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想杀本作者》 第1章 宿命 ——“连祭结束了他充满杀戮的一生,在无边的黑暗中长眠。” ——“生时狂悖,死化孤魂。” 敲完这两行字,眼下乌黑的虞思眠对着电脑屏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叫虞思眠,是一个网络写手。一不小心把连载文中的大反派连祭写得过于强横,为了写死他不知掉了多少本不茂密的头发。 虽然她也喜欢连祭这个角色,但是没有办法,破灭和死亡,是反派的宿命。 如释重负的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后扑倒在床,合上双目,意识渐远。 一阵喧闹声在虞思眠耳边作响,虞思眠好不容易醒来,却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古庙之中! 三更半夜的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一座古庙中? 片刻,她又冷静下来,自己在做梦。 只有梦才会那么怪诞。 因为这古庙中居然还架着一个火堆,火堆上烤着一头……挺大的动物。 被扒了皮烤得变形的动物虞思眠虽然一眼看不出是什么,但是扔在地上血淋淋的虎皮,让她猜测:这烧烤架上烤的极有可能是头老虎。 烤肉的香味在这古庙中飘散,盖去了本来香火的味道。 火堆旁围着一群身着古代劲装的黑衣少年,衣料上暗纹流转,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们一边撕扯着烧烤架上的虎肉,一边喝酒笑骂,庙门口拴着一群体型硕大的狼,树影下的它们正在争食庙外的生肉,并对彼此发出低吼。 “这供的是谁啊?”其中一个大眼睛少年举着火把向她走来。 她本能的觉得这群少年并非善类,想要退避,发现自己的腿动不了。 “管他是谁?”火堆旁一个少年说得漫不经心。 “供的这像画得还挺好看的。”那大眼睛少年把手中火把又杵近了一些,差点怼到虞思眠脸上。 虞思眠被火光刺得眼睛疼,却发现自己居然连闭眼都不行。 终于,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就是这个少年口中的“壁画”。 在这个怪梦中自己成了一幅画? 听到“好看”,火堆旁吃吃喝喝的少年才勉为其难地抬起头,往自己方向看来。 却在此时,庙门外的大树枝叶哗啦啦作响,虞思眠向声源处望去发现那群凶恶无比的座狼塌下耳朵匍匐在地上,发出服从的呜咽声。 黑衣少年们一扫眼中的懒散倦怠,放下手中的酒肉站起来。 洞口出现了一个骑着狼的身影。 那头狼体型比其他座狼还要庞大,一双血红的竖瞳嵌在银白色的毛发中,闪着凶恶的光。 狼背上的人身姿修长而挺拔。 跳动的火光只照到银狼背上主人的下巴,黑夜吞没了他的容貌,只看得见他清晰的下颚线。 银狼上的人正向自己的方向看来。 隐藏在暗黑中的视线倒是比那双猩红的狼眼更加凌厉,让人不寒而栗,让她想拔腿就逃。 可是她根本跑不了。 毕竟在这个梦中她是一幅壁画。 “祭哥!”这群少年恭敬地对来人喊道,其中一少年过去帮他接过了手中的缰绳,少年这才移开在放在壁画上的目光。 祭哥? 虞思眠隐隐觉得这个称呼有些熟悉。 少年翻身下了他的座狼,其余少年都把身子挪了挪,给他让出了宽敞的位子。 他漫不经心地取下露指的黑皮手套,活动了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 火光至下而上慢慢勾勒出他的轮廓。 是个极其俊美的少年,眉眼中的攻击性给他平添了几分暴戾乖张的野,像一把出鞘的利剑。 他的耳朵比常人略尖一点,左耳廓罩着黑晶作为装饰,显得华贵又别致。 银毛红瞳的座狼、祭哥、一直尖耳的耳廓戴着黑晶耳廓。这些标志…… 虞思眠心咯噔了一下。 连祭。 这是她正在连载的《诛魔传》中大反派魔尊少年时的模样。 自己怎么梦到他了? 难不成是因为才写死了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眼下的连祭虽看起来很是年轻,外貌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全身上下咄咄逼人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他坐在火堆旁,其他少年才敢再次坐下。 那大眼睛的少年,还举着火把看着庙中的壁画:“祭哥,你觉得供的这像是谁?” 连祭:“管它谁。”说完接过旁边外号鬼牙的少年抛给他的话本,借着火光看了起来,连祭腿很长,使得本是宽敞的位子也显得局促。 虞思眠觉得这梦既奇怪,又细致。 自己心血来潮给连祭加了一个“爱看话本”的设定,没想到梦中连这个细节都有。 见连祭不理自己大眼悻悻地继续顺着壁画往下看,拖着下巴自言自语:“她脚下踩着的好像是四界的缩略图,凌驾四界之上,神?” “咱们这个操蛋的世间有个屁的神。”连祭旁边鬼牙的少年嗤笑,说罢举起一根吃完的肉骨向他甩去。 大眼侧身避开,那骨头就扔在了壁画,也就是虞思眠身上。 虞思眠:…… “这倒也是。”大眼挠着脑袋,突然灵光乍现,“我知道了!这是天道!” 他话音一落,一旁的连祭把手中话本往火堆中一扔。 嗖! 话本坠火的瞬间,火苗窜起了一尺来高。 众人噤声,看向连祭。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天道吗?” 他声音不大,且很平静,却能让人不寒而栗。 众人都屏气不敢吭声。 大眼自知碰了他的逆鳞,一下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红色的火光无法将连祭冷白的皮肤染上半点暖色,他用地上的树枝拨了拨火堆中燃烧着的话本,让它烧得更旺,漆黑的眸子中映照着火星。 大眼突然干笑道:“哈哈,哈哈,这个世间有个屁的天道啊,不过就是那些人类胡诌的。对吧,哈哈,哈哈。”他的笑声无比干涩。 连祭漆黑的双眸中映照着跳跃的火光,若有所思,“若有天道,她只会盼着我们死。” 虞思眠:…… 魔修们默不作声,若有真有天道,偏爱的也不会是他们这群魔,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厮杀,褒奖他们的只有堕落的欲海,他们只能在黑暗中苟延残喘,天道的光,照不到他们身上。 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火堆中火星噼里啪啦的爆破声。 突然,大眼笑道:“祭哥!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 这才打破凝重的气氛,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 “对啊,哪有什么狗屁天道!就算有……”鬼牙打量着壁画上的虞思眠对连祭笑道:“我们就把她五花大绑来后献给你,任你处置。” 虞思眠心中一颤。 抱着头躺在了地上嗤笑了一声,不置与否。 连祭看着房梁,仿佛透过屋顶看着那一片混沌,没有月亮和星星的天空。 突然间,他眼中又亮起了光。 嘴角勾起嗜血的笑容。 天道…… 呵。 其余魔继续喝酒吃肉猜拳赌牌,火光映照着他们年轻却乖戾的笑脸,彰显着他们的肆意和狂妄。 晃动的火光使他们在地上的影子显得张牙舞爪,如群魔狂欢。 鬼牙腰间的玉简亮起,他把手中酒壶一扔,摔得粉碎,“兄弟们,干活啦。” 魔修们瞬间酒醒,纷纷骑着自己的破风狼跟着鬼牙离去,消失在被黑夜笼罩连绵起伏的山峦中后连祭才从地上坐起。 石壁上正在拼命想摆脱这个梦的虞思眠使尽全身力气,终于眼珠子转动了一下。 而这一个毫不起眼的动作却落入了连祭眼底。 他向虞思眠走来,壁画中的人物和真人一般大小,但一个在空中飞舞的姿势,使得她有了个一览众生矮的高度。 连祭一脚踩在壁画上,抬头凝视着画中的人。 突然地接近,和他身上的压迫感让虞思眠心中一个咯噔。 他身上很烫。 隔着空气都能够感觉到他灼热的体温,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她屏着呼吸努力让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 连祭看了半晌,觉得刚才可能是自己错觉。 画中之人怎么会动? 连祭的突然靠近让虞思眠呼吸一窒,不敢再动。 连祭默然地冷嗤了一声,果然,是自己看错了。 他取出自己的皮手套准备戴上,抬起手才发现手臂上的旧伤不知什么时候裂开,血像条红色的细蛇蜿蜒到指尖,他弹了下手指,不想一滴血飞出去溅在壁画上。 虞思眠内心打了一个激灵。 连祭的血好烫。 再次看向壁画的连祭不禁蹙眉。 那滴血正正地落在了那画中之人的锁骨之下,像一颗血红色的水滴形吊坠。 这幅壁画很绚烂,画中的人皮肤极白,在这滴血的衬托下竟然有一种触目的妖冶,格外地动人心魄,让他微微一愣,随即一股烦躁涌上心头,越发觉得这幅壁画刺眼。 他手上运力,手指之间电光流动,一掌拍在了壁画之上,壁面如蜘蛛网一般裂开。 虞思眠隐隐有一种感觉…… 她要从画中掉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奇幻接档文《仙君的致命解药》文案~么么么 天婴是一株上古魔君遗留的摄魂草。 是天地致邪之物,也是妖魔争夺的至宝。 修成人型的天婴天生尤物,媚骨天成,一颦一笑之间就能让人堕魔。 一日天婴落在昆仑山那个死对头萧远手中。 那个正道眼中的高山白雪,不可亵渎的白衣仙君。 他正在堕魔的边缘挣扎,天婴他唯一的解药。 为了不被扔进丹炉,天婴化成人形,用了浑身解数魅惑他,他却连眼角都不红一下。 天婴自己却落入情网,苦苦煎熬。 最终—— 她纵身跳入丹炉,只愿他余生皎皎如明月。 …… 多年后,魔君现世,天婴也转世重生。 魔辇之上一身黑衣的萧远眼底猩红。 “婴婴,我许你一生情爱。” 天婴:“虽然但是,我在丹炉里面,情丝已经烧没了呀。” 第2章 相遇 虞思眠不敢想象如果从画中掉出,砸在连祭身上会是什么一个结果。 她屏住气,生怕真会如此。 却在这时,连祭腰间的玉简亮起,是鬼牙他们在呼唤自己。 他不再理会壁画,转身骑上破风狼消失在虞思眠视野之内。 看着连祭消失的身影,虞思眠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墙面彻底碎裂,虞思眠觉得周围不再有束缚,她随崩坏脱落的墙面一起,从画中掉出来了! 然而,直接给她摔晕了过去。 晕倒在一片狼藉,空无一人的神庙中。 然后她又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一片漆黑,只听见了一个婉转的女声一遍一遍呼唤自己的名字,断断续续重复着一件事情。 【……救他们……】 【这样……你才能回去……】 虞思眠:“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梦中的声音:【我是柳怀素。】 她笔下的女主。 她再次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 破晓时分,天空蒙蒙亮,山峦笼罩着一层白色的薄雾。 瘫坐在地上的大眼喘着气,“这尸妖我们从妖界追到人间,追了半年,真是见了鬼了。一具玄尸,怎么那么难搞?” 鬼牙将自己的若邪刀插入刀鞘,“祭哥,要不我们在附近找个村子先落脚歇息下,你也处理一下伤口。” 连祭踩在一块山石之上,残存着杀意的双眼凝视着山脚升起袅袅炊烟的小村庄,高高梳起的马尾和衣摆在晨风中飘荡,撑在膝盖上的长臂流着血,沿着他的黑皮长靴蜿蜒而下,凝聚在脚下灰白的石头上。 他们猜想连祭多半不会同意这个提议,却不想他竟然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清晨的薄雾中。 神庙外 暖阳刚刚升起,一个满头白发撑着拐杖的老人带着一群青年爬上了半山腰,他们不可置信地看着神庙外一地支离破碎的动物尸首,可是比起眼前的惨状,更让他们不安的是神庙门大敞。 “快进去看看神画!” 这里本是一个山洞,因洞中的那幅画像被山下村子修成神庙世代供奉,村民深信因有这壁画的庇护整个村子才能数百年远离灾难。 村长心急如焚,却还是带着人虔诚叩拜后才敢进庙。 不想跨进门槛的一瞬间村长满脸的皱纹都快拧成一团。 破碎的酒壶,满地的肉骨,熄灭的烧烤架,整个洞中还残留着酒味和烤肉味,墙面也被熏得漆黑。 是谁那么大的胆! 村长杵着拐杖快步冲向神庙的深处。 看到眼前景象时,他灰色的瞳孔缩成了针眼,就如石化一般看着那空空如也的洞壁、地上一地脱落的碎片,干裂的嘴皮抖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村长!这里有个女人!” 虞思眠颤动着鸦羽,睁开了眼睛。 怎么还是这里? 还是那个庙! 前面的人穿着古代粗布衣服,戴着藤条编织的草帽,背上还背着箩筐。 村民们看着摔得灰头土脸的虞思眠。 “她怎么头发衣服和壁画中的天道一模一样?” “难不成……” 从壁画破碎的震怒中回神的村长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虞思眠,犀利的目光似红外线一样从上到下扫描着她。 这幅打扮,突然出现在这里…… 村长心中浮过一个想法,难不成…… 不。 不可能! 绝不可能! 村长看到她锁骨下的那颗水滴状的红痣。 他用拐杖指着虞思眠,“天道画神女颈下没有这颗血痣,你这妖女竟然敢大胆假冒天道大人!毁坏神画!” 红痣?虞思眠急忙低头,锁骨下方果然有一颗鲜红的印记! 这是昨天连祭甩在自己身上的血? 她想要辩解:“这不是痣……” 为了证明这是血她擦了擦,没想到居然擦不掉!完全就像一颗与生俱来的血痣。 虞思眠:…… 村长大喝:“把她给我抓起来!” 虞思眠被带入了村子关入柴房,她开始觉得这不像一个梦。 毕竟饥饿和寒冷来得过于真实,她抱着胳臂蜷曲在材堆后,想躲避从柴房缝隙里灌进来的风。 比起做梦,更像是自己穿越了,穿到了自己正在连载的《诛魔》的正文开始前的一个和主线支线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偏僻小村庄。 简略的来说,她穿到了一个陌生地方。 没有金手指,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她盯着对面的狗洞发呆,这时,狗洞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虞思眠以为是野狗,急忙拿了一根柴火棒防身,里面却爬出来一个莫约三四岁大,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 小丫头进来后二话不说,“噗通”一下对着虞思眠跪了下来。 吓了虞思眠一跳,只见她虔诚地向自己拜了三下,双手合十喃喃念道:“天道大人,请您保佑我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宝宝,还有我们全村。” 虞思眠:这…… 外面传来呼唤:“鸡蛋妹!你到哪儿去了?” 小丫头喊了一声“不好”,急忙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卤鸡蛋放在虞思眠面前,“这是我的贡品。” 说完又快速地从狗洞爬出,留下一脸茫然的虞思眠。 这小丫头……还真是我行我素。 应该是把自己误认为天道了。 希望自己能保佑她,可惜自己连自己都保佑不了。 这时她肚子又叫了起来,看到了地上的那枚卤鸡蛋。 此刻饥肠辘辘的虞思眠对那小丫头充满感激。 她剥开鸡蛋小口小口吃了起来,肚子里有些东西,也不觉得那么冷了。 不知道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柳家村的祠堂前一片宽敞的空地,这里放了一个巨大的铜锣,此刻铜锣声正急促地响起。 锣鼓声一响,村民便知道村中发生大事,都赶往了这空地赶去。 站在空地中央的虞思眠被换上了粗布衣,绑上了手腕,还戴了一个狰狞恐怖的面具。 村长跪在祠堂前,虔诚地跪拜,“神像在老夫手上被毁,老夫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而且这妖女居然当着老夫的面妄想假扮天道!简直胆大妄为不知羞耻!” 听到这里村民无比愤怒! “不要脸!把面具取下来我们看看长什么样子!” 村长急忙制止,“这妖女会妖术!小心被迷了心智!” 虞思眠心想自己要是会妖术,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嘴巴给黏上。 听村长说她有妖术,村民更加惊惧,你一言我一语议论起来。 “你可认罪?”村长问。 所有目光都放在虞思眠身上。 他们发现她从到空地开始就不吵不闹,虽然带着狰狞的面具,身上却散发出一股怯生生的恬静,不太像个妖女的样子。 虞思眠不擅长吵架,但他们让自己开口,自然要珍惜为自己发声的机会,她把被捆着的手举起来了一些,“如果我能震碎壁画,能将神庙外的野兽撕成碎片,能把一头老虎架上火架,怎么会那么轻易被抓呢?” 她声音不大,但是有条有理,像清泉流转,娓娓动听,听得人一阵舒服。 这时候村民们微微一愣。 “说得有道理啊,那些门外野兽尸体可是被撕成碎片,有一头猛虎被活活架在火上烤了,看她细胳膊细腿怕是连猪都杀不了,更不要说打虎了。” “村长,咱是不是搞错了?” 村长却哼了一声,示意旁边的大汉敲了大锣,声音震得虞思眠耳朵嗡嗡作响,议论纷纷的村民这才安静下来。 村长:“既然不是你,那为什么偏偏那时候就你一人晕倒在神庙?” 虞思眠在想怎么解释,毕竟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村长见她停顿,“果然!不敢答话就是心里有鬼!” 虞思眠:! 村长话音刚落,突然狂风大作,卷得空地上飞沙走石,天色骤然变暗,村民们抬头看天,一晴如洗的天空上乌云聚拢。 一阵阵狼嚎由远及近,此起彼伏地传来。 黄色的土地上渗出了一股股黑雾,腾腾升起。 村民们觉得身后阴森森的背脊发凉,转过身看见黑雾之中七个身着黑衣的少年凭空出现在眼前,一个个英俊挺拔,却又凶神恶煞。 站在最前面的少年比其余人还要高出一截,一双被黑靴包着的长腿劲瘦有力,他眉眼淡漠没有任何表情,一众村民在他眼中宛如死物,锋利又嚣张。 村民被连祭闪着光的黑曜石耳廓吸引,这才发现这群人的耳朵与常人不同,比常人尖一些,没有哪个人长这样的耳朵! 每个人身边都有一匹大小类虎的巨狼,四周围绕着腾腾的黑烟。 村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嘶哑的声音吐出一个字:“魔。” 四界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空地上的村民彻底吓得连逃跑都忘了。 面对蛮不讲理的村长虞思眠还没那么害怕,可是连祭一出来,哪怕一言不发,一种极度危险的气息向她袭来。 也许这就是npc群演和这大反派的区别。 气场完全不一样。 可是连祭为什么会屈尊降贵来到这个小村庄?以他性格应该不屑来这种地方的。 连祭神色冷漠,只是把目光穿过人群移到了广场中央,看着那个戴着面具的女子。 她长及脚踝的栗色长发在空中飘扬,身上的风吹得她身上的麻布大袍猎猎作响,宽大的大袍显得她露在外的脚踝更加纤细脆弱,被绑着的双手被麻绳磨出了红痕,若不看那诡异的面具,还真是楚楚可怜。 只不过,他素来没有什么怜悯心。 即便刚才整个过程他都看在眼里,知道她是自己的替罪羊。 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带着魔修向前走去。 村中人不敢上前阻拦,楞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 整个空地变得静悄悄的。 眼见连祭一群人越走越近,虞思眠心悬得越来越高,一道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你们这群大坏蛋!滚出我们村子!” 虞思眠不知身边何时冒出了一个三四岁的小丫头,拿着鸡蛋就向连祭扔去。 虞思眠心咯噔一跳,这小丫头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她想拦下鸡蛋,但是自己手被捆着,眼睁睁看着那鸡蛋嗖嗖地飞了出去。 连祭冷冷地看着飞向自己的鸡蛋,打了一个响指,那枚鸡蛋就在空中炸成了黄色的烟花。 也在这鸡蛋炸裂的一瞬间,整个村庄炸开了锅,村民准备四处逃跑,却被一群巨狼围了起来,挡住去路。 狼王炽灵弓起身子露出獠牙,对扔鸡蛋的小丫头发出低吼,蓄势待发。 小丫头一把抱住旁边虞思眠的腿,虞思眠一低头发现这小丫头有些眼熟。 “天道大人,救救我。” 原来是她,那个给自己磕头的送卤鸡蛋的丫头。 这小家伙的行为还真是不可预测。 此刻鸡蛋妹全身颤抖,双眼通红,却忍着没有哭出来。 虞思眠顿时心中一软,生了怜悯之心。 村民嘶声裂肺地喊:“鸡蛋妹!快跑!” 虞思眠的瞳孔中映出炽灵向她们飞扑而来的身影。 小丫头把头贴在她腿上。 那一刹那,虞思眠的身体替她大脑做出了反应,她蹲了下来,把她圈在了自己被捆着手的臂膀里,用单薄的身体护住了她。 在场所有人抽了一口气。 连祭撩起了眼皮。 在众人都以为她会被炽灵撕成碎片时,炽灵停了下来,看着前方的虞思眠,反而退了两步。 连祭有几分诧异,“炽灵?” 弓着身子的炽灵银毛倒竖,却就是不上前。 破风狼极其勇猛好斗凶悍嗜血,是三界闻名的凶兽,连祭的炽灵更是敢于单枪匹马单挑上古凶兽的狼王,怎么会怕区区一个人类? 坐在地上的虞思眠紧紧抱着怀中的鸡蛋妹,直到余光看见一双穿着黑靴的长腿出现在眼前。 那灼热感和压迫感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连祭。 连祭居高临下地看着把女娃藏到身后的虞思眠。 她戴着面具,那睫毛却长得可以从面具眼部的黑洞中翘出来,蝶翼般轻轻颤动。 她怕自己,但和其他人对他的惧怕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连祭蹲了下来,将修长的手扣在了她的面具上。 虞思眠心中一惊:他要摘自己的面具! 他会不会认出自己是画中人? 想起他们昨天在洞中的对话,她用被困住的双腕试图推开连祭的手。 连祭垂眼看着抵在自己手套上的细指,一根根又细又尖,那点力道跟没有一样。 “拿开。”他的声音明明平静又懒散,但是却让人觉得藏着不容忤逆的杀意。 连祭的性格她很清楚,他一身反骨,自己若跟他硬来,他下一分钟就会折断自己的手。 况且村长守了神画那么多年,他都没认出自己,连祭又怎么会一眼认出自己是画中人? 她将双手放了下来,垂在身前,听见脑后的绳子断裂的声音,脸上的面具已经被他拿下。 众人屏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真容 天光通过乌云的缝隙倾泻而下,照在空地之上。 连祭拿下了虞思眠脸上的面具,众人都吸了一口气。 莫说这些村民,就连那群见多识广的魔修也从未见过这般绝色,空灵而美丽,超脱四界之外。 宛如从画卷中走出,不像这四界会有的存在。 她眉眼如水般柔和,一双眼睛像沉淀百年的湖泊,清澈无瑕,包容万物,被她目光扫过就如被手抚过脸颊。 这是一个多看一眼都让人心疼的女子,却这样被绑着手腕跌坐在地上,怯生生地独自面对那个魔王。 村长给她戴上面具也是因为她擦干净脸后见了她的村民开始她求情,说她不像坏人。 村长认为他们是被她容貌所惑,认为她是妖物所化。 毕竟人哪里会长得那么好看。 虞思眠被一双双眼看得别扭,低下头。 不想这时连祭蹲了下来,自己感到下巴一凉,他居然用刀柄抵住了自己的下巴,将她的头抬了起来,逼自己与他对视。 他的目光冰冷锋利,一寸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自己,就如毒蛇爬上脊梁。 让她感到危险又窒息。 她身体绷得笔直,生怕连祭看出什么名堂来。 她想躲开他咄咄逼人的视线,没想到目光向下就看到他凸出的喉结,于是又把目光向上一些,对着他凌厉的下颚线后不再乱动。 她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连祭眼中,连祭不屑的轻嗤一声,眼中的阴鸷却散去些许,移开了顶着她下巴的刀柄。 问:“你是谁?” 虞思眠眉头开始聚拢,淡红色的嘴唇也不由自主地抿了起来。 这时被这群魔吓得瑟瑟发抖的村民突然想起什么。 出现在神庙…… 巨狼不敢靠近…… 难不成…… 有人喊道:“她是天道派来的神使!” 虞思眠:!? 一定就是天道派下来拯救柳家村的! 其余几个魔相互看了一眼。 “天道使者?”连祭目光骤冷,杀意上涌。 他眼中写着不信,却不妨碍他对“天道”两个字的厌恨。 天道派来的? 呵。 “这个村现有多少人?” 虞思眠不想连祭突然没头没尾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怎么?作为天道使者连这都不知道?”他冰冷的口气中带着嘲讽。 虞思眠:…… 这时她身后的鸡蛋妹贴着虞思眠的背回答,“我们村一共九十九人。”这是全村都知道的事,因为她娘肚子里的宝宝一旦出生,村里就有整整一百人了。 其余村民也给出了相同的答案。 九十九? “你也是村中人?”他看着虞思眠问。 虞思眠没有回答,很快连祭道:“不,你不是。” 这些村民分明对她不熟悉,甚至把她认为天道使者。 也就是说,加上她,刚好一百。 虞思眠看见他再次蹲下,她本能地退了退,无奈他身体颀长,轻而易举到了她耳边,“今晚我就让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天道使者。” 他声音带着金属质地的冰冷,呼吸却很炽热。 虞思眠被他呼吸一烫,避开了一些。 连祭发现她白皙耳根和耳垂变得通红,就连脸都染上了红晕。 他挑了挑眉。 虞思眠:“你准备做什么?” “你可以猜猜。”说罢,他拔出了后腰上的匕首,在指间转了一圈后,向虞思眠划去。 一道冰冷的银光就划了下来,她闭上眼,长睫紧紧贴在下眼睑。 半晌她觉得自己身上没哪里痛,似是没有被开膛破肚,缓缓睁开眼,发现手中的绳索已被他手中匕首切断。 连祭站起来将匕首插回腰间。 虞思眠看着地上断落的碎绳,连祭他在想什么? 想起自己给他人设栏里随手贴的“喜怒无常”的标签,默默叹了一口气。 连祭转身正欲离开,像是想起什么,转身淡淡对道:“不要再供奉什么天道的玩意,那种东西,我见一次毁一次。” 村长瞳孔一缩,“神庙中的壁画真是你毁的?” 连祭眼中尽是轻蔑,反问道:“不然呢?”然后瞥了一眼旁边的虞思眠,“凭她吗?” 村民哗然。 村长一听怒急攻心,举着拐杖对连祭吼道:“你这个孽障!天道神像岂是你们这些卑劣的畜生能够亵渎的!” 听到这里虞思眠心想这村长还真是天道脑残粉,明知道对方是魔,还真是命都不要了! 又或者他以为连祭和自己一样好欺负? “老东西,活腻了?”大眼从身后箭筒取了一支箭,对准了面红耳赤的村长。 不想连祭却抬了抬手,好似根本不在意,只道:“这一百口的命都给我留着。”然后转身离开,顷刻之间变成一道黑烟散去。 大眼不解何意却不敢抗命,只能把弓放下,鬼牙把手搭在大眼肩上,“你傻啊,祭哥只说了留命,难不成你还真准备放了这老畜生?” 大眼恍然大悟,还准备再次拉弓,想着该射哪里,鬼牙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来。” 说罢他化成一股黑色飓风卷走了还在叫骂的村长。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天空,让人毛骨悚然。 叫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村长再次掉到空地上时,村长胸口都是血渍,喉咙中发出“呜呜啊啊”地□□,痛得在地上抽动。 这时有人用颤抖的声音道:“村长,村长,好像没了舌头。” 鬼牙为了不让他流血致死,还用烙红的铁烫了他舌头上的伤口,伤口的红肿,污血的凝结,嘴就像被黏着一样,根本张不开,只能用喉咙发声。 人虽然活着,样子却也生不如死。 村民们有的当场给吓晕了过去,有的给吓得在原地不敢作声两条腿抖得撞到一起。 坐在地上的虞思眠看着痛苦扭动的村长,百感交集。 她当时也就是想着如果自己会法术,给他施一个禁言术,让他一个月说不出话,却不想…… 他们居然用这么残忍的方法让他彻底闭了嘴。 可她隐隐觉得,一切才刚开始。 连祭反复提及的一百人,这个数字代表什么? 空地上一片混乱,村民们有的跑回了自己屋子,有的想逃离村庄去避避风头。 但很快他们跑了回来,“不好了!村子!村子被那些巨狼围住了!它们不让我们出去!” 虞思眠并不意外,果然,连祭来这里有其他目的。 村子中一片混乱,他们六神无主,受伤的村长又无法主持大局,一个个宛如锅上被火烤的蚂蚁。 这时有人看着空地中央的虞思眠,“天道使者……” 他跑了过去跪在虞思眠面前,“您一定是天道派来救我们的神使对不对?” “对不起,之前是我们有眼无珠冤枉了您,求求您救救我们!”说罢他额头一下下嗑在空地上的沙土里。 “求求你救救我们!”其余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把她当成了那根救命稻草。 虞思眠倒也不是她不愿意,村中她最不喜欢的村长已经半死不活,其他村民和她没什么过节,现在和他们还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她也被困在了村里,不知前路。 只是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又没有什么能够改剧本类的金手指,又怎么救他们呢? 这时候她身后的鸡蛋妹走到跟前,抓住自己的衣角,“您一定会救我们的,对不对?” 虞思眠看着鸡蛋妹那双被泪水憋得通红却又带着酌定的眼睛,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柔声道:“我试试。” 即便不知道未来的剧情,即便没有金手指,但她了解连祭,知道世界的构建。 她是这本书的作者。 她也许会有办法。 连祭说今夜?指的是晚上。 一百人?这个数字代表什么? 难道…… 连祭! 不愧是丧心病狂的大反派! 连祭等人在村外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边休整。 “今天咱们的狼怎么了?” “那女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灵力,妖力,魔力,应该是个凡人,狼怎么不敢靠近她?” 大眼捧起一口溪水解渴:“天道使者是什么玩意?” “鬼知道,一群山野村夫编出来自欺欺人的吧。” 大眼:“那女人你们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小九笑道:“眼哥,好看的人你是不是都眼熟?” 大眼想不通,那样一张脸不要说自己,任何人见过都不会忘记,他又怎么只是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对方是谁? 大眼看着两条溪水中游动的青鱼发呆,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了!神庙中那幅壁画!” 鬼牙嗖嗖扔出两块石片,将两条鱼的头切下,红色的血在透明的溪水中晕开,“就那几笔你他妈也能看出来像不像?” 大眼:“你懂个屁。”他继续捧着带着血腥味的溪水喝了一口后看向其他人,“你们觉得呢?” “眼哥,没看出来。” “我当时看身段去了,没看脸。” “忘记了。” “我觉得不太像,衣服都不一样。” 大眼:我他妈真是对牛弹琴! 他转眼看着坐在溪边大石上若有所思的连祭。 “祭哥,你觉得那女人和壁画中的像不像?” 连祭把玩着手中石子,“像不像关我什么事?反正过了今晚都是死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百 像不像与他连祭何干?反正过了今晚都是死人。 连祭不关心她长什么样,长得像谁,更不相信她是什么天道使者,只知道自己不会让她活过今夜。 大眼吃惊地问:“祭哥?” 鬼牙也抬起头,“祭哥,那女人杀了确实有点可惜。”那般绝色他第一次见,本想着连祭若是没兴趣自己便收了,没想到连祭居然要杀她。 不过想了想,这就是连祭。 他眼中只有死的活的,没有美的丑的。 只有杀戮,没有风月。 这时大石上的连祭把玩着手中的石子。 “那些村民以为她是天道使者,殊不知是天降灾星,若没有她,我还做不成血阵。” 听到“血阵”二字,其余少年都楞在了原处,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 连祭将手中石子对着水中一群游来的青鱼飞掷而下。 一声巨响,爆裂的白色的水花中绽放出一朵朵血色的花朵,以及四分五裂的青鱼尸体。 晚上……一百人…… 虞思眠拼命想着这两个关键词,突然她额前的碎发都立了起来。 是血阵! 连祭他居然想做血阵! 血阵至凶至险,施阵之人必遭反噬,哪怕在魔域都是一个讳莫如深的存在。 又分百人阵,千人阵,甚至万人阵。 无论哪种规模只能在阳气弱的夜晚才能启动。 哪怕最小规模的百人阵都有极其巨大的杀伤力;千人阵足以让四界闻之变色;至于万人阵,从古至今没谁做成过。 所以连祭不让下属杀人,并让破风狼将村庄包围不让人出去,因为至少一百人才能启动血阵。 而现在全村加上自己就正好一百人。 可是连祭做这个阵来做什么? “祭哥!”大眼一个纵身从水中跃到大石上,跪在连祭身前,“为什么要布血阵?” 屠村是小,血阵是大。 血阵一出必然惊动四界,别说琉璃天不会善罢甘休,就连魔域那边都要怪罪。 连祭看着昨夜玄尸消失的方向,“那具玄尸的尸丹我必须要。” 大眼顿时哑口无言,那具玄尸他们从妖界追到人间,按道理以他们的实力不至如此,却不知为何总是不能伤其根本。 连祭把玩着手中的石头,“血阵之事若谁来找麻烦,我一力承担。” 他百无禁忌,无惧无畏。 无非就是要了他这条命。 然而,他向来不惜命。 虞思眠的心沉到了谷底。 连祭准备在今晚杀掉全村人,包括自己。 本来以为已经是个困难生存模式,没想到连祭一出现,难度直接调成了地狱级别。 “神使,村子周围的狼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这些魔想做什么?” “求您一定救救我们。” 他们无比焦急地看着广场中央的虞思眠。 她看着远方若有所思,虞思眠是慢性子,一来是她做事有点拖延症,二来她知道急也没用。 “神使,您准备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要做阵,我便试试破阵。” 连祭再厉害,也是自己写出来的。 村民听不懂什么阵不阵,只能相信这个像画中走出来一般的少女,她神情恬淡,看起来不骄不躁,像夏日一缕清泉,把他们的焦躁也灭了些下去。 她用树枝在地上的沙土里画了五个点:四个在四方,一个在中间。 她指着这几个点自言自语:“血阵有五个阵眼,代表金木水火土,其中四个位于阵的东南西北四角,最后一个位于中央。” 她将中央那个圆点画成了一个五角星,“血阵能否启动,取决于中央的法器是否足够强大。” “在这里以血祭阵,触发其他几个阵眼……”她将几个点连起来形成一个包围圈,“这个血阵就会不断击杀阵中所有活物。” 村民们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最后“击杀阵中所有活物”他们却听懂了,都抽了一口凉气,正要骚动。 这时虞思眠指着五角星问:“这个阵眼处的法器和其他四处不同,必须是原来就存在的,与周围环境相生,所以,你们觉得村里哪个地方或者什么东西对于村民最重要?” 一个村民毫不犹疑地答:“天道壁画。” 思眠却摇了摇头,“地点不对,壁画在村外,这个法器必须是在阵的中央。”而且壁画已经被连祭亲手拍碎,哪里还有什么壁画。 不是天道壁画?那还有什么?突然,在场的村民脸色一变,一个个缓缓抬起头,看向虞思眠身后的建筑——祠堂! 思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中国人敬父母,拜祖先,她笔下的小世界也不例外。 小村落的村民多是一个祖先之后,这个祠堂供奉的就是柳家村的柳姓先祖。 在易经里有个说法:子过旺而父母衰竭。 比如金生水,金就相当于水的父母,但是如果水一旦过于强势,那么就会反克金,金就会被害。 所以连祭设的这个血阵是个基于此原理的反五行阵法,就是水多金沉,金多土晦,土多火晦,火多木焚,木盛水缩。 正五行生生不息,但是反五行,就是子克父母!阵法里的杀气会越来越重,因为儿女反杀父母,违背天道,所以一旦运行起来,非常凶邪。 位于这个阵法中央的阵眼应该是土系的坤位,代表父母。 能代表父母的正是柳家村的祠堂! 在最包容柔顺,本该庇佑子孙的祠堂屠/杀柳氏后人,以子孙之血祭阵…… 必然怨气冲天,足以激活这至邪之阵! 虞思眠头皮发麻。 不愧是连祭! 还真是丧心病狂! 但是想了想,又隐隐觉得自己不对,毕竟他是自己一手写出来的。 虞思眠:“我们要在他们赶到前毁掉祠堂。”现在连祭应该在布置其余四方的法器。 村民们一个个瞳孔猛缩,声音都在颤抖,“使不得,使不得,我们怎么能毁祖宗祠堂!” 虞思眠知道对村民来说毁祠堂难以接受,换了一个角度问,“如果让你们用自己的命换你儿女的命,你换不换?” 人群中有孩子的人毫不犹豫道:“自然换。” 思眠看着祠堂,“所以我相信祖先们也都是希望后代能带着他的血脉活下去,生生不息,延绵不绝。” 村民:“可是,可是……” 这时夕阳已经快被不远处的山隐藏,此刻正是昼夜的交替之时。 不能再等了。 思眠不再理会村民提着对她来说过于宽大的衣摆跑向祠堂。 几个村民拦在门口,“大人,使不得啊,真的使不得。” 思眠声音大了些:“这是天道的旨意,快让开!” 听到“天道旨意”几人互看一眼,只能给她让路。 虞思眠走进祠堂直接垫脚拿起最上方的先祖排位,“得罪了!”说罢她便拿起这牌位准备重重向地上砸去。 突然眼前出现一阵黑烟。 牌位掉落的速度突然变慢,然后轻轻地躺在了地上。 黑烟散去,来人在她面前完全现形。 少年连祭。 他垂头看了看地上那块牌位,然后抬眼凝视着虞思眠。 那双眼睛像点缀着星辰的夜空。 而且远看精瘦颀长的少年,每每靠近却有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气场很强,强到他什么都没说却把虞思眠生生逼得一步步后退。 他一步步靠近,把挡在两人前的牌位踢开。 虞思眠发现自己退无可退,已经抵在牌位的灵台上,不得不去看他。 他宽肩窄腰,腰上几把漆黑的兵器,每一把都出鞘见血。 他容貌极其俊美,甚至带着一些媚,但是却被眉宇中的戾气和杀意掩盖,显得又野又邪。 而他此刻也打量着自己,他眼神冷酷又锋利,肆无忌惮,一寸一寸,如刀割在身上,虞思眠汗毛倒竖,紧紧攥着的掌心都捏了一把汗。 整个祠堂此刻异样的安静,虞思眠仿佛听得见外面风吹着地上砂石磕碰的声音,还有自己不平稳的呼吸声。 终于,他低磁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带着暗潮汹涌的震怒: “你怎么知道如何破血阵?” 作者有话说: 文中所有有关易经五行阵法的内容皆由鸽子精:阿逢(完结作品《师姐只能帮你到这了》)全程指导。 特别感谢! 第5章 选择 连祭:“又或者说,你是谁?” 怎么会知道魔域的血阵 虞思眠的心突然往上一提。 我就是把你写得身世凄惨不得善终的后妈作者。 想到这里她莫名心虚,希望连祭永远别发现自己的身份。 她脖子一凉,连祭的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跟那幅壁画有什么关系?” 虞思眠一听那壁画本就提起的心几乎到了嗓子眼。 连祭那么厌恶天道,如果说自己是那幅天道画,不知会是什么后果。 可她一下找不到说辞。 “我没耐性。”连祭匕首抵得更近了一些。 “我叫虞思眠,来自很远地方……”她准备这么含糊过去。 连祭:“多远?” …… “……可能……远到……不在这四界。” 连祭这时挑了挑眉,冷笑一声,“看来是不想活了。” 这个世间只有魔、妖、仙、人四界,连冥界和神界都没有,哪里存在什么四界之外? 虞思眠知道只要连祭一用力,自己的脖子就能出一个大口子,血就会喷涌出来。 她紧张得胸脯上下起伏,但是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一花一世界,一叶一浮生。一碗水中都尚且有一片乾坤,你怎么断定偌大的世间就只你所知的四界?” 她试图跟他认真地解释。 连祭看着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样,挑了挑眉。 他把在她侧颈的匕首移到了她的下巴,轻轻一挑,迫使她对上自己的眼。 她性格偏内向,本来就不喜欢与人目光交流,况且连祭这种张扬锋利的人,在现实中她一向都敬而远之。 被这样逼着与他对视,她眼上的长睫轻轻地颤动,那张淡淡的红唇又抿了起来,额头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 她发现连祭神情淡淡,凌冽的眉眼却放松了一些,显出一些懒散。 “你如何会在这里?”他继续问。 虞思眠其实也纳闷,“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到这里了。” 连祭眯起了眼,“不在四界?突然出现?难不成是……” 他把匕首又挑高了一些,虞思眠生怕匕首尖刺进自己的皮肤,也高高地扬起了纤长的脖子。 “不不不不!”虞思眠急忙摆着放在胸前的手,“不是天道,我就是个很普通的百姓!” 连祭本还懒散的眼中露出了杀意,“你把我当猴耍呢。”普通百姓知道怎么破血阵? 虞思眠急忙道:“我一醒来,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许……” 她闭上了眼,拧着眉头,“我真是天道……派来的使者……吧。” 她很少说谎,也不喜欢说谎,但她知道,自己的生死已经悬在了连祭的一念之间,实话实说只有死路一条,“你不要乱杀无辜。” 连祭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像一个意气风发的翩翩少年,让人一瞬间忘记了他是个杀人不眨眼,没有道德意识的魔王。 但很快他收敛笑容。 “一派胡言,而且,我杀人,可不管她无辜不无辜。” 这时祠堂外的天空火烧云的颜色越来越暗,眼看黑夜就将占据天空。 而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自己一手创造出来活着的邪魔。 是啊,他杀人,哪里管他无辜不无辜。 虞思眠:“你现在杀了我,晚上血阵就布不成了。” 和他说常识无用,那就讲利弊。 听到这里连祭眉头蹙紧,将匕首插回了腰间。 连祭匕首移开的一瞬间她觉得自己身上瞬间没了力气,踉踉跄跄地后退,把祠堂供奉的牌位撞了一地。 连祭瞥了她一眼,“还没把你怎么样,就吓成这样?” 虞思眠不理他的嘲讽,看着撞了一地却没有一个摔坏的牌位心中懊恼,藏在背后的手悄悄摸到一个牌位,想要把它摔碎。 连祭:“在你觉得是砸牌位的速度快,还是我砍你手的速度快?” 虞思眠没想到这样也能被发现,只能默默松开牌位。 连祭垂头理着自己的手套上的绑带,“过来。” 虞思眠看了一圈祠堂,只有他们两人。他是叫自己? 她警惕地看着他,全身都僵直了。 连祭理好手套后缓缓抬眼。 虞思眠觉得自己手臂吃痛,发现他一把将自己扯了过去。 她踉跄几步,在撞到他身上前及时止住了脚步。 连祭抓着她的手腕用拇指按在了她的掌心。 一股强横的灵力随之侵入她的筋脉。 这股灵力跟连祭本人一样,炽热又嚣张,在她筋脉中横冲直撞,在她体内肆意非为。 她觉得自己好像心跳直接飙到两百,额头上也起了晶莹汗珠,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吃不消,她整个身子下坠,“好难受!” 连祭:“受着。” “不要!连祭!” 连祭很久没听人直呼他的名字,她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知道? 她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虑,意识开始模糊,任由这股力量在自己身上运行一个大周天。 连祭确定了她没有灵根,没有邪骨,也没有妖髓,接近人类,但是体内又没有丝毫人类的浊气。 此刻虞思眠却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就晕了? 还天道使者? 连祭看着她扬起的脸,用冰冷的目光将她长睫上的水珠,纤巧的鼻梁,和淡淡的红唇描摹了一遍。 两缕黑烟出现在祠堂,大眼鬼牙二人一一现身。 他们看着连祭和虞思眠。 “祭哥,什么情况?” 连祭移开了在虞思眠脸上的视线,没有回答,正准备松开她手腕时发现大眼看着她,发出一声感叹:“闭着眼也能美成这样。” 连祭看了他一眼。 随即大眼又挠着头道:“可祭哥,她怎么成这样了?” 连祭语气中带着不屑:“随便弄了两下。” 鬼牙啧了一声,笑道:”可怜。” 大眼不屑:“你他娘什么时候有同情心了?” 鬼牙:“就现在开始的,怎么了?” 随即鬼牙露出一股子坏笑,看着虞思眠,“祭哥你这么拉着她挺累,把她给我吧。” 大眼:“你不是想乘人之危,占人便宜吧。” 鬼牙:“老子要占谁便宜还需乘人之危?” 连祭一把将虞思眠提了起来挂在自己手臂上,问:“其余四处法器布好了吗?” “好了。” 乌云遮住了半轮圆月,广场上风声呼啸,夹杂着妇人小孩的低泣声。 连祭坐在祠堂前的台阶上,大眼鬼牙在他一左一右,其余四个黑衣少年则在后面。 清冷的月光照在他们英俊又邪肆的脸上,反射出一股萧杀之意。 连祭的长腿任达不羁地分开,他脚下的台阶上侧躺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气质和那群魔截然不同。 月光在她身上只显朦胧温柔,好像将那股杀意隔绝了一般。 连祭垂眼看着她,这么窄的台阶,居然她还能睡得挺安稳。 迷迷糊糊的虞思眠觉得自己全身都不舒服,又全身都很舒服。 不舒服是因为觉得躺着的地方又窄又硬,舒服是觉得全身气脉通畅,甚至有种传说中打通了任督二脉的感觉。 想起连祭强行在自己身体内运转了一个大周天,那酸爽的回忆让她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石阶上,她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的景象: 一村的人都被圈祠堂前的空地,坐在地上发抖,七匹身型巨大的破风狼围着他们来回踱步,不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 看来连祭是铁了心地要做血阵了。 她一转身,没想到连祭离自己那么近,呼吸一滞,急忙移开了目光。 “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虞思眠。 她无比戒备地看着连祭。 “怎么,神使不想听?” 他说“神使”两个字的时候充满讽刺。 “你说吧。”虞思眠知道连祭来者不善,所谓的好消息必然不是好消息,而且无论自己想不想听,他都一定会说。 连祭:“村妇生了一子。” 蜷缩的人群中一个虚弱的妇人正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旁边跪着鸡蛋妹。 这应该就是鸡蛋妹怀孕的娘,应该是受了惊吓,早产了。 村妇的脸已经被泪水洗刷了一遍又一遍,衣服上还有临盆染上的污血,模样非常狼狈又可怜。她看着虞思眠想要求救,却不敢发出声音,眼泪无声地掉下。 鸡蛋妹抱着母亲,全身抖得跟个小鹌鹑似的,已经没有在哭,可小小的身子一抽一抽的,看着虞思眠张着嘴,却好似不敢发出声音。 其余蜷缩着发抖的人也看向虞思眠,他们眼中布满恐惧,在默默地呜咽。 没人敢大声哭。甚至不敢哭出声。 因为除了村长外,又有两人被割了舌头。 ——因为这群魔嫌他们吵。 恐惧,将这个村庄笼罩。 而村民看见虞思眠醒来的一刻,眼中突然燃起了希望的光。 她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连祭轻嗤一声,手肘撑到了膝盖上凑近了虞思眠,“现在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 对了,因为那个出生的婴儿,现在加上自己村□□有一百零一人。 但做血阵从来不嫌人多,连祭想做什么? 连祭身子后倾,手肘撑在了身后的台阶上,懒洋洋地看着虞思眠,轻描淡写地道:“我只要一百人,既然他们让你救,那你就决定让谁活吧。” 虞思眠双眼睁大,嘴唇都也微微张开。 一百零一人里只选一个活? 其中还包括自己。 若选了自己,也就是要眼睁睁看着一村老小被他们放血祭阵。 看到她此刻的表情,连祭嘴角上扬。 虞思眠知道连祭故意这么做。 村民说自己是天道的使者,相信自己能救他们,他就要他们看着自己被天道抛弃。 让他们发现自己信奉多年的天道就是一个笑话。 让他们在绝望中死去。 他不仅要他们的命,还要在临死前诛他们的心。 况且,看他表情,他还很乐于看自己内心痛苦挣扎的模样。 这时连祭身后的魔也看着虞思眠,他们倒觉得没什么悬念,毕竟没有谁会为了非亲非故的人放弃活命的机会。 当然是选自己喽。 清冷的月光照在连祭苍白的脸上,他神情倦懒,双眸的暴戾轻碾慢磨化成冰冷的嘲讽。 “想好了吗?我没太多耐心。”年轻的魔王嘴角微微上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台阶。 “三。” “二。” 他看见她眼中开始起了雾气,他眼中恶劣的笑意更甚,可就是在等着她掉眼泪的时候,她眼中雾气散去。 在他还没数到一时,她抬起头来,眼神明亮又坚定,就像夜空里的明月,“我想好了。” “哦?” “我要所有人都活。” 她话音一落,连祭脸沉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虫草 “我要所有人都活。” 她话音一落,连祭脸沉了下来。 他从台阶上缓缓站起,戴着皮手套的掌心一阵紫色的电光流动,一把长刀出现在手中,全身杀气腾腾,令人窒息。 他握着长刀,用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问:“耍我?” 虞思眠也站了起来,向后一步退下了台阶,她抬头看着连祭,月光照在她脸上,显得格外皎洁。 在压力下她的思路反而变得清晰。 她一开始就搞错了重点,把所有的精力用在了破他的杀人法阵上。 治标不治本。 想要制止这场厮杀的核心在于知道连祭为什么要做血阵? 她仰头看着他,声音轻柔,“连祭,不用血阵,我也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连祭冷笑,“就你?” 魔修们也笑了。 她这纤楚娇弱一推就倒的样子,说要帮他们,确实是大言不惭了一些。 不过她长得好看,所以他们也不计较。 大眼笑道:“那你说说祭哥要什么?” 虞思眠不理会他们的嘲笑,对着连祭酌定地说了两个字:“尸丹。” 她话音一落,魔修们的笑容都凝住了。 连祭瞳孔明显地缩了一下。 看到他们的表情虞思眠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笔下的连祭为了一个执念,一直在猎杀尸妖取它们的尸丹。 所谓尸妖是不腐不毁的尸身吸收日月精华后渐渐结了尸丹炼化成妖,分成青尸、地尸、玄尸、天尸四个等级,越往上尸丹越珍贵。 青尸的尸丹连祭看不上,地尸不值得连祭动用血阵,天尸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且即便是百人血阵也奈何不了天尸。 唯一的可能…… “你们要捉的是具玄尸,对吗?”她用的是疑问句,口气却是肯定。 大眼转头问鬼牙:“她这都知道?” 鬼牙:“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难不成,真是天道的使者? 连祭面无表情,握着长刀的手却松了一些。 虞思眠看着他手中这把从刀柄到刀鞘都黑色为底,只有刀鞘中间有一条血色竖纹的长刀。 这把刀叫灵毁,是他结婴之后用自己的精血血炼而成的血器。 也就是说,现在连祭的修为是魔婴,大眼和鬼牙也应该已经结丹,其余四人也应该已经筑基,理论上不应该捉不到一具玄尸。 她想了想,只有一个可能……那具玄尸有问题。 她对连祭道:“血阵一旦启动,必然惊动四界,引来没完没了的麻烦,我能让你不用血阵也能捉到尸妖。” “凭什么信你?”连祭一字一句问道。 “如果我的办法不能杀那具玄尸,你再启动血阵也不迟。” 听到这里大眼急忙道:“祭哥,反正咱们不吃亏。”施血阵者必遭反噬,连祭自己不怕死,但他们怕他死。 连祭将灵毁插回了刀鞘,算是默认。 他不怕死,但确实不喜欢麻烦。 虞思眠趁热打铁,“如果成功了,你得答应放过所有人。”然后她又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我。” 连祭本是板着的脸,但听到她还特意强调一下自己,却是笑了。他懒洋洋地把灵毁抱在怀中,看着虞思眠的眼带着玩味,“天道使者也那么怕死啊。” 虞思眠像是听不懂他是在嘲讽一样,认真地问答:“嗯。” “好。”连祭虽然语气不咸不淡,但至少答应了。 得到他的承诺,虞思眠松了一口气,连祭虽然坏,但还算言而有信。 大眼实在好奇:“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虞思眠:“你们之前捉它用的是屠尸的法阵吗?” 鬼牙:“那是自然,捉尸妖不用屠尸阵用什么?” 虞思眠却道:“问题就出在这里。” 大眼和鬼牙对她的结论并不满意,连祭依然沉默,脑中却在回忆着之前捕捉这具尸妖时的种种,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虞思眠继续道:“冬虫夏草你们听说过吗?” 鬼牙:“什么玩意?” 大眼:“没听过。” 嗯,没听过就对了。 这个世界没有冬虫夏草。 冬虫夏草不是虫也不是草,它是由冬虫夏草菌侵入蝙蝠蛾幼虫的体内后、逐步消化掉幼虫体内的养分而长成的一种复合体。 当时虞思眠为了给主角团增加人物难度,特意以冬虫夏草为灵感写出这么一个玩意来。 “这具玄尸它确切来说不是尸,而是在尸体尸化的过程中被植物寄生,植物与尸体共生形成了一种亦尸亦草的复合体,所以光以对付尸妖的办法对付它没有用。” 大眼:“还有这种事?” 鬼牙:“我艹!太坑了吧!” 连祭思考着什么,脸上看不出表情。 大眼想起什么急忙问:“那这玩意还有尸丹吗?”若是没有,他们辛苦那么久,不就等于白搭? 虞思眠道:“有,而且比普通玄尸珍贵得多。” 这时连祭已经理清思路,若是如此,确实用不到血阵,只需要同时并用屠尸咒和除植物类妖族的法咒便可。 鬼牙和大眼腰间的传讯符亮起,大眼对连祭道:“祭哥,小九他们将那玄尸引过来了。” 虞思眠:“先把村民疏散开!” 见连祭不仅没有应声,反而准备转身离开,虞思眠一把抓住他的衣摆。 “放开。”连祭冷声命道。 虞思眠并不松手,“这些村民在这里会被误伤。” 连祭转身捏住她的手。 虞思眠吃痛,最后还是忍着痛不出声,也不松开他的衣摆,再次重复,“你刚才答应了我的。” 连祭看了她片刻,最终冷声向身后的大眼命道:“把这些人弄到一边去。” 虞思眠松了一口气,想松开他衣摆,发现连祭却还攥着她。 “连祭?” 他嘴角带着没有温度的笑,“神使就在这里看我们怎么捉尸吧。” ! …… …… “连祭,你放开我!” 空地上的村民都被狼群赶到了村中另外一隅,虞思眠却被连祭用缚仙索捆在了祠堂大门前的柱子上,用来当饵吸引那玄尸。 连祭抱着手靠在另一边柱子上,语气带着嘲讽,“神使怕什么?也许尸妖像破风狼一样不敢伤你呢?” “万一它要伤呢?”思眠尾音都带着颤,她拼命挣扎却发现越挣扎缚仙索就越紧。 连祭摊手,“那我也没有办法。” 虞思眠气得满脸通红,“连祭!!!你……你真……真是个坏蛋!” 连祭没有生气反而笑了,憋了那么久就骂了这么一句? 这也叫骂人? 不过她生气样子还挺有趣的。 他本还准备火上浇油几句,带着黑晶耳廓的尖耳却动了动,他收敛笑容化成一阵黑雾消失,只留虞思眠一人在空地上。 村庄被一层瘴气笼罩,伴随着腐烂之味。 地上凸起一个土堆,由远及近地迅速向虞思眠靠近,令人作呕的腐烂之味越来越重。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土中的尸妖拔地而起,震得泥土飞扬,尸臭之味如洪水开闸一般涌来。 若不是肚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她怀疑她已经吐了出来。 她喜欢把自己笔下的妖魔写得恶心恐怖,现在终于自食其果。 尸妖可能由四界里任何一个物种的尸体尸化而成,眼前这头是活着时就极其丑陋狰狞的双头四臂魔,尸化后的模样就更不可描述了。 它身型巨大个头只比祠堂矮一些,脖子上一个腐烂了一半的头,另外一个头歪歪扭扭地吊在胸前。 它发现虞思眠后先是一愣,然后张着两张长着密密麻麻獠牙的大嘴仰天长啸。 大眼鬼牙还有其余四个魔修同时现身试图围住这具玄尸,它却突破六人包围向虞思眠冲来,伸出一只破破烂烂的巨爪拍向虞思眠。 被绑得完全不能动的虞思眠一张脸惨白如纸。 她正要闭眼,一道带着紫光的修长黑影举着长刀从祠堂顶飞跃而下,旋风一般袭向玄尸,一刀穿过了玄尸胸口那个头,抵着比他身型大无数倍的玄尸连连倒退。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痕迹 连祭抵着玄尸连连倒退,一道道紫色的电流沿着连祭手中的灵毁迅速爬满玄尸全身,让那玄尸动弹不得。 他厉声道:“布阵!大眼鬼牙用屠尸咒,其余用斩妖诀!” “是!” 虞思眠只见六个魔修各占一角,连祭在阵中,以一人之躯抵御玄尸的所有攻击。 连祭好斗,一人包揽了近战,法攻,肉盾三个职业,好像根本不怕死也不怕痛,是一个不管不顾的亡命存在。 他刀如疾风,凌厉强横,伴随着一道道紫色的烈火,招式看得虞思眠眼花缭乱。 虞思眠不得不承认,连祭这家伙坏是真坏,帅也是真帅。 这次连祭找对了方法,加上其余六人的辅助,伴随一声凄厉的嘶吼,这追了整整半年的玄尸终于在空中炸裂开来,化成一块一块的烂肉。 连祭从肉块中飞过,捉住了一颗发着诡异绿光的尸丹。 果然是尸丹中的极品。 其余魔修终于如释重负,“他妈的,终于把这畜生干掉了。” 所以…… 她说的是真的? 魔修们看向那个被连祭绑在柱子上的少女,晚风吹着她的衣角。 她脸色煞白,但还是如画一般。 她刚才收了惊吓,但是对这样的结果好像也并不意外。 好似在她意料之中。 所以他们追了半年也捉不到的玄尸,她几句话就点破了玄机? 难不成…… 真是得到了神启,是天道的使者? 连祭转身看着还被绑在柱子上的虞思眠,见她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冷笑道:“神使那么紧张?难不成是在担心我?” 虞思眠:“嗯。” 连祭:“……”偏过了头,不予理睬。 虞思眠:“尸丹拿到了,你放了我。” 这时鬼牙走到了连祭旁边,“祭哥,这女人若真有神启,若你不想留她,即便杀了也不能放了。” 之前因她美貌,鬼牙想着连祭不要自己可以弄来做个玩物,可如今知她能耐,非自己可以消受。但若连祭不要,便不能留。这女子一旦出世,为了争夺她都必然引起腥风血雨。 大眼道:“不行!若她真是天道使者,杀她岂不是逆天而行。” 虞思眠觉得头大,大眼不说还好,这一说简直火上浇油。 果然,连祭冷笑一声,掐住了还绑在柱子上的虞思眠的下巴。 虞思眠不适应他这些充满攻击性的动作,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弄自己的下巴,她本能地想把头偏开,可是才轻轻动一下,他就加重了力道让自己动弹不得,还将自己下颚抬高了一些,逼自己看着他。 连祭看着她的眼睛,神情冰冷,“逆天而行吗?我最喜欢了。”淡淡的语气也流露着杀意。 说罢松开了她的下巴,把手指沿着她的下颚线下滑,移到她脖子,不轻不重地掐了上去。 连祭的手还没有用力,但是他冰冷的手套,滚烫的指尖却让虞思眠窒息,“连祭,我们说好了的。”捉到玄尸就放了自己。 连祭的脸色沉了下去,只是用泛红的眼与她对视。 生死一线的虞思眠心扑通扑通跳着。 咚咚,咚咚。 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连祭放下按在她脖子上的手,转身离开。 鬼牙:“祭哥!” 连祭淡淡命道:“够了,到此为止。” 鬼牙不敢违抗,“是。” 连祭头也不回地翻了翻手掌,绑在虞思眠身上的缚仙索“嗖”一下飞到他手中。 虞思眠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发现一地肉块之中有个玩意反射着月光。 她的书中世界打完妖魔后有几率爆出装备,所以她忍着恶心和恶臭走近尸肉堆,捡起了那亮晶晶的东西,发现是一条女款储物腰带,大概率是被它杀死女修的所有物。 连祭一行人法宝数不胜数,这条储物腰带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甚至都懒得看一眼,对于虞思眠来说却是个好东西,很实用。 * “您果然是天道派下来救我们的神使!” “感谢上天庇佑。” 村民向她跪下,被她阻止后便对着村外山上的神庙叩拜,“谢谢天道将神使赐给我们!” 面对一村子的村民的跪拜,虞思眠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让他们起来。 他们却不听虞思眠的,一个个叩拜得恭敬而虔诚。 一场杀戮悄然落幕,这时夜空中的乌云已被吹散,一轮皓月格外清明。 虞思眠觉得自己又饿又累,想念在沙发上一边吃外卖一边和家人追剧的时光,她想家了。 “神使,去我家休息吧!” “去我家!我家有两只肥母鸡!马上杀来给你炖汤!” “我家有鸭!” “我家有鹅!” 看着热情的村民不知该不该答应时,一只软糯的小手握住自己,不知何时两个羊角辫的小姑娘到了自己身边,“姐姐,去我家。” 鸡蛋妹家的门槛都被踏破,都是给虞思眠送各种东西的村民,只是真有村民大半夜地提了两只大白鹅送她。 她小时候去乡下被大鹅追着咬,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深深的阴影,看着扑腾的大鹅,吓得想爬桌上。 一个背着药箱,发髻歪歪扭扭的青年从房中走出,帮虞思眠把两只大鹅赶到了院中。 正是这村中唯一的大夫,刚才正在给鸡蛋妹的母亲问诊。 他抱手向虞思眠行了一礼,十分腼腆,“小生帮神使涂药吧。” 虞思眠一愣,“谢谢大夫,可是我没受伤。” 大夫抬头看了下她的手腕,她才发现自己手腕上有着青紫色的指痕。 是连祭捏的。 “那劳烦柳大夫了。” 听她同意,柳大夫满脸通红,结结巴巴地道:“好,好,好的。” * 村外河边 连祭走入河中,冰凉的河水被他破开,一道道水纹向两边荡漾。 大眼发现他周围的河水中一片片晕开的红色的血迹。 “祭哥,又受伤了?” 终于取到尸丹的连祭心情不错,嗯了一声以示回应,但月光下的脸却更加苍白。 大眼走近看了下他伤口,“祭哥,你这伤得处理下啊。” “不用。” “祭哥,我觉得大眼说得没错。” 大眼叹口气,“巫医月在就好了。” 鬼牙:“祭哥不带女人出行,你说这些有屁用?” 巫医月是魔域优秀的医修,也是连祭心腹之一,但是因为连祭不许女子同行,所以从不带她。 大眼:“那祭哥伤怎么办?你来?” 鬼牙:“你看老子像会治伤的不?” 大眼:“要不,在村里找个大夫先包扎包扎?” 其余人也都觉得可行。 连祭一口拒绝,“不。” “祭哥,这次咱们由不得你了。” * 柳大夫慌乱地翻着药箱,“神,神,神使……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 自然是想要回到现实,她想家,而且小说还没写完。 至于怎么回去,她不知道。 虞思眠用手指绕着怀中鸡蛋妹翘起的羊角辫。回想着那个梦: 【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去!】 【你要回去只有这一个方法!】 而那个说话的人是柳怀素,就是这本书中的女主。 突然间她想到什么。 柳怀素……姓柳。 等等,这里是柳家村。 难不成…… “柳大夫,村里有叫柳怀素的人吗?” 坐在她身上的小姑娘晃着两条小腿,“柳怀素?” 柳大夫好不容易翻出药罐,慌忙却恭敬地回答,“回,回神使,我们村没有叫柳怀素的人。” 虞思眠心想也是,柳姓村子那么多,哪里那么巧。 而且,之前那应该就是一个普通的梦罢了。 不久鸡蛋妹也犯了困,揉着眼睛进屋睡了。 厅中只留下柳大夫和虞思眠,柳大夫脸更是红得像个番茄。 一阵黑烟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院中,现身的连祭冷冷地看着屋内。 这茅屋很简陋,就是一个简单的前厅,破旧的神龛上供着一个擦得锃亮的女神像。 房门敞着,被橙黄色的烛光照耀像一幅温暖的画卷,画卷中美丽的少女伸出修长的手臂放在桌上。她头发极长,几乎及地,发尾有些卷曲,随意地披在身后。 那个大夫结结巴巴喋喋不休地跟她说着话,语无伦次,听得连祭心烦。虞思眠却从不打断,一直很认真礼貌地听着,必要的时候回应一声,甚至还会对那大夫腼腆地笑笑。 她有一种温暖的气质,像极寒之地的暖光,包容又温和。 与在黑暗中张牙舞爪的他们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让连祭生出一种想去毁灭的欲/望。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疗伤 连祭淡淡地看着里面的虞思眠。 他不喜欢这样的存在。 这样温暖的画面也让他觉得刺眼。 偏偏自己答应过她,放她一条命。 柳大夫一开始紧张无比,甚至连给虞思眠擦药的手都在颤抖。 对柳大夫而言,眼前的虞思眠是天道的神使,是他不可触碰,多看一眼都是亵渎的存在。 而且,她如此美丽,美丽到觉得不像真人,就像城里那些昂贵无比的琉璃尊,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把她碰碎一样。 所以他很紧张,紧张到不停的说话来缓解紧张,没有想到她一直认真的听着,总是恰到好处地回应自己,时不时自己不知道接下去怎么说时,她还会微微抬起眼,对自己一笑,以示鼓励。 她的笑温柔又腼腆,虽只是轻轻莞尔,他却仿佛自己要被融化了一般。 虞思眠看得出柳大夫紧张,她很喜欢写东西,但平日生活里话不多,但她善于倾听,喜欢倾听,能及时地给对方回应,在他卡壳的时候笑一笑表示鼓励。 只是他一口一个大人,叫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终于找到一个空隙,对柳大夫道:“柳大夫,你别叫我神使大人了,叫我名字吧。” 柳大夫:“这、这怎么成?”但是想了想他还是红着脸,“敢问大人芳名。” 这时门外黑暗中的连祭神色淡淡。 “我叫虞思眠。” 连祭嗤了一声。 连祭这声轻嗤,打破屋内宁静的画面。 虞思眠一转头就看到门外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的连祭。 柳大夫看到连祭的一瞬间,就跟看见去而复返的夺命修罗一般,吓得差点咬到舌头。 连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跨进门槛,一脚把柳大夫从椅子上直接踢了下去,在虞思眠对面懒散地坐下。 摔在地上的柳大夫连痛都不敢喊,本想逃跑,但是也许是这魔王使了什么妖术,他觉得自己腿软得都站不起来。 连祭懒得多看柳大夫一眼,只是瞟了一下虞思眠,她淡淡的红唇微微张开,微微流露出错愕。 连祭似笑非笑:“不逃?” 虞思眠没想逃,她知道连祭身体里的藏着魔的狩猎性,猎物越逃越容易激怒他。 一旁的柳大夫上下牙齿碰撞的声音吵得他心烦,“吵死了。”他活动了下有些麻木的手指,眼底杀意翻腾,准备让他彻底安静,却又想起答应过这女人放过整个村的人命,心中涌起一阵烦躁。 这时虞思眠看出他眼中的不善,急忙转移话题,问道:“你冷不冷?” 连祭:“什么?” 虞思眠发现连祭一身黑色的劲装已经湿透,地上一滩水渍中溶着鲜红的血。 明明看起来伤得不轻,但是他除了脸色苍白如纸外,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血不是他身上流下的一样,像一个没有知觉的怪物。 她知道连祭也会痛,他只是忍着痛避免让敌人看到自己的弱点,忍着忍着就成了习惯。 虽然一开始问他只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但是看他这样,又有点不忍心。 毕竟其实整个村子,她最熟悉的人,其实是连祭。 毕竟是自己一手塑造,认真写出来的人物,感觉算半个儿子。 她用温水化了一勺子蜂蜜,将装蜂蜜水的竹筒递在了他正在活动的那只手前,“流那么多血,还去泡河水,应该很冷吧。”即便是魔,却也还是血肉之躯。 连祭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除了手指全身都是冰凉的。 只是他从来都是如此,受了伤把血迹洗了就算完事,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冷不冷,也没人问过他冷不冷。 连祭看着她捏着冒着热气水杯的指尖,一根根被烫得有些红,与那本身的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漂亮的装饰品。 他的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爬到了她的手腕,本是莹白无暇的手腕上布着一道道青青紫紫的痕迹。 他记得自己是拽过她的手腕,可不记得用了力。 她不习惯连祭的目光,即便看的只是手,她把竹筒搁在桌上,将手藏到袖子中。 连祭挑了下眉,拿起桌上的竹筒,这竹筒根本不烫,就能让她指尖通红,就如自己根本没有使力,她手腕能成那幅模样。 这天道派来的使者还真是没用。 他喝了一口杯中虞思眠递来的水,突然瞳孔震了下。 “这是什么?” 虞思眠:“这是蜂蜜水,你以前是不是没有喝过?”连祭在人间的日子很短,而魔域几乎是寸草不生,自然没有蜜蜂,没有蜂蜜。 他拧起了眉头。 他喝过,但是却想不起在哪里喝过,只是入喉的一瞬间觉得非常熟悉。 丝丝清甜在喉咙中化开,腹中升起了暖意,顿时感到一阵舒服。 虞思眠:“是不是舒服多了?” 连祭放下竹筒,不冷不淡地道:“没有。” 虞思眠没指望过他会有好话,所以也不在意。 她发现地下的血越来越多,顺着他靴子流下来,难不成连祭回来是来看伤的? “你是回来疗伤的吗?”她问? 连祭:“怎么?神使会?” 虞眠眠:“不会。” 她看向柳大夫,发现他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全身都在哆嗦,眼前的连祭对他而言比毒蛇猛兽还要可怕。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只是柳大夫这个样子怕是根本没法给连祭包扎,而且万一不小心弄疼了这魔王,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可能须臾间又没了。 她想着怎么劝说连祭回去,毕竟这样的小村子容不下他这尊大魔王。 他这伤也不是一定要治的。 连祭拿起竹筒又喝了一口蜂蜜水,轻蔑地扫了柳大夫一眼,“还不滚过来?” 其实他本不打算让这呆子给自己疗伤,但是看着虞思眠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又改变了想法。 他喜欢强人所难。 柳大夫差点吓破胆,让自己给这个魔王疗伤? 自己连碰他一下都不敢。 “柳大夫,我帮你。”虞思眠对柳大夫露出安慰的笑容。 她这一笑,柳大夫又如灵魂离体了一般。 连祭目光淡淡,扫了虞思眠一眼。 虞思眠只见他解开腰封,脱下自己湿透的上衣。 脸刷一下红了起来。 他双肩宽阔,腰却很窄而劲瘦,全身覆盖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肌肉,散发着一股欲发还休的气势。 她本是要急忙移开目光,却被他身上一些深深浅浅的疤痕吸引。 魔族的治愈力很强,不是能够致命的伤,不会留疤,而这些印记是他一次次死相环生的证明。 连祭看着面颊微红却楞楞地看着自己的虞思眠,带着恶意道:“看这么出神,是没见过男人?” 作者有话说: 爱你们~~~ 第9章 离开 连祭看着面颊微红却楞楞地看着自己的虞思眠,“看这么出神,是没见过男人?” 虞思眠急忙收回了视线,自然也不会去回答他这带着恶意的问题。 可是连祭不是那种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存在,他掐起虞思眠的下巴,看着她眼睛,“说话。” 柳大夫看着这魔王对他心中的神女做出这种无礼的举动,脸一阵青一阵白,想要阻止,却又恨自己无能,无法阻止他。 虞思眠知道连祭想羞辱自己,自己不答话他不会善罢甘休。 她回答:“见过,但没见过你那么好看的。” 这倒不是假话,连祭这种偶像颜值男模身材的极品男色,她真没见过。 而且他也算自己半个儿子,夸夸他也没什么。 她认真回答的样子反倒让连祭下一句讽刺的话卡在了喉中。 这时候虞思眠下巴被他掐得有些生痛,忍不住问道:“你喜欢掐人下巴吗?”不记得自己写过他有这毛病。 连祭一滞,他没这习惯。 但是不知为什么,看着她那张脸就有一种想去凌虐的想法。 此时指尖传来了她下巴的触感,如软玉一般。 他收回了手,“过来看伤。” 虞思眠看到连祭身后的伤时她觉得自己有点晕。 他背上三道一尺来长的伤痕,应该是被尸妖的利爪所伤,中间那道深可见骨,粉色的肉内不断渗着血,看得虞思眠双腿发软,而他本人居然还像没事人一样挨了那么久。 连祭反坐着椅子,双手搭在椅背上,身后的柳大夫用桑白皮线帮他缝伤口,村里没有麻药,连祭便这样一针一针地挨着。 而他身后的柳大夫手颤抖不停,虞思眠也替他捏一把汗,生怕他一不小心,触怒这少年魔王。 连祭感受到此时身后那呆子用针穿刺着自己的皮肤。 手一直在颤抖。 有一下没一下的。 他额头青筋暴起! 缝个屁缝! 他就不该听大眼他们的来找个乡野大夫止血! 他正准备一把捏碎那呆子的头,虞思眠塞了一个石头在他手中。 虞思眠:“这是鹅卵石,不会硌你手。”虽然电视里一般疗伤都是让对方咬张布什么的,可是她想象不出连祭咬块布的画面,而且他一定不会同意,所以让他手上捏个东西转一下注意力也好。 她话音一落只见连祭手一用力,手心那块鸭蛋大小的石头瞬间碎成粉末。 虞思眠瞪大了眼睛,他这是抽哪门子风? 怎么突然就暴走了? 这般怪力吓得柳大夫失手一针差点戳断在连祭肉中,连祭额头青筋暴起,猛地转身一把掐住柳大夫的脖子:“你他娘找死是吧!” 药箱里的东西被他一碰,乒铃乓啷摔在地上。 柳大夫惊恐地瞪着阎连祭,才发现原来这个魔王居然是怕痛的! 虞思眠第一次见他发火,吓了一跳,但她还是拽连祭掐着柳大夫脖子的手臂,“你冷静些!” 不想连祭松开柳大夫脖子却一把捉住了她的手。 “连祭?”她有些惊慌,想把手抽出来,可是自己越挣扎他就越用力,于是放弃了挣扎,任他捏着。 连祭眼中暴戾不减,声音却恢复了之前的倦懒,“神使让我分散注意,总要拿出点诚意吧,石头算什么?” 然后将手中柔软的手捏得更紧一些,然后不冷不淡地警告柳大夫:“不想你们神使手被捏碎,最好别弄疼我。” 柳大夫捂着被他掐过脖子咳嗽,没有麻药缝针怎么都会痛,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连祭看着被她攥着手的少女,她鼻子有些红,眼睛再次蒙上水雾,委屈的模样是有几分我见犹怜的味道。 但他这人向来不懂怜香惜玉,也没有同情心,更乐意看看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 就在看着她眼泪掉下来时,她又将它们忍了回去,她深吸了一口气,对连祭身后的柳大夫道:“我没事,你轻点缝就是。” 柳大夫只能点头,“是。” 连祭冷哼一声,觉得无趣。 身后那呆子果然动作轻了很多,但是针线穿过皮肉依然是痛的。 他捏了捏了掌心的手,软得跟没有骨头一样,就跟她的腰一样。 之前把她挂在手臂上,就有这种感觉,软绵绵的。 他向来喜欢坚硬锋利的东西,这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心里发痒。 烦躁。 他又用了一些力,但看着她手腕那娇气的痕迹,没用力都能成那样,真用点力还不是得捏成肉泥? 天道怎么派了个那么没用的女人下来? 在连祭加重力道时虞思眠心提到了嗓子眼,觉得自己要残废时他放松了力道。 她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直到柳大夫缝完最后一针。 连祭发现手中本是温暖柔软的手,变得僵硬又冰冷。 他抬眼看她,她额头上多了不少细密的汗珠,整张脸写着恐惧和紧张,却忍着一滴眼泪都没掉。 看起来软绵绵的没想到还有一两分骨气。 他松开她的手扯了上衣披在肩上,系着腰封向门走去。 身后的虞思眠嘴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叫住了他,“连祭。” 连祭带着耳廓的尖耳动了动,停住了脚步。 穿到这个世界之前的那个梦一直让虞眠眠耿耿于怀,里面说:“救他们……这样她才能回去。” 到底这个“他们”指的是谁? 梦中说话的人是柳怀素,怀素应该在琉璃天。 可刚才从柳大夫的口中她大概得知,柳家村是一个非常偏僻的村子,没人知道琉璃天在哪儿。 “你能带我去琉璃天吗?” 话一出,她又立刻后悔了。 连祭何其危险,和他同行简直是与狼共舞,也许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为了一个梦把命搭进去有些不理智。 在她后悔之时,连祭转过头,漆黑的眼冷冽无比。 “我看起来像那种乐于助人的人?”连祭语气冷淡,带着嘲讽。 “神使若想多活两天,最好离我远些。”说罢,他化成一道黑烟消失在房内。 虞思眠看着那阵消失的黑烟,缓缓吐了一口气。 * 鬼牙大眼躺在树枝之上,其余四人在树下休整。 大眼:“鬼牙,祭哥离开挺久了,你说他真去找大夫了?” 鬼牙叼着根草,“就算去了,也不会让大夫给他看,就算看了也不会同意大夫给他疗伤,就算同意了大夫疗伤,那大夫怕是还没给他缝完针,就被他弄死了。” 小九:“不知道那个倒霉大夫被祭哥杀了没?” 鬼牙笑道:“不杀就不是他了。” 他们都知道连祭杀敌时候刚猛无比,宛如不知疼痛,但每次疗伤却都暴跳如雷,不可理喻,他疗伤时不死几个人都不正常。 所以他们也只能规劝,不仅不敢真押着他去,甚至一个个退避三舍,免得唯恐自己被因疗伤而暴走的连祭波及。 不想已经连祭出现在另一棵树上的枝头,抱头靠在树枝上,看伤口没流血了。 大眼鬼牙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真让人给他把伤口缝了? 而且他身上没有人类的血味,没死人? 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鬼牙扔了一壶酒给连祭,“辛苦祭哥了,提提神。” 连祭看着酒壶,过了半晌,“我要蜂蜜。” 众人:? * 在吱嘎吱嘎的木床上好不容易入睡的虞思眠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梦的感觉,这么说? 不像是梦,像是在通灵。 像是在遥远的地方有人通过梦来告诉她什么。 甚至能够在梦中用自己清醒的意识和对方对话。 而这个对方,仍然是柳怀素。 【思眠……救他们……】 但是她的话断断续续,就有点信号不好的那种感觉。 “救谁?”虞思眠问。 一开始她以为的柳家村的人,但是看来好像不是。 【……救四界的苍生……】 虞思眠:什么? 【思眠,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虞思眠从梦中惊醒。 四界苍生? 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若是在这个世界外,她大可以提着电脑把剧情一改,就可以“拯救苍生”,可是自己置身于这个世界中,不能驱魔除妖,不能除暴安良,哪里敢妄言拯救苍生? 这就是在开玩笑。 但是这个梦却坚定了她去琉璃天的决心,无论如何先找到柳怀素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看来琉璃天,一定要去。 第二日虞思眠向村民告别,村民们围着给她依依不舍地送别,相当热闹。 村庄在山洼中,连祭抱着双臂在半山腰俯视这幅景象,神色冰冷。 她准备步行到琉璃天? 不知道是天真还是愚蠢。 直到虞思眠看到有人牵来的两只鹅,吓得差点从原地蹦了起来,一群村民见她害怕急忙去帮着逮鹅,瞬间鸡飞狗跳的。 连祭轻笑。 怕鹅? 这时大眼递了一杯小九调的蜂蜜水给他,“祭哥,笑什么?让我也一起笑笑呗。” 连祭不语,接过大眼手中的蜂蜜水。 不对,不是这个味道。 大眼看见了远方的虞思眠,“所以祭哥大早起来一直在看她?” 连祭放下手中的蜂蜜水,眸子移向旁边的大眼,见他眼都不眨地盯着虞思眠,“是好看,跟画中走出来的一样。是我我能盯着看一年,” 高等魔的视力极好,哪怕隔得极远,也看得清对方蚂蚁大小的五官。 连祭移开了目光,淡淡道:“好看?不觉得。” 特别她今天把储物带系在腰上,那宽大的袍子被这么一束,显得那腰肢细得刺眼。 难看。 大眼惊讶,“祭哥你不觉得她好看?”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鬼牙把手臂搭在大眼肩上,笑道:“都说了祭哥眼中只分活的和死的,哪里有美的和丑的?” 大眼点摸着下巴,“这倒也是。话说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呀?” 鬼牙:“能去哪儿,继续抓尸妖呗。” 大眼:“话是这么说,玄尸难寻,现在又去哪儿找?” 鬼牙:“你说那天道使者知道不?”说罢看向旁边连祭,他希望连祭能够改变主意将她捉回来放在身边。 而连祭仍然不为所动。 * “姐姐不要去琉璃天好不好,一直陪鸡蛋妹好不好?”鸡蛋妹抱着虞思眠的腿,眼睛红红的。 虞思眠摸了摸鸡蛋妹的小脑袋,“我要去琉璃天找到另外一个姐姐。” “姐姐要找谁?” 被鸡蛋妹缠得不行,她只能说要去琉璃天找柳怀素。 鸡蛋妹撇着嘴极其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虞思眠是真舍不得鸡蛋妹,觉得很有眼缘,但还是必须离开。 必须去找柳怀素问清楚。 她挥手告别了村民,拿着村民绘制的简易地图走出了村子。 她听到身后咯噔咯噔的声音,转身发现柳大夫骑着一头挂着两个大包袱的驴哼哧哼哧地向她赶来。 “柳大夫?” 柳大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想着要去城里买些药材,可以正好送神使一程。” 连祭抬起了眼。 作者有话说: 花式感谢各位! 第10章 条件 柳大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我想着要去城里买些药材,可以正好送神使一程。” 在山上的鬼牙嗤了一声,“这呆子看着呆实际精得很啊。” 大眼摸了摸鼻子,“什么意思?” 鬼牙:“这里进城也就两天,你看那包袱大小怕是恨不得把所有家当都挂那蠢驴上。” 大眼:“什么意思?” 鬼牙:“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呗。” 柳家村在深山之中,柳大夫实在不放心虞思眠一个人出去,于是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上希望能陪她一程。 他也不敢痴心妄想,就是能在身边陪着她,护着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虞思眠原来不太喜欢和不熟的人结伴,此刻却喜出望外,因为这样的荒山野岭她一个人走心虚得很,有个当地人陪伴自然好。 “那就劳烦柳大夫了。” 柳大夫从驴上下来,“骑我的驴吧,山路不好走。” 虞思眠:“我骑着你的驴,让你走路不好意思。” 柳大夫:“神使对我们全村有救命之恩,走几步路又算什么?” * 鬼牙又嗤了一下:“莫不成这呆子要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连祭懒得再听,骑上了自己的炽灵,准备离开。 鬼牙:“这种尤物,咱们真就准备真的便宜那呆子?” 连祭:“别在女人上浪费时间。” 大眼和鬼牙互看一眼。 连祭还是一点都没变。 不解风情,不知风月。 可惜了他那幅好皮囊。 柳大夫看见两只蜜蜂围着虞思眠腰间的竹筒打转,本想帮她驱赶,但是目光晃过她不堪一握的腰肢时,脸变得通红,慌张地移开目光,不小心脚还被石头绊了一下。 虞思眠:“怎么了?” 柳大夫抹了抹鼻子:“没什么,没什么,虞姑娘挂的是什么?怎么这么招蜂子?” 虞思眠这才发现两只蜜蜂在腰间转,直到柳大夫将他们赶走,她才松一口气。 她取下竹筒,“也许是里面的蜂蜜水招来的。” 柳大夫笑道:“那必然是虞姑娘蜂蜜非同一般。能给我尝一尝吗?” 连祭的眉头皱起,那似曾相识他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尝过的味道再次出现在记忆里。 一种强烈情绪在心中涌起,冲进他的血脉。 大眼呸了一声,“真他妈不要脸!” 鬼牙道:“一箭射死这呆子算了。” 大眼:“可以。祭哥,你觉得如何……咿?祭哥已经走了?” 柳大夫研究着虞思眠取出的蜂蜜水,“这、这是悬崖壁上的野生蜂王浆,难怪不一样。” 虞思眠刚才回答,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头银色的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前方大树下,上面坐着的黑衣少年长腿踩地。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温暖的光华也盖不住他那股如出鞘利刃般凌然的冷锐之气。 虞思眠:连祭? 连祭的突然出现吓得柳大夫瞬间腿软,他手中的驴看到连祭的炽灵更是吓得四腿一撅扭头就跑,把手上绕着缰绳的柳大夫也给拖走了。 “啊啊啊啊~~~~” “柳大夫!”虞思眠准备去追被驴拖走的柳大夫,发现地上出现了一道紫色的烈火,将她围了一个圈,形成一丈多高的火焰墙,热浪灼得她难受。 连祭懒得理被驴拖走的柳大夫,懒洋洋地看着虞思眠:“我想听听,如果我带你去琉璃天,神使能给我些什么?” 虞思眠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明明昨天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 但此刻虞思眠去琉璃天的决心却比昨日坚定许多。 连祭虽然危险,但却是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毕竟就凭自己和柳大夫,能够找到琉璃天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我能带你找到天尸。” 连祭以及远处半山腰上的魔修们都收起了懒散的神色。 千年玄尸已经很是稀有,至于万年天尸他们找了那么多年,连一点踪影都没有寻到过。 但凡有一枚天尸的尸丹,连祭就不用再苦苦追捕尸妖了。 连祭黑眸沉沉。 “好。” 想了想连祭的人设,虞思眠又道:“但我想要你答应我两个条件。” 连祭挑了挑眉:“你还真是得寸进尺。” 虞思眠抿了抿嘴:“对你来说不难,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连祭:“说。” “第一,不能伤害我。” 连祭冷笑:“想在我这里拿免死金牌,可能吗?” 虞思眠只能退步,“在我们彼此的目的达成前,不能伤害我。” 连祭:“若你找不到天尸,我会立刻杀了你。” 虞思眠酌定道:“我能找到。” 连祭:“但愿如此。” 两人对虞思眠第一个条件达成共识。 “第,第二,”她说到第二时却磕磕巴巴红了脸。 她昨晚照了镜子,看到自己的模样差点失眠。 可谓是欢喜各一半。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美在自己身上,那自然是欢喜的。 但是在这样一个柔弱强食的乱世,生了这副基本说可以乱世的容貌,却过于危险,特别还是和连祭他们在一起。 连祭看着她耳根都红了,低着头小声道:“你们不能欺辱我。” 连祭眯起了眼:“什么?” 虞思眠说出这些话已经头皮发麻,为了之后的安全,还是硬着头皮咬着牙用蚊子一般大小的声音道:“不能轻薄我,不能把我当炉鼎,不能……” * 大眼:“她把我们当什么了?” 旁边的鬼牙摸了摸鼻子,干咳了两声,又清了两下嗓子。 大眼惊道:“你不会这么想过吧。” “都想过不止一遍。”从见她的第一眼开始。 “你禽兽吗?才见了一天不到。” “禽兽在老子面前算什么?而且你他妈一个魔装什么良善之辈?” “也是……不过祭哥一定会同意,他不好这口。” * 虞思眠根本不敢看连祭,脚趾都尴尬得快扣出了三室两厅,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第二条,你答应不?” 连祭“啧”了一声,眼中冰冷的戾气碎成了促狭的笑。 “我不答应。” …… …… 空气瞬间凝结。 大眼鬼牙鬼牙互看一眼,有些诧异。 虞思眠张着唇错愕地看着他。 她知道连祭不会对自己如何,他手下那群魔修却说不准,所以必须得到他的承诺。 只是看来,谈判失败。 连祭根本没有想过她口中那些事,只是她一本正经讨价还价的模样,让他觉得好笑。 欺负她挺有意思。 我为刀俎你为鱼肉。 你若不愿你能奈我何? 连祭笑得咄咄逼人,“神使说说我不答应,你能如何?” 也许她确实能洞悉世人所不知的事,可是那又如何?连自己的冥火圈都出不去。 只能任自己宰割。 他冷笑一声,从腰间扯出自己的手套垂头漫不经心地戴上,等着她的回复。 突然听到远方大眼的一声:“艹!别啊!”。 他一抬头看见她向紫焰墙冲去,不带一丝迟疑。 她这种一点修为都没有的人一旦碰到连祭的冥离之火瞬间便会变为焦土! 他从炽灵上翻身而下,化成一道黑影挡在她身前。 虞思眠在撞上他几乎可以说是坚硬的胸膛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自己若死,天尸的秘密就会与自己一起归为尘土,连祭就错过了最快练成尸丹的机会。 连祭的那个执念就会永远遥不可及。 要震慑到连祭,“寻死”的时候一定要决绝,不能有迟疑,要有玉石俱焚的气势。 但是这也意味着如果他不救自己,或者说来不及救自己,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虽然权衡过利弊,与其被他们伤害羞辱还不如就这么死了还痛快些,也许还能回到现实,可是哪怕做足了准备,死里逃生的她心还是跳得厉害。 直到她发现不太妥当。 情急之下的冲撞,让她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爱你~么么哒~(^3^)-☆ 第11章 怀素 虞思眠发现,情急之下的冲撞,让她整个人贴在了连祭的身上。 连祭体温很高,身体也结实和坚硬,洗去血腥的他,身上带着一种凌冽的薄荷味。 虞思眠第一次和异性那么近,想要退开,发现连祭的手扣着自己的后腰,极为用力,似是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她缓缓抬头,看到他刀削一般的下颚线,高挺的鼻梁,但是在对上他那双带着愠怒的双眼时,急忙低下了头。 连祭青筋暴起,掐在她腰间的手更用力了一些。 她今天把那条玄尸身上掉落的储物腰带系在了腰上,轻轻一束,显得腰肢细得可怜,他一手就握了大半,但凡自己再用些力,就能把它折成两段。 虞思眠从来没被人这般掐过腰,还这般蛮横,整个人都恨不得原地蹦起来,无奈被他按得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双手抵在他胸前,想把他推开,哪怕用尽了全力,他却如铜墙铁壁一般,纹丝不动。 其实这也是连祭第一次离女人那么近,没想到她明明紧绷的身体却还是那么柔软,明明那么柔软却抵得他有一种窒息感。 连祭回过神,一把将她推开,她连连退了几步直到抓住了旁边的树才没有摔倒。 自己就是被她这幅柔弱的模样骗了,没想到她不仅有几分骨气,而且还相当刚烈。 他口齿间都凝聚着怒意,“神使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居然敢威胁自己。 虞思眠靠着身后的树干,脸一阵红一阵白,“所以你答应吗?” 连祭偏开头,“神使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世间女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招惹你?” “所以你是答应了对吗?” 连祭转过头来,果断地回答:“是。” 虞思眠一口气松到一半,他化成一道黑影欺近自己身前,单手撑在树干上,将她困住,俊美的脸凑近她耳朵,声音压着怒意,“你想知道如果找不到天尸,会是什么后果吗?” 虞眠眠偏开头,避开他的气势汹汹,答道:“你会杀了我。” 连祭冷笑一声,一字一句道:“没那么容易,刚才你说的那些我都会让你好好体验一遍,我也想看看用天道派来的人做炉鼎修为能不能突飞猛进。” 他的靠近让虞思眠直接耳朵发麻,他的话让虞思眠脸色发青,她把头转得更过去一些,“不可能找不到。” 连祭哼了一声,收回了撑在树干上的长臂,立直了身子。 * 大眼转过头看着鬼牙,“等等,她和我们一起去找天尸?还要送她去琉璃天?祭哥要带女人出行了?” 他不是从来不带女人吗? 鬼牙耸了耸肩,比了个摊手的动作。 这群黑衣魔个个俊美邪肆,出现在同一个画面时就像一幅暗色调的画,充满了危险颓废又迷人的气息,而虞思眠在他们中间像废墟中开出来的百合,与他们格格不入,本是在女生中算是高挑的她,在一群高挑修长的少年中却显得很是娇小。 连祭垂眼摸着自己身旁的炽灵,“神使清高,深怕被我们玷污,自然也不愿意和我们同乘,既然如此就选一匹狼自己骑吧。” 虞思眠知道连祭故意发难,她学过骑马,但这是破风狼,哪里是谁都能骑的? 其余魔修觉得连祭这简直强人所难,破风狼何等凶兽,岂能让人轻易靠近? 不过这群狼一般的少年本非善类,一双双眼睛不怀好意颇有兴致地看着她。 看她最后会不会哭着求饶。 弄哭女人,他们很擅长。 鬼牙笑道:“美人,你试试求求祭哥。兴许他会心软。” 其余少年也哄笑,“对啊。试试。” 虞思眠知道,连祭根本不可能会心软。 那群少年也知道,只不过是想看自己出丑罢了。 虞思眠看着一头头狼,捏着的手心都是汗,知道连祭存心为难自己,其他魔也在等着看自己笑话,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既然硬要自己选一匹…… 她把目光移向了连祭的炽灵。 连祭脸色一凝,“做梦。” 听他不善的语气,虞思眠收回目光。 虞思眠家里养了一只大金毛,同为犬科,她能确认这几条狼对她没有恶意。 豁了出去了! 她蹲了下来,像逗狗一样,试图引诱一头过来。 这时魔修们笑了起来,这把他们的破风狼当成什么了? 宠物吗? 当初除了连祭外,其余人为了驯服自己破风狼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她也不怕伸出去的手被狼给咬断。 但是他们没笑几声,发现自己的狼都朝她走了过去。 即便看得出它们没有恶意,但是七匹狼向自己走来时,虞思眠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直到炽灵走到自己的面前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其他的狼也开始蹭她。 大型宠物争宠现场。 破风狼体型极大,直接把她蹭倒在地。“别别别,别挤。” 魔修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这…… 怎么会这样? 这景象投在连祭漆黑的眸子里,神色又阴郁几分。 * 柳家村神庙前 虞思眠离开后身残志坚伤口都没愈合的村长就拖着半条命带着人回到神庙继续修复神画。 村长断了舌头,说不出话,却呜呜啊啊地指挥村民回复,这幅画他看了那么多年,闭着眼都知道每一片的位置,可是,他很快觉得不对劲。 画中的神女没有了! 其他的都在,唯独天道神女凭空消失了一般。 正在大家窃窃私语时,村长想起第一次见那少女的景象,她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一样的头发。 莫不成那幅画不是凭空消失,而是从画中走出来了! 他突然“啊啊啊”地喊了起来,村民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最后只见他对着虞思眠离开的方向跪了下来,抽着自己的脸。抽得啪啪作响,瞬间老泪纵横。 亏他守了天道神画一辈子,却连天道的真身都看不出,还做了那些冒犯她本尊的事。 然而已经没有了舌头,连求饶恕的话都说不出来。 报应!这就是报应! 而另一边村子里鸡蛋妹跑了过来,“爹,我不想叫柳鸡蛋了。” “那鸡蛋妹想叫什么?” “我要叫怀素!” “怀素?你从哪里听到的这个名字?蛋花不好吗?翠花也行啊。” “是神使姐姐!” 三岁半的鸡蛋妹解释不清楚,她只是觉得虞思眠想去找的人叫柳怀素,而她却叫柳鸡蛋,实在是不好听,而他父亲却听成了这是虞思眠给她取的名字。 “既然是从那位大人金口中出来的,那以后你就叫柳怀素吧。” “好!以后我要去琉璃天找眠眠姐姐!” * 魔修们好不容易从虞思眠身边叫回自己的狼。 鬼牙用树枝在地上画着简图,“如果天尸在冰原,最快去冰原的路径就是横穿妖界。” 提到妖界几个魔修都看向背靠炽灵懒散坐在地上的连祭。 虞思眠觉得气氛有些古怪。 鬼牙折断手中树枝,“祭哥,咱们走不走妖界?” 蹲在地上的大眼道:“当然去了,正好可以去看看白羽公主,毕竟是祭哥未婚妻嘛。”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谢谢老板们的一天~ 第12章 踏青 妖族公主? 在书中开场连祭就一统了妖魔两界,没有妖界皇室,更没有妖界公主。 妖界是她未知的领域,更让虞思眠想不到的是,连祭在少年时居然有个妖族的未婚妻。 虞思眠偷偷看向连祭,他靠在身后的炽灵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银毛,眼中凝着薄戾。 若不是手中树枝被折断,鬼牙恨不得用树枝抽大眼的木鱼脑袋两下:“谁是未婚妻了?祭哥同意了吗?” 大眼莫名其妙,不服气道:“白羽公主从小倾心祭哥,她是妖界长公主,祭哥是魔尊嫡子,门当户对天作之合,魔尊妖王都满意,两人成亲不迟早的事吗?” “迟,迟,迟你个鬼。”鬼牙恨不得抽他两下。 听到这里虞思眠大概明白:妖魔两界想政治联姻。但连祭这种性格哪里会同意联姻这种事,可惜那白羽公主一厢情愿。 众人等连祭指示,连祭问:“不走妖界需要多花多少时日?” 鬼牙:“水路居多,破风狼踏水速度会变慢,得多花十日。” 他懒洋洋道:“去妖界。” 大眼先是吃惊连祭选择,毕竟原来他都尽量避开白羽公主,但是随即一想就明白了: 祭哥不近女色,但是却没有主动去为难过哪个女子。 而对这个神使却不同,刚才逼她骑破风狼明显地就是针对她,可见对她的讨厌。 若非因为天尸,祭哥想必多一刻都不愿意和她多待。 所以两害相较取其轻,祭哥他宁愿走妖界去见白羽公主,也不愿意在路上多与她耽误十天。 至于为什么祭哥那么讨厌他? 光是天道使者四个字就够了。 更不要说她差点破了祭哥血阵;以天尸为饵要挟祭哥带她去琉璃天;还以死相逼让祭哥对她妥协。 自己这些年就第一次看祭哥那么吃瘪。 不愧是天道使者。 可怕,当真可怕。 自己要离她远些。 不想这时虞思眠向他看了过来,轻声问:“我能骑你的破风狼吗?”连祭逼她独自骑狼,那她只能选一匹最温和的——大眼的蓝魄。 她眼神中有些怯生生的,生怕大眼拒绝。 大眼被她湖面一般波光滟潋的眼睛一看,心中不由起了怜惜,不暇思索道:“没问题。” 等等。 自己怎么就答应了? * 虞思眠紧紧地抱着蓝魄的脖子,几乎整个人都陷在了它毛里,深怕从它身上掉下来。 而前方奔跑的魂哀上鬼牙用手肘戳着身后的大眼,“他娘的别抱那么近!恶心死了!” 大眼:“我还不是怕被你的魂哀甩下来!除了祭哥的炽灵就你这头性子最烈!”说罢把鬼牙的腰勒得更紧了一些。 鬼牙头上青筋暴起,“给老子把手松开!” 大眼:“你还是不是我兄弟?” 鬼牙:“是个鸟!”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连祭回过头来暴躁地道:“闭嘴!”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连祭把目光移向八爪鱼一样盘在蓝魄身上的虞思眠,轻嗤一声后把速度放慢了些。 真是拖油瓶。 发现速度变慢的虞思眠不再那么紧张,想着原来自己学骑马的样子,慢慢立直了身子,看着不断后退的景色,开始适应这种驰骋于天地的感觉。 魔修们迎来了又一波打击:她居然真的第一天就能骑破风狼了。 即便是性格最温顺的蓝魄,却也终归是凶猛的破风狼,当初没少把大眼摔下来…… 难道,这就是天道使者吗? * 即便蓝魄极其配合,第一次骑破风狼的虞思眠也快要不行了,只觉得全身都快散架。幸好狼群放慢脚步进入了一片密林。 这里树木遮天蔽日,潮湿阴森,雾气弥漫。 密林深处出现了一条河,河上飘着浓重的白雾。 这便是通往妖界的云梦泽的溧水河。 破风狼虽然可以奔驰于水面,但是却只有妖族的梦舸可以通过妖族的结界。 鬼牙:“已经传讯给了白羽公主传信,梦舸明日会到。” 连祭下令在林中休整等待。 虞思眠终于如获大赦,他们不知疲惫,但是她却又渴又饿,从蓝魄身上下来后立刻拿着水壶喝了起来。 她穿着朴素的亚麻衣裳,衣襟合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显得她露出来的脖子更加修长白皙。 她水喝得有些急,一丝透明的水流了出来,顺着她精致的下巴滑到美丽的脖颈,钻入她的衣襟。 几个魔修看得有些走神,心底邪气升腾,鬼牙提醒道:“别眼馋,祭哥下了命令,不准碰她。” 几个魔修颇带几分遗憾地移开目光。 鬼牙说得直白,正在喝水的虞思眠突然呛了一口。 被这一呛,水到鼻腔,她不断咳嗽,一张脸涨得通红。 双臂抱着后脑勺背靠树干的连祭幽幽道:“神使喝个水居然都会被呛着。” 虞思眠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和下巴的水渍,不去和他计较,转过身继续喝水。 连祭看着她的背影,眼色深沉。 她不渴后饥饿就变得明显了,肚子咕咕响了起来。 这时鬼牙笑道道:“美人,你是不是饿了?你若跳支舞,我可以帮你弄点吃的。” 连祭瞥了一眼虞思眠。 她也并没有羞怒,只是不卑不亢地答:“我不会跳舞。” 说罢她独自走到了一旁草地上。 连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也可以求我。” 虞思眠抬了抬眼,没有说话。 连祭轻嗤一声,她现在不过是不够饿罢了,他看过人饿起来的样子,那可是不要什么尊严的。 看她能饿多久。 只见她从腰间储物带中取出一张巨大的油布垫在自己脚下平整的草地上。 众魔:? 又见她取出了大大小小的油纸包放在大油布上。 众魔:??? 这时其余魔也围了过来,好奇地看着她从储物带掏出的东西。 她剥开油纸,他们发现里面居然是麻辣兔头,盐焗鸡,肉干,杏片,辣萝卜,腊肠,豆腐丝,腌黄瓜,煮花生…… 连祭抽了抽嘴角。 其余人:她居然在储物带里塞吃的! 她是出来踏青吗? 她继续剥油纸,假装没有看见他们的震惊,她自然知道这个世界中储物带又称为乾坤袋,大家都在乾坤袋中放法器。 但是她又没有什么法器可以放,自然要放一些对自己有用的。 “这些都是村民送的,我一个人吃不完,要不大家一起吃。” 虞思眠想着以后还有一段时间要和他们相处,不得不和他们搞好关系。 而魔重口腹之欲,她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大眼第一个道:“好啊!” 他走到虞思眠面前蹲下,抓了一截腊肠就咬,“不错!你们快来!咱们天天吃烤肉,早吃腻了!” 虞思眠问鬼牙:“你吃吗?” 这时鬼牙笑问:“我要给你跳支舞?” 虞思眠摇了摇头:“不用” 鬼牙一愣,笑道:“好。” 除了连祭外其余人也围了过去,坐在虞思眠身边吃了起来。 没想到这山野村庄中的特产居然真是不错。 “祭哥你真不吃吗?”大眼问一旁闭目养神不为所动的连祭。 见连祭不答大眼已经习惯,也没多想,继续抓了个麻辣兔头,边吃边叫辣,他看着虞思眠捧着个竹筒在喝。 “你喝什么呢?” 虞思眠:“蜂蜜水。” “哦,那玩意。”祭哥让他们找了一晚上,看来应该是好东西。 “给我喝点,辣死我了。”刚说完大眼就抢了虞思眠手中的竹筒。 虞思眠知道他们不拘小节,但自己喝过的不想给他,更不想他糊自己竹筒一嘴辣油,急忙道:“我给你另外倒一杯。” “辣辣辣,等不及了,就这个。”大眼站起来避开虞思眠。 虞思眠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本已经闭上眼的连祭缓缓睁开了眼。 那股烦躁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牵扯着他想不起来的记忆,无比重要,却被他遗忘的记忆。 突然,大眼手中的竹筒“啪”一下炸了,溅了一脸。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洗澡 大眼用手抹了一把满是蜂蜜水的脸,“谁干的?” 拿着鸡腿的鬼牙大笑:“不是老子,哈哈哈。” 小九等人急忙摇手,“眼哥,我们不敢啊。” 靠在树上的连祭缓缓睁眼,冷冷道:“是我。” 大眼吓了一跳,“祭哥?” “怎么?” “没,没怎么。”他敢怎么吗? “只不过这是为什么啊?”大眼又抹了一把脸上的蜂蜜水。 连祭掏出话本,漫不经心地翻了一页,“难喝。” 大眼:? 他刚才舔了下溅在嘴皮上的蜂蜜水,不难喝呀? 而且祭哥怎么知道难喝? 难不成之前喝过? 虞思眠记得之前连祭也是一边嫌弃一边喝完了蜂蜜水。 现在又嫌弃这蜂蜜水难喝? 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她微微蹙了下清秀的眉,看向连祭,却正好对上连祭的目光。 他也是冷冷地看着自己,凌冽的眼神中带着几分烦躁和凶恶。 自己又没有惹他。 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但是想想自己给的喜怒无常的标签,也就释然了。 而且反派嘛,多多少少都是有点毛病的。 于是她避开连祭的眼神,本想去拿鸭头,但想了想还是缩了回来,拿了面前的一个馒头,撕成小片吃了起来。 天空渐暗,魔族能够夜视,虞思眠却不能,于是她提前从乾坤带里拿出了灯笼点上。 又在草地上铺了一张长方形的油布,在上面铺上了村民给她的床垫,枕头,被褥。 看得魔修目瞪口呆。 无论是仙修妖修还是魔修,储物法宝里放的也都兵器法宝,往乾坤带里放麻辣兔头,被褥枕头的他们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甚至都没想过储物法宝可以这么用。 开始以为天道使者可能和琉璃天那群牛鼻子一样自命清高,没想到……那么接地气。 也没想到她看起来一副任人宰割软弱可欺的模样,像只入了狼群的绵羊,让他们这些恶人总想咬一口,但没想到她居然敢和他们同吃同睡,而且居然能骑破风狼。 这些魔修们心中倒是起了一丝钦佩。 连祭看着那个紧紧裹着被子背对他们而卧的背影,轻嗤一声。 明明紧张,装什么呢。 虞思眠根本睡不着,她紧紧攥着被褥。 即便有连祭的承诺,她还是做不到在这群杀人不眨眼,没什么道德底线的魔眼皮子底下睡觉。 但是她又不能在这群猎食者面前露怯,越害怕越容易被他们轻视,容易变成他们的猎物。 睡不着的时候她就会构思自己的小说,《诛魔传》只差一个结尾,于是她干脆开始构思下一个故事…… 她想着身后的连祭。 要不,再写一个诛杀魔王的故事。 想着想着,她眼皮越来越重,终于睡了过去。 鸟叫声吵醒了虞眠眠,她迷迷糊糊睁开眼。 却看见一地的衣服! 她诈尸一般坐了起来,往自己身上一抓,发现身上衣服穿得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 揉了揉眼睛,一地的黑衣,是他们的。 她找不到魔修们的身影,雾气也挡住了视野,只能顺着扔得到处都是的衣服往前走。 穿过浓重的白雾走到溧水河旁,看到眼前景象她瞬间气血上涌。 他们一个个…… 都赤着身子…… 站在白雾缥缈的河中…… 洗澡。 河水不深,还没过他们的腰。 在蒸腾的白雾中隐约可见他们的精瘦身体上覆盖的胸肌,腹肌。 美色这种东西,有叠加效应。 一个形单影只的美人不如两个美人相伴而行,而当一群美人出现在眼前,那视觉效果几乎是炸裂的。 她现在突然能够理解猪八戒看见蜘蛛精洗澡时候的心情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 这把刀砍得虞思眠脑子晕晕乎乎,一下子运转不过来。 魔修们自然也发现了她。 溧水河最深处的连祭转过身,用冷淡的目光看向她。 她看起来睡眼稀松,一双清澈的眼睛显得雾蒙蒙的,头上还有一撮睡翘起来的呆毛。 一张白皙的脸上透出一层粉色。 看得魔修们心中一荡。 她就像剥了壳晶莹剔透的荔枝,细嫩又带着甜香,让人忍不住想对她出手,拨开外皮,细细品尝那诱人的果肉。 鬼牙用掌心捧了一捧水向岸边的她泼去。 她这才回过神来急忙退后,却被身后的树根给绊倒,摔在了松软的草地上。 河中少年们一片笑声,放纵而张扬。 连祭渐渐蹙起了眉头。 虽然草地软绵虞思眠没有摔痛,却不知怎么晕头转向的,准备站起来马上离开,却见大眼游到岸边从水中冒出了头。 他把额前滴水的碎发抹到了脑后露出俊美的脸,双肘撑在岸边,看着虞思眠,“美人,下来一起洗呗?” 鬼牙也划着水走了过来,张开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他俩离得太近,虞思眠甚至能够看到他们人鱼线! 而幸好河面这妖气腾腾的白雾太重,没看到更多不该看的。 看着虞思眠现在脸已经成功成了番茄色,那群魔修笑得更为妖冶。 “下来我帮你洗。”其余几个魔修也起哄。 祭哥说不可以欺辱她,但是如果她要自己下来,那又另当别论了。 虞思眠有一种猪八戒进了盘丝洞,渔夫在加勒比海上遇到凶残美人鱼的感受了。 无限邪恶又无限美好,让人一不小心就晃了神,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这时她突然觉得两道冰冷的目光隔着迷雾投在自己身上,让她想起自己还是一幅画时神庙中比炽灵还凌冽的目光。 果然,最远处的连祭冷冷看着自己,“神使是真没见过男人?” 被他一讥讽,虞思眠瞬间清醒了过来。 虞思眠偏过头,不想再被他小看,“见过。” 鬼牙笑道,“你们那儿男的也像我们这般?”说完还看了下自己赤着是身体。 人类和妖魔不一样,有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这种迂腐的说法。 虞思眠:“我夏天经常和他们一起泡水里,也都这样。”这倒不是说谎,毕竟游泳池,海边,水上乐园,还不都是这样。 魔修们互看了一眼,人族还有这种地方,莫非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连祭面容渐冷。 虞思眠硬话说完,生怕他们拉自己下水。虞思眠深知若被他们拉下去就和在现代泳池不一样了,也不仅仅是游泳洗澡那么简单。 于是道:“不过现在天气还冷,我不喜欢,我只在夏天泡水。” 于是从地上站起来,转身快步离开。 她和连祭有约,其他魔不敢对自己硬来。 魔修们互看一眼,先是遗憾,小九笑道:“这使者好像和普通人类是不一样,是有点意思啊。” 鬼牙舔了舔嘴皮:“啧,可惜。” 大眼:“给你们说,本想迷惑她,刚才和她对视的时候我却差点被她迷惑了。” 只有连祭沉着脸向岸边走去。 这些魔发现,自从那使者出现后连祭心情都不似很好。 虞思眠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后,不再装镇定,而是急忙慌慌张张跑回去,坐在自己的被褥上用手冰着自己滚烫的脸,心怦怦直跳。 她是见过挺多男生,但是哪里是像他们这样的? 像一匹匹荒野上奔腾的野狼,又如一朵朵溧水河中开出来的黑莲。 带着原始的诱惑,想拉着你坠入无尽深渊,共赴荒靡的欲海,最终被他们拆骨入腹,万劫不复。 硬是过了好一片刻她才缓过神来。 虞思眠出门时村中妇人给她梳的头全睡散了,披散着不方便,决定扎个马尾。 她没有发现身后无声无息靠近的连祭。 他冷冷看着她的背影。 阳光穿过密密的树林落在了她的长发上,在她长发上留下金色的光斑。 她发色并非很黑,而是带着一点栗色,并非笔直,发尾带着一些卷度,看起来极为的柔和,一直到她的脚踝。 这时候她抬起了手臂,袖子很宽,这样一抬手,粗糙的麻袖就滑了下来,露出藏在衣袖中无暇的手臂。 她用手撩起了身后的长发,将它们固定于脑后,与此同时,雪白的后颈乍现在连祭眼前。 连祭凝视着那抹纤细的雪白,手指动了动。 虞思眠用一条粗糙的发带绑着后面的头发,怎么都绑不好。 原来扎头发的皮筋都是有弹性的,这个一点都没有,而且发量又太多,发质也过于顺滑,简直没法绑起来。 连祭看着她不断地倒腾着脑袋后的头发,手臂晃来晃去,细腕不断地转动。 他不理解为什么只是绑个头发而已,她却怎么都绑不上,更不理解明明绑不上她却没有半点放弃的意思。 她白得刺眼的后颈,就这样暴露在外,让他觉得刺眼,觉得烦躁。 虞思眠本来在锲而不舍地绑着头发,突然自己的后颈一烫,她发现自己被人扼住了后颈,悬在空中的手一僵,被她抓起的头发散落了下来。 长发滑下来挂在连祭的手臂上,冰冰凉凉,有些舒服,又有些痒。 虞思眠只觉得后颈一烫,一个激灵,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她迟缓而紧张地扭过脖子,看到了身后的连祭。 她悬在空中的心跳突然飞快地跳了起来,她脸一阵红一阵白。 因为他又是只穿了条长裤,裤腰低得可怕。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林苗苗1个; 每天都爱你们多一点~ 第14章 脖颈 连祭又没穿上衣。 而且这次比上次更甚。因为上次他的裤子规规整整地绑着腰带,而这次松松垮垮地挂在胯处。 低到……刚刚掩住一些不可描述,该被马赛克的部位。 即便有遮掩,却也还是太低了,他的人鱼线,还有人鱼线附近的疤痕都清清楚楚地映入虞思眠眼中。 关键是坐着的虞思眠一转过来,视线却刚好对着他的下身。 她急忙抬头,避开尴尬。 却又看到了他赤着的上身…… 她急忙想把头转回去,却发现扣在自己后颈的手突然用力,让她动不了。 她这个角度,比起往下看,往上看稍微好一些。 于是她目光只能在他上身打转。 她不知道是该看他的清晰的锁骨,坚硬的胸膛,还是他的腹肌,又或者那劲瘦有力的窄腰…… 即便大眼鬼牙他们已够让人血脉偾张,却也远不及眼前的连祭。 他有着近乎完美的线条,每一寸肌肉都蕴含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虞思眠呼吸开始变得紊乱,手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裙子。 “怎么?神使不是见多识广阅男无数吗?这就害羞了?” 她被问得无所适从,烧到了耳根,然而他却面无表情,丝毫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让她想起妖魔本就缺乏羞耻心,连祭能穿条裤子已经是对自己的尊重了。 她终是不适应他整个人咄咄逼人的气场,索性闭上了眼,不想去回答他的问题。 他托着她的后颈,将她的头抬高了一些。 “看我。”他命道。 虞思眠从来没有遇到过那么蛮横霸道的人。 偏偏这个人还是自己一手塑造的,她知道不如他的意,他只会变本加厉。 她只能缓缓睁开眼与他对视。 一睁眼就对上他那双夜空一般仿佛点缀着星辰的双眼。 连祭真的极其俊美,甚至有点媚,但是他骨子里的野和邪将这股媚给压了下去,所以他虽然唇红齿白,但是却没有半分女相。 连祭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她有些腼腆,也怕自己,尽量避开与自己直视,她越这样他就越想逼她,看她红晕爬上耳根,看她不知所措和带着几分委屈的眼神。 "说话。" 虞思眠:“说什么?” “不是见多识广吗?为什么见我会脸红?”他冷声问。 虞思眠想起刚才逞强说经常见到男人,甚至和他们一起泡在水里。 少年时的连祭和她笔下的魔尊还是有些区别,有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任性。 但看得出他相当强势,他与别人相处一定要占据主导地位,所以哪怕自己嘴上的逞强,他也不乐意,就是要东风压倒西风。 若知道他会如此,刚才就不逞强了。 生怕他一用力掐断自己的脖子,她抿了抿唇,“我说过,没见过你那么好看的。” 她这算是示弱,也算是陈述事实。 清晨的阳光从密林中照射进来,显得她双瞳更加波光粼粼。 但是她的目光有些无所适从,有些无处安放,她透明的小耳朵很红,呼吸也有些紊乱。 这么害羞? 连祭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害羞的,他轻嗤了一声,却也没再说什么,但是握住她后颈的手却没有松开。 虞思眠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他力气那么大,可以将偌大的石头一把捏成粉末,她也生怕他一下就把自己的脖子折了。 于是道:“你若杀了我,就没人带你去找天尸了……” 连祭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捏着她的脖子。 他一愣,倒也没有想杀她。 至于为什么会把手放在她后颈…… 他眉头蹙了起来,猛地松开了手,想把那细滑的触感忘记。 虞思眠刚松一口气,发现自己手中的发绳却被抽走。 连祭将头绳扔在地上,“既然扎不好,就别扎了。” 虞思眠:…… 莫名其妙! 但是刚才仿佛与死亡擦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和他在一起,真是随时随地担心自己会领盒饭。 这时迷雾中出现了一艘船影,正是通往妖界的梦舸。 河中魔修看见后逐一上岸穿衣。 “那么快?” “白羽公主知道祭哥要来能不快吗?” “这也太快了点吧。” “你他娘那条裤子是我的!” “放屁!” * 梦舸慢慢驶进了黑色的溧水河。 这艘梦舸就如玉石所造,暗纹流光溢彩,如梦如幻。 纱帘被掀起,一个穿着黑纱的少女从梦舸上走下,她身材高挑,又黑又直的长发显得皮肤更加苍白,一双凤眼流露着一股疏离和冷淡,带着几分冷艳的气质。 魔修们一愣:“巫医月?怎么是你?” 虞思眠也望了过去,巫医月? 她将来会是魔域最邪最强的医修,与黑暗使鬼牙,光明使大眼,一并成为连祭黑暗魔国的后盾。 她怎么从妖族的梦舸上下来? 巫医月走向连祭单膝下跪,那张冷淡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谦卑,“下属巫医月,拜见三殿下。” 连祭淡淡问,“你怎么在这里?” 巫医月:“妖太子身体不适,我便来了,不想梦舸经过溧水河正好发现殿下在这里。” 连祭蹙了下眉,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虞思眠却觉得奇怪,妖界太子身体不适?与魔域的医修又有什么关系?妖界又不是没有医修。 虞思眠正在纳闷时没发现巫医月正在打量着她。 巫医月不敢问连祭,于是转头瞥了一眼鬼牙,“怎么有个人类?”还是个女人? 跟了连祭多年,她深知连祭不喜人类,更从来不带女人在身边。 鬼牙:“说来话长。” 梦舸上的两个侍奉的有两只兔耳朵的婢女偷偷看着连祭等人,红着脸窃窃私语。 连祭一个人占了四个位子,本是两人的位子他一个人坐在正中,那双似乎无处安放的长腿则搭在对面的两个座位的中间,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话本。 一如既往的肆意又骄横。 其余的六人也是姿态懒散又洒脱的坐在船舱。 他们存在感太强,让人根本移不开眼。 “不是说魔族丑陋吗,他们也太好看了吧。特别是魔域这位三殿下,听说他嗜杀成性,我还以为是三头六臂的怪物。” “咱们公主怎么会喜欢三头六臂的怪物?” “哎呀,你说得对。” “可是他怎么带了一个女人进我们妖界?白羽公主看到了能高兴吗?” 梦舸上的女官敲了两个的头一下,“不想活了?眼前这位可是你们能嚼舌根的!” 惹到了他,他可不管这个是魔域还是妖界。 “想要活命,都把你们的尾巴给夹紧一些,嘴巴闭紧一点!” “是!” “是!” 但是说到带了一个人,女官看向坐在角落里的虞思眠,带人族进妖界也就罢了,还是这么一个画中走出一般的女人。白羽公主看到她,怕是会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虞思眠没坐过那么久的船,开始还好,后来荡来荡去,时间长了开始晕船,脸色开始发白。 这时一旁的巫医月不屑地看着捂着嘴打恶心的虞思眠,恹恹道:“就她?” 这就是大眼口中的天道使者? 明明就是一个无用的人类! 大眼低声道:“这事不要宣扬,鬼牙说她若出世,必引起风波,而且不能让她落到别人手中,包括妖族。” 巫医月偏过头冷笑一声,“我看你们是被她那张脸迷了心窍。”她站了起来幽幽道:“我去会会。” 大眼拉住她,“别乱来,祭哥说了不可碰她。” 巫医月从大眼手中抽出衣袖,似是不信,“殿下?” 连祭可从来不是怜香惜玉的人。 可是想起她那张脸,又确实让人不安,“难不成……” 大眼也自然不能说连祭受了虞思眠的胁迫,只能道:“和你想的不一样,祭哥讨厌她得很。” 巫医月道:“那样最好,只有和白羽公主成婚,获得妖界的支持,才能……” 这时鬼牙走了过来,瞥了巫医月一眼:“祭哥不靠女人。” 巫医月:“跟你们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转身离开船舱,不想与鬼牙大眼多费口舌。 虞思眠被梦舸晃得受不了,决定出去透透气,扶着光滑的船壁出了内舱。 另一边的连祭微微抬了眼,目光从话本移向了那抹随着船晃动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可爱们哟~ 第15章 赤足 连祭看着虞思眠离去的背景,又继续低头看手中话本。 出了船舱,虞思眠看见巫医月蹲在甲板上,正逗躺在甲板上休息的炽灵,而炽灵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自顾自地舔着自己的毛。 炽灵高傲,只认连祭,对其他人都爱理不理,巫医月早已习惯。 这时她感受到了人类的气息,转身看到从船舱出来的虞思眠,一脸厌弃,口气淡漠:“卑贱的人类,滚到船尾去,离我远一点。” 虞思眠本来就难受,这时候船一晃,一下子扑到她身前,“哇”一下吐在她身上。 巫医月睁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的污秽。 虞思眠取出手帕擦了擦嘴,“不好意思,没忍住……”她嘴上道歉脸上却没有什么歉疚之意。 “你……”巫医月举起了手,恨不得一掌拍碎她漂亮脆弱的脑袋,但是想起连祭不能伤害她的命令,举起的手迟迟下不来。 而这时一直懒洋洋地躺着的炽灵站了起来,走到了虞思眠身后,对她弓着身躯龇着獠牙,发出威胁之声。 巫医月瞳孔一震。 炽灵? 它在在保护她! 她第一次见到炽灵帮连祭之外的人! 居然还是一个的人族! 虞思眠又捂着嘴,“你再不走,我又要吐了。” 巫医月苍白的脸气得铁青,一口银牙都要咬得咔咔作响,但是碍于连祭的命令不得伤她,炽灵又护着她,又怕她再吐再出来,气得化作一团黑烟消失。 巫医月一走,虞思眠放下了手,对着那黑烟叹一口气,哪里有那么多可以吐的? 她摸了摸炽灵的头,柔声道:“谢谢你啊。” 炽灵蹭了蹭她的掌心,她用双手揉了揉炽灵光滑却有些硬的毛。 看着望不到尽头的溧水河,船还在晃来晃去,她得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晕船的痛苦。 她想起昨天想到的那个新故事,于是她从储物腰带中取出了村中带来的桌子,椅子,还有笔墨纸砚。 【这片大陆由暴戾恣睢的魔王忌廉统治,瘟疫肆虐……】 舱内的连祭又翻了翻手中的话本,不耐烦地将它合上,转头问鬼牙,“怎么和我之前看的接不上?” 正在喝酒的鬼牙呛了出来,摸了摸嘴角的酒,“祭哥,上一本你烧了呀。”在神庙里,嗖一下就扔进去了。 连祭想不起这档子事,把手中话本扔给了鬼牙,双手枕在脑后,闭目养神。 巫医月进了船舱,大眼打趣道:“你怎么换衣服了?换给我看的吗?” 巫医月想着那一身的污秽,脸色铁青,“走开!” 此时连祭睁开眼站起来离开了位子,走向船头的甲板。 大眼:“祭哥,你去哪儿?” 连祭:“透气。” 巫医月看着连祭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连祭看到甲板上的虞思眠,挑了挑眉,她居然把桌椅都塞到了乾坤袋里,她到底往乾坤袋塞了多少杂物? 但看到桌下,他怒火一下窜了上来。 炽灵四脚朝天的睡着。 她把一双脱了鞋的脚放在炽灵朝上的肚皮上。 她居然用炽灵来暖脚! 他压住了把她和炽灵一起踢进河里的冲动,怒喝一声:“炽灵!” 睡得跟条狗似的狼王炽灵感受到主人的怒意,立刻翻过身子从桌底钻了出来。 她一双赤着的脚就踩在了甲板上,甲板上冰凉凉的,然后把脚尖蜷起了一些,没有再着地。 虞思眠被突来的怒喝一惊,墨滴在了纸上,一抬头看着出来的是连祭,本能地将手中的笔握得紧了些。 他面色不善,带着薄怒。 想来是自己用炽灵捂脚丢了他的颜面。 她写东西时候特别专注,只觉得脚冷,把狼王当成家里养的金毛,把脚蹭在了他毛里,蹭着蹭着它就把肚子翻过来了,特别配合。 但连祭的脸色着实难看。 她试图解释:“甲板上有点冷。” 连祭:“再伸进去一次,砍了你的脚。” 她嗯了一声,避开连祭的目光。 她勾着脚趾去找桌下的鞋子,有一只却怎么都找不到,不知是不是被炽灵挤开了? 她站起来找鞋,可是连祭往面前一杵,她觉得做什么都不自在,就连周围的空气好像都稀薄了。 于是她停下笔,准备旧计重施,假装要吐的模样把他赶走。 连祭:“敢吐出来我就把你扔下去喂鱼。” 还真是连祭,说话全是威胁,不是砍脚就是喂鱼。 虞思眠:“你把我扔去喂鱼,谁带你去找天尸?” 连祭幽幽道:“你试试。” 虞思眠把捂在嘴上的手帕放了下来,“我忍忍。” 连祭横了她一眼。 一阵风吹过,她觉得自己光着的脚更加冷,于是在另一只脚上蹭了蹭。 连祭看着扫了一下她的脚,然后目光就不再移开。 看着那看起来柔软精致的双足,珍珠一般蜷起的脚趾,莫名觉得有些燥。 本是低头书写的虞思眠隐隐感到连祭的目光,她一抬头,看着连祭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的脚。 目光中充满侵略性。 她心突然一跳,但是赤着的脚却无处可藏。 他那么小肚鸡肠吗? 莫不是扣扣炽灵的肚皮他真准备砍掉自己的脚? 直到后来他按倒她,用带着倒刺的舌头一点点的舔舐用尖牙不断轻咬自己每一根脚趾,她才明白他当时为什么这么看自己。 但此时的虞思眠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只觉得自己这双脚保不住了,想把脚往裤管里藏。 连祭将自己身后那双粗糙的布鞋一脚踢到她脚边。 虞思眠先是一愣,然后急忙将那只白生生的赤脚伸进了鞋子。 “谢谢。”她说。 连祭没有回答。 这时的河风越吹越大,虞思眠披散的长发被吹得有些凌乱,她的头发实在太多太长,太碍事了。 她放下笔在乾坤带中翻出头绳,想把头发随便扎一下。 她一抬手,袖子就滑下,露出莹白的手腕,直到看见连祭向她走来。 每次连祭靠近都没有好事,她屏住了呼吸,连绕发绳的手都僵在了空中。 直到连祭走到了她身后,他冰凉的皮手套蹭过她的手背,他拈住了发绳的另一头。 虞思眠想着之前一根发绳被他扯走扔了,被风一吹追都追不回来。 发绳这东西本来就是用着用着就没有的消耗品,再被他扔两根,很快就真一根都没有了。 她紧紧攥住了发绳另一头。 连祭看着她捏住绳子的手,还真是又尖又细,他轻轻一折就会断掉。 “你觉得你拧得过我?” 虞思眠想了想,算了,一根发绳而已,这才把手松开。 她想不通他为什么和一根发带过不去,忍不住转身看他,只见他慢悠悠地将头绳放在唇下咬住,抓起自己身后的头发。 ??? 连祭另一只手按在她头顶,将她头转了过去。 她还没搞清楚他要做什么,他的手指就穿过自己的发丝,带起了自己额前掉下来的头发。 !!! 虞思眠瞬间全身僵直。 他做什么? 愣了片刻才发现他在给自己梳头! 他懒得用梳子,而是用手指代替,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 他指腹的茧有一下没一下地按过她的头皮,她就跟通电了似地瞬间从头皮麻到了脚尖,脚趾都蜷了起来。 “我,我,我自己来!”她急忙道,但是却不敢乱动,因为怕这个喜怒无常暴戾嗜血的家伙一个不乐意抓着她的头发把她的头从脖子上给拔起来。 想到那个景象,她攥着的手心溢出一阵冷汗。 身后的连祭只是轻嗤一声,“你?行吗?”他声音很不屑,但是因为咬着发带,所以发音有些含糊。 虞思眠语塞。 好叭,她不行。 连祭握着手上栗色的头发,发现她发量很多却很细软光滑,还带着淡淡的带甜的香味。 自己的手指能够从她的发根一直无阻碍地拉到发尾,到最后眼睁睁看着它们从自己指缝滑走,只留那若有若无的甜香缠绕在指尖。 他将头发固定在她脑后,取下唇间的发带,利落地缠绕上,在上面系了一个蝴蝶结。 这马尾扎得不高不矮,不左不右,连蝴蝶结都对称得不得了。 “好了。” 虞思眠这才松开了蜷曲的脚趾,砰砰乱跳的心终于平复下来。 扎了头发的虞思眠瞬间觉得自己清爽很多,她道:“谢谢你。” 这句谢谢倒是真诚。 连祭懒洋洋地道:“看着碍眼罢了。” 虞思眠没说什么,也不要求他嘴里有好话,确实对他报以一笑。 她的笑容让连祭一滞,转身走到船头,长腿肆无忌惮地踩在了上面,凝视着前方,似是在吹着风。 连祭眼中的凌冽的戾气似是被也被这清凉的风吹散,最后变成了浅浅的笑。 他笑起来好像整个人变得明朗,显得丰神俊朗,意气风发,是少年该有的模样。 风带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吹到了虞思眠身边。 她垂下头,继续写着东西。 画面难得的和谐。 连祭的存在向来很难被人忽略,他闻得到别人与他相处时因为紧张身上发出的难闻的气味。 但是她身上的味道却是淡淡的甜,哪怕紧张起来,也很甜,自己一在她旁边就味道就为明显,特别是刚才给她梳头的时候,现在他却闻不到这味道,好似她已经忽略了自己的存在。 他转头,看见她在写东西,好像整个人都陷了进去,屏蔽了外界。 “写什么?”连祭问。 虞思眠突然一震,整个人差点弹了起来,背崩的笔直。 她一紧张,特有的味道再次散了出来,连祭挑了挑眉。 被他一问虞思眠有些心虚,毕竟这文的反派是以他为原型,她岔开话题,“妖太子生病,为什么要惊动魔域的医修?” 连祭知道她顾左右而他,却也不是真的关心她在干嘛,于是道:“不如神通广大的神使猜一下。” 虞思眠,“是得了什么跟魔域有关的病是吧?” 连祭放下了踩在船头的长腿,转过身看着他,“我还真是不能小看你。那你再猜猜,是什么病?” 虞思眠神情变得凝重,试探地问:“该不会是血疫吧?” 《诛魔》中魔域瘟疫横行,但其中“血疫”却是其中最凶猛的疫症。 它每一次都无声无息地来,轰轰烈烈地走。 一旦被感染无论是谁都必死无疑,就仿佛一块生命黑板擦。 得了血疫的人吐血不至,直至身亡。 即便是妖族太子,也难逃一死,派巫医月过去,也最多能够延缓一下他的生命和缓解一下他的痛苦。 她话音一落,连祭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冰冷,半晌没有说话。 “不会……真是血疫吧?” 连祭转过头,看着虞思眠,“就是血疫。” 虞思眠吸了一口凉气,“所以……魔域又爆发血疫了?” 连祭轻飘飘地答:“没错。” 语气淡得就跟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 四界生灵的命,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梦舸还在河面摇荡,一股恶心之感又从胃从出来,她用手捂住嘴,却觉得喉咙一阵腥甜。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掌心红色的血液,慢慢抬起了头。 怎么回事? 为什么…… 我会吐血? “巫医月!”连祭大喊。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评论我都有看,以后就不一一回复了。 因为怕我回着回着就剧透了。 笔芯芯。 谢谢宝贝儿们,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血疫 "是血疫。" 巫医月确诊后整条梦舸上一片寂静,虞思眠一个人在船头,所有人都离她极远。 “怎么回事?”连祭抬眼看向巫医月,语气森然而冷酷。 巫医月跪在地上,“不是我!” 连祭走到她跟前,淡淡问,“那是谁?” 大家知道连祭言下之意,他们在人界,不可能带着血疫,只有巫医月刚从魔域来,而且她善于此道,善于下毒。 之前巫医月被虞思眠吐了一身的事他们都知道。 难不成她因此记恨在心? 巫医月:“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人?” 魔修觉得她说得颇有道理,他们与巫医月结识多年,倒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小事违抗连祭不准伤虞思眠的命令。 大眼恍然大悟,拳头捶在手心,“难不成你是认为祭哥对她有意,怕她碍着白羽公主和祭哥的婚事?怕她挡了祭哥的前程?” 说到这里,虞思眠眉心跳了跳,什么乱七八糟的? 而连祭神情淡漠没有任何表情。 这时大眼又恨铁不成钢地继续道:“你可真是糊涂!我不是给你说过吗?祭哥讨厌她得很,我就从来没见过祭哥那么为难一个女人过!” 虞思眠:…… 而这时连祭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巫医月不想理会大眼:“我说了!不是我!” 连祭垂下了睫毛,问虞思眠,“神使怎么看?” 魔修们把目光移上了虞思眠。 她端坐在椅子上,河风吹着她束起的长发,头上的发带也像蝴蝶一般随风扇动着翅膀,灵动中带着一点凄然。 毕竟得了血疫必死无疑。 想着清晨他们还想拉她下水共赴**的美人马上就要香消玉殒,说不惋惜是假的。 她不像其他知道自己得血疫的人那样或是崩溃,或是茫然。 她只是坐在那里,像一尊幻像,河水的光斑映在她身上,有几分破灭前的美感。 在这个世界,虞思眠对死亡没有实感,就像这条命,本来也不属于她,她不想死,可是死亡突然而至,却没有太具体的感触。 而且她想,也许死了,她就可以回家了。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得血疫,虞思眠看向巫医月:“是她,也不是她。” 巫医月:“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有碰过你!” 虞思眠看着她:“你并非有心害我,但是疫毒确实是你带给我的。” 巫医月:“血口喷人,三陛下何等尊贵,我见他怎敢把疫毒带在身上?” 虞思眠:“你确实不是有意带它,但是它附在你衣服上,发丝上,皮肤上,然后在船头通过风,传到了我身上。”她也是后知后觉地推出来的。 巫医月:“疫毒离开血液不能存活!” 虞思眠:“现在可以了。” 巫医月:“什么?” 虞思眠看着巫医月,“你难道没有发现,这次疫毒更难对付了吗?” 血疫,变异了。 巫医月瞳孔一缩。 她怎么知道? 一个在山野村落中出现的凡人怎么知道这些! 而且,血疫毒性在变强的事,就连她都才发现。 甚至她们都没有确定血疫已经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看着巫医月的默认,除了连祭仍然面不改色外,连鬼牙大眼都坐不住,毕竟这是血疫。 巫医月也明白了一些,道:“不用过于慌张,就算可以附在血液之外生存,也变得极弱!只会攻陷极弱的存在,比如……”她看向虞思眠,“没有修为的人类。” 虞思眠知道,确实如此。 她拿起笔,“你们离我远一些吧,现在疫毒进入我的体内,毒性也开始恢复。” 魔修们离开时虞思眠叫住了巫医月,“我刚才吐在你身上。” 巫医月一愣,随即偏过头去哼了一声:“不用你提醒。” 很快,整个甲板上只剩虞思眠一人。 回过神来的她,开始生出了恐惧,她站了起来,坐在潮湿的甲板上,抱着膝盖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得血疫之人会不断吐血,然后肠穿肚烂,然后全身爆裂,化为一滩血水。 河风吹着她头上的发绳,她用手摸了摸,头上的发带。 连祭给她梳了头,梳得很好。 虽然举手之劳,她却也还是对他的善意心存感激。 连祭……本来只是她笔下的一滴墨。 当这滴墨成了活生生的人,她心中多了怜悯,多了歉疚。 在书中自己给了他凄苦的出身,晦暗的童年,他一直偏执地想要炼制起尸丹,完成他的遗憾。 在书中自己没有成全他,让他在执念破灭的一刻完全黑化,杀父弑兄,荼毒生灵。 成为挥一挥衣袖就能让生灵涂炭的魔王。 成了书中的大反派。 如果自己在这个世界如了他的愿,他是否会回头是岸,不再一条路走到黑? 想到这里她再次回到桌边,从话本上撕下一页纸,开始在纸上写起来。 也算是自己离开这个世界前能为连祭和这个世界做的一点事。 船舱内坐在椅子上的连祭翘着腿冷冷看着地上跪着的巫医月,“这是你的失职。” “属下罪该万死!”巫医月额头碰着船板,“但是殿下,她已经染上血疫,血疫的毒会在她身上复苏,必须赶快把她处理掉才是。” 处理掉。 就像处理一件没用的废品。 鬼牙大眼互看一眼知道她说得不错。 但大眼还是道:“可是我们还要靠她找尸丹。” 巫医月:“逼她说出地点和方法不就行了!” 大眼:“这……可祭哥答应过不逼她。” 巫医月抬起头急道:“殿下!尸丹来日方长,可您现在不处理她,您会有危险!” 连祭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依然一言不发。 巫医月又道:“我们一船的人都得死!” 连祭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了,他扫了一眼船舱上的人,过了须臾,终于开口。 “杀了吧。” 他声音冰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鬼牙和大眼抱拳道:“是。” 然而大眼看向鬼牙,“你去吧,我下不了手。”昨天还吃过她给的吃的,虽然说她是什么天道使者,他却对她讨厌不起来。 鬼牙嗯了一声,“好。” 就在他准备离开时,连祭站了起来。 众人向他望去,只见手上紫电闪动,出现一把黑色的长刀。 “我来。”他拖着长刀向船舱外走去。 众人诧异:“祭哥?”“殿下?” 虞思眠在纸上继续写着什么,突然又咳了两下,咳出了殷红的鲜血。 溧水河上潮湿的风吹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血疫,她突然觉得很冷,犹豫着要不要加一件衣服。 她一抬头,却看见拖着刀走向自己的连祭。 他双瞳漆黑,带着暴戾,带着残忍,刀尖在贝壳般的梦舸上拉出了一道火花。 凌然的杀意将虞思眠包围。 她眼中闪过了诧异。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连祭他不存在什么黑不黑化,他本来就是黑的啊,当自己在想着帮他时,他想的是杀了自己。 他们的思维方式本就不同,只是自己天真了。 他只是帮自己梳了个头,自己就昏了头,以为他们相处得还不错。 “我们之前的约定就此作废了是吧。”她带他找天尸,他带他去琉璃天,途中不伤害她,可是现在,她成了累赘,成了灾难,没有了利用价值,一切承诺都不复存在。 “不然呢?”他反问。 虞思眠把手中的笔放在了纸上,看着他手上的刀,“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我。”讨厌到要亲自动手。 连祭手指微微动了动,脸上却漫不经心,“没错。” 说罢连祭向她走近,他体温还是如此灼热,身上的薄荷味还是带着辛辣。 虞思眠偏开头,“离我那么近就不怕?” 连祭:“我不像你那么脆弱,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吸两口风,都能被传染。” 他垂眼看着眼前的人,她矮自己一个脑袋,从自己居高临下的角度只看得见她鸦羽一般的睫毛,把她的眼睛遮盖住,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虞思眠不知何时从她乾坤袋里掏出一个矮凳,踩了上去,让两人有一个对等的高度,将脸凑近了他。 突如其来的接近让连祭微微一滞。 这才发现她的瞳孔和她的发色一样,都是柔和的栗色,发现原来她除了上睫毛外,下睫毛也很长,她向来红唇淡淡显得温柔清丽,而此刻她的唇上染了血, 带着几分惑人的媚。 虞思眠:“这种距离你怕不怕?” 她知道自己唇上带着血,自己只需要轻轻在他唇上盖上去……就能把血疫传染给他,拉着他一起领盒饭。 这个世间就少了个大魔王,免了一场灾难。 可是在看着他漆黑眸子的一瞬间,她却发现自己做不到。 她看到蚂蚁都会绕行,也从来不会去捉蝴蝶蜻蜓。 更不要说让她杀人。 况且书外自己已经把他写死了一次,在这个世界不想再插手与他生死相关的事。 他若看了自己留的纸条,找到天尸完成那个执念后还要继续作恶,怀素和这个世界的男主不会放过他。 消灭反派是主角的事,自己不该越俎代庖。 再者,若真把血疫传染给了他,他并不会马上病死,却一定会在他病死前把自己剥皮抽筋,让自己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况且,让她去亲连祭,她做不到。 她放弃了这荒唐的想法,刚想从矮凳上下来,突然“哐!”一声,梦舸撞到了什么,剧烈地晃了一下。 她一个不稳,扑向前方,贴到了连祭的脸上…… 准确来说,是自己的唇贴到了他的唇上。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尝试这种男主,顶锅盖跑路。 毕竟他越狗,追妻路就越坎坷,我就越快乐~ 关于多久入v v前一般是三个榜单,一个榜单七天。 姐妹们,我才第一个榜单啊!第一个榜单啊! 哈哈哈哈哈哈。 当然真心谢谢大家的喜爱,也非常荣幸大家的催v。 计划应该是在7月11号(左右)入v。 再次感谢~~爱你们~~ 爱你们哟~ 第17章 梦魇 她眼睛睁得很大,看着对面那双同样震惊的黑色双瞳,大脑却一片空白。 就这样石化了三秒。 这三秒对虞思眠来说像停止了一般,她全身所有的血液好像都涌到了嘴唇,只能感觉到自己唇上贴着的感触。 烫。 软。 带着薄荷味。 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要摔倒时把两只手挂在了连祭的肩上。 耳边溧水河潺潺流淌,河畔树丛中知了不停地鸣叫…… 时间过得悠长。 直到三秒后连祭动了下唇,他凌冽的薄荷味钻入虞思眠的唇齿,直冲她的天灵盖,她恍然回神,离开了连祭。向后一退,站在矮凳上的她踩了个空,差点摔了一跤。 她用双手捂着脸,只留一双睁得极其大极其惊恐的眼睛看着对面的连祭。 他的双目无比漆黑,印着自己的血迹的嘴唇却无比鲜红,亦邪亦妖冶。 但是他的表情显出了几分…… 茫然。 似是还没回过神来。 完了。 自己真的亲上去了。 本来还想图个他一刀给自己个痛快,现在怕是要被抽筋剥皮就地凌迟。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抵着衣摆转身跨上船头,跳进了雾气弥漫的溧水河。 舱内 巨大的摇晃让大家都颇为惊讶。 “怎么了?” “被撞了!撞上了!”小兔妖们喊。 “白羽公主的梦舸撞上来了!” “白羽公主?” 只见船尾出现了一艘巨大的通体红如珊瑚的梦舸,刚才那一撞就是这艘大梦舸撞上了他们的船尾。 一个穿着白羽长裙,杏脸桃腮娇艳不可方物的少女火急火燎地掀开纱幔走了进来,喜悦中带着焦急。 刚才就是在她急切的催促下,船员们一个慌张直接把白羽的梦舸怼上了连祭坐的这艘,于是有了刚才的晃动。 妖族的女官婢女都跪下磕头,“拜见白羽公主。” 白羽扫了一圈船舱不见自己要找的人影,对着一群魔修焦急而不悦地问:“祭哥哥呢?” 大眼指着外面,“船头……” 白羽拖着自己带着羽毛的裙摆冲向了船头,却看见连祭一个人楞在甲板上,手中拿着他的长刀灵毁,他高高竖起的马尾被风轻轻吹动,即便只是一个背影,足以让她心猿意马。 但是奇怪的事,一向极其敏锐戒备心极强的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出现在身后。 他整个人宛如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愣看着船头。 “祭哥哥?你怎么了?” 连祭这才回过神,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看着指腹上的血迹,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老子杀了你。” 说完,撑着船上栏杆纵身一跃,也跳进了溧水河。 "祭哥哥!!"白羽公主冲上前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抓到。 一行魔修也冲了过来,大眼虎牙惊呼:“祭哥!” 怎么好好地跳船了? 只有巫医月注意到了被风吹得一角哗哗作响的纸,她走过去一看,上面写着: “连祭,得了血疫我怕是活不了几天,带不了你去找天尸,我将方法写给你,也愿你早日放下执念,所谓的天道,不过是扬善罚恶的法则罢了,修善因便可结善果。” 巫医月一愣。 她听大眼说了,虞思眠和连祭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可是虞思眠自己都要死了自然去不了琉璃天,为什么还要把方法告诉殿下? 巫医月想起自己离开前她说:“我之前吐了你一身。” 自己当时以为她是幸灾乐祸,告诉自己也可能被她传染,故意恶心自己。 现在想来,难不成她当时是在提醒自己,让自己做好处理,提醒自己不要被她传染? 可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巫医月楞楞地看着被雾气掩盖的河面,将这张纸揉成了一团准备扔进去,想了想,但最终却将它放进了怀里。 虞思眠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落叶,飘呀飘,飘到了水里,然后随着水流沉浮,卷进了水底,最后又被冲了上来。 现在这片树叶停在了岸边。 然后她又开始做梦。 一个容姿美丽的气质飒爽的少女向她走来。 “眠眠,你看得见我吗?” 虞思眠:“怀素?” “是我。” “我得了血疫。我死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爸爸妈妈和弟弟还在等她。 怀素蹲下来认真地替她擦着脸上的水渍,“眠眠,只有####你才能回去。” “####到底是什么啊?为什么每次你提到我回家的关键,就像被什么屏蔽了一样。” “眠眠,这是你自己屏蔽的。”怀素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什么?我什么都没做。”而且她为什么要屏蔽自己回去的信息? “眠眠,你的善意,那群妖魔永远不会懂,他们生来多疑邪恶!只在乎自身的利益!只在乎自己快乐!他们是这世间的毒刺!就该万劫不复!”柳怀素突然换了话题。 柳怀素说的这些虞思眠是切身体会到了,可是现在她现在比起连祭他们,更关心怎么回家。 “怀素,你还说要我救苍生,可你是这个世界的天定之人,天命之女,救苍生是你的使命啊。” 柳怀素又摇了摇头:“眠眠……我不行,只有你,你才是众生的天命。” “我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苍生?” 而这时柳怀素消失在了她的梦境中。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眼前是一片荒芜的白。 她死了吗? 【这里是哪儿?有人吗?】她有些慌张地喊。 而声音消失在这片白色的荒芜。 好像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她死了后又被带到了另一个空间。 【这是哪儿?有人吗?】 【吵死了~】突然一个清亮却又憔悴的声音打断了她。 不知何时,一个穿着红袍的身影出现在面前,懒散地坐在地上,就跟没有骨头一样。 【这里是哪儿?】虞思眠再次问。 【你梦中。】少年回答。 梦?这里居然是自己的梦?自己到这个世界来第一次做与柳怀素无关的梦。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梦里?】 【我是魇,听过吗?能进入梦境的大妖。倒是你,一个人类,你是怎么进我妖界的?】 她进了妖界?她只记得自己跳进了溧水河,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妖界的结界不是只有梦舸才能通过吗? 【我活不了多久了,出来随处逛逛,没想到逛到你梦中来。】他语气有种故作轻松的可怜。 虞思眠叹了口气:“我也快死了。” 魇一噎。 他本善于博人怜爱,没想到对方居然也快死了,他不仅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反而有些恼羞成怒,【你的梦怎么那么没趣?就跟张白纸似的,浪费我时间。】 虞思眠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她的梦为什么会是这样? 魇看着她并没有反驳自己,也没有生气,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根本就在无视自己,更是恼火。 他从小都是大家围着他转,却被一个小小的人类无视。 【喂,你不觉得我好看?】他是九尾狐之子,都夸他天资粹美,有着妖界最惑人的容姿,看到他的人都会魂不守舍,她却不正眼看自己。 虞思眠这才抬眼看他,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少年,有一双湿漉漉的狐狸眼,还有一颗褐色的泪痣。 生得极其漂亮。 他身上有一股妖劲,和连祭他们的野和邪又不太一样,但是都有一种带着诱惑的美。 若是之前没有见过连祭他们,可能真的会被他容貌吸引。 自从见了连祭他们洗澡后,也算对男色有了抗体。 而且她都快死了,这少年好不好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但是这孩子看起来怪任性的,于是她随口敷衍道:“不错。” 魇:【……】只是不错?他顿时觉得胸闷。 魇:【声音怪好听的,可为什么我看不清你的脸?是你长得很丑吗?】 梦是梦主意识的投射,而面前的人类容貌像笼着一层纱一样看不清,这种一般是对自己相貌没有认知,比如瞎子;又或者并不满意自身的面貌。 虞思眠两者都不是,她只是对这身体还不太熟悉,和连祭在一起成天都在生死间跳横,哪里有时间去在意自己的相貌。 所以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她真记不清。 她不想再和这个少年说话,于是敷衍道:【嗯,很丑。】 魇:【……】 魇一心想激怒虞思眠,却一再换来了她的无视和敷衍,感觉自己打出去的力道被她像棉花一样反弹回来,让他感到无比憋屈。 他躺在白色的地上,【没见到我死前居然进了那么无聊的一个梦,跟白纸似的。】 虞思眠听到这里,还是开口:【白纸代表一切皆有可能,没什么不好?】 魇哼了一声,似是不信。 虞思眠本是不想理他,但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真正做梦,而且有着自己清晰的意识,她想起了《盗梦空间》,想试试是不是真的可以在自己梦里创世,这是她在现实世界中不能实现的梦想。 【你有什么愿望,我在梦中帮你实现。】 魇笑笑起来:【你帮魇在梦中实现愿望?】 虞思眠:【嗯。】 魇: 虞思眠依然没有生气,只是从地上站了起来,闭上了双眼,开始试一试自己是否能够像盗梦空间里那样随意创造改变自己的梦境。 魇正准备离开她的梦境,突然发现一栋栋高楼像密林一般拔地而起,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形态,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虞思眠知道自己成功了。 原来在这个世界真的可以。 魇:【这是什么?】 虞思眠:【房子。】 虞思眠挥了挥手,一架飞机飞过魇的头顶。 虞眠眠:【会飞的坐骑。】 然后一辆公家车迎面开来,【地上跑的坐骑。】 她指着天空中飞过一个蓝衣红披风的男人,【这叫超人,那边拿锤子的叫雷神。】她心想十五六岁的少年应该喜欢这些吧,他弟弟就是。 魇:【那两条腿的羊是什么?】 思眠:【啊……那是喜洋洋。】 虞思眠看着目瞪口呆的魇,淡淡一笑,“白纸没什么不好。白纸代表一切皆有可能。” 就像她写故事,就是在白纸上起草,在白纸上创造另一个世界。 第18章 女人 少年湿漉漉的眼睛蒙了一层雾水,【没想到,我被关在这围墙中那么多年,自以为通过梦境看了这个四界的百态,没想到世间还有那么多我没见过的东西。】 虞思眠一愣,【原来你说你什么都见过,是通过别人的梦?】 少年:【我从出生开始便被母亲要求各种修行,根本没时间出去。】 虞思眠想起了自己在各种补习班穿梭,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弟弟,弟弟一直想去环球影城,各种原因一直没去成。 她叹了口气,【我带你去一个有趣的地方。】 虞思眠,但是无奈她同情心再次泛滥,看到这个少年想起了自己弟弟,而且可能人之将死吧,想在这个世界做点力所能及的好事。 周围变成了另一个景象,各种奇异的建筑出现在面前。 最前方是一个巨大的蓝色旋转的地球。 【环球影城。】 * 虞思眠没想到在梦中也会累,她微微地喘着气,喝着蜂蜜水。 少年早已改口叫她姐姐。 【姐姐,你到底是谁?】 虞思眠没有回答。 魇:【告诉我好不好。】谁能够造出这超脱与四界之外的梦境? 现实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里怎么会有个人!” 被外界声音吵醒的虞思眠的意识开始脱离梦境,她的梦也随之模糊。 红衣少年试图在梦中抓住她,【姐姐!姐姐!你是谁?让我看看你的脸!】 然后找到你! 虞思眠从梦中醒来,这时发现一群豹头人身的生物向她走来。 “啧啧,真是个人类。” “我想要她的脸!” 虞思眠睁开眼,眼前景色不像溧水河那般幽暗逼仄,冒着雾气,而是蓝天白云海阔天空,天上飞过一只只白色的红嘴水鸟,碧波荡漾水面,就像宝石闪闪发光,清澈得看得见各种五彩斑斓的鱼群。 她发现湿漉漉的自己躺在宽广的甲板上,看来自己是被人给捞到了船上。 甲板上一群人身豹头,穿着轻便铠甲,拿着兵器的妖怪围着自己。 难不成自己是进了妖界! 这些是刚刚能够直立却还没有完全化为人形的豹头妖侍。 豹头妖侍们身后撑着一顶纱账,纱账里的软塌上躺着一个颇为妖娆的女人。 这应该也不是“人”,而是已经完全化为人形的妖怪。 妖界开放,这“女人”穿得颇为暴露,一条露出双臂的白色长裙叉开得很高,露出蜜色的健康的小麦色肌肤,颇有几分异域色彩。 她那一边吃着青色的葡萄,一边用琥珀色的眼瞥着虞思眠,“我要她的脸。” “是!” 虞思眠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叫要自己的脸,那个女妖又打量了一下虞思眠露在外面的皮肤。 她向来偏爱健康的蜜色的皮肤,但是第一次觉得这白生生的模样,甚是可人。 “还是整张皮都要吧。”她口气就像在市场看中了一条满意的布料。 豹头妖侍回到:“是!” 女妖:“一定要活剥,不然皮质就不好了。” 虞思眠恍然大悟,自己该不会是遇到了画皮妖吧! 画皮妖在妖界里算是大妖,但是它们的人身却非自己所化,而是剥了人皮像衣服一样穿在身上。 虞思眠:“我得了血疫!你们会被传染!” 画皮妖先是一愣,然后道:“血疫是魔域的病症,我们妖是不会患的!” 虞思眠诧异,妖太子都病危了,她难道不知道? 但是转念一想,估计是皇室怕引起惶恐封锁了消息。 “而且……”画皮妖打量虞思眠,“据说得了血疫痛苦不堪,我看你不挺好。” 虞思眠被她一说发现自己好像是除了咳几口血外,并没有太多的感觉。为了证明自己得了病,她咳了几下,关键时候连点血都咳不出来,身上的血迹也被水冲洗得干干净净。 确实半点不像得了血疫的模样。 画皮妖对豹头妖侍挥了挥自己小麦色的手臂,“别听她啰嗦,快些把她皮给我剥了。” “不行!”她又伸出五只指头挡在了豹头妖侍前,憋了半天,“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纱轿中的画皮妖挑了挑眉,“凭什么不能?” 虞思眠道:“因为魔域三殿下……” “魔域三殿下”五个字一出口画皮妖指尖的葡萄掉了下来。 不就是白羽公主单相思了近百年的那位吗? 他倨傲狂妄,杀人如麻,即便在妖界都让人闻风丧胆。 她居然敢直呼其名? 看那画皮妖脸色一变,虞思眠知道有戏,没想到连祭的恶名在妖界都能起到震慑作用,于是道:“你若剥了我的皮,他不会放过你。” 画皮妖脸色怒道:“你一个凡人,他怎么会认识你?” 虞思眠:“你觉得我区区一个凡人,怎么进得了你们妖族的结界?”其实虞思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进来的。 画皮妖确实纳闷,“你怎么进来的?” 虞思眠:“连祭把我带来的。” 就在此时,这艘船上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艘黑色船帆的梦舸向自己方向驶来。 一面面黑色的船帆下站着一个戾气横生,抱着黑色长刀的少年,黑晶石做的耳廓在妖界明媚的阳光下放出闪耀的光。 他黑色的长靴下踩着一个死不瞑目的船员,除此之外甲板上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 少年取出腰间的壶,一边喝着里面的酒一边冷冷地凝视着另一艘船上的虞思眠。 纱账中的画皮妖把纱帘掀得更开,若是平时她肯定不信,但是之前得到消息魔域三殿下确实在来妖界途中。 “那,那位带你来的?你是他什么人?” 虞思眠犹豫了一下,其实她心里也没底,自己和连祭的关系…… 作者和反派,准确来说算他半个妈。 但她总不能这么说,不说对自己毫无好处,别人也会以为她疯了。 说是他下属?连祭怎么可能让一个凡人做自己下属? 看来…… 她心中无比无奈,脸也涨得通红,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两个字:“女……人……” 正在喝酒的少年突然一下呛了出来,腥辣的液体灌进他肺里,让他咳了几声,手一用劲,手中壶被他给捏变了形,骨节和水壶一起咔咔作响。 画皮妖琥珀色的瞳孔一缩,厉声道:“胡说八道!那位连白羽公主都看不上!怎么会看上你个凡……” 画皮妖话音未落,虞思眠从一滩水渍的甲板上站起,水将她的衣服全部打湿贴在了身上,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她的头发已经被水冲散,披在身后长至脚踝,微微卷曲的发尾滴着水。 带着一种空灵而圣洁的美感,宛如传说中的神女出浴。 哪怕是收集四界无数美丽皮囊的画皮妖也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绝色。 画皮妖吸了口气,这般模样,哪怕是再不近女色的男人都会心动吧。 虞思眠为了不被活剥皮豁了出去,“连祭对我宠爱,你若杀了我,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里远处的连祭给气笑了起来。 宠爱? 画皮妖掀着纱帘的手在颤抖! 真是不要脸! 但若她所说的是真的…… 那魔域那位,她是万万不敢惹。 她放下纱帘,准备作罢,她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虞思眠,眼中闪着光。 虞思眠顿时觉得不妙。 画皮妖整个人突然变得亢奋,指着虞思眠道:“既然他看上你,那我穿上你这张皮,他喜欢的不就是我了吗?” 虞思眠:??? 连祭的脸变得森冷,目光中流露出厌恶。 画皮妖直接站在了软塌上,“赶快把她皮给剥了!” 虞思眠万万没想到这画皮妖还是连祭粉丝,心中暗叫失策。 眼看那一双双毛茸茸的手就要抓住她,她再次道:“连祭若看上你,就轮到白羽公主来剥你的皮了!” 画皮妖又是一愣。 对了,白羽公主多喜欢连祭她很清楚,自己若敢觊觎他,白羽公主怕是会先拔了自己的皮。 她就是想剥张皮而已,怎么那么困难!感觉自己被这凡人耍得团团转,恼羞成怒,“算了!皮不剥了!直接杀了她!” 此刻直接被杀倒是对于染上血疫活不了几天的虞思眠来说倒成了上上选。 谁知画皮妖话音刚落就听到豹头妖侍指着自己的身后,“不好!有妖盗!” 她转身,发现一艘扬着黑帆的大船已经逼近他们的船。 云梦泽上的妖盗类似于加勒比海上的海盗,专门抢劫各种船只。 画皮妖挑了挑眉,从纱帐中走出,厉声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看看我是谁!”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敏捷地跳到他们船上。 唇红齿白的少年一身黑衣,如影随形的杀意让人无处安身,如一把随时可能出鞘大开杀戒的利剑,有着化不开的阴翳的漆黑眸子冷冷地看过来。 画皮妖一下子嘴都合不上:“三三三,殿下?” 虞思眠:完了。 第19章 剥皮 “殿、殿、殿下?是您?”画皮妖多年前见过一次连祭,从此惊鸿一瞥难以忘怀。 这个世界没有生殖隔离,妖魔常常通婚,连祭身上流着最纯正的血液,身份高贵,天赋异禀,又有俊美的容颜,是不少妖魔的梦中情人。 可惜此后他成日沉浸于追杀尸妖,再也不见踪影。 此后世间开始流传他其实是三头六臂凶神恶煞的怪物。 “您、您、怎么会在妖盗船上?”画皮妖继续问。 连祭当时跳进了溧水河去捉虞思眠,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怀疑她进了云梦泽,虽然没有梦舸进不了妖族结界,但是连祭隐隐觉得如果是她,并非不可能。 而他为了进妖界,劫了一艘刚刚驶出结界的梦舸,这梦舸正好是妖盗船,正是愤怒的他顺手将上面的妖杀了个精光。 “殿下!您还记得我吗?”她从纱账中迈着麦色的长腿,妖娆地向连祭走来。 而连祭根本不理会这画皮妖,而是越过她看向虞思眠,眼中的愤怒若能变成火,虞思眠觉得自己已经被他就地火化了。 虞思眠想开口解释,但是连祭根本不会管自己当时是不是无心,他只在意结果。 结果就是自己用带血的唇亲了他。 于是樱色的双唇紧闭,最终没有开口。 她一开始还挺怕画皮妖,但是跟连祭比起来其他真的都是小boss,连祭可能做出的事可能比剥皮抽筋还恐怖,两害相较取其轻,她居然本能地画皮妖身后躲了躲。 画皮妖看到连祭太过兴奋,兴奋到忽略了他眼中的愤怒。 当年她便看上了魔域这位传说中留着上古魔血的皇子,只是碍着有白羽在她无法施展,而且听闻他不近女色,也有一些忌惮,毕竟愣头青最不解风情。 而如今既然他有了那个人类做女人,也就证明他沾了荤腥。 男人,管他是妖是魔还是人,都一样,但凡尝到了个中滋味,就会从“不近女色”变成“不禁女色”。 她不像白羽一样期望能和连祭一生一世,她但求□□好,留下他至纯的上古血脉,优化一下自己的后代。 繁衍,它们原始的本能。 画皮妖看见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连祭,横了一下心,向他跑了过去,撞在了他怀中。 用□□丰盈的山峰抵着他的胸膛,还挤了挤。 她将头靠在他胸膛上,“殿下……我钦慕您已久,求您给我一个留下您孩子的机会。”然后她娇羞地缓缓抬起眼,在对上连祭漆黑的目光时,她本来砰砰乱跳的心,突然骤停。 冷漠、暴戾、杀意。 就像自己在他眼中宛如一具碍眼的尸体。 “滚。” 他话音刚落却不等画皮妖主动离开,一把抓住了她后脑勺的头发。 随着一阵惨烈的尖叫。 在画皮妖身后的虞思眠看见连祭抓着画皮妖的头发,连着头发将她的皮给剥了下来。 那场面让虞思眠差点作呕。 画皮妖的皮虽然不是自己的,却在穿上后和自己的血肉黏合在一起,连祭这样硬剥,也和凡人被扒皮的滋味相差不大。 头皮挂在颈后的画皮妖痛得面目狰狞,“我是大妖,也是妖界的贵族!你这么对我,难道不怕两界……” 这时连祭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虞思眠看见画皮妖身上混沌的光不断闪烁,即便使出使了全身的妖力跟他对抗,却根本挣脱不了连祭的桎梏。 她又见连祭用修长的手指穿进画皮妖没有皮后颈,嵌进她的血肉,缓缓将一条白色的东西给抽了出来。 虞思眠捂着嘴看着那白色的软软的东西,该不会是骨髓吧! 画皮妖嘶声裂肺的惨叫在云梦泽上空回荡。 听得虞思眠毛骨悚然。 画皮妖身边的豹头侍卫想上前去护主,但是刚刚靠近就只见一道紫色的火焰墙熊熊升起,那群来不及后退的豹头侍,在碰到紫焰墙的瞬间变为一堆堆黑色的碳末,被海风一吹,飘得到处都是。 虞思眠发现他的愤怒真的可以将一切燃烧殆尽,这些炮灰真的变成了灰。 看着被剥了一半皮骨髓被抽了一半的画皮妖,她隐隐觉得下一个就是自己,她转身跑向了船头。 连祭抽到一半看到了准备再次跳船的虞思眠,他一把松开了手中的画皮妖。 画皮妖死里逃生,拖着半条脊髓,不管不顾地向船尾跑去。 连祭看着跑向船头的虞思眠,咬了咬后牙槽,不再理会跑向船尾的画皮妖。 虞思眠刚刚跳起来,一条绳子在她腰上缠绕了一圈。 缚仙索! 他又拿这个捆自己,简直屠牛刀杀鸡! 而船尾的画皮妖也因此死里逃生,扑通一下跳进了云梦泽。 拉着缚仙索另一头的连祭冷着脸,往后一收,虞思眠惊呼一声整个人腾空飞了起来,然后摔在了连祭面前。 连祭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取出手帕擦着带血的手,“你觉得你逃得了?” 虞思眠心中认栽。 连祭看着她沉默,冷笑一下,蹲了下来。 “怎么,才说是我女人,就翻脸不认人了?”这般暧昧的话通过连祭的声线却变得极其的冰冷,冷得就像锋利的兵刃。 虞思眠头顶如闪了一个晴天霹雳,之前自己说的话他听到了? 这样的话他折磨自己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她不得不解释:“我当时是为了自保。”谁也不想被活生生地剥皮。 “之前凑到我嘴上来是为了自保?” 他说得直白,虞思眠突然脸红:“我不是故意的。”那算是个意外。 当时的情形她觉得觉得自己一阵阵发麻,低下了头,避开他咄咄逼人又带着嘲弄的目光。 连祭讨厌画皮妖那种上来就想和自己生崽的贪婪模样,但是她这副一边有求于自己,一边又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更他窝火。 “看我!”他声音暴躁。 “唔!”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呼,连祭另一只手掐起了她下巴把她脸给抬了起来,很用力。 连祭又凶又可怕,她又下巴吃痛,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连祭看着她那双本就如湖泊一般透彻的眸子,现在更像盛满了水,被明媚的阳光一照,波光滟潋。 他几分恶劣地等着她眼泪流下来,然而,他看见她硬生生地将泪水忍了一半回去,忍得鼻子都发了红。 而鼻子下……是她的唇。 不是娇艳欲滴的红唇,而是淡淡的粉色,像人间春天的樱花瓣,不仅颜色就连触感都很像,柔软娇嫩,揉一揉都会破,然后渗出甜蜜的汁水。 他用拖着她下巴的拇指向上移了移。 连祭滚烫的指腹碰上自己唇的一瞬间,虞思眠瞬间全身僵硬。 虽然都很烫,但是和他的柔软的唇不一样,他的指腹上应该是有茧,不仅有些硬,还有粗砺,手指沿着自己的唇线慢慢勾勒和描摹,惊起了她一阵阵的战栗,直到他的手指伸入她的双唇,似是要撬开她的牙齿。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想起刚才画皮妖的惨状,他不会是准备拔自己的舌头吧! 虞思眠急忙道:“你有被我感染吗?”她快速说这句话,说的时候还要注意不要咬到他的手指。 她之前紧张兮兮的样子本是让连祭很是舒坦,可是听到她这句话却沉了脸。 虞思眠看他脸色不好,不会吧,难不成…… 就在这时,连祭一阵猛咳,松开虞思眠的下巴。 虞思眠看见连祭用手捂着嘴,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 虞思眠微微惊愕。 咳完的连祭从怀中抽出手帕,仔细地擦着自己手套和手指上的血迹,嘴角的鲜红,在阳光下格外妖冶。 他笑着反问虞思眠,“当时你嘴上的血都抹到我嘴里了,你说呢?” 哪怕再高的修为,那种程度的接触,也没人可以幸免。 当时虞思眠没有细写血疫,但是字里行间透出来的信息:这是一个无解的存在。 “所以……你追上来是为了亲手杀了我?” 连祭沉默。 他当时不知怎么就跳下梦舸,明知她也活不了多久,但是追上她若不是为了亲手杀她,又是为了什么? “对。” 虞思眠垂了头,知道自己不可能从他手中逃脱,但还是想做最后的努力,“连祭……你能痛快些杀我吗?”不要剥皮,也不要抽骨髓。 连祭看着她的样子,她身体在微微地颤抖,睫毛也在轻轻地颤动,她皮肤在阳光下也没有半点血色,她活不了多久。 连祭没有回答,手指碰上了她冰冷的脖子,还没用劲,她再次开始咳起来、咳得整个纤瘦的身体都在颤动,然后倒在了甲板上。 又长又湿的头发散在了甲板上。 连祭:“喂……” …… …… 虞思眠这次是被冷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是在甲板上。 她衣服本就湿透,一阵阵云梦泽上的风吹在身上很冷。 连祭还没杀自己? 她发现好像自己移了个位子,正正地躺在画皮妖的那个纱账前。 而只是纱账换了个主人,连祭斜躺在里面的软塌上,吃着果盘里的水果,那副模样比之前的画皮妖还要惬意,一点都不像得了绝症的人。 “你不杀我?” 连祭漫不经心地剥开手中的荔枝皮,“杀你?太便宜了。” 虞思眠立刻坐起来,戒备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连祭把通透的荔枝放进了嘴里,嚼了嚼,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不是要做我女人吗?”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感谢被**吞了,再次感谢: 昨天的小天使 也谢谢今天为我投雷和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你们~~~ 第20章 舞娘 虞思眠还没反应过来,连祭把通透的荔枝放进了嘴里,嚼了嚼,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不是要做我女人吗?” 虞思眠湖泊般的瞳孔震了震,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连祭,本是煞白的脸变得一阵青一阵白。 连祭慢条斯理地嚼着荔枝,慢慢欣赏她的表情,眼中带着促狭。 然后他把荔枝核吐了出来,“你想得到美。” 虞思眠:…… 果然是他。 倒是自己也虚惊一场。 连祭抬起了眼,“过来。” 虞思眠实在不知道他叫自己进去又是做什么,又退了一步。 连祭拔出腰中的匕首插在了桌面上,“剥皮的话,我可能比画皮妖更擅长。” 虞思眠:……我见识过了。 不仅剥皮麻利,就连骨髓都能抽得出来,你那么能还用什么刀啊,徒手就行。 虞思眠进了纱帘中才觉得舒服,这里既可以遮太阳,又可以挡海风,而且连祭身上温度很高,好像靠近他,人都暖和了不少。 连祭:“剥水果。” 虞思眠突然明白他这些年左拥右簇习惯了,连个话本都是鬼牙替他保管,离了人可能生活不能自理,现在留自己多活几天估计是想使唤自己。 被他使唤总比被他折磨的好,她坐在矮桌前,看着上面丰盛的瓜果,问:“你想吃什么?” 连祭觉得使唤所谓天道使者的感觉还有些快活。 “青椰。” 虞思眠:“那个我弄不开。” 连祭抱着手看了看桌上的刀。 虞思眠:“我试试。” 连祭分明就是想为难她,想看看她那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模样怎么弄开青椰的硬壳。 只见她从乾坤袋里抽出了一把大砍刀。 连祭嘴角抽了抽,她到底在储物法宝里放了多少杂物? 而且她举着砍刀的样子不仅格格不入,还有几分好笑。 她没做过什么家务,更没做过什么重活,站了起来双手吃力地举着砍刀,两条细胳膊都是抖的。 那架势和姿态看得连祭又挑了挑眉。 她刀起刀落,只听一声巨响,圆溜溜的椰子收力后往旁边一滚,她的砍刀插/进了桌面。 然后…… 拔不出来了。 连祭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虞思眠抿着唇,努力地拔着被她砍进桌面的砍刀,只差把脚踩在矮桌上助力,最终那深陷桌面的砍刀却纹丝不动。 她悄悄看了一眼连祭,带着几分为难,“我拔不出来了。” 连祭笑得越发灿烂。 这一幕连祭一直记着。 后来他不知餍足地占有她,在她耳边说着放浪的话,其中就有这一句。 他总是克制着自己不把她弄哭,却又在发狂的边缘一遍遍宣示着他的主权,证明她是自己的女人。 那时候又羞又恼的她用双手捂上脸,用被折腾得几乎无力的脚踢他,他趁机捉住她的脚踝,轻咬她的脚趾…… 而此刻的虞思眠则是偏着头看着大笑的连祭,她第一次见他笑得那么明朗,不带一点阴霾。 连祭见虞思眠面对自己的嘲笑不仅没有生气,还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探究地看着自己,立刻收起笑容,恢复了那副桀骜冷漠的模样。 虞思眠也移开了在他脸上的目光。 连祭面无表情地握着刀柄,只是轻轻一提,那砍刀就从桌面的缝隙里出来。 “谢谢。”虞思眠双手接过砍刀。 然后连祭便看见她乐此不疲地砍着青椰,他发现这家伙与其说是怕自己不如说有点轴,那双一看就没提过刀的手,没两下掌心就给刀柄磨破皮了,可她还是一直在跟那青椰较劲。 虞思眠其实并没有跟青椰较劲,她只是不喜欢半途而废。 她终于砍开了椰壳,已经气喘吁吁,她吹了吹手,抱起青椰倒进了连祭面前的琉璃樽里。 连祭举起来喝了一口:“难喝。” 虞思眠:…… 她生怕他再让自己砍一个,趁他看起来心情不糟,出了纱账。 这时候云梦泽上过来的一艘船吸引了虞思眠的注意。 纱账中传出连祭冰冷却又带着杀意的声音,“你若敢逃,我就杀光上面所有的妖。” 虞思眠看着远方的船只,“我没想过要逃。我有血疫,不想传给他人。” 连祭:“呵。” 那艘船越来越近,上面飘来了悦耳的音乐。远远望去,甲板上似有人……不,似有化了人形的妖族舞娘在载歌载舞。 虞思眠在看清他们时,整张脸都烧了起来。 甲板上的舞娘们只、只、只、带了一根腰带,腰带上挂了条带子,若有若无地遮掩一下。 周围盘腿坐着其他男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她们却丝毫也不在意,跳得很是投入。 虞思眠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却还是愣愣地看着她们跳舞,也许是她们的舞姿很是美妙……吧。 不知何时连祭站在了自己身旁。 她吓了一跳。 这种行为艺术一个人看和旁边有个认识的异性一起看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呼吸突然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然后悄悄地看了看连祭,好奇他看到这种场景是什么表情。 只见他盯着那艘船,丝毫没有避讳,神情却冷淡得很。 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 她想起自己笔下妖魔两界就是这样,可以说他们开放,也可以说这方面他们接近动物,少有廉耻心。比如说有时候会看到两条狗当街不可描述,而这两条并不觉得自己行为不妥当。 所以这种程度的画面对连祭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她却别扭得不行,特别是连祭在旁边,她索性躲进了纱账。 连祭扫了一眼离去的身影,看见她耳根又红了,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容易脸红。 对面船只越来越近,舞娘们看到了这一面的连祭,眼中露出惊艳之色,停下了舞蹈,跑到船边娇笑着向他抛媚眼,向他发出邀约。 连祭看着对面几乎可以说是一缕/不着的女妖,觉得十分无趣,转身也回到了纱账,留下对面一众失望的女妖。 看他进来,本来在这里避风的虞思眠便立刻离开,和他在如此逼仄的空间共处本就已经很压抑,况且刚才又与他一起看了那群舞娘的艳舞,虞思眠一厢情愿地觉得十分尴尬。 刚到门口一阵风吹过,她打了个哆嗦。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了,是不是证明死亡越来越近了? 连祭注意到她的异样,她在发抖,同时也发现她湿透的衣服上近看有些透明,隐隐约约透出了里面藕色的肚兜,也因为湿透,被风一吹,衣服都贴在她身上,勾勒着她姣好的曲线,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他又塞了一颗荔枝在嘴里。 荔枝上火,他好像觉得更躁,喝了一口青椰水。 真他娘酸! 这画皮妖周围的侍从都是废物吗? 连水果都不会选。 连祭:“你那乾坤带里什么都塞,就不知道多塞两件衣服?” 虞思眠不知道他怎么莫名其妙出言讽刺,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只道:“带了。” “你不知道换?” “没地方换。” 这艘船和对面的一样是妖族出来吹风晒太阳用的一种,连个舱都没有。 “没舱就不能换?” “不能。” 他抱着手,任性地吐出一个字:“换。” 虞思眠气结,“外面有人看着。”那艘船就在旁边。 连祭:“看了又怎么?”上面船上的女妖还不都衣不遮体。 虞思眠:“我做不到!我害臊!” 他没有羞耻心,可是自己有! 连祭没想到她居然为这种不值一提的小事生气。 害臊? 连祭皱眉,挥了挥手,纱帘掉了下来,将两人罩在了里面。 “好了,现在换。” 虞思眠不可思议地看着连祭。 连祭看她神情几分懊恼,现在她全身微微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 他心中更是烦躁,她爱换不换,关自己什么事,正准备撵她出去,却发现她抖得越发厉害,于是皱起眉,“要我亲自来扒吗?” 见虞思眠毫无动静,连祭的耐心快要用尽,眼中已带着薄戾,散发着顺他者昌逆他者亡的反派特有气场。 她心中已经搞不清他是没有羞耻心,还是故意想羞辱自己。 或许后者更多一些,不然自己换不换衣服和他有什么关系? 她鼻子一酸眼泪上涌。 但随即她又想他不就是想看自己无地自容的模样,自己越委屈,他越开心,自己真像对面那些舞娘一样,他就觉得没趣了。 他说的没错,看了又不会少肉。 连祭眼看她就要哭出来。 他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可还是乐于看她哭的样子却见她吸了口气,又把眼泪忍了回去,他心中略有一些失望。 已经想通的虞思眠刚把手指放在衣襟上,突然想起自己锁骨下的那颗血痣。 那是连祭的血,自己在画中时他留下的印记。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换衣 虞思眠不可置信地看着连祭,而他好像并没有在开玩笑。 他要自己在纱账中当着他的面换衣服,虞思眠手指刚放在衣襟上却想起自己锁骨下的那滴变成血痣的血。 那是连祭的血。 连祭看到它会不会怀疑自己和那幅天道的画有什么关系? 如果被他看出什么端倪…… 后果不堪设想! 她想起画皮妖被剥皮抽骨髓的画皮妖急忙捂着衣襟。 而连祭看着她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连祭语气冰凉带着嘲讽:“这就是人类所谓的‘贞烈’?” 虞思眠确实不像连祭毫无羞耻心,但是毕竟大清早就亡了,自己和贞烈没有关系,她只是一想起那半根掉在外面白花花的脊髓,就觉得毛骨悚然。 死也不能让他看到那颗血痣! 不然等待她的是无尽的拷打和折磨。 她横了心,闭上眼,“你要杀就杀吧。不要羞辱我。” 账中一阵沉默,只听见云梦泽上的海浪声,还有对面艘船上飘渺的乐声。 连祭看她微微仰着颈子,好像还真有要她脱衣服不如杀了她的气势。 她本来就冷,这时候抖得更厉害。 连祭将荔枝核吐了出来,缓缓道:“我说了,让你那么死便宜了。” 他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拨开帐帘,“我不过是懒得出去,你以为我想看你?” 连祭离开后,虞思眠才敢睁眼,她捂着快要跳出来的心,大口大口喘气。 连祭走到甲板,撑在船围上吹海风,对面的船上的女妖发现他回来,再次嬉笑起来,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开始更卖力的跳舞。 山峦叠起,柳腰晃动,活色/生香。 看得那艘船上的其他男妖都嫉妒起来。 但无奈对面的连祭确实极其出挑,无论身姿还是容貌,除此他们也感受得到他身上那股欲发还休的力量,一看就不是他们能惹的主,所以也不敢有什么异议。 连祭看着载歌载舞的女妖,神情淡淡。 刚出来找天尸的时候鬼牙和大眼也会沿途找女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媾和,他在旁边看话本,心情好时他会抬眼点评几句,若吵到他心情不好时就让他们滚。 在他看来这些晃动的皮肉和尸块没有区别,切两下都一样,还麻烦得很。 后来他出行就不再带女人。 他取出壶喝了一口酒,眼光停在这群舞娘,心中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这时“扑——”一声,传入他耳中。 不用看也知道这是她湿透的衣袍落在甲板上的声音。 他继续听着对面船只上的歌声,但是那一件件衣物纷纷掉地的声音却侵入了他的耳膜。 好像整个世界他只听得见这个声音。 越来越轻,可见衣物越来越小。 最终,他还是将目光移向了纱账,看见白色的纱账中窈窕的黑色剪影。 他的心跳猛地了一下。 那抹剪影腰肢像柳条一样细,腿笔直而修长,胸脯是浑圆状的。 他见过的女人里,没有一个能与她比肩,但是却感觉不到半分艳俗,只是觉得像一幅剪影画,带着朦胧的诱惑。 他喉结动了动,目光不再移开。 虞思眠不太理解连祭的所作所为,若他存心想羞辱自己,为什么又要出纱账,说他根本不稀罕看自己。 她翻出肚兜准备带上时,往外面看了一眼,顿觉得晴天霹雳。 虽然隔着纱账,但是她能隐约看到他的身形正对自己,那双冰冷的眸子盯着自己。 她急忙扯了一件外衫遮在身前。 账外的连祭偏了偏头,目光却没有移开,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虞思眠感觉得到他那肆无忌惮的气场 他不是说不想看吗? 他不是说不想看吗? 他不是说不想看吗?! 这个混蛋! 她却拿他没有办法,索性背对着他。 连祭一边喝酒一边看她慌乱却又带着镇定地一件件把衣服穿上,船上的歌声越来越远,他听到了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他喝了一口酒。 终于,她掀开纱帘,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恼怒。 连祭淡淡道:“身材不错。” 虞思眠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第一次听他嘴里说出赞扬自己的话,可是却觉得比他的冷嘲热讽更让人上火。 她偏开头,不再去看他,一张脸气得通红。 连祭淡淡凝视着她,她又把自己衣襟捂得严严实实,像防贼一样。 连祭轻嗤了一声,正准备讽刺她几句,却听她又咳了两声,并从腰间扯住手帕捂住口鼻。 他闻到了丝丝腥甜的血味,巫医月说这次的血疫比往常来得很猛,有修为的没有外界帮助或许能撑个头十日,没有修为的,也就两三天。 她止住了咳,洗干净血迹,回到了帐中,又拿起了一个菠萝削起来。 “连祭……”她抬起脸,明明换掉了湿透的衣衫,她的脸色比刚才更苍白。 连祭看了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她有些犹豫,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说,“这船就别往岸边开了行不行?” 连祭拿过她手中的水果,“什么?” “船一靠岸,我们会把血疫传出去的。”血疫无药可医,上岸了也只会祸害更无辜生灵。 连祭觉得好笑,讽刺道:“你自己都要死了,还管别人?真不愧是神使。” 虞思眠:“这只是基本的公德心。” 连祭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这些妖是死是活,关他屁事。 虞思眠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便不再吭声,只是认真地削着菠萝,然后切成小块小块放在桌上,转身离开了纱账。 连祭拿起一块菠萝放在嘴里,刚吃了荔枝的他,被酸得牙疼。 这画皮妖的侍从是废物吗? 连水果都不会挑! 虞思眠挺佩服连祭,明明活不了几天,却好像毫不在意,居然还吃得下水果? 她却只是表面淡定,实际上根本没有一点胃口,不过好在不知道为什么,血疫并没有她笔下写得那么痛苦,除了偶尔吐两口血外,没有什么疼痛感。 她在想如果在这个世界死了,是不是可以回到现实?爸妈还有弟弟应该很担心吧,《诛魔》大结局还没写完,读者还在等她吧。 提到小说,她拿出桌椅继续写故事来分散对暂时死亡的恐惧。 连祭看着账外的姑娘,倒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得血疫的人会从内脏开始一点点溶解,痛苦不堪。 此刻自己胃可能已经化了三分之一,感觉得到吃下去的水果从胃掉到了其他内脏上,向来痛惯了的他都需要用修为才能勉强压制疼痛,而她居然能够泰然自若地坐在那里写东西? 他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话本。 “都说字如其人,我看此言不虚。” 虞思眠吓了一跳,急忙用手捂着本子,她从小写字就被人夸漂亮,于是道:“谢谢。。” 连祭轻嗤一声:“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我说你的字跟你一样,绣花枕头,空有其表,实则软绵无力。” 虞思眠:…… 但是她此刻居然觉得他的讽刺字难看比他夸自己身材让她觉得舒服,也懒得跟他计较,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可是心中始终惦记这一件事,她放下了笔,“我们还是别靠岸祸害别人了吧。” 连祭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虞思眠想了想,“我现在也没其他的可以给你……” 她从腰带里拿出一个麻辣鸭头,递给连祭。 连祭看着鸭脑袋上覆着的一层辣椒,残缺的胃又开始剧痛,他几乎是咬着牙道:“你他娘的到底是多喜欢麻辣的脑袋?要不要我把你的头也拧下来做成麻辣的?” 之前是兔头!现在是鸭头! 虞思眠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只能把鸭头收了回去,想着被他拧头的画面,心中一阵恶心,于是从腰间取出了竹筒,喝了一口水压一压。 连祭闻到了里面的丝丝甜味,是之前那个蜂蜜水。 他记得那味道。 他勾了勾手指,“给我。” 虞思眠有些诧异,“这是蜂蜜水。” 连祭蹙眉凝视着她。 虞思眠:“你不是说难喝吗?” 连祭噎了一下,但是面不改色地道:“我口渴。” 虞思眠把竹筒拿远了一些:“我喝过。” 连祭目光越发的不耐烦。 虞思眠:…… 算了,他不懂这些。 于是将竹筒递了过去。 连祭喝了一口蜂蜜水,一大半甜意在胃中升起,一小半漏到其他内脏上。 之前他靠酒麻痹自己,却越喝越痛,而这个蜂蜜水一下肚,他觉得舒服起来。 他将竹筒放在地上,站起来将舵往一转,船再次远离岸边,向云梦泽深处驶去。 虞思眠没想到他居然同意了,难道是因为这蜂蜜水吗? 但是她不想猜他的心思,向连祭道了一声谢离桌子远了一些,又或者说,是离连祭远了一些。 她对连祭虽然有着怜惜,但自己得了血疫他二话不说提着刀来杀自己的那一刻,她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同时也清醒了很多,与他保持距离,才是上策。 连祭知道她一开始就怕自己,但是自从她跳水之后再次见面,她不仅怕,还多了几分疏离还有冷淡,不像当时他在村中疗伤,还会主动给自己递蜂蜜水。 他觉得有些闷,同时他也感到自己其他的内脏开始溶解,痛得他捏紧了拳头,而那个把血疫传染给自己的罪魁祸首却没事人一样在写着东西。 云梦泽上圆月已经升起,月下的她,更显宁静和平和,甚至带着淡淡的光泽。 美好得让人想去毁灭。 连祭向他走近,她忽然抬起了头,皮肤却没有血色,几乎白得透明。 虞思眠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意味着他的身体开始沉重,修为正在瓦解,无法像原来那么无声无息地出现,杀敌不备。 “你又想杀我?”她语气冷淡而平静。 又? 短短几日,连祭确实对了起了无数次杀心,而她居然还活着。 连祭有些恼怒,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于是冷笑道,“对。” 虞思眠不吃惊,这就是连祭,一个行走的杀戮工具,特别是自己将血疫传给了他。 她吐了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站在了桌边。 与其提心吊胆,不如一了百了。 连祭见她如此平静,冷声道:“神使临死前你有什么遗言吗?” 虞思眠想到当时自己写在纸上准备给他的:放下执念,放下过去,修善因,结善果。 她缓缓开口:“没有。” 连祭手指动了动。 她突然眼睛一闭,在自己眼前倒了下去。 又晕了? 连祭垂眼看躺在甲板上的她,正要冷言冷语几句,却发现不对,跟着蹲了下来。 他摸了摸她的鼻下,然后又把她的手腕拿起来,掐了下脉搏,最后干脆将手按在她心口。 “喂……” “你不是天道的使者吗?怎么那么轻易就死了?” 作者有话说: ——全剧终—— 哈哈哈,好冷的冷笑话。 ……………………………… 第22章 死后 “喂!你不是天道使者吗?怎么那么轻易就死了?” 连祭晃了晃她的肩膀,躺在地上的人却一动不动。 白得透明的皮肤上两片鸦羽般的睫毛轻轻地搭着,就连嘴唇都还带着粉嫩的红色,像一尊琉璃制的工艺品,完全没有得了血疫之人狰狞痛苦的死相。 他应该是想杀她的,从听说她是天道使者开始,直到最后将自己也感染了血疫,他恨不得亲手将她剥皮抽筋。 可是现在她死了,他却好像没那么痛快。 他口中掐诀,准备把她的尸体处理掉。 因为得血疫之人筋脉内脏会全部在体内融化,只剩一张皮肉支撑,死后血水冲破皮囊,炸得到处都是。 可是他手中紫色的火光流转,决掐到一半,却没有继续。 罢了,就让她躺在这里吧。 炸就炸吧,他又不怕血。 第二日 他内脏又溶了几处,连呼吸都开始困难,痛得他咬牙切齿。 她还是躺在那里,没有炸,依然安静。 风将她一直在写的本子翻得哗哗作响。 他走到了她写东西的桌前,拿起了她那个本子,居然是话本。 她居然写这种东西。 他嗤了一声,这一嗤牵动内脏,让他疼得嘶了一声。 他看着船围坐到甲板上,翻开这个本子。 写的什么东西?她长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一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然后他又翻了一页……再翻一页,一页一页翻到一片空白,故事也随之戛然而止。 他蹙眉,“喂……后面……”怎么没有了…… 她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冷笑了一下,把那本子随手扔到一旁,最后却又拾了回来。 钻心蚀骨的痛再次传来。 第三日 他要用修为极力控制血才不会从嘴角溢出,没有医修在他估计也挺不过几日。 他倒也不怕死,就是太他娘痛了。 他想喝酒止痛,却越喝越痛。 他从她乾坤带中找到了那罐蜂蜜,自己兑了蜂蜜水,但是怎么兑都不是那个味。 于是翻出了那个话本,又看了一遍,好像痛的时候,这是唯一能分散他注意力的方法。 他再次蹲在了她旁边:“里面的坏人叫忌廉?想骂自己,也不取个隐晦些的名字。难道不怕我看到又要杀你?” 而对方只是安静闭着眼,若不是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会让人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他连祭见多了死人,但这尸体在太阳底下放了三天却完好无损,不腐不坏的他第一次见。 这云梦泽上的风吹得她头发有些乱,让他看着有点难受。 他记得她头发很软,划过指尖时冰冰凉凉。 他记得自己好像给她梳过头发,而那根发绳早已不再。 他吃力地俯下身,手伸向头发,就在这时,她猛然坐了起来。 一口鲜血喷在他脸上。 虞思眠觉得自己睡了一觉,睡得很久。 睁开眼觉得自己有些想吐,然后就坐起来…… 再然后,看见蹲在自己面前一脸血的连祭。 虞思眠:…… 完了。 在她以为连祭下一秒要掐死自己时,他却只是看着自己,眼中好像有着些许错愕。 过了半晌,连祭才用手从上至下把脸上的血擦了,然后见他取出手帕将手指和手套上的血迹一点点擦拭。 得了血疫却安然死去,然后又死而复生,本是足以让四界震惊的事。 连祭此刻却异常平静。 或许他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震惊,或许是自己已经被发生她身上不合常理的事惊习惯了。 他站起来抬头看着天空,笑了两声,“不愧是被天道眷顾的使者,死了都能活。” 虞思眠觉得他语气虽然仍然云淡风轻,但脸色已经比纸还白,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死了都能活? 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很长的一觉,结果是死了?没有回到现实,而是又回来了? 此刻她觉得自己神清气爽,就跟重生了一样。 她想起漆黑里柳怀素的声音:【思眠,你要回去只有这样……】 果然那不仅仅只是一个梦,要想回去,真的只能去琉璃天找到柳怀素。 连祭转身走向纱账,即便痛得快休克,他依然脊梁挺得笔直,脸上面不改色,走到软塌上躺下,姿势依然慵懒而惬意。 虞思眠却看出了他的虚弱,隐约明白…… 他,快死了。 自己一笔一划塑造出来的角色还没进入正文就要死了,她心情有些复杂。 她走到纱帐门口,“你……有什么遗愿吗?”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如果有一天我真有机会见了……天道的话,帮你转告她。” 自己回去后给他写个番外,在番外里完成下他的遗愿。 手搭在膝盖上的连祭抬眼,嘴角凝着嘲讽,“天道?” 虞思眠点点头。 连祭神色冷锐:“没有。” 虞思眠也不觉得意外,正准备离开不再打扰他,身后的连祭却问道:“最后忌廉结局如何?” 虞思眠太阳穴猛跳了一下,忌廉是她这本小说里的大反派,他怎么知道?她到处翻自己的本子,却怎么都找不到。 直到连祭从怀中取出那个本子,扔到她面前。 “告诉我,忌廉最后怎样了?” 虞思眠没有想到他最后的遗愿是想知道自己书中反派的结局。 他发现忌廉的原型是他了吗? 可既然是遗愿,终不能骗他。 虞思眠缓缓开口,“他杀业深重,罪无可恕。” …… …… 一阵沉默后,连祭笑了起来,“这个世间弱肉强食,弱本是错,忌廉何来罪?” 虞思眠反驳:“众生生而不平等,无论在那个世界,弱,从来不是原罪,倚强凌弱才是。” 每个人生来的起点不一样,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有的人哪怕穷极一生也到不了罗马,难道这些人就有罪吗? 连祭轻嗤了一声:“狗屁。” 话音一落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连祭……” * 妖界的皇宫称为夏宫,因为终年温暖如夏而得名。 一座座白色的宫殿坐落在碧蓝色的云梦泽上,不同的殿宇之间都由水路相连,一群魔修无精打采地以各种姿势坐在亭院中,脸上都布着愁云。 大眼终于坐不住弹起来问鬼牙,“祭哥有消息了吗?” 紧紧握着传讯符的鬼牙,“没有。” 大眼:“你说他当时怎么就跳下去了?” 鬼牙:“你问我,我他娘的问谁?” 大眼:“我他娘的不问你我又能问谁?” 这时刚从妖太子处回来的巫医月冷声道:“你们俩能消停下吗?” 三殿下当时为何跳下去,这完全是个迷,区区一条河奈何不了他,但是她担心的是那女人身上的血疫。 他们都说三殿下讨厌那个女人,可是巫医月的直觉却觉得不对。 得知她得血疫时,向来杀伐果决的三殿下却犹豫了,而且当鬼牙要去解决她时,他却拦住了鬼牙要亲自出手。 没有反抗力的人,他向来不屑亲自出手。 巫医月越想越觉得有一种不妙的预感:难不成三殿下跳船是为了去找她? 一辆华贵的宫舟直接驶了进来,停在了院前,荡起一阵阵涟漪。 穿着半透明长裙的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从宫舟上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巫医月行礼:“白羽公主。” 鬼牙也懒洋洋站起来,“公主。” 大眼看着攥着传讯符的白羽,激动地道:“难不成有祭哥消息了?” “没有。”白羽神色烦闷,“我不明白,当时连祭哥哥为什么要跳下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大眼挠了挠头,“也没什么瞒不瞒的,也就……” 巫医月踢了他两脚,鬼牙大眼由着祭哥的性子,她却希望殿下能够和白羽公主联姻,从而巩固他的地位。 她不希望有人成为连祭称霸魔域路上的绊脚石。 她算了算时间,那个女子应该早化为一滩脓血,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必节外生枝,让白羽心中不痛快。 同时他也担心连祭,希望连祭没有和她在一起。 不然,变成血水的可能不止她一人。 就在此时,一艘普通的船横冲直闯地驶了进来。 白羽:“谁?居然敢闯我夏宫!” 再仔细一看,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衣少年正单腿踩着船头,气势嚣张,不可一世,他身边站着一个姿容绝世的素衣少女。 “祭哥!” “美人她也来了!” 作者有话说: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的感谢怎么又抽风抽到了六月份。 明明我手动调过了的,但是只要以手机捉虫,作话就会各种抽风。 其实每天大家给的雷的营养液我都恨不得看三遍,真的非常谢谢各位的支持 我重新合着再感谢一遍: 第23章 关系 岸边的众人看着船上的少年和少女。 少年一身暗纹流转的黑衣,英挺俊美,一条长腿踩在船头,肆意又桀骜,而她身边的少女一身朴素麻衣,带着一种空灵之感。 “祭哥!” “美人!” 他们居然一起回来了? 巫医月看着船上的虞思眠,完全说不出话。 血疫肆虐数百年,但凡患病者无一例生还。 哪怕是妖族太子,妖王召集各界医修全力救治,也都无济于事,只是帮他多延长几天寿命而已。 而早该化为血水的她,怎么像没事的人一样? * 其实虞思眠不仅自己没事,就连连祭在自己面前晕倒,虞思眠觉得这一代魔王要领盒饭的时候,他居然开始恢复了,她也摸不着头脑。 当时奄奄一息的连祭眼睛缓缓睁开,只见她坐在旁边用芭蕉扇给自己驱热,还将那纱账拖了拖来给他挡风遮阳,见他醒来后便一点点地喂他蜂蜜水,还用手帕帮他擦着带血的嘴角。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但是随即想到,她不过是想让自己带她去琉璃天,怕自己死了罢了,她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她自己。 连祭虚弱之时,她是真想过把他推到云梦泽里喂海妖,但是终是想想而已,还是做不出来,他虽恶劣毕竟算自己半个儿子,况且心中对他,还是有着愧疚。 但是她已经不想不再与他同行,不指望他能把自己活着带到琉璃天,准备跟他先到妖界,到时候另谋出路。 船舶越来越近,白羽公主看到连祭喜不自胜,“祭哥哥!”拖着长长的裙摆踩上了船梯。 虞思眠猜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白羽公主,不愧是妖界第一美人,果然娇媚不可方物。 白羽看连祭的目光像八月的骄阳,热烈又灼人,她过来就准备挽连祭的手臂,而连祭绕了下手臂,避开了白羽,从怀中取出手套,开始戴起来。 白羽好像已经习惯连祭这种爱理不理的态度,看起来并不在意,但与此同时,眼中只有连祭的她也终于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的虞思眠身上。 这一看,她先是一惊,脸色就沉了下来,心中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拳头攥紧了一些,她立刻转头质问连祭,“祭哥哥,她是谁?” 白羽目不转睛地看着连祭,希望他能够给出答案,而连祭直接和白羽擦肩而过,继续整理着手套,根本没有回白羽话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就跟看不见她一样。 她只能把目光移向虞思眠,虞思眠觉得如果说她看连祭的目光如八月的骄阳,那现在看自己的目光就像一把火,恨不得将自己烧了。 这时岸上自认为自己耳聪目明的大眼把手放在嘴边喊道:“公主!你别担心,不是你想那样!”生怕白羽不相信他还补充了一句,“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大眼一喊虞思眠也立刻明白,看来这个白羽公主可能是误会什么了。 这时白羽看向连祭,她向来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想从连祭口中得到答案,“祭哥哥,是这样吗?” 而他漫不经心地系着他皮手套上的带子,过了片刻,他微微抬眼,却没有看白羽,只是扫了虞思眠一眼,说罢就自顾自地下船。 他眼神漫不经心,但是在这种气氛下却莫名变得暧昧。 虞思眠看见白羽娇艳如花的脸慢慢变绿。 而这时白羽一双带着责问的眼看向虞思眠,让虞思眠隐隐闻到了一股酸味。 虞思眠不知道连祭在想什么,但随即一想,连祭根本不在乎这些,他无心情爱,有人帮他挡桃花,对他来说没什么坏处。 可是她不想当给连祭当挡箭牌,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和他没关系。” 下到一半梯/子的连祭突然停下脚步,转头过来看着船上的虞思眠,她和自己目光一触就避开了视线。 连祭目光更显阴沉,冷笑一下,笑容带着嘲讽,“是没什么关系。” 白羽这才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一半回来。 她扫了一眼虞思眠,撇着嘴,心中还是怎么都不舒服,正想开口,岸上的大眼大声问虞思眠:“美人!你不是得了血疫吗?” 听到血疫两个字妖族们跟炸了锅似的,和画皮妖听到血疫时的淡定完全不同,看来是这短短几天,妖太子得了血疫的事快要瞒不住了。 白羽立刻躲到了连祭身后,嫌弃地看着虞思眠。 连祭冷声道:“我也得了血疫。” 这下白羽彻底花容失色,想避开又怕连祭觉得自己嫌弃他,不避开却又发自内心害怕这疫症。 虽然在连祭跳船时一众魔修们就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亲耳听到他得了疫症的瞬间一个个的心都还是漏了一拍。 这时沉默许久,一直观察着连祭和虞思眠二人的巫医月站了出来,“殿下,你们的血疫是不是痊愈了?” 众人都屏气看着连祭和虞思眠。 血疫?不是不治之症吗? 可是巫医月这样问,应该有她的道理。 连祭道:“或许。” 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既震惊又喜悦,白羽的脸色也终于恢复过来。 巫医月眼中放着光,“殿下,能让我看看吗?” * 虞思眠到了一个阴森森的房间里,这里到处都是瓶瓶罐罐,药味扑鼻。 巫医月用特制的布料捂着口鼻,戴着兽肠子做的手套正准备给她取血。 虞思眠将袖子搂起,将手臂放在桌面。 巫医月把刀按在了虞思眠手腕上,“以陛下修为,普通接触根本不可能被传染,你是怎么将它传染给殿下的?” 虞思眠心里一虚,想起当时的情形,瞬间红晕爬上了耳朵,本能一紧张一缩手,刀刃就割破了她的血管。 巫医月敏捷地抓起她的手,让血流入下面的器皿中。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将它传染给陛下的?”巫医月再次逼问。 虞思眠真不想再提那事,但是又觉得糊弄不了巫医月,为难之时连祭抱着手靠在门口,“不该问的不要问。” 巫医月立刻低头:“属下明白。” 连祭发现房间中有着血味和她身上紧张才会发出的香味,看着她细白的手腕上像蜿蜒的小蛇一般的血,这种妖冶的美,让他有一种觉得似曾在哪里见过类似画面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 她凝视着血,全身紧绷,看来是有些紧张,淡淡的香味又散了出来! 连祭淡淡问,“还没好?” 他语气明明很淡,巫医月却觉听出了催促之意,立刻施了个术给虞思眠止了血。 连祭也让巫医月给自己取了血,想确认是怎么一回事。 取血的过程,巫医月问:“殿下,您怎么看这事?” 连祭淡淡道:“或许跟她血有关。” 虞思眠有些诧异,“我的血?”连祭怎么知道?而且一路上她也问过,他却只字不提。 提到这事连祭脸色难看,她诈尸之时喷了自己一脸血,又弄到了自己嘴里,想到那不堪的回忆,横了她一眼,然而对方和自己目光相触的瞬间,立刻偏开了头。 连祭给巫医月使了一个眼色,巫医月取完血后识相地离开。 看着巫医月离开,虞思眠也想跟着走,刚到门口,一阵黑烟出现,连祭抱着手挡在了门口,冷冷地凝视着她。 他出现得太突然,虞思眠差点撞上去。 连祭挑了挑眉,“你是慢半拍吗?每次都差点撞上我?” 虞思眠运动神经是不算发达,但是一次次差点撞上他却是因为他速度太快,太神出鬼没。 但是她不想和他争辩什么,于是道:“是的。” 连祭似乎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长腿一伸,踩在门框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虞思眠没有与他对视,只是看着前方道:“连祭,你现在有其他人使唤了。” 连祭:“这是你让我带你去琉璃天的态度?” 虞思眠沉默,过了半晌,她开口,“连祭,我们之间的约定已经不存在了。” 她带他去找天尸,他带他去琉璃天。 在这个过程中,他不得伤害自己。 然而在自己得了血疫,他提着刀来准备将自己灭口的时候,连祭就单方面撕毁了他们的约定。 她深刻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岌岌可危的利益关系,只要自己对他不利,他随时可以杀了自己。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与他同行,终归是下下策。 连祭懒洋洋地道:“你意思是自己去琉璃天?” 虞思眠沉默表示默认。 连祭笑了,“神使大人,这里是妖界不是柳家村,他们不信什么天道神使,没有呆子上赶着给你送驴载你出去,这里的妖随时可能杀了你。” 虞思眠:“你难道不也一样吗?这一路上你对我动了多少次杀心?” 连祭一噎,随即冷冷道:“你觉得不带我找到天尸,我会轻易放了你?” 虞思眠早猜到他不会善罢甘休,“找天尸的方法我会写给你。到时候你也不用带我这个拖油瓶,对你来说,岂不是更好?” 连祭冷笑一声,“确实。”说罢放下自己踩在门上的长腿。 连祭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这倒在虞思眠意料之外,但无论如何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迈脚刚准备出门,看见白羽正气势汹汹地向这边走来。 连祭低头剥着荔枝,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白羽的原型是什么吗?” 虞思眠:? 连祭把荔枝肉放在嘴里:“鹅。” 鹅? 虞思眠听到这个字本能地颤了颤,一股恶寒从脚底往上蹿。 她看着昂首挺胸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的白羽,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看见了小时候去乡下玩时村中追着她咬的大鹅。 能够修炼成人的鹅该有多大啊? 想到这里刚出去的虞思眠急忙退了回来。 就在白羽快要进门之时,门口的连祭“砰”一下把门关上,差点砸上白羽的鼻子。 吃了一个闭门羹的白羽不可思议地看着鼻尖前的门愣了三秒。 然后突然暴走起来,拍着门,“祭哥哥!!!!你为什么关门????让我进去!!!” 虞思眠听到她的声音,联想起鹅叫,想着鹅满嘴尖牙的喙,吓得一弯腰,倾着身子门闩给合上。 不想她一转身,这一次与身后的连祭真真切切地撞了个满怀,本在嚼荔枝的连祭突然一顿,感受到了抵在身前柔软的触感。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本来想多走几天榜单,但是真的很感谢你们的热情,所以和编编商量最早时间入v。 就定在8号0点10分,也就是周四凌晨,明天的18点的更新也移到了那个时候。 前三天千万不要养肥我呀呀呀呀呀呀。 按照大家的意思,来个粗大长,怕一章字数太多大家看得疲惫,我应该会分成发两章或者三章同时发,到时候请宝贝们注意一下别漏了。 每次都想写个万字感言,但是每天更新完整个人都萎了。 一路上真的很感恩,无论是新来的伙伴,还是老读者。 最后祝你们也万事顺意,越来越好,向着理想,冲鸭!!!! 第24章 入V五合一 虞思眠没想到自己一转身居然和连祭撞了个满怀,鼻子还磕在了他的锁骨上。 本在嚼荔枝的连祭顿了顿,感受到了身前两处浑圆状的触感。 他垂眼看她,嗓音淡漠:“你若个子高点,岂不是又要贴在我嘴上?” 虞思眠:…… 她退后一步,“你……怎么不避开?”以连祭的敏捷度,避开自己轻而易举,又怎么会让自己轻易撞上去? 连祭眸色一沉,呸一口吐掉口中的荔枝核,“你撞到老子,还怪老子不让开?”说罢,他上前欺进一步。 他突然的欺近,让虞思眠紧忙退后,只不过还没退半步,后背贴在了门上,她准备从旁边避开时连祭长臂一伸,按在门上,困住她出去的路,他身体前倾,逼视着虞思眠,“神使大人是真觉得我脾气好是吧?” 连祭身上凌冽的薄荷味扑面而来,就如他的气场一般咄咄逼人。 虞思眠知道跟他讲道理没用,只道:“对不起,不该撞着你。” 连祭却一动不动。 虞思眠:“你要怎么才能放我出去?” 两人沉默,只有外面白羽气急败坏的敲门声。 连祭沉默了须臾,把按在门上的手收回“既然恨不得跟我瞥清关系,以后就别往老子身上贴。” 虞思眠:“好的,我会注意。” 连祭:“……” 虞思眠虽不想再和连祭呆在一起,但是无奈外面有一只大白鹅,毕竟是她从小怕到大的人生阴影。 连祭瞥了一眼门闩,“你不会真以为一把门闩能困得住妖界长公主吧?” 被她这么一说,虞思眠注意力重新回到门上,果然那个门闩开始自己打开。 虞思眠吸了一口凉气,那股对鹅的恐惧再次从心中升起时,连祭幽幽道:“神使可以求我。” 虞思眠:“我求你。” 连祭挑了挑眉,施了个咒,把门彻底给封了起来。 只听到外面白羽喊叫道:“你俩在里面做什么??让我进去!!!” 虞思眠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样不就更让白羽公主误会吗? 连祭坐回了椅子,把手搭在扶手上,取出话本看了起来,不仅丝毫不在意白羽是否误会,甚至还施了一个隔音罩,罩住这间屋子,隔绝了白羽的拍门声。 虞思眠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本是不想再和他共处一室的,现在却变成了自己主动要求和他关在一起。 她拧着眉头:“堂堂妖界长公主,怎么会是一头鹅?” 连祭反问:“鹅为什么不能是公主?神使是瞧不起鹅?” 虞思眠语塞。 虞思眠的笔下没有妖皇宫,她也不清楚里面的构造,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连祭好像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吧。 正在她纳闷时发现腰间的竹筒飞入连祭手中,他直接打开盖子喝了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不请自取的拿自己的蜂蜜水,她也没说什么。 只是发现他不仅不讨厌这蜂蜜水,反而是十分喜欢。 连祭用舌尖舔了舔竹筒中的最后一滴蜂蜜水,瞟了一眼端坐在一旁的虞思眠。 她又尖又细的手指交错着放在膝盖上,非常的安静,也带着疏离和防备。 “我真是搞不懂,防贼一样防着我,为什么不在我病重时杀了我?” 虞思眠:“不会杀人。” 连祭嗤了一声,“没出息。” 他却没问当时她为什么不仅不杀自己,反而还在一旁照顾自己。 这时外面的白羽终于停止了拍门,他气势汹汹地质问剩下的魔修虞思眠和连祭的关系还有虞思眠的来历。 实在被逼得不行的大眼只能道:“被村民奉为天道使者,被天道眷顾的一个人,祭哥觉得带在身边能有些用。” 白羽觉得可笑,“什么时候人类村民的话你们都信?我看不过就是个骗子罢了。” 大眼刚要张口,鬼牙却制止了他,对白羽笑道,“公主说得是。” 就在此时一个长着一双翅膀的传讯小妖从天空落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跪倒在白羽面前,“公主殿下,太子,太子殿下,可能,可能不行了。” 白羽公主双腿一软,差点晕了过去。 连祭看了发光的玉简,读了上面鬼牙给他发的消息,“啧,看来这四界最后一只魇也就没了。” 虞思眠听到这里,终于偏过了脑袋:“最后一只魇?” 虞思眠想起自己在梦里梦到的那个红衣少年,自称是可以进入梦境的魇。 连祭懒洋洋地问道:“怎么?神通广大的神使不知道妖太子是这世间最后一只魇?” 妖太子? 等一等。 妖太子得了血疫,而那只魇说自己活不久。 那个红衣少年是妖太子! 他活不久是因为得了血疫! 她站了起来,连祭施的咒里面的人可以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所以她打开门闩看见等在门口的巫医月。 正好,虞思眠正要找她。 “刚才连祭说……” 她说到一半巫医月冷声纠正她:“殿下的名讳不是你能直呼的。” 虞思眠:“你们三殿下说他能治愈是跟自己的血有关?那我的血能不能救妖太子?” 巫医月来其实也是想验证这事,作为医修她也想知道是否血疫真的有治。 “也许。” 虞思眠再次拉门,却发现怎么都拉不开门,又被无声无息地施了术,这次的法咒连里面都打不开。 此刻椅子上的连祭整个人都发出了不悦的气场。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他不会是不想救妖太子吧。 巫医月也是一惊,她知道自己这位殿下向来不待见妖界的太子,但是…… 巫医月道:“妖皇宫已经知道殿下您得了血疫并痊愈,此刻若见死不救,必然引起一场风波,甚至引起两界战乱。” 连祭将一条长腿搭在了另一条上,显得悠闲而散漫,“然后呢?” 巫医月语塞,她险些忘记对连祭来说杀伐才是归宿,他根本不在意战乱与否,甚至求之不得。 他看向虞思眠:“你是救人救上瘾?伽夜关你什么事?” 虞思眠不想说之前在梦中与伽夜有过交集,一看到他自己就想起弟弟,也知道连祭性格,劝说无用,只能另想他法。 她想了想,道:“既然你不想救,就提前恭喜你。” 巫医月蹙眉,这个时候恭喜什么? 连祭冷笑一声:“你恭喜我什么?他死了又不是我来继位。” 虞思眠:“其实也差不多,如果妖太子死了,妖界后继无人,妖王肯定加快你和白羽公主的婚事进程。” 连祭嘴上的笑容凝住了,但是虞思眠说得没错,哪怕在妖界,储君也是国之根本。 而妖王这些年只有两个同母异父的孩子:一个妖太子伽夜,一个就是长公主白羽。 伽夜若死,白羽的血统并不足以继承王位,但妖王绝不可能将王位拱手让人,所以但凡妖太子一去,妖王极有可能就是让白羽找一个血脉优良的对象成婚,生一个可以继承王位的孙子。 而妖王和白羽物色的对象,就是连祭。 虞思眠觉得这激将法还不够,于是横下心,“祝你三年……”她本来想说三年抱俩,但是想想这种说法对繁殖能力旺盛的妖魔来说实在太保守了,白羽不是鹅嘛,应该是下蛋来着,于是横了心,道:“祝你半年抱两窝。” 一旁的巫医月听到这里嘴角抽了抽,半年两窝? 亏她说得出来。 连祭脸色彻底暗了下来,舔了舔嘴皮,阴恻恻地看着虞思眠,瞳孔里幽暗的戾气在翻涌。 而她早已经偏开头,只给他留了一张美丽的侧颜。 他目光移向巫医月,命道:“救伽夜。” 白羽看着虞思眠,愤愤道:“你区区一个凡人怎么可能救迦夜?被几个村夫供奉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道使者吗?还是你们人类都是骗子!” 虞思眠觉得她说这些话时带着情绪,带着对自己深深的敌意。 一旁的巫医月道:“公主殿下,这也许是救太子殿下唯一的机会了。” 白羽正要继续呵斥,连祭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到底要不要救?”言语之间极度不耐烦。 被他的气势一压,白羽小鸟依人地回答:“要救……” 虞思眠: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启梦宫 虞思眠随着白羽还有连祭一行人到了太子的启梦宫门口。 发现外面很热闹。不仅有妖,还有人类。 大眼等人互看一眼,不知道伽夜在闹腾什么,把人也给弄到了妖王宫。 妖族向来对人是又厌又恨又蔑视。 听到白羽来了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小妖才打开了门,血腥味扑面而来。 巫医月在空中撒了一层药粉,空气中的血气遇到药粉后都附着在上面,掉在了地面,她又施了一个火术,这些沾着血气的粉末都燃了起来,蓝色的烟形成一道墙将他们和启梦宫隔开来防止血疫。 “伽夜~是姐姐~”白羽在烟墙之外喊着妖太子的名字。 过了许久里面传来了非常虚弱的声音,“姐姐,你走吧,别把病过给你~” “伽夜,我带了人,她也许能救你。”白羽眼泪掉了下来。 “我最近见的医修已经够多了,我谁也不想见,你们都走吧。” “伽夜~你再相信姐姐一次好不好?”白羽哀求。 无数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里面虚弱的声音突然变得暴躁,与其说像临死前的回光返照,不如说跟突然发病了似的,“我说了!我谁也不想见!别打扰我办正事!” 门口的一众妖再次吓得跪了下来。 这时连祭扫了一眼旁边的虞思眠,“他根本不想要人救。” 虞思眠:…… 而伽夜所谓的“办正事”是把一群散落在妖界的人类叫到门前提问。 据说能答上伽夜问题的人,伽夜可以许他们百年寿命,还有无数珍宝。 这些人听到这些也不怕被妖杀了吃了,都争先恐后地来了妖皇宫。 只听宫女问:“什么羊会说话,两条腿走路?” 听到这个问题,连祭身后的大眼忍不住噗笑了出来,“伽夜太子是在搞什么?” 这时跪在门前求着荣华富贵的人争先恐后地抢答。 “是羊仙!” “羊妖!” 宫女皱着眉头摇头。 这时一个人道:“是饕餮。它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既然是人面可以推出能说人语,它前足为手,可想而知只用两腿行走。” 这么一说众人噤声,觉得其言之有理。 宫女却还是摇了摇头。 众人只能叹息,这妖太子提的问题古怪得紧,没有谁答得上来。 “是喜洋洋。” 众人:“什么?” “捣什么乱,走开走开。” 什么喜什么羊? 什么玩意? 宫女却瞳孔一震,“答案就是这个。” 众人目瞪口呆。 问题是喜洋洋是个什么玩意? 宫女:“带着草帽的鹿是什么?” 虞思眠:“乔巴。” 宫女:“天上会飞拿着锤子的人叫什么?” 虞思眠:“雷神托尔。” 在众人一头雾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时,启梦宫里面响起了妖太子伽夜的声音。 “姐姐?”里面的声音不再暴躁,“我终于找到你了。” 里面伽夜话音一落,众人哗然。 大眼看了一眼鬼牙,诧异道:“妖太子找的人是我们的美人?” 白羽惊讶地看着虞思眠,“你什么时候和我弟弟……” 连祭侧目看向虞思眠,眉头已经紧锁。 这时她已经和宫女一起走了进去。 房里弥漫着血腥味,巨大的床上面挂着红色半透明的鲛纱帐,隐约看得见里面躺着一个红衣少年。 少年是妖太子伽夜,他已虚弱得无法动弹,看着纱帘外那个向他走来的窈窕身影,想着梦中那张模糊的脸,他想抬起手去掀纱账,可是无奈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姐姐……真的是你吗?” “你是妖太子?”鲛纱帐外的少女问。 妖太子发现她的声音比梦中之时还要好听,就像没有一丝杂质的泉水。 “姐姐,是我。我能看看你吗?” 虞思眠轻轻应了一声。 伽夜只见一双纤细雪白的手指缓缓掀起了纱账。 伽夜本是暗淡的眼突然一亮。 虞思眠看着眼前的少年,不愧是大妖,虽然临死但除了脸色苍白外,皮囊还是那么好看,与棱角分明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连祭不同,他身形单薄,天姿萃美,有种少年与少女之间的美,甚至比他姐姐白羽还要好看几分。 在她打量伽夜的同时,伽夜却是看痴了眼,“姐姐……” 虞思眠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脸上有东西?” 伽夜顿了顿,“没有。你若不动,我还以为是一幅画。”为什么那么美的人会不记得自己的容貌,在梦中一片模糊呢? 突然,他似是发现什么,“姐姐,你快出去,之前我说要死,是因为我得了血疫。姐姐快离开这里。”他努力爬起来想要驱赶虞思眠,却虚弱得跟纸片一般,怎么都起不来。 虞思眠坐到了床边,给他掖了掖杯子,“没事,我不怕。” “我之前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也是因为血疫。” 在伽夜错愕之时,虞思眠又道:“但是我好了,我来就是试试能不能救你。”于是把手指放在嘴里,用牙齿一咬,直到尝到了腥甜。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先试试吧。”她将血滴在了杯子里,然后兑了些水递给了伽夜。 躺着的伽夜很快再次失去了意识,虞思眠给他盖好被子,看着宫门口那个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却带着惶恐的眼睛,毕竟照顾病重的妖太子,天天与血疫为伍,惶恐也是理所当然。 在她的笔下妖界已经被连祭一统,没有妖族皇室,也没有这个妖太子,也不知道是今后的连祭抹去了他们,还是他们都死在了这场血疫之中。 门外的人类已经被遣散,留下一众妖,还有连祭等人。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妖太子这几天疯魔似地折腾,找了一群人类来殿前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大家都以为他是病入膏肓人彻底糊涂了,没想到伽夜是在找她。 伽夜为什么要找她,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却没有人知道。 众人眼中都带着惊异,唯有坐在椅子上的连祭,他姿势懒散,黑沉沉的双眸却满含阴霾。 虞思眠已经习惯了连祭的喜怒无常,于是避开他的目光,而是看向了白羽。 妖皇宫是因为这场血疫彻底覆灭的吗? 自己插手管妖界的事就是多管闲事,越俎代庖,最后可能会落得个自取其辱的下场。 可是她想到伽夜宫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宫妖,总觉得如鲠在喉。 如果说这里是自己笔下世界,这些小妖,或许自己笔下的墨? 终是无法选择沉默…… 伽夜昏迷,这里能说话的就只有白羽。 她吸了一口气,对白羽道:“白羽公主,希望你把与太子,以及和他有接触的妖都隔离。” 有妖问:“隔离是什么?” 虞思眠回答:“隔离就是一段时间内在固定的空间里,与其他妖断绝接触。” 她话音一落,众妖一阵惊呼,“这不是把大家关起来吗?大家不都是没事吗?” 倒是巫医月抬起了眼,她早有这样的想法,但是没有提出来,她知道提了也没用,不愿自找麻烦? 虞思眠道:“找到治疗血疫的办法前,最好的方法就是隔离,包括看起来没有症状的人,因为血疫有潜伏期。” 众人不是很懂她的话,在他们的认知里没有潜伏期这个概念,巫医月却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她转头问巫医月:“我说得对吗?” 巫医月点了点头。 虞思眠继续问:“几天?” “七天。” 不算太长。 大眼用手肘戳了戳旁边的鬼牙,“他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鬼牙摸了摸唇,反问:“不懂多读书,问我有什么用?” 白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在妖皇宫接触过疫病的人有一部分是皇宫贵胄,甚至有我与我母亲!你意思是让我们也禁足七日?” 虞思眠:“修为高的大妖虽然不易感染,但是他们身上若携带疫毒,会传染给小妖。”就如当初自己被巫医月身上的病毒感染了一样。 她说出这句话时,不少宫里的小妖看向了她,包括巫医月。 他们这些因为照顾伽夜而患病的小妖已经死了一批又一批,因为怕引起骚乱封锁血疫的消息,这些小妖的尸体都悄悄处理,死得无声无息。 然而,白羽根本不以为然。 死几个小小宫妖算什么? 白羽:“她们是宫妖。” 小妖们也明白这一点,他们这些宫妖生来就是为了服侍大妖的。 虞思眠:“就因为她们是宫妖,你是他们的依靠,更应该保护他们。” 这时妖魔们都看向虞思眠。 连祭也撩起了眼皮,她记得她说:弱非原罪,倚强凌弱才是,强者就该保护弱者。 他一直觉得这是谬论。 白羽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糊涂话?你以为你是谁?” 虞思眠:“我相信女王陛下与公主殿下愿意保护自己的子民。” 白羽脸一僵,没想到她居然拿母亲来说事,不情不愿地道:“自然愿意。” 虞思眠眉眼刚放松了一些,却听白羽继续道:“可是,但我妖族生向来崇尚自由,难不成你还想将我们当成笼子里的牲畜来养?” 白羽这下戳中了众妖的痛点,不少同类在人界被人类关起来圈养在笼子里一生不得自由。想到这里不少妖们一个个咬得牙齿咔咔作响,附和道:“就是,我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被关着!” 虞思眠:“只是七天而已。” 妖众们道:“什么叫只是七天?!” “一天也不可以!” “我们不怕死!” “宁死不被圈养!” 在喧闹声中的虞思眠有些茫然,自己对妖族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她几次说话,声音却淹没在了妖族激烈的抗议声中,白羽故意没有制止他们。 就在不知所措时,她觉得一道视线穿过人群投到自己身上,顺着这熟悉感觉寻找过去,她看见了不知在何处弄了一张椅子坐下的连祭,他一直在看着自己。 终于,他打了一个响指。 一阵阵狼嚎此起彼伏地传来。 破风狼凶狠嗜杀,猎妖无数,对破风狼的恐惧众妖是留在了血脉里。 听到它们的声音,小妖们一个个都本能地禁了声,白羽公主四处张望,这不是连祭他们的破风狼吗?怎么这个时候嚎了起来? 莫不成他在帮那个凡人? 白羽心中妒火上窜,正要开口让人把虞思眠拖下去,连祭的目光扫了过来,轻飘飘的,却让人不寒而栗。 趁着周围安静,虞思眠继续道:“得血疫后内脏会一寸寸融化腐烂,一口口吐血致死。你们不怕死,你们希望你们的幼崽、父母也这样惨死吗?你们口中的自由……不过是对别人不负责任的任性罢了。” 虞思眠很少对人说重话,但是这些妖让她想起现实世界中疫情初期一些地方对待疫情的态度,打着自由民主的旗号,任由疫情扩散蔓延,甚至变异,搞得一发不可收拾,这不是不负责任的任性又是什么? 她说完后发现周围一片寂静。 听到这里这些妖族哑口无言,白羽脸色苍白。 只有大眼啪啪啪地拍起手来,发现周围就他一人在拍手,他转眼看着鬼牙:“我觉得美人说得挺对啊。” 鬼牙笑道:“对不对不知道,她这时候倒是更好看了。”然后看向连祭,“是吧,祭哥。” 连祭:“多管闲事。” 人间的事要管,现在手还伸到妖界来了。 这时白羽回过神来,发现众人眼中只有她,包括连祭。 于是大声命令道:“目无尊卑的刁民,居然在这里大放厥词妖言惑众!来人呀,把她给我压下去!” 白羽的侍卫还未上来,大眼鬼牙小九等魔修的兵器就已经出鞘护在虞思眠前面。 白羽惊讶道:“祭哥哥?你居然让他们用刀剑对着我?” 连祭这时抬起眼来,对她冷冷道:“闹够了没?” 四个字仿佛将白羽打入了冰窖。 虞思眠有些诧异,连祭,他好像…… 真的在帮自己。 剑拔弩张之时一个婉转柔媚的女声传来,“羽儿,还不让人退下。” 众人往声音之处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紫色长裙,美艳雍容的女子被侍女搀扶着走来。 “母亲!” “参见陛下!” 这看来便是妖族的女王,与想象中不同,她看起来更像是千娇百媚的贵妃,有一种酥骨的媚。 连祭使了个眼色,连祭大眼小九等人才收了兵器。 妖王一双媚眼含笑看着虞思眠,“刚才姑娘一番话,真是颇有见地。” 女王的笑很深,根本看不出她是喜是怒,也听不出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讽刺自己,不知道她下一刻是不是就要当众斩了自己,虞思眠有点没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坐在一旁的连祭,让她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虞思都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自己怕是忘了他一直准备杀自己。 女王看向巫医月,“巫医修经验最是丰富,能不能告诉我,那位人族姑娘说的那个隔离之法是否有效?” 巫医月道:“这样可以有效阻绝血疫的传播,应该最有效的防治方法。” 女王狭长的狐狸眼眯了起来,“那你们魔域怎么不用?” 巫医月被噎得说不出话。 依然坐在椅子上的连祭对妖王道:“我从来没听她提过,想来应该是不敢,而且说了我也不会听,毕竟我不关心他们是死是活。” 虽然白羽也不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妖死活,但至少还掩饰一下,但他却承认得明明白白,坦荡得让人汗颜。 女王道:“如果真的有效,那我自然同意,只是听闻魔域三殿下也得了血疫,虽已康复,但身上不知是否还有残留疫毒,不知三殿下是否同意在我妖界足不出户的呆七日?” 虞思眠心想这女王真是笑里藏刀,半点亏都不吃,哪怕自己要禁足也要拉上连祭,不过她说得不错,连祭身上也许还带着疫毒,但连祭哪里可能在这里老实呆七天?别人是死是活,他半点也不关心,也不像白羽,至少还在意一下风评。 不想连祭答:“为什么不同意?” 这时莫说妖王,就连连祭身后的魔修都颇露出惊异的神情。 在妖界关七天? 他居然同意? 虞思眠对连祭的配合也很诧异,但也还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连祭表情却始终阴沉,对虞思眠的感谢爱答不理。 这时宫妖带来伽夜的传话,他想要虞思眠留在启梦宫陪他。 连祭终于开口,漆黑的眸子冰冷冷地落在虞思眠身上,“你还真是左右逢源,神通广大。” 连祭不这么说虞思眠还会犹豫一下,他这么一说,感到他恶意的虞思眠立刻回复小妖:“好。” 连祭眼中嗖一下穿出火焰。 虞思眠只当视而不见,转身跟着那宫妖离开。 连祭凝视着她的背影,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巫医月走到他面前,“殿下,您大病初愈,先休息吧。” 连祭这才冷冷道:“好。” 虞思眠就在伽夜的启梦宫就地隔离。 启梦宫异域的建筑风格,到处都是拱门回廊,到处都是莲池,从露台上出去是地毯一般的草坪。 夏宫终年如夏,很湿热,她靠在莲池边的石柱上,一只赤足放进了莲池中,划着清澈的池水来解暑。 刚才连祭好像一直在帮自己。 为什么? 因为他病重时自己在船上照顾了他? 就因为这个? 不像他的风格。 只是他的善意不可捉摸,他的恶意来势汹汹,说不清楚什么时候又对自己动杀心。 她虽也不太了解伽夜,但至少伽夜不会杀自己。 而且…… 她在想,伽夜愿意送自己去琉璃天吗? 如果他真能痊愈,应该问题不大吧。 现在四界和睦,对迦叶与连祭来说去琉璃天都不是什么难事。 虞思眠听见一阵对话声,却看不见人影,后来发现,这声音是从旁边的牵牛花中发出的。 ——“那个人类说自己能救妖太子?” ——“骗子吧。人类最善于行骗了。” ——“而且还提出什么隔离,好多妖都被关起来了。” ——“不愧是人类,太可恶了!” 虞思眠叹了口气。 这时帮妖太子看完病的巫医月提着药箱走了出来,看着莲池旁的虞思眠,冷笑道:“做出头鸟的感觉如何?” 虞思眠:“不太好。” 巫医月不想她答得那么干脆,道:“后悔吗?” 虞思眠:“不后悔。” 巫医月冷哼了一声,“有病。” 虞思眠:“我倒不觉得自己有病。”她用脚荡了荡池中的水,“如果每个人都自扫门前雪,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这个世界才真是病了。” 巫医月:…… 虞思眠继续道:“我的故乡是龙之国,前不久也经历了一场疫病的威胁,来势汹汹的陌生疫病在一座城池爆发,这时候来自五湖四海的医者不顾自身安危义不容辞的纷纷支援,在整个国家的协力下,将这疫病控制了下来。” 巫医月:“龙之国?没听说过。” 虞思眠自顾自地道:“我的故乡是个了不起的国家,它起起落落,哪怕落到谷底,却依然能够绝地重生毅然崛起,五千多年时光,我们的对手换了无数轮,我们却依然屹立在历史的长河中,我觉得就是有这样在关键时候有许许多多不仅仅只是考虑自己的人存在。” “我不能救病治人,不能运筹帷幄,只是把知道的经验照搬过来,做到问心无愧而已。” 巫医月看着她,最终一言不发地扭头离开。 正在露台藤椅上撑着头的连祭似在小歇,巫医月走了过来。 “殿下。” 妖界不敢管连祭一行人,他们只是自行回到夏宫,不与其他宫妖接触。 连祭眼睛都没睁,“说。” 巫医月感受到了连祭全身上下冰冷凛然的气场,知道这时候他心情并不好,准确来说是自从虞思眠去了伽夜太子的宫殿后,他整个人就戾气横生。 但她还是开口:“殿下,你对那个人类是不是过于特别了?” 连祭这才缓缓睁眼,“你说什么?” “我记得您是从来不带女人出行的。” 连祭嫌女人麻烦,也烦鬼牙他们带着女人在他面前乱交,所以哪怕是自己这个医修,他出行时候都不带在身边。 但是她也只是问,也不求连祭能够回答。 没想到他淡淡道:“不过是为了寻找天尸。” 巫医月:“她得了血疫时,您当时准备亲自去杀她。” 连祭沉默。 巫医月:“这种事向来是鬼牙去做的。” “放肆。”连祭寒光凝聚,眼露杀气。 巫医月跪了下去。 “是属下僭越了。我只是担心,担心殿下……被她迷住。” 被她迷住? “笑话。”连祭偏开了头。 巫医继续道:“殿下,那您……” 连祭打断了她,“够了,我说了,带着她只是因为找天尸而已。” “那殿下如果知道找天尸的方法,是不是就不用再带着她?”巫医月声音微微发抖。 连祭沉默了片刻,道:“自然。” 巫医月将腰间的纸准备递给连祭。 在溧水河时虞思眠留下的那张纸条。 牵牛花中又传来小妖的抱怨声: 【一起当值的猫妖被抓起来隔离了,现在我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要死了!要死了!】 【别担心,听说白羽公主也气死了,公主出来一定不会让她好看!狗逼人类!】 【你骂谁呢?】 【抱歉抱歉,忘记你是犬妖了。】 声音渐行渐远,连祭冷哼,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傻的人?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看着巫医月,“你当时是不是就是怕这样的后果,所以不敢提这所谓隔离这种方法?” 巫医月犹豫了片刻,最后道:“是,做出头鸟的都没好下场。” 这时候鬼牙抱着头从回廊中走来,纠正道:“你说错了,是当好人没好下场。” 他身后的大眼笑道:“还是当坏人来得痛快。偶尔做次好事别人还感恩戴德。” 连祭将腿搭在藤桌上,把手伸向巫医月,示意她手中纸递给自己。 巫医月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将纸恭敬地放在连祭手上。 连祭发现手中那张纸上发出了淡淡的熟悉的香味,他挑了挑眉,展开纸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清丽娟秀却没有什么力气的字。 他问:“哪儿来的?” “你们落水那日我在她桌上拿的。” 连祭看着上面前几行:“连祭,得了血疫我怕是活不了几天,带不了你去找天尸,我将方法写给你,也愿你早日放下执念,试试做个好人,所谓的天道,不过是扬善罚恶的法则罢了。” 连祭手指一用力,拧破了手中的纸。 他们商量要不要杀她的时候是她在给自己写去找天尸的方法? 还劝自己做个好人? 他突然有些觉得可笑,但是却笑不出来。 所以当自己提着刀出来的时候,隐约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失望? 莫不成她真觉得自己可以做个好人? 所以她之后对自己总是带着疏离?所以她想独自去琉璃天? 这时大眼伸着脖子看了那纸上的内容,转过头对鬼牙道:“她劝祭哥做个好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阵后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笑,于是他笑声越来越小,最后干巴巴地止住了。 若是平时这些魔修一定已经开始嘲讽世间竟然有这种傻子,可是这时候却笑不出来,至少看着连祭的脸色,他们也觉得自己不该笑。 很快连祭神色恢复如常,将纸折了起来。 巫医月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他,“殿下,既然有了找天尸的方法,以后就不必带着她了。” 大眼:“带着她不挺好的吗?她乾坤带里一堆吃的,性格好,而且养眼,我还没见过她穿露胸装……” 直到巫医月横了他一眼,大眼才想起白羽公主,急忙闭嘴。 鬼牙道:“如果不留在身边,我还是主张杀了她,她不能落在别人手中。” 巫医月:“倒也不必。” 连祭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她。” 巫医月:“之前确实不喜欢。” 连祭挑了挑眉,“现在呢?” 巫医月沉默。 自己出身魔域平民窟,从小备受欺凌,曾经也想改变这一切,曾经也心怀赤诚去学习医术希望拯救这片炼狱,把它变成虞思眠口中那龙之国的模样。 然而最后这腔赤诚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最终自己成为了自己讨厌的人。 而她却是自己想成为的样子。 巫医月:“还好。” 他们都知道巫医月口中的还好,已经是极高的评价。 大眼不解:“那你怎么还千方百计地想赶走她?只因为白羽公主?” 巫医月跪在地上不说话。 连祭坐回了藤椅,活动着指关节,凝视着巫医月,最终不耐烦地道:“说。” 巫医月抬起头,“我怕殿下最后舍不得放她走,她这样的人不适合殿下。” 她一口气说完,鬼牙满头挂着问号,这巫医月原来看着挺正常,今天突然犯了什么病? 这是嫌命太长了活着不痛快? 巫医月跪在地上微微颤抖。 她也不知自己何来勇气对连祭说这些,或许也是受她影响下的冲动? 巫医月隐隐觉得或许她真是天道派来改变这个世界的使者。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不希望她在连祭手中枯萎。 在漫长的静默后,什么都没发生,只听见吱嘎一声,连祭把自己搭在藤桌上的长腿换了个姿势,他幽幽问:“那你觉得谁适合我?” 大眼嗐了一声,一副这题他会他要抢答的气势:“这还用说,当然是白呜呜呜……”那个羽字还没出口就被鬼牙捂住了嘴。 鬼牙心中叫骂,大眼这傻逼平时没眼力见儿就算了,今天祭哥在看到那张纸条后整个人烦躁得那么明显他居然也看不出,一双眼睛挖了算了。 连祭动了动手指,示意鬼牙松开他的嘴,问:“为何是白羽?” 鬼牙只能拿开捂住大眼的手,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果不其然,大眼这本来就没眼力劲的今天像是被巫医月带病了一般,更加癫狂,开口就道:“白羽公主别看叫白羽,芯却是黑的,就跟祭哥你一样。黑配黑,魔配妖,天上一对,地下一双。” 大眼一边说还一边用两根十指指腹碰了碰,鬼牙生无可恋地闭上眼,也不敢去看连祭脸色。 大眼继续道:“我觉得巫医月说得对,那个美人就不行啦,她真是个好人,你看你想杀他,她却想渡你,怎么可能般配啊。” 大眼话音一落只见连祭突然长腿一曲,狠狠地将靴子下的藤桌向自己踢来。 藤桌轻巧,但是连祭的腿力却是相当惊人,直接在大眼身上炸开,藤条弹得到处都是,甚至打在了旁边鬼牙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三人同时喊:“殿下息怒。” 连祭站起来,怒道:“老子对那女人没兴趣!白羽的事以后不准再提!那个女人……她有什么值得我不放手的?” 他看着手中的纸,“既然有去找天尸的方法,我又何必再带个麻烦在身边?以后也不要提她!” * 到了第三日,本就不情不愿的妖们被隔离得上窜下跳,没被隔离的也怨声载道,而且妖太子一睡就没有再醒来,现在妖们都在讨论虞思眠是骗子,若不是她也在隔离中,他们恨不得进来对虞思眠吐唾沫。 当然了,这情绪煽动和发酵后面有人推波助澜。 靠在软榻上的白羽公主摇着羽扇,听着小妖们的汇报外面的情况,表示很满意。 妖界雄雌平等,白羽是长女又是大妖,不能继位的原因是她随了父亲,血脉不够精纯没有继位的资格,为此她一直耿耿于怀。为了自己的后代,她需要一个血脉极其精纯的配偶为她传宗接代,这样她的儿女才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妖界已经没有了人选,于是她不得不把目标放到了魔域,因为上古时期妖魔本为一家,妖魔的血脉也极其接近,而魔域之中最佳人选便是连祭,他父母都是血脉纯正的魔族,而且他邪骨天成,流淌着比父母更强横的上古魔血,甚至有传言他是上古魔王转世,若有他的血脉,她的孩子无论在魔域还是妖界都有称王的资格。 而那个人类的出现却让她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担心她坏了自己传宗孵蛋的百年大计。 虞思眠从被褥里扣了两坨棉花出来塞在耳朵里,外面对她的否定声听不到她就相当于是没有,就像当初写文她怕出现差评,于是就不看评论。 她找了一个风景优美的角落,从自己的储物带里抽出了座椅,继续写她的故事。 经历过十四天隔离的她,这七天的隔离对她来说不算什么,还可以安安静静写文,是件好事。 这期间她也会时不时地去妖太子的房间,看他有没有好转,然而他只是一直睡着,有呼吸却没有意识,让虞思眠一直没底,或许连祭的好跟自己没有关系。 这时候她坐久了觉得自己有些腰疼,反正妖太子还是植物妖状态,于是拉伸了一下腰部肌肉。 长期写文一个姿势对身体负担很大,所以她会习惯性地在休息时做学生时代的广播体操。 “来了来了,神使又开始了!” “终于等到了!” “哈哈哈,这叫什么?广什么操?” 鬼牙当时放了一只视魔虫悄悄飞进妖太子的居室,视魔虫看到一切景象可以出现在大眼拿的这柄椭圆的幻世镜中。 因为隔离妖太子的房间没有什么侍卫进去,所以视魔虫一直没被发现。 虞思眠进太子房间后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全部通过这个幻世镜看在了眼里。 一群魔修围着幻世镜嬉笑,说实话他们挺佩服虞思眠,外面骂得这么厉害她居然还每天跟没事人一样。 而自连祭那日发飙后连祭的房门就一直紧锁。 虞思眠根本没有想到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把一套操做完,掀起太子的纱账,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坐在床边叹了一口气,难道是没用吗? 离开伽夜房间的虞思眠回到了自己的桌边。 正准备往耳朵里塞棉花时旁边的喇叭花里传来小妖各种嘈杂的声音。 在妖界,这些喇叭花就真跟喇叭一样,可以传音,呱噪得不得了。 ——“你知道吗?听说被隔离的猫妖开始吐血了,好像是血疫呢。” ——“我也听说了,吓死我啦~” ——“还好那个人类提出隔离啊,不然我本来该和猫妖当值的,现在想想好险。” ——“可不是吗。还好隔离了。” 虞思眠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 白羽从玫瑰池中出来躺在玉石上让宫中的小妖按摩,此时外面小妖来报,说是外面都开始感激那个人类提出的隔离。 白羽:“我伽夜都还躺着,她有什么值得感激的!你们继续传消息,不能让这个骗子蛊惑人心。” 第四日 虞思眠放下笔,又到了活动身体和去看伽夜是否好转的时间。 而百无聊赖恨不得破门而出的魔修也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是他们一天的消遣。 “神使今天好像又美了一点。” “哈哈哈哈。这扩胸运动我喜欢。” “神使真的穿得太保守了,妖界不是流行露胸装吗,她到底什么时候穿!” 他们口气虽然依然轻佻,可是他们却没有意识到,对虞思眠的称呼从一开始的“美人”变成了“神使”。 就在这时他从房里走了出来,本是嘻嘻哈哈的魔修们立刻闭嘴,大眼吓得急忙把镜子扣在地上,因为之前连祭说不准再提虞思眠。 连祭自己倒了一杯迷迭香茶,靠在桌机上喝了一口后,淡淡道:“继续看。” 他用轻飘飘的语气说话时众人最是心虚,但是他说看那就只能看,拿着镜柄的大眼咽了下口水,僵硬地将镜面翻过来。 镜子里的虞思眠继续做着体操,谁都不敢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看,而连祭站着一边喝茶一边把目光落在镜面上。 虞思眠做完操进了伽夜房间,坐在床沿,看着少年还是那般安静地睡着,又叹了一口气。 第四天了,自己喷了连祭一脸血后的第四天他已经痊愈,看来他痊愈未必和自己的血有关。 她站起来正要离开时,自己的手突然一凉,转身一看那个漂亮的美少年正躺在床上用清亮的眼睛看着自己。 伽夜醒了! 看到这一幕的魔修们都从地毯上站了起来。 “真醒了!!” “快快快,把巫医月叫来!” 而一旁喝着茶的连祭血并不惊讶,好像早就料到了一般,只是把目光落在了抓住她手腕的伽夜手上。 硬是过了半晌虞思眠喉咙口那声“呀”才像漏气了一般叫了出来,喊到最后尾音都软绵绵的。 伽夜哈哈地笑了起来,“姐姐现在才喊出来吗?真是慢半拍。” 看到虞思眠红了脸,少年收起了笑容,用琥珀一般半透明的眼睛看着她,继续道:“不过好可爱。” 他说这句话时盯着虞思眠的眼,语气非常真诚。 另一面的鬼牙看到这里“啧”了一声。 大眼道:“你啧什么?神使确实挺可爱的啊。” 鬼牙嫌弃地横了他一眼,“少说话,继续看。” 连祭面目表情继续地继续喝茶。 伽夜说得虞思眠更是不好意思,抽出了被他握着的手,“你好了?” 伽夜看了一下自己落空的手,眼色一暗,随即又变得湛然而澄澈,露出明朗的笑容,“是,托姐姐的福。” 她将少年扶着坐起来,看来自己的血真是有效。 她发现少年还在盯着自己,让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怎么了?”她又摸了下脸,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墨水。 伽夜笑了笑,“可能是因为姐姐秀色绝世,美得实在让人移不开眼。” 虞思眠:…… 鬼牙又“啧”了一声。 大眼急道:“你到底啧什么呀?他说的不是事实吗?咱们不也在这里盯她盯得眼睛都掉出来了吗?” 连祭还在继续喝茶。 虞思眠第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夸,有些不好意思,礼尚往来地道:“你也好看。”漂亮得跟个女孩似的,比他姐姐都还美。 “我一向自视容貌不错,可是今日一见姐姐,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伽夜说得极其诚恳。 虞思眠心想会不会因为自己是从画中出来,所以容貌上出场配置高了一点? 少年见她好像也没有太高兴,转了转眼,继续道:“不过比起姐姐容貌,姐姐内心倒是更有趣。” 伽夜:“你的梦让我大开眼界,只有最有趣的灵魂才能造出那么与众不同的梦。姐姐在梦里说你梦想是做个话本先生,姐姐写的故事一定很有趣吧。” 听到这里虞思眠还是有些高兴。 看到虞思眠眼中含笑,鬼牙又啧了一声,“伽夜殿下还真会对症下药啊。” 大眼终于也“啧”了一声,“得学学,美人都知道自己美,所以不能夸她长处,得夸其他的。” 身后的小九忍不住道:“听起来伽夜太子进过神使的梦境,好奇被伽夜太子夸有趣的梦境是什么样的。” 大眼:“说得我都好奇了,想去看看神使的梦有多有趣?” 鬼牙:“梦境是你想去就去得了的吗?” 这时连祭又慢悠悠地倒了半杯茶。 伽夜好奇虞思眠一个人族怎么出现在妖族皇宫,虞思眠便是跟连祭一起来的。 听到连祭的时候伽夜明显身体僵了一下,眼色晦暗不少。 那家伙也来妖王宫了? 难怪当时闻到了令自己讨厌的味道,原来是他的,但又只是须臾,伽夜眼中的晦暗一扫而空,只留下担忧,“姐姐……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据说他从来不带女人在旁边。不会……” 虞思眠:“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连祭只是冷冷地盯着镜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伽夜心底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一副单纯地问道:“姐姐说的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 虞思眠被他一说突然变得窘迫,脸红了起来,看来是自己想歪了。 伽夜脸色更加担忧:“我以为他把姐姐带在身边是准备把姐姐当成食物。” 虞思眠:“什么?” 伽夜:“人吃动物,妖魔吃人,都是天经地义的啊。” 这时另一面的魔修们啐了一下,“妈的羞辱谁呢?”因为妖魔最后化形的形态都是人,所以只有下等妖魔才会吃人,稍微有些品味的妖魔都不再吃人肉。 连祭脸色冰冷。 不想虞思眠没有因此吓到,正色道:“连祭不吃人。” 伽夜却意味深长地笑了下,“真的吗?” 他的笑明明是明朗的,可是却让虞思眠心中不寒而栗。 这时连祭的双瞳无比漆黑,他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离开。 连祭走后大眼悄悄溜了过去,看空空如也的杯子,舒了一口气,低声道:“看来祭哥真的只是出来喝茶的。” 鬼牙:“不然呢?” 大眼:“也是哈。” 伽夜好转的消息很快就在皇宫四处传开,喇叭花都沸腾了起来。 ——“太子醒了!太子醒了!” ——“天哪,那个人类真的救了太子!” ——“我之前打探到消息了,我听宫妖那边说好像魔域殿下那边的人叫她神使,说是天道派来的使者!” ——“我是说感觉不像是普通凡人。” 寝宫内的白羽脸色一会喜一会儿忧,喜是因为伽夜醒了过来,忧是因为外面对虞思眠的议论,她有些焦躁地道:“压,都给我压下去!” 小妖问:“可是公主,怎么压啊?”总不能不让小妖们说话吧,是公主自己说的妖族崇尚自由。 白羽怒道:“什么事都来问我,本宫要你何用?” 小妖:…… 虞思眠旁边喇叭花里那些抱怨终于消失,变成了伽夜对她的呼唤,对此,她略感困扰,面对喇叭花她还可以往耳朵里塞棉花,却不能对伽夜置之不理,而且伽夜特别会撒娇,她第一次遇到那么会撒娇的男孩子。 她只能叹口气把自己的笔墨收了,到了他的寝宫,伽夜已经能够坐起,坐在床沿眼巴巴地看着她,“姐姐,你终于来了。” 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是被路边抛弃的流浪猫,让虞思眠心头一软。 虞思眠:“怎么了?” 迦夜:“就是觉得好久没见姐姐了。” 虞思眠:“……”虞思眠觉得上一次见应该在两个时辰内。 伽夜拉着她的衣袖、撅着嘴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她,“姐姐,你多陪一下伽夜好不好?” 于是虞思眠把装备从乾坤带里的笔墨拿出来,在他书桌上写故事。 伽夜磨了磨自己的尖牙,眼中露出不满,但是一旦对上虞思眠的眼,很快又变得温和无害。 躺在地毯上百无聊赖的一群魔修看着镜子里的画面昏昏欲睡,自从伽夜醒了后虞思眠就不在这里做操了,看到的画面变成了伽夜的各种变脸和对着虞思眠撒娇。 每次看到伽夜撒娇他们拳头都攥紧了,偏偏虞思眠还很吃这套,看得他们不是滋味,如果对方不是妖族太子,一旦解禁他们一定把他拖出来宰了。 这时连祭再次出现,坐在他们身后的椅子上,让鬼牙给他递一本话本,鬼牙道:“祭哥,只有一本接不上的。”因为中间那本被他烧了。 连祭:“看过的也行。” 这时鬼牙终于松了一口气,因为这是自那次他发怒以来,第一次看起来真的消气了。 至今鬼牙也不确定他那天发怒到底是因为那张纸条还是因为巫医月和大眼的话。 他希望连祭一直带着虞思眠,如果连祭执意不带,他希望连祭不要把活口留给妖太子,但是自那天连祭发怒后,他感觉若想长命还是不提虞思眠比较好。 连祭接过了鬼牙递过来的话本,翻了几页觉得平淡无聊,无非就那些内容,倒是想起了虞思眠正在写的那一本,三流却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故事。 他有时候想不通,她那张一本正经的脸,怎么会写出这种东西。 伽夜见虞思眠不理自己,终于忍不住打断她,笑盈盈地道:“姐姐,这就是你的话本吗,我看看。” “好。”虞思眠搁下笔,把话本递给了他。 伽夜开始翻看虞思眠的话本。 虞思眠一眼看出来他对自己故事没兴趣,不过伽夜能够花时间敷衍自己,已是善意,毕竟他没义务给自己看文,所以还是心存感激地等他翻完。 迦夜笑盈盈地合上话本,“实在太好看了,奇思妙想,文采斐然,姐姐真是美貌与智慧并存。” 虞思眠也回了他一个笑容,说了句谢谢后把本子接了过来。 伽夜把她按到了椅子上坐下,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拖着下巴看着她,“姐姐啊,我觉得你是个非常优秀的话本先生,不过……” 虞思眠:“怎么了?” 伽夜:“不过总感觉姐姐做个话本先生有些屈才。” 虞思眠:“那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伽夜:“我觉得按照姐姐的天资应该做宠妃。” 捧着琉璃杯的虞思眠:“?” 拿着镜子的大眼眼皮跳了跳,“哈” 鬼牙口中啐了一口。 他们身后的连祭合上了手中话本。 伽夜继续道:“我看到姐姐的那一刻终于明白话本里为什么会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我吐槽一下**的感谢名单程序。 我每次手动设置得那么辛苦,为什么只要我一改文,就会给我跳到六月份去???!!!!!! 是活在过去回不来吗?!!!! 除了今天外再重新感谢一下昨天又被跳回六月份的名单~~~ 第25章 入梦 伽夜:“我看到姐姐第一眼就明白了话本里为什么会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说法了。” 连祭带着黑晶耳廓的尖耳动了动,合上了手中的话本,一双漆黑的眼冷冷瞥向幻视镜。 听完伽夜的话在喝蜂蜜水的虞思眠呛了一下,她干咳了几声,“你在说什么?” 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是一个小孩子该想的事吗? 伽夜看起来十五六岁,正好和自己的初中生弟弟差不多大,所以她会不由自主地把他看成自己弟弟。 伽夜见她脸色不好看急忙帮她拍背。 伽夜的手拍在虞思眠背上,隔着衣衫感受到她身体温度的一刻,他指尖都在颤栗。 连祭的目光放在伽夜手上,目光带刺。 虞思眠觉得伽夜拍背和别人不一样,好像慢半拍,还有些抖,想来可能是大病还未痊愈,动作迟钝一些。 可虞思眠却觉得感觉怪怪的,她偏了偏身子,避开了伽夜,“我没事。” 伽夜见她躲开,眼中划过一丝恼怒,将收回的手抓住了她的袖角,一边摇着袖子一边用水润润的眼睛看着她,“姐姐,你怎么了,我就是突然想到话本里的故事了,惹你不高兴了吗?都是伽夜的错。” 虞思眠看着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想着他就只是个孩子,不过就是看什么学着说罢了,“宠妃有什么好?还不是妾。” 伽夜道:“不用像王后一样操劳,难道不好吗?” 虞思眠道:“……” 伽夜道:“高高在上的君王虽然有了皇后却只爱你一人,只讨你一人欢心难道不好?” 大眼:“伽夜太子这是在干嘛?” 鬼牙:“你他娘连这个都看不出?想引诱神使做他的妾。”人族不可能做将来的妖皇后,所以他偏离重点一直在强调“宠妃”。 大眼:“那他怎么不直说?搞得弯弯绕绕的。” 鬼牙:“他这点随了那九尾狐的母亲,把诱饵抛出来等着猎物自己上钩。” 连祭站起来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 镜中的虞思眠拧着眉头看着伽夜,道:“君王有了皇后却不爱皇后,那也太不对了。” 伽夜漂亮的脸明显抽了抽。 大眼和鬼牙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连祭嘴角也轻轻勾了勾。 但是伽夜的脸很快恢复一如既往的无害,他用充满蛊惑的语气道:“高高在上的君王会把四界的天材地宝都给你寻来,给你找长生秘法还有无尽的财富……” 这对人类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他之前只是说能给五十年的寿命和对他来说不值一提的珠宝,都能让那些凡人不顾一切地涌入妖皇宫。 大眼笑道:“四界天材地宝,长生秘法,无尽财富和君王的宠爱,伽夜太子把这些给我,我给他做妾。” 鬼牙笑着踢了他一脚:“滚!” 然而他们在虞思眠脸上看不到任何的渴望和欣喜,就……很平静。 她道:“我觉得写话本更适合我一些。” 况且她一心想回家,这些天材地宝、长生不老的秘法、无尽财富对她来说没用,更不要说得到这些的代价是和皇后宫斗,她连宫斗文都写不出的人,让她真人版宫斗,怕是活不了一集就领盒饭了,就真没兴趣。 不仅伽夜,就连对面的一众魔修都意外地看着她,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不想长生不老,不要天材地宝,却只想做个话本先生的人? 不愧是天道使者,果然与众不同。 伽夜脸再次恢复笑容,笑得灿烂,“姐姐,我真是越来越觉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了。” 虞思眠:“而且我又不认识哪位王,到哪里去做宠妃?”唯一见过的妖王还是女的,她应该没那嗜好,自己也没有。 伽夜:…… 大眼:“我发现神使有时候挺一根筋的,哈哈哈,太子拐弯抹角地就是在说自己,结果她没有听出来。” 鬼牙:“伽夜太子这弯弯绕绕的性子把自己给坑进去了。” 大眼:“哈哈哈,看来对神使这种人得单刀直入。” 鬼牙:“啧,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那么污?” 大眼:“我艹,老子说什么了?” 这时候只听瓷器碰撞的声音,连祭把手中茶杯重重搁在了桌面。 大眼转头过去看他,“祭哥,怎么了?” 连祭冷冰冰地道:“什么茶,味道那么恶心?” 大眼笑道:“这妖界的茶是真他娘的怪,昨天我喝到了一杯猫薄荷,你这喝的什么?” 说完他走到连祭旁边拿起他搁在桌上的杯子尝了一口,“不就绿茶吗?还算是上好的那种。” 连祭冷哼了一声,走到贵妃椅上躺下,闭上了眼。 看着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后,大眼才道:“还有几天才能离开这里啊?” 鬼牙伸了个懒腰:“两天。” 大眼:“要命。” 鬼牙抱着头躺在地毯上,“可不是吗?”也不知道巫医月当时说的是不是真的,说连祭在乎虞思眠,甚至害怕最终怕连祭放不下她。 不过以连祭的性格应该不会,毕竟自己跟了他那么多年,即便他们在他面前纵情声色,他也无动于衷,他的心思就不在女人身上。 连祭闭着眼,正准备让他们把那幻视镜关了。 眼突然叫到,“我艹!他们睡了!” 鬼牙急忙坐了起来,其余几个魔修也都围了上来,毕竟这种场面那是必须围观的。 他们凑得太近,没有发现身后躺在贵妃椅上的连祭睁开了眼,目光穿过缝隙落在了镜面上,带着凛然的杀意。 果然,他们真睡了。 虞思眠趴在桌子上,而伽夜则是手撑头也睡了过去。 鬼牙忍不住拍了一下大眼的头,“这特么也叫睡了?你耍我们呢?” 小九问鬼牙他们是做什么,鬼牙道:“应该是伽夜入神使的梦了。” 伽夜哀求着虞思眠带着自己去她梦中玩,带他再去看一圈那些金发碧眼的人还有那些就连妖界都没有见过的奇怪动物,虞思眠受不了他软磨硬泡,只能答应。 魔修们这样守着两个睡觉的人也觉得无聊,于是都散去,拿着镜子的大眼也打了个哈欠,倒在地毯上睡了过去。 连祭却一直看着天花板。 伽夜已经醒了,他一改之前无害的模样,用带着几分妖气的眼盯着趴在桌上沉睡的虞思眠,就像是在看猎物一般。 连祭从软塌上坐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镜面,伽夜走到了虞思眠的身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向那张挂着纱账的大床上走去。 这时候那视魔虫也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因为血疫伽夜妖力还很微弱,还没有发现这只虫。 伽夜将虞思眠放在床上,用指头点在她眉心,让她深睡。他坐在床沿凝视着她,那半透明的眸子变得浑浊,全身散发着妖冶之感,他的拇指顺着她的额头轻轻摩挲下来,直到停在她的嘴角,所有的目光都停在那淡淡的红唇上…… 连祭顿时紧紧皱起眉头,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伽夜似乎是对她的唇很感兴趣,盯着看了许久,然后舔了舔唇,像是看到了果子眼馋的小兽,他慢慢俯身下来。 连祭脑海中出现了她撞上自己的那一幕,他记得那一刻他大脑一片空白,向来五感敏锐的他瞬间只感受得到柔软的触感还有芬芳的气息,还记得那时候那飞快的心跳,和突然来自四肢百骸的战栗。 连祭眸色也越来越深,杀意喷涌而出,他活动了下手指,指间燃起了火焰。 伽夜慢慢凑了下去,就在这时虞思眠突然睁眼,惊讶地看着他。 “伽夜太子?”虞思眠震惊地看着离自己如此近的伽夜。 伽夜一愣,怎么那么快就醒了?是自己现在的妖力太弱了吗?但是他丝毫不显慌张,眼睛也瞬间恢复了清澈,对着虞思眠撇了撇嘴,抱怨道:“姐姐~你好重哦~”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虞思眠蹙眉疑惑道:“什么?” 伽夜坐在床边,神色极其自然,“从梦里面出来姐姐却还没醒,我心疼姐姐每天写话本那么辛苦不想吵醒姐姐,想让姐姐多睡一下,但是看你趴在桌子上那么辛苦,所以把姐姐抱了上来。” 然后他捏了捏手臂,“没想到姐姐那么重,我把你放床上后差点摔倒,还好我撑住,险些压在你身上。” 虞思眠紧张的眉眼放松了些,“是说睁开眼突然看到你离我那么近,吓了我一跳。” 连祭收起了指尖的火焰忍不住冷笑出声,“不愧是九尾狐的儿子,骗起人来脸都不要,而这个女人连这种把戏都看不出来,居然还好意思写话本?” 这时候其实其他人已经醒了,只是不敢作声而已,只是听着连祭的话,隐隐觉得这句话逻辑不太通顺。 虞思眠:“你这小身量,把我弄上来真是辛苦了。” 伽夜脸色微微一变,但是很快笑道:“姐姐,我比你高了整整半个头,身量可不小。” 虞思眠这才意识到其实伽夜个子也挺高的,只是把他当弟弟,看他总觉得小。 还有最近和连祭在一起,连祭那种凛然的气势,强烈的压迫感,总让她觉得其他人在他表面好像矮了一头一般。 伽夜真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不想虞思眠继续道,“你还是个孩子,以后会长开的。”说完对他一笑,以示安慰,伽夜瞬间青了脸。 这时候装睡的大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被自己想要的女人说是小孩,这简直是羞辱!” 鬼牙也撑着手臂坐起来,笑道:“谁让他自己要装。要是老子,老子直接……” 他本想说直接上,但是连祭在旁,他还是咽了下去,当时若非连祭有命不准碰她,他可忍不了这一路。 虞思眠把手伸进自己的乾坤带,翻来翻去拿出了袋油纸包的东西打开后递给他,“多吃点,长身体。” 伽夜看到那骷髅头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虞思眠:“麻辣兔头。你尝尝。” 伽夜:“不……谢谢姐姐,我比较喜欢吃梦。” 迦夜和虞思眠到了庭园里散步,院子里平时巴拉巴拉吵个不停的喇叭花却异常的安静,虞思眠以为是伽夜在场它们消停了一些,而伽夜却狐疑地看了紧闭着花盘的喇叭花一眼。 入夜,妖王还在桌案上批改堆积如山的公文,一道红光突然出现,伽夜出现在了房中,“母亲,您实在太操劳了,要注意休息啊。” 妖王先是一愣,后来反应过来这是在梦中,估计是自己在批改公文的时候睡着了,伽夜入了自己的梦。 虽是梦中伽夜醒来母子两人第一次团聚,两人亲昵地说了一番后,伽夜便问妖王:“母亲,最近姐姐是不是不让小妖们开口说话了。” 妖王道:“哪里会不让小妖开口说话,不过是让他们少议论那个人类罢了。” 伽夜靠在妖王肩上:“母亲,姐姐一向待我好,我不忍心让她伤心,你帮夜儿把姐姐传下去的禁令解了好不好?” 妖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大人了还撒娇,自己不想去得罪你姐姐让我去做这个坏人,你倒说说你为什么要帮那个人类?” 伽夜:“她救了我,我自然要帮她的。” 妖王:“既然只是这样等她好了你多送一些珠宝,然后让她离开妖界,她也高兴,你姐姐也开心,岂不更好啊。” 伽夜立起了靠在妖王身上的头,“真是什么都瞒不住母亲,我想将她留在妖界,纳她为妃。” 他说这句话时妖王并不意外,只是坐回了自己的王座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纳人类为妃?我们妖族王室可没有这个先例。” 伽夜:“母亲,她并非普通人。” 妖王笑道:“即便她的血救了你,可是在大家眼里她也只是人类。” 伽夜走到她旁边帮她按着手臂,笑道:“所以不就请母亲帮忙吗?我听说他在人间被称为天道使者,只需把消息传出去让妖族也相信,那就好办多了。” 妖王:“你是要气死你姐姐吗?” 伽夜:“姐姐针对她无非是因为连祭,如果我娶了她,她和连祭就不可能了,姐姐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妖王笑着瞥了他一眼,“你姐姐心眼就没你多。但是……我不同意。” 伽夜:“母亲?” 妖王:“非吾族类其心必异,人类向来憎恶妖魔,即便是侧妃也非同儿戏,我必须为我的子民着想。” 伽夜:“母亲!” 妖王:“快出去吧,我也要醒了。” 伽夜拽着她不放,“母亲,母亲。” 妖王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叹了口气,道:“好吧,你带我去会会她。” …… …… “这是什么!!”妖王惊讶地问。 漫天的火药在天空飞舞,穿梭,即便是妖王和伽夜也好不容易避开了这一阵阵枪林弹雨。 “母亲,她的梦是会有一些与众不同,所以我说她非凡人。” 伽夜好不容易带着妖王找到了穿着迷彩服拿着一柄机关枪的虞思眠。 伽夜在梦中缠着她玩,她无奈下模拟了真人cs,谁知道他却突然不见了。 虞思眠没想到妖王也到了自己梦中,“妖王陛下。” 妖王美艳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我是来谢谢姑娘救了我儿的。只是这……”她看了一下烟火弥漫的四周,哐哐哐的爆炸声,“我想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和姑娘单独谈一下。” 虞思眠挥了挥手,周围变成了金碧辉煌的宫殿,“这里适合陛下一些。” 妖王让伽夜退出了宫殿,只剩她和虞思眠。 妖王看着头顶巨大的水晶灯,地上巨大的羊毛毯,墙上精致的壁画,桌子上的盘子里有整只的烧鸡,精美的烛台,还有各式各样的琉璃杯子,是自己都从来没有见过的奢华。妖王心中略有一些唏嘘。 虞思眠把机枪放在了铺着桌布的餐桌上,让梦里的女佣给妖王倒了一杯葡萄酒。 妖王接过杯子,道:“其实我来这里,还是想麻烦姑娘一些事。” 虞思眠坐在椅子上,“陛下请说。” “宫中这次隔离发现了不少也患了血疫的小妖,她们也望得到姑娘的血救治。”妖王把杯子放在了嘴边,佯装喝酒,眼睛却默默地盯着虞思眠。 虞思眠:“好。” 妖王:“有一点我不明白,我们是妖,你是人,为什么要帮我们?” 虞思眠大概明白了妖王的疑虑,四界表面祥和,实际上暗流涌动,憎恨与偏见根深蒂固。 可是她并非这个世界真正的人族,而是这个世界的作者。 当然这些理由不能和妖王说,“众生平等。”这四界在她眼中都一样。 妖王笑了笑,不置与否,众生平等不过伪善者说的一句空话。 于是妖王换了一个话题,“一开始他们那么诋毁你,你还愿意救他们?” 听到这里,虞思眠接过女佣倒的葡萄酒,看着杯子里的气泡,发了一下呆。 开始的前两天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是让她心烦的,但是…… “我救他们,本就不是为了他们感恩戴德。”只是为了问心无愧,只是因为她做不到置之不理。 妖王放下了琉璃杯,站起来向她欠了欠身,“我替他们谢谢你。” “不用客气,而且就流一点点血,举手之劳。” 妖王拿起琉璃杯将里面的葡萄酒喝了下去,却突然睁大了眼,努力按耐住才没有喷出来,她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后问:“这是什么?” 虞思眠看她眼中都快呛出了泪水,急忙自己也喝了一口杯中的饮料,然后抬着头一脸歉意地看着妖王,“不好意思……我弄成葡萄味的芬达了。” 是说怎么有气泡。 妖王:“什么?” 伽夜带着妖王离开虞思眠的梦境,回到了自己的梦中。 妖王神秘一笑:“我早就命人将对她有利的消息在宫中散播开了。” 伽夜:“母亲?” 妖王:“这样女子不说其他,光是血能够治血疫一条都能用她控制四界,我们不能失了先机,必须先下手为强将她名正言顺地留在妖界。” 若是成了伽夜的妃子,她以后就是妖界的人了。 伽夜:“母亲……那您刚才还去试探她?” 妖王:“看得出你是动了真心,若她心怀异心,我怎么放心让她与你同床共枕?” 伽夜蹭了蹭妖王手臂:“还是母亲对我最好。” “可是这等大事需要筹备多久?” 妖王道:“越快越好。” “母亲英明。”伽夜转了转眼珠,“母亲,姐姐和连祭多久完婚?连祭也老大不小了。” 妖王提到连祭叹了口气,“这次趁他在魔域,把你姐姐的婚事一起解决了吧,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伽夜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但随即又露出了愁容。 眠眠她愿意嫁给自己吗? 若是换一个人被妖界太子求娶,必然是求之不得,而他直觉告诉自己虞思眠不会同意、莫说是自己只能给她侧妃之位,就是感觉让她做正妃她都未必会高兴。 他觉得她的心,在很远的地方。 这时虞思眠刚把取的血放在门口让妖王派来的宫医取去,回到房间继续睡觉,不想伽夜再次入了自己的梦。 “我有些累了,带不动你玩。”这几天伽夜总是在梦里缠着自己,搞得她睡着比醒来还累。 “眠眠……”一片空白的空间中,伽夜叫住了她。 虞思眠听到这个称呼有些诧异,转过头来看他,“伽夜太子?” 伽夜看她神情有些戒备,立刻转口笑盈盈地道:“姐姐,要不我们去别人梦中玩吧。” 虞思眠想起刚才伽夜带妖王进了自己的梦,想来也可以带自己进别人的梦,心中有些好奇,最终道:“好。” 伽夜:“姐姐想进谁的梦?” 虞思眠想了想,自然是连祭的,因为妖皇宫所有妖魔里她最熟悉的就是连祭,她很想知道自己笔下的反派梦中又会是怎么样的样子? 伽夜有些不乐意:“他呀……” 虞思眠:“他的梦应该不好进,那还是算了吧,我先睡了。” 伽夜:“好,去看看他的。” 伽夜带着虞思眠好不容易进入了连祭的梦。 连祭还是一如既往的狂妄,以为自己不敢进他的梦,根本没有设结界。 虞思眠第一次入别人的梦的感觉像是灵魂被抽离了**,凭空出现在另一个世界。 她看着眼前的景象睁大了眼睛:这里是连祭的梦? 周围很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层层瘴气,瘴气中夹杂着刺鼻的臭味,地上的野草有半人多高,行走起来十分困难,周围恻恻的阴风中夹杂着哀嚎,让人头皮发麻。 伽夜呸了一声,“几十年了怎么还是这个梦?” 虞思眠:“你原来见过?” 伽夜:“是的,小时候进过他的梦,和现在一模一样。”但伽夜没说那一次醒来后被连祭一顿胖揍,此后没再进过他的梦,不想时隔百年,再次进来,连祭居然还是做着同一个梦。 “别看了,我们走吧。”伽夜正要带着虞思眠离开,虞思眠却没有动。 难道,连祭一直做着同一个噩梦吗? 突然,一阵风吹过将杂草吹开,她看见一个个小孩蹲在杂草中,吃着……地上的一具具四分五裂的人……的肢体。 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伽夜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拦着她道:“我们走。” 伽夜正要带着虞思眠离开时突然眼前景象消失不见,他们出现在另一个场景里。 伽夜幽幽舒了一口气,“终于换梦了。”刚才那个梦不要说虞思眠就连自己都头皮发麻,也只有连祭这个变态会做那么恶心的梦。 周围变成了一座幽深漆黑的宫殿,两旁有两排黑色石像,面前有一扇感觉十米多高的巨门,门上雕刻着各种猛兽的图案,十分的精致。 仿佛灵魂出窍的虞思眠这才回过神。 她隐隐觉得这个景象有些熟悉,来不及细想时伽夜将她拉到石像后躲起来,虞思眠探出脑袋,看见来人一头如墨的长发披在身后。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长袍的肩和腰带上都有金饰,显得低调又华贵,这打扮虞思眠也觉得熟悉,但是配上那张熟悉的脸,虞思眠反而觉得陌生了。 因为来人的脸明明就是连祭的。 只是与平时马尾劲装的他截然不容,现在的他带着无尽的雍容之气。 好像是连祭又不是连祭。 就在连祭用手轻轻推了推那扇巨大的黑门,那扇十米多高的黑门就自动打开,昏暗的光泄了进来。 听到外面整齐地喊道:“拜见忌廉陛下!” 虞思眠:“哈?” 伽夜:“怎么了?忌廉是谁?” 忌廉……忌廉是虞思眠现在写的这个话本上的反派啊! 连祭居然梦到自己变成了忌廉?难怪刚才的场景那么熟悉,原来是自己笔下忌廉住的宫殿! 虞思眠突然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自己的笔下人物梦见自己变成了自己笔下的另一个人物。 把刚才阴森恐怖的一幕抛到了脑后,扯着伽夜偷偷地跟在了连祭的身后。 连祭绕过黑玉为地,鲜血为池的宫殿,穿过了一个个挂着各种野兽头骨的长廊,又来到了一扇门边。 他再次推开门,光线从门外照射进来,与刚才的昏暗不同,光线十分明亮,照在他俊美的脸上。 他彻底推开了门,门那面光线很强,直接刺得虞思眠险些闭上眼。 门里的世界和门外的世界截然不容,那边光明一片,仿佛是一处在云间的阁楼,一边是房间,露台外就是飞云流瀑,像是仙家之地。 虞思眠纳闷,不记得自己小说里忌廉的魔宫有这么一个地方啊。 她再仔细看发现阁楼上有一张非常暧昧的大床,泛着荧光的纱帘如瀑布一般从屋顶一泻而下,直接拖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纱帘中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坐起来,一只纤细的手掀开了帘子,从床上下来。 是个女子。 女子背光而立,虞思眠看不清她的脸,身上穿了一条半透明的纱裙,勾勒着修长婀娜的身材,诱人至极。 这女子一出现,整个房间气氛更加暧昧旖旎。 只听那人用极其清透的嗓音娇滴滴地道:“陛下,你怎么又回来了?不去早朝吗?” 虞思眠:?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是o点更新哟哟哟哟~~ 推荐基友新文《奸宦》by阿逢 文案: 魏郯最近身后跟了个尾巴。 他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她趴在太和殿的高梁上翘着脚尖同他眨眼; 他在刑房里鸷狠狼戾、磨牙吮血,她倚在私刑狱的院墙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醒时,她在。眠时,她在。 万人之上,她在。堕入渠泥,她亦在。 这尾巴,打不服、骂不跑、追不上、揪不掉……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着就忍这尾巴一辈子倒也能行——谁知转眼尾巴就没了。 魏郯哑着嗓子将尾巴压在榻上,猩红的眼眯成一条毒蛇般的缝,将苍白的唇瓣咬出了血腥气。 “黎星,你以为招惹了本督,还能跑得了?” 身下的姑娘唇边缓缓逸出一丝烟气。 “……督公大人,那你还要说不爱我吗?” 病娇阴骘真太监vs骚话满分女飞贼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第26章 入梦(二) 虞思眠:不、是、吧。 那穿着透明衣衫的女子声音有几分耳熟,但是虞思眠又想不起在哪里听过这种又甜又嗲的声音。 她看不见她的脸,但是总觉得应该是个绝世美人。 只是美人那身衣服…… 委婉点说很符合妖魔两界的审美。 半透明的轻纱轻飘飘地掩在她身上,像蜻蜓透明的羽翼,遮不住什么东西。 她腰很细,腿很长,胸脯高高耸起,是浑圆状的,完美得有些不太真实。 这美人该不会是他的妃子吧。 可她笔下的忌廉和连祭一样,明明就是一个一辈子孤身的孤家寡人,没有感情戏啊。 没想到连祭不仅把自己梦成了忌廉,居然还在梦中给自己加了戏。 连祭没有动,只是压着嗓子说了一声过来,那美人便听话地走到连祭面前,美人身姿本是修长,可走到连祭身前显得却显得娇小柔弱。 她将靠在连祭胸膛上,纤细的手也放在连祭胸膛上,又娇滴滴地喊了一声:“殿下。” 她这一声喊,听得虞思眠骨软筋酥,还没反应过来,对面的连祭突然俯身将她的娇呼吞入了口中。 虞思眠:!!! 她恍然回过神,这怕不是个春梦! 这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连祭这是怎么了?居然做这种梦? 人设ooc了吗? 但是想想连祭此时在魔的年龄中也还算少年,算是血气方刚的时候,有一些青春期的生理现象应该也不算ooc。 可连祭这个梦中人的原型是谁? 虞思眠拼命地想看清这美人的脸,偏偏连祭给挡得严严实实。 随着房中气氛越来越旖旎,虞思眠心也跟着砰砰砰地跳了起来。 连祭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吻得那个美人气喘吁吁像一摊水一样瘫在他怀里,一双纤细的手紧紧地抓着他身后的华服,好像要折断在连祭怀中一样。 虞思眠为这美人提了一口气,连祭生龙活虎,虞思眠生怕他把这娇滴滴软绵绵的美人给弄断气了。 虞思眠还在为这美人操心的时候,发现连祭扣着美人后脑勺的手,伸到她身前,强横地透过昆虫羽翼般的外衣探索进去。 虞思眠顿时凝固了。 很快,几声清脆的声音,伴着那美人的娇呼,那透明的蝉翼就变成几片掉了下来。 虞思眠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是吧,不是吧,为什么让她看到这些? 她心中觉得不该,可是眼睛却没眨过一次,眼睁睁看着连祭把那美人抵到那张大床上。 可惜连祭将她挡得严实,只露出两条修长雪白的腿在他两侧。 虞思眠觉得接下来的画面实在是不能再看了。 她回过神,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伽夜。 这哪里是小朋友可以看的画面! 她转身去捂旁边伽夜的脸的时候,却被伽夜捂住了眼,她没有发现伽夜的呼吸也粗重了不少,一双眼睛都显出了妖红。 虞思眠生怕惊动连祭,比了一个离开的姿势。 伽夜却没有动。 那边的画面让他安捺不住,而这时虞思眠被他捂住眼睛,只露出一张淡淡的红唇,让人想入非非。 他想像连祭对那个女人一样那般对她,也让她喘不过气。 脸慢慢地向她凑近,屏住了一切自己的气息。 虞思眠见伽夜没有反应,她用极轻的声音:“伽夜?” 眼看就要碰到她唇的伽夜,猛然回过神,终是没有亲上去。 “姐姐。”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变得清亮,但是发现很难做到。 虞思眠顿时尴尬无比,但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伽夜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这画面谁忍得住?只能假装没听出伽夜嗓音中的别扭,小声道:“走。” 伽夜:“我想看看这女人是谁” 其实虞思眠比伽夜还要好奇,毕竟连祭也算他半个儿,可是她还是觉得再这么看下去就不道德了,比着手势示意他快走。 她眨眼的时候长长的睫毛挠了挠伽夜的掌心,让他更是心痒难耐。 伽夜那并不凸出的喉结不停地滚动,最终克制地把目光从她唇上移开。 “姐姐,我看看她是谁就走,好不好?求求你。” 虞思眠摇头,毕竟这样偷窥这样的**,终归不对。 但是她根本掰不开伽夜捂在自己脸上的手。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外面的宫人走过去,小声道:“明日陛下早朝吗?” 宫人:“怕是不会了。” 然后她们还叹了一口气,吟道:“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 虞思眠更是一头雾水,怎么有些耳熟? 最近好像还在哪里听过。 对了,是伽夜。 伽夜说如果自己是妃子,那君王就会…… 怎么会那么巧合? 难不成两人看的是同一个话本? 这话本在妖魔两界很火? 而这时候她身后的伽夜蹙起了眉头,似是在思考什么。 此刻宫人在旁边,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虞思眠开始猜想这美人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白羽? 伽夜其实也想到了一起,妖界开放,魔界**,虽然连祭跟洁身自好没有半点关系,但是却没听说他近过女色,这女子到底是谁? 难不成是自己的皇姐? 但是随即他觉得不太可能,白羽皇姐这些年对他一往情深,他却连正眼都没有看过她一下,他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别的猜想…… 就在这时,连祭让那美人喘了一口气,那美人把精致的下巴搁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喘息。 而就在伽夜看到那美人的脸的一刻,整张脸彻底冷了下来。 那张空灵美貌,却又眼神迷离泛着潮红的脸与自己身前被自己蒙着眼的那张脸完全重合。 此刻虞思眠觉得伽夜的手微微在颤抖,难不成真的是白羽? 否则伽夜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伽夜咬着牙,正准备将虞思眠带离这个梦境,突然起来的时候碰到了上面的一个玉盏。 哐啷一声,掉下来碎了一地。 虞思眠心中一个咯噔。 周围一片寂静。 连祭缓缓转身,向屏障后看去,看到地上破碎的玉盏,还有屏风后的两个身影,眼中戾气横生,杀意翻涌。 他周围的景象包括塌上那个美人在内,一切都在消失。 最终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黑。 一片漆黑中连祭带着金属质感,让人不寒而栗的嗓音响起: “伽夜,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准再进我的梦。” 虞思眠:完了。 本是和虞思眠躲在一旁的伽夜站了起来,双目一闭,口中念诀,连祭的梦境上空,亮起了一片红光。 只见连祭从漆黑中走来,被红光映照的他黑袍大敞,露出上身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的身材。 这是虞思眠从未见过的连祭。 本在□□之中的他眼角微红,带着媚色,甚至带着几分风流,一身艳骨就连身边的九尾狐之子的伽夜都不能及。 同时虞思眠也感到了他波涛汹涌的愤怒,知道他们是彻底把连祭给惹毛了。 他看到了伽夜身边的虞思眠时脸上表情微微一滞,轮廓分明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露出了几分尴尬。 但他脸上的尴尬一瞬即逝,变成了眼中的三丈怒火,熊熊之势简直是可以燎原。 他把目光移向伽夜,一字一句道:“找死吗?” 伽夜呸了一声,一字一句地回:“要脸吗?” 虞思眠看得出两人都极是愤怒。 连祭愤怒是因为梦被偷窥,伽夜愤怒是为什么?虞思眠想了想猜想应该是他在梦中亵渎了伽夜的姐姐吧。 但终归这件事总归是她和伽夜不对,偷窥在前。至于连祭想要梦到谁,也不是他自己控制得了的事。 于是她对伽夜说:“伽夜,我们道个歉吧。” 伽夜一听,想着刚才连祭的梦,气得咬着牙道:“他……他……”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真相告诉虞思眠,只道:“他应该向我们道歉才对!” 连祭声音又冷了几度:“你们?” 虞思眠:“是我们有错在先,给你道歉。” 连祭:“你和伽夜很熟?” 虞思眠还没开口,伽夜道:“是又怎样?” 虞思眠发现平时温和的伽夜在连祭面前异常的尖锐和强硬,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应该是这俩的关系从小就不好。 不过连祭说话难听,性格咄咄逼人,除了小弟,应该也没什么朋友。 连祭把目光移向了虞思眠,那目光中带着几分霸道和不悦,只听他道:“过来。” 伽夜走到虞思眠旁边,表情又变得温柔,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虞思眠,“姐姐,不要过去,不要怕他,在伽夜旁边,伽夜保护你。” 他话音一落,只听“铮”的一声,连祭已经灵毁出鞘。 连祭黑色的眸子燃着紫色的魔焰,而伽夜的双瞳带着红色的妖光。 一个妖界太子,一个魔域未来的少君,既有几分要在这梦中一较高低的架势。 连祭:“我想看看魇在梦中,有几分能耐。” 说罢他闭上双眼,身后变成了一片火海炼狱,满地都是黑色的沼泽,带着血腥之气在虞思眠耳边呼啸而过,沼泽中出现了一个个张牙舞爪的魔兽。 这便是梦主的力量。 而伽夜是魇,是这个世间唯一在梦中可以和梦主抗衡的存在。 伽夜闭目凝神,身后变成了一片妖林,林中各种妖兽呼啸,目露凶光。 两人一个手势,身后的魔兽妖兽向对方冲去,混战起来。 连祭伽夜一黑一红两道身影更是从地上打到了天上。 虞思眠发现无论是妖魔都穿过了她,她完全就像一个旁观者。 伽夜是魇,在梦中本该占优势,但是他大病初愈,渐渐落了下风,周边的妖兽也一头头阵亡,然后变成一滩血水消失。 伽夜掉落在地上喷了一口鲜血,虞思眠见势不妙,急忙跑到旁边,准备将他扶起时连祭冲天而降,站在伽夜面前,一刀捅进了伽夜的身体。 虞思眠:! 伴着虞思眠的惊呼,连祭又捅了第二刀。 伽夜对她说过,魇在梦中受的伤会带到现实,甚至可能死在梦中,连祭不可能不知道! 而看他的模样,是准备在妖界杀妖太子!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他杀了伽夜,妖王怎么可能放过他! 就算他们七个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以他们几个的力量对抗整个妖族吧! “够了!”虞思眠大喊。 连祭手中刀顿了顿,余光看过来,见虞思眠护着伽夜,更是怒火中烧,又连着捅了伽夜两刀。 虞思眠眼看伽夜可能真要死在连祭梦中,自己越阻止连祭捅得越来劲,情急之下闭上了眼。 只有梦主和魇可以在梦境中为所欲为,但是,万一,万一,她也可以呢! 伽夜吐了一口血,用一双赤红的妖瞳看着连祭:“杀了我,你以为你能离开妖界?” 连祭:“无所谓。”他什么时候怕死过? 伽夜:“你这个疯子……” 连祭捅了伽夜无数刀却也没有觉得消气,脸色依然难看。 这时伽夜笑了:“你那么气是因为我看了你不该看的梦,还是因为我在梦中看到了‘她’?” 那便是连祭心中的虞思眠吗?那么妖娆,那般婀娜? 却又那么朦胧,看似什么都看得到,实际上除了一张脸外其他什么都是朦胧的。 想到这里伽夜觉得有些好笑,原来他也什么都没见过啊。 连祭听到此处,连祭直接举起了手中的灵毁向伽夜的头劈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轰鸣之声,是连祭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连祭抬头一看却也是皱眉,他从来没有见过东西出现在上空。 伽夜却见过这东西,这不是…… 那个……虞思眠口中的飞机! 是她! 她居然能在别人的梦中幻化东西! 她到底是谁! 一旁的虞思眠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够成功。 只是这不是普通飞机,而是轰炸机。 轰炸机投下了一枚枚炸弹,对着连祭一阵狂轰乱炸。 完全不明所以的连祭从火光和黑烟之中飞出,被呛了几口的他用手背捂着嘴咳了几声,一把把奇怪的东西对着他,里面一枚枚银色东西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喷射而来,直接穿过他的身体。 他“嘶”了一声,这到底是什么? 他看向虞思眠,“是你?你要杀我?” 虞思眠:“没有。”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杀连祭,而且在梦中连祭只会痛,并不会像伽夜一样真正受伤,她只是想阻止他,若伽夜真的死在连祭梦里,妖王不会放过连祭,也不会放过跟这件事有关的自己。 她话音一落,空中的枪支便都掉在了地上。 连祭呸了一声,吐出口中的血,“难怪之前说要自己去琉璃天,看来是另傍高枝了。” 虞思眠:“你说话不要总是那么难听行吗?” 连祭笑了:“我说错了?难道你不准备让他带你去琉璃天?” 虞思眠:“他至少不会杀我。” 连祭顿时说不出话。 虞思眠转身去扶倒在地上的伽夜,连祭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手腕。 虞思眠转头过来:“你做什么?”另一只手却还是扶着伽夜的肩。 连祭恼怒之下一使力将她扯到自己身前,虞思眠一下子贴在他身上,没想到哪怕是在梦中撞在他身上还是那么疼。 他身上还是那么硬。 但是她随即又觉得哪里不同。 连祭这时候衣衫是敞开的! 自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外衣,自己贴在他身上,几乎能够感觉得到他腹肌的轮廓。 之前自己撞他,他让自己离他远点,现在把自己往他身上扯又是什么意思? 她想挣脱,他却紧紧攥着她的手。 两人你来我往,虞思眠觉得自己好像在他胸前磨蹭,于是放弃了挣扎。 连祭自然也感觉到这摩擦,她身前柔软每蹭一下都能让他一阵发麻,但他怒意依然不减,“我梦里好玩是吧?我让你好好玩个够。” 说罢在伽夜惊怒的目光中,两人消失在了面前。 虞思眠只见自己周边的景色瞬间变化,再次出现在之前那个黑色的宫殿中,连祭拽着她的手把她往里面拖,虞思眠记得这是通往那个他金屋藏娇的房间的路。 他为什么要带自己去那里? 虞思眠觉得不对,“连祭放开我!” 连祭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步子大,她被他扯得只能小跑才能跟上。 她想再幻化出什么东西阻止这一切,可是现在根本无法凝神下来静想。 连祭一脚踢开了那扇黑色的大门,里面的光亮刺得虞思眠睁不开眼,连祭一把将她扯了进去。 他力量太大,在他松手的一瞬间,虞思眠直接摔在了木纹地板上。 虞思眠看着上方的连祭,他胸膛一直敞着,丝毫没有把衣服合上的意思。 想着他衣服什么是敞开,她忍不住面红心跳。而且刚才那些事就发生在这个房间中,虞思眠越来越觉得变扭,刚准备爬起来,连祭一脚踩在了她的裙摆上,她被这力道一带,趴在了地上。 连祭站在虞思眠身后,这个角度看趴在地上的她,腰显得更细,从肩到腰到臀,宛如一笔勾勒。 他记得鬼牙最喜欢让女人这么趴着。 想到这里他感到一丝烦躁从心中涌起,他怒道:“站起来!” 虞思眠倒是想站起来,可是他还踩着自己的裙摆,她不得不转身过来看着他,“你踩着我衣服了。” 外面的光照在她双瞳里,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波光潋滟,显得这个梦境更加不真实。 却也是一瞬间,连祭的怒火像是融在了这片湖水中。 连祭移开了靴子同时移开了眼,虞思眠站起来,她一开始还在担心伽夜,现在想来是该担心担心她自己了。 连祭被人窥觊了**,生气也是正常。 她道:“当时伽夜蒙住了我的眼睛,我什么都没看到。”她想试图让连祭别那么气,至少她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样也许可以缓解一些尴尬。 听到这里连祭刚刚消散的怒意再次涌起。 连祭一步步向她靠近,“你可知,没有魇,你会永远困在我的梦中?” 虞思眠一步步后退,“什么?” 连祭:“你以为进别人梦那么有趣吗?” 虞思眠现在无比后悔进了连祭的梦,果然不该偷窥别人的**。 退着退着小腿碰到什么东西,整个人一倒,摔倒了那张大床上,大床的透明的纱帘被她一压,给扯掉了一半下来,盖在她脸上身上。 这纱帘又细又软又宽大,她想扯开却一下子无从下手,被裹在了这纱帐里。就在这时,连祭俯身下来,单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了身下,将手蒙在了她的眼睛上。 他声音带着浓烈的不悦:“刚才你是这样被他捂眼的?” 作者有话说: 亲爱的们,11号是这本书的夹子日,不易早更新,所以下一更在11号的23点。到时候万更补偿。 第27章 “他刚才是这样捂你眼睛的?”他的声音带着意味不明的怒意。 “什么?”虞思眠来不及去想他为什么会没头没尾的说这句话,眼睛被蒙住的她只觉得一片漆黑。 眼睛看不见其他器官就更加的敏锐。 她可以听到连祭的呼吸声就在旁边,连祭的掌心也格外的滚烫。她一动,就被那纱缠绕得更厉害。 连祭发现原来她在梦中紧张时也会发出香味,她那张淡淡的红唇张张合合想要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看着她的唇,然后他凑近了一些,近到虞思眠感觉得他嘴唇的温度。 “我捅了伽夜十四刀,你觉得我该怎么对你?” 虞思眠沉默。 “反正你打扰了我的好梦,不如……” 虞思眠一听,吸了一口冷气,打断了他,“不要开玩笑。” 周围一片沉默,一片黑暗,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 她继续道:“以你容姿身份,现实中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梦中……” “在梦中怎么样?” “……” 她眼睛看不见,只觉得他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近,即便透过纱他也感觉得到连祭的呼吸离自己越来越近,到了她的唇前。 她:“何必在梦中寻欢作乐?” 一阵沉默后,她听到连祭哼了一声,松开了捂在她脸上的手,一把掀开了她身上的纱。 “寻欢作乐?和你?”他轻嗤一声,“你想得倒美。” 于是他翻身坐了起来,“没有魇你也出不去,不如你就一辈子困在这里,做这宫中的侍女。” 虞思眠:“放我出去,帮你找到天尸。” 她打量着连祭的神色,而连祭面无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过了须臾,他挥了挥手,取消了这个世界的结界,他道:“可以。” 虞思眠舒了一口气。 但是她早已不打算再和连祭同行,准备把找天尸的办法再写给他一遍。 之前倒是在得血疫时写了一张,应该被风吹进溧水河了吧。 只要能找到天尸,对他来说都一样。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连祭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拿起了旁边掉落的轻纱,但随即扔到一旁。 刚出房间一阵红光出现在自己旁边,一道红光出现带着她出了梦境。 虞思眠在自己的房间惊醒,全身都是大汗,困在连祭的梦中永远不能出来这种事想想都让人窒息,不过她觉得连祭似乎比之前要好说话了些,若是之前他可能都不会让自己活着出他的梦。 想到这里她想着被他在梦中一顿毒打的伽夜,踏着月光跑进了伽夜的寝殿,推开房门之时伽夜正扶着胸口吐血,那混蛋居然捅了他十四刀。 伽夜手捏得咔咔作响,连祭也太过狂妄在妖界这么对自己,也不怕…… 想到刚才连祭那个梦,伽夜更是怒火中烧,这口气这么都咽不下去,但是自己去偷窥他的梦被他捉住打一顿的事说出去也不光彩,心中更是烦闷。 伽夜:“连祭那种性格怎么会轻易让你出来?” 虞思眠:“不过是我跟他谈了条件。” 听到这里伽夜全身紧绷,“什么条件?” 虞思眠:“之前我和他在一起便是我们两说好了,他带我去琉璃天,我带他去找一个东西。” 没有想到伽夜并不在意连祭想找什么,而是马上道:“姐姐你想去琉璃天?为什么要去琉璃天?” 虞思眠:“不是,我只是去找一个人。” 伽夜松了一口气,“找人啊,那我带你去也是一样啊。” 于是点点头,“嗯。” 伽夜:“那连祭那边……” 虞思眠:“他不过就是想找到天尸而已,我把方法写给他就行了。” 床上的连祭睁开了眼,他翻身坐起想起了刚才那个荒诞的梦。 怎么会梦到她? 天空已经蒙蒙亮,他从藤椅上起来,而露台上巫医月看着云梦泽海平面上太阳升起时的晨光。 巫医月正在收集晨露入药。 见到连祭后她急忙行礼,“殿下。” 连祭坐在了藤椅上,淡淡问:“多久解禁?” 巫医月:“明日正午,太阳升到正空之时。到时候我们便可以离开这里了。” 连祭:“解禁后让大眼鬼牙把她接过来。” 巫医月一下没有反应过来:“她?”但是随即心中一个不好的预感,这个“她”难不成指的是虞思眠? “殿下,您不是说……”不是说了她是拖油瓶不再带她吗? 连祭脸上显露出了不耐烦,他低头开始整理自己的手套,“我对你容忍有限度。” 巫医月急忙跪在了地上,“属下知错,属下僭越了。” 巫医月看着连祭那缓缓升起血红的朝阳,心中叹了口气,果然,最终还是如此。 他不会放了她。 醒来以后各地的喇叭花开始播报。 ——“马上就要解禁了,太好了!” ——“多亏那个人类提出来隔离,血疫没有扩散,不然说不准我们俩现在都死了。” ——“除了太子外,那些患了血疫的宫妖们也被那个人类救治了!” ——“她一个人类为什么对我们那么好啊?之前我们还这么说她,她应该听到了吧。” ——“我去打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说她是天道使者!有她在我们妖界就能够永昌不衰。” “天道使者?她能够保佑妖界永昌不衰?” 白羽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掀了下来,气得胸口上下起伏。 对跪在地上的小妖怒道:“不是让他们都闭嘴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小妖哆哆嗦嗦地回答:“是陛下的旨意。” 白羽:“什么?母亲大人?” 她走到庭院用妖力将一直白玉一般的花连到了妖王正在养生的院落中,在白羽的哭诉中妖王只是道:“羽儿,你之前只不过是堵住了他们的嘴,却堵不住他们的心。我什么都没做,就是让他们开口了而已。” 白羽楞在了原处,只是让他们开口? 也就是说他们真的这么想? 喇叭花里又传来了妖王的声音:“羽儿,你别忘了小妖们本就单纯,他们做事更多的是随心而为,而且知恩图报。” 虞思眠还在炮制找尸妖的攻略,这次是上次的升级版本,她甚至还凭感觉画了地图做了辨识。 但是旁边的喇叭花完全让她无法集中精神,她挺受不了妖界这巨大的变化的,从开对着喇叭花唾弃她到现在争着给她唱赞歌,只用了短短几天时间。 ——“夜莺夜莺你们都唱了一个晚上了!” ——“但是我们不累啊,神使,你想听什么?” 虞思眠把耳朵里的棉花拉出来,再加了一团后重新揉到了耳朵里。 ——“要不我们一起合唱吗?” 虞思眠叹了一口气,“不是隔离吗?他们怎么做到聚众唱歌的?” 这时脸色苍白的伽夜走出来“他们一妖一只喇叭花就可以了。“眠眠,小妖们是在感谢你。”” 虞思眠看着伽夜,有些吃惊,“你……伤好了吗?” 伽夜想着在梦中被连祭捅了那么多刀,痛得要死,若是别人伤的他会撒娇,但是是连祭,他硬生生咬着牙,“不过就区区十四刀也没把我怎么样,连祭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说完还抽痛了一下。 虞思眠:“……”她站起来把椅子拖给他,“要不你坐吧。” 伽夜逞强,“没事,我好得很。” 这时喇叭花还在吵,伽夜笑弯腰,只听一声喇叭花里传出“哎呀”一声,伽夜把喇叭花的藤蔓给掐了,“这样姐姐就可以多清静一会了。” 虞思眠:“这……谢谢。” 伽夜手中幻化出一枝藤蔓,走到了她身前,将藤蔓环过她的腰。 虞思眠脸色一变,同时伽夜手环过她要的手微微抖了抖,嗓子也哑了些,“姐姐,你腰好细。”然后手还有往上移的趋势。 虞思眠打开了他的手,语气中有了几分严厉,“伽夜,你做什么?” 伽夜这才收回自己的手,“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想给你做一身衣服。” 另一旁看着镜子的大眼盘腿坐了起来,“伽夜太子这是做什么!” 盘腿坐在地毯上磕着瓜子的鬼牙,“快藏不住了。” 而一旁躺着看书的连祭,双眼蒙上了一层冷意,他坐起来走到了两人上方。 大眼鬼牙吓了一跳,因为他们这段时间实在是无聊,就靠在妖皇宫放了不少视魔虫,观察周围取乐,其中最有趣的自然是妖太子这边的画面,因为还有虞思眠。 连祭用冷冰冰的眼神盯着大眼手中的镜子。 虞思眠:“伽夜?” 伽夜脸色一变,拳头而已捏紧,想起连祭昨夜那个梦,他确实是安耐不住了,他抬起头一脸无辜,“姐姐我做错了什么吗?” 虞思眠想起那条船上赤身跳舞的舞女,看得出妖界民风开放,对伽夜来说这些举动不算什么,只是刚才自己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她想了想,如果自己说什么,反而显得刻意了,想了想道:“男女七岁不同席。” 没想到这句话居然也有有用的时候。 伽夜瞬间不知道怎么反驳,人间的那些门门道道就是麻烦。 于是避开这个话题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我想帮你做条裙子。” 虞思眠:“什么?” 伽夜一脸诚恳地道:“你救了我的命,不过是小小回礼罢了。若是不喜欢,我可以给你更多的珠宝。” 虞思眠:“伽夜,你好了带我去琉璃天就行。” 听到这句话连祭的眼底开始蒙上一层红色。 大眼鬼牙感受到了来自连祭的杀意,直接闭嘴,不敢向原来一样边看边吐槽。 鬼牙:“祭哥,太子他妖力回复,如果不找地方藏身,很容易被发现。” 连祭一字一句地道:“无所谓。” 就在幻魔虫刚飞出树丛没多久,伽夜便发现了它。 伽夜用双指掐着魔虫,气得那俊美的脸都快扭曲。 难怪他做那样的梦,什么从此君王不早朝! 原来他一直在监视自己! 连祭!你真是欺人太甚。 鬼牙叹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们放虫在妖界太子寝宫,这事可大可小,如果要是硬说他们监视妖界太子,怕是不好收场。 然而连祭却云淡风轻,“无所谓。” 他将腰间巫医月之间给自己的那一封她写给自己的找天尸的纸取了出来,折了成了条状,指尖燃起了紫色的火焰,将它们烧成了灰烬。 月光下上万只莹蚕不眠不休地吐着丝,上百只蜘蛛精用她们的八只手,将莹蚕丝织成布,而数十只螳螂精在以伽夜给出来的尺寸剪裁布料。 莹蚕甲:“王妃的嫁衣怎么会那么急啊?我都要吐断气了。” 莹蚕乙:“这是太子殿下的命令,说是明日纳妃大典。” 莹蚕甲:“太子还是幼崽,怎么突然要纳妃啊?而且那么急,对方是谁?” 莹蚕乙:“就是那个人类神使。” 莹蚕甲:“是她?听说她得了天启,是天道派下来的使者,她还救了太子,还有不少小妖。” 莹蚕甲:“那我得加油吐了。” 莹蚕乙:“吐吐吐!” 伽夜一夜未眠,自己这么骗她,她会原谅自己吗?她连那些开始骂她的小妖都没有放在心上,应该也会原谅自己。 而且自己对她那么好,虽是侧妃却以正妃的礼仪来待她,将自己可以给的最好的都给了她,她一定能够理解,能够原谅自己。 妖王殿 妖王坐在案机上揉着太阳穴,看着伽夜让人呈上来的视魔虫,看着地上跪着的身受重伤的画皮妖。 画皮若是之前她对连祭还有那么几分念想,在他拔了自己的皮心里就只有不甘和恨。 她跪在地上:“陛下,您一定要帮画姬主持公道。” 妖王半寐着眼,揉着头道:“只是明日我儿大婚,一切等大婚之后再说。” 画皮妖惊讶,她这才走了几天,太子就要大婚了? * 这一日叫醒虞思眠的不是升起的太阳也不是呱噪的喇叭花,而是宫中百妖们的欢呼声,四处鸡鸣鸟叫,猿啼狐鸣,云梦泽感觉都震了起来,一**水浪拍在宫墙上,感觉宫殿好像都晃了晃。 虞思眠揉了揉眼睛,啊,解禁了,真好。 于是她在床头摸了一会儿把棉花塞进耳朵里,翻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这时候门却被推开,抬着托盘的长着猫耳朵的小妖们鱼贯而入在她床前排了两排长队。 虞思眠翻身坐起,看着这群拖着各种东西的小妖。 小妖们看她的眼神都恭敬而热情,向她解释是太子的吩咐,其余便没有多说。 虞思眠看着轻得仿佛飘浮在托盘上,荧光闪动的白纱,想起昨天伽夜说要送她一件衣服。 换好衣服后小妖们看呆了眼。 这是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看清自己的容貌,之前在村中的水缸中大概看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容貌,虽然模糊也知道自己得了一幅不得了的外表,具体什么样子,她看得不算清晰。 而现在看清,不禁吸了一口气。 虞思眠身着的这件珍珠白色的长裙,是贴身的鱼尾形,裙摆足有一米多长,腰刚才被她们死劲一勒更是细得晃眼,显得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轻柔的面料在晨光中泛着微光,一头松软的栗色的长发披散在后,宛如人鱼出海。 小妖们感叹:“不愧是神使。” 如果是白羽公主是妖界第一美人,那么当她们看到神使后就会觉得:她仿佛是世间唯一的美人。 小妖们在虞思眠头上戴了一个浮夸的巨大的头冠,与轻若无物的衣服相比,这个头冠简直要把脖子压折了。 头冠上面很多虞思眠见都没有见过的珠宝,一看贵重非凡,价值连城。 虞思眠急忙准备将它取下来,没想到还没取下来,小妖们就给她带了一副似是白银打造的半脸面具。 这样更重了! 她们把自己弄成这样做什么? 连祭扣着手套上的带子,尖尖的黑色金刚石耳廓在晨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抬着眼冷冷地看着堵在自己所住的宫殿门口的一排宫船。 大眼等人本是奉连祭之命去接虞思眠,如今出口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根本无法出去。 其中最华丽的一艘上面下来了一个穿着白色羽衣的美人,后面跟着了一众妖侍。 连祭旁边的巫医月带头行礼,“白羽公主。” 白羽没有理会她,而是急冲冲地向连祭走来,“祭哥哥,你要去哪里?” 连祭移开目光,懒得看她,也懒得回答。 白羽:“祭哥哥,你才来我妖界,我们两人都没有说上话就遇到这隔离……”提到隔离她眼中尽是愤懑与委屈,“我们都没有说上两句话,你又要走吗?” 连祭只冷冷道:“把船移开。” 白羽咬了咬牙,道:“祭哥哥,今天我绝对不会把船移开。” 连祭不耐烦地吐了一口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白羽心中委屈,但是还是道:“我们妖族都是努力争取配偶,争取繁衍机会,祭哥哥,我想与你成婚,我可以帮你取得魔尊之位,他们两人的孩子以后可以一统妖魔两界。” 连祭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但是却只有冷漠和不耐烦,“你是把我当成生孩子的工具?” 白羽继续道:“万物繁衍,生生不息,天经地义,难道不对吗” 连祭冷笑,“我对生孩子没兴趣,你非要找人繁衍,可以找我爹我哥,他们乐于此道,无论你当我后妈还是嫂,我都没有意见。” 他话一出别说白羽瞬间脸色发白,就连几个魔修脸色都挂不住。 什么后妈嫂子的,也太损了。 白羽气得嘴皮发抖,眼泪不断往下掉,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连祭看了却丝毫不为所动。 这时天空之礼花一朵朵炸开,妖界的礼花像蒲公英,炸开后无数美丽的小花飘落下来,空中下起了花瓣雨。 妖界一般有大事之时才会这般。 大眼问:“今天有什么事吗?” 白羽擦了擦泪水挤出了一抹冷笑,“我弟弟今日纳妃。” 听到这里连祭莫无表情的脸微微一凝,鬼牙想着最近看着镜中伽夜的种种,不好的预感升上来,问,“迦夜殿下纳谁为妃?” 白羽十分不甘心地道:“还不是你们带来了的人,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勾搭上的我弟弟,做出了娶卑贱人类为妃这种荒唐事,用一夜时间召集上万的妖为她赶制嫁衣,还未上位就如此,以后怕真是不折不扣的妖妃!” 虞思眠看到那华丽异常的衣服心中觉得不妥,她想取下头冠,宫妖们却都跪了一地。 这时候门外走进了一个白袍美少年,虽是白色却华美异常,体现得少年风度翩翩,雍容华贵。 “伽夜太子?”虞思眠站了起来。 “眠眠觉得头冠重吗?”伽夜笑盈盈地看着她,但是不等她回答,施了一个法术,几只白色的蝴蝶精便从外面飞了进来,抓着她的头冠,将头冠托了起来,让虞思眠的头不再受重。 “伽夜太子?这身打扮……”她不知道怎么形容,“是不是过于隆重?这是做什么?” 看着虞思眠疑惑的眼中又有着戒备,他道:“这次血疫大家想感谢眠眠,所以带眠眠去给大家见见。我想把眠眠打扮得更加华贵一些,不然显得我们对救命恩人寒酸。” “为什么你也是白袍?”虞思眠隐隐觉得衣服有一种情侣装的即视感。 "和你穿同样的颜色有什么不妥吗?眠眠不愿意和我穿一样颜色的衣服吗?" 虞她想把脸上的面具取下来,“这又是什么?” 伽夜急忙按住了她的手,“眠眠,不要去取下来,这是……”他拉着虞思眠的袖子,“姐姐,你先别取下来,这是……我们这里一种规矩。” 她总觉得今天伽夜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同。 虞思眠看着他,问:“伽夜殿下,你没有骗我?” 伽夜道:“眠眠,相信我。” “你多久带我去琉璃天?” “过了今天和我一起见了那些想见你的妖民,我们明天带你去。” “伽夜,自从第一次见你,我就把你当弟弟,你不要骗我。” 伽夜心中一刺。 弟弟? 他从来没把她当过姐姐,特别是见到她真人后,他怎么可能甘心只做她弟弟呢。 他想要得很多。 他想去牵虞思眠的手,可是她却避开,于是拉着她的袖子撒娇道,“姐姐,你觉得伽夜能有什么坏心思?” 他这一声姐姐叫得甜,倒是把虞思眠心中的疑虑打消了。 是啊,应该是自己想多了,他还是个幼崽啊,是自己想多了。 虞思眠以为伽夜会带她坐梦舸,没想到却是打开了寝殿的暗道。 这条暗道,是一条水下长廊。 这条水下长廊不知是用什么透明材质所制,可以清晰地看到云梦泽底的景色,虞思眠有一种久违地到了海底世界的错觉,无数五彩斑斓的精灵在海底游动,就连水母都生出了笑眯眯的眼睛和嘴巴,看到太子亲临,都围了过来。 然后虞思眠看到了一群鲛人,她们晃着尾巴也游了过来,向伽夜行礼。 虞思眠在水族馆看了很多人扮的美人鱼,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鲛人,不禁把手贴在手上长廊壁上,看得迷了眼。 “真正的鲛人好美啊。”她赞叹。 “不及你万分之一。”伽夜回答。 虞思眠习惯了他拍马屁,所以也不在意,只是继续地看着在他们旁边起舞的鲛人群。 “喜欢吗?”伽夜问。 虞思眠点头。 “都送你。” 虞思眠摇头,她又不是王子,养一群人鱼干嘛? 她摇头无所谓,上面扯着她头冠的蝴蝶给她摇得晕头转向。 “眠眠,我们回来慢慢看,大家还在等我们。” 走了挺远的距离,虞思眠也不是个娇气的人,可是因为她一向缺乏运动,而且这双鞋底太软,走得有些脚板痛,但是她怕伽夜说要背她,所以也忍着不说,好在周围景色绮丽,分散了不少注意。 后来她终于走到了水底隧道的尽头,上了台阶。 她裙摆很长却很轻,轻飘飘地拖在台阶上。 没想到这台阶直接通往城墙顶,城墙下面是云梦泽,水面上密密麻麻地停着各类梦舸和船只将城墙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甲板上站着各种妖。 她和伽夜一出现,就听见下面雷鸣般的欢呼声: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来了!!!” 虞思眠转头看向旁边的伽夜。 太子妃? 连祭盯着白羽,“你说什么?” 其余魔修也吃惊无比,伽夜要纳虞思眠为妃? 可是虞思眠是人类,妖界并无这样的先例。 不,之前宫中就流言四起,说她是神使。 原来如此。 看来伽夜早有准备,只是这也太快,传说中妖王妃的嫁衣至少是要做整整一个月,居然一夜之间就赶制出来了。 鬼牙磨了磨尖牙,他早说过,这种女人一出世必然就会引得满城风雨,连祭当初不愿意将她带在身边,又不愿意杀了她,现在让妖太子捷足先登也是没办法的事。 同时,远处震耳欲聋的欢呼传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伽夜殿下!神使殿下!” 一声声太子妃喊得热情又高亢。 连祭的脸暗了下来。 白羽心中又妒又怒,她不敢对着连祭发火,而是用讽刺的语气对着大眼和鬼牙道:“你们这次还真是给我们妖界送了份大礼啊,直接送了王妃,我是不是该好好感谢你们?” 大眼嘿嘿干笑了两下,鬼牙挑了挑眉,只听连祭冷冷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给妖界送了个王妃?” 白羽和魔修们都看向他,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老子可没有什么乐于助人的美德。” 白羽:“什么?” 连祭不屑理她,只对大眼鬼牙道:“愣着干嘛?还不走?” 大眼:“去哪儿?” 连祭嘴角上扬,眼中却尽是凶戾,“自然是把我们的神使大人接回来。” 大眼鬼牙互看一眼,然后嘴角也都露出笑:“是!” 巫医月:“殿下!” 白羽一头雾水,“什么?”他把她接回来?难道说他要在封妃当日抢走妖界太子妃? 他是疯魔了吗? 白羽用船只把他们的出口都挡了个严实。 除非…… 除非他将自己作为人质,逼船退开。 就在这时连祭吹了口哨,一直藏在宫中的七匹破风狼鬼魅一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在白羽瞠目结舌的时候,他们已经翻身上狼,踩着水面直接从一艘艘船顶飞跃过去。 白羽看着这几道飞跃的身影,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无限的失落将自己包围。 从小到大,哪怕自己怎么接近他,他却连头发丝都不碰自己一下,而现在竟然连让自己做人质都不屑。 虞思眠看着伽夜,眉头紧蹙,“太子妃是什么意思?” 伽夜咽了下口水,“眠眠,我会将四界最好的都给你,让你成为四界最让人羡慕的女子。” 虞思眠眼中有了怒意:“你骗我。” 伽夜:“世间有善意的谎言,我虽然撒了谎,但是我却是想给你更好的一切,我不想看你穿那些粗布衣衫,不想你每天埋着头写那些话本,你适合更华丽更有趣的生活,你现在之所以不屑,是因为你没有感受过这种生活的好处!” 虞思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穿越前虽然算不上富二代,但也是中产阶级,从小父母宠爱,,“你看不起谁呢?” 伽夜急忙拉着她的衣袖:“眠眠,我不是那个意思。” 虞思眠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所以你也不是真心带我去琉璃天?” 伽夜:“妖界难道不好吗?琉璃天清清冷冷,那里的修士一本正经索然无味,根本比不上我们妖界。” 虞思眠觉得自己根本是在鸡同鸭讲,转身准备离开,却被伽夜攥住了手腕,“我不会放你走的。” 虞思眠第一次听他声音那么强硬,转身看着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少年陌生,没有了之前的清透乖顺,而是妖气横生,眼中露出淡淡的绯色。 “眠眠,听话,别闹。你是我的。” 伽夜的手很冰冷,捏她捏得很紧。 虞思眠惊异地看着眼前那个偏执的少年,仿佛根本没有认识他过。 伽夜的力气很大,根本不像他自己所说抱自己都很吃力。 她现在明白伽夜是铁了心的骗婚不成便想强娶,她越反抗伽夜只会越强硬,所以只能先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放软了态度,“伽夜,你捏得我好痛。” 伽夜把手放松了一些,“眠眠,对不起,我怕你生气,怕你走。” 虞思眠道:“我是生气,但是我没准备走。” 伽夜一愣,“眠眠?” 虞思眠:“你觉得我能走哪里去?这里都是你的地盘。” 伽夜捏着她的手更松了一些。 虞思眠:“我们这么拉扯,怕你的百姓看出端倪。” 伽夜看了看周围都是自己的侍卫,他们在数十丈高的城墙上,下面是云梦泽,她确实是没有地方可以去。 他却依然没有松手,“眠眠,对不起,我只是怕失去你。” 虞思眠:“如果你不放开我,我只会一直生气。” 伽夜:“我放开你,你会原谅我吗?” 虞思眠想了想:“会。” 伽夜这才松开了她。 百妖们本在疑惑他们之间的拉扯,一个金闪闪的身影出现在城墙另一端,百妖再次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陛下来了!!!” 妖王出现在城墙另一端,笑盈盈地向百妖挥手,她身后跟着的画皮妖看见虞思眠时,眼睛却突然睁大,怎么是她?太子要娶的王妃怎么会是那个人类! 倒是就在这时本是极度兴奋欢呼的百妖突然发出了惊叫。 船上的妖怪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物,直接从船上一个个扑通扑通地跳到水里去。 云梦泽上出现了几道鬼魅一般的影子。 从城墙下云梦泽上的喧闹的声音中虞思眠隐约听到了“破风狼~~~~啊啊啊啊啊~~~~破风狼来了。” 虞思眠想起小妖们特别怕破风狼。只是破风狼能在水面奔跑,他们跳水没用,但是失去理智的小妖们管不了那么多,先跳进去再说。 破风狼?连祭!他怎么来了? 自己已经把去找天尸的方法详细地写给他了,他应该不是来找自己麻烦,那又是什么? 虞思眠都看出了来人是连祭,妖王和伽夜更是不例外。 母子两直接黑了脸。 妖王因为女儿对他情有独钟,加上妖界需要魔域的帮助,所以一直对连祭的放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他最近所作所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妖界皇室的威严。 而伽夜本来就不喜欢连祭。之前连祭那个旖旎的梦更他一直耿耿于怀,隐隐觉得如果自己娶虞思眠,他不会就此作罢,所以怂恿白羽去拖住他。 没想到,他还是来了。 还是以这般就是来砸场子的阵势高调出场。 很快,七匹破风狼到了城墙下,踩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以连祭带头的魔修就像狼一样安静而凶狠地仰头看着城墙上他们。 一言不发,无比沉默。 他们的沉默与旁边吓得鸡飞狗跳的小妖形成鲜明的对比。 虞思眠仿佛似乎大概觉得,连祭他,好像是在看自己? 他目光的目光带着愤怒,带着凶戾,带着欲/火。 让她心漏了一拍。 正想避开了他的目光时,一个单薄的身躯挡在了自己身前,挡住了连祭的视线。 正是伽夜。 伽夜目光带着戒备,却又带着挑衅,他低头看着城墙下的连祭,笑道:“怎么?姐夫是准备来喝小弟的喜酒?” 连祭冷笑一声,"谁他娘是你姐夫?" 伽夜早有准备,所以面不改色,妖王却立刻变了脸,在城墙上指着连祭厉声道:“连祭!你放肆!” 连祭懒懒地将目光移向妖王,“陛下说说,我哪里放肆?” 妖王给连祭气笑了起来,“好!既然如此,我也不怕闹到魔尊那里,正好想让百妖评个理,看看我们妖界的友好换来了什么!”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不是吧,扯到两界的友好,这不会是要把事情闹大吧。 这时没有破风狼的巫医月乘坐一艘快船挤了进来,跪在连祭面前,扯了扯连祭的衣摆,“殿下,我们理亏在前,闹出去对您没有好处。赶快离开妖界才是上策。” 连祭却似是丝毫不畏惧,根本不搭理巫医月,抱着手臂对妖王道:“你说来听听。” 妖王见着竖子丝毫没有畏惧悔改之意,硬是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 这时她旁边的画皮妖冲出来控诉:“你先是在云梦泽上击杀我,抽掉我半条妖髓,你承不承认?” 虞思眠这才发现原来妖王身边的陌生面孔是那画皮妖,看来是换了一张新皮。 控诉完的画皮妖咬着唇看连祭,眼中说不出是愤恨多还是惧怕多。 城墙下面的妖民还有贵族都一片唏嘘,交头接耳道:不会吧,连祭居然敢在妖界地盘直接抽她妖髓,这不是挑事吗? 巫医月看着连祭,“陛下!”千万不能当众承认啊。 虞思眠大概明白其中利害,妖魔两界交好,而魔域皇子毫无缘由地攻击妖界的贵族大妖,如果连祭承认是自己所为,那相当于是撕破脸甚至是宣战。 但是连祭确实做了,她觉得连祭不会否认。 果然,连祭道:“是我做的。” 这时候众妖又是一阵唏嘘,猖狂,太猖狂! 妖太子又道:“在我宫中放下视魔虫,监视我举动,是不是有这回事?” 这时又是一阵唏嘘。 虞思眠没想到连祭居然还放了魔虫在迦夜寝宫,可是这不像是连祭的作风,倒有点像他手下干的事。 只是无论是他做的还是他手下做的,窥视对方的太子,都不是友国该做的事,只要连祭承认,妖魔两界关系就此裂了,彻底裂了。 这时鬼牙正要开口,因为视魔虫是他放的,不想连祭挡住了他,对着迦夜道:“是。” 迦夜脸色一冷,妖王气得拍着胸口道:“欺人太甚!来人,将他拿下,我们去魔尊魔后那里评理!” 魔修拔出兵器将连祭护在中间,不想连祭没有动武的意思,只道:“欺人太甚的怕是你们妖界吧。” 妖王、伽夜、百妖:“什么?” 只听一声清脆的嗡鸣,连祭这才拔出自己的长刀,指着虞思眠前面的伽夜:“你强抢我女人,难道不是欺人太甚?” 这时轮到虞思眠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第28章 抢亲 女人? 妖太子强抢连祭的女人? 每一个字分开虞思眠都听得懂,但是合成一句话她却没明白连祭在说什么? 但是所有的目光的投在了她身上,包括连祭本人。 只是与他人的震惊不同,连祭的目光带着促狭。 所以…… 连祭的指的女人难不成是自己? 他又在搞什么? 看到虞思眠连祭嘴角却勾起了笑容。 虽然虞思眠自己知道他这个笑容中含着嘲弄,但是在别人眼中就不一样了,那眼神是……宠溺? 妖王眉心折起,连祭这些年踩尸踏血,无心风月,也因为如此,虽然他狂傲不羁,但是也总比他那放/浪的哥哥强,至少没有风流债。所以她愿意将女儿嫁给他,但是,他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女人? 妖太子脸色煞白,他立刻看向虞思眠,只见面具下的她双眼中的震惊比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想起这段时间和她的相处,想起她看到连祭梦境的反应,迦夜可以确定她对连祭根本没有半点男女之情,又怎么会是他的宠姬? 迦夜心中松了一口气,对连祭道:“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妃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宠姬?” 大家本来还在愤怒连祭不顾两界关系公然挑衅滋事,眼看事态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突然峰回路转,变成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这种虽然庸俗,但却喜闻乐见的桃色故事。 而且故事男主角一个是魔域少主,一个是妖界太子,本来被破风狼差点吓破胆的小妖又再次爬出水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故事的女主角:虞思眠。想从她态度求证这件事。 虞思眠从一天的变故中冷静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大家见虞思眠不为所动,没有否认的同时也没有承认,于是开始窃窃私语,到底什么情况?! 伽夜见虞思眠嘴唇紧闭,其实也有些心虚,虽然他不相信虞思眠和连祭有什么关系,但是自己将她骗到这里来想强行娶她也不是什么光彩的行为。 伽夜道:“你休要转移话题,你先把在云梦泽击杀我界大妖船只的事解释清楚。” 连祭:“你不说,我也正要问。” 说罢,连祭看着妖王旁边的画皮妖,“你说说,我为什么杀你?” 画皮妖一听更加愤怒,我他娘的怎么知道你为什么要杀我? 那天他一上船就跟吃了火药一般,只不过靠他一下却撕了自己的皮,拔了自己的骨髓。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连祭又道:“看来你记性不太好,那我帮你回忆,那天你在云梦泽捞上了一个人类,并看上了她的皮。” 画皮妖当然记得这些,但是那个人现在已经成了太子妃,上面有太子罩着,下面收百妖爱戴,她哪里敢提曾经想扒她皮的事。 连祭继续道:“而这个人就是我的宠姬,也就是你们现在所谓的太子妃,你说是不是?” 她话音一落,百妖一阵唏嘘。 画皮妖急忙道:“可是我当时根本不知道……” 连祭:“又在撒谎。” 他语气轻飘飘的,但是哪怕相隔甚远,语气中的寒凉已经让画皮妖出了一身冷汗。 这时他身下的破风狼对画皮妖呲着牙,发出了低吼。 画皮妖恐惧在心底蔓延。 连祭继续道:“她当时就告诉你,她是我的女人,我对她无比宠爱,你若杀了他,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里伽夜看向虞思眠,而虞思眠没有否认,只是耳朵烧得通红,她当时为了逃命硬着头皮说了这些话,没想到连祭居然一次不差地记着不说还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连祭一改刚才对画皮妖的凶戾,笑着对虞思眠道:“我没记错这是你当时亲口说的吧。” 然而却不等虞思眠回答,只笑道:“我爱姬脸皮薄,当着众人不好意思。” 连祭把目光从虞思眠脸上移开,立刻沉下脸对画皮妖继续道:“可是当时你听了这些的第一反应并非放了她,而是要用她的皮来勾引我,但是又怕被白羽怪罪,所以最后你恨剥皮不成,便想杀她泄愤。我说得对不对?” 这时白羽也来到了城墙上,怒目看着画皮妖,亏自己对她不赖,她明知自己对连祭深情,居然还动了借皮勾引连祭的心思? 画皮妖哪里想得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祭怎么会把这些事拿出来说? 连祭:“你若不说实话,我大可以把你带到琉璃天去找他们要正心石,但凡我知道你说谎,必然将你剩下的半条脊髓一点点□□。” 他声音森冷,表情狠厉,画皮妖想起当时的痛。 画皮妖只能咬着牙道:“是的。” 众妖哗然。 连祭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他身边的鬼牙道:“既然神使都说了是我祭哥宠姬,我祭哥是魔域少主,神使自然就是魔域皇族,你们不顾两界关系,公然挑衅在前,我祭哥给她留了一条命,已是顾念两界情分。” 虞思眠不由得打出一个感叹号,佩服他们颠倒是非的本事。 当时连祭杀画皮妖明明只是因为被自己染了血疫怒发冲天想杀个什么泄愤,而这画皮妖正好当了这冤大头。 而连祭放了画皮妖更是和两界和气没有半毛钱关系。是因为当时自己要逃跑,他为了追自己无暇分身,画皮妖才苟活下来。怎么被他们三言两语一说,就变成了画皮妖挑衅两界关系在前,他被逼无奈出手在后,最后他还变成了顾忌两界关系放了画皮妖一码的好人。 妖王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画皮妖一眼,白羽恨不得现在就去拔了她剩下的半根妖髓。。 伽夜道:“那我寝宫中的视魔虫怎么解释?” 连祭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那是我放去看我爱姬的。”他每一声爱姬都听得虞思眠一阵头疼。 伽夜顿时语塞。 连祭继续道:“我对她宠爱有加,日夜不离,她却因为救你,被隔离在你的宫中,为了配合你们妖族隔离血疫我不得不妥协,但作为男人,我怎么放心就这么把心爱的女人留在别的男人寝宫七日七夜。” 宠爱有加?日夜不离?虞思眠恨不得原地去世。 大家议论起来,嘴角都带着暧昧的笑容,但是也同时也点头称是,自己女人在别的男人家里,放谁都安不下心。 话说魔域少主为了支持妖界的隔离真是付出太多了。 连祭用刀指着伽夜道:“但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以姐弟之名骗取我宠姬信任,将她逼到这里成婚。你们说说,是不是你们妖界欺人太甚。” 连祭几句话彻底颠倒了黑白,倒是妖界欺负了自己,妖界理亏,但是偏偏妖王他们无法反驳,这儿女间的私事叫他们怎么反驳? 连祭的刀尖反射着正午刺目的阳光,他道:“伽夜,是个男人就下来与我一战,就以你们妖界的规矩。” 虞思眠这才发现,自己笔下那个叱咤天地,说一不二的大反派,原来少年时期也有那么狗的一面。 连祭他们八人再怎么厉害,也抵不过整个妖界,但是他理所当然地用了妖界夺偶方式逼伽夜和自己单挑。 这时百妖吼了起来,"太子!我们支持你!打败魔域少主,天道使者是我们的!" “天道使者是我们的!” 伽夜气血上涌,他虽然狡黠骨子里却终是年少气盛,自己大婚之日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激,准备跳下城墙与连祭一战,却被妖王施咒定住。 妖王知道一旦下去就是中了连祭的计,什么是妖界的规矩?妖界的夺偶规矩就是夺偶之争不死不休。 妖的战力本来就不如魔,伽夜更不是连祭的对手,两人一旦打起来,就算连祭杀了伽夜,血溅斗场,她这个做母亲的也不能说什么,她怎么能看迦夜去送死? 但是在百妖面前自然不能认输退缩,不然实在是太杀自家威仪。 于是道:“我们才熬过血疫,却又见血,一来不是好兆头,二来也伤了两界和气。既然你们都是为了一个女人,便让她自己选吧。” 妖王把这个锅甩给了虞思眠,虽然自己是真心希望留她在妖界,但连祭逼到这个份上,终归还是儿子的命更重要。 即便她选连祭,但是也至少可以保伽夜一命。 虞思眠:…… 如果说迦夜是只狡猾的狐狸,那连祭就是一头凶恶的狼。 都非善类。 妖王又道:“眠眠,就算你和连祭之前有过去,我们妖族不计较这些,我与妖族百姓是真心希望你留下。” 虞思眠:合着妖王是在给自己拉票呢,可是他和连祭……没什么过去! 这时百妖开始喊起来:“神使!选太子!选太子!留下!留下!” 伽夜到她身边轻轻地拉住了她的衣角,“眠眠,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活了那么久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我喜欢你的梦,喜欢你的人,我一定会一生一世好好对你,我会寻来四界的珍宝,寻来长生秘籍,一生一世陪伴着你。” 虞思眠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看向下面沉默不语看戏一般看着自己的连祭,问:“你呢?” 连祭看着一本正经看着自己的虞思眠,收回自己长刀,轻笑了下,眼中的暴戾瞬间散去了不少,只道:“我带你去琉璃天。” 连祭与伽夜的不同在于,虞思眠只想要一个橘子,而伽夜硬要给自己一筐车厘子,而连祭给的橘子虽然是酸的,但至少是个橘子。 但是她却摇头,道:“不够。” 连祭顿了顿。又道:“之前的条件不变。”在虞思眠带他去找天尸的途中不逼她说秘密,不伤害她,不欺辱她。 不想虞思眠继续道:“还是不够。” 其实两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那道坎:虞思眠得了血疫后连祭放弃了找天尸的机会,选择了杀她,虽说当时确实别无选择,但是在虞思眠心中一直是个坎,她要一道免死金牌,无论连祭找不找天尸,都不能再对自己起杀心。 虽然,她知道这很难,甚至不可能。 她知道今天闹成这样并非连祭真的喜欢自己,刚开始自己只不过是他完美抽身的一个借口,再后来他和伽夜争自己,不过是雄性之间的好胜心作祟。 自己不过是投机取巧利用了这点和连祭讨价而已。 如果连祭不答应她就宁愿留在伽夜身边,至少伽夜可能会困着她,但是至少不会杀她。 迦夜虽然并非一个好的选择,但至少算一条退路。 不想连祭并没有多犹豫,道:“我不再伤你。” 虞思眠有些诧异,连祭的意思,真给自己一块免死金牌? 真应该是连祭的好胜心作祟吧。 不管他出发点是什么,这样的结果却对虞思眠有利。 数十丈城墙下的连祭张开修长的双臂,“下来。” 伽夜紧紧地抓着虞思眠的衣摆,“眠眠,不要,不要走。你刚才说过,我放开你的手就不再生我气的。” 虞思眠对伽夜道:"嗯,我不再生你的气了。但是从此,我们就当没有认识过吧。” 在迦夜惊愕之下她提着裙子,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如果伽夜当时没有骗她,不投机取巧,不利用自己的权力将她困在这里,而是坦然地向自己表达爱意,她会不会心动。 但是世间,没有如果。 而这句“就当从没有认识过”对伽夜来说就如一把刀插在心口,远胜她气他,怒他。 “眠眠!”伽夜一声呼喊,只是撕下了她一片透明的裙尾拽在手上。 为什么? 为什么选连祭? 琉璃天到底有什么可去的? 虞思眠身上的缎带与长长的裙摆也在空中纷纷飞舞。 没谁知道她多么心虚,因为第一次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他很怕连祭在她跳到一半突然收手让她掉在水里,于是在空中展开双臂,如果连祭不接自己,自己就挂在他身上! 不好! 不对! 位置不对! 自己下降的地方离他站的地方足足有一米多的偏差。 完了。 就在这时,连祭身上的破风狼纵身一跃跳到空中,虞思眠只觉得一双修长有力的长臂将她稳稳地接住。 破风狼再次落在水面上时向四周溅起了数丈高的水花。 连祭看着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双臂,轻笑了一声。 虞思眠这才回过神来,便看见那张俊美又带着邪气的脸,还好他跳起来接住自己,不然她脸就要砸在旁边的一艘船上了,她刚要道谢,就听见他恹恹地嫌弃:“重死了。” 虞思眠:我当时怎么不写死你! 而且重力加速度你听过没!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能不重吗? 不知道是不是妖界太热,又或者她和他离得太近,觉得这时候连祭身上的温度比平时更高,身上的薄荷味也让她有些头晕。 一种危险感将她包围,一颗心也快要跳了出来。 她心砰砰跳起来,想挣脱他的怀抱,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他将自己放在了自己身上,侧坐在炽灵的背上,只用一只手将自己环绕在了他怀中,将她固定。 就在这时连祭另一只手扣在了她的面具上,这个动作却让周围人一阵惊呼。 伽夜双眼血红,目呲欲裂,手指在城墙的砖都捏碎了,恨不得飞下去和连祭同归于尽,妖王却按住了他的肩膀,“夜儿,够了,你若下去只会更加没有颜面。” 而一旁的白羽却哭着喊了出来,“不要!” 虞思眠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一张面具而已大家这么紧张,早上自己要取面具的时候伽夜也阻止了。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妖界的面具模仿了人间的盖头,大婚当日带上只有丈夫能够取下来,将最美的一面留给丈夫。 连祭将她的面具取了下来,这是他第二次摘她的面具,第一次在村中是因为好奇,而这一次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将面具从她脸上移开,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得极快。 连祭毫无掩饰地看着自己,虞思眠向来不喜欢与他对视,于是想把脸转开,避开他的目光,然而连祭再次掐住他下巴,将手指按在自己唇上。 他炽热又带着茧的指腹触上虞思眠唇的一刻,她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甚至惊得说不出话,他指腹移到她的唇珠,轻轻拨了拨。 虞思眠发现他眼睛的神色越来越暗,让她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他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想亲自己吧? 这时几个看清楚她的脸的围观小妖惊呼:“好美啊!”“这也太好看了吧!”"怪不得啊,啧啧。" 这些赞美突然让连祭心烦意乱,眉头蹙了起来,收回了手指。把面具啪叽扣在她脸上,道:“谁给你画的妆,真丑。” 虞思眠:我当时怎么没写死你! 但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就在整个妖界都意难平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连祭把虞思眠带走的时候,连祭却道:“妖王陛下,念在我与太子殿下多年情分,念在我两界的关系,我爱姬的事我就此作罢不再计较。但是……” 伽夜这时候恨不得下去一剑劈了他,他们两个有个屁的情分,而且他现在面子里子都得了,还有什么但是! 妖王也压着怒意道:“不知三殿下还有什么不满?” 连祭看着画皮妖,“把她给我。” 妖王冷笑,“怎么?一个美人还不够三殿下,还要向我们一个?” 连祭轻嗤一声,不屑道:“就凭她也配?” 画皮妖本就难看的脸色现在更是发绿。 连祭不屑再说话,鬼牙道:“这画皮妖挑衅我魔域,毁我两界关系,你让我们殿下怎么咽得下这口气,这事闹出去,怕是妖界不得理。”鬼牙把迦夜对他们说的话原封奉还。 妖王一下语塞,连祭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咄咄逼人,但是无奈这次他四两拨千斤用一个女人扭转了局势,他们妖界吃了哑巴亏。 要怪也怪这画皮妖惹了不该惹的人,若是不把她交出去,真闹出去在四界看来都是他们没有道理,而且最核心的问题是,妖界力量不如魔域。 于是妖王挥了挥手,使了一个法术,将旁边跪地求饶的画皮妖绑了起来,扔下了城墙,道:“这种挑拨是非的家伙就给三殿下处置吧。”于是揉着太阳穴下了城墙的阶梯。 画皮妖摔在了魔修们旁边的一条船上,这么高的地方被捆着摔下来,虽然她这个大妖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皮又被摔掉了一半,剩下的半截骨髓在脊椎里晃荡。 大眼嫌弃地道:“啥玩意,真他娘恶心。” 鬼牙跳上船踩在画皮妖身上,“祭哥,这玩意怎么处置?” 连祭轻飘飘地答:“杀了吧。” 然后扯了下炽灵的狼毫,带着虞思眠离开。 画皮妖还没有喊出来,鬼牙刀光一闪,画皮妖那颗掉了一半皮的头颅就飞了出去。 虞思眠只用余光看到了一道血色的幅度,她也不想去看那头身分离的具体画面急忙转过了头,手下意识地抓住了连祭胸前的衣服,那一抓,指甲隔着衣服在连祭胸口的皮肤上挠过,有种挠心挠肺的痒。 “衣服抓皱了。”他声音比平时更低一些,却也比平时轻很多。 虞思眠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松开了自己的手,“不好意思。”然后看着果然是有点痕迹,于是轻轻地给他拍了拍,将皱褶拍平了一些。 她这两下拍得很轻,她怕下手重了触怒这少年魔王,而她这轻拍的两下,让连祭莫名觉得舒服。 她头上的蝴蝶煽动这翅膀还在用力地拖拽这那沉重的头冠,连祭一把拽下了伽夜为她准备的头冠,随手将它扔入了云梦泽,惊得上面的蝴蝶从水面飞起,那头瀑布般的栗色长发披散了下来。 连祭见她只是安静靠在自己怀中,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心情莫名地舒畅起来。 虞思眠现在虽是坐在炽灵身上,却是靠在连祭的怀里,这是一个极为暧昧对她来说也很尴尬的姿势,她很想挣脱,但是刚才闹了那么一出抢婚大戏,作为新娘的她不顾新郎从城墙跳下来选了连祭,现在如果挣脱他怀抱,不仅不合逻辑也不符合情理,还相当于当众打连祭脸,于是她只能以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假装和连祭非常恩爱,就连他扯了发冠,她都一动不动。 此刻,阳光下的少年俊美的脸上难得染上了血色,显得意气风发,炽灵带着两人在云梦泽上飞驰。 白羽看着连祭怀离开的背影泪流满面,而伽夜一张脸惨无人色。 百妖们议论不绝,本是能搅得两界动荡不安的事,最后变成了一桩两界皇子争抢一个女子的风流艳事,只可惜输的是自家太子。 不过这种事情总有输赢,倒也不存在丢人,只是有些惋惜罢了。 远离了妖群,四周都是翡翠一般的云梦泽,连祭怀中木鸡一样僵着的虞思眠终于挣扎着坐起来,道:“他们看不见了,我们不用再装了,我去骑蓝魂吧。”她把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本也想像连祭一般潇洒地扔进云梦泽,但是想到那么贵重的东西,这么扔确实是太浪费,于是把它塞进了自己的乾坤带。 连祭本是意气风发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她说完后却见连祭半天没有应声,只是让炽灵停了下来,炽灵速度极快,所以奔跑的时候她不得不贴在他身上,如今停了下来,她急忙坐直了身子,在狼背上最大距离的离他远一些。 连祭依然一言不发,虞思眠偷偷看他,他还是那般阴鸷,即便是这风和日丽碧海蓝天的云梦泽上,他身上也散发出一种瞬间就可以让方圆百里电闪雷鸣的气场。 他气场压得虞思眠喘不过气来,可惜她又不能下去,于是在炽灵背上转过身,不去看他。 这时候其余破风狼也赶了上来,但是一靠近就感受到了连祭的不悦,他们觉得奇怪,之前看他脸色不挺好吗?怎么突然一幅又想杀人的模样。 而虞思眠如获大赦地向鬼牙招手,“大眼,我可以骑你的蓝魄吗?” 大眼也欢快地回应:“好……”那个呀字还没出来,就被后面的鬼牙赶上来拍了下他的后脑勺,“老子的魂哀在水面上载不动两人。”他嘴上这么说,但是心中却暗暗骂了大眼一句傻逼。 大眼挠了挠被拍的后脑勺,“对呀,差点忘了,在水面上只有祭哥的炽灵能载两人。” 虞思眠心中很是失望,她只能转头看向连祭,“不好意思,看来还是只能和你一起了。” 连祭冷着脸,语气中带着嘲讽:“和我一起到是委屈你了。” 虞思眠,“不是,我是怕委屈你。” “坐过来。”连祭冷声道。 “嗯?” 连祭偏开头,脸上冷漠无比,“自己抱好,一会儿掉下去,我不会下去捞你。” 虞思眠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都是他一直搂着自己,所以才没掉下去,而现在他懒得管自己。 虞思眠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似平静里面却不知道有什么妖怪,不知道会不会吃人,而且自己本来水性说不上好穿这衣服,掉下去根本游不动…… 于是她只能又再次靠近了他,她觉得他身上就像磁铁的另外一极,死劲地将她推远,但是她为了不掉进云梦泽又只能努力靠上去。 “得罪啊。”她咬了咬牙,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 连祭真是打破了她无数次第一次的记录,她第一次这样抱一个异性,紧张得手心都出了汗,隔着衣服和腰封感觉他的腰真的是窄而劲瘦,她也不好意思真的用力抱住,于是就象征性地圈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她才圈住连祭,炽灵就冲了出去,她只能搂紧了他的腰。 连祭意识到这个姿势与刚才不同,刚才自己抱着她,她收着肩将胸前护得紧紧地,深怕碰到自己,而现在她刚才护着的地方紧紧抵着自己胸膛,那柔软的窒息感让连祭瞬间一股战栗从心口到了指尖。 炽灵飞速奔驰,她只能紧紧地抱着连祭以防被摔下去,比刚才在他怀中装死还要吃力。 没有多久觉得自己僵直的手都肌肉酸痛了,渐渐快要使不上力,眼看摇摇欲坠的时候连祭勾住了自己的腰,再一次让她有了一种久违的安全感。 罢了,就这样吧。 不久一艘梦舸行驶了过来,是魔修刚才去弄来的,毕竟还有两日的水路,一直骑破风狼受不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那长得飘在水面的拖尾,发现要拖着这鱼尾裙摆从狼背上爬上船有些困难,于是把裙摆撩起来抱在了身前,露出了膝盖以下的腿以便上船。 她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她的鞋掉进了云梦泽。 那双雪白的腿和精致的脚赫然落在了连祭眼中,他冷声道:“你做什么?” 虞思眠看着船头,“我上船。” “我问你搂裙子做什么?” “我不搂上不去。” 连祭想着周围还有其他魔修,心中无名火腾腾冒了上来,一把将她抱在身前的裙摆扯下来掩住了她的腿和脚,“人类女子不是最讲贞洁,你作为人最基本的廉耻心到哪里去了?” 虞思眠再好的脾气听到这话也忍不住,“这在我们那里不算什么!而且……”而且,你一个毫不知廉耻的魔为何物的魔来指责自己简直是笑话! 但她终归不是连祭,说不出攻击性那么强的话,只是气红了眼睛,拖着长尾就往船上爬,无奈裙摆太笨重,她绊了一下,眼看就要掉在水里。连祭纵身一跃,提着她的腰轻盈地落在甲板上。 她站稳后咬着唇挤出了一声“谢谢”。 天空以黑圆月升起,她的白纱是妖界最好的莹蚕丝,能够反射月光。 连祭抱着手凝视着她,“明明生我的气,为什么要假惺惺地说谢谢?” 虞思眠避开了他的视线:“生气是真,谢谢也是真,两码子事,不存在假惺惺。” 连祭沉默,虞思眠转身不再理他。 过了片刻,他看着她身上的婚服,道:“把这衣服换了。” 虞思眠不知道连祭事儿怎么那么多,不知道自己身上衣服又哪里碍了他的眼。 本来早就想把这碍手碍脚的衣服换了,但是心中本就堵着一口气,他这么说自己反而不想换了,于是道:“我没什么见识,第一次穿这么好的衣服,不想换。” 她本是气话,连祭却想起每次她都穿着不合身的粗麻衣衫,应该都是些村民的旧物。 他对一旁掌舵的鬼牙命道:“调头去界城。” 虞思眠,“不是去冰原吗?”怎么变成了去界城? 界城带个城字,却不是一个城池,而是魔域与妖界的中间边界地带,不属于妖魔任何一界,妖魔混杂,混乱又繁荣。 连祭冷笑,“把你这碍眼的衣服换了再说。” * 其实虞思眠根本等不到界城就实在忍不了这件很美却很不适用的衣服,她进了一间空房,在屏风后面好不容易换下了这件拖泥带水的长裙。 虽然朴素,但是胜在舒适。她一边往储物带里塞衣服一边从屏风后走出,看见不知何时连祭坐在了房中的椅子中,两条腿搭在椅子前的桌机上,手中翻着一本话本。 她吓得手一松,那长裙一般挂在了腰间的储物带上。 她急忙看了下屏风,想知道是否透光。 她这个动作让连祭挑了挑眉,他合上手中话本,抬眼看着虞思眠:“紧张什么?又不是没看过。” 那次他在账外毫不掩饰地盯着自己把衣服换完。 “你……” 虞思眠脸涨得通红,“你怎么在这里?” 连祭反问:“我该在哪儿?” 虞思眠,“那我不打扰你。”她一边把衣服继续塞储物带,一边像门口走去。 连祭轻嗤一声没有阻止。 不想到刚出船舱,就听见里面传来了暧昧的声音,有男子的粗喘,有女子娇媚的□□。 这……在甲板上吗? 急忙一个原地转身向回走。 连祭嘴角再次勾起了笑容,但是却比之前愉悦了许多。 他放下手中的话本,懒洋洋地道:“怎么?要和我拼房?”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拼房 拼房? 和连祭? 虞思眠觉得太阳穴有些发胀。 这时门没关,外面的那群正在狂欢的魔不堪入耳的声音随着风声断断续续传进来。 她正在左右为难之时,连祭笑了下,继续看书,“你要出去也可以。” 虞思眠当时就随随便便写了一个“魔域**”,结果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亲眼所见、自食其果。 想起在溧水河时撞见他们洗澡,他们就想拉自己下水,现在她怕一出去,他们也拖着自己加入他们。 想到这里她抽了一口凉气。 至于连祭…… 他虽然不是善类,在这方面并没有显示出太大的兴趣,在他不可描述的梦中,他虽然吓了自己,但实际上没做什么。 两害相较取其轻,虞思眠:“拼吧。” 连祭放下了手中的书本,长腿也从桌机上放下,直接坐到了床上,用手臂撑在床上,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神使说说,一个房间一张床,我们两个怎么个拼法?” 虞思眠看了看四周,这个船舱地方不大,要打一个地铺比较困难,确实只能容下一张床,于是道:“你晚上睡,我白天睡。你看行不行?正好我更习惯晚上写话本。” 脸上笑容渐渐收敛。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虞思眠走到了门口,如果连祭不愿意就算了,她在这里等等他们,他们应该不至于在甲板上折腾一整晚吧,半夜也许会进房间。 她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他淡淡道:“随你。” 虞思眠转身,“谢谢。” 连祭躺在床上,用手枕着后脑勺,翘着腿,没有理会她,却见她走了过来,伸手碰床边的床幔,“你做什么?” “我把床幔放下来,我不熄灯,怕影响到你。” “别放。” 虞思眠虽然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就是放下床幔,自己看不见他就会自在一些,但是他既然不愿意,她也没有办法,于是坐到了桌边,把话本翻出来继续写。 不想没写几笔,连祭开口道:“给我看看。” 虞思眠抬头看着连祭,看他模样不像找茬,也不像敷衍,迟疑着问:“你真想看?” “不然呢?我闲着无聊吗?” 虞思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连祭:“不如神使教教我怎么叫好好说话?” 虞思眠想了想自己给他的过去,连祭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都是假象,没谁真正管教过他,他就是一根野蛮生长的毒藤。 她拿起话本站了起来,“你就说‘是’或者‘不是’就好了。”她语气温柔,循循善诱。 连祭本是讽刺她,没想到她倒是真的像在教他该怎么说话,他准备再开口讽刺,她已经走到了身边,带着淡淡的香味。 弯下腰,翻到了上次他读到的地方,“上次你看到这里,”然后用手指指了指其中一行,“你从这里开始看就行,如果你不记得之前的内容我可以给你简述一下。” 她没有杂质的声音,像涓涓流水在连祭心间缓缓滑过,把他那倒刺给顺了下去。 连祭咽下了嘴边讽刺的话:“……不用。” 他还记得上次看到哪里。 他一页接着一页地翻,直到翻到空白,故事再次戛然而止。 “就这?”他皱起眉头。 虞思眠有些紧张,“怎么?” 她知道自己的故事写得并不好,没有什么写故事的天分,但是耐不住她喜欢写。 一般的差评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如果是连祭嘴里说出来,她有点担心自己心里是否承受得了。 连祭皱着眉不满道:“你在妖皇宫日日夜夜写了那么久,就这么几页?” 虞思眠一听,“啊?” 连祭:“太少了。” 虞思眠:“你……觉得不难看?” 连祭:“难看我闲着无聊看它?” 得,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让他好好说话,太难。 但虞思眠不仅不生气,反而很高兴,因为连祭不像伽夜,他不会敷衍自己,对他来说没必要。 作为读者屈指可数的作者发现有人喜欢自己写的故事,自然是喜不自胜。 她忍不住说出了回复评论时的口头禅:“宝贝,谢谢你啊。” 她话一出口,自己都僵在了原地,自己说了什么! 她急忙去看连祭的表情,但是发现连祭的目光都在话本上,心想,他刚才可能在看话本,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 过了许久,他缓缓抬头,一字一句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听到了! 尴尬随着脚尖往上冲到脑门,她非常机械地伸手捏住他手中的话本,道:“我继续去写,你早点睡。”然后一把抽出话本,回了桌边,低着头假装继续写字。 连祭看着她涨得通红的脸,终于是轻笑了出来,眼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宝贝? 切。 烛光昏黄,照在她姣好的侧颜上,勾勒近乎完美的孤独,她那头栗色的长发搭在身后,垂到了地上,像一幅暖色调的温暖画卷,又像一尊完美的雕塑,像环境有些不真实。 或许是烛光太温柔连祭合上了眼,渐渐入梦。 虞思眠也渐渐入了状态,正在奋笔狂书之时,听到床吱吱嘎嘎响得厉害,哎,连祭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她一偏头,却看见床上的连祭很不安稳,眉头紧蹙,额头上也有着汗珠,像是做了噩梦。 噩梦? 虞思眠想起和伽夜进入他梦境之时他做的第一个梦,那个野草丛生,一阵风吹过全是尸体和小孩的梦境。 想到这里,虞思眠不禁心虚,连祭为什么会做这个梦,她比谁都清楚。 连祭在那个噩梦中徘徊,在野草中行走,突然一阵风吹过…… 他突然惊醒,坐了起来。 周围不再是阴风恻恻、杂草丛生、臭味扑鼻的荒野,而是温暖潮湿、烛光跳跃、带着香味的船舱。 更不同的是映入眼帘的不再是残肢断骸,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女。 她一双波光粼粼的眼睛看着自己,手中捧着一个竹筒,水杯中冒着白汽,让着房间更是温暖。 “做噩梦了吗?”她轻声问。 连祭吐了一口气,把手搭在蜷起的膝盖上,偏开了头,“没有。” 虞思眠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了他,“喝点蜂蜜水。” 连祭没有拒绝接过了水杯,她继续叮嘱,“小心烫啊。” 连祭愣了愣,却还是一饮而下,甜味和暖意在胃中升起,感到了阵阵舒服。 她接过水杯又给他递了一张湿毛巾,“擦擦汗,舒服一些。” 连祭这次却没接,道:“不用。” 虞思眠没有勉强便把毛巾放回去,“那你继续睡,我不吵你。”然后她想了想,“我就在房里,有什么事叫我。” 连祭道:“叫你?你能杀妖还是能除魔?” 虞思眠发现让他好好说话比登天还难,但是懒得跟他计较,道:“我能帮你递杯蜂蜜水。” 连祭:…… 虞思眠把被子扯了下来搭在他那双惹人艳羡的长腿上,“有被子会多些安全感。” 连祭准备掀开被子,最终却还是作罢,任它搭在自己腿上,他躺了下去,再次闭上了眼睛,心中想着其他的事。过来片刻,她许是以为自己已经睡着,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把盖在自己腿上的被子给拉了上来,小心翼翼地盖在自己身上,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桌边。 他第一次觉得,原来盖被子睡觉也不错。 这一觉,连祭睡到了天明。 醒来时,她趴在了桌子上已经睡着,看来说什么熬夜写故事也都是吹牛,他将她从桌上打横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他本准备转身离开,但是看到被子,随手一扯,随意地盖在了她的肚子上。 甲板上,鬼牙正在吹着风,看着走出来的连祭会心一笑,“祭哥,今天气色挺好。” 连祭只是一笑,将脚踩在了船头,迎着潮湿的海风,看着海面的水鸟。看起来心情确实不错。 鬼牙继续打趣问他睡得如何,又问:“神使还没起?” 连祭嗯了一声。 鬼牙笑得暧昧:“祭哥,神使归根结底是人类,人类女子娇气得很,比不得妖魔,您得悠着点,别弄过了。” 连祭用余光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在甲板上呆了一会儿后,他又去船舱和他们打牌九,眼看太阳升到了正中,他回到了自己的舱内。 而这时虞思眠已经醒来,正拿着剪刀对着自己的头发。 梳头这件事对虞思眠来说实在不太容易,因为她发量太多太长,而且头绳还是那么不好绑。 之前在妖王宫隔离,所以一直也就披头散发的,而现在却觉得很不方便,海风一吹,弄得到处都是。 她想了想,发量这个事,没法解决,长度却可以,于是从储物带中取出了剪子,准备先剪一半再说。 她刚要下剪,手中的剪刀被人取走。 她回过神,才发现连祭又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身后。 连祭把剪刀往桌上一扔,脸色几分阴郁。 虞思眠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捻起了放在她腿上的头绳,将头绳放在唇下咬住,抓起自己身后的头发。 带着茧的指腹轻轻地划过她的头皮,惊起一阵阵战栗。 他咬着发绳:“别动。” 直到在她头顶系了一个无比对称的蝴蝶结。 虞思眠转过头,看着他,露出笑容:“谢谢。” 连祭看了她一眼,只觉得那笑容像蜂蜜一般清甜得能让人化掉,他偏过头没有说话。 渐渐地,虞思眠发现船只越来越多,而且可以看到一片陆地,以这个陆地为分界,一边晴空万里,一边乌云掩日电闪雷鸣。 虞思眠猜想,这片陆地就应该是界城,界城的那一边就是魔域。 到了界城,连祭给魔修们放了假,让他们在这里玩上两天,魔修们明显很是高兴,包括喜怒不形于色的巫医月也不例外,界城就像是妖魔两界的欲海,是他们放纵的狂欢之地。 虞思眠看着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开船,心中有些羡慕,她也想看看自己笔下的界城是什么样,但她是人,在这个妖魔横行的地方简直就是行走的食料,还是呆在船上安全一些。 连祭站在船头看着甲板上的虞思眠,“愣着干嘛?” 虞思眠指了指自己,“我也要下去?” 连祭有些不耐烦,“你不下来我怎么知道你穿多大的衣服?” “你是要陪我买衣服?”虞思眠有些不可思议。 然而连祭的沉默像是默认了虞思眠的问话。 “我是人类,在这界城太过危险。” 连祭舔了舔嘴皮,更是不耐烦,“我在你怕什么?” 这时候太阳明明没有下山,却被厚重的云雾遮得严严实实,宛如夜晚。 港口上有一个很大的拱门,拱门上立着一个张牙舞爪的“界”字。 走进拱门就到了界城,里面灯火辉煌,虽是黑夜却热闹非常,妖山魔海,鱼龙混杂。 街上修为高一些的妖魔有了人形,而也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存在,比如长长的身子上长满了人手和人脚的蜈蚣精,顶着一个鱼头却有人的肢体的鲤鱼精,这些一眼看的出是妖,而那些奇形怪状,一言难尽宛如外星生物的是低等魔。 虞思眠又觉得恐怖又觉得兴奋,她紧跟着连祭,他能掩盖自己人类的气息。 但是连祭向来自我,都是别人跟着他,他从来不在意别人,他灵活敏捷,步子又大,很快把虞思眠甩在了身后。 虞思眠想挤过妖魔跟上他,却被人流冲散,突然间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袋子套住,带离了人群。 被取开袋子后,她发现自己在一个偏僻阴森,肮脏的巷子中。 面前是一群没完全化形完的小妖,它们顶着一颗颗动物脑袋,七嘴八舌地议论: “一个人类居然那么堂而皇之地走在咱们的地盘上?” “闻气味没错,就是人类。” “怎么处理?” “剁了卖给猪妖做人肉包子?” “看她细皮嫩肉把皮剥了买给狐狸精?” “要不这样,皮给狐狸精,肉给猪妖,骨头给犬怪。” “聪明!” 虞思眠感觉到了动物落到人手中时候的待遇,只是却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 她看这群小妖,智识不是很高,而且看样子极其贪婪,想起当时并没有扔的那枚大婚时候的面具。 她将储物带中的面具拿了出来,往地上一扔,那枚面具在灯光暗淡而阴森的巷子中都发着淡淡的荧光。 小妖被那荧光吸引,一个小妖拿起面具,“哇!” 妖王宫的东西! 这个面具可以让他们享十世富贵。 另一个小妖过去:“给我看看!” “我先捡到的,凭什么给你!” “我们是一起的!” “我先捡到的!” “我的!” “给我!” 这群小妖全部一窝蜂上去抢这个面具,没有谁再管虞思眠。 虞思眠趁这时候准备离开。 发现巷子中又来了一群……虞思眠也看不出他们是妖是魔,因为这群家伙化形比较成功,都是清晰的人形。 其中领头之人皮肤青白,一半头发掩面,他做了一个手势,“把拿面具拿过来。” 小妖:“你们做什么!这时我们先发现的!你们这群魔讲不讲规矩!” 虞思眠听他们所言才知道这是一群魔。 这边的魔笑道:“我们魔域的规矩就是弱肉强食。” 一群妖魔在巷子中厮打起来,小妖不是魔的对手,很快抢走了那张面具,递给他们那位白发的老大。 他将面具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而是用露出来的那只无神阴冷的眼睛盯着虞思眠。 冷冷道:“把她也带走。” 一个魔笑道:“自然,这般品相,不知能卖多少钱,那群妖居然只是想把她按斤两卖?” “卖到风月楼?那里收人类,她应该值不少钱。” 风月楼? 界城的风月场所。一般人类落入了界市多是沦为盘中餐,但是漂亮的人类例外,因为妖魔费尽心思想变成人形,而人类却生来就有,这些妖魔一边憎恶鄙视人类,一边又贪恋他们的皮囊,特别是美丽的皮囊。 落入这界城风月楼的人间女子比落入人间风月场所的还要凄惨百倍,不仅沦为玩物,而且还饱受妖魔虐待,若生了孩子,更是被四界所不容。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你不好奇我为什么有妖皇宫的东西吗你把我带走不怕惹事上身?” 一个魔道:“老大,那面具并非凡物,应该本属于妖王宫中的贵胄,看她也不像普通凡人,若是真与妖王宫有瓜葛,咱们会不会真惹上事?” 其余人也有了退意,毕竟是妖王宫。 那老大怒道:“怕事就别跟着我!” 其余魔不再敢说话。 “我们在界城做的就是这种刀口舔血的买卖,刀随时架在脖子上,你们现在说怕事?” “可,可……” 这时那老大看向虞思眠,“你们这群蠢货!和那群妖一样鼠目寸光!她这番姿色,怎么可能将她卖到风月楼?” “老大,您的意思?” “若卖给连暮殿下,搞不好他还能让我在魔域当个官儿……” 当官? 这些魔一听,眼睛都发了光。 连暮?若在这个名字后面加一个殿下,应该就是连祭那个风流成性的哥哥! 红颜知己遍布四界,能够组成一个连。 他确实舍得在女人身上花钱。 却不知此时一个挺拔的身影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巷口,一身黑衣隐没在黑暗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凝聚了浓烈的杀气。 连暮他风流成性,算是个不折不扣的种/马、但是他从来不强迫女人,毕竟他不需要。 真去连暮那里自己也许还有更多的周旋余地,比起去风月楼,好了无数倍,也比独自在这界市安全得多。 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本是紧张的眉眼放松了不少。 这时候那个隐没在黑暗处的身影抱着手走了出来。 虞思眠:连祭! 老大身后的跟班看着走出来的少年,啐了一声,“哟,来了个小白脸。哪座山堕魔的修士?” 连祭与他们的修为相差太大,大到他们根本察觉不到他的修为以至于认为他没什么修为,只以为他是修仙界堕了魔的小修士。 而且连祭的那张脸,确实好看得让人难以相信,他是台杀人机器。 “小白脸,你来送死啊?”那个魔继续嬉笑,走上去准备挑衅连祭,连祭则是冷冷地看着他,直到他靠近,连祭把手搭在了他肩头。 就是轻飘飘的一个动作,那个魔发现全身动不了。 连祭的手慢慢下压,只听见一声惨叫还有卡拉卡拉骨骼作响的声音。 虞思眠只见那个魔的身体像泥人一样被连祭压扁。 突然而来的变故让魔还有在刚才一群小妖都瞠目结舌看着眼前景象,只见那俊美的少年活生生地将刚才那个魔按成了一滩肉泥,瘫在地面上,只留一个脑袋在地面哇哇喊痛,样子相当的诡异。 然后他站起身来,一脚将那颗正在喊痛的脑袋给踩碎了,淡淡道:“吵死了。” 从画皮妖到这个魔,让虞思眠不禁感慨:连祭杀人的方法真是变态又恶心。 这群妖魔跟见鬼一样看着这眼前的少年。 “你,你,你,是谁?” 连祭一步步靠近,没有回答的意思。 那些魔没有老大的命令不敢动,而跪在地上本是求饶的小妖吓得到处乱窜,却发现所有巷口都出现了一道道紫色火焰,冲在前面没有刹住车的妖撞在火墙中,烧成一堆黑炭。 那老大本就是青白色的脸如今变得全青。 黑色长刀,左耳有着黑色的耳廓,最善使用紫焰。 难不成…… “连,连祭殿下?”他急忙跪了下来,全身都溢出了冷汗,这个传说中的小阎王怎么出现在这里? 其他的妖魔听到“连祭”两个字,自己腿都开始发抖起来,一个个扑通扑通的跪下。 这时候连祭手中出现一把黑刀,他一挥手,直接用刀鞘将他身边另一个魔给捅穿,就跟捅豆腐一样。 他冷冷道:“下一个。” 下一个? 难不成他是把这群妖魔圈在这里杀着玩? 这时候一群小妖吓得尿了裤子,一群魔都颤着腿拔出了兵器准备自保。 那魔带头的老大知道反抗根本无用,双膝一区,跪在地上看着连祭,“刚才那蠢货对殿下口出狂言是该死,让我下去好好教训他们,教他们守规矩。” 连祭冷冷一笑,“教他们抓我的女人卖给我哥吗?” 他话音一落,巷子里安静得只有呼呼刮过的风声。 第30章 界城 虞思眠看向来势汹汹的连祭,他眼中散不去的阴霾,还是如影随形的杀意。 他的女人?之前跟伽夜对峙如果说是形势所逼,那现在他对一群完全没有威胁的小喽啰完全没有必要这么说。 这少年魔王……又在抽什么风? 这些小妖没什么见识,只听过连祭大名,其他的不清楚,而魔却听闻连祭无心风月,就连妖族美艳的白羽公主都完全不理不问。 他们又再次看向虞思眠,确实是难以形容几乎已经接近四界审美极致的美丽,所以他们才有把她献给连暮的想法。 魔中带头老大跪在地上求饶,“殿下,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这位大人,求您……”他网开一面还没说出口,连祭就一脚踩在他头上,他黄色的眼珠几乎瞪了出来,“殿、下……”他想挣扎,四肢就燃气了紫色的火焰,传来了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连祭脚下用力,把他的脑袋踩到了地上,然后众人眼睁睁地看着那大佬一颗头颅被他踩陷到地板里,然后啪叽一声,头颅里面的东西爆裂出来,脑浆溅到他四肢燃烧的火焰上,霹雳吧啦的响,发出恶心的油脂味道。 虞思眠爱吃兔脑袋,鸭脑壳,一联想就觉得胃中一阵翻腾。 连祭把沾着脑浆和血液的鞋底在热腾腾的尸体上擦了擦,扫视了一圈,冷然道:“下一个。” 虞思眠看连祭发红的眼底,知道他是真生气,甚至比在船上杀画皮妖的侍卫时更生气。 而且这种虐杀法实在变态恶心,虞思眠偏开了头。 连祭用余光看了一眼虞思眠,口中念诀,这时一团团紫色火焰燃气。 “好了。”他缓缓道。 虞思眠转过头,看见那些妖魔活的死的都变成了一堆堆黑灰,铺了半条巷子。 骨灰上站着死神一般的少年,取出手帕擦着手上的血迹,一双沉沉的黑眸却是冷冷地看着虞思眠,怒意却丝毫不减。 虞思眠不知他的怒意何来。 她心中的怒火也腾一下升起,他执意要带自己进界城,结果一转身就不见踪影,若非如此,又哪里有这些后续? 嘴巴张张合合,知道他没有同理心,不想和他讲道理,她朝他的方向走去,“回去吧。” 她正要与连祭擦肩而过,这时连祭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臂,一把将她拽回了自己身前。 连祭身上滚烫,像是要燃烧起来,就连握着自己的手指都是滚烫。 “连祭!”虞思眠终于是忍无可忍,“你又做什么?松开我!痛!” 连祭认为自己根本没有用力,但是她居然喊痛,鬼牙说得对,人类真是娇气,他手指松开了些,“刚才他们说把你给我哥时候你好像很乐意?” 虞思眠:“什么?” 连祭眸色暗沉,“是不是?” 虞思眠再好的脾气也要被他给逼疯了,她那也称得上是高兴?只是比起被做成包子、送到风月楼里,到连暮那里至少还有周旋的余地罢了。 虞思眠:“我乐不乐意,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这句话,连祭脸彻底沉了下来,他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虞思眠:“我乐不乐意,和你……” 连祭上前一步把她推到了墙上,将她困在双臂中,一言不发地垂眼凝视着她、黑沉沉的眼中都是怒意。 虞思眠:“放我出去。” 连祭依然沉默,只是凝视着她。 小巷的阴风卷起了地上的骨灰,有的还带着星火,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虞思眠与他目光相交了片刻,却还是偏开了头。 “你怎么跟个人都跟不好?”他一转眼,她人就不见了。 虞思眠:“你觉得我跟得上你吗?非要来界城的是你,让我不要担心的是你,一转眼消失不见的还是你,现在发脾气的还是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她气得眼中蒙了一层雾水,鼻头也红了,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强忍着不让他们掉下来。 连祭记得原来挺想让她哭,可是现在突然有些心烦意乱。 “喂……” 虞思眠伸出手抵在他身前,“让开。” 她一抬手,他才发现她手上有三道抓痕,在她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而且这正好是自己刚才握的地方,难怪她会叫痛。 “那些小妖抓的?” 虞思眠不想去回答他,不是那群妖抓的,难道是自己? 连祭:“当时在云梦泽你还知道搬出我来吓画皮妖,现在怎么不会了?” 虞思眠:“‘做我女人?休想!’‘再敢提一次这事,我杀了你。’这些话不是你说的。” 连祭语塞。 他沉默了半晌,看着她还在忍着眼泪,他有些烦躁,却又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他从怀中取出一颗荔枝,“喂,你要吃不?” “什么”虞思眠本在气头上,连祭这突然而来的一颗荔枝让她一愣。 随即见他偏开了头,黑晶耳廓下的耳根有些红。 此刻的连祭就像犯了错又不肯认错的小孩,只能递了一颗糖过来,想要和自己和解。 连祭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懂得与人相处的存在,这些不都是自己写的吗? 她叹了一口气,接过了连祭手中的荔枝,算是默认了他的言和。 连祭脸色好看了一些。 虞思眠继续道:“我们别为这种无谓的事争执了。”他们都还有自己要做的事,她要去琉璃天,他要去找天尸。 争执?连祭不明白什么叫争执,他向来不吵架,只拔刀。 可她睫毛上还有些星星点点的泪水,看得出她还是有些生气,只是不想再和自己“争执”下去,连祭所有的烦躁都化在了被她忍回去的泪水中,变成一种奇怪的情绪,闷得他心慌。 他想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所以最终没有开口。 只见她剥开荔枝,将透明的果肉递给了自己,“言和吧,剩下路还长,我们好好相处。” 他一愣。 在他的世界中只有杀戮和服从,他从来没有想过怎么去与人相处,也没有人教过他。 那颗荔枝在昏暗的光中显得晶莹透亮。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荔枝。 这样算不算言和? 他将荔枝放在嘴中嚼了嚼,倒是好像比之前的味道变了不少。 好像经过她的手的东西,味道都会变得不一样,就像那蜂蜜水。 让他所有的烦躁,憋闷好像都一扫而空。 不过他的手仍在撑在墙上困着他,他握住她的指尖。 虞思眠:“连祭?” 连祭:“这些小妖的爪牙可能有毒。” 虞思眠眼见自己的手离他的脸越来越近。 他做什么?! 她想把手缩回,连祭道:“别乱动,一会儿你又叫痛。” 突然,她觉得自己皮肤一烫。 他像吸蛇毒一样,把手上的瘀血吸出来后吐了出去。 她的呼吸也变得缓慢,只感觉全身别扭,但他说得有道理,被动物抓了这么一下,狂犬病,破伤风什么也是可能有的。 虞思眠觉得这段时间很漫长,连祭的嘴唇很烫。 他垂着眼的时候睫毛很长,他皮肤冷白,嘴唇也很红,是一个极其俊美漂亮的少年。 他不带攻击性的时候,其实也挺好的。 然而自己却给了他一个生而为魔,在黑暗中厮杀,在炼狱中徘徊的命运。 内疚,是有的。 所以她想,去琉璃天前这段相处的时光,尽量和他好好相处。 她正在思考这个的时候,突然觉得只的皮肤一麻,她一声惊呼,睁着眼看着连祭。 他、他、他、他在舔自己! 而且他的舌头,好像有倒刺! 在手腕上又刺又麻!惊起她一阵战栗。 “你做什么?” 连祭又用带着倒刺的舌头舔了舔她的伤口,“促进你愈合。” 然后他舔了舔嘴皮,淡淡道:“而且,这是我们魔域好好相处的方式。” 虞思眠:…… 连祭瞥她一眼,露出一抹坏笑,“神使大人还有地方受伤没有?” 虞思眠:“没有!” 虞思眠本是想回去船上直接去找天尸,不想再耽搁,但是连祭却执意要在界市看看。 她也不是对界市不好奇,只是刚才确实是有些受惊。 “连祭,你还是走慢点吧,我不太跟得上。”话音刚落,她觉得自己手被他握住,一半是皮手套的冰凉,一半是他露出来的手指的滚烫。 她转头看向连祭,连祭神色早已恢复了平静,还是那副漫不经意懒洋洋地模样,“走吧。” 说着便拉着她的手朝巷子外走去。 虞思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拽也跟着小跑在后面。 连祭这才发现自己对她来说确实速度太快,于是放慢了步伐,他记忆中自己从来没有走得那么慢过,握在掌中的手很细很软,但是隔着半截手套,总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虞思眠发现连祭一开始自己要小跑才跟得上的步伐,后来也逐渐变慢,好像在迁就自己,而且他握着自己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力道也不轻不重,没有再弄痛自己。 出了巷子又是热闹的夜市,有一个铺面前排满了妖魔,虞思眠正在好奇是什么,抬头一看牌匾:“猪氏人肉包子铺——物美价廉假一罚十。” 想起自己差点成为这包子馅中的一员,她打了个颤,多一眼都不想看。 连祭垂眼看着她,将她带离了这里。 走到了另一条好像是买衣服的街道。 然后虞思眠见到了妖界大名鼎鼎的露胸装。 她在妖王宫时那里的衣服虽然清凉,但还是端庄。 但是这里就不一样了,充满了妖魔放纵的烟火之气。 而这露胸装也名副其实,无论男女都只穿了下面的衣装,有的化形化到一半的妖们还露出了一胸的毛。 虞思眠不忍直视,于是目不转睛地跟着连祭往前走,而连祭见怪不怪,神色淡淡。 他带她走进这条街里最大的一个铺面,长着一对狐狸耳朵拿着烟斗的老板娘摇着尾巴走了出来。 她看到虞思眠和连祭眼睛一亮,本想对着连祭吐个烟圈,可是就在与他对视的一刻,耳朵塌了下来,“呜”了一声,知道不是自己撩拨得起的对象,于是转眼对虞思眠道:“哟,郎君带着这美人儿来买什么?” 然后转身取了一条半身裙过来,看着虞思眠道:“老生活了那么久,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么美的姑娘,你不穿露胸装可惜了。” 虞思眠这才发现这不是什么半腰裙,便是流行的露胸装! 虞思眠:“不用!” 她刚拒绝,那狐狸精居然把手放在自己胸上,抓了两下。 “大小合适,弹性好,形状也漂亮,简直就是极品,你把外衣脱了我看看。” 虞思眠急忙抱着自己身前,“你走开!” 旁边的连祭一下红了耳根,楞在原地,不断回想这母狐狸说的话,想起当时帐中的那若影若线的剪影…… 他回过神来,突然大怒,准备一刀砍了这只母狐狸的爪子。 那只狐狸精见势不妙急忙对连祭眨了眨眼,“郎君好艳福,有那么美的夫人。” 听到夫人两个字,连祭正准备拔刀的手收了回来,沉着嗓子道:“把这衣服拿着滚!不让我拔了你的皮做衣裳。” 那狐狸精讪讪地道:“郎君莫要生气,别吓着夫人。” 连祭看了一眼虞思眠,之间她满脸通红,清理中又多出了几分娇艳。 想着那狐狸精说的“艳福”,连祭喉结动了动。 狐狸精一口一个夫人,虞思眠也不是不想否认,只是还没从被这母狐狸袭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所以也没注意听她后面说的话。 就只见母狐狸手一挥,一件件衣服便都展开飘在空中,数一数,竟然有百来件。 这狐狸精何等懂得察言观色,刚才连祭发怒她便知道不能再拿露骨的衣服出来,所以这百来件衣服,都……挺正常。 然而连祭耳根还在红,心里也还燥得慌,扫了一眼懒得细看,挥了挥手,“全部拿了。” 这时店里其他客人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要知道这该死的狐狸精衣服卖得该死的贵。 狐狸精抱着手欢喜道:“郎君好阔绰。”然后摇着尾巴走到虞思眠面前对她眨了眨眼,“夫人好福气,你夫君对你真好。” 虞思眠正要开口,见连祭随手扔了一包灵石给那狐狸精。 然后那一百来件衣服全部被她收进了一个小小的乾坤盒中递给了连祭。 狐狸精:“欢迎下次再来哟~~” 被连祭拉出店铺的虞思眠:“连祭……这,不太合适。”一下子收他那么多东西。 连祭:“这不合适什么合适?那露胸装合适?” 虞思眠:她说的不是这个! 连祭又带她到了另外一个店铺,那个老板一张人类的圆脸上又鹿角,虎耳,还有一条毛茸茸的松鼠尾巴,不知道是个什么物种。 正在打瞌睡的老板看到来了客人,胖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戳着一双胖乎乎的熊掌,“客官们想要点啥?” 随即他那双小眼睛注意到虞思眠,对连祭笑眯眯地道:“公子真是好福气。” 连祭脸却突然冷了下来,冷冷看了他一眼,带着杀气,那老板先是一愣,然后急忙收起了笑容,不再敢正眼看虞思眠,而是垂眼恭敬道:“这位女郎随便看。” 虞思眠看着铺子里摆着的各类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还有一些黑漆漆的骨头,问:“这些是什么?” 老板道:“这是伪装。”他拿起一对兔耳朵,“哪怕是魔,带上这个,别人就会以为你是只兔子精。”他又拿起一只魔骨,“相反呀,如果你是妖,戴上魔骨就会以为你是魔,其实就是图个乐子。” 虞思眠突然明白连祭带他来这里是想让她伪装起来,隐藏身上人的气味。 “这位女郎,你看这对兔耳朵在搞活动,买一送一,还送一条小尾巴。您看喜不喜欢?我觉得很适合您。” 虞思眠看着那耳朵和尾巴,摇了摇头,最后她选了一对虎耳,她发现带了这个虎耳,自己还长出了一对虎牙,连指甲都变长了不少。 母老虎应该够有震慑力了吧。 她对着连祭做了一个“嗷~~”的动作,连祭心中一跳,神情却淡淡,默然地着看她。 她愣了一下,“不可怕吗?” 连祭面无表情地答:“你觉得呢?” 她有些失望,准备取下这对耳朵,连祭却扔了两颗灵石给老板,“就这个。” 老板:“谢谢客官下次再来。” 虞思眠有了这对虎耳,气势都不一样了,四处东张西望,看什么都觉得新奇。 “居然有妖卖自己的阳寿。”她惊叹。 “在财富,**,面前寿命算什么?”连祭淡淡道。 虞思眠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连祭:“你赞同?” 虞思眠:“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有什么赞同不赞同的?” 连祭淡淡一笑,突然看见什么,把她扯到自己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虞思眠走只觉得视线被挡住,听到不远处在喊:“麻辣人头,绝对正宗。” 听得她汗毛都竖了起来。 连祭轻笑,“怎么,爱啃脑袋的你什么感觉?” 虞思眠:“……” 连祭将她带着远离这边,直到听不到那吆喝声。 “你为什么对吃脑袋情有独钟?”他问。 虞思眠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吃哪儿补哪儿吗?我觉得我写文用脑过度,想补补脑袋。”她也不好意思说她就是喜欢啃脑袋,找了个借口。 连祭:“……是该补补。” 虞思眠:“……” 后来连祭发现即便虞思眠的人味被隐去,却还是极为引人注目,一路上不知多少妖魔为了回头看她撞在了树上、墙上、路边的摊位上,这让连祭感到很不舒服,把自己的传讯玉简拿了出来,但是玉简没有反应,他皱着眉头轻嗤了一声。 虞思眠不知道他为什么有突然抽风,问:“怎么了?” 连祭:“巫医月这家伙应该是又到风月楼去了,居然不接我玉简。” 界城的风月楼里男女皆可进。昨晚巫医月和他们鏖战到天明,虞思眠就看出她好这一口,倒也不是奇怪的事。 但连祭突然找巫医月做什么? 连祭不耐烦地道:“让她给你做张人皮/面具,不然尽爱招惹是非。” 虞思眠:……这家伙又犯病了。 连祭再次步伐变快,然后走到了风月楼的男馆前。 外面站着各色各样的小倌,有一身白衣挥着折扇的翩翩公子,有执剑的青衫少年,还有妖娆的琴师,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妖是魔,但是都有一副极为好看的人类皮相,当然远不如自己身旁的连祭,但是虞思眠还是多看了两眼。 而这些男妓看到虞思眠也都亮了眼,甚至不顾她周围的连祭,向她围了上来,“美人,进来坐坐。”“女郎,我打折。”“第一次见那么可爱的母老虎。” 虞思眠正准备用新买的虎牙和利爪吓退他们,只听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找死?” 这话自然是对那群风月楼小倌们说的,他们看到连祭,他那身如影随形的杀意让他们一个个急忙后退。 而连祭此时已经动了杀意,正准备动手的时候,虞思眠反抓住了他的手,“我们走吧,也许一会儿巫医月就看到玉简了呢。” 连祭被她握住手指的一刻,心中一荡,心中的杀意莫名地平复了,任她拉着往前走。 虞思眠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没想到就走到了面对风月楼的女馆,看着门口花枝招展的姑娘,她明显感觉连祭的手僵了一些,她抬头看连祭,发现他的脸色冷漠无比,像凝着寒霜,甚至有些发白。 虞思眠急忙道:“连祭,界城是不是有戏院啊,我想去看看。” 连祭毫无温度地说了一声可以,然后反手握住了她,把她扯离了这里。 连祭带虞思眠到了界城最为有名的一家戏院。这里票价极高,人又很多,可见受欢迎的程度。 虞思眠问道:“这里的戏唱得很好吗?” 连祭道:“也就一般。” 虞思眠奇怪:“那为什么还这么多人?” 连祭:“因为这里不属于两界任何一地的管辖,所以什么都敢唱,多是一些妖魔两界贵族你情我爱的艳俗故事。” 虞思眠有些明白,看来妖魔也有八卦心理,喜欢这些花边新闻。 连祭继续道:“要说这个戏馆能够出名,还得感谢我那好哥哥连暮孜孜不倦地制造艳闻,让这里不缺那些烂透了的故事。”他口气中大有幸灾乐祸之意,而且一边嫌弃一边扔出灵石买了入场券。 进了大门,戏馆门口有块宽阔的空地,居然有人就在那里赌博。 “听说今天换新戏,我赌今天的故事还是魔域连暮殿下。” “这他妈有什么好赌的,不是他还有谁!要赌就赌今天的女角是谁?” “连暮殿下换女人比你爹我换袜子还勤,这怎么猜?” “倒是,上到琉璃天的女修,下到魔域的魔女,而且不管人家是不是人妇,只要好看的就没有那位不敢出手的。” “那我们就缩小范围,猜猜到底是仙是妖还是魔!” “我押魔!” “我押妖!” “我押琉璃天女修?算了,琉璃天毕竟不是他的主场,还是押魔。” 然后妖魔一窝蜂地堵在门口下注,虞思眠有些吃惊,看来这连暮的风流已经家喻户晓到这一步了,她悄悄看连祭,发现他一副见惯不惯的模样。 开场前一片漆黑,虞思眠有一种看电影的感觉。 除了自己和连祭,周围妖魔都很紧张,因为他们下注关心自己的输赢,嘴巴里念念有词:“是妖,一定是妖。”“魔!魔!给我开!” 这时候舞台突然亮了起来,一片漆黑变成一片翡翠的碧绿,变成了一片大海,看起来应该是妖界的云梦泽,虞思眠感慨这特效真好之时,周围不少妖魔喊起来:“妖界!是妖!”而赌魔的都叹了一口气,“娘的。” 连祭冷哼一声,声音中虞思眠听出了嘲讽,到感觉不像是对赌输的人,而是对连暮。 舞台上的云梦泽中慢慢驶来一艘船,一束光打在了一个甲板上一个少女身上。 这种高光,看来是女角没跑了,却在这时连祭蹙起眉头,眼中露出了狐疑之色。 不到片刻,整个戏院瞬间炸开了锅,“他娘的怎么是人!” “而且妖魔的戏馆里什么时候养人了?” 所有妖魔起了起哄之声。 连祭冷笑,“神使难道不奇怪,为什么不能是人?” 虞思眠当然知道原因,但是却抿着嘴没有说话。 连祭本就没有等她的回答的意思,继续道:“人类虽弱小,但是人形却是妖魔都向往的最终形态,所以界城其实也有人类,但是多在妓馆之中,以他们的皮相取悦妖魔,从而满足自己在人间所不能满足的**。” “他们在界城被视为最卑贱的存在,如果是男妓倒还好,如果是女妓如果有了儿女,他们身上就留着被人类稀释过最弱的血,在四界都就是最不受待见的杂种。” 虞思眠第一次听连祭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话。 她没有出声。 旁边的人听了连祭的话,道:“对呀!妖魔重视血统,要说这妖魔两界最尊贵的血统便是魔域连祭殿下了,无论父母都流着最尊贵的血,所以才传言他身上出现了上古魔神血脉。” “对啊,可惜他不近女色,不然我还真想看看他的艳事。” 虞思眠发现连祭听到这些神色更是冰冷,于是对旁边的妖嘘了一声,道:“快,快,正式开始了。” 旁边的妖正要发火,骂关你屁事,然后一看她的脸,脸一红,倒是很配合地闭嘴,看向了舞台。 这时船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女妖,对着那个人类女角道:“一个人类居然有这么美的皮囊,来人呀,把她的皮给我拔下来。” 那个人类女角却没后退,捏着嗓子对那女妖道:“大胆妖精,我是魔域三殿下连祭的宠姬,你若伤我一定会挑起两界的争端。” 台下的连祭的眼色瞬间变深。 虞思眠:什、么、鬼!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看戏 连祭二字一出台下一片哗然。虞思眠身边那个妖道:“连祭?难不成是魔域那个三殿下?他不是不沾女色吗?怎么会找了一个人类女人,吹牛吧!” “闭嘴!这个戏院里什么时候演过假的!慢慢看!” 虞思眠看着台上那个女角,目瞪口呆,转过头去问连祭:“他们怎么知道这些?为什么知道我的原话?” 连祭挑了挑眉,转过头来看着他,冷淡的眉眼中带着意味不明的神情,“你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虞思眠:“什么?” 连祭凑到了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带着嘲讽:“你说的是:‘连祭对我宠爱,你若杀了我,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一字一句,他都记得。 虞思眠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当时情急,为了不被画皮妖剥皮,虞思眠不记得自己具体说了什么?现在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说的,所以她当时说了这么羞耻的话,连祭还全给记了下来? 而连祭的的突然靠近,一呼一吸之间让她耳朵发麻,她正要避开连祭已经回到原位,淡淡看着舞台,他翘着长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膝盖。 台上的画皮妖和“虞思眠”拉扯之间,一个黑衣少年冲天而降,"大胆小妖,敢伤我宠姬。" 虞思眠尴尬得用手捂住了额头,只听旁边的连祭语气中带着杀意:“真丑。” 其实那个扮演连祭的男角长得已是很不赖,但是却也没法和旁边的这位本尊比,到不仅仅是容貌问题。 这个戏院用了障眼法幻术,效果比虞思眠看3d电影都还身临其境。 虞思眠既吃惊又带着社死的心情看着这一切,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吃瓜会吃到自己头上。 发现越往下演越确定之前在妖界发生的一切被改编后搬上了这个舞台。 可是这才几天时间! 这编排得太快了吧! 而且这些内容虽然说不上完全一致,但是却也有了七分相似。 突然间理解这戏院一票难求的原因,看来是自然有他们的本事在里面。 身边连祭带着杀气,调侃之色不再,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散发戾气。 虞思眠生怕他看着看着在这里继续大开杀戒,“我们走吧。” 连祭扔了一颗荔枝在嘴里,狠狠一咬:“看完。” 他这一咬发出了咔的一记闷声,应该是把荔枝核也给咬碎了。 虞思眠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心态,明明脸都比锅底还黑了,还偏偏要看完。 故事分为两部分,不仅把她提出隔离,不分贵贱救了宫中小妖的事加油添醋地渲染了一遍,说她是天道派来的使者,受妖民爱戴,这一部分对她相当友好。 但另一部分,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这一部分是讲述她和连祭还有伽夜的三角恋,如果说血疫的一部分还至少几分还原了现实,那三角恋的这一部分就处理得……过于富有想象力。 大概就是讲述两位情同手足的异族王子为了天道使者反目成仇的烂俗爱情故事。 看到三人的爱情交织时虞思眠恨不得夺门而出或者原地死亡,但是却又不得不时时刻刻观察连祭,生怕他突然拔刀把台上到台下的妖魔杀得个片甲不留,然而他从始至终冷冷地盯着台上。 幸好虽然故事夸张,除了感情戏完全就是胡诌的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基本没有脱离事实,只是更浮夸和戏剧化,特别是城墙上伽夜和连祭为了女主对峙一幕,台下的妖和魔分为了两派叫嚷起来,类似于“选我选我选我。”,虞思眠尴尬得脚趾都快挖出一栋别墅只想快点结束。终于等到台上的自己从城墙上跳下跳到“连祭”怀中,一群魔拍手叫好,一群妖发出了唏嘘声。 虞思眠心想终于快要落幕时,看见台上的“连祭”把台上的“自己”的面具取下,然后…… 坐在狼上的两人相拥激吻。 这是什么画蛇添足的剧本! 而连祭俨然不动,沉沉的目光落在那人族少女脸上。 虞思眠再也看不下去,站了起来:“我们走吧!” 虞思眠离开戏院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是麻的,尴尬像一朵云在他们之间电闪雷鸣。 连祭最终没有大开杀戒,只是拉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港口方向走。 直到上了船,连祭才松开握住她的手。 这时候大眼在船上:“哟,祭哥,神使大人,你们回来了?” 连祭一言不发,虞思眠也只是点点头。 虞思眠对连祭道:“我在甲板上吹吹风。”说是打算在甲板吹风,但是她打定主意以后就睡甲板了,到时候如果他们要还在甲板上那啥……到时候再说。 反正自己的电影都看了,看别人也不是接受不能,自从来了这都是妖魔鬼怪的地方,自己的底线好像也变低了。 这时候大眼走了过来,“好呀,来来,和我一起吹风。” 连祭冷冷瞥了他一眼。 虞思眠有时候突然挺羡慕大眼这种没心没肺没眼力劲的。 这时候大眼看着虞思眠头上的耳朵,“神使,这母老虎怎么回事?” 虞思眠:“就……买着玩的。” 大眼:“做的不错啊,跟真的似的。来来来,我摸摸。” 说罢就伸出手来,准备去揉她头上耳朵。 虞思眠用手护住自己,道:“我取下来……” 她话音未落,只见一阵劲风从身边挂过,大眼一身闷哼,身体直接飞起来,重重撞在栏杆上。 大眼看着虞思眠身后怒火汹汹的连祭,急忙跪下:“祭哥……” 连祭:“滚。” 虞思眠知道从戏院开始连祭就不太对劲,其实不仅是他自己从戏院出来整个人也都不好了,也只想一个人静静。 她也转身想跟着大眼离开,准备去船尾。 可是她刚走两步,自己身后的尾巴被揪住,被他用力一拽,把她扯到自己身边,这一下力道用得挺猛,虞思眠撞在了他锁骨上。 她一抬头,对上了连祭的双眼,他平时难以化去的阴霾变成了危险的欲意。 虞思眠明白了他想要做什么,“连祭!你不能这样!” 连祭用手扣在她后脑勺,一字一句道:“只有我想不想,没有我能不能。” 只是原来没有太想而已,只是他现在,改变想法了。 虞思眠觉得他真是一下就能让彼此做出来的努力瞬间回到原点,她本以为他们今天相处得还算不错,误以为连祭好像进步了一点,结果连祭还是连祭,他只有随心所欲,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尊重。 连祭凑了过来,虞思眠偏开了头,他滚烫的唇落在了她的耳朵上。 他没做过,但是什么都看过,什么都知道。 虞思眠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尽量平稳,“当时你让我选择和你走时,你承诺过什么?” 连祭顿了下。 虞思眠继续道:“你说过不伤害我。” 连祭蹙眉,过了半晌,道:“这不是伤害。”在他眼中的伤害应该是捏爆头,活扒皮,或者是做成人烛点天灯。 虞思眠:“如果一个姑娘不想,你这么对她就是伤害。” 连祭整个人都很阴沉,显然对她的话并不苟同,但却站直了身子。 他一口气正憋得难受时巫医月走了过来,“殿下,您刚才是找我吗?” 连祭嗤了一声松开了虞思眠,心中烦躁,化成黑烟,离开了船舱。 巫医月回头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黑烟。 而魔都之中,一个松软的床榻之上,一个胸膛半敞的男人,正撑着头看一边在墙上的镜子,而镜中正是界城戏院里两个主角拥吻的画面。 他笑道:“我这弟弟要不不沾女色,这一弄倒是搞得沸沸扬扬,直接去妖界抢婚。”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十分妖媚的女郎摇晃着纤细的腰肢向他走来,她攀上了床,一双藕一般的手臂搭在男人的肩上,看着镜子里的画面,试探地问:“您难道对这女人不好奇吗?” 男子是连暮,而那个且妖且媚的女郎便是他的新欢,魅魔。 连暮勾了勾女郎的下巴,“有你这个人间尤物在,还有什么女人值得我好奇?连祭和伽夜那样的毛头小子,哪里有看女人的眼光。” 魅魔靠在他肩膀上,“殿下就会哄人。但是貌似大家称她为天道派来的使者呢,你说这两位年轻的殿下是不是因为这个才争这么一个人类。” 连暮道:“这又与我何干?我可不信世间有什么天道,不过只是伽夜为了娶她造势而已。” 魅魔:“殿下,您不信但是有人信啊,而且据说她的血真的能治血疫,您说连祭殿下从妖界抢她,会不会是为了和您争夺魔尊之位?” 连暮拿着银杯喝了一口酒,“我那弟弟骄傲得很,就算真想与我争也不会靠女人,不然他早就娶了白羽,而且,现在整个魔域患血疫的魔数量非妖界可以比拟,我不信她不怕自己被这些得病的恶鬼吸干血。” 说完他拉起那魅魔软弱无骨的手,轻轻在手背上啄了一下,“有你在,我不想提别的女人。” 魅魔娇媚地瞥了他一眼,“暮郎历尽千帆,什么时候才能够收收心?” 连暮将一只串满红色珠子的手链给她戴上,“早在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收心了。” 魅魔心一荡,这只手镯全是琉璃天那些牛鼻子的仙鹤头上的头盖骨磨制而成,连暮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她心花怒放,“那殿下什么时候娶我?” 连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你向来洒脱,什么时候也开始在意这些庸俗的事了?” 女郎美艳的脸暗淡了一些下去,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却被他搂住了腰,“乖,别闹脾气。” 巫医月整理着自己的箱子,拿出了一张做好的面具,虞思眠试了一下,镜中的面容也算清丽,但是不像原来那么夺目招摇,而且半点看不出是面具,就像真的一样,与自己的脸型完全贴合。 “好合适。”她不禁感慨。 巫医月淡淡道:“给你做的,自然合适。” 虞思眠有些诧异,巫医月做的假面能够媲美琉璃天的易容法宝,但是做一张脸也需要一些时间,怎么可能那么快做做好了一半。 这面具巫医月在妖界就开始做了,她当时就觉得连祭放不下虞思眠,虞思眠容貌过于引人注目,而连祭占有欲又过强,连祭迟早会催着自己做面具盖住她的美貌,免得受人窥觊,所以不如提前做好。 “刚才你怎么不回的传讯符?”连祭联系不上巫医月时,其实她心中就有些疑惑,巫医月是个十分谨慎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贴心的下属,哪怕去青楼快活也会将传讯符带在身边,除非是她看到了却故意不回。 巫医月手微微一顿,转过头对虞思眠道:“那你现在猜猜,我刚才去做什么了?” 她眼中露出了一丝寒光,虞思眠顿时觉得有些不妙,准备站起来离开之时,眼睛一黑,失去了意识,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一阵阵巨大的爆破声吵醒了虞思眠,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自己的脑袋很重,一个女声恹恹地道:“醒了?” 虞思眠突然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在船上,但是与刚才的不同,这艘船小了很多,形状而已不同,就像一叶画舫,上面只坐了她和巫医月。 而爆破声来自远方的码头。 巫医月看着远方火海一片浓烟滚滚码头,“我炸了港口所有能够开往魔域的船,殿下暂时追不上来,即便是他的炽灵,也无法载人在幽冥海上奔行。” 炸了所有开往魔域的船? 虞思眠揉了揉太阳穴,意识到周围的海与翡翠一般的云梦泽不同,而是像墨一样漆黑,但是这漆黑的海中又泛着萤火虫一般一点点碧绿的荧光,那景象又是别样的壮观和诡丽。 这里便是通往魔域的幽冥海。 巫医月看着这萤火虫一般的碧绿光点道:“神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虞思眠自然知道,但是没有回答。 巫医月站起来,用手心捧起了一个碧绿的飘在空中的光点,“这是死灵。” “这个糟糕的世界没有神界和冥界,所以飞升不能成神,陨落不能往生,死了的灵魂都汇聚在这幽冥海里,照亮了这漆黑的幽冥海。” 那个悬浮绿色的光点落在了巫医月的掌心,她手掌瞬间破了一个洞,渗出血来。 她掌心渗着血,脸上却很平静,半点也不恼怒。继续道:“最近的幽冥海又亮了一些,也就是说死灵又多了。”然后她终于转过头看着虞思眠,“神使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虞思眠:“因为血疫。” 巫医月笑了,算是默认。 她站起来看着虞思眠,“你从殿下手中救了一村人的性命!在妖界也救了妖王宫的众妖!那你怎么不看看魔域!怎么不让那天道的光也照一下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看看那些凄凉的魔,难道在天道的眼中魔就不属于苍生吗?” 巫医月突然突然喊了出来,声音有些癫狂。 她这么一问虞思眠有些语塞。 这本书叫《诛魔转》,她写文的时候与其说魔不属于苍生,不如说魔是苍生的敌人,至于魔域,那里瘟疫横行,简直就是炼狱之渊,是罪恶的源头。 见她不语,巫医月叹了口气,冷笑道:“我曾经还错把你以为是一束光,看来不过如此。” 这让虞思眠有些意外,她居然曾经对自己有过这样的评价。 这时小船终于靠了岸,魔域上空黑云密布,无论日夜都是漆黑,照亮整个魔域地出了幽冥海上发着青光的死灵碎片,还有天空中落下地一道道青色的雷电。 与她笔下描写的魔域一般无二。 巫医月看着远方的岸,“这里是蛮城,是最底层的魔聚居地,也是我长大的地方,就在前几日我收到消息,这里爆发了血疫,有很多我儿时的朋友。一个个死在这场血疫中。” 虞思眠沉默了片刻,原来如此,难怪她死也不怕,在连祭的眼皮底下把自己带到了这里。 而现在自己大概明白了她把自己拐到这里的目的,“所以你想要我的血去救魔域患了血疫的魔?” 巫医月拔出了腰间的刀对着她,“对。我本不想这样。但是没有办法,你的血能救很多很多的魔。”她只是做了她觉得对的事。 虞思眠道:“你一边让我去救魔,一边炸了岸边所有的船,这又误伤多少生灵?” 巫医月答:“你以为之前陛下找不到我,我真的是去花楼吗?不,我是去码头遣散了舱里面的魔。” 虞思眠:“那妖呢?” 巫医月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八面玲珑的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能管好魔已经算是不错了。” 虞思眠沉默,这时她发现巫医月的匕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虞思眠道:“你杀了我,连祭不会放了你。” 巫医月道:“我知道,我没有想过自己能活。我第一次做对不起殿下的事。但是我不后悔,我一个的命换无数条命,值了。” 虞思眠用掌心抵在了巫医月对着自己的匕首尖前,血从她的掌心流下,“你杀我,能救多少魔?” 巫医月似是心疼她的血,每留一滴都是浪费,急忙收回了匕首,“半个城。” 虞思眠继续问:“剩下的一半呢?” 巫医月沉默。 虞思眠:“其实你也知道这是杯水车薪。” 巫医月捏紧了拳头,指甲都陷入了掌心。 虞思眠:“巫医月,你当时当医修是为了什么?” 巫医月继续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其实她曾经也有一颗赤诚之心,只是在暗无天日的岁月里,这颗心慢慢地被灰尘掩盖。 虞思眠:“你准备杀我也非为了救人,只不过是谋求心里安慰罢了。你杀了我救了一半蛮城人,另一半仍然会将他们传染……” 虞思眠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等一等,一般的传染病在被感染后都会产生抗体,在一段时间内不再被感染,甚至是终身免疫,你有没有想过……” 她看向巫医月,而巫医月也像是听懂了她说什么。 就在这时,她们发现一艘巡逻的船路过,巫医月一凝:“不好,是大殿下连暮的魔侍!”也就是说连暮在附近?他怎么会来。 巫医月急忙对虞思眠道:“不能让他发现你!” 她准备将虞思眠推进船舱,对面带头的魔将喊道:“船上鬼鬼祟祟的谁?给我抓下来!” 第32章 连暮 巫医月像是懂了虞思眠说什么。 很多疫症确实是得了一次后就不会再患,可是血疫得一次后就死了,根本没有机会确认是否像其他疫症一样。 虞思眠:“减毒。” 巫医月:“什么?” 虞思眠:“万物身上都有免疫系统,你将血疫对其减毒、灭活,将它刺激免疫系统的特征保留,当身体接触到对被减毒、灭活,对身体没有伤害病原后,仍然会产生一定的保护物质产生抗体,当再次接触到血疫时,身体的免疫系统便会依循其原有的记忆,制造更多的保护物质来阻止血疫的伤害。” 这便是疫苗的原理。 什么“免疫系统”“减毒”“灭活”是这个世界没有的词汇,但虞思眠知道巫医月听得懂。 巫医月确实不理解里面很多词汇,但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样的话,血疫就能控制了。 她施了个法术准备让画舫掉头,“走,回去。” 虞思眠笑了笑:“疫苗只对没有患血疫的有效,剩下的魔怎么办?你不杀我了” 巫医月颇有些恼羞成怒,“闭嘴!” 她知道虞思眠说得对,杀她也只是杯水车薪,救不了整个魔域。 又或者说,自己一开始就并不想杀她。 杀她只是谋求自己的心里安慰。 可她当医修并不是为了杀人。 这时候虞思眠笑了笑。 巫医月冷着脸:“你笑什么。” 虞思眠:“其实,你未必杀得了我。” 巫医月以为她是在挑衅,“即便我不如鬼牙大眼他们,杀你却还是轻而易举!” 虞思眠看着幽冥海,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一艘巡逻的船路过,巫医月一凝:“不好,是大殿下连暮的魔侍!”也就是说连暮在附近?他怎么会屈尊降贵来蛮城? 巫医月急忙对虞思眠道:“不能让他发现你!” 巫医月将一张黑色的外披直接盖在了虞思眠身上,又确认了一下她脸上的面具,“想必你的事已经传到连暮殿下耳里,他向来喜好美色,不能让他发现你。” 虞思眠将这黑色的外披裹得紧了一些,她和巫医月担心的却不一样,人界都有天家无父子的说法,何况是魔域。 连祭将有“天道使者”之名的自己带在身边,连暮极有可能怀疑连祭是以这个名义拉拢人心,对魔尊之位虎视眈眈,自己也就成为了他权力路上的绊脚石。 而且连暮表面上喜欢女人,实际上他最喜欢的是自己,女人对他来说只能锦上添花,不能给他添乱。 对连暮这样的海王来说女人再好有怎么么可能比得上权力? 所以比起巫医月担心的他会看上自己,虞思眠觉得杀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看着靠近的魔侍,巫医月拿出令牌,“大胆!也不看看我是谁!” 魔侍们看到巫医月手中的令牌,都向两旁退开,这时带头的魔将眯着眼看了看巫医月,“哟,原来是三殿下面前的红人,蛮城出来的巫大医修。”他语气颇有讽刺之意,惯是看不上她蛮城出身的地位身份。 巫医月横了他一眼,“让开!” 那魔侍扫了一下披着黑布的虞思眠,“人啊?” 巫医月正要开口,另外一个魔侍跑了过来在魔将耳边说了些什么。 魔将对着巫医月冷笑一下,然后比了一个请的动作,“巫大医修,我们大殿下有请。” 裹在黑布里的虞思眠蹙着眉,跟着巫医月正式踏上了魔域那片黑色的土地。 这片黑土上寸草不生,时不时地会看见被黑土埋了一半的白骨,远处又一个极高的城墙,虞思眠看见一些魔侍举着鞭子把各色各样的魔往城墙里面赶,然后各种刺耳的哀嚎传了过来。 巫医月瞳孔一缩:“你们这是做什么?” 魔将笑道:“自然是治血疫了。” 巫医月大怒:“治血疫为什么会这样?” 魔将:“哎哟,巫大医修好凶,要不一会儿你亲自问问我们殿下?”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与周围落魄景象格格不入的华丽建筑立面,这建筑极新,就像是刚刚搭建起来的一样。 这里像是一个议事厅,厅里最高的位子上坐了一个男子,和连祭有几分相似,容貌虽不及弟弟连祭,却也是极为英俊倜傥,眉眼中带着讨女人喜欢的风流。 虞思眠一看便觉得这人应该就是连暮。 连暮知道虞思眠她们已来,但是却视而不见,把她们晾到一旁继续与下面的魔讨论事情。 虞思眠觉得连暮这么做像是在隔空打连祭的脸,只不过打不打连祭的脸虞思眠倒是并不在意。 她便开始细听他们在说什么。 原来之前那个魔将所谓的治血疫的办法就是将得了血疫的魔全部关在城里用烈火烧死,以此来延缓传播。 听到这里虞思眠太阳穴跳了跳,即便是魔这也未必太过残忍! 一旁的巫医月听到此处忍不住冲上去,却被守卫的魔侍拦了下来。 连暮这才让其余谋臣退下,笑道:“巫医修好久不见。”他话是对巫医月说的,目光却停留在虞思眠的身上,他眼睛带着笑,给人一种他很随和的错觉。 巫医月压着怒意道:“这就是大殿下所谓的治疗血疫的方法?” 连暮对她的无礼也不生气,避开她的问题,继续看着虞思眠,“巫医修怎么带了个人来我魔域?” 巫医月答得干脆:“我抓来炼药的。”用人入药对魔界医修来说是常事。 连暮笑道:“是么?我还以为是我弟弟那位大名鼎鼎的天道宠姬呢。” 听到这里虞思眠心中一跳,却尽量让自己一动不动。 巫医月:“殿下的宠姬自然是亲自带在身边,又怎么会跟我在一起?” 连暮笑了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向虞思眠走了过来,巫医月准备去阻拦他,却被他拍了拍肩头,巫医月顿时感到全身无力,根本无法动弹。 他走到了虞思眠面前,一把掀开了她裹在身上的黑布,打量着面前那个垂着眼的少女。 虞思眠庆幸事先把面具给戴上了,巫医月虽是天才却因为出身一直被魔域其他人给漠视,连暮自然也想不到她做的面具能够以假乱真。 不想这时候连暮用手扣住她的后颈,低下头将鼻翼凑近了她的脖颈,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 这突然靠近的动作让虞思眠有些不适,连祭也喜欢突然靠近自己,连祭的靠近虽然总是带着侵略性,但更多时候是无心而为的任性。而连暮却带着一种蓄意挑逗的色气。 不愧是久经风月的海王。 连暮的动作很轻柔,但是虞思眠仍然是不能动弹。 巫医月怒道:“放开她!” 连暮幽幽地道:“还想骗我吗?” 虞思眠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识破了?怎么可能? 若说原来的容颜过于招摇,现在她现在戴上了这副面具,不应该引起怀疑。 连暮把她的头托起来一些,“一个医修用来炼药的人类,身上怎么会有连祭的味道?” 虞思眠有些诧异,连祭的味道? 连暮看着有些吃惊的虞思眠,笑道:“你染了他身上的薄荷味。” 连祭身上的薄荷味?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染上了他的味道。 “不过,很淡。”连暮松开了按在她后脑勺的手,“看来他睡你睡得不多。” 虞思眠没想到突然间车速那么快!不愧是海王! 当然她也没必要向他解释,自己和连祭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连暮:“到是与传言有些出入。” 传言中自己弟弟这个宠姬可是四界万年难得一见的殊色,如今看来也只是清丽而已,自己那好弟弟和伽夜居然为她闹成这样,怕他俩多半是因为“天道使者”这个虚名。 自己那个张狂任性的弟弟一天只会追着尸妖跑,现在难不成是准备笼络人心了? 想到这里他那双桃花眼笑意凝了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居高临下地道:“听说你是天道使者。”说到这里他语气很冰凉,显然对此并不认可,“既然如此,不如你也救救我魔域,让大家见证一下天道的光辉。” 巫医月警惕地道:“你要做什么?” 连暮根本不看巫医月,只是对虞思眠笑道:“为了顾全大局,我本来不得不烧掉整个蛮城,但是使者来了,倒是有了更好的办法。”他转着手上的玉扳指,“不如就请使者进到蛮城,帮我去救救那些得血疫的城民。” 蛮城现在有数万的得了血疫的魔,虞思眠一旦进了蛮城就会被他们活活分尸。 巫医月开始担心连暮抢占虞思眠,却没想到连暮居然想要杀虞思眠! “大殿下!你这么做三殿下不会善罢甘休的!” 连暮笑道:“话不能这么说,如果她不能活着出来,证明根本不是天道使者,根本没有天道眷顾,那她就是在骗我弟弟,我这个做哥哥的担心弟弟被骗,又有什么错呢?” 他这套逻辑让人无言以对。 巫医月捏着拳头气得说不出话,而虞思眠懒得听他强词夺理。 连暮说完看着下面的虞思眠,虽然模样不算极美,但是看久了别有一番恬静温和,楚楚动人的味道,一点攻击性都没有,看起来脾气也好,倒是和自己那个弟弟截然相反。 想到自己那一身倒刺桀骜不驯的弟弟,他莫名想让他的女人对自己服软的模样。 他等了片刻,下面只有被魔侍扣住的巫医月在激烈的反抗,而虞思眠依然沉默,垂着眼帘看着地上,半点没有求饶示弱的意思。 连暮有些意外,他笑道:“我以为你会求我。”毕竟自己名声在外,四界都知道他喜欢女人,对女人最是宽容,没有什么是和他睡一觉不能解决的。 虞思眠却什么都没说。 四界只知连暮喜欢女人,但是虞思眠知道他更爱他自己,而自己的存在直接威胁到了他最根本的利益。 这个利益可不是送女人的那几串珠子可以比拟的。 所以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连暮的决定,便也就不想再与他费口舌,可省一些力气去应对接下来面临的情况。 连暮见她宁死也不求自己,语气颇有几分赞许:“没想到如此贞烈,倒也难得。” 虞思眠对连暮的赞许置若罔闻,她自己知道这跟贞烈没有半点关系。 她和连祭也没什么关系。 连暮极少被女人这么忽略,脸上的笑僵了下,“来啊,把神使请去蛮城!” 虞思眠只是对前来扣押她的魔侍道:“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连暮做了个手势,示意侍卫不要碰她:“听神使的。” 巫医月:“大殿下!你不能这样!” 虞思眠转头看着旁边不断挣扎的巫医月:“你带我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去蛮城吗?” 巫医顿时语塞,自己背着连祭把她带到这里,确实是为了带她去蛮城,即便这是杯水车薪,即便她本不想杀她,可是她提出给血疫减毒的一瞬间,巫医月突然觉得她不能死,只要她在也许一切就还有希望。 对于虞思眠来说这次的情况和在妖界时完全不同,在妖界她只是提出了隔离的建议而已,她并没有付出实质性的代价,而这次却完全不一样,她自认为没有佛祖割肉喂鹰的境界,但是巫医月把自己弄到了这里,又遇到了想置自己于死地连暮,她已经毫无选择,既然都要面对,不如从容一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且,她想确认一件事:她到底会不会死。 她之前说巫医月杀不了自己并非是在挑衅,而是她真这么认为。 她以为得血疫死了后自己可以回家,没想到自己却死而复生了。 想起梦中的柳怀素,她说自己回去的方法只有一个,所以她才一心想去琉璃天问个清楚,不然她怀疑会被困在这个世界永生。 梦中柳怀素只提供了一条线索:救苍生。 她也在思考一个问题:那这些魔,是否属于冥冥众生? 虞思眠和巫医月被魔侍们压着走近了那堵高高的城墙,虞思眠发现城墙很高不说,墙上还有一道只能进不能出的法阵,也就是说城墙内哪怕是一直鸟儿都飞不出来。 足足有一丈厚的城墙缓缓打开,只听见里面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传来,如打开了地狱之门。 各种哀嚎不绝于耳,还混杂着各种音调的求救声和怒号声,“放我们出去!”“救救我们~~”“我根本就没有血疫!”“连暮!你不得好死!我化成怨灵也不会放过你!!” 黑压压地魔疯狂地往外涌,出来的全部被守门口的魔侍冲上去斩杀,瞬间断肢残骸漫天飞舞,绿色的红色的液体四处溅洒,瞬间一片安静。 魔将大声道:“殿下仁慈,不再烧城,特地请来神使来救蛮城!” 说罢对虞思眠冷笑道:“神使,请。” 虞思眠看着那高高的城墙,迟疑了片刻。 如果说魔也属于冥冥众生,如果说柳怀素说的是真的,那这道门,也是通往她回家的路。 她挺着脊梁跨了进去。 连暮在一旁的矮丘上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虞思眠的背影,魅魔在他身后给他揉按肩膀,她看到虞思眠的一刻,心中的危机感瞬间消失,笑道:“这就是那戏中吹嘘得貌若天仙的天道使者?也就一般嘛。” 连暮转着手中的琉璃杯,“没错。是一般。” 此刻他倒也不甚在意她的容貌,他自认为很了解女人,却觉得这个女人让他有些看不懂。 她并非心甘情愿地去蛮城送死,但是最后她眼中露出了他看不懂的表情。 是希望。 这魔域,这蛮城,哪有什么希望? “关门!!” 就在巨门以震天之声轰隆隆地关上时,一道银光闪过,飞一般地冲向了那个只能进不能出的透明结界。 正在悠闲喝酒看现场的连暮突然挑了挑眉,坐在他腿上的魅魔惊讶道:“刚才那道银光……” 连暮:“炽灵?” 作为狼王的炽灵能够在不负重的情况下穿过幽冥海。 炽灵是连祭的心头宠,连祭居然舍得让它孤身来救那个女人? 这时魅魔脸色有些变,“万一炽灵死在了蛮城,怕是要真正得罪到那位小殿下啊。” 连暮放下了酒杯,“既然都得罪了,也不怕得罪到底。”反正两人终有一天是要一争,不如趁他羽翼未丰时候扼杀。 他看着魅魔,“怎么,怕了?” 魅魔靠在她肩上,转着手上那串仙鹤头盖骨的手链,“不怕。” 魅魔从来不怕男人,男人看怜爱都来不及,怎么舍得伤她半分? 哪怕连祭真找上自己,她也有自信让他成为自己的裙下臣。 幽冥海上,连祭等人截获了一艘从魔域开过来的船。 听到了来自魔域的消息,船头的连祭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玉简,靠在一旁的鬼牙沉默,大眼焦急地在甲板上走来走去,喃喃念叨道:“蛮城,蛮城……” 魔域中的贫民窟,最难统治的一个城,里面可谓都是刁民,难以驯服,但是数量极多,就连魔尊都颇为头疼。 炽灵加上巫医月,是否能在蛮城撑过三日?谁也无法保证。 鬼牙发现连祭很沉默,他只是盯着幽冥海上萤火虫一般的死灵碎片。 以他们对连祭的了解,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连暮这般挑衅,连祭愤怒是必然,但是这次却又与以往不一样,此刻的他除了愤怒外还多了一丝茫然,这丝茫然是从他回到船上后找不到虞思眠的身影时开始的。 这些年连祭虽然任性,但是一直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杀伐果决从不犹豫。 他们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 他一直沉默,沉默到其余人都不敢去打扰他。 终于鬼牙觉得这也不是办法:“祭哥,接下来怎么办?” 连祭突然转过了身,漆黑的眼中燃着熊熊的怒火,“既然我的好哥哥都下战书了,那我自然也要好好给他准备一份礼物了!” 三日后 连暮从宽阔柔软的床榻上醒来。 三日?那女人就算不死怕也被啃了一半。 他向来不为难女人,要怪就怪她不好好跟伽夜呆在妖界,而是选了连祭,来了魔域。 魔域这样的地方,父子、兄弟相残起来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之前连祭一直在外找天尸,自己便随他去了,如今他弄个天道使者来企图笼络人心,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魅魔昨夜不在,连暮知道魅魔善于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倒也随她去了。 外面侍卫求见,说是连祭给他带来了东西。 连暮笑了笑,连祭那么快就赶来了,看来那小神使对他来说还是重要。 倒是好奇,连祭会给自己带什么? 两个侍卫进来,恭敬地跪在床前,手中各抱着一个匣子。 “打开。” 这时一个侍卫打开自己的匣子,是一串赤红珠子的链子,每一颗都是琉璃天仙鹤的头盖骨所磨成。 连暮脸上从容的笑开始消失。 他掀开被子,下了床,亲手揭开了另一个匣子的盖子。 看到匣子里的东西时他的瞳孔缩成针眼般的大小。 拖着匣子的侍卫全身不断地颤抖。 只见匣子里装着一只被齐齐斩断的手。 十指纤纤,修长匀称,上面涂着红色的丹蔻。 作者有话说: “万物身上都有免疫系统,你将血疫对其减毒、灭活,将它刺激免疫系统的特征保留,当身体接触到对被减毒、灭活,对身体没有伤害病原后,仍然会产生一定的保护物质产生抗体,当再次接触到血疫时,身体的免疫系统便会依循其原有的记忆,制造更多的保护物质来阻止血疫的伤害。”——这一段大致来自于百度,进行了修改。 —————————————————— 大家评论收到了,非常感谢,正在回血。 第33章 蛮城 连暮看着盒子里那只手,瞳孔忍不住震动。 那串带着血迹的红色珠子,是他送给魅魔的。 * 阴暗的船舱里布着血腥味,连祭翘着腿坐在暗处的椅子里,微弱的光只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张扬的姿势,看不清他的容貌。 角落里被废了修为的魅魔躺在血泊之中,她全身微微发着抖,因为她的手被齐齐斩断,现在失血过多,全身很冷。 她是魅魔,善于蛊惑人心,加上生得极其美貌,从小到大没有受过这样的罪。 魅魔的修为已经不浅,却无法和鬼牙抗衡,只能被他掳走。 就几个时辰前,被鬼牙带走她也一点都不慌,即便修为比不上他们,以自己的容姿和本事,她相信他们舍不得把自己怎么样。 谁知道被带到这里,连祭的脸都还没有看清楚,就命鬼牙砍了自己一只手,然后就扔自己在地上。 那个坐在椅子里掌控自己生死的男子,对她不闻不问,不看自己一眼,没和自己说一句话。 果然与传言中一般无二,完全就是冷血无情。 这时候鬼牙走了进来,看着一地的血,只是啧啧了两声,便从她身上迈过。 “祭哥,东西我给大殿那边送去了。” 魅魔打了个颤,所谓的东西,就是自己被砍下来的手,用于要挟连暮开城门,放了里面那个神使,不然就杀了自己。 黑暗中的连祭缓缓抬起了眸子,凝视着鬼牙,示意他往下说。 鬼牙:“他不同意。” 魅魔:“怎么可能!暮郎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对自己那么好!明明说最喜欢自己! 怎么能完全不为所动?怎么可以置自己于不顾? 比起魅魔的惊讶,连祭倒毫不意外,冷冷地嗯了一声,他撑着下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魅魔,“那就把尸首给他送去做个纪念。” 魅魔瞳孔一缩。 “好。”鬼牙向魅魔走去,利落地抽出自己的短剑。 血泊中的魅魔往后退,慌了神:“殿下!你看看我呀!我很美!我能够让您开心!我一定比那个使者更有趣!” 她是魅魔,长得极美!只要他看到自己,一定能改变看法! 鬼牙冷笑道,“祭哥,她说得我都好奇了,我想看看有多美。” 鬼牙使了一个明火咒,一团红色的火球在房间之中升起,照亮了在场所有人的脸。 魅魔这才看请了远处座位上的连祭,她微微一愣,没想到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的连祭可以说是俊美至极,容貌比连暮更甚,但是和连暮的风流多情不一样,他眉眼之中带着锋利和无情。 即便房里已经足够明亮,他却根本不屑看自己,自己在他眼中仿佛已经是一团可有可无的死物。 这时鬼牙倒是走了过来,掐起了她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啧啧,就这样还跟我们神使比?” 魅魔:“什么?”她不知道鬼牙是什么意思,明明是那个女人无法和自己比! 鬼牙:“祭哥,我懒得抬她整具尸体,一颗头不知道够不够咱们大殿下作纪念?” 连祭:“想必够。” 魅魔想要惊呼,鬼牙的匕首已经从她的下巴直穿而上,像串糖葫芦一样穿破她的头颅,她一双美目瞪得很圆,直到断气都没闭上。 鬼牙拔出匕首,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咦,我不是要把她头给大殿做纪念吗?怎么还把她给捅穿了?” 连祭恹恹地道:“穿了就穿了,一样看。” 鬼牙割下魅魔的头,抓起头发将它提了起来,端详了那颗满脸是血扭曲狰狞头上还有一个窟窿的脑袋,嫌弃道:"啧啧,现在更难看了。” 然后他活动一下脖颈,伸出舌头舔了舔短剑上的血,“许久没见血,我刀都快生锈了。” 这个许久也就是不到两周,具体来说是从认识虞思眠开始。 不过今天看来是要开荤了。 连祭:“其余的呢?” 鬼牙道:“都在路上了。” 蛮城的城墙之下,连暮坐在椅子里,身后是黑压压的军队,他用拇指拨弄着手中鹤骨手链,用微微充血的双眼看着不远处站在山丘上与自己对峙的少年。 幽冥海的风吹着少年的衣摆,他身后的马尾也随着风摆动,凛然的少年就如一把出鞘见血的至凶之剑,散发着森森的寒意。 他身后只站了鬼牙一人,鬼牙把一个圆形的包裹朝连暮抛了过去,由连暮身后的侍卫接住。 侍卫打开布看到里面的头颅时,连暮剑眉紧皱,手中一用力窜着珠子的线被他扯断,落了一地。 随即他恢复了从容,只是声音有些僵硬:“你还真是好手段。”从自己眼皮子底下劫走了自己的女人。 连祭冷冷凝视着他,只说了三个字:“开城门。” 连暮转着自己的扳指,“可能吗?” 得了血疫的魔在已经在城里关了数日,以血疫的传播速度现在里面几十万的魔极有可能都染了血疫,一旦涌出来整个魔域都会被波及。 这个后果在场无人能承担。 连祭却依然杀意凌然,豪不退让。 连暮看着连祭和鬼牙,“还是你以为,以你们二人之力,能让我开城门?” 连祭一字一句:“开城门。” 连暮道:“我说过绝不可能,魅姬的账,你准备怎么算?” 在连暮以为他依然会说那三个字时,连祭冷冷道:“既然要算,那便一起吧。” 话音一落,身后黑烟四起。 大眼还有小九等四个魔修出现在黑烟之中外,押着近百个女人…… 这些女人有妖,有魔鬼还有堕仙,环肥燕瘦各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都是美人。 这些美人看到对面的连暮,一个个凄凄惨惨地喊了起来:“暮郎~救我~”“暮郎~~” 场面颇为凄美壮观。 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美人连暮彻底变了脸色,直接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 他身后的心腹也都吸了一口气,这些不都是大殿下遍布四界的旧情人吗? 三殿下把他们抓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对自己曾经的女人都多少有些占有欲和保护欲,即便多情又薄情的连暮也不例外。 一个魅魔不能让他动摇,十个呢,一百个呢? 连祭再次冷冷道:“开城门。” 连暮英俊的脸变得咬牙切齿,“连祭!” 连祭挥了挥手,淡淡道:“杀。” 他话音刚落,一个美人就倒在了地上。 连暮:“你要适可而止!” 这时鬼牙笑道:“大殿下,你可别让你后面的三万大军过来,不然你这些美人一个都活不了,而且万一不小心误伤了我们殿下,尊上和魔后大人那边您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连暮咬牙切齿。 连祭:“下一个。” 再一个美人香消玉殒。 连暮:“你这般肆意妄为!哪怕是尊上也不会坐视不理!” 连祭语气淡淡:“再来。” 连暮:“连祭!” 看着自己昔日情人一个个倒下,连暮上身微微颤了颤,他与连祭其实接触得不多,两人并非一起长大,后来连祭常年在外捕捉尸妖,更是少有接触。 他知道连祭杀戮成性,却没想到他如此无法无天!所作所为到了完全不顾后果的地步! 今日连祭若逼自己开了城门,里面染了血疫的魔涌出,整个魔域都会遭殃,连祭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而他好似毫不在意。 后来连祭懒得开口,他身后的大眼每数三下,鬼牙就会挥刀杀死一个连暮的老相好。 这群美人在极度惊恐中哭得一片凄凉,有的爬到连祭面前,用带血的手攀着他的长靴不断求饶,而连祭对一切置若罔闻,只是冷冷地看着城门,身上染着她们的血,犹如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残忍,凶恶,没有怜悯心。 连暮看着这些美人一个个倒下,鲜血渗透在黑色的土地中,背心开始发凉。这些美人哪怕只是他的露水情缘,至少在有一瞬间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过她们。 “够了!”他终是最终忍不住,“开门!” 连祭这才淡淡地挥了挥手,道:“够了。” 大眼鬼牙才放了连暮剩下的女人。 此刻连暮双目已近乎滴血。 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巨门慢慢打开。 对着城门的连祭的面色阴沉,七日…… 她还活着吗? 连暮让魔布下一道道法阵,避免到时候魔往外涌出,军队也黑压压地压了上来。 他们等着里面的魔往外喷涌而出,做好殊死一战准备的时候……发现城门异常的安静,门口居然一个魔都没有。 这样的安静,让所有人都蹙了眉头,特别是连暮,因为之前几日这些魔都是拼了命地往外冲,难不成都死了? 血疫杀死魔的速度不至于快到这一步,而且门口很干净,一具尸体都没有。 这般安静倒是显得有些诡异了,众人互看一眼,却没有谁敢贸然进去。 毕竟这是让他们屡屡吃瘪的蛮城,魔域最难沟通管束的存在。 直到连祭长腿一伸迈进了城门,大眼鬼牙还有其余四个魔也拔出兵器跟在连祭身后,同时,连暮带着侍卫也跟了进去。 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没有横尸遍野,大家都闭门闭户,倒有几分当时妖界隔离时候的景象。 没走多久,便看到了熙熙攘攘的魔。 一家开张的肉铺只剩下骨头,卖肉的魔拿着镰刀砍着骨头,看到连祭连暮等人嗤了一声,低头继续骨头,假装没有看到这群魔族贵胄,骨头渣子横飞,差点溅到他们身上。 街边还有两个八条腿的幼魔坐在地上学着人类翻花绳,对他们也爱理不理。 因为低微到了极致,朝生暮死,贱如蝼蚁,所以反而不畏他们。 这便是蛮城的常态。 但是这里正常得太不正常,不像一个爆发血疫,差点被屠城的城该有的景象。 这时候那两个幼魔的妈妈追了出来,两条腿抬着碗,两条腿拿着个不知什么东西。 母魔道:“快,喝点骨渣汤。” 幼魔:“娘,我们想吃肉。” 母魔叹了口气:“再过两日怕是连骨渣汤都没了。快,喝完把口罩戴上。” 大眼看了鬼牙看了一眼,“口罩?啥玩意。” 鬼牙:“你他妈问题怎么那么多?”你问老子,老子问谁? 连暮在把虞思眠关进去前就已经锁城许久,现在里面粮食紧缺实属正常。 可是…除此之外,这里完全不像被血疫肆虐过,平静得有些异常。 口罩又是什么? 连祭隐隐觉得和她有关。 大眼抓起了八只手上都缠着花绳的幼魔,问那只母魔,“七日前进来的人类在哪里?你若不说我就拧断这小鬼的头。” 母魔手上的口罩掉了下来,那张血盆大口张张合合,最后没有说话,用那张奇怪的脸露出了一个倔强的表情,一幅誓死不屈的模样。 被拎起的幼魔挥动着他的爪子,花绳线缠绕了自己一身,呸了一声吐了一口口水在大眼脸上,“哪怕你杀了我,我们也不会告诉那位大人就在内城神庙里!”然后啐一下又吐了一口唾沫在大眼脸上。 众人:…… 大眼一把把幼魔扔了出去,用袖子擦了擦脸,“妈的,小兔崽子,口水真臭。祭哥!神使她在神庙里!” 他话音落下,才发现连祭已经往神庙的方向走去。 蛮城是有一座破败的神庙,应该是当时一个堕仙修建的,但是根本无人问津,所以非常荒凉。 他们走近神庙,却发现街上的魔多了起来,各种各样地魔有序地排在外面,将神庙围得水泄不通。 听到里面有声音在喊:“大家不要聚集,赶快回家,记得戴口罩,勤洗手!再说一遍,赶紧回家!不要聚集!” 而这些魔还站在远处,眼巴巴地看着神庙。 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魔挤在神庙前,根本挤不进去。鬼牙挥着刀,大眼拿出了箭,“滚开!把道让出来!” 蛮魔根本不为所动,反而是怒目看着他们,眼中带着仇恨。 这目光连暮最为熟悉,他无数次想让蛮城归顺,但是都是无功而返,所以这次想趁着血疫,一举把这里给灭了,这无疑让蛮魔更恨他们。 有的魔认出了连暮,想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却被旁边的魔按了下来,对他说了些什么,那本是恨不得将连暮碎尸万段的魔全身松懈下来,又虔诚地看向那座神庙。 这样平静的蛮城连暮第一次见。 这时突然前方的魔沸腾起来。 他们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神庙破财的门缓缓打开,一个窈窕的身影从破败的神庙中出来。 在连祭等人身前的魔瞬间沸腾了起来,甚至带着一种狂热。 连祭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眼中凝结的杀气散去了。 而连暮还有他身后的魔将看着那个身影眼睛也瞪大。 她没死? 这些得了血疫的魔怎么可能放过她? 虞思眠隔着人群一眼看到了连祭。 他怎么让连暮开城门的? 她提着衣服从神庙的阶梯上下来,那些面对着刀箭也丝毫不惧的魔,却自行退在了两旁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这群魔念念有词,说的是蛮城难懂古老的方言,但是连暮他们听懂了。 他们说的是“神”,“眷顾”。 众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明明该是尸横遍野的蛮城如今一片祥和? 明明该被啃着白骨的她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这些蛮魔口中的神又是什么? 这时浑身是血的炽灵无声无息地站在了她身旁。 凶神恶煞的狼王,更是衬托出她的如披日光的恬静。 像…… 神。 …… 事情要从七日前说起。 连暮在城里面散布了她的血能治血疫消息,虞思眠一进蛮城便被一群得了血疫的魔的围攻,试图刮分她的血肉。 巫医月悔不当初,如果当时她没有带虞思眠来蛮城,就不会遇到连暮,如果自己早一些和她沟通,也许自己还时间制出她所谓的“疫苗”,或许魔域还有救。 然而一进蛮城,一切都晚了。 她试过各种办法想将虞思眠护送出去,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哪怕有炽灵在,在这里也撑不过三日,一旦破防,那些蛮魔必然会将她啃噬干净。 他们走入了一个死局。 他们躲到了废弃的神庙之中,在巫医月深受重伤万念俱灰之时,虞思眠却道:“不是死局。” 巫医月:“什么?” 虞思眠:“你和炽灵帮我守着这里。” 她爬上神庙之顶,将巫医月的赤焰弹扔进下面密密麻麻的魔群之中。 巫医月知道这只是徒劳,她的赤焰弹只剩下几枚,而蛮城的魔却无穷无尽,也只能震慑它们片刻而已。 然而这片刻的震慑已经够了。 虞思眠站在神庙之上,看着下面的蛮魔,“你们再过来我就捏碎这颗赤焰弹,到时候我的血肉都烧成灰,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蛮魔大多数智识不高,但却也能够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她若真炸成了灰,他们什么都得不到,谁也得不了救,于是只能安静下来。 虞思眠看着他们,平静的道:“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血吗,给你们就是。” “我来,就是为了救你们的。” 如果…… 这是她回家的路。 自己写文时为了让故事戏剧化一些,给了这个世界一明一暗的对照。 简单又粗暴。 而当一天这个世界跃然纸上成了真实的存在,她就在想,这个世界难道就真的能够一刀切分明暗和善恶吗? 魔也是冥冥众生,只是生而成了自己笔下的魔,没有选择而已。 世间,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 只不过是幸运的被自己安排成“善”的存在去了琉璃天,不幸被安排成“恶”的就在这漫无天日的地狱摸爬滚打。 但这,这也非他们所愿,就比如蛮城这些魔,他们穷尽一生也只是为了生存。 这是条她无法选择的绝路,但是或许也是她向死而生的生门。 说完她用防身的匕首割破了手上的脉搏,一股鲜血流入了神庙前面的池水之中,在那已经有些发绿的池水中渐渐晕开。 …… 后来,他们看到了奇迹,见到血流了三天三夜也不死的存在。 然而,奇迹不止如此! 巫医月发现她的血开始展现了更强的能力,之前巫医月取过连祭的血,发现并无异样,而自从进了蛮城,她的血开始活跃。 到了最后被她的血救了的魔的血可以救其他魔! 也就说她救了一百个魔,这一百个魔可以救一千个魔,一千个魔可以救一万个,以此类推,血疫不再是什么绝症! 纠缠魔域上千年的绝症,就在就在几日之间有解了。 这已经超过她的认知,也已经不是奇迹,而是神迹! 后来虞思眠还普及了戴口罩勤洗手的一些知识,这些蛮城的魔不理解,但是巫医月知道这些也至关重要。 巫医月明白,她并非只是保命,她真的想救这个城! 巫医月突然开始怀疑,或许虞思眠本身,就是神。 四界没有谁可以得了血疫死而复生,没有谁血流不止还安然无恙,没有谁愿意救这满目苍夷的蛮城…… 当她从神庙下来之时,巫医月随着神庙外千千万万蛮城的魔一样向她跪下。 她的额头叩在漆黑的泥土中希望得到她的原谅和宽恕。 她却只是问:“你的那些儿时玩伴,现在都还好吗?” 巫医月的手指扣在了泥土里,眼泪渗透在泥土中,“他们都被您救了,大人,我差点犯了大错,大人……”那是她成年后第一次在人面前流泪。 她愿意用余生追随她,保护她。 虞思眠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存在,因为……” “无论是你,还是蛮城的魔,都杀不了我。” 在找到回家的路之前,她是个永生的存在。 虞思眠从蛮魔之间走过,他们都主动让出了一条道,甚至有的魔纷纷下跪。 仿佛也就是在她出来的一瞬间,蛮城上空中沉沉叠叠的云层散开,光从天空倾泻照到了她的身上、她还是戴着巫医月的面具,却耀目得让人离不开眼,无关容貌,仿佛她就是能够照亮这世间的光。 连祭看到自己一身的污血。 他笑了。 带着讽刺,带着自嘲。 这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他在外面残杀那些平时他都懒得动手的女人。 她在城内救万千蛮魔。 她宛如从天而降圣洁的神灵,而自己却是这地狱中爬出来肮脏的恶鬼。 就在这时连暮失了一个幻术,将刚才的一幕重新呈现在虞思眠眼前。 一百余个女人一个个倒在连祭脚下。 这时连暮缓缓开口,一字一句的问:“不知神使大人如何看待这件事?”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对错 而虞思眠看着幻象,幻象中那些美人一个个倒在连祭的脚边,她们的血溅到了连祭身上,最终浸透在一片漆黑当中。 连暮看着幻象脸色铁青,看着虞思眠,一字一句地问:“她们何辜?” 鬼牙把带血的刀扛在了肩上,大眼放下手中的弓默默吸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看向了虞思眠。 他们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逼连暮开城门救虞思眠出来,没想到她在里面安然无恙。 即便她知道他们的这么做的缘由,她又怎么看他们? 哪怕他们平时杀人不眨眼,但是杀的这些女人大多数修为低得可怜,他们也不觉得光彩。 虞思眠这样一个与他们截然相反,站在光明之处的人,这个跟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存在。 她会怎么看他们? 况且,她似乎根本不需要他们来救。 看起来她在蛮城过得很好。 虞思眠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一双湖泊一般的眸子在颤动,本就淡淡的红唇被她咬得发白。 连暮毫不诧异虞思眠会有这样的表情,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内,从她挺直了脊梁进入蛮城大门的一刻,连暮就知道,他和连祭这样一黑一白的两个存在,不可能走到一起。 连祭看着止步于前的面色苍白的少女,嘴角勾起了笑,笑中带着嘲弄。 最终他嗤了一声,对着虞思眠,脸上带着恶劣的笑容,“看来老子是多管闲事,让你看到这些,真是污了我们心怀慈悲善良大度的神使的眼。” 他全身散发着嗜血的暴戾,他的话冰冷无比。 他还想杀些什么来安抚他现在狂躁的内心。 他杀,她救。 多么讽刺,又多么有趣。 他准备去掐她下巴,像原来一样逼着她看自己,让她记住自己一身脏血的模样。 然后让她看自己怎么亲手杀光这些被她所救的生灵,让她看清楚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无可救药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恶魔。 看她痛苦,看她崩溃,然后把她拉入黑暗的深渊,让她和自己一起堕落。 这样他才能快乐。 就在他还没有碰到她下巴时,虞思眠却握住了他伸向自己的手腕。 许是被他掐下巴掐惯了,连祭一伸手,虞思眠就知道他要做什么,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十指纤纤,没什么力气,可是冰凉的手指触在他手腕上时,他还是愣了片刻。 虞思眠知道自己力气不可能拗得过他,在他发力前将自己腰间的竹筒塞到了他手上。 连祭看着手中的竹筒发愣。 蜂蜜水? 虞思眠道:“你嘴皮裂了,润一润。” 连祭这才舔了舔自己的嘴皮,干燥粗糙带着血腥,好像是裂了。 大眼和鬼牙知道从虞思眠消失之后连祭整整七日滴水未沾。 连暮本以为她会用恐惧厌恶的目光看连祭,以为她会责备连祭,告诉他滥杀无辜不对。 而连祭必然因此勃然大怒,大开杀戒,他无比期待这样的场景。 没想到她仅仅是塞了一个竹筒给他,那头满身是刺的恶兽就收起了自己的棱角。 这个竹筒里面到底是什么? 虞思眠看向连暮:“那一百个美人确实无辜。” 听到这里,鬼牙大眼还是叹了一口气,连祭的眼中戾气再次凝结,杀意暗潮汹涌。 却听虞思眠继续道:“那我又何辜?这些千千万万的蛮魔又何辜?” “你当时关闭城门,想杀我灭口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这个恶果会是你昔日无辜的爱人来承担?” 连暮先是一顿,然后冷笑:“不愧是神使大人,命就是贵重,一条命抵上百条。” 虞思眠不可思议地看着连暮,“连暮,你眼中只有女人吗?你看不到我身后这千千万万的生灵吗?” 她指向自己身后密密麻麻的蛮魔。 连暮一愣。 虞思眠继续道:“他们也是命啊。” 听到这里她身后的蛮魔一个个抬起了眼。 他们朝生暮死,命如蜉蝣。 原来自己的命也是命啊…… 虞思眠:“你难道不知道若连祭不逼你开城门,会是怎么一个结果?” “他们好不容易从血疫中死里逃生,却还是会被活活饿死在城中!从绝望到另一处绝望!那又是怎样的残忍!” 锁城那么多日,城中的粮食已经渐渐稀缺,街头翻花绳的小魔可能会成为隔壁魔的盘中餐,甚至会被自己饥饿的母亲吃掉,就像之前看到的视频一样,因为生态破坏食物紧缺,被拍摄到棕熊妈妈在吃自己的孩子,到时候蛮城四处会是这样的景象! 这便是饥饿带来的恐惧。 “难道只因为他们没有你那些美人漂亮的外表,所以就该死吗?所以你指责连祭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丝毫愧疚吗?” 她身后的蛮魔有的对自己丑陋的外貌自惭形秽,用爪子捂着自己的脸;有的恶狠狠地瞪着连暮。 连暮哑口无言。 他生来爱美色,对长得漂亮的姑娘总会宽容几分,这些丑陋的蛮魔他看了都觉得碍眼,从而对他们毫无怜悯之心。 连祭的目光淡淡扫上了虞思眠的脸,两人对视片刻。 虞思眠非常清楚连祭的做法是错的,那些美人是无辜的,可是他却也误打误撞救了这城中数十万的魔。 一百条无辜的命换数十万条无辜的命,到底对不对?值不值?这个话题对生在太平盛世的虞思眠来说太沉重了。 这是她从来没有思考过,也不愿意轻易给出答案的问题。 只能说生在乱世,众生皆苦。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她无法指责连祭。 他的极端,他的心狠手辣,他的不择手段,都是自己一手设定的啊…… 为了突出主角的白,给了他极致的黑。 现在她又如何回头来指责他? 她偏头不再看眼前那些凄惨的幻象,看向连暮,“你不要再给我看这些了,之所以会发生这些,不过是你种的恶因结出来的恶果。” “那些女人只因为生得美丽不幸被你看上,被你始乱终弃,她们已经为情所伤饱受煎熬,还被你做的恶事牵连,不得善终,你扪心自问,连祭杀你第一个女人时你心中是否有丝毫动摇?” 她越说连暮的脸越黑,看着那些喊着自己“暮郎~”的昔日情人,最后闷声对虞思眠道:“够了!” 他手一挥,驱散了在虞思眠面前的景象。 鬼牙和大眼等人都看向虞思眠,倒是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而且从她的语气中他们隐隐觉得…… 神使在袒护祭哥? 连暮脸色苍白,哑口无言,最终幽幽看向虞思眠,“没想到你不仅对我弟弟忠贞,还护他得很,看来是真爱他。” 语气中居然有了几分羡慕。 虞思眠不想话题怎么突然转到这里,这跟忠贞和爱连祭哪里有半分钱的关系? 不过她懒得和连暮费口舌,只道:“你的那些情人也都很爱你。” 至于她对连祭的感情,对连祭的所有宽容,只要她不说原因,这个世界就不会有人真正理解。 而这个原因,却是她万万不能说的。 她正想跟连祭说话,下巴一烫,她用余光看到了那半截黑色的皮手套…… 连祭。 他又掐着她的下巴,逼着自己看他。 不过这时她发现连祭眼中浓重的阴霾早已化去,他对连暮道:“她向来这么爱我。” 他语气淡淡,却带着挑衅。 虞思眠差点咳出来。 连祭松开了她的下巴,将她一把抱起,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虞思眠想要挣扎,但是想着正事还没有办完,不想再和连祭闹什么。 她坐在连祭的手臂上,所以能和他平视,“连祭,蛮城需要你。” 虽然连祭早已满手鲜血,但是这次杀这么多无辜生灵,却与自己有关,虽然不能说将功补过,却也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 而且…… 现在整个蛮城确实是需要他。 蛮城因为血疫因为锁城,家家户户所剩的粮食都已经不多,现在哪怕城门打开,也来不及粮食的补给,只能靠这些皇族贵胄支援。 “你让鬼牙和大眼他们准备一些粮食往蛮城里送。” 连祭挑了挑眉,“你还真爱管闲事,我凭什么要管?” 虞思眠正色:“连祭,我是认真在跟你说。” 连祭轻哼了一声,另一只手拿着拿着那个竹筒:“这就是你的诚意?” 虞思眠:“什么?” 连祭挑了挑眉,“我打不开盖子。” 虞思眠一口气被噎着,他打不开竹筒盖? 他一把可以把人头拧下来的手打不开竹筒盖? 明知道他在找茬,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吸了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竹筒,灵巧地将盖子打开,然后又递回了他手中。 她压着嗓子道:“你可以运粮了吗?” 不想连祭将她抱得更紧,眼中带着促狭,声音懒散得很,“你不嘴对嘴地喂,哪里对得起我哥哥说的那些话?也体现不出你求我的诚意。” 虞思眠:“连祭!” 这时大眼红了脸,鬼牙轻咳了两声。 连暮的嘴角抽了抽,咬紧了牙槽。 让虞思眠嘴对嘴喂连祭那自然是不可能! 她发现连祭目光越来越沉,眼中带着浓烈的威胁,而这种危险和原来不一样,是一种如果自己不如他意他下一秒就会当众强吻自己的那种威胁。 她拿过竹筒,放软了声音,对连祭道:“别闹了好不好?” 然后她把竹筒放在了他嘴边,将竹筒微微倾斜。 连祭唇齿紧闭。 虞思眠又把声音放软了一些,“别闹了……” 连祭虽然板着脸却最终还是张开了嘴,任由那清甜的汁液通过他的唇齿到了他的腹中,压制了他心中的烦躁和暴戾。 他总是想不起在哪里喝过这蜂蜜水。 直到最后他用带着倒刺的舌尖舔了舔竹筒中最后一滴蜂蜜水。 连祭用指腹摸了摸下巴上的汁液,语气中有几分嫌弃:“连喂个水都喂不好,看来得多练习一下。” 虞思眠双颊发烫,却还是懒得和他计较,至少连祭没有坚持让自己用嘴喂他。 她松了一口气准备把竹筒盖上时,连祭的手指突然按在了自己唇上,然后这只手指滑到了自己的嘴里,碰到了自己的舌尖。 她惊愕之下手中的竹筒盖差点掉下来,连祭垂眼看着自己,淡淡道:“忘记给我心爱的宠姬剩了,抱歉。” 嘴上说抱歉,语气中却半分歉意都没有。 她才明白他是把他刚才漏出来的那一滴蜂蜜强行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完全就是心怀恶意的报复! 而且他那“心爱的宠姬”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讽刺! 虞思眠犹豫着要不要咬他手指时他从自己嘴里伸出了手指,放自己嘴边舔了舔,“不错,挺甜。” 虞思眠看着他冷漠的脸一本正经地做出那么涩情的动作时,只觉得自己要冒烟了。 这时大眼:“我艹,小看祭哥了。可以啊……” 鬼牙咳嗽,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连暮的脸色越来越青,他杀了自己那么多女人,却在自己面前秀恩爱。 正在虞思眠七窍生烟的时候,连祭转眼看着鬼牙和大眼,懒洋洋地道:“愣着干嘛,我的宠姬让你们去搬粮食。” 鬼牙大眼急忙下跪:“是!” 蛮魔们听到粮食,一个个都高兴得……向虞思眠跪了下来,朝她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地叩首。 连祭倒也不在意,明明拨粮的是自己,他们却对虞思眠下跪。 他没有放虞思眠下来的意思,而虞思眠早已全身疲惫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 她也知道,这些是做给连暮看的。 抱着虞思眠的连祭与从连暮身边走过,扫了他一眼,声音带着杀意,“今日的事,没有完。” 两人之间的战火已经点燃。 连暮想着自己那些女人,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彼此彼此。” 连祭回去的一路上,虽然有很多蛮魔涌了上来,但是他们并没有堵他们的去路,而是自行地退到两边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道,所有人都清楚他们并不是给连祭让路,而是给虞思眠。 连暮将目光落在了连祭抱着的那个少女身上。 对于自己来说女人向来都是锦上添花,就只是让他快乐而已,他从来没指望过女人能够帮助自己什么? 而这个女人…… 一个能让这些蛮魔视为神的女人…… 连祭,你杀我那么多女人,我是不是该向你讨回来? 离开了连暮的视线,连祭把虞思眠放了下来,他动作不算轻柔,虞思眠差点摔跤,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 连祭看着漆黑的幽冥海,神色冰冷。 “我是想弄你,但不代表我喜欢你。” 虞思眠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她虽然没想过连祭喜欢自己,但是他把那么垃圾的话用那么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出来时还是不由得心中一梗,血压瞬间标到了一百八。 自己怎么写出了这么个人渣? 他语气依然冰冷:“我逼连暮开城门,是他挑衅在先,我不可能置之不理,无论是逼他开城门,还是杀那些女人,与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不要自作多情。” 虞思眠拍着胸口,“我明白,你别说了。” 她看着远方,“我们赶紧找到天尸去琉璃天吧。” 我只想回家远离你们这些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 连祭听到去琉璃天,带着黑晶耳廓的耳朵动了动,“你就那么想去琉璃天?” 虞思眠拍着胸口顺气,“对。” “你那么喜欢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虞思眠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血压应该上了两百。 你坏得那么透彻,然后说别人道貌岸然?伪君子? 她最终放弃和他争辩,免得自己血压直冲了二百二,只是道:“我们快些出发吧。” 连祭捏了捏拳头,然后道:“我要先去魔都,办点事。” 虞思眠抬头看他,“不能找到天尸后再办吗?”什么事比你找天尸还急? 连祭:“不能。” 鬼牙大眼留在这里安顿粮食。 虞思眠和连祭坐上了一艘船开往了魔域,虞思眠自己有了一个船舱,没有再和连祭拼房。 连祭坐在甲板上看着外面的幽冥海,脸色从始至终都很阴沉。 虞思眠觉得他在压抑着什么。 她铆足了精神想提起眼皮防备连祭,可是她实在太困太累,在蛮城七天七夜没有睡觉,还放了三天三夜的血,一出蛮城,她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全身无力。 至于自己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她不记得了。 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直到有一双手在自己身上游走,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她突然间惊坐起来。 只见两个样貌清丽的侍女跪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躺在一张挂满黑纱的黑色大床上,房间里除了那两个侍女没有别人,刚才她们应该是准备给自己脱衣服。 “这里是哪?”虞思眠问。 侍女答:“这里是魔都,连祭殿下的洞府。” 看来连祭还真回了魔都,虞思眠揉了揉太阳穴。 跪在地上的侍女哆嗦道:“惊扰了大人对不起,刚才只是想帮您换衣服而已,没想到把您吵醒了。” 看着那些诚惶诚恐的侍女,虞思眠猜得到平时连祭多可怕。 虞思眠道:“跟你们无关,是我自己醒的。” 侍女们松了一口气。 虞思眠看着自己的衣服,还是在蛮城那一件,沾着各种血污,都发臭了,是该换换。 她也想……洗个澡。 侍女们很快安排她沐浴,将她安排到了血池。 看到里面红色的液体,侍女们本以为她会害怕,没想到她神色平静中居然有一些惊喜。 她们知道她是人,人看到血池通常都会要么恐惧要么恶心,还有甚者会忍不住怒斥魔丧心病狂。 虞思眠之所以不怕,是因为知道,这里名为血池,却并非真正的血。 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温泉,因为温泉水中含有大量的酸化鉄等矿物质,所以呈现红色,也因为富含铁元素,甚至带有淡淡的血腥味。 这个世界的人自然还没有元素概念,包括很多魔都以为这泉水是来自大地的鲜血,所以便有了魔用血来沐浴这一说。 侍女们不禁佩服她的胆色,毕竟就连一开始她们看到这温泉时都有些害怕。 侍女准备给她脱去衣服。 虞思眠道:“不用了,我自己来。” 她话音一落,魔女们又跪了下来,“殿下让我们随身伺候您。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不然……” 不然他会摘了她们的脖子。 虞思眠叹了口气,头疼连祭的淫威。 只能仍由她们脱衣,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这么“伺候”。 感觉十分别扭。 特别是小妖们一边褪她的衣服,一边感慨。 “大人……您是怎么化形,化出这副身材的?” “人的容姿是天生的,非化形所来。” “原来如此,那您是怎么生得这么美的?” “您的胸真好看。” “腰也好细。” “腿也好看。” “皮肤好滑。对不起,我不小心摸到了。” “别摸!”虞思眠涨了脸,看了看周围,还好没有别人。 “你们,别,别说了……” 殊不知这时候红色的池水底下魔王缓缓睁开了眼。 侍女很听话,马上闭了嘴,帮她褪去了衣服后站到了一旁,规规矩矩眼巴巴地看着她。 虞思眠叹了口气,这人上人的生活她还真点不太适应。 她也不想为难她们,反正都是女的,也没什么不能看,于是慢慢地走进这血红的温泉中。 她泡过白色的汤池,金色的汤池,这红色的倒是还是第一次,这里矿物元素非常高,透明度为零,还真像地狱中出来的血水。 汤池温度偏高,下去没多久她就觉得自己心跳有些加快,准备随便泡泡便速速起来。 突然,平静的水面起了一道水柱! 什么东西突然破开水面! 她一声惊呼,之间一个俊美的少年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惊起无数红色的水花。 赤/裸的少年光洁的肌肤上一道道红色的水珠下滑,他修长的手将脸上的水珠和额前的碎发抹到了脑后,露出带着邪气的俊美容颜,用漆黑的双瞳看着面前的少女,目光侵略又挑衅。 “神使还真是喜欢看男人洗澡。”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血池 泡温泉水位不易没过心脏,这血池的泉水应该有四十度以上,虞思眠肋骨以上都露在水面。 本是平静了很久的水面突然破开,虞思眠先是愣了大概两秒中,然后将双手交叉挡在了胸前,还不忘记遮那颗血痣。 满目震惊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连祭。 连祭甩了下碎发上的红色的水珠,将脸上血池上的水向后抹,露出了那张俊美的脸。 过于震惊的虞思眠还没有反应过来,不知怎么目光就跟着从他下颚线下滑的红色水珠往下走。 那滴红色的水珠从他紧收的下颚线、到脖子、到清晰的锁骨、到宽阔的胸膛、然后顺着腹肌到劲瘦的腰,到人鱼线,然后…… 她猛然把视线上移。 她没看到!她什么都没看到! 连祭挑了挑眉,神情不悦。 “神使大人还真是喜欢看男人洗澡。” 虞思眠:! 她想要开口解释,“我……” 连祭一晒,“你什么?难道你没看?” 虞思眠觉得百口莫辩,咬着牙问:“你怎么在这里?” 连祭冷笑了两声,“我的洞府,我在哪里还要向神使大人汇报?” 这时岸上两个侍女噗通噗通跪了下来,“是奴婢该死,不知道殿下在这里!” 连祭也不看她们,直径向岸边走去,恹恹道:“那就去死吧。” 虞思眠:“连祭!” 连祭性本暴戾,但是她还是明显觉得从蛮城再次相见开始他整个人更加乖僻不说,更像是忍着一股怒意。 连祭回头看她,她双手掩盖着身子,却掩不住她姣好的曲线,血红的池水衬得她皮肤更是白得刺眼,水面上的腰肢盈盈一握,精巧的肚脐刚好在水面线上,水面以下……什么都看不着。 而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更是让人挠心挠肺。 而连祭耳朵动了动,迅速收回了目光。 “怎么?神使大人有什么值得吃惊的?我不就是这么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虞思眠确定,他确实是在生气。 连祭看着地上跪着对连祭求饶的侍女,语气中带着讽刺,“我们神使,最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喔……对了,她连刀都拔不动,却最爱多管闲事,你们求我不如求她。” 虞思眠看着连祭的背影叹了口气,“连祭,够了,别闹了,你到底要怎样?” 连祭什么都没答,他从血池中起来,拿了一条锦缎堪堪围住了下身,从那两个侍女之间走过,然后懒洋洋地躺在墨色的玉石凳上,用手撑着头冷冷看着虞思眠,目光中带着恶意。 “走过来。” 虞思眠瞳孔震了一下,却没动。 而连祭凝视着她,丝毫也不让步。 虞思眠血气上涌,本就因为高温提速的心跳现在更是飞速,那股热流从心口冲上了脑门,只觉得两眼一黑。 连祭看到池水中的少女软绵绵地向下滑去,他突然从石凳上起来,纵身跳入了水中。 虞思眠被水一呛,又立刻醒了过来,只觉有一只手托着她的背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她慢慢睁开眼,模糊可见少年魔王的脸离他很近,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自己。 她惊慌之下首先想到的是胸口那颗血痣,然后发现自己刚才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居然还是用手紧紧的掩住了它。 她刚松一口的时候,余光看见浮在血池水面的那条连祭用来围腰的锦缎,与此同时,她的知觉也开始恢复,发现…… 自己大片的肌肤与他相帖,他身上的温度比这血池的温泉还要烫。 她挣扎了两下,他却纹丝不动。 只是增加了肌肤间的摩擦。 他语气中带着嘲讽和嫌弃,“血流了三天三夜都没事的神使,居然会在温泉泡晕过去?还真是出息。” 虞思眠听着他讽刺的话,却也感觉到了他越来越强的侵略性。 她被侍女轻轻绾起的头发在落水之时全部散落,栗色的长发浮在了水面。 连祭看着她,血色的池水,绮丽的画面,她却依然清丽无双,宛如一尘不染,不像自己宛如泥潭里爬出的毒藤,洗不干净一身的血污。 他用冰冷的目光描摹着她的脸。 被视为神的女人啊? 那个和自己对立的存在。 那他这个恶鬼就试一试渎神是什么滋味。 池水中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下滑,惊起她一阵阵战栗,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越睁越大,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那个凶神恶煞的自己。 连祭的手到自己腰窝的时候虞思眠把喉咙中的惊呼压了下去。 努力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晰一些。 连祭再次开口:“你还没说当时看到那些景象是什么感觉?你当时可是岔开了话题。” 虞思眠现在可以确认,果然,连祭在这件事上没有过去。 她有一些意外,他杀人不眨眼,从来不管是女人还是小孩。比如在柳家村布血阵准备杀全村老小的时候,他可没有半点犹豫,也不见丝毫反省。 而现在,他却开始在意这些事。 难不成说,他变了那么一点点? “说话,当时看到那些景象时是什么感觉?” 她凝视着他的双目,不像原来那样总是躲闪,眼中的惊恐渐渐化开,变成了温柔。 她说:“谢谢你。” 连祭:“什么?” “谢谢你来救我。” “老子说了跟你没有关系……” “谢谢你让连暮开了城门。” “你听不懂话是吧,跟你……” “谢谢你。” “你……” “谢谢你。” 谢谢你——谢谢你—— 虞思眠的这句话在血池的洞窟之中回荡。 祭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下来,准备继续往下移动的手也停在了原处。 虞思眠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自己那么长时间对视。 她红唇再次微微张开,“对不起,这句话我说晚了。” “你来救我的时候我很高兴,我一个人在蛮城我很害怕。” 就算她可以治疗血疫,但是却不知道怎么面对此后粮食紧缺的问题,人在极度饥饿的时候都可以失去理智,何况是魔,无论是旁边的炽灵,还是巫医月都不能带给她安全感,唯有连祭进来的那一刻,她的心才踏实了下来。 她被是是非非蒙蔽绕晕了头脑,在黑与白之中不得答案,她架在神的位子下不来。 她想做到公证和完美。 但是其实,她只是个普通人,她不是什么神。 连祭来时,她明明是高兴的。 “对不起,我说晚了,见到你时,我是高兴的。” 她应该当时就感谢他的。 连祭愣了十几秒,他低下头笑了一声,所有的凶戾都消失在这声轻笑之中。 再次抬起头时,恢复了一丝痞气,“你道歉就道歉,你哭什么?” 虞思眠这才发现自己红了眼眶,急忙忍住了泪水。 连祭颇有几分不屑,“我都没把你吓哭,你觉得那些蛮魔比我可怕?” 虞思眠抽了下鼻子,“这没有什么好攀比的。” 连祭舔了舔嘴唇,眼色再次变得漫不经心,“我有两个问题,一直想问。” 虞思眠:“什么?” 连祭:“你为什么想哭的时候鼻头总会红?” 虞思眠:“不、知、道。” “另外一个问题。”他目光从她脸上下移,“你为什么只遮一边?” 虞思眠顺着他的目光下移…… …… …… 她发现自己的左手遮在身前,不忘捂住了两条锁骨正下方的痣,然后另一只手也许是起来时候的求生反应,紧紧地抓着连祭的手臂,指甲都扣进了他的肉里。 也就是说,另一边,是空的。 她满脸火烧,惊呼一声,准备捂住另一边,连祭却敏捷地抓住了她的右手手腕,易如反掌地把她的手压了下去。 他俊美的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痞气,“看都看完了,你再遮有什么用?” 虞思眠咬着牙:“你……” 连祭挑了挑眉,“喂,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只遮一边呢。”然后他淡淡看着她,像是找到了答案,“哦,一只手遮不完。” 虞思眠只觉得自己一口血到了喉咙口,她想把手移动一下位子,但是又怕露出那颗血痣,压着嗓子,“你放开我!” 连祭不仅没有松开她的手,目光也一点没离开,神情却很淡,“果然眼见为实,界城那母狐狸和我这些婢女说得不错,是挺好看。” 虞思眠这时候还在四十多度的温泉里,被他这么一激,差点又要休克过去。 他的皮肤还贴着自己,温度虽下去了不少,却也还是炽热,她心跳越来越越,说不出话,只是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清澈的眼睛也开始迷离。 连祭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看她模样,一把将她从水中抱了起来。 他一看,那两个侍女还在,他手掌张开,一条毯子飞到他掌心,他将虞思眠用毯子裹上,沉着嗓子对那两个侍女道:“还不快滚。” 两个死里逃生的侍女急忙化成黑烟消失在原地。 在温泉里泡久的虞思眠头重脚轻,手脚无力,她发现自己只有关键时候才会发挥超常人的潜能,平时也就和普通人没两样,比如温泉泡久了会晕倒。 连祭把她放在黑玉石凳上,她过了好一会儿头脑才清醒过来。 这时连祭撑在上方看着自己,两人一上一下的姿势。 连祭没有再出言讽刺,而是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虞思眠只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像是想要吻自己。 这时候的连祭带着一种魅惑,像一朵带毒的罂粟,虞思眠慢慢闭上了眼睛,但是当闻到他凌冽的薄荷气息时却骤然清醒,偏开了脑袋,避开了他。 他嗓音有些哑,“虞思眠,都这样了,我不碰你,你觉得可能吗?”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名字,之前都是带着讽刺的“神使”或者比“神使”更讽刺的“神使大人。” 而这虞思眠却带着一份蛊惑。 虞思眠有一瞬间也想放纵自己,享受原始的快乐,可是她知道,不行。 她不是那种提得起放下事后起来抽根烟洒脱离开的人,她玩不起,她会把自己玩脱在这里。 虞思眠抓紧了身上的毯子,“连祭,不要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 连祭眉头皱紧,想起她说的如果一个姑娘不愿意,那就是“伤害”,而自己在城墙下偏偏答应过不伤害她。 可他不准备就这么善罢甘休,“你要什么,我跟你交换。” 他越这么说虞思眠越是清醒,他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对他来说一场欢愉是一场交易。 她本是在温泉中泡得通红的脸变白了一些。 连祭见她脸色,轻嗤了一声,收起了眼中的魅惑,语气再次变得轻佻,“你还真是小气。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让我亲一下,我答应你一个要求。” “我没什么要求。”她语气很轻,却很坚定。 空气很安静,虞思眠几乎可以听见两颗心跳声,和空气中交织的呼吸。 她没有看连祭,她以为他会生气。 可是连祭只是站起身来,开始穿衣服。 虞思眠用毯子紧紧裹着自己,这才发现他扔在一边的玉简一直在亮,而连祭视若无睹。 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太过尴尬,虞思眠找不到其他话说,于是便道:“你不接吗?” 连祭这才弯腰拿起玉简。 一个幽凉的女声从黑玉简中传出,冰冷中带着怒意:“为什么一直不接你父尊和我的玉简?” 连祭大闹妖界和蛮城的事,已经传到了万圣殿,魔尊魔后准备来兴师问罪。 连祭淡淡道:“忙。” 对面的魔后声音冰冷毫无感情:“你一天追着天尸跑,能忙什么?” 连祭了一眼旁边的虞思眠:“交欢。” 虞思眠:!!! 对面的魔后也被他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 过了半晌魔后才出声:“我当初就不该……”说到这里对面的声音顿了下,最后还是说出了口:“就不该认你。” 听到这里虞思眠不禁悄悄去看连祭的脸色,他依然冷漠,对这些话不以为然。 “连暮告到你父尊这里来了,在他发怒之前赶紧到万圣殿来,还有带上那个让你发疯的女人……” 连祭不等对面说完就把玉简扔到了血池之中。 根本没有要去的样子。 虞思眠却明白之前的事没那么容易不了了之,既然他回了魔都,如果不去万圣殿,怕是麻烦更大。 于是道:“要不还是去一趟吧。” 她以为连祭会拒绝,不想他戴着手套,干脆道:“好啊。” 魔域移动多用兽,连祭的炽灵在蛮城受了重伤无法再行动,连祭带着虞思眠上了兽栾。 连祭的兽栾由四头漆黑的独角兽所拉,车栾也是精致的黑木所造,可以坐四人,两两对坐。 虞思眠先上了车,连祭顺势坐在她旁边。 她把身体往车壁上贴了一些,转头看车窗外的景色,与连祭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想尽快忘记之前在血池发生的一切。 车厢中有一种静默的尴尬。 连祭扫了她一眼,把长腿搭在了对面的椅子上,抱着手闭目养神。 虞思眠看着外面的景色,魔域天空永远盖着一层厚厚的黑云将太阳的光遮得严严实实,宛如黑夜。 照亮魔域的光源是夜空中落下的一道道紫电和飘浮在幽冥海上带着荧光的碎灵。 这样的魔都却很繁华,车水马龙,人流不息。这里的繁华和界市不一样,无论是这里的建筑还是行走的魔都有皇都的气派。 虞思眠看得目不暇接之时,突然一个急转弯,应接不暇的她一下子倒在了连祭的腿上。 正在闭目养神的连祭也突然睁开了眼,看着腿上的虞思眠。 她急忙从他腿上弹了起来,她还想着忘记刚发生的一切,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 她僵硬地道:“不好意思。” 连祭依然抱着手臂,不理她的道歉,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她坐得无比的笔直,手也紧紧地拽着窗框,假装不知道自己在看她。 他把长臂一伸,放在了她身后的靠背上,而她此刻全身像绷紧了的弓,崩得笔直,连祭甚至怀疑这时候如果自己弹拨一下她,甚至会发出嗡嗡的声音。 连祭沉着脸,最终移开了目光。 然后缓缓开口:“你面具呢?” 虞思眠:"乾坤带中。" 连祭语气冰冷,不带任何商量的余地:“戴上。” 虞思眠继续看着窗外。 连祭道:“一会儿连暮也在。” 他不想让连暮看到她的样子。 想到连暮那风流性格,她不想多生事端,从乾坤带中取出了那张面具,重新戴上。 她动作很从容,但是她身上发出的香味却出卖了她。 连祭清楚她在紧张时就会发出这样的味道。 从一进兽栾这香味就没散过。 连祭轻嗤一声,闭目养神。 虞思眠跟在连祭后面爬上了万圣殿的一千个台阶,她气喘吁吁地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图痛快写了一千阶? 就应该只写个十个台阶,或者根本没有台阶。 而且为什么这具身体平时怎么就那么没用? 她在蛮城七天七夜不睡觉的体力到哪儿去了? 连祭走在前面笑看着虞思眠,“神使这体力真是不行。” 虞思眠不理会他的嘲讽,只是腰间取了蜂蜜水喝了下去,继续提着裙摆爬,连祭伸出带着露指皮手套的手,示意要拉她。 虞思眠摆了摆手,“谢谢,不用,当锻炼。” 连祭神色淡淡,收回了手。 雕刻着华丽而狰狞图腾的大门一道一道地打开,虞思眠终于走到了大殿最里面。 正座上就是现魔尊,看起来就三十出头的模样,与连祭一般唇红齿白,但是连祭没有女相,这个魔尊,却有。 而她旁边的妇人便是魔后,很瘦,双眼有些无神,作为这个在风流的魔尊后宫宫斗到最后的赢家,却显得像被抽了精神气一样,容貌还比不上她身旁的魔尊。 而旁边的就是一身绛色长袍,眉目与连祭几分相似,眼中熊熊燃烧着怒火的连暮。 他压住眼中烈火对连祭道:“弟弟好大架子,居然让父尊母上等了那么久?” 魔尊脸上露出怒意,魔后对连祭已是失望至极,一双眼睛冰冷又空洞。 连祭没有向魔尊魔后行礼,只是瞥了连暮一眼,“怎么?你是三岁小儿,打架吃亏还跑回家告爹娘?” 连暮脸嘴角抽了抽,“在你眼中杀了近百个高等魔,是件如孩童打架的小事?” 连祭扫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连暮对魔尊跪拜道:“父尊,连祭任性妄为,滥杀无辜,请父尊给一个公道。” 虞思眠知道连祭是那种一言不合上去砍两刀的人设,这些口舌之争他懒得反驳,对他而言极为不利。 虞思眠:“大殿下将数十万魔关进蛮城,准备让他们全部死于血疫,难道不是乱杀无辜?” 她话音一落,所有人把目光移在她身上,连暮脸色微微一凝。 魔尊一眼看穿了她用面具掩盖着真容,不过他已过了风流的年龄,也不在意这些琐事,“传说你是天道使者?” 她见魔尊没有阻止她说话,继续对连暮道:“连祭杀百人性命,逼你开城门,不过是为了阻止你让里面更多的性命枉死。” 连暮:“说得冠冕堂皇,他逼我开城门不过是为了救你。”他继续道:“先是让我弟弟闹了妖界,然后又在魔域大开杀戒,比起救世的神使,我看是乱世的妖姬还差不多。” 虞思眠见识到了男人把屎盆子往女人头上扣的本事,第一次连祭用自己做挡箭牌抵过了妖界非难,第二次连暮挑衅连祭在前,怕自己“神使”之名威胁到他,现在倒是把这盆子往自己脑袋上扣。 魔尊和魔后的目光也落在虞思眠身上。 这时连祭却道:“是我招惹她的,伽夜更是如此。” 他话音一落,虞思眠有些意外,看向连祭,他却依然面无表情。 连祭瞟了连暮一眼,“男人的事,别没脸没皮的赖在女人身上。” 连暮被他一说转过头闷哼了一声。 “那白羽公主怎么办?”坐在上座的魔后开口,“这是对你来说最好的亲事。你却当众抢她弟弟的新妇,这置她于何处?置我魔域和妖界的关系于何处?” 魔后魔尊不愿把事情扯到妖界那边,“白羽的事先不谈,你到说说怎么解决这次的事?蛮城只是地低级魔,而你杀的那些却不然。你到底何时才能拎得清?” 他们言语之间流露出了对连祭的无限失望。 连祭早就习惯,他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对于这座上的两位来说自己不过是枚光鲜亮丽的棋子,而自己对他们,只有恨。 连祭拍了拍手,“你们想怎么样直接说,不要惺惺作态。” 魔尊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他道:“你个孽子!既然如此我今日就杀了你除了这个后患!” 旁边的魔后没有为连祭求情,“孽障,真是个孽障,我当初就不该……” 连祭却根本无所谓,挑衅地看着魔尊,“要杀就杀。我是不是孽障你心里没数?” 魔尊脸色更黑,“好,那你就以命抵命,天下也只会赞我大公无私!” 听到这里连祭笑了,尽是嘲讽。 虞思眠在一旁为连祭捏了一把汗,他这种性格一旦跟人怼上那是半分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她有些怀疑连祭是怎么活到那么大的。 她挡在了连祭的面前:“且慢。” 连祭微微一愣,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少女。 魔尊本是怒发冲冠,但是无奈连暮喜欢美人对美人格外宽容的基因遗传了魔尊,即便魔尊已经无心风月,透过面具看到她的真容,气也消了三分,“怎么?” 虞思眠:“连祭杀她们不对,但是可以将功抵罪。” 一旁的连暮笑了,“我弟弟这些年都在外逍遥自在地捉天尸,哪里来的的功?” 虞思眠也不得不居功:“我的功。” 她话音一落,连暮一滞,魔尊魔后也看向她。 虞思眠继续道:“我救了整个蛮城。” 连暮知道这无可否认:“蛮城从来不愿归顺魔都。” 他言下之意:魔都想让蛮城归顺多年,然后却从来没有如愿,与其让他们这么反抗着活,不如安静的死。 虞思眠:“我治了这场血疫。” 连暮:“这场血疫,即便没有你我也能解决。” 虞思眠:“大殿下的解决,并非解决血疫本身,而是解决得了魔域的魔,将他们关在蛮城里让他们病死,然后一把火烧了他们。可大殿下,你确定你烧死所有蛮魔,就能根除血疫吗?” 她这么一说在场的人也都无言以对,血疫向来都是无声无息地来,轰轰烈烈地走,每隔数十年就会复发一次。 虞思眠:“现在血疫不再是绝症,可以被根治,琉璃天就不会再诟病魔域的血炼之术。” 她话音一落,除了连祭无所谓外,万圣殿上的人都互看了一眼。 虞思眠写这个血疫的时候,将血疫源头设为了魔域血炼过程中出现的一种奇病,随机出现,然后祸害众生。 魔尊不语,虽然他们没有办法查出血疫的具体来源,但是每次都指向魔域的血炼之术。 高等魔修用自己的精血血炼兵器,使得自己的兵器只认自己一位主人,也可以用此术使得兵器更与自己灵识相通,威力倍增,血炼可谓是魔修的固兵之本。 而琉璃天因为血疫一次次向魔域施压让魔域停止血炼,这相当于折了魔域的兵器。 虞思眠这么一说,相当于一击即中。 魔尊想到这里,气消了大半,道:“确实是功。” 但他依然看向连祭,“但你以下犯上,且丝毫无悔改之意,我又岂能轻易放你!” 虞思眠展开双臂护着连祭。 连祭看着她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想笑,倒是没想到这个万圣殿上,唯一护着自己的就居然是她。 这时魔后冷冷道,“你以为你是谁?” 连祭这时候幽幽开口,“他是被蛮魔视为神的女人,有她在便能让蛮城归顺,蛮城一旦归顺,周围的小城也不会再与我们为敌。” 魔尊和魔后互看了一眼,蛮城和周围的这些小城一直是他们的心头大患,这个人类真的能让他们归顺吗? 魔尊看向连暮,连暮脸色难看,没有否认。 他亲眼见到那些蛮魔视她为神,只要她开口,让他们归顺,指日可待。 连暮:“他们归顺的是她,也不是你。” 连祭看向连暮:“她爱我得很,你们杀了我,她会……”他顿了顿,“殉情。” 这两个字一落,虞思眠差点没忍住咳出来,连暮嘴角一抽,魔尊魔后看向了虞思眠,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答案。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道:“是的,你们杀他,我会殉情。” 听到这里魔尊不禁感慨,“都说人族贞烈,果然如此。” 虞思眠:…… 虞思眠看向魔尊,“尊上,连祭不过是一时气话,毕竟亲生父子,又何必和他置气?” 魔尊听到“亲生父子”二字,神情有些怅然。 是啊,他现在只剩连祭和连暮了。 虞思眠转身对着,她什么都没说,因为这些魔听力极好,说什么他们都会听见。 连祭却第一次发现,她的眼睛好像是会说话的。 她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连祭眼中桀骜不驯的冷锐慢慢散去,他从她身边走过,第一次向魔尊屈膝。 无论是魔尊魔后还是连暮都难以置信…… 第一次,见他服软。 后来,连暮把目光移向了虞思眠,他本以为今日可以除掉连祭,连祭那头烈兽哪怕知道面前的是圈套他也会往里面钻,没想到那个女人的出现却改变了一切。 连暮看着虞思眠,而虞思眠却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自己。 他喜欢女人,却没有真正把女人放在与自己对等的地位,在他眼中女人或许是一只等待抚摸的白兔,或许是一头等待驯服的猎豹,但是他第一次遇到一个看起来毫无攻击性,实际上却威胁到自己的女人。 更让他懊恼的是,她并非是有心跟自己作对,让自己为难,她甚至都没有正视过自己,她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过眼里。 也许因为这样,所以哪怕她相貌不算极美,他的目光却总是被她吸引。 之后虞思眠独自出了殿外,魔尊难得地单独将连祭留下来。 她独自在宫中走着,这里黑压压的,但是每一次都有着精致的雕饰,倒是和连祭那个梦中的宫殿很相似,便又想起连祭那个旖旎的梦,和那个梦中的美人,又想起了今天在血池发生的一切…… 在她走神之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她首先想到的是连祭,然后急忙转身,出现在面前的却是紫色长袍,眉宇中带着风流的男子。 “连暮?” 她退后两步,戒备地看着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她四下看了下发现这阴暗的走廊上居然没有其他侍卫。 “何必那么紧张?”连暮依然带着从容的笑。 虞思眠:“你要杀我?我又如何不紧张?” 连暮笑了笑:“我之前是挺想杀你的,但是就在刚才我改变主意了。” 他又凑近了一些,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 虞思眠急忙退后,"你做什么?" 连暮笑了笑:“你身上的薄荷味更重了。” 薄荷味,连祭的味道。 虞思眠:“与你无关。” 连暮从她身边走过,幽幽道:“还是有些关系。” 在与她并肩之时,他回头看着虞思眠:“因为我想把你身上的味道换成我的。” 虞思眠转过头震惊地看着他。 而他已经与虞思眠擦肩而过,只给她留下一个背影一句话: "他杀了我那么多女人,我要你一个,不算过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地牢 说完,连暮转身消失在幽暗漆黑的走廊上。 虞思眠走廊深处,寒意从脚下升起,俗话说多情总被无情伤,可是殊不知最多情的人也是最凉薄,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永远有下一个替代品来弥补内心的伤痛和空洞。 连暮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他把自己选成下一个目标也不仅仅因为他空虚寂寞闲着无聊。 对他来说自己有利用价值,但是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用自己激怒连祭。就如刚才在万圣殿那样,激怒连祭,激怒魔尊,用魔尊的手杀连祭,可惜没有成功。 现在他换了一个方法:用自己去激怒连祭,让连祭发狂,让连祭自己走进他设下的圈套,然后置连祭于死地。 虞思眠在想,连祭会因为自己被激怒吗? 她觉得,会。 就像在蛮城那次一样,连祭确实是生气了。 可是连暮要的是连祭的命,只怕他会失望。 自己与连祭的伉俪情深,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虞思眠知道连祭对自己有些好奇,甚至有些占有欲,但这和小孩子看上了一件玩具,野兽看上了一头猎物一样,没什么本质区别,他不允许别人来抢他的玩具他的猎物,是因为不允许别人侵犯他的领地。 他绝不可能会为了这件玩具、为这个猎物去铤而走险。 所以,连暮的算盘,打错了。 她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连祭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连祭看着虞思眠,她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在这黑色的大殿格外显眼和耀目,像一处光源又像一颗明珠。 让他想起当时柳家村供奉的神像,又让他觉得好像除此之外还在哪里见到过。 虞思眠一转身,才发现和周围黑色险些融为一体的连祭,他的突然让她还是吓了一跳,映着连祭影子的双瞳微微颤了颤。 “是你?”她还以为连暮去而复返。 连祭脸色沉了下去:“不是我还有谁?” 虞思眠:“没谁。” “神使大人还真是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幸而连祭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 他用手指冷不防地掐了掐虞思眠的后颈。 “连祭!”她打了个颤,想要避开他时他已经把手缩了回去,脸上挂着坏笑,“若是在荒野中,神使大人怕早就被妖魔叼走了。” 说完他向殿外走去。 虞思眠:…… 走到了兽栾前,虞思眠等连祭先上车,让他先选位子。 连祭和自己相反,自己喜欢坐车窗边看车外的风景,而连祭习惯坐车门边,以便遇到意外随时脱身。 或许就如连祭所说,生在太平盛世的自己没有什么危机意识,而连祭是一头在蛮荒中生存的野兽,每一根弦都是紧绷的。 连祭坐下后虞思眠坐在了他的斜对面,不与他并排也不与他对视,这样车再颠簸也不至于在倒在他身上。 连祭撩起眼皮看着她,“神使大人还真是人前一套背着人一套。” 虞思眠把目光移了过来,完全不明所以,“什么?” “神使才说要和我殉情,现在又一副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虞思眠:“……” 连祭抱着手,脸上带着几分痞气,啧了一声,“真是虚伪。” 虞思眠:“……当时那么说是迫不得已,而且殉情这事是你先提的。” 连祭:“所以我说殉情你就殉情?” 虞思眠隐隐觉得有些头大,她笔下的连祭人狠话不多,而且刚见他时也记得他话挺少的,别人跟他说话他都爱答不理,一副二五的人鱼。 他本该拒绝她无理的要求。 本该如此! 可是这时他手一放,手中的灵毁哐一下掉在地上,激起一声闷响,在这空旷的房中回荡。 正准备起来的虞思眠觉得自己眼前压过一道黑影,将她彻底按到了寒气四起的地板上。 这一下来的太快,虞思眠还没有反应过来,炽热的双唇堵住了她所有的惊呼。 作者有话说: 唬~抱歉,晚了。 我其实最喜欢写两人的对手戏,还以为会写得很快,果然我想多了。 第37章 恶源 虞思眠的大脑一片空白。 冰冷潮湿的地板动得她本能地想起身,不想身体一用劲就紧紧贴在了连祭身上。 偏偏,他的身体又极烫,即便隔了布料和皮料。 她刚回到冰冷的地面想要避开他,连祭身体的重量却压了下来。 她和连祭之间没有了任何缝隙。 在她吃重的一瞬间,她喉咙出的一声细哼也因为被连祭封住了双唇而变得含糊不清,暧昧不明。 她笔下的男女主接吻是甜的,即使是深吻也是恰到好处适可而止。 前两次算是她主动吻的连祭,无论是意外还是她有心都是触碰了一下,也算是轻柔。 而连祭吻自己却完全不一样。 虞思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吻是这样带着毁灭性。 虞思眠理论知识还算丰富,但是突来的变故让她连眼睛都忘记闭、只是震惊地看着白色冷气中那个凶恶的少年魔王。 他也没有闭眼,而是盯着自己,像盯着落网的猎物,那双漆黑的眼睛带着暴戾。 她头昏眼花,有些窒息,她想推开他,无奈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她的背贴着地板,正面贴着连祭。 在一面炽热一面冰凉中煎熬。 一双被连祭按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攥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大眼和鬼牙禁了声。 地牢里寒气有一尺来高,连祭又将虞思眠遮了个严严实实,他们具体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连祭在做什么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这种画面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不足挂齿的小儿科,平时甚至会翘着腿喝着酒在一旁催他们搞快些。 可是他们第一次见连祭这样。 而且气氛并不像他们熟悉的放纵,而是一触即发的危险。 两人一动不敢动,生怕连祭突然发现他们的存在,回过神来一刀砍掉他们的头。 两人第一次期待连祭快点结束,而他似乎丝毫不知餍足。 鬼牙捏了下拳头,最终还是走到了巫医月旁边。 连祭这时候耳朵动了动,准备去拿旁边的刀,可是他刚刚松开虞思眠的手,她的细爪就不老实地乱动,试图推开自己,虽然这么做毫无意义,他还是不再去拿刀,而是再次固定她的手。 鬼牙松了一口气,他知道连祭妥协了,于是一把将巫医月抱起,与大眼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这地牢之中。 他亲她,咬她,恨不得把她给弄断气。 连祭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几分故意几分情不自禁。 他从始至终没有闭过眼,他一直看着虞思眠,看着她的表情。 他看着她那张清绝的脸上染满红晕,看着她清澈的眼神渐渐迷离,看她明明像是受了欺负的委屈,眼中还是带着倔强,她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星星点点的泪花,眼泪却一滴都没有掉下来。 他试着用舌头去撬开她的唇齿,她却丝毫不妥协。 这是一场两人间的较量。 连祭不是不可以用强,他有一百种方法让她张口。 可是他觉得这么做,自己就输了。 终于,他闭上了眼,感受那来自四肢百骸的战栗,竟是比在妖界那个旖旎的梦境更让他觉得难以自禁。 她全身也在轻颤。 这让他更加兴奋。 虞思眠早就已经头昏脑涨,最后也慢慢闭上了眼。 她眼中起了点点的雾气,他吻得太久,她头晕目眩开始缺氧,感觉意识都要抽离。 但她还不忘紧紧闭着唇,阻止他带刺的舌尖攻城略池。 即便他的舌头带来了一阵阵带着痛的酥麻。 后来,连祭会让她歇一歇,喘一口气。 然后继续。 她不也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连祭才放过她。 他一言不发站起身,看着她充血的双唇,终于不再是淡淡红色,艳得夺目,染了几分堕落的艳丽。 这是被自己欺负过的痕迹。 连祭心中带着强烈的快感, 虞思眠也缓缓坐起来,吸着这地牢里本就稀薄的空气,她头发不知何时被他弄散,滑下来铺了一地,光滑的海草一般。 连祭胸口也上下起伏,但是他迅速调息,让自己呼吸均匀。 “神使感觉如何?” 他语气中带着嘲讽,言语中尽是轻佻。 虞思眠:“还行。” 连祭脸色一冷,“那再来一次?” 虞思眠:“不用。望你说话算话,放了巫医月。” 连祭脸上露出几分恼怒,“你是有病吗?她差点害死你!” 虞思眠决定这么做的是时候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只是巫医月当时的所作所为让她想到了自己。 不久前,自己也提着刀看着甲板上因血疫昏迷不醒奄奄一息的连祭。 她比谁都清楚连祭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最后会荼害苍生。 杀了连祭,会让很多人活。 就如巫医月觉得杀了自己能救很多人。 连祭罪有应得,那自己呢? 是自己把连祭写得那么坏的啊。 没有自己哪里来的连祭?没有自己哪里来的血疫? 如果连祭是世间的至恶,那自己是不是就是万恶之源? 这些事她根本不愿意去细想,也不愿承认。 她是那种现实中看到蚂蚁会绕道走,每个月会在支付宝固定捐款的人。 只是写了一本小说而已,为什么自己就变成了万恶之源? 所以她拼命的想逃离这个世界! 她想回家! 回去立马把这个故事改写! 把这里变成一个和平美好的伊甸园。 当然,这些是不能对连祭或是任何人说的。 这些真相,她只想永远埋在心底。 至于巫医月,本是自己笔下一个接近于龙套的工具人,连祭的杀人工具,甚至自己都没有认真推敲过这个角色。 没想到这个不被自己重视的纸片人也曾心怀赤诚,也想改变这个世界。 而且巫医月最终没有选择杀自己,反而在蛮城中一次次地保护自己,她真把自己当成了神,当成了光,当成这个世界的希望。 她做不到看巫医月被连祭凌迟。 她幽幽道:“巫医月并未对我真正起杀心,而你却是一次次真的想杀了我。” 连祭突然一噎。 然后他冷着嗓子问:“也就是说神使大人有一天也会奋不顾身地救我?” 不等虞思眠回答他立刻道:“我倒不需要神使来救!” 此刻的他根本不会想到,向来不惜命的他,被困在琉璃天的法阵之中命悬一线之时,看见她穿过法阵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有多高兴。 连祭说完就走向蜿蜒的台阶,走到一半他停下来看着虞思眠,“你别以为你得逞,老子不过是图个新鲜,下次再敢碰我,我宰了你。” 虞思眠:“好的,不会有下次。” 连祭:“……那最好。” 他又往上走了一截,停了下来,“以后离我远点。” 虞思眠:…… 连祭此刻非常的烦躁,他是想弄她,欺凌她,但前提是自己主导的。 而现在自己却有一种被弄的感觉,放过巫医月完全是把他的底线按在地上摩擦。 后来,虞思眠去找了巫医月。 连祭说话算话,并没有再对巫医月追责。 躺在石床上的巫医月看到虞思眠挣扎着要爬起来,虞思眠却坐在了床旁边将她按了下去。 巫医月那张本是冷艳的脸现在无比憔悴,脸上也没有了初见时的那股锐气,像是一匹被驯服的母兽,看到虞思眠时无比温顺。 “您为什么要救我?” 虞思眠:“你不是说要用余生追随我,保护我吗?” 巫医月义不容辞,“是的!大人,我愿意用我余生来保护你!” 虞思眠看着前方,“我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的。” 在这个妖魔横生的地方,她需要自己的力量,需要自己的依靠。 但是…… 虞思眠道:“我又觉得我更缺一个朋友。” 巫医月:“大人?” 虞思眠:“在这里,我太寂寞了,我想找人,说说话。” 巫医月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 然而连祭余怒未消。 虞思眠一开始住的卧房是连祭的,那日的事后连祭直接让侍女将她清退了出去。 被清退出去的虞思眠喜出望外。 不过连祭倒也没有亏待她,至少吃穿不愁。 虞思眠好几日没有见到连祭,这对她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一来她还急着回去,二来连暮什么动静都没有,这反而让她捉摸不透。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随时可能兄弟父子相残的是非之地,回到现实世界把这里写成一个兄道友弟道恭,兄弟睦孝在中,小猪佩奇一般歌颂家庭和睦氛围的美好世界。 虞思眠从侍女那里得知连祭去了蛮城。 蛮魔绝对不会心甘情愿归顺连祭,而连祭的性格一定会杀到他们归顺为止。 听到这里本在写故事的虞思眠放下手中的笔,站了起来。 同时侍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告诉虞思眠大殿下来了。 连暮? 他还是来了。 她秀眉微蹙,“他来做什么?” 侍女道:“大殿下说是为了之前的事特地登门向大人您道歉。” 虞思眠自然知道连暮根本不是来道歉的,“请他回去,不需要他道歉。” 侍女神情却十分为难,虞思眠知道,连暮毕竟是连祭兄长,又是魔域的大殿下,来自己弟弟的洞府,连祭不在,小小婢女也做不了主。 虞思眠知道躲不过,道:“让他等等。” 她拿出镜子,把巫医月给的人皮/面具重新贴上,化了一杯蜂蜜水,等它凉了,慢慢喝完又写了一段故事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书桌才出去。 连暮身着深蓝色长袍,长袍边镶着金色的边,显得沉稳又贵气,即便看到虞思眠故意晾了他很久,他脸上也不显怒意,而是漫不经心地放下茶杯,笑道:“神使真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到不愧是情场老手,对女孩子确实是有耐心。 若换成连祭可能早就掀桌子了。 虞思眠淡淡看了他一眼,坐到了座位上,“大殿下有何贵干?” 连暮道:“之前在蛮城是我唐突惊扰了神使,所以特来赔罪。” 虞思眠:“原来把我关入蛮城,让蛮魔分尸,在大殿下心中只是‘惊扰’和‘唐突’。” 连暮似是听不出她的质问,而是带着浅浅的笑,“若非如此,连暮也不会亲眼见证‘神迹’。” 虞思眠有些佩服他的厚脸皮,不想跟他继续纠缠。 “接受你的赔罪,你回去吧。” 连暮听她语气不像是在说反话,与其说不跟自己计较,倒像是不屑和自己计较,他嘴角的微笑反而微微一凝。 他善于控制女人的情绪,我明白无论是爱还是恨,感情越强烈,这个女人对这个男人就越难忘却,最怕的就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证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拍了拍手,一个个精美的箱子从厅外飞了进来,列在了虞思眠面前。 虞思眠假装没看见,她笔下的霸总有个特点就是爱送礼物,这时候她暗暗吐槽自己老土。 连暮见她丝毫不好奇,于是道:“既然是赔罪自然不能空手来。” 这些箱子一个个自行打开了盖子,突然间整个大厅都被里面的晶光照得通明,侍女们都睁大了眼。 箱子里各种天材地宝。 连暮其实除了找女人外,其实还非常的会敛财,毕竟追女人是很花钱。 目前为止,连暮对女人的舍得在整个小世界如果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这些东西如果非要和现实中的物件做个比较的话,相当于是一个男人送了一个女人一套一线城市的别墅、一辆私人飞机。 只可惜虞思眠不是这个世间的人,她一心想回现实构建她小猪佩奇般的美好家园,这些天材地宝对她来说跟纸片没有两样,她准备回去把这些天材地宝改写成猪爷爷烤箱里的土豆。 虞思眠站了起来,亲手关掉了装满土豆,不,装满天材地宝的箱子,“心意收到了,大殿下请回。” 这让连暮微微有些惊讶,难不成她真是神,看不上这世界的东西? 但他很快恢复笑容:“没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虞思眠:“别在我身上费心思了,连祭没你想的那么喜欢我。” 被她一语戳破的连暮脸色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了笑容,“那不正好吗?神使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对女人,比他在行。” 虞思眠沉了脸:“不送!” 不想连暮居然真的很爽快地就离开了连祭的洞府,虞思眠不确定他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总之不是来给自己送宝贝的。 现在比起连暮,她更担心蛮城。 连祭真的可能做得出屠城的事。 她要到了巫医月的玉简,知道连祭不会理会巫医月,于是联通了对面的大眼。 暗夜中的连祭正抱着手看着不远处高高的城墙。 骑着魂哀的鬼牙从城墙中出来,他敏捷地翻身跳到了连祭面前,“祭哥,蛮城不愿归顺。” 连祭恹恹地挥了挥手,“兽骑兵多久到?” 小九上前,“祭哥,还有半日。” 连祭轻飘飘地道:“那就留城不留人。” 周围人跪下,眼中带着嗜血的兴奋:“是!” 要比心狠手辣,连暮比不上连祭,因为连暮会考虑后果,考虑风评,他也想屠蛮城,但是至少还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连祭就是一头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疯兽。 他想屠城就屠城,不需要理由。 大眼的玉简亮起,他接了起来,“巫……神使大人?!” 大眼把玉简递给了连祭,“神使大人找你。” 连祭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接过了大眼的玉简。 虞思眠:“不要屠城。” 连祭挑了挑眉,懒洋洋地问:“神使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虞思眠:“我说过帮你的,不要屠城。” 连祭:“不需要。” 虞思眠:“我们说好了的。” 连祭冷笑一声:“神使大人那么有献身精神,不如为了这数十万蛮魔和我睡一觉,让我弄开心了或许我会考虑不杀这些蛮魔。” 玉简那边一片沉默。 随后连祭冷冷道:“虞思眠,你别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哪怕你脱光了跪着求我,老子也不稀罕,明日我就率两万兽骑踏破蛮城,” 说完“啪”一声捏碎了玉简。 大眼:“祭哥……”那玉简是我的。 而另一旁的虞思眠气得手都在颤抖,巫医月拍着她的背,“眠眠大人,你别生气。殿下他……” 她本想说殿下他就这个性格,但是想了想,殿下他对别人不是这样的,完全是对虞思眠才这样。 虞思眠好不容易缓了一口气,转过来看着巫医月,“他铁了心要屠城,怎么办?” 巫医月想了想,然后又拨了玉简,这次联通的是鬼牙。 鬼牙懒洋洋地接起巫医月的玉简:“别说了,祭哥心意已决……” 鬼牙脸色一变,把玉简递给连祭: “祭哥,巫医月说大殿下今日去你了洞府,送了很多东西给神使大人。”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吃醋 虞思眠看巫医月挂了玉简,本想说什么,但是最终还是开口,毕竟巫医月现在不说,连祭一回来也会知道。 她不想节外生枝,不想让连祭知道连暮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但是连暮就是在找事,就是想让连祭知道。 虞思眠把玉简还给了巫医月,“刚才他说的那些浑话你也听到了。”提到这里她脸色发白,“你提事只会让他生气,让他杀蛮魔时更狠辣一些。” 自己挂着“连祭女人”的名号,连暮招惹自己就是在挑衅他,往他头上扣绿帽,他自然生气。 而且他不仅一次对自己显示出了占有欲,只是虞思眠觉得这种占有欲类似于熊孩子占着一件玩具绝不让给别人的那种。 而且他这个人掌控欲极强,不喜欢别人打乱他的节奏。 因为巫医月的事他已经觉得自己触碰了他的底线,现在屠城一定程度上是和在自己较劲。 自己在这边救了一个巫医月,他就在那边杀光一个城。 以此来证明他不会被自己左右,所以才说了那些不堪入耳的浑话。 所以气头上的他怕不仅不会回来,还会变本加厉。 鬼牙将玉简递到连祭手上时,巫医月那边已经挂断,连祭只是用一双晦暗不明的眼睛冷冷看着前方的蛮城。 他讨厌她,从见她第一面就讨厌。 讨厌她的“神使”之名,讨厌她处处和自己作对。 后来他承认,他对她是有几分好奇,但是这个好奇不过就是男女间的那点事。 就和鬼牙大眼他们对那些女人没有区别。 甚至都扯不上生殖繁衍,不过就是看上了一件不易得手的玩具,准备弄到手后玩够了弄脏了就毁了扔了。 连暮打的什么主意他自然知道。 魔尊同意自己但凡收复蛮城就将他手下一半城池分给自己,所以他现在想法设法阻挠自己,想让自己回魔都。 只是他想错了,自己没那么在意她。 连祭:“兽骑还有多久到?” 小九记得这问题他才问过,他向来过耳不忘,更是讨厌别人唠叨重复,但还是立刻再次回答:“回殿下,还有半日。” 连祭神色平静,淡淡道:“好。” 鬼牙却把目光移向了连祭的手,他手中自己的玉简通体发出咔咔的声音。 鬼牙眼看自己玉简也要不保,“祭哥,我问问巫医月是什么情况。”说罢准备从连祭手中接过玉简。 连祭道:“没什么好问的。” 大眼附和道:“对啊,这有什么好问的?用脚指头都想得到。必然就是大殿下看上了我们神使大人呗?四界皆知大殿下喜爱美色,而我们神使大人容貌不是我吹,那叫举世无双,当时她也就是戴了面具大殿下才没对她下手,现在肯定是大殿下在哪里看了真容,趁你不在准备乘虚而入。什么送法宝,老把戏了。” 大眼一口气说完,只觉得自己说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却见鬼牙缓缓移过目光,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自己,“你他娘的真是缺心眼吗?” 大眼:“我哪里说错了?” 连祭的目光慢慢变冷,没注意鬼牙从自己手中抽出了玉简。 鬼牙将已经开裂的玉简收好,“其实大眼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神使大人虽然很多地方和我们格格不入,但确实是惊世之貌楚楚动人,但凡是个男人都怕多看两眼都会动心。” 连祭不屑道:“也就一般。” 鬼牙也不与他争辩,继续道:“祭哥你觉得一般,可是其他男人未必这么觉得,你想想伽夜太子,哪怕不惜被神使厌恶也要将她占为己有。” 提到伽夜连祭眼中更是如含冰霜,而“占为己有”四个字更让他心中窜上了一团怒火。 大眼听到这里急忙道:“情场上伽夜殿下可没法和大殿下比,我还没听说连暮殿下在情场失意过。多少美妇被他招惹上后要死要活的回去和自家男人闹合离?” 鬼牙:“他之前在蛮城那般害神使,神使又怎么会轻易释怀。” 大眼:“问题就在这儿,换个人都会记恨,但是咱们神使我觉得悬,我觉得她根本就不会跟大殿下计较。” 连祭想起虞思眠那个性格,脸又冷了几分。 大眼:“听说很多女人都想让浪子回头,都喜欢坏男人,神使会不会也这样啊。” 鬼牙:“咱们祭哥‘不坏’?” 大眼:“祭哥这种坏是那种杀人放火的坏,女人不喜欢,大殿下的那种坏是女人喜欢那种,我这么说你懂不……” 鬼牙拍了一下大眼的头,“懂你个鬼!” 大眼:“我说真的,你就说大殿下他哪次猎艳失手过?” 连祭翻身上了鬼牙的魂哀,另一只手扯着蓝珀的缰绳,隐没在黑压压的夜色中。 大眼:“啊……走了?咱们的狼……” 鬼牙看着旁边在蛮城受了伤还未痊愈的炽灵,叹了口气。 大眼:“那明日咱们还进不进城?” 鬼牙:“兵符在祭哥那里,我们进去干嘛?喝茶?” 虞思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却睡不着,想着巫医月的话。 她说她原来以为连祭与白羽更为般配。 连祭的至黑会让自己慢慢枯萎。 而后来她又说她改变了想法,自己或许是这世间唯一能够改变连祭的人,或许能成为照亮连祭人生的一束光。 虞思眠什么都没说。 连祭是自己一手造出来的恶魔,所以她比谁都清楚,改变他何其难? 自己救了巫医月一个,他就要杀整个蛮城。 他要让自己知道,自己不可能左右他。 她睡不着,便继续写故事,但是写了一半,又写不下去了。 她想把这个故事改成小猪佩奇那样的幸福家园,可是书中的反派忌廉杀人如麻罪无可赦,她又怎么给他一个好的结局? 难道这个世间不是善恶有报吗? 魔都上方的黑云终于散去了一些,露出了一点微弱的月光,魔域见光简直比沙漠下雨还要稀有。 黑云中露出一轮很大的月牙,这夜魔域没有落雷,夜空中泛着荧光的灵魂碎片也向月牙涌去,也像是在欢舞,形成了一到绮丽的景象,虞思眠看着这绮丽的景象放下了笔,走到了院子里。 她看着天空中月亮,和从月亮前飞过的萤火虫一般的碎灵,没有发现院中出现一个高挑的少年,在看着月下的她。 她看了月亮多久,那个少年便看了他多久。 他交换着骑魂哀和蓝珀,用半日时间马不停蹄地赶回魔都,到了洞府,他突然觉得可笑。 准备转身离开,却见她走了出来。 她长长的头发松散地披在身后直至脚踝,月白色的长衫在月下泛着淡淡的光辉,她目光如水温婉包容,鼻梁精巧红唇淡淡,她依在门边看着月亮眺望。 像从画中走出来的神像。 连祭的目光越来越暗。 她果然是美丽的,美丽到多看一眼都能让他这个毫无怜悯心的人觉得心疼,心疼的同时又恨不得毁掉她和月光融为一体的圣洁感。 除了自己,不容他人玷污。 虞思眠看着月亮,突然了想起了小学时候经常念的诗,原来看着月亮真的会思乡啊。 举头望明月,低头…… 一低头她看见了被月光拉出的一道倾长的黑影。 她微微一愣,顺着影子,发现了黑暗中的连祭。 他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眼底却泛着淡淡的红。 他一言不发,只是冷冷凝视着自己。 冰冷的神色中带着波涛汹涌的欲意。 巫医月说对了,连祭果然还是回来,但是她此刻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现在的连祭实在太过危险,像一头想要把自己吞噬的兽。 她本能地想后退,但是刚刚挪了下脚步,发现自己的躲避完全是徒劳,她又怎么快得过连祭呢? 于是她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处,警惕地看着这头藏在黑暗之中蓄势待发的凶兽,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想起巫医月的话,她决定退让刚想问他累不累时,连祭冷冷开口:“你倒是会招蜂引蝶。” 虞思眠:“什么?” 连祭冷笑一声,没有回答。 一个伽夜,一个连暮。 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一个比一个麻烦。 说完连祭大步走了过来,就在她以为他会与自己擦肩而过时,他长臂一勾,直接把自己抗在了肩上。 突然头朝下的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声惊呼。 “连祭!” 虞思眠惊慌地垂着他的肩膀,“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连祭没有回答,扛着她向房中走去。 虞思眠的呼声惊醒了本已入睡的侍女,她们一个个出来准备保护虞思眠,然后看到连祭一个个吓得跪了一地。 连祭沉着嗓子对着地上的侍女,“滚!” 侍女立刻散开,给他让出一条道,连祭一脚踢开了房门。 虞思眠:“你冷静点!” 连祭像根本听不到她说话一般,一把将她扔在了床上,然后压了上去。 虞思眠错不及防本能地张开嘴时,连祭吻了上来,并将舌头伸了进去。 虞思眠瞳孔一震,呜呜地哼了起来,却被他舌尖一搅,声音变得支离破碎。 她拼命挣扎,死命捶打他的肩膀,他却纹丝不动,只是用托着她的头,紧紧地固定着她,不让她移动分毫。 虞思眠有一种被侵略,被强占,被攻城略地的感觉。 特别是她带刺的舌头卷着他凌冽的薄荷味一次次侵入,逼着她吞入他的气息,甚至抵着她的喉咙,让她喘不过气。 连祭闻到了咸湿的味道,这才睁开了眼。 只见她一滴眼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 他微微一愣。 终于见她掉眼泪了。 他那毫无道理的愤怒顺着这滴眼泪消了下去,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舌头。 然后坐了起来,宽阔的胸膛还在上下起伏,他舔了舔嘴皮,手上的青筋慢慢的隐退下去。 连祭:“你是不是很得意,我又回来了?” 虞思眠用手背捂着脸。 连祭一愣,才发现她全身还在轻颤。 “老子衣服都没扒你的,你哭什么?” 连祭:“老子回来你以为得逞了吗?我就不屠蛮城?痴心妄想。” 说完他看着虞思眠,她却依然一言不发。 终于,那张被他弄得红肿的嘴唇缓缓张开,声音也带着一些颤有些哑。 “你根本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 连祭一愣,想起他当时答应过她不伤害她,不欺负她。 只是刚才不知道他是被什么冲昏了头。 他很少承诺,却从不食言。 好像,是他食言了。 刚才他把那些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他突然有些僵硬。 虞思眠手臂还是搭在眼睛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本是明月当空的窗外,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连祭不知道说什么,虞思眠开口:“出去。” 连祭豁然起身,踏出了房门。 魔域的雨总是冰冷,让人烦闷,他的玉简亮起,传来鬼牙的声音:“祭哥,兽骑到了,你多久回来?” 连祭看了一眼身后的房中用手背捂着眼睛的虞思眠。 “再等等。” 第二日 玉简中的鬼牙问:“祭哥,怎么样?你启程了吗?” 连祭看着窗外:“快了。” 他本以为虞思眠回来找自己说蛮城的事,而然她却没来。 第三日 连祭去了虞思眠房间,她仍然低头写着自己手中的话本。 连祭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往她桌上一放,交叠着在一起,逼视着她。 而她头也不抬地继续写东西,就像没看见他一般。 连祭:“我两万大军压在蛮城前,你不准备说什么?” 虞思眠一言不发。 连祭:“神使大人难道不为他们求情?” 虞思眠终于开口,“你不是说哪怕我跪下来求你,你也不会答应吗?” 连祭挑了挑眉,“我原话是你脱光了跪下来,你可以试试,也许我心软了呢?” 他本想激怒虞思眠,不想她神情冷漠:“我不会试。” 连祭:“神使大人怎么突然变得铁石心肠了?” 虞思眠,“我求你救巫医月你便转身屠蛮城,我若求你放过蛮城,你或许转身就会去杀更多生灵。我越求你,你杀业越重,平添彼此的罪孽罢。” 连祭:…… 连祭起身离开,他的玉简亮起。 鬼牙看着身后那些咆哮狰狞的魔兽:“祭哥,兽骑呆不住,要不回巢,要不就见血,不然要暴乱。” 连祭想起虞思眠的话,平添彼此罪孽? 他倒是不嫌罪多。 而她? 应该没染过血,没沾过命吧。 他只是突然觉得,她经不起这些,她身上扛不住人命。 他讨厌她纤尘不染的模样,也习惯了她纤尘不染的模样。 他挂了鬼牙的玉简,转身回到房间:“虞思眠,连暮见了你的本貌没有?” 虞思眠一边在话本上写字,一边淡淡回答:“没有。” 他心口闷着的那口气,好像瞬间散去。 出去后他拿出玉简对鬼牙道:“让它们回巢。” 鬼牙:“是。” 过了一会儿鬼牙忍不住问:“祭哥,神使她怎么求你的?” 祭哥向来杀伐果决,说一不二,怎么两万兽骑说撤就撤? 连祭看着里面写着话本自始至终没抬眼看他一下的虞思眠,“跪着求的。” 鬼牙暧昧笑了,“原来如此。感觉如何?” 连祭反应过来鬼牙在说什么,喉结动了动,“还成。” 送餐的侍女比平时来得早一些,送的东西是麻辣兔头和鸭头。 侍女:“这些是殿下离开前让我给你送来的,这些在魔域很稀有,特地从人界带来的。” 虞思眠:“离开?他去蛮城了?” 结果,还是去了吗? 侍女:“殿下是去万圣殿了,我在路上听到一些,应该是想对蛮城还有一些小城进行招安吧。蛮城那些蛮魔怎么可能会同意啊。哎~” 招安? 连祭? 虞思眠坐在了桌边开始剥鸭头。 侍女问道:“大人,您别生殿下的气了好不好?我第一次见他这样,他从来不会去讨女孩子,不,从来不去讨任何人欢心的。” 虞思眠看着窗外,像是陷入了沉思,她不是不生连祭的气,而是…… 连祭正要走进长生殿,连暮迎面而来。 连祭眼中戾气涌动,连暮笑容下藏着杀意。 狭长的走廊上两人相向而行,直到快要擦肩而过时,连祭眼中凝了杀意,“你若再进我府邸一次,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连暮笑道:“就是日常问候一下弟妹,居然能让弟弟差点跑死两头破风狼,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连祭:“这不正合你意?”不让自己收复蛮城,以免被分走一半城池。 连暮:“我只是想试探下,没想到还挺有效,只是我不清楚你是占有欲作祟,还是真的对那小神使有几分在乎?” 连祭冷冷瞥了他一眼。 这时候连暮突然笑道:“只是我以为你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定会在温柔乡里缠绵,倒是没想到,还挺寡淡。” 连祭脸色突然一沉。 连暮笑道:“放心,我还没有神通广大到在你府邸都安插了眼线,只是小神使紧张起来时的香味太过独特,让人实在难忘。而你身上居然一点都没沾,我觉得不弄哭女人不像你风格,除非你根本没碰她。” 他话音一落,连祭匕首已经出鞘,而连暮长剑一拔挡住了他的匕首。 一声闷响在这长廊中回荡。 一缕缕黑烟出现,化成了侍卫,围在两人周围准备一探究竟。 “大殿下,三殿下?” 连暮挥了挥手示意侍卫下去,对连祭笑道:“你应该知道我们现在谁都杀不了谁。” 连祭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试试怎么知道?” 连暮先收回了自己的剑:“有件事我想请弟弟解答。” “人间有一个传说:说天地四界都为一人所造,世间万物的命运都有她一人掌控,而世间却没谁见过它真身,于是将其奉为天道,而我记得你最讨厌这天道之说,但凡你见过的天道像,你都会毁之而后快,现在怎么弄了一个天道使者放在身旁?” 连祭一愣,然后收回了自己的:“天道是天道,她是她。” 连暮冷冷一笑:“其实我不懂你对天道有什么不满?若说天道主宰世人命运,那你也是被其所眷顾的,上好的出身,天生的魔血,多少人艳羡不来?放着少主不做,天天追着尸妖去跑,使得父尊和你母亲失望至极。你到底图个什么?” 连祭不再回答,直径离开。 与连暮擦肩而过的连祭看着那黑暗的长廊,眼中流露着冷意。 天道? 若世间真有天道,它给自己的只不过是漫漫无休止的黑夜和连绵不绝的噩梦。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纠缠 天道? 连祭看着乌云压顶的天空,天道给他的不过是漫无边际的黑暗罢了。 天空中出现了一束微弱的光,即便微弱却在魔域十分难得,就如那一夜的月亮。 若那夜的月光没有照在她身上,若当时她不是那么漂亮……他会不会那么做? 但随即他又觉得可笑,他是魔,想要什么就去抢,无论是法宝还是女人。 但是又想起她的话:“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心中涌起一阵烦躁。 他是混蛋,但是向来言而有信。 他走到了洞府中角落里的那个院子。她端坐在椅子上,她掰开了他让人送来的鸭头,但是却放在另一旁,没有去吃。 她坐在那里,好像在发呆。 连祭倒是很少见她发呆,因为她平时总是在写她的话本。 她很安静,脾气也好,好像总是不会生气。 与他截然相反。 他的烦躁在看见她的一刻就消失了。 终于虞思眠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靠在门上,似笑非笑看着她。 虞思眠不显意外:“你来了?” 连祭听到这句话,好像觉得像一个被等待的人,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甜意。 连祭挑了挑眉:“莫不成神使在等我?” 果然,她脾气好,做什么她都不会生气,什么都会原谅。 虞思眠:“我想和你谈谈。” 连祭抱着手走到她面前,懒散地坐在她对面,看着鸭头,“神使觉得不合胃口?” 虞思眠:“是的。” 连祭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他懒洋洋地道:“那厨子做得不好,便杀了……”他想起她说的:徒增彼此的罪孽,改口道:“神使真是挑剔。” 虞思眠沉默。 连祭伸手去拿桌上鸭头旁的灵果,“神使想和我谈什么?蛮城?” 虞思眠:“我们。” 连祭中拿起一颗灵果,笑道:“我们?” 虞思眠:“我们在一起的目的是不是你找天尸,我去琉璃天?” 连祭:“不然呢?” 虞思眠从乾坤带中取出一张纸,慢慢展开后推给了连祭。 “这是找天尸的详细方法,我都写好了。” 连祭拿着灵果的手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 连祭看着那张纸条,漫不经心地道:“我倒是无所谓,只要能找到天尸就行。”然后他抬头看着虞思眠,眼神中到有几分得意,“没有我,你怎么去琉璃天?” 话刚说完,他突然想起什么,心中骂了一句:巫医月! 虞思眠当时无依无靠,只能和连祭谈条件。 而现在哪怕虞思眠要天上的月亮巫医月也会帮她摘下来,更不要说她只是想去琉璃天。 虞思眠:“这样对我们都好。” 连祭将手中的灵果捏成了果浆,然后用手帕擦了擦手,拿起那张带着地图的纸,脸色阴沉,“虞思眠,你什么意思?” 虞思眠:“你不缺女人。” 连祭明白她在说之前的事。 连祭哼了一声,“老子是不缺,但人间不是有句话‘近水楼台先得月’,老子懒得去找远的。” 虞思眠:“你真是个混蛋。” 连祭冷笑:“过奖。” 虞思眠站了起来,“我们迟早要各奔东西,何必这么纠缠下去?” 连祭听到“各奔东西”心中隐隐觉得撕裂了一个口子。 虞思眠迎面走来,他一把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虞思眠皱眉看他。 他在她眼中看出了淡淡的怒意,也看到了第一次她扑向火墙时的那种倔强。 两人默默对视。 虞思眠看出了连祭眼中的暗潮汹涌的戾气,“你又准备杀我?” 连祭一噎,但虞思眠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连祭让自己眉眼放松一些,用吊儿郎当的口气,“神使大人说得我跟个杀人狂似的。” 虞思眠:? 过了片刻,虞思眠:“放开。” 连祭:“神使大人在生气啊?我还以为神使大人是不会生气的。” 虞思眠:“我没有。” 连祭看她模样,和上次在蛮城时候差不多,是生气了。 他摸出了一颗荔枝递给她,“要不?” 那一次在界市递一颗荔枝给她就好了。 虞思眠没有看,“我不喜欢荔枝。” 连祭拿着荔枝的手顿在了空中,他脸上风雨欲来,但最终舔了舔嘴唇。 他把手中荔枝放在桌上,“那吃个鸭头?安排这个可不容易,你总不能辜负我的一番好意吧。” 虞思眠拿了一个盘中的鸭头,“你可以放开我了。” 连祭:“你还没说谢谢。” 虞思眠:“谢谢。” 连祭还是没松开虞思眠手腕,他拿起纸上下看了下,“你上面写的我看不懂啊。” 虞思眠:“有什么看不懂?” 连祭把纸放在桌面上,用手指点着上面的纸,“看到冰魄巨石往左走约三十步。” 虞思眠:“有问题吗?” 连祭:“每个人步子大小不一样,这三十步未免也太过草率?” 虞思眠:“就是你的三十步。” 连祭坏笑,“不想神使不仅料事如神,还对我颇为了解,我一步多大神使大人都能精确。” 虞思眠:“松开手。” 连祭又道:“还有这个往左往右,你至少写个东南西北吧。” 虞思眠:“左右难道不够清楚吗?”我一个南方人哪里分得出东南西北?! 连祭:“反正我看不懂,不信你让鬼牙大眼来看看。” 虞思眠吸了口气,“你说不懂,他们会说懂吗?” 连祭:“大眼可不一定。” 虞思眠拼命地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而连祭却没有松开。 连祭只见她是狠了心要从自己手中拔出手腕来,甚至是不惜掉一层皮。 连祭皱了下眉头,最终松开了手指。 虞思眠正要离开,连祭再次开口:“你不是说帮我收复蛮城吗?” 连祭继续道:“他们一日不归顺,魔都对他们的杀戮就不会终止,但是除了你,我现在还想不到这个世间还有谁能说服他们。” 虞思眠:“我帮你蛮城收复后再走。”她向来说话算话。 虞思眠走出去以后,想想哪里不对劲,又再次走了回来,"这是我房间。" 连祭本想反驳几句,但是最终笑了笑,“对,你房间。”然后他站起来伸个懒腰才走了出去。 把兽骑弄回巢的鬼牙前来复命,连祭站在守望台上俯视魔都。 他看着面色有些茫然的连祭:“祭哥,你喜欢神使大人?” 连祭看向浓雾之中亮着点点星火的魔都,“什么是喜欢?” 鬼牙想了想:“占有?交合?” 这时大眼跳了上来:“那是咱们魔,听说人间不是这样。” 连祭:“人间是什么?” 大眼:“成全?” 鬼牙笑了,“去他娘的那么麻烦。” 大眼:“祭哥,你会让神使大人去琉璃天吗?” 连祭:“不知道。” 鬼牙:“我感觉如果你不让神使大人去琉璃天,她会恨你。” 连祭:“我记得你当初告诉我要不收了她,要不杀了她,不能把她留给对手。” 鬼牙,“那祭哥便杀了她吧。” 连祭脸色一凉,淡淡道:“我答应过她,还不至于食言。”虽然他已经食言过一次。 鬼牙:“也好。” 连祭:“原来的你一定会劝我杀了她。” 鬼牙笑了笑。 这时大眼道:“因为巫医月吧,是吧鬼牙?所以你因此感激神使大人?你喜欢巫医月吗?” 鬼牙避开了大眼目光,“我与她不过床笫之欢而已。” 连祭把蛮城还有周围几个城的首领邀请到了魔都。 这场夜宴算是魔都和蛮城之间能做的最大退步。 这场夜宴虞思眠必须出席。 虞思眠看着侍女们拿进来的衣服。 一件件到虽然好看,却可能受到妖界露胸装的影响颇为开放。 魔都夜宴,虽不至于坦胸露乳,胸口也开得极低,虞思眠对这个流行也没什么异议,无论男女想展示自己的身材都无可厚非,但是自己锁骨下那一颗血痣,她一直都好好的捂着,免得生出不必要的风波。 选来选去,发现只有连祭刚送的这套最合适,素净,端庄,不会露出血痣,大小也如量身定做的一般。 她掀开兽辇的帘子,里面抱着手闭目养神的连祭睁开眼,看了下她身上的衣服,本想说:‘我还以为只要是我的东西,神使大人都不屑。’ 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变成:“挺合适。” 自那以后两人已经几日没有见面。 连祭忙着蛮城这边的事,虞思眠埋头继续写故事……但所谓的写故事不过是删了写,写了删。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写下去,不知道该给忌廉怎么样的结局。 虞思眠:“谢谢。” 连祭:“又不值钱,有什么好谢。” 上车后她还是坐在了连祭对角的位置,发出了紧张时才有的淡淡香味,而且全身崩得笔直。 他挑了挑眉,取出话本翻开看。 虞思眠见他精力都在话本上,整个人才放松下来。 她这几天没睡好,没想到在兽栾上摇摇晃晃,居然有些困,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连祭这才抬眼,让兽栾走得慢一些。 连祭向来坐姿霸道一个人占两个位,他把腿踩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继续翻话本。 虞思眠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一个刹车,她身体一倾,向前扑去。 身体撞在他腿上的一刻。突然清醒,从他腿上弹了起来。 “不好意思。” 连祭翻着话本,头也没抬,“没事。” 连祭的车辇在最后,前面还有大眼,鬼牙还有其余四人。 他们逐一下了兽辇。 这一行人中鬼牙是黑暗使的长孙,黑暗使与光明使为魔尊的左右护法,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黑暗光明两使之下又有四位护法,大眼便是其中之一的乌雀的儿子,小九等四人也都是个个出身显赫。 他们一个个容姿提拔英俊不凡,完全就是魔域第一偶像男团,然而这群贵公子放着魔都不呆,成天泡在尸林里面厮杀,根本见不了几面,让这些少女何其遗憾。 如今他们一下车辇,便有无数魔域少女驻足,面红心跳地看着他们。 直到男团队长连祭出现,甚至都有小魔女原地晕厥。 连祭出身魔域无一人可匹,身上的上古魔血就连妖界的长公主都眼馋得想和他生孩子,容姿俊美,亦邪亦野,完全符合魔域万千少女的审美。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他们的出现不仅仅让这些魔女们骚动,倒也有不少老臣开始看向他们。 要知道连祭这帮人原来在他们眼里都是不务正业,只知道追着尸妖跑的败家子,没想到现在终于回到正途。 以他血脉出身但凡动真格要和连暮争,连暮未必是对手。 听到这里远处的连暮忍不住神色暗了一些。 是的,连祭原来成天追赶尸妖,一幅冥顽不灵的模样,现在怎么开始凑活魔都的事了。 这一切都是从那个小神使的出现开始的。 提到连祭其余人也想到了虞思眠,开始窃窃私语:“三殿下带回来的那个神使听说了吗?” “我耳朵又没聋,怎么可能没听说。听说是三殿下从妖界太子哪里抢回来的女人,还为了她杀了大殿下上百个老相好。” “这是什么神使?这是狐狸精还差不多?” “我倒想看看长得什么个妖冶模样。” 这时虞思眠从车上下来,露出一张因带着面具而显得平淡的脸。 窃窃私语的魔女愣了一下。 就这? 下兽栾的虞思眠看着自己笔下的风土人文。 魔都长年被黑云笼罩,宛如黑烟,魔都的魔宫依山而建,看起来灯火辉煌。 现在他们在魔宫脚下,这里停了不少的兽辇,兽辇上下来的都是这魔域身份显赫血脉纯正的魔,像巫医月这样出身的魔不能进这样的场合。 在她观察周围之时却听到了讨论自己的声音。 “就她?” “三殿下为了她和伽夜还有连暮殿下翻脸?” “应该不过是看她有利用价值罢了,毕竟顶了个不得了的头衔。听说蛮魔还视她为神呢。” “啧啧,蛮魔啊,好野蛮的。” 虞思眠想着要不要回话时,这些姑娘们突然噤声,而且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虞思眠感觉到身后温度身高,一转头看见连祭站在自己身后,那双犀利的眼睛带着戾气,冷冷地看着嚼舌根的魔女。 连祭向来带着距离感,现在更是那两个魔女磕磕巴巴地喊:“殿,殿,下。” 连祭身边的鬼牙走了过去,用手按住了其中一个魔女的肩膀,那两个魔女出身不错,可是比起鬼牙身份却低了不少,不敢挣脱,她们知道鬼牙不是善茬,只紧张地道:“鬼牙大人?” 沉着嗓子在其中一个魔女耳边道:“知道我们神使最喜欢什么吗?” 那两个魔女急忙摇头。 鬼牙道:“最喜欢啃脑袋。” 虞思眠:? 两个魔女:?? 鬼牙继续:“小心她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 虞思眠:? 两个魔看了看虞思眠,根本不信。 连祭看了一眼虞思眠。一本正经地道:“神使大人啃脑袋的模样我记忆犹新。” 那两个魔女知道连祭不说谎,突然花容失色。 是呀,人间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一个三天时间可以让蛮魔归顺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人,必然是个狠角色。 她们吓得瑟瑟发抖。 连祭垂眼看着虞思眠,继续补充:“一口气可以啃三四个,先是掰开嘴巴,拔出舌头,然后一点一点吸脑浆……” 他一说,两个魔女更是脸变得铁青,天哪,他们这些高级魔都已经很久没听过那么恶心的吃法了。想着被她揭开头盖骨的画面,腿都发抖起来。 鬼牙看着那两个腿瑟瑟发抖的魔女,“知道害怕还不离我们神使远一点,小心她掰开你们脑袋。” 两个魔女吓得化成黑烟溜走。 一群年轻的魔修笑了,看起来意气风发,格外引人注目。 虞思眠也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对鬼牙他们道:“你们怎么那么损?” 鬼牙:“这两魔女有些背景,杀了麻烦。” 大眼:“现在魔域的魔真是越来越不行了,这也能吓到。” 连祭见到虞思眠的笑,锋利的眉眼也放松下来,眼中露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不远处的连暮看着连祭,极少见到他不带戒备的笑容,第一次在他眼中的看到了光亮。 看来,他是真在意她啊。 虞思眠的大名可谓是妖魔两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论是那些三男一女的艳事,还是救治血疫的奇功,还是在蛮城被封为神的故事。 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虞思眠在鬼牙和大眼的陪伴下迎着众人目光走进了大殿。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又来打预防针了,这个故事的整体风格不是“甜宠”是“辛辣”。 我自己一边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一边觉得心惊胆战。 男主会反复狗!非常狗! 然后故事可能会狗血得野马脱缰。 男主的火葬场我是安排的,但是不会那么快,至于火葬场大家会不会满意我不敢确定,就……我努力吧。 最后,谢谢支持!! 第40章 文末有添加内容 连祭一行人走了进来,身边跟着破风狼。 众魔许久不见他们,见到都眼前一亮。 魔女们一个个也都红了脸,忍不住春心荡漾,恨不得酒宴完了就去和他们生孩子。 毕竟繁衍是妖魔的第一要务,选择好的血脉,后代更有竞争力。 况且他们还好看,生出来的崽崽也好看。 这时也有魔赞道:“果然一表人才,英姿勃发啊。” 鬼牙之父黑暗使嘴上谦虚,“孽子顽劣得很。”心中却满是得意。 大眼的父亲乌雀倒是不掩喜色,“过奖过奖。” 然而魔后白骨夫人却神色淡淡,听着别人对连祭的赞扬,她脸上看不出半点喜色。 连祭和白骨夫人一点都不像,白骨夫人面貌寡淡端方,算不上顶顶的美人,更比不上连暮的生母。而连祭却有倾城之色,皮相中带着一股媚,只是他眉宇间的野劲和他全身如影随形的杀意将这股子媚压了下去,众人觉得连祭可能更像貌若好女的魔尊,而且青出于蓝。 比起向来高调出场的连祭等人,大家更关心虞思眠。 现在她的大名可谓是妖魔两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无论是那些三男一女的艳事,还是救治血疫的奇功,还是在蛮城被封为神的故事。 整个魔都都好奇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 当然,不仅仅是魔都,还有被请来的包括蛮城首领在内的沧溟十二都的首领。 虞思眠迎着众人目光走进了大殿。 “就这?” 这些魔看着虞思眠的一瞬间却大失所望。 说好的红颜祸水,惊为天人的美貌呢? 而且她穿着朴素,衣襟紧紧扣着,和整个宴会其他女郎格格不入。 她身上没有任何灵力,妖力,魔气。 凡人。 四界之中最弱的凡人。 女郎们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语气中带着不满和讥笑。 直到连祭冷冰冰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来,他们才闭嘴。 连祭挑了挑眉,冷着嗓子对旁边的虞思眠道:“面具摘了呗。” 当时他是不喜欢她顶着那张容貌招摇,但是这些长舌头的非议又让他觉得心烦。 虞思眠:“面具摘了也改变不了我没有灵力、妖力、魔气的事实。” 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力量才是本。 但是冥冥众生之中更多是生来无法修行的凡人,哪怕再努力也是厉害一些的凡人,根本无法与这些妖魔鬼怪对抗。 这些人有错吗?她觉得没有。 还是那句话,没谁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她始终觉得弱非原罪,倚强凌弱才是。 然而大多数人并不这么认为。 好看的容貌,无非只会引起连暮这些人的在意,引来不必要的是非。 这时被安排坐在主座上的石魔看到虞思眠后气得气喘吁吁,用粗哑的声音问旁边的蛮奴:“凡人?” 蛮奴是蛮城首领,他并未患血疫,并非真正相信神迹。 但是作为首领,他还是遵循了民愿,劝说周围十一城来参与这次的和谈。 蛮奴:“对,但是她三天不死,救治了血疫。” 石魔:“我们绝不会向凡人屈服。” 他站了起来,石头所化的身体发出了卡拉卡拉的声音,发现主座上只坐着白骨夫人。 “魔尊呢?” 白骨夫人瞥了他一眼:“这种小事不必劳驾魔尊。” 收复十二城并非小事,然而偏偏就在不久前万魔渊发生了异动,双头龙蠢蠢欲动。 这双头龙是上古魔神的坐骑,它一旦突破结界,整个魔域都要遭殃。 这便是魔域,对于他们来说永远都是多事之秋,永远都不会太平,血疫刚走,又出了比血疫很让人头疼的双头龙。 白骨夫人向来看不惯这些化形都不完全的低等魔,自然也懒得跟他们解释。 石魔智识不高,但是却听出了白骨夫人语气中的傲慢,他对天大啸,从自己的身体里取出了一个巨锤。 “你们这些骗子!魔都的魔都是骗子!” 然后重重一砸,将身前坚硬无比的长桌砸得粉碎。 白骨夫人:“放肆!” 魔侍冲了上去,却被这个四人多高的石魔要不一把捏碎,要不沙包一般扔了出去。 这让魔都不少养尊处优自命不凡的魔都吓了一跳。 原来这些低等魔那么凶蛮,难怪这些年一直拿不下来。 那个石魔喘着粗气,用一双赤橙色的眼看着虞思眠,“凡人!骗子!”,说完又举起了他的巨锤向虞思眠走来。 他每走一步,大地就动摇一下。 连祭眉头一皱,动了动手指。 大眼飞身出去,身体悬浮在空中,他祭出自己的大弓,一支带着光芒的箭嗖嗖飞出。 石魔手中的巨锤被他的箭穿过,然后慢慢开裂,变成了无数碎块掉了下来。 那石魔愣在了原处。 魔女们的拍手尖叫声激怒了石魔,他又要狂啸,发现眼前同时出现了七个光点。 这时不仅是在座的魔女,就连左右使,还有护法都发出了惊叹。 大眼手中这把名为“极夜弓”,是他爹乌雀留给他的法宝,可以射杀琉璃天的仙君。 而这七箭齐发何等威力? 乌雀站起来看着这在空中的儿子,“老夫在他这个年龄也只能拉得动五支。” 乌雀对儿子一直跟着连祭捉尸妖这点虽然不满但是不敢有异议,却不想他跟着连祭居然成长了那么多。 倒也觉得这些年没有白白跟着连祭。 虞思眠自然也知道这极夜弓的威力,七箭下去,这石魔必成石头渣。 哪里还有什么和谈? 她道:“大眼,收箭!” 其他人看向虞思眠,心想可笑,她凭什么命令久稚大人? 不想大眼真的放下了弓,石魔前的几支箭也化为光点散去。 连祭看了一眼虞思眠,原来不仅仅的鬼牙,大眼不知不觉之间也开始听命于她了。 大眼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不知多久开始他觉得听虞思眠的话就等于听连祭的话。 而且虞思眠遇到正事的时候带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与平时的她完全不同。 死里逃生的石魔却半点没有退缩之意,它又从身上取了一块石头作为武器,“骗子!我要杀死魔都所有的魔!” 同时,蛮城首领蛮奴站了起来,他身上的皮肤都开着裂,然后又像布料一样缝补起来,看起来颇为恐怖,他对着虞思眠道:“你救我们,我们谢你,但是我和其他首领一样并不认为你是神,也不会因你而归顺魔都。” 蛮奴说完拔出了自己的狼牙棒,与此同时其余的首领也拿出了武器。 白骨夫人:“大胆!全部给我拿下!” 这些首领哪怕再骁勇善战却也不敌魔都精锐,况且连暮连祭还有白骨夫人还有护法这些高手都没有出手。 十二首领很快就呈现了弱势。 然而虞思眠在这十二个首领中看不到丝毫的畏惧。 被砍了右手,他们就用左手继续战斗。 丝毫不屈服。 虞思眠突然明白,为什么魔都那么想收复他们。 魔都的魔很多已经缺少了斗志,比如说那两个魔女为以为自己“吃脑袋”而吓得腿软。 而这些魔不一样,他们智识低下对生死的恐惧少于高等魔。 这是对统治者来说是最好的军队。 不被自己所用,就要赶尽杀绝。 一场和谈,变成了一场请君入瓮的阴谋。 然而虞思眠知道,这并非连祭本意,他快意恩仇,杀伐果断,不屑与这些低等魔耍心计。 他确实是做出了最大的努力。 然而,魔都和这些蛮魔的恩怨早已经根深蒂固。 屠城,比和谈容易得多。 和谈,毫无意义。 就在这时魔都不远处突然一道红蓝交替的光,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魔域的光源除了天雷就是幽冥海的死灵,这道红蓝交替的光显得格外耀眼,几乎是火光冲天。 一直神色平淡的白骨夫人急忙从座位上下来,“不好!” 魔尊没压住它! 所有魔停止了厮杀,看着那古怪的不断变幻的光,同时也发现这道光源在万魔渊的正上方。 万魔渊中关着无数上古魔兽,其中最凶狠的就是魔神遗留的坐骑。 一声愤怒的龙鸣贯彻云霄,龙身双头的巨物从地缝中扑腾着翅膀飞出。 双头龙! 能让整个魔域闻风丧胆的存在! 十二城的首领不惧生死,但是却敬畏这种上古时期留下来半神般的存在。 他们纷纷放下手中兵器,站在原处愣愣地看着它飞来。 白骨夫人也顾不得这些魔族首领,急忙道:“快撤!” 整个宴场一片混乱。 正在此时,双头龙已经停在了魔都上方,那四只巨大的竖瞳,一会儿变成红色,一会变成蓝色。 双头龙的恐怖在于它冰火双生,不知道他下一口喷出的是火还是冰。 而身体容纳两种相生相克的属性,魔域仅剩双头龙一个。 比如连祭,即便他不怕它的火,却抵御不住它的冰。 突然,它的双瞳变成了红色,一口烈焰从上空喷下,无数魔瞬间化为灰烬,在附近的石魔被火舌一舔瞬间,烧成了岩浆。 鬼牙第一次见到双头龙,它的身形竟是比传说中更庞大许多,像鬼魅一样笼罩着魔都是上方,“祭哥,怎么办?” 连祭正准备拔出自己的灵毁,看了一眼旁边的虞思眠。 她那双湖泊一旁清澈的瞳孔映照着双头龙的身影,淡淡的红唇微微张开。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连祭指着在余焰中滚打的魔对虞思眠道:“神使大人,这便是魔域,哪怕血疫好了也会有新的灾难接踵而来,这就是被天道诅咒的地方。” 虞思眠听着耳边的惨叫,脸色变得铁青,各种焦愁味弥漫在周围。 带着刺鼻的味道,让她觉得犯恶心。 连祭拔出灵毁对大眼道:“送她回去。” 大眼:“可是您……”然后叹了口气,“是!” 连祭不在意这些魔的死活,但是他生来好战,临阵退缩不是他的性格。 他转过来对虞思眠坏笑,“老子死了,你殉情不?” 语气依然轻佻。 虞思眠没有理他,只是转身上了炽灵的背,冲出了重围,快得连鬼牙都追不上。 连祭轻嗤一声:“真是无情啊。”跑得还真快。 然后他看向双头龙,挥动了自己的长刀,眼中戾气翻涌,他准备朝双头龙冲去时,突然听到大眼惊呼:“神使大人!您去哪儿!” 连祭猛地抬眼,发现炽灵的方向不是自己的洞府,而是…… 万魔渊! 她做什么? 虞思眠骑着炽灵往万魔渊方向冲去。 连祭的话不断在她耳边回响:“这就是被天道所诅咒的魔域。” 自己下笔就寥寥几句话:“魔域就是一个瘟疫肆虐,魔物横行的人间炼狱。” 她的几句话成为了千千万万魔的诅咒。 所以血疫刚去,又来了双头龙? 虽然大多的魔好斗残忍,但是也有唯唯诺诺只为求生的小侍女,有命如蜉蝣朝生暮死却也努力生存繁衍的蛮魔。 还有巫医月、鬼牙、大眼。 甚至还有连祭。 他们……都是自己笔下的苍生。 是她曾经不以为是苍生的苍生! 这些苍生从纸上活了过来。 他们的哀嚎不绝于耳,真实、清晰。 滚滚的浓烟笼罩着魔都的上方,夹渣着刺鼻的味道。 她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离开,可能就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远。 因为梦中的怀素告诉自己要救苍生。 她想起沧溟十二都首领宁死不屈的眼神。 他们不怕死,自己也不该怕。 因为,她根本不会死。 对于想回家的她来说,永生,其实也是一个诅咒。 她骑着炽灵飞驰到了万魔渊前的一片腐土之上,周围的泥沼咕嘟咕嘟冒着紫色的泡泡。 而另外一边双头龙在魔都肆虐,疯狂地喷着烈火。 她记得当年写了一段召唤双头龙的“咒语”,书中的魔尊连祭用此驯服了双头龙。 她淡淡的红唇微微张开,念着被她回想起来当时写下的那一段意味不明的文字。 声音如魔咒一般随着风传回了魔都。 双头龙在魔都上方盘旋,它用两颗脑袋上的四只通红的巨瞳盯着下面逃命的魔,感受他们的恐惧,享受折磨他们心智的快感。 就在这时,风中传过了它熟悉的咒语。 那是远古时期主人的呼唤。 它先是一愣,朝声音之处看去。 确实有人在呼唤它。 它一个转身,朝虞思眠飞去。 魔都的人看着突然离去的双头龙庆幸之时却也不明所以。 连祭飞身跳上高台,看着远方腐土之上的少女。 他口中骂了一句脏话,然后对大眼命道:“极夜弓给我!” 大眼先是一愣,然后将大弓向他扔去。 这时双头龙离开,大家都不明所以,也看向高台上的连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然后…… 只见他抽出了十二支箭。 乌雀瞳孔一震。 十二支! 连弓手出身的自己现在都只能拉十只! 连祭平时明明是只用刀! 没想到对弓箭的驾驭也到了炉火纯青。 这是何等惊世奇才! 一旁的连暮瞳孔颤了颤,眉头渐渐蹙紧,眼中暗藏的杀意也更重了。 这时本是吓得东躲西藏的魔女也都全部看向了连祭。 只见他手指一松,十二支光箭齐发,向双头龙飞去! 动作凌厉,一气呵成。 她们以为连祭要射杀双头龙! 纷纷把他当成了救世主! 乌雀被他所能十二支箭同发所震惊,但是却也知道这极夜箭伤不了双头龙的根本,反而会激怒它。 连祭这么做是为什么? 十二支光箭在双头龙坚硬的鳞甲上炸开,它痛得一声怒嚎,转过头来。 乌雀:这狗日的兔崽子是想把双头龙引回来! 把连祭当成救世主的魔女看着双头龙转身当场晕了过去。 完了,她们要死了! 虞思眠看着双头龙被连祭激怒准备掉头,心叫不妙,于是口中不断地念着那段咒语。 双头龙鳞甲被连祭射掉无数,痛得恨不得飞回去直接撕裂连祭烧掉整个魔都,但是那古老的呼唤在它耳边响起…… 像是无法抗拒的魔咒。 最终,它掉落在地上,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虞思眠走去。 连祭把极夜弓扔还给了大眼,又骂了一句脏话,召唤了魂哀,飞身骑了上去。 双头龙一步一步向虞思眠走来。 虞思眠看着这面目狰狞的庞然大物,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是努力让自己平静,让自己与它对视。 这是上古魔神呼唤双头龙时的咒语,而双头龙并不认识眼前的整个人。 是谁? 会主人的咒语? 它的竖瞳一会儿蓝,一会儿红,不停变幻。 虞思眠:“我以你主人之命,命你回去。” 双头龙:不对!不是主人! 双头龙一颗头上的眼睛变得血红。 虞思眠心叫不妙。 之间一颗头一张嘴,一股热浪将她额前的碎发掀起,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她身前出现了一个身影。 燥热的火焰中,有着凌冽又清晰的薄荷味。 她慢慢睁开眼,看见连祭用身体挡在自己身前,一道紫色的火焰把龙吐出来的烈焰抵了过去。 虞思眠:“连祭?” 连祭怒道:“我说你是不是有病?” 虞思眠:“你来做什么?” 连祭是修炼的是幽冥紫焰,不怕烈火,但双头龙的可怕之处是它随意变幻,它还可以喷出兵刃,可以克制连祭。 连祭:“我他娘的还想问你来做什么!” 就在此时双头龙的眼睛突然变成了蓝色,巨口一张,寒可刺骨的暴风雪向他们喷涌而来。 连祭挡在虞思眠身前,用手臂护着口鼻,两人被这暴风雪退后了十来米之远。 暴风雪之中带着兵刃,一刀刀穿过连祭的身体,从他身上掉落在虞思眠眼前。 虞思眠看得见红色的血柱从他背后的窟窿中不断涌出。 然而他却丝毫不知疼痛,拔出自己的灵毁,直接向双头龙劈面而去。 连祭生来好斗,刚猛无比,招式凌厉之中带着华美。 魔都城上的人看得一边称赞少年英雄,一边叹息哪怕有孤身屠龙的肝胆却无疑是送死。 鬼牙大眼等人准备上去,只听远处的连祭厉声命道:“不准过来!” 他自己也很清楚,来了也是送死。 鬼牙等人向白骨夫人投去求援的目光。 白骨夫人神色淡淡:她了看她的指尖,冰冷冷地道:“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虞思眠知道虽然后来书中双头龙是连祭的坐骑,但是现在少年连祭却完全不是它的对手,甚至看样子要死在未来的灵宠手上。 连祭从空中掉落,半跪在地,用刀撑着地面。 这时双头龙也有些疲惫,正在喘息。 虞思眠想去扶他:“我死不了,你快回去。” 连祭苍白的脸露出坏笑:“你是老子名义上的女人,我回去算什么?” 虞思眠去拉他:“你都说了是名义上的。” 他甩来虞思眠的手:“亲都亲了,也不完全只是名义,而且上次还是老子强吻,总得对你负负责。” 虞思眠:“你别说话了。” 连祭努力站起身来:“殉情就不用了,老子死了后大眼会送你去琉璃天,你别去琉璃天给我找野男人……” 虞思眠叹了口气:“你要觉得自己做错事,直接道歉会更好。” 连祭挥了挥刀,上面的血洒了下来,“道歉?老子又不后悔,道什么歉?” 他再次挡在了虞思眠身前,将她掩得个严严实实。 他看着有些疲惫的双头龙,“孽畜,再来!” 而就在这时,四只瞳孔眼色从浅蓝变成了深蓝色。 虞思眠惊呼一声:“不好!快跑!” 双头龙两张大口同时张开,一口气…… 冰封数里。 周围都变成了冰川,包括虞思眠和连祭也冻在了里面。 魔都的人都叹了口气。 结束了。 连祭不怕火,但是怕冰,而虞思眠一个凡人,现在也已经一命呜呼。 魔都城墙上的人正欲逃命之时,突然听见有人惊呼! “冰川里有东西在动!” 他们一看,果然,半透明的冰川之中有身影在前行。 那是一个窈窕的身影,步伐从容。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然后又摸了摸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 那个人类的少女,在冰中移动,向双头龙走去。 所有人目瞪口呆。 就连双头龙都愣了,以为自己看错,眨了眨巨大的双瞳。 却见虞思眠走出了冰川,一身月白衣衫的她手上拿着连祭的漆黑的短刀毫发无损地站在双头龙面前。 双头龙又眨了眨眼。 这时它的眼睛再次变成了赤红,一颗头巨口一张,一口烈焰向虞思眠喷去。 这一口火焰将她脸上的面具瞬间烧成了灰,露出了惊世的容颜。 那是接近于神的美貌。 热浪吹散了她的长发,她栗色的长发在火焰中飞舞。 这次,她没有闭眼,而是与双头龙对视。 在烈火中与它对视! 魔都之上所有人都向高台围去。 这个凡人能在冰中移动,在火中毫发无损? 他们想起了在蛮城的传说。 蛮奴:“她真的是神!” 他松开了狼牙棒,朝她的方向跪下,口中念着古老晦涩的方言,像是在祷告。 其余活着的首领听着他的祷告也都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跟着他一起口中念念有词,朝她的方向跪拜。 双头魔龙出世,众魔都难免一死,他们在祈求她带来安宁。 而连暮,一直盯着她的脸,带着震惊之色。 双头龙发现喷不死她,而且或许碰得有些累了,最终停止了喷火,愣愣地看着朝它走来的虞思眠。 它站起来也向她走近,准备一口吞了她。 她身上的衣服还在燃烧,像一只烈火中的凤凰。 脸是仍然是举世无双的清丽,不可亵渎的圣洁。 她最终念念有词,越念越大声,那是她当时写下的咒语。 她的口中不成文的咒语,与蛮奴等人的祷告一起,在魔域的空中回荡。 慢慢地,天空出现了光。 那一束光照在了她身上。 这时原处的巫医月打开了窗户。 她是魔域的光,是魔域的希望。 双头龙准备张口时,她口中重复的咒语越来越响。 它觉得头痛欲裂。 想起了远古时候主人。 它的目光有些模糊,看到她时,发现她变成了主人,再一看,发现她变成了火焰,变成了冰山,发现她好像就是万物。 它四只眼睛不断地变幻眼色。 看着越来越近的她,心中居然渗出了一丝恐惧。 比当年看到主人时还要恐惧,就好像,她是主人的主人。 它慢慢合上了张开的嘴,虞思眠声音变大,念完了她的最后一句咒语,最后道:“趴下!” 双头龙缓缓地把两个头贴在了地面之上。 众人看着这不可思议的景象。看着虞思眠慢慢顺着龙刺爬到了它的头上,然后驾着它朝万魔渊飞去。 可这万魔渊,哪里是她能去的地方! 后面的冰川因为双头龙自己喷的火融了不少,突然中间紫光乍现,冰川碎裂,一道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虞思眠带着双头龙冲进万魔渊后,双头龙直接坠入了深渊,而虞思眠仿佛溺在了这无边的黑暗中,就像坠入深海的人。 周围无数妖魔鬼怪在她身边游走,对她说着各种蛊惑的,恐惧的话。 它们的脸一个比一个残缺,一张比一张恐怖。 虞思眠想往上游,却发现自己只能无限的坠落。 好像这个万魔渊并没有底。 如果她不死,是不是就要被困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永远坠落不止? 想到这里,她开始觉得窒息…… 突然一个身影向她而来,一把长刀斩开了围在她身边的妖魔鬼怪,一只手拦住了她的腰。 是她熟悉的薄荷香,却不是她熟悉的炽热体温,而是极其的冰冷…… 她再次醒来时,在他的怀中。 他脸色苍白如纸,就如得了血疫之时。 连祭受了重伤。 她看见了自己露在外面的腿,顿时发现自己的衣服都烧光了! 她想挣扎着起来,只见他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锁骨下方。 眉头将冰凉的指尖按在了虞思眠苦苦藏匿的红痣之上:“这是什么?” 虞思眠发现连祭看到这颗痣全身变得僵硬。 而这时连祭没有看她其他地方而是盯着这个红痣,这让她更加毛骨悚然。 她急忙用手捂住了身前。 她脸色有些苍白:“连祭?” 连祭看她脸色完全不正常,道:“衣服没了别赖在我身上,我把你从万魔渊拉出来时你就这样的。” 虞思眠:“啊?”她担心的不是这个…… 不对,这个也不得不担心。 她现在就躺在连祭腿上,连乾坤袋都烧没了! 一双手好像也捂不完。 连祭嗤了一声,把脸偏开,“又不是没见过,大惊小怪。”说完他耳根却有些红。 倒是……第一次全部看完。 他全身冰冷,心跳却飞速。 虞思眠:“连祭……” 连祭:“怎么?” 虞思眠:“那颗痣……” 连祭:“生得不错。” 虞思眠:就这? 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后来一想,也觉得自己可能是做贼心虚多虑了。 这种事情,他怎么记得!怎么会联想到一起! 连祭偏开了头,脑中却还是想着那颗痣。 不知为什么看到这颗血痣的时候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但他想了想,又实在想不起。 他见过的女人太多了,界城的妓/院,还有鬼牙大眼他们的女人。 或许谁身上也有一颗类似的朱砂痣。 但是偏偏他觉得这痣顺眼得很,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顺眼的痣。 而且他看着这颗痣时,仿佛全身的血液开始躁动,让他全身紧绷,心跳加快。 好像就像本是自己的东西,却在她身上。 后来他想想,觉得这种想法有些荒唐,一颗痣而已。 他心跳加快并不是因为这颗痣,而是她这时候一丝不着。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她白得刺眼,白得无暇。 虞思眠终于开口:“连祭……你有多余的衣服没?” 她的乾坤带烧没了。 连祭:“你觉得我会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储物法宝里?” 虞思眠没有说话,这确实不是连祭的风格。 他向来喜欢穿劲装,没有大麾这些东西可以帮自己遮掩。 虞思眠:“你让巫医月给我送件衣服来好吗?” 连祭:“嗯。” 虞思眠就这么静默地尴尬地在他身上蜷曲着,毕竟此刻乱动,更加尴尬。 这时的连祭全身都很冷,她身上的体温对他而言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她身上因为紧张发出了淡淡香味,她全身僵直,也不敢动,兴许是怕走光,离自己近了一些,却也没有贴近自己,但是一呼一吸之间会与她轻轻地碰一下。 可惜他现在战栗不动了。 连祭:“老子不看你,你不用那么紧张。” 虞思眠没有说话。 连祭早已用法力封住了自己全身上下的窟窿免得冒出血来,带血的手也撑在腐土之中。 他该回去就医,在这里多呆一刻他都会离死亡更近一分。 但是他还是决定,等巫医月过来。 就在这时大队人马却从魔都蜂拥而下,朝他们而来。 连祭骂了一句脏话。 他虞思眠扶起来坐着,虞思眠突然涨红了脸,只见他把自己身上的脱了下来。 连祭没看她,她却看到了连祭身上全是洞,透过伤口甚至可以看到他蠕动的内脏。 虞思眠震惊地看着他,而他却神情淡淡,好像丝毫不痛。 他把脱下来的衣服麻利地披在了她身上。 虞思眠瞬间感觉到了黏腻的触感。 是血…… 全是血。 连祭淡淡道:“凑活下。” 他本不太想看她皎洁的身体沾上污血。 但他更不能让她被那些蠢货看到。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重伤 连祭看着虞思眠,她穿着自己的衣服,自己刚好贴身的衣服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又几分慵懒之态。 她皮肤很白,容颜清绝,此时此刻的她有一种一尘不染的圣洁,然后现在他穿着自己的衣服,沾着自己的血液,染着自己的味道。 她平时衣襟总是合得很紧,而自己的领口对她来说宽大,所以露出了精巧的锁骨,那颗锁骨下的朱砂痣也若隐若现。 每每看到那颗痣,都让他觉得莫名心悸。 自己的衣衫到她的腿根,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这种穿着在魔域来说不算什么,然而连祭却总觉得有些难受,特别是看到她那双脚,那一根根晶莹剔透让他牙痒的脚趾。 连祭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魔,烦躁油然而生。 他把灵毁收进刀鞘,然后用刀鞘刨了两捧黑土盖在了虞思眠脚上。 虞思眠:……? 他神情淡淡,“人间不是有女人脚不能给人看的习俗?” 虞思眠看着自己脚背上的土,懒得跟他计较,算了,就这样吧。 过来的是沧溟的首领,十二个里已经死了一半。 蛮奴算幸存者中的一个,他看着虞思眠沉默了片刻,最后跪了下来。“我,有眼无珠。” 然后一个个,其余的五个首领也都跪了下来,“我们冒犯神灵,罪该万死!” 虞思眠:“你们先起来吧。” 这些首领听到虞思眠让他们起来,就立刻一个个站了起来。 刚刚重新封印了万魔渊的白骨夫人带着双使以及左右护法等人也来到了这里。 所有魔也都看着虞思眠,看着她惊世的容颜,想着刚才发生的超出常理的一切,暗暗心惊。 他们自认为不像这些愚昧的蛮魔一般相信这个世间真有神,但是这个女子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凡人,也不是仙魔妖的任何一种,就像…… 不属于这个四界。 白骨夫人对虞思眠命道:“既然他们听你的,那你就让他们归顺于我魔都。” 虞思眠没有看白骨夫人,也没有回答。 白骨夫人眉头皱紧了一些,“你是我儿的女人,也就是我的臣下,现在我命令你让他们归顺。” 听到这里连祭冷冷地瞥了白骨夫人一眼。 虞思眠依然对她的话听而不闻。 白骨夫人脸色愈加难看。 虞思眠看着残存的蛮魔首领,她知道只要他们不归顺,魔都对他们的杀戮不会停止。 她一直希望他们能够言和,但是这真的是他们所愿吗? 她终于道:“你们自己选择吧。”如果他们宁愿死也不愿意被魔都控制的话。 也许对于他们来说比起苟活有尊严的死是更好的选择。 蛮奴道:“您的选择就是我们的选择!” 其余的首领也道:“对,蛮奴,说得对!” “我们要永远,追随,你。” 虞思眠:永远追随自己?可是她不会永远呆在这里。 他们却把他们的未来交给了自己…… 她看向旁边上身□□带着血污的连祭,“你答应过我,以后好好待他们。” 连祭:“你不是才说我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吗?” 虞思眠:“那你这次愿意守信吗?” 连祭目不斜视地道:“不愿意。” 他用余光感觉到虞思眠在看他,她极少主动看他,而且几乎是目不转睛,他一转头,就看见她那双波光粼粼的眼睛,带着认真,带着残存的信任。 连祭嗤了一声,“你真可以。” 他抱着手,懒洋洋地道:“好,我守信。” 巫医月已经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她将手中的披风搭在虞思眠身上,帮她系好了带子,理了理衣摆。 然后巫医月看了一眼旁边的蛮奴。 蛮奴也认出了巫医月,她已经成了高等魔,是成了受人敬仰的医修,不像自己,即便是首领也还是只是被视为兵器视为蝼蚁的低等魔。 蛮奴吐了一口粗气,低下了头,自惭形秽。 虞思眠道:“那你们便以后便听从于连祭。” 听到这里白骨夫人厉声道:“我是让你让他们归顺魔都!” 这时连祭开口,“刚才白骨夫人才说我是你的儿子,那归顺我不就是归顺你,归顺魔都?” 白骨夫人瞳孔一缩,一双眼睛阴森森地看着连祭,带着怒意。 蛮奴根本不理会白骨夫人,只是对虞思眠道:“您让我们归顺谁,我们就归顺谁,我们愿意做您的剑,您的盾,为您而战,为您死!” 这时候其他的首领也举起兵器:“为您战!为您死!” 不仅白骨夫人,其余所有人都也忍不住动容,光是蛮城就是一支他们求而不得的军队,何况是整整沧溟十二城! 这数千万年,就连当年的魔神都只是用武力镇压了他们,而并非让他们真心实意的归顺。 这些低等魔在高等魔的眼中就像虫蚁在人的眼中一般。 人类看不起虫蚁,却从来没有真正消灭过它们。 它们一团散沙,各自为营,而如果有一天这些虫蚁有了领导,团结起来。也能够让人类闻风丧胆。 虞思眠:“好。” 说完她看向身边的巫医月,“你不是说想改变魔域吗?” 巫医月听到这里有些惭愧,但还是尊敬地回答:“大人,是的。” 虞思眠:“那就从这些城池开始吧。” 巫医月瞳孔一缩。 虞思眠:“在你们三殿下旁边谏言,告诉他蛮魔需要什么,沧溟十二城的城民需要什么。” 这些首领看着虞思眠,他们需要什么? 蛮奴:“我们就是想活着,繁衍……” 虞思眠淡淡一笑,“难道你们不想成为巫医修这样的高等魔吗?” 这些首领愣愣地看着她。 高等魔? 蛮奴:“我们、可以吗?” 虞思眠:“巫医修不也是蛮魔出身吗?她会帮助你们的,教你们知识,像魔都的魔一样。” 然后她看向巫医月,“愿意吗?” 巫医月眼眶湿润,跪在了虞思眠面前:“我愿意!” 首领们动容,然后也一一跪下,额头帖在地面,“谢谢您的恩典。” 鬼牙看了一眼巫医月也跪了下来:“大人英明!属下誓死效忠三殿下与大人。” 大眼看了一眼鬼牙,也跪下,“臣附议!” 小九等人也一一跪下,“臣附议!” 连祭看了一眼虞思眠,然后道:“好。” 本是在场魔里面最高领袖的白骨夫人完全被忽略,她脸色越来越暗,横了一眼连祭后化成一道白烟消失。 众人不是很能理解白骨夫人与连祭的关系,这母子二人一直都极其微妙。 但是魔性格本就极其善变,白骨夫人更是喜怒无常,非常情绪化,所以早年一直不得魔尊宠爱。 因为没有宠爱她就拼命地渴求权力,也许正是因为如此,哪怕是被亲生儿子分权,她也不愿意。 但再怎么连祭也是她的独生子,母子二人利益相连。 此刻更让旁人好奇的是连暮现在什么心情,两人之中只有一人可以称为下一任魔尊,本来大家都看好连暮,而连祭这次一回来就锋芒毕露,不知连暮怎么看待此事。 而连暮也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他神色看起来波澜不惊,好像并没有什么嫉妒之色,只是看着……虞思眠。 虞思眠一直没有注意到连暮,现在发现他在看自己,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暮笑道:“没想到神使大人如此仙姿秀色,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连祭眼睛看向了连暮,眼中带着暴戾。 连暮的目光却依然在虞思眠脸上,他平时收敛得很好,一幅俊逸潇洒的模样,他淡淡笑道:“神使大人,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时大眼忍不住开口:“大殿下,这个搭讪姑娘的方法太老土了,我都不用。” 连暮脸色微微一变,本想斥他放肆,但是看了一旁的护法乌雀,若自己真想继位,还得他们的支持,而魔都皆知乌雀最偏袒他的儿子,于是连暮只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虞思眠也觉得这句话过于老套,不像连暮这样情场高手的搭讪风格,但是自己又怎么可能和连暮见过? 就在这时她脚一离地,却是被连祭抱起。 虞思眠微微一动,连祭便抱得紧了一些,并且把她的脸按在了自己胸膛上,不让任何人再看见她的容貌。 虞思眠想要让他放自己下来,但是他刚才一用力,身上的窟窿就渗出血来,于是她便不再动弹。 连祭冷冷盯着连暮,一字一句问:“看够了没?”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连暮的风流性格不要说魔都,整个四界都清楚,只要漂亮的没有他不敢下手的,不管是不是有夫之妇。 现在看上自己的弟妹,不是奇怪的事,但是太过明目张胆,就不妥当了。 毕竟他们以高等魔自居。 况且魔尊只剩下这两个儿子,明言两人不能骨肉相争。 连暮脸色微微一变,但是随即淡淡一笑,不再说话,移开了目光。 连祭呼唤出了藏在黑暗之中的炽灵,抱着虞思眠上了它的背,消失在众人眼线之中。 一路风驰电骋,很快回到了洞府。 连祭淡然地走进了大门,虞思眠跟随其后。 在大门关上的一瞬间,连祭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用手臂撑着身体,身上的血柱喷涌了出来,跟个喷血的筛子似的。 虞思眠:“巫医月!” 虞思眠与大眼鬼牙一起在守在连祭房门之外,巫医月在里面帮他疗伤。 虞思眠看见大眼和鬼牙的表情,有一些……坐立难安。 侍女们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虞思眠有一些不明所以,以为他们是担心连祭熬不过来,道:“连祭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鬼牙抹了抹嘴唇,蹙眉看着里面:“祭哥应该没事。” 大眼:“就怕巫医月和这些进去侍奉的小魔女有事。” 虞思眠不明所以时听到了里面的低沉的声音,“滚!” 巫医月:“殿下,您不能不……” 连祭:“滚。” 鬼牙扶着额头,大眼叹了口气,“每次都这样。他每次疗伤都不得安宁,总要死几个人。” 虞思眠想起了柳家村突然因为疗伤突然暴走的连祭。 他表面上看起来像一个不怕痛的怪物,实际上最怕疗伤。 就像熊孩子打架时不怕痛,回家看医生哇哇叫。 鬼牙大眼看着这些哆哆嗦嗦的魔女,眼神淡淡,早已经习以为常。 虞思眠叹了口气,接过了侍女们手上的盘子,走了进去。 一进门直接巫医月跪在地上,连祭靠在床头,赤着的上身都是红色,床单上的血一股一股滴在地上,汇聚成一滩。 若是以往巫医月会让他杀几个妖魔人甚至是仙,先平复他的怒气后再给他疗伤,可是和虞思眠在一起后她没法再做出这样的事,蛮魔的命是命,这些小侍女的命也是命。 面对连祭,巫医月却又束手无策,但作为下属作为医修,帮连祭疗伤是她的职责,所以她跪在原地,一动不动。 虞思眠把侍女那里接过来的两个托盘放在了桌上。 连祭撩起眼皮淡淡扫了虞思眠一眼,“神使是仗着不死之身,有恃无恐?不知道我疗伤之时进来的都没好结果。” 虞思眠:“你继续这样流血下去会死。” 连祭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失去血色,他冷笑了一笑,“死便死了。” 他之前一直调笑着说他若死了让自己殉情,现在看来是真没有了精神。 虞思眠拿出了那个在柳家村得来的蜂蜜罐子,这次幸好把它和话本一起留在了洞府里的桌上,逃过一劫没被烧毁,她挖了一勺蜂蜜,兑了水慢慢搅匀,低着头问连祭:“你不找天尸了吗?” 听到天尸,连祭手指微微动了动。 虞思眠走到他的面前,把蜂蜜水递给他。 连祭闻着里面淡淡的甜味烦躁压下去了一半,他接过她手中的蜂蜜水,喝了下去。 虞思眠惊恐地发现,这些蜂蜜水从他胃前面的洞顺着血水一起流了出来,而他却面无表情。 她知道他是痛的,只是强忍着。 看着他眼中的戾气退去了一半,虞思眠对巫医月道:“疗伤吧。” 巫医月:“是。” 连祭淡淡地道:“你用起我的人真越来越顺手了。”却没有再次抗拒巫医月过来。 巫医月用的火术,先将他的伤口烫出痂以便止血,连祭咬紧了牙对虞思眠道:“上次在柳家村,你不是拿了块石头给我捏?” 虞思眠看他痛得手上青筋暴起,道:“好。我去找” 她到门口吩咐了一声,鬼牙大眼还有侍女就给她找了各色石头,虞思眠选了一款最圆润地回到房间给他递去。 连祭瞥了她一眼:“把手套给我脱了。” 虞思眠微微一愣,连祭这手套跟内裤一样总是随时戴着,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取下手套。 但是见他伤重,虞思眠也不多问多说,站在床前弯着腰,去取他的手套。 而连祭淡淡看着她,她头发又没梳,几缕长发掉了下来落在了他身上,又痒又痛。 她立刻发现,急忙道:“对不起。” 然后把头发往后面一撩,露出纤长白皙的脖颈。 她小心翼翼地褪下自己的手套,动作很轻柔,认真地放在了桌上,她问:“另一只也要取吗?” 连祭:“不用。“把石头递过来。” 虞思眠拿起石头放在他手掌,而就在接触到他掌心的一瞬间,他手一松,石头就滑落下来,他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了虞思眠的手,一用力把她往前一带,虞思眠便坐在了床沿,手按在了他的伤口上。 虞思眠吓了一跳,急忙收回了手。“做什么?” 被重重按了一下伤口的连祭却面无表情,他目光沉沉,“我记得上次告诉过神使,拿块石头忽悠我没有诚意。” 虞思眠嘴唇微微张开,听见连祭冷冷对巫医月道:“疗伤。” 巫医月看了一眼虞思眠,“眠眠?”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我没事,你给他疗伤。” 其实她心里还是有一些虚,上次连祭是弄痛了她的,这次伤更重,会不会失控?她秀眉微微拧了一下,手心也出了一些汗。 她却发现自始至终连祭的力道不轻不重,只是让两只手紧紧地贴着。 原来连祭都是戴手套的,第一次和他这样…… 感觉过于的亲密和奇怪。 或许任何事第一次都是紧张的,她另一只手攥紧了带血的床单,直视着前方。 连祭第一次没带手套这样碰她,她手指真的是又尖又细又软,轻轻一捏就会碎掉,捏在掌心说不出的舒服。 他记得她真的禁不起弄,很娇气,那时候自己没有用什么力,她就都是指痕。 他松了松力道,却没有松开她的手,任由巫医月处理着他的伤口。 大眼虎牙通过窗户看着里面的剪影。 大眼:“祭哥第一次疗伤那么安静。” 鬼牙笑了一下,“天下之至柔,克天下之至刚。” 巫医月终于帮连祭把伤口都处理了一遍,结痂也处理掉了,看起来不再那么恐怖。 虞思眠收回了自己的手,看见他似笑非笑地一边看着自己一边看着她一边慢慢戴上自己的手套。 虞思眠急忙转过了头,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捏了一下手而已,感觉却那么……一言难尽。 连祭对准备离开的巫医月道:“别让我睡着。” 巫医月:“殿下,您的伤太重,不休息很难回复。” 连祭冷了脸,巫医月只能道:“属下想办法。” 虞思眠:“为什么不睡觉?” 连祭:“与神使大人没有关系。” 巫医月:“殿下向来极少深眠,很少让自己睡着。” 虞思眠想问为什么,但是却想起了在妖界时伽夜带他进入的第一个梦境,那个乱葬岗……尸体……还有尸体上的小孩。 虞思眠突然一身冷汗,一个激灵,脸色变得苍白,她想跟着巫医月离开。 这时连祭懒懒道:“神使大人不留下来陪陪我?” 虞思眠停住了脚步,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蛮城已经归顺,找天尸的图纸我改好了,方位换成了东南西北,丈量单位改成了尺。” 连祭本是放松的眉眼再次变得犀利,“虞思眠。” 虞思眠:“我们说好的,你不要出尔反尔。” 连祭:“那道坎你就过不去了是吧,老子生而为魔,天性放浪,你长这副模样,老子能忍那么久已经不错,况且老子只是强吻了你,又没有强上你。” 虞思眠没有再听,提着裙摆向门外走去。 连祭:“虞思眠……” 看到她到了门口,连祭:“你不是说做错了事要道歉吗?” 虞思眠停下脚步,转过头淡淡地看着他。 连祭苍白的嘴唇缓缓张开,“抱……”他那个歉字怎么都说不出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眼一黑,失去了意识。 连祭沉沉睡去,于他来说深睡一直是一件令他恐惧的事。 因为只要一沉睡,他就会做那个梦。 他知道自己会再次陷入了梦境。 熊熊的烈火中旁边美貌的脸孔起着大片的水泡,脱落,烧焦,痛苦的尖叫,乱葬岗,腐烂的尸臭味,以及,无法抑制的饥饿。 他拼命地想让自己醒来,然而他受了太重的伤,身体根本醒不来。 他全身冷汗,身上青筋暴起。 然后梦境出现…… 不是火海,也不是那片杂草丛生的荒野,是一座黑色的宫殿,白色的光从门的缝隙中透出,他推开门,进到了一个明亮的房间。 又是那个梦,他成了她笔下的忌廉。 房间的露台外是飞云流瀑,飞流直下的瀑布的水雾,飘在了那张大床的纱幔上,被日光一照,出现了一道彩虹。 一双素白的手拨开了纱幔,一双白玉一般的赤足从纱幔中伸出踩在了地板上,露出笔直修长的小腿。 是她。 不同地是这次她锁骨间多了一颗红痣。 那颗让他心悸的红痣。 连祭也不知是多久开始意识到她很美,而且美得惊人。 一头栗色的长发慵懒的搭在身后,柔软的长裙勾勒着姣好的曲线,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嘴角的笑容像化开的糖水,清甜而沁心。 她走到自己身前,伸手取自己的手套,她动作很轻,指腹碰到他的皮肤,让他觉得酥酥痒痒,她柔声问:“陛下,怎么回来得那么早?” 连祭没有回答,只是帮她把掉下来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她伸出手开始解他的腰封,熟练地褪下他的外衣,然后和手套整齐地叠放在一边。 他穿着黑色的中衣躺在摇椅上,用手指掐着鼻梁,她走了过来坐在他腿上把话本递给了他,然后像只猫一样趴在他胸前,等他读自己写的话本。 直到他把话本合上,她问:“这章写得怎么样?” 他摩挲着少女剔透的耳垂,“不错。” 他把话本放一边,将她抱了起来,“陪我睡一会儿。” 少女搂着他的脖子,懒洋洋地答:“好啊。” 他把她按在了那张圆床之上,拉下她胸前的遮挡,用带刺的舌头触碰那颗朱砂痣。 一遍又一遍,惊起她一阵阵战栗。 她眼中波光粼粼,姿势却乖顺无比。 衣衫掉落在地上,她一双修长笔直的腿缠上了自己的腰。 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唤着:“忌廉、忌廉……” 他一用力,她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 他在她耳边低喘,用沙哑的气音道:“叫我连祭。” 露台外的飞鸟停在悬崖上恰恰莺啼,纱账轻摇格外缠绵。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相处 虞思眠看着晕倒的连祭,巫医月说他没有大事,只是重伤在身加上肝气郁结。 肝气郁结? 看来对他来说道个歉确实是比登天还难,虞思眠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巫医月看着虞思眠:“眠眠大人,您……怎么办?” 虞思眠:…… 连祭晕过去时直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至今没有放开。 虞思眠想把他手指掰开,却发现那几根手指如钢筋水泥焊在那里一般,纹丝不动,让她想起了原来家里养的鹦鹉,睡觉的时候脚紧紧地抓着铁笼,怎么都掰不开。 虞思眠想着要不要把他推醒,却看见他那张格外安稳的睡颜,在船上她与他拼房睡过一晚,那时候发现他睡觉很不安稳,总是辗转反侧,全身冷汗,难得见睡得如此安稳,让她有些不忍心。 想来他辗转反侧应该是因为那个噩梦,而他为什么会反复做那个梦…… 虞思眠自然知道原因。 巫医月说他重伤需要休息,想到这里,她打消了叫醒他的念头。 “没事,你先出去吧,我在这里。” 巫医月听虞思眠这么说便与旁边的侍女一起退了出去。 虞思眠看着连祭,他只有睡着的时候很平静,睫毛长长,五官俊美,像个天使,没有破坏力,没有毁灭性,还不会说话。 如果他就一直这么睡着,就好了。 而这时候梦中的天使连祭怀中搂着和虞思眠一模一样的美人。 他将她拦在怀中,剥开了她本就若有若无薄如蝉翼的衣裳。 上一次在梦中她除了脸外其余都是模糊的,而现在却无比的清晰,就与他之前看到的一般无二。 玉石雕出来一般的轮廓,让他青筋暴起。 那颗朱砂痣,即便是梦中也能让他全身血液沸腾,心跳加速,他目光下移,到她秀气的肚脐,他产生了一些其他的好奇,双手穿过她的膝盖,将她腿抬起来。 果然……不行。 自己没看到过的,梦中也不会出现,毕竟梦是真实的投影。 他目光移到了她的脚上,她脚趾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他放在手上揉捏。 她轻轻唤道:“陛下,您轻一点。” 他松开她的脚,欺在她上方,一边欣赏她举世无双的容颜,一边享受他原始的快乐。 露台外的飞鸟停在悬崖上恰恰莺啼,纱账轻摇格外缠绵。 她一遍遍喊着:“陛下,轻一点,慢一点。” 连祭凑到她耳边:“叫我名字。” 美人先是一愣,然后红了脸,小心翼翼地喊:“忌廉……” 连祭突然一顿,“叫我连祭。” 美人睁开了眼,用一双含水的眼睛看着他,一张脸不明所以,“陛下、连祭是谁?” 本已快要达到快乐巅峰的连祭突然心口一塞,身体也一塞。 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幻象,消失了。 他突然睁眼,发现不是那个明亮的房间,而是自己的卧房,黑色的床黑色的床幔,是自己最喜欢的颜色。 黑暗中却有了一片白色,像一片光源。 她趴在自己床上,睡着了,而自己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让她逃脱不得。 她趴在床上,他看不清楚她。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准备把她翻过来,翻到一半,她就睫毛不停扇动,像要醒来,连祭双指在她额间一点,施了一个沉睡咒,让她彻底睡了过去。 他让她面朝上地躺在床上,淡淡看着她,他梦中的欲意还未泄去,眉眼中带着极强的攻击性。 她粉色的唇轻轻张开,吐出淡淡的香味,让他想起之前她唇齿间的甘甜。 她睫毛如扇,一头栗色的长发散在床上,手微微握着,放在精致的脸边,看起来很又静又美。 她身上紧张时发出的味道让他很兴奋,平时的她却带着淡淡的味道,让人很安宁的淡香,像风,像海,像草。 梦中那个女人是她,又不是她。 虽然那人么人且娇且媚,但还是缺了点意思。 她是圣洁的,特别是独自与双头龙对峙之时像一尊不可亵渎的神灵。 她是腼腆的,甚至有时候自己多看两眼,她都会避开自己的视线,然后脸微微发红。 越是这样,越让他欺负她时有一种极致的快感。 在梦中,却没有这样的快感。 他记得原来对这些事是没有兴趣,因为见多了,更因为……想到这里他眉头拧紧,不愿在想。 但是似乎从见到她开始,他好像能理解鬼牙大眼他们的快乐了。 他本是魔,善于强取豪夺,本性为恶。 又什么值得道歉? 他目光扫过她的脸颊,移到她的唇上,他舔了舔嘴唇,看着她捂得严严实实的领子,想起她那颈下那被她藏得好好的红点,手指放在了她衣襟上,眸色也暗了些。 就像一块可人的糕点,只要他轻轻一撕,糖纸就会剥落,他可以一探究竟,可以将它吞入腹中。 他解开了她的沉睡咒,将她摇醒,冷冷地看着她,双眼带着极致的侵略性。 虞思眠睁开眼,发现自己居然在连祭床上睡着了,她坐了起来,看着他身上蒙了一层薄汗,一双眼睛带着戾气。 虞思眠:“我睡着了?” 连祭嘴边凝着冷笑,“不然呢?” 虞思眠急忙站起来,“不好意思。” 连祭挑了挑眉,“你有什么好道歉的?” 虞思眠看了一眼旁边的水盆,“不知道水凉了没有。” 连祭:…… 虞思眠将帕子拧了拧,然后递给连祭:“你擦擦汗,还不算太凉。” 手上青筋暴起的连祭看了一眼她手中的帕子,没有接。 虞思眠便把帕子放在托盘之上,走到桌旁兑了一杯蜂蜜水,慢慢地搅拌。 他看着她的侧影,宁静,美好,夜明珠的光照在她白色的衣衫上,让她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她把兑好的蜂蜜水递给连祭,“压压惊。” 连祭挑了挑眉。 虞思眠:“一身汗,又做噩梦了吗?” 提到刚才的梦,连祭嘴角抽了抽,眼中划过一丝艳色,喉结上下动了动。 发现自己确实一身汗,不过不是冷汗,不仅如此,他现在还喉舌干燥。 连祭将蜂蜜水一饮而尽,那股戾气和恶意和□□瞬间压下来了。 他用带刺的舌尖舔了舔嘴皮,“你到底在这蜂蜜里下了什么药?” 虞思眠:“什么?” “每次我喝了这个都跟中邪了一样。” “是么?”虞思眠拿起蜂蜜罐子看了看,“柳大夫说这个就是蜂王浆。”除此之外没有特别之处。 “你喝了有什么不舒服吗?”要不让巫医月看看。 连祭把杯子递给虞思眠,把长臂搭在了床头,眼中露出烦闷:“就是喝了太过舒服。” 虞思眠:……真是有病。 “虞思眠,我们原来是不是见过?” 虞思眠转过头,“什么?” 她想起她面具烧掉后连暮看自己的眼神,他也问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自己? 连暮不像是在搭讪,连祭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可是自己才到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和他们见过? 但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于是有些警戒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连祭看着桌上的蜂蜜罐子,“我原来喝过这个。” 虞思眠听到这里莞尔一笑,“这是蜂蜜水,喝过有什么奇怪。人间多的是。” 连祭知道不一样,他之前让小九他们找过蜂蜜,但是都不是这个味道,哪怕是这罐蜂蜜,他自己也兑过,喝起来味道不一样。 好像经过她的手便混着了她的味道,像草,像风,像大海,能让他无比的宁静。 独一无二的味道。 刻入他的脑海,他的骨髓,但是他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喝过。 这时虞思眠又递了一杯蜂蜜水过去,“还要吗?” 连祭许是在梦中出汗过多仍然觉得干渴,一口气又喝了一半。 虞思眠:“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连祭:“与你何干?” 虞思眠站起来:“如果没做噩梦,我就先回去了。” 连祭:“做了。” 虞思眠停了脚步,搬了一条椅子在床边,“你也别怕,就是梦而已,我在这里,如果有事你叫我。” 连祭想说她有病,他想毁了她,她却担心自己做梦怕不怕。 但她说得很认真,眼神那么柔和,似是带着……关心? 他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变成:“虞思眠,你对别的男人也这样?” 虞思眠:“不是。” 因为,内疚。 连祭听到这里,心中却莫名的觉得畅快。 他看着毛巾,“出汗了,不舒服。” 虞思眠把毛巾递给他。 连祭:“你觉得我伤成这样还抬得起手来自己擦脸?” 虞思眠没说什么,拿着毛巾帮他轻轻擦着脸上的汗。 连祭一下按住她的手背,虞思眠吃惊之时听他懒洋洋地道:“你到底会不会照顾人?擦个脸都不会。” 然后握着她的手,一点点地擦拭着他的脸。 虞思眠:…… 他捉着她的手,果然,和梦中还是不一样的,梦中的所有快感都来自于他的想象,而这,才是真真切切的她。 玉骨冰肌,却又恰到好处的温暖。 后来他也没睡,只是把那张去找天尸的图又拿出来,挑了几处刺。 虞思眠一边搓着手帕一边道:“我陪你找到天尸再走。”找到天尸也许就能解开他的心结,也许就能让他从这个噩梦中解脱。 让她少一些内疚。 连祭没想到她答应得那么干脆,懒洋洋地道,“那么快让步了,我还没给你道歉呢。” 虞思眠:“不用了。” 连祭愣了愣,语气中带着淡淡地嘲讽,“不愧是神使大人,果然心胸宽广。” 虞思眠没有理他的嘲讽,因为是是非非若真摊开来算,是她对不起连祭,那时候又哪里是她一句道歉可以弥补的? 虞思眠:“陪你找完天尸,我就离开。” 连祭沉默,拿了床头的蜂蜜水。 虞思眠想了想,终于还是开口:“连祭,你是不是喜欢我?” 正在喝蜂蜜水的连祭突然呛到,猛咳了几声,呛出的蜂蜜水带着血。 虞思眠急忙轻轻给他拍背,又怕碰着他的伤口。 连祭不可思议地看着虞思眠:“你是真有病吗?” 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但是话从她嘴里说出来,他突然呛了一下。 喜欢吗? 虞思眠:“你喜欢我吗?” 连祭又咳了咳,“你是不是真有病啊?” 而虞思眠却迫切地想知道答案,全身绷得笔直。 连祭眉毛一高一低,不可思议地道:“你也自我感觉太良好了,老子是魔,生来□□,看上的不过就你这身皮囊而已,你别想太多。” 虞思眠听他说着浑话却没有生气,反而松了一口气,认真道:“连祭,你不要喜欢我。” 连祭沉默了片刻,“放心,不要自作多情。” 虞思眠:“那我们接下来的时间,好好相处行不行?” “老子没和人好好相处过。”在他世界里最好的关系就是上下关系,不然就是敌对关系,好好相处是什么,他不知道。 虞思眠:“我与你好好相处就行,你只要遵守承诺就好。” 她口中的承诺,他知道指哪些。 连祭心中有些烦闷,“随你。” 他伤势过重,也不知道巫医月给他吃了什么他一天就昏昏沉沉,反而每次醒来她都在旁边,会给他递一块湿毛巾,给他递一杯蜂蜜水,再次守着他混混睡去。 好像只要她在身边,他就不会继续做那个噩梦。 倒是又梦到了那个美人几次,不是在桌边写着话本,就是拿着话本在屋中踱步,看着他就会盈盈一笑,像浸着蜂蜜水,然后他就会醒来,看见在桌前写着话本的虞思眠。 虞思眠不会对着她甜甜的笑,但是一见他醒来就会担忧地问:“坐噩梦了吗?” 连祭总会答:“做了。” 她就会递来蜂蜜水和湿帕子。 即便她不笑,但是他却觉得比梦中甜得多,觉得自己没必要留恋在那个虚无的梦里。 他伤势好了很多,再次醒来,无声无息地走到她面前,他喜怒无常善恶总在来回变幻。 一面是诺言,一面是欲念。 她终于发现连祭的靠近,突然抬起眼,睁大着眼睛看他。 连祭看着她脸的一瞬间突然“噗”一声笑了出来。 “你居然长黑眼圈了?” 她居然也会长黑眼圈,不是天道使者世间至美吗? 她到并不意外,也不在意,只问:“你做噩梦了没?” 连祭发现她天天守在身边,几乎没有好好合眼,他想了想却还是道:“做了。” 虞思眠放下笔:“我给你泡蜂蜜水。” 连祭心微微一动,用指尖在她额前一点,她身子一软,倒了下来,连祭勾住她,将她抱上了床。 虞思眠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沉,几乎是睡到自然醒,但是一睁眼,看着那黑色暗纹的纱账,想起昨夜,顿觉得不妙,立刻睁开眼睛,整个人弹了起来,抓了下衣服,看见都严严实实的,她松了一口气时,听见旁边一声带着嘲讽的冷哼。 她这才注意到连祭正翘着腿坐在桌前看她写的话本,“老子对睡着的没兴趣。” 虞思眠:…… 连祭又看了看话本:“隔了那么久你居然一个字都没写。” 其实虞思眠不是没写,而是写了觉得不合适便撕了。 虞思眠:“卡文了。” 连祭不知道什么是卡文,也懒得问,只是把话本放在桌上,幽幽道:“神使大人真是能睡。” 虞思眠:“你给我下了咒……”还怪我能睡? 连祭眉头皱了下,“黑眼圈都出来了,真丑。” 虞思眠:…… 不过此刻她确实觉得,睡了这一觉倒是神清气爽,好像所有的觉都补回来了。 在她准备离开去找巫医月时,侍女们端进来了一口油锅。 虞思眠闻到油锅中飘出来的香味,停住了脚步。 连祭:“急着走?” 虞思眠看着里面的兔头:“好像也不是特别急……” 连祭淡淡一笑,用长长的黑木筷把一麻辣兔头从油锅里捞了出来,虞思眠不知道为什么连祭做这个动作让她心中发毛,总觉得魔王配脑袋画风特别阴森恐怖,但明明里面就只是一颗兔头。 连祭用手把滚烫的头盖骨掰开…… 连祭虽然第一次吃兔头,但是动作却麻利无比,让虞思眠怀疑他这掰头骨是一件熟能生巧的事。 在她背脊发麻的时候,连祭脑袋递给了她,“不吃?” 虞思眠:“啊?” 所以他不是自己吃,是给自己掰的? 虞思眠刚把手伸过去,碰到滚烫的兔头时却猛地收回了手。 连祭:“你连双头龙的烈火都不怕,你怕烫兔头?” 虞思眠吹着手:“我也不知道啊。”我也不想怕啊。 但是兔头这东西偏偏就要油锅里取出来的滚烫的才好吃,凉了就不对味了,她又准备伸手去接,连祭直接把兔头递在她嘴边。 连祭:“看我做什么?还要我来帮你吹?” 虞思眠:“不是,我……” 但是她看出连祭眼中的不可忤逆和不耐烦,好像下一秒就要风雨欲来。 虞思眠只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觉得连祭这种廉耻心都没有的家伙应该不懂这些,他应该只是向自己表示友好,如果自己拒绝他应该会暴走,想了想,何必呢? 毕竟是自己说的和他好好相处。 她也不再扭捏,把头发别在了耳后,小口小口吹着头盖骨里面的脑髓。 连祭看着她晶莹的耳垂,露出来白皙的颈项,还有那小鱼嘴巴一般突然鼓起的嘴,心中觉得什么在悸动。 又看那狰狞的兔头,总觉得这画面格格不入。 倒是她埋头吸脑髓的样子都是顺眼的,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吃脑髓吃得那么好看。 连祭给她连剥了三个,“你还真能吃啊。” 虞思眠脸一红,“还好。”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一次麻辣兔头。 她坐下来把不那么烫的兔头的舌头□□,慢慢又放在口中,一边吃一边看着懒散坐在一旁用嫌弃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连祭,她有点紧张,不知道他下一句又要吐槽什么。 而连祭的表情总是那么意味不明,让她越来越心虚,最后拔了一根舌头给他递了过去,“你要吃不?” 连祭挑了挑眉毛,“那么恶心的东西神使大人慢慢吃。” 虞思眠知道他吐不出什么好话,屏蔽了他的哔哔哔,于是低头继续去扯兔舌。 就在她准备把舌头放进嘴里时,连祭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虞思眠一愣之时,只见他凑了过来,一下子离她脸很近。 她瞳孔中印着他英俊带着邪气的脸庞,心中突然漏了一拍。 吃过亏的虞思眠立刻偏开了脸,却发现他咬着自己手中的兔舌,然后轻轻一扯,将它从自己的指尖抽出。 虞思眠一愣,见他“呸”一声吐掉了齿间的兔舌,将自己的手指放入了口中。 虞思眠:!! “连祭!!”然而她喊出来的声音有些支离破碎。 他带刺的舌尖舔舐着自己的手指,一阵阵酥麻从指尖直窜心口,她想拔出自己的手指,但是他却丝毫不让她动弹,一根一根舔舐,一根根吮吸。 她脸涨得通红,一阵阵酥麻过后她回过神来,“连祭!” 连祭松开他的手,冷冷问:“干嘛?” 虞思眠:“你,你,做什么?” 连祭:“不是你说让我尝尝?” 虞思眠顿时说不出话来,“我,我是让你尝兔头。” 连祭轻嗤一声,“那么恶心的东西你慢慢吃。” 虞思眠:? “味道还不错。这次厨子还成。”他神情淡漠得很,就像是真的在点评调味。 已经吃饱的虞思眠无言以对,灵魂出窍一般走了出去。 连祭哼了一声,然后拨了两颗灵果在嘴里,“真他娘的辣,她口味怎么怎么重?” 巫医月:“眠眠大人,您在想什么?” 虞思眠觉得嘴角连祭除了舔手指那次外,正常得有些让她不适应。 巫医月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我说过,您能够改变他。” 虞思眠冷不丁地问:“他为什么这么讨厌天道?” 她在还是一幅画时就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出连祭对天道的厌恶,所以她一直心虚,也怕他看出自己锁骨下的血痣,怕他想起什么,结果完全是自己的多虑。 现在想一想,他厌恶天道这些事,并不合情理。 连祭并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中,不知道他的一切命运都是自己安排的。 对于他来说这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这个世界中的天道本身是无形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缥缈的存在。 谁会去深深地具体地憎恨一个虚无的存在? 连祭虽然时时看起来有病,但是也不是那种怨天尤人,把一切不幸归结于无形归结于天命的家伙。 所以她在想,也许就像这颗红痣一样,完全就是自己做贼心虚多心了。 自己好像没什么好担心他有一天发现自己就是画中天道。 她大概问了问巫医月。 巫医月却道:“殿下他对天道的恨非常具体,非常刻骨。” 但是具体因为什么,谁也不知道。 白骨夫人的洞府与魔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是白色的洞窟。 这种白与虞思眠的白不一样,如果说虞思眠是一颗夜明珠,而白骨夫人人如其名,就像黑暗中的一堆白骨。 这里的白阴带着阴森森的绿,洞府中冒着白色的尸气。 白骨夫人扇这羽扇打着哈欠看着站在下方的连祭。 她冷冷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嘲讽,“怎么?这段时间你进了温柔乡,连天尸都不去找了,我还以为你把她忘了呢。” 连祭不理冷嘲热讽,直径走向了养尸洞,看着棺椁中一具面目全非被尸气笼罩的焦尸。 白骨夫人看着那具瘴气中的焦尸:“天道使者?你自己不觉得讽刺吗?” “天道对你们做了什么你忘了吗?还记得她当初怎么死的吗?还记得她那张漂亮妩媚的脸怎么被火……” 她话音未落连祭的刀就抵在了她脖子上,她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无尽的憎恶,“你这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是我把你从尸堆中检出来,你还在那里啃尸肉!你翅膀还没硬到可以飞的时候,她这具焦尸还得靠我养!” 说罢她一只手掐住了连祭的脖子,瞬间变成了白骨,长长的指甲也徒长出来,掐进了连祭的喉咙。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壁画 白骨夫人长长的指甲掐进连祭的脖子,连祭额头青筋暴起,几缕血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滑。 白骨夫人:“想杀我?杀了我谁帮你养这具尸?” 听到这话连祭全身僵硬。 她从他脖子中拔出了手指,用只剩白骨的手拍了拍连祭的脸,“怎么?平时我让你多留在魔都多盯着连暮你不是不屑吗?这一百多年心心念念的不就是炼起尸丹吗?你不是很急吗?现在明知道连暮一定会对你发难还折回魔都?到底是为什么?和你的天道使者在一起吗?” 骨夫阴森森地看着连祭笑着:“你被他迷住了吗?你不觉得讽刺吗?放着白羽你不要,你被个跟天道有关的女人迷住了。哈哈哈……” 连祭收回了匕首,“天道是天道,她是她。” 她曾经说过冤有头债有主。 大眼鬼牙等人来向连祭汇报蛮城那边的情况,他们已经开始安顿蛮魔。 而连祭只是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看着天边的劫雷,对他们的回报听而不闻。 “祭哥?” 连祭缓缓道:“虞思眠当时说她是谁?” 大眼:“神使大人她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事,不是村民都说她是天道派来的神使吗?” 鬼牙:“祭哥她有跟你说过她的来历吗?” 连祭说:“她说她来自很远的地方,说她是天道派来的使者。” 大眼:“那一定就是了,神使大人不会骗人。” 连祭:“她来自哪里?” 大眼:“不是柳家村吗?” 连祭:“柳家村之前呢?” 鬼牙:“祭哥,我查过,没有任何痕迹。” 就像凭空出现。 大眼:“天道使者自然神秘一些,而且咱们查这些干嘛?神使大人又不会害我们。” 连祭闭上了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魔都极乐坊 连暮坐在椅子上画着一幅美人图,是工笔画,而他旁边对照的不是真人而是另一幅美人图,而这张图是一幅写意画。 他在勾出一双眼睛之后,周围的女郎们都惊呼了起来。 “太像了!” 一个头占了身体三分之一的老鸨拉着屏风后的女郎出来。连暮的工笔画与那个女郎有九分相像,甚至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 而在此之前连暮根本没有见过这位极乐坊的女郎。 美丽的女郎们都感慨不已,老鸨笑道:“这是我们大殿下的神技。” 连暮在女人方面的技能多了是,除了对漂亮的女人过目不忘外,最邪乎的就是能够将写意的美人图用工笔画勾勒出来,与真人**不离十,且栩栩如生。 不过魔域不合常理的事多了,况且连暮生来爱美人,也称得上术业有专攻。 连暮画完画后,倒也没有心思去宠幸这些女郎,他对一件事耿耿于怀,就是连祭那个神使他总觉得似曾相识。 不要说他对美人向来过目不忘,哪怕是普通人哪怕只见过虞思眠一眼也不会轻易忘记她的容貌。 他却只觉得眼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这件事比他能够通过写意画把美人原貌还原更不合常理。 他继续看着面前的美人图,把衣服上的皱褶填上。 突然之间脑海中划过一个画面。 画! 是画。 他喜欢美人,喜欢美人图,多年前又一个想巴结自己的术士去各界收集了大量的美人图。 当时他还原过一幅写意画,还原后被画中美人所震惊,令那术士把真人寻来,结果术士却说是从一个人间村子的壁画上临摹下来,世间根本没有这个人。 连暮当时勃然大怒,把那个术士扔入了地牢,后来他把他忘了,至今都没放出来。 他扔下一众女郎,回到了自己的洞府,搜寻到了那副图,他缓缓展开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难怪他总觉得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原来他并未见到真人。 而是这副被自己复刻出来的画,不想自己当时到还是保守了,她本人比画更美得惊人。 “把那地牢中的术士带过来。” 巫医月来向虞思眠践行,因为她要去蛮城那边一段时间,重建蛮城。 临走前她给了虞思眠一个乾坤袋,可以挂在腰上,比虞思眠烧毁那条好了很多。 “眠眠大人,对不起,之前背着你悄悄帮你整理过乾坤带。” 虞思眠语塞,是说之前觉得乾坤带里的东西突然变得好找了,她还以为是自己熟能生巧,没想到是她偷偷整理了。 巫医月对她太过事无巨细,恨不得连饭都喂给她吃,能不得把她养成一个巨婴。 她本想说这有些侵犯**,巫医月却已经开口:“整理时我记下了您里面的每一件东西,所以您乾坤带烧毁后我又给您准备了一份。虽然不是原物,但是已经做到最大的相似,不影响您的使用。” 虞思眠:…… 她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在里面塞了多少东西,毕竟连砍刀都有。 虞思眠:“那个……谢谢,以后我自己理吧。” 但是想了想,其实她和巫医月这一分别便没有以后了,巫医月一去蛮城没有十年回不来,而自己也早已经回到了家。 相隔了一个次元。 但是这都是她们心之所向,是她们心中的归属。 回到现实后她一定给把书改写,然后给巫医月写一个特别特别好的结局。 巫医月跪了下来,“眠眠大人,您要保重。” 虞思眠蹲了下来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哭什么呀,你不是想要更好的蛮城吗?让他们不再被屠杀,不再被看不起,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巫医月靠在她肩膀上嗯了一声,然后再次对着她跪拜了三次,这才和鬼牙一起离开。 破风狼上的鬼牙放慢了速度看着与自己并肩而行的巫医月,“你喜欢神使大人一些,还是喜欢我一些?” 巫医月:“自然是她。” 鬼牙:“啧,但你和神使又不能生孩子。” 巫医月哼了一声。 鬼牙:“我却能。” 巫医月不理他。 鬼牙:“要不我们去蛮城生个孩子吧,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小孩吗?” 巫医月:“做梦。” 鬼牙正色道:“我们结契吧,我想娶你。” 巫医月:“你爹同意?"她出身低微,本是蛮魔,而鬼牙父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黑暗使,血统高贵。 鬼牙:“我娶老婆又不是他娶,他不同意我就不回魔都呗。怎么样?” 巫医月:“做梦。”红艳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风吹起了她漆黑的头发。 接下来的几天虞思眠过得很平静,她只希望连祭快些痊愈,早些启程。 然而,坏事总是突如其来,毫无征兆。 那一天,连祭的洞府上空下了一场纸片雨,一张张画从天空中飘下。 虞思眠捡起了其中一张纸,瞬间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脑中突然“嗡——”一声闷响。 一张纸上有两幅图,一边是写意画,一边是工笔画,但都是神女像,脚踏四界,形同飞天,工笔画虽然寥寥几笔,但是却也看得出和自己颇为相似。 而另外一边……跟自己的照片一样。 侍女拼命地捡地上的地上的画,一边捡一边偷偷看虞思眠,是谁都一眼看得出画中的人是她,但是为什么天上飘下这幅画? 为什么要一面写意画一面工笔? 就像生怕别人看不出这是神使大人一样。 给鬼牙和巫医月送行回来的大眼小九一进洞府就看见了天空中的画,“谁这么大胆?诶?怎么那么眼熟?” 大眼左看右看,“我艹!左边这幅,这不是柳家村那壁画吗?” 小九一看,“眼哥,好像是的。” 大眼又看了看右边:“这不是我们神使大人吗?” 小九又点了点头。 大眼突然激动了起来:“当时我就说神使大人和那壁画像,你们当时怎么说?一个个没谁理我,你看你们这群粗人,被我说对了吧……” 说完后他见小九不说话,也隐隐觉得不对,脸色开始越来越暗。 不对,如果神使大人,不,如果眠眠大人和那画中人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什么? 天道的传说只流传与民间,妖魔仙三界是不信的。 而连祭却一直厌恶天道,对无形的天道他的恨却很具体,但从来不说理由。 如果当时连祭便知道她是天道,现在绝对又是另外一个结果。 即便她有不死之身,连祭也有一百种方法折磨她。 想到这里他们急忙赶去找虞思眠。 而她站在一棵枯树下,翘盼着远方。 她在哪里哪里就像一幅画卷,而她像画中走出来的神。 大眼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画递给了虞思眠:“神使……”他觉得叫神使不太合适,“大人,这画怎么回事?” 虞思眠慢慢抬眼,她明白,当初连祭不追溯自己的身世,只是因为懒得在这些事上花时间,而现在拙劣的谎言只会让一切雪上加霜。 她看着大眼手中的画,“画的挺像。” 大眼和:“大人……画中的人真的是你吗?” 就在这时,大眼小九看向虞思眠身后,虞思眠也觉得一种压迫感袭来,她甚至觉得转头都有些困难。 大眼、小九:“祭哥。” 身后的人没有回答,压迫感却越来越近,直到连祭走到虞思眠的身侧,伸出戴着皮手套的手,对大眼道:“给我。” 大眼犹豫了片刻,不得不将那幅画递给了连祭。 院中的空气很沉寂,虞思眠听得到自己噗嗤噗嗤的心跳声,她吸了一口气,终是慢慢回头看向连祭。 然而他很平静,或者说面无表情,只是扫了一遍大眼手中的画,然后什么都没说。 大眼想说些什么调节下气氛,但连祭的气场压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眼看着脸色苍白的虞思眠,还有平静得有些异常的连祭,“祭哥,其实一幅画不能证明什么,这画一看就是大殿下的手笔,他就是挑拨你们关系呢。” 小九:“我也认为如此。” 连祭把手中的画一松,它便随风飘舞,被卷到院落中的虞思眠身后那棵巨木的枯枝上。 “滚。”连祭只平静地吐出这个字。 这是院落中的天空黑云涌动,狂风飞舞,把那张画再次卷向天空,和天空中的魔兽们一起飞舞,一起随风咆哮。 狂风把虞思眠的头发吹得掩住了脸,她正想撩开之时,连祭的手抚住她的脸颊,慢慢地把她脸上的头发拨开。 他动作越轻柔,就越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狂风中的连祭依然挺立,只有身后的马尾随风飘舞,他一双似刀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的脸,然后闭上了双眼。 回想着柳家村时见到的画面,神庙、篝火、一幅天道壁画、晃动的身影…… 直到他一把拍碎了那幅壁画。 为什么要拍碎它? 因为自己的一滴血溅了出去,正正地落在了那画中之人的锁骨之下,像一颗血红色的水滴形吊坠。 这幅壁画很绚烂,画中的人皮肤极白,在这滴血的衬托下竟然有一种触目的妖冶,格外地动人心魄,让他微微一愣,随即一股烦躁涌上心头,越发觉得这幅壁画刺眼。 于是他一掌拍碎了那幅壁画。 那壁画什么样子他早就忘了,但那滴血的形状他现在想了起来。 那么巧吗? 一模一样的地方,一模一样的印记,然后每每看到那颗血痣,就像是什么在呼唤自己。 而且她总是对那个红点遮遮掩掩,就像是心虚。 他把目光移到了她颈下,然后用手掐起了她的下巴,“自己脱还是我来?” 他这次的力道很重,捏得她下巴隐隐生痛。 虞思眠:“不用再确认了,我就是那画中人,被你一掌拍碎,掉了出来。” 即便她现在不承认,连祭也有一百种酷刑对待自己。 她不会死,但是她会痛。 她声音不大,近乎淹没在呼啸的风中,连祭却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他眼底慢慢泛起了红色,冷笑了两下。 画中人? 多么荒谬。 但是这一切发生在她身上,好像都有可能。 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慢慢攀上她的下巴。 “天道啊?”他淡淡问道。 虞思眠靠在了身后的巨木上,伸着纤长的颈项,避开连祭的刀锋,她胸脯上下的起伏,心跳很快,长发和裙摆在狂风中吹得飞舞,好像整个人都会被风吹散一般,而连祭却依然挺立,纹丝不动。 虞思眠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她隐隐觉得自己应该就是这个民间传说中的天道。 “你为什么这么恨天道?”他不知道自己就是作者,不知道是自己在书外掌控他的命运,他为什么会那么恨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 连祭却根本像是听不进她的话,嘴角溢出冰冷的笑,眼底也变得通红:“骗我?” 虞思眠知道自己确实是骗了他,可是当时若说真话,又会是怎样的结果? 不过她也不用去猜想,因为自己马上就知道了。 虞思眠刚要开口,突然间自己颈项上银光挥动,刀尖向下滑去,就在虞思眠觉得自己要开膛破肚的时候,只觉得身前一凉,身上冷风灌过,她低头一看,自己分毫无损,但是衣服却直接被破到了腰间,两片衣衫被风吹到了两边。 而握着匕首的连祭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全貌,目光冷漠至极。 她想去扯衣服,却被连祭抓住了双腕。 相比她的兵荒马乱,连祭却很从容,只是把她双手高高举了起来,高得虞思眠也顺势垫气了脚尖。 他看着那颗红点,她皮肤极白,在这红点的存托下,显出了一份仿佛不该属于她的妖冶,这样的媚态倒是一幅壁画无法比拟的。 而这个红点,是他的血,浸在了壁画中,留在了她身上。 在呼唤着他。 他血液在沸腾,心中无比烦躁。 回忆的惨叫在他大脑中叫嚣。 “天道大人,这些年来你知道我多想杀你吗?”阴冷的话音如毒蛇攀上背脊。 那手中匕首敏捷的一闪,虞思眠以后自己双手要被刺穿之时,他却透过她双腕的缝隙,把匕首插在双腕之间,然后取出了一条缚仙索,将她手腕捆住,挂在了匕首的手柄之上,然后他不慌不忙地取下双手戴着的手套,看着面前惶恐地看着自己的神女,“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渎神,也很有意思。” 尊重?成全?多么可笑。 虞思眠惊呼声被他吞了下去。 他吞下的不仅仅是她的声音,好像是要将她抽空一般,极其地用力,甚至是粗暴。 她紧紧闭着的唇齿被他用手指只是一捏双颊,她就张开了唇。 她双手被挂着,脚也垫着,背被粗糙的树枝磨得有些痛,她努力控制着夺眶而出的眼泪,眼角却已经全部湿了,而连祭的愤怒却化为了亢奋,他是天生的侵略者,生而□□。 天空中一道道炸耳的惊雷落下。 连祭终于得到了解脱,她让自己许下的承诺,让自己和她在一起不得不克制,甚至因为那一次强吻而心中有了愧疚! 结果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去他娘的承诺!去他娘的好好相处! 若她真是天道,他就用这双手将她毁掉! 却在这时他感到一阵疼痛,他这才离开她,感觉到口中的腥甜,怒目看着嘴上带着猩红神女。 他摸了摸嘴唇,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血,“咬我?” 虞思眠没有否认,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愤怒,一直忍着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就在这时,天空中的大雨也倾盆而下,泼在两人身上。 房中的虞思眠湿漉漉的头发贴着脑门,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那场大雨打断了连祭,他将自己扛着扔到床上后,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他将自己软禁了,所有的门窗都施了法术,无法出去。 她本想拍门,但是知道根本没有用,没有人听得到她的声音,就算听到,没有连祭的命令,他们也不敢给自己开门。 连祭看着蛮城的宗卷,这时大眼忍不住道:“祭哥,神使、啊呸!如果大人,啊呸,如果眠眠她真是天道的话,你这样做是不是不妥?” 连祭捏紧了拳头,脸色却很平静,继续看着卷宗:“有何不妥?” 大眼:想说会不会遭天谴?但是最终没敢说出来。 小九道:“祭哥,她若是天道,必然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也许我们……” 连祭把卷宗往小九身上一砸,小九急忙跪了下来。 他不需要求助与所谓的天道! “滚!” 这日大眼又来,其实他也没什么事可以跟连祭汇报,只是从那天以后,连祭再也没有出过书房,要知道他原来在书房连半日都呆住不住。 除此之外,他还不吃不喝。 虽然魔可以忍耐相当长一段时间不进食,但是魔生来重欲,更重口腹之欲,不是非不得已,不会委屈自己。 这是大眼第二次见连祭这样,第一次是巫医月把虞思眠拐跑时。 上一次他还想着去找连暮算账。 而这次,他是话都懒得说。 哪怕知道是连暮搞鬼,他却连找他算账的闲心都没有。 他只是用手指掐着眉心,翻来覆去看的还是之前自己离开时的那一卷卷宗。 看起来他也丝毫没有闭过眼,一双眼睛红得就跟兔子精似的,而且从那之后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鬼牙不在,大眼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祭哥,那……” 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想他的心结是虞思眠,于是道:“祭哥,那边要不要送点吃的过去?” 连祭终于把目光从卷宗中移开,“什么?” 他一开口,发现嗓子已哑得不行。 大眼:“不给那边送点吃的吗?” 连祭把首宗的卷宗向大眼砸去:“老子要活口!” 大眼急忙道:“别砸别砸,这就去送!”走到一半回过头来,“祭哥要给她准备一锅鸭头过去吗?” 连祭怒又砸了一卷卷宗过去道:“滚!” 虞思眠坐在床上啃着巫医月准备的鸭头。 这几天没有谁给自己送东西吃,她虽然不会死,但还是会饿。 幸好巫医月在乾坤袋里给她放了很多吃的,而且都是她爱吃的。 她知道自己要打起精神,时刻准备找到出去的机会。 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居然有侍女来给自己送饭。 侍女突破结界的一瞬间,站在门后的她将巫医月给的迷幻粉撒了过去。 而那端着盘子的侍女不仅没有昏倒,反而看了看她扔在一边的鸭头骨。 侍女道:“大人,鸭头好吃吗?” 虞思眠听她声音熟悉,一抬头看见的却是一张普通的侍女的脸。 但是她很快反应了过来,巫医月! 她的易容术是连连暮都可以瞒过去的。 虞思眠看着巫医月道:“你放了我,你怎么办?” 巫医月:…… 然后道:“我和你一起走。” 虞思眠打扮成侍女,用她的粉末掩盖了自己身上的气味,一路上跟着巫医月出了连祭的宅邸。 巫医月将她带到了山崖边,下面便是幽冥海,海上有一位带着斗笠撑着船桨的老翁和一叶孤舟。 巫医月:“跳!” 虞思眠看着下面吸了一口气,但是知道这是自己现在唯一的去路,她一把抓住巫医月:“走。” 她却发现自己抓着的手纹丝不动,没有向前的意思,她转头看向巫医月,“巫医月……” 幽灵海上的灵魂碎片把巫医月的脸映照得格外美艳。 她微微一笑,她容貌冷艳,神情向来带着几分厌世,虞思眠很少见她笑,可她一笑起来即便在这漆黑的夜空也显得明媚不可方物。 虞思眠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巫医月抽出了被虞思眠握住的手,然后向前一推,将她推下了悬崖。 虞思眠正好掉在了那艘停着的渡船上,溅起的幽冥海水中含着的怨灵的碎片,将她露在外面的皮肤咬破了口,流出鲜红的血。 而她却来不及感觉到痛,站起来看着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巫医月。 海风将她的声音吹散,虞思眠却依稀听到: “眠眠大人,剩下的路我不能陪您走了。” 虞思眠:“巫医月!你不走,连祭会杀了你!” 巫医月:“眠眠大人,三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一次次背叛他,我已经无颜再活在世上。” 在虞思眠的尖叫声中她从腰间取出了匕首,一寸寸插进了自己的身体。 “您走吧,不要让我变成您的牵绊。”不然三殿下一定会以自己的命威胁您回来。 “我希望您能够好好活着。” 因为…… 您才是这个魔域的希望。 她想回蛮城,想亲手建设她的家乡。 她喜欢鬼牙,也喜欢小孩,她希望看着他们的孩子一起成长。 可是她有更大的梦想,她喜欢魔域有一天不再暗无天日,希望蛮城能够变成理想之城。 但是她知道,仅凭自己是做不到的。 只有眠眠大人可以,因为您是光,您是希望。 您才是这个魔域的希望。 巫医月最后的声音消失在狂风之中。 “眠眠大人,请您一定要好好活着。” 船上的虞思眠看着缓缓倒下的巫医月大叫,眼泪决堤,一瞬间天空中下起了暴雨,冲刷着巫医月身上的血迹。 划船地老翁道:“那位姑娘让我把您送去沧溟十二城,说那里的魔会成为您的盾,您的剑,哪怕还有一个魔,他们都会守护您到最后,把您送上琉璃天。” “姑娘,您不振作,不就辜负了那位姑娘的一片苦心?” 极乐坊的顶层,香烟缭绕,美人云集,连暮斜靠在塌上看着歌舞,旁边的翘着尾巴的魔女端着酒盅,给他敬酒他顺手接了过来。 “殿下,您什么时候给人家赎身?”连暮嘴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一些,把手中酒杯放了下来。 那小魔女知道自己多喝了几杯,有些得意忘形,急忙道:“人家自罚三杯。” 连暮依然挂着笑容,然而她再敬酒,连暮却不接了。 这时弹琴的花魁花妖知道连暮不悦,连暮流连极乐坊,却从来不给任何一个里面的女郎赎身。 她换了个话题,“听闻三殿下的宠姬不仅天赋异禀,而且貌若天仙。” 连暮笑道:“你什么意思?” 花妖艺高人胆大而且是他多年红颜知己,知道这么在他安全线上蹦迪:“殿下没想过将她占为己有吗?” 连暮转了转酒杯:“想过。” 想着她是连祭的女人,想着能触怒连祭,他就很快活。 但是他有了更大的快乐。 连祭那小子一回来就靠着她收了沧溟十二城。 花妖:“沧溟的魔,不都是低等魔吗?” 连暮:“因为低等,不惧生死,因为低等,一盘散沙,但如果有一天这些蝼蚁有了主心骨呢?” 花妖弹着琴头也不抬地道:“那便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军队。” 而这支军队落入了连祭手,简直就是给恶兽舔了双翼,毒蛇添了利爪,连暮不得不忌惮。 连暮就在以为自己要彻底失势的时候,却发现了那个秘密。 那个壁画中的天道神女居然与她一模一样。 魔是不信天道传说的,但连祭对天道的恨,他却一直知道。 而那个女人好像不会死,那必然就有机会逃脱,但凡她有机会一逃脱,必然就是前往沧溟十二周寻找庇护。 那些魔会用自己最后一条命保护她,而连祭这头凶兽必然会将它们杀到最后一个。 看连祭亲手杀光自己的军队,看他折羽翼的快乐,哪里是女人可以比拟的? 而且她现在若出现在哪里,连祭必然火烧千里也会杀过去。 他又何必惹火上身? 就在这时极乐坊的大头老鸨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殿下,我给您准备了新的惊喜。” 连暮放下搭在美人肩膀上的手,笑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老鸨神神秘秘凑到连暮耳边:“到了新的女郎,包您喜欢。” 连暮已经有些疲乏,道:“下次吧。” 老鸨又道:“与众不同,绝对新奇。” 连暮偏头:“怎么个新奇法?” 老鸨:“老虎精。” 老鸨话音一落,连暮身后的姑娘们都咯咯笑了起来,窃窃私语道:“母老虎吗?” 看到老鸨瞪了她们一眼,这才噤声。 连暮笑了:“我还以为妈妈最了解我,我可最喜欢温柔的女郎,不喜欢母老虎。” 老鸨:“你若不满意,我这极乐坊以后就不开了。” 连暮见老鸨这般酌定,也有了几分好奇,斜靠在软塌上:“好,我倒看看谁能让妈妈您这么另眼相看。” 直到那容颜清丽无双,头上一对虎耳的少女出现在连祭面前,淡淡道:“大殿下,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嗯……躺平。 我当时准备的时候确实没想到大家会反应比较大,连载时候才知道:我的妈~~救命呀~~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所以都还是挺心惊胆战的。 想了很久,还是不改大纲,因为改了圆不回来,毕竟这是我目前书中我自认为最完整的一个故事,也算是现阶段我给自己的一个任务:让故事完整。 所以整体会是这个调调。 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44章 引火 魔都上空银色的惊雷如游龙一般在夜空舞动。 大眼看向窗外,又下雨了? 魔都虽然乌云密布,但是都是劫云,而非雨云,天空中的雷也都是青色的劫雷,那是对这个万恶之地的天罚。 真正的打雷下雨,是极少见的,甚至可以说是数十年难得一见。 而短短数日,却已经是三次下雨了,大眼啧啧称奇。 “这几天下的雨比我出生到现在的还多。” 连祭揉着眉心也看向了窗外,第一次在魔域见到这样的倾盆大雨。 魔域这样的地方,下雨更让人觉得烦闷。 特别是最近几次,让他记忆犹新。 第一次是他从蛮城赶回来,那次没控制住,亲了她,她眼角落下了一滴泪,窗外便开始下起绵绵细雨。 第二次便是发现那张画的那一天,那时候她眼泪决堤,天空中也下起了大雨。 他总觉得过于巧合。 就好像她一哭,天空就会下雨。 若真是如此,这样的雨,她是哭得有多伤心? 他站了起来,从侍女手上接过一把伞,走向了雨中。 大眼不太明白他要去哪里,但是至少他是这些天来第一次出书房,于是也跟了上去。 魔域本就光线昏暗,大雨几乎遮挡住了前路。 而连祭的脚步看起来从容不迫,但是就连大眼跟在后面也略略觉得吃力。 连祭走到了洞府角落里的院子,看着房间里隔着大雨和夜色透出来昏黄的灯光。 雨声太大,他什么都听不到。 她真是在哭吗? 想到这里他嘴角溢了一丝狞笑,走到屋檐下,不急不慢地收了伞,将它往伞桶之中一扔,拍了拍肩膀上的水渍,一脚踹了开了门,破开了结界。 他淡淡地扫了一圈房间后,瞳孔渐渐缩小,随后大步走进房门,一把掀开了被子,里面空无一人,他辨别着里面的气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巫医月。” 大眼在外面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间和连祭的反应,看来是巫医月听到消息从去蛮城的路上折回了,救走了眠眠大人。 连祭转过身:“极夜弓给我。” 大眼:“这……祭哥……”最终却还是将极夜弓递给了他。 连祭接过极夜弓,几个纵身在房顶跳跃,像黑色的鬼魅一般消失在雨夜。 “祭哥……”大眼扔下了手中的伞,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 这场大雨冲刷掉了她们身上的气味,完全无法辨别她们去了哪里,而连祭却直接往幽冥海处奔去。 她能去哪里?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琉璃天,幽冥海是唯一出路。 暴雨中隐约看见一叶船只,他一拉弓,一支光箭直接将那叶孤舟炸碎,上面的魔被炸得四分五裂,连祭用缚仙索把头颅拉了上来,不是她们! 他十二支箭连发,直接将眼前的一片幽冥海给炸得翻腾起来,海中的死灵碎片被翻腾起来,与极夜弓的箭光一起将周围照亮。 那些在暴雨中潜行的船只被炸碎,尸身很快被死灵啃噬。在一片绿色中浸出了大片大片的红色,只留下一件件衣裳。 这些倒霉的魔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在了这暴雨中的幽冥海上。 极夜箭的爆破将幽冥海中的水溅起来,散在了暴雨之中的连祭身上,怨灵咬破了他的衣衫,咬破了他的皮肉。 他一双带着赤色的眼睛看向沧溟十二城的方向,对身后的大眼道:“谁若容她,杀无赦!” 沧溟十二城,那里的魔虽然智识不高,但是他们一旦臣服于谁,就会忠心耿耿。 他们愿意成为那人的剑,成为那人的盾。 就像巫医月一样。 虞思眠对着天空哭泣,雨水冲刷着她的脸颊。 那本是一个多看一眼都会让人心疼的女子,如今哭得那么伤心,实在是让船夫心有不忍。 他劝道:“姑娘,你若再不振作,不就是辜负了那位姑娘的一片苦心吗?” 虞思眠知道哭泣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这哪里是说止就止得住的。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健在,而现在,居然有人为她而死。 船夫叹了一口气,只能劝道:“姑娘,到了蛮城就好了。” 虞思眠终于止住了哭泣。 “不能去蛮城。” 船夫一愣,“那姑娘你去哪儿?只有到了那里你才会安全。” 她相信蛮魔会不留余力地保护自己,然后他们也会像巫医月一样在自己面前死去。 她不想再看到这样的景象,也不想让巫医月一直保护的地方承受这些。 蛮城,不能去。 相对安全的地方? 她突然回首看向了魔都。 “回魔都,去极乐坊。” 老翁:“姑娘,你可要考虑清楚,这可是回头路,而且极乐坊不是姑娘你该去的地方。” 极乐坊,就是连暮常年纵情声色的地方。 连暮想把火引到沧溟十二城,那自己把火带回去给他! 天空的雨已经停歇,幽冥海渐渐恢复平静。 看见绿色的荧光映照着鲜血,海面上飘浮着一件件衣衫。 船夫叹了一口气,喃喃念叨:“又死了?死这么多幽冥海装得下吗?有一天会不会炸掉?” 而虞思眠看着这些新鲜的血,却隐隐觉得是连祭又开了杀戒。 她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带上了巫医月重新给自己做的面具,和烧毁的那副一模一样的面具。 她必须振作起来。 这时候天空的雨已经停了,她进舱内把湿透的衣服和鞋子换下,在上面洒满了自己的血,然后仍入了幽冥海中。 恶灵一见血便贪婪地涌了过来,凝聚成一道绿光,啃咬着虞思眠的衣服和鞋子。 极乐坊坐落在幽冥海边,朱色的红楼在翩翩起舞的死灵萤火中显得梦幻而绮丽中还带着几分诗意。 与那边血漫海面的景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极乐坊是魔都顶级红馆,非一般魔能进,更不要说见到里面的连暮。 虞思从乾坤囊中找出了一幅老虎耳朵和尾巴。 连祭在界市给自己买了一幅可以伪装成妖的小玩意,原来的那一幅早就烧没了,而巫医月给自己配了一幅一模一样的。 想到巫医月,她眼睛又有些湿,吸了一口气,把眼中的雾气忍下。 伪装成老虎精后的虞思眠来到极乐坊的一个出来准备对着幽冥海小解的小倌面前。 那小倌修为不高,看到眼前虎妖吓了一跳,捂着头“别吃我别吃我!” 虞思眠:“不想被我撕碎,带我去见你们老鸨。” 那小倌抱着头,“好,好,好。” 一路上他吓得都不敢看虞思眠一眼,抱着头带着虞思眠从后门进了极乐坊。 极乐坊的老鸨,脑袋占了身体的三分之一,一张硕大的脸上粉涂得极白,嘴唇猩红,下巴上还有一颗痦子,她一边拨着金算盘一边上下打量着带着面具的虞思眠,吸了一口掉在嘴边的卷烟,“我这极乐坊可不谁都能进的,去去去,没谁喜欢老虎精,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 虞思眠见小倌离去后把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 那老鸨看到她容貌的一刻,都顿住了,老鸨指尖的卷烟火一直燃,直到烧到她的手指,她烫得丢了烟头,急忙甩了甩手。 虞思眠淡淡问:“老虎精,行不行?” 老鸨:“行行行。” 老鸨拉着虞思眠坐下,嘘寒问暖谈价格。 虞思眠只道:“我有一个条件,只接大殿下一个客人。” 老鸨先是吸了一口气,若是旁人这么大言不惭早被她一把推入幽冥海了,但是这老虎精光凭这张脸就有横着走的资本。 她会好好压榨她每一分价值,她的每一寸皮肉,会把她调教成一棵为她所用的摇钱树。 虞思眠与老鸨到了连暮的厢房。 而连暮倒是一如既往地寻欢作乐,都没有抬眼看她。 其他女郎看这面前的老虎精,老鸨说得那么玄乎,她们还以为是什么绝色美人,结果也就是清丽而已,说不上什么大美人,都不屑地议论起来。 连暮躺在软塌上与一个女郎下棋,放下一子,头也不抬地问:“会什么?” 虞思眠淡淡道:“大殿下,许久不见。” 连暮一听这声音,手中棋子微微一顿。 这般毫无杂质的声音,也就她了,可是这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凉意。 他坐直了身子,看着对面那双毛茸茸的老虎耳朵时,手中棋子掉了下来。 硬是愣了半晌,“怎么是你?”她这对老虎耳朵骗得了老鸨骗不了她。 然后戴的还是那副面具,不是被烧毁了吗? 老鸨一听:难不成是老相识!又是一个来找连暮讨情债的! 可惜啊,连暮看似多情其实最无情,一腔真心在他这里什么都换不了,之前他弟弟杀了他一百多个老相好,这事还不就不了了之了。 虞思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给我赎身,我们换个地方说。” 她赎身二字一说无论是老鸨还是女郎们都笑了起来,特别是那因为提了这两字被冷落的小魔女,要知道之前她还颇得连暮欢心,就只因这两字,连暮再也没有看过她一眼。 连暮蹙眉:“你多久卖的身?” 虞思眠神色淡淡:“刚卖的,为了见你。” 老鸨恍然大悟,样的情形她见了太多,这些为情所困的姑娘把自己卖到极乐坊作贱自己,以为连暮会心疼,但是恕她直言:越是这样越惹连暮心烦。 老鸨越想越高兴,越是为情所伤越容易自甘堕落,越容易为她所控。 剩下的她也不再多看,历史总是惊人的相同,她也看腻了,合上门悄悄离开。 旁边的女郎们除了花魁外听到“赎身”儿子也咯咯笑了起来。 连暮顿时觉得有些头痛,用手按着额头。 虞思眠看着围绕在他旁边一个比一个妖娆的女郎:“你们下去。” 那些女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使唤我们?” 弹琴的花魁摇着头轻笑了一声。 连暮笑着看虞思眠看她准备怎么办。 只见虞思眠走到花魁面前,一把掀翻了花魁的琴,琴掉在地上铮铮作响,琴弦也断了两根。 花魁站了起来,正要发怒,却对上了虞思眠的眼睛。 那双如湖泊一般的眸子,明明清澈,却让她们一下子没了气势。 一旁的连暮眼睛深了一些,他虽然不信奉什么天道,但是却吃过她的亏。 她这双眼面对过几十万蛮魔,独自与两头龙对视,又怎么是这些风月女郎可以比拟的? 当选花魁的女郎不仅仅面貌绝美,还要七窍玲珑,她从这老虎精刚才的眼神,还有连暮对她的纵容,猜想这老虎精并非池中之物,她向虞思眠欠了个身抱着自己的琴离开,其余魔女也互看一眼,不敢再说什么,跟着花魁乖乖离开。 虞思眠把面具撕了下来。 就在她露出本来面貌的一瞬间,连暮还是不由得抽了口冷气。 他坐了起来,收起眼中风流,认真道:“你真是天道?” 虞思眠:“我若真是你们口中的天道,我现在就把你推进幽冥海。” 她这么一说连暮不怒反笑,“你承认不承认无所谓,只要大家信就行。”然后他离虞思眠近了一些,“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天道变成了那么一个纤弱娇楚的美人,倒也格外有趣。” 虞思眠觉得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太正经,连暮身上带着檀香,比连祭的薄荷味温和,但是虞思眠此刻也觉得这香味都跟着他变得不正经。 她退了一步避开。 连暮收起了眼中玩味,正色道:“天道大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虞思眠:“挑拨我和连祭,让他为了抓我杀进蛮城,我自然不能如了你的意。” 连暮脸色凝了凝:“所以你是准备把这把火引到我这里来?” 连祭那头疯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当时在蛮城让自己开城门的时候就杀了自己近百个老相好。 要说他一点不虚,那是假的。 他还真没想到被虞思眠反杀了一招。 “是啊。”虞思眠没有否认,特别是巫医月倒下那一刻,她就想要把连祭引到连暮这里来,让他们兄弟厮杀。 可是看到幽冥海上大片大片的血和破衣衫的时候,她改变了想法。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混,也都是自己当时设定的,所以她也清楚他们的德行。 他们一旦真打起来,不知又要伤及多少无辜,就像之前那一百个女郎一样。 她淡淡道:“蛮魔的命是命,你洞府中的魔的命也是命。不想他们为我枉死。” 听到这里连暮微微一愣,“所以你扮成了这副模样,不让人发现你真实身份,你是在保护他们?包括极乐坊里的女郎?”毕竟她本来面目无论出入哪里,都会引起话题,传到连祭耳中。 虞思眠没有回答。 连暮看着她,这次倒是发自内心地道:“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的存在。” 他见过同情人的,同情妖的,但是第一次真心实意见到同情魔的,毕竟他们自己都不同情自己。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天道大人,我为什么要帮你赎身,自找麻烦呢?” 虞思眠走到他面前面无表情地道:“你看我的脸。” 连暮:“……” “赎不赎?” 连暮:“……” 她当时给连暮做人设时,爱美人是他的特点也是他的弱点。 自己这张脸,他抵御不了。 虞思眠转身,“你若不愿,我找别人。” 连暮脸色一沉,摇了银铃让老鸨进来:“给她赎身。” 老鸨突然张大了嘴巴,随即喜笑颜开,坐地起价。 虞思眠坐进了连暮的兽栾。和连祭就两张凳子的画风不一样,连暮的兽栾里面是一张软塌,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不可描述一把,很符合他的人设。 她上去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她找连暮是心中做着另一个打算…… 但是想着连暮的风流性格,不由得瞥了他一眼:“大殿下称为世界第一的风流人物,应该没有强迫姑娘的喜好吧。” 连暮被她的直白给弄笑了:“怎么?连祭强迫你?” 虞思眠脸色一白,转过了头。 连暮道:“我倒没听过连祭有这样的嗜好,不过你这样的女人,确实会让男人难以自禁,何况我们是魔。” 虞思眠转过头认真道:“你若强迫我,我必憎你恶你,我在你身边,你就不怕哪天我来害你?但是如果让我真心爱上你,我就会真心助你,利弊你可以自己衡量,况且四界第一花花公子的你,难道连让一个姑娘爱你的自信都没有?” 连暮:“若是天道大人真心爱我,倒也是荣幸至极。” 她不仅是她,她身后还有沧溟十二城。 而且,明知她是激将法,但是偏偏戳中了他的点,至今为止还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连暮:“这一路上还有谁见过你的本来模样?” 虞思眠看着远方,神色淡淡:“就那老鸨。” 连暮:“我不能留她的活口。” 虞思眠闭上了眼,什么都没说。 老鸨正提着玫红色的裙子在房间里点着连暮送来的灵石,正在喜笑颜开的时候,窗外出现一个黑影,她还来不及惊呼,胸口就被利器刺破,倒在了地上。 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大眼站在连祭面前。 “祭哥,找不到。” 连祭用手撑着头在椅子上半寐,听到这里他眼睛都没睁,一字一句地问:“找不到?” 大眼:“对,我们搜了所有通往琉璃天和沧溟十二城的水路,都没有搜到。” 连祭:“真是没用,杀了吧。” 大眼:“祭哥,他们已经尽全力了,也许……” 连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大眼:“万一掉到幽冥海中,哪里有什么尸首,最多留一两件衣服。” 小九走了进来,手上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和一只鞋子。 “祭哥,您看看,这是不是神使的?”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正娶 连祭看着小九手中破破烂烂的衣服和鞋子。 他认不出,他只记得她喜欢穿浅色的衣服,但是那被幽冥海水冲洗过一遍又一遍的衣服上残留的味道,他却闻的出。 就是她的。 幽冥海中捞到这个? 想起那一夜上面飘浮的衣服,想起那些被恶灵啃噬的尸体。 连祭冷笑:“不可能。” 大眼:“祭哥?什么不可能?哦,你意思是这不可能是眠眠大人的,她不会死是吧。” 大眼:“眠眠大人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存在,有时候像无所不能的神,有时候又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之前没事,不代表这次没事。” “我还听过一个民间传说,说咱们这个世界是残缺的,完整的世界应该有六界,妖魔仙人四界外,还该有神界和冥界。修行是为了飞升至神界,众生死了后通过冥界开始轮回。但是不知怎么咱缺了两界,所以飞升不能成神,死了不能往生,什么死灵全部往这幽冥海里塞。” “这幽冥海看似属于我们魔域,其实根本不是,更像是把魔困在魔域里面的一道墙,完全属于四界之外,从古至今没听过谁拿它有办法,我觉得即便是眠眠大人,掉进去了也悬。” 连祭脸上的冷笑也开始消失。 “那夜狂风暴雨,幽冥海上惊涛骇浪,您那夜又开了杀戒,那些尸体把嗜血的怨灵从海底引上来,更翻个底朝天。祭哥,你说……” 这时候小九咳了咳。 大眼:“你说……” 小九又咳了咳。 大眼转过去看他:“你嗓子不舒服?” 小九:“……是,有这么一点。” 小九背心起了丝丝冷汗,他看向连祭,只见他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额头,一双含着冰霜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大眼,眼中的寒光让小九打了个颤,然而大眼丝毫不觉,甚至还拍了拍小九的肩膀,“别老咳,等我把话说完。” 小九:“眼哥……” 大眼转头继续对连祭道:“祭哥,你说眠眠大人是不是掉幽冥海里,死掉了?” 小九吸了口气,不敢再去看连祭,他不知道连祭和天道之间到底有什么,但是眠眠大人对祭哥而言绝对是特殊的存在。 祭哥性格绝对说不上平和,他好斗弑杀,一旦见血就难收手,但在战场外他却很少失控,除了尸妖外他对所有事物都漠不关心,包括魔尊之位。 而自从虞思眠出现后,一次次牵动他的情绪。 自己实在是猜不透他的心思,只觉得下一刻他可能会大发雷霆。 小九等了半晌,连祭却没有丝毫反应。 他缓缓抬头,看着连祭,只见对方一双眼睛淡淡看着自己手中的衣裳,显得有几分茫然。 小九:“祭哥……” 然而他好像丝毫没有听见自己的声音。 小九又道:“祭哥……” 大眼用手在连祭眼前晃了晃:“祭哥?” 连祭才突然回过神,偏开头移开放在那件破衣服上的视线。 淡淡道:“她不会死。继续找。” 大眼:“祭哥,整个幽冥海面都找过了,蛮城也翻遍了。” 连祭:“其余的十一城一个一个给我翻。” 大眼:“祭哥……”最终他叹了一口气,“是。” 小九看着手中衣服,“祭哥,这个怎么处理?” 连祭:“烧了。” 大眼:“祭哥,还是别烧了吧,万一人真死了,还可以留下来做个纪念。” 连祭突然放下额头上的手,怒目看向大眼,地上两条紫色的火焰如紫龙一般咆哮着向大眼小九冲去。 大眼喊了一声“我艹”抓着小九的胳膊,两人飞身退了出去,躲开了连祭的紫焰。 衣衫和鞋子掉落在了地上,裙摆被火舌一舔,烧了起来。 连祭想起了当时她与双头龙对峙之时烈火之中的模样,她的衣衫熊熊燃烧,像一只浴火的凤凰。 而现在人已经不再,燃烧的只是衣衫。 他手一挥,紫色的火焰熄灭。 虞思眠到了连暮的别苑,她喜欢明亮不喜欢黑暗,所以写书的时候把最美的景色都给了故事的主场琉璃天。 魔域终年都如黑夜,只有雷电和死灵照亮这片黑沉沉的天空。 连暮却把自己的别苑用法宝装饰得格外明亮,一看就能联想到他裘马声色游手好闲的日子,和连祭截然不同。 想到连祭她突然有些窒息,不堪的回忆一幕幕浮现在脑海,直到连暮把手放在她肩上,她才回过神,避开了连暮的手。 虞思眠记得自己在书中提过,在连祭成为魔尊施虐四界之前,妖魔仙三界还在努力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关系,每隔百年都会举办一次群英会。 表面上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切磋切磋,实际上都通过这群英会暗中观察对方虚实,展现自己的实力。 然而每次主办方轮到魔域,因为各种灾难不得不把东道主换成了妖界。 而这一次魔域血疫已经治理,双头龙也已经回了万魔渊,魔尊肯定会向三界提出这群英会的事。 到时候,琉璃天也会派人来。 只是到底要等多久她并不清楚,毕竟这个世界的时间计算单位动不动就是十年起跳,比起被动等待个一二十年,她最好的选择肯定是马不停蹄地赶往琉璃天。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去琉璃天的路都被连祭堵死了,她只能等琉璃天的人来。 连暮这边她算暂时稳住,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希望三界群英会早日在魔域举行。 小九:“祭哥,沧溟十二城全部翻了一遍。没有。” 连祭闭着眼,小九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有没有听到。 这时大眼走了进来:“祭哥,琉璃天那边的暗探回消息了。” 连祭缓缓睁开眼。 大眼道:“说琉璃天这三年就没有谁上去过。” 上次两人被他的紫焰火龙赶出去的,这次不知道连祭会以什么方式发飙。 不想连祭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出去。 小九:“祭哥,还找吗?” 连祭:“不用。”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平和得让他们有些意外。 连祭与虞思眠相处这段时间发现她除了啃几个脑袋这点爱好外几乎可以说是无欲无求,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好像都不在意,一心一意就想去琉璃天,琉璃天都不去,怕真是死了吧。 死了吗? 他应该是高兴的,却觉得胸闷得厉害。 连暮对虞思眠极好,吃穿用住可谓奢华。 但虞思眠并不感兴趣,她知道连暮想完完全全得到自己,不可能让给自己去琉璃天,所以她也不想打草惊蛇,不能对他透露自己想去琉璃天的想法。 连暮开始对虞思眠若即若离,典型的渣男pua女孩子的套路,相当于是感情中的推拉,最能让给对方求而不得,患得患失。 这样的套路加上现在的虞思眠可以说在他掌控之下,他是虞思眠唯一的倾述对象,也是她唯一的依靠,他想把她变成那些数着墙砖等皇帝临幸的宫妃,把自己视为她的天,她的唯一。 但连暮失算的是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个小世界之外的现代人有多宅。 好吃好喝,足不出户,只要有wifi,简直是天堂一般的生活。 而虞思眠本来就是个中之最。 而且她还可以不需要wifi,因为她可以用写文消磨时间。 她又开始提笔,也不准备再给忌廉洗白,本来就是善恶有报,他做的恶就该得到相应的惩罚,她的笔下故事从来就不是童话。 连暮本以为自己策略有用,但没想到虞思眠根本不搭理自己,甚至有时候自己的出现打扰她写东西了,她还会显得有些不耐烦。 这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好像她和她的一支笔就能够形成一个完整的世界。 连暮某一天终于好奇她在写什么,虞思眠便把手中话本递给了他。 风流倜傥的连暮在看虞思眠的话本时,英俊的脸上露出了老爷爷地铁站看手机的表情,然后缓缓把话本合上,道:“写得不错,有个兴趣爱好挺好的。” 虞思眠:“不仅仅是兴趣爱好,我准备靠写话本生活。” 连暮突然忍不住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你不用那么辛苦,有我在,我养你。” 虞思眠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准备回去继续写故事。 连暮几次来她都是这样,本想等她先妥协,看来是不可能了,于是柔声道:“来,陪我下棋。” 虞思眠却有些为难的道:“我今天写得挺顺,改天好不好?” 连暮:…… 连暮再次吃瘪,想不通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但还是笑容不改,“改天是哪天?” 虞思眠:“三天后?” 连暮:…… 三天后? 连暮有些觉得可笑,三天的时间对他来说足以将一个女人忘到九霄云外,哪怕她貌若天仙。嘴上却道:“好,三天后。” 后来他去了极乐坊,这里的老鸨前几天被“仇家所杀”,如今换了一个,那老鸨因为太过贪财结仇不少,倒也没引起太大的轰动。 连暮拿着酒杯坐在软塌上看着那些群魔齐舞的女郎,半点提不起兴致。 要说容姿这些女人加起来也不如她万一,更关键的是,她们对自己都是带着恭迎,带着讨好,带着有所求。 而她不一样,她目光很淡,淡到就像看她手中的一块纸片,笔下的一滴墨,即便自己把她扔进蛮城要她的命,即便自己让连祭恨她让她仓皇逃出。 她对自己却毫不在意。 比女人的恨更让他难受的就是女人的漠视。 想到这里他有些心烦,挥了挥手让这些舞娘全部下去。 还有两天? 他本可以现在去找她,但是又觉得这样失了颜面,于是又这样在这里喝了两天素酒。 挨到第三天,他再次去了别苑。 看到虞思眠依然在桌前写着东西,连暮脸上已然露出了不悦。 虞思眠发现他进来,放下了笔,站起来淡淡道:“你来了,我在等你。” 连暮一愣。 虞思眠取出一副连暮没有见过物件放在棋桌上,“我们下这个,这叫兽棋。” 连暮看着黏在石子上的纸片,上面是各种动物的脑袋,“自己做的?” 虞思眠点点头,“我围棋下不过你。” 连暮:“所以你就耍赖?” 虞思眠一边摆棋子一边认真解释:“不是我耍赖,棋逢对手才有意思,围棋的话你一个人赢,那想必没什么意思,这个不难的,以你的聪明才智学起来很快。” 连暮看着她认真模样,看着她认真做出来的自己从没见过的棋,"以为你会忘记约定,没想到居然还抽出空来做这个。" 然后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对,怎么现在还搞得她像个大忙人,自己等着她召见了一样。 虞思眠把连暮那边的棋也摆好,“我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 听到这里连暮不再计较其他,淡淡一笑。 虞思眠认真地给他说了规则,连暮虽然听一遍就会,但是虞思眠毕竟是老手,连暮倒还是败阵下来。 连暮下棋从来没有输给过女人,开始认真起来。 这一下倒也是很快过了半日。 虞思眠拈着一枚棋子看着棋盘道:“你进步真是飞快。” 连暮看她已经显出了疲惫之色,她头发很长,而她却不怎么把它们梳起来,都是披在肩后,额前本是别在耳后的头发掉落下来,轻轻的扫在了桌上。 连暮伸出手准备把它别到虞思眠的耳后。 可是刚碰到她脸颊的一瞬间,虞思眠惊觉。 “啪!”一声,打开了他的手。 打完后虞思眠也有些诧异,也没想到自己动作怎么这么快。 连暮才意识到,原来她对自己半点好感都没有,所有的配合都是装出来的。 他一双桃花眼幽幽地看着虞思眠。 虞思眠也知道这或许使他倍感受挫,因为他向来情场得意,这是自己给他的人设光环,只不过他的光环对自己无效,可能因为自己本不是书中人吧。 自己这一拍显得颇为尴尬,她看着连暮:“抱歉……” 连暮尽量保留了自己的风度,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撒,凝视着虞思眠,“真是芳心难获,不如给一个捷径,告诉我该怎么做。” 连暮笑容依然得体,但是看出了几分怒意。 虞思眠:“明媒正娶。” 连暮脸一变。 连暮万花丛中过,却从来没有承诺过要娶谁,这与他生母有关。 她生母本是天地间一潇洒的魔女,后来爱上魔尊怀了自己,为了自己困于这魔宫之中,又因为出生不够高,只能成为侧妃,被白骨夫人不断打压。不仅如此,魔尊花心不断,侧妃姬妾一个接一个让他母亲伤心不已,郁郁而终。 连暮有他爹风流成性的基因,却又心痛母亲的悲苦,所以他生出了一条奇葩脑回路:哪怕我有再多女人,我也不和他们结契,不和她们生孩子,因为如果有一天我浪子回头,我要把我所有的爱都留给我的正妃,只和正妃生崽崽。 可谓是渣得特别。 而现在的连暮明显还没有准备好为了谁放弃他的那片海,哪怕是传说中的天道,撇开利用价值来说,他对她的好感没有到要明媒正娶的地步。 连暮脸色冷了一些,站了起来,对虞思眠道:“看你也乏了,不再打扰,我改日再来。” 虞思眠见他离开,摇了摇头。 海王怎么可能为了一条鱼放弃一片海? 却在这时,连暮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连祭知道你是天道前可想过让你做他正妻?" 虞思眠不得不承认连暮很了解女人,如果自己真对连祭有男女之情这么一问心中必然会有委屈,只不过他不知道她与连祭的关系一开始就是假的,不过是当时的权宜之计,所以对连祭的话心中没有生半点波澜,只是单纯地不想提到连祭而已。 见虞思眠没有反应,连暮只能继续道:“我是比他更好的选择,至少不会因为你是天道而伤害你。” 虞思眠收着兽棋,似是没听见他的话。 连暮和连祭对她而言只存在“哪个更糟”不存在“哪个更好”。 让连暮明媒正娶也不过是为了劝退他。 烛火下正在写着故事的虞思眠叹了一口气,放下了笔,把刚写的那一页撕了下来,把它折成了纸飞机飞了出去。 自从虞思眠的“明媒正娶”把连暮吓走后,他再也没有来,虞思眠也松了口气,虽然连暮一直表现出绅士的模样,但是毕竟不仅不是个吃素的主,还是个流连女色的情场高手,他只要出现虞思眠还是得提防着。 门口一个身影接住了她飞出去的纸飞机,拿着走了进来,问:“没睡?” 虞思眠突然站了起来,看着走进来的连暮:“你怎么来了?”在这三更半夜。 连暮像是看出她的戒备,笑道:“睡不着,想你没睡,找你下棋。” 虞思眠退了一步,“可我有些困了。” 连暮:“就一盘,听话。” 虞思眠:“我真困。” 连暮没有理会虞思眠的拒绝,已经坐在棋桌前,“你若赢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 虞思眠:“任何?” 连暮偏头笑着看她:“对,任何。” 终于忍不住来试探。 虞思眠:“若你赢了呢?” 连暮看着她,笑容中带着一些不明的暧昧,“你觉得,我想要什么?”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还是算了吧。” 连暮低头轻笑:“若你输了,就再陪我下一局。怎么样,是不是不算亏?” 虞思眠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去拿兽棋。 连暮温和的目光骤然变冷。 他觉得她有什么秘密,直觉告诉自己她来找自己绝对不仅仅只是为了避开连祭,更不是真心想嫁自己。但是他实在是看不透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为了一探究竟,他准备亲自为她创造这个机会。 虞思眠坐了下来,棋路步步紧逼。 连暮笑道:“你比以前棋路凶了很多,着急赢我?” 虞思眠手微微一僵,睫毛动了动,道:“想早点睡觉。” 连暮笑了笑不置与否。 她急了。 终于要露出那小狐狸尾巴了。 几个回合,连暮放下棋子,道:“又输了。” 虞思眠:“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我吗?哪怕强人所难。” 连暮笑得温柔,心底却一片凉薄,“自然。” 虞思眠:“不能反悔。” 连暮:“好。” 虞思眠:“那你等一等我。” 说罢她站了起来,到了院子中摘了一把连暮院中的假花回来。 连暮不明所以。 虞思眠坐到了棋桌边,低下头:“我编一个花环,帮我送到巫医月的墓前。” 连暮:“什么?” 虞思眠抵着头编着花环,“我知道这强人所难,连祭可能会知道我行踪。” 连暮眉头蹙了起来,就这? 连暮:“只有一次机会,你确定只是这个?” 虞思眠眼中起了雾气,强忍着眼泪,“确定。” 连暮心中的冰冷突然变成了柔软,忍不住生了怜惜,“你心中好像随时随地都在为别人着想。” 虞思眠:“并没有。” 他站了起来,接过虞思眠编好的花环,“你早些休息,我改日再来。” 虞思眠只应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走出虞思眠的房间连暮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花环,随手把它扔到了地上,然后使了个咒,将它烧为灰烬。 他今天来只是为了试探她,想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没有想到居然只是如此。 这就是天道吗? 仁慈,怜悯。 但是这花环他却没法带到巫医月的坟头。 因为她根本没死! 知道她没死连祭却没杀她! 饶过一个叛徒,完全不是那头疯兽的风格。 除非…… 因为她。 即便她真是天道,连祭还是仍然放不下她! 这些天来连祭觉得自己很疲惫,眼睛慢慢合上,陷入了梦中,这是十来天来,连祭第一次合眼。 一片漆黑的宫殿,又是那个梦。 从开始做那个梦之后,他就不再做噩梦了,就像那个梦驱走了他的噩梦。 他犹豫着要不要去开那扇门,梦中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走了过去。 不知道这时候她是在床上,还是在书桌边,又或者是踱来踱去,然后转过头来盈盈一笑。 他打开了那扇门,突然间漆黑汹涌的海水从里面冲了出来。 海水中荧光色的恶灵碎片贪婪地啃噬着他,他咬着牙使了一个驱散了这些恶灵,发现此刻海水退去,自己被冲到了一片平原上。 这里杂草丛生,发出阵阵恶臭,一个瞳孔漆黑满头乱发的孩子在草丛之间爬行,然后看到了一具腐尸,一口咬了下去…… 连祭从椅子上惊醒,习惯性伸出手去接递过来的蜂蜜水。 反而他伸出手时,对面空空如也。 他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落下来,全身也已经湿透,他喉咙无比干渴,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半后狠狠地摔碎了杯子。 他对着外面大叫:“给我找蜂蜜!” 侍女们唯唯诺诺答应,但是她们不知道蜂蜜是什么? “打水。”连祭撑在桌上气喘吁吁地道。 侍女们慌慌张张打了水进来。 连祭看着里面只装着水的水盆,一双血红的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侍女,“拭巾呢?” 侍女们不知道连祭要做什么,只能按他吩咐急忙把帕子给他递了过来。 连祭只觉得全身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他赶走了侍女,把帕子放在了水里。 然后冷笑了一声:“娘的,凉的。” 其实魔是没有人类这些习惯的。低等魔除了汗就出了,一身腥臭,高等一些的施个法咒也就没了。 谁用这些人类原始的方法? 而连祭想起她每次小心翼翼给自己擦汗的样子,不知道是她本身是没有力气,还是她怕弄痛自己,反正每次都弄得他心痒,又觉得舒服。 然后她总是会问:“你做噩梦了吗?” 从春/梦中醒来的他总会面无表情地道:“做了。” 然后她擦得更是仔细,有时候甚至会拍一拍自己的背。 而这次他真的做了噩梦,房间内再也没有温暖的烛光,没有守在床前给自己抵湿毛巾的姑娘,桌上再也没有装着蜂蜜水的竹筒,只有冰冷的黑夜。 他看着那盆冷冰冰的水,水面出现了她的幻影,她说:“连祭,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他一愣。 好好相处? 然后又出现她的样子,一双眼下尽是乌黑,但是还是不眠不休地守着自己,生怕自己做噩梦。 然后又变成了她小口小口吹着鸭脑袋的模样,然后羞敛地向自己投来感激的眼神。 那时候……他好像是愉快的,好像是这一百年来最愉快的时光。 这就是好好相处吗? 自己在眷恋什么? 他突然觉得可耻。 一把掀飞了桌上的盆。 另一边的连暮并未睡着,连夜去了极乐坊,曾经自己喜爱的一切变得索然无味。 极乐坊的美人们凑了上来,她们身上的各种各样的香味,都没有她紧张时的味道让人兴奋。 他挥一挥袖子,直接将她们震开来。 这些被震得一地的美人惊愕地看着连暮,这是连暮第一次如此粗鲁地对待她们。 连暮撒了一把灵石在地毯上,离开了极乐坊。 虞思眠被外面的声响吵醒,连暮送来了礼物。 花花公子又开始物质攻势,她只是觉得心累。 还是没有群英会的消息,难不成真的要几十年后吗? 连暮走进房中,问:“不喜欢?” 虞思眠:“不用破费,也用不着。” 连暮想起她一直在这院中确实也没什么机会穿其他的衣服,问:“一直在这院子里闷不闷?” 虞思眠:“还好。” 连暮笑了:“你还真是呆得住。这一次三界群英会在魔域,到时候带你去看看。” 虞思眠:“三界群英会?” 虞思眠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让自己只是用略带好奇的表情问:“是什么?” 连暮:“每过一百年琉璃天就会邀妖魔两界弄一次这个。每次一道魔域主办的时候这里就各种瘟疫,灾害,便都不了了之,托你的福,现在魔域空前太平,尊上也顾不得百年的规则,邀了三界。” 虞思眠:来了!终于来了! 她垂眼淡淡“哦”了一声。 连暮看着虞思眠:“伽夜也会来。” 虞思眠听到这两个字沉默。 连暮:“你不喜欢伽夜?” 虞思眠:“见了尴尬。” 连暮却笑了,“骗婚,确实像伽夜做得出的事。” 虞思眠想起当时被伽夜骗的团团转,皱起眉头,“这不好笑。” 连暮含笑盯着她的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生气起来也很可爱?” 连暮生了一双讨女人喜欢的桃花眼,此时的眼神更是电力全开。 但是因为他与连祭几分相似,虞思眠此刻却想到连祭凝视自己时候的眼神,像无尽的深渊,她突然间打了一个颤,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暮再一次觉得挫败,终于亮出本不想那么快亮出的底牌:“这次来,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想要告诉你。” 虞思眠有些戒备地抬起了眼。 连暮认真道:“你说的明媒正娶这件事,我想好了,可以。” 虞思眠:?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情话 虞思眠:…… 明媒正娶? 她大脑微微有些迟钝,记得当时她这么说完全就是为了劝退连暮。 而现在他说可以? 连暮他要娶自己? 她看向连暮,他眉心也微微有些折起,他向来从容,现在虞思眠却从他眼中看出了几分不情不愿。 虞思眠:“你也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连暮这才发现自己神色有些僵硬,他用指腹揉了揉眉心,笑道:“还好,不算勉强。” 虞思眠:“也不必那么草率。” 连暮:“不草率,深思熟虑过。” 虞思眠慢慢后退碰到了身后的纱账,“你还是再想透彻些。” 连暮往前走了一步,虞思眠坐在了床上,连暮轻轻将手搭在了她的肩头,“你越躲,我越透彻。” 虞思眠心提了起来:“连暮,你想要的是沧溟十二城,这个我们可以慢慢谈。” 然后她转头看着自己肩上的那只手。 在魔域这样一个动作什么都算不了,但是这个风月老手做来却有一种缠绵的暧昧,好像下一步就会…… 她想像原来一样不着痕迹地躲开,但是他明明没使力气,她却根本动不了。 连暮:“你觉得我想要的真的只是沧溟十二城?” 虞思眠:“红颜知己你向来不缺,你又何必牺牲自己放弃原来的生活,你应该遵从本心。” 连暮又笑了。连暮爱笑,但是笑容总是不达眼底,但是这次他好像是真的在笑。 他把手从虞思眠肩膀上移开,摸了摸她的头发,“看把你吓的。” 连暮:“我不想我的妻子重蹈我母亲的覆辙,我若娶她,必然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个,只与她生儿育女。” “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有这种想法。” “眠眠,我第一次见你这样的人。” “第一次见你这样对魔心怀慈悲的存在,会去考虑极乐坊的姑娘,会去考虑我的属下,你是一颗夜明珠,让我们这些黑夜中的鬼魅情不自禁地向光源靠近。” “所以我在想,如果和你在一起,我的余生或许会有所不同,或许我也可以拥有光明。” 虞思眠看着连暮,不得不承认他的情话确实是动听,靠一张嘴也能够让无数女郎为他神魂颠倒,更别说他风流倜傥,身份贵重。 他认真地看着虞思眠:“眠眠,你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你说过自己从不食言。” 虞思眠:…… 她想了想:“连祭还想杀我,你若要娶我,岂不是引火烧身?” 连暮沉默。 连祭他怕是不会杀你,只会来杀我。 但他心中所想与口中所言却不一样,“没事,我会保护你。” 连祭原来为了不让自己做梦,都是小歇,极少深睡。 而最近他只要一合上眼,就会陷入噩梦之中。 “弑天的魔子!杀了他!” “杀了这妖怪!” “杀了这个杂种!” 一个柔弱的女人搂着他,摸着他的脸,妩媚的脸上都是泪痕,却依然对他笑着,“别怕,不要怕啊。” 直到熊熊大火燃烧,嘶声裂肺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她脸上的泪水瞬间化为了水汽。 连祭从梦中惊醒,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连夜骑着炽灵到了鬼牙的别苑之中,鬼牙的魔侍和侍女看着连祭深夜来访都跪了一地,他们还来不及通报鬼牙,连祭已经向鬼牙密室走去。 连祭向来无声无息,但他没有刻意隐藏行踪,鬼牙不至于发现不了他。 然而他此时却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密室中的尸床,丝毫没有发现连祭。 石床上躺着一个头发乌黑的女子。 连祭看着那个女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这才惊动了鬼牙。 鬼牙看见面前的连祭,先是一愣,然后跪了下来,“祭哥……” 连祭冷冷地看着巫医月:“还没醒?” 鬼牙:“是的。” 鬼牙和巫医月前往蛮城的途中听闻了连祭洞府的突变,巫医月背着鬼牙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鬼牙折回时天空下着大雨,他在悬崖边找到了躺在暴雨中的巫医月。 他们是魔,哪怕是捅穿了心脏也不会轻易死去,而巫医月死意已决,在匕首上用了火毒,准备尸首都不留。 谁知天空却突然下起了大雨。 这点巫医月是万万料不到的,魔域极少下雨,况且之前已经破天荒的下过两场,数十年内降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没想到偏偏那一夜再次下起了瓢泼大雨,浇灭了巫医月身上的余毒。 但她还是被火毒灼伤了一部分内脏。在她将死未死之时,鬼牙给她喂下了一颗老爹给自己的保命用的还魂丹。 此刻的巫医月正处于生与死的中阴地带。 连祭抱着手看着巫医月,“怎么才能弄醒她?”他想知道那一夜巫医月到底把虞思眠弄去了哪里。 鬼牙:“祭哥,她现在半尸半魔。唯有……” 唯有什么他却不敢再说下去。 连祭突然冷笑:“老子没把她挂墙头已是仁慈,难不成你还要我把起尸丹给她?” 这些年连祭苦苦追逐尸妖就是为了炼制“起尸丹”,近百年了捉尸妖无数只练成了半枚。 这半枚正是由巫医月亲手炼制而成。 半枚起尸丹不能让尸体死而复生,但是巫医月这种半生半死的,却能救过来。 鬼牙:“属下不敢,谢殿下不杀之恩。” 连祭扫了巫医月一眼,“懒得脏手。”说完化成黑烟消失在密室之中。 大眼在外面看到了一切,叹了一口气,走进来扔了一壶酒给鬼牙。 大眼:“你怪眠眠大人和祭哥吗?” 巫医月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纷争。 鬼牙:“祭哥对巫医月有知遇之恩,是她背叛祭哥在前,我又怎么会怪祭哥?” 大眼:“那眠眠大人呢?你怪她吗?巫医月这次是为了眠眠大人才那么做。” 鬼牙看着巫医月:“若没有思眠大人,巫医月上次就已经被凌迟,她对思眠大人就如我对祭哥,我能理解她。”说完,他喝了一口酒。 大眼叹口气,“这世间唯一能够救巫医月的就是祭哥手中那半枚起尸丹,可祭哥这些年在血海中厮杀都是为了它……” 怎么可能把它给巫医月。 大眼:“你怎么办?” 鬼牙苦笑:“能怎么办,该做什么做什么。” 大眼:“可咱们原来不是跟着祭哥找尸妖吗?现在他在魔都呆了那么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继续去找尸妖。" 鬼牙继续喝着酒。 大眼:“你希望眠眠大人活着吗?” 鬼牙:“希望。” 因为巫医月说只要她活着就有希望,她是唯一可以照进魔域的光。 * 虞思眠实在是佩服连暮,记得明明当时让他拿开了放在自己肩头的手。 虞思眠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按到床上。 他一双桃花眼看着自己,“我会保护你。” “用一生一世爱你。” 虞思眠用手抵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为你神魂颠倒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要找个不爱你的?” 连暮:“不要那么直白。” 虞思眠:“抱歉。” 连暮:“也不用抱歉。” 虞思眠:“有话好好说,你先起来。”这个姿势不是好好说话的姿势。 连暮看着她一阵青一阵白的脸,挫败之余又觉得有几分想笑。 久经风月的他看了出来,她还没什么经验,连祭其实没真正碰过她,哪怕是离她耳边近一些说话她都会呼吸变快、紧张不已,发出那特殊的香味。 连暮眼中轻笑,声音蛊惑:“不用怕。你会喜欢的。” 这段时间连暮对她可谓是温柔又绅士,现在隐隐约约听出了他要上高速的意思。 虞思眠认为女性有享受男欢女爱的权利,在两情相悦,在有避/孕措施或者是双方有育儿打算的前提下。 显然,现在不满足这些前提。 “我不喜欢。” 连暮一愣,讪讪地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还真是谁先动心谁就吃亏呀。” 然后他看着虞思眠笑道:“原来一个与我分开了的女郎,诅咒我这一生千万不要爱上任何人,不然一定要让我体会她被爱火烧穿心肝脾肺,痛不欲生的感受。” 连暮在她不知不觉之间,抬起了她的手,在指尖轻轻啄了一下。 “眠眠,我想尝尝那滋味,我想为你烧穿心肝脾肺。” 连祭回到了房间,看见了那件破破烂烂的衣服。 连巫医月都找到了,她却没有音讯,难不成是真的死了。 疲惫再次袭来。 又是那个梦,他在走廊之间徘徊,直到找到那一扇透着光的门。 他最终还是将它推开。 门外还是幽冥海,不同的是这次潮水没有涌出来。 波涛汹涌的黑色海水在脚下翻腾,里面藏着碧绿的点点荧光。 一叶孤舟在黑色的海水上起伏,上面站着一个穿着清凉薄纱的绝世美人,像被狂风吹打的百合。 是她! 她转过头来,看见了自己,“陛下?” 连祭冷着脸没有理她。 她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对自己盈盈一笑。 她晃了晃手中的竹筒,“陛下,你做噩梦了吗?我给您兑了蜂蜜水。” 连祭依然冷若冰霜,眼中带着恨意。 直到连祭看到她身后出现了一个光点,是箭头! 他瞳孔一缩,本能地道:“躲开!” 少女:“陛……?” 她话没说完那支箭已经穿过了她的胸口,射碎了她手中装着蜂蜜水的竹筒。 淡淡的甜味中,带着血腥。 她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穿透自己前胸的箭。 连祭正欲跳下去,却在此时看见了对面悬崖上另一个黑衣少年。 是自己。 悬崖上的自己从容地又拔出了一支箭,手指一松,一支光箭飞来,将她脚下的轻舟炸得四分五裂。 她掉入了海中,引来一片怨灵,血染红了幽冥海,最后只留下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 连祭再次惊醒。 看见了一旁那件破破烂烂的衣衫。 真死了吗? 无论是现实中的还是梦中的。 都死在了自己手中? 挺好。 但是他心却像喘不过气来一般。 * 虞思眠看着面前的连暮,海王说起情话确实动人。 但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连暮动人的情话出口,虞思眠不仅没有被他打动,还拧着眉头狐疑地看着自己。 挫败感再次袭来,“眠眠,你在感情上是不是不开窍?” 身为言情作者的虞思眠自认为自己是开窍的。 问题出在自己实在太了解连暮了。 一介海王真那么容易落入情网?为一个人放弃一片海洋? 她没觉得连暮喜欢自己到了这一步。 太快了。 因为自己身后的沧溟十二城? 她又觉得砝码不是那么够。 他不对劲,但是她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但她却也不能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只道:“或许吧。” 连暮叹了口气,“没事,慢慢来,我一点点教你。” 挺正常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虞思眠心理作用,总觉得他说出来就是不正经。 虞思眠当务之急是参加群英会,这件事她只要拖到群英会后就行。 到时候找到柳怀素,也不愁脱不了身。 只是连祭、伽夜都可能出席…… 她大脑一片浆糊。 “你说那个群英会,连祭伽夜他们在,我不想见他们,到时候易个容方便一些。” 连暮:“可我准备在群英会上宣布与你的婚事。” 虞思眠站了起来:“什么?” 连暮:“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这章少了点,接下来的内容很重要,人物也多,我还需要再捋一捋。 这几天我推荐一下朋友的文,谢谢她们对我这本书的各种支持和帮助,比如这位看到我评论哈哈哈哈后决定帮我捉虫。我说这太耗你时间了,她说也就几分钟,然后我发过去了四十分钟……她说再等等,没弄完。 《奸宦》by:阿逢 文案: 魏郯最近身后跟了个尾巴。 他在朝堂上翻云覆雨、运筹帷幄,她趴在太和殿的高梁上翘着脚尖同他眨眼。 他在刑房里鸷狠狼戾、磨牙吮血,她倚在私刑狱的院墙上瓜子磕得津津有味。 醒时,她在。眠时,她在。 万人之上,她在。堕入渠泥,她亦在。 这尾巴,打不服、骂不跑、追不上、揪不掉……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等他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着就忍这尾巴一辈子倒也能行——谁知转眼尾巴就没了。 魏郯哑着嗓子将尾巴压在榻上,猩红的眼眯成一条毒蛇般的缝,将苍白的唇瓣咬出了血腥气。 “黎星,你以为招惹了本督,还能跑得了?” 身下的姑娘唇边缓缓逸出一丝烟气。 “……督公大人,那你还要说不爱我吗?” 阴骘专权真太监vs骚话满分女飞贼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第47章 崩塌 虞思眠在连暮这里呆到现在就是为了在群英会里找到柳怀素,她不想多生事端,而连暮这么做分明就是要搞事情。 但是虞思眠不想打草惊蛇:“快结束的时候再说吧,免得喧宾夺主。” 连暮看了她一眼,“好。” 虞思眠理着乾坤袋中的东西,想着巫医月,也许自己回到现实,就可以改变她的命运了,而且她也想家了。 连祭看着那件破烂的衣服,那么久没有音讯应该是真的死了吧。 自己和天道的恩怨就这么了吗? 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他还有自己该做的事。 就在这时大眼道:“祭哥,尊上突然弄了那个什么三界群英会,在咱们地盘上开,咱们不去是不是说不过去?”他这几天终于见到连祭重新振作,准备出发继续去捉尸妖。 连祭弄着自己的手套扣子:“随便找个推脱的理由。”于是他突然顿了顿,“三界?琉璃天也要来?” 大眼:“是啊。” 连祭突然想起什么:如果她能够算到这里会突然召开三界群英会,与其冒着风险支身一人去琉璃天,在魔都静静等待会是更好的办法! 连祭:“你们搜过魔都吗?” 大眼笑了笑:“祭哥,魔都不比蛮城,不是我们说搜就能搜的。怎么突然要搜魔都?这不好弄啊。” 连祭:“不用。”如果她真的藏在魔都,就一定会出现在群英会。 大眼吃着连祭果盘中的灵果,“祭哥,推托的理由……” 连祭点了点桌面,淡淡道:“不用找了。” 魔域已经近千年没有接待过来客,所以近日分外的热闹。 虞思眠到了吾生坛前,心砰砰直跳。 在这里的几个月,她无时无刻都在盼着回家,都在盼着能找到柳怀素,问她梦中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问她到底怎么样自己才能回家? 现在她终于等到琉璃天的人来了。 “你很紧张?”连暮闻到了她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散发出的香味。 虞思眠:“嗯,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连暮笑道:“谦虚了。” 连暮准备领着虞思眠从南门进去时,西门红光乍现。 白羽与伽夜带着几个大妖翩然而至。 妖天生妖娆,妖王的一对儿女更是个中翘楚。 白羽已经美艳至极,她身旁的太子伽夜却比她更甚三分,伽夜一身红衣似火,有一种界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俊美,他虽是魇,却有着一双母亲九尾狐般的狐狸眼,眼下一颗褐色的泪痣,显得那双眼睛更加波光潋滟,勾得不少魔女向他看去,“这就是妖族太子吗?生得好生漂亮。” 魔后白骨夫人看到这对兄妹,一向严肃板正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准备亲自去迎。 魔尊淡淡道:“本尊的儿子,不见你对哪个那么上心?” 白骨收敛笑容,变得一如既往的刻板,语气中带着讽刺:“说到底姐妹还是比男人更靠得住,若没他们母亲我怕早活不到现在,也是从那时候起,我发誓九尾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魔尊被她一噎,想起了往事自知理亏,便不再说话。 就在这时一群身高腿长的黑衣少年也走进了吾生坛,气势嚣张至极。 连祭等人一出现魔女们本放在伽夜身上的眼睛又转到了这魔域第一男团身上。 比起伽夜少年与少女之间的美,连祭等人则是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英俊。 但是魔女们发现,连祭容颜丝毫不比伽夜逊色,只是他的萧杀之气压住了五官的媚。特别是那眼神冷冽无比,每看人一下,就像刀子落在心间。 伽夜看到连祭时笑盈盈的脸立刻沉了下去,而连祭依然是摆出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朝伽夜方向走来。 白羽看到连祭还是会心神荡漾:“祭哥哥……” 连祭听而不闻。 他们正要擦肩而过时,伽夜伸出手,拦住了连祭。 连祭这才撩起眼皮,不屑地看着他,“做什么?” 伽夜:“她呢?” 连祭垂眼看着伽夜拦在自己面前的手:“别挡道。” 伽夜:“我有话跟她说。” 连祭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冷冷道:“滚。” 伽夜:“你不要欺人太甚。” 连祭冷笑:“手下败将,我就欺你,你能怎样?” 伽夜气得祭出了自己的锁链。 但旋即他就被白羽硬生生拦下:“伽夜,你不要冲动,我们这是在他们的地盘。” 就在这时连暮走了过来,拦开了两人。 “妖魔一家,自家兄弟,不要为了小事伤和气。” 他这个“自家兄弟”旁人听了都觉得好笑,谁不知他们三个现在都恨不得捅死对方。 但是偏偏连暮说得面不改色,好像真是这么一回事。 伽夜向来变脸比翻书快,他收回了锁链,笑道:“暮哥说得对,都是自家兄弟。”只是“自家兄弟”四个字咬重了一些。 他们发现连暮旁边还有一个戴着帏帽的蓝衫女郎。 连暮风流惯了,身边有女郎倒也不足为奇,但是把情人带到群英会这种场合就离谱了。 这女郎周身被连暮施了一层术,法术隐去了她的气味,她的原型,甚至是妖是魔都探不清楚,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连祭对连暮的女人向来半点兴趣都没有,他连看都懒得看一下,更不关心她是妖是魔。 连暮、连祭、伽夜站在一起,倒是把整个妖魔两界最尊贵的年轻一代给凑齐了。 白羽自持身份尊贵,向来看不上那些靠着美色上位,身份卑微的莺莺燕燕,她不屑看那位蓝衫女郎,只是对连暮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扯了扯伽夜的衣摆。 伽夜心中想着虞思眠,随口道:“不知这位女郎……” 连暮笑道:“这位是你们将来的嫂嫂。” 他话音一落,白羽睁大了眼,伽夜不可置信,就连连祭都挑了挑眉。 连暮什么尿性四界皆知,他情债无数,喜新厌旧,从来就没有浪子回头的打算。 现在让他们叫嫂嫂,也就是说他要娶亲了? 白羽一愣,“也不知是何方神圣?连个脸都不露。”白羽虽然不喜欢连暮,但是她向来自负美艳无双,更是三界唯一的公主,她觉得如果连暮这浪子要收心,怎么也该是自己。 她小时候甚至脑补过连暮连祭两兄弟为她手足相残,最终她却毅然选了连祭的故事。 连暮只是笑道:“她性格腼腆,等她适应一下。” 虞思眠确实算得上害羞腼腆,但是现在她戴这帏帽完全是不想见,不想面对眼前的这些人。 特别是连祭。 而连祭除了一刹那的诧异外又收回了目光,他对连暮的这些风月破事半点兴趣都没有。 虞思眠转身走到了座位,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候白羽撇了撇嘴:“这还没上位就那么目中无人了?” 连暮笑道:“我的错,我待她给公主赔不是。” 白羽被连暮一塞,悻悻离开。 连祭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就在虞思眠旁边,因为他是连暮的弟弟,座位本该紧接连暮之后,而虞思眠插进来后,就正好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 连祭还是那般肆意嚣张地靠在椅子上,他淡淡地扫了一圈会场,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另一旁坐的是白羽,白羽一脸深情地看着连祭,正要开口说话,而他却直接闭上了眼,根本不给白羽答话的机会。 白羽咬着唇,一张美艳的脸上露出委屈。 连祭灼热的体温和身上的薄荷香让虞思眠觉得难受,她想忘记之前的一幕一幕,忘记侵入自己口中凌冽的薄荷味,灼人的温度,还有让她害怕的倒刺。 她不知道为什么连祭只是在旁边一坐,就让她想起那么轻浮不堪的往事。 她甩了甩头,想把这些回忆甩去,她看着通往吾生坛的门,焦灼地等待琉璃天的人的到来。 他们为什么还不来? 为什么还不来? 他们该不会不来吧? 她的心跳得无比的快,她抓了一把灵果放在面前不停地剥着果皮,以此消减心中的焦虑。 白羽眼中只有连祭,她把盘中的灵果都剥了下来,一粒一粒,一瓣一瓣放在盘中,放在旁边连祭的桌上,“祭哥哥,你脸色不好看,吃几粒灵果补些元气。” 连祭被白羽吵醒,睁开了眼,却没有看盘中的剥好的灵果,而是又淡淡地看了整个吾生坛一眼。 此刻连暮看到虞思眠面前果肉高高堆起的果盘,“你是给我剥的吗?” 虞思眠没有心情去理会连暮。 连暮虽然自讨没趣,但是也不恼,自说自话地道:“那么多,我倒也吃不完。” 只见连暮施了一个术,一半灵果被黑烟托起,飞到了连祭桌上的空盘中。 虞眠眠吃惊地看着连暮,沉着嗓子:“你做什么?” 连暮笑道:“浪费可惜,不如分些给我弟弟。” 连祭看着一粒粒落在盘中的灵果,终于抬眼看向了连暮,眼中尽是不耐烦。 连暮道:“未来嫂嫂的见面礼,尝尝。” 一旁磕着瓜子的伽夜看得有趣,探出脑袋,“你们兄弟和睦,让伽夜羡慕不已。”语气中带着讽刺之意,然后他看向连祭,“还不接受未来嫂嫂的一番心意?” 连祭看也不看这些灵果。 连暮道:“怎么?怕有毒?” 连祭抱着手,眼睛转过来,嘴角微微勾起,“不想吃你女人碰过的东西。”说罢手指一推,连盘带果飞回连暮面前。 连暮不仅不恼,反而笑了,从中夹起一颗灵果,“是吗?” 伽夜不喜欢连暮,更是恨恼了连祭,此刻虽不知道连暮葫芦里卖什么药,只看得出连暮在搞事情,他跑到了虞思眠面前蹲下,想看看这盘灵果到底有什么蹊跷。 看来看去却也只是一盘灵果。 虞思眠看见突然凑近的伽夜,下意识地往后移了一些。 她身上被连暮施了术,伽夜哪怕靠近也没有发现帏帽后的是她。 伽夜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狐狸眼对戴着帏帽的虞思眠道:“他不吃,要不给我尝尝?” 虞思眠:…… 连暮看了伽夜一眼,笑道:“你叫声嫂嫂,她自然会给你。” 虞思眠:…… 伽夜想也不想,甜甜叫了一声“嫂嫂”。 虞思眠不想和伽夜纠缠,只想把他打发走,于是将盘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拿,伽夜选了几枚灵果扔在嘴里,然后笑眯眯地看着虞思眠,甜甜道:“谢谢嫂嫂。” 伽夜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他想再看看这灵果里是不是有玄机,但是他发现除了有点酸外没有其他特点,看不出连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站了起来对两人笑道:“那就祝哥哥嫂嫂白首不离。” “托你吉言,一定会。”说罢连暮拈了一枚白色晶莹剔透的灵果放入口中,对旁边的虞眠眠笑道:“是吧。” 虞思眠沉默。 见虞思眠不答,连暮脸色暗了下去,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这时伽夜收敛起了无害的表情,冷着脸对着连祭道:“她呢?为什么没见她来?”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连祭随手拿了一枚灵果,放在了嘴里,仍然不回答伽夜的话。 连暮放下酒杯,“看来妖界的消息没我想象中的灵通,我这弟弟早就把她弄丢了。” 伽夜:“什么?” 连祭终于开口,哼了一声:“弄丢?” 连暮勾起嘴角:“既然不是弄丢,又为何派那么多人马去找她?” 连祭咬碎了口中的灵果,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自然是亲手杀了。” 伽夜猛地站了起来:“你这混蛋!是有病吗?” 这时白羽急忙拉住伽夜,“伽夜!” 虞思眠脸色惨白,她捏紧了拳头,看向连祭。 而就在这时连暮用温柔的声音道:“别怕,我在。他伤不了你。眠眠。” 这声眠眠一出,在场同时安静下来。 连祭敲着桌面的手指停下,向戴着帏帽的人看去。 刚才伽夜的异动已经吸引了不少目光,而这时连暮解开了她身上的术。 她帽子上的帏帽,随着风被吹开。 不少妖魔都惊呼:“是她!” 站起来的伽夜愣愣喊了一声:“眠眠?” 他刚才一口一个嫂嫂的人是她!他顿时觉得自己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连祭的手一用力,硬生生在桌面上敲出了一个洞。 鬼牙大眼他们互看了一眼:思眠大人果然没死,但她怎么会在大殿下那里? 等一等! 大殿下要娶的人是她? 白羽的嘴巴张得几乎可以放下一颗鸡蛋,她不可思议地看向虞思眠,指着她结结巴巴地道:“妖魔两界的男人是都被你承包了吗?你到底是使了什么妖术?” 这时候坐得比较远的大眼喊道:“白羽公主你话不能那么说,当时是你们伽夜殿下坑蒙拐骗在前,怎么能怪到我们眠眠大人头上?而且你自己就是一个大妖,有没有使妖术你心里面不清楚?” 白羽气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伽夜脸上也挂不住,但他还是看着虞思眠,“姐姐?怎么回事?” 为什么到了连暮那里? 虞思眠却像不认识他一样,就如她当时所说:我们就当没有认识过吧。 伽夜:“姐姐……” 而连祭一直坐在椅子上,手指还插在桌面那个洞中。 连暮在一旁淡淡观察着连祭的表情。 大眼:“我觉得好像要出事啊。”然后他看向鬼牙:“我记得你当时说过眠眠大人一旦出世必然会弄得满城风雨,现在我觉得你简直就是个先知啊。” 鬼牙没有说话,他记得巫医月说过: 什么红颜祸水,都是你们男人扣在女人头上的虚名。 明明是男人被情所困,乱了分寸。 眠眠大人她心中没有伽夜大人,也没有咱们殿下。 她的心根本不在这个世上。 真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连祭终于把手指从洞中抬了起来,凝视连暮旁边的虞思眠。 嫂嫂? 一股怒火从他心底窜出,他看着虞思眠,“虞思眠,过来。” 虞思眠转过了头,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看着他,“过来让你杀我吗?” 连祭一噎,刚才是他亲口说的找到她就亲手杀了她。 方才她那轻轻一瞥,让连祭发现她看自己的眼光中多了几分从未见过的凉意。 连祭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时候鬼牙已出现在连祭身后,他按住了连祭:“祭哥,这是群英会,别冲动。” 果然这时魔尊正怒目看着他们。 这时白骨夫人冷笑,“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儿子们会同时争一个女人吧,你说这是不是报应?” 魔尊气得青筋暴起。 鬼牙:“祭哥,你现在和大殿下大打出手,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谁去找尸丹?” 大眼:“对啊,祭哥你把衣服都烧了,我以为你已经放下她了。” 连祭:“我他娘的哪里没放下?” 大眼:“那你拔刀做什么?” 连祭收回了刀,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 虞思眠虽然没有看连祭,但是感受到了连祭身上的愤怒。 但是此刻比起连祭,更让她在意的是为何琉璃天的人还没来。 连暮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眠眠?别一直剥,你也吃点。” 虞思眠没有吃灵果而是从乾坤袋中取出蜂蜜,兑了一竹筒水,一口气喝了下去,然后又兑了一杯。 这时连暮笑道:“这里面是什么?那么好喝,给我喝一些?” 他手还未伸过去,一道紫光就向他冲去。 伴随着鬼牙大眼的惊呼:“祭哥!” 连暮拔出剑来挡住了连祭的长刀。 他笑道:“连祭,你疯了?” 连祭没有吭声,只是默然地盯着他,眼底沉着一股浓郁的恨意,手中的长刀再度发力,带着磅礴的杀气如实质般地向他斩去。 两人瞬间打了起来。 连祭虽然天纵英才,但是连暮出生在前,所以修为比他高了一个等级,连祭不是他的对手。 魔尊见这两个儿子居然在群英会都没开始的时候就内斗了起来,气得拍案而起。 他飞身到两人之间震开二人。 “荒唐!”魔尊大怒,“你们若敢骨肉相残,就不要想得到我这个位子!” 连暮收回了自己的剑,他知道魔尊的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连祭根本就不想要这个位子,即便如此魔尊传位的首选依然是连祭,只要有他在自己永远是个替补! 连祭眼中布满血丝,回过神来的他,只闻到空气中蜂蜜水的清甜。 他摸了摸嘴唇向虞思眠看去,才发现,她望着远方的北门, 北门中仿佛亮起了光。 很快他发现那不是光,而是有一群白衣灼灼的人从北门走了进来。 他们一尘不染,如谪仙下凡。 一看便知是琉璃天的人。 虞思眠立刻站了起来。 终于,她终于见到了他们。 她终于快要看见回家的路。 她提着衣裙朝他们跑了过去。 连祭愣在了原处,第一次看见她那么急切的模样。 他明白,那才是她心中的向往。 那些身披光明,向阳而生的人,才是她的归属。 他本该拦住她,断了她的梦想,断了她的希望,然而此刻他却站在原处没有动。 连暮完全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却没有追上去,伽夜也只是看着虞思眠渐行渐远的身影。 谁都没有上前。 好像没谁舍得去打断她。 虞思眠觉得这是自己一生中最短也是最长的路程。 这群琉璃天的天之骄子看到跑来的姑娘也都是驻足,或许因为她太急切,或许因为即便是他们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虞思眠顾不得其他,拉着一个人便问:“柳怀素在哪里?” 那人一愣:“柳怀素?”摇了摇头。 后来她又问了一个人。 “柳怀素?没听过。” “姑娘我不知道谁是柳怀素。” “琉璃天没有柳怀素。” “怎么会没有柳怀素?我在梦中梦到了她,她用通灵术找到了我!” “姑娘,你确定?那不只是一个梦吗?毕竟我们琉璃天根本没有柳怀素这个人啊。” 直到这些白衣人全部从虞思眠身边走过,她才怔然地回头看着他们飘然若仙的背影。 他们都说…… 没有柳怀素。 他们还说…… 那不是通灵术,而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所以这个世间根本没有柳怀素? 所以那只是一场梦? 所以她根本没有办法回家? 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四肢无力,天地一片空白。 唯一支撑她的希望彻底崩塌。 她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天空中又下起了大雨,她回过神来,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黑色身影,看清了那张被雨水浸透,却依然俊美却冷冽的脸。 “是你啊……” 连祭冷冷看着她,没有回答。 “正好。” 连祭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却面无表情,“好什么?” “杀了我吧。” 连祭全身一僵。 “你不是想亲手杀我吗?” 连祭:…… 虞思眠:“杀了我吧。” 连祭:“虞思眠……” 这时候连暮和伽夜也走了过来,看着坐在地上的她。 “姐姐……” “眠眠……” 虞思眠在大哭,这次她彻底崩溃了。 她一边哭一边喊:“这里什么都没有,怀素没有!巫医月死了!只有你们这群居心叵测的妖魔鬼怪!” 她终于明白,她不能回去了,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真实存在不可逆转的。 巫医月是真的死了。 虞思眠指着他们:“我讨厌你们!你们一个比一个让我讨厌!” 他们第一次看见虞思眠这副歇斯底里的模样。 她总是温柔的,好脾气的,总是能包容他们的一切。 而这次清清楚楚地听到她骂他们是妖魔鬼怪。 亲口说出讨厌他们。 伽夜:…… 连暮愣在了原处,比起被她漠视,他一直希望她能够恨她,可是当他亲口听她说出来,他的心却像裂开了一个口子。 连祭上前,一把抱起了虞思眠。 虞思眠狠狠地捶他:“放开我!” 连祭用手掌着她的后脑勺,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我带你回去。” 虞思眠:“放开!” 然后她一口咬在了他的肩上,咬破了他的衣服,咬进了他的皮肉。 血顺着雨水不断地下流。 连祭站在原处看着昏暗的天空,任她咬着,一动不动。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魔塚 雨中琉璃天的修士们各显神通,使了挡雨咒避开了落下的大雨。 “不是听说魔域终年不见日光也不落雨吗?” “现在看来师尊说得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而这时有一个娃娃脸的少女扯着旁边俊逸的少年,“师兄,那不是刚才跑来问我们奇怪问题的姑娘吗?” 少年道:“是。” 少女:“她好像是个凡人,凡人为什么会在魔域啊?” 少年:“不知。” 少女:“她哭得那么伤心,那群妖魔是不是在欺负她?”说罢拔出了手中灵剑。 少年:“别急。”他们中那红衣服的妖是个大妖,另外两个魔修更是深不可测,倒是不至于去欺负一个凡人。 正好此时招待他们的魔女叹了口气。 少年问:“敢问女郎,这位蓝衫女子是何人?” 魔女叹了一口气,“身份神秘,说来话长,刚才我听了最最最最新的消息,现在她成了我们大殿下要娶的夫人。” 少年一听大殿下,知道应该就是连暮,琉璃天虽然闭塞,但是他对于连暮的浪荡名声却也听闻不少,甚至有琉璃天的女修为他堕魔,但是他几百年如一日丝毫不改,说好听点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难听点就是人渣,不,魔渣。 当然这种话易冰也就想想不会说出口。 现在这连暮居然要娶妻了? 他看着雨中抱着蓝衫少女的黑衣少年:“那个就是你们的大殿下?” 魔女摇了摇头:“那是我们三殿下。” 少年:“什么?” 连祭? 他的名号在琉璃天可是比连暮还要响亮。 他身负上古魔血,生来嗜杀好斗,性格桀骜乖僻,传言他还是魔神转世,长老们还说他未来极有可能是琉璃天最大的敌人。 有个那么风流的哥,他却一直只有杀名在外,所以他一直以为连祭是个三头六臂的怪物,现在一看倒是和想象中的大为不同。 但问题是,他为什么抱着他哥未来的夫人? 他看着红衣少年,“那位想必就是妖界的太子,伽夜。” 穿红衣的伽夜倒是被这位白衣少年一眼认了出来,毕竟伽夜是世间最后一只魇。 这时候魔女又道:“对了,这位大殿下未来的夫人是三殿下从妖太子的大婚抢回来的。” 白衣少年:什么? 为什么这段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合起来他就不明白这女郎说的是什么? 他仔细捋了捋。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呀? 白衣少年一张清俊的脸拼命想掩饰自己的震惊,却还是流露出了“贵圈真乱”的表情。 他对旁边的师妹说:“琉璃,此事复杂,我们不应插……” 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旁边的小师妹早已经提着剑冲了过去。 天上的大雨还在冲刷,连祭看着天空,这时天上的雨水落在他脸上,沿着他的脸滑落,灌入他的衣领。 果然,她一哭就会下雨,要说她不是天道都让人难以置信。 而自己又在做什么? 他想把手放在她的后颈上,将她按在肩头,可自己的手还没用力,她就咬了自己的肩膀。 比上次咬自己舌头时还用力。 他心中一半是恨意,另一半他却不知道是什么,就像这阴郁的天空,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回忆中的一幕幕。 当年他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 他们用石头砸他,放火烧他。 他们说他是魔子降世,终将会弑杀天道。 他的人生开始支离破碎,此后伴随着他的只有一夜夜的噩梦。 而他们说那是天道的神启。 可是他都不知道天道是什么,天道看不见也摸不着,他又怎么去杀天道? 直到她的出现。 “为什么要……”为什么要下令追杀自己? 然而他话音未落,只觉得自己肋骨一痛,一把利剑穿透了自己的身体。 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诧异,“传说中魔尊三子行动敏捷如风,怎么敌人都到你身后了,还傻愣愣地不躲啊?” 连祭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娃娃脸的少女。 少女与他目光相接,冷不丁地打了个颤。 自琉璃天来的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如无尽深渊一般的双目,像隐藏在黑夜的凶兽,凌冽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少女“嗖”的一下拔出了剑,语气倒是比原来虚了不少:“你,你,堂堂魔尊的三儿子,怎么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而就在连祭松开虞思眠准备拔刀的一瞬间,连暮猝不及防地拉过了虞思眠。 虞思眠推开了连暮,自己朝雨中走去。 她只是漫无目的地前行,因为她不知前路在何方,她该往哪里去? 向来有仇必报的连祭却没有继续拔刀,没有理会肋骨处自己被捅穿的剑伤,而是捂着肩头的咬痕转身离去,朝着与虞思眠截然相反的方向。 伽夜看着虞思眠大雨中纤薄的背影,他想追上去,却想起了她刚才说的话,最终没有。 她说她讨厌自己。 那么温柔的她说出了那样的话,可见她有多讨厌自己。 他低下了头,一双耳朵现了形,在雨中塌了下来。 虞思眠不知道最后在雨中带走自己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多久睡着的。 她睁开眼,看见旁边坐着一个绛紫色的身影。 连暮。 她不想见他,于是再次闭上了眼。 连暮叹了一口气,“眠眠,你讨厌我?” 对待这个世间中的存在虞思眠一直是宽容的,因为她觉得他们都是自己笔下的人物,加上她自己不会死,所以之前他们的所作所为,她没有过于放在心上。 她觉得自己迟早能够回到现实,把这个故事重写,就像玩游戏删档重来一样。 然而当她发现她所有的希望都只是一个梦,根本没有柳怀素,根本没有回家路,这个世间发生的一切不可改变,生死无法逆转,她被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她崩塌了。 虞思眠:“没有你,没有连祭,没有我,巫医月就不会死。” 连暮想开口,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巫医月现在半死不活,与死了一样。而且如果让她知道巫医月没死,还在连祭手中,多半即便半死不活,她也会去找连祭。 连暮:“这事与你无关。” 虞思眠直愣愣地看着纱账:“怎么无关?没有我,她还可以活很久。”她可以活到正文最后,还可以活很多很多年。 连暮:“你不要把错都归于你自己,是我的错。” 连暮把这句话常年挂在嘴边,每次他和他的女郎分手之时他都会说,他承认自己有错,但是从不后悔。 但是这次,他是真有些后悔。 他让连祭发现她的身份就是为了挑拨两人的关系,让她离开连祭,让连祭失去沧溟十二城,让连祭无法靠她来拉拢人心,让她和连祭自相残杀。 对他来说女人固然重要,终是重不过权力。 她戴着那对毛茸茸的老虎耳朵出现在自己世界的那一刻,他心动了下,但终是因为她的皮囊,他承认他对漂亮的皮囊没有抵御,当然,前提是在他厌烦之前。 他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自己为她一步步后退,退到了自己的底线。 答应娶她。 他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自己对她别有所求。 直到今天,他看见她哭了。 他不喜欢女人哭,觉得很烦,可是她今天一哭,他觉得心什么地方像开了一个口子。 她说她讨厌自己。 对他而言女人的漠视向来比女人的恨更让他不能接受。 但是在她说出那句话的那一刻,他才发现原来被讨厌的感觉是那么令人窒息。 虞思眠:“我不会嫁给你的。” 连暮虽然心中有了准备,但是听她说出来,手指还是微微一动。 虞思眠见他不答,转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不会嫁给你的。” 她不仅双眼通红,鼻头也是红的。 连暮用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心,让她睡去。 他坐在床前深深地叹了一口,看着熟睡的姑娘,“眠眠,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原来喜欢上一个人,真的会感觉到痛,心口撕裂般隐隐生疼。 他帮她掖了掖被子。 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弥补我的错。 但是在此之前我还有我要走的路,不得不走的路。 别人是激流勇进,不进则退。 而自己却是不进则死。 别无选择。 虞思眠第二次醒来,侍女们看她情绪已经不像昨天那么激动,但是整个人却好像被抽走了生气一般。 妖魔两界流行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这些侍女却是真心尊重虞思眠,无论是因为血疫,还是因为双头龙。她们也从来没见到过脾气那么好从来不歧视她们不歧视魔的主人,她们有时候也会觉得蛮魔是对的,也许她真的是神灵。 她向来平和温柔,就像一束光,特别是眼睛总是清澈明亮,好像期待着什么她们不曾见过的远方。 而从昨天开始,她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 这让她们很心慌。 她们帮虞思眠挽着头发,“大人。今天殿下让您去看群英会解解闷,您喜欢哪种头饰?” 虞思眠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这时候一个侍女终于叹了一口气,道:“大人,殿下他说……” “他让我转告您……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吗?今天您去,就知道了。” 虞思眠淡淡地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好。” 昨日那对白衣少年男女,其中娃娃脸少女正是琉璃天大长老的孙女,名叫琉璃,少年则是琉璃天年轻一代中的翘楚,叫做易冰。 两个人天赋异禀,又从小得了机缘,是琉璃天的得意弟子。 琉璃用脆生生的声音道:“魔域还真和传说中一样,黑漆漆的,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这种一进门就嫌主人家的做派,让在场魔域的魔脸色一暗。 她旁边的清俊少年易冰制止道:“小师妹,休得胡言乱语。” 琉璃拖着腮,一双杏眼滴溜溜地看了一圈周围,似是不服气,“可我说的一点不假啊,你看这里,别说花了,连颗草都没有。” 三千年前仙魔一战,琉璃天千名前辈用自己陨落的代价把魔族赶进了幽冥海这块寸草不生的荒地之内,后来虽然仙魔两界表面和解,但是在魔域边界的问题上却一直各不相让。 简而言之就是魔域想出幽冥海,但是琉璃天以各种理由阻止。 魔尊道:“说得没错,幽冥海内的魔域长年被黑云笼罩,阳光都没有,草木又如何生长?倒是可以向琉璃天的长老们传达一下,让人族让出一片地,让我们也见见这花草树木。” 琉璃看着漆黑的天空,还有天上一道道落下的闪电,道:“魔尊你别唬我,你们魔域为什么黑云密布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魔尊看她一副天真做派,没想到一点不傻,反而被她倒将一军,魔域上的乌云确实是魔进来后才有的。 至于为什么有这些劫云,他们心知肚明,所以无法反驳,只能闷声不发。 就在这时连祭与鬼牙大眼走来。 易冰想起昨日琉璃误伤连祭,便带着她前去赔罪。 连祭对二人视若无睹,直接歪歪斜斜地坐在了椅子上。 易冰对坐在椅子上的连祭抱手躬身道:“小师妹从小骄纵惯了,昨日失手伤了阁下,特来赔罪,望阁下海涵。” 斜躺在椅子上的连祭摇了摇杯子,喝了一口酒,根本不理会二人,翘着腿看着远方的一道道落下来的雷。 易冰第一次见那么目中无人的存在,但是他们理亏在前,他也只能在原处不动。 鬼牙在旁冷笑一声,“既然知错那就磕头啊,站着认错算什么诚意?” 易冰皱紧了眉头,还是抱拳不说话,琉璃哪里受得了这个气,“我又不是故意的,都说你刀快如闪电,怎想你那么迟钝,让我一剑就刺中。” 鬼牙和大眼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但是话说回来,祭哥怎么会那么轻易被刺中? 琉璃红了脸:“有什么好笑的?不然来比试一下?看看你们魔域是不是浪得虚名。” 鬼牙,“来呀。老子和你玩。” 就在这时一直心烦的连祭一脚踢开了自己身前的桌子,琉璃正在纳闷之时一道鬼魅般的黑影就缠了上来。 琉璃慌忙之间准备拔出自己的天雪剑。 但她剑未出鞘,连祭已经直指她的喉咙,快得她措手不及。 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快的身法?那么快的身法昨天又怎么会被自己轻易刺中? 旁边的易冰发现连祭没有收手的意思,急忙抽出自己的宝剑,挡开连祭的灵毁。 不想他刚挡下灵毁,一条紫色的火龙就朝他们窜来。 不好! 易冰和琉璃口中掐诀,合二人之力,一道道冰墙出现在身前,扑面而来的紫色火龙劈得冰渣飞溅,直到最后一层才挡住了这紫焰。 易冰护在琉璃面前,对连祭道:“我们诚心道歉,你又何苦咄咄逼人?而且只是比试,为什么要下杀招!” 连祭收回灵毁,“在魔域,没有比试,只有生死之争。” 一如既往的嚣张中,又带着一种向死而生的悲凉。 这就是魔。 这时候魔尊站起来拍手,刚才琉璃的话让他憋了一肚子气,现在连祭以一敌二倒是让他心中畅快不少。 白羽迎了过去,横了琉璃一眼,焦急地看着连祭:“祭哥哥,你受伤了吗?让我看看。” 连祭已经是心烦至极,不理会白羽转身向北面走去,留下一脸委屈的白羽。 魔尊也邀请了琉璃天以及妖界的宾客向北面前去。 连祭看到那古老的竞技场,也看到了坐在观众席上的虞思眠,她正在看着雾气弥漫的地面。 她的眼睛不再似以往那般像一波湖水,而是蒙上了一层薄雾。 连祭想起了昨天她歇斯底里的模样,眉头拧了起来。 连暮走到了她的身后,弯腰对着虞思眠亲昵地说着什么,然后向连祭看来,对他一笑。 连祭猛然站起,大眼和鬼牙不知何时也走到他身后,鬼牙按住了他的肩膀,“祭哥。别中圈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鬼牙和大眼看出了连暮一次次在用虞眠眠挑衅连祭,似是在逼着连祭在这群英会上失控。 大眼:“眠眠大人她虽然好,但是人间有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实在不行,咱们也可以像连暮殿下那样找个百来个美人……” 鬼牙:“你他娘有谱没谱?” 大眼:“我说的是事实啊,现在眠眠大人在连暮殿下那里,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把她夺回来?” 鬼牙:“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连祭第一次觉得自己很陌生,他向来杀伐决断,但是第一次,感觉到有两股情绪在他体内交织碰撞。 一种是伴他百年的恨,另一种……他不知道。 这两种情绪苦苦折磨着他,让他每一刻都在分裂。 这一瞬间,前者战胜了后者。 他冷冷道:“夺她?我疯了。”说完他转身坐回了座位,冷冷扫了一眼旁边的虞思眠道:“天道大人自己要往连暮那个火坑里跳,我又拦她做什么?” 最后爱上连暮的女人,哪个有好结果? 刚才连暮靠在虞思眠旁边,对她说:“眠眠,一会儿可能会有一些不舒服,你若难受,我让侍女给你备了一些糖。” 然而虞思眠根本不理会他。 虞思眠闻到了一阵阵尸味从雾气弥漫的地面窜了上来。 前来的琉璃天的人闻出了雾气中的味道:“尸味!” 琉璃:“魔域葫芦里卖什么药?” 鬼牙道:“怎么?琉璃天的人就这点胆量,还怕我们把你们如何?” 琉璃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时地面上的雾气渐渐散开,他们这才发现,这地面不是地面,而是一个巨大的深坑,像是一个倒扣的金字塔,深入地心,阴森森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虞眠眠在看见这个倒扣金字塔状的深坑之时,已经看出这是万魔塚也是魔域的勇士塚。 连暮拍了拍手,万魔塚一圈突然亮起了一道道光,将里面照得灯火通明。 眼前出现的场景让琉璃天的人都震了一下,灯火之下,他们看见这个坑中堆着无数白骨。 连暮解释:“这是万魔塚,在魔域也叫勇士塚,是魔域的竞技场,这个塚是从上古时期而来,四周布得有阵,这个阵一旦尝到血,就会自行启动,最终只放一人出来,如果超过一人,阵法就会启动,将里面的人击杀殆尽。就连上古魔神都没有办法破解这个阵,可谓是一旦入阵不死不休。” “但是最后的赢家便可获得魔域至高的荣耀地位,比如之前黑暗使就是从勇士冢中出来的。”也就是鬼牙的父亲。 这万魔塚在三界闻名,但除了魔域的魔外哪怕是妖都很难理解这一明知是死却还要下去奋死一博的习俗。 连暮继续道:“对了,最终获胜者可以将这荣耀与心爱的女子分享。”说罢他取下一个彩色的花冠,将它放在了黑玉台上。 魔域长年不见日光,鲜花一束难求。 “将花冠献给在场心爱的姑娘。” 连暮笑道:“用命换来的荣耀和爱情,也是魔域别样的浪漫。” 这时候周围的魔响声震天。 远古的魔都像蛮魔那般毫不畏死,只是在不断地进化中渐渐生出了畏惧,但是嗜杀好斗的血还在流淌。 这英雄冢唤起了他们来自远古的记忆。 琉璃天的人顿时明白连暮为什么要安排这个,这个其实也是向琉璃天示威,若是天魔一战,魔域的魔残忍凶悍,不畏生死,确实难以对付。 魔尊对琉璃天的来客道:“诸位要不要也派人一战?” 琉璃:“有何不敢?” 易冰低声拦住琉璃“不要中计。”若在这里死了,他们也没有办法埋怨魔域半句。 易冰抱拳对魔尊道:“魔尊盛情我们心领,但是琉璃天向来比试都只准弟子点到即止,只是为了胜负以命相搏有违师命,也不是我们修的道。” 这时鬼牙轻嗤,“不过就是怕死,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琉璃天弟子不服,正要拔剑上前,鬼牙又笑道:“要打下去打,在这里算什么?” 那弟子:“你!” 易冰摇了摇头,示意他们收回自己的剑,对鬼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若非必要,不可毁损。” 鬼牙嗤了一声,准备下去,对连祭道:“等我把那花环拿上来。” 连祭却抬起手臂,冷冷道:“不可。” 大眼一愣,随后笑道:“你还不相信鬼牙吗?以他实力,杀出来没问题,最多躺三五个月。” 连祭瞟了一眼连暮,道:“有诈。” 万魔塚没到开的时候,连暮就在说服魔尊提前开塚,未必只是为了震慑琉璃天。 大眼恍然大悟:“对啊,鬼牙你虽然已足够强,但是连暮殿下万一早有准备弄个比你更厉害的下去,就可以在万魔塚光明正大地杀了你,那就是砍了祭哥的左膀右臂。使不得,使不得。” 虽然他暂时想不到这魔域还有谁能够比鬼牙强,毕竟连自己都差鬼牙这么一点点。 万魔塚喊声震天,最低一层是竞技场,而其他的是观战台,血腥四溅,观战台的魔一个个亢奋地跳下去。 闻到血腥味,连祭的眼也慢慢泛起红色,身体对杀戮的热爱让他血液沸腾。 不断的厮杀,鲜红的血液是一场他们的盛宴和狂欢。 这一幕看得琉璃天和妖界毛骨悚然。 虞眠眠也愣愣地看着地下的一切,这就是她笔下的魔域,屏幕上的文字和真实所见完全是两回事,看着这些残肢断骸,闻着浓烈的血腥,她虽然心灰意冷,但是身体还没有麻木,一阵阵恶心涌上心头。 看来这便是连暮说一会儿她会不舒服的原因。 她站了起来,准备回去。 连暮面上露出了一点难色,他道:“眠眠,再等我一下。” 连暮站了起来,看着台上的花环,“我取来给你带上。” 虞眠眠眉头一蹙,什么? 连暮对虞思眠淡淡一笑。 我跟连祭,是到该了断的时候了。 沧溟十二城跟连祭的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因为若有一天连祭继位,以他性格,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万魔塚是专门为他准备的啊。 魔尊向着连祭,只有在这里,自己才能光明正大地杀了他。 对不起,眠眠,这是我最后一次利用你。 我需要你将他引下来。 这时他转身向万魔塚边走去,猎猎的阴风吹过他的大袍,他纵身跳入了万魔塚。 这时众人一阵惊呼,魔尊也站了起来。 要知道万魔塚从来没有皇族跳进去的先例。 连暮已经是天魔境界,这一进去谁人能敌? 这时大眼惊呼:“我艹。”然后推了推旁边的鬼牙,“还好你没跳,不然就是去送死。” 连暮跳在高高堆起的尸堆上,他的突然而来,让下面厮杀的魔都愣在了原处。 殿、殿下、怎么下来了? 这时连暮一笑,“得罪了。” 话音一落,他大袖一挥前面所有魔的头被他掀飞。 这时站在尸堆的他,紫袍飘动,他看着虞思眠微微张嘴,用风将声音穿到众人耳中。 “眠眠,你说好的群英会后嫁给我,你还说过,你从不食言。” 听到这里连祭眉心拧紧,手指微微一动,连祭看着虞思眠,虞思眠没有否认。 所以虞思眠亲口答应要嫁给连暮? 她居然真的答应嫁给这个□□生疮的败类! 她脑子是进水了吗? 风中的声音继续道:“眠眠,我连暮对天发誓,从今以后只你一人,生生世世,至死不渝。” 这句话是真的,我从小就决定一生只有一位夫人,只要决定了,那便一心一意对她。 就在昨日他确定了,虞思眠就是这个人。 并非仅仅因为利益,而是他真的感受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那种心口会痛的滋味。 大眼:“怎么感觉大殿下这次是认真的,感觉这次跳火坑的不是眠眠大人,好像是大殿下啊。” 连祭听到此处眼中戾气横生。 连暮继续道:“眠眠,我现在一字一句都是真心。” 连暮指着花环,“我将它取来送你。” “眠眠,我想有一个我们之间的孩子。” 这时候伽夜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你怎么不去死!你这两腿生疮的种/马生得出个屁的孩子!” 白羽:“伽夜!” 连暮不怒,而是看向伽夜:“在魔域喜欢就光明正大地争,这才是男人,别偷偷摸摸的。有种下来一战。”连暮暗指伽夜骗婚之事。 伽夜脸抽搐,上次有妖王拦着,这次白羽抱着她,“你下去就是去找死,你若死了,王位怎么办,我和母亲怎么办?” 伽夜愣在原处,他也深知自己下去就是死,全身气得发抖。 此刻连暮已经将目光移向了一旁的连祭,问道:“你呢?” 虞眠眠这时已经明白连暮到底想要做什么。 原来连暮的打算从来就没有变过:他想用自己激怒连祭! 而这个万魔塚却是最能光明正大弄死连祭的地方。 ——前提是连祭愿意跳下来。 原来虞思眠就认为连暮的如意算盘不可能成功,连祭之前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占有欲作祟,对他而言自己就是个新奇的玩具。 没有谁会为了一个玩具去死。 而现在他已经知道自己是天道,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更不可能为自己去死! 连祭冷冷地看着坑里的连暮。 鬼牙:“……祭哥……” 大眼:“放心吧祭哥不准我们下去,他自己又怎么可能……” 只见面前一道黑影掠过。 旋即听见白羽一声惊叫,连祭纵身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都半夜这个时候了朋友刚帮我完捉虫,真的不好意思,也非常感谢。 也谢谢这本书来开始准备一来她一直给我的意见和建议,比如说一开始我卡眠眠的身份卡了非常非常久,因为连祭如果一开始知道她就是天道这个故事根本没发继续,所以她给出了“使者”这个建议,这个马甲。 推荐一下她的完结书《如果星星都知道》by阿禛不是阿真 是一部代入感特别强的特备清新的青春校园小说 文案: 青春期幻想症:多发于身体快速的青春期,大脑皮层因快速发育而时常处于不稳定的兴奋状态。 症状:总是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某一天晚自习后,轻度青春幻想症患者李琦璿,在放学路上偶遇了一个同校的男生。 男生穿着蓝白校服,身姿挺拔,笑容如晨光熹微,将她掉落的公交卡递到了她手上。 从此,她的青春幻想症好像变得严重了。 脑洞清奇vs撩人不知 实在不会写文案,总之是个校园文 【求生欲】 1.1v1,双c,he,双向暗恋。 2.高中+大学,高中不谈恋爱,慢热,日常向。 3.女主叫李琦璿(xuan) —————————— 第49章 魔塚2 白羽一阵惊呼几乎可谓是响彻云霄,“祭哥哥!!!” 大眼:“祭、祭、祭、祭哥他……” 鬼牙咬着牙:“原来大殿下的圈套在这里!” 这实在卑鄙! 他刚才对思眠大人说的话,其实是在刺激祭哥。 祭哥明明知道是圈套却还是跳了下去。 白骨夫人惊得站了起来,她虽不喜欢连祭,却也不希望他现在就死! 魔尊气得目呲欲裂,这是他仅剩的两个儿子,都跳进了这万魔塚,也就是说,两个之中只有一个能够上来,而死的那个必然是连祭,他虽是鬼才,不到百年就有这般修为,魔域千年里找不出第二个,却也无法越级杀死年长他一倍的连暮! 现在他想护连祭都护不成。 白骨夫人看着对面看台对着连祭哭得撕心裂肺的白羽,她亲口向九尾保证过,一定会让白羽如愿以偿地嫁给连祭。 自己忍连祭那么久是希望他能牵制连暮。 而现在…… 他居然自己跳下去送死! 为了一个女人? “来人!”白骨夫人指着对面的虞思眠,“把这妖孽扔下去给他们陪葬!” 魔尊怒道:“胡闹!她身后是沧溟十二城!” 白骨夫人不理会魔尊,直接朝虞思眠飞去。 虞思眠此刻看着跳入万魔塚的黑色身影。 连祭? 他为什么要下去? 但是此刻她的脑子很钝,想不出连祭为什么下去。 直到伽夜对着虞思眠一声惊呼:“姐姐!” 她才从万魔塚中收回目光,随即便看到一道白影朝她飞来,但她却没有要躲的意思。 伽夜瞳孔一震,一个移步,挡在了虞思眠面前。 白骨夫人碰到伽夜红衣的瞬间急忙收回了手,“伽夜!” 伽夜挡在虞思眠面前:“姑姑!” 白骨夫人与伽夜并没有血缘关系,只因妖王九尾与白骨夫人交好,早年时九尾对白骨有救命之恩,白骨夫人便对伽夜和白羽视为己出。 白骨夫人:“伽夜!你是被迷昏了头吗?” 伽夜抓住了白骨夫人白骨嶙峋的手:“姑姑,我的好姑姑您别这样。您若真伤她,伽夜要伤心的。” 白骨夫人看向虞思眠,然后又摸了摸自己不算极美的脸颊。 她想起当初魔尊流连美色,让自己在无数个漆黑的夜里独守空房,心中的恨意不禁涌现起来。 她冷笑:“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包括连暮他娘那个贱婢,不过就是凭着这张脸,靠着男人给你撑腰!你这般祸乱天下,弄得我魔域不得安宁,我就等着万民怎么唾弃你这个乱世妖女!” 说完白骨化成一道白烟回到了自己的王座之上。 伽夜转身看向虞思眠,发现她一双眼睛仍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伽夜以为她是害怕,他拉住了虞思眠的袖子,摇了摇,“姐姐,别怕,跟我回妖界,有我在没谁敢说你不好。” 虞思眠看了看他抓着自己袖子的手,然后硬生生地将袖子从他手中扯了出来。 伽夜看到她冷淡的神情和生疏的动作,心中一塞:“姐姐……” 虞思眠转过身背对着他,“我不是你姐姐。” 伽夜:“我……” 他还想去拉她的衣角,然而在碰着她冰凉凉的衣袖的一瞬间,却又收了回来。 伽夜的耳朵再次显形,他垂着耳朵低着头,垂头丧气地离开,样子好不可怜。 他希望能够向原来一样搏得虞思眠的一分同情和关注,而虞思眠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眼色涣散。 只听她幽幽道:“民心是堵不住的。” 就算堵得住他们的嘴却也堵不住他们的心。 几千年来这个万魔塚跳进去厮杀的都是想要出人头地的魔,这回大殿下连暮跳进去已经是破了天荒,而如今三殿下连祭也跳了进去。 这简直骇人听闻。 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刚才连暮跳下去后说的话他们也都听到了。 连暮说完连祭也跳下去了。 他们之间那些复杂又狗血的情事已经传遍了魔都。 看来应该是男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吧。 琉璃天的易冰眉头折起,表情古怪,他想着之前听的传言,觉得这妖魔两界复杂的男女关系着实在他认知之外。 琉璃挤了过来,“师兄师兄,给你说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易冰:“什么?” 琉璃:“刚才我打听了那个姑娘的来历,他们说一开始她自称是天道使者,但后来听传言……她是天道真身!” 琉璃天其余人:??? 尸堆上的连暮和连祭相对而立。 万魔塚中的魔早就成了连暮连祭的炮灰,本来载着数万魔的万魔塚现在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整个万魔塚里的活物只剩下了这兄弟二人。 万魔塚中呼啸着的阴风吹打着连暮的紫袍,也吹拂着连祭腰封下黑色的衣摆。 这次却是连祭先缓缓开口,“那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你还真他娘的不要脸。” 连暮:“句句发自肺腑。” 连祭的脸愈加冰冷,眼中戾气横生。 连暮笑道:“你知道下来意味着什么,你就那么在乎她?” 理着手套的连祭顿了顿:“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碰过的东西。” 连暮笑了:“还在嘴硬啊,世间没谁会为了一件东西,连命都不要。” 听到这里连祭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连暮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你不是嘴硬,你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上了她。” 听到这里,连祭的瞳孔突然缩了一下。 连暮笑道:“可能这个世间也就只有你和她不知道你喜欢上她了。” “不过眠眠在男女之事上并未开窍,没有发现倒也不奇怪,我更加好奇你现在的心境。” “你不是从小就恨天道了吗?怎么在知道她是天道真身后还控制不住自己啊?这种又爱又恨到底是怎么一个感觉?我特别好奇。” 连祭眼露凶光,灵毁出鞘。 万魔塚上众魔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各种各样的目光投向了虞思眠。 “大殿下和三殿下这是做什么?” “这样不就总要死一个吗?” 这时候白骨夫人露出了几分快意和得意之色。 这时候白羽终于缓过神来,指着虞思眠:“你这个妖……”她本想骂虞思眠妖女,但是自己就是妖,骂她妖女不就是骂自己吗? 大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指着那些窃窃私语的魔大声道:“你们这些蠢货!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我们眠眠大人!” 众魔一看说话的是乌雀的爱子久稚大人,都纷纷安静下来不敢再讨论。 鬼牙也站了起来,“人间有句话,自古英雄配美人,最后从这英雄塚中胜出的英雄才配得上思眠……不,才配得上天道大人。” “天道大人”四个字一出,本已经安静的众魔又开始议论起来。 当初连祭洞府飘天道画像的事传了出去,说是画中人与虞思眠一模一样,魔域就开始传言她其实不是天道使者,而是天道真身。 天道本是民间传说,魔本来不信,但是想起她治血疫,驯服双头龙的事,又将信将疑。 而现在这话从鬼牙和大眼口中说出,也就是说魔域这高高再上的大人也相信世间真有天道! 天道不止是民间传说! 魔都魔民迅速地理了一下时间线,也就是三殿下洞府飘神画的那天,天道大人就消失了,三殿下大肆搜寻爱人却始终找不到。 原来是被大殿下拐骗走了! 大殿下风流那么多年谁人不晓,突然就要从良了? 必然就是天道感化了他! 除了天道还有谁能做得到? 鬼牙:“向死而生,是英雄的宿命!为我们的天道而战!” 这时候大眼大声道:“为天道大人而战!” 这时候本来窃窃私语的魔突然亢奋起来:“天道!” “天道!” “天道!” 喊声震天动地。 本是得意的白骨夫人突然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瞪得跟铜铃一般大。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鬼牙舔了舔嘴唇,吞了一口唾沫:“老子都不知道刚才自己说的是什么?” 大眼耸了耸肩:“我听得那么认真,结果你在胡诌?” 鬼牙笑了一声,“你这脑子真不适合当统治者。” 伽夜再次看向了虞思眠,原来他的担心多余了。 其实魔根本不在意鬼牙到底说的是什么,是因为他们打心底就更愿意相信她是神,而非祸水。 鬼牙只是帮他们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而已。 就像她刚才说的话:民心,是堵不住的。 而他们信奉的神此刻依然神情淡然,就像灵魂出窍了一般,好像这些欢呼,这些期望都跟她无关。 伽夜原来只是觉得她的心在远方,而现在他觉得她连灵魂都不在这个世界了。 而他却束手无策。 白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她小时候幻想过这兄弟二人为自己手足相残,而现在这一幕真的发生了,为的却是别的女人。 而且为什么,这些魔不但不怪她反而向着她? 兄弟的厮杀像是一场为她而办的狂欢。 耳边那些对天道发出的呼声,让白羽愈加呼吸不过来。 厮杀的兄弟,沸腾的呼声让琉璃天的弟子们一个个都看了过来。 “这不是那天跑来问柳怀素是谁的那个姑娘吗?” “对啊,他们居然把凡人当成天道?” “但我看他们好像是认真的。” “且不说天道之说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就算有天道,那也会出现在离天最近的琉璃天,怎么会出现在魔域这种地方?” “听说魔脑子不好,智识不高,看来是真的。” “好像这些魔也没长老们说得那么可怕。” “莫要妄言,切勿轻敌。” “是。” 万魔塚中连暮连祭二人兵器相接火光四溅。 刀风剑气震得大地微微作响。 这时天空的黑云更加浓厚。 看着已经被自己重伤的连祭,连暮笑道:“谢谢你来送修为给我。” 他要的不仅仅是连祭的命,还有他的修为。 之前琉璃对魔尊说:“你们魔域为什么劫云密布,魔尊心里真的没数吗?” 魔尊被她塞得无法反驳,是因为心虚。 原本的魔域虽然被幽冥海包围,却也是蓝天白云,绿草成荫的地方。 直到魔被赶到这里后才慢慢变成这副模样。 因为魔域以杀入道,修炼法则可谓是逆天而行。 既然是逆天而行那就必会遭到天谴,所以这个世界的魔修几乎是每晋一级就会遭到一次雷劫,这漫天的乌云就是劫云,天空中的闪电便是落下的一道道雷劫。 魔域无时无刻都有魔在渡劫。 魔域这逆天而行的修行法则里便有杀亲入道,而连祭、连暮虽是异母但也是同父所生,按照魔逆天的修行方式,杀了连祭,连暮就可以提高修为。 杀死连祭对连暮来说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当时就想借着虞思眠把连祭激下这万魔塚,但是一来无从着手,再来中间有了一些变故,他打消过这个念头,毕竟连祭那么恨天道。 直到他发现连祭没有把巫医月碎尸之时,他就觉得此事还有希望。 没想到他真下来了。 即便知道她是天道真身,他也还是下来了。 连祭已经遍体鳞伤,只是黑衣掩盖了他身上的血迹,但从手套中露出来的指尖都已经被染红,长刀灵毁上滴着的也是他自己的血。 连暮:“作为哥哥,送你一程。” 这时连祭陡然将筋脉逆转,用刀刃割破自己的掌心,用逆转的血在空中画了一个符咒。 连暮突然瞳孔一缩,“你做什么?” 连祭带着狞笑:“破镜。” 连暮一愣。 连祭的修为离下一个境界还相差甚远。 难不成他要强行破境? 连暮只在久远的传说中听说过强行破镜一说。 所谓强行破镜就是本身修为并不足以破镜,但是以自己一身精血为祭,强行进入下一个境界的诡秘之术。 这种秘术之所以是传说,是因为若要强行破镜,遇到的劫就是下一个境界的雷劫,也就是说他一个魔婴想要强行破镜,要遭受的可是天魔级别的九九天雷,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得不偿失。 所以这术早就失传了。 连祭习得了这个秘术! 他这么做的目的…… 连暮突然反应过来,他根本不是为了破镜! 而是为了引九九天雷! 他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连暮笑容不见,连祭却露出笑容,“你以为我真会让你活着出去?” 我跳下来可不是送死的,而是拉着你一起去死的! 这时天空的黑云又一层层压了下来,上面电光闪烁,闪电在云间丝丝作响。 这时琉璃天的众弟子站了起来。 强引九九天雷! 这些魔简直丧心病狂! 简直比长老们说的还要可怕! 连暮脸色发白,连祭却笑得越发从容。 连暮这才想起,他这弟弟,从小就是个不怕死不怕痛的怪物! 而自己把这深渊中的怪物给唤醒了。 在座各位修行的仙妖魔无一不怕这雷劫,一边心中发怵,一边感慨连祭丧心病狂。 天空中下了第一道惊雷,直接劈在连祭身上,他一口鲜血狂喷跪坐在地上。 连暮此刻也顾不得连祭,想要出这被劫云笼罩的万魔塚,然后他刚一跃起,尸堆之中就出现了无数带荆棘的藤蔓,将他拉下。 就在这时一道更大的闪电又劈在连祭身上。 他背上皮开肉绽,脸上已经苍白如纸,但是一双眼睛却依然无惧无畏,仿佛不屈不挠,嘴角甚至还有笑容。 连暮暗唾:真是个怪物。 这时第三下雷下来,连暮已经不能避免,那天魔境界的雷劫,下来的一瞬间他五脏六腑都感觉焦了一半、就在他和连祭一起挨完第四下时,连祭已经倒在了尸堆上。 白羽看着一道道天雷落在连祭身上。 她可是要和他生孩子的,连祭的血才能帮她恢复被稀释的血脉,她的儿女才能登上王座! 虞思眠这时眼中的迷雾稍微淡了一些,似是一道道震耳的惊雷让她回过神来。 连祭真的会在正文开始前就死在这里吗? 连祭不是最终的大反派吗? 男女主都没有出现他就死在这里了? 但是想一想巫医月都死了,其他也不是不可能。 自己的出现扰乱了这里的一切。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雷劫之时,虞思眠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是白羽。 她一双通红的泪眼中充满了恨意。 “都怪你!祭哥哥都是为了你才跳下去的!”说完她手一用力,将虞眠眠推下了看台。 在周围人反应过来之时,一切为时已晚。 在众人的惊呼中,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坠入了万魔塚。 连祭本已经准备闭上了双眼,却看见从天上坠下的虞眠眠,强行睁开了眼。 虞眠眠落在血肉模糊的尸堆之上,虽然恶心,却不觉得疼痛。 这时天空轰隆隆的作响,眼看第五道天雷就要落下。 这时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下面的虞思眠。 即便她不怕血疫,不怕双头龙的烈火,可是这是雷劫,是天罚。 是这个世间上到琉璃天下到魔域无不敬畏的存在。 而这个白衣少女只是从尸堆上站起来,从容地看着天空。 那份无畏无惧,倒是让人惊叹。 她旁边的连祭和连暮却看出了端倪。 她不是不怕,她是不想活了! 其实虞思眠不是不想活了,而是她想回家,也许只有死了才可以回家。 一道天雷从虞思眠的头顶倾泻而下。 这一幕让连祭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最后一个关于她的梦。 梦里面她捧着竹筒对自己盈盈一笑,晃着竹筒中的蜂蜜水,“陛下,你做噩梦了吗?要不要喝蜂蜜水?” 身后一道光刺破她的胸口,射碎了她手中的竹筒,她的笑容凝固了。 竹筒中的蜂蜜水洒了出来,清甜的味道弥漫在空中,混着她血的味道。 连祭背上出了一身冷汗。 虞思眠等待着天雷,希望它能将自己带走。 而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将刚爬起来的自己再次扑倒。 身影太快,她看不清,只是感觉到了炽热的气息,和血腥中的薄荷味。 天雷倾泻而下! 在上面的惊呼之中,她听见轰隆隆的雷声戛然而止。 那道闪电停在了空中。 停在了两人头顶。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魔塚3 天雷停在了空中,天空轰隆隆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周围变得安静。 停在空中的闪电照亮了万魔塚,这样的光明魔极少见到,而这样的景象也是世人从未见过的。 连祭没有在意停在自己上空的惊雷,而是看着身下的少女。 记得曾经自己只要靠近她,她就会紧张得发出那奇异的香味。 而现在她的身上只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像风,像海,这股平时让他平和的香味现在却让他觉得心慌。 她明明没有变,还是那副容貌,如今再次相见他却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 那双湖泊般的眼睛此时蒙着一层薄雾,没有了生气。 原来她即便再柔和,也不是这般样子,她总是看着前方,眼中总是有着光和希望。 是的,即便如此,她也有一种别样的美,破灭前的脆弱,像放在悬崖边的琉璃像。 在自己心中她就是一尊漂亮的琉璃像,而自己想把这尊琉璃拉下神坛,占为己有。 仅此而已。 可是连暮说没有谁会为了一个物件去死。 混杂着血腥的薄荷味将虞思眠包围,连祭的马尾垂了下来,落在她旁边,他渗出来的血隔着衣衫烫着她的皮肤。 她却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身上的少年。 他的脸很苍白,每次受重伤时都会如此。 他那向来锋利凌冽带着攻击性的双眼,此刻有些茫然,茫然地看着自己。 不仅是他,其实虞思眠也有些茫然。 他在做什么? 连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过来。 连暮说自己喜欢她? 喜欢? 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但是转而想到她是天道真身。 一种羞耻感从他心底油然而生,伴随着恼羞成怒的情绪。 连祭声音冷漠:“你别想太多,我不过是想亲手杀你。” 虞思眠眼中的诧异消散了,她不想再去揣测他的喜怒无常,以他人设和性格,这有可能。 但有一件事,这段时间一直困扰着她,她准备问清楚:“你为什么这么恨天道?”为什么恨得那么具体? 万魔塚上所有妖魔仙看着那道停在空中的闪电,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候琉璃愣愣地转过头来看向易冰,“师兄,这是劫雷吗?” 易冰过了半晌,才“嗯”了一声。 “既然是劫雷为什么不动?” “哪怕不是劫雷,我也没见过什么普通的雷这样停在空中过。” “各位,你们在藏书阁的典籍中可有看到哪本书中提过这个景象?” “从未。” 为什么这么恨天道? 连祭只记得他们仓皇地从界市逃到了人界。 那个美丽妩媚的女人拉着自己的手:“别怕,到了人间就太平了。” 没想到一到人间,他们所过之处都会有人自称得到了“天启”。 那些人说他是“弑神者”,说他会弑杀天道。 天道命世人诛杀他。 他一路被追打,被石头扔。 她摸着自己的脸:“别怕,有娘在,你不会有事的。” 她明明流着泪,嘴角却带着笑容,将他护在怀里,任由本该冲他而来石头砸在她柔弱的身躯上。 直到村民把他绑在了火堆上,说要烧死他。 她冲了进来,拼命撞着冲天的火墙。 她漂亮的肌肤瞬间被烈焰焚毁,她在火中尖叫,眼泪化为了水汽。 最后成为焦尸的她被随意地抛进了乱葬岗。 连祭想起这一幕幕,手上青筋暴起,他凑到她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 “为什么要说我是‘弑神者’,说我会弑杀天道,为什么要命人追杀我母子二人?” 那道闪电在空中美丽又诡异,闪电下的两人以暧昧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血红尸堆之上的少年一身黑衣如魔,身下的少女一身白衣似雪。 两人在一起,就像极夜和极昼的重叠。 如同一幅诡丽的画卷。 只见英俊的少年凑到少女耳边说着什么,应该是情人之间的耳语。 在这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让人不禁感慨,又有些艳羡。 直觉告诉伽夜,这道闪电是因为虞思眠而停,他第一次见她,就觉得她非这世间之人。 此刻他看见压在她身上的连祭,忍不住想上去捅他两刀,但是他又不能下去,他又深深地望了距离两人不远的连暮一眼,眼神之中流露着鄙夷。 你刚才不是信誓旦旦要娶她吗? 转眼脑袋上就风吹草低见牛羊了? 尸堆中的连暮愣在了一旁。 那道天雷下来的时候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连祭那个疯子就护在了她身前。 那个疯子还真是生来就不怕死啊。 看着两人亲昵耳语的模样,他心口那种撕裂般的感觉又再次传来,刚提起刀,就痛得手颤了一下。 他真是万万想不到他会强引天雷。 这九九天雷,挨过来的就魔神一个,其余的早被劈入幽冥海里当发光水母了。 现在天雷已经下了五道。 停在天空中的这道是第六道。 虞思眠的眉头慢慢皱起。 天道下令追杀连祭? 因为连祭有一天会杀天道? 连祭以后确实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魔王,可书中没有弑天的情节。 因为她这本书中根本就没有天道存在! 她又怎么会写这样的内容! 自己又怎么可能要杀小时候的他? 所以就因为如此,他对天道的恨才会那么具体? 虞思眠不知怎么给他解释,也发现自己无法解释,于是道:“我没做过,我不知道。” 连祭一愣。 伴随了他百年的仇恨,却只换来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没做过,不知道”? 连祭在她耳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苍凉。 “你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 就像她当初说自己是天道使者,他居然还信了她的鬼话。 虞思眠只是淡淡地看着天空,又说了一遍:“不是我。” 虽然她知道他不会信。 连祭眼中的茫然再次化为了戾气,他抬起头,凝视着她。 语言带着挑衅,“怎么?你跳下来是为了陪我?” 陪他一起死? 虞思眠回忆起自己刚才怎么会掉下来。 是白羽。 是她把自己从看台上推下来的。 虞思眠把目光移向了白羽。 此刻正好白羽也看着虞思眠,眼中带着惊异,愤怒,还有妒火。 为什么这样她都不死? 为什么祭哥哥要把这个害人精护在身下? 她看着停在天空的雷,为什么,为什么不落下去? 就在这时,天雷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众人发现那道雷动了动。 然后垂直而下的闪电像蛇一样抬起了头,慢慢地对准了白羽。 所有人都被这惊异的景象惊得瞠目结舌。 琉璃:“师兄!这这这,这雷它在动!” 白羽自己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突然天空轰隆隆地作响,那道停在空中的劫雷犹如游龙一般朝着白羽冲去。 万魔塚上引爆了一阵阵惊呼。 鬼牙:! 大眼:“我艹!我他娘的第一次见横着走会调头的雷!” 白羽慌乱之下急忙用妖力护体,但这是九九雷劫中的第六道,又哪里是她轻易可以挡住的? 只听一声巨响,光芒炸裂,一阵焦烟弥漫。 琉璃天的弟子站了起来:“这、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劫雷停在空中,然后掉头劈向了妖族长公主? 伽夜:“皇姐!” 白骨夫人:“白羽!” 这时原先站在虞思眠旁边的侍女喊了出来:“刚才是白羽公主把天道大人推下去的!” 所有的目光再次向万魔塚聚集。 刚才那道雷停在空中是因为不劈虞思眠,而它现在突然调头冲向白羽…… 难不成…… 是天罚? 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天雷会如此。 难不成…… 她真是天道! 世间真有天道一说。 琉璃天的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魔域的魔眼中的崇拜更加狂热。 白骨夫人与伽夜向白羽冲去,驱散了周围弥漫的焦烟。 这道劫雷直接把白羽劈回了原型。 此刻黑烟消散,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只极其美貌的天鹅,只可惜屁股上的毛焦了一半。 虞思眠看着上面那只美丽的天鹅,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看向连祭,“你不是说她是鹅吗?” 她那双眼上的雾终是散了一些,眼中露出了被骗的恼怒。 这是连祭自那次她崩溃外,第一次见她有了淡漠之外的神色。 连祭偏开头,漫不经心道:“天鹅难道不是鹅?” 虞思眠:…… 虞思眠气得捏紧了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她再大力量平时的连祭也承受得住,可是现在他刚被几道雷劫劈得肝胆俱碎,她这一拳下去,直接让他一口血吐了出来。 他刚撑起的身体,一失重,又压了下去。 虞思眠本不想再理连祭,可是两人现在这个姿势,他这样一上一下,让她没法无视他。 她用手抵着他,“起来!” 连祭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血,“你当老子铁打的?挨了五下天雷,还挨你一铁拳,动得了就有鬼了。” 虞思眠:“你这个无赖。” 连暮看着连祭,咬牙切齿,忍无可忍,提着刀准备上前。 然而此刻天空再次轰隆隆作响,黑云中电光闪动,惊雷咆哮。 白羽挨的是第六道雷劫。 还有三道,蓄势待发。 连暮突然吸了一口凉气。 他也意识到,这雷不会去劈虞思眠,而现在连祭在虞思眠身上,也就不会去劈连祭。 所以…… 连祭冷笑着看着对面的连暮,随手把虞思眠的眼睛捂上。 “没什么好看,丑得很。” 这九九雷劫越到后面威力越强。 噼里啪啦落在连暮身上,起了一阵阵焦烟。 若是挨满九道天雷,连暮也必死无疑,所幸其中一道到了白羽那里,所以他算是只挨了八道。 他虽然没死,却也被打回了原型。 弥漫的黑烟中,出现了一头黑中带着紫的巨兽,形态凶恶狰狞,巨口四爪,与平时风度翩翩的连暮截然不同。 连祭呸了一声:“还挺能挨劈的,居然没死。” 本来他修为低于连暮,现在因为比连暮少挨了三道雷,伤得比连暮轻些,两人如今倒也半斤八两了。 他用灵毁撑着强行站起来。 旋即他用拇指摸了摸嘴唇上的血迹,“连暮,你他娘的还真丑,那些女人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说罢他提着刀向连暮走去。 这时候的连暮本与连祭势均力敌。 但连祭生猛好斗,无畏无惧,而且这些年他在血海中厮杀,实战和肉搏比沉醉在风花雪月中的连暮不知强了多少。 飞沙走石之间,胜负终已见。 而这时候连暮再次化为了原型。 他靠在万魔塚的一角,头发散落下来,带着别样的风流,好像只是坐在阶梯上休息。 他从容地从怀中取出一壶琼浆喝了下去,对着坐在尸堆中的白衣少女粲然一笑。 然后他理了理已经破烂的衣衫,尽量使自己如以往一样体面,直到脸上的血迹也擦拭干净,他才对虞思眠招了招手:“眠眠,我有几句话对你说。” 虞思眠知道,他要死了。 自己的出现还是改变了故事的轨迹,这个本该活到正文的角色,如今要消陨在了正文开始前。 虞思眠的眼中还是流露出了悲悯,心终于是软了下去。 她站起来踩着脚下的尸体,向他走去。 而这时候旁边的连祭本想拦住她,可是心念刚动就又吐了一口血出来,他双膝一软,只能用灵毁撑着自己,跪坐在尸堆上。 虞思眠一路向前,白色的衣裙被鲜血染红了一半,她走到连暮面前,垂眼看着他。 连暮伸出手:“眠眠,对不起,把你牵连进来。” 连祭看着他伸出的那只手,记得自己刚才明明已经砍了他两只爪子,怎么还有手? 虞思眠摇了摇头。 连暮也不知道她这摇头是不在意还是对自己的失望。 “你还讨厌我吗?” 虞思眠没有回答这个话题,只是看向了别处。 连暮心中有了答案,心和外面的伤口一起闷痛。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甚至还讨厌自己,偏偏这份讨厌还并非因爱生恨,只是讨厌。 原来自己也有求而不得的一天。 “眠眠,如果我们的相遇不是那般,如果当初我没有把你关进蛮城,如果我全心全意对你,你会喜欢我吗?” 虞思眠依然避开了这个问题,世间没有如果,她也不想去假设这个如果,她只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连暮见她如此,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抬头看她,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已经渐渐暗淡下去。 “对不起。” 虞思眠转过头来,“过去的就过去了吧。” 她是讨厌过他,但是人之将死,她终是不忍,况且他还是自己笔下角色。 连暮笑了,“谢谢你。” 虞思眠提着裙子准备离开,听他继续道:“你是世上第一个让我尝到情爱痛苦滋味的人,让我尝到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滋味的人,能遇见你,我连暮也算死而无憾了。” 虞思眠仰着头看着远方,终于她还是道:“连暮,你对我不是喜欢,而是求而不得的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所以才会痛。” 连暮双目已经暗淡,眼中却仍然带着柔和的笑:“眠眠,你还不开窍,不懂男女之情。” 虞思眠:“若喜欢一个人只是痛苦,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渴望爱情?四界中无论是谁不都渴望幸福吗?我认为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应该是快乐的,甜蜜的,让人甘之如殆的,你只是在情场上太过得意,觉得一切来得太简单,对这份甜蜜已经麻木,所以才误把痛当成了爱。” 因为每一个被他始乱终弃,对他求而不得的女子最后都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所以他认为这是爱的表现。 他畸形的恋爱模式,造成了他畸形的恋爱观。 一旁的连祭听着虞思眠的话。 这是所谓的喜欢? 甜蜜的,让人甘之若殆的? 他想起了柳家村的那个夜晚,他流着血找大夫疗伤,她递了一杯蜂蜜水给自己,那清甜的味道让他的四肢百骸都得到了舒展。 在溧水河因为两船相撞,她不小心亲到了自己,自己那时候的感觉也像蜂蜜水一般,是甜的。 在妖界,自己故意吓她说白羽是鹅,吓得她不小心撞到自己身上,那个感觉也是甜的。 后来她吃兔头,自己抿了她带着辣椒油的手指,明明辛辣,他却也觉得是甜的。 都是甜的。 连暮听完虞思眠的话,却还只是笑着摇头:“眠眠,你还小,你不懂,看事情太过简单。” 喜欢的形式多种多样,而且来得猝不及防。 喜欢一个人更多时候并不需要太多理由。 而喜欢你的理由,已经足够多了。 你不知道我们这些泥沼深处污秽肮脏的魔,其实也是渴望光的。 而你,就是那束光。 让我们飞蛾扑火般向你靠近的光。 只可惜,终是生而为魔,身不由己。 若有来生…… 可惜啊,这个世界,没有来生。 连暮靠在万魔塚的角落,一双风流的桃花眼彻底失去了焦距,举在空中的手垂落下来,搭在了阶梯上。 这个四界的风流传奇,也算魔域的一方枭雄终是陨落在了这里,虽说是自作自受,却也让人忍不住唏嘘。 虞思眠终于还是走了回来,轻轻用手帮他合上他睁着的眼睛,把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身前。 连暮身上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紫色光点,往连祭身上飞去。 在魔域,弑亲者的修为会提高,甚至能得到被弑杀的亲人的修为。 所以连暮一心想要杀连祭,却不想作茧自缚,死在了自己布下的圈套之中。 不过虞思眠也明白,这是连暮唯一的出路。 他不杀连祭,必被连祭所杀。 原作中也是如此。 因为连祭就是这样一个暴戾的君王。 连祭一点点地吸收着连暮的修为,最后一道紫色的光柱冲天。 外面的人都吸了一口气。 刚才已经强行渡了雷劫的连祭,现在真真正正成了天魔级别。 即便他们不知那个将会让人望而生畏的魔王已经开始觉醒。 连祭吸收了连暮的功力后,本是已经伤重得不能动弹的他站了起来。 他从尸堆中拔出灵毁,挽了个刀花,收回了刀鞘,一步一步走到了连暮面前。 虞思眠转头看他。 他依然是那副少年模样,但是整个气场却比原来更强,更咄咄逼人,更暴戾恣睢。 他手掌一伸,一道紫色的火焰向连暮扑了过去,在他尸身上熊熊燃烧。 虞思眠想要开口,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就是连祭。 连尸身都不会给对手留。 只见连暮的身体很快烧成了灰,化成了一片片绿色的灵魂碎片向幽冥海飞去。 虞思眠转身看着自己身旁的连祭。 他亦是冷冷地看着自己,“虞思眠,你现在承认,可以少吃一些苦头,就算我弄不死你,但我折磨人的方法多的是。” 虞思眠知道他指追杀幼年时的他这件事,她知道自己否认他也不会信自己。但是没有做过的事她不想认,况且还是杀一个幼童,“我没有。” 连祭看着堆积成山的尸体,空气中飘浮的都是血腥味,四周窜起的紫色火焰。 这就是炼狱。 宛如自己当年的境遇。 “万魔塚只能出去一个人,留你在这里,怕不怕?” 他说完便见虞思眠转身向火焰走去。 连祭瞳孔一缩,从身后揽住了她,“你又发什么疯?” 虞思眠:“你问我怕不怕,我自然是怕。” 连祭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心中无比烦躁。 连暮的话就像一个诅咒:喜欢上一个你恨的人是什么感觉? 他恨不得现在就弄死她,但是看着她真要去死自己又…… 害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她! 他一咬牙抱着她向结界冲去。 虞思眠:“连祭?” 鬼牙:“不好!” 大眼:“怎么?” 鬼牙:“万魔塚只能出来一个!” 大眼:“天下皆知啊,不对,你意思是……如果是他们两个一起出来,万魔塚可能只会放天道大人出来!” 鬼牙:“对,你都想得到的事,祭哥不可能想不到!” 大眼:“祭哥……” 鬼牙叹了一口气。 魔域众人屏住了呼吸。 魔尊直接站了起来。 如果连祭也死在万魔塚,他就真的没有儿子了! 就在众人屏息之时,连祭带着虞思眠毫无阻碍地冲出了万魔塚。 所有人目瞪口呆。 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发生了。 若她不是天道,谁是天道! “天道!” “天道!” 喊声震耳欲聋,地动山摇。 这时候一个魔使拿着花冠递给连祭,“少尊殿下所向披靡。” 原来大家一直叫连祭三殿下,因为连暮在,而现在他是唯一的继承人,于是便直接改了口。 “少尊殿下,请将这个花冠给天道大人戴上吧。” 连祭一愣,接过了花冠。 这是最终胜者的荣耀,将她给自己的心爱之人。 连祭舔了舔嘴唇,并没有为她戴上,而是随手递给她:“流程,走走。” 虞思眠没说什么,爽快地接过了花冠。 连祭看她接过花冠,心中爽快了不少。 虞思眠:“你恨我。” 连祭挑了挑眉:“没错。” 虞思眠:“我也不喜欢你。” 连祭的手指动了动。 她把手中的花冠上的花拆了下来。 “我们之间虚假的关系到此为止吧。” 连祭的瞳孔缩了一下。 只见她把花抛向了万魔塚,大声道:“这里面每一个死去的勇士都值得这样的荣耀!” 然后把剩下的花瓣拧下来,抛向了看台:“也希望你们与爱人长相厮守,岁岁不离!” 整个万魔塚上都沸腾了起来,所有妖魔都抢着空中飞舞的花瓣,就连琉璃天的人看到落下来的花瓣都露出了笑容。 花瓣落在了连暮的骨灰上,落在了伽夜的掌心。 连祭楞在原处,漆黑的瞳孔映照着一片片花瓣随风飘舞,一去不回。 作者有话说: 推荐朋友的文章:魏晋疯流by漫愈 文案: 8月8日早九点开始更新~ 大概就是崇尚谈玄论道、讲究门第出身的士族们,遇到哲学系扛把子,说不赢辩不过,被忽悠得云里雾里的故事。 李礼:爸爸上承五千年文明,中习中西方哲学理论,众览各大思辨节目,文士笔锋,辩士舌锋,两手抓,两手硬,刀刀犀利,见血封喉。 文雅可,诙谐可,泼辣粗俗亦可; 没有她吵不赢的架,骂不过的人; 自认找到立身福地,达到人生巅峰。 然而她忽略了在一个五胡乱华、士族南渡的乱世,武士剑锋才是硬实力。 【排雷】 1.女主盛世美颜 2.半架空,有私设 3.有女扮男装情节 4.大女主文,主事业,感情戏少且靠后 5.时代背景原因,女主灰色,非纯善 ……………… 第51章 清醒 连祭看着空中飘落的花瓣,一双漆黑的眼微微颤动。 对她而言,自己用命换来的这花冠毫无意义。 自己以为的荣耀,对她而言一文不值。 眼见它们一片片飞远,有点飞入天空,飞入无边的荒野,飞入薄暮苍寂的空中,旋转升腾,像轻盈无垢的雪,像她;而有的落在了黑色的大地,被踩踏成泥,只剩狼藉,就如满目疮痍的自己, 连祭垂头轻笑,带着几分自嘲。 即便当时自己亲手给她戴上也是这个结果。 直到他眼前出现了另一抹白色,他眉峰挑了起来,戒备地看向这个不速之客。 在虞思眠面前的是一个清朗的白衣少年。 他抱拳对着虞思眠一鞠,“在下易冰,是琉璃天二长老座下真传弟子,见过姑娘。” 一个娃娃脸的姑娘也出现在旁边,用水灵灵的眼睛一遍遍打量虞思眠,“是你是怎么让那雷停下来的?教教我!这样我就不怕渡劫了,你你你……”她从自己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糖葫芦,“你要不要吃这个?” 易冰:“琉璃!乾坤袋岂是放这种东西的地方?”而且用一根糖葫芦贿赂别人码? 琉璃嘟了嘟嘴,又把那糖葫芦递到了虞思眠面前,带着诱惑的口气,“要不要?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你怎么把天雷逼停的?” 连祭用锋利的眼神看向琉璃和易冰,像一匹狼看着进入自己领地的不速之客,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虞思眠轻轻笑了出来,连祭一愣,目光移向她。 她眼中虽然有雾气,但他是再次见面后第一次见她笑,她笑起来像蜂蜜水,即便看一看都让人觉得甜。 他拇指从刀柄上移开。 虞思眠看着易冰和琉璃,易冰和琉璃都是柳怀素师叔辈的人物,原来自己穿到正门开始的多年前,这时候柳怀素应该还没有出生吧。 果然,那只是一个梦。 虞思眠没有接糖葫芦,“谢谢,我牙不好。”然后她看着天空,“我也不知道怎么逼停天雷。” 琉璃:“不知道?难不成你真是传说中的天道啊!那我知道了,它根本不敢劈你!”还帮着你劈人。 虞思眠没有说话。 琉璃生怕易冰收走她的糖葫芦,见虞思眠不吃,一口气咬下两颗葫芦,两塞一边包了一个,像一只仓鼠。 易冰叹了口气,不再理会琉璃,对虞思眠道:“如果姑娘真与天道有关,不知姑娘是否有兴趣和我们去琉璃天看看?” 他话说完就感觉到汹涌的杀意在周围弥漫。 这时候大眼走了过来,“你们琉璃天人脸怎么那么大,凭什么跟天道有关就要去你们琉璃天?” 易冰被他一说有些语塞,即便长老们教导他要泰而不骄,但是毕竟作为琉璃天的弟子,作为琉璃天弟子,优越感还是有的。 总觉得虞思眠这样的存在,应该更适合琉璃天。 琉璃把嘴里的糖葫芦飞快咬碎,好不容易呜呜呜地咽了下去,颇有几分得意道:“我们琉璃天最得天眷,又离天最近,若姑娘真是天道,自然是跟我们去琉璃天,不然怎么?留在这个黑漆漆光秃秃的地方?” 大眼:“呸,不要脸,天道是四界之神,众生在她眼中都平等……对不对……”但是说完,他意识到什么,突然说不下去。 虞思眠从和他们在一起开始就心心念念想去琉璃天。 他想起曾经连祭的话:如果世间真的有天道,她只会盼着我们死。 若有真有天道,偏爱的也不会是他们这群魔,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厮杀,褒奖他们的只有堕落的欲海,他们只能在黑暗中苟延残喘。 她爱的,是琉璃天。 大眼沉默。 连祭看着这帮琉璃天的不速之客,又看向了虞思眠,只是笑过后的她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模样,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可是她当初在柳家村主动提出和自己同行,这是他与她纠缠的开始。 那时候她是为了去琉璃天。 想着她放弃伽夜从妖界城墙上一跃而下跳到自己怀中,那一刻他心中是高兴的。 但她当时并非为了自己,仍然是为了去琉璃天。 开始他是无所谓的,哪怕巫医月对自己说自己会放不下她。 他仍然不以为然。 直到今日连暮告诉自己:他喜欢她。 他才发现巫医月说得不错。 什么是喜欢? 去他娘的成全! 魔的喜欢就是占有! 他不在意她愿不愿意。 更不要说他心底的恨还无法释怀,他怎么可能成全她?让她去琉璃天? 花瓣一旦随风飘走,就再也追不回来,所以要紧紧拽在手中。 连祭冷冷开口:“无论天道爱不爱我们,我们都不舍得让她离开。”然后他瞥下虞思眠,“对不对,天道大人?” 虞思眠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讽刺和威胁。 连祭偏了偏头,使了个眼神,鬼牙小九带着破风狼隐匿在周围,除此之外还有千万的魔。 本来易冰琉璃就不是连祭对手,现在他又得了连暮的功力,况且琉璃天这一群天子骄子也抵不过连祭鬼牙大眼等人麾下的魔。 毕竟这是魔域的底盘。 连祭做事向来不顾后果,如果自己真要跟易冰他们走,连祭会杀了来参加群英会的所有琉璃天人,这样怕是天魔大战就要提前了。 那时候天地为焚炉,四界苍生都是里面的尸骨。 况且,知道柳怀素不在后,她也没那么想去琉璃天了。 她从自己的乾坤袋中拿了一颗糖放在琉璃掌心,“这个给你,你尝尝。” 易冰看见她从乾坤袋里摸出糖来十分震惊。 琉璃哇了一声:“原来天道也会在乾坤袋中放吃的啊!” 虞思眠笑了笑,“民以食为天。” 连祭看着虞思眠,原来一直想弄哭她,现在她哭多了,反而想看她笑的样子。 虞思眠继续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在魔域挺好的。” 听到这里连祭的眉眼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挥了挥手,鬼牙大眼他们撤了下去。 虞思眠到了连祭洞府,连祭给她换了一间院子,在自己房间正对面。 连祭靠在自己的门框上,看着对面那扇紧闭的门。 这时鬼牙走了过来,“祭哥,你伤未愈,休息下?”若非吸了连暮的功力他可能现在已经无法站在这里,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带着重伤。 但没谁敢劝他去看医修。 连祭拿出酒壶,喝了一口酒,“你说她会再说谎吗?” 她说那道命令和自己无关,没有给过什么天启,没有下令追杀过小时候的自己。 鬼牙:“琉璃天不是有正心台吗?去测测不就知道了。” 连祭听到琉璃天,冷声道:“不用。” 鬼牙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道:"祭哥,思眠大人她看起来不是很好。" 连祭知道,自从那次在吾生坛失控,她整个人就不对劲。 鬼牙:“要不还是让她去琉璃天吧。” 连祭声音沙哑,“不可能。”然后转身进了房间。 之后群英会还在继续,但是连祭受伤,鬼牙大眼也找了托词不去参加了。 连祭洞府的过道上,鬼牙抱着手靠着墙,大眼摸着下巴来回踱步。 大眼:“这都第三天了,他们两个都闷在房里没有出来?” 鬼牙摇头。 侍女端着吃的从虞思眠房间中出来。 大眼看着纹丝未动的餐盘:“她还是不吃东西啊?” 侍女摇了摇头,回复道:“没有。” 大眼:“你说天道会被饿死吗?” 鬼牙沉默。 大眼见他不答自说自话:“我觉得还是会的,她之前对那琉璃天的丫头说民以食为天,证明吃饭很重要。而平时她乾坤袋里塞了各种吃的,更是证明她不吃东西会被饿死。我觉得她现在的计划是把自己活活饿死。” 鬼牙:“老子真想把你嘴巴缝上。” 鬼牙想了想,虽然知道不妥,但最终还是推开了虞思眠的房门。 虞思眠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听见有人进来,眼睛都懒得抬一下,“我真的吃不下,拿走吧。” 这是实话,她真的吃不下了,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天没有进食。 “思眠大人。” 虞思眠听到这个声音,突然睫毛颤了颤,一抬眼看到面前那个单眼皮的少年。 “鬼牙……”她急忙下了床。 鬼牙从她隔着迷雾的眼中看到了歉疚。 她嘴唇张张合合,最终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无处安放,好像无法面对自己。 鬼牙:“大人什么都不吃吗?” 虞思眠支支吾吾解释:“不太饿。” 鬼牙:“多少吃点。” 虞思眠低着头:“没事的。” 鬼牙:“大人,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虞思眠坐上兽栾,去到了鬼牙的洞府,在他的密室看到了躺在石床上的巫医月。 “巫医月?”虞思眠跪坐在石床边,看着上面躺着那个被白雾包裹着的少女。 虽然闭着眼,但是就宛如她们第一次相见,那时候她神情恹恹,对自己很是不屑,难以想象后来变成了那副恨不得给自己喂饭的模样。 鬼牙看她要哭,打断了她:“当时下了一场大雨,还有我祖传的还魂丹,救了她半条命。” 虞思眠知道他说得委婉,巫医月这个状态和死了差不多,只有连祭那半枚起尸丹可以救她。 但是那半枚起尸丹,虞思眠清楚,比谁都清楚连祭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是连祭的秘密。 鬼牙不知道,大眼也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 他这些年苦苦收集尸妖的妖丹,就是为了炼制起尸丹救活他在大火中为了救他而死去的母亲。 他怎么可能把起尸丹拿来给巫医月! 又有谁能要求他把这个给巫医月? 鬼牙看着愣着的虞思眠。 “大、大人?” 虞思眠用手捂住了脸,“鬼牙!我对不起你,没有我巫医月不会死!” “大人……我、你别这样。我带你来是想告诉你,巫医月说了你是希望,只要你在就有希望。” 虞思眠:“我不是……我真不是。” 她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她不是什么神,她只是不会死,但不死对她来说不是祝福,而是诅咒,让她永生永世困在这个世界之中,不得逃脱。 她自己的希望都破灭了,怎么成为别人的希望? 鬼牙慌了神,急忙拨了大眼的玉简:“完了,适得其反了。” 虞思眠坐在兽栾之中,没有焦距地目视着前方。 这时候又有一个有一双漂亮眼睛的黑衣少年上了车,坐在她对面。 是大眼。 大眼看到虞思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道:“眠眠大人,你不要怪祭哥。” 虞思眠没有说话。 大眼:“眠眠大人,我给你说一个秘密……祭哥他……应该不是白骨夫人的亲生儿子。” 说出这个憋在心中已久的惊天的秘密,大眼有些惴惴不安。 然而虞思眠却毫无反应。 大眼有些意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小时候祭哥真的很可怜啊,白骨夫人性格孤僻,喜怒无常,祭哥身上总会有各种伤啊,有时候脖子都被掐穿了,可以看对穿那种,你说若是亲生的谁舍得啊,我爹我娘对我可好了。但是祭哥哼都不哼一下,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不怕痛,后来才知道他啊,他比谁都怕痛,只是嘴巴硬而已。” 大眼继续道:“祭哥可能觉得我没心没肺吧,在我面前会放得开写,有一次喝醉了酒给我说了一些话,我还记得。他之所以那么恨天道是因为他小时候在人间呆过,那时候无论他躲到哪里,当地村民都会在梦中得到神启,要将他赶尽杀绝,他小时候为了活命,还,还吃过……后来啊,他天天做噩梦,连睡觉都不敢,哎,总之如果是我,我真挺不过来。” “喂,喂,大人,你怎么了?” 连祭没有睡着,他不想睡,因为一睡下就是无穷无尽的噩梦,只是靠在躺椅上看着房梁,觉得空气又变得无比闷湿,就像之前下雨的时候一样。 他突然从椅子上腾了起来。 推开窗户,果然天空又下起了雨。 他冲进了对面的房间,看见里面空空如也。 一股寒气从背脊流过。 虞思眠擦了下眼角的泪水,“没事,大眼,能带我去看看魔都吗?” 大眼:“好啊。” 于是他们调转了兽辇,去了天渊台。 虞思眠到了天渊台上,天渊台下面是无尽的深渊,隐隐看得见地底流动的岩浆。 可谓无限风光在险峰,这里却也能看到魔都最美的景致。 魔都的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在黑色的黑空下灯火辉煌。 大眼:“大人,你小心点啊。你别掉下去啊。” 虞思眠:“没事,我会小心。” 她想吹吹风,清醒一下。 她是个普通人,却是一个幸福的普通人,生在一个父母恩□□,父母对她很好,即便有了弟弟,也不因弟弟而减少对她的爱。 她从小没有吃过什么苦,顺风顺水,大家对她都很友善,她可谓是温室中长大的。 可能也因为如此,她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因为不能回家,她彻底崩塌了。 自己的这些苦哪里比的了连祭的分毫? 他不也像荆棘一样坚强野蛮的生长从来没有气馁过吗? 侍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连祭拨通了鬼牙的玉简。 鬼牙:“大眼挺早前就送大人回去了。祭哥……对不起,我自作主张带她来见巫医月,本是想让她振作,但好像适得其反了……” 连祭挂断了鬼牙又拨了大眼的玉简。 这时候被大眼忘在兽辇上的玉简不断地闪着。 虞思眠闭上了眼,听着耳边的风声。 即便自己身在异世,父母也应该希望她好好活着健康快乐吧。 当时巫医月为了自己丢了命,也不希望自己这个样子吧。 她这个样子,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记得自己曾经看过一句话,人生是一场独自的修行,身陷泥沼也只能自己爬起来。 连祭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还没有开口,那个侍女就吓得坦白了。 “殿下,对不起,我听大眼,不,久稚大人说眠眠大人想自尽,我实在担心,就让他们将她带出去了,本想着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所以没向您禀报。” 连祭心越来越凉:“自尽?” 侍女瑟瑟发抖:“对,几天了,一点东西都没吃,您让送过来的鸭头兔头也一动不动。久稚大人说她是想饿死自己。” 连祭想起刚才鬼牙说的:好像适得其反了。 想起当时她不躲雷劫,想起她走向紫焰。 所以她又想死? 连祭懒得理会不断磕头谢罪的侍女,捏着玉简:“给我搜久稚的行踪!” 瑰丽的夜色少女的长发和白裙在风中飞舞,下面是无尽的深渊,远方是一道道的闪电,空中飘浮着发着荧光的灵魂碎片。 大眼觉得第一次她和这魔都的景色浑然一体,像一幅画卷。 虞思眠看着前方。 天空已经放晴,魔域的夜景格外的美。 这里的冥冥众生也以另一种方式活着,过着她想象不到的人生。 他们中的很多人把自己当成了希望。 就像巫医月。 其实不止巫医月,鬼牙、大眼、包括侍奉的侍女也都关心着她。 希望她能振作。 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人。 而且刚才大眼的话让她发现了一个连祭之前没有提到的点:村民的“天启”是在梦中得到的。 而自己也是在梦中见到的柳怀素。 冥冥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而且这些都是原文没有的剧情。 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她正在思考的时候,听到大眼突然喊了一声:“祭哥!” 突如起来的大喊让本在沉思的她脚下一滑。 连祭骑着炽灵冲到了天渊台,看着站在天渊台上的那个身影。 天渊台,魔域最高的地方,下面是无尽深渊,滚滚岩浆。 这是她新的寻死方法吗? 就在自己出现的一瞬间,听到自己的名字,她便跳了下去。 连祭飞身扑了过去,一把将她拽了上来。 他抱着她时手臂都微微发颤,看她跳下的一刻呼吸也都停止了,到现在都在骤停。 他把她的头按在了肩上。 “你来这个世间是为了折磨老子的吗?” 作者有话说: 以后大概定在18点更新吧,哪怕那时候写不出来,也不会拖到太晚。 下一章明天18点吧,今天一滴没有了。 这个地方卡好久,虽然眠眠丧能虐祭狗,但是她丧我也丧,一直憋得慌,终于把这个地方写过了。 。 第52章 止渴 虞思眠记得有人说过,站在半山腰上看的风景和登到山顶上时是不一样的,当一览众山小时候心胸也不一样。 一直以为魔域是四界之底,其实也有这样的高地看得到灯火阑珊,万家辉煌。 也是美的。 这时候天渊台旁边一棵早已枯死千年的巨树上有一个飞兽巢,里面的母兽正在试图把幼兽赶出窝,让它们独自翱翔。 自己也终有一天会长大,终有一天会离开家,离开父母,开始新的生活。 她不过是飞到了另一片天地而已。 想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转身回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大眼一声大叫。 “祭哥!” 虞思眠脚下一滑,突然一个失重,往下面滑。 救命!!! 一道黑影向她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她仰头一看,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那双向来凌冽冷漠的双眼带着慌乱,眼中带着几分慌乱。 一滴滴汗从他额头渗了出来,额头上甚至看得到暴起的青筋。 血从他手臂上蜿蜒流下到了自己的手上,想必又是哪里的伤口开了裂。 他一把将悬在空中的自己提了上来。 就在提自己起来的一瞬间虞思眠似乎听到了他皮肉开裂的声音,身上的血几乎可以说是倾泻而下。 “你到底有多少种寻死办法?” 虞思眠:“我……”她还没有接受完,连祭将她抱了起来,把头按在他肩膀上。 这一按她下颚张不开,接下的话也给堵上了。 但她发现他扣在自己后脑的手有些微微发抖。 “你来就是为了折磨我吗?” 虞思眠:? 但是他说话时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也不像是开玩笑。 大眼:“祭……祭……哥,你听我解释……” 而连祭就像没有看到大眼一眼,只是抱着虞思眠向炽灵走去。 大眼看着他路过之处留下了一道血迹,都快成一条小溪了。 连祭走到了炽灵跟前,炽灵看了看他,摇了摇头,银色的狼毫在风中摆动,它低下头来蹭了蹭主人,也是心疼他伤势太重。 他重重出了一口气,最终掉头去了大眼的兽栾。 大眼准备跟着上去,不想连祭刚一上兽栾,就驾着兽栾离开。 大眼:“诶~~等等我呀。” 连祭弯腰把虞思眠放在车厢里面,自己坐在外沿,然后长腿一伸蹬在了门上,堵住了出去的路,像是怕她跳车一样。 他幽幽道:“堂堂天道别动不动就想着轻生。” 虞思眠:“我刚才不是想死,是被大眼给吓……” 她发现自己话没说完,连祭已经昏了过去,身上的血沿着车流到了车轮,被车轮碾过,混到了泥土之中。 虞思眠记忆里连祭总在受伤和流血。 但是只要不让他疗伤,他就不会喊疼。 虽然是昏过去,却也是连祭这些天来第一次入眠,他在黑暗中徘徊,黑黑的长廊中出现了一道道门,他不知道该打开哪一扇。 不知道哪一扇通往的是火海,哪一扇通往乱葬岗,哪一扇是那个有她的房间。 突然想起梦中的那个她已经被梦中的自己一箭射死,掉入了幽冥海。 他猛然惊醒,却闻到了车中淡淡的香味,和轻轻的呼吸声。 一下子让他镇定许多。 而这时虞思眠已经靠着车壁睡了过去。 虞思眠原来就喜欢在地铁上,公交车上睡觉,一上车就困,加上最近几天根本没有好好睡,这车上一晃一晃,眼睛又睁不开了。 连祭看着她挡在脸上的头发,伸出手去将它拨开。 杀她? 自己怕是做不到了。 甚至因为她的一跃而下,现在都还觉得心神不宁。 就怕那个梦变成现实,怕她只给自己留下一片衣角。 他从她腰间取下了竹筒,从她乾坤袋中取出了那罐蜂蜜,自己兑了一些喝了下去。 每次自己心慌难受时喝这个蜂蜜水总会好一些。 但是即便同一罐蜂蜜,仍然不是那个味道,那个刻在脑海深处却没在记忆中留下痕迹的味道。 虞思眠醒来时觉得自己周围有些湿热,她翻了个身,把身上的被子踢开,用手去摸床头的水,却摸不到床头。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觉得周围一片血红,突然坐了起来。 这是血池! 自己躺在血池的旁边的石床上,不过把自己放上来的人许是怕这个石床冷硬,下面铺着稀有的兽皮,身上盖着精贵的毯子,直接把自己给热醒了。 她看了看周围,除了洞穴里滴水的声音,其他什么都没有,连侍女都没有一个。 不过以她上次的经验,隐隐觉得这血红的温泉水下不怎么太平。 她试探地道:“连祭……” 这个声音在洞穴周围回荡,突然血池中央荡起了一圈一圈涟漪。 在血池疗伤的少年魔王从水中站起,淡淡地看着她,“干嘛?” 虞思眠:…… 果然,真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连祭:“你说呢?” 连祭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也许本来身上带着邪气,虞思眠皱了眉头,捏了自己的衣襟,想要离开,但是些许是几天没吃饭,有些乏力。 连祭吐了一口气,“你也太看得起我体力了。老子现在连炽灵都骑不上去。” 虞思眠:…… 血池中的连祭向岸边走来。 虞思眠:“你别上来!” 连祭:“我不上岸,泡烂在里面?” 虞思眠:“你穿裤子没?” 连祭觉得可笑:“你觉得呢?” 虞思眠知道答案了,她看了看周围,一个婢女都没有,她偏过头,“你拿条毛巾围上再上来。” 连祭轻嗤了一声,表情很是不屑,但是最终没有上岸,而是趴在了岸边,倒了一杯酒。 虞思眠:“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连祭本是放松的眉眼再次紧绷了起来,他看着杯中的液体,一字一句道:“免得你寻死。”然后一口将酒喝了下去。 虞思眠:“之前那是个意外,我上天渊台是……” 我说我只是想看看风景吹吹风你信不信? 连祭这时候全身都是紧绷的,以至于他刚刚勉强合上的伤口再次要裂开的模样。 虞思眠的角度可以看到一部分他的背,天雷在他背上像鞭子抽过,一道又一道。身前也有被连暮所刺的剑伤。 伤痕累累。 虞思眠记得当时问他为什么要跳下来,他说是因为要亲手杀自己。 但是在这里这么多天他好像也没有杀自己或者是虐待自己的意思,甚至怕自己寻死。 她现在脑子清晰了,觉得他当时跳万魔塚说是为了亲手杀自己这个理由根本说不通。 因为他跳下去就是和连暮同归于尽的,哪里还有机会出来杀自己? 虞思眠又问:“你当时为什么跳万魔塚?” 连祭略尖的耳朵动了动,黑晶耳廓反射了一下洞中微弱的光。 他又倒了一杯酒,“虞思眠,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虞思眠:"?" 连祭:“你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到底怎么写出来的?” 虞思眠:“什么?” 连祭:“全靠臆想吗?” 虞思眠被他一下戳中软肋,没谈过恋爱就不能写爱情小说?她偏开头,“不关你事。” 连祭连喝了三杯酒。 虞思眠偏着头看着洞穴中钟乳石上一滴一滴下落的水珠,滴答滴答,在洞穴中回荡,声音格外清脆。 这时连祭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洞中的宁静,“我喜欢你那么明显,你看不出?” 虞思眠以为自己听错了,机械地转过头去看他。 连祭拿着酒杯的手放在额头前,一双漆黑的眼睛凝视着自己,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 虞思眠急忙从乾坤袋中拿出蜂蜜,然后四处找水,准备兑点蜂蜜水喝喝压压惊。 连祭缓缓道:“竹筒里有。” 虞思眠急忙把腰间的竹筒取了下来,果然,真有,她明明记得已经空了很久,但是她来不及细想,赶紧喝了半筒蜂蜜水。 可喝完蜂蜜水,虞思眠却没有完全镇定。 若是之前连祭告白她可能不会如此惊讶,可是现在他明明已经知道自己是天道,他又是抽了哪门子风? 她还记得他当初知道自己是天道时那副失控的模样。 其实连祭自己也觉得可笑。 他在黑暗中成长,唯有无尽的厮杀能带给他快感。 他像麻木的杀戮工具。 直到她出现在自己的世界,给自己递了一杯蜂蜜水。 他好像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甜味。 她就是那竹筒的蜂蜜水,即便是掺了毒的。 明知自己在饮鸩止渴,却控制不住。 连祭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你不该来招惹我的。” 不该递那杯蜂蜜水给他,不该让自己带她去琉璃天。 苦太久了,尝到甜味,便戒不掉了。 “从今以后,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他怕她像花瓣一样飘向天空再也抓不回,也怕她落入地上被碾压成泥。 最好的方法就是紧紧攥在手中。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连祭,我们不可能的。” 连祭听而不闻,倒了一杯酒:“只要在我身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连祭有些醉了,这时候他眼中的锋利散去,带着几分勾魂的媚,还有几分脆弱。 虞思眠这个时候其实可以提出那半枚起尸丹,但是她做不出那么残忍的事。 她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连祭低头笑了,他道:“我相信‘天启’跟你无关。” 虞思眠:“为什么?” 连祭:“你天性善良,做不出那么残忍的事。” “与我截然相反。”他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不是喜欢巫医月吗?我给你从蛮城找一百个她那样的魔女。” “你说你梦想是当话本先生,我让魔都的书局全部拓印你的话本,让每一个魔都看,不看就杀了他们。” 虞思眠有些心惊地看着他,虽然有些醉意,但是他说得很认真。 他真会这么做! “连祭,即便再像巫医月那也不是巫医月。” 连祭继续喝酒。 “而且,我希望别人因为喜欢我的话本才去看它,而不是逼迫他们去看,你懂我的意思吗?” “不懂。” 虞思眠挑明了告诉他:“强迫不是喜欢一个人的方式,强扭的瓜不甜。” 连祭放下了酒杯,“从小到大,我只有紧紧抓住才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这就是我的方式,唯一的方式。” “而且我想要的是瓜,不在乎甜不甜。”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偏执 我想要你,不在乎你愿不愿意…… 他把酒杯放在了岸上,许是醉了,那双漆黑的眼睛散去了犀利,散去了戾气,带着几分魅惑,带着几分偏执。 他看着皮毛殿上琉璃像一般的少女。 她眼中雾气已经散去,一双眼像清澈的湖泊,上面起了涟漪,带着震惊。 自己与她是截然不同的两类人,自己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而她处处为人着想,处处留有余地。 即便她想救回巫医月,她都最终不忍心向自己提半枚尸丹的事。 她是光,照进魔域。 让他们这些污泥中从未见过光明的妖魔变得更加贪婪和疯狂。 她是神,爱着众生。 却哭着说讨厌自己,她将自己用命换来的花冠扯碎了抛向天空,说是要结束那段虚假的关系。 虚假的关系? 可他在妖界城墙下第一次提这事时就是认真的。 想到这里,他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两眼一黑昏了过去,趴在了岸边。 虞思眠急忙从石床上下来,刚才喝了点蜂蜜水补充了糖原,现在全身也有了些力气。 “来人!” 几位侍女跪在了洞前。 虞思眠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知道为什么连祭说喜欢自己比他说想要杀自己还要…… 她说不出什么感觉。 总之,一言难尽。 “把你们殿下从池子里弄出来。”这样泡着也不是办法。 侍女们却跪着不动。 虞思眠看着她们,“怎么了?” 侍女:“少尊说以后他沐浴不让侍女进去。” 虞思眠也不知道这个没有廉耻心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拧巴和讲究了。 但是她知道连祭淫威,这些侍女哪怕有十二颗脑袋也不敢违背他的命令。 虞思眠:“你们叫几个侍卫进来。” 侍女继续道:“少尊说有您在的地方不准侍卫进来。” 虞思眠:…… 她倒也不准备继续待在这里,她踏足出去,发现侍女们移动着膝盖挡着她。 虞思眠:“又怎么?” 她们支支吾吾道:“大人,少尊还说,以后他在哪儿,您就在哪儿。” 他还真是有大病! 虞思眠捂着额头向连祭走去,真是想把他的头像球一样给踢飞出去。 但他安静地躺在岸上。 睡着时候的连祭是最好的连祭。 人不凶,话又少。 此刻的他,甚至给人一种带着几分脆弱错觉。 她想试着把他拖出来,但是他看起来那么瘦却跟铁打的一样,虞思眠像拔萝卜一样使出吃奶的力量也没法移动他分毫,也怕把他的伤又给扯得更开。 她累得坐到岸边,喘着气,侧着头看他。 这时候的他嘴唇带着血渍,显得那张脸更漂亮,他长长的睫毛搭了下来,看起来不像魔王,而像一条受伤搁浅的人鱼。 他背上的伤口已经裂开,血水和红色的温泉水融为了一体。 她叹了一口气在乾坤袋中翻出巫医月给她准备的药,洒在了他背上的伤口。 她没有发现连祭已经睁开了眼睛,向来一疗伤就暴怒的他,安静地一动不动。 撒完药后的虞思眠叹了口气,“我真是欠你的。”说完转身回到石床上,没注意到连祭其实已经醒来。 她背对连祭躺着,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件事一直让她耿耿于怀。 连祭童年遭遇的“天启”,自己从柳怀素那里得到的“启示”…… 想着想着,她再次睡了过去。 血池处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连祭从血池中出来,向她走近,在她面前漫不经心地将毛巾围上。 他俯身下来,手撑在了她身侧,凝视着她。 血池温度很高,所以连同周围洞穴都很湿热,但是石床阴寒,所以他让人铺了垫子才将她放上去,但是现在看来,好像是热了。 她白玉般的脸带着潮红,她不仅把被子踢开,还把裙子都撩了一些起来,露出她光洁的小腿肚,还有那双精致的脚。 她的脚在毛垫缓缓蹭着,似乎是想找到一块冰凉的地方。 但每蹭一下都像蹭在他心尖,让他觉得牙痒,让他血气上涌,觉得一口血又到了胸口。 他把毯子一抓,盖在了她的赤足之上。 她睫毛颤了下,眉头皱起,实在太过闷热她开始拉自己的衣襟。 这一拉,那水滴状鲜红的血痣就露了出来。 每次看到这颗血痣,他都感觉到全身的血液在沸腾在呼喊。 他喉咙口本是压下去的那口血终于再次吐了出来。 他嗤了一声。 真是他娘的要命。 他用拇指抹了下嘴唇的血,将她抱起,离开了血池。 虞思眠开始觉得很热,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好。 后来不知怎么虽然热,却和那种闷闷的湿热不一样,反而有种舒适之感。 就是被什么困着,有点施展不开。 她想换个姿势,一翻身觉得自己膝盖像是踢到什么。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你睡觉就不能老实点?” 声音又低又磁,带着几分未睡醒的慵懒,很好听。 虞思眠却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对上的是紧收的下颚线和轮廓分明的喉结。 虞思眠抬头看到了连祭的脸,他眼睛并没有完全睁开,垂着的睫毛将里面的光遮了一半。 从他嗓音听得出他睡意未醒,“别总乱踢。” 虞思眠吸了一口冷气想要起身,发现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桎梏得自己根本动弹不得,而自己枕的也不是枕头,还是他另一条手臂。 而这时自己枕着的那条手臂按着自己的头,把自己按在他胸膛上,“再睡一会。” 虞思眠发现他没有穿上衣。 虞思眠大脑嗡一下懵了,心一下落到了谷底,她推开他,伸手向他的脸挥去。 连祭挑了挑眉,一个翻身,换了个姿势将她压在身下,也抓住了她拍过来的手腕。 这时候的他已经完全清醒,漆黑的眼看着她,“我现在是不行,但不是完全不行,我流着狩猎者的血,你越反抗我越来劲,别逼我。” 虞思眠:…… 她这才发现自己衣服是好好的。 刚才睡得太过迷糊,人不是很清醒,以为被他……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连祭却淡淡道:“但是,我要你,是迟早的事。”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好像说,我迟早要吃饭一样。 虞思眠的心又再次悬到了空中。 说完,他翻身坐了起来,背对着自己不紧不慢地穿衣服。 虞思眠看看了周围,这是一个都是黑色物品又大又空的房间,是连祭的主卧。 连祭穿好衣服,拍了拍手,门外等候的侍女便有序地进来。 先是有侍女放了桌子,剩下的侍女端着各种各样的吃的,整整放了三桌,整整三桌的菜全是人间的食物,这些食材在魔域很是稀有。 比如蔬菜这些,魔域是没有的。 侍女们拉开椅子对着虞思眠道:“思眠殿下,请坐。” 虞思眠:殿下? 在魔域即便是皇子的配偶那必须是正室才能如此称呼。 而连祭的反应很平静,慢条斯理地从滚烫的油中拿出一颗兔头,“你应该没挨过饿,不知道真正快饿死时是什么感觉。体会过,你就不会绝食了。” 虞思眠之前只是没胃口,不是真想绝食,但是连祭好像就一直误会着这事。 虞思眠:“我没想寻死。” 连祭掰开头盖骨淡淡道:“我在,你死不了。” 虞思眠:……觉得好像跟他解释无用。 连祭把剥好的兔头递到了她的嘴边。 他回想起那时候她说:连祭,我们好好相处吧。 她记得那时候她低头吃着自己手中的兔头,,凉悠悠地头发落在他手上,冰冰凉凉,又痒又舒服,她发现后立刻把头发别到了耳后,露出了她漂亮的耳朵,修长的脖颈…… 她小口小口吹着头骨,两腮像金鱼一样,然后小口口吸着里面的脑髓。 他却不知道她怎么把那么恶心的吃法吃得那么好看可爱,让自己甚至希望她一直就这么吃下去。 但当时的他却口不对心地说了几句讽刺的话,她便不好意思停了下来。 那是他们相处得最好的时候。 他觉得那个时候挺好。 希望能够回到那个时候。 他把头骨递到了她嘴边。 虞思眠看着连祭递过来的兔头,偏开了头。 连祭:“还是不想吃东西。别逼我用我的方法喂你。” 虞思眠接过了连祭手中的兔头。 连祭眉眼放松下来,想起第一次在界市自己弄丢了她,让她陷入危险,给她一颗荔枝她就消气了。 她是自己见过脾气最好的人。 却见她把兔头放在了一个空盘子上,用手绢擦了擦手。 连祭突然一滞。 她盛了一碗汤,用勺子盛起来吹了吹,再也不看那兔头一眼。 连祭沉着嗓子:“不好吃?”明明和上次是一个厨子,他特意从人间找来的。 虞思眠:“不想吃。” 连祭沉默。 而这时候他手指上有着被万魔塚的飞沙走石割破的细伤,此刻沾了辣椒,隐隐生疼。 他想起原来大眼在人间时说过:“祭哥,你知道吗?人间有种说法叫酸甜苦辣,但是辣呀,其实它不是味觉,而是痛觉,很多人类还喜欢得很,你说人是不是有病啊?没痛找痛?” 他看着自己的手,自己是没痛找痛吗? 虞思眠喝了一碗汤才开始慢慢吃些其他清淡的东西,她虽然口重但是知道断食节食后饮食要慢慢恢复,一下子吃那么辛辣的东西胃受不了刺激。 而连祭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没有同理心也不会去换位思考。 虞思眠:“我们多久去找天尸?” 这些年支撑连祭的信念就是练就起尸丹,现在只要找到天尸就能炼成,可是现在她提到找天尸他却胸闷。 每一次她都是用天尸作为条件让自己带她去琉璃天。 连祭擦着手指,把帕子扔到了一边,把脚踩在对面的空椅子上,拿出一本话本漫不经心地翻着,冷冷道:“即便找到天尸,我也不会让你去琉璃天。” 这话在虞思眠意料之内,她放下了筷子,“我现在没那么想去琉璃天了。” 听到这里连祭冰冷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你当初为什么那么想去琉璃天?” 虞思眠:“因为一个梦,这个梦给了我一些指引,而你说村民得到‘天启’也是在梦中得到的。我在想这些事也许天尸能给我们答案。” 连祭这才看向虞思眠,“天尸?” 虞思眠道:“天尸生前是梦妖。” 连祭:“梦妖?古书记载梦妖一族不仅能够入梦还能造梦,让人困于梦中不能自拔。但是在魔神时期就已经被灭族了。” 虞思眠:“天尸就是梦妖死后在养尸地吸天地之气尸变后形成的。能成天尸的生前必就是大妖,成天尸后更加强悍,我在想也许能从天尸身上找到一些线索。” 除此之外虞思眠还有一个打算,如果连祭炼成起尸丹,“复活”他母亲后,或许不会再执着于自己。 连祭听到这里,翻了一页话本,“好。” 虞思眠吃完饭后坐到了一旁,连祭继续在看话本。 彼此之间无话可说,极其的沉默。 过了片刻,连祭缓缓抬眼,“你写的话本给我看看。” 她前一段时间一心想让忌廉有个好的结局,所以故事一直卡顿,但是巫医月死后她放弃了这个想法,按照原来的框架继续写了几页。 虞思眠把话本递给了他,不怕连祭看出里面的忌廉就是他。 连祭:“看来你真是要把忌廉写死。” 虞思眠:“善恶有报,所谓天道不过如此,好人若没有好报,坏人若不得惩罚,那这个世界真是太糟糕了。” 连祭正在翻页的手顿在空中,最后“嗯”了一声,道:“挺好。” 然后他把长臂搭在扶手上,抬起眼看向虞思眠,眼中带着几分带着邪肆:“既然都要死,那便让我坏事做到底吧。” 虞思眠脸色一变,警惕地看着他,抓着自己衣襟。 连祭笑了一声,把虞思眠的话本合上,放入了怀中。 找天尸的事连祭拖了数月,而这次却是雷厉风行,虞思眠觉得自己早餐刚消化完,他已经做好出发的准备。 而且这次与以往完全不同。 连祭向来轻装简行,几个下属几匹狼。 蓝魄上的大眼看着眼前的兽辇挠着头:“鬼牙,咱们真是去找天尸吗?” 鬼牙:"不然?" 大眼:“祭哥这个架势简直是去游山玩水啊!” 鬼牙:“……” 大眼:“啧啧,这兽栾,比大殿下当时带一车女人的那辆要大,你说咱们累了可以进去躺下不?” 鬼牙:“做你娘的青天白日梦。” 大眼:“祭哥也就是受个伤而已,怎么变得那么娇气了?” 鬼牙觉得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多费口舌。 看到连祭和虞思眠走出来,鬼牙低头行礼:“少尊殿下,思眠殿下。” 虞思眠发现原来鬼牙他们也对自己换了称呼,心中叹了口气。 她看着面前的兽栾颇为震惊。 这简直是奇幻版豪华房车! 这房车,不,这兽栾自然是比骑狼舒服多了,累了还可以在床上睡觉。 即便如此她上去后还是安静地坐在了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色。 连祭淡淡看着她的侧颜,知道她看似镇定,其实又在紧张,她身上紧张时发出的味道骗不了自己。 即便她紧张,即便她不情不愿,他也无所谓,他要的是她在身边。 虞思眠今天醒来得早,而且一上车她睡觉的毛病就犯了,眼皮越来越重。 “要是累去床上睡。你终要习惯与我同床。” 虞思眠紧忙打起来精神:“不累。” 到了码头,虞思眠准备下兽栾换船时,连祭却拦住了她。 她看到了幽冥海上的“渡轮”。 魂哀,蓝珀,炽灵,还有自己坐着的这辆兽栾直接上了“渡轮”,自己连下车都不用就渡海了。 虞思眠第一次感觉原来无论在哪里,有钱有权的生活真是好。 只是这路有些熟悉,不像是去找天尸的冰原。 连祭似是看出她的疑惑,道:“先去界城。” 虞思眠:“为什么?” 连祭:“买些东西。” 他本是想把兽栾直接驶进界城,省得下车,结果界城的道太窄,容不下他的兽栾。 他对虞思眠道:“下车。” 虞思眠有些困意,这时候正好道:“我在里面睡睡,你忙你的。” 连祭神色淡淡,“你是要我抱你出来吗?” 虞思眠想起他说的他在哪儿自己在哪儿,看来真是要贯彻到底。 她叹了口气,“我自己走。” 她准备把老虎的伪装戴上。 连祭却取下了她头上毛茸茸的耳朵。 他:“我在,没谁敢伤你。” 上次的事绝对不会在发生。 他们两人太过显眼,惹得这些妖魔纷纷侧目。 其实连祭一行人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焦点。 但他向来目中无人,不在意他人目光。 可他觉得心烦,妖魔向虞思眠投来的贪婪的目光,让他杀心大起。 他手指微动,准备一把火烧光他们。 但是虞思眠这时候却侧头看着周围的景色,眼中露出好奇,道:“界城真挺有意思的。” 连祭收回了掌心的火焰,淡淡道:“还行。” 虞思眠记得上次因为走散自己陷入险境,而这次连祭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步子也变慢了,让她跟得一点都不吃力。 虞思眠不知道连祭这次来是想买什么,直到到了那熟悉的店铺,里面叼着烟斗狐妖摇着她的翘臀和火色的大尾巴出来。 她看到连祭和虞思眠,放下了口中的烟斗,“郎君……不。”她笑盈盈地给连祭行了个礼,“应该说魔域少尊殿下。” 连祭被这狐妖认出来神色却十分平静和淡然,因为他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不被认出。 母狐狸转了转眼睛,“少尊这次又来给夫人买什么呢?” 连祭:“御寒法宝。” 狐狸转身看着虞思眠:“妙极了。” 虞思眠觉得那母狐狸每次见到自己都露出一种色眯眯的表情,想着上次被她冷不防地袭胸,急忙退了一步。 连祭冷冷道:“你若敢碰我夫人一下,我斩了你的爪子,剥了你的皮,一把火烧了你这店。” 狐妖先是一愣,知道他并未开玩笑,吐了一口烟圈,“小的知道。” 她拍了拍手,一件件御寒的法宝都飘在了店的空中。 狐妖:“少尊这次还是全部要吗?” 连祭看着上空一件件法宝,“我选选。” 听到这个回答,狐妖有些诧异,又吸了一口烟。 虞思眠见那母狐狸拿出来的法宝全是女款的,也就是说连祭这次来界市是特地给自己买御寒的东西? 那狐妖也是胆子大,刚才被连祭威胁后又摆着尾巴到了虞思眠身边。以画 她认出了连祭自然一眼认出了虞思眠,对于她的传闻自然也知道不少。 只是她只想安安心心做个生意人,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不该知道,她心中跟明镜似的。 “每次看到姑娘我都心惊不已,感慨这世间居然有此绝色。”她吐了一个烟圈。 “姑娘这样就连我多看一眼都心生怜惜,想必少尊对你是爱不释手吧。” 虞思眠:什么爱不释手! 狐妖在叼着烟在她身边绕圈走着,“姑娘啊,知道怎么看出一个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吗?” 不等虞思眠回答,当然虞思眠也丝毫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她继续道:“三点。第一、舍不舍得给她花钱。” “第一次他来我就看出了,他是舍得给你花的。” “但是啊,像他这种有权有势的男人,那点点钱,毛毛雨啦~”狐妖搓了搓手指,“光这点,真也看不全。” 狐妖比了两根手指。 “第二,舍不舍得在你身上花时间。一看他就是那种没耐烦心的主。” “他大可以像上次一样把这些全部买去,或者让你自己挑,省的花心思。但是你看,他选得还挺认真,啧啧啧。这点到在我意料之外。” 虞思眠看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宝贝,让自己选,自己确实头痛。 这时候狐妖凑了过来,神神秘秘道:“你知道第三点是什么吗?” 仍然不等虞思眠回答,她用手捂在嘴边咯咯地笑道:“是精力。” 她用暧昧至极的口气道:“这精力你懂我说的意思吧?” 虞思眠本来没太清楚,觉得应该是和时间差不多的意思,但是她这么暧昧的小说,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姑娘也是好福气,遇上了这位少尊。他们家这条血脉,可个个都是祸害姑娘的好手,从魔尊到之前的连暮殿下,姑娘们一个个前赴后继,被他们迷得神魂颠倒,可不仅仅因为他们的脸。” 狐狸悄悄凑近虞思眠耳朵,“男人光脸好看没用,他们家那方面厉害着呢,多少妖魔哭天喊地只想他们一度**,你以为还能会什么,我听说呀他们不仅仅舌头上有倒刺,而且……” 虞思眠急忙捂住耳朵,压着嗓子:“别说了!”我不想听! 狐妖看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来他是没好好怜香惜玉了,只顾自己快活了吧,不过你这纤弱娇楚又不可方物的模样,是我我也得失控,更别说少尊他生龙活虎血气方刚了。等你习惯了你就知道个中乐趣了,不过这事需要磨合,是个熟能生巧的过程,这样吧……” 母狐狸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个紫檀盒,“这个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海棠膏。” 海棠膏? 光听名字就不正经! 母狐狸在疯狂卖货,没发现连祭沉着脸走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哎……这个更新时间,还是定在23:00吧。那时候写多少,我就发多少。 抱歉久等了。 第54章 海棠 虞思眠看着狐妖托着手中的紫檀盒,“海、海棠膏?” 狐妖一看虞思眠就是个明白人,一双眼睛滴溜溜转了下,“没想到姑娘看起来冰清玉洁,居然还是个内行,一听就知道我这个是好东西。” 虞思眠偏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狐妖咯咯笑道:“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只是姑娘这枝梨花过于娇嫩,怕禁不起风吹雨打,我这海棠膏正好可以帮你,缓解缓解……” 她说到一半连祭已经出现在身后。 他长腿一抬,劲风袭来,“母狐狸你是找死是吧!” 这界城卧虎藏龙不假,那母狐狸反应奇快,双脚离地,飞起来躲开了连祭这一踢。 但她知道自己躲不了连祭太久,急忙道:“小的错了,少尊与夫人天造地设,情投意合,自然用不上这些俗物。” 她见连祭要拔刀,又道:“少尊!你刀风把姑娘头发弄乱了!” 连祭咬牙看着躲在房梁上的母狐狸,那狐狸用手指了指虞思眠。 他转眼看向虞思眠,刚才自己的刀风确实是扬起了她栗色的长发,几缕青丝甚至被刀风切断,轻飘飘地掉了下来。 他收回了自己的刀。 此刻放在桌上的那紫檀木盒格外显眼。 他想起母狐狸之前的话,他只觉得燥热,心跳也加快了一些。 他舔了舔嘴唇,看向虞思眠,她却只是神情淡淡,盯着地面。 他心一沉,不再看那玩意,拉着虞思眠的手,道:“走。” 两人跨出门栏,母狐狸用尾巴挂在房梁上,“少尊,您还没付钱呢~” 虞思眠不禁感慨这母狐狸还真是做着刀口舔血的生意。 不想连祭也没说什么,只是从怀中取出一袋灵石,头也不回地往后一扔,母狐狸一个跳跃急忙接住。 “少尊好阔绰的手笔!” 上次他买了所有衣服给了那么多,这次他只是选了两件普通的法宝,给得比上次还多。 狐妖对离开的虞思眠和连祭挥了挥手:“少尊,夫人百年好合,下次再来~” 连祭偏着头轻嗤了一声,不理狐妖,耳根却还是有些红。 虞思眠发现连祭的体温好像比之前更高了不少。 他身上很烫,神色却一如既往的冷淡,口气也是淡淡:“想去其他地方看看不?这里还有赌坊,酒馆,戏院……”提到戏院,他又想起上次与她在这里看了他们的故事…… 当时只想提刀杀人,现在觉得如果包场看看,也不是不行。 虞思眠只是道:“我们赶路吧。” 她想早日找到原因,也希望他能够炼成尸丹后不再与自己纠缠。 连祭思绪从那场戏中回来,淡淡道:“我们回来再看。” 虞思眠:…… 两人回到了码头,虞思眠看到鬼牙和大眼旁边围绕了几个妖娆的女子。 她们化形化得成功,看不出是妖是魔,但是共同的特点都是衣衫清凉,风情万种,一颦一笑皆是媚色。 这几个是风月楼的歌女,刚被鬼牙和大眼赎了身。 她们虽看不出鬼牙大眼的具体身份,但是两人出手和配饰看出两人绝非等闲之辈。 歌女们一个个都喜不自胜,憧憬未来,使尽全身解数能够讨他们的欢心,希望以后有个好的归宿。 而这两位公子只是浅笑,好像没有要碰她们的意思,这到让她们摸不着头脑。 “大人,这兽栾好生气派,奴家可以进去休息下吗?”一个歌女扇着团扇,把软绵绵的身子往鬼牙身上靠。 鬼牙偏身让开,笑道:“这是我们主上的座驾,我做不了主。” 歌女一愣,主上? 在她们见过的客人中这两位已是尊贵至极,而他们上面还有人? “主上?” 大眼道:“对啊,我们是帮祭哥买的你们。” 几个歌女一听,更是心花怒放。 难不成这次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鬼牙抬眼:“祭哥他们回来了。” 歌女们朝鬼牙的方向望去,看见迎面而来的黑衣少年和白衣少女,一个个都傻了眼。 而此时虞思眠发现连祭本是极高的体温,再看见这几个歌女的时候,瞬间降了下来,就如上次在风月楼前一样。 这些歌女看向连祭,他无论容貌气势都比给自己赎身的两位更甚,但是就是一身戾气,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而且他旁边那个白衣姑娘,那等空灵美貌,怕是四界万年也难得一见的绝色。 这一黑一白两人剧烈的冲突下又微妙的匹配。 有这白衣少女在哪里有她们什么事? 若说一开始她们还想争争宠,但是见到虞思眠后,心都凉了半截。 连祭看着这几个歌女,一字一句问鬼牙和大眼:“你们做什么?” 大眼道:“神使给您的去找天尸的方法里不是写了需要女子的歌声才能打开结界吗?” 鬼牙:“反正到了界城,不如买几个歌女去冰原。” 那几个歌女一听“天尸”“冰原”,整个都软了下来。 天尸是她们只在传说中听过,就尸妖中最凶最猛的存在,而冰原极地,是四界之极寒,她们这种小妖哪里抵御得了哪里的寒气? 他们给他们赎身不是去享福,是去送死? 是说,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到他们身上? 她们一个个吓得跪了下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这时连祭神色极冷,握着虞思眠的手也松开了。 虞思眠自然知道找天尸有这个环节,可何必带这些歌女去送死? 她道:“我不就是女子,我也可以唱歌!为什么还要带她们?” 她这么一说,连祭手指微微一动。 鬼牙却道:“思眠殿下,我们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 虞思眠:“什么?” 大眼:“对啊,这种事让歌女去做就好了,祭哥绝对也不想你当众唱曲什么的。” 魔域妖界虽然开放,但是也分了三六九等,唱歌跳舞都是下等妖魔取悦皇族的手段。 虞思眠:“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不可以?” 鬼牙叹口气,“思眠殿下,无论是你哪一重身份,都尊贵无比,怎么能和她们相提并论?” 这些歌女听到“思眠殿下”一个个都抬起了头。 “思眠”?还被称为“殿下”? 这就是戏馆里经常出现的那个传说中的“天道”? 难怪会有如此绝美的容姿。 而她身边的必然就是魔域那让人闻风丧胆的少尊连祭,光是听到他的名号,她们都打了一个颤。 她们知道求连祭无用,急忙跪在虞思眠面前磕头,“求求您救救我们!” 这时虞思眠看向连祭,只见他脸色苍白,然后一字一句地对虞思眠道:“我确实不想你唱。” 虞思眠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连祭,没什么不同。” 连祭:“众生生而不平等。” 听到这里这些歌女低下了头,怎么可能平等。 她是人间传说中的天道,被妖魔三王争相宠爱。 而她们是这界城最肮脏低贱任人践踏的存在。 虞思眠:“我说过没有谁能够选择自己的出身,她们也不过是为了生活,为了家人,她们认真活着不伤害他人……” 歌女们微微一愣,连祭眼中的混沌再次化开,用余光看着虞思眠。 虞思眠弯下腰来将手伸向她们,“起来吧。” 歌女们看着她洁白无瑕的纤纤玉指,竟不敢去触碰,怕是会玷污她。 而她对她们微微一笑,鼓励着她们。 那个带头的歌女这才敢轻轻握住她的手指,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虞思眠待她们都站起来后,转身对鬼牙大眼道:“放了她们。” 她语气是平静的,但是却让他们无法违抗。 那个柳家村里看着他们洗澡都会脸红的姑娘,不知不觉见已经成长到这一步,她在哪里光就在哪里。 鬼牙大眼跪了下来,低头道:“遵命。” 连祭什么都没有说,看了虞思眠一眼后,转身上了兽栾。 鬼牙看着那几个歌女,懒洋洋地道:“还不快走。” 几个歌女看着虞思眠,都整齐地弯下腰,鞠了一躬,“是。谢谢天道大人!” 虞思眠也回到了兽栾,这时候连祭占了自己一直喜欢的那个位子,脚踩在旁边的椅子上,长臂搭在弯曲的膝盖上,淡淡看着窗外。 他一双眼比平时更漆黑了些,整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一双眼却不平静。 虞思眠知道是因为刚才的几个歌女。 虞思眠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准备换个地方坐。 连祭却扔了一个袋子过来,“给你的。” 虞思眠看到上面的狐爪印,知道是刚才他在店铺中选的东西,虞思眠什么也没说,只是任那袋子躺在桌上。 连祭:“我给你的东西,你就那么不稀罕?” 虞思眠没有回答。 载着兽栾的“渡轮”已经离开港口再次起航。 一个巨浪让轮上的兽栾微微一晃,那个袋子动了一下,里面咕噜噜滚出了一个圆形的盒子。 啪—— 一下,掉在地上。 这声清脆的声音吸引了虞思眠的注意力,而连祭也微微转头。 两人看到那个掉在地上的紫檀木盒后,都愣住了。 此刻紫檀木盒上冒出了一阵白烟,形状跟对话框一样。 对话框里出现了那狐妖的幻象,她对两人眨了眨眼睛,道:“老身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少尊给了那么多灵石,我便把我这镇店之宝送给你了,祝你们百年好合,夫妻恩爱,如果不够再找我买哦~” 狐狸再眨了一次眼后,幻象就彻底消失不见。 虞思眠张着嘴唇,愣愣地看着那个紫檀木盒,听见外面的海浪声,还有自己的呼吸声。 她回过神来,准备把那盒子塞回袋子,免得掉在地上徒生尴尬。 她刚伸出手去捡那个盒子,连祭的手却已经伸了过去,将它拿了起来。 虞思眠的目光顺着那个盒子慢慢起来,连祭捡起盒子后坐回了椅子上,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把玩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垂着眼像是在端详上面精致的花纹。 他面无表情,动作漫不经心,虞思眠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自己的心随着海浪一起一伏,只希望他快些把这个盒子放下。 终于,他缓缓开口,“那狐妖说得没错,我未必控制得住。” 他话音一落,虞思眠的心像是漏了一拍。 他继续看着手中的紫檀木盒,他声音很低,“我要你是迟早的事,趁我没痊愈,你也可以少遭点罪。” 然后抬眼看向了虞思眠。 这下虞思眠的心跳彻底停了,额前的头发一根一根立了起来。 虞思眠刚想退后,也就是在一瞬间,连祭的手伸了过来把自己往他身上一拉,撞进了他怀中。 他让虞思眠坐在了自己腿上,只用一只手就固定了她,让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仍然拿着那个紫檀木盒。 他把她的头发都拨到了另外一侧,露出了她洁白的颈项和精致的耳朵。 他声音很低:“别怕,我会好好对你。” 然后啄着她洁白的脖子。 他手臂上都暴起了青筋,控制着自己沸腾的带着侵略性的血液。 他憋得难受,他的心说不上快乐,但是他的血液都在沸腾,他抗拒不了她的诱惑。 她越好,他就越沉沦,也同时觉得自己越糟糕。 但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也想让她快乐,但只有自己放手她才会快乐。 可是他不会,他不会放开她。 只有现在这样,他在觉得她是可以触及的,真是存在的。 他伸出舌头,在她耳后轻轻地舔了一下。 她整个人几乎要从他的腿上弹了起来,虽然她整个人都瘫软了下来,几乎是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另一只手的拇指撬开了紫檀盒,手指伸到了里面。 虞思眠好像明白了那母狐狸的话,明白了魔尊也好连暮也好为什么有那么多姑娘前赴后继,只为他们一度**。 原来连祭强硬的时候他的倒刺让她觉得害怕,而现在他温柔下来…… 只是在耳根过了一下,她整个人都懵了,四肢跟通了电一下,一点力气都没有。 直到她听见了开盒的声音,整个人才清醒过来。 她微微喘着气,让自己清醒,“鬼牙大眼他们都在外面。” 连祭抹着海棠膏的手指顿在了空中。 魔的五感极其敏锐,听力更是极好。 也就是说她的声音他们都听得到,他们听得到她破碎的呼吸,听得到她美妙的…… 想到这里他不愿意再想下去。 这对于魔来说这不算什么,他经常看着他们带着女人在自己面前为所欲为。 但想到虞思眠会被看到她的声音会被听到,他觉得不可以! 想到这里,他立刻从她颈间起来,把她的衣服拉上肩膀,并立刻移开了目光,以免自己看到那颗血痣。 他血液还在沸腾,看到那颗血痣后未必收得了场。 他施了个术,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睡去。 他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上,自己看着泛着荧光的黑色幽冥海,心中闷得慌。 除了离开自己外,他不知道她要什么。 他能给她的她都不需要。 不要和巫医月一样的魔女,也不要自己给她开书局。 那些天材地宝,更是不用说了。 他突然明白了伽夜那时候的无奈。 知道为什么伽夜要骗婚。 现在自己做的比伽夜更恶劣,但是别无他法。 他看着桌上那打开了的海棠膏,烦躁再次袭来。 他直接从窗户扔了出去。 噗通一声。沉入没入了无边的黑暗。 虞思眠闻到了一股凌冽的空气,缓缓睁开了眼,她躺在兽栾中的床上,身上盖着毛茸茸的毯子。 她手刚伸出毯子,便感觉到刺骨的凉意。 而连祭依然坐在窗边,还是那个姿势看着窗外。 虞思眠记得他当时停了下来,这对那个自我中心的连祭来说并不容易。 她现在相信,也许连祭确实是喜欢上了自己。 可是且不说感情的事并不是你喜欢我,我就必须喜欢你;就他这种巧取豪夺的方式,本就是大错特错的。 连祭自然发现她已经醒了过来,什么也没说,拿着那个狐妖那里卖的袋子走过来,坐在了虞思眠床前。 他拉起虞思眠的手,从里面取出了一枚火符,将它按在虞思眠的掌心。 虞思眠眼见这枚火符消失不见,全身开始发热起来。 这枚火符连祭选了很久,冰原极冷,但是魔都的御寒法宝都是为魔准备,太烈,她受不住。 其实他也搞不清楚她,她有时候像不死不灭的神,被双头龙的烈火焚烧也没事,有时候却又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连颗麻辣兔头都怕烫。 但他还是不想冒险,所以他特地绕道去了界市,给她选了一枚适合她的御寒法宝。 他还从袋子里抽出了一件狐裘大衣。 要说那狐妖为了钱真是丧心病狂,狐裘都卖,她倒是讪讪地解释那是仇家的。 连祭看见这件狐裘的时候就觉得喜欢,因为它雪白如雪,一层不染,没有一根杂毛,他觉得很适合虞思眠。 连祭将它递给了虞思眠。 两人都对之前的事闭口不提。 虞思眠知道这狐裘是连祭对他的好意,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谢谢,但是喜欢一个人,应该先从尊重开始。” 连祭站了起来,不想她再听她说下去,转过身,“我已经够尊重你了,这就是我喜欢人的方式。”说完掀开车帘下了车。 他掀开车帘的一瞬间,冷风灌了进来,这种寒是生在南方虞思眠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寒冷,如果没有那火符,可能她都冻成冰了。 即便如此,也还是觉得冷,她裹着那件貂衣下了车。 离开兽辇的一瞬间只觉得眼前一亮。 冰川连绵起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全是白色。 在黑压压的魔域待久了,这样的白还突然让眼睛有些不适应。 这便是这个小世界中的极寒之地,也是封印天尸的地方——冰原。 他们跟着虞思眠的指引一路来到了悬崖边,冰川下面是白茫茫的海,前方没有了路。 鬼牙:“是这里了。” 虞思眠给的图纸上,这是最后一站,从这里进去才能找到天尸。 当时虞思眠脑子进水,写到:想要打开这个结界,必须在这里对着大海高唱,而且必须是女子的声音,这么写单纯只是为了给柳怀素加戏。 现在…… 她觉得特别的中二,特别的后悔。 她从小音准就不好,不喜欢唱歌,她性格腼腆,在众人面前唱歌更是要她命。 连祭看着虞思眠的犹豫的背影,脸色更白了些,他准备转身,“不唱就算了,我在附近抓几个人。” 虞思眠知道连祭一直在在意什么,于是吸了一口气,终于憋出声音对着冰川唱了起来。 她怕跑调,声音很小,细声细气地唱。 她不好意思,她怕跑调,而且总觉得挺尬的。 可是一出声,便使得万籁俱寂,让连祭等人都看向了她。 在魔域他们只听过歌女唱歌,带着勾魂,带着情/欲,带着讨好。 所以他们觉得歌女就是那样。 他们才发现原来歌还有这种唱法。 而且她本就为天道,有世间最美的容貌,有着世间最好的嗓音,只要一开口,就是天籁之音。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大眼:“海里有人在唱歌……” 鬼牙:“不止一个……” 他们看见了本是白茫茫的海面飘出了发着荧光的亮点。 “是死灵!” 死灵在海面上旋转飞舞。 “是死灵在歌唱!” 只听海中传来的声音越来越大,跟着虞思眠的歌声一齐回响,空灵绝美,荡气回肠。 作者有话说: 祭狗还要经过这个天尸副本才能完全开窍。 到时候他还要追妻,什么海棠膏芙蓉霜的,等两情相悦的时候会安排的哈。 。 第55章 天尸1 这时候虞思眠已经没有再唱下去,而死灵的歌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唱响。 回荡的声音都是女子之声,听不懂它们在唱什么,但是凄婉而悲壮。 在这冰原之上回荡。 大眼问虞思眠,“它们唱什么?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虞思眠:“我也不知道。” 大眼又道:“海面有东西浮上来了!” 只见一块浮冰从海底慢慢升起。 这便是虞思眠写给连祭的“指南”的最后一步。 大眼:“乘上这个就能找到天尸了?” 虞思眠:“……”然后有些没底气,“应该吧,我也不确定。” 大眼鬼牙,包括连祭都转过眼来看向了她。 虞思眠:“里面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提到这里,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因为原文中,她对天尸这个副本的处理非常潦草。 她不会写打怪副本,她又把这个副本中的天尸渲染得比较厉害,她也不知道男女主进去具体怎么打败天尸,于是省略了其中步骤,只写两人进去,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得到了里面的法宝。 总之那时候评论区不是那么好看。 所以里面怎么样,她真不知道,现在想来特别后悔,应该认真写文。 连祭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看向后面的浮冰,淡淡道:“你和大眼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虞思眠:“连祭?” 他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手套,“我发现只有有灵性的东西才敬畏你,比如炽灵和双头龙,尸妖这种没有意识的东西不怕你。” 虞思眠觉得连祭说的可能没错,毕竟当时在柳家村那具玄尸就对自己丝毫没有留情。 虞思眠:“我有一些疑惑也许天尸能给我答案。”关于柳怀素的梦。 连祭:“告诉我,帮你找答案。” 虞思眠:…… “既然没有想告诉我的……”他便对大眼命道:“把夫人带进兽栾。” 虞思眠:“连祭,你不要那么一意孤行可以吗?” 连祭沉默不语,继续理着自己的手套。 却在此时天空中传来破空之声,划过几道白光。 鬼牙大眼警惕地拔出兵器,“是你们?” 只见几位白衣如雪的少年男女落在了冰川之上,带头之人正是易冰和琉璃。 他们都彬彬有礼地向连祭等人行了一个礼。 大眼:“这地方如此隐秘?我们好不容易找进来,你们是怎么找到的?当真是会飞了不起?” 琉璃指着兽栾,“地方是隐秘,可你们不隐秘啊,那——么大一辆车,你们是生怕别人追不上是吧。” 大眼一下语塞,好像她说得没错,祭哥这次出行太张扬了。 “你们也来抢里面宝贝?”鬼牙拔出了刀。 易冰道:“我们对你们的宝贝没有兴趣,只是……”他看向虞思眠,“姑娘,在下自来想去天道事关重大,不知道你是否愿意去琉璃天见见我们长老。” 听到此处连祭脸色彻底沉下来,缓缓转过身,这次他只带了鬼牙和大眼二人,而易冰等人却是有备而来,可谓是人多势众。 虞思眠本已不是很想去琉璃天,现在更是想去找天尸,但是连祭抽风又改变了想法,她现在还在想着怎么说服连祭。 她正要拒绝易冰,连祭手一带,带着她从悬崖一跃而下。 他不想让她陷入险境,但更不愿她和琉璃天的小白脸在一起。 虞思眠没有想到是易冰等人的出现让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无论如何,她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易冰等人没有回过神来,大眼虎牙,也已经一跃而下跳上浮冰。 鬼牙施了一个咒,浮冰便向前冲入迷雾之中。 就在顷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琉璃要冲上去,易冰拦住了她:“这法阵诡秘,绝不能贸然上前。” 虞思眠一群人进入迷阵以后,本是平静的海面出现一个个漩涡,浮冰随着水流旋转。 大眼:“我艹!” 鬼牙试图使术稳住浮冰,却只能让它旋转的速度变慢一些。 虞思眠感觉有一种在游乐场坐旋转咖啡杯的感觉,还是疯狂版本的。 而旁边连祭身上的薄荷味让快被甩吐的她,感觉好受了很多。 此刻他们发现脚下的冰块越来越小。 鬼牙:“祭哥,怎么办?” 连祭淡淡看着海面,海面上布着一个个漩涡。 大眼:“祭哥,这地方邪门,这旋涡卷进去怕是九死一生啊!” 这时虞思眠道:“这些旋涡必然不是天然形成,看起来像是阵法。” 连祭:“对。” 他看着海面上的旋涡,淡淡道:“生既死,死既生。生门在死门之间。” 大眼:“祭哥,说什么听不懂啊!” 虞思眠:“这些漩涡中有一个是生门,它混在死门之间。” 大眼:“它们都一模一样哪个是生门啊?别卖关子,我要转吐了。” 连祭低头看着虞思眠,云淡风轻地笑道:“当时你破了我的血阵,不如破这个试试?” 虞思眠佩服他这副生死无畏的模样。 但是却也本是如此,越乱越容易出错。 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此地水势旺盛,连接冰川,以六十四卦看,这分明就是一卦坎为水。” “要找出这漩涡的生门,就是要破开此卦。坎为水卦,以生克分析,土能克水——可这个地方的水势太大、阴寒至极,若以土相抗,就如同在海上建造三尺小堤,瞬间便会溃败。” “而如不能以冲克解决.....水能生木,木为水子。水势再旺,木相也有生机。” 虞思眠:“就犹如虎毒不食子的道理。而木相为东方,倘若此地有出路……一定在东边。” 大眼鬼牙往东边看去,果然有一处漩涡。 虞思眠却看向连祭,“我说得对不对?” 要说布阵连祭才是高手。 连祭漫不经心地看向东边的那个旋涡,“对不对,试试就知道了。” 大眼:“祭哥!不要啊,咱们拿命试吗?你给个准信啊。” 连祭不怕死,他还是怕的啊。 连祭却什么都不说,抱着虞思眠往那最东边的漩涡纵身一跃。 鬼牙随即跟了过去,大眼叹了口气,也跟着跳了进去。 虞思眠觉得如果刚才在浮冰上是疯狂版的旋转咖啡杯的话,现在就跟进了滚筒洗衣机一样。 只听见大眼:“啊啊啊啊啊!!”的喊声。 虞思眠五脏六腑都被转了出来,怀疑自己是算错了,进入了死门。 只觉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抱着她,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了那双漆黑的眼。 他只是凝视着自己,连祭眼中戾气散去后,有一种置生死于无谓的淡然。 此时此刻,既然人镇定,也让人心慌。 最后他看着虞思眠道:“这是生门,我不会拿你命开玩笑的。” 虞思眠避开了他的目光。 连祭一边保护着自己不让自己死,但是一边又想把自己捆在他身边和他死在一起。 这就是他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连祭搂着她,而她只是抓着自己的衣服,他心中有些怅然,将她搂得更紧了一些。 很快,旋转的速度变慢,连祭抱着虞思眠跳出了漩涡。 虞思眠发现,再次出漩涡后周围和刚才不一样了。 她们在海域上布满了浮冰和冰山。 而他们在其中一块浮冰上。 连祭戒备地看着周围。 这时周围的温度比外面更低,虞思眠虽然有了烈火符,但是露在狐裘外的手还是觉得有些冻,于是在手上哈了一口热气,搓了搓手。 连祭瞥了一眼虞思眠,然后开始解自己的手套上的绑带。 虞思眠记忆中他没事就倒腾他手套,所以也没太在意,直到连祭将手套取下,把她的手拉了起来。 在这严寒中连祭的手掌温暖干燥,让人觉得舒服,而虞思眠却想把手抽回来,连祭却丝毫不让她动弹,淡淡道:“别动。” 然后见他把他那双黑色的露指手套套在了自己手上。 大眼在旁边哇哦一下,鬼牙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他们跟了连祭那么多年,第一件见他脱下来给别人戴。 对连祭来说刚好合适的手套,戴在虞思眠手上却显得空荡荡的,几根白葱一般的手指从黑色的手套中伸出,显得更加纤细,不经一折。 “爪子真细。”他捏了捏虞思眠的指尖,只觉得软若无骨,甚是舒服。 他下力不重,虞思眠却微微吃痛,“嘶”了一声。 她等着连祭出言讽刺自己娇气,却没想到,他拉起自己的手,放在唇前轻轻吹了吹,道:“我下次轻点。” 虞思眠想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连祭却道:“就你这点力气还想拧得过我?” 他话这么说却松开了她的手。 就在这时,听鬼牙骂了一声,“艹呀!”打破了他们的宁静。 连祭挑了挑眉。 大眼指着周围的浮冰,“什么鬼!” 虞思眠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不是单纯的浮冰,而是像漂浮着的一具具冰棺,里面全是尸体,不仅如此周围的冰川中也冻着无数尸体,密密麻麻成千上万。 看得人毛骨悚然。 大眼:“这些是什么?” 鬼牙:“这里的天尸应该是身份高贵的大妖,难不成是陪葬?” 大眼:“都是女妖和幼崽!这大妖还真是残忍啊!” 梦妖生来就是人形,这些冰块里果然不是女子就是小孩。 而连祭早已经看到这些尸体,面色平静,只道:“尸体在这里不腐不烂,本就是天然的养尸地。” 大眼:“哥你的意思……这些不仅仅是尸体,而是尸妖。” 连祭淡淡道:“不然呢?” 作者有话说: 没写到我想写的节点。还写了特别长时间。 这个副本从很早以前就让我头秃了,真的好想像眠眠一样骚操作一笔带过,两人进去出来就通关。 但是偏偏它又还挺重要。 躺平ing。 。 第56章 天尸2 他话音一落,这些冰里面的尸体,突然睁开了眼睛,露出了没有眼白的漆黑眸子,机械地向他们转过头。 这些尸妖,一张张脸苍白如纸,眼睛漆黑,嘴巴以一种极其古怪的方式张开,像是在咧嘴笑着。 看得虞思眠头皮发麻。 只见这数千具尸妖,慢慢从冰中站了起来,以诡异的姿势,迅速地飞快地向他们爬来。 鬼牙拔出自己的大刀,大眼拿出自己的极夜弓,驱赶射杀这些尸妖。 连祭挥出灵毁,向前一挥,腾地一下,上面燃起了熊熊的紫色火焰。 大眼:“这里尸妖也太多了吧。” 他们在尸林中行走多年,尸妖见得多了,但是这么成千上万的尸妖不断地从冰川中出来的,这第一次见。 不愧是天尸的排场。 鬼牙:“杀光了不就少了。” 大眼:“说得好有道理。” 尸妖分成青尸、地尸、玄尸、天尸四个等级。 这里尸妖虽然数量多,但多是青尸和地尸,生前就不是厉害的妖怪,更让他们确定这些都是天尸的陪葬品。 大眼:“这尽让女人和小孩陪葬,这天尸还真够色够残忍的。” 鬼牙啧了一声也算同意。 魔已经够残忍了,但是这种只让女人和孩子殉葬的倒是刷新他们认知。 这些尸妖等级不高,但它们没有意识没有痛觉,格外难缠。 连祭没有心思与这些低等尸妖纠缠。 他护在虞思眠面前挥动着灵毁,观察周围的地形。 连祭对鬼牙和大眼命道:“我到上面去,你们帮我断后,拦住这些恶心玩意。” 说罢他搂着虞思眠的腰飞身跳跃上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冰山。 冰山上的虞思眠看着前方,茫茫的大海上面飘着的一座座冰山,无边无际仿佛延展到世界的尽头。 她只知道自己笔下写过的东西,而她知道的内容已经在进入冰原深处前就戛然而止了。 该怎么走,天尸在哪儿,她确实不知道。 但是,连祭应该是知道的,他善于此道。 虞思眠:“你觉得天尸的尸穴在哪儿?” 连祭:“能养成天尸的养尸地必然吸天地精华,天象地脉缺一不可。” 这时太阳落山,繁星遍空。 虞思眠:“你在看什么?” 连祭看向天空:“九星。” 所谓九星,一白贪狼、二黑巨门、三碧禄存、四绿文曲、五黄廉贞、六白武曲、七赤破军,这七个星宿称为北斗七星,而斗柄破军与武曲之间有二颗星,一颗星为右弼而不现,一颗为左辅常见,左辅排在上流传的:‘既然都被那啥了,不如躺下来享受。’很像。 问题是心中不想,真的能享受得起来吗? 连祭是要逼着自己斯德哥尔摩吗? 她对连祭的感情很复杂。恼怒,怜悯,歉疚,但是没有男女之间的喜欢。 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巫医月。 总之,她觉得他们是不可能的。 连祭此时刀风更犀利,那些尸妖的叫声也更惨烈了一些。 他们再次陷入了僵局,又或者说他们其实一直都在僵局之中。 但虞思眠不得不在僵局中前行。 因为前方还有路要走。 虞思眠决定打破这个僵局,“接下来往哪里走?” 连祭见她主动对自己说话,脸色才稍稍缓和,道:“九星变穴,这天尸果然狡猾,真真假假,这些冰山都有可能。” 虞思眠看着这一望无际的冰山,道:“不可能一座一座地找吧。” 连祭看着这些冰山陷入沉思,最后道,“你怎么看?” 虞思眠:“这个我是真不懂的。”这个看的是风水,又和五行阵不一样。 连祭:“你说什么都可以,我想听。” 虞思眠:“……” 连祭:“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她想了下:“我们进来的时候生门在死门之间,生亦死来死亦生,这个世界没有轮回之说,但在有轮回之说的地方,人们向死而生,死又是生的开端……” 连祭:“开端是终点?”他向回望去…… 两人同时说:“贪狼星!” 虞思眠:“那里是开始也是终点,天尸想法设法把大家往冰原深处引,会不会其实入口就是它的藏身之地?” 连祭挑了挑眉,表情还是云淡风轻,“试试。” 大眼和鬼牙还在那座冰山下厮杀。 大眼:“祭哥?你们怎么又回来了?” 连祭:“大眼你带着夫人离远一些,鬼牙帮我断后,隔开这些畜生。” 只见连祭对着那座冰山,熄灭了刀上的火焰,用刀刃割破了手掌上的血,让血沿着刀刃流下。 他闭上眼口中念着禁咒,然后突然睁眼,就在他向下挥刀的一瞬间,喊了一声“起!” 只见灵毁上紫焰冲天,火刃高于了冰川,连祭挥刀下斩,灵毁的剑气和紫焰将那座象征天狼星的冰山直接一劈为二。 鬼牙抹了抹嘴唇,惊异地看着那被一分为二的冰山。 大眼:“我艹!祭哥……”那么猛的吗。 那一分为二的冰山慢慢向海底殒没,然后看见了冰川之中居然藏得有一个入口。 周围密密麻麻前赴后继的天尸突然发疯般地叫嚣起来。 淡定地把刀收回刀鞘,“看来是对了。” 尸妖疯狂地扑向那个入口。被大眼和鬼牙掀开,连祭拉着虞思眠走了进去,一路往下。 连祭使了一个明火咒点亮周围,发现周围有几具新鲜的尸体。 是妖族。 有妖族先到了这里? 连祭拉着虞思眠一路蜿蜒向下,这里的路错综复杂,机关重重,但是连祭带着虞思眠一次次避过。 虞思眠发自内心赞叹:“好厉害。” 连祭只淡淡道:“见得多了,便成了经验。” 他这些年为了追寻尸妖没少接触这些。 而一路上任然横七竖八躺着妖的尸体。 连祭冷哼了一声:“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这时两人已经通过石门到了一个宽阔的冰洞之中。 冰洞之中跪着一位红衣少年,那少年看着他们同样也是一愣。 “姐姐?” “伽夜?” 连祭挑了挑眉,冷冷地看着前方的伽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伽夜看到连祭便露出了平时隐藏的凶狠一面,呲着牙,“我倒想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虞思眠看着伽夜眼睛通红,身上有伤,手中还抱着一只天鹅。 看来外面死的应该是他带来的侍卫。 连祭和伽夜积怨已深,两人在一起不打起来已经算好了,更不要说好好交流。 于是虞思眠问道:“伽夜,你和白羽怎么来这儿了?” 伽夜这才将目光移向虞思眠,那双眼睛一下子退了凶戾,楚楚可怜中带着几分复杂,他看着手中的天鹅。 当时白羽将虞思眠推下了万魔塚,然后反而被雷劈了,结果这就一直没有回复原型。 虞思眠问:“她还未恢复人形吗?”按道理说连祭挨了整整五道天雷,虽然白羽比连祭确实弱很多,但是怎么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有恢复人形。 伽夜叹了口气,“皇姐她在众人面前一道雷劫被劈回原型,自觉丢了颜面心中无法释怀,现在陷入梦中,不愿意醒来,即便是我,也从梦中叫不醒她。而这天尸,是我梦魇一族的远亲始祖……” 虞思眠:梦魇,梦妖。 在她笔下没有出现过的梦魇居然是她略写过的副本中大boss的远房亲戚。 她没有写到的内容却也自行运转,自行补充空白的剧情。 虞思眠:“所以你冒着危险想请天尸唤醒白羽?” 伽夜:“是的,皇姐从小对我极好,我又怎么能置她于不顾?”说完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虞思眠,看起来既重情重义,又楚楚可怜。 一旁的连祭翻了一个白眼,拔出刀来。 伽夜:“你做什么?” 连祭:“杀你啊,看着碍眼。” 伽夜:“你!” 虞思眠叹了口气,对两人道:“你们别闹了,先找到天尸要紧。” 连祭把刀收了回去,“听夫人的。” 伽夜听到夫人两个字瞳孔颤了一下,“姐姐,这是真的吗?你怎么可以从了这个混蛋?他们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 虞思眠在连祭拔刀前打断了伽夜:“伽夜,你知道天尸在哪吗?” 伽夜这才想起正事,闭上眼,道:“就在附近,我感觉到了。”血脉的牵引。 伽夜跪在地上虔诚地磕了一个头,“晚辈伽夜求先祖救姐姐一命。” 就在此时,连祭和伽夜的明火咒灭了。 周围一阵漆黑。 一阵阵冰冷的风不知从哪里刮来,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呼吸声。 那声音非常的沙哑破裂,像是在耳边哈了一口气。 让虞思眠整个背脊凉了起来,直到一条修长温暖的手臂搂住了她的肩膀。 虞思眠觉得一阵凉气围着他们旋转。 一个悠长沙哑不分男女的声音响起:[好大的胆子啊,居然敢闯到这里来。] 后来那阵凉气停在了伽夜旁边,[若你不是最后一个梦妖族后裔,我真是想连你一起杀了~] 伽夜:“先祖!” 他以为天尸能帮自己救白羽,但是不想它怨气居然那么深,听口气不仅不准备帮白羽,甚至想要杀了她。 那凉气在白羽,连祭,虞思眠周围转了转,[你们三人?有趣,有趣,非常有趣,既然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连祭正要拔刀之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响起,周围突然一片明亮。 他们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那个天寒地冻漆黑幽暗的冰洞,而是一个绿树成荫的庭院,庭院外是波光粼粼的海面,阳光明媚,空气湿热。 妖界? 虞思眠:“幻境?” 伽夜:“不,这是白日梦。” 白日梦? 为什么听起来有些搞笑。 但是伽夜的脸色却极其的凝重,他道:“它让我们醒着也能入梦,现在我们进的就是我们四个中其中一个的梦境。” “我们最脆弱的一面往往藏在梦中,而天尸准备把梦主心灵深处的脆弱,□□裸地放在众人面前,想要逼疯他们。” 这是诛心。 伽夜:“它说不想杀我,那这个梦……是……” 庭院中走来一个头上立着三根羽毛的小姑娘。 她仰着脖子,傲娇地走着,“我以后要像母亲那样成为妖界的女王。” 她没发现身后的婢女们对视着笑了一下。 这时候那只在伽夜怀中的天鹅扑腾了一下。 这是白羽梦境,这个三根毛的小姑娘就是白羽。 周围景象一闪,变成了她和小时候的伽夜一起看书,一起习术。 比她小的伽夜一下子就能学会的东西,她就是不会,于是伽夜跑去玩了她还偷偷的学,伽夜睡觉了她还偷偷地学。 毕竟她是要当女王的人,怎么能比弟弟差呢? 直到有一天她在树上偷偷看书的时候几个宫妖从树底下路过,偷偷议论:“白羽公主不知道自己出身,真是可怜,她血脉怎么可能能跟伽夜殿下比?再努力都是没用的。” “她父亲不过就是靠着能歌善舞讨好了陛下,怎么能和伽夜殿下的父亲比呢?” “虽然也是个没落贵族吧,但归根结底不算什么血统高贵的大妖,血脉不行妖力就不行,白羽公主怎么可能支撑妖界,做妖界女王啊~” “真是可怜啊~” 虞思眠看向白羽,她就像那种对自己要求很高却怎么努力都比不上别人的孩子,突然有一天被告知她先天不足,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这种打击确实让人奔溃。 这时候化成天鹅的白羽全身发着抖,突然场景又变了。 魔域,万魔塚! 天空中一道惊雷而下,将她直接劈成了原形。 一阵阵嘲笑声传来:“噗嗤,屁股上的毛都烧焦了。” “她不是一直说自己是四界第一公主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大妖,结果就是一只鹅啊。” “当初听说他父亲不过是个妖界没落贵族,是靠唱歌取悦妖王才得以上位的,一道雷就不行了。你看我们魔域两位殿下,整整五道都没事呢。” “对啊,不知道她平时骄傲个什么呢。” 这时候伽夜怀中的天鹅突然大叫了一声。 白羽突然化成了人形,毛飞得到处都是。 她近乎是癫狂地扑到连祭面前,抱着他的靴子,“祭哥哥,祭哥哥,你娶我好不好!你是魔尊与白骨夫人的嫡子,有着上古魔尊的血脉,只有和你在一起,我的女儿,我的儿子才不会遭受我这样的过去,他们才能成为正统的王。” 她就像很多父母一样,自己不行但是把所有的希望都给予在下一代身上,弥补自己的缺失。 但是这也是她唯一的能够想到的方法。 “祭哥哥,你不要看不上我,我虽然没有你血统高贵,但我父亲也是妖界贵族,不是什么低贱出身。” 连祭却是冷冷地看着她,在伽夜以为连祭会一脚把她踢开时,连祭却对着空中冷冷地笑了。 周围再次变得一片漆黑,再次变得寒冷刺骨,他们从白羽梦中出来。 那破裂嘶哑的声音再次在周围响起,转到了白羽耳边。 [对啊,你父亲怎么也还是个妖界贵族吧~而有的人啊~] 清脆的铃声再一次响起。 就在此时,周围场景再次转换。 这里灯红酒绿,妖魔混杂,带着一种异世的市井之气。 一座红楼在繁华的闹市上,里面香烟缭绕,莺歌燕舞,传来靡靡之音。 红楼上有个牌子:“风月楼。” 虞思眠和连祭同时瞳孔一缩。 这是界城的“风月楼。” 这时候场景一转,到了一个极为精致的房间,碧玉为灯,珍珠为帘。 梳妆台前坐着一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她长发乌黑,嘴唇殷红,肤若凝脂,一双水洗葡萄般的眼睛带着媚态,明艳不可方物,实乃倾城之色。 她拿着一个通锣鼓,逗着腿上的…… 可以说是一个男孩吧。 男孩四五岁大,又一双略尖的耳朵,一双眼睛混沌无比不能聚焦。 美人耐心的一边哼着小曲一边逗着他,一边从盘中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放进他嘴里。 直到进来一个浓妆艳抹的老鸨。 “妍姬,恩客等着你唱歌呢。”老鸨一把扯下她腿上的男孩,“还不让这脏东西走开。” 这时站在一旁的伽夜迷茫地看着这一幕,“这是谁的梦?” 作者有话说: “一白贪狼、二黑巨门、三碧禄存、四绿文曲、五黄廉贞、六白武曲、七赤破军,这七个星宿称为北斗七星,而斗柄破军与武曲之间有二颗星,一颗星为右弼而不现,一颗为左辅常见,左辅排在八,右弼排在九,由七星配二星共成九星。”——出自百度。 其余关于九星内容摘选参考《撼龙经》 第57章 天尸3 伽夜:“这是谁的梦?” 而这时白羽虽然已经变位人形,但是因为刚才的梦神志却变得癫狂,她紧紧抱着连祭的靴子,“祭哥哥,我们的孩子一定能继承大统的。” 连祭却没有理会白羽,只是看着这画面,脸色变得煞白。 虞思眠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用手拽住了裙子。 伽夜:“妍姬?这就是当年传说中那个风月楼的凡人花魁吗?” 妖魔一边瞧不起凡人,一边又渴望凡人的外表,拼命按照人的样子化形,所以风月楼也养有容姿美貌的凡人取悦妖魔。 这些凡人一般地位极低,但是当年却有一位称为妍姬的凡人歌女红极一时。 传说她媚态横生,歌喉动人,甚至连魔尊都为她屈尊到了界城,只为一度**。 可是妍姬早是上一辈的事了,这是谁的梦? 虞思眠却清楚,这是连祭的。 她想起了给连祭设的小传: 【1.连祭看似风光无限,实乃出身卑微,生母乃是风月楼歌女,为凡人。】 而这位妍姬,就是连祭的生母。 老鸨看着她腿上的男童:“妍姬,这个拖油瓶是个痴儿,没了他你还能在这风雪楼好好过。” 被人类稀释过的血脉,在妖魔眼中最为卑贱,况且这男童一直智识未开,宛如痴儿。 妍姬放下了铜锣鼓,对那老鸨道:“他不是痴儿。” 老鸨叹口气,“这个客人是个大妖,厉害得紧,脾气又暴躁得很,你别惹怒他了。” 这时候画面一转,沉香木床红帐中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响起,“贱人,让你唱你就唱,拿捏什么?” 却在这时一道黑影闪了进去。 只见红帐中血液渗了出来。 妍姬将一个拿着带血发钗的男童抱下了床,惊异地看着这目光混沌的孩子。 看到这里伽夜目光和妍姬一般惊讶:“人魔生的混种本是极弱的存在,但是这孩子是怎么凭借一把发钗杀了这大妖的?” 虞思眠攥着裙子的手轻轻发着颤,这些是她没写过的内容,但是这个世界却以她的几十个字为基准结合这个世界的逻辑,把他的身世再现了。 所以连祭每次路过风月楼脸色都不好看,所以连祭不想看到歌姬,不想回忆起那些对他来说痛苦的回忆。 这时候伽夜还是一头雾水:“这到底是谁的梦啊?” 这时画面一切,到了人间。 妍姬带着那小男孩狼狈地上了船,但是脸上却是满心喜悦:“宝儿,到了人界那些妖就不会再追杀我们了。” 而那个似是痴儿的男童却是迷茫地看着她。 虞思眠却知道这并没有结束,因为连祭的小传中【2.逃出界城后连祭因外形异与常人而被视为异类追打。】 但是,这里出现了一些和她文中不一样的内容。 妍姬母子刚刚落脚村庄,村中村民就得到了天启,说这个男童以后会弑天道,于是一路被追打。 虞思眠并没有写过这些,但是却不影响连祭的命运导向了她写的小传中的下一条。 【3.其母为了保护连祭,丧生火海。】 看着柴火堆上被绑着的男孩,还有冲进火堆中救男孩的妍姬,伽夜一脸懵,“这到底是谁的梦啊?莫名其妙。” 神志不清的白羽依然抱着连祭的腿。 连祭整个人魔愣一般看着火海。 那个似是痴儿的半魔遇火不死,但是冲进火堆救他的妍姬却在烈火中焚烧。 那半魔仰天大叫,只见周围赤色的火焰全部变成了紫色。 伽夜看到这熊熊燃烧的紫焰的一瞬间,似是明白了这是谁的梦。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连祭,僵硬地问:“怎么回事?” 而白羽看到紫色火焰的一瞬间也抬起了头,“祭哥哥?” 这时虞思眠一把抓住了连祭的手,而连祭却丝毫没有反应,每根指尖都是冰凉的。 这时那破碎沙哑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紫焰?他的后人?] 突然,整个梦境都在晃动,像是天尸的震怒。 他们知道天尸指的“他”不是当今魔尊,而是传说中的上古魔神连无赦,紫色火焰是他的象征。 同时那阵银铃声三下三下地响起,三下长,三下短。 伽夜:“不好。” 虞思眠:“怎么?” 伽夜:“这是梦回铃,三短三长追人命。梦回铃可以通过梦回到梦主的过去,加重他痛苦的回忆,让他日日夜夜在噩梦中挣扎……” 梦回铃可以通过梦回到过去? 加重他梦中的痛苦,修改他的潜意识! 也就是说连祭不断地做那个梦是因为天尸,天尸让他重复做着那个梦! 三长三短的铃声一落场景一变,果然变成了那个乱葬岗。 那个虞思眠跟着伽夜第一次入梦时的地方,也是连祭反反复复做得最多的一个梦。 其实那个地方不是乱葬岗,而是那个男童看到母亲烧死后杀了全村的人,使整个村子变成了乱葬岗。 他守在妍姬的焦尸旁边,迟迟不肯离去,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没有人给他吃的,他不知道该吃什么,他就是觉得很饿,非常饿。 这时候那沙哑的声音夹着冷风在他耳边响起:[你看,这里不到处都是人吗?你吃啊,你本来就是魔啊~] 眼见那个男童向尸体向尸体爬去。 这时候虞思眠摇着连祭:“连祭!你醒醒!你醒醒!” 伽夜惊异地看着连祭,眼中流露出了厌恶。 一直抱着连祭靴子的白羽松开了连祭,“不对,祭哥哥,这不是你,不是你,你是妖魔两界最尊贵的血脉,怎么可能会是界城妖女所生的杂/种?这一定不是你,不是你。” 这时空中出现了一道黑烟,正是魔尊。 他低着头看着草丛中那个肮脏的孩子,先是厌恶地蹙了下眉,然后用灵力试探了他,却是无比惊讶。 这个他无意在界城凡人歌女那里留的种,不仅血液没有被稀释,反而流着上古魔血。 此刻又一道黑烟出现,正是白骨夫人,她看着男童冷笑,“又是一个孽种!还是个痴儿。” “不是痴儿,这种上古魔种启智较晚。”魔尊拦住对孩子下杀手的白骨夫人,“咱们的孩子没了,这孩子血脉惊人,你将他收养,对外说是我们的嫡子,可好?” 白羽听到此处,震惊地看着连祭,“不,这不是真的。” 连祭一言不发,虞思眠紧紧捏着他的手。 这时魔尊看着半魔,冷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半魔只愣愣道:“宝儿。” 魔尊不屑冷哼一声,看了看尸横遍野的周围,“跟个祭坛似的。”于是随口道:“就叫连祭吧。” 这便是虞思眠给连祭人设小传中的最后一段:【4.魔尊将其给丧子的白骨夫人抚养,白骨夫人怕此后不能操作此子,将其母尸首带回魔都,以此作为要挟牢牢控制连祭。】 虞思眠来这里本是想找当时“天启”的线索,可是发现无论有没有天启,连祭的幼年都是按照自己写的小传的轨迹在运转。 现在她突然觉得,其实那些天启到底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虞思眠一直对连祭心存歉疚,这份歉疚一直藏在心里,让她面对连祭对她不好时选择了原谅,却也让她在面对连祭的示爱时不知所措。 她觉得他们两人之间不可能。 并非因为他是恶魔自己是天道。 而是因为他是笔下反派,而自己是给他不幸的作者。 天道是公正的,而自己只是一个偏心的作者。 这短短百来个字的小传,展开成这样完整的故事,血淋淋地在自己面前。 这份内疚充斥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喘不过气,让她窒息,让她四肢麻木无法动弹! 这时梦境消失。 又回到了那个漆黑阴冷的冰洞。 白羽厌恶惊恐地看着连祭:“不,这不可能!”她指着连祭,“你个骗子!你个贱种!我喜欢你那么多年,都是假的!假的!” 连祭终于回过神来,他肩膀抖了抖,冷冷笑了笑,“对啊,我就是这么个出身低微的杂/种。你还想嫁我吗?” 白羽“啊!”一声捂着耳朵尖叫起来。 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连祭身上的白羽,彻底发了疯。 伽夜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摇着白羽,“皇姐!皇姐!” 一旁的连祭发现虞思眠握着自己的手,她的手居然和自己一般冰凉。他一把将虞思眠扯入怀中,他将下巴搁到她头顶,“眠眠,你不会嫌弃我对不对?” 当她在蛮城救了那几个歌女的时候,当她为她们说话的时候,连祭心中其实是高兴的。。 虞思眠第一次见到这样脆弱的连祭,哪怕上次喝醉时他都没有这样。 天尸逼疯了白羽,现在连祭似乎也在崩溃的边缘。 他将虞思眠勒得很紧,勒得让虞思眠喘不过气,但她任他勒着,觉得这样自己反而好受一些。 她轻轻地拍着连祭勒着自己的手,“醒了,梦醒了。” 这时候天尸的声音再次出现,[精彩,精彩。]它在虞思眠耳边哈了一口气,[到你了,好戏三连环,他是她的劫数,而你是他的劫数,你说,对不对?] 虞思眠全身绷紧,连祭是白羽的希望,所以在白羽知道连祭身世的时候彻底奔溃,而自己现在是连祭的希望,如果自己的梦被摊开在连祭面前,他知道真相后是否会像白羽一样彻底崩溃? 虞思眠感觉到一股冷冽的气息侵入了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叮铃铃的清脆铃声再次响起。 周围再次亮了起来。 这是一个他们都没有见过的地方,所有的建筑都是冰雕而成,像是一座冰雪中的宫殿。 一个美貌的女子坐在冰床之上,她穿得清凉,却似乎半点都不觉得冷,她仔细端详着一把匕首,眼中带着柔和的光。 虞思眠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梦吗?怎么自己没有记忆? 但是天尸说过放过伽夜,而白羽和连祭的梦都已经看过了。 除了自己外,又还有谁? 这时一个婢女走了过来,跪在她面前,手中拖着一个盒子,“梦姬公主,这是连无赦那邪魔给您的。” 伽夜惊呼:“这是天尸的梦!天尸生前被人称为梦姬!” 他以震惊的目光看向虞思眠,天尸没有进入虞思眠的梦,反而被虞思眠反侵入了! 作者有话说: 这段对我来说很难受,眠眠难受我难受,连祭难受其实我也难受。 所以删删改改写了很久。 。 第58章 天尸4 虞思眠也很惊讶。 因为她一直以为天尸是一个淫/乱残忍的暴君,结果是个美丽的公主?! 梦姬打开那个盒子,盒子从出现一缕黑烟,黑烟中出现幻象:一个英俊的青年,一身黑袍,眉眼邪肆。 除了已经疯癫的白羽,虞思眠和伽夜都看向了连祭。 因为画面中这个青年和连祭有几分相似,不是说相貌,而是一种感觉。 这时候连祭似是清醒了一些,他倒没有在意梦境中的那个男人,而是看着被自己紧紧抱着的虞思眠。 她脸色很难看,全身冰凉,不知是不是自己勒得太紧,又或者是因为看到自己那些不堪的过去。 他的心很空,空到明明知她不舒服,但是只有紧紧搂着她,自己才踏实一些。 虞思眠觉得连祭勒得更紧了一些,她呼吸也觉得更困难了一些,但是她什么都没说,就这样任他抱着。 梦境中从那盒子出来的幻象转移了虞思眠的注意力,黑袍青年道:“现在投降,我饶他们不死。” 梦姬:“连无赦,你做梦。”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一惊,连无赦!上古魔神! 难怪与连祭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相似。 可是他和这天尸又有什么关系? 连无赦淡淡道:“你和你的城都是我的,你没得选。” 虞思眠听到这里,觉得他与连祭更是像了。 梦姬:“不要脸!” 连无赦:“脸面这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他这不是调侃,而是他真这么认为,魔本来就是缺廉耻心的。 “但凡我杀进来,到时候你们每一个女人都会被我的士兵强占,每一个孩子都会被我剥皮。” 梦姬低头看着自己手中那把匕首,气得发抖。 连无赦看着她手中匕首,“那男人给你的?到时候我就第一个杀了他,把他的头提来做我们新婚大礼。” “你个恶魔!” 梦姬一把将那盒子仍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连无赦的幻影也随之消失不见。 她把匕首的贴着自己的脸,流下了眼泪。 婢女在旁安慰道:“公主,不要担心,将军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这时画面一转,整个冰雪做的宫殿映照着紫色的火光,整个城在紫焰中融化。 侍女跑进来跪在了地上,“公主,城门的结界快要守不住了。” 梦姬看着手中的匕首,“将军呢?” 侍女:“将、将军,他,殉国了!连无赦那个噩梦把将军的头颅挂在城门上。” 梦姬眼泪一滴滴掉在了匕首上,她站了起来,道:“把所有的女妖和小孩都叫到冰崖上。” 连无赦残忍无比,说到做到。 她和她的城民不会投降,但是也不能受他的侮辱。 画面再是一转,到了梦姬所谓的冰崖之上。 这个冰崖连祭等人认得,就是虞思眠当时唱歌的那个地方。 快破的结界外骑着双头龙的连无赦正带着他的魔军疯狂攻城,看到梦姬走来,他嘴角凝着无情的笑,“你男人已经被我杀了,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梦姬却是冷笑,“做梦吧。” 连无赦看见千千万万女妖还有小妖也向冰崖走来。 他蹙眉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突然,梦姬对着悬崖高声歌唱起来,她身后的女妖和小孩也跟着大声歌唱。 伴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在冰川上飘扬回荡。 梦妖一族的妖兵听到歌声,顿时振奋了起来。 “是公主!” “还有城中的女人和孩子!” “有我的妻子和孩子!” “她们在为我们助威!” 此起彼伏,凄美悲壮的歌声在战场上回荡,梦妖族的战士在歌声之中斗志昂扬。 “螳臂当车。”连无赦这么说,却蹙了下眉头。 梦妖一族的男人们在歌声之中纷纷倒下,女人和小孩却依然在歌唱。 连无赦对对岸的梦姬道:“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投降,我给女人孩子一条活路,不然就按我之前说的办。” 梦姬眼中凝着泪光,目光却坚强又倔强。 就在结界破裂的一瞬间,歌声戛然而止。 风雪中的梦姬拿着爱人留下的匕首,“连无赦,我们的爱人都死了,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我们梦妖一族虽不如你们魔族嗜血善战,但是却不是懦弱之辈。我们尸身都不会留给你。” 说罢,她用那把匕首刺入心脏,在连无赦碎裂的目光中下悬崖。 而她身后那些女妖和小孩也跟着纷纷跳了下去。 虞思眠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所以这些女人和孩子不是殉葬品。 她们和那些战士一样,宁愿一死,也不愿意投降。 都是以身殉国的战士! 这时候梦妖已死,梦境本该结束,但是却换到了另一个场景。 一片尸海之中,有一块浮冰,天空中下着茫茫大雪。 连无赦抱着全身**的梦姬,用灵力封住了她最后一丝残魂。 也就是这一缕残魂,给他们留下了这些梦境。 连无赦看着怀中的梦姬:“你为什么那么刚烈?我哪里不如他?我对你难道不够好吗?你宁愿死都不和我在一起?” 这时候伽夜摇头,“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现在到好,瓜都没了。活该。” 听到这里连祭微微一颤,他看着自己怀中的虞思眠,心拧了起来。想到自己曾经说的:我只要瓜,不在乎它甜不甜。 画面又是一转变成了一个冰洞。 他们发现就是他们目前的此处,但不同的是梦境中这里还有一个入口,连无赦抱着梦姬向入口走去。 “这是一块天然的养尸地。我不让你死,你便死不了。” 后来他在这里设了阵法,在临走之前看着她胸中那把匕首,恼怒之下一把拔了下来,扔到一旁,取出了一滴自己的心头血滴在了梦姬伤口上,这才拂袖而去。 这时连祭明白,梦姬能成天尸,估计和连无赦这滴心头血有关。 他能够理解连无赦为什么这么做,非常理解。 又或者说他的思维方式和连无赦如出一辙。 他不在乎虞思眠愿不愿意,他只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如果虞思眠爱上了别人,他一定会杀了那个人,如果她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他就用别人的命来威胁她。 这些,都是他会做的事。 可是他看到躺在冰窖里的梦姬,心中却压得难受。 连无赦逼死了梦姬,自己会逼死虞思眠吗? 这个结果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不知道。 他觉得他不会像连无赦一样没用,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去死,他会将她日日栓在身边,不会给她寻死的机会。 他又想到巫医月曾经说的话:她会在你怀中枯萎。 左右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心中越是觉得烦闷。 他还是将她搂得那么紧,直到听到她呼吸实在是困难,这才松开了力度。 虞思眠感觉到他松开了一些,她先是大口大口呼了几口气后转过来,语气反是担心他,“连祭,你好些了吗?” 连祭闷闷地“嗯”了一声,心中却起了丝丝甜意。 梦姬的梦终于醒了。 周围空荡荡的,那沙哑阴冷的声音消失。 伽夜道:“应该是被眠眠反侵入后,还没恢复。” 他们在洞中找到了连无赦抱着梦姬进洞的那个方位。 连祭:“果然,这里施得有法术。” 伽夜:“那你还不解开?” 连祭:“你来。” 伽夜:“你平时不是很能吗?” 连祭:“给你个表现机会。” 虞思眠看向连祭,他的遭遇远远悲惨于白羽,而白羽还在一蹶不振,而连祭看似已经振作了起来。 他就是一根野蛮疯长的毒藤。 没有这种坚韧,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既让人唏嘘,也让人心疼。 要说伽夜情商也是极高,这种时候他没有在身世上对连祭落井下石,避开了刚才敏感的话题,因为他知道,如果真的踏破底线连祭会当场杀了自己。 伽夜:“我可没你爱出风头。” 连祭:“我从来不爱出风头。” 虞思眠不能理解男人在这种时候死要面子的心态。 因为他们都清楚,连无赦施的结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未必能一下解开。 而先失败的那个人必然就在虞思眠面前丢了颜面。 虞思眠:“你们一起吧。一个妖界太子,一个魔域少尊,我两看看你们两人合力能有多大威力。” 伽夜还想救白羽,连祭也要拿尸丹,再加上是虞思眠开了口…… 两人第一次不情不愿地合作。 紫红两道光冲向了那面看起来很是平常的冰墙,显现出一道黑色符门。 符门渐渐消失,冰墙慢慢融化,出现了与梦中一般无二的暗道。 他们沿着暗道下去,看到了躺在冰棺之中的梦姬……不,准确说来是天尸。 梦姬早已尸化,不再美丽,如外面的那些尸妖一般诡异,不仅如此,她脸上还布着黑色的纹路。 连祭挡在虞思眠面前用刀推开了冰棺盖,仔细端详那布满皮肤的黑色纹路,“魔纹?” 她临死前明明是好的,怎么会死后出现魔纹? 连祭用刀鞘挑开天尸的衣裳,发现她的纹路是从心口那个洞开始蔓延出来的。 这时候虞思眠道:“会不会是连无赦的心头血?” 连祭蹙眉,伽夜也不明所以。 虞思眠:“她恨透了连无赦,连无赦却将她的心头血强行滴在了她的心口,她的尸体对此抗拒,于是生了心魔。看她生前应该是个善良的女妖,之后变得扭曲凶恶,可能也跟这心头血有关。” 伽夜:“哇,姐姐见多识广,说得好有道理。” 连祭心却更冷了一些,心头血何其珍贵之物,连无赦滴心头血是因为爱梦姬,想要她以另一种形态永生不死,最后却成为了她的怨恨。 恨得直接生了心魔。 他觉得自己的心更闷了一些。 第一次在开棺的时候走了神。 没有发现棺中的天尸已经睁开了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只手穿过了连祭的身体。 虞思眠拔出了自己防身的短剑准备去刺天尸的手,不等虞思眠靠近,连祭拉出了天尸的手,挡在虞思眠面前,“退后,这些玩意儿不怕你。” 这时伽夜也祭出了自己的锁链,“姐姐不怕,我保护你。” 虞思眠:“你别管我,你协助连祭!” 伽夜:“可是伽夜心中只担心姐姐啊~” 虞思眠:“你不帮她,咱们都得死!” 伽夜:“姐姐说什么都是对的。” 连祭心想若不是还要护着虞思眠出去,现在他一定会先捅死伽夜再和这天尸同归于尽。 梦妖一族不善于近战,但是她修炼万年以成天尸,非同寻常。 虞思眠觉得情况不妙,这样下去他们估计都得死在这里。 突然间虞思眠看到了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光,她在他们的刀光剑影之下,退到墙角捡起来一看,是一把匕首。 就是梦姬一直拿着那把匕首,最后她用此自尽,却被连无赦蛮横拔出,扔在一旁。 眼看连祭伽夜渐渐落了下风,虞思眠举起那把匕首,“梦姬!这里!” 如果她还有一丝残魂,是否能够记得它? 天尸看到那把匕首的瞬间顿了顿,就在此时连祭的灵毁刺入了天尸的心口。 就是这一刺,天尸心口滴出了一滴黑色的血,沿着连祭的刀刃下滑。 “连无赦的心头血!” 那么多年它也没有滴入梦姬心里,梦姬宁愿成魔都要用最后一丝意念抗拒着它。 所以连祭这一刺,它便滴了出来。 上古魔神的心头血对梦姬来说是毒。 对连祭的灵毁来说却是血炼的圣物。 它贪婪地吸收着这滴上古魔神的心头血,闪着躁动的紫光! 现在连祭手中这把灵毁已经比她原文中更为强大,成了一把至凶的上古杀器。 只听天尸一阵惊叫,躲开了连祭的灵毁。 这时灵魂上燃着熊熊紫焰,这熟悉的火焰让天尸愤怒惊惧! 与此同时,他们发现,她身上的黑纹在渐渐褪去,魔性也随之减去。 连祭招招致命,刚猛无比,逼得天尸节节退后,在紫色的火焰中尖叫连连。 最后被连祭刨出了尸丹。 它才倒了下去,彻底一动不动。 看到这里伽夜对连祭大骂:“你弄死它,我皇姐怎么办?” 连祭把灵毁收入刀鞘,“她关我什么事?” 伽夜:“你到底有心没有心,她喜欢你那么多年……”这句话他常常挂在嘴边,但是想起刚才白羽知道连祭身世后破口大骂的模样,就连伽夜也说不下去。 连祭看着虞思眠手中的匕首,道:“它在这洞中万年,吸天地之灵气,也是一把上古的神兵,大小正适合你,你用来防身正好。” 虞思眠想起当时她潦草地写这个副本,掉落的终极宝贝就是这把匕首。 只是她没想到,在这个世界中,这把匕首是这样的来历。 她走到天尸面前,褪去魔纹的天尸,已经没有当时那么狰狞恐怖,她用力拖着她早该在万年前就安息的尸体。 连祭:“你做什么?” 虞思眠:“把她放进棺材。” 连祭:“……” 虞思眠:“她也算个女中豪杰,本以惨死,又被连无赦逼迫成了尸妖,现在咱们取了她的尸丹,已经很惨了,我们总该给她一个善终吧。” 伽夜道:“姐姐说得在理。”然后他也叹了一口气,“毕竟是算我的先祖。” 伽夜一把将天尸的尸体抱入了冰棺,正要合上冰棺的盖子时,虞思眠道:“等一等。” 伽夜:“怎么了?” 虞思眠走到了棺材前,把手中那把匕首放在了她破洞的心口旁,将她的双手搭在了那把匕首上。 连祭:“眠眠?” 伽夜:“姐姐……” 这把兵器确实是天地间难得的灵物,而且大小正好适合虞思眠。 可是…… 虞思眠:“君子不夺人之所好,这把匕首想必是她多年的执念吧。” 连祭听到这里转眼看向了虞思眠。 所以她能够跟梦姬共情吗? 她和梦姬的所思所想一样吗? 这时候他心里更是闷得慌。 就在虞思眠把匕首放在梦姬身上后,只见梦姬白纸一般的皮肤渐渐塌陷枯萎,最后变为一堆白骨。 但是只剩白骨的双手仍然紧紧抱着那把匕首。 伽夜叹了一口气,“或许这才是她的心之所愿吧。她早在万年前就想跟爱人归去,结果被连无赦困在这里行尸走肉,不人不鬼。” 听到这里,连祭的脸色更加难看,默默捂着刚才被天尸捅破的伤口。 但他却觉得这里不痛,痛的是心。 因为在天尸的梦中,他只能和连无赦共情。 虞思眠看了那冰棺一眼,转身准备离开之时,突然间一股凉悠悠的气到了她周围,侵入了她的太阳穴。 她周围变得一片漆黑。 只见前方有一个穿着清凉的女子背对着她,虞思眠已经做好被吓一跳的准备。 不想转过身来,不是天尸,而是那个美貌的梦姬。 她向虞思眠走过来,莞尔一笑,“天道……不。应该说是作者大人,……对吗?你们世界是这个说法吧。” 虞思眠惊讶地看着她,瞳孔不断震动,震惊不已. 梦姬笑道:“我在侵入你梦境的时候看到了一些你的秘密,不过你比我强太多,我被你反侵入了。” 梦姬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活在一本书中。” 后来,她们两聊了很久。 梦姬:“我这缕亡魂坚持不了多久了。” 她从丹田中取出了一个东西,“这是我的妖丹,现在将她送给你。” 连祭取走的是她尸化之后的尸丹,而作为大妖,她自己还有一枚妖丹。 梦姬:“我将她给你并非因为你是天道或者是作者,而是因为……” 她转头看向白骨上的那把匕首,“因为你完成了我这数万年的夙愿。我找它找了数万年,对于没有意识不能操控自己的身体的我,它尽在咫尺,却远在天边。” “现在,我终于解脱了。” 说完,她在虞思眠的意识中化成了星星点点的碎灵,飘向了幽冥海,去寻找她的爱人。 …… “姐姐,姐姐!”伽夜叫醒了虞思眠。 虞思眠这才回过神。 “姐姐,你怎么突然走神了?太累了吗?” 虞思眠:“还好。” 她发现自己手中,攥着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梦姬的尸丹? 这时她另一只手被连祭握着,她感觉到了连祭手指的冰冷,想起他刚才被天尸捅穿了身体。 虞思眠:“我们赶快出去。处理一下伤口。” 连祭:“小伤。” 伽夜:“呵,你不装会死吗?”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颤动起来。 伽夜:“不好,要塌了,快走!” 突然连祭脚下一空,他整个身体迅速下坠,却在坠落的一瞬间,他松开了虞思眠的手。 “连祭!!”虞思眠看着旁边突然出现的洞,对着里面大喊,声音在不断回响,却听不到连祭的回应。 伽夜:“姐姐!我们快走,这里摔不死他。” 虞思眠摇头,“他受了很重的伤,他来之前天雷的伤就没好。” 伽夜:“不是吧,我看他跟没事一样,还在想这怪物怎么那么快又痊愈了。” 虞思眠:“不是的,他从来不是怪物,只是忍着痛不说而已。” 伽夜:“他就是爱装,那就等他自生自灭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好鸟,姐姐,以后伽夜会好好照顾你……” 他话音未落,虞思眠就朝那个黑洞跳了下去。 他迅速抽出锁链想把她拉上来,这时大地又是一动,居然合上了。 "姐姐!!!" 虞思眠在冰洞中迅速下滑,不知滑了多久,终于到了底。 下面一片漆黑,没有明火咒她什么都看不见,但是却闻到了熟悉的,带着薄荷香的血腥味。 “连祭!连祭!”却不想没有回应。 她索性在冰面上一边爬一边摸索,朝着那带着他味道的方位爬去。 直到摸到了黏稠的液体,她知道,那是血,很多的血。 顺着温热的血,她很快摸到了躺在血泊之中那具精瘦结实的身体。 这时的他身体不像原来那般炽热,而像一条冰冷的蛇。 他流血太多,而这里的气温又太低。 “连祭,你醒醒,不然会在这里冻死的……” 连祭极为虚弱,已经失去了意识。 但是全身紧绷,手指在微微动,额头上渗着冰冷的汗。 因为天尸的梦回铃,使得他从小一闭眼就开始做噩梦,现在虚弱的他应该是被噩梦所困,在里面被折磨。 这时候她发现自己的手中响起了清脆的铃声。 极为熟悉的声音,梦回铃的声音…… 她记得当时梦姬把自己的妖丹硬给了自己。 她摊开掌心,发现手中的东西发出了微弱的银光,她凑近一看,是一只圆形的精致的铃铛。 梦回铃?! 所以梦姬的妖丹是梦回铃! 她把梦回铃给了自己! 他想起伽夜的话,三长三短……这样可以回到梦主的过去,在梦中改变他的潜意识! 她按着当时的铃声三长三短地声音摇起了手中的银铃。 这时候周围变成了伽夜第一次带她入梦时看到的地方。 尸横遍野,空气中带着腥臭的尸体味道。 野风一吹,草丛中出现了一个肮脏的的小男孩,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焦尸。 他用小手推了推焦尸,“娘、饿……饿……” 然而那焦尸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旁边的尸体,慢慢爬了过去。 虞思眠跑到了男孩面前,“宝儿,不要,不要,那个不能吃……” 而那个男孩似乎是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缓缓抬头,用一双混沌的眼睛看着自己,“饿……饿……” 虞思眠:“等等,我有吃的,我有!” 她拼命地翻着自己的乾坤袋,发现里面的东西自己早就吃完,也没有再补充,只是找到了一罐蜂蜜。 那罐柳家村得到的蜂蜜。 她迅速地用蜂蜜对了水递给那个小男孩,“宝儿,别吃那些,你喝这个,很甜!” 作者有话说: 第59章 放下(微微修) 男童闻到了里面的甜味,不等虞思眠揭开盖子便一把抢过,直接用牙撕咬着竹筒。 虞思眠:“不对不对。” 她没法从他手中抢过蜂蜜水,耐心地引导着他怎么打开竹筒。 然而最终他还是咬破了厚厚的竹子,咕嘟咕嘟把蜂蜜水一饮而尽。 这时候画面又是一切,到了一个新的场景。 一个阴森森冷白色的洞府。 里面传来一个女声,颇有几分气急败坏,“这只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个黑影从里面飞出来,重重摔在了地上,是一个小男孩,他露出来的皮肤上有着一个个血窟窿。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个子高了一些,目光还是混沌,可是原来只是混沌,现在却有了戾气。 白骨夫人走了出来,愤怒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咬痕,挥手施了一个术,幻化出一个狗笼把男童关在了里面,骂了一句后拂袖离开,一去不回。 男童自此之前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他用手捧起地上黑土准备往嘴里放。 虞思眠发现原来少年时的连祭是经常挨饿的,难怪他误以为自己要绝食自杀的时候,他说:“你没尝过挨饿的滋味,尝过你就不会这么做了。” 虞思眠跑到了笼子前,“我有蜂蜜水。” 然后这次她将盖子打开,才递给了他,他坐在笼子内,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虞思眠坐在笼子外,“宝儿,你知道你的大名叫什么吗?” 她当时给连祭取名时候只觉得这个名字酷炫,适合魔尊,却不想在故事中变成了一个如此草率的来历。 是啊,如果是备受深爱的孩子,哪个父母舍得取这样的名字? 妍姬应该还给他取了别的好听的名字,然而可惜她只在梦中听她叫他宝儿。 而连祭对她的问题听而不闻,他智识未开,应该也不记得自己曾经的名字。 他到底叫什么。 这或许永远是个迷了吧。 梦境一次次切换,都是连祭幼年时最苦的时候。 无论他饿不饿,虞思眠总是会在那时候给他一杯蜂蜜水。 头疯兽一样的他便会慢慢冷静,慢慢平和。 虽然他依然不认识虞思眠,但是他嗅得到蜂蜜水的甜味,他只认识这个。 虞思眠知道,她只能改变他的梦境,不能改变真实的过去,但是至少能让他的潜意识好受一些。 他们在这个洞窟里不知道待了多久,幸好外面的冰川倒塌没有影响到这里。 虞思眠一次次进入连祭的梦境。 梦外的连祭额头上的冷汗慢慢褪去,全身暴起的青筋也消了下去,渐渐逃脱出了噩梦的折磨。 但是他却还是依然虚弱,虞思眠把蜂蜜水一点一点灌进他嘴里。 在这些不知时光的日子里,梦里梦外她都用着蜂蜜水滋养着奄奄一息的他。 他的身体,他的灵魂。 终于,连祭缓缓睁开了眼睛。 口中还残留有丝丝的甜意,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里留下的还是梦外留下的。 原来如此…… 那时候他智识未开所以只记得了那个味道,不知道什么是蜂蜜,也不记得她。 只是在梦境中最艰难的时候,这个味道都会出现,原来出现的不仅仅是蜂蜜水,还有她。 难怪每一次喝到她兑的蜂蜜水时哪怕他再怎么焦躁,都会变得平静。 难怪他每次看到她把这个蜂蜜水分给别人,就像触及了他的底线。 若当时柳家村那个呆子大夫没有找她要蜂蜜水喝,他当时不会一时失控答应带上虞思眠。 她们会擦肩而过,再无交集。 也就不会有现在,她不会进入自己的梦境。 一切都是轮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他们是命中注定的。 她就是他记忆里的那份甜意。 他麻木的四肢开始恢复知觉,渐渐发现不太对劲。 他现在的感觉太舒服了一些。 什么贴着他,很软,很温暖。 他偏过头,发现虞思眠在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自己。 她一丝不/着,自己也是。 他冰冷的身体,突然热血沸腾,全身紧绷起来。 他能夜视,但是他还是使了一个明火咒,点亮了整个洞穴,洞穴中的冰像镜子一样反射着明火咒的光,瞬间变得灯火通明。 他们身下被她乱七八糟塞了很多的衣物,用来隔寒,身上盖着他给她买的狐裘用来保暖。 就连自己身上的伤口她也用巫医月留下的药粉处理过了。 除此之外,她还紧紧抱着自己。 她身体的温暖传到了自己身上。 连祭觉得自己全身血液在沸腾,但是四肢却酥麻得无法动弹,血气一下从心口冲到了脑门。 这时候虞思眠的睫毛颤了颤,久处于黑暗的她眼睛面对明亮的光一下子睁不开。 但是她知道,连祭醒了。 本是喜悦的她感觉到了连祭身上的滚烫,她触电般把搂着他腰的手和缠着他的腿放了下来。 那无比舒适的感触一离开,连祭心中一空,顿时一个翻身到了她的上方。 被他落下的阴影挡住了大部分的光,虞思眠这才勉强把眼睛睁开。 连祭一起身,狐裘中灌进了刺骨的寒气,让她一个激灵,此刻的连祭全身却像火炉一般在焚烧。 这份温暖,虽然舒服,但却让她的心快跳了出来。 连祭看了看一地的衣服,什么都没说,又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 虞思眠呼吸变得不匀,她把手掌拿了过来,“我想把烈火符给你,但是我取不出来。” 那时候他已经快要冷死,她不会什么法咒,而这里又没有什么可以持续焚烧取暖,这是她最后能用到能想到保他命的方法,算是最原始的办法,去维持他的体温。 连祭看着她忽闪忽闪的掌心,道:“幸好你不会取。” 他声音已然喑哑。 在冰冷的空气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两人几乎贴在一起,虞思眠似乎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她没有经验,不知道那是不是,或许是,应该是。 连祭伤那么重还能这样,倒是在她意料之外,繁殖能力确实惊人。 连祭要什么,她一直是清楚的。 原来她对连祭那份流于字面模糊的歉意一直藏在心底,所以连祭的行为一定程度上她可以宽容接受,但是过分的就不行。 而如今……在她一次次进入他的梦境,看见他常人无法想象的过去,因为那几百个的小传延伸出的过去,那份歉意喷涌而出,控制了她,占据了她,闷得她喘不过气。 或许,这是她欠他的吧。 她慢慢垂下眼,偏开头避开了连祭的目光,透过两人间的缝隙看着这个冰天雪地的洞,这里,被他的明火咒照得灯火通明。 她心扑通扑通跳着,“连祭,能把明火咒灭了吗?” 她实在太过紧张,声音都变得有些奇怪。 连祭依然沉默,她不敢去看连祭的脸。 她看别人写的小说,男人在兴头上的时候都是不愿意灭灯的。 果然,连祭没有灭它。 她又吸了口气,“那个、那个、你带了没?” 连祭:“什么?”了一声。 “海……海……海棠膏。”那狐狸说能缓解一些痛苦。 她话音刚落,感觉连祭已经燃了起来。 “扔了。” “啊……扔了呀……”虞思眠此刻大脑几乎处于无法转动的状态,也没去想他为什么会扔那个,只道:“那,那……你……” “我什么?”这声音已经不是沙哑,几乎是喉咙口出来的气音。 虞思眠咬了牙,“你轻一点。” 连祭要疯了,瞬间他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他还是克制自己的力度,轻轻地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好甜。 这时候思绪回到了梦里,那丝丝的甜意,那滋味太好了。 连祭在她唇上点了一下,很烫。 这一烫却让她清晰了一些,回忆起最后梦姬进入自己意识时说的话: 【你原来就对他心怀愧疚与怜悯,所以你面对他时更多的是不知所措,怒也不是恨也不是,而现在当你看到那些梦后,更是将他的不幸都归结于自己,内疚压得你喘不过气。】 【可是,爱不是这样的。爱不是委曲求全。】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捏紧了拳头。 她全身就像一根紧绷的弦,轻轻弹拨下,可能就会断掉。 可是她又想起梦中的景象,饥饿的小孩爬向尸体的景象,那被白骨夫人掐得遍体鳞伤的模样,那无日无夜关在狗笼之中,捧着泥土吃的模样。 她虽然在梦中给他了蜂蜜水陪他渡过最难的回忆,但是,改变的只是他的潜意识,而非现实,而非真正的过去。 想到这里,内疚再次占了上风。 她闭上了眼。 连祭慢慢下移,看得到她锁骨下的血痣,他血液都在叫嚣,他几乎可以不顾所有伤口的痛处,横冲直闯,要他所要,想他所想。 偏偏这时候连祭又想起了连无赦那滴心头血,梦姬用了万年时间都抵触的心头血。 但是,随即他又想:不,她和梦姬不一样,梦姬宁死不从连无赦,而眠眠,她同意了。 虞思眠一闭眼梦姬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千万不要因为同情愧疚而委身于一个男人,特别是连祭这样的男人。】 【你现在如果要是因为歉疚从了他,我几乎可以看到你们两人的未来:跟他回魔域,嫁给他,最终有一天你的秘密暴露在他面前,那时候他发现你对他只是愧疚,可怜,根本没有爱过他,以他性格,你觉得会是什么结果?】 【你浑浑噩噩和他在一起只会造成你们两人的不幸,以他性格甚至会波及旁人,就如连无赦一般。】 但是连祭的梦境又一次次出现在她脑海。 连祭那样的过去,自己难辞其咎。 她大脑一片混沌。 他的薄荷味没有让自己清醒,反而让自己更加迷茫。 她无意识地吐出了一个含糊的:“不……” 再怎么含糊连祭却听了进去,他却只是哑着嗓子:“眠眠,都这样了,我怎么停下来?” 鬼牙他们总说别听女人的,她们说不要就是要,男人信了就有鬼了。 而且自己不是一直就想这样吗? 她都是自己的人了,又还能如何? 他脑海中出现了连无赦,连无赦看着梦姬自尽跳崖时那破碎的眼神。 想着伽夜的嘲讽:“强扭的瓜不甜?呵,现在连瓜都没了。” 他又想:他也会日日夜夜守着她,不给她做傻事的机会。 虞思眠无处安放的手一晃把给连祭准备的蜂蜜水给弄倒了,竹筒磕在冰上,发出一声清响。 那清脆的声音窜入虞思眠的脑海。 她猛然睁眼。 不对,这个发展不对!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自己没谈过恋爱也写了那么多小说。 梦姬说得没错,这样不对! 她不该这么浑浑噩噩地从了他。 本横了心的连祭,却闻到了蜂蜜水的甜味,那是她打翻的蜂蜜水,传来了丝丝甜味,让他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虞思眠突然喊了出来:“连祭!不行!这样不对!” …… …… 本以为在劫难逃的虞思眠,发现身上的重量突然消失了。 连祭已经坐起了身体。 劲瘦的身体在冰冷的空气中,他也没急着穿衣服,而是将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前方。 过了许久,他缓缓道:“眠眠,教我怎么爱你,用你的方法。” 他的低沉声音在这空旷的冰洞中显得既悠远缥缈,却又无比酌定真实。 虞思眠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向来是霸道的,自我的,他的口头禅是:这就是我喜欢一个人的方式。 他现在说:让自己教他如何爱他? 她坐了起来,抱着狐裘。 连祭转过头,看着她:“我想要甜的瓜。” 虞思眠:甜的瓜? 当时自己告诉他强扭的瓜不甜时,他的名言是:他想要的瓜,不在乎甜不甜。 是的,连祭曾经是这么想的,可是被她弄倒的蜂蜜水溢出来的味道让他回想起了梦中的甜味,那个味道,让他安心,让他平静,给他丝丝的甜意,他现在明白,那不是蜂蜜水的味道,那是虞思眠的味道。 他不要她和梦姬一样的结局,也不要她在自己怀中枯萎。 他要甜的她。 要她心甘情愿和自己在一起。 要她和梦中那样一直甜下去。 虞思眠震惊地看着连祭的背影,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产生了幻觉。 连祭一直没有转身,只道:“眠眠,把衣服穿上,我们出去。” 虞思眠慌乱地把衣服套上,而连祭这次真的没有看,从始至终没有转过头,直到她披上那件雪白的狐裘。 整理好的连祭,走到她身前。 他嗓音不似刚才那般喑哑,而只是普通的低沉,他道:“把带子系上。” 说完,他垂着眼给她把狐裘的帽子盖在头上,然后把颈上的带子给她系好。 然后拉着她在这地洞中寻找出口。 对于虞思眠来说迷宫一般的地方,连祭却三两下就找到了出口,一上去,除了鬼牙大眼外,还有伽夜以及昏迷的白羽。 伽夜:“姐姐!” 大眼看到连祭和虞思眠,终于收了弓,“祭哥!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都快顶不住了!” 鬼牙也喘着气:“祭哥,你没事吧。” 连祭面不改色,“没事。” 伽夜瞥了他一眼,准备说什么,但是因为太过疲惫,那些茶言茶语都没力气说了。 他们踩上了一块浮冰,这时候无数尸妖从两旁的冰山之中爬出。 鬼牙:“真是没完没了。” 大眼:“怎么会这么多?不正常啊,杀不光一样。” 连祭道:“这是连无赦的阵。” 鬼牙大眼一听连无赦这个三个字脸色都是一变。 现在鬼牙大眼伽夜的体力已经虚脱,连祭身受重伤。再和这些没完没了的尸妖缠下去,这样下去怕是出不了这个冰原。 虞思眠对连祭道:“天尸的尸丹能取出来一下吗?” 虞思眠问得小心,因为这是连祭用命换来的宝贝,怕他不愿意。 没想到连祭爽快地将尸丹取了出来。 虞思眠:“你不问我做什么吗?” 连祭:“不问。”说完他将它放在了她的掌心。 虞思眠微微有些动容,接过了尸丹,将它和梦姬的那枚妖丹放在了一起,捧在了掌心。 虞思眠对伽夜和连祭道:“还记得她们生前的最后一幕吗?” 唱着歌,跟着她们的公主跳下了悬崖。 因为如此所以他们进来是的第一道结界就是要在那里唱歌。 这个阵是个轮回阵的话,那出去时不时和进来时要一样。 虞思眠:“我们唱歌试试。” 众人:“……” 虞思眠:“我们唱着歌进来,唱着出去试试。” 他们都是一群身份贵重的皇族贵胄,从来都是歌女取悦他们,要他们唱,确实也是为难他们。 这时候虞思眠看向身旁的连祭,“连祭,你唱歌应该很好听吧。”因为他母亲是妍姬。 连祭偏开头,“没唱过。” 虞思眠也没有继续说什么,只道:“你想唱时候再唱。” 虞思眠只能自己对着冰山唱了起来。 大眼听了听,终于忍不住道:“眠眠殿下,之前我就想说,你唱歌,是不是有点不着调啊?” 他话音一落,连祭刀一般的眼神落在了他脸上,看得他一个激灵。 伽夜道:“我看是你聋了差不多,姐姐调就是这个世间的基准,和她不一样的才叫跑调。” 虞思眠知道自己唱歌跑调,声音越来越小。 连祭踢了大眼一下:“你唱。” 大眼:“我?好好好~” 有了连祭命令,大眼也不含糊,拉着不情不愿地鬼牙唱了起来。 妖族本是能歌善舞,只是伽夜身份贵重在皇宫里一直端着,现在也忍不住跟着他们唱了起来。 这些男低音混合这这些凄凉的女声,倒是向冰川中的绝唱。 听到歌声后那些尸妖一个个都停在了原地。 这时虞思眠把捧在掌心的尸丹和梦回铃举了起来。 一颗是她尸化后的尸丹,一颗是她生前的妖丹。 他们眼见这些尸妖一个个对着他们…… 跪了下来。 场面颇为壮观。 鬼牙看着跪在冰上一动不动的尸妖,“我艹” 大眼看向虞思眠:“不愧是天道。” 虞思眠道:“他们跪的不是我。” 对于这些尸妖来说,它们不识天道,不认神明,它们心中只有他们生前死后都追随了数万年的公主。 而歌声,还有两枚丹,就是他们对公主残存的记忆。 “他们跪的是梦姬。” 他们浮冰所过之处,尸妖全部跪下让行,一路畅通无阻。 直至……再次进入了那个滚筒洗衣……不,那个漩涡。 连祭还是抱着虞思眠,只是这次,不像以往那么用力。 他们一出来,跳上冰崖,只听大眼道:“你们怎么那么阴魂不散!怎么还在这里?” 大眼指的,正是琉璃天的一群人。 这时已经疲惫不堪的鬼牙对他们拔出了刀:“滚!别打我们殿下注意。就算是天道,也是四界的天道,不是你们琉璃天的天道。” 而这时的虞思眠看着易冰等人,心中却是微微一动。 她本已不想去琉璃天,但是梦姬最后侵入自己意识的时候说的话浮现在脑海。 【你说连祭幼年时候村民在梦中得到的天启,还有关于柳怀素的梦,这些都和我无关。】 【我没有办法操控离我那么远的人,除非……】 【琉璃天的通灵阵加上我的梦回铃。】 【还有一点让我在意的事:我躺在这里感觉到星辰之气的变动,这些似是与你有关,与琉璃天有关。】 【你一个异世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许琉璃天能够给你答案。】 所有的疑惑,兜兜转转,还是指向了琉璃天。 可是这时她又看向了连祭。 连祭脸色苍白,看不出什么表情。 她看着连祭,想要开口,但是她实在开不了口。 寒风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吹着她帽子上的白色狐毛,她觉得自己的嘴已经冻僵了。 不然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张不开嘴呢? 连祭矗立在冰川之上,被一片白色衬托得更是挺拔而夺目。 飘舞的雪花隔在他们两人中间。 一片一片落在他宽阔平直的肩上成了积雪,而有的吹到他身前,变成了红色。 为什么变成红色?因为是他的血。 虞思眠知道自己不像是梦姬,那么坚韧果决爱恨分明。 梦姬恨连无赦恨到了骨子里。 自己和连祭的关系却复杂得多。 自己对连祭终是放不下歉疚。 可是另外一面的琉璃天…… 也许能给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左右为难。 就在此时,连祭拍了拍肩上的积雪:“去吧。” 不仅虞思眠,在场从琉璃天弟子,到伽夜再到鬼牙大眼,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说连祭在说反话。 连祭拍了雪后漫不经心撩起眼皮,对虞思眠道:“你不是一直想去琉璃天吗?” 虞思眠睁大眼,看着雪中那个少年,他神色很平静,没有讽刺,没有威胁。 连祭道:“我要用你想要的方式去爱你,这是不是你想要的方式?” 琉璃天的人脸皮薄听到这里红了脸,一个个装作没听见,轻轻咳嗽。 虞思眠惊得嘴巴合不上,任由寒风灌进嘴中。 连祭见他不答,笑道:“都要走了,不单独和我说两句。” 这时候大眼挥动着武器,驱赶琉璃天的人和伽夜,“让开让开,都让开点,别在这里碍眼。” 琉璃天的弟子看了一眼后立刻散去,伽夜虽然不干,但是大眼用极夜弓鬼牙用若邪刀对着自己,对连祭这两个干将,他心中还是忌惮,只能带着白羽先行离开。 冰崖上只剩连祭和虞思眠二人。 连祭:“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虞思眠思来想去,最终化成了一句:“谢谢。” 连祭啧了一声,“明明是我强行扣了你,你还反过来道谢,还是真是有礼貌。” 虞思眠:“连祭……虽然说善恶有报,但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以后做个好人,也许能将功赎罪。” 她知道自己说这些无异于对牛弹琴,但是她真心希望他有一个相对好些的结果。 连祭轻笑一声,对她的话不置与否。 虞思眠:“你接管沧溟十二城后能好好对他们吗?” 连祭:“能。” 两人又是沉默。 虞思眠想起什么在她的储物带中拼命翻着东西。 连祭:“你找什么?” 虞思眠:“我在想可以拿些什么你需要的。” 但是想来想去,最终只翻出了梦回铃和蜂蜜。 一个是稀世宝贝,一个是他的回忆。 她把梦回铃递给连祭:“这个给你吧,也许有用。” 连祭抱着手,“我要这个没用,我的梦里已经有你了,够了。” 虞思眠微微脸一红,收回了梦回铃,把蜂蜜罐子递在他面前,“这个呢。” 连祭犹豫了一下,其实即便是同一罐蜂蜜,不是她兑的也不是他想要的味道。 但是他却接下了,“也好,免得你兑给琉璃天那些废物喝。” 他说这话时不是开玩笑,这罐蜂蜜是他的底线,不容别人染指的底线。 虞思眠把他手套拿了出来,递给了他,“这个,还你,谢谢。” 连祭却不接,只道:“留给你,做个纪念。” 虞思眠:“……” 虞思眠把连祭的手套放入了自己的乾坤袋中。 然后,两人相对无言。 虞思眠总觉得这么转身是不是显得无情? 她想了想,要不要找他留一个联系方式,他难受的时候可以找自己? 但是这样感觉像是绿茶养备胎,给他留念想。 但是如果就这么走了,永不相见,自己是不是又太绝情? 梦姬说得对,自己对他果然是不知所措的。 这时候连祭漫不经心把腰上的玉简取了下来,塞在她手上。 虞思眠:“这……” 连祭道:“话本还写吗?” 虞思眠:“不一定,也没人看。”大家都不喜欢她写的话本,她也还有其他很多事要做。 连祭:“我喜欢看。” 虞思眠这才发现,他好像是真心喜欢自己的小说的,也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看他小说的时候不露出老爷爷地铁站看手机表情jpg的人。 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读者。 连祭:“按时写,写完了把新章发给我。” 虞思眠:“好。” 虞思眠捏着带着他余温的玉简,突然道:“连祭……” 连祭挑了挑眉。 虞思眠:“你母亲的事,你放下执念吧,这个世界不能起死回生,她就算能醒来也是梦姬变成天尸后的样子。这样对她,也许是种折磨。” 说完她默默说了一句“对不起”在风雪中转身,朝琉璃天易冰等人走去。 这时候连祭叫住了她。 只听他道:“别和男的同乘一剑,不然我把他射下来。” 虞思眠:…… 大眼抬着头,看着天空中跟着琉璃天人飞走的虞思眠,叹了一口气。 “果然就是镜花水月啊。” “她那样的人,还是适合琉璃天吧。” “祭哥,你真的舍得吗?这一去,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面对大眼的三连问,连祭只是沉默,他看着手中那枚天尸的尸丹,想着虞思眠刚才的话,想着梦姬变成天尸后行尸走肉的模样。 把梦姬变成天尸只是连无赦的执念,而梦姬本人并不愿意。 而自己让母亲起尸也只是自己的执念,或许她自己只想安息。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了那珍藏了近百年的半枚起尸丹,递给了鬼牙。 鬼牙一愣:“祭哥?” 连祭道:“给巫医月吧。” 鬼牙咚一下捧着半枚起尸丹跪了下来。 连祭看向天空中消失的光点。 他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执念。 鬼牙:“祭哥,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连祭嘴角慢慢上扬。 “琉璃天追夫人。” 我和她,是命中注定的。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通话 大眼和鬼牙从冰原出来已经是累极,两人正喝着酒提神解乏。 突然间鬼牙呛了一下,大眼一口酒喷了出来。 大眼抹了抹嘴:“什什什么?” 鬼牙:“祭哥?” 连祭懒洋洋地坐在兽栾的车门前,示意鬼牙扔一壶酒给他。 大眼:“祭哥?你刚才说什么?” 连祭打开了壶盖,“你耳背吗?” 大眼:“我……” 当时他们答应虞思眠把她送到琉璃天,也就是最多到个门口,而连祭的意思是要深入琉璃天把虞思眠接回来。 琉璃天跟魔域就是纸糊的关系,看似太平,实际上暗潮涌动。 若非群英会这样的重大场合,一般没有什么交集。 没有邀请牌,彼此踏入对方的地盘都等于是擅闯。 况且琉璃天还有诛魔大阵在那里放着。 大眼:“祭哥,冷静点,别被爱冲昏了头脑,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鬼牙:“祭哥,我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而且至少你应该先疗伤。” 要连祭疗伤和要他命差不多,但是作为属下该说的他还是得说,就他这样去琉璃天,后果难以想象。 不想连祭道:“好啊。” 在大眼和鬼牙都以为他们听错了时,连祭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半枚起尸丹,扔给了鬼牙,“把巫医月救活,让她帮我疗伤。” 他话音云淡风轻,动作从容利落。 但是鬼牙和大眼非常清楚这半枚起尸丹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的半条命,是他百年来的执念。 鬼牙咚一下跪了下来,捧着那枚连祭扔过来的起尸丹,双手发抖,什么都说不出。 连祭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想救她?” 鬼牙:“想!可是……” 且不说这起尸丹对连祭而言何等重要,救一个“叛徒”这对连祭来说根本是天方夜谭。 魔域医修何其多,他的伤其他魔也能治,又何必非是巫医月? 连祭却懒懒道:“谁让我夫人喜欢她呢?” 找一百个相似的巫医月给她她不干,只能给她个原装的。 鬼牙楞在原处,这时大眼推了他一把,“看你平时挺激灵的,还不赶快谢祭哥。” 鬼牙用额头扣在冰面上,“谢殿下!” 连祭挥了挥手:“别光谢,你们两个帮我想想怎么上琉璃天。” 虞思眠跟着琉璃第一次御剑而行。 她到了不以死相搏只求人生百年的人间,看了驰骋天地悠悠自由浪漫的妖界,到了眼中无法心中无度暗无天日的魔域,甚至去了千里冰封藏着万年前悲歌的冰原。 而现在,她终于去了她心心念念的琉璃天。 之所以叫琉璃天,是因为它是四界中离天最近的地方。 虞思眠越飞越高,后面抱着她的琉璃喊道:“天道姐姐,第一次御剑飞行,你怕不怕?” 虞思眠:“没事,不用担心我。”怕是有点怕的,但是比起第一次她骑破风狼时,比起骑双头龙时却是好了很多,毕竟剑又不会转过头来咬她,而且琉璃把她抱得紧紧的,所以也就还好。 这里山脉连绵起伏,高耸入云,而常年在云上的那一部分,被称为琉璃天,也被凡人称为“仙界”。 这个仙界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仙界,而是修真界。 虽说修真之路漫漫,不争朝夕,修真者的寿命比凡人长很多,但它们最终都会渡劫而死,然后也都和其他三界生灵一样化为碎灵,飘入幽冥海。 因为这个世间没有神界。 即便如此,几百上千年的寿命对于凡人来说也是不可想象的。 按照科学常识来说一般离海平面越高空气越稀薄,但是毕竟这里是远离科学的奇幻世界,虞思眠觉得离天越近,越觉得神清气爽,像是氧气充分。 但这也不是氧气,而是传说中滋养万物的灵气。 穿过云层,发现似乎又是一片天地,天空水洗一般湛蓝,山峰葱葱如翡翠,云中湖泊如蓝宝石,天空仙鸟鸣啼,美不胜收,不是仙境甚胜仙境。 与她自己笔下描写的画面一般无二。 不知怎么她想起了暗无天日的魔域,然后想起了连祭。 与虞思眠同行的全是七位长老的真传弟子,回到琉璃天后他们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山峰。 而虞思眠跟着琉璃去凌霄峰,更是高耸嶙峋,钟灵毓秀,是琉璃天十二主峰中灵气最旺盛的一座。 书中男主齐默白就是住在这里。 如果说她是连祭的后妈,男主齐默白就是她的亲儿子。 她笔下的男主齐默白根正苗红,心若琉璃,霁月风光,是世人眼中的皎皎仙君。 和从地狱中爬出,在泥泞中徘徊的连祭一天一地。 就犹如琉璃天和魔域的区别。 虽然一直看不到柳怀素,但是能看到自己亲儿子虞思眠心中还是满怀期待。 不想到了凌霄峰,琉璃道:“爷爷和齐师兄都不在。好几个月前就闭关了,不仅爷爷,所有长老都闭关了,师兄帮他们护法去了。” 虞思眠:“所有长老同时闭关?” 琉璃探着脑袋道:“对啊,都那么久了,我还以为他们该出来了,结果还没有,他们同时闭关这事可不能让妖魔两界知道,所以我们一直没跟你提。” 虞思眠知道,如果七位长老包括默白都一起闭关,整个琉璃天相当于是虚空状态,自然不能让妖魔两界知道,以免被趁虚而入。 但是七大长老同时闭关还需要齐默白护法这种情况,就连她都没有写过,到底是遇到了什么大事? 琉璃看了看天空,道:“说是跟星象异变有关。” 虞思眠想到了之前梦姬说她也感受到了星辰变化,看来自己这趟没有来错。 琉璃:“那姐姐,你就和我在这里等一等吧。” 不想,这一等就是十来日。 虞思眠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当时她和连暮在一起,就靠一只笔也独自呆了十来日。 况且凌霄峰风景如画,美不胜收,还有飞禽走兽作伴。 但是,有一点不太一样…… 虞思眠和琉璃对坐在瀑布下,瀑布溅起来的水雾中出现了一道漂亮的彩虹。 然而琉璃却唉声叹气,她的手在颤抖,十分不舍地把半根焉巴巴的玉米递给了虞思眠。 “最后半根了,姐姐,给你吧……你省着点吃。” 这里不一样的是…… 修真界是要辟谷的!!! 虞思眠和琉璃都不会被饿死,但是她们有女人的共同特点:我不饿,但是我就是想吃东西! 短短十日虞思眠就十分后悔,她当时应该把自己的修真界写得不仅不用辟谷,而且还美食云集,谁说修真就一定得辟谷了? 琉璃叹了口气。 虞思眠跟着叹了口气,把半根焉巴巴的玉米给她推了过去,“你吃吧,长身体。” 琉璃看了看虞思眠鼓鼓的胸脯,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没有客气,接了过来,“我是该长长。” 琉璃一边啃着玉米一边道:“我为什么要生在琉璃天呢?生在凡人家多好。” 这话说得有些何不食肉糜的味道,不知多少人挤破脑袋想上琉璃天修真得道。 但是虞思眠也突然觉得有些理解她此刻的心情,毕竟人各有志。 这修真也不容易,讲究清心寡欲,和重欲的魔域截然不同。 就在这时,虞思眠沉默了许久的玉简亮了,那是连祭的玉简。 这是连祭给自己后它第一次亮。 虞思眠看了看还在舔玉米棒子的琉璃,站起来绕到了一棵古松后面,接了玉简。 “喂……” 对面:“嗯?” 熟悉的声音通过玉简变得更加低沉,带着金属的磁性。 虞思眠这才反应过来“喂”什么“喂”,又不是打电话。 她:“……”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她和连祭经历太多,从相伴而行他一直想杀自己,然后又似发疯似的爱上了自己,扣着自己,最后放了自己。 真是起起伏伏,一言难尽。 对方也没有说话。 其实连祭好像对别人的时候本就是少言寡语的。 虞思眠想了想,“你去看伤了吗?” 连祭:“看了。” 虞思眠:“那就好……”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虞思眠:“那我这边挂了。” 连祭:“‘挂了’?” 虞思眠发现自己又在用打电话的语术,“就是……再见。” 连祭:“你答应我的事呢?” 虞思眠:“什么?” 连祭:“看来是真没记在心上,话本。” 虞思眠:“啊,对。我写了的。现在发给你。”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次山洞中他们离得太近,太亲密,虞思眠光是听到连祭的声音都觉得呼吸有些快。 她关上了玉简,准备把自己的话本拍照发过去。 等一等…… 玉简有拍照功能吗? 她笔下的玉简肯定是没有的,但是这个世界有很多隐藏的她不知道的东西,也许能通过幻象什么的传给连祭。 这时候玉简又亮了起来,虞思眠拿起后,“连祭,这个玉简怎么弄?我怎么发给你?” 连祭:“什么?” 虞思眠:“我不知道怎么把我写的新的章节给你。” 一旁的连祭刚从血池中出来,斜靠在石床上,转了转酒杯,轻笑一声。 “自然是,念给我听。” 松树下的虞思眠睁大了眼睛:“什么?” 把写的故事念出来? 这对一个作者来说简直是社死现场好不好! 她头上的小松鼠正在吱吱吱地啃着松果,像是在一边吃瓜一边看她。 连祭把玉简放在石床旁,听出了她的害羞,他脸上带着笑容,口气却淡淡的,“怎么?说话不算话,想要反悔?” 虞思眠听他声音淡淡,想起自己确实是答应过他要给他新章节,自己也不至于出尔反尔。 而且他确实也是自己唯一的读者。 连祭道:“我旁边没人,你呢?”说到这里,他眼色暗了一些,喝了一口酒。 伽夜,连暮,这次又是谁? 说完,他无意识地握住了放在一旁的灵毁。 虞思眠为难道:“倒是没有。” 听到这里,连祭脸色缓和了一些,手也离开了灵毁。 “嗯,那你念吧。” 虞思眠只觉得自己头皮发麻,但是想了想,还是横了心,她挥了挥手,想赶走自己头顶上的松鼠。 没想到它不仅不走,还吱吱吱叫了几声,它的兄弟姐妹都跑了过来,坐在虞思眠头顶的树枝上,一家老小在她头顶啃啃哧哧啃着松果。 虞思眠只能不管它们,坐在松树下,把玉简放在身旁,找出自己的话本,翻到了连祭看到的那一页,硬着头皮开了口。 连祭这时翻了身,躺在石床上,听着玉简中传出来的声音。 即便是通过玉简,她的声音也毫无杂质,婉转动听。 他听得见她周围流动的风声,听得见她头顶上沙沙的树叶声,听得见她头上啃东西的松鼠声。 他闭着眼,想象着她在琉璃天的模样。 想着她今天有没有将她的长发绾起,想着她今天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想着她在琉璃天到底有没有好好吃东西? 出了冰原他跟鬼牙大眼交代后直接昏迷过去,这才醒来。 昏迷的十日,他再也不从梦中惊醒,因为他知道苦了后,她会在梦中拿着蜂蜜水等自己。 他认真地听着她声音,听着她话本里的故事。 她的声音透过玉简穿过了两界来到他身边,寄托着他绵长的思念。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真是多一日都不想等了。 作者有话说: 上章微微改了一点。 不想倒回去看也行,就是冰洞中两人同时叫停。 。 第61章 登仙 念着念着,虞思眠喝了口竹筒里的水润了润嗓子。 玉简里的声音传来:“今天,就到这吧。” 虞思眠放下竹筒,“没事,还有一点,把这章读完。”但后来她想了想,“你是不是不想听了?是这章写得有问题吗?” 连祭:“想。很好,没问题。” 对于虞思眠来说,连祭其实是个极好的读者,哪怕原来他对自己出言讽刺,但是从来不挑剔自己的故事。 记得虞思眠原来不相信他喜欢自己的故事,他那时候好像是说:我觉得不好看我看它干嘛?闲着没事干嘛? 语气又凶又拽。 但那时候她不仅没有生气,还是有些高兴。 因为连祭与伽夜和连暮不一样,他们为了女孩子开心会说好听的讨好自己,但是连祭不会。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喜欢别人夸她写的故事。 有一段时间她很想跟书中反派忌廉一个好的结局,那段时间是他们相处得最好的时候。现在她仔细想想,或许因为连祭是她唯一的读者,而忌廉的原型又是连祭,她不想让自己唯一的读者难过? 只是后来他发现自己是“天道”后对自己做的过分的事,巫医月的死,让她改变了想法。 那段时间是她最讨厌连祭的时候。 虽然后面他表白后对自己看似不错,但是还是在霸道地强迫自己喜欢他。 直到在冰原看到连祭幼年的梦境后,她原谅了连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经历过冰原后,他好像也改变了很多,他成全自己,让自己来了琉璃天。 可是巫医月还是没了。 她想起了巫医月…… 想起她苦口婆心地劝自己多吃饭,多加衣裳。 谁能想到她那副冷艳厌世的外貌下藏着一个老妈子性格。 她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走神,鼻子和眼睛都红了起来。 而连祭没有催她,只是听着她的呼吸,直到听出了她不对劲。 “怎么了?” 她回过神,收起了自己的思绪。 她避开这个话题“那我读完。” 玉简中的声音:“也行。” 他听见玉简中她的声音好像微微变了。 她已经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琉璃天,又还有什么难过的? 但是他还是聚精会神地听她的故事。 直到玉简的光慢慢消失,她说了一声:“再见。” 他听出了她的声音一瞬间带着了哭腔,让他想起了那一夜,他拿着极夜弓去追她时,下了好大的雨。 其实他当时并没有想要杀她,而是想杀把她带走的巫医月。 他却不知那时候巫医月已经自杀了,那场雨是她的眼泪。 巫医月的自杀是对她自己最后的忠诚,现在他有些庆幸巫医月这么做,如果她当时不自杀,自己一定会亲手杀了她,让她死得干干净净,若是如此他和眠眠之间或许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他拨了鬼牙的玉简,“她醒了吗?” 鬼牙:“已经从生死之间中阴出来,应该很快就醒了。” 连祭看着自己上方洞窟上黑色的钟乳石,若有所思。 虞思眠看着远方变黑灰色的滚滚云海,用手绢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云海才又缓缓变成了白色。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几日后琉璃突然出现在虞思眠面前,手中还拿着那根几天前啃光的玉米棒子,毕竟还可以舔舔味道,她舍不得扔。 “姐姐,长老们那边把我们招过去,想是出了大问题。我要去帮他们了,我去去就回,你在这里等等。” 她没头没脑地说完后,准备御剑而去。 虞思眠知道琉璃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性格,修真界十年岁月只在弹指一挥间,她的去去就回可能是三五年也说不定,可能到时候都把自己忘了。 而自己一个人在这凌霄峰,可能头上都长菇了不说,还得三五年吃不上饭。 琉璃被虞思眠叫住。 虞思眠道:“琉璃,我想去苍蓝峰看看。” 琉璃天十年对外招生一次,听琉璃说这几天正好就是新弟子入门试炼。 一来她想去看看新弟子修真怎么样,二来,苍蓝峰是整个琉璃天唯一有食堂的地方。 琉璃带着虞思眠御剑飞到了苍蓝峰。 只见一个近两米身高,身宽体胖,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弟子向他们走来。 虞思眠似乎认出了这个弟子,他叫金大钟,是管理新晋弟子的主管。 金大钟见后山光芒闪烁急忙去迎接,见到琉璃他全是全身一颤,然后急忙行礼:“琉璃师姐!你怎么来了?” 琉璃“嘘”了一声,“低调低调。”于是他把虞思眠塞给金大钟,“这是贵客,你帮我招呼好了。不然我捅你屁股,我去去就回,师兄们在催我!” 虞思眠才知道,不仅仅七星台那边不仅琉璃,其他的真传弟子被都被召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金大钟也问:“琉璃师姐,长老们……” 踩在剑上的琉璃根本不理会金大钟,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御剑离开了苍蓝峰。 留下摸不着头脑的金大钟挠着头看着虞思眠:“这位姑娘,你是师姐贵客,但苍蓝峰是新入门弟子修行的地方,其他人……” 虞思眠道:“我能和他们一起吗?”写了修真小说,还是想真实体验一下修真。 金大钟急忙摆手,“不行,不行,这里的弟子都是经过层层试炼才上来的,你这样坏了规矩。” 虞思眠点点头,“说得也对,就是琉璃那边……”自己写的这个金大钟极怕琉璃。 金大钟一听琉璃那个小祖宗就脑壳大,她的贵客万一自己怠慢,惹恼了她,她是真做得出拿剑捅自己屁股的事。 “行,但是这事绝对不能声张。” 金大钟领着虞思眠往登仙阁走去。 一路走他一路碎碎念,大致说琉璃天一直是按规矩章程办事的地方,琉璃怎么做分明就是在为难他。 现在其他长老还有师兄们也都闭关了,他也没地方可以请示,万一被其他新晋弟子认为他是开后门,这可怎么办? 一世英名不就毁了? 虞思眠听着他的碎碎念,觉得有些有趣。 金大钟把虞思眠悄悄塞进了升仙阁,然后自己离她极远,跟做贼似的,生怕被人看出自己徇私舞弊,开了后门。 因为“徇私舞弊”而心虚的金大钟擦了擦胖脸上的汗,问了问旁边师弟情况,“试炼幻境中还有人吗?” 那师弟答:“没有了,通过试炼的二十位弟子已经都上了登天梯,其余失败的数千人,都已经被阵法送到了出口。” 升仙阁在云端,披荆斩棘通过层层试炼的弟子会踩着登天梯上来,带着无限荣光。 毕竟这对凡人来说,就已经是登仙之路了。 师弟看着虞思眠,“金师兄,这位姑娘是?” 金大钟急忙咳了咳,“把新晋的师弟师妹叫上来吧。”然后用胖手捂着嘴悄悄在他耳边道:“琉璃师姐的客人,让我们不能怠慢。” 师弟想起琉璃打了个颤,不敢再问。 但他还是又看了一眼虞思眠,脸微微一红,急忙转过头来,默默在心中念道:正气,清心,一切皆为表象。 那二十位弟子依次登上了登天梯。 其中带头的是一男一女,长相衣着都极为相似,像是一对出身金贵的兄妹。 他们眼中都带着几分瞧不起人的清高和倨傲,让人有几分不适。 但是虞思眠却无所谓。 因为和连祭的目中无人比起来,他们这点傲慢,简直就是毛毛雨。 这对兄妹是流于表面的自命不凡,而连祭是骨子里的目中无人。 这对兄妹:我们是天子骄子,快来羡慕我们。 连祭出场特效是:你们这群废物,给老子死开! 虞思眠觉得好笑,自己怎么拿一个快要满级的大佬和这种新手村的初级玩家比。 就在这时发现那对兄妹中的男子把目光移到了自己脸上,然后不再离开。 比起伽夜的表里不一,连暮的驰骋情场多年的游刃有余,这个目光来得轻浮直白得多。 虞思眠神色凉凉,避开了他的目光。 却不想,他到登仙阁后丝毫不显拘束,反而不客气地向虞思眠走来,笑道:“请问这位是琉璃天师姐吗?” 不等虞思眠回答,竖着耳朵的金大钟紧忙大声打断了他:“好,看来本届新晋弟子都已到齐……我们进行下一个环节,测灵根。” 听到这里所有新上来的弟子也都紧张又兴奋。 毕竟修行之路,努力是一回事,还得仰仗命,这灵根,就是最重要的一点,毕竟与生俱来,后天难以改变。 通过侧灵石后灵根极佳的能成为真传弟子,但是这种人数百年来屈指可数,寥寥无几。 灵根好的能成为内门弟子,灵根普通的只能入个外门。 没有灵根的,就会被请下琉璃天,不过这样的事从未发生,因为能通过试炼的,怎么都有灵根。 而虞思眠知道,自己是没有灵根的。 那新上来的锦衣男子挥了挥扇子对金大钟道,“师兄是否忘了什么环节?” 虞思眠知道这个环节是宣布这一届的魁首,因为琉璃天有一条:如果新晋魁首灵根在单灵根之上,便有机会成为七位长老的真传弟子。 金大钟确实是忘了,因为琉璃把虞思眠塞给自己,他总怕被误认为是自己开后门让她进来,而且偏偏她又长那副容貌,到时候真是百口莫辩。 “对。”金大钟翻了翻登仙簿,“这届魁首,徐森、徐沁……通过试炼的时间是六个时辰。” 金大钟话音一落,上来的新晋弟子议论纷纷。 “只用了六个时辰?” “好快。” “我在里面困了三天。” “谁不是呢,我干粮都吃完了。” “佩服佩服。” 金大钟:“请问,徐森、徐沁是哪两位?” 此时那对锦衣兄妹徐徐站了出来,神情颇为得意,“在此。” 金大钟在这个岗位多年,对于六个时辰这个时间倒也不以为意,只是走流程地说了一些客套话,表扬他们才思敏捷身手不凡。 而这时虞思眠发现那叫徐森的男子又朝自己笑了笑。 虞思眠本以为琉璃天这样的地方不需要戴面具,现在想来是自己草率了,于是她向后移了一些,借着别人挡住了自己,避开他的目光。 测灵石就在登仙阁。 新晋弟子一个个满心期待却又心惊胆战地走向测灵石,等待命运对他们的裁断。 但是那对兄妹倒是胸有成竹,虞思眠猜想应该是在山下就测了自己灵根。 只听有人唉声叹气,有人雀跃无比。 徐森把测灵石放在测灵石上,测灵石发出了纯粹的青光。 虞思眠:木单灵根。 木代表青色,树木,在八卦里是震卦。 这时金大钟宣布:“木单灵根!” 众人惊叹:“单灵根!” 然后徐沁测灵根之时,测灵石发出了幽幽的玄光。 虞思眠:水单灵根。 水代表玄色,北方,玄武神兽中的玄就是指水。 这时金大钟又宣布:“水单灵根!” 这时众人惊呼:“又是一个单灵根!我们这一届居然出了两个单灵根!” 灵根是越纯粹越好,越多越杂,兄妹两全是单灵根倒是少见。 两人同为魁首,灵根优异,看来必成为真传莫属,难怪他们那么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想来是胜券在握。 虞思眠不记得自己笔下写过七位长老的真传中有这样的兄妹。 不过这个小世界以自己的轨迹在运转,她不知道的事比比皆是。 却在此时徐森又看了过来,道:“不知这位师妹什么灵根?用了多久通过的试炼?” 虞思眠觉得他真是阴魂不散,而且他一开始叫自己师姐,但是应该是多番观察后发现自己并非琉璃天人,所以现在转口就叫自己师妹。 金大钟一听,跟被石头砸了脚一样急忙跳起来,他拍了拍手再次打断徐森,“好了,我看各位新晋师弟师妹也劳累了,不如回去先做休整。” 徐森看着虞思眠又看了看金大钟,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了然一笑。 虞思眠:! 你了然了什么? 金大钟一下子毛骨悚然,完了完了,他一世英名全给琉璃师姐毁了! 心中了然的徐森不再纠缠这事,只是扇了扇扇子,走到虞思眠身边,弯腰低声道:“我的潜质和前途远胜于这金师兄,你跟他,不如跟我。” 虞思眠转头蹙眉看他:“你胡说八道什么?琉璃天岂是你想的这种地方?” 徐森笑了笑,“别假正经了,若非心虚怎么不去测灵根?如果不是姓金的给你开后门,你怎么上这琉璃天?这世间哪里都有藏污纳垢的地方,琉璃天必然也不例外。世间万物,生来就不平等,你看我,在人间生来就是空洞派掌门之子,万里挑一单灵根,机缘钱财应有尽有,不是金大钟那样的人能比的。你嘛……” 他又再次打量虞思眠,低声道:“你要感谢老天爷给了你这副惊世的皮囊,让你有这登仙的机会,也算给你走了捷径,毕竟你这皮囊……老了可惜。” “小爷我向来眼高,说实话,你是第一个入小爷眼的女人,以后跟了我,我得道之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虞思眠握着梦回铃,但她知道梦回铃这种上古妖器一出必然引起掀然大波,特别是所有长老和真传弟子不在的情况下,若被反指为妖,反而麻烦。 “离我远点。”她收了梦回铃。 徐森笑道:“怎么,难不成想让你的金师兄来压我?” 却在这时金大钟的旁边那个小师弟道:“等等等!等一等!还有一人在往登仙台上走!” 本已一身冷汗的金大钟突然转头:“什么?” 徐森终于把目光从虞思眠身上移开,也发出了一声:“什么?” 众人也都面面相觑,怎么还有人? 金大钟:“你刚才不是说试炼幻境中没有人了吗?” 师弟:“刚才是没有,后来又进来了……” 金大钟:“后来进来了?” 这时候所有人都睁大了眼,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就在大家测灵根的这段时间,有人通过了所有试炼。 徐森:“这不可能!” 金大钟揉了揉眼睛,“这这这……这不可能啊……” 他在这里当差那么久,再短也不至于短到就几炷香的时间通过所有试炼吧! “师,师,师兄,真的!”师弟指着登天梯,“他,他,他已经上来了!” 徐森顾不得虞思眠,直接火急火燎地朝登天梯赶了过去,这时不仅徐森,所有人也都围了过去,包括金大钟等人。 虞思眠也觉得奇怪,这关卡她清楚,再是紫微星下凡也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就通过。 虽说这个世界按照自己的步骤在运转,但是这未免也太离谱了,完全是bug! 她也走了过去。 登天梯每一阶都悬于青空之中,周围白云环绕,下面是万里山峦。 只见一位白衣少年握着一把长刀从穿过云海,踏着登仙梯朝升仙阁走来。 这里的姑娘们一个个心跳了起来。 这位仅用了三炷香时间通过试炼的白衣少年生得肩宽腿长,窄腰劲瘦,唇红齿白,俊美无匹,但是眉眼之中的野却把那股子媚压了下去,全身发出的凌冽之气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剑。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虞思眠看清来人容貌之时,整个人石化在了原地,幸好她把梦回铃收了回去,不然这玩意掉了出来,所有人都得遭殃。 那少年看到上方的虞思眠时,也是微微一愣,但是随即嘴角上扬。 金大钟急忙翻着登仙簿,把自己缝一般大小的眼睛睁得老大,只见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新的鎏金名字: “忌廉,年十九。” 作者有话说: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宋代郭茂倩《白石郎曲》 第62章 奇才 那白衣少年在众人惊羡的目光下一步一步登上了升仙阁。 这般短的时间能通过重重试炼,是何等旷世奇才! 徐沁抬了抬眼,脸色微红,神情却依然傲慢,她转头看向徐森,“哥哥,此乃何人?” 徐森比徐沁还要惊讶,看向了金大钟。 金大钟眨了眨他那缝一般的眼睛,慌慌张张翻开升仙薄,看着上面新出现的鎏金新字。 大声念道:“忌廉!年十九!” 众人听到这里发出一阵惊呼:“果真是惊世奇才!” 徐森不可思议地看着这迟来的“忌廉”,“啪——”一下收起手中的折扇:“忌廉?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头?” 虞思眠看着那熟悉的面孔,顿时石化。 此时那个白衣少年也看向了自己,一双漆黑的瞳孔也略过了一瞬的诧异,然后嘴角微微上扬,低头轻笑了一下。 就是这一垂眼的轻笑,她确定了: 这不是连祭又是谁? 如果是他三炷香破了这试炼关卡道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 忌廉?年十九? 他居然伪造身份混了进来。 众人只觉这少年身上有着逼人的气场,他上前一步,本是围观的众人居然向后退开,唯有虞思眠。 虞思眠堵在入口前,用眼神示意他回去。 他一个魔界少尊,孤身直闯琉璃天,万一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琉璃天的诛魔大阵可不是摆设! 白衣少年对她的暗示视而不见,反而脸上笑容更甚,显得意气风发,艳色难挡。 他一步一步,朝虞思眠走了上来,直到彻底踏进登仙阁。 看着自己前方的姑娘。 果然,头发没有绾起,穿的还是白色的衣服。 但是他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好像……是消瘦了一些。 琉璃天这群废物,连人都养不好! 她抿着唇,那双波光滟潋的眼睛看着自己,不断给自己暗示。 他视而不见,向她靠近。 越来越近…… 虞思眠挡在这里,是希望他能迷途知返现在回去,琉璃天对孤身一人的他而言还是太过危险,她现在希望只希望他能够改头换面,做个好人,多积一些功德,好好渡过余生。 偏偏他要往火坑里跳。 真是不要命了! 他太近了,近到他宽阔的胸膛逼近,近到再一次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近到他的薄荷味随风传来,和他自带的压迫感。 一如既往的熟悉…… 除了那身白袍。 或许被他吓惯了,成了本能,他一靠近她的心就跳快了一些。 登天梯上灌上来的风将他的衣摆吹到了自己身上。 白色的衣服,第一次看他穿,明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此刻看起来却像一个仗剑天涯的翩翩少年郎。 这一对白衣少年男女相对而立,宛如从画中走出,让人一下子看直了眼。 这时徐森慢慢蹙紧了眉头,啐了一声。 他这一啐倒是让金大钟回过了神。 完了完了,这琉璃师姐真是给自己一个好差事。 怎么才短短一会儿,就有俩看上了这姑娘。 万一她有点闪失,琉璃师姐一剑劈下来,他可是受不住。 他走上去准备把连祭和虞思眠隔开。 徐森一看火急火燎的金大钟,心中更是确定是他开了后门虞思眠才得以上来。 金大钟本准备舔着肚子挤进两人之间,隔开两人,不想白衣少年对虞思眠道,“姑娘……” “你挡我的升仙道了。” 他声音低磁好听,一开口旁边的姑娘们心都颤了一下。 而虞思眠却是一噎。 你个大魔王升哪门子仙啊! 说完后连祭对她一笑,绕过她向测灵石走去。 “还要测灵根?” 金大钟看他远离了虞思眠,心中舒了一口气,急忙追了上去,“对,对,还要测灵根。” 连祭:“嗯。”了一声。 金大钟:“这边请~” 然后突然觉得不对! 他不是师弟吗?自己怎么对他点头哈腰的? 虞思眠转身。 他还要测灵根! 他一身邪骨,有哪门子的灵根? 但是想了想,这样也好,没有灵根的人哪怕试炼成绩再优异,也会被请下琉璃天。 他的突然出现徐森和徐沁极为紧张,毕竟他们已经是既定的真传弟子,却不想半路杀出个陈咬金。 白衣少年在胖乎乎的金大钟的衬托下显得更是英姿挺拔俊朗不凡,看得姑娘们一个个心中小鹿乱撞。 “不知这少年郎是什么灵根?” “想来不会差吧。” 这时候徐森只道:“这不一定,琉璃天上优异成绩通过测试,最终因为灵根不纯,最后只能去外门的也不少见。” 金大钟知道徐森说的不错,前期发力再猛,灵根不好都后劲不足。 徐森对徐沁道:“放心,单灵根万里挑一,没那么巧,不用担心。魁首非我们莫属。” 徐沁却看着那白衣少年没有回答。 连祭看着前方那块晶石,挑了挑眉,然后把手放了上去。 那块灵石毫无反应。 徐森这才又徐徐打开了扇子,摇着扇子道:“不会是没灵根的凡人吧。” 虞思眠也松了一口气,果然…… 就在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叹息之时。 测灵石炸裂出了刺眼的红光,将整个升仙阁映得仿佛火烧了起来、 虞思眠:??? 众人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知如何反应。 只听金大钟大声喊道:“天、天、天、天火灵根!!” 天灵根中的火系! 这是他在这里当差以来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天灵根! 众人惊呼起来。 传说中的天灵根! 徐森的扇子啪一下掉了下来,看着这白衣少年。 而对方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他一眼。 就好像…… 自己在他眼中犹如死物。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发凉。 不对,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恐怖的错觉? 连祭把手从测灵石上放了下来,此刻淡淡的神情,反而更加显得他猖狂不可一世。 好似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他问旁边的金大钟:“我现在算琉璃天弟子了吗?” 金大钟口齿都快不清:“算、算、算。” 连祭淡淡“嗯”了一声。 就在虞思眠完全不能理解这测灵石为什么会亮时,连祭已经从原路返回。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虞思眠又是轻笑一下。 走到她面前,抱着剑偏头笑道:“现在,你挡不了我的升仙道了。” 虞思眠看着他,不知该说什么。 这个魔王就这么高调的以新晋第一的身份,踏进了琉璃天。 金大钟见这忌廉又在靠近虞思眠,又准备挤过来,隔开他,却见连祭对虞思眠行了一个抱拳礼,动作潇洒又恭敬,“在下忌廉,不知这位仙友如何称呼?” 虞思眠:……仙友? 为什么他装得那么像模像样! 自己的名字?应该不少妖魔都知道了,但是这琉璃天她却不清楚,天道之说在绝大多数看来实属荒唐,贸然把自己真名报出来,若真有人听过“虞思眠”三个字,怕会徒增麻烦。 于是她道:“虞……眠眠。” 连祭挑了挑眉,似是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但是最终什么都没说。 这时金大钟终于挤近了他们之间,“来来来,各位新晋师弟师妹,我向你们介绍一下琉璃天。” …… 虞思眠没想到此后连祭居然没闹什么幺蛾子,虽然他本身桀骜不驯的气场难以掩盖,但却一直很听金大钟的安排。 而本来阴魂不散的徐森,因为连祭的出现打破了他所有计划和期望,一张脸变得铁青,没心思撩拨虞思眠,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了连祭身上,带着怒火。 而连祭自始至终没看过他一眼。 不,应该说除了虞思眠外,他没有看过在场任何一个人…… 因为这些人在他眼中都和死物无异。 特别是那个金大钟,尽说一些废话,他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 直到金大钟介绍道“诛魔大阵”时,他才抬了抬眼,看了看天空。 之后他们各自回到了“宿舍”。 琉璃天住宿条件不错,哪怕是新晋弟子住宿也很宽裕,两人一个标间。 而虞思眠正好与徐沁同房。 一般家里条件好的孩子有两种:一种彬彬有礼,极有教养;而一种目中无人,自命不凡。 徐森和徐沁属于第二种。 徐沁从进来为止就不看虞思眠一眼,自己坐在一旁把自己的佩剑擦一擦,又比试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摸出了自己的玉简,联系上了徐森:“哥,你那边怎么样?” 这时虞思眠看向玉简,要知道玉简这东西可不是凡物,虽然徐沁这枚玉简极为普通,通话之时带着杂音,但她能从凡间能带上来,家世可见一斑。 徐沁注意到了虞思眠惊讶的目光,鼻子中发出了一声轻哼,不屑中带着几分优越感。 这种东西哪里是这些普通凡人见过的? 徐森本以为自己稳是魁首,不想居然杀出个什么忌廉,他心有不甘去找金大钟,询问是不是有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怎么可能那么快闯过关卡,而且自己在凡间怎么没听过这号人物。 金大钟却说一切并无异常,他确实就是三炷香通关,测灵石确实也是红光大放。 还告诉他,哪怕是凡尘人世也是卧虎藏龙,一切皆有可能。 这个忌廉,真真切切,就是万年一见的修仙奇才。 等金大钟乘着法器离开后,徐森气得一剑把周围的草木都给削了。 这时玉简亮起,他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地道:“姓金的胖子说那忌廉没有问题,没想到我真传的位子就被这么抢了!” 躺在木床上的徐沁神色却是一亮,叹道:“看来还是真本事。” 徐森:“你帮他说话?你就不着急吗?” 徐沁:“着急也没用啊,但修真界不就是以实力说话吗?只不过是我们时运不佳,遇到了他。”本来是气的,可是她想起忌廉,好像就觉得生不起气来。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一个这样能让她心跳的男子。 而且他强劲如斯。 与他为敌,不如与他交好。 徐沁:“你见他了吗?他住哪儿,你知道吗?” 徐森一把推开门,“他住哪儿关我什么……” 话没说完,就看见房间里懒洋洋地坐着一个白衣少年。 徐森万万没想到,姓金的把他俩分到了一间房! 金大钟踩在剑上,他体型硕大显得那剑特别的小,整个人在空中似乎摇摇欲坠,让人担忧。 琉璃让他照顾那个虞眠眠,所以他把虞眠眠和徐沁分在了一起,希望她能够跟着优秀的弟子共同进步。 至于那个徐森和忌廉,两个一看就都对虞眠眠不安好心,他又不可能去日夜守着她,所以他把他俩安排在一起,相互牵制。 想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琉璃师姐真是会给自己找事,他一个逍遥自在的小仙,何曾有过这种烦恼? 虞思眠来苍蓝峰本是为了吃饭,可是看到连祭的一瞬间,她把吃饭这件事都忘了。 她坐在桌前用手掐着太阳穴,听着徐森和徐沁的对话。 连祭他三炷香通关符合常理,可是那测灵石又怎么一回事? 倒是连祭突然间变得翩翩有礼,让她有些适应不过来。 而玉简那一边的徐森说着说着,声音戛然而止。 徐沁:“哥,怎么了?” 徐森看着忌廉火不打一处来。 因为房中两张床,他坐在一张上,而腿却搭在另外一张上。 一个人占了两张床。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坐床姿势! 而对方低头看着话本,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已经进来。 徐森从小到大第一次被如此无视,气得脸青,他走到这少年面前,正要开口…… 却见他把目光从话本上移开,抬眼看着自己,一双黑瞳幽幽。 红唇慢慢张开,只吐出了一个字: “滚。” 徐森:?! 当这个低磁的“滚”字通过玉简传到虞思眠她们房间时,徐沁咋舌。 虞思眠觉得太阳穴抽痛。 果然,不愧是他。 徐森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似是不相信自己耳朵。 长那么大第一次有人张口就让他“滚”。 大脑嗡了一下。 对面那白衣少年似是比自己还要不耐烦,“老子不习惯跟人同住。” 徐沁听到这里也惊得眨了眨眼睛。 虞思眠心却是到了喉咙口,因为她听出了连祭的潜台词:再不滚,老子杀了你。 他若真在琉璃天乱开杀戒,那诛魔阵…… 她急忙掏出了自己的玉简。 她玉简掏出来的一瞬间,玉简上温润的荧光却亮瞎了徐沁的眼。 这世间什么都有三六九等,这玉简也不例外。 徐沁的这枚玉简已经是凡人所不能奢想的东西,但是虞思眠那一枚玉简…… 却是她从没见过的上品。 好到她甚至看不出它的级别。 虞思眠一边拨玉简,一边快速出了房门。 连祭不耐烦地看着徐森,戾气慢慢升腾。 却在这时,他腰间的玉简亮了。 徐森看着他腰中玉简,瞳孔震了下。 那么好的玉简? 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连祭把玉简贴在耳边,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有几分以往没有的急促: "你出来。" 连祭眸子中升腾的戾气,瞬间化为笑意。 他懒洋洋地道:“好啊~” 他旁若无人地从徐森面前走过,一脚踹开了门。 徐森是空洞派的小霸王,向来都嚣张跋扈,但是像这忌廉如此猖狂的存在,他平生第一次见。 虞思眠走到了一个旁边没有人的地方,以防被听到。 她把玉简贴在耳边,“你怎么上琉璃天了?” 连祭边走边懒洋洋地道:“来学怎么做个好人啊。” 虞思眠:“嗯?” 连祭:“你不是让我修善果吗?但没人教我怎么做个好人。” 虞思眠着急道:“你知道这里对你来说多危险吗?” 连祭:“一群废物,能拿我怎么样?” 虞思眠:“连祭!” 连祭停下了脚步,“眠眠,你是在担心我吗?” 虞思眠:…… 连祭靠着树,听着耳边的风声,顿时觉得这里阳光也没那么刺眼了,哪怕是她一瞬间的担心,不眠不休的千里飞奔也都化为了值得。 他问:“新的章节写好了吗?” 虞思眠没想到他话题一下子岔到了这里,却还是如实回答:“写了的。” 连祭:“读给我听,还是我来找你拿?” 虞思眠一听要读自己的小说,感觉自己额间的碎发又要立了起来。 况且这里和凌霄峰不一样,偌大的凌霄峰上就一个琉璃,而且她大大咧咧的,除了吃外其他的都不怎么关心,即便被她听到,虞思眠也不在意。 而这里都是人啊,万一被听到,真的是社死现场。 她涨红了脸,“你,你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米汤 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慢慢沉入云海, 这时候不仅云层,就连虞思眠旁边的繁花都镀上一层暖色。 只见连祭从繁花中走来,他依然挺拔如出鞘之利剑,但此刻他雪白的衣衫也沾了暖色,暖光也染上了他冷白的皮肤。 两人一别半月,中间只用玉简说了一次话。 虞思眠觉得这一别好像比上一次自己去找连暮时,还要隔得久。 不知为什么她有这种感觉。 她有些事要问他,为了避免被人听见,所以找了一个无人的地方。 而他一出现,她攥紧了衣摆,以往总总让她只要和他单独相处,本能地有些紧张。 即便此刻他嘴角淡淡挂着笑。 他原本是准备以新晋弟子身份先上苍蓝峰,然后一个峰一个峰把她给搜出来。 没想到在登天梯上就看见了她。 那时候,他笑了。 不是命中注定,又是什么? 他向她走近时发现她不经意地在慢慢后退。 他道:“再退,就掉下去了。” 虞思眠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后退了不少,身后就是云海。 她急忙转身往另一个方向退了几步。 与光秃秃的魔域不同琉璃天上到处都是树,退着退着,她靠在了树干上,看着连祭像她迎面走来,最终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 即便如此,她却已然感受到了他的靠近。 他的温度,他的薄荷味。 连祭低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么怕我?还同意单独见我?” 虞思眠微微抬眼,此时一阵风吹过,头上的大树沙沙作响,一片片落叶从空中飘下。 这是一棵千年银杏树,晚霞中金色的银杏叶在空中飞舞,落在了连祭的肩头,让她想起了离别那天的大雪,也是这般纷纷下着,在他肩头落了一层白。 连祭以是看着她。 这阵风吹起的不仅是银杏叶,还有她栗色的长发,她用纤细的手指拨了拨吹到脸前的发丝。 淡淡的红唇在这夕阳下带着艳色。 他想起曾经自己也这般拨开她的头发,便于他肆意地亲吻她。 一次又一次。 他们之间,几乎都是他强来的。 她不愿,他却是快乐的。 她眼泪是咸湿的,口齿却是甘甜的。 她的甘甜,让他快乐到了极致。 他慢慢地伸出长臂,只见虞思眠瞳孔一缩,准备拍开他的手时,他的手停留在自己头顶,捻起了一片落在自己头上的杏叶。 他指尖轻轻一放,杏叶便向蝴蝶一般随风在他指尖飞走。 他笑道:“我又不吃你,紧张什么?” 然后他转身,看向了云海,问:“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地方?” 如影随形的压迫感离开后,虞思眠的心才放了下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自然不相信他真是来这里学当好人。 连祭看着远方。 “想你。” 这时金色的云海涛涛向前,空中飞舞着黄色的银杏叶。 白衣少年的声音那么清晰,那么酌定。 是的,想她。 所以来了。 虞思眠看着他的背影,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是他转过身,“给我。” 虞思眠整个人又紧绷起来。 这时连祭忍不住又笑了出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我说,话本给我。” 虞思眠这才回过神,红着脸从怀中取出了话本递给他。 连祭握着话本,上面带着她的体温。还有她淡淡的香味。 这时连祭从乾坤袋中也取出了一包东西,递给了虞思眠,“拿去。” 而虞思眠却没有接。 连祭:“是鸭头。” 虞思眠微微有些吃惊,连祭居然也在乾坤袋中放吃的了? 他原来不是极为鄙视自己这种行为吗? 听到鸭头,她肚子越发饿了,但她还是找了个借口:“我在辟谷。” 连祭淡淡看着手中那包鸭头。 虞思眠以为他会随手扔下云海,不想他居然有将它封好,再次放进了乾坤袋。 “想吃的时候告诉我。” 他盘腿坐了下来,翻开了话本认真读了起来,不再说话。 只见太阳慢慢沉入云海。 虞思眠却忍不住打断了他:“测灵石怎么回事?” 他一身邪骨,怎么可能有什么天火灵根? 连祭看着话本摇了摇头,“眠眠,你那么聪明,猜猜看。” 虞思眠突然反应过来,“障眼法!” 连祭笑道:“耍那群废物还不跟耍猴一样。” 虞思眠:…… 这时连祭抬起头,“你不一样,他们是蠢,你是单纯。” 虞思眠:…… “那你何必又要弄个什么天火灵根……”如此高调。 连祭整了整神色,“在我眼里,天灵根根本不算什么。” 虞思眠这才反应过来,是啊,他上古魔血,天生邪骨,自己书中最大的boss,在别人眼中遥不可及的天灵根,对他而言也不过尔尔。 她道:“你多久下山?你不可能真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连祭顿了顿,最后道:“呆够了再说。” 虞思眠知道他心意已决,自己劝他也是徒劳。 虞思眠:“既然上来了,你……还是不要太高调了,守琉璃天的规矩,别惊动七星台那边。” 以免诛魔阵…… 连祭:“什么才叫低调,守规矩?” 虞思眠知道他是认真在问,于是道:“首先……别乱杀人,别把杀人挂在嘴边……” 她耐心地给他说一些为人处世的基本规则。 这时圆月升起,虞思眠靠在树上对他说话,而他后仰身子双手撑在草坪上,认真聆听。 草丛中有些蟋蟀的声音。 直到说完,虞思眠喝了一口竹筒里的清水润嗓。 他本是想在这里一本话本看到天明,与她这样呆上一晚。 但她一直站着,就是不肯坐下来。 就像她不接自己的鸭头一样。 她有着她的坚持。 她可以对自己好,但是不接受自己对她的好。 他按耐着把她按在自己腿上,亲口喂她吃东西的冲动。 他体内的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想拥她入怀。 但他知道但凡他这样做,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冰点。 他的心如蚂蚁在爬,克制本性,于他来说,过于煎熬。 看她站得有些累,他站起来将话本递给她,“剩下的,明天再看。” 虞思眠:“明天?” 连祭:“不然呢?” 虞思眠:…… 连祭:“明天换个地方?” 虞思眠接过话本,脸有些红,“换地方?看个话本,为什么还要挑地方?” 连祭笑了:“想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仅此而已。 况且他要真想做什么,这苍蓝峰哪里不一样? 这里也可以。 想到这里,他化形过的耳朵这时有些红,血液再次沸腾,他转过身,用手抱着头,道:“你自己回去,我不送你了。” * 虞思眠回去后,徐沁没有入睡。 徐沁:“你那玉简,是男人给你的?” 虞思眠看她一眼,只淡淡道:“与你无关。” 徐沁站了起来,“你……” 虞思眠已经躺下。 她躺在床上看着手中玉简,倒是确实……是男人给的。 当时接他这枚玉简,是因为答应给他发话本新章节。 不想居然没有这个功能。 如果说非要在念给他听和见面等他读完中二选一。 她怎么都愿意选择后者。 其实她也知道如果连祭真要对自己做什么,其实在那个冰洞中就已动手了,不必等到上琉璃天。 不然她也不会去见他。 只是看到他,忍不住还是紧张罢了。 * 连祭回到房间,他看到当众的徐森脸色一沉。 真是碍眼。 这琉璃天真是穷酸,居然还要与个狗男人同住。 他想把他一刀宰了后扔下云海,但是又想起虞思眠的告诫,只能把杀心按耐下来。 徐森看到连祭也极为不爽,他看着自己床上的两个脚印,气势汹汹站起来,准备让连祭将它们洗干净,不想连祭进来挥一挥手,他就直接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睡死了过去。 连祭认为这样还不够,又施了一个隔绝咒,直接把他的声音气味都隔绝了,然后将被子把他整个人盖起来,眼不见心不烦。 * 苍蓝峰这一周的课程对虞思眠比较友好,都是“文科”,这里的文不是文理的文,而是文武的文。 琉璃天要求先修心,再修身。 徐沁还未睁眼,虞思眠便已起来准备好去了讲堂。 她坐在一个女弟子旁边,那女弟子看着虞思眠,也颇为热情,“我昨天就注意到你了,你长得真是美,让人难以忽视。” “对了,昨天我看你和那个忌廉说了几句话,你们认识吗?他好厉害!” “三炷香过试炼,天火灵根,这简直传奇了!” “关键他长得还那么好看!” “他腿好长!都到我腰了!” 这女弟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根本没给虞思眠回答的空隙。 而这时徐沁也已经进来,坐在了她们前面,她听着后面的对话,哼了一声。 忌廉那种人物,也是她这种村姑可以肖想的吗? 至于那个虞思眠,不过就是攀上了那个金大钟,靠后门上来的,连这个村姑都不如。 这时讲堂里的姑娘们突然兴奋起来,只见那白衣少年出现在了门口。 以忌廉这天资,成为长老指日可待,而他这一身白衣都难掩的绝艳容姿,更是让这些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姑娘们春心荡漾。 “他来了……” “他看过来了!” 他的目光轻飘飘地朝这个方向看来,这个方向的姑娘心都是一跳。 就连徐沁都理了理头发。 虞思眠旁边的女弟子用极细的声音对虞思眠道:“虞眠眠,你和他如果认识,能介绍我们认识一下吗?” 虞思眠看见门口的连祭,脸突然沉了下来,目光移向了自己。 虞思眠知道刚才旁边女弟子的悄悄话,一字不落地落在了连祭的耳里、 自己无论是说“不认识。”又或者承认识他,然后答应旁边的姑娘给她介绍连祭,都会触碰他的逆鳞。 但是如果说认识,对方怕是会刨根问底连祭的身世和种种过往。 到时候自己又怎么编? 她正想着怎么含糊过去,连祭已经向这边走来,这边姑娘们包括虞思眠在内,直接心都提了起来。 只是虞思眠和她们不一样,她们是期待,虞思眠是担心。 担心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一双眼睛看着连祭,连祭本是冷酷的眉眼,终于在她的注视下有了缓和。 直到他走到徐沁旁边。 徐沁一张脸变得通红,然后抬头道:“我这里有空位。” 连祭却把目光移向了虞思眠旁边那个女弟子。 冰冷冷吐出两个字:“起来。” 那本是春心荡漾的小姑娘,自己对上连祭眸子的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她的心瞬间透凉,全身冒着冷汗。 这个人…… 好可怕。 他的淡淡凝视,却是她从来没有直面过的恐惧。 让她大脑一片空白。 虞思眠却大概明白连祭的意思了。 只是他这么光明正大地把一个姑娘从位子上赶起来,实在是…… 虞思眠用目光跟他交流,拧着眉轻轻摇头。 连祭舒了一口气。 娘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琉璃天的规矩怎么那么多! 最后却只能软化下来,一把拉开她们前面的椅子,坐在徐沁旁边。 徐沁没有看到刚才后面的眼神交流,只以为忌廉过来就是找她,脸上一红,倒也露出了少女的娇羞。 直到…… 连祭根本不看她一眼,直接趴在桌上睡觉。 授课讲学的是琉璃天资历深厚的师叔,不过要比法力修为,那是远不如连祭。 所以这个少年魔王堂而皇之地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睡觉,他一点没有看出来端倪。 他没看出连祭是魔,但还是不影响被连祭气个半死。 因为这么多年,他第一次遇见第一天上课,他刚进讲堂就已经睡着的新晋弟子! 而且他说了半堂课,他居然半点没有要醒的意思。 他拿着戒尺朝连祭走来。 虞思眠一看不妙,万一他真一戒尺打上去,连祭绝对分分钟就能血洗讲堂! 她慌忙之下去扯了连祭的马尾。 这一扯连祭挑了挑眉,坐了起来。 但他知道是虞思眠扯的,没有生气,反而一笑。 师叔见连祭醒来,戒尺没有打下来,但是火气还是没消,正准备开口训斥,却见徐森出现在门口。 徐森觉得莫名其妙,他从来没有睡得那么死过,而且就像完全听不到外界声音感知不到外界一般。 就连他玉简亮了无数次,他都不知道。 关键是被子直接盖在他脸上,一个晚上他都觉得直接喘不过气来。 师叔一看迟到了半堂课的徐森,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仗着自己有点天赋就如此轻学,如此狂妄!三日之内,我的课你站着上!” 徐森:!!! 他这么做也是杀鸡儆猴,儆的这个猴,自然就是连祭。 然而,连祭根本不在乎,准备趴下来继续睡觉。 虞思眠急忙写了一张纸条,趁人不注意,偷偷扔给了连祭。 连祭打开一看,眼中含笑。 上面秀丽的字写着:“好好听讲。” 连祭撩起了眼皮,用手撑着头看着书本。 原来听学,还是有点意思。 * 终于,这些弟子在饿得头昏眼花后迎来了他们的第一顿饭。 虞思眠用最快的速度向食堂走去,到也不仅仅以为是想吃饭…… 跟连祭也有些关系。 连祭看着那个轻盈的背影,目光深沉。 旁边的徐沁不屑道:“到了修真界,还一心想着挤食堂,真是没出息。” 徐森却不苟同:“人生得意须尽欢,口腹之欲也是人生乐趣。” * 然而……一到食堂,他发现里面怨声载道。 新晋弟子们看着和清水无异的米汤。 “我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就一碗米汤吗?” “连盐都没!” 而虞思眠在一旁端坐着身体,半句怨言都没有,认真喝着米汤。 她知道他们现在还有怨言是因为他们还不够饿。 等他们像琉璃一样一根啃秃的玉米棒子能够舔五天的时候就不会嫌弃这米汤了。 这时徐森向自己走了过来,她抬了抬眼,她本想慢慢品尝这来之不易的米汤,但是却不得不加快了速度。 徐森坐在她对面,低声道:“怎么,金师兄没单独给你开小灶?” 虞思眠抬眼:“别把别人人都想得像你那么龌龊。” 徐森笑了笑,“小爷我看上你,所以不跟你计较。” 然后从自己的储物囊中拿出了一些肉脯,糕点。 这时所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他。 “储物囊!” 这是乾坤袋的初级版本,但是对新晋弟子来说能有这个已经是件不得了的事。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徐森一下子把刚才面壁罚站的丢掉的面子捡了回来。 他把肉脯和糕点推到虞思眠面前:“怎么?想吃不?” 这时旁边的人一个个看得咽口水,恨不得帮她答:想!想!想! 而虞思眠只是喝着汤,淡淡道:“不想。” 徐森:…… 靠在门上本是已经在活动手指关节的连祭突然笑了。 看来吃瘪的不止自己一个。 虞思眠至少还找个借口委婉地搪塞自己一下,对他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抱着手走了进来,走到徐森旁边,对他道:“拿着你的东西滚。” 徐森:“你小子别找茬,别仗着自己……” 他话音未落,只见桌上的吃的一个个全部炸开,变成泥落在地上。 众人屏住呼吸。 不愧是三炷香就上来的,这已经不仅仅是凡人的拳脚了,他已经会用了灵力了! 再是琉璃天,本质也是慕强,这时候大家也忽略了忌廉的嚣张,对他反而更是钦佩。 徐森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自己未必是忌廉对手。 但是他又不愿意这么不了了之,想换一种方法拾回颜面。 他道:“你可知道这些食物在琉璃天价值多少?那是按灵石来算的。” 灵石这些东西凡人是没有的,千银也难换一灵石。 这徐森是准备坐地起价。 他话音刚落,直接一个袋子啪一下砸在了他的脸上,把他砸懵了,只见这袋子慢慢滑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个红印。 跟猴屁股似的。 这袋子正是连祭扔的。 在徐森恼羞成怒正要发狂时,那袋子落在了地上,灵石散了一地。 众人惊呼:“灵石!好多灵石!” 徐森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成色上好的灵石…… 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历? 要灵根有灵根,要法宝有法宝,要灵石有灵石! 连祭根本懒得理他,坐在了虞思眠对面。 这时虞思眠放下碗看着他。 她知道,现在的处理方法已经是连祭的最大忍耐了,看来,自己昨天说的话他真的听了进去,在学着用这里的人的方式处理问题,虽然仍然极其的嚣张跋扈,但是总比他提刀杀人好一些。 连祭挑眉看着虞思眠面前的米汤,怒气又生,难怪人会瘦。 琉璃天这群废物! 这他娘也是人吃的东西? 虞思眠一口气打了两碗米汤,现在她默默推了一碗到连祭面前,“你喝不喝?” 连祭看着她推过来的米汤。 “喝。” 说罢他拿起碗,喝了一口。 居然,回甜的。 果然,苍蓝峰没有开晚餐。 中午嫌弃米汤没有喝的弟子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的米汤你爱理不理,现在的米汤你高攀不起。 虞思眠在认真看着书本,这时候发现她书本上出现了几行字。 “散学后竹林见。” 虞思眠看着几个字,心中又是一跳。 为什么,有种偷偷摸摸,去约会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约会。 作者有话说: 第64章 默白 虞思眠爱竹林,所以她笔下琉璃天所有峰都有竹林,苍蓝峰也不例外。 所以她笔下的齐默白就如这青竹一般。 如竹君子,争风逐露,心中却有节。 这时竹林之中的白衣少年却是连祭,他本是一枝毒藤,一朵给黑莲,然而,他努力克制,在这块不属于他的土地。 他正对着玉简说着话,阳光透过竹林照在他身上,他回首看了自己一眼,眼中带着光。 与当时自己第一次看他时截然不同。 那是在山洞中的神庙内,他骑着狼,一身黑衣,气势凛然。 多看一眼,都让人心惊胆战。 他终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现在的他倒是和校园小说里的校霸有点像,想到这里,她自己没发现她的嘴角都已经轻轻弯起。 但这里哪里是什么真正的校园? 这是他的焚尸场。 想到这里,她心又揪了起来,等他挂了玉简,她道:“你多久回去?” 连祭向她走来,“再说。” 虞思眠:“七位长老出关前回去好不好?因为那时候我也会离开这里。”她的目的也并不是来苍蓝峰学艺,而是寻找那些谜团的真相。 连祭没有回答,只道:“在那之前,我们好好相处?” 虞思眠记得上一次这几个字是自己提出的,在去琉璃天前他们好好相处。 后来…… 巫医月死了。 若她没有死就好了,若她还活着…… 她看向了连祭。 或许…… 他们可以好好相处吧。 就在这时,虞思眠的玉简亮了。 这个玉简从连祭给她以来只有连祭与自己通话,而现在连祭在这里,自然没有人找自己。 她把玉简递给连祭,“找你的?”毕竟这是他曾经的玉简。 连祭:“找你。” 虞思眠把玉简贴在耳边,只听见里面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眠眠大人……” 虞思眠几乎是惊呼:“巫医月!” 巫医月还在虚弱,虞思眠只是和她恋恋不舍地说了几句,便挂断了玉简,嘱咐她好好休息。 她吃惊地看向连祭,而竹林中的连祭只是抱着手对她淡淡地笑。 连祭把那半枚起尸丹给了巫医月。 他真放下了他近百年来的执念。 对他来说放下执念不容易,救背叛他的巫医月也不容易。 她看着竹林中的少年。灿然一笑。 “连祭,在那之前,我们好好相处吧。” 少年觉得她笑起来就像化开的蜂蜜水,他挑了挑眉,“好啊。” 幽幽竹林,万顷翠色,清风扑来,沁人心脾。 连祭将那包鸭头递了过去,“吃不?” 虞思眠接了过来,“谢谢。” 她不接连祭鸭头的原因和不接徐森的肉脯不一样。 不接受连祭是因为心中总隔着一个巫医月,而徐森,她单纯的是不想要他的东西。 此刻她心中的乌云散尽,好像再也没有阴霾,接受连祭的好意也没了负罪感。 她坐在地上,啪一下掰开鸭嘴,把鸭舌扯了出来,放进嘴里。 连祭:"……你啃脑袋的样子还是那么恐怖。" 虞思眠脸一红,准备放下鸭头。 连祭却收敛笑容认真道:“却也可爱。” 虞思眠的脸更红了。 连祭看着她红润的脸心中突然一跳,舔了舔嘴唇,拿着她递给自己的话本,从第一页开始认真看起来。 虞思眠则是坐在一旁慢慢地吃鸭头,一口气吃了好多。 后来苍蓝峰的时光对二人来说是从来没有过的恬淡与和谐。 他们会在散学后留在讲堂。 虞思眠单独教连祭一些为人处世,书本上的知识。 连祭:“‘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这是什么意思?” 虞思眠听到这里觉得有些心慌,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问的。 她却还是答:“大致就是说天道是公平的,会把多余的,补给不足的。” 这时连祭拖着下巴看她,“天道大人,是这样的吗?” 虞思眠低下了头,她知道,自己不是公正的天道,而是偏心的作者。 对于连祭,她…… 这时候连祭却不以为然地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对我好点。” 虞思眠没有躲开他的手,脸又红了。 连祭看着她染上绯红的脸,喉结动了动,偏开了头。 后来到了“武”课。 就如现实中再好的学校也有偏心的老师,琉璃天也一样,对于虞思眠这种没有灵根不能感知天地灵气的弟子,授课的师长并不待见,但是这师长不敢不待见得太明显,因为忌廉会帮她出头。 他们都第一次见到忌廉这样的狂妄的新晋,却又被他的威压所震,拿他毫无办法。 此刻连祭站在虞思眠的身后,扶着她张开的双臂,对她道:“凝神,闭眼。” 然后他从身后运气,带着她感受世间万物的律动,带她感受她从不曾感受的微妙的世界。 她看到了数里外的吃草的山鹿,树叶上的瓢虫,滴下来的露珠。 然而,她走神了,她听到了他的脉络,他流动的血液的声音,还有稳健的心跳。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有些紊乱呢? 连祭:“你走神了。” 虞思眠觉得这段日子像流云,似溪水,是她喜欢的恬淡。 有他在,好像自己什么都不用担心。 他乾坤袋里的东西就像吃不完,有他在徐家两兄妹被压得死死的,完全蹦跶不起来。 比自己学生时代还要惬意几分。 让她忘了时光荏苒,忘了他们都不属于这里。 直到那一日。 虞思眠从河中洗澡回来,这日她比平常早起来一些,因为她的话本有个地方没收尾,她想早点写完去给连祭。 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从林中穿过,却看到了一点一点的血迹。 她有些疑惑,然后看见小树丛中一只白兔吃力地往里面跳,血迹是从它身上落下的,它屁股上又一撮灰毛,是虞思眠常常逗弄的那只。 虞思眠跟在它身后,它发现虞思眠后很快停了下来,配合地让虞思眠处理伤口。 这时,虞思眠发现一道长长的身影,挡住了自己面前的光。 蹲着的她抬眼一看,是徐森。 他用阴森的表情看着自己,虞思眠隐隐觉得这受伤的兔子和徐森有关。 她站起来准备离开,这时徐森却堵在了她面前。 “终于把你等到了。” 虞思眠准备去乾坤袋中取梦回铃,徐森一出剑,将她乾坤袋的带子割断,掉落在地,他弯腰捡起来一看,“这又是谁给你的?金大钟,忌廉?” 虞思眠往后退,“你做什么?” 徐森:“老子活那么大,第一次受了那么多窝囊气,那个忌廉……”提到他徐森咬牙切齿。 虞思眠:“你在他身上受了气,为什么找我说?” 徐森不回答她的问题,道:“我可比他先看上你。” 而且世间有的孬种就是这样,干不过别的男人,就用女人撒气。 他只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他一步步逼近,“别以为傍上这个忌廉你就高枕无忧了,你若不听我话,我就把你和金大钟串通的事捅出去,让他们把你赶下琉璃天,功亏一篑,值得吗?” 虞思眠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以为自己是靠着金大钟才能上琉璃天,他一直没说出去是以为可以用这个来要挟自己。 今天正好给他逮着了机会。 “怪就怪你一届凡人非要上修真界,生得一幅美貌却不能自保,注定成为……”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阵黑色劲风刮过,掀起了虞思眠还在滴着水的头发。 徐森也感觉到了异样,他准备拔剑,然后手还未碰到剑柄,就被握住反手一折,伴随这他的惨叫声只听见一阵阵卡拉卡拉骨骼被捏碎的声音。 他一转头看见了那张让他厌恶至极的脸,但是此刻对方的双眼发着红光。 如魔一般的红光。 一瞬间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不寒而栗,“忌廉?” 连祭把出腰间匕首,一把插入他那只废掉的手把他固定在地上。 然后抓着他的头发就把他往地上的石头上猛撞,“你个杂碎!给老子去死!” 瞬间血液横飞。 虞思眠冲上来抓住了连祭的手臂:“连祭!不要!” 连祭拽着徐森的头发,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怒意:“你不要帮他求饶。” 虞思眠看向连祭:“我不是帮他求饶!我是担心你!在这里杀人,琉璃天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连祭一愣,看着她那双映着月光的眸子,她眼中没有徐森,只有自己的影子。 她的眼中,是担忧。 他却转头,咬着牙,“不行,他必须死,你是我的底线。” 他一把从徐森手上拔出匕首,准备把他的头割下来。 只听远处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住手!” 这声音来自空中,虞思眠不禁抬头向天边望去。 只见月下一个白袍少年从天而降,他面容清俊温润,如松如竹,全身如披月光。 连祭见到此人,松开徐森的头发,一脚踩在他背上,将他死死踩在脚下,然后用一双冷冽的眼冷冷看向那个白袍少年。 少年落地,脚下的剑化成一道碧色光芒,游蛇般钻入他的手中。 虞思眠认出了他手中的碧竹剑,认出了他。 这本书中,她笔下的男主。 齐默白。 齐默白与连祭相遇了。 在正文开始前。 不同于书中的一黑一白,此刻两人都是白衣。 月下两个少年,一个皎皎如月,一个洒脱无双。 齐默白碧竹剑出鞘直指连祭,“你以为琉璃天是你魔域的后院吗?” 连祭抱着手淡淡道,“差不多。” 两人此时已看出了对方的身份。 此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一个是琉璃天的翘楚,未来掌门,一个是留着上古魔血的少年魔王,魔域少尊。 他们如果真的打起来,苍蓝峰都会被他们削平,不惊动七星台才怪。 她转身挡在连祭面前,对齐默白岔开话题:“是徐森触犯门规在前。” 齐默白看着虞思眠,若有所思,剑却没有放下。 连祭把虞思眠拨开,看着虞思眠着急,他却笑了。 他从容地从怀中摸出了一块令牌,上面写着“听学令。” 这是百年前一位长老给大眼父亲乌雀的。 大眼好不容易给父亲求来,献给连祭,便于他上山追夫人。 这章令牌琉璃天的人不得不认,所以连祭也不算擅闯琉璃天。 虞思眠看着这令牌,没想到连祭还有这一手。 连祭笑道:“所以我说让你不要操心。” 齐默白看到令牌后收回了自己的剑。 他走到连祭面前蹲下来,给半昏迷的徐森喂了两颗药丸。 连祭冷笑:“这种人渣你还救?” 齐默白:“虽有贼心,但未成功,罪不至死。” 连祭冷哼了一声,“果然都是一群呆板的废物。” 齐默白闻言,没有反驳。 这时徐森迷迷糊糊地醒来张开了眼,听着齐默白宣布将他赶下琉璃天,永不能上来。 徐森哈哈哈哈笑起来。 “你们以为这琉璃天我喜欢呆啊,管这样管那样,连顿饭都吃不饱,小爷我下去照样更加逍遥快活。哈哈哈哈。” 听到这里齐默白拧了眉头。 连祭:“空洞派是吧?” 徐森:“对,空洞派掌门就是我爹!我在凡间照样逍遥自在!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连祭一脚踩在他脸上,用鞋底在他脸上摩擦。 抱着手,“对了,你一直问我是什么来历。” 徐森脸被他鞋底踩得变形,但还是转眼看着他,这确实是好奇他的身世。 连祭道:“老子小名忌廉,大名连祭。” 虞思眠听到小名忌廉的时候呛了一下。 徐森听到连祭两个字突然瞳孔缩得跟针一样。 连祭? 难不成是那个连祭? 想着刚才他双眼中发出的红光。 回想发生的一切。 然后他看向了虞思眠。 如果他是魔域少尊连祭,那她,不就是传说中那个让这个少年魔王痴狂的“天道”。 自己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他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苍蓝峰这种新入门弟子才出现的地方! 这时连祭幽幽道:“你下山后我会让魔域好好招待你的。” 然后他抬起了踩在他脸上的脚。 徐森从嗓子里发出了一声,“不!” 被魔域的人缠上,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还不如就这么死在这里。 他紧紧抱着齐默白的腿,“求求师兄,不要赶我下山,我知错能改,我重新做人!或者,你杀了我,一剑杀了我。” 这时齐默白挥了挥衣袖,一道碧色的光绳将他困了起来,一直仙鹤飞来,将他叼起飞下山去。 天空中仍然回荡他撕心裂肺的哀求。 那是发自内心的恐惧。 这时齐默白把目光移向了虞思眠。 这应该就是琉璃师妹口中的天道。 虞思眠这时也把目光移向了齐默白。 看着自己笔下那个霁月风光如翠竹一般的男主。 而这时连祭把目光移向了两人。 作者有话说: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与之。——《道德经》 第65章 骨剑 连祭看着虞思眠。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虞思眠这样看一个男子。 连祭并不觉得齐默白有多特别。 但是不得不承认,他和虞思眠很像一类人。 虞思眠看着齐默白,这是她笔下的男主,如果她是连祭后妈,那就是齐默白的亲妈。 不仅仅给了他清俊的外貌,良好的出身,而且比起爱憎分明的柳怀素,其实齐默白性格和自己更像一些。 看见他,虞思眠一下子感慨万千,有些移不开眼。 齐默白看着虞思眠,思考着琉璃口中的天道一说。 世间到底有没有天道? 看着他们连祭心中一种强烈的情绪在翻江倒海。 如果说伽夜和连暮给他的感觉是烦躁、愤怒,可面对齐默白的出现,他感到了一阵心慌。 他一把抓住了虞思眠的手腕。 虞思眠被他掌心的温度一灼,这才回过神,移开了在齐默白身上的目光。 这时连祭已经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带。 “走。” 齐默白向前一步:“等等。” 连祭一驻足,杀意漫上双眼,他缓缓回头凝视着齐默白。 齐默白道:“我有事想问问虞姑娘。” 连祭冷哼一声,没有回答。 虞思眠却道:“连祭,我也有些事想问他。” 连祭突然笑了,声音没有一点温度。 不是错觉,这两人果然是像。 他转头看着虞思眠的眼睛,虞思眠这时候也看着他,目光没有退让。 他心中什么堵得慌,让后慢慢松开她的手腕,“好,你们慢慢问。” 说罢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他看见地上她掉落的布巾弯腰拾起来,向后一扔。 这张布从天空中落下,盖在了虞思眠的头上。 眼前一片漆黑的虞思眠,只听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把头擦干,别着凉。” 虞思眠这才把这块布从头上拉了下来。 连祭身影消失。 虞思眠这才问齐默白:“琉璃天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七位长老同时闭关数月? 齐默白也不遮掩,知道:“具体原因长老们连我也没有说,我在阵外守护,未能见到他们,他们进去前只说星辰异变,关联天地命数。” 虞思眠:“天地命数?” 齐默白嗯了一声,“说来冒昧,琉璃向我说了你的事后,我也让人查了一下你的来历,发现你第一次出现的时间,正好在长老们闭关之后。不知是不是巧合。” 虞思眠吸了一口气。 齐默白没有再问。 关于她的来历,她的身世,或者说她到底是不是天道,齐默白都没有问。 两人沉默。 两人是很像,内向型,所以在一起变得没有话说。 …… 这时虞思眠打破了两人沉默,“连祭他上来没有恶意,我会劝他回去,这事也不要声张了。” 齐默白:“他有听学令,只要不犯琉璃天的规矩,我们自然以礼待之。” 虞思眠松了一口气。 这时候齐默白又问:“你似是很担心他?” 虞思眠看向连祭离开的方向,没有回答齐默白的问题。 “我先回去了,你……”她本想说你照顾好自己,但是觉得有些怪,于是道:“再见。” 齐默白没有留她。 刚才徐森的事让虞思眠心有余悸,她捡起乾坤袋后把梦回铃紧紧抓在左手,另一只手一直拨着连祭的玉简。 连祭看着不断亮的玉简,没有接。 她一直不愿意说她为什么想上琉璃天,当时他讽刺问她是否是上来找仙君,她说这是她的私事。 本来他也是随口说说。 可是在看到她看齐默白眼神的那一瞬间,他觉得很窒息。 所以,她喜欢的一直是齐默白这样的少年仙君吗? 连祭一直没有接虞思眠的玉简,这让她有些担心,原来他都是秒接的。 本以快到自己木屋的她,转头向连祭房间走去。 连祭看着那光亮熄灭的玉简,把手枕在头下准备闭眼,这时门响了。 “连祭,今天的章节你不看了吗?” 清透的声音穿过了门缝。 连祭心中却闷得慌。 虞思眠敲了几下,他却一直都没有打开,她轻叹一口气准备离开之时,突然门吱嘎一声开了,她被一下拽了进去。 她不及反应,连祭一把将门关上,将她按在了墙上。 虞思眠吓得手一松,手中的梦回铃掉落了下来,却被他接住,拽在了手心。 他另一只手肘撑着门,再次困住了虞思眠。 虞思眠好久没见他做这样具有侵略性的动作。 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大脑不能思考。 连祭凑了过来,只觉得他的呼吸离自己的耳朵越来越近,虞思眠想起他上次舔自己耳朵时的酥麻感,整张脸涨得通红,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她紧紧地闭上了眼。 不想连祭只是停在她耳边,用低沉的嗓音道:“跟我走。” 虞思眠:“我、我还有些事没做完……” 后来,连祭什么都没说。 虞思眠这才缓缓睁开眼,发现他离自己很近,很近。 漆黑的双目,高挺的鼻梁,还有殷红的唇。 呼吸中带着他的薄荷味。 她脑子嗡嗡作响,就像被麻痹了一般。 她看着他的目光慢慢下移,到了自己的唇上。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到了两百。 睫毛不知所措地颤动,然后居然慢慢闭上了眼。 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闭眼。 但她闭了。 连祭看着虞思眠,看着她淡淡的红唇,他凑近了一些,他不明白她今天怎么那么老实,或许是她知道反抗无用吧。 她对自己宛如螳臂当车 他脑中突然出现了齐默白,齐默白应该不会这么做吧。 他在几乎盖上她红唇的一瞬间,立直了身子,把梦回铃塞回她的手上,从她身上抽走了话本。 淡淡道:“我送你回去。” 本已经闭上眼的虞思眠突然睁开眼,略有些懵,但还是点了点头。 连祭将她送到木屋门口,目送她进了门才离开。 回去后他坐在床上,这次脑中出现的倒不是齐默白,而是徐森。 虞思眠是个神奇的存在,她有时候水火不化,有时候又柔弱无匹。 但弱的时候占绝大多数。 若没有自己在,她今天会不会被徐森那杂碎欺负了去? 徐森说得对,她这副容貌却还那么弱,在这个世间本就是危险的存在,哪怕是在琉璃天。 她虽然有梦回铃,但是她连握都握不稳,关键时候根本派不上用场。 至于那个齐默白…… 那个呆板的牛鼻子,不指望他能够保护她。 她该有一个更适合她的武器。 想到此处,他褪下了上衣,从腰间取出了一把匕首,剖开了自己的胸膛。 虞思眠房间 徐沁一直拨打徐森的玉简,却怎么都打不通。 终于她少有地找虞思眠说话:“你看见我哥没有?” 虞思眠:“违反门规,被凌霄峰齐默白赶下了琉璃天。” 徐沁霍然站起来:“什么?” 齐默白? 传说中的七位长老最得意的弟子齐默白怎么出现在苍蓝峰,管自己哥哥的事? 徐沁慌慌忙忙冲出了房门。 虞思眠不想再理这对兄妹,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如果问到了真相,她要不要和连祭一起回去? 她有些想鬼牙大眼,更想巫医月。 而且连祭…… 他不像原来那么混了以后,和他相处还是愉快的。 她没有发现,她的脸,又红了。 第二日 在苍蓝峰的练武场上金大钟通报了一下徐森的处分,但是具体缘由倒是没说。 因为他们觉得这些留言对一个姑娘来说并不利。 这些新晋弟子不少被徐森欺负,他被赶下山大家喜闻乐见,甚至不觉得奇怪。 而这时虞思眠发现,连祭没来。 连祭没来,齐默白倒是来了。 代替闭关的长老来视察一下新晋弟子。 大家对这传说中的师兄都投去倾慕的目光。 若能有他一半,也不枉此生。 虞思眠却看着连祭平时站的地方,空空如也。 第一次连祭没出现。 她心觉得有些空空的。 金大钟给齐默白一一介绍这期新晋弟子的情况,到虞思眠时,金大钟结结巴巴,齐默白只道:“没事,我知道。” 金大钟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有齐师兄做主,终于,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被人怀疑他开后门了。 这时候他那个小师弟跑上来汇报: “师兄,有个四五岁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居然进了我们布在琉璃天下的法阵,怎么都不肯离去。” 金大钟本来就小的眼更是眯得看不见:“四五岁?进了琉璃天法阵?” “对啊,就一凡人小姑娘。” 齐默白在一旁道:“如此说来倒也是仙缘了得。” 正在走神的虞思眠发现连祭来了,这才精神了一些。 但此刻的连祭与在琉璃天的白衣不同,换上了一如既往的黑衣。 但是脸色异常的难看。 等他走近,虞思眠问:“你怎么了?” 连祭:“没睡好。” 虞思眠听见旁边的小师弟问金大钟:“金师兄,小姑娘我们怎么办?她怎么都要上琉璃天,不肯走啊。” 金大钟摇头:“不行,不行,我们琉璃天都是层层考核上来的,这样不合规矩。” 这时候虞思眠终于忍不住。 虞思眠:“人性之后才是规矩!” 齐默白:“人性之后才是规矩!” 四五岁的小姑娘,放着不管,不就是让她死在山脚下吗? 连祭看着同时发声的虞思眠和齐默白轻嗤了一声。 果然,他们是一类人。 那种有同情心,有怜悯的人。 金大钟这时候拍了拍脑袋,“对,对,我糊涂了。师弟,把她接上来。” 那小师弟继续道:“对了,那小姑娘说是要上琉璃天找虞思眠。我们琉璃天只有一个虞眠眠,哪里有什么虞思眠?” 他话音一落,虞思眠、连祭、齐默白都抬起了眼。 因为只有他们三人知道,虞眠眠只是她的化名。 虞思眠:“这小姑娘是谁?叫什么名字?” 小师弟:“她说她叫柳怀素。” …… 虞思眠:柳、怀、素? 虞思眠整个身体都绷紧了。 直到师弟把柳怀素抱了上来。 虞思眠看着那两个羊角辫乱糟糟,脸上脏兮兮,一双眼睛却无比明亮的小姑娘。 这不是柳家村的鸡蛋妹吗? “鸡蛋妹?” 鸡蛋妹本是倔强的表情,再看见虞思眠的一瞬间“哇”一声哭了出来,伸手就要虞思眠抱。 虞思眠跑过去把她接了过来,“鸡蛋妹,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鸡蛋妹这一路上看来是受了不少委屈,她一边哭一边抽泣,囫囵不清地说道:“我不想姐姐走,姐姐说要来琉璃天找柳怀素,我就叫柳怀素,然后来琉璃天找姐姐。” 她说得逻辑不清。 虞思眠听明白了,因为自己,她改名叫了柳怀素。 或者说,她就是柳怀素! 那个自己救下的鸡蛋妹就是柳怀素! 难怪第一次看她就觉得那么投缘! 原来她之前找了那么久的柳怀素就在她出现的起点,她在追着柳怀素跑的时候,柳怀素也在追着自己跑。 虞思眠发现小怀素小小的软软的身体全身紧绷,正盯着不远处的连祭。 小小的她,眼中露出了恨意和恐惧,“大坏……”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这个要灭他们全村,逼得自己娘早产的魔王。 而连祭早已不记得她是谁,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眼神。 虞思眠一把捂住鸡蛋妹的嘴,抱着她走到齐默白的身边。 “我有些话能单独和你说吗?” 齐默白犹豫了一下,道:“好。” 连祭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 他们本在户外修行,虞思眠抱着小怀素与齐默白一起到了讲堂。 她先是给了小怀素一个鸡蛋,这个鸡蛋是连祭给自己的。 将她抱在腿上,给她擦干净了脸,然后拿出梳子重新给她梳头。 虞思眠一个成年人到这琉璃天都百般波折,她十分惊讶小怀素是怎么上来的。 小怀素有一句每一句地说自己从柳家村到琉璃天的过程。 让虞思眠感慨她的气运机缘,不愧有着女主光环。 看来是命中注定要上琉璃天。 虞思眠问齐默白:“琉璃天水心仙子是哪一位?” 在自己原书之中,柳怀素开场就是筑基期,那时候她明珠暗投拜在一位单水灵根称作“水心仙子”的师父门下,那个心水仙子就和徐森徐沁差不多,算是琉璃天的渣子,书中柳怀素备受欺压,后来才转拜齐默白为师,返回去打脸。 那毕竟是写书,现在小怀素活生生在自己面前,自己又怎么能明知她会受气还让她拜在人渣门下? 齐默白:“琉璃天没有这号人物。” 看来现在连柳怀素的原师父都没有出场,又或者谁心水仙子是道号,现在她还没有道号。 不过这样最好。 虞思眠抱着腿上的怀素,对齐默白道:“她天赋秉异,是修真奇才,你能收她为徒吗?” 其实虞思眠知道自己这个请求相当地突兀,堂堂齐默白收徒又岂会儿戏? 她看着腿上的羊角辫小姑娘,这不就是自己的“女儿”吗?她见不得她受苦。 这时候小怀素看着齐默白,眼中全是星星点点:“你就是传说中的神仙吗?” 齐默白如实回答:“不是。” 小怀素认认真真道:“可我觉得,你就是。” 齐默白虽不算冷漠,但是却也不苟言笑,被柳怀素一问,虞思眠第一次看见清俊的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意,“那你愿意认我做师尊吗?” 小怀素:“愿意。” 虞思眠:??? 这么草率这么快的吗? 不愧是男女主。 这时候她笑着看他们俩。 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毕竟书中柳怀素拜师齐默白的时候已经是成人,现在却是个小不点。 不过女儿在小白这里总比在水月仙子那里受苦的好。 看着儿子女儿,她露出了姨母笑。 有一种老母亲的释然。 要不,等她问清楚那些疑问,就和连祭回去吧…… 她没发现,连祭在远处看着他们。 虞思眠脸上带着的笑容那么慈爱。 真像一家三口,年轻的夫妇带着女儿。 他低头笑了一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襟。 他发现虞思眠看似柔软其实坚韧,她吃软不吃硬,强迫她,她会关闭心扉,你好好对她,她才会敞开心扉好好对你。 若自己早明白这一点,或许他们不会走到这一步吧。 一切,终是晚了…… 他想起了曾经问鬼牙大眼,“爱是什么”? 鬼牙说是占有,他一直深以为然,所以他想法设法去占有她。 而现在他想起大眼的话,人间另一种说法,叫“成全。” 在看到齐默白的一瞬间,他已感到窒息,而柳怀素出现的一刻,他觉得自己一败涂地。 说来可笑,但他们太像一家三口。 成全她吧。 他拿了一个盒子递给金大钟,让他转交给虞思眠,回到木屋倒在床上,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裳,闭上眼,让自己缓一会儿。 一闭眼,却昏了过去。 金大钟怕连祭得很,明明自己是师兄,还是苍蓝峰管事的,但是总觉得这个忌廉跟个老祖宗似的,他说什么自己都照着做。 他将那长长地盒子递给了独自走出来的虞思眠。 这时候虞思眠摆脱齐默白给柳家村送信,给鸡蛋妹保平安,就让师徒二人单独相处,不想出来遇见金大钟找自己。 虞思眠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把骨白色的剑,极为简洁漂亮,而且非常合手。 “忌廉让你给我?”他为什么不亲自来? 就在这时,苍蓝峰峰顶的震天钟,一阵一阵“嗡——嗡——嗡——”地敲响了。 在琉璃天所有主峰都有一口震天钟。 发生大事时候才能敲响,有点类似于集结号。 震天钟一敲响,琉璃天的人都会闻声而来。 没有大事,不得随意敲响震天钟,不然会被赶下琉璃天。 虞思眠把剑挂在腰间,跟着金大钟朝峰顶而去。 这时上面已经聚集了不少弟子,还有其他各峰的弟子纷纷御剑而来。 而金大钟一看那敲钟人,顿时气得头顶生烟,“胡闹!简直是胡闹!这钟是随便可以敲的吗?” 敲钟人不是别人,而是披头散发双目红肿的徐沁。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道:“我为何不能敲?你们琉璃天残害我哥哥,我为什么不能伸冤?” 金大钟:“荒唐!是你兄长犯错在前!” 这时徐沁看到了金大钟旁边的虞思眠,拔出自己的长剑,飞身向她刺去,“妖女!都怪你!” 虞思眠一凝,又准备去掏自己的梦回铃时,她腰间那把骨白色的剑自己脱壳而出,悬在空中护在虞思眠面前。 这时围观的弟子都交头接耳。 “这是什么法器?” “如此厉害。” 几招下来,白剑直接将徐沁的剑一劈为二。 而那把剑护主成功后,自己落下躺在了虞思眠的掌心之间。 虞思眠看着这把剑:她从来不记得连祭有过这么一把稀世宝剑。 徐沁愣愣拿着自己手中断剑,不可思议地看着虞思眠:“这又是哪个男人给你的?” 虞思眠蹙起眉头看着她,“你到底要做什么?” 徐沁,“你个妖女,害得我哥哥被逐下琉璃天!我要你一起下去,身败名裂!” 虞思眠:“你哥哥什么秉性你不清楚?你们兄妹骄横跋扈,狼狈为奸,他的事我没有迁怒于你,你现在反而恶人先告状?” 徐沁:“呸!都怪你勾引我哥哥在先!” 虞思眠:“荒唐!” 这时齐默白安顿了小怀素后已经闻声赶来,对徐沁道:“是我将徐森赶下的琉璃天。” “你也护着她?”徐沁指着齐默白,“你们一个个,都是被她勾引迷惑的,金大钟,忌廉,还有你!” 齐默白广袖一挥,也有了几分怒意,“越说越荒唐。” 金大钟也用袖子擦着汗,附和道:“荒唐,荒唐。” “荒唐?”徐沁用短剑指着金大钟,“那你紧张什么?” 金大钟:“我、我没有……” 徐沁:“当时不是你给她开了后门,她怎么上的琉璃天?” 这时候各峰赶来的弟子越来越多,汇聚在周围。 听到“开后门”三个字,都皱起了眉头。 要知道徇私舞弊是琉璃天的大忌,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金大钟。 金大钟汗如雨下,“不,不不,不,听我解释……” 齐默白站了出来,道:“跟他无关,是……”他本想说是琉璃的意思,但是一来琉璃不在,二来自己是琉璃师兄,她的事自然自己要担待,于是道:“是我的意思。” 这时苍蓝峰顶一片哗然。 齐师兄? 那个风光霁月的齐师兄? 居然做这种事? 徐沁更加疯狂大笑,“果然,我是说她怎么敢这么猖狂,原来后面不是金大钟,而是你啊。我哥哥说得没错!你们琉璃天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都是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众人听到这里不服,但是现在没法反驳,而是把目光投向了齐默白。 期望他能给出解释。 齐默白:“并非你想的这样,她有足够的资格上琉璃天。” 徐沁:“资格?灵根都没有的凡人,有什么资格上琉璃天?” 她话音一落新晋弟子们窃窃私语起来,当时确实没有谁见到她测了灵根,而且后面的修行一直是忌廉带着她,确实没见她用过灵力。 难不成真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 真是如此,不仅是秦墨白等人徇私舞弊吗? 徐沁对着虞思眠:“你敢去测灵根吗?” 虞思眠知道,自己确实是没有灵根,如果去测正中下怀,事情只会更加发酵。 徐沁看着齐默白,“怎么?不说话了?看来堂堂的大长老首座弟子也不过如此,我现在就上七星台,告到长老那里去!” 金大钟:“长老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而且不要说闭关,就是不闭关的时候他们这些普通弟子也没见过几次。 徐沁:“不去也行,那你们给我一个说法!” 这时下面众弟子更是交头接耳,然后有人对齐默白道:“师兄,这事你得给个说法,咱们都是辛辛苦苦上的琉璃天。” 齐默白此刻也百口莫辩,对于“天道”一说,他自己都还没有确定,又怎么以此说服别人? 质疑声越来越大,虞思眠正在想着怎么解释之时,天空中出现了白日流星! 七颗流星划破了天空,光芒四放,刺得不少弟子不可视物。 却见齐默白看着天空中的七颗流星,轻轻唤了一声:“师尊?” 虞思眠虚着眼看着天空中的“流星”。 七颗流星停在了苍蓝峰的空中,在头顶不断地旋转,缓缓降落。 是琉璃天的七位长老! 这时其他弟子也似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苍蓝峰是初学弟子所在的地方,长老极少亲临这里,况且还是七位同时出现。 这种事情他们有生之年,第一次见! 弟子们急忙让开,给“七星”让出了地方。 然后“七星”一一落地,在地上发出了七道通天的光柱。 光柱渐渐隐去后,出现了七位道骨仙风的道人,他们容貌年龄各有不同,但是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白光,让人一看,就觉得如谪仙下凡。 这便是坐镇琉璃天的七长老。 弟子们一一下跪。 “参见长老——” “参见长老——” 就连徐沁都被他们的仙气所慑,跟着跪了下来。 在场唯有虞思眠站着。 金大钟不断给虞思眠使眼色,示意她下跪。 虞思眠正在犹豫之时,七位长老看向了她。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带头道: “凌云峰,忘虚子——” “晓月峰,观月子——” “秦仑峰,玄诚子——” “沧海峰,冲夷子——” “北恒峰,翠玄子——” “太行峰,宿跃子——” “天阴峰,灵泉子——” 他们一一报着自己的名号,最后齐声道: “琉璃天七子,拜见天道大人!” 作者有话说: 眠眠也要开窍了。 。 第66章 天道 虞思眠看着同时向她行礼的琉璃天七子,完全回不过神。 而这时候易冰和琉璃等其他真传弟子也御剑而来,他们看到这一幕有的停在空中,有的差点从剑上跌落下去。 他们还没有向长老们汇报天道的事,长老们如何得知她的身份? 而且……对于天道一说他们都将信将疑,长老们现在的举动难道是坐实这个传说? 苍蓝峰上跪下的弟子一个个都不敢说话,但是心中都充满了疑惑。 他们绝大多数是从凡间上来,知道这只是一个古老的民间传说,莫说其他三界,现在连人间信奉天道的地方都很少了。 这…… 到底怎么回事?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徐沁看着对着虞思眠行礼的七位长老,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完全不知作何反应。 七位长老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给她行礼? 叫,叫她什么? 天、天道? 这时一位身着道袍的长老向虞思眠恭敬一拜,“请容我们处理一下门中内务。” 这位长老是位明眸皓齿的美人,但是嘴角自然下瞥,显得神色肃穆让人难以接近,但是她与虞思眠说话时,却毕恭毕敬。 虞思眠一看看出了她是二长老观月,自己笔下的她是一个非常孤傲又刚愎自用的角色,没想到对自己居然如此客气。 观月一回首,脸色马上沉了下来,对着金大钟声色俱厉地道:“谁敲的震天钟?” 金大钟被观月一问,吓得跪了下来,“这、这、这……” 看他模样,观月恨铁不成钢地哼了一声。 跪在地上的徐沁道:“是我。” 观月浮沉抱着拂尘,“为何敲钟?” 徐沁被观月气势所震,身上有些微微发抖,但是一如此,她不得不答:“因为齐默白,金大钟他们徇私舞弊……” 她话没说完,只听观月厉声喝止:“信口雌黄!我小白岂是这种人!” 观月护短整个琉璃天都知道,这小白指的便是齐默白。 徐沁抖了一下没敢反驳。 赶来的琉璃脆生生地道:“是我让金大钟照顾天道姐姐,跟我齐师兄无关。” 徐沁抬起头,用猩红的双眼道:“既然是琉璃师姐的客人,为什么不呆在凌霄峰,要混在我们这些新晋弟子间愚弄大家?” 这时虞思眠开口,“是我一时考虑不周,没有想到惹出这些麻烦。” 一旁的六长老打断了他们,“非也非也。”他用手指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子,“你是天道,不要说在这里做个新晋弟子,就是想来我这里做峰主,我也不敢说不。” 平时六长老最爱开玩笑,但是此刻他这么说却没有一个长老反驳。 跪着的众人开始渐渐回神。 “她是天道?” 徐沁满脸写着不信:“天道是民间愚昧的传说,琉璃天怎么也……” 观月浮沉一扫:“放肆!” 徐沁被掀倒在地,脸上留下了一道拂尘扫过的红痕。 大长老劝道:“观月,你就是脾气暴躁,耐心,耐心。” 徐沁倒在地上,捂着脸看着虞思眠,“她连灵根都没有,怎么可能是天道?” 大长老摸着白花花的胡子,“妖有妖丹,魔有魔骨,我们有灵根,既然是四界之主,你觉得天道该有灵根呢还是魔骨呢还是妖丹?” 徐沁说不出话。 虽然她不相信,但是七位长老真传都如此说,“可她隐瞒身份,我不知道她是谁啊……” 虞思眠看向她,“如果知道,你们两兄妹就不敢欺负我了是吧。” 徐沁低着头,然后道:“你有忌廉护着,谁欺负得了你?” 虞思眠:“其他弟子呢?” 这时其他新晋弟子也互相看了看,其中家境不好,资质不够高的弟子,没少被徐家兄妹挤兑欺负。 徐沁:“他们都不好好的吗?我也没把他们怎么样?”又没缺胳膊少腿。 这时候长老们征求虞思眠意见。 虞思眠:“从重处理以儆效尤。” 徐沁脸色铁青:“凭什么?” 虞思眠:“凭我……” “愿意。” 在现实中校园欺凌这一块的定义却一直模棱两可,而这既然是她的世界,她想按自己的想法来。 鲁莽一次,又如何? 徐沁瞳孔一颤,想要反驳,求情,但是发现,没人向着她。 七位长老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处理这等小事。 他们七人护法做阵,将虞思眠围在中间,八人在一阵光芒闪耀中离开了这里。 留下一众云里雾里的弟子。 天、道? 连祭睁眼看着房梁。 他听到了窗外发生的一切。 他坐起身来,把旁边的白袍撕成了布条,然后脱下自己被血浸透的黑衣,一圈一圈包裹着自己胸膛上的伤口。 虞思眠跟着琉璃天七子回到了七星台的七星殿。 这里碧玉为砖,地上有一块巨大的太极阴阳鱼图。 七位长老围着八卦坐下调息,一个个像伤了元气一般。 虞思眠站在他们中间,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怎么确定我是天道?” 这时候白发苍苍的大长老开口: “因为是我们将您带到这里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平静。 就像一滴水滴了下来。 但是却是滴到一片平静的水面,荡起了一阵阵涟漪,然后推起了一阵阵波澜。 虞思眠一瞬间觉得大脑嗡嗡作响。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圈眼前的七人。 而他们的神情都极为认真,不像是在和自己说笑。 她的突然出现不是巧合,而是他们? 他们让自己来到了这里! 虞思眠:“为什么?” “救世。” 虞思眠:“救世不需要我,这个世间自有天命真子和天命真女。”邪不压正,男女主终将带领世人走向光明。 “你说的是默白还有另外一位姑娘吗?” 虞思眠:“你们连这个都算到了?” 她只觉得自己背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数年前我们夜观星宿,发现贪狼脱轨,独大一方,星盘崩坏,预示着四界将毁,非他们两人之力可以挽回。” 虞思眠:“四界将毁?” 她笔下肯定没有这样的剧情。 意思是这个小世界彻底毁灭吗? “这些年,我们寻找了许多办法,都无济于事,直到后面我们通过凡人的传说,感知到了你,感知到了原来你是这个世界的起源。我们七人合力用了近万年的修为,才将你召唤而来。”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你们召唤我来有何用?” “杀贪狼。” “贪狼是谁?” 虞思眠话一出口,想起了还在琉璃天的连祭。 想起了他年幼时候来自“天启”的追杀令。 但又觉得有点说不通,他们七人要杀那时候的连祭完全是动一动手指头的事,完全不必那么大费周章。 五长老长老摇了摇头:“不确定具体是谁。” 虞思眠松了一口气,既然不确定是谁,想来连祭幼年的事和他们无关。 一位长老又道:“我们只大概算出是魔族。” 听到这里虞思眠拧紧了眉头,还是跟魔域有关吗? 虞思眠:“既然你们不确定是谁,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想做什么?” 这时观月道:“以你之名,号令天下,共伐魔域。” 五长老:“这世间,只有你能做到。” 而且来这里的日子你确实证明了你可以。 站在八卦图中心的虞思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 “你们的意思,是要杀光魔族?” 四长老:“向来正邪不两立,魔域的存在本就是三界的危害,我们琉璃天存在的意义就是除魔卫道,除魔本就是我们的己任,有何不妥?” 他们一说,虞思眠顿时感到语塞。 他们没有错,这本书本来就叫《诛魔传》,主角团的任务就是升级杀魔,魔在里面就是反派。 在书里屠魔,没什么不妥。 可是那是书啊,她真真正正到了这个世界以后发现,魔和其他三界的生灵一样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七情六欲。 他们也为了生存在这世间苦苦煎熬,比如那些蛮魔…… 想起蛮魔,她想起沧溟十二州。 他们说愿意做自己的剑做自己的盾,愿意为自己战斗到最后一刻。 而自己转过身要带着琉璃天的人去诛杀他们? 她又想起了大眼鬼牙,他们平时互相打趣,也就像是平常的朋友兄弟。 还有巫医月,昨天玉简里她说了,她亲手给自己做了新衣服,等着自己穿,她还在学习做鸭头和兔头,让自己去尝。 还有连祭…… 想到他,自己腰间的剑突然亮了。 连祭已经将自己胸前的伤口缠上,白色的布缎子已经被浸得鲜红。 他拎起自己的黑衣,慢慢套上。 自己还是适合黑色。 流血了,也不显眼。 那般霁月风光的白色不适合自己。 穿着这身黑衣,他就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手套,然后回过神来,自己给她作纪念了。 他推开了门,朝她房间走去,将所有的吃的都给她放在桌上。 本来准备一点点地拿出来逗她的。 她一幅食草模样却是个食肉动物。 看她细嚼慢咽地啃一堆骨头在旁边,也是一种乐趣。 他看着她桌上的话本,想了想,拿起来本来想放入怀中,但是又怕自己的血将它弄脏,于是将它放进了乾坤袋。 自己把最重要的东西都给她了,拿个话本作纪念,她应该不会生气吧。 生气也没办法了。 自己再也见不到她生气的模样了。 离开时他回首看了一圈苍蓝峰。 这里每一个地方他们都呆过,云海,竹林,杏林。 每一个地方他都记得,她的一颦一笑,他都记得。 这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时光吧。 这些片段,也够他余生回忆了。 他淡淡一笑,朝登天梯走去。 虞思眠想着连祭。 徐沁说得对:有忌廉在,谁敢欺负自己? 想起和他在苍蓝峰的日子。 她觉得岁月静好,无比安心。 是因为连祭帮他挡下了一切的不好。 这时腰间通体洁白的短剑,居然发出了血一般的红光。 这时候几位长老互相看了一眼。 “骨血刺?” 盘腿而坐的大长老蹒跚地站了起来,“这便是传说中的骨血刺?能给老夫看看吗?” 虞思眠有些诧异,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还是把这把剑递给了大长老。 大长老:“这便是拿魔域少当家给你的吧。”两人的事他们也有了耳闻。 虞思眠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这是什么?” 六长老拈着胡子,“这是魔族的一种血器,取自己的一根邪骨,用自己精血炼制成的兵器,世人称为骨血刺。” “骨血刺极具灵性,是极强的武器,但其实魔族本身很少炼制骨血刺。我活了那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一来取骨和炼制过程极为痛苦,更重要的是取骨之处为成为他毕生的弱点。” “可谓是得不偿失。” 这是观月接过了大长老手中的骨血刺,仔细端详,向来严肃的脸上透过一丝柔和,“这还不是普通的骨头,还是心脏前的那一根,用的也是心头血,他们连家向来薄情浪荡,没想到居然还出了一个情种。” 虞思眠捂住了嘴,眼泪涌上了眼眶。 心中一下下钝痛。 心脏前的那一根? 这个疯子。 那是要把自己的心脏作为永远的弱点吗? 观月将骨血刺地还给了虞思眠,幽幽叹了一口气,带着一些遗憾:“你是天道,四界之主,不要为小情小爱所困扰,一切大局为重,苍生为重。” 隔着眼泪虞思眠看着他们。 他们让自己去杀他吗? 虞思眠摇头,“我不会杀人。” “他们是魔。” 虞思眠:“魔也是四界生灵啊。” “难道你为了有罪的魔就枉顾其他三界生灵了吗?” 虞思眠鼻头已经通红:“难道他就不能改过自新吗?” “罪孽深重,万死不辞!” 虞思眠眼泪一滴一滴地掉。 她觉得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只想起他们的声音: “你是天道。” “这是你的责任。” “是你自己说的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是你说所谓的天道就惩恶扬善的法则。” 她抱着头,“你们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连祭! 快走! 快下琉璃天! 那枚听学令保不了你! 连祭下了登天梯,终于云不在脚下而在头上。 他听到了细微的声响,回首向登仙阁望去。 无数微弱的电流像网一样将整个琉璃天包围起来。 诛魔大阵,启动了。 看来是这些长老发现了自己的痕迹。 只是,自己已经在阵外,他们怕是要扑空了。 他扭头继续往下走。 却在这时天空又下起了雨。 雨? 是她吗?她又哭了? 自己都离开了。 谁又弄哭了她? 他再次转身看着滋滋作响的诛魔大阵。 天空中的雨一滴一滴打在他身上,落在了他心头,落在了他的伤口。 终是转了身,重向登仙阁走去。 他本是恶鬼,却想要追逐光,既然如此,落下深渊又何妨?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诛魔 诛魔大阵已经开始启动,琉璃天被一层透明的结界包裹,结界上流淌着丝丝电光。 连祭一步一步,踏上登天梯,走入那结界之内。 此时金色的电流在他身上穿梭,流淌。 他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前。 苍蓝峰围观的弟子已经散去,只剩金大钟背着手看着脚下黑色的乌云。 哟,下雨了? 还好云在脚下,他淋不着雨。 刚处理完徐沁,他心中无比畅快,此刻快三百斤的他快乐得跟个孩子一样,哼着小曲,准备继续做自己的快乐小神仙。 但是殊不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看着天空的结界。 !!! 诛魔大阵怎么启动了? 他看见一个黑色身影向他走来。 他眯着眼打招呼,“这不是忌廉吗?你穿黑色真精神……” 但待他走近,发现不对劲。 他全身流和诛魔大阵结界上一般的电光,那张俊美的脸上可说面无表情,也可以说是杀气腾腾。 此刻的忌廉不像是平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而像地狱爬上的修罗。 金大钟准备拔出自己的宝剑,一道黑影却已经到了自己身边。 漆黑的冰冷的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连祭冷冷道:“带我去七星台。” 虞思眠捧着那把洁白的匕首,明白了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换了黑衣,明白了他为什么脸色突然煞白。 他比谁都怕痛,连医修都不看的家伙,居然抛开自己胸膛取出自己肋骨。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阵钝痛。 手中的匕首发出一阵阵血红色的光芒。 他让金大钟把这个转交给自己,以他性格,应该是不愿意亲自来跟自己告别吧。 不过这样也好。 不要回来! 可是想到再也不见,她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这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兵刃交接的声音,有人大喊: “不好!有魔闯上了七星台!” 虞思眠猛然回头。 几位长老也互看了一眼。 七星台七星殿是琉璃天的核心建筑是七位长老坐镇会首的地方,地位相当于白宫于米国。 七星殿内外通体由碧玉所筑,彰显其非凡地位。 只见一位全身流淌着金色电光的黑衣少年,提着刀向七星殿走来。 他周围倒了一片白衣弟子。 其中包括金大钟,不过金大钟不是被他的刀所伤,而是被他身上的电流电晕的。 而这电流来自诛魔阵,金大钟昏倒前想不通,为什么忌廉居然是魔,更不明白自己都快痛晕了,他为什么跟丝毫感觉不到痛一样? 难不成是个不怕痛的怪物? 虞思眠看到连祭瞳孔一缩,转身向门外跑去。 长老立刻施了一个法阵在门上挡住了虞思眠。 虞思眠:“让我过去!” 长老们只是叹了一口气。 最后其中一位道:“天道大人,为了你安全,还是不过去为妙。” 诛魔阵一旦启动,凶险万分。 而这时七星殿外拿着黑色长刀的少年像自己看来。 他全身流着电光,明明痛得要死,脸上却任然毫无表情,目光淡淡。 虞思眠敲着透明的结界:“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里是七星台!诛魔阵的阵眼! 离阵眼越近,威力越强! 连祭低头准备理手套,然而发现自己手上空空,于是理了理衣袖,扬起头来,“来看看你为什么哭?” 一句话,轻描淡写。 观月忍不住:“还真是如传言一般放肆狂妄。” 虞思眠:“你是疯了吗?” 连祭淡淡道,“早疯了。” 为她跳下溧水河、在伽夜大婚抢亲、跳下万魔塚…… 世人都以为他狂悖,现在他才知道,那是因为自己早疯了。 连祭看着天空中轰隆隆的声音,看着苍穹上流下的一道道电光。 “那么大阵仗,看来是不准备让我回去。” 他把听学令往地上一扔,“你们这些伪君子。” 这时六长老叹了一口气,这枚听学令,当初是他发出去的,但是现在……苍生为重,大局为重。 那脱轨的天狼星直指魔域,而魔域是连家的魔域,留着连祭,终是后患。 三长老抱着自己的灵芝如意,“你杀孽深重、人人得而诛之,又岂是一块听学令能保住性命的?” 而连祭对琉璃天地位至高的长老的话听而不闻,他只是看着虞思眠,“别看,进去吧。” 对他而言,百年行尸走肉,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他向来…… 不怕死。 只是不想死在她面前。 他看虞思眠没有离开,也不再计较,只是希望自己倒下时,她能闭上眼吧。 他从腰间取出一壶酒,喝了一口后,把酒壶往地上一砸,裂得粉碎。 “我到看看这诛魔阵像不像你们那么废。”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观月气得挥了挥拂尘:“你……” 大长老挡住了观月,摇了摇头。 连祭握住灵毁,竖在身前,他闭上了眼,只见周围燃其一圈紫色的火焰护体。 大阵中一道道白光像连祭夹击而去,被他紫光震碎。 后来诛魔阵的包围渐渐想连祭挤压,天空一道道闪电像天牢一样将他困在之中。 阵中雷鸣风吼,雾气遮月。 诛魔阵的攻击能量一轮比一轮强。 飞沙走石之间隐约见到一个不折不屈的身影。 这时七位长老在大殿外看着诛魔阵中的连祭。 观月忍不住感慨:“这连家的狼崽子果然名不虚传。” 七长老:“这真是取骨受了伤吗?半分也看不出来。” “难不成是没有痛觉?” 大长老用手摸了摸白胡,“祭剑。” 其余长老道:“是!” 七位长老同时做法,白光像空中大阵之穹顶冲天而去。 只是本是万里无云的琉璃天上空,黑云聚拢,里面电掣金绡,飞火钻云。 只见黑云之中缓缓落下四柄金光所凝的巨剑。 每一柄都有十丈来高,剑身刻满符文。 四柄巨剑从穹顶落下,分别竖立在坎,乾,离,震,四个方位。 这便是琉璃天诛魔阵的最强的法器! 诛魔四剑。 四剑一出,困住连祭的光牢之内顿时云开雾散。 连祭抬头看着这四柄对他来说的绝命剑,嗤笑了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诛魔、戮魔、伐魔、绝魔四剑?” 他话音一落,只见四把剑只见电光流动,震位上的诛魔剑发出一道金色电光直击连祭胸口。 正是他取肋骨的地方,他瞳孔一缩,双腿一软单膝跪在了地上。 另一边七星殿结界内的虞思眠不断敲打着玻璃一般无形的结界。 看着四柄巨剑中不断地发出密密的金色电光击打着连祭的身体。 他单膝跪在地上,血在地上化开。 那是他胸口流出的血。 连祭狂悖一生,不该在这里跪着死去。 他说他只是回来看看自己有没有哭? 真是疯子。 但这就是他。 她不该哭的。 可是她心中绞痛,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如现在。 她拼命敲打着结界,阵中勉强用灵毁撑着身体的连祭抬眼看向了她。 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只看见了他的嘴型。 他在说:别哭。 琉璃天也赶来了不少前来诛魔护阵的弟子,他们看到了诛魔阵,也看见了虞思眠。 那本是让人多看一眼都心疼的柔弱女子,现在完全就像是一片被风吹打过的树叶,他们心中怜惜,但也不禁质疑:这便是天道吗? 二长老观月转过头来看着结界中的虞思眠:“你是天道,大家都看着你,你不该这样。” 三长老:“这样有何威仪?” 四长老:“如何让人信服?” 她脑海中浮现了无数的声音: 先是梦中成年的柳怀素不断地让她救苍生。 于是她救了柳家村。 在柳家村的时候,村民们朝她跪拜,说她是天道的“神使”。 后来她救了受血疫威胁的妖王宫。 那些妖们欢呼着希望她能成为妖界的王妃。 后来她的血救了蛮魔,她逼退双头龙救了魔都。 在魔域,她被他们视为“神。” 现在他们又称自己为“天道。” 可是因为自己是天道所以要杀连祭,要杀魔? 可柳怀素不是让她救苍生吗? 谁是苍生?谁亦不是? 我又是谁?谁又是我? 一幕幕在她脑中旋转。 让她头痛欲裂。 突然,她睁开了眼。 她不是天道。 不是神。 她是虞思眠。 从始至终都是虞思眠。 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 她不是神,不是圣人,她做不到以万物之心为心。 她有心,她像普通人一样会心痛,会难过,会偏颇。 她握住了自己手中的骨血刺。 只听如晶石碎裂一般的声音,长老回过神来,转头向虞思眠望去时,发现她用手中的骨血刺捅破了他们的结界。 “天道大人?” 他们话音未落,只听见一阵叮叮当当的银铃之声。 众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如履梦中。 大长老扶着额头,“梦、梦、回铃?” 消失万年的上古妖器,居然在她这里! 听到铃声的弟子已经被梦境所惑,而几位修为深厚的长老在梦与清醒之间。 他们准备挡住虞思眠,却被虞思眠的骨血刺挡开。 被挡开的大长老扶着额头摇摇晃晃地道:“天道大人……” 而虞思眠与他们擦肩而过,朝那被闪电包围的光牢走去。 连祭撩起了眼皮。 他不怕死,从来不怕。 而此时此刻见她朝自己走来时候,她不知道他多高兴。 不是贪生,而是贪恋她。 此刻的琉璃天黑云密布,而她却依然皎如月光。 就如第一次他们在柳家村祠堂对峙的时候。 自己为难她,让她只能救一人。 她却对自己说:“所有人我都要救。” 那时候的她眼中酌定,貌美不可方物。 就如现在。 他轻笑一声,在一次次电击之下撑着灵毁站了起来,眼中带着了平时的肆意和痞气。 “神使来救我啊?”他们开始之初,他便这么叫她。 虞思眠:“嗯。” 没完全被梦境所困的长老们看着虞思眠:“他在诛魔阵内,你也救不了他。” 困住连祭的光牢是一道一道闪电所形成的牢房。 它像牢笼一样将所诛对象困在里面击杀。 这一道道闪电从大阵的穹顶而降,虽比不上雷劫,但是无论仙魔一旦碰上,修为高的皮开肉绽,修为低的神形俱灭。 虞思眠看着这一道道闪电,问:“是么?那便试试吧。” 只见她双手抓住了两道闪电。 就连一个个秉节持重的长老都瞪大了眼。 她握住了闪电? 只见她用力一拽,只听两声惊雷炸耳,惊醒了在梦中的众人。 在一阵惊呼声中虞思眠将两道闪电从大阵的穹顶像拽绳子一样拽了下来。 两道闪电穹顶坠落,弟子看到后都一个个各显神通避之不及。 闪电像长蛇一般落在了地上,与草木相碰,瞬间燃起了熊熊烈火。 虞思眠向诛魔阵中走去,四把剑发出的致命金色电光却丝毫伤害不了她。 长老唏嘘。 弟子们一个个瞪大了眼,这诛魔大阵虽说诛魔,但是一旦启动就连琉璃天的长老们都不敢靠近。 因为一旦入阵无论妖魔人仙,都难逃一死。 而她,在里面来去自如。 想起长老之前说的:因为她并非人妖仙魔,因为她超脱于四界之外。 她走向正东震位的诛魔剑。 众人议论:“她做什么?” “不知。” 只见虞思眠把掌心放在了巨大的剑身之上,触碰着上面的符文。 她闭上了眼。 诛魔剑,你是四剑之首。 如果你真能感受我,认识我是谁、就该随吾心之所想,吾心之所愿。 那金色剑身的符文上流动着银色的光芒。 然后随之,戮魔、伐魔、绝魔三把剑身上的符文也交相呼应,慢慢地将剑身染成了银色。 突然间四把金剑银光大作。 万年来的诛魔四剑,一瞬间全部变成了银色。 它们纷纷拔地而起,停在了虞思眠的头顶之上。 大长老正欲上前:“天道……” 虞思眠:“我只想救人,不想伤人,但你若过来,这四把剑,就不再是诛魔剑,而是诛仙剑。” 长老们看着那四把银色的巨剑,顿时停了脚步。 因为他们知道,她没有开玩笑。 她做得到。 其余弟子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虞思眠看着这七位将她召唤到这个世间的长老:“我问你们一件事?” 大长老:“您说。” 虞思眠:“我还能回去吗?” 她所谓的回去,他们心知肚明。 她指的是回家。 他们七人几乎是耗尽功力才将她带来,至于回去,以及回去的方法…… 大长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虞思眠眼中划过了一丝恼怒。 她手一挥,她上方已经变成银色的“诛魔”剑向他们飞去。 有的长老祭出了武器,而有的长老闭上了眼,等待“天道”的裁决。 诛魔巨剑却越过了他们,从天空直插而下。 一剑,劈开了七星殿。 那象征琉璃天万年骄傲的翡翠琉璃七星殿,一点点在他们破碎的目光中坍塌。 在熊熊天火之中燃烧。 虞思眠拉着连祭的手,向山崖处走去。 琉璃天弟子在惊愕之中纷纷让了道,没谁敢拦他们。 虞思眠看到齐默白时,道:“照顾好怀素。” 一旁的齐默白看着他们幽幽叹了一口气,然后抱拳道:“好。” 他们纵身一跃,跳入了云海。 两人从云上直线坠落。 连祭用他最后一丝骄(装)傲(逼)走向山崖跳下后,直接就昏迷了。 虞思眠紧紧抓着他的手,在空中将他抱在了怀里。 一群仙鹤飞过,其中一只将他们驮在背上。 连祭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这次,他什么都没梦到。 全身像被什么束缚住了,不太舒服,但是周围熟悉的幽香又让他镇定。 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片人间的树林之中。 而自己上身赤着,四肢被困在树干上。 腰上坐着那个至美的姑娘,头发被她随便绑在脑后,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而她正低着头认真看着自己胸膛,没有发现自己醒来。 连祭不禁问:“你喜欢那么野的玩法吗?” 拿着针的虞思眠猛然抬头:??? 作者有话说: 救命~~我终于写过这里了~ 。 圣人恒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道德经》 痛饮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杜甫《赠李白》 第68章 喂饭 虞思眠猛然抬头,看见连祭已经睁开了眼,不知是不是错觉,觉得他苍白的脸上好像有了些血色。 虞思眠:“你说什么?” 连祭看了看自己被绑在树干上的四肢,“你这是做什么?” 虞思眠低头看着他的胸膛,眉头都快拧在了一块,“我在看你伤口。” 她不晕血,但是连祭的伤每次都让他触目惊心。 他真的从左胸卸了一根骨头下来,她甚至看得到跳动的心脏。 那从今以后心脏前没有半点遮挡,不正就是名副其实的软肋了吗? 她问:“能装回去吗?” 连祭:“你装回去试试?” 虞思眠听他语气轻飘飘的,把目光移到他脸上,发现他脸色像沉了一些,于是解释,道:“我很喜欢这骨血刺,但是太过贵重……而且,我不希望你有软肋。” 连祭这时紧绷的眉眼才舒展开来,“你才是我的软肋。” 他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轻佻,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虞思眠心突然变得无比的柔软,像是化开一样。 这时连祭看着他,“为什么救我?” 为什么救他? 救别人是因为她觉得该救,而他…… 她只是觉得那时候自己心好痛,如果不救他就会一直痛。 她好像觉得心跳快一些,然后脸也红了,她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呢喃道:“我喜欢救人。” 连祭对她的回答不甚满意,但是看着她红了的耳朵,突然轻笑了一声。 虞思眠听他笑,更觉得脸颊烫,于是道:“你当时让金大钟给我骨血刺的时候是不是已经下山了?” “是。” “为什么突然走?” 连祭想到了那天他看到的画面,齐默白,那个什么素,还有她,仿佛一家三口的画面,淡淡道:“看你和齐默白很……合适。” 虞思眠听到这里突然觉得五雷轰顶,“你不能乱说!齐默白……” 她看齐默白就跟儿子一样,但她自然不能这么说,于是道,“我看他就和鸡蛋妹小怀素一样,没什么区别。” 把她和齐默白拉一块,简直……是触碰她的雷区。 连祭看她表情极为严肃,终于明白,是自己多心了,心中最后的阴霾也随之散去。 虞思眠又问:“你走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连祭:“放不下。” 而除此之外,连祭没有给出其他的解释。 这时人间林间的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 而虞思眠的心中一片片涟漪荡漾。 终于,她道:“我帮你把伤缝一下。” 连祭顿时全身肌肉绷紧。 虞思眠:“别乱动。”每次疗伤他都极其不配合,她才出此下策把他四肢绑起来。 连祭看着她手中的针,“缝衣针?” 虞思眠:“我用火消过毒。” 连祭看着那根线,“棉线?”还是粉色的? 虞思眠:“只有这个了,你先忍忍,等巫医月来了,帮你重新弄,你这伤口不能这么裂着。” 连祭看着那穿粉色棉线的针,叹了一口气,“你会缝吗?” 缝伤口不比缝衣服。 虞思眠:“不太会,不过现在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是话一出口觉得自己形容不恰当,于是急忙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连祭眼中却露出几分促狭,“只要你想骑,当马我没意见。” 虞思眠看着他的目光…… 自己是坐在他的腰上,当时完全是因为一来顺手,而来把他挣扎好压制住他。 一切都是为了帮他缝针方便。 哪知道这个时候他还…… 满脑子不正经! 他这么一说,虞思眠准备起来。 却见连祭轻轻一用力,就挣断了困着双手的绳子,一把掐住他的腰,把她按在自己的腰上坐下。 虞思眠不明白为什么他都伤这样了还那么有力。 只觉得被他一固定,动都动不了。 连祭看着她:“就这样。不然我不疗伤。” 虞思眠:“你……” 见过他疗伤时任性的模样,于是虞思眠不再挣扎,道:“那你配合点。” 连祭:“好。” 虞思眠点了灯,垂下头,开始用针穿过他的皮肉。 而以前疗伤要死要活的连祭,今日却配合得不像他。 虞思眠颤抖的手也稳了一些。 直到连祭道:“我不太喜欢被捆,比较喜欢你那样。” 虞思眠手一歪直接戳歪了地方。 她假装自己听不懂。 连祭:“你觉得如何?” 虞思眠:“别说话!” 连祭:“你还没回答。” 虞思眠:“你,你,你,你再不住口,我拿针戳你!” 连祭:“你不一直在戳?你注意点,别戳我心脏去。” …… 虞思眠好不容易给他那伤口勉强缝上。 她拿出了被褥,让他在上面休息,她也抱了一床出来,放在在他旁边。 她侧躺着看他:“如果有什么事,就叫我。” 然后,她合上了眼皮,很快睡了过去。 连祭转头看着沉睡的姑娘,觉得和她在这林中多呆几天倒也不错。 就在这时他的玉简亮了起来。 里面传来了大眼声音:“祭哥!我到你附近了!你在哪呀……” 连祭沉了脸:“我不在。” 却见周围一阵黑雾弥漫,黑雾中大眼鬼牙架着一辆兽辇出现。 其实连祭已经昏迷了数日,虞思眠到凡间的第一时间便联系了巫医月,让他们赶过来支援。 这辆兽辇不如之前他们出行那辆豪华,但是总比重伤的连祭骑狼的好。 连祭一脚踏上了兽辇,转身过来看着虞思眠,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跟我走吗?” 虞思眠看着林中那个俊美的少年,微风吹拂着他的衣摆和马尾。 他看着自己,“现在说不还来得及。” 现在说不,他同意她离开。 虞思眠把手放在了他手掌,“嗯。” 连祭看着手心那支纤细的手,“眠眠,你要想好,以后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一旦紧握住她,他绝对不会在放手。 虞思眠:“我想好了。” 用骨血刺捅破结界的时候,和他一起跳下琉璃天的时候…… 她就想好了。 连祭紧紧握着手掌上那只柔软的手,一把将她拉了上来。 虞思眠被他力量一带,直接上了兽辇。 “你不要那么用力,伤口裂了怎么办?” 连祭淡淡道:“再缝。” 虞思眠:…… 连祭坐在兽辇上抱着手睡去。 虞思眠发现从冰原出来以后,他不在恐惧睡觉了。 现在的她想着一些事。 这次上琉璃天虽然没有找到成年柳怀素的梦、还有连祭小时候遇到“天启”被追杀的原因,但是至少知道了自己的来历。 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彻底回不去了,其实上琉璃天前她心中还是存有侥幸的,现在彻彻底底接受了这个现实。 自己已经是这个世间的一员。 然后想起了七位长老的天狼星灭世之说。 天狼星直指魔域,说是以后魔域会一家独大,祸害三界。 虞思眠对闭着眼的连祭道:“能不能不要去征伐三界?” 抱着手小歇的连祭睁开了眼,“连袭因在位一天,征战三界与否,跟我无关。” 连袭因就是当今的魔尊,连祭生父。 虞思眠想起,现在连祭还不是魔尊,书中他是弑父上位的,但是至于什么原因,她没有写。 她想着当今魔尊连袭因,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很怪,但是又说不出来。 兽栾停在了交界处的蛮城,虞思眠觉得连祭在这里休整一下倒是也合情合理。 她一下港口,看到了站在码头上等待他们的巫医月。 她还是一身黑衣,乌黑的头发在风中飘舞,神情恹恹的,就如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但是那张冷艳厌世的脸在看到虞思眠一瞬间立刻挂上了笑容。 虞思眠朝她快步走了过去,巫医月向她跑了过来。 虞思眠想去抱她,她却跪下下来。 虞思眠于是也跟着她蹲下,然后抱住了她。 大眼看着旁边的鬼牙:“你什么时候对我能那么热情?” 鬼牙:“做梦,去死。” 刚下兽栾的连祭挑了挑眉,幽幽看着虞思眠。 啧,倒是热情,又搂又抱的。 巫医月看着迎面走来的连祭,把头贴在了地上,“殿下不杀之恩,救命之恩,属下……” 她没说完,连祭挥了挥手,“你别在我背后捅刀就行,我也不指望你。” 巫医月跪在地上,没脸抬头,“……都是属下的错。” 连祭不再多看巫医月一眼,而是看向虞思眠,“你以后帮我照顾好夫人就行。” 巫医月突然抬头,然后再次叩谢,“谢殿下!” 这时虞思眠也看向连祭,“谢谢你。” 连祭移过眸子,嘴角轻轻上扬,“怎么谢?” 虞思眠看着他带着邪气的表情,急忙转过了头。 这时候耳聪目明的大眼道:“那还能怎么谢?自然是以身相许呗。” 本想装傻的虞思眠一下子脸变得通红。 巫医月转头对大眼何止,“你闭嘴!” 大眼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啊?眠眠殿下是祭哥夫人,这不天经地义吗?” 他话音一落,周围变得鸦雀无声。 虞思眠脸已经跟番茄一样也就是算了,连祭一脸铁青,似是要杀人的表情。 鬼牙也不可置信地看着连祭:“祭哥,不是吧……” 大眼:“不是什么不是?难道……”恍然大悟的他,猛然看向连祭,“祭哥?你不会……” 虞思眠听到了一片寂静之中,头上仿佛有乌鸦在叫,希望大眼别再说下去。 连祭一双眼冷冷地转向大眼,就如刀锋一般锋利。 然而大眼浑然不觉,关心地道:“祭哥……要不让巫医月给你开点药?” 连祭拔刀的一瞬间,虞思眠一下子抱住了他的腰。 被她一抱,他心中一荡,喉结动了动。 虞思眠:“我肚子饿了,多久吃饭?” 连祭把刀收了回去,握着虞思眠的手转身向蛮城走去。 连祭命鬼牙在这里买了一套别苑。 虞思眠觉得对他们来说买栋别墅就跟自己买杯奶茶似的。 连祭跟鬼牙大眼他们在厅堂议事。 房间里就虞思眠一人,但是桌上已经布满了无数的菜肴。 她要给连祭提一下不要浪费这件事。 巫医月进了房门,“眠眠,这是我特为你做的。” 巫医月之前玉简中说特地为她研制一种鸭头。 满怀期待的虞思眠笑容在闻到盘子里飘出的味道时,微微凝固了下。 “这是……” 巫医月:“药闷兔头。” 虞思眠:??? 巫医月:“你饮食习惯不好,辛辣肉食太多,所以我综合了一下,你在能吃到兔头的同时,能够清火驱热,滋养脾肺。” 虞思眠:“哦,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虞思眠手有些颤颤地拔了兔舌,双眼一笔,将它放进嘴里。 怎么说呢…… 巫医月的厨艺和她的颜值还有医术成反比。 她十分艰难地咽了下去。 急忙去拿旁边的汤想把口中这玩意送下去。 这时候巫医月帮她端起了汤碗,“我来喂你。” 虞思眠:“不用!” 巫医月,“那自然是用的,我的任务就是照顾好你,来,眠眠,张嘴。” 虞思眠受不了这种巨婴模式,只见连祭走了进来,虞思眠终于如获大赦。 果然,连祭一进来,便对巫医月淡淡地道,“出去。” 巫医月只能放下碗告退。 连祭坐在虞思眠旁边椅子上。 虞思眠刚想询问他伤口情况,他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直接把她搂到了腿上。 “连祭!” “别动。” 虞思眠:“你这样伤要裂开的。” 连祭:“你别乱动,我就不会。” 虞思眠只能不再动,端正地坐在他腿上,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摆,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她看了看他,他远看精瘦,近看肩膀好宽啊,一靠近就好有压迫感。 还有他身上的薄荷味,也让她觉得有些眩晕,她胸口起伏不定,不知道连祭下一步要做什么? 只见连祭把桌上的汤碗拿了过来,用汤匙盛了汤。 “我喂你。” 虞思眠:!!! 为什么巫医月走了,又来一个连祭! “我自己吃。” 连祭只是看着她,“我早就想试试这样喂你。” 在琉璃天的时候,看着她在旁边细嚼慢咽啃东西的时候,就想这样,把她抱在怀中慢慢喂食。 虞思眠涨红了脸,巫医月喂她,她已经觉得很不好意思了,何况是连祭! 然后连祭确认汤不烫以后,把汤勺递在她嘴边。 虞思眠紧紧捏着裙摆,犹豫要不要开口。 连祭低下头,在她耳边道:“我还想了很多种喂你的方法,你要直接跳过这一步吗?” 虞思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还能怎么喂?” 连祭:“你想想。” 虞思眠心砰砰乱跳,觉得不妙这才张开嘴,将勺子里的汤喝了下去。 而她紧握他衣摆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放在了连祭劲瘦的腰上,紧张的她握紧了他的腰。 他的腰很窄,却又很硬,感觉很有力的样子。 但是随即思绪划过。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 什么有力不有力的! 连祭感觉得到腰上那只软弱无力的小手,第一次,她这样主动地触碰自己,让他有些痒,又舒服至极。 他垂眼看着她,看着她淡淡的红唇一张一合。 眸色越来越深。 他慢慢喂她吃其他东西,直到虞思眠吃完,他才放开她。 如果她三岁这样喂饭没有问题。 问题是她已经成年了! 这一顿饭吃得虞思眠满脸通红,急忙从他腿上蹦起来,用准备好的花瓣水漱了漱口。 连祭倒是满足了他的投喂癖,自己被他多喂几顿怕是要消化不良。 她准备逃时,听连祭道,“对了,你还没有吃水果。” 虞思眠:“不吃了。” 连祭剥着手中灵果,“巫医月说得对,你吃肉食太多,饭后应该多吃一些水果。” 虞思眠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晕晕乎乎到了连祭腿上,这次连祭把她往后倾斜了些,用手搂着她的腰。 她的腰又细又软,好似能折着任何他想要的角度。 后仰的虞思眠搂着连祭的腰。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顿饭能吃成这副模样。 这次他把灵果塞进了自己嘴里,不仅如此,他手指也进来了,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的舌尖,然后将灵果在她口中一按,里面的汁水渗透出来,流入虞思眠的喉咙。 连祭这才慢慢地把手指从她嘴中伸了出来,全程他都凝视这虞思眠的表情。 见她呼吸变快,脸上爬上了红晕,胸脯上下起伏。 他带着邪气一笑,然后将沾着汁液的手指放在嘴前,用舌头舔了舔。 “不错,挺甜。”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flag 侍女们进来收拾餐具,虞思眠这才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她耳根烧得通红,而连祭气淡神闲剥着盘中的灵果。 而虞思眠则是僵坐在一旁,生怕他再来喂自己。 当着侍女的面…… 对他来说,应该是无所谓的。 虞思眠急忙道:“我真吃不下了。” “好。”他语气淡淡,嘴角却勾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等侍女收拾完,离开后,虞思眠便问他的伤怎么样? 到蛮城后第一时间让巫医月给他重新治疗了一次,当时若非自己守在旁边,他可能又要暴走。 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给他缝针时候,他怎么就那么安静。 剥着灵果的连祭:“你看看?” 虞思眠没想太多,总是要看看才安心一些。 连祭站了起来,“帮我脱一下。” 虞思眠:“嗯?” 连祭:“受伤,动不了。” 虞思眠:…… 但是也不想跟他计较,于是走了过去,给他解腰封。 连祭垂眼看她,“会不会?” 虞思眠:“不太会。” 连祭:“没帮人解过?” 虞思眠:“你说呢?” 连祭:“我说我是你第一个男人。” 虞思眠耳根一红,头更低一些,她手摸过上面的银扣,冰冰凉凉的。 她确实不太会。 这时连祭握住了她的手,手把手地教她把自己的腰封解开。 “会了吗?” 他声音低沉,但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虞思眠:“不会。” 连祭道:“多解几次,就会了。” 虞思眠:…… 虞思眠帮他褪下了上衣,不禁感慨巫医月果然是医术了得,之前还狰狞的伤口,现在已经开始愈合,只留下一个长长的新鲜的伤疤。 当然,这也跟魔的自愈能力惊人有关。 虞思眠:“我帮你上点药。” 连祭嗯了一声。 虞思眠将给巫医月要的瓷罐拿了出来,用玉棍沾了一点发着荧光的药膏。 连祭没有坐,于是她走到他面前,用玉棍一点点,非常小心地涂在了他的伤口上。 连祭个子很高,虞思眠到他下巴,她一低头,呼吸轻轻地吹在他的锁骨上。 她尖尖的手指,握着那根碧色的药棍,非常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涂着伤口。 第一次…… 第一次有人这样对他。 包括巫医月在内的医修给他上药的时候虽然也怕弄痛自己。 但是那是因为他们害怕,怕弄痛自己后自己一刀宰了他们。 但是她却是真的不想弄痛自己。 仅此而已。 她一边轻轻地涂,一边问,“痛不痛?” 他刚想说不痛的时候,她喃喃道:“痛我就帮你吹一下。” 连祭:“痛。” 于是虞思眠轻轻帮他吹着伤口,这药本是清凉,伴着她吹来的清风,他灼烧疼痛的伤口一阵阵舒服。 上好药后,她让他坐下,自己搬了椅子坐在他旁边,用一把团扇轻轻给他扇着伤口。 连祭觉得她真的是能化百炼钢的绕指柔。 直到虞思眠看着药膏已经差不多吸收,她帮他拿了衣服。 “把衣服穿上吧。” “不穿。” 虞思眠抬眼看着他。 连祭用手撑着头,“穿着不舒服。” 虞思眠:…… 她帮连祭擦药的时候只注意到伤口,这时候才意识到…… 他伤口不那么刺眼后,他近乎完美的身材就开始显眼了。 虞思眠转过头不去看他。 下意识地去找自己的话本准备拿出来写。 但是一通乱翻,没有找到,想起自己当时放在了琉璃天的“寝室”里。 完了。 她把琉璃天的七星殿都给砸了,肯定不可能再回去取一个话本。 存了几十万字的稿然后突然丢失,意识到这一点的她宛如晴天霹雳,全身冷汗渗了出来。 就在她大脑一片空白,熟悉的话本递在了她面前。 虞思眠愣愣地看着这话本。 连祭:“帮你拿回来了。” 虞思眠悬着的心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接过话本,“你真好!” 这句“你真好”说得连祭晕晕乎乎,当时自己下山时擅作主张拿走了话本,本以为她要生气,没想到现在她居然那么高兴。 就…… 缘分吧。 连祭这么解释这件事。 这时候虞思眠一脸感激地道:“谢谢。” 懒洋洋地撑在桌上的连祭这时立了起来,眼神也变得认真,“怎么谢?” 虞思眠听到这里,突然紧张起来。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这么问自己。 怎么谢? 想起大眼的以身相许…… 她假装没听见连祭的话,拿过了话本,翻出了笔墨纸砚,道:“我好几天没写新内容了。” 她准备研磨的时候,连祭出现在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声音很低,甚至带点哑,“今天不写。” 然后从她手中抽出了墨条。 就在她的心随着墨条一起咯噔一下落下的时候,她已经被他打横抱起。 “连祭!” 虞思眠现在也不知道是该担心他的伤还是担心她自己。 连祭抱着她走到了软塌之上,将她轻轻放下,然后撑在了她旁边。 他没有太过急,而是用目光认真地描摹着她。 那个扰乱他心智,让他彻夜难眠的姑娘。 连祭没有将重量压上,但是虞思眠已觉被他的气息包围。 漆黑的眼中带着欲意。 “连祭……”她发出来的声音都是不稳。 连祭闻到了她紧张时发出来的味道,那让男人发疯的味道。 他看着她,“眠眠,你答应跟我走的时候,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虞思眠的心砰砰砰地跳着,她的手紧张地攥起了被褥。 眼中只看着那个俊美的少年。 “意味着你愿意做我的女人。” 虞思眠这时候有些惊慌地眼睛慢慢垂了下来,鸦羽遮住了她湖泊一般的双眼,手捏得更紧。 然后用细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她明白,也知道。 答应上他兽辇,她就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她轻轻道:“连祭,我虽然写了很多情情爱爱的话本,但你是我第一个相与的男子。” 连祭虽然心中清楚,但听她亲口说出突然全身的血脉都沸腾了起来,那股火焰像是要将他燃烧。 虞思眠继续道:“所以,我想,好好地,循序渐进地和你在一起。” 虽然之前他们发生了很多,但是在她心中他们才开始,她才心甘情愿地和他开始,她想和他好好谈恋爱。 但是…… 她没谈过,她也不知道具体怎么谈恋爱。 她不承认自己写小说全靠“臆想”。 因为她不仅参考了别人的小说,还有认真研究过“感情专家”的微博还有公众号。 专家们说:要一步一步来。 比如说一垒多久,二垒多久,全垒打多久。 那都是有时间讲究的。 她当时立了一个g,如果自己谈恋爱,一定要按照专家的步骤来。 她不想那么快就全垒打,况且,她真的没准备好。 她还是说不出的紧张。 连祭:“循序渐进?怎么循序渐进?” 虞思眠:“意思就是,你能不能再等等?” 她第一次谈恋爱,g不能倒。 连祭挑了挑眉,“等多久?” 虞思眠从两人之间伸出了莹白的手,伸出了三根指头。 连祭:“三天?” 虞思眠:“不是!” 连祭:“三周?太长。” 实在太长。 虞思眠才犹犹豫豫地说:“三个月……” 连祭:??? 虞思眠看着连祭几乎是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 三个月,对魔来说确实不太现实,他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纵情声色马不停蹄。 自己也不能以人类感情专家的标准要求他们。 于是她放下了一根手指,比了一个二。 “两个月,成不成?” 连祭还是沉沉地看着自己。 她又觉得心虚,于是又弯了一个指头下来。 然而连祭还是黑眸森森。 她犹豫着要不要弯下最后一根手指的手,连祭握住了她的手,把她手指弯了下来。 她咬住了唇,看来…… 不成。 这时候连祭把她的掌心摊开,放在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道:“听你的,你说多久,就多久。” 虞思眠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连祭神情却是认真。 他目光移到了她的唇上,问:“这个要等多久?” 虞思眠睫毛扇动了一下,用蚊子一般的声音道:"不用等。" 连祭喉结一动,不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便盖了下来。 依然滚烫,灼得她心中一颤,但是却不像原来那么粗暴。 在他的吸吮下,虞思眠的手慢慢攀上了他的背。 她轻轻地回应了他。 这点点的回应让连祭近乎失去理智。 他扣住她的腰,他一用力似乎就会折断的腰,手从腰往下移,但是最终开始控制住了自己。 甚至连舌头都没用上。 这样的克制虽然要命,但他还是忍住了。 因为他的姑娘说,要慢慢来。 这个绵长的吻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她还是有些气喘吁吁,直到她淡粉色的唇变得嫣红。 虞思眠挂在他腰上的手不知道何时攀到了他脖子上。 她眼尾染了桃红,本是圣洁如神的她,现在像是一只在自己掌中飞舞的妖灵。 意犹未尽的连祭用拇指将她的碎发拨开,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啄。 最终放开了她。 虞思眠也软绵绵地坐了起来,她看着外面暮色沉沉,居然就到了要睡觉的时候。 对连祭道:“我有自己的房间吗?” 连祭:“没有。” 过一会儿,他解释道:“再买一个房间,太花钱。” 虞思眠也没计较,只道“那我去和巫医月睡。” 连祭再次握住了她的手腕:“眠眠,我到现在都还没碰你,他们已经怀疑我不行了,你还和我分房,不就坐实了他们的猜想吗?” 虞思眠听他说得直白,本就通红的脸更是像胡萝卜一般。 连祭补充道:“我颜面何存?” 虞思眠点了点头。 她再次被连祭揽到了床上,枕着他的手,却还是紧张得怎么都睡不着,直到发现连祭已经呼吸均匀,闭上了眼。 他真的只是抱着自己而已。 她没有想到连祭为自己妥协了那么多。 她借着外面照进来的月光看着他,看着他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好似比自己还要红的唇。 她想着刚才的吻,她第一次感受到,接吻真的是甜的。 她忍不住轻轻一笑,她凑近了点,在他唇角轻轻一吻。 然后才闭上眼睡去。 这时,连祭却慢慢睁开了眼。 他眼中也带着笑意。 他的瓜,好像越来越甜了。 作者有话说: 第70章 大修,需重看 微光通过窗户照了进来,光斑洒在了虞思眠的脸上,院外枝头的鸟儿在清唱。 虞思眠睁开了眼,看着自己旁边空空,房中只有自己一人。 连祭真的只是抱着她睡了一晚上,一起来便去与鬼牙他们处理公务。 想着昨天,她脸上还有一些烫。 连祭亲她的时候,她也学着回应了一下。 他那时候很兴奋,她差点以为他会失控。 想到这里,她越发觉得脸发烫。 她回了巫医月的玉简,告诉她自己已经醒来,巫医月便以最快的速度到了房间。 虞思眠生怕她带着吃的进来,幸好,没有。 巫医月进来就把门窗合得严严实实,道:“殿下今日和你怎么都起那么早?” 虞思眠有些纳闷,“我平时不也是这个时间吗?” 巫医月:“你昨夜应该很辛苦吧,还是该多睡一下。” 虞思眠:? 巫医月没有带吃的来,但是却带来了别的东西。 她拿出一个小药罐,“连夜帮你调制的。来,我帮你擦。” 虞思眠:“我没受伤。” “你也不要不好意思,我是医修。”说完巫医月就去解她的腰带。 虞思眠急忙抓住腰带,“你做什么!” 巫医月:“帮你上药啊,上了这个药很快就消肿了,眠眠,乖,听话哈。” 见虞思眠紧紧抓着腰带,巫医月以为是她不好意思,于是道:“那你是自己上?还是等殿下回来给你上?” 虞思眠听到这里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不需要!” 巫医月叹了口气,叉着腰道:“眠眠,这种事没什么不好意思,殿下一看就是能折腾的,你又第一次,怎么可能不需要?” 偏偏巫医月说这些话的时候,非常镇定,一副医生口吻。 虞思眠觉得自己要冒烟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几乎咬着牙道:“我们,我们什么也没有。” 这下巫医月的脸终于抽了抽,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她。 然后想起大眼的大眼鬼牙他们的质疑,想着在放纵的魔域,殿下之前确实是没有什么过别的女人…… 难道…… 巫医月:“眠眠,殿下他……不会真的……不行吧……” 虞思眠连忙帮他解释:“他可以的!” 应该…… 可以的吧。 在冰原的时候,她感觉到了,这应该算是没问题吧…… 而且他对自己的态度……如果要是有问题,不会这样积极吧。 虞思眠:“你不要乱想,是我没同意。” 巫医月先是一凝,然后慢慢放下了叉在腰上的手,有些诧异地看着虞思眠,道:“眠眠,你这次主动和殿下下山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你还不接受殿下吗?” 虞思眠:“我接受了的。” 在冰原那里看到连祭的过去,那时候她就因为愧疚原谅了他对自己做的那些事。 后来看着他一个魔族孤身上琉璃天时,要说没有动容,那是假的。 但是那时候她以为巫医月活不过来,所以不愿意接受连祭的好。 直到知道连祭用他百年执念的起尸丹救回巫医月的时候,她彻底对过去释怀了,在心中与他握手言和。 从那时开始,她开始接受他的吃的,接受他的庇护。 在琉璃天那一个月,她觉得他很好。 他有她吃不完的东西,修行时候也会帮自己。 他那么显眼,那么夺目,在那个强者为尊的修真界,所有女修的目光都看着他,而他眼中只有自己。 修行时的贴近,不经意对上他的目光。 都让她有一种怦然心跳的感觉。 而且,他是自己唯一的读者。 从不挑剔的读者。 甚至他还会帮她把错字圈出来,改在一旁。 她写小说时候被徐沁看见,对方会冷嘲热讽的说:“有这个时间拿来修行不行吗?尽做这些没用的事。” 就像她学生时代,别人发现她写小说也会这么说她:有这个时间学习不好吗?写这些有什么用? 其实她已经努力修行努力学习了,但就不能有自己的爱好吗? 包括道这个世界后,无论伽夜还是连暮都婉言她不适合写话本,让她放弃。 真正能理解她支持她写话本的只有连祭一个。 也许,算知音? 她很喜欢琉璃天上和连祭相处的感觉,清泉流水,带着丝丝清凉,又带着丝丝甜意。 让她感觉,有一点点像初恋。 但她又不确定。 这时候巫医月的声音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殿下真的答应等你?” 但是不等虞思眠回答她看着虞思眠腰间的骨血刺,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即便是魔,我也第一次见到骨血刺,魔的邪骨对我们至关重要,我难以想象将其取出来血炼,况且还是心脏前的那一根。” “殿下真是爱惨了你。” 巫医月话音落了后,虞思眠的心一跳,这时候骨血刺再一次呼应着放出了血色的光芒。 是的,在琉璃天的时候,她对连祭的感觉还不太那么确定,毕竟那是连祭。 直到她知道了那根骨血刺的来历。 那根骨血刺打破了她内心的宁静,一把插入她的心头。 接着,看着他明知诛魔大阵已经启动,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浓烈的感情,完全颠覆她的认知。 如果说她是一杯白开水,连祭就是滴进来的一滴血。 她用骨血刺捅破长老困她的结界的时候,其实也是连祭彻底击碎了她的心防。 那一刻,她的心,打开了。 后来在他让自己选择是否上他的兽栾的时候,她也做了决定。 她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反悔放弃。 所以她决定以后好好和他在一起。 可是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空有理论知识没有实际经验。 想到这里,虞思眠想参考一下巫医月的经验,悄悄问道:“你和鬼牙多久第一次的。” 巫医月:“第一次见面。” 虞思眠:…… 但虞思眠还是不死心:“那你多久喜欢上他的?” 巫医月:“睡个几百次好像就慢慢来感觉了,具体我也不记得了。” 虞思眠:…… 巫医月:“在魔域,看对眼交合是常态,喜欢才是奢侈。” 虞思眠:“那我说的时间是不是长了?” 巫医月:“时间这些都是死的,还是得看眠眠你的内心。” “不过我有些好奇你的,一垒,二垒,全垒打是什么意思?” 虞思眠:“一垒就是亲吻。专家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在一起后的一个月,还有一种说法是可以马上。” 她原来一直坚定第一种说法,但是既然专家还有一种说法,她觉得第二种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也是成年人了。 “二垒就是亲密接触,身体触碰,不破底线那种。这种是至少在两个之后……” 托着腮满脸问号的巫医月打断了虞思眠,“这都要等两个月!这样人生还有什么乐趣?而且专家到底是什么玩意?” 虞思眠:“这……” 巫医月:“其实你先试试,可能就改变想法了,他们家是有名的,对了,舌头,你试过没?” 虞思眠庆幸她进来时候把门窗都关好了,免得被人听去。 想到界城那狐妖也说过同样的话,之前连祭的时候他舌头上的倒刺只是让她感到害怕,后来他温柔后舔了一次自己耳朵。 是触电感觉。 只是无奈那时候她当时心中还是抗拒的多。 要说多快乐,也没有感觉到。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既然决定和他好好相处,也不准备去翻旧账。 况且现在连祭变了许多,对她更是极好。 只是她g都立了,还是就按部就班的办吧。 他给了自己那么贵重的骨血刺,自己总该回送他一些礼物。 虞思眠和巫医月出去逛了逛界城。 界城这个交接点鱼龙混杂,光怪陆离,有着它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妖魔两界。 原来她在界城都要伪装,而现在有巫医月陪着她,更重要的是她腰上的骨血刺,她在界城不再担心被捉去做人肉包子。 骨血刺极有灵性,而且杀气极重,那些心怀不轨的妖魔根本不敢靠近虞思眠。 虞思眠想给连祭做一幅新的手套,界城这个地方运气好的话能淘得到不次魔都的好宝贝。 虞思眠运气极佳,碰到了上好的黑蛟腹皮。 连祭忙完已经快要日落。 虞思眠正在研究着怎么做皮手套,见他进来,急忙把东西都藏了起来。 连祭靠在门上,懒洋洋地道,“又在背着我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虞思眠盈盈一笑,然后把手套收了起来,到时候告诉你。 连祭轻笑两声,走了进来,没有追问她在做什么,只是把蜂蜜罐子递给她,“帮我泡杯蜂蜜水。” 虞思眠嗯了一声,兑好蜂蜜水后将竹筒递给他。 他将蜂蜜罐子推到她面前,“你收着,你都回到我身边了,我也不用留它。” 虞思眠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他的手套,递到了他身前。 连祭抬眼看着她,“怎么?” 虞思眠:“你在我身边,我还留它作纪念做什么?” 连祭忍不住又笑了,然后看着她,“帮我戴上。” 连祭将手套给她后就一直裸手,虞思眠反而有些看不习惯。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冷白色,但是温度却灼人。 虞思眠给他带手套的时候,无意中的摩擦,也会让她缩一缩手指。 直到她将他上面的黑晶石扣好,准备松手时,连祭的指腹有意无意地在她手掌心一划。 他指腹上有着长期握兵器留下的茧,让她突然颤了一下,急忙缩回了自己的手。 他笑问:“怎么?手都不让碰?那还是直接亲吧,反正你同意的。” 虞思眠轻轻捶了他手臂一下,脸上带着羞敛。 连祭伤势未愈,加上回来不断处理各种事物本是疲惫,但是看着虞思眠觉得疲倦一扫而空。 “眠眠,我带你出去逛逛。” 虞思眠本想说今天已经和巫医月出去了,但是看他眼中带着光,只问,“你要不要休息下?” 连祭:“不用。” 这是连祭第二次逛街,上一次也是和她,也在界城。 那时候还差点把她弄丢了。 想到这里,他把她的手握紧了一些。 界城这个地方吸引着妖魔两界,是它们纵欲的乐园。 路边一个绿皮妖怪正在熬一锅汤,里面黏糊糊绿油油的粘稠汤汁在咕嘟咕嘟冒泡,上面飘着转动的眼球,还有正在蠕动的大脑。 虞思眠不禁握紧了连祭的手,“这是什么?” 连祭:“要不要来一碗?里面有你喜欢的脑子。” 虞思眠接过破破烂烂的碗,最终看着那对着她转动的眼睛还有蠕动的大脑,还是没有勇气喝下去。 连祭扔了一块灵石给那绿皮怪,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绿皮怪第一次见那么贵重的灵石,急忙放在嘴里拿牙咬了咬。 他又带她去了酒馆,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只是把带她去平时爱去的地方。 而对于他们这些魔来说,除了杀戮也就吃喝嫖赌。 虞思眠不喜欢喝酒,但是不想扫连祭兴,于是也慢慢地喝着,心中又想起了“天狼星灭世”。 “连祭,不要去征伐三界。” 这是她第二次对他这么说。 第一次他以魔尊连袭因在位为由搪塞了过去。 他生性嗜血好战,只能从杀戮中得到快感。 他闷了一口酒,放下酒杯,过了半晌,道:“眠眠,我不想再失信于你。” 所以,无法对你做出承诺。 他已经对她失信过一次,那时候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她会让自己失控。 但是对于停止征战,他了解自己,所以不想骗她。 虞思眠这时候一边有些失落,一边却也感激连祭的坦诚。 毕竟是自己给了他肆虐三界的反派人设,杀戮是他骨血里的本能,抗拒本能对修真界的人来说都很难,何况是生来随心所欲的魔。 所以连祭真的就是那脱轨的贪狼星吗? 虞思眠也不知何时出的酒馆,那酒后劲很大,风一吹就觉得有些晕。 她的大脑无法再去想那些未来和天命,只是跟着连祭往前走。 界城处处都是赌馆,两人正好路过的一家。 一见两人路过,里面一个斯文谦恭的伙计便迎了过来,“二位是来玩的吗?” 几分醉意的虞思眠只是摇了摇头。 连祭除了杀人对其他的也没兴趣,包括赌,但是他发现从自己避开了的要求开始,她蒙了一层忧愁。 他道:“进去玩玩,赢了算你,输了算我。”自己除了虚无的承诺外什么都可以给她。 也许里面极度亢奋的气氛,能帮她提提神。 虞思眠看得出连祭想让自己高兴,于是她点了点头。 这时连祭道:“眠眠,把梦回铃给我。” 虞思眠一愣,“怎么?” 连祭:“赌场本就利用贪欲赚钱,上去失控很正常,况且你现在又有三分醉,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意思是她输多少钱可以,别把梦回铃这上古宝物输出去。 虞思眠毫不犹豫地把梦回铃给了他。 连祭一楞:“你不怕我用这梦回铃作恶?” 虞思眠:“你要作恶,不屑用梦回铃。” 连祭一笑,把梦回铃放入了自己的怀中。 一进大堂里发现人声鼎沸,人头颤动。 这里面不同的桌子,赌什么的都有。 赌寿命,赌气运,甚至赌四肢和内脏的。 她一进去就看见有被挖了心斩了腿,血淋淋抬出来的妖魔。 想着刚才绿色锅中蠕动大脑,加上喝了酒她胃难受,突然觉得胃液翻涌,直接冲了出去吐了出来。 连祭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心中一阵闷痛。 他想把界城好吃的好玩的一股脑倒给她,却忘了她和自己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的蜜糖对她来说却是砒/霜。 她爱众生,自己却嗜杀。 他们是世间的两极,却非要拼命在一起。 又或者说自己非要她和自己在一起。 她不喜欢界城,也不喜欢自己的生活方式。 连祭道:“你不舒服,我抱你。” 虞思眠摆手,“你伤没好。” 连祭:“那我背你。” 虞思眠想要拒绝,但是一抬眼看着他沉甸甸的目光,还有偏执的眼神,总觉得如果再拒绝,他会受伤。 他明明是想对自己好,自己却不争气的吐了。 虞思眠:“好。” 她搂着连祭的脖子,把侧脸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道:“连祭,谢谢你陪我出来,我很喜欢界城。” 连祭一顿。 她继续道:“我原来一心想去琉璃天,但发现这里光怪陆离,别有一番妙趣,是我的偏见让我原来没有发现这里的好。” 连祭:“可是你吐了一地。” 虞思眠却没有回答,有些醉的她继续道:“我们回魔域后看看沧溟十二城中有没有哪个城可以参照界城的模式,这算是一个典型的旅游城市……” 说着说着虞思眠在连祭肩膀上睡去。 连祭背着她站在了原地,他听不懂什么是旅游城市,但她刚才是在说他们的未来? 两人一起的未来,在魔域的未来。 连祭从来没有想过未来,因为他的前路,永远都是一片漆黑。 而这时,他仿佛看见前路上多了一束光。 让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奔赴。 * 虞思眠是被弦乐声和一阵高一阵低的对话声吵醒的。 她睁开眼后发现,周围香烟缭绕,自己睡在一张陌生的沙发床上,身上盖着丝被。 而连祭懒洋洋地躺在一旁,吃着旁边果盘上的灵果。 看见她醒来,他转过头似笑非笑地道:“你喝醉了真安静,居然真的只是睡觉,让我有些失望。” 虞思眠头还有些晕,用手指揉着太阳穴,“失望?” 连祭:“酒后不乱性,喝酒就没意思了。” 虞思眠:“……” 听他骚话一起,虞思眠太阳穴又突突地痛。 喝酒真是难受。 这时连祭一下子欺了上来,咬着葡萄模样的灵果,送到她嘴边。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被就有些晕晕乎乎的虞思眠一下子睁大了眼,但是不及她反应过来,那灵果就已经到了她双唇之间,连祭舌头一撬,抵开了她齿关,将那灵果抵到了她嘴里。 虞思眠:! 那灵果很奇妙,明明是葡萄状的,但是一到口中却又入口即化,一股子酸梅的味道,好酸! “别吐,解酒的。” 话音一落连祭的本已经离开的唇再次覆盖了上来,堵住了她,在她唇上轻碾。 虞思眠措手不及,两只手抓住他身体两侧的衣服,慢慢闭上眼,感受他唇的柔软和温度。 好像这果子也不觉得那么酸了,果汁慢慢到胃中,那股难受的感觉也慢慢压了下去,外面喧嚣声在她耳边变成了嗡嗡的声音。 果子彻底在她口中消失,连祭这才翻身坐了起来,道:“来,看戏。” 看戏? 满脸通红的虞思眠这才捂着脸坐起来。 看着对面的楼台对着一个巨大的……戏台? 虞思眠下了沙发似的长椅,朝露台走过去,在露台放眼望去,发现不是第一次来界城时候他们吃瓜吃到自己头上的那个戏院吗? 据说是界城最大的戏院。 不过当时他们做的是普通座,而这里更像一个vvvvvvip的奢华软包。 看来连祭是真准备把界城的所有游乐都在一天让自己体验完。 她在露台上看着下面的戏,连暮走了后,这家戏院少了大量的新鲜素材,现在炒着数百年前的旧饭,现在上演的是现任魔尊连袭因盛年时候那些狗血往事。 虽然戏剧已经做了一些处理和美化,但是透过戏台还是看得出连袭因当年的放浪与薄情,比连暮有过之而无不及。 难怪众人一提到连家都说不是什么好人,也难怪他们说连祭是他们家难得的情种。 连祭给自己在长椅上留了一个座,他的长臂懒洋洋地搭在那里,虞思眠觉得现在和他接吻虽然很甜,但是却还是不好意思过去,因为好像过去了就是默认要被他喂这喂那。 也不是讨厌,就是紧张,或许是害羞吧。 她发现连祭当时吃连暮的瓜时候带着幸灾乐祸,现在看着连袭因却面无表情,就连尴尬都没有一分。 想着他幼年时的梦,想必他对连袭因毫无感情,又或者说失望透顶。 虞思眠睡了许久,这一醒来没多久这出戏就落幕了。 她转过去对连祭道:“对不起,白费了你一番苦心。” 这时候靠在长椅上的连祭却道:“醒得正是时候,正戏还没有开始。” 虞思眠:正戏? 此刻下面的妖魔也和虞思眠一样站起来准备离开,突然间整个戏院光芒大作,弦乐缭绕,香雾阵阵。 一下子让妖魔们分不清是真是幻。 ——“这又是什么?” ——“这效果,这次手笔不小啊!” ——“看后面!”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从观众席的最末端飞向了戏台,落在正中央,开始念道: 【我是正道之光,来这世间的使命就是诛杀魔王忌廉!】 虞思眠只觉得头顶哐啷一响,慢慢地机械地转过头,把孤光移向了连祭,而这时连祭已经向她踱步而来,他与自己并肩而立,用手肘撑在露台的围栏上看着下面的戏台。 “眠眠,你以为我带你来界城是为了什么?” 虞思眠看着他俊美的侧颜,而这时他正在认真地看着戏台。 虞思眠以为他来界城只是顺路过来修养,所以这个才是目的?是他给自己的惊喜? 他把自己的话本搬上了这个世间最大的戏台? 虞思眠不知道连祭花了多少钱,戏院在这场戏上看得出投入了相当多的精力和财力,无论是精湛的幻术,还是角色的阵容。 几乎每一个角色出来都听见观众的惊呼。 这种感觉就像一部电影上云集了所有大咖和顶流一般。 虞思眠用手捂着嘴,“连祭,你是多久……”多久准备的这一切? 连祭看着前方,“琉璃天的时候,把你的戏本传送给了小九。想着如果你能和我一起下山就带你来,如果你不能……” “我便一个人来看。” 这样他枯燥的人生便又多了一个念想。 这时候连祭用余光看到了她眼角的晶莹,转过身来,用粗糙的指腹帮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怎么又哭?不高兴?” 虞思眠摇头,“我高兴。” 连祭揽着她的肩膀,然后他便认真地看着戏台。 虞思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话本有朝一日能搬上戏台的一天。 她没有发现连祭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另一只搭在围栏上的手捏得咔咔作响。 眉头越蹙越紧,眼中杀意在翻涌。 最终他忍了下来,拉着虞思眠的手,“走。” 虞思眠:“怎么?” 这时突然听到台下有人喊道:“这是什么破烂戏本!” “根本不知所云!” “神他娘的正道之光!我呸!魔王有什么不好!” 连祭用双手捂着了虞思眠的耳朵,“别听这群蠢货说的!” 虞思眠却莞尔一笑,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没事的。” 她习惯了,也猜到了,她本来就是个没有才华的作者,之所以写文是因为喜欢,况且自己写这个话本的时候是以人的角度写的这一切,妖魔是对立面,而这里的观众都是妖魔。 连祭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他确实觉得很好。 虞思眠看到他向来桀骜的眉眼中带着挫败。 连祭确实带着挫败。 他第一次试图去讨一个人欢心。 他以为虞思眠喜欢吃脑子,便带她去吃脑子,然后带她去喝酒,去赌博。 结果却是弄得她吐了一地。 他花了大量的钱财精力放入这场戏上,本是想博她一笑,没有想到,下面那些不识货的蠢货…… 就该在看戏前拔了他们的舌头,免得他们嚼舌根。 他捧着虞思眠的脸,“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爱你,教教我,怎么去爱你。” 虞思眠看着连祭,看着他的不知所措。 一下子扣住了他的脖子,踮起脚吻在了他的唇上。 连祭瞳孔一阵,想起了第一次在溧水河两船相碰她吻自己的时候。 但那次是意外…… 这次…… 虞思眠放下了脚尖,看着他,“连祭,我很喜欢,你做的一切我都喜欢,而且,我有你一个读者就够了。” “我喜欢界城,我也喜欢你。” 连祭一愣,她说喜欢自己? 虞思眠有些羞敛,慢慢低下了头。 这时连祭依然楞在原处,一动不动。 虞思眠脸颊有些红,“我先去那边坐坐。”说完往长椅那边走去。 刚走两步,连祭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一只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下去。 这次的他带着热情,带着强横,虞思眠本能地推了他两下,却一下子被他扑到了,压在张柔软的长椅上。 她根本推不开他。 连祭的吻技越来越好,即便强横却也不再是当时的横冲直闯。 只她只觉得随着他的吻,意识开始渐渐抽离。 连祭慢慢地撬开她的唇齿,倒刺不断拨弄着她的舌头,让她心尖一阵阵战栗,在连祭身侧绷得笔直的腿慢慢地弯了起来。 下面戏台的声音和观众的起哄声,都变成了嗡嗡作响的背景音。 连祭听着她混乱的呼吸,看着她白皙的脖颈。 虞思眠只觉得自己的脖子先是一阵湿热,然后炽热的吻落了下来,然后是一阵让她差点唤出声的酥麻。 她肩上的衣襟滑落,露出洁白的肩膀和锁骨下的红痣。 血痣一现,连祭突然眼底泛起了红色。 “眠眠,可以碰下你吗?” 他亲过她许多次,也抱过不少次,但是真没碰过。 虞思眠气喘吁吁。 想起之前他们的约定,他同意等到她说可以的时候。 二垒是要两个月之后的。 她若拒绝,连祭不会硬来。 但不知为何,她用极细的声音嗯了一下。 只见连祭用牙齿将手套一扯,上面价值不菲的黑晶石纽扣就崩开弹在地上。 虞思眠见他将手套扯了下来,至于为什么要取手套,她不去再想,偏开了头,不敢再看。 虞思眠觉得她的衣衫被拉在两旁,他修长的手指伸入了自己的肚兜里,慢慢将它挤在了锁骨之上。 指腹的粗粝激起她一阵阵战栗。 “眠眠,你真是名副其实的绵绵。” 他也没想到,天道会变成了一个软绵绵的美人。 而这时外面的戏已经散场。 本来是骂骂咧咧的观众,“咿,故事不是没说完吗?” “什么叫‘下期再见’?老子还没看够呢。” “你不说这戏本破烂得很吗?” “破是挺破,但是还有点上头。” 作者有话说: 不想重看的宝贝儿看我的内容提要: 1.眠眠让连祭以后不要征伐四界,连祭因为不想失信,没有答应。 2.赌场没进去,但是眠眠把梦回铃给了连祭。 3.连祭把眠眠的话本搬上了界城最大的戏院,两人上了二垒。 第71章 灵珠 戏院发出来的幻光有时候会透过露台的栏杆缝穿过两人照在虞思眠的眼上,身上。 这时候万般羞涩的她想把肚兜拉下来,手却被连祭单手捉起来固定在头顶。 直到她听见外面的戏院散场,妖魔一边喊着戏本难看一边却又在催问接下来的内容多久演,问能不能把女主角也改成妖魔。 然后他们慢慢退场,光线越来越暗,戏院越来越安静。 直到最后只剩他们两人。 安静得虞思眠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对虞思眠来说一片黑暗正好可以挡住她发烫的脸。 然而连祭可以夜视,却见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最后他帮她把肚兜拉下来,帮她把衣服合上扎进了她的腰带里。 然后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曾经的连祭觉得这个世界了无生趣,所以大家再怎么说界城有趣,他也感受不到。 而此刻,他觉得这灰白的世界突然变得有了色彩,有了生趣。 她爱芸芸众生,于是这众生在他眼中不再是死物。 况且,他又怎么舍得让她伤心? 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原来他所有的执念都在起尸丹上,除此之外他能够想到的未来就是有朝一日兵权在手,踏平四界。 这是他唯一的快乐。 可是现在的他看见了未来。 看见了和她的未来。 他们一起去沧溟十二城,按照她的想法将它们变成界城这样的地方。 然后他们会有孩子,十二个的话应该刚刚好,一人管一个城。 但是他又想,人类的生育能力不比妖魔。 对他们来说生养好像挺难的。 想要几个孩子还是听她的吧。 他一定会好好的对他们的孩子,将自己的遗憾弥补在他们身上。 他将虞思眠抱在了自己腿上,搂着她在她耳边道:“眠眠,我答应你。” 虞思眠:“嗯?” “我不主动挑起争战。” 黑暗中虞思眠的明眸微微颤动。 因为了解,所以她明白对连祭来说这样的承诺有不容易。 因为嗜杀是自己刻进他人设里的属性。 “但是,你要一直陪在我身边。” 这是个贪得无厌的要求,但他的本性本就贪得无厌。 她是他唯一的一束光,只有她在,他才看得见前路。 只有她在,他才愿意妥协。 虞思眠:“我会一直陪着你。” 陪你渡过春雷夏雨,秋霜冬雪。 陪你走过天地无垠,岁月悠悠。 直到时间的尽头…… 界城是一个享乐之处,连祭买的这座别苑中有一片莲池。 这莲池自然也不仅仅只供观赏,而是连祭的私人浴池。 而连祭的,自然就是虞思眠的。 连祭担心虞思眠怕凉,把里面的水都换成了温水,莲花也用的是温水妖莲。 虞思眠屏退了侍女,头靠在池边躺在水中,闭目养神,清透的水中可以看见她身上的指痕。 巫医月走了进来。 虞思眠紧忙挡住了自己的胸口。 巫医月道:“挡不完的,你昨天早上才说要等两个月?晚上回来就成这样啊。” 虞思眠恨不得把脸都浸进水里。 果然,g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推倒的。 巫医月蹲在莲池边,“眠眠洗好了就上来,我帮你抹油。” 她取出了一只极为精致的琉璃瓶子,里面是玫瑰色的液体。 “这是妖界的宝贝,百花精油,能帮你淡化痕迹,还能让皮肤更嫩滑,这样摸起来手感也更好,殿下就会更加爱不释手。” 虞思眠每次看到巫医月一本正经说这些话的时后都有一种接不上气的感觉。 她移开了话题,“魔尊你了解吗?” 连祭答应了自己不去征伐四界,那天狼星还有谁? 现任魔尊连袭因吗? 这个人物她在文中没提到过几次,每次提到也就是:“连祭弑父上位。”“连暮不想和父亲一样。”这种内容。 所以连袭因到底是怎么样的,她完全不了解。 只是看起来,好像还不错。 虽然连祭年幼时候他对连祭冷漠,但是后来不也一直护着他么? 也因为魔尊的庇护连暮无法对连祭下手,所以才出了逼他跳下万魔塚这一招。 但是有些地方虞思眠却想不通。 连袭因的花心比连暮有过之而无不及,连暮是有心不要孩子,但是魔尊盛年时候好像没这个意识。 况且她记得在连祭的梦中白骨夫人第一次看到连祭的时说的是:“又是一个孽子!” 也就是说私生子不止连祭一个。 “大殿下是连暮,三殿下是连祭,二殿下想必是白骨夫人死掉的嫡子,魔尊其他孩子呢?” 巫医月道:“原来魔尊陛下是有很多孩子的,但是白骨夫人的孩子死了后,她怀疑是陛下其他女人搞得鬼,所以一一将她们的孩子也残害了,最终只有已经年长的连暮殿下存活了下来。” 虞思眠:“她杀魔尊那么多孩子,魔尊坐视不理?” 巫医月:“白骨夫人的孩子怎么死的一直没有查出来,因为魔尊的情人实在太多了,想必魔尊心里有歉疚,所以纵容了白骨夫人一些所作所为。除此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虞思眠:“什么?” 巫医月:“白骨夫人的母家是赶尸一族。能够驱动尸妖。” 巫医月:“魔尊能够震慑外界的原因,除了魔族本就好战外,还因为一来他有十万兽骑,二来就是三万尸妖军队。” 尸妖军队…… 虞思眠记得在冰原时候那些难缠的尸妖,它们不痛,不死,即便是连祭、伽夜、鬼牙、大眼这样的配置,也差点出不了冰原。 所以三万尸妖的军队,确实足以让人闻风丧胆。 所以这足以让魔尊不得不原谅白骨夫人……吗? 虞思眠不是很懂,天家的利益捆绑,非一般人能够理解。 巫医月又道:“魔尊除了年少时风流债太多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诟病,他是历代魔尊里最不喜战的一个,也是他主动与琉璃天谈和才换来了四界数百年的安定。如果他一直在位,想必四界会一直安宁吧。” 虞思眠听到这里也点点头,如果这样那是最好。 这时巫医月又催促:“眠眠,泡久了不好,你快上来,我给你抹油。” 虞思眠:! 她还没把这事忘了吗? 但她性格不达目的也不罢休,于是虞思眠道:“我自己来。” 巫医月:“背上你抹不到!” 说罢,巫医月就准备挽着袖子下去把虞思眠捞上来。 虞思眠只能起来,趴在躺椅上,由着巫医月给她做马杀鸡。 巫医月的手法真是舒服,配着花油的芳香,按着按着她就想睡觉,直到巫医月让她转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转过身。 这时候巫医月却没动,看着她,“眠眠……你真是好美,难怪殿下会爱不释手。” 虞思眠本来准备睡着了,突然睁开了眼。 什么爱不释手!有必要说两遍吗? 虞思眠扯了旁边的布巾准备遮挡。 这时只听门外传来了一声低笑。 虞思眠一转眼看见连祭长臂撑着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虞思眠准备去抓自己的衣服,连祭已经出现在她身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她手中紧紧攥着那条短小的布巾。 他垂眼看着怀中的美人:“确实,爱不释手。” 虞思眠真是头发都立了起来。 连祭给巫医月使了一个眼色,“下去吧。” 巫医月鞠躬退下。 连祭这才将虞思眠放下。 虞思眠用布巾挡着身体刚准备跑,伸手到她身前把她一勾,勾到身前,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舔了舔她的耳朵,“哪里跑?” 虞思眠被他一激,手一麻,那块布巾也从手中掉了下来,落到了连祭脚边。 毛巾一掉,他的手就毫不客气地覆了上来。 他在背后轻咬她的耳朵,手却一点都不空闲。 昨天他手套上的黑晶石掉落后,他就一直没有再戴手套。 他把虞思眠放到长椅上,垂眼看着她青青紫紫的痕迹。 “抱歉,痛不痛?” 虞思眠把手轻轻搭在身前,“没、没事。不痛。” 连祭看着白玉上的指痕,把她的手拿开,按在了她头的两侧。 虞思眠:“连祭!” “嗯?”他回应的声音有些哑。 连祭的马尾已经扫在了她的身上,冰冰凉凉又带着痒。 “别动,魔的唾液也能帮助化淤。” 于是那让她大脑一片空白的倒刺在指痕上走了一遍又一遍。 她本是紧紧咬着牙,后来却终是忍不住唤出了声。 但那齿间的轻哼像支离破碎的弦乐,袅袅在池面回荡,惊起莲下的小鱼荡起一阵阵涟漪。 后来连祭打湿了帕子,细细地给她擦拭干净,她一开始还反抗一下,后来拧不过他,只能用手臂捂着眼睛。 “还,还没好吗?” 连祭手指捏着巫医月那玫瑰色的百花油,“擦完就好。” 虞思眠:“不……”她“用”字还没有说出来,冰凉凉的油就滴在了她小腹上,激得她又呜了一声。 连祭的手慢慢将它推开,慢慢上移…… 再次用行动证明,他对自己是有多爱不释手。 虞思眠看着围墙上清朗的天空。 这就是妖魔的生活吗? 没有血腥的时候,空气中都带着靡靡的花果味…… 连祭在没有过线,虞思眠同意的范围内,硬是折腾到日落,才放她出了莲池。 连祭落脚界城主要是为了让虞思眠看那场戏,现在心愿完成,他伤势也差不多痊愈,也就准备启程回魔域。 不过在此之前,连祭带着虞思眠再一次去到了那狐妖的铺子。 虞思眠:“又去?” 连祭挑了挑眉,脸色平静地道:“备点东西。” 连祭和虞思眠一进铺子,那狐狸就摇着她火红色的大尾扭着腰向她们走来。 她慢悠悠地吐了一口烟圈,“小郎君和美夫人又来了?” 她早已知晓连祭和虞思眠的身份,但还是一口一个小郎君一口一个夫人。 连祭看着虞思眠,“铺子里的东西,你看看喜欢什么?” “小郎君和夫人一次比一次感情好了。”狐妖侧身挤入两人中间,转了转她那双狐狸眼,“两位,海棠膏用完了吗?” 连祭脸黑了下来,虞思眠脸却涨得通红。 “小郎君怎么这个表情,难不成对我海棠膏不满意?”想了想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不可能,这是我的镇店之宝,你们是不是没用对方法?” 连祭一字一句,“再提一句,我拔了你的舌头。” 狐妖抚着脸走开,“小郎君好凶。我还是陪夫人去看衣服吧。” 说罢她帘子一拉,带虞思眠选贴身物品。 连祭只能抱着手在外等待。 狐妖凑近了虞思眠,悄悄道:“你试过了吗?怎么样?倒刺如何?他们家是不是真和传说中一样?” 虞思眠假装没有听见,继续看着这些薄纱一般的贴身衣物。 狐妖:"海棠膏要不要再要一盒?" 虞思眠:“不用。” 狐妖托着下巴,“不会吧,怎么提到海棠膏你们都怪怪的,该不会……没用过吧。” 狐妖这老狐狸一眼就从虞思眠脸上得到了答案,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帘子后的连祭一眼,“啧啧,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虞思眠:“不是你想的那样。” 狐妖叹一口气,“夫人也别为小郎君辩解了,老生活了这么多年,外强中干的我见多了,不过没有关系,没有我解决不了的问题。” 虞思眠:“你要解决什么?” 狐妖朝她眨了眨眼,“包你满意。” 虞思眠一头问号之时,只见她又拿出了一串项链过来。 这时一串透明的项链,上面有八颗珠子,每一颗都透亮无比,却看不见穿过珠子的线,极美。 “夫人,这个宝贝是我的镇店之宝,今日总算是找到了它的有缘人。” 虞思眠知道她又要卖货,假装没有听见她的巴拉巴拉,直到那狐妖道:“它可以看到未来。” 虞思眠手突然一顿,转头看向了狐妖。 可以看到未来?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的宝贝吗? 也就是说可以看到谁是贪狼? 是不是可以扭转未来,避免杀戮? 她问:“怎么卖?” 狐妖:“这样的稀世珍宝,自然是不卖。” 虞思眠:“既然不卖,那便算了。” “夫人莫急,虽然不卖,但是可以用另外一件稀世珍宝来换。” 虞思眠看向她,这时狐妖那张小巧妖艳的脸凑了过来,带着蛊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用梦回铃来换吧。” 虞思眠一愣。 梦回铃…… 就在这时,帘子一下被掀开,连祭为出鞘的灵毁压在了狐妖的肩上,冷笑道:“梦回铃在我这里。” 狐妖一听梦回铃在连祭那里突然干笑起来。 连祭一把夺过狐妖手中的项链,“这条项链本是九灵珠所改造,九灵珠确实是稀世珍宝,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能看见未来,且不说这‘机缘’难得,但是你他娘的这珠子只有八颗,就是一件废品。” 狐妖:“这这这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她讪笑道:“至少好看啊。” 虞思眠:…… 她庆幸当初把梦回铃给了连祭,这界城骗子多倒是真的,而且极会攻人心弱点。 连祭对狐妖喝道:“滚过来,我有事找你。” 狐妖一边心虚,一边不得不跟连祭走了过去,“小郎君,有话好好说,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哈。” 虞思眠看见大眼已经架好兽辇在门口等待,便离开了这铺面。 她在兽栾中休息了片刻后,连祭这才从狐狸铺子里走出来。 大眼问道:“祭哥,回魔都?” 连祭:“直接去沧溟十二州。” 巫医月听到这里眼睛一亮,这时魂哀上的鬼牙看着巫医月,朝她一笑,“生孩子去。” 巫医月白了他一眼。 车内的虞思眠也带着笑容,看来连祭是真正放弃了魔尊之位,准备把重心放到沧溟十二城重新生活。 连祭进了车,凑近虞思眠,将一串项链戴在了虞思眠脖子上。 虞思眠低头一看,正是之前狐妖强推的那一条少了一颗灵珠的项链。 连祭道:“看你喜欢,就买来给你。” 虽不能预见未来,但是晶莹夺目,极为美丽。 虞思眠:“谢谢,你刚才单独找她就是买这个吗?” 连祭听到这里耳根红了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懒洋洋地坐在虞思眠对面靠门的位子。 这时他腰间印着狐爪印的锦囊突然冒出了一阵烟雾,烟雾中再次出现了狐妖的幻象。 连祭看到这狐妖十分不耐烦,但这幻术缠人得很,还不好驱散。 幻象中的狐妖道:“小郎君那么阔绰不仅买走了九转珠中的整整八颗……” 听到这里虞思眠忍俊不禁,明明就是差一颗的残次品,从狐妖口中说出来味就变了。 真是奸商。 等等,不仅?那连祭还买了什么。 她没注意到连祭的脸色,听那幻象继续道:“还买走了我那么多海棠膏……” 虞思眠睁大眼看向了连祭。 连祭挑了挑眉,舔了舔嘴唇,喉结动了动,尽量让自己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反正都要用,不如现在多买点。” 虞思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时候,听到幻影中的狐狸继续道: “所以,我准备再送你们一个我的镇店之宝。” 狐妖话音一落,摊开手掌朝着连祭轻轻一吹,一阵紫烟喷在了连祭脸上,呛得连祭咳了出来。 连祭万万不想这狐妖那么大胆,但是又不能对着一幻象发怒。 但这紫烟是什么?感觉如此奇怪! 这时幻象中的狐妖转身对虞思眠眨了眨眼,“夫人,我做生意向来诚实守信,童叟无欺,我说过世间没有我解决不了的夫妻问题,如果满意下次再来哦~~” 虞思眠:??? 连祭:!!!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车中 狐妖说完,那阵幻象便消散不见。 虞思眠看着对面的连祭:“刚才那紫烟是什么?” 连祭杀气腾腾的眼对上虞思眠后变得平和下来,漫不经心道:“狐族小把戏。” 虞思眠:“你没事吧?” 连祭挑了挑眉,语气酌定,“你觉得呢?” 虞思眠心中没底,但还是道:“那应该是没事的。” 连祭伸过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不用担心。” 虞思眠:“嗯。” 虞思眠把窗户的帘子卷起,快进入魔域天空渐渐阴沉,微弱的阳光照射这她脖子上的灵珠项链,反射着缤纷的荧光。 琉璃天蓄宝阁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忘虚子看着盒中一颗开裂的透明灵珠,叹了一口气,“其余八颗也不知掉掉了哪里?” 二长老观月挥了挥拂尘,红唇轻启,“就算找到其余八颗,这一颗已经破损,也无济于事。” 忘虚子又叹一口气。 观月:“谁料想堂堂天道居然如此任性,不仅跟着那杀人如麻的少年魔尊走了,还毁了我们七星殿。” 忘虚子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天道岂是我等可以非议的。” 观月:“现在天道一心包庇魔域,我们该怎么办?靠我们的力量无法集合妖界,光是琉璃天面对对魔族,还有连袭因的十万兽骑,三万尸军,没有胜算。” 忘虚子第三次叹气,“其实天道所想也有道理,如果我们真的全面讨伐魔域,必然搞得生灵涂炭,那时候不知多少凡人遭殃。” 观月看着那破损的灵珠,"如果这枚灵珠没破,若找到其余八颗,我们或许能看到谁是将来的贪狼。找到他,将其诛之,永绝后患,其他余孽慢慢收拾也不迟。" 忘虚子:“这窥窃天机的事哪有这番容易,即便是完好无损的九灵珠在,没有机缘没有天机,我们也什么都看不到啊。” 他一面说一面从宝盒中将那别开裂的灵珠拿了出来。 虞思眠脖子上的灵珠流光溢彩,衬托得她更加不可方物。 而此刻对面的连祭一条长腿踩在自己的旁边的椅子上,他用手撑着额头,自己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是虞思眠感觉得到车厢的温度越来越高,也看得出他很难受。 她把车帘又拉高一些,想保证一下通风,让他不那么难受,然后翻出蜂蜜准备给他兑水。 他没有接虞思眠的蜂蜜水,而是手一挥,劲风一卷,卷起的车帘唰一下落下来,整个车厢变得幽暗。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虞思眠眼睛一下子适应不过来。 她只感觉到手被一扯,在不算宽敞的车厢内撞到了连祭的身上,她准备起来,连祭本是分开的长腿一合,将她固定住。 这时候连祭终于缓缓抬起了头。 在幽暗的空间中,他双眼带着猩红,就像一匹准备觅食的狼。 极度危险。 但是想着刚才那阵紫烟,她让自己镇定下来,把手搭在他平直而宽阔的肩膀上,“你是不是不舒服?” 那狼崽“嗯”了一声,声音像是在喉咙里滚动。 那紫烟是狐族一种珍稀的媚毒,但他本没放在心上,但是不想这抠门要死的狐妖居然下了血本,给自己下那么大的量。 但光是这些也不足以让他中招。 他又想了想。 之前单独向那狐妖买项链和海棠膏时,她让自己喝了一杯茶。 却不想那茶单独喝没问题,却可以催发这媚毒。 狐妖狡诈,名不虚传! 他一时半会逼不出这毒,而且她在对面,他根本静不下心。 满脑子浮现的都是这几日她那张清丽空灵的容颜慢慢爬上红晕,变得可娇可媚的模样。 被连祭困住的虞思眠不去挣扎,而是紧紧抓着他的肩头,闭上了眼。 她觉得自己的上衣像纸片一样被一片片撕开,掉得到处都是。 就连最后那最后贴身的小衣也可怜兮兮地片成两片飘了下来。 上面全部不见,然后裙子挂不住也从腰带上滑了下来堆在脚边。 瞬间空荡荡的她,虽然车厢空气灼热,却还是起了一阵战栗。 他没弄痛自己,但是却也很久没见他如此粗暴。 站着的她仰着脖子屏住呼吸,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倒刺在山尖反复作恶的时候,甚至轻咬的时候,她忍得泛起了生理性的泪花,指甲也嵌入了他手臂的肉中。 此刻的连祭却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看着颠簸的车顶,听着外面鬼牙大眼等人本是喧闹但突然戛然而止的调笑声。 她知道自己无论再怎么不出声,这些魔都听得到里面的动静,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于他们来说这是家常便饭。 但是对她来说…… 她本是紧紧抓着连祭手臂的手突然挡在自己身前。 “连祭,他们听得到。” 连祭才反应过来,终是他冲动了。 他厉声道:“停车!滚开!” 他停车做什么,那是昭然若揭,虞思眠羞得满脸通红。 但是也总比他们在旁边听完全程的好。 鬼牙大眼暧昧地笑了笑,巫医月却担忧地看着车内,直到鬼牙搂着她的肩膀,“他们的事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我们插不上手。况且祭哥爱思眠殿下爱到骨子里,不会伤到她的。” 巫医月这才点了点头,跟着鬼牙离开。 连祭将她换了一个姿势。 车厢内的椅子的长度不够她把伸直腿,她两条长腿一直伸直一边弯曲的踩在车壁上,形成了一个美丽的角度。 和之前不一样,之前自己再狼狈,连祭最多也就是褪下手套。 连祭这时也露出了精瘦的上身。 他在发狂和信守承诺的理智边缘徘徊。 虞思眠明白只是这样根本灭不了他的火。 她终于还是道:“如果你要是忍不住,就,就别忍了吧。” 连祭一愣,“眠眠?” 他双眼还在猩红,把目光慢慢上移。 她本是皓白无暇的肌肤上全是自己留下的烙印。 最后他的目光移上了她的脸,她没有敢看自己,一双湖泊般的眼睛看着车顶,波光粼粼。 他看得出她目光中有几分茫然和紧张。 她没有完全准备好。 她只是不想自己难受下去。 连祭清醒了几分。 他忍那么久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结果,不是在这简陋的车厢匆匆了事。 她是他的果子,他悉心呵护,慢慢等她成熟,等她变得甜美。 她是他的宝贝,他希望给他一切力所能及最好的。 他吻在了她额头上,"不,我能忍。" 虞思眠心中也一阵阵化开,明明他难受得都已经青筋暴起了。 这时候虞思眠想着原来看的小说,想了想里面类似的情况…… 然后慢慢把手伸给了连祭。 “这,这个借你……” 连祭看着那只伸向自己洁白的小手,沉默了许久。 最终起来坐到了她的对面。 虞思眠以为他生气了,却在这时他将自己的脚抬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他有恋足癖。 虞思眠看了那么多小说却不知道居然还可以这样,她用手捂着口鼻,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 直到自己节操碎了一地,直到他彻底解脱。 连祭扣上了腰封,用丝被将她裹上,抱着她坐在车辇的踏板上,用水冲洗着她的脚,帮她一点点认真的清洗干洗。 虞思眠想起刚才一幕,她紧紧抱着连祭的脖子把头埋在了他的锁骨上,怎么都不愿意抬头。 连祭却是一声轻笑,然后紧紧抱着她,“眠眠,我好爱你。” 即便她让他去死,他也在所不辞。 虞思眠这时候也在他锁骨蹭了蹭,轻哼一声表示回应。 她也喜欢他。 桀骜疯狂却又为自己而克制的他。 他将她裹在丝被中让她在自己怀中睡了一觉,等她醒来才将衣服亲自给她穿上。 虞思眠对魔这种生物的重欲程度叹为观止,明明药效已经散了,他还是忍不住要折腾自己两下。 她真的有点隐隐约约担心以后的自己了。 这时候兽栾已经完全驶进了魔域。 “什么声音?” 虞思眠听到兽栾外传来一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鬼哭狼嚎,像是野兽嘶吼,随着呼啸的阴风,更显瘆人。 连祭:“下面是万尸谷。” 万尸谷? 虞思眠取名喜欢带个万字,比如说困双头龙的“万魔渊”,连祭和连暮决战的“万魔塚”,现在这个世界延用她的习惯,多出来一个“万尸谷”。 连祭:“白骨帮连袭因屯的三万尸妖就在这里。你听到厉鬼一般的声音就是那些尸妖发出的。” 虞思眠:“那么多尸妖,你当时取尸丹怎么不在这里取?” 连祭:“我当时被白骨挟制,白骨怎会让我碰她的军队?况且这里还有两万兽骑看守,在这里去尸丹,犹如火中取栗。” 虞思眠:“三万尸妖,两万兽骑,也算是重兵之地。” 连祭:“对,所以这里非魔域皇室不能通过。” 虞思眠:“我们来这里……” 连祭:“这里是去沧溟十二城的。” 万尸谷上有一座狭长的桥连接两处山脉,通往沧溟十二城,若非如此,他们还得翻山越岭绕半个魔域,再渡幽冥海。 虞思眠想着沧溟十二城,想着他们憧憬过的以后的生活。 接下来的日子可能就变成基建文或者种田文了。 自己把这乱世的大魔王带去种田,想想画风有些搞笑。 是她心之所向,也是苍生之福吧。 只听突然一声巨响! 一道强光直接将他们坐的兽辇击得粉碎! 虞思眠完全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什么扯着往万尸谷下坠落。 那座连接两山的桥梁也已经坍塌。 黑色的石头和自己一起落下。 自己的腿被无数黑烟化成的手拽着往谷底拖。 连祭一边坠落一边用手想要握住自己。而鬼牙大眼巫医月也踩着下落的石头前来救自己。 这时候又是一道道光芒刺出。 她看见他们身上的血随着光飞溅了出来。 连祭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他只是想捉住那被黑影拖下去的虞思眠,这时候下方无尽的深渊中出现一个光阵,他眼睁睁看着虞思眠消失在光阵之中,随后光阵立刻消失不见。 鬼牙喊道:“祭哥!先上去!” 下面是三万尸妖,哪怕是连祭下去了只会被它们活活耗尽体力。 而连祭根本不管不顾,继续往下面坠落。 没有虞思眠,他上去做什么? 他活着做什么? 鬼牙喊道:“你活着才能想救她的办法啊!” 救她? 连祭回过神。 对,这是一个陷阱。 他在空中立直了身子,不断踩着掉落的石头敏捷上跃,最后回到了他们出发之处的山顶。 大眼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似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而鬼牙抱着也准备往下跳的巫医月,“你冷静点!你跳下去,她也回不来!” 这时连祭全身冒着黑烟,眼中的杀意汹涌澎湃。 大眼睁大眼看着连祭:“祭哥?这是怎么回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干这事!” 鬼牙擦了擦肩头的血,道:“在魔域敢炸这座桥的有几个?能伤我们的,又有几个?” 巫医月:“万尸谷……这是白骨夫人的地盘?” 自从连祭放下执念,不再让生母“起尸”之后,不需要白骨夫人“养尸”后,白骨夫人就没有了控制他的砝码。 所以这是对他的报复警告? 连祭蹙眉看着无尽的深渊。 虞思眠在一张冰冷的石椅上醒来,周围十分潮湿阴冷,虽在房内却还是感觉阴风从四处灌入,外面鬼哭狼嚎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让人毛骨悚然。 屏风外有一个似在品茶的剪影。 虞思眠握着骨血刺走了过去。 看到屏风对面的人时,却是一愣。 “是你?” 作者有话说: 节点本想停在一个爽一点的地方的,但是后面不太好些,怕一写多又崩,先停这儿吧。 。么么哒~ 第73章 血祭 是白骨夫人吗? 连祭看了看自己身前被射穿的伤口。 “她没那么强。” 自己杀了连暮吸收了他一半的修为后,白骨夫人不是自己的对手。 鬼牙:“祭哥……那……” 连祭看着无尽的深渊,沉下了脸。 “是他。” 虞思眠握着骨血刺绕过屏风,看着对面的人时忍不住睁大了眼。 对面的人高冠蓝袍,袍上镶着一道金边,显得贵气非凡,一张面若好女的脸上带着几分阴柔之气,加上周围的阴气,让他全身散发着一种阴森森的气场。 “是你?” 连袭因。 “连袭因。”连祭嘴唇慢慢张开,说出了这三个字。 众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连祭,“魔尊?” “为什么?” 连袭因:“我还担心我那逆子没法把你从琉璃天带下来,他倒是没让我失望。” 周围的阴风还在灌入,微微吹着虞思眠的衣角。 连袭因抬眼看着对面的白衣少女,周围的阴气丝毫没有将她侵蚀。 她在这宛如阴曹地府的地方楚然而立,那串残缺的灵珠也发着隐隐的光芒,使得她全身也如笼罩光辉,发着淡淡的光,如神女一般。 “这九灵珠当年破损一颗以后就失去了窥测天机的能力,不再是修行者争抢的法宝,没想到居然有人将它做成了饰品,倒也称你。天道之称的你果然是世间至美,难怪我那两不争气的儿子为你神魂颠倒。” 而虞思眠则是淡淡地看着他,问道:“你想做什么?” 连袭因:“天道大人不用担心,现在我对女人已经兴趣不大,至于把天道大人请到这里……” 他站了起来,负手看着漆黑的窗外。 “凡人怕老病死,那天道认为,我们修行者怕什么?” 虞思眠:“雷劫。” 连袭笑了笑,“看来天道对这个世界还是颇为了解。” 而魔修之术逆天而行,所以他们所遇的雷劫都比其他修行者更加狠厉。 他们更比常人更怕雷劫。 连祭闭上眼思考,然后突然睁开眼,“他想让眠眠给他挡雷劫。” 连袭因再渡一次劫就可以成为魔神,但是成为魔神前的雷劫只有远古时候的连无赦抗了下来,其他无一幸免,所以至今为止连无赦是这个世界唯一的魔神。 所以连袭因一直不敢破镜,不敢渡劫。 而之前虞思眠在万魔塚雷劫也不敢劈她,算是地替连祭挡了雷劫。 大眼:“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又没说不同意,这不是明摆着和你撕破脸吗?” 连祭突然冷笑了起来,“他不在意与我是否撕破脸。” 因为…… 连祭眼中划过了寒光,“他要我的命。” 众人先是一惊,但是随即好像也明白了什么。 这样的话或许能够解释这一切。 魔尊:“我要连祭亲自向我献祭。” 虞思眠听到这里,手中匕首震出血红的光向连袭因刺去。 魔修杀亲正道,杀了至亲吸收他的修为,这种情况修为未必能够全部吸收,比如连祭就只吸收了连暮一半的修为。 而如果至亲心甘情愿献祭,那被献祭者可以吸收他的全部的修为。 连袭因当时接连祭回来,从始至终就是把他当成一件祭品。 所以在连祭的梦中,连袭因的目光永远是冷酷的。 不止连祭,包括连暮对他来说也许也是一样的存在! 他不准两个儿子彼此自相残杀,根本不是什么慈父之心,而是怕肥水流到外人田。 现在连祭只要心甘情愿献祭,魔尊吸收了他的所有修为,再利用自己渡过雷劫,便可在顷刻之间成为魔神,成为四界最强的存在。 想到这里虞思眠心中觉得胆寒。 她笔下魔王连祭再如何残暴,也不至于如此龌龊! 连袭因转身拔出自己的弯刀,挡下了虞思眠手中的骨血刺。 虞思眠:“世人真是被你的表象骗了。” 连袭因根本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连祭的梦和界城戏院的才是真实的他。 凉薄无情,自私冷酷。 连祭即便不杀连袭因,连袭因也要杀他! 等等,如果这样的话…… 那他爱好和平这点是不是也只是假象? 这时连袭因道:“等我成了魔神,就率我的十万兽骑,十万尸军……” 虞思眠:“十万尸军?” 连袭因:挥了挥衣袖,窗户吱嘎一声打开,阴冷的腥风伴着古怪的厉嚎灌入屋内。 他幻化出一个光球用来照明,光球飘在空中,虞思眠发现他们在一个结界之内,结界之外贴着各种各样狰狞恐怖的尸妖,恨不得破壁而入。 光球穿过结界向远方飘去,被它照亮的地方全是无穷无尽的尸妖。 连袭因幽幽道:“对。不是三万而是十万。” “到时,我带着它们踏平三界,从此以后我就是这四界的共主!” 说完他张开双臂,对着漆黑的尸军哈哈大笑起来。 表情狰狞,声音尖利。 这十万兽骑十万尸妖一出世,必然引发世间大乱,四处生灵涂炭。 琉璃天和妖界不会坐以待毙,到时候三界交战,四界不知多少无辜生灵要遭殃。 难道,连袭因才是传说中的贪狼星? 连袭因转过头,“而你现在就在这十万尸妖的正中。” “据我所知,尸妖并不怕你。” 当时双头龙并非巧合逃出来,而是他打破结界想驯服双头龙,结果却被其重伤。不想好不容易放出来的双头龙居然又被她赶回了万魔渊。 “我很想知道,如果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你是会被它们撕成碎片,依然不死呢,还是撕碎后重新组成人身,然后以此反复。” 虞思眠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尸妖,瞳孔颤了颤。 但是连袭因随即笑了,“不过,我也不想看到这一幕,比起折磨你,我更想看到天道臣服于我。” 他那张阴柔的脸在阴恻恻的瘴气下显得扭曲。 好似现在他就已经是四界的共主。 他将虞思眠的玉简递还给了她。 “当他卸下自己肋骨的时候,就注定了,你是他一生的软肋。” “来,让他的命换你的命。” 连祭准备纵身跃入万尸谷,“连袭因不过就是想要我的命,给他就是。” 鬼牙大眼抓住了他,“祭哥!” 连祭看着看着漆黑的天空。 他在无边的黑暗厮杀,在炼狱中徘徊,他眼中无天心中无道,而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原来从来不怕死,现在亦然。 但是他怕,怕这个世界没有她。 他没有肋骨保护的心脏,剧烈地抽痛。 他们的沧溟十二城,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孩子。 都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 原来希望破碎后带给人的是无限的绝望。 就像人生中如果没有尝到甜味,可能就不会觉得自己曾经很苦。 但是,他还是希望她能够代替他活下去。 如果两人之间只能活一个的话。 她说过这个世间的规则本就是:恶有恶报。 他本就罪无可赦,死亡,才是他的归宿。 而她,却那么善良美好。 活着的,应该是她。 就在这时,他的玉简亮了。 虞思眠拿着玉简:“连祭,是我。” 连祭:“嗯。” 虞思眠:“连祭,你不要来救我,这里十万尸妖,你们打不过的。” 连祭:“十万尸妖?” 连袭因听到这里轻嗤一声。 不过现在他胜券在握,也不需要再隐藏这个秘密。 连祭:“告诉连袭因,我用我的命,换你的。” 这时候连袭因满意笑了,伸手示意虞思眠把玉简交给自己。 虞思眠看着他,“我想再跟他说说话。” 此刻连袭因心情大好:“好,你们好好道别。” 虞思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吗?你捏得我满手都是痕迹,还有我们去妖界,你当时骗我白羽是鹅,是为了吓我?还是那时候已经喜欢上了我?” 不等连祭回答,她继续道:“那次在界城,我没有去赌场,真是遗憾。对了,我把话本落在了界城,你能帮我取回来吗?” 连祭眼中突然亮起了光,声音却依然低沉,“好,给我三日时间,我给你取回来。” 连袭因蹙眉准备拒绝。 虞思眠转过头看着他,“你这点念想都不留给我吗?三天你都等不及吗?” 连袭因也听说了连祭用她的话本开了一场戏的事,他凉薄冷酷,但是连暮的风流随了他,所以他们对待美人,总会宽容几分。 于是他道:“好。” 说完,连袭因取走了虞思眠手中的玉简。 “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什么,我还真搞不懂。” 听完刚才的对话,大眼鬼牙巫医月都低下了头。 大眼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黑色的土地上。 怎会如此? 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追随连祭那么久,不仅仅只是把他当主上,更是把他当成了兄长。 而这时连祭的嘴角却慢慢上扬,发出了一声轻笑。 大眼抹了抹眼泪,“祭哥?” 连祭一脚踩在了前面的石头上,望着一望无际的黑暗,刚才的绝望不再,眼中带着一如既往的张狂。 突然间鬼牙也摸不着头脑,“祭哥?” 连祭露出洁白的牙齿,道:“天道大人命我们三日之内杀光万尸谷的尸妖。” 鬼牙、大眼:巫医月:“什么?” 大眼抹了抹眼泪:“祭哥,你醒醒。别说万尸谷有十万尸妖,哪怕三万,我们也没办法三日之内杀光,况且万尸谷外还有魔尊一万兽骑守卫。” 鬼牙:“大眼说得没错,我们现在也只能凑两万兽骑,对魔尊,毫无胜算。” 连祭道:“不,哪怕二十万尸妖,我们也胜券在握。因为……” “我们有天道大人。” 玉简中虞思眠的每一句话都有深意。 首先,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的见面是在神庙中,当时她还是一幅画,自己怎么可能碰她? 他捏她的手是在柳家村祠堂,她破了自己的阵! 这是她的第一个提示。 其次,她没头没脑地提到白羽,当时他没有想通,但是提到赌场他就明白她想指代什么。 梦回铃! 她在进赌场时将梦回铃给了自己。 梦回铃是天尸的妖丹,而天尸的尸丹还在自己这里,同时拥有这两枚丹,便可以控制冰原的尸妖。 而且梦回铃可以唤醒已经疯魔的白羽,他可以以此为条件,让妖王出兵魔域! 这时候大眼掰着手指,“冰原尸妖,我们的两万兽骑,以妖王尿性援兵最多一万,哪怕加上沧溟十二城,还是抵不过魔尊的十万兽骑十万尸妖啊。而且三天之内我们最多让兽骑到这儿。” 这时鬼牙却听懂了,他拍了拍大眼的头,"天道大人刚才让祭哥给她取话本,三天时间,不就是让我们把兽骑带到这儿吗!" 连祭眼中更是酌定:那话本是虞思眠的命根子,她怎么可能轻易掉在界城这种地方。 鬼牙:“这样算下来对付这十万尸妖光有兽骑就够了,祭哥说得对,有天道大人在,莫说十万尸妖,哪怕这万时谷有二十万,三十万,也都一样……” 大眼:“天道大人的其他提示,是让我们一举反攻?!” 连袭因看着正在做这皮手套的虞思眠,一看便知道这手套是给连祭缝制的。 “我那狼崽哪里好?看你对他似是动了真情。” 虞思眠慢慢对着针脚,冷冷道,“连祭的好,说了你这薄情之人也不会理解。” 连袭因走到她面前,一把抬起了她下巴,“天道大人,你真是有恃无恐吗,你就不怕我把你如何?” 这时虞思眠看着他,问道:“你真的能把我如何吗?不如告诉我,这些年你为什么一个子嗣都没有?为什么突然对女人没了兴趣?是坏事做多,遭了天谴吗?” 连袭因瞳孔一颤,脸色铁青,像是被刺中了弱点,突然收回了手。 火光下的虞思眠垂头继续缝制着连祭的手套。 连袭因阴恻恻地看着她,看着旁边的沙漏,“最后一炷香的时间,连祭如果没有出现,别怪我无情。” 虞思眠:“杀我你不怕再遭天谴?这次不知道劈你哪里?” 连袭因:“你真认为自己是天道?” 虞思眠沉默。 本来连袭因还对她还有几分怜惜,但是她戳中自己痛处之后,他恼羞成怒。 突然远远传来了魔兽嘶吼之声,连袭因玉简亮起,说是遭到了两万兽骑的突袭。 连袭因冷笑:“连祭真是以卵击石。” 他看着那沙漏,“等最后一滴沙落下,你就好好享受被尸妖分尸的滋味。” 而这时灯光下的少女对他的话听而不闻,依然缝着手套,显得恬静而美好,她脖子上的项链让她全身发着微弱的荧光。 一晃眼,真让人觉得宛如真神在世。 但连袭因不信神灵,只信自己,他锦袖一挥,离开了这在万尸谷正中央的小屋,站在了对面的山峰俯视战局。 不得不承认,他这逆子确实凶猛好战,再假以时日必然威胁到自己。 特别是在他吸了连暮功力后,自己是容不了他了。 俯视战局的他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凡知道点兵法的人都会集中兵力直攻一处,以便突破包围营救虞思眠。 而连祭等人却是七人带领七支军队,将守卫万尸谷的兽骑包抄了起来,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阵型。 这种打法对他们救人毫无好处,两军的兽骑在以飞快的速度递减。 这不像是去救人,而像…… 一场血祭。 这时厮杀中的连祭对上了山峦上的连袭因的目光。 连祭黑暗中的目光无比凌冽又无比疏狂。 没错,这就是一场血祭! 小屋中的虞思眠把手套放入了怀中,然后看着沙漏中落下的最后一缕沙。 她希望这个世间永无征战,永无死伤。 然而战争终是却不可避免。 既然如此,她就站在她想站的一方,尽她所能将死伤降到最低。 她取出了骨血刺,坐在了椅子上。 这时,最后一滴流沙,落了下来。 外面的结界瞬间消失。 在结界外等待已久的尸妖,密密麻麻地向虞思眠蜂拥而去,准备将她啃噬干净。 连祭瞳孔一阵,对玉简道:“到一万了吗?” 鬼牙:“双方死伤加起来怎么都有一万了。” 难不成…… 失败了? 连祭骑着炽灵拼命杀进包围。 眠眠! 对面连袭因脸上挂起了笑容。 连祭,你就好好看着忤逆自己的下场吧,看看自己所爱怎么在地狱里挣扎! 却在这时整个万尸谷流淌的血像被煮沸了一般沸腾起来,不断颤动。 连袭因身后的将领开始问道,“血怎么沸腾了?” 连袭因突然瞳孔一缩。 “血阵!” 连祭看着沸腾的血,终于松了一口气。 就便是血阵。 第一次连祭抓虞思眠的手就是因为她在柳家村祠堂破了自己的血阵。 这便是她的第一项提示! 血阵是逆天的反五行阵。 它最核心的存在就是中央阵眼,中央阵眼一定要在阵的中央。 它代表土系的坤位,代表父母。 就如柳家村祠堂。 当时连祭为了捉玄尸准备布的是最小的百人阵。 除此之外还有千人阵,万人阵。 这个阵对中央阵眼的要求极高。 万人阵从古至今没有人做成,不是因为杀不到万人,而是因为中央阵眼不够强大。 而虞思眠就是世间最强大的中央阵眼! 因为,她是天道,是传说中的万物之母。 她是坤位的极致。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环形的红光撑破了那在万尸谷中央的小屋。 小屋变得粉碎,唯有正中端坐在椅子上身上发着微弱光芒的少女安然无恙。 她从容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与以往的眼中的慈悲不同,此刻她的眼中带着坚韧。 她在黑暗中寻找想找的身影。 很快,她找到了他。 因为银狼上的他那么显眼,那么耀目,宛如初现之时,让人无法忽略。 她对他莞尔一笑。 连祭对他也偏了偏头。 只是不同的是相遇之初他们对立相杀,而现在…… 他们并肩而战。 他布下逆天的血阵,而自己心甘情愿成为阵眼。 她不仅仅是他的软肋,而是他最强的盾,他最利的剑。 向虞思眠蜂拥而来的尸妖们被她身上发出的红光拦腰斩断,掀得漫天都是碎尸。 连袭因不可置信地看着漫天的碎尸,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血阵一旦启动,就会将阵中所有存在击杀殆尽。 况且,这是传中的万人血阵。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身份 琉璃天 忘虚子等七人围绕那枚破碎的灵珠盘膝而坐,试图合七人之力修复灵珠,却无济于事。 三长老收回法力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等把天道召唤而来已消耗了近一生的修为,实在无法修复这灵珠。” 就在此时,一道红光冲破云层,直飞云霄。 “万人血阵!” “就连上古时代的连无赦都没有做成过的万人血阵,因为核心阵眼……” 有人突然恍然大悟,“天道!” “只有她为阵眼,才能启动万人血阵。” “我们耗尽修为将她带来灭魔域,她居然帮起那群恶鬼。” 万尸谷血阵 尸妖作为军队的优势在于哪怕它们被劈成了两截也能继续攻击。 但血阵却是只要阵内有移动的存在,它就会不断击杀,将其变成肉泥。 尸妖面对血阵,毫无优势。 连袭因下令去捉虞思眠的魔将还未走到一半就已纷纷阵亡。 这种规模的血阵,哪怕连袭因下去也难逃一死。 阵中肉泥已经堆成了山,而连祭等人已经撤兵在阵外。 连袭因的面目一点点变得狰狞扭曲。 他当时把虞思眠关在万尸谷正中,是想让连祭无法营救。不想却恰恰中了他们下怀!成了最绝佳的阵眼位置。 虞思眠见到这血阵的威力,庆幸是在这万尸谷,如果要是在其他地方启动血阵,不知多少无辜生灵要遭殃? 她看着冲天的血光,就在此时,她脖子上的项链断了。 然而珠子没有落地,而是一粒粒悬浮在了空中,发出美丽的荧光。 虞思眠看着这八颗灵珠,双眼越睁越大。 与此同时琉璃天中那枚破损的珠子也漂浮了起来,放出了荧光。 七位长老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枚灵珠。 “九灵珠一旦破损,就失去了法力,为什么……” “莫非……因为她是天道?” 即便破损还是能够…… 那有裂痕的灵珠中出现了画面。 “怎……怎么会这样?” 突然间那枚珠子爆裂,然后成为粉末。 与此同时虞思眠周围那八颗灵珠也一一爆裂,化成粉末洒在了她的身边。 虞思眠不知出了多久的神,直到连祭骑着炽灵穿过尸堆,虞思眠这才回过神来。 这时血阵已经结束了。 连袭因的十万尸军,一万兽骑一夜之间全部灰飞烟灭。 她看着银狼上那个桀骜依然,眼中却只有自己的少年,“连祭……” 连祭翻身下狼,直接托住她的后脑勺,堵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这让她措手不及,没想到这是他迎接自己的方式。 在这种地方! 远远看到这一切的巫医月脸上露出了姨母笑容,而小九等人偏开头假装自己没有看到。 不得不承认连祭吻技越来越好,虞思眠在他掌控下渐渐意识模糊,她搂住他的腰,任由着他的探入,直到他收回舌头,在自己唇上上不轻不重地舔了舔。 他看着地上一地泛着光的透明粉末,问:“九灵珠刚才显灵了?你看到了未来?” 虞思眠摇头:“九灵珠已经破损,自然看不到未来。” 连祭:“那你看到了什么?” 虞思眠想了想,最后道:“等捉到连袭因,我慢慢告诉你。” 两人同时看向对面的山头,这时连袭因也看着他们。 在飘浮向幽冥海的碎灵的荧光照耀之下的连袭因那张不阴不阳的脸显得有些狰狞恐怖,他双眼的怒火几乎恨不得把两人烧尽。 他苦心经营了数百年的石军,一夜之间居然都化成了肉泥! 最后他还是消失在黑暗的暮色之中。 虞思眠跟着连祭出了这片尸海,与外面的魔修汇合,戴着大眼虎牙的魔修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他们不让连袭因发现端倪,让其余人假扮了鬼牙的大眼,准备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小九回报:“眼哥已经到了魔域,牙哥也快到冰原了。” 但有一点,却在虞思眠意料之外。 妖王没有同意出兵。 虞思眠有些诧异,“看得出妖王极爱女儿,怎么会……” 巫医月道:“传说中妖王化形前掉入陷阱被猎夹所困,当时是白骨夫人救了她,从此两人成了至交,白骨夫人丧子之时,妖王放下政务陪她熬过最难的时候。” 巫医月:“白骨夫人和魔尊利益同体,杀魔尊也相当于伤害白骨夫人。” 巫医月对虞思眠道:“我也能够理解妖王,现在假如有人要我伤害你,我也是做不到的。” 虞思眠感慨,妖魔也和人一样,有连袭因这样表面宽厚实际凉薄无情的,也有妖王这样表面狡猾妖娆实际重情重义的。 妖界妖王宫 妖王九尾对着玉简怒道:“你怎么还有脸来找我?” 白骨夫人:“连祭虽不是我亲生,但是他天生邪骨,上古魔血不假,我对白羽视如己出,又怎么可能害她?只是这些事说出来对你我对白羽都没好处啊!” 九尾:“让我出兵帮连袭因,不可能!你不会还对他又念想吧!” 白骨:“九尾,我儿子没了,除了你,袭因已经是我的全部了……九尾帮帮我……” “你想都不要想!” 九尾一把摔碎了玉简。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曾经那个高傲潇洒的魔女怎么被成了这样! 大眼说的如果能够出兵帮助连祭,就救她的羽儿。 可是但凡连袭因真的输了,那白骨又怎么办? 她气得九条尾巴都露了出来,魔域两个混蛋窝里斗为什么要夹着她为难! 气得她尾巴一扫把桌上的奏折一下子全部掀了下来。 虞思眠帮连祭擦着手上的血祭,“冰原尸妖过来需要时间,妖王这边又不愿意出兵,连袭因一定会强攻过来……” 连袭因除了九万兽骑魔,应该还有白骨夫人母家的支援。 而连祭这边现在剩下一万五兽骑,当然,还有沧溟十二城。 沧溟十二城的魔虽然好战,但毕竟不是经过训练的军队。 连祭再用兵如神,到时候伤亡必会极为惨重。 虞思眠帮他擦另一只手,“连祭,我觉得白骨夫人儿子的死很可疑。我想去确认一下。” 这场战争的钥匙或许是白骨夫人。 连祭勾了勾她的下巴,“白骨查了那么多年都没查到,你这几天查得出来什么?” 虞思眠:“那是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连袭因。” 连祭沉默。 过了片刻,他道:“连袭因不会留下证据。” 虞思眠:“但是他的心里,脑海里,梦里的记忆却消除不掉。” 如果可以看到他的梦。 连祭:“梦回铃已经被鬼牙带去了冰原。” 虞思眠:“这世间还有一个人可以入梦……” 听到这里连祭的脸沉了下来。 他收回了手,转身抱手在旁边的一颗树干上:“不行。” 虞思眠:“你不放心我吗?” 连祭:“老子是不放心他!口蜜腹剑,表里不一,谁知道你会不会再被他骗!” 虞思眠走到他面前,认真地看着他:“不会的。” “我既然喜欢的是你,又怎么会再被他骗?” 周围吹过阴风也因为她这句话变得悦耳。 在连祭眼中,她表情认真得有些可爱。 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她一把拖了过来,按在树干好好地欺负了一阵,直到他心头的火泄去。 这才给她拨了伽夜的玉简。 虞思眠睁开眼时,周围是一片无暇的白,就像白纸一般。 这是她的梦。 天资粹美的红衣少年,走进了她的梦中。 宛如他们第一次见。 “姐姐,你真的好会难为我。当今魔尊的梦,岂是想进就能进的?事成后,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少年看着自己的目光带着多情,带着一些缠绵。 连祭不在自己身边,他的目光比之前要肆无忌惮了许多。 虞思眠却打断了他:“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对吗?” 伽夜笑盈盈地道:“姐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姐姐除了天道还有什么身份吗?” 虞思眠:“伽夜,我想听你说一次真话。” 在九灵珠的幻象中,她看到了。 伽夜是表情微微一滞,他渐渐收起了笑容:“我是不是该称姐姐为‘先生?’” “话本先生的先生。” 虞思眠闭上眼,吐了一口气,果然……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伽夜:“在冰原,你与梦姬互相侵入对方梦境的时候。你们两人的能量太强,波及到了我。我有梦姬的血脉,所以她看到你梦境的一瞬间,我也看到了。” “原来民间传说也不全是假的,原来万物之母是这个意思。原来这个世界不过是你笔下几滴墨罢了。” 虞思眠震惊于伽夜的伪装与城府,他知道了这样可谓是“惊天”的秘密,但却面不改色地伪装到现在。 哪怕出冰原的时候,她都一点端倪没有看出来。 伽夜道:“我是无所谓了,反正那本故事中没有我。” 然后他一步一步向虞思眠走来,脸上带着盈盈笑意。 “可是连祭就不一样了,他在那话本中戏份还挺重,他若知道真相,知道姐姐一直瞒着他,不知会怎么样?” …… 这时,那一片无垢的白中一栋栋魔域的建筑拔地而起。 伽夜:“姐姐,你做什么?” 虞思眠:“我让你看看,他知道后会如何。”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杀子 当一幕幕在伽夜周边消失的时候,他脸色惨白,宛如被抽空了一般。 刚才虞思眠幻化出来的一切他觉得有疑点,但是却又觉得这些是连祭和她会做出来的事。 虞思眠看着还未从震惊中走出来的伽夜:“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伽夜:“自然不是!” 伽夜:“可……” 虞思眠看着一片白茫茫的远方,“是我不该瞒他。” 若不是那些灵珠在破损前让她看到了一些幻象,她至今都不曾想要告诉他真相。 她以为如果自己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 果然,这个世间没有不漏风的墙。 纸永远都保不住火。 她转过头,看向伽夜,“我会让他知道真相,通过我,而不是通过别人。” 她又道:“伽夜,你已不再是孩子,你要为你的母亲,你的姐姐,还有你的子民谋划未来,而不是意气用事地利用我和连祭斗气,因为,你不得不承认,你斗不过他,妖族斗不过魔域。” 伽夜听到这里有些恼羞成怒,“那我为何还要帮他?” 虞思眠:“因为他比连袭因值得妖族信奈。连袭因背信弃义,可以养自己儿子来献祭还有什么他做不出?到时候他过河拆桥,兔死狐烹,妖界这么办?而连祭,鬼牙大眼这些年对他忠心耿耿不是没有原因的。” 伽夜垂着头的眼睛慢慢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他原来有母亲和姐姐护着,而现在姐姐现在神志不清,母亲也终会老去,整个妖族兴衰存亡迟早会在他肩上。 他没有任性的资格。 但是,有一点,她说错了。 他并非利用她和连祭斗气,他是真心喜欢她。 第一次情窦初开,第一次喜欢上的人。 他想给她解释,但是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因为他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她说得对,他斗不过连祭。 无论是战场,还是情场。 他和连祭不一样,那个孑然一身的疯子可以为她疯,为她死,为她不顾一切,为她泯然众生。 而自己肩膀上的东西太多了。 他是儿子,是弟弟,是未来妖界的王。 他要为妖界作出选择。 “好,我帮他。” 他看向她腰间的骨血刺,“醒来后毁了吧。” 虞思眠却握住了它。 抱着婴儿的白骨夫人怒道:“大胆!你们居然敢闯入我的梦中!” 伽夜道:“姑母,息怒。” 白骨夫人一边哄着怀中啼哭的婴儿,一边怒目看着虞思眠,“你怎么也在?” 虞思眠:“我怀疑一些关于你儿子的事,或许和连袭因有关。” “你这妖女一派胡言,因为连祭谋反,所以你就来挑拨我们的关系?” 这时候地上出现了一双双白骨嶙峋的手去抓虞思眠,“既然来我梦里找死,我就不客气!” 虞思眠却道:“得罪。” 只见这些枯手一支支全部像白骨夫人方向转去,最后固定了她的身子,捂住了嘴。 她怀中婴儿掉在地上时,虞思眠将他接住,轻轻哄着,等他不哭了,这才放入了摇篮之内。 她看着那个婴孩,虎头虎脑很可爱,还对着她哈哈笑。 这就是白骨夫人记忆中的孩子。 白骨夫人看着耐心哄着孩子的虞思眠,本是愤怒至极的眼,稍微缓和了一些。 可自己明明是梦主,为什么她可以在自己梦中为所欲为! 虞思眠在现实中没有攻击能力,但在梦中却几乎可以随心所欲。 白骨夫人被一双双手缠绕得严严实实,由伽夜带到了连袭因的梦外。 伽夜:“他封了极强的结界,我入了那么多妖魔的梦,但是第一次见人封了那么强的结界,这是耗了多少灵力?” 这个世间只有伽夜一只魇,现在已经极少有谁会在自己的梦外做结界。 连祭哪怕伽夜在眼皮子底下,都懒得做结界去挡他,最多被他闯入梦后,捅他两刀。 魔尊这道结界,显得极为可疑了,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伽夜:“这个结界,我打不开,就算梦姬在世,也不一定能打开。” 虞思眠,“我试试。” 当时和梦姬碰撞的时候她好像感悟到了怎么侵入梦境。 连袭因一世缜密,他梦中结界一层又一层,就如伽夜所说哪怕梦姬在世,都未必能破。 然而连袭因再如何机关算尽也没有算到虞思眠。 因为,她是这个世界的意外。 她悄无声息地破了连袭因的结界,在连袭因不知不觉之中。 伽夜带着她们,去到他梦的深处。 …… 一切果然和虞思眠的猜想相差无几。 再次出来,他们回到了白骨的梦中。 这时候那摇篮中的婴儿已经变成了在地上爬的孩子,他像白骨爬过来,要她抱抱。 白骨抱起他,嗷嗷大哭起来。 她的宝贝!每一个阶段的样子她都记在心里! 从他呱呱落地,到他嗷嗷待哺,他第一次学爬,第一次学走路,第一次拿起兵器…… 他那么可爱,那么俊朗,众人都道他前途无量…… 白骨抓着头发嘶声裂肺地吼叫:“连袭因!他当时才十七岁!他那么崇拜你!你怎么能利用这点!骗他向你献祭!” 出来后虞思眠和伽夜也一直沉默。 两人算是被宠爱着长大,无法理解一个父亲他忍心让一心崇拜他的儿子向他献祭生命。 也是这个嫡子献祭后的那场雷劫,劈坏了连袭因的命根,从此,他断了女人缘。 但他没有反思,反而继续为了修为残杀自己的子嗣,还栽赃到了白骨头上。 而白骨丧子之后误以为是连袭因的情人所为,确实杀了不少她们的孩子。 所以没有没的,她将所有的罪名都背了下来。 因为她无所谓! 她孩子都没了,又哪里还在乎多加一条骂名! 孩子没了,连袭因成了她唯一的精神依靠。 毕竟,她是真的爱着他。 她知道自己不够风情不够美貌,性格也不好,连袭因不够喜欢自己,但是她一直安慰自己至少他纵容着自己,她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对自己至少还有些许情分,还有些许愧疚。 没有想到,他尽狠毒至此! 蛮城 虞思眠从梦中醒来时连袭因已经率领九万兽骑到了蛮城之外,与蛮城高墙之下连祭以及他的一万五兽骑对峙。 这时光明使,已经其余三位护法也跟着连袭因出征。 而鬼牙父亲黑暗使以及大眼父亲乌雀早在他准备捉虞思眠之前就将他们生擒。 连袭因坐在他的狮虎兽上,“赦影、久稚,不想看到父亲死在你们面前,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然而,连袭因却发现,这二人根本不在对面阵营之中。 他不免有些诧异,毕竟他们是连祭的左臂右膀。 连祭坐在炽灵背上,冷冷看着他,就如看待死物一般。 连袭因冷笑,“论高手你那边比不过我,论兵马更是。你现在投降,我念父子之情,允你自刎。” 他说得冠冕堂皇,所以“自刎”,其实就是向他献祭。 见连祭只是扯了扯唇角,满是轻蔑。 连袭因沉下了脸,继续道:“我可以让她少吃点苦。” 提到“她”,连祭本是冷酷的双眼中火焰熊熊燃烧。 与此同时,城内沸腾起来。 众人抬头一望,见连祭所在的正上方的城墙上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 这城墙上下的一对璧人,黑衣少年是全身带着萧杀的魔王,而他上方的少女,却是庇护他的女神。 本是寂静的蛮城沸腾起来,不仅如此,这沸腾之声传向远方传去,周边的城池也传来了回应声。 只要她一声令下,十二城的魔可以为她全民皆兵,战死方休。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使得双方的兽骑更加亢奋,一头头红了眼发出低吼,恨不得向对方扑杀过去。 两人同时出现让连袭因不仅想起了万尸谷那场血祭,让他心有余悸。 但这次的位置决定他们做不成血阵。 就绝对力量来说自己占优势。 况且,还有白骨,他让她来,她就一定会来。 就在这时,身后沙尘滚滚,瘴气弥漫。 正是白骨带着她赶尸族的两万私军前来。 连袭因露出笑容,当年娶她就非他本意,这些年她越来越刻薄,越来越像一个怨妇,忍了那么多年也无非是因为她还有点用罢了。 同时,幽冥海上来了一艘艘战船。 一眼望去至少三万。 他暗示过让白骨请那九尾妖狐支援,以九尾狡猾个性他以为她最多援军一万,不想这次居然如此慷慨! 看来这九尾对白骨到还真够义气。 连袭因显得意气风发,他对连祭道:“我援兵已到,你还不出来受死?” 连祭向突然张狂大笑起来,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连袭因:“死到临头,不知悔改!” 妖军战船纷纷登陆。 他发现这次统兵的居然是妖王九尾本尊! 不仅如此,九尾还带来了迦夜! 这让连袭因有些诧异。 这…… 不像是那狡猾妖狐的风格。 这时众人发现,妖军战船后还有一艘艘巨轮,而巨轮上密密麻麻叠着女人的尸体。 尸体堆成了一座座山,数不胜数的尸山! 连袭因极为熟悉这东西! 尸妖! 哪来那么多尸妖! 这时鬼牙走到尸妖堆之前,挥动这手中的两枚东西,发出一阵阵铃声。 巨轮上躺着的冰原尸妖一个个以诡异的姿势跳上海岸,面对连袭因的军队。 连袭因:赦影!他怎么在这里? 不仅如此,他看见妖王旁边走出了一个大眼睛的黑衣少年。 久稚!他怎么在九尾旁边? 连袭因转头看向白骨,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刻白骨一身银色战甲,双眼猩红,她挥舞着自己的死神之镰: “连袭因,我要拔你的皮,吸你的血!为我儿报仇!” 妖王九尾一身金色铠甲,“我今日替白骨取你狗命!” 连祭拔出了自己的灵毁,他嘴角勾起,笑容却没有一点温度,“连袭因,杀儿子,好玩吗?” 最后城墙上的虞思眠幽幽开口,声音清澈却坚定: “连袭因,纸永远包不住火,多行不义必自毙。” 作者有话说: 告诉宝贝们一个好消息:故事确实是开始在收尾了。 但是只是收尾不是马上完结,文中所有的坑我都会尽自己所能地填上。 (一些剧情没有揭开原因,两人的感情也有一个小尾巴。) 第一次写这类型的文,所以这一路走来还是挺担忧的,幸而故事基本上是按照大纲走到现在,基本上没有留下什么遗憾,当然因为能力有限还是有很多不足…… 真的很感谢宝贝们一直以来的包容支持和鼓励。 都到这儿了,向支持到现在的宝贝剧透一下ba: 有刀,但快进快出。 感情上最后是双向奔赴。 最后是大团圆。 最后,再次感谢! 。 第76章 魔尊 连袭因脸色一变,急忙看向白骨,“骨儿……你听我解释……” 白骨冷笑,果然,他只有有求于自己之时才会这样叫自己。 她挥舞着镰刀向他冲去,“你到幽冥海去跟我儿解释!” 他的话,她从此一个字也不想再听! 连袭因看着自己面对的一切。 白骨的两万军队已经移到了自己大军的左翼;妖王的军队也登陆到了右翼;前方是连祭的兽骑还有千千万万蛮城民兵,后方是幽冥海已经还没有上岸的无数冰原尸妖。 自己完全被包围了起来。 不仅如此,此时连祭一方,除了连祭、妖王、白骨夫人,几位顶尖高手外,还有伽夜,鬼牙等六位连祭的心腹,以及妖王带来的大妖,还有白骨母家。 这些高手数量加起来,绝对与自己还有他的一位光明使和三位护法一战。 说起兵力,现在自己更是远远不及连祭一方。 况且对面的那些兵,除了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尸妖,其余的士兵不仅仅因为连祭而战,他们心中还有一个信仰: 城墙上那个少女。 那个在妖界因为血疫被视为“神使”,在魔域被视为“神”的少女。 所以他们认为:他们的正义的一方。 …… 虞思眠站在城墙上看着前方的战场,看着连袭因的军队被逼入幽冥海,被里面的碎灵吞噬,发出凄厉的叫声。 兽骑、妖军、蛮魔……整片黑色的海,被他们鲜血所染红,在死灵的荧光下显得触目惊心。 无论哪个世界,战争与和平都像孪生兄弟一般如影随形。 她希望永世安宁。 而有的人,天生就是为了战斗而生。 就如连祭。 他是战场上天生的领导者,他越战越勇,他入战场就如蛟龙得水。 她希望用战争换来和平,而他,却生性好战,乐此不疲。 连袭因节节退败,眼看就要被逼入幽冥海。 他对连祭道:“连祭,你看到你身后小天道的表情了吗?她见不得那么多杀戮,要不就你我二人一战,输者撤退如何?” 连袭因:“为了她,要不要与我单独一战?” 在连袭因记忆中的连祭从来不怕死,遇强则强,最喜险中求胜,越级挑战自己并非不可能。 连祭陷入了沉默。 然后,他慢慢抬起了眼,喊道:“布阵!” 连袭因一愣。 连祭:“她讨厌战争,所以我更要活着。又怎么可能轻易去送死?” 有她的世界那么美好,他怎么舍得轻易去死! 只要她陪着自己,他就许她一个太平盛世。 他是天生是杀戮者,掠夺者。 那他就用他的方式终止这个世间的战乱! 所以,他更不会上连袭因的当,不会轻易去死! 这时鬼牙大眼等六人杀了进来,他们各占一角,让连祭在阵中。 这是虞思眠第一次见他们杀玄尸时候用的阵法。 其余六位魔修为连祭护法。 而连祭在中击杀连袭因。 他刀如疾风,凌厉强横,伴随着一道道紫色的烈火。 强横犀利又潇洒。 看得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 虞思眠再一次觉得,战斗之时他是真的很帅。 连袭因一口血狂喷出来,跪在地上。 这时连袭因的军队或是逃散或是投降。 黑色的土地上横尸遍野,新的死灵涌入了幽冥海,啃噬着这些新鲜的尸体,海浪将被啃成白骨的散架尸体打了上来。 连祭用刀压着连袭因的肩膀,冷冷看着他。 杀了他,自己能获得他一半的修为,离魔神就更近一步。 魔修为了力量不择手段。 连祭亦是如此。 况且,连袭因,他早想杀了。 从自己知道他对母亲始乱终弃的一刻开始。 但是,他想起了身后城墙上的虞思眠。 似乎,杀父之名在人间,是恶名。 他转头向她看去,对上了她的目光。 虞思眠看着连祭,弑父之名是她在文中给连祭的烙印,只为证明他心狠手辣,不是好名声。 可是,她此刻却无法开口阻止他。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连祭要不要杀连袭因,是他自己的选择。 她看着他,什么都没说。 他看着城墙上的她,他知道,无论自己杀不杀连袭因,她都会支持自己。 大战后的蛮城,天空更加阴郁,一切都黑压压的。 而她,就是这一片黑中的一点白。 如此显眼,却又显得格格不入。 他习惯了黑暗,不习惯刺眼的光。 但是,她喜欢。 她喜欢晴空万里,喜欢百花芬芳。 魔域之所以乌云密布就是因为魔修多行逆天之道,所以魔域劫云密布,终年不见日光,不长一草一木。 他想她在自己身边,也想她在蓝天之下,躺在他腿上数天空飞过的蝴蝶。 不仅仅是沧溟十二城。 他们可以一起创建一个更好的魔域。 况且,未来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 他不想让他们的孩子以后知道自己是个弑父者。 为了她,他想试试,怎么做一个好人。 他收回了灵毁,冷冷道:“押下去。” 鬼牙先是一愣,但也还是听连祭吩咐,用缚仙索将连袭因捆起来。 虞思眠有些诧异。 但是却也在一瞬间,她的眉眼真正地舒展了开来。 无论连祭做什么选择他都会支持,但是如果他真的放下,她却更高兴。 她笔下的连祭所过之处必然屠城,更不要说一定会杀死战俘。 但是连祭这次却没有这么做。 那个为战争而生的他好像不再贪恋杀戮。 连袭因万万没想到连祭居然没杀自己,心中多了一分侥幸谋划着如何离开之时,突然觉得腹中一痛,什么东西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他低头一看,是一把镰刀。横着穿过他,却没有斩断他身上的缚仙索。 他再次抬头,一个身影已经缠绕在他身上,挂着他的脖子。 “白骨!” 白骨一双凹陷的双眼瞪着他,一口咬在了他不算凸出的喉结上。 他刚要开口,白骨一口咬在了他俊美的脸上,恶狠狠地撕下了一块肉。 白骨一边咬一边抵着连袭因往后退。 连袭因:“你疯了!后面是幽冥海!” 白骨嚼着口中的肉,张着带血的嘴哈哈哈大笑,然后抱着他冲入了幽冥海。 一群死灵将他们包围,疯狂地啃噬着他们的肉身。 连袭因痛得惨叫,然而白骨却依然在大笑。 她笑声无比凄厉,比哭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而这时远方的妖王流下了眼泪,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说要和自己一起驰骋天下享尽天下男色的魔女,被一个男人磨成了这样。 作为妖狐的她始终不能理解…… 这对在魔域叱咤了近千年风云的怨偶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这样不堪的方式死在众人面前。 最终,和那些士兵一样变成了一堆堆白骨,或是沉入了海底,或是被冲上了岸边。 让人不仅唏嘘。 同时也想起一句话: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连袭因大败,妖王要求他们用梦回铃救治白羽后,领着自己的军队返程。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多留一步。 而伽夜在与连祭擦肩而过时驻足了下来。 他看向连祭,连祭也抬眼看着他。 两人从小就不对付,后来因为“抢亲”一事更是水火不容。 众人生怕他们拔出武器互殴,刚才的盟友一瞬间又变成敌人。 最后却听伽夜道:“好好对她。” 连祭挑了挑眉。 伽夜偏过头,“喜酒不要叫我,反正我不会送贺礼。” 说罢他不再多看一眼连祭。 他眺望着远方城墙上的那个少女,他从来没把她当成造物主,没把她当成创世神,在他心中,她就是那第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姑娘,那个梦丰富多彩得令他这个魇都自愧不如的异世姑娘。 他只是用口型道:“保重。” 然后看了一眼她腰间的骨血刺,最终头转头回到了船舱。 此时白羽已经清醒过来,而船已经在幽冥海上徐徐前行,返回妖界。 这一“疯”对白羽来说宛如隔世,她透过窗户看向岸边。 看向此刻刚打完胜仗的黑衣少年。 连祭从炽灵上下来,下意识地准备扣手套的扣子,然后发现自己早就没戴手套了,至于为什么不带手套…… 他眼中浮过旖旎之色,嘴角微微上扬。 毕竟每次取,太麻烦了。 鬼牙从将梦回铃递还给了连祭,然后向连祭跪下。 “参见魔尊陛下!” 大眼拍了拍脑袋,“对啦,祭哥从今以后不就是魔尊了吗?” 于是他也急忙跪下,“祭哥,啊不,参见魔尊陛下。” 这时被救出的黑暗使和乌雀也跪了下来,“参见魔尊陛下。” 整个幽冥海岸上的魔族接着跪了下来,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参见魔尊陛下——” 连祭站在众人之间,他神色平静,眼中却更显张狂,猎猎的海风,吹着他的马尾和衣角。 这是魔域史上,最年轻的一位尊上。 白羽看着那个现在她再也摸不着,够不到的少年魔尊。 原来,半魔也可以当魔尊吗? 她仿佛大梦了一场。 自己曾经喜欢的到底是他的血脉,还是他这个人? 他留着半魔的血却依然可以这么桀骜不驯,不屈不挠。 即便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却依然骄傲倔强,从未向命运屈服。 他眼中从来没有装过任何人,也永远不会向任何人屈膝。 就在这时,她看见虞思眠走下城墙,向连祭走去。 在跪倒一片的魔域,只有她还站着。 同时,他也看向了她,那双目中无人的眼中,映着她的身影。 那张冷漠的脸带着几分嚣张肆意的得意。 白羽心中有些抽痛,他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自己,又或者说,他眼中就没装过自己。 其实从那个女子第一次出现在妖界,白羽就发现他的目光会不经意地投在她身上。 后来,那眼神越来越疯狂,带着浓烈的占有欲。 虞思眠走向连祭,“你受伤没?” 她却发现此时的连祭的目光带着能将她焚烧的炽热。 大战得胜,成为魔尊。 正是他意气风发的时候。 也是他情/欲最盛的时候。 她有些怕他又当众吻自己。 连祭脸色平静,却全身热血沸腾,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湖水一般的眼睛,看着她倾倒众生的容姿。 他想让她只属于自己一人。 于是…… 他跪了下来。 在众人的震惊之中。 白羽的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大,伽夜的下巴险些脱臼。 那家伙跪下了?! 就连鬼牙大眼都有些诧异。 连祭单膝跪在了这片黑色的土地上,拉起了虞思眠的裙角,放在唇边轻轻地亲吻了一下。 “眠眠,嫁给我。” 却在这时远在天边的晴空之中,一道白影冲下了琉璃天。 齐默白踩着他的翠竹剑向魔域疾飞而去。 他清俊的眉头紧紧地皱起,神色无比凝重。 脑中回响师尊的话: “连祭便是贪狼!” 作者有话说: 第77章 陨落 漆黑的天地间,星星点点的灵毁碎片在他周围飞舞,就像是萤火虫在夜空。 那嚣张俊美不可一世的少年魔尊,以这样一种虔诚的姿势跪在虞思眠面前。 他将梦回铃放在她手上,物归原主。 然后,他说:嫁给他。 虞思眠何尝不想同意,但是…… 齐默白向魔域飞驰而去。 那一日,万尸谷万人血阵,血光冲天。 还在教柳怀素写字的他刚放下笔准备出去一探究竟就被长老们召唤而去。 长老们说他们从那颗破碎的九灵珠中看到了一幕幻像。 齐默白:“九灵珠?那幻像是未来?” 观月道:“既然是九灵珠,看到的不是未来又是什么?” 齐默白:“可灵珠破损,不是已经失去法力了吗?” 冲夷子:“也许是因为那剩余八颗灵珠在天道手中吧。” 即便是他们,这一切还是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只能解释,如果是天道,一切皆有可能。 血阵那日,虞思眠脖子上那串只有八颗灵珠的项链中出现了一幕幕幻象。 但因为灵珠残缺,她看到的并非真正的未来。 虞思眠将那个幻象理解为:平行空间。 那个平行空间的故事是从冰原开始的,它们在一颗颗灵珠中依次展现。 第一颗珠子出现的画面就是那个漆黑冰洞。 那时候虞思眠没有碰倒放在旁边的蜂蜜水。 当时的她因为看了连祭凄惨的幼年,怜悯和内疚吞噬了她的理智。 或许也是因为她没有碰到那罐蜂蜜水,当时的连祭也没有停下来。 **一发不可收拾。 一念之差,两人的命运走向了另一条路; 第二颗珠子的幻象是从冰原出来,她跟着连祭回到了魔域,连祭杀了连袭因称霸魔域,大胜后他将骨血刺作为信物,在幽冥海边向她求婚,那时候的他如同今日这般,意气风发又情深义重,她没有拒绝; 第三颗珠子的画面就有些旖旎了,他将她困在寝宫中,日夜颠鸾倒凤,他常常将她弄哭,又轻柔地亲吻她眼角的泪水; 第四颗珠子中出现了伽夜的画面,虽不知道伽夜来魔域何事,但是他与连祭说了一番话,此后连祭面色如灰。 回到寝殿时他喝了酒,只问她:“你爱不爱我?是否有事瞒着我?” 珠子中的虞思眠犹豫了很久,最终回答道:“爱、没有。” 那一夜连祭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第五颗珠子中侍女宽慰虞思眠,说魔尊陛下正在为她修一座天道神庙,而她只是神情淡淡地看着窗外,看着幽冥海边巨大的神庙。 她不喜欢这些,他修这些来做什么? 神庙修好后,他重办了一场群英会。 幻象中的连祭一笔一划地亲自写了请帖,眼中杀气弥漫; 第六颗珠子:这次的群英会空前盛大,一来新魔尊继位,三界想看一下未来魔域的风向,二来也想一睹天道真容。 当日的宾客几乎是占了修真界的半壁江山。 可惜众人未见天道真身,只见那巨大的神庙。 在众人瞻仰神庙之时,突然远方哀嚎声四起,神庙发出了巨大的环形血光。 血阵! 第七颗珠子中的虞思眠看着远方启动的血阵双瞳不断震动,她跑到连祭面前,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连祭看着漫天的血光大笑。 然后转过头,满目通红,“我以为你是光,没想到你才是我黑暗的根源!” “原来我和忌廉一样对你而言,都不过只是笔下的一滴墨。生来注定邪恶,注定倍受折磨!”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你到底对我有没有半句真话!” 第八颗珠子中,齐默白、琉璃、易冰等人一一倒下,虞思眠这才发现连祭请来的这些人,除了柳怀素不在外,其余正好是《诛魔传》中的主角团。 这是连祭的愤怒。 他最终舍不得伤她,舍不得以她为阵眼。 所以他修建了那巨大的天道神庙,所以他把他的愤怒迁怒给了齐默白,迁怒给了四界。 血阵见血后能量不断扩大,不断击杀周围无辜的生灵。 她看着血阵中的尸体,听着远方魔族幼崽的啼嚎。 她看着不断发出攻击的天道神庙,眼中越来越暗淡。 她找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武器——那把骨血刺。 她用他抵在自己的胸口,“连祭,住手!” 连祭这时转头,“眠眠,别这样,你知道自己死不了。” 而在她将骨血刺插入自己心脏的一瞬间,血阵停了。 血阵的阵眼的天道神庙,神庙的神性是虞思眠本人赋予的。 也就是说…… 在连祭碎裂的目光中,虞思眠倒在了地上。 他手中灵毁落地,他连这贴身血器也不要了,向她飞奔而去。 这是虞思眠看到的所有景象。 或许第九颗还有其他景象,但是她却只看到了这里。 她从思绪从出来,全身都发着凉意。 幻象中的他们没有经历过琉璃天的过往,没有经历过诛魔阵。 所以幻想中的虞思眠对连祭的感情不像现在的自己那么明晰。 但是虞思眠认为那个平行世界的她还是对他动了心的。 若说一开始自己害怕连祭知道真相是因为怕他伤害自己,后来不愿意告诉他真相,却是怕伤害他。 她知道,连祭把自己当成他的光,他的希望。 她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才是赋予他黑暗的根源。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秘密只要藏在心底,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然而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 就如在她发现连袭因的秘密时,自己的秘密也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被伽夜发现。 她一直不敢想象连祭若从别人口中得知真相,他会怎样? 那个幻象告诉了她答案。 或许是两个平行时空的血阵交相呼应,通过破损的九灵珠,让她看到了这一切。 让她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她蹲了下来,跪坐在连祭面前。 连祭挑了挑眉。 虞思眠看着他,“连祭,我有些事想告诉你。” 齐默白回想着那夜他奔赴新建的七星阁时,看到珠子中的景象: 连祭抱着虞思眠,看着没入她胸前的骨血刺,声音已经沙哑得变了音,“眠眠,怎么会这样?我错了,你醒醒!” 齐默白看着珠中映照的幻象,退了两步。 天道陨落? 这意味着什么? 观月拂尘微微抖动,“我们不能让天道陨落。” 玄诚子:“现在如何是好?” 忘虚子站了起来,“现在既然知道谁是贪狼,那便好办许多。” 他转头看向齐默白,“默白,你是天命之子,我等将修为传于你,杀贪狼,把天道接回琉璃天。” 他们之前将虞思眠召唤而来耗费了太多修为,但是如果将七人修为各传一部分于齐默白,杀一个连祭却还是够的。 齐默白眉头紧蹙,“师尊,幻象之中看得出连祭并非真想伤天道,或许……” 观月厉声道:“默白!你是在为那邪魔说话吗?天道任性,你难道也要跟着任性?枉费我们……” 忘虚子拦住了观月,叹了口气,“我们自然也看出了幻象之中或许别有隐情,但是天道死于他的骨血刺下不假,连祭十恶不赦不假,他是贪狼星这点也不假。默白,你本就肩负涤恶扶正的使命,除魔本就是你的己任,你又犹豫什么?” 齐默白拧着眉头抱拳跪了下来,“弟子谨遵师命。” 鬼牙大眼等人也已经收拾了战场,带着士兵们回蛮城庆功。 蛮城外的幽冥海边虞思眠与连祭相对而坐。 虞思眠徐徐把真相告诉了他。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惊愕,愤怒,茫然。 “你的苦难全部因我而起,至始至终都是我一人之过,与天下无关。” 连祭低着头冷笑,“此时此刻,你还想着天下?”笑声中带着几分萧瑟。 “我心中有天下……”她将手搭在他冰凉的手背上,“也有你。” 她要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连祭大脑一片混乱,但是她的温度盖在自己手上,他的手指微微一动。 却在这时,漆黑的天空中划过了一颗流星。 但是虞思眠随即意识到:魔域是看不到流星的。 只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年踩着碧色的宝剑,穿破云层,向蛮城飞来。 蛮城本是一块荒蛮之地,没有仙妖愿意闯入,更没什么结界,而此刻军队大获全胜,都在对酒狂欢,城中之魔没有谁发现这个不速之客。 虞思眠站起来:“默白?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默白向虞思眠行了一个礼,“我奉命接您回去。” 然后看向依然半跪在地仿佛没有看见自己的连祭,“取他的命。” 虞思眠:“胡闹。” 她的设定中作为文中最**oss的连祭一向比齐默白强,书中最后也是齐默白和柳怀素联手才能杀死的连祭。 却见齐默白翠竹剑出鞘,光芒四射。 虞思眠见连祭不动,拔出了骨血刺欲挡下齐默白。 就在此时,身后连祭抬起了眼,化成一道黑烟挡在虞思眠面前。 他灵毁出鞘与翠竹剑相接的瞬间,青紫两道光芒相撞,连祭被震得吐了一口血。 虞思眠惊异地看向齐默白。 怎么突然如此强? 连祭擦了擦唇边的血,“那些老家伙把修为传给了你?啧,也不过如此。” 虞思眠握着骨血刺站在了连祭旁边,想与他并肩而战。 而连祭却至始至终,什么话都没说也没看她一眼。 齐默白对虞思眠道:“天道大人,把手中骨血刺给我,对你来说太过危险。” 虞思眠:“回去。” 齐默白:“恕难从命!” 灵力随着他的剑锋涌出,直接将虞思眠手中的骨血刺震了下来。 虞思眠吃痛,缩回手。 齐默白一运力将骨血刺拿到手中,准备收到乾坤袋中。 连祭见虞思眠吃痛,怒意大起,灵毁燃出一道紫焰,他挥动灵毁向齐默白袭去。 齐默白的翠竹剑挡住了灵毁,他第一次和连祭交锋,不想连祭爆发力如此之强。 这时齐默白看向他的心脏,他的弱点就在心脏的肋骨前。 他右手的翠竹剑被他灵毁钳制,他左手…… 骨血刺! 骨血刺来自魔的骨血,更容易置其于死地。 在连祭全力与他翠竹剑抗衡之时,齐默白手中骨血刺向连祭心脏飞刺而去。 连祭轻嗤一声。 琉璃天这帮废物,居然用这种手段对付自己。 不过看来自己是躲不过了。 今日大战全胜,他本想求娶虞思眠。 他以为他悲苦一生就此了结。 却不想就在今日,得知自己不过是话本中一个必死的恶人。 而他心心念念的爱人,就是那写书之人。 死在齐默白手中,是她为他定下的宿命。 死在用自己骨血所炼的兵器之下,却是讽刺。 此刻他心中也不知是愤怒,又或者是…… 无可奈何。 死亡和破灭,本是他的宿命。 别人都道他狂悖,却鲜有人知他的悲凉。 现在他才知道自己的存在无非是衬托齐默白而已。 罢了。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了叮铃叮铃的声音。 而已经吃过一次亏的齐默白这次有备而来,用了法咒以防被梦回铃干扰。 但它只是响了,没有带来任何的梦境。 那铃声宛如从远古而来,在冰原沉睡了万年的声音,这时候在这幽冥海边响起。 声音清脆而悠远。 那个白衣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连祭面前,张开双臂,宛如展翅欲飞的白蝶。 直到雪白的身躯,溅出红色的血液。 连祭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纤弱的身躯,自己的骨血刺穿透了她的身体,剑尖上滚烫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在风中变成朦胧的红雾。 她白色的长裙在腥湿的海风中猎猎而舞。 鲜红的血在胸间一点一点晕开,像绽开的玫瑰。 她从画中而来,而此时此刻的她,与这漆黑的天地形成了这世间最凄美的画面。 震撼着连祭。 虞思眠第一次承受这样的痛楚。 但她带着圣洁的脸却是带着淡淡的笑容。 以我之躯,以我之血,向你告别。 这是我的歉疚,也是我的爱意。 连祭的目光一点点碎裂,一点点滴血。 就在这时魔域看不见的天空之中,贪狼星飞出了星轨。 灵泉子:“贪狼星脱轨!” 玄诚子:“等等,贪狼星像是被什么撞出去的!” 翠玄子:“贪狼星后多了一颗星!” 在星宿之外的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星。 它此前藏在贪狼星后,所以他们没有发现它。 是它影响了贪狼星的轨迹! 而它将贪狼撞出贪狼后便就陨落! “这颗星,是天道!” 观月只觉得双腿一软,恍然大悟,“错了!错了!都错了!” “我等预测天象异变,算出贪狼星将有脱轨之象,于是从异世招来了天道,却不想就是因为本不该出现在这世间的天道将贪狼撞出了星轨!” 忘虚子看着那颗发红的天狼星,苍老的眼中带着绝望,“死局。” 一个死局,一个死结。 无论如何做,都会通向同一个结局的死局。 虞思眠倒在了连祭的怀中,那一刻连祭双目变得猩红,双唇颤抖得连她的名字都唤不出来。 只是搂着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用力。 怕她在自己怀中灰飞烟灭。 她用最后的力气在怀中摸索,取出了一双染着她血的黑色手套。 “还好……没被刺穿……”不然她就该后悔为什么没有没有放在乾坤袋中。 “第一次……做得不太好……” “本想……回魔都找两颗合适的扣子再给你……” “你回去找人帮你……” 她声音越来越轻,气息越来越弱。 虞思眠没有想到,最终还是这样的结果。 即便自己改变了过程却还是逃不过结局。 死在骨血刺下的结局。 她想再说些什么,想让他照顾好自己,想让他…… 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死亡来得那么快,她意识渐渐模糊,她眼睛缓缓合上,握着手套的手无力地搭了下来。 两只手套掉在黑土之中。 他紧紧抱着她,用下巴蹭着她的额头,他赤红的双眼中,两道血泪滑了下来,淌过他的脸颊,无声地落下。 而齐默白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面色惨白,他看着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自己误杀了天道? 自己弑了神? 若没有胸前那根骨血刺,那圣洁的神女只像是安静地睡着了。 连祭紧紧抱着她,那个在琉璃天诛魔阵中痛都没有喊一下的少年魔王痛得发不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黑色的土地上,帮她理了理贴在白皙脸庞上的碎发。 他将那双没有纽扣的手套慢慢地充满仪式感地戴上,撑着灵毁站了起来,一双眼发着赤红的光芒,全身燃着腾腾的紫色火焰。 他用沙哑却又冰凉无比的声音对着齐默白一字一句道: “我要杀光琉璃天。” 若从未见过光,也许就不会觉得黑夜那么难耐。 既然他们夺走了他的光。 他就让这个世界再也没有光! 和他一样在这最深的地狱中徘徊! 让世人和他一样在黑暗中不得超生! 紫光冲天,带着他冲天的怒意。 他用一身精血为祭,在空中画出了逆天的符咒。 再一次强引天雷。 惊天的雷劫在魔域惶惶而下。 就连琉璃天都看得到电闪雷鸣。 最终,他成了万魔之首,成为了罪恶之渊。 七位长老眼中只有颓败。 贪狼星还在,而他们的太白星已经陨落。 琉璃天的时代已经结束,魔域的的时代已经到来。 四界终将毁灭。 感知主人有难,鹤巢中的仙鹤在天空飞翔鸣叫。 柳怀素骑上齐默白的仙鹤冲下琉璃天。 冲破浓云,她看见漂浮这荧光的黑色海边,躺着她的天道姐姐,还有她的师尊。 那个魔王将他的长刀从自己师尊身上抽出。 柳怀素用双大眼睛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当初这魔王在柳家村要杀全村的景象再次涌回她的记忆,让她小小的身躯全身发抖。 他杀了天道姐姐,杀了自己师尊? 他提着刀,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眼中带着红光。 比第一次见面还要可怕。 却在这时,躺在一旁的虞思眠开始消失。 她美丽的身躯变成了萤火虫一般的光点,飘向那漆黑的大海。 魔王不再理自己,甚至扔下了手中的长刀向萤火虫般的光点追了过去,冲入了那漆黑的大海,他一进去,海水就荡起了一圈圈血迹。 而天道姐姐消失的地方,一个银色的铃铛滴溜溜滚到了她小小的脚边。 连祭追着碎灵片冲入了幽冥海,海中的死灵涌到周围啃食着他没入海中的肉身。 血水一圈圈荡开,他却丝毫不觉疼痛一般追逐着她化成的光点。 直到它们与其他的碎片混在一起,连祭再也分不清谁是她。 天空依然电闪雷鸣。 站在幽冥海中的他看着天空。 虞思眠,你这个骗子! 你不是说所谓天道是扬善惩恶的法则吗? 为什么死的是你! 而我还活着!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大战前夕 三百年光阴弹指一挥间 这三百年来,仙魔战乱不绝,天地战火连天。 这要从三百年前说起。 当时的少年魔尊在幽冥海边强引天雷,成为了世间第二位渡过魔修最后一道雷劫的魔神。 从此之后他以杀证道,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 “连祭”二字,四界闻之色变。 此后他带领大军直攻琉璃天,打得昔日风光无限的琉璃天节节退败。 四界成一片废墟,天地化为众生的熔炉。 四处愁云密布,魔兽横行。 而魔域宣布要总攻琉璃天。 凡人们却拼命往琉璃天逃亡,希望琉璃天的仙君以及诛魔大阵能守护他们。 琉璃天花了百年世间终于修复了诛魔大阵和七星殿。 而此刻重建的七星殿内七位长老盘膝而坐。 他们一个个全已经苍老不堪,就连当年明眸皓齿的二长老观月仙子,如今也是一头白发,满目沧桑。 七位长老中间坐着的是一位年轻的女仙君,容姿极美,却又带着飒爽之气。 她闭目而坐,身前一颗悬浮在空中的银铃发出阵阵光晕,以及叮叮当当的响声。 七位长老正在给她布通灵阵。 她缓缓睁开那双坚定的美目,然后摇了摇头。 “第五次了,还是杀不了他。” 这位年轻的女仙君便是柳怀素。 也是这世间的天命之女。 似是被天道偏爱,她能够借助梦回铃以及通灵阵,通过梦境回到过去,与“天道的信徒”通灵。 这些年琉璃天惨败,面对连祭愈发疯魔的屠杀,他们不得已想出了这下下之策:在连祭最弱小的时候,杀了他。 而这所谓的“最弱小的时候”,就他在幼年智识未开,在人间呆过的那段时间。 他们通过梦,在他所过之处,通过梦告诉人界信奉天道的人,他是未来的弑神者。 试图将他扼杀在幼年,避免现在的乱世之灾。 然而…… 还是失败了。 村民根本杀不了连祭。 大长老叹了口气,“命数已定,我们做的这些无非是徒增他对世人的恨意,让他更加疯魔罢了。” 这时已经白发苍苍的观月道:“我当时就不同意这个做法,毕竟他当时还是一个无辜的孩子,而他的母亲……也是无辜。” 玄诚子:“二师姐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若是当年的观月早就劈头盖脸将他教训一顿,而现在,她却只是叹了口气。 柳怀素手掐兰花,幻化出了登仙梯前的景象: 无数衣衫褴褛,满脸疲惫的凡人拼了命地往登仙梯上爬,里面也有婴儿,有提着肚子的孕妇。 有的一不小心踩空,落下万丈晴空,摔得粉身碎骨。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拼了命地往上爬。 因为魔军一到,琉璃天是他们最后的避难所。 柳怀素道:“魔王无辜?那这些人就不无辜吗?” “当年他准备用柳家村百人做阵,我母亲被他逼得早产,刚出生的弟弟也差点被他献祭,这些人就不无辜吗?” “若非因为天道姐姐,他们早死了!”想到这里她清澈明亮的眼中蒙上了一层泪水。 她咬着下唇,想着幽冥海看到的两具尸体,正好是她一生中最敬爱的两人,一个天道,一个师尊。 “我与他,此仇不共戴天。” 这时七位长老互看了一眼,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他们没有告诉她真相。 没有告诉她是齐默白误杀了天道。 因为弑神之名,琉璃天承担不起。 但是那位魔王…… 他为什么从不否认? 就在这时有弟子来报: “不好!十一师兄带着晓月峰的师妹们叛逃魔域了!” 柳怀素秀眉紧蹙,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软骨头! 十一的师尊玄诚子还有晓月峰峰主观月,两人气得一口血喷了出来。 魔都蛮城 三百年前魔尊下令迁都蛮城,谁也不想这昔日荒蛮之地,现在成为了整个四界最繁华的地方。 即便还是黑云密布,但城内万家灯火,此刻的幽冥海不再是黑中带着绿光而像一块发光的翡翠镶嵌在黑色的土地上,将蛮城照得灯火通明。 这里是永夜之城,也是不夜之城。 魔尊就在这蛮城的永夜殿中。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风中回荡着靡靡之音。 大殿之中的魔饮酒作乐,穿着透明黑纱的女郎跳着萧杀神秘的舞曲。 大殿之中正在饮酒的便是黑暗使赦影,以及光明使久稚。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尊左右二使。 也就是昔日的鬼牙和大眼。 大战在即,与琉璃天的杯弓蛇影人人自危比起来,魔域这边却是逍遥快活。 似是根本没把接下来的战事当一回事。 这时殿外有魔来报,鬼牙挑了挑眉。 大眼打了个哈欠,“怎么,琉璃天又有废物来降?” 两人同时将目光移到了黑色的纱帘之后。 纱帘后修长的身影只是懒懒躺着看书,根本不看这边一眼。 鬼牙挥了挥手,做主道:“拉进来溜溜。” 只见一白衣男子极为谦恭地走了进来。 琉璃天的白衣男子带着谄媚的笑容,“大战在即,小人特献上美女为大人们助兴,祝我魔域旗开得胜。” 那群琉璃天女修一进来,大殿之中的魔修都撩起了眼皮。 鬼牙冷笑一声便垂下了眼。 大眼倒是看了一圈那些衣不遮体的女修,啧了一声,“琉璃天这些年真是被我们打得风骨都没了。” 那白衣修士向鬼牙大眼跪了下来,腆着脸皮赔笑道:“光明使大人此言差矣,现在魔域是四界之首,魔域的风俗自然就是四界的风俗,原来都是我们脑子太腐朽了。” 白衣青年对鬼牙大眼二人道:“这些美人是给两位大人的礼物,” 鬼牙打了个哈欠,幽幽道:“不需要。” 大眼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对了,你还要回家养崽,小心巫医月给你下毒,让你一辈子立不起来。” 鬼牙拿了根筷子向对面的大眼掷去,“就你话多。” 这些女修都是观月门下的弟子,昔日里世人眼中的她们都是高冷端庄的女仙君,但是随着琉璃天的节节败退,把她们的傲气都给挫没了。 她们知道未来的大战,琉璃天没有胜算。 与其被俘,沦为炉鼎或者是被扒皮点灯。 不如换一种方法苟活。 可让她们委身于魔她们心中也还是有几分不甘。 但是看到赦影和久稚之时,她们都微微一愣。 她们是传说中魔尊左右那位杀神吗? 魔修不都是丑陋狰狞三头六臂丑陋不堪吗? 却不想这令人闻风丧胆的左右二使居然如此俊美不说,还带着一种琉璃天那些仙君没有邪肆和风流。 只是他们好像…… 对她们没有太大兴趣。 这时她们把目光移向那道黑纱帘。 里面邪躺着的便是传说中的魔神,也是这世间最强的存在。 不知,那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神,又是什么模样? 但只是多看纱账两眼,她们就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她们明白这是来自于绝对强者的威压。 这时白衣青年小心翼翼地向纱账后的“那位”跪下。 三拜九叩,恭敬异常。 随后朗声道:“拜见共主。” “共主”一词一出,鬼牙大眼互看一下。 这马屁拍得…… 啧。 不过妖界已降,人界不值一提,琉璃天一灭,他不是这四界的“共主”又是什么? 而帐中之人,只是翻了翻手中的书页,对一切听而不闻,视若无睹。 这三百年来,掌中之人是世人不敢轻易提及的存在。 倒也不知这驰骋天地纵横四野的魔神居然是个爱看书的主。 白衣男子感到了来自对方的威压,但还是继续鼓起勇气道,“我还想共主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之声响起。 黑纱帐中那个身影手指微微一动,然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这时大殿门口香雾缭绕,缥缈万分。 只见一位白衣少女从香雾之中徐徐走来,一头栗色的长发直至脚踝。 鬼牙大眼放下酒杯朝那少女看去。 一瞬间,他们都失了神。 那白衣青年极为得意。 那少女一步步向他们走近,然后跪在地上,娇滴滴喊了一声,“拜见陛下。” 看清白衣少女容貌之时,鬼牙大眼脸色沉了下来,冷冷道:“你好大胆子。” 白衣青年心中一慌,但是立刻想到:伴君如伴虎,富贵险中求。 而且男人,不都差不多。 他再次叩首道:“共主陛下,斯人已逝,小的知您情深义重,所以费尽心思在人海之中找到此女,解您相思之苦。”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异常。 大殿之外突然呼啸起了风声。 只见那黑纱帘中的男子从宽大的座椅上下来,他没有施法,而是用修长的手指揭开了纱帘。 琉璃天的人发现,他手上戴着一幅可以说是半成品的皮手套,因为没有纽扣,所有腕口处是敞着的。 他一出来,除了鬼牙大眼外,其余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同时也被他散发出来带着强烈攻击性的灵力压得喘不过气。 只看见他一步步靠近。 众人好奇三百年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尊到底什么模样。 但却没人抬头一看真容,之敢悄悄目光上移。 发现他的腿劲瘦修长,从下而上看去,一眼居然望不到腰。 但没人敢抬头。 他向那个白衣少女走去。 少女心中砰砰直跳,是害怕,是紧张,也是期待。 他停在了自己面前,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抬头。” 他声音冷漠,像金属碰撞,没有温度,但是偏偏有低磁好听,让人心中发痒。 少女这才敢缓缓抬头,看到了他被华丽腰封裹劲瘦的腰,宽阔的肩膀,紧收的下颚线…… 直到看到他的脸时,她吸了一口气。 那张年轻的脸明明冷酷犀利,却又艳色无双。 就连一群美人在他跟前,都黯然失色了。 他居然生得如此好看? 这就是未来四界的至尊吗? 自己会成为她的女人吗? 她一定能讨他欢心。 就在这时,年轻的魔尊殷红的唇缓缓张开,吐出了几个字:“东施效颦。” 在他移开眼的一瞬间,少女眼光撕裂,瞬间在他身前化为一摊血水。 突来的变故,让人来不及震惊,琉璃天所有人都喷了一口血。 鬼牙大眼却也被他释放出来的灵力一震。 他们感受到了他的怒意。 白衣青年正要叩首,“共主、尊上、陛下息……” 他话未说完,只见脖子咔嚓一下,转到了后方,他来不及捂脖子,就倒在了地上。 其余晓月峰女修吓得顾不上暴露的衣衫想要逃跑。 连祭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杀了。” 碍眼。 大眼:“啊?哎,好吧。” 鬼牙:“遵命!” 在一阵阵血光和惨叫声之中,连祭无表情地走出了大殿。 暗纹的黑色披风盖在地板上,那极具质感的面料扫在地面时候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就如盖在心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看向因为怨灵太多而变成碧绿色的幽冥海,又看着漆黑的天空。 “三百年,你的四界生灵都快被我杀光了,你都不来看他们一眼?” 不来见我一面…… 作者有话说: 高估我的实力了,没写到眠眠复活…… 只能让祭崽多装逼一下了。 。 第79章 四界之祈 连祭看着已经拥挤得如翡翠一般发着光的幽冥海。 这也是她消失的地方。 她消失之初,他怨过恨过,迷茫过。 怨她骗自己那么久;恨她亲手写下自己的凄惨人生;迷茫自己居然活在一本书中,只是她笔下一滴墨。 让他觉得一切都是虚幻。 但是,她为自己挡下骨血刺的那一幕太过真实。 真实到他心无时无刻都像被撕裂,疼得他无法呼吸,痛得他无法入眠。 他的梦中在再没有了她,只有那化成荧光的光点。 一次次惊醒之后,他突然恨不得这只是一册话本,在她消失的那一刻就该戛然而止的话本。 然而这个世界依然运转,日日夜夜折磨着他。 这些年,世间都传他是弑神者,说他杀了天道。 他从未反驳。 他恨自己给了她骨血刺; 恨当时死的不是自己; 恨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她的死,他难辞其咎。 因为他不够强。 后来,他丧心病狂地炼遍世间所有禁/术。 这些禁/术之所以鲜少有人修炼,是因为它们极为凶险,会反噬修行者,甚至引来天罚,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鬼牙大眼知道,其实他不仅仅是想变强,更是不想活了。 然而,一次天罚都没落下。 短短两百年他成了制霸四界的强者,修为超过了远古时的魔神连无赦。 众人都以为他终于被上天眷顾了一回。 而连祭却知道,这才是对他的天罚。 对他来说,死不痛苦,在没有她的世界孤独的永生才是折磨。 她想让他做个好人。 她离开的前一百年他确实这么做了,除了琉璃天那群野狗外,他没有乱杀人,他迁都蛮城,将沧溟十二城建成了她说的那样,繁华若梦,成了四界众生向往的地方。 他依稀记得那一百年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做了些其他好事。 他以为,自己做个好人她就会回来。 然而整整一百年,她杳无音讯。 日复一日的失望,最终成了绝望。 他的思念一天比一天浓烈,最后成了毒液。 在她离开后的第一百零一年。 他对着幽冥海道:“眠眠,你失约了。” 你让我不征伐四界,条件是一直被陪我身边。 你让我做个好人,我在努力变好的时候你却离开了我。 那我做个好人又有什么用? 此后,天地间多了一位让人闻风丧胆的邪魔。 他一边攻打琉璃天一边侵蚀天下,四处厮杀。 他想引起她的注意,希望触怒她。 希望她回来看自己一眼,见自己一面。 刚才那琉璃天献上来的女人出现的一刻,他居然乱了神,以为她真的来了。 直到希望再一次破灭,他熟悉的痛再次将他的心一点点撕裂。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了半罐发黑的蜂蜜,即便他施了法术,它还是已经腐坏。 而他全然不觉,甚至视若珍宝。 不到痛到无法忍耐时,他也舍得吃。 此时此刻,他小心翼翼地挖用了一小点对了水,对着喉咙灌了下去。 只有这样,好像他才会好一些。 想起记忆中丝丝的甜意。 鬼牙和大眼在远处看着他,生怕他再次走进幽冥海。 记得三百年前,他们把他从幽冥海中拖出来时,他两条腿都被里面的恶灵咬成了骨架。 大眼叹了一口气,“祭哥杀完琉璃天后怎么办?再这么杀下去,幽冥海都不够装。” 鬼牙道:“除了她,没谁劝得动他。” 两人眺望着发着绿光的幽冥海,盼着她能起死回生,回来拉他们的尊上一把。 巫医月在蛮城中的神庙外,带着魔民跪在地上祈祷。 他们口中念着难辨的古语。 祈祷他们的女神能够归来。 这三百年来,她从未有一日间断。 而另外一方早已锁国的妖界,白羽靠在庭院中的石柱上,看着碧波荡漾的云梦泽,眼中带着惆怅。 直到她意识到那个红衣青年向她走来,她才转身行了一个礼,“陛下。” 伽夜:“皇姐不用多礼。” 白羽忧心忡忡,“他打完琉璃天,下一个是不是我们?” 那个昔日让她神魂颠倒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了让她心惊胆战无法接近的魔神。 坐在双头龙上的他,只要挥一下衣袖,妖界众人就会成为肉泥。 这三百年他没有动妖界,是看在当年他们出兵攻打连袭因的情分,现在这情分差不多也被时光耗尽了。 伽夜负手看着远方,道:“下一个,就是我们。” 魔神这一脉,生来好战嗜杀,只要他们生命不止,战乱就不终。 况且连祭,早就疯了,他要拉着四界给她陪葬。 白羽,“陛下,我们怎么办?” 伽夜道:“这世间只有她能劝住他。” 白羽眼中带着落寞,道:“她已经死了。” 伽夜看着远方,“皇姐,让妖界众生祈愿,求她回来看看这四界。” 白羽还在犹豫之时,伽夜道:“她是妖界唯一的希望。” 白羽屈了下膝,“谨遵陛下旨意。” 柳怀素在安顿逃上琉璃天的难民。 琉璃天本就没有什么食物,柳怀素把仅剩的仙草分给了难民。 他们脸上带着狼狈,带着恐惧,却还是把希望放在了柳怀素身上,因为传说她是被天道眷顾的女儿,希望她能拯救他们。 柳怀素目光坚定,心中却知道,那魔王太过强横,琉璃天早已不是对手。 而自己,阻止不了他,他实在太强。 这一战所有人都会死在琉璃天,这里会成为他们的坟场。 她坐在树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鸡蛋,轻轻的撬开,一边剥鸡蛋皮,一边掉着眼泪。 小时候她最喜欢吃鸡蛋,所以大家都叫她鸡蛋妹。 她最后没舍得吃这鸡蛋,她决定还是把它分给那些饥肠辘辘的孩子。 此刻她很想姐姐。 想着当初她当初义无反顾为自己挡住狼的模样,想着第一次与那魔王对阵之时她从容不迫的模样,她是世间最温柔也是最勇敢的人。 不,她是神。 自己又怎么能与她想比呢? 她用眼泪抹了抹泪,拿出自己的挂,在临死之前准备再为她心中的神补上一挂。 “泽水困卦?” “动爻是第三爻,爻辞为:六三,据于蒺藜,困于石。” 柳怀素看着卦象,喃喃道:“第三爻是阴性——也就是说姐姐所处之地不是她应该在的地方。” 柳怀素听闻她是长老从异世召唤而来,这个世界确实本非她该呆的地方。 “据于蒺藜”又是什么? 柳怀素看着天空,想起异变的星宿。 “荆棘属木,贪狼星就是天枢星,天枢星是北斗的第一宫,属于震宫,震宫属木。” 姐姐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必须“斩荆棘”! 也就是杀贪狼! 杀了连祭,她就能回去! 她御剑飞向七星殿。 长老们摇着头,“天道已逝,又如何起死回生来杀贪狼?” 柳怀素道:“姐姐刚到这世界的时候一心想回家,那时候的她还没有被连祭蛊惑,可以用梦回铃和通灵阵把我送回那个时候她的梦中,我来劝说她!” 告诉她杀了连祭,她就可以回去! 杀了连祭!才能拯救苍生! 长老们互看一眼,“试试吧,这是最后的办法了。” …… 柳怀素进到虞思眠的梦中,那是虞思眠到这个世间的第一个梦。 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柳怀素还是感知到了她的存在,她怕她突然醒来,自己被弹出梦中,所以很是急促:“杀了连祭!救他们!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去!” “你要回去只有这样一个办法!” 但是不知为何,在梦中这个声音变成了断断续续的: 【救他们……】 【这样……你才能回去……】 【你要回去只有这一个方法……】 虞思眠:“你在说什么?你是谁?” 柳怀素:【我是柳怀素。】 她刚说完就被梦弹了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的话少了那么多? 柳怀素对长老们道:“再试!” 她第二次进入了虞思眠的梦。 “杀了连祭,救四界苍生,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但是她的声音却变成了: 【……救他们……】 【……救四界的苍生……】 【只有这样你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在梦中所有关于杀连祭的信息都会消失。 她入梦多次,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给阻断了一样。 世间能做到这一点的…… 柳怀素从梦中惊醒,睁开明亮的双眼,。“是姐姐!” 长老们看着她,她道:“姐姐阻断了我梦中的信息!她不想杀连祭!” “她没死!” 她还在这个世间。 她又想起了那个挂“据于蒺藜”之后是“困于石”。 “她现在被困在与石有关的地方!” 七位长老眼中燃起了光。 柳怀素跑出了七星殿,撞响了七星峰上那一口震天钟。 伴随着古朴的钟声,她对着茫茫的云海,双手合十放在身前。 朗声道:“天道大人,我知道您在这世间!请您再次降临!请你再次眷顾四界!” 她清澈坚定的声音伴随着震天钟一点点在琉璃天扩散,传入了众弟子耳中。 天道? 她真的还在吗? 这世间能阻止那魔王,拯救四界的,也就只有她一个了吧。 各峰的琉璃天弟子也依次撞响了自己的震天钟,回应了虞思眠。 是大战前的号角。 琉璃天上的数十万难民听到钟声,也都纷纷跪了下来,口中伴随这祈愿: “求天道保佑我们……” 遥远悠扬的钟声伴随着琉璃天上的祈愿声,传到了人世间。 未能逃上琉璃天凡人们也一个个跪了下来,祈求天道能够终止这场战役,收复邪魔。 这一刻。 四界不同的种族,用着不同的语言诉说这他们同一个心愿: 希望天道归来! 一个破败的村庄中,一位村妇带着四个孩子躲在破旧的神庙之中。 她们来不及赶上琉璃天,在魔王的大军攻来之前,她们就会沦为外面虎视眈眈的魔兽的晚餐。 两个小女儿吓得瑟瑟发抖,紧紧抱在一起,不敢哭出来。 村妇带着大女儿和二女儿跪在神像前,瑟瑟发抖地祈求天道保佑她们活过今晚。 一头头眼睛发着红光的魔兽已经将破庙包围,刨着墙与门的缝隙。 却在这时,突然一声轻响。 门外的魔兽们一顿,村妇也睁大了眼。 她发现石像最外一层脱落了一块。 露出了半张空灵绝世的容颜。 接着石片一块块脱落。 在这破败的神庙内,那沉睡了三百年的神灵,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天道归来 虞思眠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 这一段时间里自己好像是风,是雨。 仿佛与天空同生,与大地同眠。 她好像不再任何一处,但又好像无处不在。 但她的意识却很模糊。 直到她感受到柳怀素试图进入自己——又或者说三百年前的自己的梦。 柳怀素帮自己算出了卦象,自己要想回家,必须“斩荆棘,杀贪狼。” 她想通过梦让三百年前的自己杀了连祭,避免如今悲剧,从而拯救四界。 但自己阻断了柳怀素的话,屏蔽了有关于“连祭”的内容。 故事之外,她把他写死了一次,故事之中她不会再去杀他。 三百年前不明真相的自己决定上琉璃天找柳怀素问清一切,找到回家的路,也因为如此,她冒着危险让连祭带自己去琉璃天; 若非自己把“拯救苍生”断章取义为救了苍生她便能回家,当初的她未必能够鼓起不惧生死的勇气,从而被视为天道; 自己也不会为了给连祭挡剑,死在骨血刺下; 连祭也不会成为脱轨的贪狼,荼毒众生。 柳怀素也就不会托梦于自己,让自己杀他,拯救苍生。 这三百年前后,到底孰是因,孰是果,谁有说得清呢? 布满灰层的天道神像一片片脱落,村妇以及女儿们都是一惊,吓到相互抱紧。 但是当神像露出那空灵神圣的容颜之时,不知不觉中她们的恐惧一扫而空,而是痴痴地看着她慢慢睁开眼。 她一头栗色的长发直至脚踝,白色的长裙不沾尘污,白皙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悄然而立,默默守望。 像一尊不可亵渎的神灵。 又或者说,她本来就是…… 二女儿愣愣地看着她:“您是天道吗?” 三女儿:“您听到了我们的声音吗?” 虞思眠把目光移到了她脸上,柔和得就像月光,她微微一笑,“是的,我听见了。” 村妇有些懵,而女儿们一个个欣喜无比。 就在此时,外面的魔兽把本就破败的神庙墙角刨出了一个洞,一头一头钻了进来,眼中发着瘆人的绿光。 母女吓得尖叫连连,却不知往哪里躲藏。 虞思眠从神坛上开裂的楼梯上走下,朝那群魔兽走去。 那群魔兽先是一愣,本是呲着的獠牙慢慢收了起来,耳朵也慢慢塌下。 虞思眠垂眼看着它们,“坐下。” 这几头魔兽“唔”了一声真的向村头的狗一般坐了下来。 虞思眠之前也听到了母女们的声音,孩子们的父亲被魔兽所吃,现在大战在即,她们想逃亡琉璃天。 虞思眠转头看向她们:“我送你们去琉璃天吧。” “可是,琉璃天还远,应该是来不及了……” 虞思眠摸了摸旁边魔兽脑袋,“来得及。” 这五位母女饱受魔兽肆虐,不想有一天居然骑着魔兽跑,一个个极度害怕中,却又带着一丝兴奋。 若能活过今晚,这够她们炫耀一辈子了。 虞思眠发现一路上横尸遍野,村庄早已经破败废弃,其中野兽横行。 到处都飘着萤火虫一般的死灵碎片,朝着幽冥海飘去。 连祭居然将这个世界弄成了人间炼狱! 她清透的眼中带着怒意,骑着魔兽飞快奔行。 金大钟将最后一批难民接上了登仙阁。 他看着破败的登天梯一边叹气,一边摇着他的胖脑袋。 要知道当年登上这里是何等风光? 那都是天之骄子万里挑一。 而现在…… 唉。 他守了这登天梯数百年,每天都用法术将它们清理得程亮。 而现在…… 为了不让魔军借着梯子上来,他要亲手毁掉这已经破败的天梯。 他用胖手抹了抹眼角的泪。 想着当年忌廉……不,应该说是魔神踏上这梯子时的模样。 那般意气风发。 他至今都不相信他是要毁灭这世界的魔王。 他准备炸毁登天梯前,确认下面是否还有人。 没想到用幻境一看,下巴差点脱臼。 他拼命用手擦了擦眼。 是她! 虞思眠遣散了魔兽,看着顶端茫茫云海。 赤阳西下,慢慢落入云海。 七位长老站在了七星台的悬崖前,不仅如此,所有琉璃天的弟子都站在了所在山峰的悬崖边,将琉璃天包围了起来,守护琉璃天、守护诛魔大阵。 逃上来的凡人,女人小孩挤在建筑里,男人们围着他们躲在屋檐下,树下。 随着白日落幕,恐惧随着黑夜一起降临。 因为,魔习惯夜战。 莫说凡人,就连这些修士的呼吸都随着渐暗的天色变得急促起来。 太阳沉入云海,将天云交接处镶了一道长长的金边。 他们听到了涌动之声,黑压压的飞行魔骑破云而出,铺天而来。 魔族不能飞行,所以几百年前他们繁殖训练了数十万头飞兽,用作坐骑,攻打琉璃天。 看着黑压压朝他们飞来的大军,琉璃天的众人都抽了一口气。 飞兽骑最前面的分别是黑暗光明二使,以及魔域四大护法。 魔域六位猛将同时出现,让人不禁心中一颤。 他们身下骑着穿戴黑甲的虎面飞兽,一个个气势凌人,嚣张无比。 年轻又张扬。 与他们相比,耗费大量修为把虞思眠召唤而来,又将剩余修为传给了齐默白的七位长老已是强弩之末。 年轻弟子中,齐默白、易冰、琉璃等佼佼者都已经战死陨落,其余的叛的叛,逃的逃,最终只剩柳怀素一人。 柳怀素再怎么天资卓绝,也顶不过这魔域十万大军。 如今能够依赖的无非也是这诛魔大阵。 只听忘虚子道:“起阵!” 巨大的透明光罩将琉璃天包围起来,周边发出丝丝电流之声。 诛魔、戮魔、伐魔、绝魔四把大剑从大阵的穹顶降落。 纷纷立在诛魔大阵的坎、乾、离、震四个方位。 所有仙君手中本命法宝直指天空,一道道光柱汇入大阵穹顶,以增强大阵的力量。 鬼牙嗤了一声,用拇指抹了一下下嘴皮,用脚踩在自己的虎面兽的兽头之上,缓缓拉出自己身后的若邪刀;这时他旁边大眼站在飞兽背上,取出了自己的极夜弓,同时拉出了七支光剑。 “破阵!” 一声令下,厮杀声震天。 地面的魔兽拼命往登天梯上跳跃。虞思眠让村妇和她的女儿们先上,自己抱着最小的孩子走在最后,金大钟不断帮她击杀身后的魔兽。 直到她登上升仙阁的一瞬间,金大钟炸毁了登天梯。 无数魔兽随之落下天空。 虞思眠看见了无数躲在登仙阁中避难,哆哆嗦嗦的小孩和女人。 他们缩在墙角用好奇又惊恐的目光看着自己。 而在这时,天边传来了厮杀之声。 难民们柔弱的肩膀都为之一颤。 魔域大军来了。 一头头飞兽用头撞向透明的法阵,被上面的电流击落,七星台前的诛魔剑也发出金光不断击杀着阵外进攻的魔族。 大眼的极夜弓好不容易将那透明的法阵射出了一道裂痕,而里面的修士又用自己法力将裂缝修复。 鬼牙眉头紧蹙,大眼啧啧道:“这当年让祭哥吃了大亏的诛魔阵是有点邪门。” 此时此刻琉璃天所有人的期望都在这诛魔大阵上。 希望它能够帮他们渡过这一劫。 他们脸上都露出了淡淡的希望。 却在此时,天空之中传来了异响。 黑压压的天边一头黑色的巨龙飞腾而来。 此龙有双头,双翅展开有百丈长,翅膀每挥动一下都带着一阵阵罡风。 上面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黑衣男子,手中一把长刀发出紫色的幽光,披风在空中猎猎作响。 他人在远方,强大的压迫感和杀气已经欺了过来。 琉璃天众人脸上的希望瞬间消失,留下了一瞬间的恐惧与绝望。 那个恶魔…… 他来了。 登仙阁中的凡人看着抱着女童的虞思眠。 她一出现的一刻,所有人就将目光移向了她,因为她和他们截然不同。 不仅是因为她出尘的美貌,而是因为她散发出来的气质。 她眼中虽有淡淡的怒意,但无法掩盖她的恬静,圣洁,还有悲悯。 金大钟终于跪了下来,眼中含着泪水,“您来了……” 终于来了。 其余凡人不知所以的时候,被她所救的母女跪了下来,“谢谢,天道大人!” 所有人这时候瞳孔一颤。 天道大人? “您听到我们的声音了吗?” 虞思眠点了点头。 最终,是四界的声音将她唤醒。 一个小童瑟瑟地看着她,担心地问,“魔王会杀了我们吗?” 虞思眠看着孩子,柔声道:“不会。” 他来了。 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魔王。 他所过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但是很多人没有想到,这个魔王生得如此俊美,俊美得让人忘记他是个魔王。 只是他目光太过那冰冷,杀意太强。 他骑着那头上古魔物出现的一瞬间,琉璃天的士气减了一半。 这时观月大声道:“他的弱点在心脏!” 他的软肋。 众仙驱动法阵,诛魔剑发出一道巨大的金光,直击他的心脏。 而双头龙上的连祭只是冷笑。 软肋? 他哪里还有什么软肋? 与此同时,双头龙的眼睛一只变成赤红,一只变成蓝色。 一边喷出火焰,一边喷出了冰霜。 而站在龙背上的连祭拔出自己的灵毁。 紫光冲天,一刀而下。 那道金光消失在这滔天的火焰、冲天的紫光、以及铺天盖地的冰霜之间。 它们直冲诛魔大阵。 只听一声巨响,火焰冰霜还有紫光冲破诛魔阵。 四剑之首的诛魔巨剑被劈为两半,一半被烈火熔化,一半被凝成了冰霜。 金大钟听到远远传来的震天钟声,瞳孔不断震动。 “诛魔阵,被破了。” 听到这里,登仙阁一阵骚乱。 虞思眠对金大钟道:“给我找一头仙鹤。” 她去找他。 金大钟回过神,对了,她还在,还有希望。 “我护送你过去,一路危险。” 虞思眠:“你在这里保护她们。” 金大钟:“是!” 胜败已定,连祭坐在大眼给他搬来的玉椅之上,一双长腿搭在被缚仙索捆住跪在面前的玄虚子背上,他有意无意地弄着自己没有纽扣的手套。 琉璃天所有人看着他居然用他们掌门长老作为脚踏,无不恨得目呲欲裂。 而昔日道骨仙风万人之上的玄虚子此刻面如死灰,一言不发。 连祭声音冰冷又慵懒,“谁先来?” 秦仑峰的三长老玄诚子挣着身上的缚仙索,怒道:“你这狂妄逆贼!就不怕遭天谴吗?” 听到“天谴”二字,连祭冷笑一声,然后抬眼看他,眼中皆是嘲讽。 被连祭那双萧杀凌冽的双眼一看,涨红了脸的玄诚子低下了头。 提到天,提到天道,他们是心虚的。 连祭慢慢取下手套放入怀中,他从玉椅上站起来,从忘虚子身上跨过,走到玄诚子身前,把手扣在了他的头顶。 他看了看这满目疮痍,硝烟四起的天地。 淡淡道:“现在你们求仁得仁了。” 既然说他是贪狼,那他自然要有贪狼的样子。 他话音一落,伴随着周围的尖叫声。 玄诚子被他捏得脑浆迸裂,直直倒了下去。 他抽出手帕,擦着手上的污秽,转身看向旁边沧海峰的四长老冲夷子,“我幼年时候,那些‘天启’的梦,是你们做的好事?” 他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说完他将冲夷子按在地上,一脚塌碎了他的脑袋。 然后拔出长刀,穿糖葫芦一般刺穿了,五长老翠玄子和六长老宿越子。 一套动作潇洒犀利半点不拖泥带水。 象征了琉璃天千年威望的琉璃天七子,一下子死了四位。 一旁被绑着的柳怀素再也看不下去:“够了!是我!是我做的!你放了长老们!” 连祭挑了挑眉头,向抓小鸡一样扼住她的咽喉,一把将她提了起来。 “三百年前,我就不该放了你。” 柳怀素满脸涨得紫红,但还是怒目看着他,“姐姐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她?” 连祭这时一滞,一松手,让她摔在地上。 大眼走了过去,看着倒在地上的柳怀素,“看你挺机灵,结果脑子有泡。祭哥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思眠殿下的命,又怎么可能伤她分毫?” 柳怀素却根本不信,她亲眼看到姐姐和师尊躺在幽冥海岸边。 姐姐胸口插着他的骨血刺。 大眼恨铁不成钢,“你这死脑筋,怎么就没想到是你那和你一样脑子有泡的师尊杀的思眠殿下呢?” 柳怀素:“胡说!我师尊心如琉璃!是天外谪仙,怎么可能做得出这弑天之事?” 听到这里,连祭仰天大笑起来。 然后用一双血红的双目看着她,“就因为我是魔,所以我就会杀她?” 他走回了玄虚子身前,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你说说,当时怎么回事?” 这时候大眼施了一个术,这个术是妖界的小把戏,也就是喇叭花。 这喇叭花瞬间布满琉璃天,成为一个个传话筒,能将声音扩散到琉璃天每一个角落。 大眼蹲下来,“来,让所有人听听你们怎么继续睁眼说瞎话。” 玄虚子叹了一口气,“是误杀。” 柳怀素坐起来,看向玄虚子。 大眼拍了拍他苍老的脸,“牛鼻子,你说清楚些啊,是谁误杀的?” 玄虚子再次深深叹气,“是默白。” 【是默白——】 【是默白——】 【是默白——】 玄虚子的话通过传音花传遍了琉璃天整个角落。 左右人都竖起了耳朵。 金大钟差点手中的法宝掉了下来。 凡人们也都睁大了眼,不是说是魔王弑神吗? 怎么成了琉璃天的仙君? 柳怀素不可置信地看着玄虚子。 “掌门长老?” 观月在一旁道:“是误杀!默白他是不小心的!” 鬼牙一耳光给观月打了过去,“那你们他娘的怎么三百年前不承认是他误杀,而是无声无息地将这弑天之名推给了祭哥!” 观月一生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怒目看向鬼牙,不想鬼牙又是一个耳光打去。 柳怀素嘴皮发抖,看着玄虚子,“为什么?” 鬼牙冷笑,“因为弑天之名,琉璃天承担不起!” 柳怀素,“长老,你们从小不是这样教我的……” 他们教自己要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 大长老垂头叹了一口气。 七长老灵泉子对柳怀素道:“贪狼乱世,若再因默白之失,使得天下离心,这世间怕是早在一百年前就被这魔王杀光了。” 而这个答案却无法说服柳怀素,她满脸都是失望,开裂的嘴唇张张合合想要反驳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 她只是跪坐起来,看着连祭:“是我对不起你。你杀我吧。” 连祭根本懒得看她一眼,而是扫了一圈一眼看不完的琉璃天。 “不急,你们都得死,一个都跑不掉。” 柳怀素刚想站起来就被鬼牙又按下去,她激动道:“你杀我们可以,但是这些平民,这些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 玄虚子抬起头,眼中带着几分哀求,“你将老身挫骨扬灰,老身别无怨言。但别继续疯魔下去,别在迁怒无辜了。” 连祭却是冷笑,“无辜?”难道生来被错印上“弑天”印记的他就不无辜吗? 柳怀素:“天道姐姐还看着你!” 听到这里,连祭又是一阵大笑,此刻的他残酷暴戾又疯狂。 “我没疯够,而且,我的天道,早就抛弃我了。” 他走到了盘踞一方的双头龙身边。 “我看看这双龙头的地狱烈火,你们能挨多久?” 让你们尝尝母亲当年被烈火焚烧的痛苦。 一般火伤不了他们,但是他们知道这双头龙的厉害。 双头龙当年差点毁掉一个魔都,现在要将琉璃天烧成废墟也并非不可能。 而双头龙的四只眼睛慢慢变成了赤红。 两张血盆大口一张,两道火焰向四人冲去。 柳怀素觉得周身滚烫,意识开始变得模糊。 连祭回到了座椅上,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这一幕。 他们越痛苦,他越心中痛快。 就在这时,天空中飞过一只仙鹤。 一道白影从天空悄然而落,挡在了柳怀素身前。 柳怀素慢慢睁开了眼,看着这对她来说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这时没有灵气护体的玄虚子早已经化为焦炭,观月和灵泉子惊讶地看着火中之人。 凶神恶煞的双头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咿”一下,闭了大嘴,甚至往主人身后躲了躲。 连祭放下了酒壶,看着在熊熊烈火之中的白衣少女。 一下子,他全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那烈火为衣的少女朝他徐徐走来。 而连祭只是看着少女,任凭壶中的酒流出来。 三百年的时间。 对她的思念,成了一首悲歌。 三百年前的风早已止兮。 而她依然保持这当时风中的姿态。 凝望着最初的凝望。 就如初见之时一般,从未改变。 她环视了一圈满是焦土横尸遍野的琉璃天,语气中带着怒气:“你疯够了没有?” 而这一刻,他眼中所有的暴戾,所有的残忍都随着风散去,仿佛刹那间,消散在了三百年的时光里。 “够了。”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辉夜殿 他看到她的一瞬间,他所有的愤怒,所有的暴戾都已平息。 三百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平和。 这时被烈火灼伤的三位长老看着眼前的遇火不焚的少女,眼中溢出了泪水,屈着僵硬的膝盖,跪了下来。 柳怀素楞在了原处:“天道姐姐?” 鬼牙大眼等人先是瞳孔一阵,而后眼中也都露出了欣喜,也朝着虞思眠跪了下来。 而虞思眠只是看着连祭。 她一双美目中却带着怒意,和她身上的烈火一起熊熊燃烧。 然而,在连祭眼里却一点也不可怕。 在他看来,她就连生气的时候都是赏心悦目的。 他认真地看着她,看她婉约的眉,清澈的眼睛,精巧的鼻梁,还有淡淡的红唇。 一切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然后他目光往下走。 她燃烧的,是身上的衣服。 与上次一样。 他脸色一沉,一把扯开了自己披风的带子。 虞思眠正要开口,只见他把披风一挥,眼前先是铺天盖地的黑色,然后这宽大的披风裹在了自己身上。 他垂着眼帮她系领前的带子,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眼中亮起的光。 “回去再脱。” 虞思眠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本就怒火汹汹的她,被他一句话给堵得喘不过气。 她涨红了脸:“你……” 她话音未落,发现他扣着自己的后脑勺,俯身吞下了她接下来的话。 琉璃天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柳怀素冲上去准备推开连祭。 不要脸! 鬼牙的刀挡在她面前,偏着头冷冷道:“敢打扰他们,我宰了你。” 柳怀素咬着牙:“那个混蛋……” 大眼脸上却带着欣慰的笑容,“你们这些木鱼脑袋懂个屁。” 鬼牙厉声命道:“都给老子把眼睛闭上,不然给你们挖出来。” 虞思眠眼睛睁得极大,只是看着面前突然凑近的脸,而对方正闭着眼,用情地吻着自己。 虞思眠想偏开头避开他,但是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将她的后脑勺固定得死死的,让她根本动不了。 虞思眠用手去捶他胸口、他却一把捉住了她的双手。 他将她的后脑勺托得更高了一些,让他更加方便,然后开始用他带着倒刺的舌头撬她的唇齿。 他的一气呵成让她很快败下阵来。 她用余光看着周围跪下的一片一片的军队,他们虽然都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但是…… 都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她挣扎了两下,而连祭不满意她的心不在焉,更加用力。 在他的掌控下,虞思眠的意识一点点抽离,她慢慢闭上了眼,身子也开始软了下来。 连祭感觉到她的软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吻着她朝七星殿内走去。 他将她放在了大殿中一张玉椅上。 虞思眠这才睁开眼,回过神。 发现自己被他放在玉椅上,他倾身撑着扶手,将自己困在他双臂之间。 她被他弄得气息不稳,胸脯上下起伏,而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呼吸声有些重,眼尾也泛了红色。 虞思眠:“你做什么?” 连祭嗓子沙哑,“确认是不是你。” 随着再次欺了上去,那她抵在了椅背上。 他一点一点的确认,确认这着的香甜,确认她紧张时候会发出来的味道。 确认她到底是真实的存在,还只是自己思念出来的一具幻象。 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一边想反抗,一边却又在他的侵略中迷失和沉沦,不知不觉雪白的双臂攀上了他的脖颈,她开始慢慢回应他。 他是毒,是罂/粟,是深渊。 他轻咬,他碾磨,他想独占她所有的美好。 她是光,是百合,是他的救赎。 他贪婪、任性、不知餍足。 直到看到她睫毛上起了星星点点的水珠,他这才收回了舌头,用没有倒刺的一面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地舔了一下,看着气喘吁吁的她。 虞思眠慢慢回过神,但是还是带着一丝恼怒,“你确认好了吗?” 连祭舔了舔嘴唇,回忆刚才甘甜的滋味,“还差点。” 说罢,他开始取手套。 他一取手套,她就知道他要干嘛。 “你不要得寸进尺!”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 连祭看了一圈这萧肃的七星殿,“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这里挺合适渎神。” 虞思眠气得用双手拍了拍他的脸颊,然而这轻轻一拍,她发现连祭瘦了。 其实看他的第一眼,就发现他变了些许。 当年的他介于男人与少年之间,而现在的他已经褪去少年的模样,是男人的身姿。 他的线条更凌厉,气势也更凌人。 她看着他手上的手套,是自己离开前给他的那双,当时没有钉扣子,让他找人钉,他不仅没有,看起来还一直戴着这半成品。 手套很多地方已经磨破了,和他其他精致得有些过分的装备比起来,显得格格不入。 看到这里,一股酸涩涌上心头,彻底取代了她本就所剩无几的愤怒。 她也有很多话想向他说,但是一下子,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离开前,向他坦白了一切,那时候看得出他的愤怒,她还没有得到他的原谅。 连祭如今犯了这样的弥天大错,到底是琉璃天把他逼成了这样,还是因为他在自己给他的命运里无法挣脱?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怪他? 最终千言万语,化成了一句: “对不起……” 她抓住了他的衣服,把额头抵在了他的坚实的小腹上。 连祭抚摸着她柔软光滑的栗色长发,听着她轻轻的抽泣。 连祭叹了一口气。 抬起了她的下巴,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发红的鼻头。 “我们的账,回去再慢慢算。” 虞思眠轻轻“嗯?”了一声。 连祭挑了挑眉,“你真觉得我会那么轻易放过你?” 连祭用指腹摩挲着她光洁的下巴,然后凑到了她耳边,用喉咙口出来的气音道:“到时候你再慢慢哭。” 虞思眠瞳孔一震。 连祭收回了手,转身看向大殿外,“我先收拾了那几个老家伙再说。” 虞思眠明白他心中的恨。 他会原谅自己,但是不会原谅别人。 只要他并不是滥杀无辜,她极少管他的事,但是…… 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能不能放了柳怀素?” 连祭听到柳怀素,脸瞬间冷了下来,连带着声线也冷了不少,“你还真是够偏心。” 那个话本中,柳怀素就是里面的女主角,受尽她的偏爱。 虞思眠:“我向来都是偏心的。” “若不是我偏心,真该把你的踩进泥里滚两圈。” 他说完,连祭眼中的冷意消失了。 自己犯了这样的大错,她最终没有说自己一句重话,不是偏爱,又是什么? 终于,他被天道偏爱了。 他转过身,看了看她那双踩在翡翠地板上玲珑精致的脚,痞笑道:“别踩头,踩其他地方。” 虞思眠想起当时他中了狐妖的魅毒,自己帮他解毒的过程,红晕再次禁不住地攀上耳根。 “你满脑子能不能有点正经!” 连祭轻笑两下,没有回答。 虞思眠不再与他扯其他,继续道:“放了柳怀素,她会帮你澄清那么莫须有的罪名。” 连祭低头整理着自己的手套,“我杀孽深重,罪无可赦,还有什么可澄清的?” 虞思眠:“一码归一码,怀素她明白的。” 连祭根本无所谓什么澄清不澄清。 他只是道:“我恶贯满盈,终有一天会遭天罚。”如果这世间的规则真如她所说的那样。 虞思眠走到了他的旁边,与他十指相握,“我会与你一起承担。” 连祭把她的手举起来,放在唇下轻吻了一下,“一人做事一人当。” 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让她受半点伤。 虞思眠说想跟柳怀素单独呆一下,连祭对柳怀素憎恶透顶,于是独自离开了七星殿。 柳怀素看着坐在玉椅上的虞思眠,她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脸上看不出喜怒,此刻的她比起天道,更像一个长姐。 柳怀素噗通一下跪在了她面前。 “姐姐,我错了!” 屠龙者,终成了恶龙。 当时用梦回铃回到连祭幼年去杀无辜的连祭,害死了他的母亲。 虞思眠任然什么都没说。 柳怀素:“我会向天下人认罪,而已会洗清与他无关的罪名,然后向他以死谢罪。” 虞思眠终于开口:“这世间已经死太多人了,不想再多你一个,如果你想赎罪,不如去重建琉璃天,安顿那些难民。” 柳怀素目光闪动,她看着虞思眠,“可是连祭那边……” 虞思眠笑道:“他听我的。”说完她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你和梦中一样吗?” 柳怀素走了过去,跪倒了她身旁。 虞思眠摸她利落的马尾,“我的怀素长大了,小时候头发就那么点点,两根羊角辫比我小指头还细。” 柳怀素“哇”一声趴在她膝盖上哭了起来。 “姐姐……我做错事了……大错特错……世间变成这样,我难辞其咎。” 虞思眠轻轻拍着她,道:“你不要太自责了,或许,这就是宿命。” 也许就算柳怀素没有用梦回铃回到过去,命运还是会走到这一步。 就像那个平行世界的梦,明明自己已经刻意想要避开它,结果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样的结局。 三百年来,唯一一次连祭大胜后没有屠杀,所有大军退到了琉璃天外守候。 唯有鬼牙大眼还有小九等人几个心腹还在七星台上。 小九等人扣着三位长老,问:“怎么杀?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了?” “要不将他们做成长明灯,放在陛下的永夜殿中?” 这时换上衣服的虞思眠与柳怀素从大殿中走了出来。 柳怀素听到这里拳头捏得极紧,无论怎样,这些长老当初对她一直是极好的,但是成王败寇,他们没有说不的资格。 虞思眠想着这几个人形蜡烛的模样,不禁皱了眉头。 一旁的连祭瞥了她一眼。 这时鬼牙道:“祭哥,要不你亲自来?” 连祭走了过去,冷冷看着他们。 一个时辰之前,他确实是想将他们千刀万剐,甚至后悔让其他四个死得太容易了。 但是现在,想起刚才虞思眠皱眉的模样…… 其实只要自己不是滥杀无辜,她不会轻易干涉自己的抉择,但是她本性是厌恶杀戮的。 既然她厌恶,杀人仿佛变得没那么快活了。 他冷冷道:“死?太便宜你们了,就应该让你们活在这世上,让世人看看你们道貌岸然虚伪的面孔。” 观月一听准备自尽,鬼牙使了一个术阻止了她。 虞思眠道:“够了!” 观月:“天道大人……” 虞思眠:“我命你们好好重建琉璃天和人间,将功赎罪!” 这时玄虚子、观月、灵泉子同时叩首,“谨遵天道旨意。” 连祭扶着她上了双头龙,带着他们的十万大军消失在云海。 众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天道的一句话就让一场灭世的屠杀悄然落幕。 让那个要屠尽天下人的魔王放下了屠刀。 柳怀素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姐姐知道杀了连祭就可以回去,但是姐姐对此事只字不提。 而那么暴戾的一个魔王,在看到姐姐的瞬间停止杀戮,选择了饶恕。 他们应该是很相爱吧。 众人欣喜之时,玄虚子看着漫天飘向幽冥海的死灵幽幽叹了一口气。 如果一切都是宿命,那结局早已注定。 连祭将这双龙头从万魔渊里弄出来的时候就想着如果有一天她回来了,两人正好一人在一条龙头上。 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当时考虑欠周,他还是更喜欢搂着她。 他们不谈天下不谈善恶,虞思眠静静躺在他怀里,任由他时不时地亲吻自己的脸颊。 在看到蛮城之时,虞思眠眼中都是惊艳,很像界城,但是又比界城繁华数倍。 魔们在翡翠一般的幽冥海边庆祝他们的军队凯旋归来,而他们看到魔尊身旁的少女时微微一愣。 要知道魔尊从来不近女色,更不要说带打仗带女人。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个黑发的美妇跑了出来,她含着泪光对着天空大喊:“眠眠大人!” 虞思眠眼中也染了泪光:“巫医月!” 已经老态龙钟的蛮奴走了出来,看着上面那个丝毫未变的少女,想起三百年前她在另外一个魔都驯服双头龙的模样。 他双手展开伸向天空:“天道回来了!” 天道? 天道! 传说中的天道…… 回来了! 魔尊将天道带回来了! 狂热的人群像浪潮一般跪下,恭迎着他们的魔神以及女神。 虞思眠看着他们,想起自己第一次被关在蛮城之时…… 一切惘若隔世。 双头龙停在了永夜宫前,连祭将她扶了下来。 虞思眠看着这通体漆黑,里面却灯火通明的宫殿,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是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连祭牵着她的手,带她踩着台阶,踏入了恢弘的殿门。 殿内各有两排石像,走到尽头是一扇十几米高的巨门,门上雕刻着各种猛兽图案,十分精致。 连祭轻轻推动那扇巨门,那扇门自动打开,暖色的光从里面泄了出来。 虞思眠认出了这里,这是她笔下忌廉“上朝”的“辉夜殿。” 不仅仅是辉夜殿,就连整个永夜宫都是按照她笔下忌廉所在的宫殿修建而成。 唯独辉夜殿中无数盏长明灯没有出现在她的笔下。 连祭看出了她的疑惑,“你走了后,我就怕黑了。” 他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着一件很普通的事。 虞思眠心中一痛,什么也说不出来。 连祭带着她走到那黑色的王座前。 王座极宽大,宽大到可以坐十人,座椅雕刻着各种狰狞的图腾,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是如今四界最让人向往的位子。 连祭抱着她坐了上去,问她,“什么感觉?” 虞思眠摸着冰冷的座椅,“凉。” 连祭看着她,“是很凉。” 这三百年来,他都孤独地坐在这冰冷的地方,将这里的长明灯数了一遍又一遍。 宽大的王座显得她娇小玲珑。 她的脸在烛光的映照下格外的朦胧,让她的美更婉约,宛如蒙了一层薄雾。 而他要将这层薄雾一点点的撕去,慢慢退掉圣洁的外纱。 虞思眠并没有发现他逐渐变暗的眼神,她准备从王座上下来,却发现连祭上前一步,抵在了她身前。 虞思眠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目光时,心一下子漏了一拍。 他用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她的耳垂,“当时你让我等三个月,结果这一等就是三百年。” “你还要让我继续等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看到这里支持正版的天使,文章快要完结,才发现自己一直忘记防盗了。 下章开始开启防盗,60%,这个比例挺低的,球球大家支持正版。 真正写文后发现写文看起来轻松,其实真的挺不容易的,我认识的作者里没有一个觉得写文轻松。 比如我自己在写六千七千那些日子,因为大脑太过亢奋要靠安眠药才能睡着,有时候甚至要两种一起吃第二天才能保持清醒的头脑码字,吃到最后我自己都有点害怕。 更不要说腰颈椎这些常见病了。 最后再次感谢支持正版的天使,因为有支持正版的读者越多,我们才有更强的动力,才看得到写文的未来。 第82章 绽放 他揉着她的耳垂,垂眼看着她。 他本是魔,重欲的魔。 忍了太久,等了太久。 虞思眠坐在这冰冷的王座上,本觉得有些浸骨,但是此刻他炽热的体温却让她觉得有些热。 她瞳孔微微颤动,栗色的瞳孔中是他提拔英俊的身影。 他的漆黑的瞳孔中也是自己,怀素的衣服不太适合,她肩膀的衣襟有些开,露出了锁骨,幸而那红痣若隐若现地藏在衣襟里。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好像觉得怀素给她把腰束得太紧,他瞳孔里的自己腰肢太细,显得胸脯有些……过挺。 他带着茧的指腹从她的耳根,脖颈,慢慢下滑,所过之处无不激起一阵阵战栗。 妖界夏宫 妖王伽夜亲自倒了一杯绿茶,靠在石柱上,看着云梦泽对面那些死灵的碎片。 她还是跟他走了。 他喝了一口杯中苦涩的浓茶。 白羽也拖着长长的裙尾来到了他的宫中,“陛下……” 伽夜只道:“我都知道了。” 白羽:“就这?” 伽夜:“什么意思?” 白羽:“连祭杀了那么多人,她什么都不过问,就这么与他走了?” 喝茶的伽夜抬起了眼,“不然呢?” 白羽:“天道不是扬善惩恶吗?” 伽夜:“你让她怎么办?杀了连祭?” 白羽沉默。 伽夜看着遥远的幽冥海,笑道:“我倒希望她能杀了他,这样我还有希望。” 以连祭的性格,以后自己怕是想看她一眼,都绝无可能。 白羽:“可……她这样也太对不起天道之名。” 伽夜只道:“其实这才是她。” 当时他们这群妖魔那般惹她,她崩溃之时也是大哭了一场,后来没有再与他们计较,也从未想过报复他们。 她向来不纠结过去,而是看着前方。 只是连祭犯这般大错,她却连怒也不怒,哭也不哭。 倒是让自己有些忌妒。 这样的黑夜,想着两人干会做什么,伽夜又喝了一杯浓茶,无法入眠。 辉夜殿 虞思眠紧紧抿着嘴唇。 自己坐着,他站着。 视线所及之处是他劲瘦有力的腰。 想着自己帮他祛魅毒的时候,终于明白了狐妖为什么说“连家的男人不一般……” 她用手紧紧抓着王座的边缘,本能地将长腿并紧。 她并不抗拒,只是紧张,紧张得闭上了眼。 而连祭动作却停止了,他手指没有继续向下,只是停在红痣之上。 虞思眠缓缓睁开眼。 他轻吻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冰冷的声线带了几分柔软,“眠眠,准备好了吗?” 琉璃天 柳怀素下山前向三位长老拜别。 忘虚子看着那英姿飒爽的少女,忍不住道:“怀素,是我们对不起你……” 怀素:“后悔无用,掌门长老也不要太过自责,安置难民,才是当务之急。” 灵泉子问道:“当时你与天道大人在七星殿中,天道大人可还对你说了什么吗?” 柳怀素沉默了下,“姐姐让我们安顿好活着的人,竭尽所能让他们长命百岁,剩下的,她一力承担。” 这时观月忍不住道:“天道不是与那魔王去逍遥快活的吗?她还需要承担什么?” 柳怀素这时候站起来,声音铿锵有力,“二长老,现在天下成这样,难道你没有责任?你有什么资格来置喙天道大人?” 观月第一次被柳怀素顶撞,但是天下成这般,他们确实难辞其咎,却也不知如何回答。 柳怀素:“你自己看看占星盘吧。” 忘虚子在夜空之中祭出了占星盘。 占星盘一出,观月和灵泉子满脸惊异。 “贪狼已归位!但星盘还是乱的!” 忘虚子看着将夜空照亮的灵毁碎片,叹了一口气。 看来无论他们怎么做,最终都只会走向一个结果…… 辉夜殿 而此时此刻的连祭,手捻着虞思眠的衣带却没有将它扯下。 甚至,他连手套都没有脱。 肆意妄为的他,此刻却耐心地等待她的允许。 虞思眠看着那双已经磨得破旧的手套,她突然鼓起了勇气,轻轻地点了点头。 连祭一瞬间看着房梁,幽幽吐了一口气,嘴角扬起。 等了三百年,终于等到了。 他再次低头,双眸凝成了深渊。 他托着她的头,将她放倒在那冰冷宽大的王座上。 他埋在她身前,轻轻一咬,将她身前带子扯了下来,轻柔的布料从双肩滑落。 虞思眠偏开头,不敢看接下来的景象。 此刻整个大殿被无数盏长明灯照得通明,她让连祭熄了这些灯,连祭没有同意。 他只是用带着露指手套的手,一层一层,耐心地剥着这诱人糕点的糖衣,动作中甚至带着一种仪式感。 直到他掐断她挂在脖上细细的带子,把最后一层最小的糖衣从那软糯的糕点上扒了下来。 凉湿的空气让虞思眠颤了一下。 她看着跳动的灯火,然而等了许久,什么都没发生。 她转过头,此刻自己通体的雪白,与他一身黑衣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他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像看什么艺术品一般,慢慢地欣赏描摹。 她急忙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别看……” 这时他轻笑一声,声音已然喑哑,“傻眠眠,你捂自己的眼睛有什么用?” 虞思眠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掩耳盗铃。 “帮我把手套取了。”他声音带着蛊惑。 虞思眠知道每次取手套代表什么,他却让自己帮他取,简直…… 她脸烧得通红,自然是不愿意。 而这黑心肠的家伙就喜欢强人所难,他道:“你若不取,我就这样欣赏你一整夜。” 见虞思眠还是捂着脸,他又道:“我学了作画,现在画得不比连暮差,要不今夜我就帮你临一幅神女图可好?你这般模样,比平时更美。” 虞思眠听到这里,头发都快炸开了。 她把手从脸上放了下来,“你无……”她想骂他,最后还是没有骂出口。 连祭轻笑,将手递到她前面。 她睫毛像蝶翼一般颤动,碰到他手套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就在两只手套都被她取下后,他迅速地解开了黑色的衣裳,仍由他们敞着在两侧,露出他宽阔的胸膛,漂亮的腹肌。 他的身材还是那么无可挑剔,光影之下他肌肉线条很是分明,劲瘦却又带着爆发力,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 他嘴角带着初见时的邪肆,“神使喜欢不?” 神使,是他最开始对自己的称呼。 那时候明明是他喜欢不穿衣服,自己多看两眼,他却要出言讽刺。 而现在,他问自己喜不喜欢? 自然是喜欢的。 世间又几个姑娘会不喜欢?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声肯定,让连祭瞬间眼尾染了红色。 他将大手敷在介丘之上,享受指尖的柔滑,他看着白玉之间的那颗血痣,眼中带着几分欲/意,几分凶恶,几分柔情。 他霸道不讲理地道:“从印上我血的那一刻,你就是我的。” 去他娘的天下,她只归他一人所有。 她像一根紧绷的弦,紧张得随意一拨就会发出嗡嗡的震动。 他用尽了一生的耐心,从头到脚地一点点亲吻,舔舐,才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她双眼迷离,终于任他把自己折成了他想要的角度。 就在他准备开阖鞑靼,刚刚梅含半蕊之时,虞思眠瞳孔一缩。 她反悔了,退缩了。 “不!连祭!” 她拼命挪着身子,想要避开他。 晶莹的汗从连祭额头滴了下来,看得出此刻,他也并非那么游刃有余。 对于他的退缩他没有发怒,相反他此刻的眼中带着温柔,带着怜惜。 “眠眠。” “我爱你——” “我爱你——” “爱你——” 他低磁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之中回荡。 一盏盏长明灯从远及近地熄灭,灯火通明的大殿,慢慢暗了下来。 最后只留离他们最近的两盏,露出暖光温柔的摇曳。 就像人间新婚时的红烛。 他声音仍然在回荡。 他说:他爱她…… 爱到了骨髓里。 终于,她缓缓闭上了眼,容许他宣示他的所有权。 就在陌生的猎人侵入桃花源的一刻,她发出的声音,让自己吓了一跳。 她急忙将手背放在了唇上,想以此制止那破碎的声音发出,遮掩此刻的羞耻。 连祭轻轻将她唇前的手握起,与她十指交错,按在了她的两侧。 “眠眠,别怕,交给我。” 一点一点抽动,慢慢地碾磨。 猎人每动一下,神女都给出足以让他发狂的回应。 她圣洁清绝容颜绽放着只有他可见的妩媚,她宛如天籁一般婉转的声音只有他能够聆听。 此刻的他,无论是精神,还是肉身,都兴奋到了极致。 在他的掌控下虞思眠大脑慢慢变得空白,他的炽热让她亦痛苦,亦快乐。 直到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直到她觉得自己化身成了魔域的土地,大地上,开出了一朵朵鲜花。 琉璃天 观月、灵泉子看着占星盘,脸上惨无人色。 玄虚子:“四界陨灭,是这个世间既定的宿命。” 观月和灵泉子身体晃了一下。 柳怀素看着远方漫天飞舞的死灵,“姐姐她在沉睡的这三百年也感知到了这一点。” 她声音开始更咽:“姐姐她还说……” 【逝者已逝,生者如斯。】 【这个世间再也承受不住更多的杀戮。】 【你们帮我安置好活着的人,剩下的……】 柳怀素的眼泪滑了下来:“她还说……” “届时她会以身殉天地四界,保剩下苍生万年安宁。” 这时三位长老瞬间哑口无言。 “姐姐被带到这个世界之前,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剩下的时光,我们让她像普通人一样,肆意无忧地过吧。” 毕竟当神,太难了。 柳怀素看着夜空,眼泪不断滑落,一滴一滴,落在焦土之上。 作者有话说: 第83章 幽冥海 她在清冽的薄荷气息中醒来,但这薄荷味中还夹杂着暧昧不清的荷尔蒙。 她枕在他的手臂上,一睁眼,便看见了他坚实的胸膛,胸膛上有一道隐隐可见的疤痕,是他当时取骨所留。 她用指腹轻轻地在疤痕上滑过,他方才缓缓睁开眼,捉起她的手指在唇下一啄。 她带着羞敛,轻轻一笑。 他长臂一挥,一盏盏长明灯重新亮起。 虞思眠突然意识过来,这里是辉夜殿! 他上朝的地方。 连祭看起来不太像个天天上朝的人,但是他大战归来,那些护法大臣这时候必然在殿外等候。 不想还好,一想她满脸滚烫。 魔域本就日夜不分,她也不知道现在是多久,不知道外面的人等了他们多久。 她下了王座,准备去拾抛了一地的衣服。 没想到一站起来就觉得腿有些发颤,她用手遮遮掩掩装作若无其事地想去那贴身的小衣时,突然想起带子被他给掐断了。 于是她决定直接去拿中衣,可她刚碰到中衣,一只劲瘦的手臂环过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虽习惯了他的突如其来,但是此刻还是有些惊慌,她扯着中衣准备遮挡,然而他踩着掉在地上的中衣的一角,让她扯不动。 她羞耻地推了推他,“你闹够了没?” 连祭把高挺的鼻梁埋在了她颈间,吹着湿热的气,“不够。” 真不够。 他轻轻将她手中的衣服扯了下来,让她再次以素身的姿态在自己怀中。 衣服飘然落地,便燃起了紫色的火焰,她掉了一地的衣服,从里倒外烧了个精光。 虞思眠:“你……” 连祭垂眼看着她,“这是柳怀素的,我不喜欢。” 听到这里,虞思眠什么都没说,她将脸埋在了他胸膛,“那我穿什么?” 连祭扯了披风再次将她裹上。 虞思眠:“你让我披着这个走出去吗?” 连祭笑了笑,“我抱你。” 虞思眠:! “这怎么合适?这里是你处理政务的大殿,而且外面你的文臣武将还等着你。” 连祭只任性道:“我说合适就合适。” 辉夜殿外魔臣等候了一整夜,一个个交头接耳,打着哈欠。 突然大门缓缓打开,他们年轻嚣张的君王,缓缓走了出来。 不仅是他,他怀中还抱着一位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佳人。 不用去想,也知道是谁。 他站在原处,居高临下地冷冷扫了他们一眼。 眼中的占有欲毫不遮掩,明明白白。 魔臣们急忙低下了头,一个个跪了下来,不敢多看她一眼。 魔虽然纵欲无度,但在这君王大殿颠鸾倒凤,从古至今第一次听说。 不过没人敢置喙什么。 毕竟这年轻魔尊的暴戾他们一清二楚。 况且一个魔神,一个天道。 天地之间,还不任由他们折腾? 连祭抱着虞思眠一步步走过巍峨的黑色大殿,炫示着他的江山他的领土。 虞思眠:“连祭,帮助琉璃天修复战乱之地,好不好?” 连祭毫不犹豫地同意,“好。” 虞思眠想了想,最后还是缓缓开口,“别再乱杀人了,好不好?” 连祭微微一顿,道:“眠眠,只要你在我身边,怎么都可以。” 虞思眠听出他语气中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态度依然偏执桀骜。 她不想把剩下的时光耗在无谓的争论之中,只是沉默。 连祭将她抱回了自己的寝殿,寝殿之中有一个莲池,和当初蛮城别苑那个相似,但是两者的规模却不可相提并论。 一群女官跪在地上恭候多时。 带头之人抬起眼时,虞思眠与她都是泪眼盈盈。 “巫医月。” 巫医月忍着泪水,眼中却都是喜悦,“眠眠殿下,我知道您一定会回来。” 连祭将她交给了巫医月,自己独自回到了辉夜殿。 虞思眠站在莲池之中,巫医月遣退了其余女官,轻柔认真地帮她清洗暧昧后的痕迹。 虞思眠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没有阻止她。 巫医月脸上带着笑容,“殿下对你真是温柔,能看出是极为克制了。” 人类第一次都很娇弱这点,看来陛下是记在了心里。 虞思眠垂下头,连祭确实非常照顾她,可是她还是觉得全身酸痛。 巫医月让她躺在玉椅之上,一点点给她推拿按摩,直到她全身舒缓了过来。 巫医月还在她身上抹了一层花油,一边抹一边道:“这油哪怕舔进去也没有问题。” 虞思眠被她按得昏昏沉沉想睡觉,只是迷迷糊糊道:“谁要舔这个?” 舔按摩的精油? 巫医月认真道,“自然是陛下。” 虞思眠突然睁开眼,想要坐起来时,巫医月又拿了一罐药,“我帮你涂一下,用了后今晚还能承欢。” 虞思眠:“!” “我来。”能让人酥酥麻麻的男声从拱门外传来。 巫医月见到来人,恭敬地行礼后带着姨母笑立刻退下。 虞思眠急忙去找东西遮掩,却发现居然什么都没有! 巫医月居然临走前把浴巾都带走了! 连祭看着她遮遮掩掩地坐在玉石椅上的模样,像一条搁浅的人鱼,仿佛可以任他宰割。 想到此处,他轮廓分明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都看过了,还那么害羞?” 虞思眠没有回答。 连祭道:“你越这样,我越想弄你怎么办?” 虞思眠:“你……” 这时他已经坐到了自己的旁边,在她额头上轻柔地吻了一下,随后拿起巫医月留下的药膏,“我帮你擦。” 虞思眠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红着脸,“不……” 连祭轻笑一声,“你能自己走吗?” 虞思眠:“能。” 连祭给她带了一条泛着荧光的白色纱裙,带着魔域的异域风情的款式,但是把魔域喜爱的黑换成了适合她的白。 她长发松松散散地垂下,连祭将颗天空一般蓝色的宝石链子戴在了她的额头上。 此刻的她就是画中走出的神女,空灵而圣洁。 而年轻的魔王单膝跪地,轻轻吻着她的手背,“眠眠,嫁给我。” 神女微微颔首。 他牵着她走过一条条他在午夜徘徊了无数次的长廊。 他这只迷路的恶鬼,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他们绕过黑玉连祭绕过黑玉为地,鲜血为池的宫殿,穿过了挂着各种野兽头骨的长廊,来到了一扇门边。 他推开门,光线从门外照射进来,明亮的照在他俊美的脸上。 看到里面的一切时,虞思眠捂住了嘴。 与外面一片沉闷威严的黑不一样,这里仿佛云间的阁楼,一边是房间,露台外就是飞云流瀑,像是仙家之地。 阁楼上有一张大床,泛着荧光的纱帘如瀑布一般从屋顶一泻而下,直接拖在了木质的地板上。 这是当年连祭梦中的景象! 仙境般的飞云流瀑应该是他所造的幻象,而这阁楼却是真真切切的。 连祭看着这房间,他一直在这里等待她的出现,希望她能像梦中那样从纱账后出来对他嫣然一笑,叫他陛下,而每次来,都是空空如也。 他转过身,把手放在了她不堪一握的腰肢上。 此时此刻,梦境终于照进了现实。 说完,他再次将她抱起放在了那张柔软的床上,然后他手一扯,那透明的纱账掉了下来,像雾气一般盖在她脸上身上。 她第一次闯入自己梦境之时,不小心绊倒,就被缠绕在了纱账之下不得动弹,任他欺在了她身上。 她不知道,那时候的她有多美。 而这时的她,更甚当初。 她一双湖泊一般的眼盈盈看着自己,温柔之中带着几分羞怯。 他手撑在她两侧,隔着那层纱,从额头,到鼻尖,到嘴唇,蜻蜓点水一般地亲吻她。 直到看到她锁骨下那颗血痣,他突然热血上涌,像撕蝉翼一般将覆在她身上的纱账撕开。 然后托着她的肋骨两侧,让山峦更挺立一些。 声音也凶恶了些:“叫声‘陛下’。” 虞思眠紧紧攥着身旁的纱账,轻声道:“嗯,陛下……” 连祭手臂上青筋一点点暴起,嘴上却道:“不够甜。” 虞思眠:“什么?” 连祭垂眼看着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想想当时梦中的你是怎么叫我的。” 虞思眠双颊通红,那明明是他臆想出来的自己! 怎么成了她本人了? 而且那种又娇又媚的声音,自己是发不出的。 而连祭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在她耳边继续道:“你可以的……” 连祭从回来开始就没有再戴手套,她以为他又会伸进自己衣领之中,却没想到这次他是撩起了自己的裙子。 “不行!”她急忙制止。 “怎么?”他手却没有停。 她无声地制止。 他只低声道:“帮你上药。” 虞思眠抵着他胸膛,“不……” 连祭:“魔的唾沫也可以消肿,你选哪一种?” 他无耻起来虞思眠真是……指甲都掐进了他手臂里。 她知道他性格,知道此时拗不过他。 想起他舌头上的倒刺…… 要命! 于是无奈道:“上药……” 连祭低头轻笑,两害相较取其轻,当更糟的选择出现时,她也只能选择那个不那么糟的了。 他一只手将她腰托起,另一只手取了巫医月给的药,不紧不慢,里里外外,认认真真给她抹了一遍。 她攥着纱账的手指都已经发白,下巴扬起,眼睛根本不敢看自己和他,所以没有发现,他倒是盯着那仿佛被剑被劈开,诱人亲尝的蜜桃看得仔细,然后道:“巫医月是有点本事。” 虞思眠松了一口气,准备把膝盖并上时,他抓住自己的脚踝。 她听到了清脆的木盖落地的声音,她抬起眼,看见他手上拿了一只似曾相识的紫檀木盒。 她瞳孔震动! 海棠膏! “这不是三百年前的吗!” 连祭道:“那狐妖搬到界城来了,我命人连夜去买的。” 虞思眠:!!! 只见他一双带着邪气的眼睛睨了过来,“我怎会给你用三百年前的?” 说完他再次将那有着清清凉凉奇特感触的药膏再一次抹了上来。 而这次的动作,却轻佻了许多。 他一边抹,一边不怀好意地道:“叫‘陛下’……” 她不从他就使坏拨动,最后在他手指还有海棠膏的驱使下,她那陛下一声唤得比一声娇媚蚀骨。 不知何时,雪白糕点的糖衣又被剥得干干净净,彻底落入了魔爪。 …… …… 他克制着自己不把她弄哭,却又在发狂的边缘一遍遍宣示着他的主权。 一边不知餍足地占有,一边说着放浪的话。 又羞又恼的她用双手捂上脸,用被折腾得几乎无力的脚去踢他的脸,恼怒道:“你闭嘴!闭嘴!” 他趁机捉住她的小脚丫…… 沉沦在他的世界中,享受无度又荒唐的快乐。 直到她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 半年后 虞思眠抱着巫医月的崽崽教他牙牙学语,“那是娘亲~娘亲~” 巫医月在旁边一边查医书,一边向她汇报凡间的事,"合妖魔仙三界之力,流民几乎得到了安顿。" 当时妖界准备置身事外,虞思眠只是一个玉简就说服了伽夜。 这时连祭走了进来,看着虞思眠怀中的崽崽,眉毛挑了挑,鬼牙那厮,都有六个崽了。 自己却…… 他往椅子上一靠,踩在另外一条椅子上,板着脸对巫医月道:“我不分昼夜,辛勤耕耘,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你不行?” 虞思眠差点把怀中的崽崽弄掉下来。 而这时秉着巫医月公事公办的态度,一本正经地回答:“回陛下,我已尽全力在帮殿下调理身体,但是人魔有所不同,更不要说殿下她是神体,受孕会更难一些,建议陛下放松心情,提高频率,这样……” 虞思眠打断了他们:“好了,你们真是……” 当她不存在吗? 而且这个频率,还要怎么提高? 连祭,摸了摸虞思眠的头,安慰道:“眠眠,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这时他看见腰间玉简亮起,便走了出去。 巫医月看到连祭离开,一本正经的脸变得担忧无比,她将避子丸给了虞思眠,“眠眠殿下,你不想要孩子吗?” 虞思眠吞了避子丸,眼中起了一层雾气。 想。 怎么不想? 她也想要有这般可爱的崽崽。 可是她不想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有母亲。 于是她忍住了泪水,笑道:“我想跟连祭再过一下二人时光。” 辉夜殿 连祭坐在王座之上,修长的手指不断扣着椅面。 哒哒,哒哒,一下又一下。 “幽冥海?异动?” 鬼牙点头。 连祭看着一盏盏长明灯,“想办法平息,别让天道大人知道。” 两人乘在双头龙上徘徊在蛮城上空兜风,看着繁华若梦的蛮城。 虞思眠躺在连祭的腿上,凝望着绿得跟宝石一般发光的幽冥海上飘浮的死灵。 虞思眠道:“你看,像不像萤火虫?” 连祭:“什么是萤火虫?” 虞思眠:“人间的一种虫子,和这些碎灵很像,很好看。不过这些碎灵咬人,萤火虫不会。” 连祭:“改日,我们去人间,我帮你捉一些。” 虞思眠笑道:“看看就好,何必要捉它们?” 连祭看着幽冥海,眼中划过一份暗色,他换了个话题,“眠眠,你很久没写话本了。” 虞思眠:“我没有天赋,还是不祸害故事中的人了。” 连祭拿了颗龙背上的果子,“我眠眠最有天赋。” 说完他将果子咬在口中,俯下身喂在她嘴里。 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心中却都心事重重。 辉夜殿 魔域文臣武将跪了一地。 王座上懒散坐着的连祭用淬冰一般的声音问:“你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时一个跪着的老臣道:“幽冥海已经装不了更多的死灵了……迟早……” 连祭:“通知所有的医修,让他们减少四界死者。” 这时群臣称是。 连祭离开前道:“此事不得告诉天道大人,若有泄露者……杀” 他平时会将“杀无赦”挂在嘴边,而这时,杀戮对他来说,却变得异常沉重。 虞思眠坐在窗前,看着远方越发明亮的幽冥海,此刻连祭她身后,帮她梳着头发。 大地微微晃动。 连祭握着她的肩,神色凝重语气却很轻松,“别怕,地震而已。” 虞思眠脸上都是愁云,但是附和道:“嗯,魔域下有火山,地震正常。” 然而,这“地震”却越发频繁,一次比一次晃得厉害。 两人心知肚明为何会如此,却都不让彼此知道自己的担忧。 这一夜,虞思眠难得的主动,让他心满意足地睡去。 他沉沉地睡着,而她却在夜幕之中睁开了眼。 向来警惕的连祭,却在和她在一起之后放下了戒备,总是睡得很沉。 她眷恋这一切,眷恋这样放纵无忧的生活,眷恋旁边这个神情的男子。 但是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四界再也等不起了。 她把头发撩到了身后,俯下身来,亲吻他的额头,亲吻他高挺的鼻梁,亲吻他柔软的嘴唇。 她忍着泪,不让眼泪惊醒他。 她慢慢穿上衣服,轻轻合上了房门,朝殿外走去。 这四界因她而生,她不能坐视不理,况且,幽冥海一旦炸裂,这个四界,没有谁能够独善其身。 天空中的闪电一道一道的下,而这次不是雷劫,而是闪电。 潮湿的空气,淅淅沥沥的雨。 连祭讨厌这样的天气,他伸出长臂准备去搂她,然而却搂了个空。 他坐了起来,眉头蹙起。 “眠眠……” “眠眠?” “眠眠!” 就在这时雷鸣声之中,传来了双头龙的悲鸣,来自…… 幽冥海上方! 他心中突然有一种不想的预感。 他朝幽冥海飞奔而去,连靴子都没穿,也任由雨点落在他的身上。 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着乌云,一道道青色的闪电穿过乌云,倾泻而下。 双头龙巨大的身躯在闪电之间徘徊盘旋,发出一声声悲吼。 它徘徊的下方有一处高高的悬崖,悬崖之上站立着一位白衣少女,她长发已经湿透,但是衣衫却在风雨中飘扬。 她全身发出莹白色的光,像缎带一般注入幽冥海。 那一瞬间,连祭面如死灰。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费尽心思地瞒着她,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 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狂风之中连祭散下的黑发和敞开的黑袍疯狂舞动,他双目血红,声音却是沙哑,他对着远方少女绝望地喊道: “眠眠,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乱杀人了,谁也不杀,你下来好不好?” 他最后的声音颤抖之中带着祈求。 轻狂傲慢的他,终于认了错。 若非他当时荼毒生灵,弄得世界生灵涂炭,幽冥海也不会因为无法承载而濒临毁灭。 幽冥海一旦炸裂,里面怨灵涌出,四界便随之毁灭。 而她现在在阻止这一切。 他发疯之时想拉着四界为她陪葬,现在,看着慢慢变得透明的少女,懊悔不已。 他血液一点点冷却,他无法承受的痛处将他的心一点点撕裂,将他的五脏六腑捏碎,疼痛让到他指尖都已经发麻。 永无止境的绝望向他涌来,一点点啃噬着他。 原来,这就是天罚吗? “眠眠……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下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他嘴皮有些发抖,声音在暴风雨中变得破碎。 而这时远方悬崖上的虞思眠发现了他的到来,她先是一愣,然后白色的光收了回来。 她温柔地看着他,脸上的雨沿着她变得有些透明的脸颊滑落。 “连祭,你确实错了。” “但是,根源在我。”她看向这已经饱和的幽冥海,上一次她死在骨血刺下后,先是变成了碎灵,融在了飘入了幽冥海中。 在那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异动。 “是我这个糟糕的作者,写下了这个残缺的世界。” “这里没有神界和冥界,飞升不能成神,死后不能往生,全部死灵都聚集在这幽冥海……” 所以,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四界破灭是注定的宿命。 连祭不过是加快这一天的来临而已。 只有她将自己融入这幽冥海中,以自己作为容器,锁住这无数亡魂,保四界万年安稳。 作者有话说: 感谢可爱们的支持。 不出意外明天大结局~ 么么么~爱你们 大结局 只在一瞬间,连祭瞬间面如死灰。 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为什么她在琉璃天没有过多地责怪自己,果断的决定与自己回到魔域。 因为她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以此偿还自己欠下的血债。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她当时不断让琉璃天和魔域帮忙收拾人间残局,延长他们的寿命。 因为…… 她也留恋这世间,想在这世间多活一日。 她与自己这段时光的醉生梦死,都是她最后的放纵。 她不责怪自己,是不想把最后的时光浪费在无谓的争执上。 只见她缓缓闭上了眼,道:“连祭,回去吧。” 她也眷恋这世间,眷恋他温暖的怀抱,眷恋他任性又温柔的宠爱。 可是,幽冥海撑不住,四界等不起。 她全身发出莹白色的光,像一条条透明的缎带一般注入幽冥海,身体慢慢变得透明。 狂风之中连祭散下的黑发和敞开的黑袍疯狂舞动,他双目血红,声音却是沙哑,他对着远方少女绝望地喊道: “眠眠,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乱杀人了,谁也不杀,你下来好不好?” 他最后的声音颤抖之中带着祈求。 若非他当时荼毒生灵,弄得世界生灵涂炭,幽冥海也不会因为无法承载而濒临毁灭。 幽冥海一旦炸裂,里面怨灵涌出,四界便随之毁灭。 他发疯之时想拉着四界为她陪葬,现在,看着慢慢变得透明的少女,他懊悔不已。 他所有的偏执,所有的倔强在这一瞬间摧毁。 第一次觉得悔不当初。 只要她回来,他什么都答应她。 要他做什么都可以。 然而他明白,她心意已决。 他血液一点点冷却,他无法承受的痛处将他的心一点点撕裂,将他的五脏六腑捏碎,疼痛让到他指尖都已经发麻。 永无止境的绝望向他涌来,一点点啃噬着他。 更甚当年她为自己挡剑之时。 他所有的快乐,所有希望,所有的美好,都与她一起慢慢变得透明。 就像泡沫一般破灭,磨灭后的汁液变成了毒液,溅在他的五脏六腑,迅速地腐蚀着他。 比当时得血疫之时,痛千倍万倍。 痛到他无法呼吸,四肢无力。 原来,这就是天罚吗? 这就是咎由自取吗? “眠眠……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下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他嘴皮有些发抖,声音在暴风雨中变得破碎。 而这时远方悬崖上的虞思眠发现了他的到来,她先是一愣,然后白色的光收了回来。 她温柔地看着他,脸上的雨沿着她变得有些透明的脸颊滑落。 “连祭,你确实错了。” “但是,根源在我。”她看向这已经饱和的幽冥海,上一次她死在骨血刺下后,先是变成了碎灵,融在了飘入了幽冥海中。 在那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它的异动。 “是我这个糟糕的作者,写下了这个残缺的世界。” “这里没有神界和冥界,飞升不能成神,死后不能往生,全部死灵都聚集在这幽冥海……” 而世间没有装不满的容器。 但凡幽冥海爆裂,这些啃噬一切的怨灵喷涌而出,便是这个世界的末日。 这一天,迟早要到来。 四界破灭是注定的宿命。 连祭不过是加快这一天的来临而已。 这就是命运的齿轮,连祭是其中的一粒棋子。 现在只有她将自己融入这幽冥海中,以自己作为容器,锁住这无数亡魂,方能保四界万年安稳。 而且,只要这样,她也不用在担心他会滥杀无辜。 因为当自己作为承载死灵的容器之后,他不会舍得再去增加自己的负担。 风,不停地刮,吹起了她的长发。 她看着远方那个与自己相对而立的男子。 闪烁的泪光的双眼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坚定。 她们之间终于,走到了结局。 从相杀到相爱,最终注定不能在一起。 她爱他,可是她也无法不顾世人。 虞思眠看着远方,若有来世,她不想再做什么天道什么神。 可是…… 她眼泪伴着雨水滑了下来。 这个世界,哪有什么来生? 却在此时,天空三点白光倾泻而下,落到了幽冥海岸边。 正是琉璃天剩下的玄虚子,观月以及灵泉子三位长老。 “事已至此,我等责无旁贷,请愿与天道一齐封印这幽冥海,弥补罪责。” 当年他们为了拯救苍生选择牺牲连祭,而却也因为如此,逼得连祭更加疯狂,弑杀众生,从而加快了这一天的到来。 虞思眠知道守卫天下是他们职责与宿命,于是微微颔首。 “谢天道大人!” 只见三人化成了一道道白光,倾泻入幽冥海中,化为封印。 虞思眠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吧。 连祭一步步走向幽冥海,他赤着的双足踩在黑色的沙粒上。 此刻的他,已经痛到麻木,一双不满血丝的眼睛看着那无边的海洋。 哪怕要陪她,也该是自己,哪里轮得到那几个老家伙? 没有她,自己在这世间还有什么意思? 虞思眠看出了他想要做什么,她缓缓开口。 她声音不大,但她知道,哪怕隔着惊雷和风雨,他也听得到她的声音。 “连祭,你一直想要孩子,抱歉我不能给你。” 她不能让她的孩子生来就没有母亲。 “但这四界苍生,或因我而生,也奉我为神,某种意义上,他们都是我的孩子。” “代替我好好照顾他们可好?” 若是以往的连祭一定会说去他娘的孩子,老子凭什么要照顾他们? 而现在他看着风雨中的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这是她最后让自己做的事。 她目光那么温柔。 他即便百般不愿,可是却也无法开口拒绝。 这时又一道碧绿色的光落在了海岸边,是匆匆赶来的柳怀素。 她对旁边的连祭道:“你好好活着。” “因为他想要你活着。” “本来杀了你她可以回家,可是她却只字不提。” “她现在所作所为,也是在帮你赎罪。” “你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负她。” 连祭楞在了原处。 “你说什么?” 柳怀素:“不要辜负她。” 连祭:“上一句。” 柳怀素:“不要辜负她。” 连祭有些不耐烦:“再上面!” 柳怀素也来了火:“明明杀了你她就可以回去,她却为了你这个邪魔留在了这个不属于她的世界!” 连祭本已暗淡的眼,露出了光,已经麻木的身体再次有了知觉。 * 虞思眠不再眷恋岸边,她闭上眼,让剩下的自己融入幽冥海。 却在这时,柳怀素御剑飞过上空,从她的剑上跳下了一个矫捷的黑影。 那个黑影一把将已经半透明的她,拉入了怀里。 虞思眠知道来者是谁,本该推开他,可是在触碰到他温暖的怀抱,他薄荷味将她包围的瞬间,她所有的坚强决了堤,挺直的脊梁软了下来。 其实她内心,也还是一个平凡人。 她搂着他的脖子,把下巴放在了他宽阔的肩膀上,放声哭了出来。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无论是你的悲苦,还是这世间的苦难。” 连祭小心翼翼搂着快要消失的她,感觉到她已经若有若无,虽然碰到她,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触感。 但连祭还是摸着她的长发:“眠眠,你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你不过是写了一本话本而已。你又不知道我们会活过来。” 他小心翼翼抱着她,轻轻地抚摸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说着安慰的话,也任由她在自己肩膀上哭泣。 珍惜着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样抱着她,永远不放手,但是幽冥海再次震动。 他明白,他必须放手了。 他俯在她耳边,柔声说出了三个字:“杀了我。” 本已在他温暖的怀抱快要溃败,快要退缩的虞思眠,听到这三个字时止住了哭泣。 连祭:“眠眠,杀了我你就能够离开这里,你就可以回家。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 是的,曾经的虞思眠很想回家。 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此时此刻,她不会独善其身,更不会杀他。 她眼神慢慢恢复了坚定,将自己的手臂从连祭脖子上放下,转身过去背对着他,“回去吧。” 连祭将她拉了过来,帮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灭亡是四界既定的宿命,四界之中谁也无法逃脱。” “但是,你是四界之外的存在。只有在这四界之外时,你才真正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 虞思眠缓缓转过了头,看着他带着光的双眼。 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 到这个世界之外,以作者的身份去改写这个世界! 连祭:“只有你,才能打破这一切,打破这个死局。” 连祭将那把骨血刺取了出来,手把手地让她握上。 她当初告诉自己,把自己写死的那天她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 他想起他们在冰原之时,她说生既是死,死既是生,生门在死门之间,一切的结束,又是新的开始。 那柳怀素说得没错,只有自己死了,她才能离开。 一切方能回到最初! 虞思眠拼命想把手缩回来的时候,他却紧紧握住自己的手。 这一次她彻底败给了他。 只见骨血刺一寸一寸没入他没有肋骨的心口,鲜红的血从他身体渗出。 他却依然笑得从容。 就如初见时那般从容又张扬。 但是此刻他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和只有自己可见的温柔。 最终不是他杀了自己。 而是自己杀了他。 书外一次,书中一次。 “不要,连祭!!!” “不要!!!!!!” 在她几乎是崩溃的呼喊声中,漆黑的天空仿佛开了一个缺口。 她瞬间化成了一道光束,消失在破开的云层之中。 连祭只是看着消失的光束…… 她最终还是走了。 破灭和死亡,才是自己的归宿。 天道轮回,善恶有报。 但是只要她还活着,就是宿命对他最好的宽恕。 …… 虞思眠猛然睁眼,然后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在柔软的床上。 “连祭!” 她四处摸寻,没有碰到那总是搂着自己才能入眠的男子,却摸到了一块冰冰冷冷的东西。 被她一摸,那东西亮了起来。 上面赫然写着: ——“连祭结束了他充满杀戮的一生,在无边的黑暗中长眠。” ——“生时狂悖,死化孤魂。” 她猛地坐了起来。 这亮起的东西是笔记本电脑,而这行字是她当时写的连载文:《诛魔传》。 页面停留在她把连祭写死的那一页。 她全身都被冷汗浸湿,眼上却也还凝着泪水。 这时门咚咚咚地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道:“姐,吃早餐了。” 她恍惚地走出房门,在楼梯上看着二楼餐厅里正在看手机的爸爸,一边刷牙一边背单词的弟弟,厨房里正在煎鸡蛋的阿姨,还有让自己下来喝燕窝的妈妈。 一切都是如常,就仿佛她根本没有离开过。 “今天哪一年,几号?” 她话音一落大家看着她,问几号是常事,问哪一年…… 正在刷牙的弟弟含着泡沫:“姐,你怎么了?” 虞思眠拿过了旁边爸爸的手机,点开一看,2012/06/14。 她真的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立刻踩着楼梯再次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连祭还在等自己,她要改写《诛魔传》。 她回到房间打开电脑。 然而《诛魔传》还是《诛魔传》,就是柳怀素和齐默白升级打魔物的故事,依然停留在反派连祭死的那一刻。 里面没有自己,也没有快要破裂的幽冥海。 即便她想改文,也根本无从改起。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像是自己做过的一场梦。 又或者说,这本来就是一场荒诞的梦。 她拼命找着那一切存在过的痕迹,但是一无所获,后来甚至去找了心理医生。 从夏蝉鸣鸣,到秋叶簌簌,终于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她不过是做了一场梦。 她过回了她普通而平凡的生活,唯一不同的是,她不再写小说了,还差一章就要完结的《诛魔传》她也申请了解v,从此封笔。 她去父亲的公司做出纳,日子过得平淡而美好。 就是她梦中期待的样子。 邀约他的男孩子不少,但她心中却装满了那个梦中的男子。 想起他俊美的容颜,桀骜的表情,只对自己才有的温柔…… 他是火,是风,是缠绕在她心间的荆棘。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写文写得走火入魔到做了一场荒诞的梦,梦中爱上了自己笔下的反派。 这天,她一如既往地下班回到家,听见家里格外热闹。 只听见母亲道:“妈!您这又是去哪儿上的血当,三万块买这么一个破铃铛,还说是古董。” 原来是姥姥旅游回来了。 虞思眠一边脱鞋一边道:“妈,姥姥喜欢就好,您别管了?”但是在她看到姥姥手中那颗铜铃的时候,瞳孔震了一下。 她声音有些颤抖,“姥姥,能给我看下吗?” 熟悉而古朴的纹路…… 梦回铃! “姥姥,这铃铛能卖给我吗?” “哎哟~眠眠要拿去就好了,就当姥姥送你的……” 虞思眠拿着铃铛几乎是小跑回了房间。 她摇了摇铃铛,就是那个声音…… 悠远,空灵的声音。 在银铃的声响中,桌上的笔记本开始发光。 这个笔记本她从“梦醒后”一直没有用过,再次打开还是《诛魔传》中她写到连祭死时的那一章。 此时此刻,屏幕中的字却动了起来,在屏幕上散开后重新组合,成了全新的故事: 【连祭临时前,纵身跳入了幽冥海,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以及一生修为化为了封印,平息着愤怒的幽冥海。】 【此刻一阵阵黑烟平地升起,六个身子提拔,衣着华贵的男子也幽冥海岸边。正是大眼鬼牙以及小九等六人。】 【他们看着幽冥海沉默了许久,最终鬼牙吻了吻他妻子的额头,“帮我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巫医月紧紧抓着鬼牙的衣袖,泪痕满面,最终她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指,帮丈夫理了理身上的衣袍,道:“你放心。”】 【大眼此时想起了在冰原时唱的歌,也对着幽冥海唱了起来,这是当年梦妖一族面对死亡时无所畏惧的战歌。】 【鬼牙一边笑一边骂了一句,但是却也跟着他唱了起来。】 【在歌声停止的一刻,他们六人追随着连祭飞奔入了幽冥海。】 【就像三百年前他们骑着破风狼追随在他身后一般。】 【就如当初那般不知天高地厚,肆意而嚣张。】 【他们跟随连祭作恶一生,所犯罪行罄竹难书,但在最后一刻,用他们的身躯去封印这愤怒的黑海,为这四界多争取一些时间。】 屏幕上的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 果然,这一切不是梦! 虞思眠没有想到就连鬼牙大眼他们也都葬身在了幽冥海。 她拼命地按着回车键,但是发现删不掉过去的内容。 她试着在键盘上打新的字,却成功了。 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一下一下敲击:【此刻,天地震动,世间多出了神冥两界,得道飞升可以成神入神界,死后也可以进入冥界,进入轮回往生。】 巫医月抱着孩子在海岸边无声哭泣之时,只听天地之间传来了轰轰的巨响。 瞬间云开雾散,明亮的光照入了魔域,照入了幽冥海。 巫医月脸上突然露出了喜色:是她! 她是天道!她是光!她是无所不能的创世之神! 高高的天空之中风云涌动,好像天空变得无比的高,天空之中仿佛多出了一界。 同时幽冥海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旋涡之上出现了一扇黑色的门,幽冥海上出现了一艘艘光船。 这些碎灵慢慢地聚拢,变成了透明的人形,透明一个个坐上光船,向那扇黑色的门驶去。 …… 虞思眠继续敲打,【从此,这个世界有了生死轮回,前世行善者上升三善道,而作恶者则入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 然后,她松开了键盘。 那个小世界在她既定的规则下有着自己的意识,规律。 比如:善恶终有报。 她打下这些,剩下的就交给那个小世界。 连祭罪恶滔天,但在幽冥海破灭之前他以身为盾,封印其中亡灵,为这四界争取了时间,这项大功,可以减轻一些他的罪过。 但即便如此,他仍需在一世世轮回之中赎罪积善。 他当过十世恶鬼,十世做过牲畜,从唯苦无乐到乐少苦多,慢慢开始投身成凡人,成小妖,然后慢慢回到了魔。 这是他第七七四十九世转身。 数千年后,他终于再次成了意气风发的魔域三殿下。 骑着破风狼的少年们在树林中穿梭。 后面大眼叫道:“祭哥!你骑慢点!我们的坐骑哪里跑得过你的狼王炽灵?诶!诶!鬼牙,你怎么也跑那么快?等等我呀!” 连祭却马不停蹄,飞奔到了一个炊烟四起的村庄——柳家村。 他藏起了破风狼,将自己的尖耳幻化成了圆形,看起来就像一个仗剑天涯的少年剑客。 引得村中的姑娘一个个心间小鹿乱撞。 这时有人忍不住问:“请问公子来我们村有何贵干?” 连祭:“你们这里有没有一座天道神庙?” 杵着拐棍的村长摇了摇头,“柳家村没有什么神庙。” 这时候一个扎着两根小辫子的姑娘一边吃着鸡蛋一边走过来,她指着一个方向对连祭道:“你去那边看看。” 村长对小姑娘道:“鸡蛋妹,怎么能给客人乱指路?” 连祭却道:“多谢。” * 连祭按着鸡蛋妹指的方向,凭着自己的记忆,找到了那早就废弃了数千年的山庙,入口早被藤蔓荆荆棘封死。 连祭斩断荆棘,庙宇早已腐坏,他一步步走到深处,看到那面破裂的石墙。 墙上空空如也…… 他拿出了自己画料,在石壁上一笔一笔勾勒她的容颜。 数千年的风霜。 我从来不曾忘记过你的模样。 而你,是否能认出我转世后的容颜? * 看着屏幕上自行组合的故事,虞思眠泪流满面,她用颤抖的指尖又在电脑上打了几行字。 随后,她合上了电脑,把梦回铃放在了枕边,拉上被子,合上了眼。 * 连祭看着自己笔下的神女图: 她以一个飞天的姿势,凌驾于这世间六界之上。 但是想起她当时说:如果有来生,她不再想当神。 他索性将她脚下的六界都用黑墨涂去。 “若你也有来生,就只做我女人吧。” 我定护你一生一世。 他戳破了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按在了画中美人锁骨之间。 这样,才又与原来一样的。 就在他血点上去的一瞬间,他仿佛看见画中之人在眨眼。 “眠眠?” 突然!整幅壁画金光大作,本就已经碎裂过一次的石墙再次沿着缝隙开裂,一片片掉了下来。 在连祭惊愕之中,那俯瞰自己的神女,从画中掉了出来! 连祭双手一伸,接住了她。 连祭的手有些颤抖,看着怀中那从未变过的少女,看着她湖泊般的双眼。 “眠眠……” 少女搂着他的脖子:“这次,你接住了我。” * 千百年以后,一切又从头。 只是此时的我们,深爱彼此,不再分离。 ——完—— 后记:虞思眠把自己写入了书中,用梦回铃通过自己的梦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 她还把《诛魔传》改了名,叫做…… 番外 溧水河 雾气弥漫的河岸,衣服散了一地,虽都是黑色布料,但是上面暗纹流转,一看就价值非凡。 水中散漫地站着六位正在洗澡的劲瘦少年,他们每一条肌肉的散发让人血脉喷张的年轻的荷尔蒙,年轻的容颜俊美非常。 但是与人类十七八岁的少年不一样,这六个少年眉宇间散发着一种独特而危险的邪气。 其中一个有些水润大眼睛的少年:“祭哥逃婚怎么逃到人界来了?” 旁边一个单眼皮眉眼凌厉的少年:“你他娘的哪只眼看出祭哥是逃婚?”他一说话就露出了两颗锋利的虎牙。 大眼:“也是,祭哥那性格,这六界之中还没人逼得了。但我有点搞不懂,从神界神女到妖界公主,一个个看到他都嗷嗷叫,他怎么就无动于衷呢?” 鬼牙靠在河岸边,“你问我,我他娘问谁?” 连祭惊才绝艳,区区两百岁修为就已震惊六界,又随魔后妍姬生了一副极好的皮囊,六界美人倾慕他到是正常至极。 只是他郎心似铁,冷酷异常,好像这天上地下的美人,就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眼的。 要说他眼高于顶不愿意娶她们倒也正常,可是他是魔修,露水情缘对他们来说是常事。 大眼:“关键咱们祭哥也不像那清心寡欲的人啊,诶,对了,会不会因为那谁?” 鬼牙撩起他的单眼皮。 大眼:“他常画的画,画中那个美人。” 鬼牙想起连祭洞府中的美人图。 他们第一次见那幅图时也震惊不已,只因画中之人太过空灵绝美,那般殊色,哪怕多看一眼都忍不住为之心动,让人忍不住占为己有,但偏偏画中之人,带着圣洁之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而这美人没有参照,完全是连祭凭空画出来的。 鬼牙:“不过是画而已,若六界真有这般美人,一旦出世,必然又是满城风雨。” 但是话说他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要带个“又”字? 大眼自然不在意这些细节,“只道,也是,真有这般绝色,也不过就出现在画中罢了,没想到祭哥居然有着臆想症。” 就在此时,雾气弥漫的林木之中,出现了一个穿着白纱的少女。 熙熙攘攘地穿过枝叶的缝隙,落在她栗色的长发上。 林间的雾气蒙笼罩在她身上,她那不太真实的脸上,让她似幻似真。 宛如这水中,林中,凭空幻化出来的…… 这种地方一般多是妖出没,可是少女的空灵之气,更让人觉得她是——神灵。 水中的魔修们不禁都睁大了眼。 艹! 那不是祭哥画中的人吗?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是他们也被祭哥感染,患了臆症,生了心魔? 呸! 他们就是魔,哪里还有什么心魔? 可这少女到底是何方神圣? 河岸边的少女便是虞思眠本人。 回到现实后,她发现那七位长老是通过梦境把她的意识召唤穿越到了这里。 也就是传说中的“魂穿”。 发现这些后,她将自己再次写入书中,让这个世界再次通过梦境将自己的意识拉进来。 而这一次再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与第一世最为相似,但里面的人物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轮回。 这个世界是个独立的存在,它按照自己的轨迹运转,但是虞思眠也可以在书外的改写书中的故事。 但她不到逼不得已,她不轻易改动,因为她的随便几个字,又可能改变这个世界活生生的人物的一生。 所以她在书外只让这一世的连祭想起了之前的回忆,而其余转世了无数次的人自然并不认识她。 对她来说这也是一件好事,再次出现在这里,她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旁观者。 她看着雾气中这群少年,当年他们在连祭身边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做了无数恶事,而如今一世世轮回中,他们也算洗净了那一世的滔天罪孽。 此时此刻,她脑中浮现当年种种,感慨万千,宛如隔世。 直到发现一道道狼一般的视线投向自己。 她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没了记忆,自己对他们来说不是那敬重的天道,而是突然闯入狼群从上他们口边的肥羊。 大眼从眼前美色的震惊中回过神,再三确认,不是幻象而是真人,他游了过去,用手将脸上的水往头发上抹,“美人?你从哪来?要不要下来一块……” 他那个“洗”还没说出口,之见那美人身后,出现了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身姿。 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道:“你要不要老子和你一起洗?” 迷糊中白衣少女身后出现了一个黑衣少年。 两人一白一黑,无论是气质还是生态都宛如世间两级,但是却又偏偏又极度的和谐,宛如天生一对。 大眼:“祭哥?好啊,一起……” 他“来”字还没出口,就被鬼牙“啪”一下拍了头。 鬼牙这一下下手极狠,拍得他晕头转向。 鬼牙有时候挺佩服大眼,为何如此白目的存在如何活到现在,祭哥的眼中杀意和占有欲都快要漫出来了,估计大眼再说一句,他们就要去冥界捞他亡魂。 鬼牙虽不明所以,但是这画中少女的突然出现绝非偶然。 “祭哥,你去哪了?” 连祭此刻脸色却依然很黑,看着赤身浸透在水中的六人,脸上布了一层寒霜,将手覆在了虞思眠眼上,捂住了她的眼睛。 虞思眠虽然被他捂上了眼,但还是感受到了他铺天盖地的不悦。 他冷冷道:“走开。” 这冰冷冷的两个字听起来没有情绪,但是熟知连祭的他们知道这时暴风雨前的宁静,于是一个个直接化成了黑烟,消失在溧水河中。 这一世的连祭突然有了之前的回忆,整整七七四十九世在他眼中都如云烟,就像大梦一场。 而转世前的那一世,朝朝暮暮,深入骨髓。 他对她的思念,深入骨髓。 他疯狂骑着炽灵奔腾,回到了他们第一次相见的地方,将她的画画在了石壁上。 希望他的光,他的神女,他的天道能够从画中再次出来。 而这一世,他的神明,终于听到了他的祈愿。 将虞思眠从圣庙中接出来后,连祭带着她找到鬼牙等人,准备汇合后一起回魔域,却不想一到溧水河就遇到这群家伙在洗澡。 他当时真是忍住把整条河炸掉的冲动。 这群家伙已经走了,他正准备松开手时,发现她身体有些僵直。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了。 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紧张。 虞思眠想起前世他花样无比多,会用布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一靠近,炽热的体温,薄荷味的气息将她包围之时,脑中的旖旎的回忆一幕幕再次浮现。 “好了吗?”她问。 连祭脸上露出了坏笑:“没好。” 他捂着她的眼,一点一点描摹这她的唇形。 淡淡的粉色,像花瓣,温柔,甘甜,让他失控之时忍不住去咬她。 他喜欢她不能视物的时候,他喜欢那种完全的掌控感。 可是此刻他还是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 在她剔透的耳边沉沉道:“神使大人还真是喜欢看男人。” 前一世在溧水河边虞思眠看到他们七人洗澡时,愣了一会儿神,连祭便说了这话,不想此时,他居然将这话重新说了一遍,只是语气不想当初冷冰冰地带着讽刺,现在暧昧之中带着几分醋意。 虞思眠:“没看他们。”她当时想起前世,只是愣了神。 而这时连祭搂着她的腰将她转了过来,用蛊惑的语气道:“看我,我比他们好看。” 虞思眠一愣,“连祭……”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解开自己的上衣。 这一世的连祭与上一世一般无二,还是顶流的容貌,男模的身材,唯一不同的是,这一世,他身上几乎没有什么伤疤,看起来过得很好。 他终于,不再那么苦了。 但与此同时,他身上带着薄荷味的荷尔蒙还是侵蚀着她。 他握着她的手,覆上了他恰到好处的腹肌上。 他衣衫敞着,风一吹,露出他那劲瘦有力的腰,让她一次次死去活来的腰。 他还是那般,如一朵黑色的罂/粟,让人惶恐又让人着迷。 他拉着她的手指一点点从腹肌慢慢下滑,到他的人鱼线,到…… 她刚想要抽出手,连祭却握住她的手腕,这时溧水河边不知哪里飘来了一片柳叶,轻轻地飘在了她的唇上,那脆嫩的绿显得她的唇上的柔粉,更加动人。 就在柳叶要飘落之时,他猝不及防地吻了上去。 虞思眠瞪大了眼,看着他狭长的眼线和长长的睫毛。 他的唇一如既往地炙热,但是中间隔着了一片冰凉凉的柳叶,陌生的触感让她长长的睫毛扇了扇。 他每次都让她措手不及,她想要挣脱,他轻轻扣住她的手腕,这时她才发现他们站在一棵杨柳树下,杨柳枝条轻轻拂过她的指尖。 他一点点吻她,从轻到重,但是至始至终没有让那片柳叶掉下来过。 他的薄荷香卷着这柳叶的草涩味侵入她的唇齿。 这苦中回甜的味道,让她慢慢闭上了眼。 这柳叶的味道一点一点,都被他碾成了热烈。 虞思眠挣扎的手这才慢慢松了劲,这时他将她抱了起来,慢慢向溧水河中走出。 直到虞思眠的脚碰到冰凉的水,她这才睁开眼,她呜呜哼了两声。 她看着小腿已经没入溧水河的白雾中的连祭:“你做什么?” 连祭邪笑一下,齿间还叼着那片碧绿的柳叶,“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