他皱起眉头。 我诧异地看着他的手机屏幕，问道：“怎么了？有啥问题，让你这么严肃？” 他耸耸肩，低声道：“你看，这里在地图上没有任何标示，路名儿也没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看着跑在前面的小研究儿，笑道：“意味着什么？不会是啥啥管制区吧？” 他摇摇头，拉着我紧走几步，跟上小研究儿的节奏。然后低声道：“倒不是那个。这应该是私人领地，非富即贵那种。” 我心里一跳，有点小恐惧，又有点小兴奋。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斜肩挎包，用以掩饰挣脱他牵手的动作。我笑道：“难道，小研究儿还能帮我丰富一个大见闻吗？我已经迫不及待最后的答案了。” 岳林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大门口。抓抓头，关闭导航，表情复杂地笑道：“图穷匕见了，这是我外家，大名鼎鼎的京城豪门，武家。” 第203章 正是空窗期 “维克多，我的孩子，”老克莱德曼坐在我床边，为我介绍他旁边的白发老人，“这位是萧教授，他是一位中医。我跟他早就开始康复医疗方面的研讨和合作了。但这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我们有了更进一步的交流，在对方那里了解到更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我们非常高兴，能够就你这个病例实现深度合作。” 我换外语输入法，打字：谢谢你克莱德曼教授。我很意外，你居然有这样的合作伙伴。 栗博士用汉语对我说道：“这位萧教授是萧劲教授的堂叔祖，已经81岁高龄了，一直潜心研究与康复医疗相关的项目。” 我心下了然，萧劲教授，就是发明逆天机器的那位医痴。他的家族世代行医，据说祖上出过好几位太医，但最近几十年嫡系都研究西医。看来这位堂叔祖研究的是中医。叔祖，应该是萧劲教授爷爷辈的人物。 我打字：萧教授您好，非常荣幸能够请到您为我治疗。 这位萧教授的面貌跟萧劲完全不同，他红光满面、鹤发童颜，说话底气十足，他说：“你家老夫人已经事先派人知会过我，不止是你，还有你父亲文爷，都希望老朽照看一二。老夫人是最周到的人，所以昱小爷无需客气了。” 栗博士把我与萧老教授的对话简要地翻译给老克莱德曼，然后他对我说：“昱少爷，根据我老师和萧老教授的初步安排，可能会给你服用中药，并且辅之以针灸，也可能会专门为你制作辅助性智能机械，帮助你的四肢恢复功能，让你能够尽快站起来。” “太好了！”安德鲁在外围站着，情不自禁地低声道。我跟他对了个眼神，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老韩也满脸堆笑，恭敬道：“萧老教授，我们老夫人已经为您安排了起居室和办公室。希望您一会儿能去看看，有什么不当之处，请您一定提出来，我们好改进。另外，我们家大爷明天就可以接来兰苑，届时您就可以帮他诊脉施治了。” 之后，萧老教授为我诊了脉，他与老克莱德曼交换了一下意见，认为我的情况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治愈的可能性非常大。当然，需要一个漫长的恢复过程。 等两位老教授带着各自的助手离开我的套房，安德鲁关上房门，举了举手机，笑道：“岳哥和小娜娜已经找到那处宅子了。令人意外的是，那居然是岳哥姥姥家。”他接收到我的眼神，扬起眉毛点点头，又道，“没错，就是武承颢他们家的老宅。你说巧不巧？” 我忙打字：找到那只猫了？ 安德鲁摇头道：“没有。他们俩根本没进去。只跟小研究儿确认了一下，是在哪个窗口看见的那只小女猫。” 我诧异地看着他，打字：怎么确认的？小研究儿如何指认窗口？ 安德鲁笑嘻嘻地划开手机屏幕，道：“还挺搞笑的，你听他们俩的原话。” 小娜娜的声音传来：“我说拍张照片就好了，放大了让小研究儿指一下。可是岳林说……” 岳林的声音传来：“娜娜不了解情况，从我们俩跟着小研究儿拐进这条小马路，就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了。武家老宅呀，能随便让别人拍照么？” 小娜娜笑道：“所以，我们就带着小研究儿出来了。现在我们已经上了回津城的高速。岳林说，回头还得让小三子给小研究儿解释一下，为啥我们不能直接进去找那只小女猫。” 岳林的声音又传来：“我这里没有那栋老宅子的照片，但我老娘有啊，我让她发过来，让小研究儿看着指认窗口。不得不说，小研究儿真的是一只成了精的猫，居然真会看照片，真的就指认出了窗口。” 安德鲁关闭手机屏幕，笑道：“幸亏我把你弄丢了吧，不然，怎么会遇到小研究儿这样的大神猫呢？” 我对他的大言不惭表示无语。 不过，安德鲁昨晚却帮了我大忙。昨天下午，岳林转述攀岩会所犯罪嫌疑人的话，使我如遭雷击。那个嫌疑人说云溪对他说的，我对杨汀洲始乱终弃。 晚上就寝之前，套房里只剩安德鲁和我两个人了，他说：“昱哥，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跟杨汀洲不是那种关系。” 我打字：在你眼里，我跟她是什么关系？ 安德鲁晃着大眼珠子，认真地说：“我第一次发现你对她有好感，是在武承颢他姐的婚礼上。杨汀洲跟她是闺蜜，给她做伴娘。” 我打字：那是什么时候？ 安德鲁托着下巴，合上眼，左手的手指轻轻地弹跳着，在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噗噗声。他幽幽地说道：“那应该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五年前？六年前？对！”他睁开眼，很肯定地说，“是你大学毕业转年的春天。” 我打字：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他翻白眼，道：“跟你说话，总让我有种精神分裂的既视感。明明是你，却对你自己之前的经历一点都不记得！”他撇撇嘴，接着道，“武承颢跟你是同届毕业，他跟新郎也就是他姐夫的伴郎们很熟，其中一个貌似跟他是大学校友，调侃他：‘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了吧？’他满不在乎地说：‘谁失恋了？根本就是传说好吗？毕业典礼上合个影而已。’” 我打字：为啥你个小屁孩儿，会跟我们在一起？还居然听得这么仔细。 他对我摇头，很无语的样子，解释道：“是我妈把我交给你的。她不想让我跟之前的好朋友混在一起。她说那几个人不靠谱儿。你别打岔。婚礼那天风有点大，那个花园里到处开着牡丹花。有个伴娘落单儿了，从我们身边走过，你的视线就一直跟着她。” 我打字：你很早熟，会注意到这些。 他嘁我，道：“我又不傻，那样的眼神会忽略吗？还是武承颢肘了你一下，说：‘怎么，不认识了？杨汀洲啊！听我姐说正是空窗期，你有兴趣吗？据说很纯情哦，还是个处儿！’” 我打字：武承颢在你面前说这个，太不讲究了。 安德鲁撇撇嘴道：“你难道不好奇，当时怎么回复武承颢的？” 第204章 情商真高 “老郑，好久不见呀！你有什么好消息等不及要告诉我啦？”能够接到老郑的电话，实在是个意外，并且有点意外之喜的意思。 我在岳林的车上。我们刚从他外祖家老宅回到车上不久。小研究儿的初恋小女猫居然是他外祖家的猫，不要太巧合啦！我跟岳林合作，给小屁孩安德鲁发了语音消息，之后我们就准备上高速回津城。 但我心里有点不踏实。毕竟跟岳林独处在这样小的空间里，总是担心他要旧话重提，再搞个表白什么的，弄得朋友也做不成了。 所以，老郑的电话是我的意外之喜，不管老郑说什么，我都会把这个电话讲得天花乱坠。结束通话之后，我还可以借口昨晚没睡好而睡到津城。让小林子张不开嘴，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娜娜，你是个半仙儿吧？怎么知道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啊？”老郑一口纯熟的津城口音，跟听津口相声似的，喜感十足。 我笑起来，然后快速地敛笑，道：“甭废话啦，坦白从宽！” 岳林哼笑一声，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半张脸都躲在墨镜后面，很严肃，刚才那声哼笑仿佛是我幻听了。 老郑道：“娜娜，上回你请我们大家吃饭时，咱不是约定好了么。那个嘛，有机会咱们戳起一个摊子一块创业。你还有心气儿吗？” “为嘛没有？”我学他的口音，又笑道，“别吊胃口，快说，得了个嘛机会？” 老郑清了清嗓子，似乎一下子正经起来，说道：“我有两个发小儿，最近，其中一个兄弟得了个门脸儿房，另一个兄弟呢，刚好攒了点钱，想做点事儿。我们哥儿几个一合计，就想弄一个高雅的。既然有了机会，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你啦。” 听着老郑极力压抑着兴奋的语气，我心里也有点跃跃欲试，忙问：“高雅的？你们已经有了具体的规划吗？” “太具体的没有。既然一起做，就要大家坐下来商量，你啥时候有时间，过来聊聊吧？”老郑突然又笑道，“我可是听何娟说了，你现在跟我们不一样了，有了豪门撑腰，连保镖都用上了。不会对我们的小打小闹没兴趣了吧？” “怎么会？”我笑出来，“你别听何娟忽悠你，有豪门撑腰的是菊菊奶奶，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我周末会忙一点，平时的晚上都可以出来。你约一下他们吧。” 老郑那边也不知道掉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然后还稀里哗啦一些让人忽视不了的音效，我叠声问“怎么了”，老郑那边又笑又窘地遮掩道：“没事儿没事儿。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就明天晚上吧。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江家小吃打烊之后，你等着我去接你。” 结束跟老郑的通话后，我才突然想起，文广前天约过我了，明天晚上要见面。看来还要给他发个微信，问他能不能改个时间，反正他还在寒假里，大闲人一个。 我正给文广编辑文字信息。 岳林突然问道：“你跑出去创业，江伯老两口怎么办？你不学艺了？” 我把微信发出去，掂着手机道：“这不是还在商量阶段吗，还没定呢。老郑他们有事想着我，这是朋友情分，我得给个回应呀。跟师父师母学艺这事儿，会一直学。不是说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么？”看着他不以为然的样子，我又道，“江家小吃也不会一直营业，江老师跟我师父提过好几回了，让他们老两口把店盘出去，退休养老。有我在，师父师母就总要勉为其难地干下去，我怎么会不懂这里面的情分呢。” 小林子微微地点头儿，道：“算你有良心。”沉了几息，他又道，“难得你小小年纪想得还挺周到。” 我嘁他，笑道：“我小小年纪，你又比我大多少呢？”不过话说到这里了，我内心有所触动，换了个诚恳的语气道，“只是我跟你们都是不一样的。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教养，纯靠自己跟周边的大人们学，照猫画虎、照葫芦画瓢那种。比如跟菊菊奶奶、我师父师母，还有老郑他们几个。我自己知道，我在各方面，可能多少都是有缺失的。” 他没什么表情，半天才开口：“你别这么说。娜娜，据我观察，老一辈菊菊奶奶、江伯老两口他们对你都是满意的。我估摸着，他们就是觉得你是个好的，才那么爱护你。在同辈里，无论是旭哥、昱哥、我，还是安德鲁，我们也都觉得你很值得结交。所以，你没有什么所谓的缺失。如果愣说有，那也是我们大家各有各的缺失。不止你一个。” 他这么说，我还是很感激的，于是笑道：“小林子，谢谢你能这么肯定我。但我还是很有压力的。比如说，我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他是个大学生……” 不知不觉地，我就跟小林子聊起了我的父母、家庭，我的过去，我现在的处境。跟旭哥昱哥都没说过的话，跟菊菊奶奶都不敢敞开来说的感慨，就这么说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搭错了，还是怎么着的，反正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跟小林子已经聊了一路。 其实，我也是很好奇的，为啥他的表现这么亲民呢？如果不是听旭哥和安德鲁都证实过，小林子出身豪门，我真的感觉不到他跟我的不同。为啥他没有公子哥儿、富n代的形状呢？ 所以，趁着一路聊天有点缺氧、类似醉酒一样的忘乎所以，我直接问出来：“哎，小林子，我很好奇耶。为啥你给我的感觉是，你跟我一样，都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孩子呢？换句话说，为啥你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孩子呢？” 他戴着墨镜的脸微微转向我，停顿了零点几秒，面无表情地又转回去看路。 我心里突然一动，很囧很囧地说：“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没见过几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可能我一直对他们有偏见。你看，昱久和安德鲁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但他们都很朴实很好相处。我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了。”我为自己捏了一大把汗，自己是不是在大言不惭呢？ 小林子似乎仔细地思考过了，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大概能明白你的意思。我只能说说自己的经历，我想，大概我的待人处事跟这些经历有点关系。我从上大学开始，就很少回大宅，我跟警校同学的关系混得都很不错。毕业后我自己住，跟日常接触的同事们的关系，也都很融洽。” “情商真高。”我由衷地感叹道。然后，我似乎想通了一些事。 第205章 太丢脸了 “小研究儿，祝贺你啊！”我（猫）对着视频欢快地叫了一声。 小研究儿圆圆的猫眼异常闪亮，开心地叫道：“昱久，岳林给我看了那栋房子的照片，我都没看见他什么时候拍照的。” 我解释道：“那房子是岳林母亲家族的老宅，他的母亲的长辈应该还住在里面。那房子周围是不能拍照片的。岳林跟他母亲要了照片给你看。照片是从网上传给他的，所以，你没看见他拍照。” “岳林的母亲的家族？”小研究儿停顿了一下，显然是经过了思考，然后问道，“昱久，我知道人类的父亲母亲是住在一起的。岳林的母亲为什么住得那么远？” 我一时语塞，小研究儿虽然已经算是一个“人类通”，但总有某个瞬间能让我发现，它作为猫对人类的不同观感。 在我跟小研究儿聊天时，安德鲁坐在一边，挑起左边眉毛听我的叫声，又挑起右边眉毛听视频里小研究儿的叫声，好像他听地懂似的，乐此不疲。 “你们兄弟俩的话告一段落了？”安德鲁找准时机，插话道，“你们在聊什么，要说这么久？” 我在电脑键盘上踩了几下，打字：等我回到身体里再跟你说。 安德鲁“嘁”了一声，抗议道：“昱哥，你回到身体里也‘说’不了，还不是要打字？” 我打字：别闹，我正在跟小研究儿确定，跟那只小女猫一些相关的细节。 岳林从视频里露出半张脸，跟安德鲁问道：“昨晚上为啥没上线视频？” 安德鲁道：“昨晚有三位女士在，呆了很长时间。昱哥累了就没视频。” 岳林笑道：“三位女士？谁呀？” 安德鲁表情很耐人寻味，道：“我姐、戴孟绮、武卓卓。” “嗯，姓慕容的，姓戴的，姓武的，都是大家族。”岳林点点头，又道，“安德鲁，老夫人为啥不让旭哥之前的兄弟看望他，却从不限制女孩子去兰苑呢？” 安德鲁眨眨眼，恍然道：“哎真的，我之前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呢。老夫人应该是有某种考虑吧。比如姥爷过生日的时候，我听说除了至亲之外，请的就是各家的女眷。”说到这儿，他一挥手，道，“对了，以前兰苑不办大型聚会，一般是在陈氏大宅办。这不是最近姥爷的身体，越发地不允许奔波了嘛。” 岳林若有所思地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噢，我听说云溪已经被秘密带走了。目前属于不能取保候审状态。” 安德鲁摸摸猫的后背，跟我对视了一眼，对岳林道：“岳哥，我下午看见了，云溪的广告都没撤，这是还有什么回旋余地吗？” 岳林摇头，道：“以现在警方所掌握的线索，进监狱他应该是逃不掉了，只是刑期长短的区别。不过，或许为了降低影响，逐步淡出人们的视野，是可能的。毕竟，之前他的公众形象太正面太完美了，各方都不希望他的形象受损吧。” “还有什么形象啊！”安德鲁瞪大了牛眼，气愤道，“昱哥都已经这样了，他……”他突然又闭口不言了。 岳林笑道：“对呀！警方还是采信了那份证词，正在追查浑水摸鱼的那位幕后大鲍斯。如果找到那个人，云溪的罪行就轻多了。” 安德鲁又跟我对视，我看懂了他的表情。他大概也像我一样，由云溪的罪行，联想到我的“罪行”。我真的对杨汀洲始乱终弃了吗？ 岳林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摇摇头，长出一口气，道：“警方当然顾不上，但是，如果你需要，昱久，我找人去查一下你的行踪，看你有没有跟杨汀洲在一起的可能。应该——”他想了想，接着道，“应该好查。” 安德鲁道：“你那么乐观吗？我想过了，”他大摇其头，“毕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昱哥经常出差，我在国外上学时，他也经常顺道来看我。怎么查他跟杨汀洲的交集呀？” 岳林沉默了一会儿，总觉得他的表情像是把握很大的样子，他说：“安德鲁，刑侦思路和普通的逻辑思路有不同。杨汀洲的那个孩子，是一个客观存在，他的年龄做不了假。杨汀洲的孕期也相对固定，时间范围其实并不大。” 安德鲁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出声。小研究儿在视频里叫道：“昱久，你们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吗？我能帮忙吗？我可以帮你的！” 我安抚它道：“小研究儿，如果我有需要，一定会找你帮忙的。岳林的母亲跟家族之间走动不多，可能，需要有一段时间，才能帮你问到那只小女猫。” 小研究儿趴下了，很轻松地叫道：“没事。教主说，有些事情，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如果我跟她有缘分，就能找到。我不着急。” 听他提到教主，我忙问：“教主最近身体怎么样？它对新家满意吗？冬天不好过啊！” 小研究儿道：“教主让我转告你，它很自在。这个冬天，终于不用为它的孩子们担心了。以前每年冬天，哎，不说这些。你们谈重要的事吧。”它蜷成一个圈儿，合上眼睛。岳林把它抱下桌子，放到自己腿上。 安德鲁道：“岳哥，如果你有路子，就帮昱哥查一下吧。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昱哥不是那样的人，如果他跟杨汀洲在一起了，就不会再离开她。” 岳林的手摸着小研究儿，抬头看着我们，点头道：“这个不难查。其实，我还倾向于，云溪会不会被谁误导了。他姐姐在国外藏了个孩子，这事本身就有些古怪。云溪能够知道，不会是他姐姐告诉他的，他也是查的，他会不会得到了错误的调查结果呢？” “对呀！对呀！”安德鲁兴奋起来，手指敲了两下桌面，笑道，“我们不管杨汀洲的古怪，只要排除昱哥曾经跟她在一起过的可能，就行了。” 岳林也有了笑容，轻松道：“估计老韩也会去查。也不知道，昨天老夫人听到老韩的汇报，会是什么心情呢。” 安德鲁笑道：“虽然姥姥一直盼着昱哥赶紧结婚生子，可是，应该不会愿意接受杨汀洲和她的孩子的。” 我跟岳林都看向他，他理所当然道：“你们看着我做什么？这是必然的呀！杨汀洲，别说她还是仇家的女儿，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以她的性格秉性，哪能成为老夫人的孙子媳妇呢？堂堂陈氏集团，不能连续三代都是媳妇掌门吧？太丢脸了！” 第206章 管饭就行了 “昱久。”我快速地打出这两个字，却顿了十几秒才发出去。 今天，视频里的昱久，貌似特别帅，简直要晃花我的眼睛。按理说，我差不多看了三年旭哥的脸，不应该再被这张酷似的脸迷惑才对。 昱久打字：津城那边也下雪了么？ 我打字：下了，有一阵还挺大的。这个季节下雪，菊菊奶奶说，很少见。 他又打字：这边下的雪很大。有图有真相。 他发过来一张电脑绘的图片。是那种动画片里的稚拙风格，覆盖着厚厚一层雪的兰苑，显得肥嘟嘟的。 我笑起来，打字：这种画法太可爱了！又是安德鲁拍照片，你来照着画吗？ 他打字：是的。他拍了好多照片，我选了其中的一张画下来。你今天怎么只打字、不说话？ 我打字：因为最近菊菊奶奶睡眠不好，我怕吵着她。她就睡在隔壁，刚刚还起来喝水。 “小娜娜！”画面之外响起小p孩安德鲁的哑嗓子，昱久的目光投向声音的方向，只听安德鲁说，“你发现了吗？昱哥有点不一样了。” 昱久的目光转回来，看着我。 我心里想说：好像是变得更帅了。但是，这么花痴的话，自己想想就好，怎么能说出口呢。我打字：是不是你的表情越来越多了？ 他打字：安德鲁说的，他说我原来跟戴了个面具一样，最近几天，才像是一张活人脸。 画面外，安德鲁怪叫一声，道：“昱哥，我可没这么说啊！” 昱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他打字：你那一篇话太啰嗦了，我简化一下，就是这么两句。 安德鲁“哼”了一声道：“好吧，你高兴就好。小娜娜，告诉你哦，昱哥已经可以坐轮椅了！” 我打字：真的！太棒了！是不是你可以站起来了，昱久？ 他斜睨了安德鲁一眼，打字：其实没什么好高兴的，不过是由他们架起我，把我放到轮椅上，像操作提线木偶那样，摆好手手脚脚，绑上三条固定带，防止我堆下来。 安德鲁在旁边叹气，道：“昱哥，我发现你也挺毒舌的，还都用在自己身上。好吧，你们俩聊，我要做卷子去了。再见，小娜娜！” 我打字：再见，安德鲁。 昱久跟我对视着，半天没说话（没打字）。 我打字：你坐着轮椅去了哪里？ 他打字：去看望我父亲。不过，奶奶还是让我叫伯父。反正我也不能说话，也没有带电脑过去，所以，就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由安德鲁给他介绍我的情况。 我打字：伯父现在是什么状态？能坐起来了吗？ 他打字：不能。医生说他骨盆有骨裂，还得躺个把月，才能坐起来。克莱德曼说他多年营养不良，缺钙很严重，所以才会伤得那么重。 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位李大坤（陈志文）的经历还真是一言难尽！陈氏的长子长孙一时意气离家出走，居然沦落到跟一个小村姑私奔，然后丧女又丧妻，然后躲到深山里，隐姓埋名近三十年。 细想起来，真的很好奇，他当年是经历了多么严重的事，才非要离家出走呢？甚至后来要躲到那么艰苦的地方。不知道这谜底有没有揭开的那一天。 昱久那边又打字过来：听老韩说，我父亲在那个小学校里很受尊敬。他也是一个怪人，当地乡镇的负责人找他，要给他荣誉，他坚决不受，甚至拂袖而去，好几天不理人。 我觉得昱久这么一个天性善良的人，大概是心疼他父亲了。可是从我的角度，感觉那个人是典型的一把好牌打得稀烂，不仅如此，周围一圈儿的人还都被他连累。我最多是帮他感叹命运弄人，同情就不必啦。 我正要转一个话题，昱久那边发来消息：对了，我记得你说要参加自考。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打字：啊。多亏有春晓姐，她把学校里知名教授们的慕课分享给我，不然，我还真是看不懂那些书。 昱久的消息：第一次考，少报几门课吧。我这样跟你聊天，也是占用了你念书的时间。抱歉。 我忍不住笑出来，打字：连自考的事你也知道，哪里像是一个失忆的人。 他打字：其实不知道，我是跟度娘请教的。 我记起来，当初旭哥昏迷住院时，昱久在猫身体里，就是经常到网络上查询各种事。有一次在意识空间里，他还被旭哥教唆，醒来后，用我的手机入侵陈氏的系统，查找陈家的消息。一个文科生，能做到这样，也是挺拼的。 我打字：你好像是一个很擅长学习的人。听菊菊奶奶说过，旭哥上学的时候，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你一定也是。 昱久打字：听安德鲁说，我上学时学习成绩是不错，但是学习不用心不扎实。我是他妈妈用来教育他的反面教材。 我打字：你学习不用心，大概是去画画或者做手工了吧？我听安德鲁说，你会绣花、会缝制衣服，想做服装设计师。 他脸上又浮起那个淡淡的笑容，发消息：安德鲁说，我已经好几年不做手工了。我现在只对电脑画感兴趣。 我想，对于他这样失忆的人来说，脑子里想不起往事，不认识故人，暂时又不能说话，闲着没事时很寂寞吧？画画确实是个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我打字：你的电脑画很有水平啊，那个沙瓤的西红柿，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他跟我对视了一会儿，垂下眼帘一通操作，又发过来一张画。画的是那天我给他送过去的两块点心。梅花形状的那个，掰开了，里面的深玫红色的糖心儿流到盘子上，简直太逼真了，跟相机拍的照片似的。 我打字：昱久，我发现你画的食物很诱人。将来，我的招牌菜都由你来画，好不好？ 他的消息马上过来了：好啊！ 我笑起来，打字：可不敢用你，我开不起工资呀。 他也在笑，就是笑容太淡了，要使劲儿看才能看出来。 他的消息：我没有美术专业学历，也没有这方面的职称和工作经历，能找到工作就要偷笑，所以你不必发我工资，管饭就行了。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好像，还挺让人神往的！ 第207章 我都不信我自己 不必发我工资，管饭就行了。这句话发过去，小娜娜半天没回应。她在想什么呢？这样跟她聊天，是我一天中最盼望的时刻。对她来说，又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我失忆了，脑子里只有几个月的记忆储备，觉得自己的人生太单薄。想挖掘一下小娜娜的记忆，共享一下过往。可是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应该是很委屈和艰难的，我不敢也不忍去揭她的伤疤。 我打字：小娜娜，占用了你太多时间。不聊了，你去看书吧。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考试了。 那边儿秒回：没事儿，你给我一个借口，让我能心安理得地放下书，我得谢谢你。（紧接着又发来一条信息）对了，你现在还在吃流食吗？我给你发的食物照片，会不会让你太眼馋？看了吃不到，大概也是一种残忍吧？嘻嘻！ 我打字：还在吃流食。你做的点心我吃到了。安德鲁把它用勺子碾碎调成糊糊，喂我吃了。虽然没什么口感，但味道很不错。 她那边抿嘴笑了，信息发过来：你等我研究几样菜品，能让你作画，又能很容易地调成糊糊吃掉。嗯，或许，我就成了专门做流食的厨师呢！ 我赶紧打字：那你要到兰苑来做，不然我只能看见图片，吃不到。 她俏皮地皱皱小鼻子，打字：你还是努力复健，能够早一点脱离那些复健师和医学教授，陪菊菊奶奶呆在小院儿里，我就可以给你们祖孙俩做好吃的啦！ 我想象了一下，或许，我之后真的就只能那样了，要么陪着爷爷奶奶在京郊的别墅里赏马兰，要么陪着姥姥在津城的小院里养小鸡小鸭子。虽然我相信自己能够站起来，但我从来不敢深想，如果再也站不起来，我要怎么生活。 小娜娜那边又发来消息：昱久，我不是开玩笑。前几天我跟老郑以及他的两个朋友碰头，谈了初步规划，我们要创业了！我们要做一些不一样的食物！你还记得老郑吗？ 我打字：当然记得。他叫郑世功，是你在超市上班时的上司。他要辞职出来创业啦？他会带着何娟一起吗？ 小娜娜惊奇地看着我，发消息：你还记得何娟？她对老郑挺用心的，可是老郑一直不给回应。不过，老郑说只要她们愿意跟着，他就不会扔下组里的任何一个。我觉得老郑挺够意思的。 其实我知道，老郑对小娜娜也很用心的，只是小娜娜没有那份心罢了。我打字：小娜娜，你们要做什么样的食物？我真的可以帮你画招牌吗？ 她郑重地点点头，打字过来：请你画招牌是我刚刚想到的，还没跟老郑他们说。我们要做有爱的食物。比如说各地的家乡菜，比如说各种重逢宴、散伙饭，各种复合点心、分手包子，各种奶奶的甜羹、妈妈的长寿面。是不是很有意思？ 我在心里转了一圈儿她的这些菜名，打字道：你们是认真的吗？那一定要很用心，才能做出这些带着感情的菜品。 她两眼闪闪发亮，跳跃着兴奋的小火苗儿，打字道：嗯，定义起来很容易，真做起来，一定是很艰难的。可是，不难，又怎么能显示出来我们的心意和能力呢？我们说好了，要请师父、师母、菊菊奶奶以及很多相熟的外乡人做顾问，帮我们出谋划策，分享他们的心情故事，激发我们做爱心食物的灵感。 我打字：好主意！不过，我不是泼你冷水哈，你要创业、又要自考，会不会压力太大呀？ 她抿着嘴转着眼珠想了想，打字：是有点紧张，不过，我要变压力为动力。昱久，我，懂更多的人情冷暖，只有这样，才能做出爱心食物。 看着她的信息，我心里暖呼呼的。我知道，小娜娜是用这样的方式鼓励我呢。她小小年纪经历了那么多艰难困苦，却难得地葆有一份热烈的真心，像个小太阳一样，不断地温暖她周围的人。 我打字：小娜娜，我会积极配合复健师和教授们，让自己尽快恢复身体功能。我想去参加你们的开业庆典。你一定不要忘记邀请我啊！ 她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打字道：好啊，只要教授们允许，我一定千方百计地把你弄过来，在我们开业那天观礼。 弄过来？好吧，怎么觉得这个词表达的是拿一块闲肉，可有可无的，甚至，这块肉好像是一个大麻烦一个大累赘啊！ 鲜活的小娜娜收敛了一下，打字道：别只说我的事了。你怎么样？你的案子有什么新进展吗？ 我的案子，对了，在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我打字：云溪那边对加害我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还提供了一份亲子鉴定报告。是关于我和杨汀洲那个孩子的，认定我是孩子的父亲。 小娜娜脸上的表情冷下来，睫毛掀动了几下，发来消息：昱久，你失忆了，你无法为之前的事负责。 她的这句话，让我的心里狠狠一痛。小娜娜是多么善良啊，她首先想到的是帮我说话。曾经发生过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想要的是，没有发生过那件事啊！ 我打字：老韩和岳林都在帮我调查，他们都想证明我是无辜的。 她顿了一个瞬间，发消息：昱久，恐怕只有杨汀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打字：安德鲁倒是一口咬定，一定不是我始乱终弃。他说，或许这是一个阴谋，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我想，他把这意思也说给老夫人了。所以，今天奶奶对我说：你不要担心，昱久，奶奶了解你。奶奶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指责。不管是谁，拿一个无辜的孩子做筹码，升级两个家族的矛盾，达到某种阴险目的，都是不可饶恕的罪人。 她等着我一句一句给她发完这些消息，抿着嘴微笑点头儿，打字道：老夫人不是好欺负的，她一定会力挽狂澜，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昱久，我也相信你是无辜的。 看着她笃定的眼神，我却高兴不起来。你凭什么相信呢？我都不信我自己。云溪不是一个小孩子，他没有十分把握，怎么会骤然做出伤害我的决定呢？ 第208章 歪瓜对裂枣 “娜娜，郑世功找过你了？”何娟麻利地收拾着韭菜，轻声儿问道。 我抬头儿跟她对视一眼，点头道：“找过了。他不是纸老虎么？平平常常的时候，又会坑人又会吓唬人，可真有什么事儿了，很讲义气的。” “没错儿。”她笑起来，看了一眼后厨。 师父师母被我劝着去休息了。他们年纪渐渐大了，每天中午那么忙，太熬人了。看着他们老两口勉力做着这个小店，我体会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即便不全是为我，至少我也是他们这么坚持的一个理由。 所以，我希望自己尽快找到事情做，让他们老两口退休，出去走走。或者含饴弄孙，也是不错的晚年生活。 “其实，郑世功有时也挺没劲的。”何娟突然凑到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 我看着她，并不戳破她的欲盖弥彰，她不过是想让我离老郑远点儿。我笑道：“你指什么？” 她撇撇嘴，道：“你没发现吗？他浑身都是老津城人的油滑。老话说‘京油子，卫嘴子’，他就是个嘴上漂亮的人。只要是他身上的事儿，说来说去都是他做得多好、多到位。相反，若是别人身上的事儿，怎么抽空儿也要扒刺扒刺。是不是？” 我看着她笑，说道：“你可别这么说，老郑可抢手着呢！” 何娟瞥了我一眼，笑道：“档次就在那儿了，说破大天儿去，不也就一个小老百姓么？” “咱们谁不是小老百姓？”我笑出来，把削了皮的马蹄儿（荸荠）泡在水盆里，伸展了一下肩膀和脖子，接着削。 何娟“嘁”了一声，斜着眼看我。 我诧异地问道：“怎么了？” 她忍着笑，轻声儿说：“咱们可是好几年的姐妹儿了，你还瞒着我？我听说了，陈家的二少爷看上你了。” “瞎说什么呢？”我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背，低声道，“人家是什么身份，哪能看得见我？退十万步说，看见我了，也只是看在我跟菊菊奶奶的情分，给我一点脸面罢了。快别说什么‘看上’了。” 何娟把凳子向我身边拖近一点，其实，原本我们俩就离得很近了。 她神神秘秘地说：“娜娜，这就是你不实在了。我虽然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小柴火妞儿，可我也有几个厉害的亲戚。子建跟我说了，陈家那么高的门槛，没几个人能攀得上去，可是那个二少爷，”她摇摇头，“兴许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闲聊的心情一下子就没了。我尽量放缓语气，尽量装作不在意地问道：“谁是子建？” 何娟盯着手上的活儿，笑道：“就是欢欢嘛！我姥姥爱那么叫，人家自己有大名，叫陶子建。我姥姥给找人看过，说是那孩子将来可不得了，但是得随妈妈姓，命才能旺。” 我这才发现，原来，像何娟她舅舅舅妈那么高高在上的人，也信这些命相之说。我问道：“你表弟又是怎么知道的？是你舅舅告诉他的吗？” “那不能够。”何娟睨了我一眼，不屑道，“你可不知道，我舅舅可忠心呢，陈家的事儿，极少从他嘴里说出来。陈家二少爷身子不好了，这是陈氏集团的秘密，谁能知道？你看我跟你问过吗？我没有吧？我就知道你不会说。当然你也可能不知道。” 我暗暗地深呼吸，让自己别太沉不住气。何娟没说错，我也是小老百姓，普通如我，身边能有几个大咖大腕？又能有几个大奸大恶？这些人，不过是为各自的利益，挣命罢了。 何娟不是坏人，她对老郑的心思，就是她生活中的主题，这事从来也不背着人。她说的话自有她的目的，却也不是全然不可信。 我平复了自己的急躁，笑道：“我知道了，必定是你表弟有一些豪门里的朋友。” 何娟对我弯着眼睛笑，过了一会儿，才收了笑容，说道：“子建上的学校是陈氏自家拿着大股份的国际学校，据说陈家少爷那一辈儿的都从那里毕业，所以二少爷算是子建的学长。一帮半大的孩子，有啥顾虑，相互传一些内部消息，不是很正常么？” 她这么说，我倒好奇了，问道：“陈家二少爷那一辈儿的人都不小了吧？他们小时候，就能开设国际学校了？” 何娟眨眨眼，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或许，那时不叫国际学校，但左不过就是类似的私立学校呗。大姐，你的关注点偏到哪儿去了？咱们说的不是陈家二少爷的身体坏了吗？” 我没接她的茬儿。凭着记忆里陈家那些孩子的名字，我就知道，他们从小就念着自家的国际学校，有外文名字，可能还不止是英文名，或许还有法文名、意大利名等等。 我想起昱久告诉我的事，他说直接加害他的人之一，跟大名鼎鼎的云溪是同学。云溪不也是富家子么？为啥会跟普通人是同学？他们杨家没有自己抓着股份的国际学校吗？ “娜娜，”何娟又说，“那位二少爷身份再高贵，站不起来了，又能怎么样呢？所以，看上你有啥奇怪的？” 我被她的逻辑气笑了。无奈道：“你的意思我懂了，歪瓜对裂枣呗？他身体不好了，但家世好，跟我这样的身体没毛病的柴火妞儿，正好儿？” “我不是这意思。”她尴尬道，“可是话糙理不糙，这种事说到底不就是互补嘛。我倒觉得你们还挺般配的。” 我无语了。在我看来，昱久就算真的没办法恢复成正常人，他也没必要就乎一个媳妇儿。而我，就算给我那样的高攀机会，我也不会高兴。在那样的家族里，我这样的小白，不是会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开玩笑呢，少爷找丫鬟？这戏码未免太老套。菊菊奶奶就给我讲过，她的熟人里有高攀成功、一步登天做了少奶奶的人，受了委屈都不敢跟别人说，憋憋屈屈一辈子，早早地就病死了。 奶奶说，门当户对没什么不好。可是奶奶倒没说她的翠翠，那个苦命女人，爱上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男人，为了他不惜私奔，不惜厚着脸皮带他回家啃老，可是最后又怎么样呢？还不到二十五岁，就撒手人寰。 我不要那样的人生。 第209章 火冒三丈的妒意 “安德鲁，”小姑姑一口纯正的津城口音，吩咐自己的儿子，“去二楼找你爸爸去，他有事问你。我刚好跟昱久说说话。” 安德鲁挑着眉毛，瞪着大眼珠子道：“真新鲜，您有嘛话要对昱哥说呀，还不让我听，我才是您儿子！”他故意学着母亲的口音。 “贫嘴！快去，你爸爸可有点生气，你应付不好就得挨揍！”小姑姑作势追打他。他跟我挤了一下眼睛，转了个人类不太可能完成的弯儿，泥鳅一样钻出门口。 小姑姑笑着关门，走回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安德鲁跟你在一起呆了这几个月，明显地懂事多了。你姑父说的没错，跟你这样的好孩子在一起久了，也会变成好孩子。” 我跟她对视着听完，打开智能语音，打字道：“姑姑，安德鲁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小姑姑笑弯的眉眼，很有老夫人的韵味。她笑道：“从小到大一顺百顺地过来了，突然之间听到你受了重伤，可把这小子吓得够呛，主动要求过来帮忙。我就怕他添乱，倒是老夫人和你姑父都很赞成他来你身边。现在看来，他还是帮到你一些哈？” “那是。”我打字，“安德鲁是个聪明又体贴的人，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是吗？那就好！”她说着好，眼圈儿却红了，略带哽咽道，“再怎么说，姑姑也不愿意看见你现在这样，多希望你能跟以前那样，东跑西颠地，坐着飞机、高铁满世界去出差、去运动……”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抓了两张纸巾，粘着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 我写道：“姑姑，或许是物极必反，我之前活动范围太大了。” 她笑了出来，又拭泪，然后红着鼻头儿道：“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来没让大人担过心、生过气。老夫人都说，这老天爷竟然也是拣听话的孩子欺负。昱久啊，我听老夫人说了，她请了世界知名的康复专家，还有萧家最得真传的中医圣手，必定是很快就能让你痊愈。” “是的，姑姑。”我打字，“您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知道姑父一直都在竭力协助调查案情。乔治都跟我说了。至亲之间也不好说谢，这都是姑姑和姑父对我的疼爱，我会记在心里。遗憾的是，我忘记了之前你们的疼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姑姑刚刚收敛了泪意，听到这话，又掉下泪来，用纸巾擦了又擦，忍着哽咽道：“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也罢了，每每我提起以前的事，还要替你委屈，跟你姑父哭鼻子。你姑父埋怨我不会开解自己，总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昱久，我倒是真的跟你姑父说过，你想不起以前的事，其实是件好事，免得再伤心！” 我打字：“姑姑，我大概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事。我已经跟老韩暗示过了，既然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就翻过去吧。让他们也都安心，我没打算追究。” “是啊。”姑姑露出一点笑容，眨动着湿漉漉的睫毛，说：“昱久说的对，过去的事怎么都追不回来了，我们看以后。你姑父悄悄跟我说，老夫人有老夫人的角度，不能说她老人家错了。他告诉我，戴家烦人找过老夫人了，原是议亲，老夫人给回了，说以后要昱久你自己做主。” “议亲？”我诧异地看了姑姑一眼，接着打字，“说的是戴孟绮吗？我都这样了，戴家还有联姻的意思？” 姑姑点头儿，道：“这事儿，老夫人没跟我说，是你姑父从戴家烦请的人那里打听到的。你姑父说，戴家大概也有探口风的意思。毕竟一直是戴家那边主动跟老夫人提的。老夫人也一直顾念着你本人的意思，没有答应。这话，却是我听老夫人亲口说的。” 我不知道，自己以前经历过怎样的抗争。听安德鲁和戴孟绮几个人的意思，我一直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老夫人虽然乐见其成，但似乎没有最后下决断。看来，我受伤之后，老夫人的态度出现了明显的转变。 小姑姑帮我整理了一下被子，又缓缓说道：“昱久，你小姑父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大都通报给老韩了，但有一些小事，就没让老夫人知道。其实就是跟曜久相关的一些事。毕竟曜久是你大姑姑的儿子，你大姑父是入赘的，曜久的身份就跟你和旭久没什么分别了。” 我懂小姑姑的意思了，她跟大姑姑同样是老夫人的女儿，但是她俩的孩子在陈家的分量却不一样。她不好在老夫人面前指摘曜久的不是。 我打字：“姑姑，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吧，既然是有关于我的伤害案，我本人知道就好了。并且，许多事我都不想追究的。” 小姑姑赞许地对我微笑点头，道：“昱久你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曜久那孩子没有坏心眼，他就是个耳朵软被连累的。之前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大舅哥参与作案，已经被拘起来了。他这个大舅哥呀，从小就没脑子不成器，坑了自己的妹妹，还当是帮她了。” 我打字：“对。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难道，除了大舅哥的事，曜久还有亲自参与了我的伤害案吗？” 姑姑摇摇头，惋惜道：“曜久也是有委屈的。当年他跟你的保姆的侄女相爱，是老夫人悄悄做扣儿给拆散了。他跟媳妇儿婚后感情很好，可是依然放不下先前那个。那个后来嫁的也是高门贵府，但是丈夫是个扶不起来的，在家中同辈中受欺负，你曜久哥就暗地里出手帮他。你说，有他这样做事的吗？” 我惊奇地看着姑姑，打字道：“曜久做了什么事？” 姑姑叹道：“其实，我常常跟你姑父说，你保姆那个侄女不是个好的，只有曜久被她蒙了眼睛。曜久帮她的丈夫，自然是背着本人的，可是那人一旦知道这件事，你想想，他会念曜久的好儿么？只有火冒三丈的妒意吧？那个人跟杨家以前倒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可是就在去年上半年，他跟杨家的人搞到一起去了。” “谁？”我赶紧打字追问，“是杨汀洲还是杨溪云？” “都不是。”姑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是杨汀洲的叔叔。他不服气侄女掌家，由来已久。” 第210章 算你入股 “你非要见面聊，聊什么？追上哪家小姐姐了，想给你姐我介绍一下？”我问出来，好笑地看着桌子对面的文广。 他一脸的少年老成，不动声色道：“姐，你们女孩纸呀，脑子里就没点别的事儿？” 我笑道：“姐真没你那么大志向，就眼眉前这点事儿，紧着转悠。” 他撇撇嘴，道：“你跟陈家那位身残志坚的少爷怎么样了？有戏没戏？” 我忍着笑摇头，道：“没戏！哎？怎么回事儿啊，这几天，我是不是应该先迈左脚，怎么十个人有八个人问我这个？” “这么多人都看出来他对你有企图。姐姐，你不会被他们家的钱晃迷糊了，一头就栽进去了吧？”他说着话，手上一直在忙活着，帮我夹菜。 我们在一个蒸汽海鲜馆，据说这里的海鲜最新鲜。看着人满为患的大堂，那么多人在排队，就知道这话是真的。不过我对这种吃法有点腹诽，如果人们都去吃这种简单蒸一下的食物，要我们厨师做什么？ 当然，我也喜欢吃这种简单蒸一下的海鲜，原汁原味，真的鲜！ “怎么不说话？还在犹豫吗？姐？”文广说着，扔过来揶揄的小眼神儿。 我坦荡荡道：“犹豫什么？是吃这个，还是吃那个？”我用筷子指一下贝肉，又指了一下生蚝。 他挑起浓密的眉毛，眼睫毛却没抬起来，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爱不爱听，姐，以前你孤苦伶仃地，想要找个地方取暖也就罢了。现在，你有我，我不会让你再缺钱缺人了。” 我鼻子酸了一下，忙塞嘴里一些食物，掩饰着自己的动容。这个小屁孩，跟安德鲁差不多的年龄，却一再把自己说成我的靠山。 “你口气这么大？人你倒是有一个，可是你有钱吗？你的钱不都是你爸爸的？我连你妈妈滴钱都不花，还能花你爸爸滴钱？”我装作不屑，装作用餐巾纸擦手，实际是抹了一下从鼻子里流出来的泪水。 他起身去门外找服务生，让她帮忙换一拨儿蒸锅里的食材。我心里想的没好意思说出口，这个海鲜馆的菜可不便宜，他这是要吃穷我么？ 他跟服务生小姐姐熟稔地交流着食材放入蒸锅的顺序，我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是春晓姐的音频邀请，居然是春晓姐！我赶紧插上耳机接通。 女神姐姐说：“娜娜，你吃完饭没有？这段时间你们江老师顾着要高考的学生，没去店里，你们一定很忙活吧？你帮我劝着点老两口，不要太拼，当个乐趣就好，别累着自己，那就有的罪受了。” “姐姐放心，我劝着啦，这不今天趁着客人不多，我帮着收了铺板，才出来的。我跟弟弟在外边吃饭呢。”说完，我跟文广对了个眼神儿，他赞许地一点头儿。 大美人又说：“噢，找机会请你妈妈和弟弟过来吃顿饭。还没见过呢。” 我笑道：“有机会。姐姐给我打电话是想说啥？” 那边明显停顿了两秒，嗔怪的语气道：“你个小丫头，你不问我倒忘了，你早就知道怎么回事儿，就不告诉我是吧？看着我俩眼一抹黑，自己的亲人都不认识，是不是偷着笑了？” “可不敢！”我笑道，“这是你们家里的事儿，你们自己家人不开口，我哪敢乱插嘴啊？” “哼！小丫头你当心，心眼儿太多嫁不出去！”她也笑起来，似乎躺倒了，舒服地叹了口气，又道，“刚过去的这个周末，我又去参加亲子班上课了。跟小马可一家玩得很好。” 我试探道：“你们相认了？” “嗯！”她似乎很感慨，“亲子班结束后，这位姐姐把我叫到一边，主动告诉我的，还说，上次一起上亲子班，就已经知道这层关系了。” 她说的姐姐，就是马可的妈妈陈芸华。我心里一转悠，问道：“芸姐姐不会是为了跟你见面，才安排了这个亲子班吧？”他们陈家自己有国际学校，还要跑到津城去上什么亲子班？ 大美人春晓又明显停顿了一下，才道：“我也是这么想。她倒没说。她说津城这个亲子班很有名气，他们两口子想亲身体验下，然后要引进到他们董家的教育序列。她说这个班收费太高了，推广起来有难度。董家的学校里要做更亲民的亲子班。” 我在脑子里回味着这几句话。心里不禁感叹，芸姐姐这是来帮她二舅妈吧？联络一下跟春晓姐的感情，再间接告诉她，为了孩子江君能接受更好的教育，春晓姐应该回到陈家。嗯，芸姐姐就是腻害，难怪老夫人喜欢她。也不知道她是有二舅妈授意，还是自己在提前布局。 春晓姐又说：“我能说什么呢？我心里有多少意难平，我爸也是陈家人，现在都被接回他们的别墅养伤了。眼睁睁地，我确实没有那个经济实力，给他更好的医治和生活环境。没钱没势，小胳臂宁不过大腿的感觉。” 没来由地，我心里一酸。春晓姐那么骄傲的人，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得有多难受啊！说到底，她的性格像妈妈，那位二夫人就是这么骄傲的一个大美人。二夫人这么长时间都没什么实质性的举措，是憋着什么样的大招儿，来收服自己的女儿呢？ 我笑道：“姐姐，骨肉至亲，你总也改不了自己的基因吧！” 她那边叹了一口气，道：“我又怎么不知这个道理呢？说来说去，都是命运弄人，他们当初用我换了昱久，肯定没想过会有三十年的分离。可是，我又实在不愿意去责怪爸爸。哎，不说这些个糟心事儿了。我今天找你，是想跟你商量怎么给你师父过生日。这可是个大生日。” 收了跟春晓姐的音频通话，才注意到自己的碟子里堆满了各种食物。 我笑道：“真会照顾你姐。你自己吃了没有？凉了就不好吃了。” “给江伯父过生日，妈妈和我可不能缺席。”他直截了当地这么说出来，我倒不知该怎么接话了。 他放下筷子，给我倒着鲜榨玉米汁，同时理所当然道：“妈妈早就说过了，虽然大恩不言谢，但菊菊奶奶照顾你这么多年，江伯父伯母这么栽培你，总要正式登门拜访一下的。” 我一直没接话，他眼里难得地掠过一丝笑意，道：“有这么意外吗？你不会是嫌弃我，偷听你跟那位美女姐姐的通话吧？你也没背着我呀！另外，今天这顿饭我请，我要感谢你给我的小买卖投资。今天本金还你，没有利息，但算你入股，怎么样？” 第211章 瞒着老夫人 “昱少爷，这只猫还真是有灵性，自从来到您身边，就很黏人。我经常看见它睡在您的枕头边儿。”老韩说着，摸向呼呼大睡的小三子。 我打字：嗯，它倒是不认生，跟您、跟安德鲁混得也很不错。 安德鲁去参加一个为期三个月的考前强化班，暂时离开我的套间了。这样，老韩就代替他陪着我。我曾经表示，我一个人没问题，毕竟还有栗博士和护工们。把老韩这么一个大忙人锁在身边，我实在过意不去。 老韩是怎么说的？他说：“昱少爷放心，老韩也不是件件事都亲临现场，如果是那样，老夫人也早就辞掉我了。现在，只是把老韩的办公室搬到您的屋里罢了。” 老韩是个谨慎的人，无论怎样告诫不必用敬语，他还是句句不落，说得流畅至极。在我看来，他的这份对别人的敬重，并不能让人看低他的身份，反而证明了他对这份工作的看重，同时，也是对自己的看重。 现在，老韩摸着小三子，面容上全是平静，眼里却含着若有所思。 我打字：老韩，您是什么时候来老夫人身边做事的？您跟我爸爸和父亲是同龄人，那么是不是，您跟老夫人对彼此的了解，比老夫人跟他的儿子们之间的了解，还要更深刻一些呢？ 老韩脸上展开笑容，缓缓说道：“上司和下属之间的相处，自然与家人之间的相处不同。我理解，您说的‘爸爸’是指二爷。”得到我的肯定后，他接着说，“他自幼爱好读书，听说一直想成为科学家。他毕业后进入科研机构，跟老夫人的思路差别就越来越大。”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目光看向落地窗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他仍然以不紧不慢的轻缓语气说：“我是老太爷安排过来侍候老夫人的，那时我在公司已经服务四五年了。老夫人负责经营从娘家带来的工厂，很忙很辛苦，需要一个可靠又得力的人手。” 我打字：也就是说，您刚来陈氏的时候，是在爷爷的手下做事，那时，我父亲还没走吧。 他收回目光，眼神清澈地跟我对视着。是的，一个快六十岁的精明强干的人，却有着如此清澈的眼神。我不得不又一次重新审视这位老韩。 他说：“对。刚好大爷走了之后，我被派到老夫人身边。” 我跟他对视一眼，打字道：这么说，您应该知道，我父亲为什么离家出走？ 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异样，仿佛一直在等着我询问。他语气平静，像说最寻常的事情那样，说：“当时我还不知道。十几年之后，一次偶然机会，老夫人亲口跟我说的。涉及到陈氏的重大决策，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很少。” 我打字：以前的我，问过这个么？ 老韩抿起嘴角，像是一个笑，他说：“没有，昱少爷，据我所知，这是您第一次提出这个问题。”他伸手摸了一下小三子的小脑袋，有一点感慨地说道，“也算是命运吧。大爷在三岁的时候，曾经因为感冒，高烧不退以至发生全身抽搐。后来痊愈了，偶然会发生癫痫症状，因为年纪小，多方求医问药，治愈了。可是，”他轻微地摇摇头，跟我对视道，“有专家跟老夫人建议，应该送大爷去国外生活，远离家族事务。” 我打字：他的意思是，我父亲的智力受影响了？还是他可能癫痫复发？ 老韩沉吟道：“老夫人的理解是，大爷绝对不适合执掌家业。但为了不伤害到他的自尊心，并没有告诉他本人。老夫人说，据她观察，大爷的思考力受到影响，加之他本性执拗，不善变通，所以，掌家大权不会交到他手里。” 我打字：既然这样，老夫人为什么不培养我爸爸呢？不让他去研究所就好了呀！ 老韩点点头儿，道：“老夫人原本是这么打算的。无奈二爷一心钻研学术，不肯踏足生意场。” 我理解了他眼里的内容，打字道：我妈妈的出现，似乎是柳暗花明？ 老韩含笑点头道：“没错。老太爷和老夫人都看好二夫人的才干。可是新的问题出现了。” 我打字：您是指，孪生兄弟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老韩摇头，道：“二爷与二夫人的相识，是老夫人设计的。他们算作两情相悦，只苦了大爷的一片痴心。” 我似乎明白了老夫人的意图，打字道：难道是，我父亲后来知道了老夫人的故意？ 老韩微微一笑：“是。大爷也知道二夫人对他无意，但他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可是，在老夫人的安排下，二爷与二夫人很快坠入爱河，他没有机会了。” 我打字：因此他愤然离去？ 老韩叹道：“我想，大爷或许已经知道专家对他病情的诊断。他以为老夫人嫌弃他，想把他和他的血脉排除在陈氏核心之外。我不确定，这只是我的猜测。” 我想我有点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了。我父亲放逐自己，想让老夫人后悔她的选择。后来我爸爸妈妈联系上他，与他实施以女换子。或许，这让他有了一种报复性的快感。老夫人看好的当家人，恰好没有接续香火的儿子，而他有，还有两个。把我换回陈家，而“瞒着老夫人”，或许正是我父亲开出的条件！ 我正要打字，电脑微信亮了，打开一看，是安德鲁，他匆忙地发了几个短句子：杨家老太太过世了！据说，是被杨汀洲的叔叔气死的。杨氏股票快成废纸了！ 或许是我的脸色太过震惊，老韩轻声问道：“怎么了？” 我打字：您看安德鲁发的消息。 他探头过来一看，脸色立刻凝重起来，略一沉思，说道：“昱少爷，我得当面向老夫人汇报这件事。我叫护工小郭来陪你。” 在等待小郭时，我问老韩：您的调查有结果了吗？关于我跟杨汀洲是否有接触那件事。 老韩微微摇头，道：“还没有确切证据。昱少爷在那段时间确实有几次飞往那个国家的记录。详细行程一直没有拼出来。” 我打字：跟随我的人呢？我不会是独来独往的吧？ 老韩面露难色，道：“那段时间您的助理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他把前前后后事无巨细都写下来了，可惜的是，您有一些行程没让他陪同。我，”他明显停顿了一下，郑重道，“在大洋彼岸雇佣了私人侦探，应该会很快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