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竹》 没见识 邵禾不喜欢暑假,也不喜欢寒假。因为在这样的假期里,她就必须要回到她生母邵瑜的住所。之前她还有选择,自从她父亲跳楼自杀后,剩下的选择便消失了。 她动作极为迟缓的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听见有人喊了她的名字:“邵禾,你哥在外面等你。” 邵禾很想纠正那个人不是她哥,顶多是邵瑜现任男友的儿子,和她没有半分钱关系,但是她这个人不爱解释不会影响到自己的事,也不想把自己家乱七八糟的事拿出来说,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背着大书包、抱着厚厚的一摞书走了出去。出去前她隐约听到—— “好羡慕有个哥哥啊!” “还是游承远哎。 从我们学校毕业才五年,现在听说已经在他们家的公司实习了。我好羡慕邵禾啊!” ……邵禾简直想把自己兜里仅有的八块五毛钱拿出来给他们瞧瞧,羡慕她每个月五十块钱的零花钱吗?邵瑜虽然看起来分外光鲜亮丽,一身大牌不输明星,但邵禾从她每个月给自己的零花钱都能看出她的日子有多窘迫。邵禾完全不理解,在自己的学费、饭钱、住宿费都被邵瑜现任男友以奖励的名义包了的情况下,邵瑜是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穷的? 邵禾走到游承远身后大约一米左右时,对方就像长了眼睛似的,自动往前走。邵禾只能抱着书步履艰难地跟着。幸好车停的位置就在教学楼下,司机似乎很嫌弃的看了一眼邵禾抱着的被蹂躏的卷皮、烂页的书,赶紧打开后备箱,帮邵禾放进去。邵禾把自己的大书包也塞进了后备箱,两手空空的准备上车,还没上去的时候发生了一件稍微有点尴尬的事——一张五块的纸币和叁个一块的钢镚和五个一毛的钢镚从她兜里掉了出来。邵禾镇定捡钱的时候虽然没看也能感觉到两束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自己的钱。 呵,这群有钱人真没见识。 路上没有人讲话。下车的时候,眼疾手快的司机立马抱着邵禾的书、背着她的大书包,对着在院门口等他们的游岩鞠躬:“老爷,少爷和邵禾小姐接回来了,邵禾小姐真实太用功了,带回来这么多书……”这顿马屁拍的不仅邵瑜心花怒放,游岩也甚为开心。只有一个邵禾在风中凌乱。 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邵瑜带过来的时候,听到那一声声的“老爷”、“少爷”、“小姐”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回了古代,接受了朴素阶级义务教育十二年的她完全没想到会在二十一世纪的现实社会听到如此令人虎躯一震的称呼。 邵瑜见自己女儿已经被夸够了,赶紧转移对象:“认真什么啊,就是死读书,每次带这么多书,也没看她成绩有多好。承远这孩子我听说当年在Z高就没有掉出过第一呢。” 邵禾开始心痛。当年她考进Z中后,信誓旦旦要成为Z中的学霸,每天认真听课,按时完成作业。第一次月考的成绩下来后,她还安慰自己,自己走的是起点流的逆袭剧本,可比那些一直第一的天才更有传奇色彩!然后——永远的前两百名……现在她已经佛系了,爱咋咋地吧,之所以带回来这么多书,纯粹是可以一直以学习的名义躲在房间看漫画罢了,哎。 后来的话就是邵瑜夸游承远,游岩夸邵禾,俩人互相夸得都很开心。 每次假期都要见识一遍这种戏码得邵禾已经听的心如止水。可能是因为游岩太会说话了,邵禾开始想我就是有这么多优点,夸一夸又怎么了?当然面上还是要永远保持一副谦虚的样子,不过游承远在前,她也骄傲不起来。 邵禾被邵瑜带到游家的第一晚,一夜未眠。她用电脑搜索着关于游岩的各种资料,寻找着他老婆的消息,比如,死没死;比如,什么时候死的;比如,怎么死的。越查越心惊,网页空空如也,啥都查不到。邵禾更害怕了。话说邵禾此生唯二爱好:漫画和小说。漫画不多说,小说那可是越狗血越好,情节越曲折越好。阅遍天下小言的邵禾自然知道文学(……)世界一个经久不衰、令无数少女挑灯夜战的题材——骨科、复仇。女主的妈成为男主的后妈,男主恨上了女主,各种XXOO折磨之,不啦不啦。邵禾之前每次看的那叫一个心潮澎湃,能在床上扭成一朵麻花。虽然她觉得现实和二次元之间是有壁的,但是她还是害怕啊,多一个仇人,还是一个如此有钱的仇人,对她、对邵瑜都不是好事。 第二天早上的邵禾挂着硕大的黑眼圈,吃饭跟个小鸡啄米似的,因为她实在太困了,直听到游岩说:“承远,你和小禾的年龄差不多,你带她出去转转。”才精神为之一震。 邵禾一路跟在游承远身后,对方不说话,她也不说话。她总不能直接开口:大哥,您妈妈还在世吗?邵禾自认智商不高,但是也没离谱到这地步。 游承远看身后人一路安静,他觉得略有些无聊,回头问道:“你在想什么?” “婚姻中出轨的责任主要在出轨方,而不是小叁,仇恨小叁是不对的,殃及池鱼更是不对——的——”他们旁边便是一条河,邵禾觉得自己现在投河还来得及。 游承远稍作思索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有些不屑的看了眼邵禾,转身,俩人一路上再没说过话。 图书馆 吃完晚饭,邵禾立刻借着学习的名义飞奔上楼,刚关上门就跳到床上开始看她的漫画书。这是她最近喜欢上的一个漫画家,叫小十,画风清丽又奇诡,连载的《怪谈》甚得她心,她为数不多的零花钱都花了这上面。 刚看了没两页,她就笑得疯狂锤床,里面的女鬼实在是太搞笑了,吐槽起人不带脏字但是杀人不带血。整个房间里回荡着她癫狂的笑声。 正在院子里散步的邵瑜和游岩:……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游岩又开始了夸人模式:“小禾学习起来劲头真好,昨天是不是会做了什么题目,笑得那么开心,小禾,叔叔对你明年很有信心!” 邵瑜听着心里也高兴,加上游承远一大早就走了不在,她也不必再夸他,便也夸起了自己女儿:“是啊,小禾就是一个特别特别爱学习的孩子,孔子说听到韶乐叁月不知肉味,我们小禾就是学习起来叁月不知肉味,小禾,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妈妈对你也有信心。” 邵禾:……她昨天要睡的时候才发现窗户没关,关之前还心虚的往外看了一圈。 游岩聊了一会,猛一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才想到,承远正好这个暑假没什么事,让他辅导你功课怎么样?” “不不不,”邵禾赶紧拒绝:“我还是不要耽误他的时间了。” “这怎么能叫耽误时间呢?你开学就要高叁了,这个暑假很重要啊。或者叔叔给你请一个家教怎么样?我认识A大的物理学教授,每科请一个是不是好一点……”游岩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那就麻烦承远哥哥了。”邵禾完全不敢想六个教授围着自己转的样子,怪只能怪自己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关好窗户!哎。虽然游岩是好意,但邵禾还是体会到了一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沉痛感。所以她是真的不喜欢寒暑假。 吹着空调、吃着西瓜、趴在床上看漫画的幸福生活变成了每天七点准时起床、八点出门、八点半到图书馆的日子。 幸好游承远也懒得管她,每天只负责接送,在他爸面前做个样子。邵禾只能在图书馆吹着空调看漫画,看着看着看困了,也只能趴在桌子上睡一觉,等下午五点出去。 虽然某种意义上还蛮自由的,但是吃饭是个难题,因为邵禾没钱……这种情况她也没法找邵瑜要钱,邵瑜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直接跑去大骂游承远一顿,再去大骂一顿游岩,骂他们一家伪君子,然后拉着邵禾走,找她的下一春。邵禾看她妈折腾了这么多年,也就游岩各种标准上满足她妈的要求,实在是不想“棒打鸳鸯”,但是天天饿着也不是事啊,邵禾暂时没有虐待自己的打算。 第一天的中午,邵禾用五块钱买了俩包子,凑合啃了。第二天中午临下车前,她在肚子和面子之间稍微挣扎后,开口:“游承远,你能借我点钱吗?我中午要吃饭。” 游承远华丽丽的愣住了,首先震惊于这是记忆里邵禾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其次震惊于借钱吃午饭;最后震惊于“游承远”这个称呼。 “假期还剩六十天,去掉周末,还有四十天,每天十块钱、算了,五块钱也行,你借我两百就行了。利息按月百分之二算,单利。”邵禾算的清清楚楚:“比银行的利息高多了。”邵禾直呼其名也是有原因的,太多狗血小说里便宜妹妹喊哥哥的时候,对方永远都会嫌弃的来一句:“你不配当我妹妹”,虽然邵禾觉得以游承远的涵养不至于如此,但是如果真的被这么回复了,邵禾绝对会当街和他吵起来,最后以邵瑜带她离开结束。(……) “……”游承远自己没有带现金的习惯,看了眼司机,刚准备下车开门的司机赶紧过来拿出钱包,准备抽出两张百元大钞的时候,游承远看不下眼,开口:“现金都给她。你不用还了。” 邵禾热情的挥别着疾驶离去的车辆。在看了那么多狗血小言后,她终于在生活中第一次感受到了霸总的魅力。连司机都是那么有钱,全都是百元大钞。 变身“富婆”的邵禾立马跑到报刊亭,买了因为贫穷没买的漫画,带到图书馆兴致冲冲的看了起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除了第一天邵禾显得很萎靡不振,之后的每天,游岩看她都是活力满满的状态,在晚上全家一起吃饭的时候忍不住说:“小禾,最近学习的劲头很足啊。” 邵禾咽下嘴里的肉,重重点头:“学习(金钱)让我快乐!知识(漫画)让我充实!”说完她才意识到另外一位当事人也在餐桌上,赶紧又加了一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承远哥哥比较厉害,琴棋书画、不对,语数英理化生无一不精,思路清晰明白,令我茅塞顿开……” 游承远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金钱作用之强大,让一个他觉得是个哑巴的人能开口说这么多话。就不到一万块钱至于么……都快把他夸成花了。 游岩听到邵禾滔滔不绝的夸奖也是与有荣焉,他感叹道:“那小禾,下个学期的月考你肯定可以考进前一百名了。” 邵禾忙着啃鸡腿,没怎么听清也忙着点头,等她反应过来后瞬间全身发凉:“前、前一百?” “肯定可以的,你这段时间学习这么认真,看起来都瘦了不少,等月考结束,我们去非洲玩两天怎么样?庆祝你考进前一百名。”游岩越说越开心:“我一会就去安排工作,把那两天空出来。” “啊?”邵禾傻眼了。 邵瑜把她的疑问句听成了肯定句:“不光是对小禾有信心,也是对承远有信心嘛。那我要买好看的衣服!” 邵禾这顿饭后半段吃的心里哇凉哇凉的,邵瑜兴致冲冲的和游岩讨论衣服和旅行,仿佛已经看到了邵禾的成绩单。她,放假只想看漫画啊…… 枕边风 “你对考试有把握吗?” 在邵禾准备打开车门前,她听见了游承远的问题。那显而易见没把握啊……反正考试成绩也不会立刻下来,就先出去玩了再说吧(……) 游承远通过邵禾心虚的表情便猜到了她的答案。反正他最近也没什么事,索性跟着邵禾一起进了图书馆:“你做题,不会的再问我。” 邵禾很想说大哥你别管我了,但是对方之前给了她那么多钱,她也不好意思说,只能恹恹地拿出试卷,开始做试卷。 这是邵禾过的最生不如死的一个暑假。每天在盯梢似的学习下,她觉得自己简直成了一个奴隶。要不是她知道对方也确实是为了她好,她真的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开学后的月考成绩出来后,因为邵禾一整个暑假的辛苦学习配合其他同学的开心玩耍,她成功考了创历史记录的第九十九名。 看完成绩后,她果断继续开始看漫画。 邵禾喜欢住校的一大原因是:单人宿舍。除了不能做饭,和单人公寓没什么区别。也不愧每年那么高的学费。她成功回到了继续每天晚上欢乐看漫画的时光。 在某天邵禾去图书馆找漫画的时候,在偏僻的角落里听见了幽怨的哭声。邵禾的第一反应是女鬼。她最近看的漫画有点多。循着声音,她在顶楼的天台找到了一个正倚着栏杆哭的女生。从她的角度看来,是一个穿着秋裙的长发女孩,哭的肩膀都在颤抖。 她轻脚走到离对方大约一米左右的距离:“嗨同学,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女生猛地抬头,脸色有些苍白,又很快低头:“不用了,谢谢。”说完转身离开。 邵禾见过那个女生,或者说全校都认识那个叫楚辞秋的女生,一个从入学以来从没考过第二名的女生。邵禾想了想之前流传的小道消息,大概也猜到了对方哭的原因:月考以一分之差考了第二名。 学霸的人生触不可及。光是思想觉悟都比不上。 邵禾回到教室后,听其他人聊天的内容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听说楚辞秋被他们班主任骂的特别惨。” “不至于吧,虽然王老头是挺严厉的,也不至于骂成这样。” “怎么不至于,我刚在办公室他对楚辞秋说,你当初来Z中可是签了协议的,如果考不好,你就等着退钱吧。” “我天,真的不至于,Z中还差这点钱?楚辞秋当初分数那么高,不也是Z中求来的吗?” “所以王老头就是个变态啊,他不就是认定楚辞秋一定要考个状元,让他扬眉吐气吗?” “难怪他一直带A班,里面的学生都比较好拿捏,要是换成我们,早就——” A班是每届获得Z中入学奖学金的班级,换言之,也是家庭条件比较差的优等生。Z中一方面想要享有“素质教育”的美称,另一方面也不愿在“应试教育”上显现出颓势。A班和其他班级就像是泾渭分明的两条线,在同一个校园里生活在两个世界里,没有交集。 邵禾在第二天送作业到办公室时,看到了王力骂学生的一幕。他用手指戳着字迹整洁的练习册:“这个是这样的吗?楚辞秋,你最近的状态非常差。你不要觉得老师是在针对你,我说你、骂你,才是为你好,如果我什么都不管不问,那才是要放弃你。” “老师,你的车好旧啊,听说是十年前的款,也该换了吧。你上次说徐主任不配开路虎,路虎应该你这样的人开,老师,那你为什么不换路虎呢?好像也不是很贵啊,每天学校门口不是停了很多吗?”邵禾把作业本放到语文老师桌子上,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分外明显:“哦对了,不好意思老师,我说话太直接了,不是针对你,只是觉得老师刚才的话很有道理,我骂你才是为你好,可能老师之前遇到的人都不为你好,所以你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这么明显的事实:你真的又穷又丑,秃头。” 在所有人的愣神中,邵禾拽着楚辞秋的手腕走了出去。 “谢谢你。”俩人坐在无人的天台处,楚辞秋擦了一会眼睛,小声对邵禾道谢。 “不用啦,我很讨厌对别人PUA的人。而且你已经很优秀了,你难道不知道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你是Z中的传奇吗?”邵禾也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和学霸搭上话的一天:“我们每一科的老师几乎每周都要提一次:你们看看楚辞秋的作业!看看她的解题思路!看看她的字体!” 楚辞秋又要哭了。 邵禾赶紧拿出纸巾递给她:“由于你的优秀,我们对你的感情已经从嫉妒转变成了纯纯的羡慕。” 邵禾陪着楚辞秋坐了一个下午,可能是其他老师也听说了这件事,没有人来找她们。 到了吃晚饭的时间,楚辞秋起身,眼睛红的像是兔子:“谢谢你,邵禾。” 邵禾挥手:“不用谢,如果是其他人看到也会帮你的。对了,你要不要转到我们班,我们班所有人都超级喜欢你的!” 楚辞秋勉强笑了笑,轻轻摇头:“没有老师愿意接收这样的……不管怎样,真的谢谢你,昨天,有那么一瞬间,我真的很想从楼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邵禾难得在周叁的晚上回了家。邵禾进门的时候,厨师刚把菜端上来。邵禾一看见邵瑜,立刻就抱住她,喊着“妈妈”。 等邵禾添油加醋的把这起校园霸凌讲述完毕后,邵瑜立刻愤怒的给游岩打了电话。 周四早上,邵禾一进学校便听说了王力被解职的消息,A班被全部打散,编入不同班级。邵禾迎来了自己的新同班同学:楚辞秋。 邵禾相信了邵瑜给她讲过的第一定律:枕边风是真的很好用。 别碰我 虽然学校官方通知是王力自己辞职,导致学校决定解散A班,但是几乎所有人都清楚真实原因。经此一役,本来的透明人邵禾变得相当出名。 中午邵禾和楚辞秋一起去食堂的时候,她刚进去,立刻察觉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瞬间想把自己埋进土里。排队的时候,前面的一位同学立刻退到后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女侠,您请。” 邵禾尴尬的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她和楚辞秋老老实实排队,吃饭的时候,楚辞秋很难受:“对不起,是我把你拖到了风口浪尖。” 正在喝汤的邵禾一下子被呛住,等咳嗽完,她才对拍她后背的楚辞秋解释:“我做之前已经想好后果了,反正被人议论几句也不能怎么样,过几天大家就会忘了嘛。再说,这也不算我的功劳,主要还是我妈比较厉害。你要是见过她就知道了。”邵禾喝了口汤,准备继续侃侃而谈的时候,一个高大的男生怒气冲冲、红着眼睛走到邵禾身边瞪着她:“你们这群富家子弟真是令人恶心!” 邵禾猛一听到这句控诉,一个没忍住,嘴里的汤喷到了来人的身上。身边的人赶紧给事件双方当事人递纸巾。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呛住了,我不是故意的!”邵禾赶紧解释,拿着纸巾就要擦对方的衣服。 男生嫌弃的退到后面,大义凛然:“别碰我!你是不是故意的又能怎样,一个为学生呕心沥血的老师就这么被你轻飘飘的几句话毁了!一个原本一心向学、尊师重道、学风优良的班级就这么被你毁了!你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你知道我们是在高叁吗?高考对你们这种人来说不过是最不屑一顾的路,但是对我们呢?这是我们一生唯一的希望啊!” 邵禾难免有些心虚,王力是个PUA狂人,但不可否认,他教的学生中也最为出成绩。尤其是她这一届,A班五十人,每次年级前五十都被这个班承包。 “你对自己就这么没有自信吗?”楚辞秋开口:“周恒,作为这次的第一名,你觉得一年的时间还不够你调整的吗?而且虽然换了班级,但很多科目的老师还是我们之前的老师,我们的学习进度也都是一样的,你在害怕什么?” 周恒听到“第一名”叁个字,本来只是微红的眼眶立马变得通红:“楚辞秋,你……你是不是故意不写英语作文拿这个第一名来羞辱我?我才不接受你的施舍,我一定会堂堂正正成为第一!” 楚辞秋挑眉:“行啊,我接受你的挑战。” 邵禾觉得自己亲眼看了一场学霸间的战斗,还嗅到了恩怨情仇的味道,看着周恒离开的背影,她忍不住对楚辞秋说:“他好关注你,还知道你英语作文没写——等等,你英语作文没写然后比他只低了一分?” 楚辞秋扶额:“你不要听他瞎讲,什么施舍啊,因为我那天身体很不舒服,所以只能中断考试去看病。” 邵禾仰天,原来这就是学霸、不对,学神的人生。 A班打散的事情后续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邵禾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潜移默化的感受到了这种改变。楚辞秋并未做什么特殊的事,但是开始认真学习的人莫名就变多了。邵禾好几次送作业看见不少人在办公室问老师问题。这也许就是学神的气场吧…… 在高叁的第二次月考,前五十名依旧是那五十个人。邵禾看完排名后又看到了周恒,他正捶胸顿足:“为什么!为什么我多考了二十分,楚辞秋却多考了叁十分!杀了我吧!” 某种程度上邵禾还是蛮佩服这位老兄的,想到什么说什么,要不是楚辞秋的光环太大,周恒也能在Z中称得上风云人物。邵禾偷笑着从他身边走过,结果被对方一眼看到,伸手拦住她:“邵禾!” 邵禾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一步,双手做了个防御的姿势:“干吗?” 周恒有些别扭,但还是开口:“谢谢你。我之前误解你了。” 邵禾立刻得瑟起来:“不用啦,第二名,继续加油吧。”说完她一溜烟迅速逃离现场,留下气的牙痒痒的周恒。 邵禾以为顶多一个月自己就会继续重回小透明,万万没想到,不论何时,总有人以女侠相称,甚至在秋季运动会的时候,主持人也不忘调侃一句:“叁千米的比赛即将开始,最引人瞩目的便是我们的邵女侠。” 穿着运动装的邵禾:……。长跑对她来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跑得快不简单,但是跑完还是很轻松的,但是在邵禾离终点只剩一百米的时候,她华丽丽的摔了一跤—— 她看到了站在终点线上盛装而来、顾盼生辉的邵瑜。 看到她摔跤,邵瑜立刻在全场的关注下深情款款的扶起她,眼含热泪的慈母道:“我的宝贝,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邵禾简直想装晕:“你……你怎么来了啊,还穿这么夸张……” 邵瑜凑近,用只有邵禾听到的声音说:“这么重大的场合你居然不告诉我!之前一直没有家长会也就算了,这种场合我是一定要出席的!” 出席…… 在邵禾幼儿园和小学叁年级前,邵瑜是每天风雨无阻的接送女儿上下学,原因无它:展现自己的魅力。每一个见过邵瑜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小,第一眼都是看呆了。那是一种超越了性别与岁月的美丽。邵瑜曾经交往过一个有妇之夫,对方老婆怒火中烧纠集一帮女人杀到邵瑜家里,看到开门的刚睡醒的邵瑜后,偃旗息鼓,最后在邵瑜面前痛哭流涕:“我真的不能没有他——” 在客厅写作业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小学六年级的邵禾目瞪口呆。 邵瑜在得知自己被小叁后,也没怎么生气,还跟对方老婆说什么爱情是自由的不啦不啦。最后和那个男人分手的理由是:“你的老婆太爱你了,我不忍心拆散你们。” 这就是邵瑜,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神女(……)所以邵禾从来不告诉她学校有家长会的事,邵瑜一直以为是因为制度改革,取消了家长会这一陈规漏习,还甚是遗憾。 和你在一起 邵禾咬着牛奶吸管坐在天台的凳子上,看着远方缓缓下沉的夕阳:“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说你见过我妈就懂了吧?” 楚辞秋也是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种电视剧情节:“你妈妈太漂亮了。邵禾,其实我……我真的很羡慕你。” 妈妈是个大美人,爸爸也很好,还有个优秀的哥哥,女儿随妈妈的姓,哥哥随爸爸的姓。 邵禾不置可否,她喝掉了剩下的牛奶:“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桥上看你。楚辞秋,我羡慕你。” 楚辞秋的家庭条件很一般,据说按她中考的成绩可以直接去申城,但是因为Z中给了奖学金,所以来了Z中。邵禾见过楚辞秋的爸爸妈妈,他们每个周末都会在学校门口等楚辞秋,等她出来给她送衣服或者其他东西。从衣着上看,很明显是属于这个社会的所谓“底层。”但楚辞秋从不因此而羞愧,在学校门口见她的父母总是大大方方,有时周末不太忙的时候,邵禾见过他们一家叁口在学校里散步。 邵禾看着远处残阳如血,在心里又念了一遍:我很羡慕你。 在邵瑜去过邵禾学校后,她果断加上了邵瑜班主任的微信:为了及时知晓学校的最新活动。当她看到学校的元旦晚会宣传海报后,激动的当天让游岩把邵禾接回家,在当晚的饭桌上宣布:“小禾,宝贝,你一定要参加这次的元旦晚会!参演人员的家属可以坐到台下!我要去!” 邵禾庆幸自己在邵瑜开口前把肉咽下下去,要不然肯定要被呛住。每次邵瑜要表现她的母女情深或者让她做什么事的时候,都要叫她“宝贝”,私下叫叫就算了,当着两个男人的面……算了算了,多年的生活成功锻炼了邵禾的厚脸皮:“我不参加你也可以坐那里的吧……” 邵瑜双手捧着脸,满怀希望的看着邵禾:“可是我想看我的宝贝在上面啊。” 邵禾只能称述事实:“妈妈,跳舞我不行,唱歌更不行,你是让我上去当根柱子站着吗?” 邵瑜一脸伤心:“是谁小时候在妈妈生日的时候说‘妈妈,我长大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啊,现在妈妈只想坐那里都不可以吗?我还录了视频呢,还是小时候的你比较可爱,你们看——” 邵禾立刻窜到邵瑜身旁,把她的手机重新塞回她的包里:“我去我去,我哪怕当根柱子也去台上站着行了吧!” 邵禾坐在座位上咬笔咬了好一会,终于狠下决心,大笔一挥:元旦晚会诚招吉他手一名。请与叁年二班前门大喊邵禾联络。 她写完之后一鼓作气拿上胶水贴到了学校的布告栏,刚贴完,就有人围了上来,问道:“你要参加元旦晚会?” 邵禾嗯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又听见那人说:“我会吉他,要试试吗?” 楚辞秋作为观众看到这俩组合的时候,满脸的不可置信:“周恒,你居然会参加晚会?你之前晚会的时候不是还在背书吗?” 周恒随手在吉他上扫了几个和弦:“给我的高中生活留点纪念不行吗?少见多怪。” 邵禾选的歌她在很多年前就学会了,但是乐手换成了周恒,俩人少不得得多磨合磨合。楚辞秋义不容辞的成了观众。在晚会前一周,邵禾无意中听见楚辞秋吹着口哨在哼这首歌,她索性把楚辞秋的口哨也加进去了。这个不到五分钟的节目参与人正式变成了叁个人。 这一届的元旦晚会是Z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届晚会。不仅因为赞助商的大力赞助,更因为台上台下的各色美人。尤以第一排家属区正中央的邵瑜为甚,有些不知情的学生猜测是不是校长年轻时喜欢的明星,公款私用请来的。知情的学生则万分羡慕邵禾,她的爸爸妈妈和哥哥全都来了。 当邵禾真的开口时,那份紧张反而消失不见。她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听着熟悉的吉他声,她看向邵瑜: 昨天在梦里,我又看见你。宝贝,他们说我不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直到我不爱你,宝贝,人和人,一场游戏,我愿意为你死去,就算我不爱你,宝贝,反正活着,也没意义……宝贝,我也只能,这样为你。 当最后的吉他声停止,邵禾看着垂泪的邵瑜,眼睛也有点红,但语调还是轻柔的:“这首歌送给美丽的邵瑜女士,十八岁生日快乐。” 灯光应时打到了邵瑜的身上,屏幕上出现了邵瑜落泪、游岩帮她擦泪的伉俪情深的一幕。全场又是一阵呼声。 邵禾一个人坐在后台的角落,听着外面的热闹歌舞。楚辞秋和周恒已经下台了,坐在他们父母身边。 她很少回想小时候的事情。但在这样的夜晚,不回想似乎也不太可能。 “怎么样?好听吗?”沉安平把吉他放下,抱起坐在一边的邵禾:“元旦妈妈过生日,我们唱这首歌给她怎么样?” 鼓完掌的邵禾重重点头:“好啊好啊。” 沉安平举起手掌:“唱完之后要说什么?” 邵禾也举起手掌拍过去:“这首歌送给美丽的邵瑜女士,十八岁生日快乐!” 可是在唱出来前,他们便离婚了。沉安平,她爸爸,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对着他此生唯一的爱人弹这首歌。 宝贝,我也只能,这样为你。 邵禾又小声清唱了一遍,起身走回宿舍。 爬山 高考结束的暑假,邵禾以和朋友出去玩的名义,成功逃掉“家庭旅行”。她一个人带着背包去申城待了叁天,漫无边际的乱逛,没遇到自己想遇到的漫画家后又坐绿皮火车去了K市。 虽然是夏天,但K市的气温依旧宜人。只穿着夏装站在树荫下会感到丝丝凉意。邵禾在一个房租很便宜的城镇租了一套小房子,她认为这套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安全,因为拐角处就是乡镇派出所。她每天傍晚出门散步,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回来。白天有兴致了出去逛逛街市,没兴致就睡觉。如此待了一个月,她开始觉得无聊,决定去爬山。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海拔一百米的小土坡。但就算这样,爬到山顶上的邵禾还是累的要死。这就是长期不锻炼的后果:身体发虚。她灌了自己半瓶水,看了会风景,觉得还是躺床上睡觉比较舒服,果断要下山。 然后她又听到了哭声。 邵禾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游人,数量不算少, 邵禾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游人,确认数量不算少之后,顺着声音走过去,一个长发女人正靠在庙后的墙上,捂着肚子呻吟。 邵禾走过去,离对方大约半米远:“大姐,你大姨妈来了吗?肚子疼?要卫生巾吗?我可以去帮你买。” 那个女人抬头看了眼邵禾,因为疼痛脸色苍白,嘴唇已没了血色:“我……你能帮我打个电话吗?我让我朋友来接我……” 邵禾拿出手机:“哦,好的。”她又把包里的保温杯拿出来:“你要不要喝点热水?” 女人摇了摇头,低声念了一串数字。 邵禾拨了过去,但是那边并没有人接电话。 女人神色黯淡:“那就算了。” 邵禾问她:“你没有其他在这附近的朋友吗?我看你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我帮你叫救护车吧。” 女人摇头:“不用了,我——我没钱。” 邵禾看了看四周:“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 幸好此时山上的游人不少,邵禾找了一个山顶的工作人员,在那个人的帮忙下,和邵禾一起把那个女人扶了下去。工作人员闻到血腥味后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流这么多血。” 邵禾看到女人苍白的脸色,知道她不好意思,便帮忙解释:“大哥,我姐姐正好赶上生理期,谢谢大哥。” 到了山下后,邵禾本来想买包卫生巾,但是看那女人疼的模样,估计她也没法换,便直接准备打车去医院。 女人用仅剩的力气摇头:“我这是……老毛病,去医院也没用……你……你把我送到我认识的医生那里可以吗?”她缓了口气:“在市中心的伏焜大厦,在门口就可以了……” 邵禾看她的脸色,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是觉得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应该心里有数,便同意了。上车前,她把外套铺在座位上,扶着女人进去了。 看着女人被人接进去,邵禾才猛然惊觉自己出了一身汗。可能是对方觉得不好意思,下车时顺便把她的外套也给拿走了。邵禾倒是不心疼衣服,就是觉得晚上风这么一吹有点冷。她从斜挎包里拿出保温杯,把剩的为数不多的水喝完便准备回去睡觉,没想到被人从身后拽住。 一个穿着白大褂、满头大汗、看着很像医生的人:“小姐,非常谢谢你救了我朋友。” 邵禾本能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但哪里奇怪她暂时想不出来,索性摇了摇头:“那位大姐痛经太严重了,她应该找个妇科医生好好检查一下。” 那个男人的眼神闪了闪,随即也很忧愁的说:“是的,我也这么觉得,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邵禾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哥来接我了,再见啊!”说完她一边笑一边摆手钻进了刚打到的网约车:“师傅,麻烦改路线,我现在去高铁站,越快越好。” 邵禾此刻满头大汗,她拿出手机立刻订了最近的一趟离开K市的高铁。幸好高铁站离市中心不算太远,不过半小时,出租车便到了。邵禾立马冲下车,跑进了人声鼎沸的车站,在那一刻,她从未觉得人多是一件如此有安全感的事情。 拿着身份证排队刷卡进站的时候,邵禾简直想仰天大笑:这就是她,一个对危险感知能力max的机灵鬼! 然而刷卡时出现的警报声让她懵了。 在车站前值守的警察不到叁秒立刻赶来,叁百六十度无死角围住她,冰凉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放下手里所有物品,举起手来,否则我方将进行攻击,再重复一次——” 邵禾被带到了车站的“小黑屋”,果不其然看到了刚刚的那个白大褂,他居然还换了套衣服,看起来人模人样。他像是翻自己手机一样翻着邵禾的手机:“不错,没乱发消息,也没乱打电话。” 邵禾此刻无比痛恨人脸解锁,都没怎么挣扎,一睁眼,手机就自动解锁了。她低叁下四道:“大哥,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让我回家吧……” 白大褂笑眯眯的看着她:“要是你真的打车回去了,而不是来车站,我还真信了你。” 邵禾简直欲哭无泪:“我、我、我……我再怎么说也救了你朋友啊,恩将仇报是会遭报应的。” 白大褂将手机随手丢给站在他身旁的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笑眯眯的看向邵禾:“小姐,走吧。” 开玩笑 邵禾发誓,余生她再也不会来到K市。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地方,万万没想到黑恶势力如此肆虐,随便救个人都能和黑恶团体扯上关系。 “小朋友,不要害怕啊,我们又不是什么坏人,只是我朋友想当面向你道谢而已。”白大褂把手机交还给邵禾。 邵禾看了一眼,就不忍心再看她原本贴了各种贴纸的美丽手机因为拆卸变得支离破碎的贴纸:“不是我说,你们有这能耐,摆个摊修手机不行吗?为什么非要当——” “当什么?”白大褂看她。 “没什么……”邵禾还是怂了:“说完谢谢就放我走?” 白大褂肯定的点头:“说完就让你回家,你随便问他们,我是一个言出必践的人。” 邵禾很是怀疑的看了眼前面的司机和副驾驶上的刚才拆她手机的白衬衫,也不敢说法,只能闷闷的看着窗外一闪而过无穷无尽的远山。 邵禾在酒店住了一夜,她趁服务员上来送水果的时候,偷偷递给对方纸条让对方给Z市的警局(……)报警,结果对方看了纸条上的字后笑着说:“小朋友,这次还好是我,要是其他人看到了,你就要被切掉一根手指哦。” 邵禾立刻把纸条撕碎丢进马桶,冲的干干净净。她真的太后悔了,和邵瑜一起在国外旅游不好吗?为什么要一个人跑出来玩?真的是,别人救人,各种报酬,怎么她救人,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也怪她脑子缺根筋,把腹部的枪伤以为是大姨妈,大姨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血啊!邵禾气的趴在床上捶枕头,她恨! 第二天早上邵禾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笑眯眯看着她的白大褂。邵禾吓得赶紧把被子紧紧裹身上:“出、出去!”她就知道这个酒店不安全,昨晚还专门放了防盗链,这都能进来,邵禾怀疑对方是排气窗钻进来的。 “昨天睡得很好嘛,”白大褂语气愉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的朋友醒了。”他起身,就要走的时候,回头又加了一句:“防盗链这种地方也就骗骗小孩子了。” 邵禾心酸的穿上了昨天晚上洗的半干的衣服,因为布料还很潮湿,穿在身上感觉湿漉漉的,就像她的心一样。 看清病床上坐着的那个人的脸后,邵禾再次气的想捶墙。昨天她一定是瞎了,才把男人认成女人,天啊,她要是知道是个男的,打死也不凑过去啊!果然古言说得好:不要靠近男人,会变得不幸。 “昨天的事,谢谢你。”男人开口,声音低沉。 果然,昨天的声音是装出来的。邵禾真想扇他两巴掌,装女人求可怜,还恐吓好心帮她的女人,这就是个妥妥的人渣啊!但她面上仍带着笑:“不用谢,赠人玫瑰,手有余香。帮助他人乃快乐之源嘛。” 男人也笑了,伸出手:“我叫许复。” 邵禾笑着回答:“我叫邵禾。”手却继续垂落在身侧,没有动:“请问我可以回家了吗?” 许复神情自若的收回手:“从Z市那么远来,不多玩两天吗?” 邵禾神色诚恳:“本来是要昨天回去的,但是你的朋友太热情,我已经推迟了一天,再晚的话,家人会担心的。再说,我们大一要提前半个月军训的,我还是要早点回去。” 许复看了她一会,邵禾也坦然对视,最后许复笑了笑:“我明白了。我身体还没大好,就不亲自送你回家了。” 邵禾顿时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散开,因为激动和劫后余生的喜悦,她双手握住许复的手使劲摇:“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走了,江湖再见!”说完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了出去。 江湖再见?呵呵,再也不见! “这小妞跑步可真猛,昨天你是没见着,那冲向车站的速度简直比兔子还快。”吴钥也即白大褂故意掐了掐被迷晕的邵禾的脸:“你怎么不跑了啊。” 许复看了一眼他,吴钥啧了一声松开手:“还是明天走?” “嗯,伤不算太重。”许复看了眼窗外星罗棋布的夜空,微微笑了。 邵禾醒来又看见白大褂那标志的笑脸后,果断闭上眼睛,转身继续睡,一定是她醒来的姿势不对,所以还没回归正常世界线。在她翻了两遍身后,她爬起来:“不是我说,你们这帮人没有法律常识就算了,能不能做个人啊?我是救人又不是杀人,我也说了,我不会掺和你们这些人乱七八糟的事,我也不会往外说,我也没报警,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白大褂眨眨眼:“真大。” 邵禾瞬间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什么,直接扇了两个巴掌,在那张小白脸上留了两个鲜红的巴掌印后平静道:“我的手劲也很大。” 吴钥一整天都戴着口罩,连上了飞机还戴着。 邵禾一坐到座位上就用毯子把自己全身裹起来,开始睡觉。说是睡觉,她并没有睡着,但是她不想说任何话,索性装作睡觉的样子。吴钥知道她在装睡:“邵禾,我们聊天呗,还有四个多小时呢。” 邵禾假装没听见。 “别生气了嘛,对不起,我的错,我不应该对你,额,开黄腔,我只想跟你开玩笑嘛。”吴钥的透过口罩传出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仿佛像是在撒娇一样。 邵禾被他最后一句话再次惹火了:“开玩笑?开黄腔叫开玩笑?那我甩你巴掌也是开玩笑,你觉得好玩吗?” “我都道歉了。”吴钥的火气也被激的窜了上来:“邵禾,行,你等着。” 邵禾不甘示弱:“等就等着。”她看许复走过来,又把毯子拉了上去,继续装睡。 透过毯子,她听见外面细细簌簌的脚步声,还有压得极低的交谈声,语言很像他们平时说话的语言,但是细听又都听不懂,像是某种方言。过了不久,周围又重归安静,但她却觉得正在被什么东西看着,即使隔着一层毯子,她也觉得毛骨悚然,在她觉得那个东西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猛地翻开毯子—— 滚到了地上。 吴钥笑岔气了:“哈哈,我第一次看见有人在飞机上睡着翻身滚地上的,邵禾,你是做了什么梦啊,这么——”他本来想说“激烈”,但是一想到那两巴掌,嘴里的话改成:“睡得不安稳。” 邵禾一言不发的捡起毯子,继续睡觉。 吴钥讨了个没趣,无聊的翻起了手机。 十亿美金 邵禾下了飞机后,看到那经常在电视上出现的“香江”字样时,差点要昏倒。吴钥好心扶了她一把:“小穷酸,第一次来吧,别害怕,以后哥哥罩着你。” 邵禾无比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刚要说什么的样子,突然捂着肚子蹲在地上。走在前面的许复脚步停了下来。 吴钥赶紧弯下腰:“喂,你怎么了?” 邵禾再抬头时眼眶已有泪水在打转,她看向吴钥:“我肚子疼……” 在这一瞬间,吴钥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停止跳动的声音。除了面前的这个人,世界上其他所有都褪了颜色。直到他被跳起的邵禾用大力推倒在地,他才能再次听到周围的喧嚣。他听见邵禾激动的冲向前方不远的人,死死抱住对方的腰大喊:“哥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吴钥想也不想就要冲上去,被许复伸手拦住,他看了一会那个人,轻声道:“是游承远。” 游承远有种自己被一只“咯咯”叫的大公鸡抱住的错觉。他身边的人果断自觉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邵禾自觉如芒在背,完全不敢回头看,扒着游承远的袖子:“你是要回Z市吗?我要跟你一起回去!我——我钱包被偷了。” 游承远抬头扫了眼站在对面正盯着自己看的那些人:“你认识他们吗?” 邵禾赶紧摇头:“不认识,可能是一群神经病。” 吴钥一直看着邵禾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车里,从他的视线彻底消失。从她跑开,她一次头都没回,就像他们真的只是毫不认识的陌生人。 邵禾从找到游承远“求救”便知道肯定会有被盘问的时候,不等游承远发问,她果断老老实实交代了全部事情,最后为了表现自己的悔过意识,加了一句:“我以后见到受伤的人,一定第一时间打120。” 游承远嗯了一声:“还有呢?” 邵禾想了一会,很不确定的问:“离远点打120?” 游承远无奈:“为什么不在觉得危险的时候告诉我们?” 邵禾啊了一声,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会给你们添麻烦吧。我妈知道了肯定也不好受,反正,反正最后我还是跑掉了嘛。” 不是因为觉得不能告诉别人这件事所以才没有联系任何人,只是觉得告知了对方好像就在道德绑架对方似的:真的来救她,多少会觉得这个人真麻烦啊;不来救,似乎心里有些过不去。所以就还是不说了,反正她也会到车站。 游承远沉默了一会。他突然想起曾经某个晚上,他在阳台看书时听到楼下房间传来的笑声夹杂着捶床的声音。他总是误判这个人。一开始他以为她很沉默;然而她不是;他又以为她很开朗;然而也不是。她就像一片青色的树叶,你以为一眼便能看穿,但某个时刻,在阳光的折射下又显现出另一种瑰丽的纹路。 “不是麻烦,也不会觉得麻烦。”游承远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也许我这么说很失礼,但很多你觉得很复杂的事,在我们看来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如果你在出租车上给我打电话,我会安排人去接你,后面便不会有那么危险的事情发生。如果今天你没有遇到我,如果对方以你为人质索要赎金,这虽然也不算什么很难解决的事,但会比一开始解决掉复杂一些。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不要犹豫的告诉我。” 邵禾张了张嘴:“真的可以吗?那……那能不能帮我买个手机,我的手机丢在他们那里了……” 感谢万能的iCloud,邵禾一点点仔仔细细把贴纸重新粘到手机后盖上,等同步完成后,打开手机,壁纸依旧是她最喜欢的漫画人物,仿佛这就是她原本的那个手机。邵禾放下手机,躺回酒店床上使劲滚了两圈。 邵禾小时候经常爱乱搞邵瑜的衣服、首饰,邵瑜气的每次都要打她屁股。后来沉安平教了她一个绝招:哭。在邵瑜要动手的前叁秒让眼泪充斥眼眶,但是要控制住不能让泪珠落下来,坚持叁秒,邵瑜绝对不会再揍她。 今天她在机场看到游承远时,差点就要喊名字,但是一来她害怕自己直接被拖走;二来机场声音嘈杂,她怕游承远听不到,只能假装肚子疼,再用上这个“绝招”,果不其然成功了。看来这个方法不止对邵瑜管用嘛。 邵禾又在床上滚了两圈,听到手机的提示音后,拿过放在床边桌的手机,是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你会后悔的。 邵禾冷笑一声,飞快打字:你姑奶奶我已经后悔的快死了!救了一个神经病白眼狼,哪个正常人能不后悔!滚蛋吧你!一群神经病! 发完短信后,邵禾立刻把对方拉进黑名单,想想觉得还是不保险,直接将手机设置“白名单模式”,即收不到任何非联系人的信息与电话。 吴钥在换了一圈手机后,还是无法发给对方任何信息、也无法打通电话后才意识到对方是设置了白名单。他气的简直想把手机砸了,结果一边的小弟唯唯诺诺道:“大哥,这是我的手机,您还是还给我吧。” 许复进来的时候,吴钥正在大厅以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听到他进来的声音后,立刻活了过来:“他们还没离开香江吧?” 许复看着眼巴巴的吴钥,一股无名火起,语气也变得不耐烦:“是没离开,但是十亿美金。” “什么?十亿美金?那小子这么敢开价?那女人是钻石做的吗?钻石做的也不可能这么贵啊……哥,你借点钱给我吧……” 许复从未如此无语过:“游承远这次来香江考察项目,在考虑十亿美元的融资。你敢动他的人?” “为什么不敢啊?”吴钥满不在乎道:“不就这点钱吗?” 许复简直想敲开吴钥的脑子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十亿美金是不多,但是有了他,其他人也会愿意在香江投资,到那时,规模远不止数十亿。他懒得再跟吴钥说话:“我要出去吃饭了。” 吴钥反应很快:“是不是和游承远?我要和你一起去!” 神经病 游承远在香江还有事,要待几天再离开。邵禾现在自己也不敢一个人回去,只能也先留在香江,游承远找了一个女孩陪着她,对方利落干练的打扮让邵禾安心不少,俩人一起在大街小巷乱逛。 邵禾对于新环境的适应能力很强,不到两天,她已经对酒店附近的环境一清二楚,那个女孩是本地人,虽然普通话不太标准,但俩人沟通无障碍,在离开前,邵禾极热情的邀请她以后去Z市玩。 折腾了这么一大圈,暑假也过去的差不多了,但邵禾没能参加申大的军训,因为她在开学前两天吃小龙虾吃的太多,得了急性阑尾炎。 邵瑜对此简直高兴坏了,每天变着花样的搭配各种衣服去给邵禾送营养餐。 原本两天就能出院的邵禾,在邵瑜的强烈要求下住了半个月的院,等她出院后,正好错过军训。 邵禾因为她喜欢的漫画家,去了申大。楚辞秋和周恒这两位状元和榜眼一个去了申城的A大,一个去了申城的B大。申大恰好夹在这俩学校之间,有人曾戏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在A\B大,而我在申大。(……)邵禾根据漫画的蛛丝马迹推测出小十经常去A大散步,所以隔叁岔五就跑A大找楚辞秋,希望某天能偶遇漫画家,可惜始终未果。 想遇到的人遇不到,不想遇到的人倒是能遇到。 邵禾在操场上跑步的时候,听到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你怎么没参加军训啊?我专门来找你了。”她转头,差点崴脚。她赶紧往旁边退了一米,满心警戒:“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怎么混进来的?我要报警了。” 有学生经过,对吴钥打了声招呼:“教官好。” 真是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附。邵禾无比感谢她的阑尾在被切掉之前还做了一件莫大的好事,也感谢邵瑜让她在医院待了半个月,完美错过军训。 “才半个月没见,不至于啊。”吴钥走到邵禾身边,用笃定的语气说:“我知道,你不是游承远的亲妹妹。” 邵禾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关你什么事啊?” 吴钥一时被噎的没话说,过了一会才缓过来:“果然不是亲妹妹,就让你上这种叁流大学。我可以让你去隔壁。” 邵禾内心的无语无法用语言形容了。虽然申大是比不上隔壁那俩大神,但是那也只是相比隔壁差了一点啊!申大要是叁流大学,其他大学都要哭晕在厕所。而且她是自己考上的,对方这语气是什么个意思啊?邵禾深呼一口气:“谢谢你。”吴钥刚受宠若惊的要说“不用谢。”就听见邵禾继续说:“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你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学历靠关系的草包,这么一想,和你这种草包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之前是我太狭隘了。”邵禾笑眯眯的扬起手机,界面上已经输入了报警电话:“现在请离开我的视线,不然我就报警了。” “我觉得我得了相思病。”吴钥又喝了一杯酒,拉着吧台前酒保的手,哭诉道:“我,我居然得了相思病!” 被拽住手的酒保迎着四面八方带着笑意的目光,内心OS:老子看你是得了神经病!但是面上还是恭敬道:“哥,喜欢就去追嘛,哪有您追不到的人呐?” 吴钥又灌了一杯酒,喃喃了一句,睡过去了。 酒保立刻嫌弃的抽回自己的手,他可不是gay。 候在吴钥身边的人把这个喝醉的酒鬼带了回去。 大学生活也没有邵禾想象中的那么有意思,她新鲜了半个月,又回到了之前每天看漫画的状态,无聊的时候就去找楚辞秋玩。B大的学校里有家餐厅,邵禾特别喜欢吃里面的鱿鱼,索性又经常拉着楚辞秋去找周恒借校园卡,没事就去吃顿饭。邵禾叁点两线,过的倒是还蛮开心的。 当她被人表白的时候惊讶远远大于羞涩:“所以,你喜欢我什么啊?” 邵禾不认识面前这个人,但是对于这种在寝室楼下告白的事她觉得很土,还带着一点的厌烦心理。 男生捧着一大束玫瑰,站在用蜡烛围成的心形前,自信道:“喜欢你的善良,喜欢你的聪慧,喜欢你的可爱,喜欢你的——” 他还没发表完他自以为高明的一串话,就被邵禾打断:“可是我好像没和你说过话,你怎么知道我善良、聪慧、可爱的?” 男生就像被一盆冷水浇中,半响没说出话来。 邵禾都做好被人夸奖一顿的心理准备了,结果对方一直没说话。她等了一会,困得打了个哈欠,踩着自己的拖鞋回了宿舍。 邵禾在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再次遇到了吴钥,他戴着帽子口罩,一直到上课他给邵禾传纸条的时候,邵禾才意识到是他。 邵禾瞥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他就是馋你身子,他下贱! 字写的倒是不错,但是人,呵呵。 吴钥看对方虽然不搭理他,但是看了他的纸条,赶紧又写了一张纸条:对不起。 邵禾举手:“老师,我坐在后面有点看不清黑板,可以坐前面吗?”她拿起自己的书包直接坐到了第一排。 邵禾最近很烦。因为表白的人越来越多了(……)。在她向楚辞秋和周恒吐槽这件事的时候,周恒差点被呛住:“传言中的申大高冷女神居然是你,真是万万没想到。” 邵禾也很无语:“我现在看到男的,就觉得对方在发情,有点恶心。啊,不包括你啊,周恒,你在我心里已经是姐妹了!” 周恒:……这是称赞吗? 楚辞秋义不容辞:“要不你说你是百合吧,我愿意当你的女朋友!” “不可以!”、“我拒绝!”剩下俩人异口同声。 周恒立刻心虚的摸鼻子。 邵禾看破不说破:“直女装姬,天打雷劈。” 楚辞秋对万人迷的心路历程很好奇:“那么多表白的人,就没有一个你想交往的对象吗?” 邵禾咬着吸管想了一会:“没有。我认识的男生没有向我告白的,告白的都是不认识的,我觉得这种对没说过话的人告白行为很奇怪啊,不就是明显的见色起意嘛。” 周恒嘴里的可乐一下子喷了出来:“什么见色起意,那叫一见钟情。” 邵禾啧啧:“见色起意和一见钟情有什么区别吗?这就是男人,用华丽的词语隐藏自己龌龊的本质。哎呀,我说了,周恒你不算啦。” 楚辞秋赞同的点头:“邵禾,你说的很有道理。那你认识的人里面有喜欢你也可以追嘛。” 邵禾长叹:“我认识男生都有女朋友。” 周恒一语道破本质:“你认识的男生估计只有我和你的同班同学吧。” 邵禾不爱社交,不去聚会。最多的业余活动就是和楚辞秋、周恒叁个人一起在申城各种小店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各种吐槽。大店他们都去不起(……) 在两位挚友的分析下,邵禾深切意识到了自己单身的原因,但是也懒得为了找个所谓的男朋友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她躺倒楚辞秋的怀里:“你们千万先不要这么急着找对象啊,要是你们都找了对象,我一个人就太惨了!” ……周恒他恨! 橘子树 在寒假来临前,邵禾成功找到了申城郊区农场的一个实习,可以等到过年前一天再回去,在Z市待到初叁就可以离开。包吃包住,工资尚可。 邵瑜听说了她的实习后:“还不错,挺符合你专业的。” 邵禾的专业:农学(……) 这个农场面积不算小,有不少人正在工作。邵禾到的时候几个工人正在搭建蔬菜大棚。经理详细介绍了她的工作内容:在草莓大棚负责卖草莓。 经理一脸骄傲:“分给你的草莓大棚里的草莓可是从岛国引进的美人姬,最高曾拍卖过一颗叁千元人民币。”他声音压得低了些:“当然员工福利也是有的,每天你可以吃上那么几颗,别吃太多就行。” 邵禾很诚恳的问:“我可以不吃,把我的那份卖掉吗?” 经理一脸严肃:“一旦发现这种盗卖公司财物的行为,我们会追究法律责任,刚刚我们可是签了合同的。” 邵禾开始了她的“卖草莓”工作。只能说申城的有钱人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每天来摘草莓的人不说摩肩接踵,也能算得上络绎不绝。邵禾来的第一天还算了下营业额,第二天就懒得算了。 这里的水果蔬菜大棚数量不少,每天下午没有游客的时候,几个“收银员”都会互相“串门”,互相品尝水果蔬菜。除了邵禾之外的收银员,都是四五十岁的女性,她们在这段时间结束后会继续在农场干农活,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邵禾最喜欢吃一个老阿姨负责的水果黄瓜,她俩每天互相交换水果蔬菜。听那位老阿姨说,她孙女很喜欢吃那种草莓,但是也只能趁这段时间偷偷吃一点。 邵禾很喜欢傍晚的时候和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吃水果,她们会说她们的家庭,更多的是孩子。她们的孩子大多也在申城,不过是在工厂里做工。如果能进富某康反倒算好的,最起码遵守劳动法,加班有工资;如果是不规范的小工厂,每天工作十二小时,两班倒。一个月只能休息一两天。一个小时的工资大约在二十左右;更甚的是有些工厂的机器很危险,防护措施不到位,“我听说我们村里一个仔的手就被切下来咯,赔了五万。”那个阿姨一脸后怕。 也有人问起邵禾,问她是不是大学生来体验生活的。邵禾在她们面前无法说出口体验生活这四个字,只能含糊解释道:“没,就是临时找的工作,包吃包住嘛。” 吴钥就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他能在他家的农场遇到邵禾。 因为过年,他的几个朋友从国外回来,几个人约着出去玩,但是又觉得都没什么意思,便想到了吴钥家的这个农场。决定过一把田园生活的趣。 事情发生在他朋友摘黄瓜的时候。他那个朋友正故意和他带的女朋友闹,没成想一只“路见不平”的马蜂飞了进来,直接给他脑门蛰了个大包。疼的他哭天喊地,一巴掌甩在了听到声音来帮忙的阿姨脸上。 邵禾是拿着草莓准备来换黄瓜的时候正巧看到的这一幕。她想都没想,也没看到站在那的吴钥,直接把草莓摔到对方脸上,也重重扇了一巴掌过去。 那个人被打懵了,连哭都忘了哭。或者说所有人都懵了。 邵禾悄悄将手机拿出来,手指放在快捷呼出的按钮上。 “道歉!”吴钥一声大喝。 邵禾这才注意到吴钥也在。 那位阿姨刚要继续道歉,没成想吴钥重重按着他朋友的肩膀:“给我们的阿姨道歉!马蜂是她找来的吗?阿姨是好心帮忙,你凭什么打她?赶紧道歉!” 他朋友的眼泪将落未落,看起来分外滑稽:“我?你让我道歉?” “不是你还能是谁?动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吴钥本来想加一句“打狗也要看主人”,没敢加。 他朋友一脸不敢置信,用手指着邵禾:“那她呢?她打了我!” 吴钥伸手把他的手拍掉:“这位姑娘是见义勇为,行侠仗义。你赶紧给她们道歉。” 道歉的时候,邵禾一脸憋笑的表情。那位朋友迫不得已道歉后直接开车离开,其他几位见势不好也都撤了。 事情结束后,吴钥小心翼翼地走在邵禾旁边:“对不起啊,他们就是一帮混蛋。” 邵禾看他,嗤笑:“说的好像你不是一样。你知道什么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吴钥随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对,我也是个混蛋。所以我这不是想——钦慕你这种女侠嘛。” 邵禾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她毫不客气的拿之前吴钥的话怼他:“你那是钦慕吗?你就是馋我身子,你下贱。”此话一出,连邵禾自己都尴尬了,她也是没想到自己能对着吴钥说出这种虎狼之辞,她咳嗽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吴钥因为她的话愣了一会,他沉默了好一会,说了一段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是,我一开始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所以做了很过分的事。你讨厌就讨厌吧。可是现在我就是喜欢你啊,想和你一起去非洲摘果子的那种喜欢!” 邵禾抽搐着嘴角:“非洲摘果子?” 吴钥轻声说:“你高中写的作文,我的理想,发在校刊上的。” 邵禾简直想晕过去:“你不会把我高中那些东西都看了吧?” 吴钥又嗯了一声:“反正,反正就是这样。”他又补了一句:“不是馋你身子的那种。” 邵禾带着一身鸡皮疙瘩连夜坐火车回了Z市,一路上脑子一直回荡着“非洲摘果子”,囧的她想死。 那是邵禾高二的时候写的一篇作文。去非洲摘水果其实是她对人类回归本真生活的一种诗意的表达,她现在还记得她写的结尾: ……我的理想是回到人类的起源之地,在春天种下一棵橘子树,在秋日摘下它的果实。夜晚,村庄的孩子在树下的篝火捉迷藏,而我将为他们歌唱…… 什么去非洲摘果子啊……真的是,没文化真可怕。 ============ 搬文好累,我后悔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一起放……就以后慢慢搬吧 化学反应 邵瑜明显发现了邵禾的魂不守舍,回来两天居然都闷在屋里睡觉:“你怎么提前回来了?过完年也不走了?” 挂着大大黑眼圈的邵禾:“我要静一静。” 邵瑜啧了一声:“是不是有人给你表白了?大学可是尽情释放荷尔蒙的场所啊……” 邵禾把头埋进被子:“可是我觉得对方就是个草包,还很奇葩。” 邵瑜把被子从邵禾头上扯下来:“但是你又觉得对方很搞笑,挺有意思的是吧?” 邵禾有气无力:“是的。所以我连夜看完了红楼梦、金粉世家、半生缘、倾城之恋,冷静一下我自己,让理智重回头脑。” 邵瑜被逗笑了:“宝贝,行吧,那你说说那个人哪点让你觉得有意思?” 邵禾在床上又滚了两圈:“他看了我高中的作文,说愿意和我去非洲种树。” …… 邵瑜觉得这点邵禾真的是继承了她爹的基因:“那要是有人把你从小到大写的作文都看了,你岂不是要非君不嫁?” 邵禾又开始在床上滚:“所以,我现在正在看第一炉香,我要保持理智!” 邵瑜索性换了个问题:“那肯定有其他人向你表白吧,你先随便挑个看的顺眼的人谈呗。” 邵禾坐起来:“感情的事怎么能这么随便呢。那些表白的人,我每次都会反问,你喜欢我什么?可是他们回答的都是什么性格好啊、好看啊、不啦不啦的,这不就是见色起意吗?哪怕他们有一个人回答的让我觉得稍微有点诚意,我都不会拒绝的那么干脆。” “可是现在有一个你认同的回答,你又觉得这个人不靠谱。”邵瑜总结道。 邵禾蔫了。 “爱情这种东西本质就是种化学反应,人类为了繁殖进化出来的附属品罢了。说是见色起意,也没错。”邵瑜摸了摸邵禾的头发:“也就你们这些小女生天天觉得爱情多么伟大,其实就那么回事。” 邵禾看她:“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爸啊?” 邵瑜双手捧脸:“当然是你爸长得好看啊。我表白,他就同意了嘛。” 邵禾目瞪口呆:“这、这么随便吗?你们不聊聊其他的?” 邵瑜露出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在绝对的颜值面前,其他算得了什么?” 临走前,邵瑜笑着对邵禾说:“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要多尝试嘛,只是谈,又不是结婚,做好安全措施就行了。你要是实在拿不定注意,让对方这几天来做客,我帮你看看也不是不可以。” 邵禾又经历了一个不眠之夜后,把吴钥的号码加到白名单,结果看到了一大堆短信,每条短信都是一篇作文读后感。最后是一张两个星期前发的一棵橘子树照片,对方正扛着铁锹,四十五度角忧郁的望着非洲的夕阳,成功让邵禾再次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赶紧给对方发了个短信:你现在有空吗? 短信刚发过去,电话就来了。 “邵禾,有、有什么事吗?” 邵禾听见对面全都是烟花的声音,随口说了句:“你们白天还放烟花啊。” 吴钥啊了一声,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怎、怎么了?” 邵禾深呼一口气:“我有几件事需要和你确认。第一件事,你和那个我救的人什么关系?第二件事,你们当时为什么要绑架我?第叁件事,你——你先回答前两个问题,我再问第叁个。” 吴钥赶紧解释:“那个人是我一个朋友,他当时在K市出任务。也不是绑架,因为当时的事太机密了,我们不敢冒险,准备等你开学前一天就送回去的。真的,我、我当时就是故意逗你的,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要是不信,你问游承远,如果真的是绑架,他肯定不会继续和我们谈的。” 邵禾稍作沉思:“那你能去做个测谎吗?” “……能,我一会把视频发你。”吴钥很紧张:“那第叁件事是什么啊?” “你在元宵节前方便来Z市一趟吗?我妈想见你。” 吴钥挂了电话还在发楞,直到一阵冷风吹的他打了个寒战。他飞速跑进大厅,找到正在和亲戚聊天的爸妈:“我要回国,现在。” “吴钥,你最近也太不正常了,之前去非洲,现在大年叁十回国?”他妈放下酒杯,怀疑的看他:“你最近不会又在和许复鬼混吧?我说了,你离他远点。” 吴钥赶紧摆手,一连说了好几个我,才说完整:“我要去见我未来丈母娘了。” 邵禾终于睡了个好觉,结果在早上七点被电话吵醒:“邵禾,我现在在Z市机场,和咱妈——不不不,和伯母在哪见面?” 邵禾睡得迷迷糊糊的,直接把位置共享给对方,然后继续睡觉。 吴钥维持着脸上的笑容,藏在桌子下面的腿忍不住打颤。 他面前坐着叁个人,六束目光看的他两股战战,有种正在经受叁堂会审的感觉。 邵瑜笑眯眯的递过去一杯茶:“喝点水,不用紧张嘛。年轻人精力就是旺盛,还连夜坐飞机飞回国。赶巧和我们一起过年了。” 邵禾穿着家居服,半睁着眼,晃进楼下的厨房,给自己盛了碗饺子,端上餐桌上时才看见坐着的四个人,她觉得自己肯定还在梦里,又揉了揉眼睛,还是看到正坐在那里、用求救的目光恳切看着她的吴钥,喃喃自语:“我一定还没睡醒,我要继续睡……” 邵瑜一把将邵禾拉到自己旁边的座位坐下:“睡什么睡啊,介绍一下。” 这便是邵禾的此生社死巅峰。她完全不想回想那个尴尬的早上是怎么过去的。幸好大部分问题问的都是吴钥,而不是她,但是哪怕在一边听,邵禾都尴尬的要死。尤其是游岩听说了那棵橘子树之后,一脸感动:“真的是年轻人浪漫的感情啊。” …… 经历了一个上午的盘问,吴钥在客房睡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缓过来。他走出房间的时候,正好邵禾准备敲门叫他。此刻见面,邵禾那是一个尴尬啊:“不好意思啊,我早上睡迷糊了。” 吴钥抓了抓头发:“不是有句话‘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开始有点紧张,后面就好了。” 邵禾笑得捶墙:“大哥,你不会比喻就别瞎比喻啊。” 吴钥小声说:“不,我就是这么觉得的。” 挚友 虽然是大年叁十,但商场的人还是挺多的。 吴钥很少逛这种人多的地方,但是和邵禾一起逛街的感觉非常奇妙,尤其是邵禾说:“你有带衣服吗?我带你去买衣服吧。” 然后他被带到了海澜某家。 邵禾双手合十满脸感动的看着墙上硕大的代言人壁纸:“偶像啊偶像,我终于可以为你的代言消费了!”然后一把将还很懵的吴钥拽进店里:“站好,我来给你挑衣服!” 换了一套衣服的吴钥手里提着一堆袋子,邵禾刷完卡:“我今天终于实现了我的一个重要梦想。” 吴钥有些不好意思:“给男朋友买衣服吗?那我以后只穿你买的衣服。” 邵禾啧了一声:“阴险的男人啊,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买衣服。今天是特殊情况,我有压岁钱加上打折才买的。最重要的是!这是我偶像代言的店铺,一年前看到他的海报我就想,以后一定要给我男朋友买这家店的衣服,现在终于实现了!” ……所以你找男朋友不会就是为了买衣服吧……吴钥只敢在心里吐槽,手上则腾着袋子,艰难的拿出自己钱包里的卡:“那你刷我的卡,密码是八个八。” 邵禾摇头:“不行,我觉得我每收获一笔横财都会倒霉,还是别了。下次再买衣服你自己去刷卡。” 两人提着一大堆衣服赶在晚饭前回了家。正巧碰上游承远出来,他看见俩人手里提的袋子,嘴角都有些抽搐:“你们买的衣服还挺多。”是要住多久啊…… 邵禾大笑:“海澜某家在打折,五件叁折,你要去买嘛?我可以帮你挑!”邵禾通过给吴钥搭配衣服,对自己给男生买衣服充满了信心。 游承远嫌弃的看了眼那个牌子:“谢谢,但是不用了,我衣服还够穿。” 因为有了男朋友,邵禾每天都有充分的理由早出晚归。邵禾第一天带吴钥出去,是去见楚辞秋和周恒,郑重宣布了自己脱离单身狗的生活。然后叁人领着吴钥(的银行卡)去了Z市他们垂涎已久但碍于囊中羞涩没去过的各种餐厅,吃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算吃完。于是,吴钥成功将邵禾两位挚友的印象分刷到了满分。第二个星期,因为大部分商铺开始营业,邵禾索性带着吴钥逛各种小吃店,还有各种她觉得很有意思的地方。 比如,河边的一棵树。 邵禾站在路边,用手比划着那棵树的形状:“你有没有觉得这棵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的树很像什么东西?” 吴钥看了好半天,才不确定的说:“像棵树?” 邵禾:“……某种字体,你写过的字体!” “瘦金体?”吴钥再细看,那棵树的纤细的枝丫确实有几分至瘦而不失其肉的意味。 “对呀!我第一次在这条河边散步看到这棵树的时候,就想到了瘦金体。”邵禾一蹦一跳的走在青石台阶上:“你是练的硬笔的瘦金体吗?” 吴钥下意识回答:“软笔硬笔我都练过,小时候觉得蛮好看的。等等——”他反应过来了:“你当时看我的纸条是因为我的字?” 邵禾转移话题:“那我们一会去买点墨水和毛笔,你给我写幅字呗。” 吴钥和邵禾离开Z市的时候,他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切他自以为熟悉的东西原来完全是另一幅模样。他自认去过很多地方,Z市也来过几次,但从未觉得这个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但邵禾带他找到了隐藏在大厦之间的森林与湖泊,在森林里缓慢穿行过的绿皮火车,更别提郊区的山丘与不起眼的历史残骸。 在她眼里,所有的一切都生机勃勃,都美不胜收。 换了海澜某家衣服的吴钥见到朋友被问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吴钥,你家出事了?” 吴钥只能每次都很有耐心的解释:“我女朋友给我买的衣服,亲自挑的。” 然后朋友就会一脸同情:“那你对你女朋友也太抠门了吧。” …… 第一个学期一直坐第一排的邵禾又回到了后排,连上课的老师都不太习惯,课间的时候忍不住问她:“邵禾,你怎么不坐第一排了?” 趴在桌子上的吴钥幽幽抬头:“老师,因为家属来了。” 八卦的传播速度是及其迅速的,尤其主角是传闻中非常高冷、接连拒绝不下两位数告白对象的女生。 有一个连续叁次给邵禾表白都被拒的男生在得知邵禾的现任是一个在B大的草包后痛心疾首,冲到申大:“女神,你怎么能挑这样一个人啊?这种花花公子,哪点配得上你啊!” 邵禾仔细思考了一会:“看的顺眼吧。” …… 因为吴钥,邵禾和她的挚友们的周末伙食有了质的飞跃。在这方面,邵禾自愧不如。吴钥对于申城的叫得上名的餐厅如数家珍,几个人吃了几个月,愣是没重复的。邵禾在心底由衷感慨:有钱真好。 暑假快要来了,就在邵禾准备继续投简历找实习的时候,吴钥问她要不要去埃及玩,顺便也邀请了她的挚友们。 在楚辞秋和周恒无比期待(胁迫)的眼神下,邵禾果断答应了。 四人浩浩荡荡收拾行李,向着金字塔出发。 爱在西元前 在埃及的半个月,虽然语言不通,但四个人还是玩的不亦乐乎。半个月后,他们又去了伊拉克,准确点说是: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在亲眼看见传说中的刻有楔形文字的泥板后,邵禾不顾其他人在场,一把抱住了她身边的吴钥。 楚辞秋和周恒对视一眼,默默出去买饮料。 邵禾松开手的时候,眼睛还有点红:“你怎么知道的啊?” 吴钥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都给我买了你偶像代言的衣服,这种事不是很明显嘛。哎呀,这种小事没什么好哭的啦。”他小声哼那首歌:“祭司、宫殿、征战,是谁的从前,喜欢在人潮你只属于我的那画面。有点跑调,我本来想在这时候放这首歌的,但是博物馆的管理人不同意。” 邵禾被他跑到天边的调一下子逗笑了:“什么土豪行为啊,在博物馆放流行歌曲。”她轻声哼了后面半句:“经过苏美女神身边,我以女神之名许愿,思念像底格里斯河般的蔓延。”她看向吴钥:“这是我最喜欢的一首歌。” 吴钥被亲到的时候还处于很懵的状态。 身边看到这一幕的游客纷纷鼓掌,还有人在喝彩。 邵禾松开手:“喂,你怎么一幅不在状态的样子?” 吴钥脸有些红:“啊……头晕……”话音刚落,他便直直倒了下去,幸好邵禾扶住他,才没直接栽倒在地。 吴钥是被消毒水味熏醒的。 他听见周恒笑得疯狂的声音:“邵禾你是不是有毒,亲一下就把人亲晕了,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是中暑好吗!中暑!”邵禾也是无语,没想到吴钥如此“脆弱”,就接个吻至于嘛…… “吴钥醒了!”楚辞秋把风油精递给邵禾:“你再给他涂点。” 吴钥满脸通红的坐起来:“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邵禾啧了一声,把风油精往手里滴了许多,直接抹到吴钥的太阳穴:“小同学,不要强撑,不舒服就直说啊,医生说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嘛,你中暑又不是说明你身体差。下次不舒服一定要提前说啊。” “……我知道了。”吴钥小声说。 四个人疯玩了一整个暑假,后果很明显——每个人都晒得黑漆漆的。而他们是在飞机落地申城机场、和周围的人比较之后才发现的。 楚辞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简直快要昏倒了:“我的白皙的皮肤,天啊……我的白皙的皮肤……我最引以为傲的白皙的皮肤……” 邵禾安慰她:“安啦安啦,你之前军训比这黑多了,当时我差点没认出你,后面不是又白回来了嘛。” 楚辞秋一脸沉痛:“不过去了这么多地方,晒黑也是值得的!” 就在几个人说笑之时,身后有人喊了声:“吴钥!” 四人回头,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黑色靴子的“白人”,和他们这一身“白T恤白裙子”的“黑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人看见这四个“小黑人”嘴角也有些抽搐:“你们这是刚挖煤回来吗?” 本来心情平复了一些的楚辞秋又郁闷的趴到邵禾的肩膀,邵禾立刻回怼:“这话说的就没见识了啊,我们这叫日光浴,好莱坞的多少大明星不都争先恐后的要晒黑吗?” 吴钥赶紧介绍:“许复哥,这是我女朋友,邵禾,你认识的。这两位是她的朋友,也是我的学弟和邻校校友。” 邵禾觉得许复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脸好像也有点眼熟,但是一时想不起来,直觉不想和这个人打交道,垂下头继续安慰郁闷的楚辞秋。 吴钥和许复没聊两句,便分开了。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邵禾福至心灵:“我想起来了!那个假扮女人的变态!” 话音刚落,许复脚步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一个踉跄。仅剩的修养让他没有回头。 吴钥尴尬的要死,也不能上去叫住许复道歉,只能小声解释:“不是假扮,是当时头发比较长而已。” 周恒则顿生八卦之心:“看着人模人样的,难道是女装溜进女厕所?” 楚辞秋断然否定:“吴钥的朋友应该不至于,可能是女装癖,在女性试衣间试衣服,被邵禾发现了!” 吴钥看着越走越快的许复的背影,心想,你们声音这么大是想杀了我吗…… 邵禾刚洗完澡躺到宿舍的床上,电话就响了。是邵瑜。她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八卦的味道:“怎么样怎么样!” 邵禾转了个身趴到床上:“狮身人面像很壮观,我最喜欢楔形文字,伊斯坦布尔的猫也很可爱!” 邵瑜无语了:“我问的是进展啊,你们难道不住一间房间吗!我在你行李箱里塞了好几包避孕套,用完了没?” ……邵禾纯纯无语了,她还以为那是她妈不小心装进去了,结果纯粹是故意的:“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们每人一间房。” “哎呀,怎么会这样?不会是那小子不行吧?宝贝我跟你说,你不要只精神恋爱啊,身体契合很重要的啊——”邵瑜又要开始长篇大论。 邵禾赶紧说:“哎呀妈妈我这信号不好,我挂了啊。”挂掉电话,邵禾感觉自己简直脸红到要爆炸,哪有这样的啊…… 八月底的天气又闷又热,邵禾晚上是被热醒的,她摸索着空调遥控器摁下去,结果发现没声音,再一看,屋里停电了。 她热的睡不着,索性直接坐起来,看了眼手机,在一个小时前,学校公众号发了因为电路检修停电叁天的通知。 邵禾本来想去楚辞秋的宿舍住,临打电话想起来她回家了。又准备去酒店住,但是又舍不得她的钱,心烦意乱下索性给住在校外的吴钥打了电话,等她收拾好衣服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想起她妈的话,莫名打了个寒战。 不至于不至于,他俩都不至于是这种色令智昏的人。都怪她妈,天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邵禾使劲甩了甩头,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甩出去,抱着她的衣物下了楼。 破门而入 洗完澡的邵禾吹着空调啃着西瓜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影。这就是她最向往的夏天啊。本来她还有点困,但是折腾了一圈,加上又睡了一个下午,那点困意完全消失。 她坐沙发的这头,吴钥坐沙发的那头,俩人隔着至少一米的距离。但是吴钥还是觉得热。他腾的站起来:“我、我去睡觉,你自己看吧。” 邵禾将目光从幕布上转移到吴钥有些泛红的脸上:“大哥,现在才八点半,你下午没睡觉吗?” 吴钥强迫自己把眼睛从对方身上移开:“你……你……你能不能不要穿着睡衣啊?” 邵禾站起来,扯着自己的睡衣睡裤:“不是我说,我这又不是睡裙,我还穿了内衣,这不就是正常的夏天的衣服?你穿的不也是睡衣?” 吴钥很是郁闷的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走回了卧室。 邵禾无语了,怎么搞的跟个她在欺负人似的,她一个人待在客厅又看了会电影,感觉一个人看没人听她吐槽实在是太没趣了,又去敲吴钥的卧室门:“吴钥同学,吴钥小同学,快开门跟我一起看电影啊。” 此时的吴钥:想死。 邵禾又敲了一会,什么动静都没有,只能大喊:“喂,吴钥,你再不出声我就直接进去了。”话音刚落,她听见有什么撞到门的声音,然后门开了一丝缝:“我……我想睡觉,你别弄了……” 如果邵禾此时稍微冷静一点,她就能听出对方声音的不对劲,稍微联想一下便能知道是怎样的尴尬情况。但此刻的邵禾满脑子只想把对方拽出来陪她看电影、听她好好吐槽里面的人物剧情,所以她选择撞门直入,然后看见了靠在门后面正在那啥的吴钥。 吴钥也是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破门而入”,在对方赤裸裸的目光下,直接就射了。 邵禾被推出去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停滞。她的第一反应是:男的也太容易那啥了吧…… 吴钥可能是太过羞愤,连门都忘了关,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邵禾一时觉得这个场面太过滑稽,蕴含在其中的尴尬都显得微不足道起来。闷闷的哭声透过床单传出来,弄得邵禾有些愧疚,她走过去,拍了拍颤抖的被子:“那个,对不起啊,这种……哎呦,正常啦。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出去啊!”吴钥沉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还带着一点哭腔。 …… 这……这有什么好哭的吗?邵禾尝试着理解了一下少男的幽怨,没能理解到,不过这种时候好像一个人呆着确实比较好。她从床边站起来:“那我就先出去了啊,明天早上见。”说完她一溜烟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一连叁天,吴钥都有些气闷的样子。邵禾也能像哄小孩一样哄他,还“亲自下厨”,煮了一锅“黑暗料理”,然后俩人出去吃了螺蛳粉。 邵禾回宿舍之后,非常严肃的在电话里就此情况咨询了她信任的(唯一)一位男性朋友:周恒。 周恒听完嘴里喝的水一下子全喷了出去:“邵禾,不是我说,你……你真的太过分了!人家不让你进去,你还非要进去,结果——” “我以为他是身体不舒服啊,当时那个声音听起来就有点像哭,所以才进去啊……”邵禾语气微弱的为自己辩解:“我哪能想到他、他在做那种事……” 周恒望天:“那、那你当时要是觉得不排斥,顺势滚个床单不就好了……” “我是有这个想法的……”邵禾小声说:“可是他让我出去,我不就出去了嘛……” “……”周恒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是,要是他是当事人,估计也要内伤好几天。 挂了电话的邵禾又开始继续给吴钥发信息:“小朋友,心情好点了嘛?我请你出去吃麻辣烫和凉皮呗。” “不要,不想吃。” 连续被拒绝叁天的邵禾也火了:“吴钥,我跟你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然后对方不回她了。 邵禾彻底火了,背起书包冲向B大。 吴钥是被下课铃吵醒的。他闷闷的准备起身,一抬头看见了坐在他身旁笑眯眯看着他的邵禾。 他吓得又坐回了凳子上。 “我们去吃麻辣烫呗。”邵禾准备拉他走。 “可是——”吴钥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男声传来:“吴钥,啊,嫂子也来了,正好跟我们一起去喝酒哎。” 邵禾看了吴钥一眼。吴钥眼神躲闪了一下。 再抬头,邵禾已经又是笑眯眯的看向来喊吴钥的男生:“好啊,我跟你们一起呀。” 一群男生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太对。显然不敢把邵禾领到他们之前去的那家酒吧,随便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安静的店。一直到结束,都没什么人讲话。 邵禾喝了一点酒,脸变得红扑扑的,吴钥沉默的扶着她。俩人沿着路灯走的时候,邵禾突然趴到吴钥的肩膀上,声音像是喝醉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宁愿和你朋友喝酒都不愿意跟我出去玩。” “怎么可能啊?”吴钥赶紧解释:“今天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开始烦我了。”邵禾的声音很低沉:“因为你朋友天天捧着你,我天天都烦你,你觉得没意思了。” “不是!是因为在你面前做那种事我觉得很丢脸!”吴钥一口气把心里想的全说出来了,他破罐破摔道:“我就是觉得很丢脸,我最近都不敢看你,你肯定觉得我是个很猥琐的人,我怎么好意思见你啊。” 邵禾沉默了好一会,直到最后才实在憋不住,笑得捶树:“大哥,你都在想什么啊!不是我说,之前我们还是陌生人的时候,你不是还直接说那种话吗?现在怎么这么纯情少年啊。” “……那你当时不是扇了我两巴掌吗?”吴钥小声说。 “那是因为当时是陌生人啊,现在你是我男朋友,我是你女朋友,不说看你裸体了,就是真发生什么,也太正常不过了。哎呦,我真的服了。”说到最后,邵禾索性直接站到花坛台阶上,搂住吴钥的脖子,直接亲了上去,结束后,她问:“你还觉得丢脸吗?” 恼羞成怒 吴钥愣愣的看着前方。 邵禾无语了,用手转着他的脸:“大哥,你看哪里啊,你女朋友在这里。” 吴钥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称得上五彩缤纷,他勉强出一个笑容,对着邵禾身后的人喊:“大哥。” …… 游承远看着自己面前低着头的俩人,有种教导主任待到谈恋爱小情侣的错位感。他也是被刚刚邵禾那段话和动作给震住了,不仅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更没想到会在大街上做出如此不庄重的动作,可能是喝多了酒,或者被吴钥给带的。 说起吴钥,他一向认为邵禾虽然脑子跳脱但总体还是个不错的小孩。直到过年那天在家门口看见来“认亲”的吴钥。他第一反应是这个不靠谱的人是自作主张来他家找邵禾,还没等他把这人赶出去,就听见邵瑜的声音:“你是吴钥?这么快来了?我还以为要等几天呢?请进。” 就这么一个他实在看不上的人,邵瑜居然和他聊的还挺开心,他爸听到那棵什么鬼的橘子树,还一副无比感动的样子。他觉得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邵禾疯了。在看到邵禾和吴钥聊的捶墙大笑的时候,他确定是邵禾疯了。 他对吴钥的印象实在是很不怎么样。虽然不至于用“纨绔”形容,但离纨绔也就几个朋友的距离。吴钥爸爸中年得子,对这唯一的孩子宠溺太过,加上他妈又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吴钥果断长歪了。连大学都不是他自己考上的。虽然还没毕业,但是游承远就没听说他干过一件正常的事。尤其是听说他最近几年还和许复玩的很好的样子。游承远觉得这个人的结局要么是被坑死要么是成为一个败家玩意。 没想到,成了他半个妹夫。 游承远因为讨厌吴钥,连带着看到邵禾都气闷。暑假直接借口工作没回家,结果听说邵禾直接和吴钥一起去埃及玩,也没回家。真的是…… 游承远看了眼表:“时间太晚了,邵禾,我送你回学校。” 邵禾哦了一声,回头冲吴钥做了个鬼脸,挥了挥手。 这里离申大还有一段距离。 游承远打开车窗让晚风吹进来。他看了眼坐在旁边正在憋笑发信息的邵禾,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提醒对方:“邵禾。” 邵禾赶紧收起手机。因为游承远之前基本不和她说话,所以她一向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但是现在游承远开口了,她还是得仔细听。怎么有种太监听皇帝圣旨的感觉?邵禾又开始憋屈了,但还是只能恭敬道:“您说。” 游承远听到“您”这个称呼,心里真的是……至于吗?他第一次见到邵禾的时候,是邵瑜和他爸确定关系没多久,正好赶上寒假刚结束的邵禾开学要去学校。游岩便让司机送他走的时候顺带送邵禾去学校。第一次见面就让游承远震惊了,因为这个女孩一上车,就赶紧拿出一摞厚厚的寒假作业开始赶作业。他当时话还比较多,有些不确定的问:“你们是今天下午开学吗?”邵禾忙的连头都没抬:“是的啊。” …… 游承远回过神:“可能我说这些不是很合适,但是,作为哥哥,我觉得应该对妹妹说,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一些。” 邵禾很想怼一句——这就是你至今是条单身狗的原因——但是她一来不敢,二来对方毕竟也是为她好,只是俩人感情观不太一样。便做出一副诚恳听训的表情:“わかりました!啊啊啊,不好意思,我知道了。”因为她最近总是和吴钥一起看日剧,俩人隔叁岔五就互相来句日语闹着玩,结果刚刚的第一反应就是—— “你最近到底都看了些什么!”游承远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他本来以为邵禾再怎么胡闹也有个底线,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非自然死亡》、《机动搜查队》、《叁年A班》我觉得也不错,就是稍微有点中二和太煽情了!”邵禾一开始没听出来那声音里的愤怒,当成了一个普通问题回答,等说完看到对方诧异的神色才似乎有点点反应过来,俩人对视了一会,邵禾没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捶上了她前排的椅靠:“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以为的那个我还真没看过哈哈哈哈,所以你是经常看吗?哈哈哈……” 嘲讽他人的后果就是邵禾被放到半路,小跑了半个小时回了宿舍。等她刚到宿舍,游承远的电话来了,声音听起来似乎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是邵禾想到他刚才通红的脸就觉得声音听起来分外搞笑。 “你到宿舍了吗?” “到了,我说看AV没什么好——”邵禾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果断挂了电话。邵禾看着挂掉的电话界面,啧了一声,这就是恼羞成怒的男人啊。 游承远非常后悔今天晚上为什么要在街区散步。散步就散步吧,看到小情侣为什么不赶紧离开,还在那多站了一会,结果导致了一个如此社死的结局。可能他下车的脸色太过骇然,连听了全程对话的司机都忍不住来了一句:“少爷,都是男人,正常的啊。” 正常个鬼啊! 在他跑了一个小时的步后还是睡不着这件事发生后,游承远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这件事成功进入了失眠状态。 在处理社死这种事的态度上,他颇为羡慕邵禾的粗神经,无论多么社死的事情发生,她永远微微一笑,云淡风轻。有那样一个“花蝴蝶”般的妈,她居然是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样子。他还记得高叁邵禾参加那场长跑,最后因为邵瑜的出现,直接摔了个狗吃屎,如此令人尴尬的事发生在任何一位淑女的身上,不说当众落泪,也得哀伤一下吧,而邵禾,在这种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嘻嘻的被邵瑜扶着去医务室处理伤口。游承远本来还想起身去帮忙,看到这种情况索性就让她们一蹦一跳的搀扶着去了医务室。 在社死的哀伤下,游承远难得挂着大黑眼圈去了公司。 红颜 吴钥递给邵禾邀请函的时候满脸的不好意思:“我妈非要让我邀请你。你要是不想来就不来,晚上的时候我溜出来,请你们吃饭。” 邵禾看到上面的日期后顿时明了,这是吴钥的生日。邵禾最近也很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毕竟上次她过生日,吴钥可是陪她去了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啊!钱就不说了,光是找出她最喜欢的歌这件事就够让她感动了。 邵禾面上镇定道:“放心,我一定去,有什么着装要求吗?除了高跟鞋,我都行。” 邵禾从来不穿高跟鞋,并不是因为邵瑜所谓的“美女不需要高跟鞋提高气场”理论,纯粹是她觉得穿高跟鞋不方便走路。 吴钥赶紧摇头:“完全没有,你穿什么都好看!” 虽然吴钥这么说,但邵禾可不想成为电视剧里那种全场礼服西装中唯一的一朵“运动装”奇葩。而且还会见到吴钥他妈妈,本着对长辈的尊重也要穿好看点啊! “不就是想买好看的裙子吗?不要借着别人的名义说服自己好吗?”作为参谋之一的周恒直言道:“其实我觉得你披个麻袋,都能惊艳吴钥。” “然后成功惊吓其他人是吧?”邵禾放下刚刚拿起的裙子:“为什么!为什么好看的裙子都这么贵!” 参谋之二的楚辞秋附到邵禾耳边轻声道:“如果你只是想暂时穿一下,可以买了不要摘标签,穿完第二天退掉就行。我上次出席一个晚会就这么干的,不要把衣服弄皱、弄脏,他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邵禾简直要泪奔:“可是我想穿好看的小裙子啊!为什么我这么穷!” 楚辞秋和周恒同时叹气:“我们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 逛到最后,邵禾沮丧的拿出银行卡,十分肉疼的刷了一件九九九的裙子。对于这件裙子,楚辞秋和周恒的评价是:穿在邵禾身上看上去像是九九九九九的裙子。 然后到了更为艰难的礼物环节。 “你可以亲自弹唱首歌给他当生日礼物。”这是周恒的主意。 ——“呵呵,叁天后的生日,而我什么乐器都不会,难道弄个滥竽充数?” “那要不做个羊毛毡什么的?”这是楚辞秋的主意。 ——“那种东西……我之前尝试过,血把那些毛毛都染红了。” “那不就更凸显了你的诚意嘛!”周恒下意识说。 然后被楚辞秋和邵禾联手殴打之。 最后周恒趁楚辞秋去洗手间的时候,小声对邵禾说:“我最近有按你说的研究各种小言,寻找表白方法。你的这个生日礼物,其实我有个灵感!” 邵禾一言难尽的看向他,直觉不是什么正常方法。 “小说里不是经常有女主没有可以送的生日礼物嘛,然后就会说——”周恒双手握拳,仿佛化身女主角:“我把自己送给你!” —— 楚辞秋回来时惊讶的发现周恒头上肿起了一个大包:“你的头怎么了?” 周恒眨眨眼:“刚才有只蜜蜂蛰的。” 为了出席这场宴会,邵禾斥巨资去美发店做了个发型。为了保护做好的发型,加上宴会场地不让出租车入内,周恒和楚辞秋又租了辆某众轿车,亮明请帖后在门卫不可思议的目光开了进去。 其实他们本来是准备骑共享单车的…… 进了停车场后,司机周恒赶紧下车开门。在车门打开的一瞬间,楚辞秋注意到邵禾的身体有一丝颤抖,她忙安慰道:“不要害怕,今天你绝对是全场最美的人!” 邵禾连声音都开始抖了:“我……不怕……就是好冷啊……” 因为她买的那件九九九是打了叁折的夏裙…… 因为害怕弄坏她的发型,邵禾连外套都不敢穿,叁人一路疾走,飞速奔向会场。 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吴钥百无聊赖,要不是为了等人,他才懒得站在着和一大帮不熟的人寒暄,正在他听的无聊的时候,他看见来人后大步走去,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不远处的邵禾身上:“你怎么穿这么少!今天温度这么低!” 邵禾还来不及哀嚎她被压住的头发,先被吴钥的问题弄懵了:“不是,你不觉得我的裙子很好看嘛?” 吴钥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 “邵禾专门逛了叁天商场斥巨资买的哦。”周恒幽幽补充道。 吴钥一边拉着邵禾进去,一边说:“你穿什么都好看的,不用这样。” 进去之后,邵禾才发现里面的人的着装随意超乎了她的想像,不仅随处可见牛仔T恤,还有人穿了COSPLAY的衣服,当然也有些人穿的是正式的晚礼服。 换了套运动装的邵禾和楚辞秋、周恒坐在沙发上吃小蛋糕:“所以是穿什么的人都有吗?” 楚辞秋重重点头:“刚才你换衣服的时候我打听了一下,吴钥特意让他的朋友穿的不同风格衣服来的。这样,你无论穿什么都不会尴尬。” 周恒也有些发呆:“居然会有如此小言的剧情发生在我身边人身上……” 邵禾自己也有点晕晕乎乎的,她反应了好一会:“那我的那件裙子还能退吗……” 楚辞秋和周恒连番对邵禾进行批评,居然如此不解风情,就在叁人说的如火如荼之时,一个穿着晚礼服的女孩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看向邵禾:“你就是吴钥的女朋友?” 周恒心里警铃大作,聚精会神的盯着那女孩手里的酒杯,随时准备着牺牲自己的衣服。楚辞秋也紧张的站在邵禾身侧,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恶毒女配? 邵禾倒是镇定的点头:“是的,你好。” 女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抱住邵禾:“呜呜呜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 女孩和吴钥是青梅竹马,彼此父母一直想撮合他们。女孩很反感这件事。而邵禾的出现终于正式让她父母放弃了这个想法。 女孩索性坐到他们中间一起聊天。周恒好奇问她:“你一点都不喜欢吴钥吗?”说实话,他觉得吴钥这个人真的挺不错的。 女孩口无遮拦道:“我怎么会喜欢那样一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啊。”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女孩自己也觉得失言,起身便准备离开,听见了邵禾在她身后响起的声音:“不是草包。”邵禾停顿了一下,继续开口:“你可能没见过他的字,写的很好看;你可能没和他一起逛过博物馆,他非常非常了解那些历史和典故;你可能没有和他一起吃过饭,不知道他能细心到一顿饭就能记住你的喜好。” 女孩见到聚集在此的目光越来越多,一时恼怒道:“你说的这些还不够废物吗?我们这种身份,凭什么要记住别人喜欢吃什么?字写的好看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草包!” “温柔并不代表废物。蛮横才是废物的体现。”邵禾的火气也上来了:“你可能不知道他练的字叫瘦金体,如果不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是不可能练到现在的水平的!他才不是废物,他只是纯粹的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和你们不一样而已!你们凭什么用你们的标准要求他?如果按我的标准,你这种满脑子都是衣服首饰钱地位的女人才是废物、草包!”邵禾吼完才意识到周围的安静,全场的目光都已经聚集在她身上。 虽然很社死,但是看到用泛红的眼眶看着她的吴钥时,邵禾并不后悔,大概这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感觉吧。她仿佛没看到全场的目光,直接走到吴钥身边,拉起他的手:“要不要出去看星星?” 邵禾回头看她的两位小伙伴时,他们正对着她抱拳,用嘴型喊:“女侠!”。邵禾偷笑,冲他俩做了个鬼脸,继续拉着吴钥走了出去。 白富美 当邵禾上课时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时,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你怎么会到我的班里?” 女孩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为什么觉得有种‘女人,你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的感觉?”周恒在叁人的“白富美”群里回复抓狂的邵禾:“按照一般小言的套路,也许对方是个女装大佬,然后不啦不啦。” 白——楚辞秋;富——周恒(业余写代码赚外快);美——邵禾。 邵禾无语:“许依依比我还矮啊!哎呦,我都被你绕进去了,所有人都是瞎子吗?看不出女装大佬?” “会不会是因为你上次说的话,让她觉得吴钥还不错,前来观察你这个情敌?”楚辞秋分析道:“敌不动我不动,她总不能天天坐你旁边吧。” 经过一周,邵禾非常怀疑身边有人在给许依依打小报告,只要吴钥不来,她就一定会出现。邵禾尝试着跟她传小纸条:“姐姐,你不用上课的吗?”然后又收获了对方鄙视加不屑的眼神,虽然许依依没开口说话,但邵禾从她的眼神读出了“尔等穷人,课还需要本小姐亲自上吗?”的意思。邵禾作为穷人果断收回纸条,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此种情况愈演愈烈。当周五下午,白富美叁人组在申大食堂聚餐、品尝食堂最新推出的榴莲炖木瓜料理时,邵禾再一次感受到了那道目光。她赶紧裹紧衣服,遮掩住自己的鸡皮疙瘩。 周恒也瘆的把外套拉链拉上:“我真的觉得,她要么百合要么女装。” 邵禾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我……我……” 楚辞秋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让我来!” 然后许依依跟着楚辞秋一起来到他们的桌子前吃饭。 邵禾真的是非常佩服楚辞秋的好脾气,面对一位如此“高冷”的小姐还能像正常聊天那样,跟对方说话。许依依还挺给面子的尝了尝菜,放下筷子:“呵,不过如此。” 不等邵禾这个暴脾气发作,就听到许依依继续说:“我请你们去怀玉吧。” 饱餐一顿的邵禾只能说“钱是万能的”。 吴钥请他们来过几次怀玉,但是因为价格实在是太贵了,哪怕脸皮厚如“白富美”叁人组,也不好意思经常让吴钥请。没想到现在居然会被许依依请来吃饭。在上菜前,邵禾还很谨慎:“你不会是想一会偷偷溜走,让我们自己结账吧?”许依依很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又是高冷的哼了一声,转头继续和楚辞秋继续聊IMF的最新政策,这种邵禾和周恒听都听不懂的话题。 于是“白富美”组又多了一个饭伴。只要是吴钥不来找他们,就一定是许依依来找他们。而许依依似乎也看不上邵禾和周恒,每次对他们都是冷哼,似乎很不屑和他们说话,只和楚辞秋聊天。看在这位真正的“白富美”经常请他们吃大餐的份上,邵禾周恒也就忍了。就是这么没节操…… “其实许依依是很想和你们聊天的,”楚辞秋和他们一起在店里喝可乐的时候说:“每次你们说话的时候,她听的可认真了,还会偷笑。” 周恒瞪大眼睛:“真的?上次我不小心碰到她衣服,她特别嫌弃的把袖子扯开。” 邵禾看着玻璃杯里上升的气泡:“也许这就是有钱人的傲娇。楚辞秋,也就你这种好脾气才能忍这种说话不经大脑的人。” 楚辞秋仔细想了一下:“可能因为她还是个小孩?我对孩子的容忍度很高。” 邵禾嘴角抽搐了:“孩子?她难道不是和我们差不多大?” 楚辞秋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许依依今年高一。” 自从知道了许依依的“真实年龄”,邵禾对这位大小姐的冷哼也生气不起来了,也再也不好意思让她请他们吃饭了,他们的吃饭场所重新变成了学校食堂和街边小摊。说来也神奇,许依依一副无比嫌弃的样子,但是每次又非要跟着他们,看起来吃的也是津津有味。 邵禾上课的时候有些无聊,给雷打不动始终(除了吴钥)坐在她身边的许依依传了张纸条:“小妹妹,你听得懂我们老师在讲什么吗?” 许依依蔑视的看了她一眼,飞快在纸条上写了一大堆公式又传了过去。 这下轮到邵禾汗颜了,她做了个敬佩的动作,继续认真的听课。难道和楚辞秋那么聊得来,都是学神级别的人物啊。但是—— “你为什么不去隔壁那俩学校?我们专业很无聊的。”邵禾继续传纸条。 “我在观察你。”许依依把纸条递给她,又写了一张:“你居然敢当众让我出丑,我要找出你的弱点,打败你。” 邵禾画了个冒冷汗的小人:“所以你现在还呆在这因为还没发现我的弱点吗?” 许依依又是嘲讽的看了她一眼:“你的弱点多的简直数不清。既然你不喜欢我,我就要天天出现在你面前,折磨你。” “我真的觉得许依依是百合。还是因爱生恨再生爱的那种。”周恒分析道:“她可能把吴钥当情敌了。” “……就算是百合,喜欢对方不应该对对方好吗?为什么要折磨……”楚辞秋完全搞不懂这里面的爱恨纠葛。 周恒啧了一声:“这就是小言中的虐恋啊。一般虐恋的双方都有病,这个许依依看起来还是病的不轻的那种。话说她家里人都不管她的吗?一个高一的学生天天在大学里上课。” 楚辞秋回忆了许依依说过的话:“她现在的妈妈是后妈,她非常不喜欢她后妈,连和她爸的关系都不太好。” 邵禾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她拿请我们之前吃饭的十分之一的钱都够去请心理医生了吧。她亲爸也不管她吗?” 周恒思索了一会:“根据我对兼职接触过的一部分有钱人的观察来看,他们宁愿孩子心理出问题,也不愿意承认孩子心理有问题。” 这句话稍微有点绕,但是邵禾和楚辞秋立刻明白了周恒的意思。邵禾再见到许依依时,彻底一点气都生不起来了。 路见不平 白富美叁人组在逛街找好吃的街边摊时发现的许依依和她父母的关系有多不好。 许依依对着她旁边穿着雍容华贵的妇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她面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从未见过如此家庭暴力的邵禾愣住了。 楚辞秋跑过去将仍在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脸的许依依护在身后:“你是谁?为什么要当街打人?《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叁条 殴打他人的,或者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并处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罚款;情节较轻的,处5日以下拘留或者500元以下罚款。” 周恒赶紧拦在两人之间。 那男人看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来,冷冷的看了眼还在呆愣的许依依:“不肖子孙!”说完拉着那女人的手就要走。 邵禾冲周恒使了个眼色,俩人一起拦住这对看起来是夫妻的人:“打了人就想走?” 男人看都懒得看他们,挥了挥手,有保镖模样的人上前,邵禾当即举起手机:“当街打人,我已经报警了。” 然后手机被砸了。 “您是邵禾的父亲?”警察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这个过分年轻的男人。 游承远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治安处罚书,不想多言:“我是她哥哥,我来接人,其他事律师会和你谈的。” 游承远把叁位路见不平的“大侠”送到医院做检查。检查完后,邵禾头上包了纱布,腿上打了石膏,其他两位也不逞多让,尤其是周恒,鼻青脸肿的,看着分外凄凉。叁人分别住了一个病房。虽然邵禾强烈要求和楚辞秋住一起,但是被游承远无情的拒绝了。 等护士给邵禾换完药,游承远看着她裹着厚厚纱布的头和打着石膏的胳膊和腿,索性搬了个凳子坐到她旁边:“说吧,为什么会和人在街上打起来?” 邵禾看向病床边的桌子:“我手机被砸了。” “手机被砸你就打人?”游承远看着她:“我之前说过,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我……我这不是打了吗?要不然你怎么会来?”邵禾声音稍微大了些。 游承远一时被气笑了:“被关进警察局了,让警察给我打电话,说我是你爸?邵禾,你是叁岁小孩吗?你知道要不是——”他缓了缓:“你以为你们现在还能进医院?最轻十天拘留,留下案底,被学校开除。你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想好后果?” “那我要怎么办?看着我的手机被人砸,被他们推搡,根本没人来帮我们,所有人都在看热闹……”邵禾本来不想哭,可是她越说越忍不住:“明明是他们先动手的,我们就不能自保吗?” 游承远想起律师说的许荣被打掉的两颗牙,再看现在擦眼泪的邵禾,莫名想笑,但还是憋住了:“你好好养伤吧。”说完,他起身就要走。 邵禾赶紧用还能活动的手拽住游承远的袖子:“喂——” 游承远回头看她。 “案底、开除什么的,我一个人承担。反正也是我打的,你能不能帮帮我朋友?”邵禾眼泪还没擦干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无法想象就是这个人突破“重重保镖”,打掉了许荣两颗牙…… 游承远突然有些好奇:“你不害怕吗?” 邵禾抽噎了一声:“这有什么好怕的,反正我、我以后也不会在这里的。” 游承远几乎是立刻记起了那棵橘子树。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点理解这个人不管不顾、嚣张肆意生活的原因了。反正最后都会离开,那么所有存在于这里的事物都是过客。他在心里极轻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万一有下次,记得说我是你哥,不是你爸。” 邵禾擦了擦眼睛:“切,你以为我愿意说你是我爸吗?要不是那个警察非要监护人的联系方式。我爸长的可比你好看多了。” 游承远不想搭理她了,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听见她在后面喊:“这次,谢谢你啦。” 邵禾用仅存的一只手艰难的给身处大西洋捕捞船上实习的吴钥发信息。她庆幸吴钥还要待两个月才能回来,要不然按他的性格闹出什么事还真说不准。她正在打字的时候,有人进来了。邵禾抬眼看去,啧,此次聚众斗殴事件中唯一的幸存者——许依依。 许依依只看了一眼邵禾的惨样便把眼睛移开:“我不会谢谢你的。” 邵禾有些无语:“你哭什么啊?我们被打成这样都没哭呢。” “我才没哭,我是手腕疼。”许依依含着眼泪冲邵禾吼。 许依依也是个狠人,看到叁人组被揍得死去活来,她又拉不开那群保镖,直接闯进旁边的店铺,拿了把匕首当街表演割腕。那群保镖慌忙送小姐进医院,看热闹的人觉得事大了,顺带着把邵禾他们也送进了警察局。 邵禾这种时候觉得欺负一个小孩也没什么成就感,她看了眼对方手腕处厚厚的一层绷带,心有余悸:“你也是真下得了手,你不怕疼吗?” 许依依满不在乎的擦掉眼泪:“这有什么疼的,反正又死不了,割腕最起码得叁个小时,还得是伤口不凝固的情况下。再说,死就死呗。”许依依说着说着眼泪又要往下落:“反正我早就想死了。”但她再抬起头时,看见了不知怎么从床上下来的邵禾,她严肃的看着她:“要活着,没有人值得你为他们而死。” 许依依愣住了,她想说关你什么事,可是那样认真专注的目光让她无法说出这种话。就在俩人对视之时,进来的护士吓得一声大喊:“你怎么下来了!腿上的伤口又裂了啊!” 邵禾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重伤病号,疼的她当即呲牙咧嘴,要不是许依依伸手扶了一下,她就要直接摔倒在地。 护士换药时,邵禾的哀嚎响彻整个病房。就在这种疼痛下,她还死死拉着许依依的袖子:“可恶的小孩,你得为我负责!这几天好好给我送饭啊啊啊啊啊好疼啊——” 绿皮火车 当吴钥从海上归来后,花了两天时间才接受四人组变成五人组的事实。不过他一向对许依依也没什么特别坏的印象,只觉得是个说话很直接、比较凶的小孩。 在进入大叁后,邵禾的空闲时间变多了。她找了一份和她专业沾边的一个植物研究所的工作,因为离吴钥的房子很近,她不假思索地从宿舍搬到了他住的地方。搬完之后的最大感想是:好像和住宿舍也没什么区别。 邵禾搬进去当晚还在想要是晚上某人敲门开还是不开,没等她想好,就直接睡着了。一连叁天,吴钥表现的太过正人君子,以至于邵禾都开始怀疑之前见到那一幕是不是她看错了…… 邵禾是在搬进去后一周把吴钥给睡了的。整个过程中,吴钥的表现都像是在梦游,不过虽然看上去像是在梦游,但邵禾觉得还是挺满意的。(……)回想起邵瑜对她说过的“身体契合很重要”,邵禾觉得这确实是一条金科玉律,每次睡完之后的那段时间,邵禾看到吴钥红扑扑的小脸就想亲上去。然后俩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就亲着亲着又腻歪上了……最高记录是七天长假没出门…… 连一向不怎么关心这方面的楚辞秋都忍不住问:“这种事有这么有意思吗?” 邵禾想了想:“我觉得关键在人。如果是你喜欢的人,你就会忍不住有肢体接触嘛,就会觉得很开心。还有身材很重要!体力很重要!”她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恒,问楚辞秋:“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最近沉迷刷剧的楚辞秋不假思索道:“八块腹肌是标配,长得好看的是必须。” 邵禾偷笑。 周恒还是没表白。虽然邵禾已经撺掇无数次,但是他——怂。不过邵禾觉得楚辞秋应该也有所感应,俩人暂时维持着“友人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邵禾是在回宿舍拿东西时收到吴钥说分手的短信,几乎是与此同时,楚辞秋和周恒到了她的宿舍:“吴钥爸爸被抓了。” 邵禾看着报纸电视上的报道,有种荒谬感,她冷静了一会:“那吴钥不会也被抓了吧?” 楚辞秋摇头:“那倒不至于,根据我搜集到的信息,应该牵连不到他。再怎么说,他还在上学。” 邵禾哦了一声:“那他为什么说分手啊?” 他们拜托许依依问了所有可能和吴钥有关的人,所有人都说最近没见过他。邵禾记起很久前吴钥为了躲她去酒吧的事,四个人在申城的酒吧轮流拿着照片找人。 最后邵禾在一家播放着刺耳音乐的迪厅找到了坐在吧台上灌酒的吴钥,他旁边站着一个人,正给吴钥递烟。 邵禾跑到两人之间,看向那个递烟的中年男人:“抱歉,我男朋友不抽烟。” 男人讪讪的收回手:“什么啊,还有女朋友,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邵禾大声问。 她身上的那股气势暂时逼退了男人,男人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 邵禾转头看向吴钥,他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伸手去拿面前的杯子要继续喝酒。 楚辞秋赶紧捏了捏她的手:“他家里出事了,现在肯定很难受。” 邵禾深呼一口气,将酒杯拿开,柔声道:“吴钥,我们先回去吧。” 吴钥挥开她的手:“我……我回不去了……房子都被收回去了。”他看着浑浊的酒水:“我们分手了。” 邵禾继续拽他的胳膊:“那你还可以回宿舍嘛,走吧,我送你回去。”她给周恒使了个颜色,周恒也上前抱住吴钥的另一条胳膊,俩人准备先直接把这个“酒鬼”拖走。他们都没想到吴钥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一把甩开了两个人,他踉跄着站起来:“我不要回去……我是个废物……我……我还不如死了——” 邵禾自己也没想过有生之年她会再对着吴钥扇出一巴掌。 本来就站不稳的吴钥直接被扇倒在地,愣愣的看着红着眼圈的邵禾,在晕过去之前,他听见邵禾用哽咽的声音说:“现在酒醒了吗?” 护士看他醒过来了,利落的收拾起了东西,语重心长:“年轻人少喝酒,居然喝到胃出血住院。你的朋友在外面等了你一夜。” 先进来的是周恒,可能是因为熬夜的关系,眼睛都是红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看到吴钥,他抹了把脸:“邵禾昨天哭了一夜,她以为她把你打吐血了,楚辞秋安慰她,现在俩人都在睡,我就没叫醒她们。” 吴钥盯着天花板有气无力道:“对不起。” 周恒扯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害,哥们,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是你昨天说的话太……你不知道,邵禾的爸爸是跳楼自杀的。” 当周恒在绿皮火车上看到邵禾时,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叁人的座位恰好是连坐,邵禾在中间,他和楚辞秋一左一右。 “你……你这是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周恒口无遮拦。 邵禾无语:“显而易见是因为穷啊!” 周恒瞪大眼睛:“穷?上次你爸给我们学校捐了那么多钱!” 邵禾撇了撇嘴:“显而易见是因为他不是我爸。” 邵禾很少说她家的事,但是偶尔也会聊到。当周恒知道她爸是沉安平时,那个惊讶就别提了。沉安平在上一辈人中很出名,如果不是因为周恒他爸经常拿沉安平举例,周恒也不会知道这个人。 邵禾很好奇:“你爸会说他怎么样?” 周恒顿时尴尬了,说他是个不知道审时度势、脑子一根筋、最后害死自己、死后还得背黑锅的倒霉人吗?他绞尽脑汁想着词语:“你爸爸是一个坚定信念、爱人重民的好警察。” 邵禾那天很开心。因为一向花钱锱铢必较的她请了他们吃烤鱼,他们在江边还喝了啤酒。周恒后来发现邵禾的酒量其实很好,但是她那天特别容易就喝醉了,她抱着楚辞秋一会笑一会哭,嘟囔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等他们把邵禾放酒店的床上安顿好后,俩人睡不着,索性继续沿着江边散步。楚辞秋问他:“你爸应该不是那样说的吧。”她在家长会上见过周恒的爸爸,一个很典型的公职中年男人,作为家长代表发言时,因为内容太多,老师不得不打断好几次。 周恒尴尬的摸了摸头发:“他……他们就那种样子。” 楚辞秋看了一会江上即将消失的航船:“其实我小时候见过邵禾。我和她还是一个小学的。我爸爸摆摊的时候,摊位被砸了,她爸爸正好接邵禾放学,经过的时候帮了我爸。他的葬礼我们也去了。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我们都不相信他是畏罪自杀。”她停顿了一会:“逼人死掉的方法太多了。” 不见不散 邵禾踩了一脚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的吴钥,给他传纸条:好好听课。 本来确定的毕业,因为吴钥爸爸的出事,变得非常不确定起来。经常逃课的吴钥如果想拿到那张毕业证,必须在最后一个学年好好补学分,还有毕业论文。 邵禾向楚辞秋和周恒拜托这件事时非常不好意思:“太难为你们了,让你们帮他写论文。” 周恒转着笔:“写是好写,但是——” “写出符合他水平的不好写。我知道,我这段时间会让他好好上课的。”邵禾向俩人保证。于是她开始了隔叁岔五就来和吴钥一起上课。 吴钥一开始表现的倒是挺上进,但是他已经很久没这么认真的上课了,每天听课听的如坐云雾,昏昏欲睡,然后邵禾就使劲踩他的脚。 当最后的答辩结束后,吴钥看着坐在下面的叁个人,没忍住哭了一场。 在他出国前一天晚上,他和邵禾俩人在江边走了好久。 “你妈妈现在还好吗?”邵禾问他。吴钥妈妈在他爸爸出事后听说闹过自杀,被人劝了下来。 吴钥勉强笑了一下:“还好。她上个月去了欧洲。我叔叔舅舅都在那里。” 邵禾拍了拍他的肩膀,半是安慰半是玩笑:“吴钥小同学,你爸爸不是无期吗?你以后回国看看他。” 吴钥的眼眶红了一圈:“我还能回来看你吗?” 邵禾坚定摇头,不等吴钥低头,她又抱住他,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明年要去种树了。你回来在这里也看不到我了哇。” 吴钥哭出声,他断断续续的说:“我会去找你的,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邵禾拍着他的肩膀:“嗯,到时候我们一起摘桔子啊。” 分别总是一件不令人愉悦的事。在机场,吴钥和每个人都抱了一下,哪怕是许依依,眼眶也红了。他勉强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我以为你会冲上去亲他的。”周恒递给其他叁人每人一瓶可乐,他们坐在机场前的草坪上数飞机。 “那也太煽情了吧。我估计吴钥小同学现在已经在飞机上嚎啕大哭了。照我说有什么好哭的啊,他爸贪了那么多钱,才是个无期,虽然说是家里的钱都被抄了,但是还有叔叔阿姨舅舅婶婶的钱,还能飞去欧洲,哎,明明是我这种穷人才应该大哭!”邵禾此时此刻依旧不改吐槽本色。 周恒一时语塞,过了半响才开口:“既然你心态如此平和,我们也就放心了。” 邵禾嘿然一笑:“离别总是暂时的嘛,朋友们,明年这个时候,欢迎你们光顾我的桔子林。” 周恒看了她一会:“你还真准备去非洲种树啊?” 楚辞秋帮邵禾回答:“是啊,她的辅修就是南非语。” 许依依看着他们叁个人:“你们可真能折腾,一个要去南非,两个要去北美,一个已经去了欧洲。那我以后要去南北极。” 楚辞秋举起手里的可乐:“那就,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邵禾难得一整个寒假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游承远看她整天不出屋,有点担心是不是因为吴钥的事在暗自神伤。在咨询了其他人后,他邀请邵禾去游乐场玩。出乎意料的是,邵禾答应的倒是挺快。 寒风阵阵。当裹着围巾、穿着羽绒服的邵禾看到空空荡荡的游乐场时,嘴角抽搐了:“大哥,你不会把整个游乐场包下来吧?” 游承远咳嗽一声:“也不算,不是说游乐场最让人讨厌的事就是排队吗?暂停一天也没什么所谓,反正是最近刚收购的。” 邵禾忍不住想到了曾经看过的某部电视剧,男主拉着女主去逛商场,嫌弃人多,又来不及清场,直接用高跟鞋的鞋跟砸了火警报警器……相比之下,这个好像不算那么离谱的样子?邵禾很想说,大哥,钱多的如果花不完可以资助资助她这个穷人,不要浪费在这种莫名其妙的事上好吗?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如此,不来白不来,不过—— “反正也没人,那我可以把我朋友叫过来玩吗?” 走在邵禾旁边的楚辞秋和周恒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趁着游承远去洗手,周恒赶紧说:“大姐,你把我们叫过来干什么啊?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我觉得简直像是和教导主任讲话!” 楚辞秋也默默点头:“下次这种游承远在的场合请不要叫我,我觉得每分每秒都像在实习期回答leader的问题。” 邵禾眼含热泪:“你们以为我是为什么叫你们啊?因为我也怕啊,完全没话聊啊。我每次跟他说话,我感觉我都像是穿越进了宫廷戏,我就是那个战战兢兢倒霉催的小太监,稍有不慎就会被咔擦的那种。”邵禾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应景的翻了个白眼,吐了个舌头:“朋友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们,你们这段时间就好好陪我吧!” 楚辞秋和周恒从未有过如此期待开学的时候,开学那天准备出门时,俩人比过年还开心。然后出门看见了停在他们家门口的车,后座上是邵禾如丧考妣的脸。 酷刑远远没有结束。几乎每个周末邵禾都要把他们叫出来陪游承远吃饭。他们从未觉得曾经的珍馐如此难以下咽过。连天天缠着他们的许依依在见过游承远一次后都躲得远远的,只敢周一到周五去找他们。 邵禾觉得自己迟早要被吓出胃病。 “邵禾,你、你要不就直接跟你哥说,让他不要再请我们吃饭了,我的胃也受不了了。”周恒也是快要崩溃了,本来周末是放松的时间,整这么一出,简直堪比996的打工人。游承远每次都要问问他们最近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产出啊,最近看了什么书啊,他们只想好好享受大学的最后一个学期,每天吃喝玩乐啊(……) “他要是我亲哥,我肯定说了,但是他不是啊!”邵禾快要抓狂了。 “别慌!我们要冷静!”楚辞秋深呼一口气:“事情还有转机!你们有没有发现为什么游承远现在每周都在请我们吃饭?现在的邵禾和之前的邵禾有什么区别吗?” 叁人齐刷刷将目光放到邵禾身上,齐声大吼: “赶紧找个男朋友!” 天王盖地虎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邵禾郁闷道:“有什么人愿意只谈叁个月的恋爱吗?” “你可以先不挑明只谈叁个月啊,反正叁个月后你就走了,管他呢。”楚辞秋出主意:“我记得之前不是是个给你告白叁次的男生吗?周恒,我记得好像是你隔壁数学院的男生,他有女朋友吗?” 邵禾赶紧打断楚辞秋的联想:“大姐,这也太不道德了吧!” 楚辞秋冷哼一声:“恕我直言,当今男尊女卑社会的一大原因便在于女性被后天规训的强烈道德感。如果是一个男生,不说有你这样的颜值,哪怕只有一半,我敢肯定一定是炮友满天下,兴许还会说出‘草粉是福利’这种话呢。” 其余叁人一时被震住了。周恒最先反应过来,赶紧表态:“我虽然作为男生,但是我完全赞同楚辞秋的话!当然,我很洁身自好……” 许依依猛一拍桌子:“这件事交给我,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要叫事,叁条腿的癞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邵禾,放心,周末我绝对给你找个男人,保证叁个月后自觉消失,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邵禾战战兢兢的当着叁人的面给游承远回了短信—— 游承远,这个周末我要和男朋友出去玩,我就不去吃饭了,谢谢你啊。 不到一分钟,对方的电话就来了。 邵禾简直想把手机甩给他们,让他们接,但是没办法,只能自己播外放接电话,一旁的叁人准备好纸笔,随时准备给邵禾出主意。 “你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 邵禾看着许依依的纸条:“前天,我们互相一见钟情。”…… “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这回是周恒的纸条:“这个嘛,先保密,是一个很特别的人。”邵禾的牙要酸掉了。 “现在在身边吗?方便让他借个电话吗?” 邵禾一字一顿的念着楚辞秋的字条:“现在不在,不过如果你想见的话,周末我带他去吃饭吧。“ 挂掉电话,邵禾简直想轮流捶对面叁人。她只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许依依说的“找男人”。 不管邵禾如何期望时间过的慢一点,周六还是来了。她站在地铁口再叁确认对面站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装扮和许依依描述的是否一样。 说到这,她真是想疯狂吐槽许依依的不靠谱,她居然只发了对方明天会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鞋子,外加一句接头暗号。邵禾找她要照片,她说:“哎呀,相信我,绝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尤物!我已经跟他说好了,陪你演完这叁个月的戏,就当我男人了。花美男哦,超级花美男,就当我送你的小惊喜啊~” 可能是因为她看的次数太多,对方也注意到了她,冲她微微一笑。邵禾吓得赶紧躲到柱子后面,又确认了一下接头暗号后,做贼心虚的挪到对方身边,小声说:“天王盖地虎?” “一天叁万五。”男人笑着回答。声音和长相莫名让邵禾觉得有些熟悉,但是又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是——这肌肉,这长相,哪一点和花美男沾边啊?邵禾真的是想疯狂吐槽许依依的审美,还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Alice?”邵禾又确认了一下。 对方笑了一声,点了点头:“现在要出发吗?” 邵禾内心是拒绝的,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那个……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情况吧?” Alice点头,表示一切都很清楚。 邵禾松了口气:“好的,那我们走吧。” 不得不说,在地铁高峰期带着这么一位男士坐地铁还挺舒适的,附近一米愣是没人敢上前。邵禾忍不住问:“大哥,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啊?怎么现在做这行了?” Alice笑了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我之前在军队,退伍了,因为穷嘛。” 难怪这么强的气场……邵禾忍不住问:“退伍?你是受伤了吗?” Alice思索了一会:“因为太穷没钱送礼,到时间了就只能退伍了。” 邵禾听的都有点同情他了:“居然军队也这么……那离开也挺好的。你以后要对许依依好一点啊,她看着挺凶的,但是人很好的。” Alice又笑了:“我会的。” 游承远在看清站在邵禾旁边的人后立刻站了起来。他盯着对方看了一会,话却是对着邵禾说的:“他是你男朋友?” 邵禾赶紧拉住对方的胳膊:“对的!我上周在书店碰到的Alice。” 游承远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Alice?” 邵禾立刻点头:“是的!” 游承远目光复杂的看着这两个人,他心里同时涌出被戏弄与失落的情绪:“我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拿起放在椅背上的外套,离开前还是提醒道:“他的名字是许复。” 邵禾满脑子都是游承远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她才如梦初醒。 “怎么样怎么样?我找的花美男是不是帅呆了!”许依依兴奋的声音传来。 邵禾趴在宿舍的床上:“大姐,你是怎么找到许复的?他现在是下海了吗?” “许复?许复!”许依依话都说不清楚了:“不是Alice吗?中文名字郑果啊!” 邵禾只觉得头疼:“大姐,你再去查查吧,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我觉得以后游承远都不想看见我了。天啊,哎。” 邵禾趴在床上,哀嚎了几声,将自己又埋进了被子。 周六的邵禾还觉得她要死了。周一上课的邵禾觉得她已经死了。她上课的教室里被人布置了无数花卉,上面附着一张卡片,写着“Alice”。 她的同学纷纷猜测这是送给谁的,一号嫌疑人便是邵禾同学。邵禾吓得赶紧摆手:“我不叫Alice啊。”最后他们暂时得出的结论是:送错地方了。 然后下课走出教室的邵禾看见了正倚靠在车门边似乎在等人的许复。 她吓得赶紧猫着腰从教学楼后面溜了,直接逃到了楚辞秋的宿舍。 四人组齐聚楚辞秋宿舍,听完邵禾的话后,每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尤其是许依依。她脸上又是懊悔又是愤恨:“我真没想到,这个野种居然敢监视我!” 邵禾也是要晕过去了,她使劲晃着许依依的肩膀:“你说什么?大姐,你解释清楚啊,你到底给我挖了个什么坑!” 996 邵禾在听完许依依家的恩怨情仇后,脑子里只剩大写的“狗血”二字。 许依依爸爸徐荣年轻时被下放到山村,在那里认识了许依依的后妈,然后有了许复。但是许复还没出生的时候,许依依爸爸便有了回城的机会,这个大渣男果断抛弃了许复妈妈,回去了,然后花言巧语骗了许依依妈妈,结婚,婚后有了许依依。在他老丈人的帮助下,一步步到了现在的地位。人过中年后,又觉得没有儿子的人生太不完美,这才想起了被他抛弃在山沟里的年轻的“风流韵事”,果断把母子二人接回来,成功把许依依妈妈气死后,和他的“初恋情人”再续前缘。 许依依擦着眼泪:“许荣就是条乱发情的公狗,许复和他妈就是小狐狸和狐狸精。我恨死他们了,现在他们还想抢我的家产,我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周恒想起了几年前许依依在街上被打的那幕,心有戚戚然:“你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反正你现在也很有钱了,要不就带着钱走吧,也够你花了。” 邵禾表示赞同:“我也觉得……我之前,哎!我之前见过许复,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我觉得这个人非常可怕。你还是带着钱跑路吧……把我也带上……” 许依依把头埋进被子里大哭:“凭什么?他们把我妈妈逼死了,凭什么我要让他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我最恨的时候都想拿把刀把他们全捅死,外公也不管,我妈妈可是他亲女儿啊。他们都是人渣!” 楚辞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 等许依依的情绪冷静了下来,楚辞秋将笔记本屏幕推到对面叁个人面前:“这是目前我能搜到的关于徐荣、许复的资料,关于许复的妈妈姜杨我搜不到任何信息。按照目前的情况,许复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甚至能直接拿到你找,额,男人,的一手信息。许依依,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许依依的眼圈又红了。 楚辞秋握住她的手:“你妈妈也不会希望你放弃自己幸福的可能,沉溺于仇恨。” 邵禾赶紧握住许依依的另一只手,眼含热泪:“对的对的,富婆,你顺便把我也给带出去吧!” 在送走哭哭啼啼说要回家收拾东西的许依依后,叁人组陷入了一种迷茫的悲伤中。 周恒最先开口:“许依依妈妈的爸爸可是那谁啊,为什么不离婚?居然会被渣男欺负的这么惨……” 楚辞秋叹了口气:“可能是不把这个女儿当回事;也可能是因为利益。不管怎么样,许依依在这群神经病中能长成现在这样,也算是奇迹了。” 邵禾也长叹一口气,刚想发表几句“真知灼见”,手机便响了。她习惯性的直接划开:“您好,我是邵禾。”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时间不早了,我在楼下,送你回宿舍吧。” 邵禾习惯性地回了一句:“大哥,你打错电话了。”说完就挂了,冲对面俩人摊手:“打错电话了。”她刚准备继续说话,脸色唰的一变,立马抱住楚辞秋:“救命啊——”她的话还没说完,门铃便响了。 邵禾吓得赶紧躲衣柜,周恒飞快跑进洗手间。 楚辞秋也是惴惴不安地开了门,是寝楼楼长,她陪着笑看向楚辞秋:“楚辞秋同学,我们宿舍一会要进行消防检查,我先通知一下。” 楚辞秋关了门后,那俩人飞快跑出来。邵禾躲在窗帘后面,悄咪咪的看了眼楼下,果然看见了楼下正笑眯眯站着的人。 邵禾快要被气晕了,她直接给刚刚那个电话号码拨过去:“你是不是有病?有病赶紧去医院!” 对方也不生气:“还有五分钟。” 邵禾果断挂了电话。 叁个人面面相觑。 虽然A大宿舍一人一间,但是仍规定不可留宿外人。现在已经快七点钟了,七点之后,外人必须离开。偶尔会有人来留宿,一般管理员也不会管。但是现在如果被抓到了,肯定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 周恒最先出去。他经过许复身边的时候,许复还饶有兴致的跟他聊了几句,然后周恒使出浑身解数聊了五分钟后撒腿就跑。然后是楚辞秋,她勉强笑着跟对方打了个招呼,绞尽脑汁想着能拖延时间的话。在看到有人来的时候,果断也跑了。 最后是狂奔的邵禾,她在看到游承远的车后便果断从楼上跑了下去,因为跑的太快,差点撞到游承远身上。她飞快躲到他身后:“谢谢大哥!” 游承远没说什么,也没看许复的表情,带上邵禾开车走了。 在听完邵禾的坦白后,游承远彻底无语了,他本意是担心邵禾会因为吴钥的事伤心,没想到对方是不敢跟他吃饭,结果又意外招惹到了奇葩。 “那你准备怎么办?”游承远问。 “问辅导员能不能延毕或者上网课,让许依依带我跑路。”邵禾老实承认。 游承远望天,都这个时候了还指望许依依?他都不知道该说邵禾是天真还是蠢了。游承远稍作思索:“这个学期剩下的时间,你到我这里实习。学校那边你不用担心,到时间我和你一起去领毕业证。” “啊?”邵禾的脸像根苦瓜:“我……我……你能不能跟那个神经病说不要缠着我、或者报警有用吗?” 游承远想说什么,忍了忍还是没说:“你可以试试,后果自负。” 邵禾绝望的把头靠到前面的椅背上:“我知道了。” 趴在游承远房子侧卧床上的邵禾给其他两人吐槽:“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偷鸡不成蚀把米,我真是好想死,我本来只需要周末陪吃饭就行了,现在变成了全天要见到游承远,我好想死啊。” 楚辞秋和周恒也是心有戚戚然,只能安慰她:“还剩叁个月,过的很快的,” 邵禾又是一声哀嚎:“叁个月!天啊,我刚收到了邮件,工作日程居然还是传说中的996,杀了我吧!这是什么神经病工作狂啊!”就在她继续哀嚎的时候,她听见门外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 叁个人顿时全部安静下来。 过了好一会,邵禾在群里打字:好吧,我已经死了,刚才门忘记关了。 好友位 许复并没有特意关注过许依依的动向,毕竟许依依就是个大写的中二少女,顶多闹闹自杀,他从不觉得许依依会是什么威胁。但是当姜杨告诉他许依依找了一个男公关时,他还是有点兴趣。这种事如果被徐荣知道了,肯定会万分搞笑。他果断找了那个叫Alice的男公关,从他嘴里得到的消息更让他觉得有意思。 没想到邵禾真的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姜杨告诉他许依依回家收拾东西了。他回去的时候,许依依刚拉着行李箱准备出门。 许依依看他抱手站在门口,有点害怕,但还是像之前那样骂了一句:“野种!” 许复已经过了对这个称呼愤怒的年纪,他闲闲开口:“大小姐准备去哪啊?” 许依依不理他,拉着行李箱自顾自地要出去,然后听到手机短信的声音,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气的直接上前狠狠推了一把许复:“你凭什么停我的卡?” 没等许复说话,刚回来的许荣站到兄妹俩人之间:“是我停的。你最近简直目无尊长,胡作非为!你要是想要钱,就自己去赚!现在你不是已经成年了吗?正好,东西也收拾好了,你走吧!” 许依依的泪水就在眼眶里打转,她再没说一句话,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沉默着出了门。 许荣看着许依依的背影,轻声对身边的许复说:“依依年纪小,不懂事,你多照顾她。” 许复一副好哥哥的做派:“我会的。” 许依依用为数不多的现金付了车费。她不死心的去了银行,查了自己名下所有的卡,全部都是冻结状态。她直接在银行大厅哭了起来。柜台人员面面相觑,最后等到下班时间,才不得不上前安慰:“小姐,我们这里要下班了。“ 许依依撇着嘴,又进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用剩下的最后一百块现金点了一份全家桶,一边吃一边哭。等到吃完之后,再一看时间已经十点钟了,而她没有钱,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她抽噎着给邵禾打电话:“邵禾,我被赶出来了。” 游承远觉得自己的房子简直成了旅馆,又住进来了一位哭哭啼啼的大小姐。 许依依洗完澡,坐在邵禾床上一边哭一边诉说自己银行卡被停的悲惨遭遇,她最后总结道:“我就应该趁之前多买点金条的。” 邵禾帮她吹着头发,正安慰她时,许依依的电话响了,是许复。许依依本想直接挂断,但是又想大骂他一顿,便接了电话:“你去死吧!你这个狐狸精生的畜生!” 许复好像没听到她的话,温言道:“依依,爸爸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微信给你转了钱,你先用,不够再跟我说。” 许依依气的要死:“你现在装什么好人,你这个小人——”邵禾赶紧捂住她的嘴,用口型说:“先收钱,再骂!” 许依依赶紧调到微信的界面,看到转账金额的时候,邵禾沉默了。许依依赶紧在对方撤销之前点了收款,她准备继续骂的时候,邵禾赶紧在手机上打字:“钱!钱最重要!” 这点钱虽然是微信转账上限,但也就是许依依几天的花销。许依依现在没了钱,只能忍气吞声:“这点钱怎么够啊?你继续转。” 邵禾简直想捂脸,她赶紧继续用手机打字:谢谢哥哥,你能不能多借我点钱?等我的卡恢复正常了,我就还给你。 许依依双眼冒火的一字一顿的把那句话念完。她念完后,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传来一声轻笑:“你旁边是有其他人吗?单人转账有限制,你把你朋友的微信给我,我再给你转一笔。” 许依依气的大骂:“你瘌蛤蟆——”后面的话被邵禾捂住了,她极小声的说:“钱钱钱!钱最重要!”然后抢过许依依的手机,把自己手机号发了过去。几乎是刚发过去,她手机就收到了好友请求。邵禾赶紧通过好友,等对方发来一笔巨款转账,然后发现是个微信红包,点开两百。 这下邵禾也绷不住了:“你转两百好意思吗?” 许复笑了一声:“说实话,一个大学生每天两百,生活费绝对是够的。再说,我要是直接转二十万,你肯定立刻把我删了。怎么样?一天两百,就当租微信好友位。” 邵禾气的想立刻把他删掉,想了想又小声问许依依:“二十万够你花了吧?” 许复在对面又笑了:“虽然收了钱,但是也是可以退回的哦。” 邵禾气的要死,赶紧挂了电话。 果然不到五分钟,许依依便接到了律师的电话,只能把钱再原路退回。 邵禾果断把许复的微信名字改成了“贱人”。真的是人至贱则无敌。 许大小姐在邵禾这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只能惨兮兮的回了宿舍,走之前邵禾还不忘叮嘱她:“钱要省点花啊!别再像之前那样乱花钱了,我真的是个穷人啊……” 许依依一边抽噎着点头,一边叫了辆出租,呜咽着回了学校。 …… 算了算了,对于大小姐,坐出租车已经算是悲惨生活了。邵禾送走了许依依,心如死灰的进了游承远的车,开始了悲惨的社畜生活。 如果扎小人有用,现在许复已经被邵禾扎死了。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邵禾只想瘫在座位上,脑子都是昏的。 游承远走到她身边,敲了敲桌子:“回去了。” 邵禾简直想哭:“我……我……我知道了。” 有一句话叫做哀莫大于心死,邵禾只想说,说这话的人肯定没体会过什么叫做社畜生活。在坚持了叁天之后,邵禾华丽丽的发了高烧。 在医院醒过来后,她的第一反应是:我终于从惨无人道的工作中解脱了……即使在输液,邵禾也不忘拿着手机给她的好友们诉说自己的悲惨遭遇。然后被周恒提醒:你是不是应该表现的虚弱一点? 邵禾赶紧放下手机躺回床上。刚躺下,门开了。 游承远进来的时候视线正好和邵禾对上,邵禾想装睡也来不及,只能假装虚弱的坐起来:“对不起……我的身体太弱了……” 游承远难免有些愧疚,他本意是希望邵禾可以多学点东西,没想到直接累的生病了。他拿起桌边的苹果给邵禾削了一个:“是我考虑不周全,这几天你先好好养病。” 邵禾嘴角简直要抽搐,什么叫“先好好养病”?病好之后再继续干活吗?这还是人吗?但是面上邵禾只能一副无比感伤的样子:“对不起,我耽误你们工作了。” 游承远深感欣慰:“没事的,我之前交给你的项目不是很紧急,等你身体好继续做就好。小禾,我很高兴你是个如此有责任心的孩子。” 苏式绿豆汤 在项目结束当天,他们小组的人破天荒和游承远一起吃了顿饭。一向不苟言笑的游承远举起手里的饮料微笑道:“谢谢大家这段时间对小禾的照顾。” 项目组的人纷纷表示“不算照顾啦,邵禾很优秀”这类的话,听的邵禾简直想把头埋进地里。等饭局散了之后,邵禾坐在车里,突然有点感伤。她这一个月每天都在数着日子过,每天都感觉自己累成狗,但是真的结束这个项目,她反倒有些伤感。不管同事们是处于讨好的心态还是其他,他们真的在真真切切的帮住她,他们教会了她很多很多,如果不是游承远,她应该这辈子都无法和如此优秀的人一起工作。 她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打开手机看到日历提醒后,猛地一震,看向游承远:“你今天还有事吗?” 俩人在巷子口下了车。离开了车内的空调,外面的热浪像两人袭来。走了不到十分钟,俩人便满头大汗。 游承远除了运动之外很少出这么多汗,他擦了擦脸:“可以让助理买了送回去喝。” 邵禾也很热,她回头笑着看游承远:“你一会喝了就知道了。” 店铺藏在曲曲折折的巷子中。俩人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家外表非常朴素的小店门口,只挂着一个言简意赅的牌子:苏式绿豆汤。 邵禾推开门进去,迎面的凉气吹的两人一震:“老板,两杯绿豆汤。” 游承远从未吃过如此的“绿豆汤”。用一个大的透明玻璃杯乘着,最下面是一层厚厚的糯米,再上面是绿豆,层层迭迭,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红绿丝状的东西和其他。他闻到了一股薄荷的清香。 邵禾从绿豆汤端上来便开心的哼起了小调,用杯子里放的大勺子将里面的材料全部搅拌均匀,期待的看向游承远:“你快尝尝啊!” 游承远已经许久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着夏天的存在。常年处于恒温环境下的他几乎忘记了四季的变换。他的身体还残留着外面的酷暑,喝下去的冰凉的薄荷味道又刺激着他的灵魂。他想起了很多年前在操场打完篮球后灌下去的那瓶冰可乐的味道。原来,已经是那么遥远的事情了。 游承远从未看过邵禾如此明亮的眼睛,她充满希翼的问:“是不是很好喝!我觉得这是申城最好喝的一家绿豆汤!如果是让助理带回去的话,你尝了只会觉得是一杯普通的冰水,但是走了这么长曲曲折折的路,热到满头大汗,再来这么一杯绿豆汤是不是就是非常非常棒!” 游承远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看着这样的邵禾,莫名有种想落泪的感觉,但是他完全不知道这种伤感是从何而来。他又咽下去一口糯米,重重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东西。” 邵禾大笑,忍不住开始得瑟:“不是我说,我可是走遍了申城的角角落落,各种小吃如数家珍,以后有空我就请你来吃啦。”她说完才意识到对面坐的是游承远,赶紧又坐好:“咳,不好意思,刚刚有点激动。” 游承远一笑,继续慢慢吃着糯米。他想起来问了一句:“怎么今天想着来吃这个?” 邵禾一只手托着下巴:“今天是立夏嘛,夏天总要有点仪式感。” 一方面是邵禾很想出去吃小吃,一方面是她想早点下班,于是每天中午和游承远吃午饭的时候,她都要问一句:“今天晚上有空吗?” 游承远似乎终于意识到996的工作时间是不可持续的,总算大发慈悲的将自己的工作时间慢慢调成了955。于是邵禾每天都带着游承远到她这几年发现的各种小店吃东西。可能因为吃饭的环境是她熟悉的地方,哪怕对方是游承远,她也开始觉得对方没那么可怕。 在某天他们在大排档吃烤鱼的时候,邵禾忍不住问:“为什么你一直表现的很高冷的样子啊?之前和我们吃饭一直问我们各种工作学习,但其实你不是也看各种新闻八卦嘛。我们当时每次听到你的那些问题都快要被吓死了。” 正在吃鱼肉的游承远差点被呛住:“你们不都还是学生吗?和你们聊新闻八卦才很奇怪吧。” 邵禾想了想觉得似乎有道理:“所以你之前是在我们面前维持你高冷的人设。” 游承远:“……你这么想也行。” 邵禾连续两个月每晚十点准时收到许复的红包,她都怀疑对方是不是定了闹钟,每天的时间分毫不差。这天晚上,她打开手机,意外发现没有红包,她又确认了一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等了十分钟,忍着怒气给对方发消息:钱呢? 没回复。 邵禾果断打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她立刻对着那边吼:“钱呢!好友位一天两百,再不转我就把你删了!”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过了一会才有人声传来:“你认识许复?” 邵禾被这阴森的声音吓了一跳,不等她回答,那边又传来声音:“很好,你把东西拿过来,晚一个小时,我断他一根手指。” 然后邵禾的手机上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传来的视频: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许复,有人正拿刀往他脖颈处比划。随后是一个地址。 邵禾看到视频的时候只想着,你怎么不直接划下去? 邵禾大半夜跑银行用对方发来的代码取了东西,又打车去了郊区。走在野地里的邵禾简直瑟瑟发抖。她想过报警,但是一想,又觉得不是警察能解决的事,她也想过要不要跟游承远讲,但是她莫名有种直觉游承远不会管这种事。 没走多久,她便看到了拿着手电筒的人。她赶紧把箱子丢给对方:“喂,我把东西给你们了,你们可以放人了吗?” 拿着手电筒的人看了她一会,嗤笑一声:“妹妹,你知道什么叫杀人灭口吗?” 邵禾立刻后退一步,没想到正好撞到身后的人,她吓得撒腿就要跑,没想到被人拽住手:“别怕,是我。” 待看清对方的脸,邵禾的尖叫声才停止。 这时候不少人走过来,拿手电筒的人丢下手电筒,几下打开了密码箱,把里面放着的钥匙丢进许复手里:“没想到被你赢了这辆车。” 其他围着的人都在起哄:“美女救英雄啊,啧啧。” 这种时候哪怕邵禾被吓得再迟钝,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抬头,许复正看着她要说什么,邵禾毫不犹豫地扇了一巴掌过去,在一片寂静中一边哭一边朝着大路走去。 梦里 邵禾觉得自己就是头猪,居然能被同一个人骗叁次。她的手机响了,是按照约定给她打电话的楚辞秋:“怎么样?我要不要报警?” 邵禾一边抽噎一边愤恨道:“他们在弄恶作剧。你不用报警了。”邵禾听到那边楚辞秋拦车的声音:“邵禾,你站那里先不要动,我打车去找你。” 邵禾嗯了一声,索性盘腿直接坐在潮湿的草地上。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但是她就是克制不住哭。可能是因为神经到此刻才反应过来的惊惧,可能是想到了其他事情。 许复站在邵禾身边,递了张手帕,被对方直接挥开。 他今天和这帮朋友喝酒,忘记给邵禾发红包了。加上时间到了,正好轮到他今天参与这个“恶作剧”。即:随即从联系人中随即选择一位女生,看对方是否愿意大半夜来“救人”。到现在为止,所有接到电话的人一半报警,一半没来。他在选人的时候,正好邵禾的电话就来了。他觉得她不会来的。没有人会那么蠢,半夜十一点去银行取东西,再单独一个人来到荒郊野岭,而且她还很讨厌他。 然后她来了。 在她把箱子丢出去的那一瞬间,他就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一幕,他甚至能清楚的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清楚的看到她藏在袖子里的手因过度紧张产生的筋挛。她很害怕,她随时都准备往回跑,但是她抱着箱子从出租车下来,飞快跑到野地。他拉住她手时,她的尖叫简直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她的眼泪几乎是立刻因极度的恐惧而不自觉渗出眼眶。他下意识想问: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来。但是话没有说出来,先迎来了对方的巴掌。 “我会把许依依银行卡解冻的。”许复想了片刻,只能先这么说。 邵禾撇开脸。 许复注意到她的脸色苍白,蹲下身体:“你怎么了?身体是不舒服吗?” 邵禾双手捂着肚子,痛疼让她不自觉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她只觉得肚子里仿佛有把尖刀在不断绞弄。在许复扶住她大声叫她的名字时,她终于克制不住的呕吐,然后失去了所有意识。 邵禾是被小声的呼喊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的抬头,同桌用手轻轻掐着她的腰:“邵禾,上英语课你还敢睡觉!” 邵禾有些迷糊的晃了晃脑袋,她睁眼便是写满了英语题的黑板,快要中考了,英语老师正在激昂的讲题。她小声对同桌说:“我好像做了个梦。” 春末与夏初的交界之时,最容易让人困倦。她同桌原本昏昏欲睡,听到邵禾这么说,兴致来了:“快说快说,做了什么梦?” 邵禾仔细回想,脑子里一团浑浊,似乎很清晰,但是她就是记不起来:“我忘了。” 同桌切了一声,继续用笔懒散的记着无聊的知识点。 下课后,同桌像是想起了什么:“邵禾,今天你爸爸会来接你回家吗?” 爸爸,接我回家?邵禾愣了一下,又很快意识到:“对啊,今天周五,我爸会在门口等我的。” 同桌嘿嘿一笑:“那今天肯定很多人会留在教室写作业,等你爸爸来接你再走。” 邵禾骄傲的像只孔雀:“谁叫我爸爸长得那么好看呢!” 正在俩人说话时,邵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照片里她爸爸被围在房间的角落,被人打得满身鲜血。然后是一个地址。 邵禾面不改色的删掉照片,很小的时候她爸爸就跟她说过了PS技术,这人以为她是叁岁小孩啊?她爸爸还说过,不要相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熟人发的信息也要思考之后再想一想应不应该相信。还有走路要找人多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遇到危险,感觉到危险,要立刻跑。 “我可以打败坏人!” “不,坏人让爸爸对付就可以了,我的宝贝看见他们,一定要跑。”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啊!” “不,我一个人就好了。爸爸抓坏人,就是为了让我的宝贝不会遇到他们啊。” 在删除短信之前,她犹豫了一下,多看了眼地址。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想起了某个晦涩的梦,又似乎看到了什么。 “邵禾、邵禾,上课了!”同桌提醒她。 “哦,好的。”邵禾收起手机,心神不宁的上着课。为什么地址会在爸爸工作的地方?她应该坐在这里,等待放学,然后等待—— 她猛地站起来,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便向外面奔去。她似乎都到了身后的呼喊声,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路上所有的景象都变得模糊。她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再抬头她正站在大楼楼顶。 风吹的很大。 沉乐平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不再是每场她无法赶到的梦里那摊地上的碎肉和被冲刷殆尽的血迹。他站在护栏边,看着手机里闪烁的屏幕,有稚气的声音传来:“昨天在梦里,我又看见你——” 他似有所感,收起了手机,看着面前已经长大的邵禾。 “你长大了。” “是,我要毕业了。”邵禾看着记忆里从未褪色的那张脸。她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居然没有哭。 “不愧是我和你妈妈的女儿,真棒。” “我申请了去非洲的项目,等到七月就要去南非种桔子树了。” “真酷啊。我一直很想去呢。” “爸爸,是不是没有我,你就不会留在这里,不会——” 沉乐平走到她面前,打断了邵禾的话:“不,因为有你,我才相信了我曾经以为虚无缥缈的东西。你是我这辈子最值得骄傲的宝贝。我们爱你。” 邵禾醒的时候楚辞秋正在帮她擦眼泪,看她睁开眼睛,轻声问:“还很疼吗?我让医生来看看?” 邵禾摇了摇头:“没有,我做梦了。”她稍微笑了一下:“这次在梦里,我赶上了。” 楚辞秋突然就掉了眼泪,她转过身:“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邵禾摇头:“没什么的,我一直觉得如果当年我收到短信立刻赶过去,我爸爸也许就不会跳楼。可是,我现在才知道,无论我怎么做,我都改变不了结局。”她伸手碰了碰楚辞秋的手:“那是他选择的道路。我知道他不后悔。他不后悔就够了。” 重聚 邵禾在听到游承远轻描淡写说许复被打进医院的事后,顿时发出一声哀嚎:“天啊,不会是你打的吧!” 游承远愣住了,皱眉:“怎么?你不怪他?你不会——” “我准备让他赔我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等等各种费,我还专门让周恒帮我算了一下,他说我这种情况勒索、不不不,赔偿个一两万不在话下。你现在把他打进医院,岂不是还要倒赔钱?”邵禾将头埋进枕头:“我的钱啊……” 游承远一时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缺钱,我给你办张副卡。” 邵禾摇头,沮丧道:“不了。我只要花了不该花的钱,我就会倒霉,无数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游承远笑了一声:“那你这段时间也没乱花钱,也没见你运气好啊。”他摸了摸邵禾的头发:“而且,你花的是我的钱,不是什么不该花的钱。” 在经过剧烈的心理斗争后,邵禾还是含泪放弃了那张银行卡:“不行,我现在已经够倒霉了,万一更倒霉,那我岂不是要倒霉死了。你不要再诱惑我了,快把你的钱收起来!” “万万没想到,我们白富美叁人组的重聚之所居然会是医院。”周恒拿了根香蕉吃:“邵禾,你的病真的没关系吗?” 邵禾气的啃了口苹果:“要不是那个该死的许复骗我,我怎么会在大姨妈前狂奔,又怎么会因为剧烈运动导致黄体破裂?不过嘛,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附,还是有好事的,我终于不用工作了!最起码也得修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嘛。” 楚辞秋和周恒无语的对视一眼。楚辞秋喂了邵禾一瓣桔子:“游承远挺关心你的,你进急诊室后,他在门口哭了。”楚辞秋补充说。 邵禾因为惊讶,手里的苹果都掉到了地上:“哭、哭了?” 楚辞秋点头:“是的。他一开始以为是因为那种原因导致的,情绪过于激动,一幅要把许复打死的架势,后来医生说清楚了原因,才缓和了一点。” 邵禾和周恒忙拿起手机查“黄体破裂”,然后邵禾被那种原因华丽丽的震撼了,她稍微脑补那个场景都被吓得要死,赶紧把大脑的黄色废料清空:“我可能要长期处于贤者时间了,太可怕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楚辞秋被她的表情也吓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我还是单身保平安吧……” 接受到周恒怨念眼神的邵禾赶紧补充:“我是想到许复才处于贤者时间的。其实和喜欢的人做那种事还是很有意思的。” 楚辞秋满脸不可置信:“真的吗?” 邵禾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不信你问周恒。” 周恒赶紧证明自己的清白:“我不知道,我还是处男!” 邵禾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讲:“感情这种事也不是纯柏拉图的嘛,身体契合能有效增进感情。比如我之前因为饺子汤圆哪个好吃和吴钥吵架,然后滚完床单就好了……” 楚辞秋一时好奇:“吴钥是处男吗?你们技术谁比较好啊?” 邵禾呃了一声:“只能说遇到我之前是……技术……半斤八两,半斤八两,呵呵呵。”她半斤黄铜,对方八两黄金…… 游承远也是没想到自己会在进门前听到这番“污言秽语”,要不是他亲耳听见,他绝对想不到这种话会从邵禾嘴里说出来。等他推开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看向邵禾:“今天有感觉好一点吗?” 邵禾本来想说“感觉身体倍棒”,但是又不想这么早出院,只能用虚弱的声音说:“感觉不太好。”她犹豫了一会还是问:“许复会住院多久啊?” 游承远的脸色稍微冷了些:“不确定,至少一个月。” 邵禾顿时喜上眉梢:“那我不就可以回学校了吗?大哥,你就让我在学校里好好享受我最后的大学时光吧。” 游承远不知道是被她的反应还是被她的称呼逗笑了,他也起了开玩笑的心思:“可是你身体还没好啊。” 邵禾赶紧说:“但是去学校完全没问题的!” 再次在学校食堂与其他叁人重聚,邵禾有种“再世为人”的错觉。她终于从悲惨的社畜生活中解脱了,也不用再担心生活中突然可能会出现的神经病。加上许依依的银行卡解冻了,四个人又开始了“挥金如土”的周末吃饭生活。 最先意识到许依依消失的是楚辞秋。许依依连续两天没有来找他们一起吃饭。她在犹豫后心神不宁的打了电话,显示手机已关机。 周恒想了一会:“也许是这位大小姐的离家出走计划。” 楚辞秋有些不安:“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邵禾拿出手机:“我问问游承远,他肯定比我们消息灵通。” 打完电话,叁个人面面相觑。游承远说许依依生病了,现在在医院。但是当邵禾问哪家医院的时候,他直接说是国外的医院,具体信息他也不清楚。 许依依算得上是楚辞秋的直系师妹,邵禾和周恒跟着楚辞秋去了学校打听,辅导员也是一幅什么都不清楚的样子,说是两天前她家人来请的假,带许依依回了家。 楚辞秋在网络上检索了一遍和许依依有关的人的信息,在与往常的新闻进行比对之后开口:“她爸爸出事了。” 在楚辞秋说完的第二天,邵禾才看到许荣猝死的消息。在她看到消息没多久,她接到了许依依的电话,她周围很吵,吵的邵禾几乎听不清她的声音—— “我爸爸不是猝死的,他被姜杨害死了。” 花束 拜托游承远带自己来葬礼的邵禾听着角落里的八卦,简直无语到极点:为什么要让我这么一个单纯小女孩听到这么乱七八糟的传闻。 公开的通报是:许荣因工作过于劳累猝死在工作岗位;传言是许荣马上风死在姜杨身上;实际是死在了自家的小保姆身上。 邵禾都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哭的许依依。她坚定认为许荣死在了姜杨床上,是姜杨害死了许荣,为了图谋她家的财产。但是在问了游承远之后,邵禾得知许荣叁分之二的遗产继承人是许依依。 幸好她把楚辞秋也带来了,在安慰人这方面,楚辞秋是个中翘楚。 在葬礼上,邵禾还看见了接待客人的许复。他身上完全看不到受伤的痕迹,从神色看疲倦很多,身上多了一种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迷茫的东西。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完全没有注意到邵禾。 整场葬礼,姜杨都没有露面,有人说她是过于悲伤,也有人说她是因为没有颜面出现在众人面前。 说实话,邵禾觉得这种死法最丢人的应该还是没命的那个人吧…… 对于许荣,邵禾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和这个人的唯一交集便是在那种“斗殴”中出其不意打掉了这个人的两颗牙。第二次交集叁年后的他的葬礼。这种感觉算不上悲伤,但很奇怪。在许依依的诉说中,这是一个令人厌恶的渣男。但如果真是这样,许依依现在的痛哭和他的遗产划分又无法解释。唯一的疑点便是许依依在事情发生前一天恰好去了国外看牙齿。在她离开的这一天,许荣出了事。但是这也算不上证据。 “不是的,”许依依抽噎着说:“本来我预约的牙医是下个月,但是很突然的提前了。一定是有人在捣鬼。” 周恒直言不讳:“可是你这段时间一直也没回家啊,如果真的有什么阴谋,好像你在不在也并不影响……” 许依依又开始大哭。 这件事发生的猝不及防,结束却很平静。许依依找了所有能找的人,但调查的结果只是让她越来越恶心这位父亲。她去精神病院看了那个比她还小一岁的保姆,从她那里得到的信息让她更绝望了。对方身体残留的伤痕和当初作为证据拍下的照片,让她对许荣的最后一点感情彻底消磨殆尽。 四个人在包场的酒吧里喝酒。经历了最初的震撼与绝望,现在的许依依已经能平静的诉说那些发生的事情:“我给了那个女孩一笔钱,送她去了我认识的一个医生那里,她抑郁症挺严重的,以后她想回来也行,留在外面也行,看她自己。”她擦了擦眼睛:“许荣就应该早点死,这样的死法太便宜他了。我还以为他纯粹就是个渣男,没想到畜生不如。”她又喝了口酒:“要真的是被人杀的,我只能说,为民除害,真的是为民除害。”许依依说完又开始哭:“我想到我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我都觉得自己很恶心。” 剩下叁个人连番安慰着几近崩溃的许依依。最后彻底喝醉的许依依拉着邵禾的手:“邵禾,我跟你去非洲种树吧。这个世界太肮脏了,他们太恶心了……” 邵禾也喝的醉醺醺的:“好啊好啊,你出钱,我出力,我们去种树……” 但是事情并没有到这里终止。在许依依终于打起精神,准备继承遗产的时候,律师又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许依依不是许荣的亲生女儿。许荣的遗嘱无效。 许依依跟叁人组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自己反倒比叁人组看起来要平和多了:“还挺好的,正好我不用管那些破事了。” 邵禾只能安慰她:“反正你外公外婆那里还有钱,你还是富婆……” 许依依唔了一声:“邵禾,你什么时候走啊?我们一起买飞机票吧。这个破地方我真的是呆够了。” 邵禾确认了时间:“我是下下周日。你真的要和我一起吗?” 许依依意兴阑珊:“反正正好赶上暑假,先去待俩月吧。真的是,此生估计是遇不到更狗血的家庭伦理大戏了。”她看向楚辞秋和周恒:“你们下周就走了,真好。” 楚辞秋拍拍她的手:“等我们安顿好了,就去找你们,其实离开学还早呢。” 毕业季后,邵禾打包行李回了Z市。她从来不觉得Z市的夏天有这么热过。在黄昏散步时,她无意中又走到了那栋大楼下。门卫注意到她在驻足:“干嘛呢?” 邵禾没回答,只是沿着大楼的外缘缓缓走着。 门卫看她也不像要闹事的样子,也嫌太热,又将头伸回了开着空调的亭子。 这是邵禾在七年后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和她在梦里见到的场景分毫不差。水泥地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圣洁又干净,没有人会记得这里曾经有过的血迹。 邵禾走了一圈,在有阴凉的台阶处坐下歇息。她头上是一棵茂盛的白玉兰,这个时间正是开花的时候,手掌大的花瓣不时飘落。她小时候和邵瑜在这里等沉安平的时间,最喜欢在这里捡花瓣或者树叶。 草木依旧,人事全非。 她起身之时,一阵大风吹过,巨大的花束从枝头纷纷扬扬跌落,砸在地上发出簌簌的响声,场景看着盛大,但一把扫帚就能把它们清扫的干干净净,不会留下半分痕迹。邵禾看了一会那些还在风中挣扎的玉兰,轻轻说了声:“再见。” 游承远难得在暑假回了趟家。邵禾夜跑的时候正好遇到在路边散步的游承远,俩人索性一起散起了步。 “后天的机票?”游承远问她,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是的。”邵禾回答:“我和许依依一起啦,你们不用担心。” 就是和她一起才担心……游承远在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没有考虑留下来吗?” 邵禾伸手对着路灯照射下来的光束挥了挥:“没有。再说,吴钥也在那里。我觉得挺好的。” “你这么喜欢他?”游承远忍不住问。 邵禾继续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从指缝里渗出来的光:“喜欢当然是喜欢,但是不是为了他想去非洲。其实当时写那篇作文的时候,我是认真的,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在做比喻,只有他看出来了。”邵禾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容:“我就要去看那棵橘子树啦。” 五百强 当许依依登机前被检察院的人拦下来时,她居然有种本该如此的感觉。她听见邵禾帮她解释:“她和许荣没有血缘关系,她没有拿许荣的钱。” 站在最前面的穿着制服的男人出乎意料的年轻,他嘴角轻轻动了动,仿佛是一个嘲讽的笑容:“不是因为——” 许依依挥开被邵禾握住的手,打断了那人的话:“因为我外公。”她如释重负:“是我外公出事了。邵禾,你先走吧。” 有人上前拉住许依依的胳膊。 邵禾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推开他们,拽住许依依的手:“你们有什么权力带走她?” 最前面的人扬起手,阻止了那些准备动手的人:“邵小姐,”他摊开身边人递给他的文书:“这是法院的限制出境协助执行通知。许依依作为民事案件未执行人,现在被限制出境,需要配合调查。请你不要阻碍我们执法。” 邵禾一字一句看完了那张文书,对方也是很有耐心的等她看完。 许依依一根根掰开邵禾的手指:“是我借的钱。邵禾你走吧。”她以为他们还是她的亲人,但其实只不过一颗弃子。也许从许荣死去,她就成了弃子。也是讽刺,真的把她当亲人看的,居然是她厌恶无比的许荣。 “我担保。”邵禾把文书还给对方,她自己都惊讶于此刻她的脑子的活络,那些往常扫一眼便过的新闻反倒成了她此刻唯一的依仗:“作为被限制出境的民事案件未执行人,如果国内有人愿意为她们担保,她们可以不被限制人身自由。” 男人接过文书:“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邵禾深呼一口气:“我知道,我会为我的话负法律责任。现在,请你们离开,我会带许依依回去,后续调查我会跟她一起。” 等邵禾签完字、那些人离开,许依依才像是活过来:“你疯了吗?你是疯了吗?邵禾,我没见过比你还蠢的女人。” 邵禾叹口气,抱住她:“好了,没什么好哭的,不就是在结案前不能出国吗。你抓紧赚钱不就好了。” 许依依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哭泣里:“你知道我欠多少钱吗?” 邵禾拍着她的背:“哎呀,车到山前必有路,实在还不起我们就偷渡嘛。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啊,要不然我就得帮你还钱了……” 邵禾拖着箱子和失魂落魄的许依依回了家。邵瑜昨天便以分别太过悲伤的理由去巴黎玩了,自然半退休的游岩也陪着她。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要出门的游承远,他看见邵禾的时候明显惊讶了:“你怎么……” 邵禾笑嘻嘻的说:“因为还是抛不下祖国大好河山嘛。哥,你能借我点钱吗?” 游承远听到这个称呼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有事说事,不要撒娇。” 邵禾哦了一声:“游承远,你能借我,额,一个亿吗……”她回头找半低着头的许依依确认了一下:“是美金吗?” 许依依有气无力的点了头。 钱倒不是什么大数字,但是涉及到的人……许依依家的事游承远非常清楚,正因为他清楚,才不想和这种事扯上关系。他转移话题:“我正好要出去几天,你们两个人在家注意安全。” 和许依依出席完第一场庭审后,邵禾听的晕头转向。每一步都让她觉得无比荒谬,但每一步都恰好符合司法解释,一环套一环,最后得出了一个远不止最开始的那个金额的欠款。听到那个数额的时候,邵禾嘴角都抽搐了:“姐姐,你这是欠了个世界五百强啊。”她看许依依又要哭的样子赶紧安慰:“不过也是有好处的,你要是欠个几百万,还得天天咬牙打工还钱,现在欠这么多,反正也还不了,就欠着嘛,大不了以后就坐火车硬座,飞机经济舱,出门打车坐公交……” 连原告听了都无语了:“你们这是一点钱都不打算还?” 邵禾呵呵:“你要是打个折,五六十万,打打工也能还上,你这整个五百强,你也没打算让我们还啊。” 原告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后庭审结束,以一百万人民币结束。 俩人坐公交车回去的时候,非常不可思议。 “没想到我的砍价功力已经这么强了,从世界五百强砍成了一百万人民币?”邵禾感觉有点晕。 许依依也有点晕,等她接了电话,俩人才知道其实还是因为许依依的外公,毕竟是亲孙女,再怎么狠,还是顾念到了亲情。(……此处省略邵禾的一万句吐槽。) 但是悲伤的是,他们现在的财产处于冻结状态,所以许依依只能凭借自己辛勤的汗水赚钱。 凭借许依依多年花钱如流水的经验,她迅速锁定了来钱最快的行业:卖酒。 许依依穿着一套还算正常的女仆装正式开始了她的“卖酒”生涯:“我算了一下,只要我赚钱速度有我当年花钱速度的十分之一,我就能在开学前还掉,我们就能出去了。” 邵禾:“姐姐,你当年稍微存点钱也不至于现在这么穷啊。” 许依依扯了扯身上的蕾丝:“我存了啊,现在全被冻结了。” 在邵禾的帮助下,第一天打工的许依依成功达成成就:负叁千。 因为邵禾打了一个对许依依的屁股准备伸出咸猪手的男人。 转完帐的邵禾看了一会坐在酒吧台阶的许依依,想了想还是说:“没事啊,我存款暂时还够。不就叁千嘛,你以后肯定可以赚到比这多的多的钱。” 许依依小声问:“担保人可以不担保吗?” 邵禾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你怕不怕被关进去?” 许依依的眼圈红了。 邵禾也坐到她身侧:“害怕很正常嘛。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害怕,但是如果有个人能陪着你,是不是觉得也就这么回事?许依依大小姐,你可是曾经放言要成为华尔街之狼的女人,区区一百万算什么啊,搞不好还不到你未来的时薪呢。” “可是我连酒都卖不出来,打工还要倒贴钱。”许依依又要哭了。 “因为你还没长大啊。”邵禾拉着她的手:“不要着急,再说楚辞秋和周恒也会帮我们的嘛。” 跨越十二个小时时区的四人组在视频会议里见了面。邵禾提前把关于许依依的所有资料都传了过去,楚辞秋和周恒连夜看完了相关的所有法律条文。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所谓一百万的欠款就像是一个鱼饵。即使许依依现在能立刻把这笔钱还掉,由于她前期签署的股权质让书,下一个债主后立刻找上门,源源不断。换言之,许依依确实成了她外公家的背锅人。 周恒看完那些许依依签字的东西后,气的要死:“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吗?成年人怎么可以乱签字?就算签字,也要找靠谱的人看一眼啊。” 许依依喝了口冰可乐:“我当时看他们在我面前哭的那么惨,我还哪有心思想这些,觉得反正他们是我亲人,不会坑我的。” 某种意义上也不算太坑,再怎么样,那些债主也只能通过法院和许依依见面。许依依顶多一辈子是个失信人。 楚辞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许依依,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这些债权人看似是不同的公司,但资金流我觉得都有点问题,具体我得再查一查。” 许依依吃了口薯条:“也不用查,我猜是姜杨。” 邵禾觉得许依依对姜杨有种近乎偏执的仇恨:“可是她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许依依叹气:“你们没和那个女人接触过,她是个神经病,她儿子也是个神经病。对他们来说,看我倒霉、过的生不如死就是最大的好处了。” 海阔天空 许复没想到会接到邵禾的电话。俩人约在Z市的鲽久见面。 许复按照惯例提前五分钟到,却发现邵禾比他到的更早。她还冲他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许复坐在她对面:“如果是许依依的事,我爱莫能助。” 邵禾哦了一声:“所以就是你们做的了?” 许复没有否认。 “可是许依依和许荣没有血缘关系,她也没有继承到许荣的遗产,你们何必呢?”邵禾问。 许复笑了:“许依依相信她不是许荣的女儿就算了,你们也相信?你们把许荣想的也太蠢了吧。哦不对,许依依估计也不信,但是她也不想有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爹,所以宁愿钱都不要了,也懒得要这个名号,反正没了许荣,她还是位千金大小姐,结果没想到她外公家也出事了。” 邵禾很想翻桌子,但是一来她翻不动,二来她不是来吵架的。她只能深呼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许依依没有和你们争财产的想法,你们就不能放过她吗?” 许复用手摩挲着身前摆放的精致的骨瓷:“放过她?这还不算放过她吗?”不等邵禾开口,他又说:“只是被列上了失信名单,以后不能花钱大手大脚而已。这对她还不算仁慈吗?” 邵禾被这颠倒黑白的话惊到了:“这……这……我觉得自己简直出现了幻听,你要是觉得挺好,那把你自己列上去啊。一辈子活得仿佛惊弓之鸟,不知道哪时哪刻就会有法院的传票,你把这叫做仁慈?” “和出生就被叫做野种、母亲被视为娼妓比起来,这还不够好?”许复抬眼看向她。 这么狗血的句子居然会被我在现实中听到……邵禾虽然一再提醒自己不能吵架,但现在也是忍不了了:“大哥啊,你搞清楚因果关系,这是许依依干的吗?你被叫野种的时候,她连受精卵都不是啊!你要是真报复,你就去找罪魁祸首啊,你可真会捡软柿子捏。” 许复轻轻扯了扯嘴角:“父债子偿。许荣死了,就该轮到许依依了。” 邵禾听的头皮发麻:“你这不就是迁怒吗?” 许复点头:“是啊,我就是迁怒啊。” 邵禾深深领悟到一个道理:不能和精神病讲道理。对着一个无赖,也没什么好说的。她连菜都不想吃了,只想起身就走,但是想到此行目的,只能忍住脾气,勉强笑了一笑:“陷入仇恨最终只会毁灭自己,而且你的仇人已经死了,就不能放下屠刀、不不不,就不能退一步海阔天空吗?你要是真讨厌许依依的话,让她出国,她这辈子都不回来了,正好你眼不见心不烦。”说完这段话,邵禾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许复的眼神似乎有些松动:“你说真的?” 邵禾赶紧点头:“对啊对啊,冤冤相报何时了,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 许复露出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你说的挺有道理的。这样,只要你明天能说服我妈妈,我无所谓。” 看了半晚上心理学、和楚辞秋、周恒分析了半晚上话术的邵禾一大早灌了自己两倍黑咖啡、挂着大黑眼圈再次去了鲽久。 关于这位“贵妇人”,邵禾虽然多年前偶然见过一面,但实在是……不堪回首。她进了鲽久后第一眼没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位珠光宝气的妇人,没想到是一位穿着简单大方、没有戴任何饰品的女人,她正看着窗外的风景,听到脚步声后抬头看向邵禾,笑着站起身:“你好啊,邵禾小姐。” 邵禾被这个称呼吓得差点没站稳。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姜杨面前:“姜伯母,您好。” 姜杨的笑容表明她很满意邵禾的称呼,她拉着对方的手,让邵禾坐在她旁边:“其实我很早就想和小禾——啊,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吗?” 邵禾心想你喊都喊了,还问什么可不可以啊……但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当然可以。” “其实我早就想约小禾出来吃饭,但一直觉得唐突,只能作罢。听小复说你想见我,我可真开心呐。” 姜杨的话听起来很是情真意切,语气里的娇嗔更是让人心头一荡。但是邵禾,作为一个听过许依依的讲述和见证过许复种种神经病操作的人,邵禾是绝对不相信姜杨是个像她长相这般娇柔的人。但是她仍是表现出极为感动的样子:“真的吗?我一直以为伯母因为我和依依是好朋友而不喜欢我。” 姜杨眨眨眼,眼波犹如少女般灵动:“怎么会呢,你和依依我都很喜欢。” 邵禾等的就是这句话,一鼓作气从包里拿出所有他们搜集到的和许依依签署的债权书相关的内容递给姜杨:“伯母,我想你肯定不知道依依现在的情况,也对一些事有误解。”她不等姜杨说话,又拿出一大堆资料:“伯母,这些公司或多或少都有您的资金投入,只要您同意不再追究,我保证许依依一定不会再回国。” 姜杨面对这一大堆资料一时也是被无语到了,很久没有人这么当面拆她的台,不过她的表情也只是怔了一瞬间,又很快恢复如常,笑道:“这样啊,那等我们结束,我会问律师的。” 邵禾打了个响指:“伯母,不用那么麻烦,律师我带来了。” 仿佛摘掉了面具,姜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小禾,你这样就不可爱了。” 邵禾的神情也变得严肃,她从文件袋里抽出一张报告:“姜伯母,这是一份亲子关系鉴定书。我想您应该清楚这是谁的。就算是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的。我们彼此何不各退一步?” 姜杨几乎是泄愤般签下自己的名字。当最后一张签名也被律师拍照留存后,邵禾冲她点了点头,她带着文件袋快步走了出去。邵禾再次重新挂上笑容:“我替依依谢谢伯母啦。”她抬脚便要走,被姜杨喊下:“把东西留下来。” 邵禾赶紧把那份亲子鉴定书放下来:“放心放心,只此一份,再无其他。”说完一溜烟跑了。 姜杨坐在沙发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想了一会,她觉得有点可笑,随手翻起了那份鉴定书,看到了第二页的结尾: 经鉴定,邵瑜与邵禾确为母女关系。 因为被戏耍的愤怒,她立刻打了电话,对方小心翼翼道:“许夫人,许依依二十分钟前已经坐飞机离开了。” 此刻的邵瑜正在向游岩抱怨:“小禾最近都不知道在搞些什么,前几天非让我跟她去医院做亲子鉴定?这长相那么像我,还能抱错孩子吗?” 子弹 邵禾在等飞机起飞的时候收到了许复的好友请求。上次被许复骗了之后,她就果断把这个人删掉了。她想了想,觉得这次在许依依的事上,她确实很“阴险”的利用了对方的好感,颇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在,短短的纠结之后,她还是点了同意。 “各位乘客,请将通讯设备调至飞行模式,飞机即将起飞……” 邵禾关了手机,扯下眼罩,开始睡觉。 在她睡醒后,飞机刚落地,外面还是大白天,乘客们在排队出去。邵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哎?因为时差现在外面不应该是晚上吗?” 空姐刚刚走到她这一排,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抱歉乘客,因为途中的强降雨,飞机只能暂时迫降在K 市机场,请您前往大厅办理退票手续。” 拉着行李箱暴晒在烈日下的邵禾有种穿越进《人在囧途》电影的错位感。此等飞机迫降的小概率事件都能被她遇见。她将行李寄存好后,又定了一张第二天的机票。因为太热,她跟着人流进了机场外面的便利店,准备买杯冰可乐。排队结账时,她前面的那个人手里提的东西很多,透过塑料袋,邵禾看见了破碎蛋壳中流出的蛋液、还有冷冻鱼因融化而渗出的血水。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注意到这种细节,但在看到的一瞬间,她耳边传来曾经沉安平告诫过她的上膛声——来不及思考,她狠狠向前面的那个人撞去,几乎是同时,沉闷的枪声响起。 在这一刻,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感到左边的侧脸连接脖颈的皮肤火辣辣的疼。等她再恢复意识时,有人正抱着她往救护车的方向跑。邵禾的第一反应:这位壮士可真有力气;待看清对方的脸后,第二反应:“大哥,我腿又没伤;再说,你找个担架不行吗?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啊?” 许复把她放到救护车上,医生立刻前来处理她侧脸的擦伤,幸好只是擦伤。当医生消毒时,邵禾疼的直掉眼泪。 许复站在一旁,俯身看她的伤口:“你胆子可真大,子弹都敢挡。” 邵禾一边吸气一边怼他:“我哪里挡了,早知道离这么近,我才不——啊——疼死我——”她剩下的话被对方堵在了嘴里。 许复捧住她的脸,缓缓舔舐她的嘴唇和温热的口腔,他觉得自己的牙齿正在一点点融化。 等邵禾回过神后,许复正用手摩挲着她有些发肿的嘴唇:“以后晚上睡前涂点唇膏。” 邵禾想也不想手就要甩出去,但手腕却被对方抓住,许复用另一只手碰了碰邵禾脖子处缠绕的绷带:“这几天不要碰水,不然发炎了还得再消毒包扎。”他将脸靠在邵禾的肩膀上:“我想过,如果这次你走了,我不会再找你。可是偏偏飞机迫降,偏偏你到了这里。这就是命运。” 邵禾全身都开始起鸡皮疙瘩,她最怕这种犯病的人,这种时候,脖子的伤反倒算不上什么了,她抖着声音:“那个……你能不能先松开我,我的脖子好疼啊。” 许复松开她,但还是握着她的手。 邵禾勉强笑了一下:“你的表白方式蛮特别的哈。”看到许复又要凑过来亲她,邵禾赶紧又说:“那个,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散散步吧。” 许复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号码:“我先去处理这件事,晚上再去找你,你好好休息。” 邵禾跟个招财猫一样挥手告别,等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赶紧翻自己的手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要给人发信息,一边始终安静的医生出声提醒她:“邵禾小姐,我劝你最好不要惹他生气。” 邵禾简直要抓狂:“我惹他生气?明明是他惹我好吗?简直就是一条得了狂犬病的疯狗,不行,说他是狗都是侮辱了狗,狗那么可爱——我都在跟你说什么,反正我肯定要发,你要打小报告就去打吧。” 医生用手抬了抬眼镜:“您的叁位朋友现在都在这里吧。”他将平板里的照片递给邵禾看,是楚辞秋和周恒在机场接到许依依的场景。他继续补充:“如果他们已经入籍,可能会有些麻烦,但现在,叁个普通学生……每年出事的学生再多叁个也算不了什么。” 邵禾抬眼看他:“你威胁我。” 医生笑了笑:“只是善意的提醒。” 邵禾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她同样回复了一个笑容:“很好,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被安排了住所的邵禾进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游承远发信息,她什么也没说,只发了个定位。她知道游承远看到一定会明白她在说什么,信息刚发出来就得到了回复,邵禾欣喜若狂的怀着感恩的心点开信息: 不好意思,因为心情沮丧,我近期无法及时回复信息,请见谅。 ……她真是服了游承远,为什么会因为心情沮丧给短信设置个自动回复?就在她准备给对方打电话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邵禾赶紧喊了声:“我已经睡了。”喊完才意识到房间隔音效果太好,外面的人听不见,只能飞快换上睡衣,把头发散开胡乱抓了几下,假装睡眼惺忪的样子开了门(不开人家有钥匙):“有……什么事吗……我好困啊……” 许复看了眼她身上的卡通棉质睡衣,又看了眼整洁的房间:“你不是刚过来吗?现在才五点,睡这么早?” 邵禾眨眨眼:“我要倒时差——不是,坐飞机太累了,加上惊吓过度,得早点睡觉,晚安,再见。” 许复依旧站在门边,没有离开的意思:“你睡觉前不洗澡吗?” 邵禾本来还没意识到,被他这么一提醒,当即发出一声尖叫,她居然没洗澡就换上了她买的漫画限定睡衣。要不是许复站在外面,她当即就要脱了睡衣,没有洗澡的身体怎么可以玷污圣洁的睡衣啊!她顾不上许复,又从行李箱拿了套睡衣,飞快冲进浴室。 疯人院 等她洗完澡出来后,许复正站在她房间的窗户前看外面的树叶,那棵树的枝丫繁茂的仿佛就要穿过窗户,生长进这个房间里。 邵禾洗完澡后习惯性的犯困,她打了个哈欠:“我真的要睡了,你出去吧。”说完,她实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困意,直接躺到床上,眼睛闭上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很混乱的梦,梦里的她似乎一直要去某个地方,所以一直在走啊走啊,但是累的要死,最后还是没走到目的地。她醒来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真的走了那么多路,觉得脚累。她看了眼天花板,在心里叹了口气,翻了个身,然后被身边躺着的身体一下子吓醒了。她尖叫着手脚并用的把对方从她床上踢了下去。 许复很久没睡的这么好了,他掉到地上后坐在地板上又缓了一会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许是因为刚醒,他的声音比平时说话软糯很多:“你干嘛?” 邵禾气的都要炸毛了:“你要不要脸啊?你凭什么睡我床上?” 许复半睁着眼睛:“这是我卧室。” 邵禾已经快要气死了,不等她起来收拾东西,许复已经彻底醒了,他抬眼看向邵禾:“你要是不想睡觉,我们可以做点其他事。” 如果是冷静的邵禾,此刻会看出来对方身上正是所谓的“起床气”,这种情况下,肯定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但邵禾本身就已经满肚子火,现在被这么一点,果断炸了:“你赶紧出去,别赖在我床上。许复,你就是个神经病。我劝你趁现在有点钱赶紧去看心理医生吧,要不哪天搞不好就直接被送进疯人院了。” “疯人院?”许复反问。 “不对,疯人院都抬举你了,就你这种,只配流落街头,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邵禾一时说咕噜嘴了,赶紧拍了拍脑袋:“我跟你这种人说这些干吗?你又听不懂。”邵禾骂完了人,心里的火也消了些,从床上跳下去,准备直接出去,还没走两步,便被对方直接摁倒在床上。 邵禾开始以为是要打架,还在奋力反击,等到睡衣被扒掉才意识到对方想干什么,吓得大喊:“你松手,你不要脸,你禽兽不如!”但对方的动作反倒有种被她的话鼓舞到的趋势,邵禾来不及骂变态,突然福至心灵的大喊一声:“我忘记涂唇膏了!” 许复的理智被唤醒了一些,他停下动作,闭了会眼睛,再睁眼时看着邵禾说:“你亲我一下,我就不做了。” 邵禾听到这话简直有一万句槽要吐,但是——形势逼人啊。她非常怀疑的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人:“真的?你确定?我一会说什么你都不做了?” 许复深吸一口气:“快点,我快忍不了了。” ……这就是男人,发起情来禽兽不如。邵禾忍着嫌弃用嘴唇碰了一下对方的脸颊,随后赶紧把对方推进浴室:“你自己弄完再出来。”然后赶紧把浴室的门关上。 此刻她无比庆幸房间强大的隔音效果,也庆幸许复装修房子的时候审美正常,没搞那种磨砂玻璃若隐若现的浴室隔墙,要不然她听着、或者看着一个陌生男人在她面前打飞机,估计此生都要留下心里阴影。她估计对方一时半会也不会出来,赶紧又翻出手机给游承远发短信: 大哥,救救我啊! 然后又收到了自动回复。邵禾真的是服了,他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他这种工作狂都开始心情沮丧?不会是他家也破产了吧……那她就真的彻底死了……她也不敢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楚辞秋他们,万一他们在愤概之下跑回来,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搞的时候,浴室门开了,许复似乎还洗了个澡,头发正湿漉漉的在滴水。拿着手机的邵禾惊讶的看向他:“大哥,有没有搞错,你怎么这么快?” 许复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他气冲冲的看了一眼邵禾,直接就要躺回床上睡觉,邵禾赶紧拦住他:“你头发是湿的,会把枕头弄湿的。” 许复听到前半句的时候,神色缓和了些,听到后半句脸色又臭了:“我一直都这样。” 邵禾想了叁秒钟:“稍等一分钟!”说完她飞奔进浴室,拿了一张大毛巾出来。 许复在看到那块毛巾时心再次柔软的一塌糊涂,他垂下头,安静的等待邵禾帮他擦头发。 邵禾把毛巾迭了几层放在枕头上摊好,确定水不会渗到她那边后,拍了拍许复的肩膀:“我弄好了,你睡吧。” 许复抬起头,看到枕头上铺的毛巾后,又开始生气:“你就不能帮我擦吗?” 邵禾呵呵:“你自己不会用吹风机吗?要是实在不会用,反正那么有钱,去发廊请位Tony老师,每天专职给你吹头发也行呐。”说完她又开始困了,直接躺回她那边的床上:“你睡觉不要乱动,别把水弄到我这里,我脖子有伤,会发炎。”因为太困,邵禾再次在话音刚落便进入了梦乡。 许复看了一会那被迭的平平整整的毛巾,只能自己去浴室老老实实把头发吹干。 邵禾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的时候发现屋内还是暗的,转个身准备继续睡的时候看见了穿的整整齐齐的许复,她决定假装没看见。 许复碰了碰她脖子上的纱布:“我带你去换药。” 邵禾被他烦的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大哥,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晃了,我都说了,我昨天受了惊吓,要睡觉。你以为谁都像你神经这么粗,纱布我下午再换,我现在要睡觉。” 许复沉默了一会:“那你吃点东西再睡吧。” 邵禾选择用被子把头给盖起来。 等听到门被关掉的声音后,邵禾拿出手机准备给游承远打电话,没想到正好看到了真白富美群里发的各种消息,看着他们在大洋彼岸快乐的玩耍,邵禾一时悲从中来。周恒还在艾特她:邵禾,你到地方没?拍个照片啊。 邵禾沮丧的用手机自拍了一张发进群里。刚发过去,就来了视频电话。邵禾接了电话,开门见山:“朋友们,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们,但是你们一定一定要保持冷静。” 那叁个人正在沙滩上散步,听邵禾这么说纷纷很好奇。 周恒猜测:“你不准备去南非了?” 许依依做了个勾引的手势:“来我们这嘛,我之前在这里有房子的!” 邵禾长叹一口气,她就要说什么,她身后出现一个人,他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我们要结婚了。” 邵禾amp;楚辞秋amp;周恒amp;许依依:……,……,……,…… 邵禾赶紧把手机关上:“你是不是有病?” 许复看了她一会:“起来吃饭吧。” 邵禾不得不承认,她被走路不出声的许复吓到了,只能小跑进洗手间一边洗漱一边不忘在被刷屏的群里发消息: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千万千万冷静。消息刚发出去,她就看到了许依依在群里发的叁张叁个小时后的飞机票。她气的简直要昏过去了,赶紧艾特周恒:快用你丰富的小言知识阻止她们!!!周恒磨磨蹭蹭过了好一会才发:飞机退票费太贵了,我们还是回来吧。 …… 打着哈欠到楼下吃饭的邵禾在看清钟表的时间后,气的直接把桌子上的碟子砸了:“你去死吧,你是不是神经病?你自己早上六点吃饭就算了,你凭什么把我叫起来?” 现在才早上六点,所以许复是五点多就把她给吵醒了,天啊,她最惨的996的时候也是每天八点起床啊。 ================ 搬文太痛苦了,其实这篇我都写完了……在写if线了都…… 躁郁症 大厅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将目光投向这里。 许复抬眼,平静道:“你昨天下午五点钟睡的。” 邵禾掀桌,没掀动,她站起来:“我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我想什么时候起床就什么时候起床,你凭什么管我?”说完之后,她越想越气,即使肚子饿,她也不想吃任何东西,擦着眼睛又回了卧室。 隔壁桌的一个男人走到许复面前。如果邵禾还在就会认出那是昨天的那个叫连越的医生。他看了眼狼藉的桌面:“你好像把嫂子惹哭了。” 只能说幸好邵禾不在,否则她要是听到这个称呼能让这个大厅所有人都吃不上早饭。 邵禾刚回房间,她的手机便响了。她看都没看就挂了电话。然而对方继续锲而不舍的打了过来。邵禾看了眼名字,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开始嚎啕大哭。 游承远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禾,抱歉,昨天没有看手机。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到K市,你现在还在昨天发的地方那里吗?” 邵禾抽噎着点头,点了半天才意识到对方看不到,开口:“我还在。你让楚辞秋他们别回来。” 游承远似乎在什么嘈杂的地方,声音断断续续,但还是能够听清内容:“我知道了,你放心。你暂时先不要和许复起冲突,保护好自己,他的躁郁症很严重。” 邵禾对躁郁症这一名词并不陌生,她曾经对心理学很有兴趣,研究过一段时间。躁郁症又名双相情感障碍,属于躁狂和抑郁的结合,轮流交替性的发作。挂了电话,邵禾连哭都不敢哭了。她本以为许复属于正常人中的“神经病”,没想到是个真的“精神病”。这么危险的人居然还—— 许复推开门,拉起邵禾的手:“我让他们重新准备了菜,你挑喜欢的吃点。” 因为对方真的是个精神病,邵禾不敢再惹他,只能顺势站起来。 许复看了一会她的脸,松开手进了洗手间。 邵禾嘴角抽搐:“大哥,你不至于吧,这都能……记得把门关上——”不惹是一回事,吐槽是另一回事,邵禾的信条就是:生命不息,吐槽不止!她话音刚落,许复便拿着被水浸湿的纸巾走到她面前,动作很轻的擦拭邵禾的脸:“以后我不会把你吵醒了。” ……还以后……邵禾在心里呵呵两声。 因为饥饿,邵禾早餐吃的挺多。平心而论,这些菜其实都挺不错,要不是刚刚她太生气,她是决不会忍心浪费食物的。等她吃完才发现,这个大厅的人都在看她,她皱着眉头看过去,视线所及之人纷纷低头仿佛正在吃饭的样子。邵禾霎时后背发凉,有种进了精神病院的错觉,搞不好还不是错觉(……) “我们去试衣服。”许复看她已经吃完了,站起来就要拉着她走。邵禾本想继续留在这等游承远,但是这一大堆的“精神病”实在是让她瘆得慌,她还是跟着许复走了。不过她已经和游承远共享了实时位置,应该也没太大关系。 到了店里,邵禾才知道是试什么衣服。她看着那一列长的看不到边的婚纱,掐了一下自己的手,确认这不是在做梦,看着挑衣服的许复,她小心翼翼开口:“大哥,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许复停下动作,走回她身边,用额头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我知道。你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等八点半我们去领结婚证。” 邵禾听到这句话脑子宕机了叁秒钟,然后环顾四周,所有人都是一副事情无比正常的样子,都让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精神出了问题。她赶紧拦住又要继续去选衣服的许复:“等等等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刚才出来好像没拿身份证,户口本也在我妈那。” 许复看了眼跟在他们身边的人,那人立刻用公式化的语气回复:“已经在半小时前预约,邵禾小姐不需要带任何证件。” 预约这个词也可以用在这种地方吗?邵禾内心的小人已经泪崩,游承远啊游承远,你怎么还没到啊?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方设法要怎么拖延时间时,那个助理模样的人收到了什么讯息,低声向许复说了些什么。许复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对邵禾说:“抱歉,我现在有急事要处理,你在这里等我半个小时,我们九点钟再去领证。” 许复离开不到五分钟,便进来一位女侍者帮邵禾介绍着衣服。邵禾看到她的一瞬间差点喜极而泣,曾经带她逛香江的那个女孩。邵禾赶紧跟着她随便挑了件衣服进了试衣间。 女孩声音很快:“邵禾,一会你出去说你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出门的时候上第一辆车就好。” 邵禾连连点头,当她按照女孩的话上了车,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她旁边的游承远。她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抱住对方哭了起来。 游承远轻拍着她的肩背:“抱歉,我来晚了。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 邵禾松开对方,抽噎道:“我以为你不想理我了。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卷入许依依他们家的事,但是我还是多管闲事——” “不是多管闲事。”游承远用手指轻轻擦去邵禾的眼泪:“怪我没有体会你的心情,我很抱歉。”他抱住还在哭的邵禾,轻声道:“不会有不想理你的那天。” 当游承远打开手机看到邵禾给他发的那一条条信息时,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邵禾给他发了K市的地址,他回了自动回复。在过了一晚上后,邵禾又给他发了“大哥,救救我啊”这样恳求的话,他回的依旧是自动回复。 在过去的二十四个小时内,他久违的给自己放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假,他知道邵禾坐上了那趟飞机,她要去拥抱她的桔子树,而他既不能也不敢说出他想说的话。 他不敢想邵禾在收到自动回复时的心情时怎样的,他只能一边让助理立刻安排飞机一边给邵禾打电话,第一个被挂了,他一时间想了无数种可能,但还是打了第二个,邵禾正在哭。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听见她的哭声。他不想说那些会吓到邵禾的话,但是他不得不说: 许复是一条疯狗,在十二岁时因故意伤人致人重伤罪差点被关进收容所,后来被查出躁郁症,在精神病院、或者说疯人院被关了一年。如果不是姜杨阴差阳错找到了许荣,那么许复会继续被电击,彻底成为一个疯子。 一生的故事 邵禾又回到了申城。毕竟邵瑜还在Z市,邵禾实在是不想把自己的烂桃花牵扯到她妈面前。再住进游承远的房子里,邵禾只觉悲伤:“我怎么又要变成社畜了啊,我不想打工,不想996,不想天天干活。” 正在换鞋的游承远听到这话不由得失笑:“那你要继续上学吗?现在七月,还来得及申请。” 邵禾沮丧的摇头:“我真的不能去非洲吗?那个NGO组织还可以再等我的。” 游承远的动作停了一瞬,他抬起头,声音听起来很柔和,但又很坚定:“许复曾经在非洲待过一年,我不想让你去冒险。” 邵禾郁闷的拿头撞沙发:“那我去南极研究低温环境的植物得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去南极科考船。” 游承远笑着给她端了杯水:“这个真说不准。小禾,你……为什么这么不想留在这里?” 邵禾喝了半杯水:“因为——”她停顿了一下,笑嘻嘻道:“因为社死经历太多了嘛,所以一定要去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她看着杯子里剩下的水:“为什么非要是我啊?如果那么喜欢救他的人,他不应该喜欢救生员嘛。”她看到游承远要说什么的样子,赶紧打断他:“哥,我先去补觉了。” 回到房间确认房门关好后,邵禾打开手机,又是刷屏的消息。她再次报了平安,确认他们把机票退了后,她洗了个澡躺到床上。虽然她的理智告诉她,她已经回到了安全的地方,但是她隐约又有另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尝试着忽略这份感受,闭上眼睛睡觉,但是还是睡不着。她想了一会,打开了招聘软件。 在连续面试了叁天后,那种让邵禾不舒服的感觉到达了顶点。她所有的面试都出乎意料的顺利,面试官无一例外都很满意她的简历,开出的薪水也很优越。但是邵禾在一开始的兴奋褪去后,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邵禾想了一晚上,在凌晨的时候买了飞机票。对待不确定的事情,邵禾一向的态度就是:跑。她就不信她能遇见两次飞机迫降。 虽然出票成功,但是在领登机牌的时候遇到了意外。对方态度很好的表示:由于航空公司的失误,这是一张不该售出的机票。他们很抱歉对此造成的损失。邵禾索性说:“那请你们帮我改签一张。” 对方有些不知所措,只是不停的说着抱歉的话。邵禾看着对方道歉的样子,有些沮丧:“算了,不用了,这也不是你的错。” 虽然她暂时以找工作为借口每天早出晚归,但还是会猝不及防的遇到回来的游承远,对方偶尔会问两句她的工作找的怎么样了,邵禾下意识就想回一句你不清楚吗?但是暂时她还不想把关系弄僵,她只觉得烦躁。她用开玩笑的语气问:“我能不能去找楚辞秋他们啊,我们都好久没见了。” 游承远垂下眼眸,又抬起,看向她:“那让他们回来怎么样?” 邵禾赶紧摆手:“不了,我们聊视频就行。” 邵禾很想找他们说这些事,但是他们上次买机票的举动让她不敢把心里的担忧说出去。虽然一切看起来还很平静,但是她的直觉却一直提醒着她——离开。 邵禾选了一份植物研究所的工作。一方面是工资高,另一方面是提供住处。她放在游承远这边的东西一向不多,一个箱子就装够了,但是游承远还是开车送她过去。收拾完东西,俩人在附近的餐厅吃了顿晚餐。食物本身的味道很不错,但邵禾却食不下咽。 “你最近话都变少了。”游承远放下手里的刀叉。 邵禾叹了口气:“找工作压力大啊。”邵禾把头靠在玻璃上,她不死心的又确认了一遍:“我真的不能去非洲吗?” 游承远喝了口薄荷水:“下个月我有两天空闲,可以陪你去。工作的话,尽力做就好,不会有人为难你的。” 送走了游承远,邵禾一个人待在卧室的床上滚来滚去又滚来滚去。她思前想后、思后想前,还是想不出办法。她就是觉得憋屈,烦。她好几次拿起手机想发什么,但是仅剩的理智让她没有发出任何消息。她闭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又看了一会孙子兵法。虽然叁十六计走为上计,但是在此计不通的时候还有一计:苦肉计。 游承远赶到酒吧的时候,邵禾正抱着酒瓶一边喝酒一边哭,其他正在劝她的同事看到游承远来了,解释着“没想到邵禾酒量这么不好,以后一定不让她再喝酒了”这样的话。游承远准备把她抱出去的时候,邵禾自己倒是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没有,我没有喝醉,我可以回去的。” 游承远扶着她走出去。 刚走出去,邵禾又开始哭了。 游承远有些无奈:“后天我陪你去。” 邵禾脚步虚浮:“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去哪里……你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她挥开对方的手,靠着一棵树吐了起来。她今天喝的酒太多了,胃里像是有团火在烧。她本来只想喝几口,但是在她难受时,很容易真的喝醉。 她又回到了大学时候很多人来告白的那段时间,他们的宣言或许浪漫或许深情,但是在邵禾问他们:“你们喜欢我什么?”的时候,他们支支吾吾答不出来。 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吗?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就说喜欢,这样的喜欢是多廉价、多脆弱啊。她甚至不需要那个人真的愿意以后和她一起去异国他乡,只要稍微、只要一点点、知道她有多孤独、多绝望就好。但是没有人。 “你为什么想在这里种树啊?”吴钥和她一起走在非洲的土地上,看那些零散生长着的巨大的猴面包树。 “在我最痛苦的时候,我看过一部纪录片。那位摄影师因为拍了太多的灾难,说人类不配活着,最后他选择去北美种树了。他说,当我死的时候,我们种下的森林将会恢复成我出生时的模样,循环得以圆满。这就是我一生的故事。那是我本来打算看的最后一部电影。”她捡起地上的一片树叶,迎着日光照耀:“我希望那也会是我一生的故事。” ============== 纪录片:《地球之盐》 生滚牛肉粥 楚辞秋晚上十点才从图书馆出来。她习惯性的打开手机,发现群里聊的正High。她翻了翻聊天记录: 邵禾:你们先答应我绝对不要回来,我再告诉你们一件事。 许依依:!!!不会是你和许复结婚!那我打死也要回去!!!我不同意!!! 周恒:表情包——‘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轮得到你这个妖怪反对’——安啦安啦,有邵禾她哥在,这种事不会发生的啦。我答应了。 许依依:那就好……吓死我了,其他事应该都算不上事,我答应了,你说吧。 邵禾:@楚辞秋,快答应我! 刚翻完聊天记录的楚辞秋赶紧回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叁个人看见—— 邵禾:怎么办,我和游承远睡了。 邵禾早上醒的时候,游承远正在穿衣服,他刚要扣衬衣的最后一颗扣子,低头便看见了正愣愣的看着自己的邵禾。 这是邵禾此生第二次觉得自己醒来的方式不对,但是还没等她闭上眼重新再醒一次,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她听见游承远用亲昵的声音说:“抱歉,不小心把你吵醒了,研究所那边我帮你请好假了,你再多睡一会。” 邵禾彻底死机的大脑等门关上的声音传来才恢复了些许的神智,她觉得事情应该还没那么糟糕,在爬起来的准备洗脸刷牙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有什么液体从她身体里流出来。 楚辞秋已经快要被气死了,如果可以她真想现在就立刻回去:“这不是睡了不睡了的问题,这就是强奸!” 邵禾脸上的迷茫比悲伤更重,她小声说:“可是我、我昨天喝醉了,可能是我主动的……” 就在楚辞秋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周恒开口:“不,邵禾,喝醉的人无论男女都只会睡觉,没有酒后乱性这一说法。你现在有洗澡吗?” 邵禾轻轻摇头。 周恒拍了拍楚辞秋的肩膀,小声对她说:“不要太刺激她了。” 楚辞秋背过镜头深呼一口气,然后又面向镜头,语气温和了很多:“小禾,你不要慌。现在先去刷牙洗脸,穿好衣服,不要洗澡。” 邵禾像个木偶一样跟着指令洗完了脸换好了衣服,然后楚辞秋继续说:“现在有感觉好一点吗?” 邵禾点点头。 “好的,现在去离你住的地方最近一家药店,周恒已经把地址发你了,你按照导航走过去,离你大约五百米,给柜员说,你朋友刚刚在这里定了药,你要拿走,报我的手机号。” 邵禾到药店报完手机号,店员把一盒药递给她,顺便给她倒了杯水:“吃完药后两个小时内不能进食。” 邵禾习惯性的说了谢谢,打开药盒,里面是已经剪好的两片药丸。她喝药的时候手忍不住在发抖,咽水的时候差点呛住,一股淡淡的酸味在她嘴里蔓延。她咽下去的同时开始了干呕,在这种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恶心。 店员看她脸色实在太过苍白,担心的问她要不要送她回去,邵禾摇了摇头。外面的天气很热,她却越走越冷。等她走回自己的住所时,才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幸好门上还有指纹锁。她走进去,直接躺在床上看了一会天花板,她似乎是想了很多,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想。在手机又响起来的时候,她接了电话,小声说:“我要洗澡了。” 邵禾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了。可是她发现,她现在连机票甚至车票都买不到了,只要是点进去,永远都是已售空。邵禾沮丧的问视频那边的人:“我这是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本来还想用苦肉计,没想到高估了自己的酒量。” 许依依气的牙痒痒:“是怪游承远太阴险,一个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禽兽!” 邵禾把头埋进被子里:“那我要怎么办啊?”不等那边的人回答,邵禾听到了门铃声。她赶紧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心翼翼跑到门口看了眼猫眼,吓得赶紧跑回卧室:“怎么搞啊,他过来找我了!” “你的门反锁了吗!”楚辞秋着急问。 “反锁了。”邵禾越来越沮丧:“怎么办,我好饿,我中午忘记吃饭了,洗完澡又睡了一下午,我想点外卖,我想出去吃饭。” “你房间没有准备吃的东西吗?”周恒问:“泡面什么的先顶一顶。” 邵禾摇头:“我刚搬过来,什么都没买。我感觉我快要饿晕了,我还是先出去吃饭吧。” 邵禾刚打开房门就闻到了一股肉的香味,她循着香味看去,游承远举起手里提着的打包盒:“给你送饭来了。” 因为饥饿,邵禾很没出息的让对方进了屋。游承远刚打开盛着生滚牛肉粥的打包盒,邵禾一把抢过他手里的勺子,大口大口吃着温度正合适的粥。 游承远觉得有点好笑,提醒她:“你慢慢吃,没有人跟你抢。” 肚子里垫了点东西,邵禾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些。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在她浴室里洗澡了。 听着里面淅淅沥沥的水声,吃饱的邵禾气的狠狠踹了一脚浴室门:“你出去,你凭什么用我的浴室?”她的话音刚落,门真的开了,对方只披了件浴衣:“怎么了?” 邵禾撇开眼睛:“请你回自己家里洗澡。” 游承远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的话也带着水汽:“我们不是一家人吗?” “可是我一直都把你当哥哥的!”邵禾情急之下大喊,喊完之后顿时起了半身鸡皮疙瘩,没想到有生之年这种狗血台词居然会被她在现实生活中喊出来,天啊,真的是太狗血太狗血了! “但是你每次不都是喊我名字吗?”游承远舔了舔邵禾的耳垂,吓得她赶紧用手把耳朵捂住:“那是因为我担心你会觉得我不配叫你哥啊!但是我对您是打心底的尊敬啊!”邵禾想跑,但是腰被对方搂住了,跑不了:“我发誓,我以后一定老老实实喊您哥哥,尊敬您,你别——” 找一颗星 邵禾几乎是立刻手脚并用的挣扎起来:“你松手!你松手啊!” 游承远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顺着睡裙往上移,他轻轻在邵禾耳边说:“不要,松手你就要跑了。” 邵禾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尤其是想到身上这个人是游承远,她都快要哭了:“不行,我早上刚吃了药,会死的。” 游承远拉拽着她身上的衣服,不过片刻,两人就已经赤裸裸的躺到了床上,他安抚着身下紧紧闭着眼睛的人:“宝贝,不会死的,我会做好措施的。” 邵禾听着浴室里再次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将头埋进枕头里。想到刚刚游承远说的那些话,她简直想死。再正常的男的,在床上都很不正常,邵禾觉得自己今后可能要对全天下的男人产生心理阴影。她郁闷了一会,拿出手机,懒得刷里面的消息,回了一句: 我恨我不是百合。 游承远洗完澡出来就看见邵禾正盘腿坐在床上郁闷的滑手机,他走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不困吗?” 邵禾立刻警惕的把手机给关上,塞进旁边的抽屉里。他刚吹干的她的头发顺滑的披散在肩膀上,看的游承远又想继续亲她。邵禾果断卷起被子躺下,睡觉装死。 邵禾不得不去药店买短效避孕药。店员叮嘱她:“一定要每天按时吃,可能会有月经不调的情况出现,服药期间不要做剧烈运动。” 邵禾下意识反问:“床上算吗?” 店员尴尬的解释:“我的意思是体育运动这类。” 邵禾跑步的习惯只能改成散步。 大西洋对岸的朋友听到最新进展之后,连周恒都说:“你还是报警吧,要不就给你妈说。” 稍微了解游承远的许依依有气无力的发语音:“没有用的,你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邵禾发了个哭泣的表情包:“朋友们,让我们化悲愤为力量,我努力攒钱,你们早日学业有成,救我出火海啊。” 邵禾放下手机,开始盯着桌子上的钟表发呆。她的工作内容就是——每天发呆。而她已经连续发了一周呆了,作为一个明显的“关系户”,也没人敢给她分配活。她本来还想着来了正好可以学点东西,结果发现这个地方除了她一个本科生,其他要么在读博,要么在带博士生,会议上人家讨论的东西她完全都听不懂。 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时候,那个尴尬啊,苏衷一开始还很诚恳的说:“邵禾同学啊,有什么不熟悉的就提出来,不要害怕啊。”邵禾当真了,提问之后,全场安静。虽然没人当面说,但她能看出他们所想:作为关系户,就安安静静待着,别碍事好吗? 苏衷人很好,说她每天会专门给邵禾留一个小时,让她俩“交流学术”,但是邵禾果断拒绝了,面对她失落的眼神,邵禾只能坦诚道:“苏老师,我其实对学术真的没有一点兴趣,当初也是因为工资高才投的简历,你也知道,要不是——我这种关系户就还是别占用您时间了。”虽然邵禾这么说,但是苏衷还是没事就来找邵禾聊天,邵禾一开始想用八卦吓退她,没想到她也很喜欢聊八卦,然后俩人中午天天凑一起聊八卦(……)也算是这个研究所的一股泥石流。 虽然邵禾是个关系户的事在这个研究所人尽皆知,但是因为苏衷为人相对正派,这个植物研究所的学术风气相对浓郁,聊私生活的不太多,加上邵禾和他们没有交集,所以也没怎么把这个关系户的事传到外面去。 邵禾第一周刚下班,在门口等游承远来接她的时候,再次华丽丽遭遇了告白。对方是研究天体的,说他愿意将他发现的第一颗行星的命名权送给邵禾。 邵禾:……。当年她实在想不出送吴钥的生日礼物,最后指着一颗她现在也找不出的星星说那是送他的生日礼物,还手工做了份山寨版“行星证书”,记录了那颗星星在宇宙中的位置,最后唱了首“爱的飞行日记”。回忆往事,邵禾觉得自己简直敷衍到了极致,但是吴钥哭的特别惨。哎。 坐在台阶上的邵禾用手支起下巴,有些好奇的问:“你知道编号257248的小行星吗?”还没等对方回答,游承远便来了,伸手把她拉起来,看都没看那个男生一眼。 邵禾回头看了那个人一眼,他一脸沮丧的把手里的花丢尽了垃圾桶。 其实那些花还可以放水里继续再养一段时间的,邵禾觉得有点可惜。 车在巷子口停下后,邵禾不想下去。 游承远看她不下去,又坐回去:“你不下去,那我们就在这等着。” 因为本来巷子口就狭窄,加上又是车流高峰期,后面已经开始堵车,喇叭声简直要吵翻天。 邵禾真的是服了,她以一种想砸车的心情关的车门,但是无奈车的质量好,她也弄不烂。等车开走了,她靠在一边的电线杆上:“不想走路,走不动。” 街上不少人的目光看着这俩人。但邵禾已经社死成习惯,这些目光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她继续靠在电线杆上,还饶有兴致的看起了上面贴的小广告,看到一个“富婆求子”的广告时笑得直不起来腰。 在这方面,游承远完全不是她对手。他无法做到像邵禾这样视他人如空气,只能强忍着尴尬,小声说:“不要闹了,我就是想请你吃绿豆汤,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邵禾看出了他的窘迫,立刻心生一计,红着眼圈站起来,大声骂他:“游承远,我从Z市坐飞机来申城找你,晚上请我吃十块钱的绿豆汤,你还是人吗?” 此言一出,围观的热爱网上冲浪的年轻人立刻大笑起来,不少人指着游承远笑骂“抠门,还装什么有钱人啊”,还有男人冲着邵禾吹口哨:“妹妹,来哥哥这里,哥哥请你吃大餐” 作为最近在邵禾耳濡目染下开始网上冲浪的游承远自然也知道这个梗,脸红的仿佛要滴血,他既受不了那些人对他的指指点点,也受不了那些人冲着邵禾吹口哨,看着对方假装哭泣实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一气之下直接抱着邵禾回了车。 955 回到车里的邵禾还在继续嘲讽着游承远:“没看出来啊,在公众场合您脸皮这么薄。” 游承远看了眼前排的司机,司机赶紧将车停到偏僻的路边,飞快下了车。 邵禾自觉大事不妙,赶紧也要开车门下去,但是车门已经被锁上了。 游承远看她这副着急下车的样子觉得好笑:“你刚才不是胆子很大吗?” 邵禾看车门拽不开,索性也不拽了,一副随便的样子:“正常人碰到畜生都会害怕。” 游承远听了也不觉生气,模仿着她的语语:“没看出来啊,这么牙尖嘴利。” 邵禾呵呵:“彼此彼此,我也没看出来你这么畜生不如。” 游承远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给司机发了信息,没两分钟,司机就回来了。他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在吐槽:没看出来少爷居然这么虚…… 邵禾立刻捕捉到了司机不经意偷瞄的小眼神,立刻又开始捶前排座位大笑。 游承远看了眼司机,也是无语:“收起你那些肮脏的想法,好好开车。” 因为之前的惨痛教训,邵禾买了个阻门器专门在她洗澡的时候用。一出门就被人给搂住了。邵禾又是下意识地手脚并用挣扎:“你先洗澡!” 游承远一边咬着她的耳朵,一边解着她身上睡衣的系带:“我刚去隔壁洗好了。”他解了半天还剩一半没解完,气的他想直接撕了:“你这什么衣服,这么麻烦!” 邵禾这时候反倒游哉了:“你懂什么,这可是我上周抢到的限定《神奇医院》的虫系睡衣。你赶紧的,一会十一点我还要抢猫系卫衣。” 游承远闭着眼睛深呼一口气,再挣开眼睛的时候,神色冷静了不少,皱着眉头研究那些乱七八糟的系带,花了二十分钟总算是解开了。而邵禾已经成功睡着了…… 游承远气的简直想直接把这人摇醒,冷静了一会,也盖上被子睡了。 游承远早上是被邵禾拔头发拔醒的,看见他睁开眼睛,邵禾气得要死:“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喊醒我!我的衣服啊!啊啊啊啊啊!” 游承远这下有火也发不出来了:“谁叫你自己不定闹钟,再说你也没让我叫你啊。” 邵禾气的抓狂:“天啊,为什么你该有节操的时候没有,不该有节操的时候偏偏有!之前我睡着你不是精虫上脑吗!” 合着这是把他当闹钟用了。游承远倒也不气,心情平和起身去洗手间:“赶紧刷牙洗脸。” 邵禾满腔怨念的进了卫生间刷牙洗脸,她刚出来又被人抱住。她有气无力道:“大早上犯什么神经病,我要去上班了。” 游承远驾轻就熟的解着她睡衣的带子:“没事,我帮你请好假了。”昨晚的钻研确有成效,这次他不到半分钟便解开了。邵禾不想和他白日宣淫,大喊:“你没洗澡!” 说话间,游承远已经把她压到了床上,慢条斯理的吮吸她脖颈处的肉:“宝贝,我刚洗过了,你尝尝是不是有柠檬的味道……” 邵禾最受不了的就是游承远在床上这样说话,听的她羞愤欲死:“做就做,你别这样说话啊!大哥,你正常点行不行!” 游承远舔了一下她的嘴唇,笑着从上而下的看着她:“那你叫我什么?” 游承远家里有一架钢琴,邵禾在偶尔半夜下楼去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从窗户那里看到了正在弹钢琴的游承远。只按当时她沿路听的那一小段,邵禾当时的想法是:啧,真俗气,弹吉他才是真绝色好吗。 现在的邵禾觉得自己就像那台倒霉催的钢琴,还没开始她的嗓子就已经是半哑状态了,她尝试着扭动身体想找到最快乐的那个点,但游承远只用一只手、一条腿便压制住她的所有活动。她的身体像是炸开了一场又一场的烟花,但是短暂的欢愉过后又是更深的空虚。当游承远舔着她眼睛流出的泪水时,邵禾自己都不知道她已经是一幅泪眼朦胧的样子了,呻吟的像一只猫。 游承远继续逗她:“你叫我什么?” 邵禾寻回了一点理智,哪怕身体再怎么难受,她也实在叫不出口,索性仰头亲上了对方的嘴唇。 结束之后,游承远抱着累的半死的邵禾喂她吃东西,嘲笑她:“在床上倒是脸皮很薄。” 邵禾假装听不见,继续大口吃饭。 连续一个月,游承远开始了他的955生活,平均每周还矿工一天,连带着邵禾都开始了传说中每周四天的工作制,不过她完全高兴不起来,在办公室她还能想做什么做什么,中午还能和苏衷聊八卦,在游承远这里,最起码四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其他时间跟他看歌剧、音乐会啥的“高雅艺术”,那些邵禾听都听不懂的东西,每次听得她昏昏欲睡,但是又只能强打精神,一幅兴致盎然的样子,因为她怕被对方又拉到床上,担心自己肾虚(是的,女生据说也会肾虚……),结果游承远还真的以为她看懂了,每次看完还拉着她讨论,邵禾只能背几句网上搜到的评论,游承远听的一幅深以为知己的模样,带她去看的次数就更多了。 邵禾:…… 如此过了一个月,邵禾实在是忍不住劝告每天晚出早归的游承远:“大哥,你的996工作制呢?你这样天天不务正业不行啊,当心你家破产啊。” 游承远看了她一眼:“因为我觉得你之前说的很有道理。” 邵禾:“?” 游承远捏了捏她的肩膀:“工作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人不能当工作的奴隶。” 邵禾抽搐着嘴角:“我……我那是凡夫俗子的境界,您这种超出叁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大神怎么能和我们一样呢。” 游承远亲了亲她的嘴角:“我喜欢和你一样。” 邵禾无比后悔当初为了一时的安逸而潜移默化改变一个工作狂的举动,简直就是给自己挖坑。她暗下决心,以后遇到此种工作狂,就让他们累死在岗位上吧! 翻译 “我?”邵禾不确定的问苏衷:“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苏衷郑重点头:“你学过南非语,又正好是植物相关的专业,你来当这次访问团的翻译不是非常合适吗?当然我也只是告诉你这个消息,能不能选上还是要看你自己的实力,就算你是关系户,也得有真本事才能选上嘛。”苏衷最后不忘调侃一句。 邵禾咬着筷子,犹豫:“可是我害怕我会把事情搞砸。” 苏衷笑道:“邵禾同学,别忘了你可是个关系户,搞砸也有人帮你收场嘛。再说,反正我们这边大家都听不懂南非语,你说错了我们也不知道啊,哈哈哈,研究所这里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啦,我是为了省点经费才想从内部找人嘛。你要是能帮我把这笔钱省下来,我下个月让你加一个月的班怎么样?” 虽然邵禾没有跟苏衷说过关于游承远的事,但苏衷能感觉到邵禾烦那个人。每天下班都磨磨蹭蹭不想走。果然在她说出这个条件后,邵禾眼睛亮了,但很快又暗了:“你能说服他吗?” 苏衷打了个响指:“说到做到。” 邵禾在研究所无所事事发呆了半个月后,终于找到了事情做:复习她的南非语。也算是术业有专攻(……)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但还是会涉及介绍研究所最新的研究动向,邵禾不得不打起精神参加例会,虽然问的问题很蠢,但还是得问。其他人因为被苏衷告知了邵禾在准备这次参加访问团翻译的竞选,出于一种莫名的“即使是关系户但也是我们所的一员”的集体荣誉感,倒是不厌其烦的回答邵禾的各种“蠢问题”。邵禾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她感觉自己高考都没有这么用心。 邵禾也是服了游承远,她最认真学习的两个阶段——高二暑假和现在——居然都是被这个人逼得,她上辈子是做了多对不起他的事啊? 当游承远看见在车上背单词的邵禾时,觉得太阳简直打西边出来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再次看见你在车上学习……” 邵禾瞪他:“什么叫有生之年?什么叫再次?我之前哪有在车上学习啊?你现在不要和我说话,打扰我学习。”说完继续发出在游承远听来神神叨叨的发音。 游承远本来想说他第一次见到邵禾的场景,看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这么有劲头,便不再多言。 邵禾面试的那天紧张的要死,快到研究所的时候扒着车门哼哼唧唧的。 游承远无语:“你要是这么在意,我找他们说一下就行了。” 邵禾大气:“你要是敢插手,我就掐死你。你伤害了我的身体就算了,别沾染我的其他事。别碰我的漫画、我的工作、我的面试!” 游承远:……。他之前看邵禾抢什么漫画联名那么辛苦,找了服装公司和那位漫画家谈了量产的事,没想到那位漫画家给拒绝了,理由是太麻烦,他给邵禾说了之后补充:虽然没法量产,但他以后会帮她买到的。把邵禾气的半死,骂他:“你这种唯利是图、沾满了铜臭味的人不要染指我的小十啊啊啊啊!”什么叫唯利是图?什么叫铜臭?这明明是商业化好吗?没有商业化,哪来的现代社会?游承远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邵禾吵,只能老老实实大半夜十一点抢衣服,邵禾用手机抢,他开电脑抢,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大概是因为网速给力,每次总有一个人能抢到,这种时候邵禾从来不说什么“别沾染我的其他事”,真是见风使舵。 邵禾在面试前为了冷静下来,灌了自己一杯咖啡粉加牛奶。出乎意料的是,面试官都很年轻,还有一位国际友人。 等面试结束,邵禾面上冷静的走出房间,门刚关上,腿就软了,倒进在门口等她的苏衷怀里:“呜呜呜,我觉得我刚刚好紧张。” 苏衷掐了掐她的胳膊,附在她耳边小声说:“有人出来了。” 邵禾赶紧站直。 那人一幅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绕过她们离开了。 邵禾又瘫回去。 研究所其他人咳嗽道:“邵禾,除了苏教授,还有我们在呢。” 邵禾哼唧道:“反正我在你们面前已经没有形象了,无所谓,我刚才真的是紧张死了,里面那些人怎么那么严肃啊,弄得我心理压力贼大,我毕业答辩都没那么紧张,不会是传说中所谓的讨厌的压力测试吧?” “但是你表现的挺好的。”刚刚那人似乎只是出去处理什么事,很快又转回来,听到邵禾这么说,笑着接了一句。 趴在苏衷怀里的邵禾侧头看向那人:“那我能通过吗?” 那人稍作沉思:“至少我这里没问题。” 邵禾刚想继续问什么,听到了苏衷的一声惊呼,她还没来得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离她最近的女生飞快把外套脱下围住她的腰部,在一阵眩晕中,邵禾感觉到一股有一股带着腥味的热流从她下身涌出。她后知后觉的想到,最近好像是她的月经期…… 在病床醒来的邵禾看着削苹果的游承远只想骂人:“你怎么有脸在这里装好人削苹果?” 游承远刚把苹果削好,他没听懂邵禾的意思:“我怎么装好人了?” 邵禾又开始生气,结果她一动怒,立刻明显感受到身下的暖流,只能深呼一口气,平复着心态:“要不是你从来不带套,我会每天吃避孕药?我会血崩?” 游承远挑眉:“每天吃避孕药?” 邵禾呵一声:“不行吗?” 游承远低头轻笑:“你自己的身体自己做主。不过这次血崩和药没关系,医生说因为这段时间精神压力太大,你晕倒也不是因为月经,是因为精神太过紧张突然放松导致的。” 邵禾再次深呼吸,控制情绪:“大哥,你赶紧走,我现在看见你我就生气,我一生气我就血崩,我怕自己失血过多而死,就当你做点好事吧,你赶紧消失。” 游承远把苹果切成块放到一边的盘子里:“行吧,我走了。苏衷让我转告你,你的面试通过了,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你慢慢养好身体,不用着急。” 理性人 邵禾几乎是在游承远刚出房门就拿出手机:“怎么办怎么办,我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还没睡的大洋彼岸叁人立刻打来视频电话。 邵禾在确认了房间隔音后接通电话:“我有种非常不妙的直觉,但是现在还没想到是什么!” 楚辞秋一边看论文一边冷静道:“你先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详细。” 听完了邵禾的叙述,“真白富”叁人陷入思索。 首先开口的是许依依同学:“我觉得有可能你又招惹了烂桃花!” 然后是楚辞秋同学:“可能是你的翻译工作会出现意想不到的差错。” 最后是阅遍天下小言的周恒举手:“我觉得你可能要开启小言中常见的一个副本——” “什么!?”“真白美”叁人异口同声发问。 “带球跑文学……” …… “游承远是一个理性人。他肯定知道长期不戴套的后果是怀孕,但他依旧坚持不戴套,说明至少他对孩子一事不反对。”周恒分析道。 “那是,他自己又不用怀孕,又不用生孩子,出个精子就行,真是恶心的男人!”楚辞秋破口大骂。 “可是我在吃避孕药啊……”邵禾虚弱的反驳。 “但是按你的描述,游承远对你吃避孕药一事的态度不是很奇怪吗?他似乎并不惊讶,而且似乎笃定你的血崩和避孕药没有关系,这说明——” “你吃的不是避孕药!”楚辞秋和许依依气的大喊。 “但是我的药都是直接从药店买的,第一次吃的也是你们帮我在药店订的啊……”邵禾一脸茫然。 “这样,你去找一位医生,谨记,不要找妇科医生,挂——挂心血管内科得了,把你吃的药带过去,问医生到底是什么。我现在怀疑可能你第一次吃的药也不是避孕药。” 邵禾立刻挂了号。就诊的医生年纪很大,旁边跟着一个实习生,因为长的太好看加上名字比较神奇,邵禾多看了两眼。就在她准备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药丸的时候,诊室角落的摄像头一闪而过,邵禾改了主意,说自己最近胸闷,心脏难受。医生简单检查后说可能是因为最近压力大,如果病人自己觉得有必要,可以做些检查。邵禾连连点头:“做吧做吧,做的检查越多越好。” 老医生一脸无语的给她开了一堆检查单。邵禾拿着检查单就要出去的时候,拽住一旁的实习医生:“那个,卫医生,我不太认识路,能不能带我去一下电生理检查室?” 老医生对此早已见怪不怪,大手一挥:“小觞,我正好要歇一会,你去吧。” 实习医生领着邵禾往外走,经过一个楼梯时,邵禾忙说:“卫医生,检查室好像就在楼下,我们走楼梯吧。” 一进楼梯间,邵禾看附近没有摄像头,赶紧拽住对方的衣角:“卫医生,你能帮我看一下这是什么药吗?” 实习医生一脸警惕的与邵禾保持一米远的距离,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药瓶,先是审视了一遍瓶身:“标签看起来是短效避孕药。”他打开瓶盖倒出来一枚扁形的白色药丸,观察了一会,问:“你吃过吗?” 邵禾连连点头:“我每天都吃,应该没毒。” 闻言,实习医生索性刮下来些许粉末放进嘴里,尝到酸味后觉得可笑:“维生素C。”他现在明白了对方为什么借着带路的名义把自己带出来。将药瓶还给邵禾,他本想直接转身离开,但是还是提醒道:“小姐,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僭越,但你应该好好考虑你和你伴侣的关系了。”说完他转身离开,然后听到了对方的哭声。 …… “嗯,她现在在哭。你方便吗?……好的,我把地址发你,就在九楼最右边的救生梯这里。”实习医生带着温柔的笑意挂了电话,看着坐在墙角对着墙壁抽泣的邵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只能安慰:“根据你现在的检查单,你现在还没有怀孕。”他看对方没有停止哭泣的意思,又加了一句:“提前认清对方是个人渣也好,及时止损。” 邵禾哭的更惨了。 就在实习医生手足无措的时候,终于有人跑来了,对方顶着一头金色的头发,扎着一个小啾啾,她冲卫十觞比了个ok的手势,卫十觞用嘴型说了句“你加油”轻手轻脚退出了楼梯间。 何夕盘腿坐到邵禾身边:“嗨,其实吃多吃维C对身体挺好的。” 邵禾抹了抹眼泪:“我又不是因为维生C有毒才哭的。” 何夕摊手:“所以还是有好事的嘛,比如你吃的不是毒药,难道你宁愿吃的是毒药?”她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邵禾的视线虽然因为泪水有些模糊,但还是被对方的鬼脸给逗笑了:“你是不是想说——”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俩人异口同声。 何夕注意到了邵禾身上的卫衣,惊讶道:“哇,你很喜欢神奇医院啊。” 邵禾想到身上穿的衣服,赶紧站起来拍着屁股上的灰:“是啊是啊,我晚上经常定闹钟抢衣服的,幸好网比较快才能抢到,幸好你提醒我了,我差点把衣服弄脏了。你是不是也看过小十的漫画?”邵禾没注意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娇羞(……),只看到了对方的点头,一副找到知己的样子:“我超级喜欢她啊!她的怪谈我特别喜欢,神奇医院也特别喜欢!” 俩人边走边聊。 “可是很多老读者会觉得神奇医院没有怪谈的画风犀利哎,他们觉得作者是为了迎合主流才画的神奇医院。”何夕好奇问道。 “其实原因很明显嘛,因为,小十绝对恋爱了,陷入了一段无比无比美好的感情,自然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嘛。”邵禾一本正经。 何夕冷汗:“这都能看出来?” 邵禾重重点头:“我相信我的直觉。而且我觉得神奇医院比怪谈犀利多了,只是她用柔软的笔触隐藏起来了而已。” 俩人聊了一天,等邵禾接到游承远的电话才意识到已经天黑了,她万分不舍的和何夕互换了联系方式,约着下次一起去图书馆看漫画(……) 风雪 邵禾不想回去,尤其是想到当时她说自己每天吃避孕药时对方嘴角的笑意,她就又恶心又瘆得慌。她之前还一直觉得精神病很可怕,现在和游承远比起来,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她在路边想了一会,索性买了个冰淇淋,看着手里的冰淇淋还没等她纠结要不要以“自残”的方式继续待在医院,快要化完的雪糕被人一把抢走丢尽了路边的垃圾桶:“这种时候吃冰,你是想肚子疼吗?” 邵禾转头不想看见他。 游承远无奈:“你又怎么了?心脏不舒服?怎么检查还没去做?现在我陪你回医院。” 邵禾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心脏不舒服?游承远,你居然还监视我?我是犯人吗?” 游承远举起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缴费记录:“你缴费刷的是我的卡,住院的联系人也是我。” 邵禾不想再和这个人说话,转身就走,走到哪里算哪里。 游承远有些头疼的跟着她,不时看到路上其他人打量他们的好奇目光。他绞尽脑汁的想着话题:“周末我们再去南非吧,正好你再练练口语。” 沉默。 “我们上周买的衣服到货了,回去试试大小?” 沉默。 “下周去看演唱会?” 还是沉默。 等到邵禾终于走不动了,天已经彻底黑了。她直接坐在路灯下的草地上,垂着头不说话。 游承远也跟着坐到她旁边:“我给你讲个笑话啊。叁个人被食人族抓住了,首领要求他们每个人去找到十个同类的水果,不然就要吃了他们。第一个人找到了十个苹果,但是首领要求他必须面不改色的把水果塞进嘴里不能咀嚼的咽下去才能放走他,为了活命,他只能按照要求,但是苹果实在太大了,他实在塞不下去,就被吃掉了;第二个人找到的是十个草莓,他以为自己一定可以通过考验,没想到吞到第八个的时候爆笑如雷,于是也被吃掉了。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在天堂遇见的时候,第一个人埋怨第二个人:‘你明明可以活下去的,为什么要大笑?’第二个人说——” “因为他看见第叁个人拿了十个菠萝回来。”邵禾接话:“我早就听过的笑话了。” 游承远将头枕在邵禾肩膀上:“嗯,我第一听这个笑话是在餐桌上,你讲给你妈妈听。” 邵禾稍微回忆便能想到自己当时讲笑话时的“笑果”,她有段时间一想到这个笑话就会克制不住的狂笑。 “其实我不觉得这个笑话哪里好笑。为什么那叁个人不趁机逃跑?食人族首领为什么要让他们去找水果?找到了为什么要他们吞下去?”游承远嘴角挂了一抹笑,这种难得出现在他脸上的温柔笑意让他整个人显得平和许多:“但是当时你笑得那么开心,我想,哦,那这个笑话真的很搞笑。” 邵禾想讽刺他两句,但是一时想不到合适的词语,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游承远察觉到她的沉默,他将那沉默误以为是某种程度上对他们共同记忆的悲伤,伸手抱住身侧的人:“我很抱歉我对你做的事,但是我不后悔。” 邵禾这下彻底不想说话了,她现在觉得游承远可能有点轻微的反社会人格。对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所谓世俗意义上的表白,在她听来就像是恐怖分子公开宣称对他们所造成恐怖袭击负责。在对方越说越煽情之时,她终于忍不住了:“游承远,你真的知道什么叫喜欢吗?喜欢一个人,前提是尊重对方,把对方当成人尊重。你知道什么叫人吗?人的本质在于其自由意志,你连我的意志都不尊重,你还扯什么爱呢?” 游承远愣了一下,他张了张嘴:“我是为了你好……” 邵禾看他:“请你尊重我作为一个人的判断能力。” 游承远沉默了一会:“留在这里不可以吗?只要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你想做什么我都不反对。” 邵禾索性躺到身后的草地上:“你知道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父亲跳楼时摔出的血流过的土地,意味着围观人冷漠的脸色,意味着他死后被人泼上的脏水。我几乎能想象到那些人在做这些事的想法:你不是要清白一世吗?我非要让你死后也不得安宁。我父亲死后没有墓碑,不是因为没有立墓碑,而是因为他是个被认定的坏人,所以墓碑被人砍了,甚至都不是出于他们的授意,只是普通人对坏人的,义愤。”邵禾盯着天上的星星。她从来不在清醒的时候回忆往事,但并不代表她会忘记。 普通的周五,放学后,她在学校门口没等到沉安平,但听到有人用兴奋的、压抑的语调喊:XX有人跳楼自杀啦! 邵禾讨厌这种语调,尤其是用这种语调谈论着死亡。为什么会把现实中的死亡当作猎奇的谈资?但那些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晰,她清楚的听到了沉安平工作的地方。 她打了沉安平电话,无应答。她几乎是放下手机的一瞬间就拦了出租车。虽然围了警戒线,但仍然围了很多人,他们或者笑或者大声议论。邵禾看见血泊里那双没有闭上的眼睛后,穿过警戒线跑进去,她大声喊:“救救他,救救我爸爸——” 那些人故作姿态的冲她摇头:“救不了了,已经死啦”;“好可怜啊,还留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怎么这么想不开呢,啧啧”…… “后来我看过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但是他们不是,他们只会在取暖后,杀死那个人,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的清白无辜。”邵禾闭了会眼睛,再睁开眼睛看向游承远:“你知道这里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游承远沉默了好久:“我会帮忙还你父亲一个公道。” 邵禾失笑:“公道?死人要公道有什么用?”她倦怠的将手掌摊开在自己面前:“我不想恨,也不想像沉安平那样。我只想离开。”她又看了会自己的掌纹:“你明白这种心情吗?” 苇草 游承远也跟着邵禾躺在草地上,他思索了一会,问:“你刚才说人的本质是自由意志,你能再解释一下吗?” 邵禾赶紧坐起来,一本正经道:“人因思想而高贵嘛。那篇课文《人是一根会思想的苇草》,你肯定也学过啊。” 游承远稍微沉思了一会:“那你认为我们的意志、或者说思想的起源是什么?是自然形成的吗?” …… 邵禾把自己关在书房,无比沮丧:“所以最后,我不得不同意他的结论:我们的思想都是后天从他人那里获得的,人很难有自己的思想。他说让我先好好在研究所学习,等到真正想好了,再做决定。” 楚辞秋再次要被气死:“大姐啊大姐,我不是说了吗?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啊,你为什么要跟他讨论人的本质啊?” 邵禾喝了一大口水:“我准备凭借我看的那两本哲学书让他良心发现、改邪归正啊!” 楚辞秋捂脸:“你还记得游承远专业是什么吗?” 邵禾回忆:“主修是经济学?难道还有辅修?不会是心理学吧?学着学着把自己学变态了?” 许依依补充:“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游承远本科的辅修是哲学,毕业论文研究的是尼采。” 周恒小声说:“你一个研究植物的跟一个学哲学的讨论哲学,不就是关公面前舞大刀吗?你一开始应该跟他聊法律的啊,学经济的人不都很看重这些规则什么的吗?” 楚辞秋呵呵道:“他肯定会说,法律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你觉得他是什么?邵禾又是什么?” 邵禾郁闷的趴到桌子上:“怎么办啊,我现在还能借来月经避开他,等月经结束怎么办啊?我现在都对药产生了心理阴影。天啊,他要是给我下毒,我都不知道啊!” 周恒出主意:“要不你试试藏红花、麝香啥的?还有一个什么传说中的舒痕胶?” 许依依鄙视他:“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麻烦去查查论文行嘛。” 邵禾有气无力的看着屏幕里的叁个人:“朋友们,我到底要怎么办啊?” 邵禾挂着俩大黑眼圈被游承远拉到了医院做检查。她恨昨天自己让医生给自己开那么多检查单。等全套检查做完,天已经黑了,看着还给自己分析报告单的老医生和实习医生,邵禾很是不好意思。 老医生摘下眼镜:“患者的心脏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 邵禾直到回去还晕晕乎乎的:“游承远,其实我没听太懂,我是不是得了绝症,要死了?” 游承远其实也没听懂那一大堆的专业名词,但他不愿在这时候吓到面色苍白的邵禾:“医生说每个人多少都会有点这个问题,不用害怕,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看了眼收拾东西的佣人:“请把隔壁的客房收拾出来。” 邵禾洗完澡一个人躺在床上,满心忧伤的想着自己就要死了,而自己的伟大理想还没影子呢。收到了昨天刚认识的朋友的电话: “小禾!别害怕啊,小九,哦,我男朋友说你没有那些病啦,是他找他导师说了你的情况,他导师帮忙夸大了一点,连夜翻书找了个不能生育的心脏问题,你没被吓到吧?不好意思啊,为了逼真一点,我只能事后告诉你啦。” 正在思索骨灰要丢到太平洋还是大西洋的邵禾:人生的大悲大喜就在一瞬间。 邵禾总算是不用再吃维生素片了,但是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游承远在查了一夜论文后,还是搬进了隔壁卧室,实在是忍不住了才跑去邵禾那里磨蹭,往往是把邵禾弄得也很那啥,然后游承远又不敢真的碰她,只能再灰溜溜的跑回去。 邵禾都嫌他折腾:“你带套不就行了?” 游承远严肃道:“不行,避孕套的失败率是百分之二,我不能冒险。” 邵禾不可思议:“大哥,这是你这段时间说的第一句人话。为了我们彼此的身体健康,你还是让我走吧,你正好也眼不见心不烦。” 游承远再次摇头:“不行,我不相信那边的医疗条件。” 邵禾无语:“医生不是说只要没孩子,就无所谓嘛。反正我这病也好不了了,”邵禾戏精附身,眼含热泪:“但是你老游家的香火不能断啊,为了避免以后可能出现的正宫小叁戏份,你还是让我走吧!”说完邵禾自己都被自己恶寒到了…… 游承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会有那种事的,不用担心。其实没孩子也挺好。” 邵禾面上带着笑,心里却在骂人:要不是我知道你之前偷偷换我的药,我还真信你这副虚伪的嘴脸。 不管怎么说,邵禾的生活质量还是得到了改善,每天晚上都能准时上线,真白富美四人组又恢复了以往的吐槽时间。但是邵禾白天工作还是很忙,因为在准备她的翻译,虽然苏衷说只是走个过场,但邵禾还是想尽量把它做好。她第一天回研究所,苏衷等游承远走了后直接问她还要不要加班,被邵禾果断拒绝,毕竟现在每天晚上能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和朋友们躺床上吐槽不开心吗?为什么要加班? 在忙碌了一个月后,邵禾的翻译工作取得了完美的成效。原本只是走个过场的视察,对方因为对他们的几项成果非常感兴趣,临时决定邀请他们研究所参与一项他们当地的针对热带草原的研究项目。 邵禾看着那几个研究人员收拾东西,简直想哭,她这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啊!只能安慰自己,她要去种树,又不是种草(……) 送走南非友人之后,邵禾和这次活动的主办方一起吃了个饭。邵禾认出了坐在中间的那个年轻人,就是当初面试结束后对她说“至少我这里没问题”的那个人,叫简炘。明明是负责人,有一票否决权,还装模做样说什么“在我这里没问题”,啧。 席间不可避免的有人倒酒,吃过亏的邵禾坚定不再喝酒,表示自己酒精过敏。对方也不勉强,索性席间都换成了饮料。 吃到一半,邵禾去了趟洗手间洗手。她刚洗完手准备出去,被突然进来的人一把抱住,邵禾对这个人的突兀出现实在是太过惊诧:“哎我说,这是女厕所啊……”就算是精神病,也不能随便进女厕所吧…… 休假 被抱了五分钟的邵禾:“大哥,松手吧,一会有女孩子来上厕所,我们会被当变态啊,你愿意当就当,我不想当啊!” “不会有人进来的。”许复松开手:“你跟我走吧,游承远就是个人渣。” 这话说的,好像你多么高风亮节似的,要不是你,我现在已经跑非洲了好吗?邵禾本想讽刺他,但是想到对方的病,哎,同情心让她对这个倒霉孩子说不出这种话,只能冷声:“跟你走?然后去民政局领证?” 许复撇开眼:“不用去。” 邵禾心想这人终于迷途知返,挥挥手,客串了一把知心大姐姐:“朋友,你的职业我觉得很不利于你的心理健康,你还是换个职业吧。你要相信医学的发展,你的病还是有希望的,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去个安静点的地方,你现在还年轻,不要一辈子沉溺在过往的痛苦中啊。” 许复看她:“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邵禾本来直接想说你想得美,但是转念一想:“等你的病治好了我就跟你一起走。”精神病要是这么容易治好,那就不叫精神病了。 许复听出了她的敷衍,愤怒道:“你就这么喜欢游承远?一个让你流产、再不能生育的人渣?” 邵禾凌乱了:“你说啥?” “你还想瞒着我吗?我都知道了。”说到这里,许复反倒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讨厌别人强迫你,但是我不能让你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 邵禾眼看着那手刀就要砍下来,赶紧摆手:“别砍别砍,我自己晕。”说完她果断“晕倒”。 邵禾非常佩服许复的力气,抱着她这么一个大活人,还能上蹿下跳(……)的避开餐厅的摄像头从各种奇奇怪怪的路离开。邵禾被放进车里后睁开眼睛:“喂,我能说话吗?” 许复坐在她旁边,挥了挥手。车子动的同时,他又看了眼邵禾:“你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你回去的。” 邵禾简直想晃对面盛满了水的脑子,她是哪里做的让许复觉得她对游承远一往情深啊?但就在她要开口的同时,她想起了一个流传甚久的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她决定转换思路,随即转头“忧郁”的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这下许复倒是绷不住了:“你能不能清醒点?一个不爱惜你身体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邵禾轻声说:“可是他理解我的理想。” 许复下意识开口:“我也知道。” 邵禾立刻转头看他:“大哥,所以你让我赶紧去南非吧,我正好借种树平复丧孩之痛!今晚就有机票,从申城飞或者从哪里飞都行,哇,你看,从K市飞还打折的!” 许复沉默了一瞬:“我下个月有空可以陪你去。” 邵禾:……这就是男人!说的永远比做的好听。 坐飞机时,邵禾居然没拿身份证就成功登上了飞机,她本来以为是不是传说中的私人飞行,但是看起来也不像,就问了许复:“为什么我不用证件也能上来?” “因为你是跨国引渡的犯罪嫌疑人。”坐在对面的脸上摊了张报纸的人将报纸扯下来,笑着冲邵禾打了声招呼:“真高兴又见面啦。”连越挥了挥手:“邵小姐,麻烦你把手伸出来,我给你号号脉呗。” 邵禾赶紧把手藏到身后:“不用了,谢谢。” 连越冲许复挑眉:“我就说了,她没流产,身体好着呢。”他又冲邵禾笑:“我可不会把脉。” 邵禾赶紧盖上毛毯闭上眼睛装睡。 再次看到K市低垂天幕的冷星,邵禾简直想仰天长叹,这都什么鬼啊。兜兜转转她就跑不开这群乱七八糟的人吗? 洗完澡趴床上刷手机的时候,邵禾还来不及把自己的最新消息告诉她的小伙伴,先看到了游承远给她发的消息,看的邵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把他给拉黑了,然后又看到了自己之前设置的报告的deadline:晚上九点。现在七点。 邵禾开门正好看到在门外站着的许复:“你有电脑吗?” 然后许复有幸见到了工作的邵禾:每打字半个小时,就趴床上哀嚎十分钟,然后继续打字。最后她终于把报告发过去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按下回车键的邵禾累的动都不想动。本来她计划的是吃完午饭正好利用下午的时候把报告写出来,没想到去趟洗手间都能碰到神经病。因为太累,她躺床上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邵禾感觉自己简直像是在度假: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出去散散步爬爬山看看景,晚上再回来吃个饭。许复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每天晚上也不动手动脚了。鉴于此,真白富美小组的吐槽时间改到了每周末的早上八点。 “邵禾,一定要保持好心态!”楚辞秋鼓励她:“你一定可以去南非的!” 邵禾点头:“是的,后天去,待叁天再回来。”她有气无力的趴到桌子上:“真是要命,就不能有个正常的追人方式吗?” “让我回去!我要回去!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入那个神经病的魔爪!!!”许依依大吼,她知道邵禾又到了K市的消息后,立刻就要回去,被邵禾以友尽威胁才作罢。 邵禾呵呵:“你回来干啥?回来当炮灰吗?我就当休假了,反正他们也没区别,暂时就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的邵禾又翻开她网购的书:《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她准备以这本书为参考,研究一下精神病人的世界,从而更好的和许复打交道,顺便调节下自己面对这跌宕起伏的人生的心态。 提前回来的许复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此生最为厌恶的就是别人叫他“精神病”、“疯子”。被关在精神病院的那半年是他这辈子不愿意回忆的过往。因为他反抗的最激烈,所以他遭受的对待也就愈惨烈。在他终于被放出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刀割断了那个主治医生的喉咙。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再也不相信除了自己的力量之外,还有其他能保护他的东西。他们说他有精神病,可是他却觉得他们所有人都有病,只是他们比他更会隐藏。 他轻轻合上门,抹了把脸,给人发消息:帮我买本书。他下定决心,如果邵禾问他那些事,他一定全部告诉她。 心理医生 许复等了一个星期,都从非洲回来了,邵禾还是一点都没有要和他聊天的迹象,终于,在晚上吃饭的时候,许复忍不住了:“你最近不准备和我聊聊吗?” 正在啃鸡腿的邵禾:“?和你聊什么?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不懂,你懂吗?” 许复气急直说:“你最近不是在看心理书吗?难道不是为了我看的?” 邵禾放下手里的鸡骨头:“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我是为了调节自己的心理健康——”她转念一想:“不过,如果你需要做心理咨询,也不是不可以。”她热切的看向他:“现在还不到九月,要不你让我去申个心理学的硕士,等我学业有成,当你心理咨询师怎么样?作为感谢,我绝对不收你钱。” 许复一副被噎住的样子,也不回答,闷着头吃东西。 邵禾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办法,虽然她肯定这个硕士读不下来,但是能跑先跑再说,加上她也吃饱了,索性走到坐在他对面的许复身边,晃着他的胳膊:“我觉得我真的很有当心理医生的天赋啊,热爱生活,乐于助人,注重道德修养,我简直就是为了这一职业而生的。哎,你说话啊。” 许复因为一只胳膊被她拽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吃饭,他沉默了好半天,才说:“我不需要心理咨询师。” 邵禾扯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语重心长:“朋友,讳疾忌医很危险的。你现在觉得是能控制住自己,万一哪天你控制不住自己,把我打死了怎么办?” 许复抬头看她:“不会有那一天的。” 邵禾叹气:“你有没有看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那里面的男主就是偏执型精神障碍,他把他老婆打得……我的天,你知道吗?那部剧就是我的童年阴影啊!这种精神方面的疾病,发展到后期会出现幻觉的,你要是不去找个靠谱的心理医生,也许哪天你正以为和我吃着饭呢,结果一清醒,我已经死了,搞不好你吃的肉就是我的尸体……”邵禾成功把自己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刻从椅子上蹦起来离许复叁米远:“不行不行,在你有心理医生前我要和你保持距离,太可怕了。” 许复看着面前的茶杯,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他轻声问:“那我等你当心理咨询师。” 邵禾本应该立刻说谢谢,然后收拾东西跑,但是……她万恶的同情心啊,只能实话实说:“心理咨询师是不能给认识的人做咨询的。我其实不喜欢和人打交道,要不然也不会学植物了。不过我大学的时候选过一个心理学教授的课,我问问她有没有靠谱的人推荐。哎呀,我也不想说那么矫情,但是,你现在应该还没有叁十吧,如果算活到八十岁,你还有五十年呢,不要让那些人渣毁了你后面的人生,既然活了下来,就开开心心的生活。” 邵禾知道许复曾经待过的那家精神病院,从新闻里漏出的只言片语已经令人惶惶不可终日。她完全不敢想像自己如果被抓进去会怎么样。集中营至少还可以选择死亡,在那种地方,死亡都是一种奢侈。最可怕的是,那里根植于现代社会,用着一切正向的词语修饰着针对未成年人、或者说小孩子的精神和肉体施展着超出正常人所能想像的所有一切的暴行。因为他们是医生,他们是教官,他么是父母,所以不可以反抗,也无法反抗。这所医院原本只隐秘的存在于那个地方,存在于他们隐秘的笑容与金钱中,但因为院长被割喉的新闻一夜之间响彻大江南北。邵禾那个时候在上小学,但还是追着报纸看完了报道。在报道的最后,那个凶手因未成年且诊断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被收容教养。她还记得当时放下报纸的心情,她对沉安平说:“爸爸,我长大了想像你一样,这样我就可以保护他们了。” 邵禾有些无奈的拍着抱着自己默默流泪的人的背:“哎呦,大哥,你这个壮汉趴我怀里哭的场面真的是……算了算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哭完赶紧找心理医生啊……” 在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她披着床单制成的斗篷,手持削尖的竹剑,披荆斩棘,砍下那扇大门的钢锁,放出了所有被困在里面的孩子。还不等她潇洒不留名的走开,便听见了钥匙插进大门的声音,她飞快脱下邵瑜的裙子,还来不及擦去脸上涂的乱七八糟的口红和眼影,已经被邵瑜拉拽着长长的床单把她拖去打屁股:“邵禾!你还敢动我的东西!” 邵禾一连叁天都没再见到许复。她稍微一想便能猜出对方现在不敢回来的原因:觉得在她面前哭的很丢人呗。不过许复还是接受了她推荐的心理医生,医生和许复聊完之后告诉邵禾,许复的情况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太坏。同时也很委婉地表示,邵禾最好陪他一段时间。对于这一请求,邵禾很不能理解:“这种时候,应该是他妈妈陪他比较好吧?” 心理医生叹了口气:“他妈妈……出于保密原则,我只能说,当年虽然不是他妈妈把他送进了那家精神病院,但是,他妈妈也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邵禾吓了一跳:“不会是家族遗传吧……” 心理医生叹气:“以我的专业素养来判断,顶多是后天的。不过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在那个年代,一个女人遭遇了那种事情活下来后,还能保持心理正常的能有几个人?再说,她孩子在之后又被人强制送进了那种地方,如果不是机缘巧合被救了下来,他们母子两人估计一个自杀一个他杀。”她沉默了一会:“不过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愿,你也可以不用陪他。” 邵禾面上一喜:“那我是不是可以走啦?” 心理医生无奈的扶了扶眼镜:“好像不行,听患者说,你外面好像还有个烂桃花,对你非常不好,他担心你离开会出事。” 邵禾真的是服了,这俩人真的是神经病神经到一起了,都拿对方当自己的挡箭牌。她郁闷的剥着桌子上的桔子:“行吧,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附。否极泰来,否极泰来。” 对手 邵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姜杨坐在她面前,端庄的品着茶水:“这儿的秋茶味道也很不错,小禾尝尝啊。” 对方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没由来的让邵禾两股战战,她还记得自己上次耍人的事情,现在落到她手里,邵禾觉得自己凶多吉少,她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笑,然后捧起小茶杯,一口喝尽,饮完后顿觉唇齿间一阵清凉,即使她不懂品茶,但也能凭直觉感受到:“好茶。” 姜杨双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脸上笑意更盛:“真好,我们的共同爱好又多了一个。” 邵禾暗自深呼吸,调整好自己的心绪:“伯母,您不远千里而来,是有什么事吗?” 姜杨有些苦恼的看向邵禾:“是的呐,我没想到小复会做出这样的事。” 邵禾连连点头:“是的啊!您也觉得他很过分对吧!不对不对,这不是过分,这是违法犯罪啊,非法拘禁罪处叁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利用职权的,从重处罚。现在悬崖勒马,为时不晚,我就当度假了,不会追究你们责任的!” 姜杨一下子笑了,嘴里的茶水差点溢出来,她拿起手帕姿势优雅的擦了擦唇边的几滴茶水:“小禾,其实小复真的配不上你。” 邵禾赶紧点头,心想我居然又在有生之年听到了这种电视剧里才会出现的狗血PUA台词,她忍住反驳的欲望:“是的是的,我也觉得自己配不上您的儿子,最起码也应该找个大家闺秀、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什么的,我这种人当然配不上,所以还是让我走吧。”等她一口气说完,看到对方依旧微笑的面容,才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立刻补充:“是普普通通的我高攀不了您如此优秀的儿子。” 姜杨放下手帕,笑容依旧:“所以我很满意你啊。” 邵禾目瞪口呆了好一会,等她反应过来后,她连装都不想装了:“阿姨,你这种行为真的很缺德。我不满意。” 姜杨继续用双手托着下巴:“你不满意也没用啊。我还以为你会继续装模做样下去呢。” 邵禾真是想掀桌,但是掀桌除了徒然浪费她的力气,其他一点用都没有,她喝了口茶水平复心情:“阿姨,其实我这种人留在你儿子身边很危险啊。” “哦?愿闻其详。” 即使是邵禾,也不得不承认姜杨眼波流转间的那股动人的风韵。她飞快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第一点,我花钱如流水!我每天都会买买买,我、我还热爱买股票、做投资,只要是我买的股票,就没有不绿的,我投的钱,就没有不打水漂的!啊对了,最可怕的就是,我身边的人跟我待的太久,就会破产!我前男友家就破产了,还有我朋友,你认识的,许依依也破产了嘛……我这种可能就是传言中的扫把星”——呸呸呸你们才是扫把星——“为了你家钱财的安全,还是离我远一点比较好。” 姜杨叹气:“原来是这样啊。但一来我并不相信命理之说,二来,可能你也听说过在小复小时候,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钱财毕竟身外之物,我们并不看重。而且,”姜杨调皮的笑了笑:“既然你买股票总是会绿,我反着和你买不就好了嘛。” 邵禾:……这是碰到对手了啊。她深呼一口气,决定放大招:“第二点,我不能生孩子。我知道你们这种岁数的老年人!一定非常想抱孙子,享受天伦之乐,但是我身体有问题,生不出来。不是有句俗话,不孝有叁,无后为大吗?你还是重新找个儿媳妇吧。” 姜杨笑了一声:“一来可能你不知道现在有孩子的方法有很多,并不一定非要你生。哦,别害怕,请听我继续说完;二来,我不想抱孙子,也不在意天伦之乐;叁来,你可能不知道,小复他很讨厌许荣,讨厌到不想传递他的血脉。这么说来,你们更合适了啊。” 合适个鬼啊,我还是很喜欢孩子的好吗?邵禾无力的用手托着额头,此刻她就像那句——一鼓作气,再而衰——不不不,还没有到叁而竭的状态,她强撑着一口气:“阿姨,你要想一想我这种人在你儿子身边很危险啊,搞不好会挑拨你和你儿子的关系什么的。” 姜杨轻声叹气,这就是邵禾,一个连可能的报复想到的都只能是幼稚的挑拨关系?但是她也并不想在她面前说出那些东西,起身走到她身边,捧起她的手,一副慈母的温和笑容:“没关系,如果这是小复幸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我愿意。”看着邵禾一副惊吓过度、挣开她的手、慌不择路跑出去的背影,姜杨大笑。 邵禾把房门关上门,吓得又反锁了几道。真的是,不聊不知道,一聊吓一跳。撕下伪装面具的姜杨居然是一个如此可怕的对手,说的她毫无回怼之力。她郁闷的躺床上滚了几圈,打开手机看了眼日期,不知不觉,她都被关快一个月了。虽然每天不用工作还挺爽的,但是人长期这样是会废掉的啊,尤其是她自己一分钱也没有,又不是什么财富自由的大佬可以直接享受人生。真的废掉了,也许她就真的会慢慢接受这样放弃自由被人养的生活了,简直太可怕了。邵禾赶紧晃晃脑袋,清空掉脑子里那些自己奴颜婢膝朝这些男人要钱的景象,决定还是要先工作。 晚饭时间,邵禾没看到姜杨。她问了许复,得知姜杨和她聊完天就飞去巴黎买衣服了。听的邵禾一脸冷汗,她还夸下海口说自己花钱如流水天天买买买,她天天买买买的都是些啥啊?优X库都算的上她衣服里的高端货了…… 许复放下筷子,正看到一脸郁闷的邵禾,他想了想:“这周末我可以陪你出去,你想去哪里?” 邵禾咬着筷子想了一会,有句话叫做“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还有句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经过多日的观察,邵禾已经发现许复最好说话的时间就是床上,虽然俩人啥也没做,但人就是会变得柔和一点。这就是男人!反正睡一个也是睡,两个也是睡,叁个……邵禾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一把自己消逝于风中的节操,抬头冲许复笑了笑:“你先吃饭吧,等我想好再给你说。” =============== 本来以为终于快搬完了,一看,我写了八十章,还有四个番外== 和谐 邵禾在浴室里磨磨蹭蹭,洗澡洗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出来。她没穿睡衣,只裹了一层浴巾,结果怀着悲壮心情出来的她看到了穿着睡衣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许复。她简直快要被气死了,冲过去使劲摇他的肩膀:“你给我醒一醒!” 许复昨晚没怎么睡,今天洗完澡后沾上枕头便睡着了,现在被邵禾晃的半梦半醒,闭着眼睛问:“怎么了……” 邵禾看他这副困得要死的样子,简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凭什么她战战兢兢的洗澡,对方却这么舒服的睡觉?她撩起浴巾,直接跨坐到对方身上,俯身舔起了对方的嘴唇。 许复觉得他身上仿佛有一只柔软的散发着香草味道的猫,正收敛起锋利的爪子温柔的舔着他的脸。他下意识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他身上正亲吻着他嘴唇的邵禾。 邵禾被他目光中的纯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伸手遮住他的眼睛:“把眼睛闭上。” 做了两次之后,昏昏欲睡的人变成了邵禾,她感觉自己眼皮都在打架,感受到对方准备把自己抱起来的动作后,她才清醒了些,顺势搂住对方的脖子,舔了一下:“我每天好无聊啊。” 许复本来准备抱她去洗澡,被她这么撩拨,顺势又滚回了床上,一边亲她一边说:“我会多抽时间陪你的,对不起这段时间有点忙——” 邵禾轻声在他耳边说:“那你能不能让我去工作啊?” 许复其实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对方脸上的笑容与柔和的声音,他动作急切,只顾着点头。 邵禾看到他点头,心知这事算是办成了,任凭困意将自己笼罩,他做他的,她睡她的,也算和谐(……) 邵禾难得一大早被闹钟吵醒。她出去吃早饭的时候正好碰到要出门的许复。许复有些奇怪,但之前的教训让他不准备问关于起床的事情,只微微点了点头,便准备出门。 邵禾赶紧跑过去:“哎,你昨天答应我的事没忘吧?” 许复下意识皱眉:“什么事?” 邵禾就知道他昨天没听清,脾气很好的重复了一遍:“我要找工作的事啊。你昨天点头了的。” 许复想否认,但是有种吃干抹尽不认账的尴尬,难怪昨晚她那么主动。许复不想让邵禾出去工作。她可以每天出去玩,出去逛街,但是当他想看到她的时候,她要能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说,他希望她熟悉的人只有他一个人。 邵禾看出了他的犹豫,撇嘴:“我知道了,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行了,你走吧,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再见。”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复心虚的反驳:“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邵禾踮脚搂住许复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道:“昨天晚上我身体好吗?”她明显看到对方从耳垂处开始蔓延的红色,又加了一句:“你说话呀。” 许复扔下一句“挺好的”,然后落荒而逃。 站在门口的邵禾嗤笑一声,回头看见了正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阿姨,忍不住大笑,坐过去一边吃早饭一边故意摆了个兰花指:“这就是美人计嘛。”成功把那位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阿姨也给逗笑了。 打开招聘软件的邵禾深深感觉到了申城和K市的区别,就不说专业对口了,能正常上班不加班的工作都很少。邵禾尝试着聊了几个公司,对方一副“年轻人不996就是不思进取”的理所当然的模样把邵禾吓得赶紧把他们全部拉黑。这都一群什么神经病啊?她拒绝加班,拒绝996,实在不行,她就骗许复点钱,自己摆地摊得了(……)真的是,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理想的工作被人搅乱了,理想的生活成为泡影,现在她想退而求其次,先攒点钱,结果又来了这个破地方,连正常不加班的工作都找不到。但是让邵禾回申城,她也不敢回,游承远那个神经病比许复这个精神病可怕多了,万一被他发现心脏病是骗他的,邵禾都不敢想后果。邵禾又开始第一万零一次想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哎。 许复确实是个言而有信的人。邵禾看着窗外的一大堆白大褂简直无语。 “邵同学是研究怎么治疗植物,我们研究怎么治疗人,也算是殊途同归嘛。”早上邵禾被送到医院后,院长笑眯眯的看着许复:“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邵小姐的。” 邵禾摇了摇脑子,赶紧拉上窗帘,趴在桌子前发了一会呆,打开电脑,准备先看个电影再说,结果发现这里的电脑只能上内网。她真是后悔没把自己的笔记本带过来,只能无聊的翻看了几本书柜的书。 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邵禾出乎意料的看到了端着餐盘的许复,她差点呛住:“你怎么会在医院吃午饭?” 坐到她对面的许复:“我中午一直在这里吃午饭。” ……难怪。 “你……工作怎么样?不习惯的话不要勉强自己。” “很好啊,我上午看了一本人体解剖书,简直太有意思了。”邵禾笑眯眯道:“下次有机会可以实验一下。” 许复听出了她话里的怨怼,沉默了一会:“你喜欢就好,想辞职随时都能走。” 邵禾简直想把面前的热汤泼到他头上,但还是那句话,这样做有什么用吗? 邵禾决心凡事往好的方面想:虽然这份所谓的工作没事做,也没人可以聊天,也和她的专业丝毫不搭边,但是毕竟是有工资的,她就当是带薪自习了,不也挺好的吗?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关系户都应该什么都不干,比如在邵禾来了一个星期后,她的主任让她帮忙负责做考勤表,以后负责考勤事项。邵禾一开始搞不懂为什么一个打卡机能解决的事要让人去统计,做了一个星期后明白了:迟到的人太多,每个迟到的人都想修改后台记录,但是奈何是邵禾负责这件事,她就当听不懂他们的暗示,就按原始记录存进去。他们也不敢惹到她,一时之间,整个行政楼的迟到早退风气大改。 邵禾闲着无聊和主任聊天的时候,忍不住问这位老阿姨:“既然他们都是关系户,为什么还会担心迟到早退的问题啊?” 老阿姨差点被呛住,她也是很久没有听到如此直白的问题了:“呃,怎么说呢,会觉得丢脸。” 邵禾不能理解这种所谓的丢脸,都当关系户了,还怕什么丢脸啊……真是奇奇怪怪的想法。 水果 短短半个月,邵禾便发现即使是关系户之间也存在着鄙视链。她不止一次在茶水间听到其他人聊天说到财务科的一个叫楚楚的女孩:“一个天生的狐狸精”。尤其当说话人是个男的的时候,那语气,把邵禾恶心的要死。终于在某次她去泡咖啡的时候,再次听到他们在那里高谈阔论:“那个狐狸精,一个高中都没毕业的女人,凭什么能进我们这里?”另一个人嬉笑着接茬:“当然是凭人家是个狐狸精啊,一看那走路姿势,就知道床上功夫很厉害啦。” 邵禾看了眼身边脸色煞白的女孩:“呃,你不会就是楚楚吧?” 女孩垂下头,准备等外间的人离开再走。 邵禾拍了拍她的肩膀:“等着。”说完她掀开帘子笑着看向外面的几个人:“哇,原来是你们啊,最近都没有迟到哎,真不错。” 几个人没想到里间有人,或者说他们从来没有担心过里间有人,因为那些人要么会出来附和他们,要么会躲着等他们离开再走。气氛顿时有些尴尬,最后说话的人笑着:“原来是邵禾啊,有你这么个大美女负责考勤,我们怎么好意思再迟到呢。” 邵禾把杯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笑眯眯道:“刚才听你说你还挺会看人走路姿势的。” 几个人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说话。 邵禾啧一声:“紧张什么啊,我只是觉得找到了同好啊,我也挺会看的哈哈哈。” 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是啊是啊,我们——” “据我观察!”邵禾拦住他们的话头:“你阳痿!你早泄!而你,不举!”邵禾大声道,把刚进来接水的其他几个人都吓了一跳,都盯着这叁个人瞧。 “你……你开什么玩笑呢……”不举君弱弱的反驳。 “我可不是开玩笑,我的观察可是很准的,要不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一下?”邵禾一本正经:“哦对了,正好我们这就是医院,走吧。” 叁个人红着脸,又不敢和邵禾吵起来,只能留下一句“荒谬”赶紧跑了。 邵禾淡定的冲旁观人员打了个招呼,又拿着茶杯进了里间,里面的女孩正一副憋笑的样子,看到邵禾,小声说了句“谢谢”。 邵禾摆手:“我也讨厌他们很久了,觉得自己多高富帅,一个比一个像猪头,还天天说下流话,恶心死了。真是搞不懂,大家都是关系户,哪来的底气鄙视其他人啊。” 叶楚楚垂下眼眸:“不是的,我和你们不一样。” 邵禾无端想起了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她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啊,不好意思,你是自己考进来的嘛?” 叶楚楚苦笑:“怎么可能,我高中都没毕业。”她不愿多谈自己的事,看了眼时间:“谢谢你,我先回去工作了。” 从茶水间出来的邵禾再次收获了大厅中一众“吃瓜群众”的目光,邵禾毫不在意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先给阳台的植物浇水,再吃点水果,再开始看书。 在她吃水果的时候,发现水果有点多,索性提了一袋橙子跟着路牌走到了财务科,一进门就看见了正在辛苦工作的叶楚楚。虽然有空调,但叶楚楚忙的已经额头上全是汗,她手边一摞厚厚的发票。 邵禾凑过去看了几张,一张都没看懂。她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办公室只有叶楚楚一个人在:“不会财务室的工作只有你一个人做吧?” 叶楚楚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们去忙其他的工作了,我其他的也帮不上忙,只能做这些整理票据的事。” 邵禾心想就算忙其他的工作也应该在办公室里啊,但是看叶楚楚的样子,估计她也心里清楚,便没有说出口,她晃了一圈,拿了把桌子上的水果刀划起了橙子,没一会便利落的将橙子皮剥掉,掰开一瓣递到叶楚楚嘴边:“你尝尝。” 叶楚楚本想推辞,但橙子都递到嘴边了,也不好拒绝,便咽了下去,味道清甜,又带了点嚼劲。她有些好奇:“这也是橙子吗?我吃过的橙子都是要切成块的。” 邵禾闻言,开心的给她讲起了这种橙子的前世今生(……)最后总结道:“这家店离医院大约一公里,我把地址分享给你,你可以每天下班去买,他家是五点之后当天水果打七折,非常的划算!我每次都买一大堆屯着第二天吃。”虽然邵禾不喜欢K市,但是K市的水果她很喜欢,新鲜好吃不说,价格还很便宜。 邵禾加了叶楚楚好友后,被她的年纪吓了一跳,明明还是个未成年的小朋友啊,这种年纪不应该在好好上学吗?但是她知道叶楚楚不喜欢说自己的事,便也没问,每天下了班俩人就一起去买水果,然后再骑共享单车送到办公室,再各回各家。要是不用每天看到许复,平心而论,她过的还挺开心的。 许复也听说了她在办公室怼人的事,听完就笑了。旁边的人看到他的表情,便知道该怎么做,当天下午,那叁位“阳痿、早泄、不举”便转岗了。他回去之后,邵禾没提,他也没问。他有时候觉得她就像一个他从未实现过的梦,但这个梦又确确实实存在于他面前。 邵禾作为一个理工直女,倒是从没想过自己还能成为什么少男的梦,估计她要是知道了,鸡皮疙瘩都能起一身。她觉得许复喜欢她的原因很简单:长得好看啊。要是只是因为所谓的救过他,那他不应该喜欢上每次救他的医生嘛。想到这点,邵禾就很感慨:爱情啊,多少贪图美色之人假你之名! 许复洗完澡出来便看见穿着睡衣在床上滚来滚去的邵禾。他提醒:“你往那边去点。” 邵禾看他出来了,哦了一声,盘腿坐到她那边,沉思了一会:“许复,我们来聊天吧。” 许复有些意外,索性也像她那样坐着:“那你说吧。” 邵禾想了一会:“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人类的性取向是生理因素决定的、还是心理因素决定的?” 许复:“……我没听懂。” 邵禾也觉得自己脑子是被驴踢了,居然想和这个人聊这个问题,但是她现在莫名就很想聊天,便解释说:“比如,如果我是个男的,你还喜欢我吗?” 许复:“……”他稍微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就赶紧摇头:“不会。” 邵禾嗯了一声:“那看来你的观点就是人类的性取向是生理因素决定的。其实我也是这个观点。” 许复突然警惕了:“你不会是想——” 邵禾无语:“不可能,就不说手术有多疼了,我再怎么样,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去变性啊,做女孩子多好啊,我才不想当男的。”邵禾成功被许复的半句话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脑洞可真大。” 明明是你脑洞大好吗?天天都在想什么啊。许复在心里想,他看了眼时间:“你还有什么想聊的吗?” 说的好像聊就能聊起来似的,不过说实话有个人倒是聊什么都能聊起来,但是邵禾根本就不敢跟他聊,当智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的时候,找那种别有用心的人聊天简直就是主动去接受洗脑,所以邵禾几乎不跟游承远聊这些东西。邵禾想了想:“那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水果吗?” 叶落知秋 邵禾发现自己在水果方面和许复还挺有共同点的,他最喜欢吃的水果也是桔子、橙子这类。理由也是:吃起来方便。 “香蕉吃起来也很方便啊!”邵禾反问。 “但是香蕉太甜了,有点腻。”许复思考了一会回答。 要是面前这个人不是许复,邵禾一定要感慨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但是是他,这句感慨实在是说不出来。她也没什么想聊的了,索性趴床上,随手拿了本旁边的书看。 许复沉默了一会:“你不想聊天了吗?” 邵禾连头都没抬:“没什么好聊的。”她翻了一页书,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要准时睡觉,我去隔壁看吧,不影响你睡觉了。”说完她就要爬起来,被许复拦住:“不用,你看书吧,这点光不影响我睡觉。” 邵禾看完一个章节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随手把书放到桌子上准备睡觉,正好看到了在旁边闭着眼睛呼吸平稳的许复。她非常怀疑对方是在装睡:这么亮的光怎么可能睡得着啊?她伸出手指在对方闭上的眼睛上晃来晃去,用气音极小声的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任何回应。 居然真的睡着了。说实话,邵禾还挺羡慕这种健康的作息习惯。她来许复这之前,天天晚上都不知道几点才能睡,早上起床也不早,一周最起码有叁天起不来,有段时间天天挂着大黑眼圈,一副虚脱的样子,以至于后来她身体直接养成了能一边做一边睡的习惯,真的是……她最近的作息习惯虽然不至于许复这么标准的晚上九点睡,早上五点起(……),但也变成了晚上十一点前睡,早上七点起床,脸上的黑眼圈总算是消失了。邵禾一边在心里感慨一边关掉了灯,也睡了。 因为终于正常的作息习惯,邵禾决定重拾曾经的爱好:跑步。正好她在医院和住所之间发现了一个供人散步的公园,距离大约叁公里,非常适合工作结束后小跑回去。为此,她中午吃饭又加了一个菜。这几天许复中午有事,邵禾索性和叶楚楚拼桌,看到叶楚楚的饭量后,她瞪大眼睛:“你怎么吃这么少?还没有肉?” 叶楚楚有些不好意思:“我饭量一直很小,吃不下去的。” 邵禾想了一会:“你今天多吃点。”她用公筷把自己盘子里的一个鸡腿放到叶楚楚装着青菜的盘子里:“至少把这个吃掉。” 叶楚楚勉强吃掉一个鸡腿,便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看的邵禾在心里直摇头:“小朋友,米饭这些碳水化合物可以少吃,但是肉是一定要吃的啊,难怪你这么瘦,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营养不良。” 叶楚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下午四点钟,邵禾准时去了财务室,顺便把正在外面遛弯的财务科长也逮回去,财务科长看到只有一个人的办公室,咳嗽一声:“这些人太过分了!邵禾啊,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批评他们,摆正这不良作风!那个,小叶,人事部最近比较忙,你先去邵禾那里帮忙。” 邵禾笑眯眯的拉走叶楚楚,连谢谢都没给对方说一声。叶楚楚一脸懵的进了邵禾的办公室,一推门,便是一阵芬芳的植物香气。办公室除了桌椅,剩下的都是花草,看起来好不茂盛,叶楚楚有种在做梦的错觉,喃喃道:“我是要给它们浇水吗……” 邵禾忍住用花洒浇她的冲动:“你清醒一点,我让你浇水干嘛,你当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 跑的喘气的叶楚楚累的在邵禾停下之后直接就要瘫倒在地,被邵禾拖着慢悠悠的走路:“刚跑完步不能直接躺下来,先走一会。你的体力……”邵禾本来想说太差,这才不到一千米,跑的这么慢还能累成这样?但是换了种说法:“上升潜力很大,以后我们就上午跑一会,下午跑一会。” 叶楚楚的饭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增长。不到一个月,虽然她人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但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看起来更有力量感了。邵禾看着她的变化,忍不住自鸣得意,深深觉得自己有做健身教练的天赋,然后在某天下午跑回去的时候,成功把脚给崴了,加上受伤的地方正好是个下坡路,一时不察,从上面摔下,摔了个小腿骨折。 “我这辈子就住过两次院。”邵禾一边吃桔子一边哀怨:“居然两次都和男的有关。”她看着屏幕里的叁个人:“我都怀疑这是不是上天的警示!坚持异性恋的我会遭报应!!!”她的话音刚落,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邵禾赶紧关掉手机,抱着她包了里叁层外叁层纱布、打了石膏的小腿:“我的腿……” 许复看了眼垃圾桶里厚厚的一堆橘子皮:“别吃太多橘子了,会上火。” 邵禾躺回床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病房纯白的天花板:“我的腿什么时候能好啊。” 许复刚从医生那回来,坐到床边,看着她:“医生说下周能拆石膏,但至少要静养叁个月,不能有大幅度的动作。你这段时间就先好好休息。” 邵禾难受的想在床上滚来滚去,但现在也成了奢侈:“你把我的书带过来吧,太痛苦了。”她将头转向窗户那边,一片树叶正在空中落下。 秋天到了。 邵禾的腿虽然是骨折,但伤的不算严重。一个星期后基本就能在拐杖的帮住下走路了。这种情况肯定是不能去工作,邵禾每天在屋子里和许复两两相望,闷的简直要长蘑菇。她实在是受不了每天二十四小时这个人在自己面前晃悠,但碍于腿上的伤,只能暂且忍耐。第一周还能忍,第二周实在是太过无聊,邵禾正巧在漫画里看到了各种小时候玩的东西,吃饭的时候跟许复提了一句:“你小时候玩过抓子儿吗?” 俩人坐在地毯上开始玩抓子儿。 邵禾本来觉得虽然许复没玩过,但肯定能玩的很好,所以一开始就做好了“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许复的手指看起来挺灵活的,但完全抓不住圆润的石子儿,让邵禾这个小时候从来没赢过这个游戏的人好好体验了一把“长胜将军”的感觉。俩人在地上一直玩到半夜。 邵禾发现她小时候玩过的游戏,许复居然一样都没玩过。虽然因为性别不同,游戏项目会有差别,但是许复是所有的游戏都没玩过。邵禾实在是太过无聊,索性把她小时候玩过的那些全部教给了许复:翻花绳、夹子棋、挑笔……虽然这些游戏简单,但邵禾因为长时间不玩,现在又开始玩,有种回到童年的错觉,很是津津有味。最后当这些游戏都玩腻了后,邵禾索性把房子里的阿姨们也叫过来,和她们一起玩一种叫做“UNO”的纸牌,最后赢得最多的是做饭的阿姨,她一脸骄傲的数着代表筹码的瓜子:“我的最多咯!” 坐在地上的每个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那确实是一段美好的无与伦比的时光。 水珠 邵禾接到邵瑜电话的时候才意识到已经快到元旦了。 “元旦了,就算在非洲也得放假吧,是你回来还是我过去看你呐?”邵瑜问她。 邵禾没那个变出个非洲大陆的能耐,只能说自己会元旦前回去。幸好她腿上的伤已经好了,蹦跳跑步啥的都不影响。她仰头看着天花板思索了一会,等许复回来吃饭的时候,她问:“你元旦有事吗?” 许复下意识回她:“没事。” “那你跟我一起去见我妈妈呗,她让我元旦回去。”邵禾双手托着下巴:“你要去吗?” 邵禾是在机场的洗手间消失的。等在外面的人没有听到里面的任何声响。等打完电话的许复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进去发现里面有人,但是邵禾消失了。虽然机场被封锁,所有人员严禁出入,但还是没有找到邵禾,她就像一滴水珠,消失在空气中无声无息。 穿着安保服装、戴着墨镜的邵禾,跟着大部队走出机场,耳麦里传来楚辞秋冷静的声音:“前方五十米会有指纹识别,不要慌,周恒已经进了他们的安保系统,你只要照常出去就可以。” 邵禾动作极轻的点了点头,在出去前一瞬,她听见不远处一个孩子的哭声,他捡着地上被人撞落一地的糖果,旁边父母模样的人正大声数落他。邵禾收回目光,往前踏了一步。 在确认许复去了申城后,邵禾一路搭公交车去了隔壁的L市。四人聊天的时候,周恒不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做飞机去南非啊?” 楚辞秋一脸无语的替同样无语的邵禾解释:“你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吗?而且,出入境的难度和跨市的难度能一样吗?安保系统你黑就黑了,出入境的系统你要是能黑,你就要被国际通缉了。” 坐在树荫下的邵禾连连点头:“我就先在L市待一段时间吧,就当……就当考察风土人情了,我一直还挺想研究这边的热带雨林的。” 许依依很是佩服邵禾的强心脏:“那你记得做好保护措施啊,热带雨林的动植物听说都很危险。” 邵禾摆手:“害,我又没专业装备,进不去啊,也就是在周围转转,正好都是小村庄,没什么监控。话说过来,你们最近小心点,还有周恒,你确定你没留下什么东西吧?” 周恒比了个OK的手势:“请尊敬我的技术,查不到我们的。放心,你现在换的手机卡绝对没人能找到你,加上本身的数据已经换到了镜外,他们不可能拿到。如果真的查到了,你就能因为泄露隐私收到一大笔赔款,叁年前的赔款数额是五百万美金。” 邵禾算了算汇率,忍不住说:“那其实要真是赔我这么大一笔钱——” “那你愿意留那俩人谁身边?”楚辞秋问她。 邵禾立刻反应过来:“算了算了,有命赚没命花。”她看了眼时间,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朋友们,我要继续去转公交车了,拜拜。” 邵禾从没来过L市,但也能说几句这里的方言。她之前在那个农场打寒假工的时候,跟那些阿姨学了两句。真是世事难料,没想到会现在用上。邵禾在路边找了家面馆吃饭,仔细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钱,她带的不多;人,她不认识这里的人。身份倒是好说,她带了张假的身份证,糊弄普通的公司倒是没问题,但是,还是那句话,邵禾不想996啊。如果天天996,那还不如不跑呢。她还没那么一根筋的觉得“996的自由胜过被强迫的自由”,从纯数学的角度看,待在那俩人身边,每天看到他们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到八个小时,算上睡觉时间也不到十二个小时,周末还能随便出去玩,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工作,最起码工资挺高;996呢?不算通勤时间都十二个小时候,周六还得上班?工资也就勉强吃饭。她跑出来可不是为了累死累活的打工、追逐这种所谓的自由。 邵禾越来越想骂人,都一群什么垃圾啊,真的是。要不是邵禾跟周恒再叁确认自己的行踪不会被发现,她非常怀疑按照游承远这个小人的恶趣味,现在指不定正一边看着她灰头土脸的在街上乱晃一边嘲笑她呢,然后等她被生活折磨的惨不忍睹的时候宛如圣父一样降临,呵呵呵呵,邵禾稍微一想这种虚伪的小人,就一身鸡皮疙瘩。 游承远是小人没错,但现在焦头烂额。他这四个月非常的忙,本来准备忙完手里的事再把邵禾接回来,他绝对不信邵禾能在许复那个精神病那里过的好,这也算让她“对比出真知”,但是没想到他没找上许复,许复倒是先找上他了。 俩人互相对骂了一通,然后同时反应过来:邵禾消失了。就像一滴水之于大海,当她站在他们面前时,他们能一眼认出她,但是当她进入汹涌的人流,没人能再辨认出那滴水。他们查出机场的安保系统在当天有被侵入的痕迹,但那些痕迹来自世界各地,根本查不出源头。 游承远第一反应是楚辞秋那帮人,但他们已经身在国外。他想用家人威胁他们,但查了之后才发现能威胁到他们的家人都已经出国了,就像他们一早就已经料到这种事会发生一样。他也旁敲侧击的问了邵瑜,邵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讲她从邵禾那里听出来的事情讲给游承远:“她在南非工作太忙了,本来准备元旦回来,也没能回来,说等以后不忙了再回来,哎,你说,工作怎么会这么忙呢?” 许复又开始陷入失眠。他习惯性的想吃安眠药,但是每次准备把药咽下去的时候,都会想到邵禾某天晚上看到他吃安眠药的表情,然后他又把药吐了。他甚至在跟心理医生聊天的时候问对方知不知道邵禾的下落。在对方柔声的安慰中,他仿佛看到了一堆死结,没办法解开,也没办法剪断。他绝望的想,心理医生就是他与邵禾最后的连结了。 刀背 邵禾做了一份导游的工作。也算是阴差阳错,许依依在浏览网站时,正好发现一帮外国人准备去L市旅游,里面有南非人,也有英语国家的人,他们原本预约的导游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找一个同时懂南非语和英语、而且熟悉L市的人。 可以说是瞌睡来了枕头。 送走第一批客户的邵禾回到租的房子里,数了一遍手里的钱,郑重藏起来。她现在不能用银行卡,只能收现金,她以为这只是个外快,没想到来旅游的外国人还不少,一时她的生意可以说是络绎不绝。 就在她送走第叁批客户,准备歇息之时,在房子门口的街道口看见了几个站着打量她的看起来叁十多岁的男人。 她随意的将手插进兜里,不忙着进去,也靠在墙边看他们。 此时正是黄昏,路边有人,但跟没人也没什么区别。 “你叫邵禾?新来的?不懂规矩?”为首的脖子上挂着大金链的男人吐了口烟,走到邵禾身边:“长得倒是水嫩……”他把烟丢掉脚下:“在我们这做生意,是要交钱的。” 邵禾看他,思索了一会:“你是指交税?那也应该税务局的人找我啊,你是税务局的人?” 男人被呛了声,下意识就要一巴掌甩过去,然后被邵禾抽出来的东西吓得僵在原地。邵禾只是把刀背抵在他脖子上,他便吓得发抖:“你……你……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啊……” 邵禾瞥了眼其他人,他们一看邵禾拿出了刀,吓得立马跑了。邵禾一开始打量这群人就觉得他们是一帮怂货,现在验证了她的猜想,反倒让她觉得无语:“喂我说,你可是道上混的,还知道杀人偿命呢。” 男人颤声:“姑娘啊,我们也是只图财,我上有老、下有小……” 邵禾有些好奇:“不是我说,你们这样真能收到保护费?”一把小刀就能被吓成这样,邵禾也是服了。 男人的脸涨的通红,他想说什么,但是没说。 邵禾看了眼他的表情便知道了对方的意思,她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有人给你撑腰是吧,你的那些小弟去通风报信了?你猜是他们来的快,还是你的颈动脉失血快?” 男人慌忙中连说几句不敢。邵禾看了眼他的手机:“现在打电话,让他们别过来,然后闭上眼睛,背对墙壁数叁百个数再转身,不然,你应该不会想知道后果。” 邵禾以最快的速度拿上钱背上包便从另一边的路口一路小跑出去,随便打了辆出租车去了市中心的汽车站,买了张去隔壁市最近的一班车次,等进了M市的酒店,她才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这是她第一次真切的用刀抵住人。她的手只要多用一点点力气,那个人的喉咙就会被划破,血就会汹涌喷出。就像杀猪一样。她厌恶这种掌控着他人性命的错觉,但是她却又做着这样的事。她盯着天花板恍惚了一会,进了浴室洗澡。 当邵禾轻描淡写的将这事告诉其他叁人后,许依依下意识大喊:“你要报警啊!把这些黑社会抓起来!” 邵禾咽下嘴里的面皮:“第一,我现在能报警吗?第二,我是外地人,他们是本地人;第叁,你觉得他们没点关系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许依依急得快哭了:“那你怎么办啊,你赶紧出来啊。” 邵禾心想我也想知道怎么办啊,我也想赶紧出去啊,可是这不是出不去吗。她现在简直活得跟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 周恒安慰她:“你不用太过在意摄像头。根据我这个月的研究,国内目前的追踪方式主要还是通过手机定位和群众举报。手机定位你完全不用担心,只要不要用任何国内的软件联系国内的人;至于群众举报,楚非你现在成了什么重大案件的嫌疑人,他们把你的照片贴到全国各地,但是显而易见,还没离谱到这个程度。摄像头嘛,虽然现在是有所谓的人脸识别,但一来精度不够,二来在全国范围内找你完全不可能,没有这么强大算力的计算机。” 楚辞秋补充说:“不要乘坐任何实名认证的交通工具,不要拿出你的身份证,是不会抓到你的。” 挂了视频电话的邵禾简直想打人,这都什么事啊,她现在过的是什么逃犯生活。 虽然M市算不上什么旅游城市,但因为邵禾前面接待的那几波客人对她赞不绝口,还是有零零散散的人过来让她帮忙当导游。邵禾很怀疑,她要是这么一直躲下去,总有一天全国各个市她都要待一遍,这么说,把导游当成她的副业也不是不可能。哎,但是她不想一直当导游啊。而且她现在这算是个体户?她也没有营业执照、没有导游证,幸好接到的客人都是外国人,不怎么熟悉国情,要是来个什么钓鱼执法、被人举报,她这铁定会被查出来,然后交一大笔罚款,估计赚的钱还没罚的钱多。上次被人勒索“保护费”的事也算是给她提了个醒,邵禾顺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路线规划,显得更像是朋友间的出游而不是一个旅行团,开始贯彻“接一单换一个地方”的方针,虽然也不是什么长久的办法,但就——能拖一段时间就拖一段时间吧。 邵禾在M市过了一个有史以来最凄凉的年。她懒得做饭,加上因为过年,餐厅关的差不多了,她索性去超市买了袋速冻水饺在酒店里煮着吃。楚辞秋他们一开始提议说要在网上陪邵禾过年,被邵禾拒绝了:“本来我一个人还不觉得难受,看到你们肯定会难受啊。” 锅里的水滚了叁次后,邵禾将水饺捞起来沾了点醋,一边看动漫一边吃她的年夜饭。说起来也就过了半年时间,但她却觉得好像过了好长好长。半年前的她决定想不到此刻她会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酒店、吃着速冻水饺。她咽下最后一口水饺,看了眼手机,新的号码,除了其他叁人,没有任何人的信息。所有的社交软件邵禾都不敢登录。她想像着去年过年时吴钥发来的长长的邮件,今年的那封一定已经进了她的邮箱,但是她看不到了。 跨年夜 邵瑜在跨年的时候给邵禾打了视频电话。邵禾正困得要死,迷迷糊糊的接了电话,看到视频里面出现的叁个人吓了一大跳,本来趴在床上的她赶紧正襟危坐:“妈,叔叔,你们过年好啊。” 邵瑜擦了擦并没有眼泪的眼睛:“我的宝贝,这是第一个你不在我身边的年,妈妈好伤心。” 邵禾冷汗,这不都是拜你旁边那位所赐嘛,不等她回答,邵瑜问:“哎?你那里怎么没有烟花?你们同事们都不过年的吗?” 邵禾一眼就看见了一边嘴角微微上翘的游承远,气得要死,又不能直接破口大骂,只能胡乱解释:“因为我们这边天干物燥,要小心火烛,所以不能放烟花嘛。” 游岩感慨:“本来以为可以看到小禾你那边的烟花,没想到和我们一样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啊。” 邵瑜兴奋的看着屏幕里的邵禾:“宝贝,你都去了半年了,树种的怎么样了?对了,你那里不是白天嘛,给妈妈看看你种的树呀!” 邵禾:“……妈妈,我们这边离军事基地比较近,不能随便乱拍的,啊,我同事叫我了,我先下线了,再见妈妈,再见叔叔,新年快乐!”邵禾火速关掉手机,真的是,她可真是太能撒谎了,可是不撒谎又能怎么办。邵禾郁闷的趴在床上,没等她郁闷完,手机又响了,她摁了接通键:“妈妈,还有什么事吗?我过的真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等我有空就回去。” “……你回来吧。” 邵禾被这声音吓得立马就要挂断,对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紧不慢道:“之前的事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勉强你,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因为我,而连家都不回了。阿姨很想你,如果你还讨厌我,在你回来的时候,我会离开的。” 邵禾气的简直想吐血,居然在这跟她演苦情戏来了。她索性把手机开成免提,破口大骂:“你个垃圾,你说破天我也不会回去,等你——”她本来想说等你死了我再去参加你的葬礼,但是又觉得过年说这种话太不吉利了,而且再怎么说,也罪不致死,只能硬生生改成:“等你精神正常再说吧。” 然后邵禾听见了她妈不敢置信的声音:“小禾,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跟你哥哥说话——” 邵禾真的是气了个内伤,她万万没想到游承远这个阴险小人居然会如此奸诈,一时口不择言:“游承远!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小人,你就装吧!你就缺德吧!过年撒谎是会倒大霉的!你别以为搬出来我妈我就会回去,我绝对绝对不回去!你就是累死你也找不到我!” 一旁安慰着邵瑜的游岩听出不对劲:“什么找不到你?小禾你现在到底在哪?” 邵禾吓得下意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她真是没想到自己在气急之下居然说漏嘴了。听着对面邵瑜和游岩越来越严厉的声音,邵禾实在是绷不住了,一时之间所有委屈涌上心头,嚎啕大哭:“是游承远!他不让我出国!” 然后战火转移到了游承远处,邵禾得以暂时安全。她虽然料定游承远现在不敢在他爸面前说出真相,但是也没想到游承远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如此高强—— 游承远因为查出邵禾即将前往的NGO组织有财务方面的问题,他劝说邵禾先缓一段时间、等事情查清后他再陪她一起去。毕竟她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很危险。但这个机构的财务情况很复杂,查了叁个月还没查清楚,邵禾一气之下就要自己一个人走。游承远实在是不放心她离开,便限制她出境。邵禾发现后气的“离家出走”了,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游承远的语言能力那叫一个高,虽然没明说,但一个忍辱负重无比包容的大哥形象与一个骄纵任性的小妹妹形象跃然于嘴上,邵禾气的想立刻掐死他、戳穿他的伪善的假面目。 听完叙述之后,游岩也生气了,大声数落起他儿子:“怎么可以随便随便限制小禾出境?你有什么资格限制一位公民的出境自由?如果你真的没有一点时间能陪小禾出去,完全可以告诉我啊,我和你阿姨一起陪她出去不就好了。如果不是今天这通电话,你还想继续瞒着我们吗?游承远,你太过分了!” 游承远又是连连道歉。 邵禾想像着那边游承远怂的样子,方暂解心头之气。没想到等游岩数落完游承远,又对她说:“小禾,是小远做的不对。我再次代替他向你道歉。你现在先把地址发给我们,我们去找你。你一个女孩子单身在外面实在是太不安全了。我和你阿姨明天就陪你一起去南非。就算有什么财务问题,我来注资。正好我们也想去南非住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一起陪着你。”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邵禾拒绝的话怎么也不好意思再说出来。她都忍不住想游岩这种老好人是怎么教育出歪成这副样子的游承远的?但是她绝对不能就这么回去,游承远绝对有阴谋诡计在等着她。邵禾觉得自己骑虎难下,她想了半天只能说:“我在M市,你们到了M市我再去见你们。” 游承远带着必胜的信心从飞机上走下来,碍于另外两位长辈在旁,他只能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他知道邵禾在除夕这晚的愤怒与委屈,也猜到对方不敢将真相说出来——不过他还挺希望她说出来的。于是,一切水到渠成。他走出机场,已经想好再见到邵禾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看到了迎面向他们走来牵着手的邵禾和许复。 邵禾忽视脸色僵硬的游承远,径直走到邵瑜和游岩面前:“妈妈,叔叔,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许复。” 时间拖回到一个小时前—— 挂断电话后的邵禾立刻给许复打了电话:“你现在有空吗?” 许复看着电话号码沉默了一瞬,还是一如既往的回答:“有的。” 邵禾听到他这种声音都有点愧疚了,随即一想她愧疚个鬼啊,这位可是她现在悲惨情况的始作俑者!但她语气难免还是弱了点:“我在M市xxx酒店,你赶紧过来啊!十万火急!” 阅尽千帆 邵禾以为邵瑜会立刻开始盘问许复,没想到邵瑜一看见她就哭了:“宝贝,这半年你都怎么过的啊,怎么瘦了这么多,黑了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啊?” 被邵瑜楼在怀里的邵禾心里一时五味陈杂,她眨了眨眼睛,勉强笑道:“妈妈,我这不是瘦,是匀称啊。”至于黑,虽然她每天狂擦防晒霜,但是做导游,哪有不黑的呢,加上M市紫外线奇强,能有现在这个仅仅是变黑了点的皮肤,邵禾已经很满意了。 此情此景,没等游岩说话,游承远便一脸沉痛、万分诚恳的承认着自己的错误。最后,他看似懊悔地看着邵禾:“小禾,这件事全是我不对。我在来的路上已经联系好了南非那边认识地朋友,你明天就可以去。” 邵禾被这高超的演技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本来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被游承远这么一说,她本能觉得危险,不会是想先把她骗到异国他乡,然后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邵禾吓得裹了裹身上的宽大的羽绒服,这时才想起身边还有个始终沉默的人,立刻把人再拽到邵瑜他们面前:“那个,这是我朋友,最近一直在照顾我。我——最近晒黑也是因为他嘛,每天游山玩水,能不晒黑、能不变瘦嘛。”说是“游山玩水”,倒也没说错,只不过她是提供服务的那个悲惨的乙方…… 许复向前走了一步:“叔叔阿姨好,我是许复。” 新年的第一天,五人坐在异乡的餐厅里吃水饺。邵禾看得出来,许复想表现的很友善,但这个人的长相加上长期以来形成的气质让邵瑜和游岩只简单问了几句便没话再说了,只剩游承远神色只如的和对方聊天,俩人你来我往,看起来聊的还挺开心。 等许复离席接电话的时候,邵瑜叹气:“小禾,我对你的眼光产生了怀疑。” 邵禾看着连连点头的游承远,简直想把他的头摁进他面前的茶杯里。她心虚的喝了口茶:“应该还行吧……” “就不说职业问题了。就说长相,没有吴钥好看。哎,反正你也毕业了,要不你去找吴钥得了。”邵瑜轻描淡写:“我还是喜欢他,性子单纯,适合你。” 邵禾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要不是游承远在场,邵禾很想跟她妈说一句“英雄所见略同”,但是游承远正盯着她看,她不敢说,只能瞎扯:“哎,这……也不能说不好看,就是不同风格啦。专家不是说了嘛,年轻就是要多尝试,只有阅尽千帆,才能真正知道最适合自己的是什么。”邵禾越说越想死,居然有一天从她嘴里说出来渣男专用语录,天啊,她的节操真的是碎成了渣渣。 邵瑜沉思了片刻,赞许的点点头:“也是,反正也没结婚,注意安全就行。” 游承远瞥了眼神情尴尬的邵禾,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遍邵瑜的话:“小禾,注意安全啊。” 等许复打完电话再回来,席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邵瑜一扫之前的冷淡,兴致冲冲的问起了许复的事情。几人聊着天,看起来倒也其乐融融。但邵禾却时不时感受到投射到自己身上的眼刀,吓得她一直扒拉着自己身上的羽绒服。 虽然是过年,但既然都来了M市,邵瑜和游岩索性在这里多住两天看风景。晚上闲聊时,游岩问起了邵禾之后的打算,邵禾被问的猝不及防,她现在完全没有打算,只准备走一步看一步。但这样回答,肯定不行。 没等她说话,游承远先回答:“小禾工作的植物研究所我有帮她请长假,过完元宵节就可以回去了。” 游岩点点头:“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工作,小禾,苏衷为人正派,学识也渊博,你在她那里肯定可以学到很多东西。” 邵瑜微微蹙着眉头:“可是小复在K市,那你们就要异地了啊。那还不如——”那还不如早点分手得了。 许复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阿姨,您不用担心,我因为工作调动正好要去申城。”他似乎不经意的扫了游承远一眼:“也许会留在那里的。” 正在啃鸡腿的邵禾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心想:留吧留吧,反正我不留,早晚都要走的,你们爱咋咋地吧。 虽然万般不想回去,但邵禾还是不得不踏上了回去的飞机。许复看着身边郁闷的看着窗外云彩的邵禾:“那几个人已经被抓起来了。” 邵禾侧头疑惑的看他:“什么人?” 许复看了一会她的侧脸,撇开目光:“在L市威胁你的那几个人。” 邵禾略微一想便猜到对方这几天查了一遍自己这几个月的行踪,神色冷了些:“随便你。” 过了一会,许复再次开口问道:“你的头发剪短了,是因为这件事吗?” 邵禾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主要是为了省洗发水。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打架的时候被人揪住头发。”她沉默了片刻:“你也知道,你们把我留在了一个弱肉强食的原始世界。” 不需他们言语,邵禾便能猜到他们的想法:期望着自己像一棵孱弱的藤蔓一般附着在他们身上,偶尔像只小猫一样亮一亮不会对他们造成实际威胁的爪子、给他们的生活增加点乐趣。可她既不愿做柔弱的藤蔓,也不想当为人助兴的猫。她不是一个用来装点他们贫乏无趣生活的装饰物。她是邵禾,是一个人。即使真的要留在斗兽场,她也会靠自己存活下去。 邵禾拿回自己电脑的第一件事就是登进邮箱。果然,邮箱里躺着一封长长的邮件。邵禾看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看完。经过一年半的适应,吴钥对新的专业——考古学——已经适应了不少。虽然他还是经常会弄出笑话,但是他的师友们一边笑一边为他打气。这个春节他没有回家,留在了伊朗继续和导师一起挖掘苏美尔文明的遗迹。“明年这个时间也许我们会去巴尔干半岛。”他在邮件结尾说。最后一张照片是他抱着一块挖出来的泥板傻笑。 邵禾熬了个通宵。第二天走路都像是在飘着走,在出门的时候撞到了也同时出门的游承远。游承远看到她脸上挂着的那俩大黑眼圈,忍不住开口:“今天我帮你请假吧。” 邵禾看了他一眼:“不用,我——”她本来想说打车,但是打车太贵了,硬生生改成了“坐公交。” 游承远无奈的拉开车门:“进去吧。我送你过去,你顺便睡一会。”他抬头看向邵禾身后,声音大了些:“阿姨,不用担心,我送小禾。” 邵禾赶紧溜进车里,进去才发现她后面根本没人。她又被这个小人给诈了。但是她现在实在是太过困倦,几乎刚坐下就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吃瓜群众 车子虽然停的很平稳,但邵禾这几个月养成的警惕心还是让她下意识醒来。她看向游承远伸过来的手:“拿开你的——手。”她本来想说爪子,但莫名觉得很有点打情骂俏的感觉在,估计这么说对方又是那副虚伪的笑容,只要稍微一想就是一阵恶寒。 游承远自如的伸回手,脸上不见任何尴尬,反而添了一丝忧伤的意思在:“小禾,你这样我很难受,我自认我没做太过分的事,为什么你宁愿选那个曾经绑架你、伤害你的许复,也不愿意选我?” 邵禾心想:说的好像我有选择的权力似的,要不是因为你,我会不得不这样吗?最起码许复暂时没有你那么神经,换我的避孕药。但是她现在还不想让游承远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激怒一个神经病伪君子,邵禾觉得实在是太过危险。既然他装白莲花,那她也装:“许复之前是很不好,但是是因为他有病啊。现在他已经在定期去看心理医生,我深深的感动了。虽然有病,但是还能抢救一波。”邵禾实在是没忍住,最后一句还是内涵了游承远。她说完便看到了游承远阴晴不定的脸,赶紧打开车门跑出去,一出去就撞到了外面的人的怀里,她抬头,顿时觉得自己深陷修罗场—— 许复平静的看着她:“我刚刚在你家门口等你,你没看见我。” 邵禾心虚的移开视线,再次看见了聚在研究所门口正准备打卡上班的一大堆吃瓜群众—— 她只能掩耳盗铃般大叫一声:“啊!要迟到了!再见!”说完狂奔进了办公室。 时隔多日再次回到研究所的食堂,饭菜变得分外可口。邵禾没忍住多拿了两个菜,吃的很是津津有味。坐在她对面的苏衷用八卦的小眼神看她:“小禾同学,你消失的这半年肯定有很多故事吧。” 邵禾闻言,叹息着放下筷子,她刚想说什么便扫到附近所有人都一副伸着耳朵偷听的模样:“哎呦,不是我说,你们居然都这么八卦。” 苏衷笑:“天天研究植物太无聊了嘛,好不容易身边有了点爱恨情仇,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 邵禾拿起筷子夹了块牛肉:“其实我还挺想吐槽的,我都想做一套PPT给你们讲述我这大半年来深陷一个精神病和一个神经病——”她还没说完,便看见了正对着她走过来的人,筷子上的肉啪唧掉在了桌子上。 食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走进来的那个人。许复则神色自如的打好饭菜,自觉坐到邵禾身边,看到安静下来的俩人,他开口:“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聊。” 邵禾来不及哀悼那块酱牛肉,被震惊到的她拿着筷子看着许复:“你为什么会来我们食堂?” 许复一脸平静:“因为我正好也在这附近工作。”他看向苏衷:“您好,苏教授,我是小禾的男朋友,麻烦您多关照小禾了。” 苏衷极快的将表情从震惊转向微笑:“好说好说,小禾很优秀……” 结束了午饭时间,邵禾在办公室里哀嚎:“天啊,我真的是服了,这个人为什么天天要跟我一起吃午饭?这样下去,我就要食不下咽了。” 苏衷伸手抬了抬眼镜:“不至于啊,你刚才吃的不挺香的……”收到邵禾眼刀后她改口:“呃,肯定是因为你今天很饿。显然你男朋友是来宣示主权的嘛。” 邵禾趴在桌子上:“还男朋友……呵呵,哎,算了,不说了。” 苏衷凑到她身边坐下:“我猜他是你说的精神病?” 邵禾点点头:“不过最近有在定时看心理医生。希望他早日恢复健康,跟我分手。” 苏衷心说,就这劲头,分手这种事……她将电脑屏幕转到邵禾面前:“小禾同学,打起精神来,你还记得之前你参与翻译的那个南非项目吗?因为我们派往南非的研究人员表现的很出色,现在项目从草原扩展到热带雨林了,对方对我国的热带雨林很感兴趣,昨天我们研究所刚争取到这个项目,小禾同学!”苏衷珍重的将手放到邵禾肩膀上:“这个翻译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邵禾狐疑的看向苏衷:“这……这是不是太巧了,怎么我一回来就争取到这样的项目?” 苏衷有些尴尬的咳嗽一声:“怎么说呢……我们研究所的实力是一回事,加上有人想让你有适合你的事做嘛。没想到你这么敏锐,你不会因为是游承远促成的就要放弃这个机会吧?小禾同学——” “放心啦,我才不做这么一根筋的事。我之前一直很想研究热带雨林,现在正好有机会,为什么不去啊。”邵禾闭上喃喃道:“我好困啊,要先睡觉了……” 邵禾下班果然在门口看到了正等着她的许复,邵禾无力的冲苏衷摆摆手,走到许复旁边:“我住的地方离这挺近的,你不用开车。” 许复把车门关上:“那我们走回去。” “我们”用的还挺熟练……邵禾只在心里吐槽:“走吧。” 公寓离研究所不过十五分钟的步行距离,俩人路上简单聊了两句便到了地方。邵禾懒散的开了门,刚开了一条缝就立马意识到什么赶紧把门给关上了:“那个——那个里面有老鼠,我还是换个住所吧。” 许复轻轻皱眉:“老鼠?我去抓。” 邵禾赶紧拦住他,这一进门就能看到里面放着的男士拖鞋、睡衣啥的,虽然许复也知道她和游承远那俩月的事,但是这样直观的被看到,邵禾还是有点受不了。她只能瞎扯:“抓什么抓,老鼠身上各种传染病啥的,别抓了,我——我正好不想住的离工作场所太近,我要搬走!” 许复看了她一会,猜到了原因:“之前你和游承远一起住在这里。我并不介意这种事,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怎么样。” 她愧疚个鬼啊愧疚。邵禾发现许复真的相当自恋,之前她看心理书,许复以为她是为了他看的;现在她只是觉得被其他人看见一个混乱的“同居现场”很尴尬,结果许复脑补成她很愧疚?再说他有什么资格介意吗?结束了一天工作的邵禾很累,懒得跟他吵架,用非常无语的眼神看着他:“大哥,停止你那无聊的脑补,你要是附近没房子,我就去住酒店了。” 强迫症 最后邵禾还是住了酒店,因为许复在这附近还真的没有房子。邵禾忍不住问:“你不是在这工作吗?难道天天睡马路?” “住宿舍。”许复一边帮她铺床一边回答。 这可真是艰苦朴素的生活作风啊。邵禾扒拉着刚从“前同居现场”拿回来的衣服,找了套睡衣准备去洗澡,看见许复还在那认认真真地扯着被单的褶子,无语道:“一个床单随便铺铺不就行了,反正一会睡上去也会乱,你别这么强迫症行吗?” 作为一个贼懒散的人,邵禾信奉着“被子不用迭”的生活理念,所以从来不迭被子。但是在许复家那段时间,邵禾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和被子过不去。虽然邵禾是晚起床的那个,但是每天晚上进卧室她都能看到被子、床单整整齐齐的样子。她之前一直以为是阿姨帮忙迭的,现在才意识到原来是许复,真是奇奇怪怪的强迫症。 许复哦了一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邵禾也懒得管他想什么,进了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许复还坐在那里,跟刚才的姿势看起来几乎没有变化。邵禾看了眼手机:“已经九点了,你还不回去啊?” 许复起身,走到邵禾身边:“明天周六。” 邵禾极度无语的看了一眼对方,因为周六,所以今天晚上就能熬夜了是吧。她挥挥手:“你先去洗澡吧。” 等许复洗完澡出来,看见的就是已经躺床上睡着的邵禾。她眼底的黑眼圈还是有些明显,平稳的呼吸声显示面前这个人确实已经睡着了,她手里的手机不时跳出一些消息,但是因为是锁屏状态,他只能看到新消息的提醒,并不能看到消息内容。估计前一秒还在刷手机,后一秒因为实在太困而直接睡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机从她手里拿出来放到一边的桌子上,把灯关上了。 邵禾一觉睡到了中午十一点。只能说酒店的窗帘隔光实在是太好了,她完全没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醒的时候意外发现旁边的人居然也在睡。这对邵禾来说简直不亚于发现世界第九大奇迹,许复居然会睡懒觉!可能睡懒觉也会传染吧……邵禾不着急洗漱,刷着手机里的各种消息,其中哀嚎最多就是许依依—— “我不能接受!我不能接受!” 邵禾看的想笑,一时起了戏谑之心,索性拍了张许复的照片准备发群里,结果刚点到分享,正对上许复睁开的眼睛,吓得她手一抖,照片直接发了出去。她不顾许复,赶紧就要撤回,更要命的事发生了:她手抖发给了游承远。她看着聊天记录里“消息已撤回”的提醒,第一万次骂产品经理这种智障设计。就这短短一分钟,对方应该也没看到吧…… 搬了新住所的邵禾在心里对着这群有钱人狂扎小人,他们买房子简直比她买大白菜还容易。搬进来后,许复收拾完东西,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房子是要写你的名字的,但是你肯定会不高兴,所以就没有写。” 什么不高兴?邵禾简直想捶墙。经过这段时间,她已经充分意识到倒霉这种事是没下限的,既然注定已经这么倒霉,还不如多攒点钱。《被侮辱与被伤害的人们》这本书里的人物就是反例啊!邵禾心想你也太高估我的品德了,她刚要说“还是写我的名字,我肯定很高兴”,但是又想起来申城新房五年内也不能买卖,挂个名字也没用,还得交房产税。她又不可能在这待五年,只能意兴阑珊的摆摆手:“随便,对了,”她有点警惕的看着许复:“你不会收我房租吧?” 许复无语的看了眼邵禾,并不想回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邵禾哀叹着拍了拍许复的肩膀:“朋友,穷人的生活就是这么精打细算啊。” “其实还是有好事发生的,我把研究所的公寓退了,每个月可以多拿叁千的租房补贴!”邵禾在群里给等她消息的叁人说:“这样,我攒钱的速度又加快了!” 许依依郁闷道:“可是那是许复,我不放心。” 邵禾发了个“安啦安啦”的表情包:“反正都一样,在可见的短时间内,我也没法出去,就凑合过吧。” 研究所的热带雨林研究项目正式启动了。项目的正式开展时间是一个月后,研究所先派人去驻扎半个月,一个月后南非那边的研究人员会正式过来。邵禾再次遇到了简炘,他似乎是政府那边的负责人,具体是做什么的,邵禾不是很清楚,也没怎么听别人说。性格看起来似乎挺好的样子,但邵禾想到游承远在这里面起的作用,难免想到了“官商勾结、狼狈为奸”这类字眼。不过他也就介绍南非那边的研究人员那天来了一下,之后邵禾便没见过他。 邵禾仔细看了一遍研究活动的背景资料,又和研究所的人沟通了大约一个星期,半个月后,当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L市的热带雨林。 再到L市,邵禾颇有一种“此去经年”的错觉。刚开始的前叁天,大家都没什么事,邵禾索性带着他们到她觉得有意思的地方转了转。邵禾喜欢这里的小吃和水果,是其他地方没有的风味:带了点原始的味道。其他人就像看电视剧一样看着邵禾跟各个摊贩聊的火热,一起吃饭的时候,其中一个比较年轻的学者忍不住说:“小禾,你可真厉害,要不是你说,我真以为你是L市人。” 邵禾嘿然一笑:“不学一点他们的方言,怎么好意思讲价嘛。毕竟这里属于旅游城市,外地人的物价有时候会比本地人高那么一点点。而且跟他们聊天很有意思的。” 邵禾不喜欢和人深交,但她喜欢和萍水相逢的人聊天。那种生命中偶然的际会就像那句诗: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叁天的调整时间结束后,他们开始在热带雨林附近驻扎营地。现在正是春天,天气还算不上炎热,但在树林中已经开始有蚊虫出现。所有人只要走出营地,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毕竟被这里的毒虫咬上一口,虽然在医疗资源的支持下不至于丧命,但会疼啊,而且也会影响研究进度。 虽然没有明说,但队伍里的人一开始并不看好邵禾能在这里呆多久,虽然营地的设施已经算的是专业,但相对于正常的居住环境,还是简陋。他们并不觉得邵禾能坚持下来,但出乎意料的是,邵禾的身体比他们想的要好很多,那些年纪大的研究人员因为防护服被闷的中暑的时候,邵禾仍一副活力满满的样子。一开始的那些担忧渐渐消散,年纪最大的那位研究人员看着帮他们一起采集植物标本的邵禾感叹道:“年轻真好。” 圣母玛利亚 比国外的研究人员更先到的是邵瑜。用她的话说,她才不是专门来看邵禾的,只是恰好旅游到了这里。邵禾看到她的时候刚满头大汗的从树林里钻出来,准备进营地洗澡,然后在众人惊艳目光的尽头看见了一袭盛装站在泥巴路上等着自己的邵瑜,一旁的游岩正一边擦汗一边尽责的给邵瑜撑遮阳伞。 洗漱后的邵禾吹着空调坐在餐厅里吃芒果冰,邵瑜笑眯眯的双手托着下巴看她:“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受的住吗?” 邵禾暂停了吃水果的速度,仔细想了想:“还行,目前还是挺有意思的。”她又看了眼邵瑜的长裙:“你……你为什么要穿这么长的裙子来这啊,都是土路、泥巴的……” 邵瑜眼睛笑得宛如弯月:“因为来见我的宝贝呀。” 邵禾真是服了她妈,忙低头继续吃东西,正在这时,正式的菜也上了,邵禾刚准备开动,没想到先闻到了离她最近的肉汤散发出的油腻的味道,她也是长久没吃这么油腻的东西,猛一闻到,一下子弯腰干呕起来。 邵瑜吓一跳,忙拍起了邵禾的背:“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要吐啊?” 等那道菜终于从邵禾身边撤走,邵禾才勉强恢复了精神,正当她准备继续吃东西的时候,趁游岩出去接电话,邵瑜怀有深意的目光看向她:“小禾,你平时有做措施吗?” 邵禾一开始没听明白:“当然有啊,进去之前要穿防护服的,要不然会被虫蛇什么的咬。”等她说完才从邵瑜的目光里看出对方是在问什么,无力道:“你都在想什么啊妈,我要是能怀孕,我就是——”她一时突然想起了看过的一个梗,因为觉得搞笑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我要是能怀孕,我就是在世圣母玛利亚!” 她的话音刚落,边看见一脸惊愕、刚从外面接人进来的游岩和正看着她的游承远。 “圣母玛丽亚”很憋屈。 游承远通过只言片语便猜出了邵禾刚才说的话的意思是什么。当邵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看到站在外面明显是在等她的游承远。她一边想着“看来精神病和神经病的区别之一就是神经病知道女洗手间不能进”一边听到游承远幽幽道:“你没让他碰你,很好。” 邵禾下意识就想唱反调,但是现在她不是很敢和游承远彻底撕破脸,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准备从旁边绕过去,结果又听见游承远在她耳边说:“谁要是敢碰你,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邵禾一身鸡皮疙瘩的往后退了一步,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游承远:“要是我有点舍身精神,把我讨厌的人都睡个遍,你这还相当于帮我报仇了是吗?”邵禾越想越觉得搞笑:“真的是有毒,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不知道是哪句话让游承远气到了,不顾公众场所一把拽住了邵禾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要不是邵瑜在前面吃饭,邵禾绝对要大喊非礼(……)她一边挣扎一边压低声音:“公众场所,你注意一点!”游承远不是最担心社死吗?怎么现在这么厚脸皮?单凭手劲,邵禾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就在她气的用牙咬的时候,听见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声音跟游承远打招呼。她下意识松了嘴,然后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一群浩浩荡荡的人。她快速扫了一眼,没有她名义上的男朋友,还没等她松口气,便看到了正冷冷看着她的连越。 本来有点心虚的邵禾被这目光看的一股火气,再说她心虚个鬼啊,这种事能怪她吗?她索性也瞪回去。连越先受不了,撇开了目光。 等那些人走了之后,游承远才松开邵禾的手,神色看起来平和了些:“以后不要说这种气话。” 邵禾趁机赶紧溜回去,再待在这个神经病面前,搞不好会直接打起来。邵禾心想游承远也是脑子秀逗了,她讨厌的人都有一个相同特点:长得不好看。她再怎么有“献身精神”,再怎么讨厌,那也下不去手啊。这就是一个颜控的“悲哀”…… 等专家正式驻扎后,邵禾才算是见识到什么是忙到脚不沾地,每天结束工作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然后直接躺床上两眼一闭就能睡着。她很怀疑许复每天按时睡觉的好习惯就是因为白天的工作太累给累出来的。幸好这样的日子持续的并不久,专家们来了半个月,加上研究所之前待的半个月,满打满算一个月,她的翻译工作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经过这一个月的“折磨”,邵禾彻底抛下了对热带雨林的滤镜:虽然植物是挺多的,也挺好看的,但是……就还是在纪录片里看看就行了,距离产生美。这一点上她真的是佩服那些教授,一个个的年纪都那么大了,也能受得了这份苦,看到那些植物的眼神就像看着心爱的人。这种境界,估计她是一辈子都达不到了。其实她还挺羡慕他们这种有一件可以忘忽所有、全情投入的事情。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朝闻道,夕死可矣”吧…… 离开营地重新躺在酒店的床上,邵禾难得没了以往的困倦。躺床上吹空调的生活实在是太爽了,就在她纠结要不要买个西瓜吃的时候,房间门被敲响:“小姐您好,客房服务送水果。” 邵禾立马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开门一边问:“有西瓜吗!——”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外面正笑着看她的人,她下意识就要关门,但是游承远已经伸手拦住了房门。 邵禾索性站到走廊处:“水果呢?” 游承远另一只手伸出来,正拿着一个苹果。 邵禾也是服了游承远,这人对苹果简直无比狂热,之前她每次住院,游承远都要给她削苹果,一开始邵禾还没识别出此人的真面目时,虽然不喜欢吃苹果,但还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吃的干干净净。后来的邵禾想起自己那副快要把苹果核都咽下去的谄媚样气的都想揍自己一顿。也不能全怪她,只怪此人太会装,那一手削苹果不断皮的绝技谁第一次看见都会被惊艳到。 邵禾靠在墙边:“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医生啊?所以天天吃苹果。” 游承远神色自如的收回手:“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特别爱吃苹果的兔子,后来,”他停顿了一下。 虽然他语调很平静,但邵禾还是被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不会把它养大就吃了吧?你这个变态!” “……后来自然死亡后,我给它买了块墓地埋了。”游承远有些无语的补充。他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的邵禾,笑着说:“你吃苹果的样子特别像我养过的那只兔子。” 就在邵禾在心里祈祷赶紧来个人把这个神经病收了吧的时候,有人一拳揍上了游承远的脸。 邵禾目瞪口呆的看着游承远单方面被许复揍,还没等她想好要不要在旁边喊几声“不要打了”(她肯定不会上去劝架的,这种情况上去劝架搞不好就像无数电视剧那样,俩人都收不住手,把她给打了……),就听见邵瑜和游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天啊,许复你在干什么?” 道歉 邵禾进了派出所,被迎面而来的冷气吹的直哆嗦。一进大厅就看见了坐在窗户边的许复,大概因为他坐在那里,大厅都显得安静很多。 昨天晚上酒店的安保人员通过监控发现不对,害怕出事立刻报了警、叫了救护车。整栋楼的人纷纷围观,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命案,看到邵禾扶着游承远进救护车、再看到另一个男的上了警车,立刻开动他们的小脑袋瓜得出结论:这就是传说中的捉奸现场啊!谣言传的那叫一个沸沸扬扬,邵禾一大早来收拾行李时,那一路打量的目光看的她一阵窝火,气的她直接瞪着那群偷偷打量她的人大吼:“看什么看,再看小心我揍你!” 风水轮流转啊,昔年她因打架斗殴进局子,现在轮到了许复。当然和她也不一样,她当年是被关了小黑屋,人家享受的是大爷的待遇,前面的桌子摆了一大堆的水果。邵禾想像中的手铐啥的全都没有。她也是无语:“我说,这也没人拦你,你让我来接你?” 旁边跟着的人陪笑:“规定是要家属来接人,我们才好放人嘛——” 邵禾毫不客气:“行啊,那你们别放了,我又不是家属。” 那人被怼也不敢生气,只能面上继续陪着笑,邵禾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了,转身就走。许复起身跟在她后面。 邵禾进了快餐店,点了两杯冰可乐,将其中一杯放到许复面前:“说说吧,为什么要打人?”话一出口,邵禾莫名有种在审讯犯人的错觉,这都什么事啊。 “他大半夜去找你,还有之前在餐厅的事。”许复终于开口,声音听起来很不开心:“你昨天为什么要跟他去医院?” 邵禾吸了一大口可乐,听到这话差点呛住:“你有没有搞错?我不去医院难道跟你一起去蹲局子?”她看了一会许复:“不对啊,你衣服怎么换了?这么整洁?”她之前只在里面被关了半天,那个头发乱的、衣服脏的……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而许复全身整整齐齐,跟个度假似的:“你怎么好意思生气啊,昨天警车是不是直接把你送到你住的地方了?今天早上为了卖惨你又跑去警局让他们给我打电话?”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邵禾确认了自己的想法,她无力道:“我好歹也是长了脑子的,你卖惨也卖的专业点行吗?游承远想用苦肉计,那也是被你老老实实揍了一顿才用的啊。” 许复皱眉:“苦肉计?” 邵禾放下手里的纸杯:“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明白的。先是故意在餐厅拉扯,让连越那个大嘴巴看见,他肯定会告诉你,然后算好你来的时候,再让我妈正好那个时间也来酒店找我,他在随口说几句话,啧啧,一切水到渠成了。现在你在我妈心里就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当然,你本身也确实有暴力倾向,也不算冤枉你。”邵禾双手托住下巴:“有什么感想吗?现在知道什么叫借刀杀人、兵不血刃了嘛?” 许复手里的纸杯被他捏的有些变形:“我后悔昨天没有下重手。” 邵禾点头:“是啊,只是皮外伤,没伤筋动骨,很有分寸嘛。”她当时听完医生的话后,一阵无语:既然打架还不打个两败俱伤,下手这么轻是在干嘛…… 许复沉默了一会:“我下午去给阿姨道歉。” “哇,你居然还会道歉!”邵禾惊讶,又很快反应过来:“不过你道歉的对象是不是搞错了……你打的又不是我妈……” 这次许复沉默的时间格外久:“如果需要,我会去跟他道歉的。”这句话他说的分外艰难。 邵禾在心里想象着这俩人憋屈的上演道歉与谅解的戏码就想笑,她克制住自己脸上的笑意,继续说:“如果按照游承远的剧本嘛,我现在应该是上演在我妈的强烈要求下一定要和你分手的戏码——喂喂喂,松手!” 杯子被撞倒的声音稍微有些大,店铺的人都看向他们。冰可乐顺着桌子往下流,声音滴滴答答。 许复颤抖着将手一点点伸了回去,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说不出来,垂着头一言不发。 是因为刚才被她吐槽卖惨卖的不够专业所以现在来了个专业的卖惨是吗?邵禾对就要上前帮忙的女服务生比了个OK的手势,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垫在桌子和地上的褐色液体上,稍微收拾后拍了拍许复的肩膀:“哎我说,你能不能听完啊?我这个人呢,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傲慢的人,加上我妈并不热爱干涉我的生活。我跟我妈说因为我前几天刚和你说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所以你来了之后没看清对方的脸,以为游承远就是那个偷窥狂,所以直接就上手打人了。但是——”邵禾看着又恢复正常的许复继续说:“但是我妈非常非常讨厌暴力行为,所以,现在跟我回去道歉吧。” 许复起身就要走,看见邵禾用手指了指桌子上和地上沾满了可乐的纸巾:“要收拾干净丢垃圾桶哦。” 走出病房没多远,邵禾就一路小跑到救生楼梯那里,开始捶墙大笑。刚才游承远那副吃瘪、有火不敢发的样子真的是快要笑死她了,她刚刚一直在憋笑。幸好“道歉”的时间持续的不是很久,要不然她还真憋不了那么久。还有许复那副脸色铁青的道歉样子也是超级搞笑。她从未发现这俩人这么有喜剧天分。游承远啊游承远,你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白白落了一身伤啊! 许复在听到邵禾狂笑的声音后,就要收回递出纸巾的手,被笑出眼泪的邵禾抢过纸巾擦脸:“哎呦,我真的是,好久没碰到这么搞笑的事了。”就在她准备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手机响了,挂了电话的邵禾拍了拍许复的肩膀:“我妈想和你聊天。”她想了一会也没想到她妈会说什么,只能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你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吧?” 野草 “请坐,不用拘束,就是随便聊聊天嘛。”邵瑜笑眯眯的将茶水推到对面:“我不喜欢喝咖啡,但是离医院最近的也只有这家咖啡店了,我只能让他们帮我泡了壶茶,如果你喝不惯,也可以点咖啡。” 许复道了谢,浅饮了一口后放下杯子。 “你觉得这茶怎么样?”邵瑜润了润嗓子后问道。 许复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抱歉伯母,我不会品茶。” 邵瑜嘿然一笑:“我有点知道小禾为什么要在你和游承远之间选你了。”她仿佛没看到许复惊诧的神情,继续说:“其实这是我在超市买的叁十块钱一斤的红茶。之前我把这茶给别人喝,一个个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笑死我了。哦对了,”邵瑜补充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平时出门随身带的就是这种茶,喝了很多年喝习惯了。” 许复垂眸。 邵瑜又倒了杯茶:“小禾是不是一个很可爱的人?” 许复不自觉点头,后又觉得失礼,开口道:“我爱她。” 邵瑜牙有点酸,她在心里想着所谓的爱是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但对方郑重的神情让她没有这么说,转了话头:“小禾小时候其实很内向。我和她爸当时都挺忙,所以她很小的时候就让她上小学了,那个时候我们住的地方也没有幼儿园学前班这种,所以她比班上的孩子年纪都小。”邵瑜脸上因回忆露出笑容:“她一年级第一次考试的时候,她爸爸担心她害怕,专门请假去班里陪她一起考试,还帮她查书呢。”明明已经是久远的事了,但现在回忆起来仿佛还发生在昨天似的,她似乎还要去学校接小禾放学,然后经过沉安平工作的地方,他们再一起散步回家。邵瑜收回记忆,又喝了口茶:“小禾变得外向是从她爸爸出事开始的。她爸爸的事你应该也清楚。他出事后,小禾在葬礼上一直哭,最后晕倒了,送到医院检查后,医生说她心脏有问题,情绪太过悲痛就会容易心悸,最久、最久也就这几年了……”邵瑜擦了擦眼睛:“我没有告诉她关于她身体的事情。只是跟她说,爸爸妈妈都希望你每天过的开开心心,要多笑啊,加上她正好高中换了一个新环境,没有人知道她过去的事,又认识了新的、很好的朋友。”邵瑜停顿了一会:“所以我不怎么管她的事,一来我觉得父母应该尊重子女的决定;二来,我希望她开开心心的度过一生。她不想让我知道的事,那我不知道就好。她可是我的女儿,怎么会处理不了这些事呢。” 许复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盯了好久,里面细碎的叶片起起伏伏,他不敢眨眼,害怕眼泪会掉进去:“我会带她去看医生。” 邵瑜拭泪:“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有努力过吗?可是事情已是定局,不管怎么样,都只能接受。我现在只希望她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好好的度过,不要留下遗憾。”她又喝了口茶,让自己的声音湿润了些:“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劝她留在这里的,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她真正想做的事。”邵瑜似乎沉浸在某种情绪中,缓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请你不要告诉小禾今天我告诉你的事,我不想让我的女儿知道自己的病。” 许复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酒店的。他回房间的时候,邵禾正用勺子吃着西瓜看动漫,看到搞笑处笑得肚子疼,看到他回来了,指了指桌上的西瓜:“刚才我下去买了个西瓜,你正好把剩下半个解决掉——啊啊啊你还没洗澡还没换衣服不要抱我啊,我换了睡衣啊!”邵禾一阵哀嚎。 许复仿若未闻,继续紧紧抱着她。邵禾本来还在哀嚎,感受到脖颈处有正在掉落的滚烫的水珠,声音不自觉停了,她伸手安抚的拍了拍许复的后背:“我妈应该不会说什么很过分的话吧……说了你也别太在意嘛,她毕竟也不知道游承远是个——这么缺德嘛,我支持你打他,哎呀,别太在意嘛……” 许复听到她安慰的话后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哭声。 邵禾最受不了别人哭,许复要不是哭的这么真切,她都要怀疑是不是在故意卖惨了,邵瑜现在说话已经这么厉害了吗?能把人说哭成这个样子……要不是许复还在她怀里,她要立刻给邵瑜打电话请教一番。 第二天被许复带到一个小城镇的邵禾更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哪啊?你难道是在这里有什么工作?” 许复摇头:“这是我小时候长大的地方。也是我妈的故乡。” 虽然已经发展多年,但这里的住宅楼依旧少见,放眼过去尽是田埂和稻田。现在正是插秧的季节,目之所及都是些农忙人。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但也只是看了几眼便麻木的垂下头继续劳作。 “你也知道,我妈长的很好看。一个长得好看但是却有一个父不详孩子的女人在这种地方会收到怎样的对待,你大概也能猜到,但是他们面上不敢对她怎么样,因为——她长得真的很好看。”许复随意坐到一处没人的荒地上,将外套铺在旁边:“你要坐一会吗?” 邵禾坐下:“这种事从来都不是女人的错。” 许复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是,我知道。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个男人会动手打人,表面看上去多么刚正不阿啊,呵。我用砸碎的啤酒瓶捅了他,我以为他会死,没想到只是重伤。其实我本来会死的,虽然不能判死刑,但是在这种地方,弄死一个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那个男人觉得直接让我死太便宜我了,所以找了一份精神病证明把我送进了疯人院。”后面的事他不是很想回忆:“我有时候会想是在那里死掉好,还是被许荣找回来好,有时候觉得我还不如死在那里,但是偏偏每次都活了下来。你还记得在山上那次吗?我可以联系到他们,但是当时觉得就那么死在那里也挺好的。我并不怕做那些很危险的事,不是因为我胆子多大,纯粹是觉得活着和死了没什么区别。”他随手拔了根野草缠绕在手指上:“我有时候恨许荣,有时候又觉得难道我和我妈的遭遇全部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吗?如果我不得不承认所有人都在参与,那我是不是要恨他们所有人?我还能活下去吗?” 无法成为野兽的我们 天色渐渐暗下来,夕阳将田野处俩人的影子拉的越来越长。 怨恨这种心情太沉重,如果以这种心情生活,那活着的每一天都是地狱。 邵禾抽了根手指边的狗尾巴草:“我爸出事的那个暑假我一直在跟踪我爸当时的领导,他去哪,我就去哪。我看着他们一家叁口一起逛超市,一起看电影,一起吃饭……他那段时间特别害怕我,但是他不敢对我做什么,因为我妈妈那个时候已经和游岩在一起了。他后来只要出门就一定早出晚归,开车也开的飞快。然后我就开始跟他的女儿,他女儿当时七岁,每天穿着蓬蓬裙,就像公主一样,也不对,她确实是一位真正的公主。小孩子的警惕心其实很低的,尤其是这种无忧无虑的孩子,她们的世界是一个彩色的童话。趁保姆不注意很容易就把她骗走了,就用一根棒棒糖。我们坐在公园池塘边的长椅,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她的小伙伴,我在想要怎样把她推进水里。”邵禾沉默了一会,继续说:“只要稍微想一想对方脸上可能出现的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就能少难受一点。他们找到我的时候,那个小女孩因为玩了一个下午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她妈妈扑过来一边哭一边想打我,那个人死死拦住她,然后盯着我看。那种混杂着愤怒与畏惧的眼神,然后我冲他笑了一下。等其他人走了之后,他抖着手要点烟,但是又把烟掐了,对我跪下来。” 那个人说沉安平的事是他的错,如果有什么怨恨冲着他来,不要伤害他家人;他说他也是不得已;他说对不起。当时的邵禾看了他一会,问:“你害怕我妈妈?”对方脸上的神情让她确认了自己的猜测。他不是愧疚、更不是良知,只是害怕比他更厉害的人,就像一只猴子害怕老虎一样。 夕阳彻底落了下去,邵禾擦了擦眼睛:“最后他辞职了。为了这些人,恨不值得,多看一眼都不值得。他们也不算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野兽为了生存、为了贪婪吃掉一个想把他们变成人的人,这是本能。怪就怪为什么会有人想把野兽变成人。”她把用狗尾巴草编成的兔子放到许复手上:“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你,因为我自己到现在都不能释怀。在斗兽场变成野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也是一件好事。但是我总觉得人从野兽进化成人类是为了一些超出生存之外的东西。也许我们感受到的痛苦正是我们作为人活着的证据。” 邵禾被送到机场的时候还一脸惊愕:“怎么这么突然?” 许复撇开眼:“你要是不想走就别走了。” 邵禾赶紧说了声再见,一溜烟背起自己的书包跑了。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能跑先赶紧跑吧!她怀疑是不是昨天自己的“悲惨往事”把许复给说的良心发现了,害,早知道她一开始就润色润色专门捡煽情的说一说,就不至于蹉跎这半年时光啊……呜呼哀哉! 许复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飞机起飞才离开。当飞机消失在云层后,他手机震动了一下:随时欢迎你来吃桔子!他笑了一下,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出机场。 邵禾下飞机时看了眼机场的时钟,又对了眼自己的手机,确认自己这次真的终于正常飞到地方后长松一口气,她感慨的简直就要吟诗一句——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终于到对了地方! 她在等行李箱的时候,给邵瑜打了个电话:“妈妈,你前天给许复聊了什么,怎么突然就这么神奇?我要好好学习一下!”邵瑜那边一听就是商场,在一阵脚步声与关门的声后,邵禾听见邵瑜压低的声音: “就之前用过的那些借口嘛,我跟你说,男人该骗的时候就要骗!再流两滴眼泪,保准他们晕头转向。” 邵禾有些迷茫:“什么借口?” 邵瑜简直恨铁不成钢:“就是你初二那年,有个追我的男的,我一直甩不掉,后来就……让你请了一个月假,见到医生就让你说你头晕啊,恶心啊,心脏疼啊,我们全国各地到处看病……”邵瑜的声音越来越小。 她这么一说,邵禾也想起了那件事,后来那个男的觉得邵禾的病是个无底洞,在最后一天给邵瑜留了封长长的信就溜了。邵瑜当时还把那封“字字泣血”的信给邵禾看了,总结说:“看吧,这就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没一点担当的东西。”等她回学校之后,所有人都以为她得了关于心脏的不治之症,全校再也没一个人敢跟她吵架,哪怕是最严厉的老师跟她说话都和声细语,还有人提议要不要给她捐款治病…… 邵禾真的是无语到了极点:“妈妈,你真的是!我说难怪前天他在那哭,我还以为是你说了很难听的话,哎呦,我真的是,你老说我心脏有问题,你就不怕万一我心脏真的——呸呸呸,我之前刚做检查没问题,一定没问题,我健康的很。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去拿行李箱了。”她挂了电话,一边摇头一边拎行李箱,她还以为是昨天自己凭借出色的口才说动了许复,都在考虑要不要以后往哲学、心理学的方向发展发展,结果没想到是她妈编了个如此狗血的故事。她都不知道该说许复天真还是说她妈太会骗人了,这么狗血的事他居然信以为真……那万一几年后活蹦乱跳的她再遇到许复,场面会不会很尴尬……那她到时候就说是因为非洲的风水太好,把她的病养好了吧…… 邵禾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在真白富美群里发消息,因为低着头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人,她赶紧收起手机连忙说“Sorry”,当抬头看清对方的脸后,她的手机啪唧掉在了地上。 游承远一脸平静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他旁边站着简炘,嘴角挂着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邵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巧……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简炘帮游承远回答:“不早,从你说‘你健康的很’那句开始。” 成功进度条 这就是传说中的狗腿子。邵禾下意识瞪了简炘一眼,然后听见游承远的声音:“为什么要骗我?” 要不是在公众场所,邵禾真想和他吵一架。她勉强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刻意压低声音:“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呢?你自己做的事你不知道?游承远,你、你要不是仗着你爸妈,要不是仗着你脑子,要不是……你这种早就进局子了。你笑什么笑!”邵禾眼神余光看到了站在一边憋笑的简炘,气的她声音不自觉变大了:“还有你!你这个助纣为虐的垃圾,这种事有什么好笑的?” 邵禾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莫名想哭。他们脸上的神情就仿佛在看猴子耍杂技一样,她就是那只猴子。她几乎把自己最难堪的事说出来了,但始作俑者和他的朋友却没有一丝的愧疚,他们的表情仿佛在说“你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 “邵禾!”从远处飞奔过来叁人,一起把邵禾拽到他们身边,尤其是许依依,激动的一边哭一边抱住她,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邵禾有点懵,下意识捂住被亲过的脸:“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啊……” “昨天你说你要来,许依依就订了最早的机票。”楚辞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打了个哈欠:“走吧,我们回酒店睡觉。” 周恒谨慎的走在一众人的最后,隔开了游承远和叁个女孩之间的视线。 等他们四个人进了酒店,邵禾如释重负的躺在床上:“这一切好像一场梦。” 许依依拿了块西瓜放进嘴里:“是的,你差点成了我嫂子这件事确实很像一场梦。” 其余叁人一下子被呛住,尤其是邵禾,她直接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可能啊!” 许依依挑了挑眉:“幸好你坚持了底线,没有被装可怜的许复骗走。” 楚辞秋半瘫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给自己灌咖啡:“女人,永远不要同情男人。一旦一个女人同情起了男人,那她这辈子就完了。” 邵禾有些好奇这句话:“为什么这么说?” 灌完咖啡的楚辞秋恢复了些许血量,睁开眼睛坐直身体:“女人对于男人的同情往往会激起一种深藏于内心的母爱,她们下意识会把那个男人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而自己则成了情感上的母亲,你要知道,母亲对孩子是没有底线的。” 邵禾想了一会楚辞秋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后怕。她晃了晃脑袋:“你怎么现在喝咖啡?这么困还不赶紧睡觉。” 楚辞秋哀嚎一声。周恒边给她递电脑边帮她解释:“她有个南非时间明早五点截至交的论文。而现在,只写了一个词。” 四个人在楚辞秋交完论文后蒙头睡了整整叁天才算恢复正常。恢复正常之后,邵禾又开始了悲惨的找工作生涯,但也不算“悲惨”,虽然找工作并不容易,但是每天都能看到她朋友,让她心里有一丝安慰。 在连续半个月她还是没有拿到任何offer之后,即使有朋友在,邵禾也开始沮丧了:“我这么差劲吗?一份工作都找不到。” 正在看电脑的周恒把电脑屏幕合上:“当然不是,显而易见是游承远在背后捣鬼啊。” 邵禾趴在桌子上:“可是这里又不是国内,有那么夸张吗……” 楚辞秋放下手里的笔:“你知道他在这里投了多少钱吗?要不是我最近写的论文要搜集资料,我也没想到他们会投这么多钱。换句话吧,你在这里能交出名字的公司,甚至说机构组织,都和他们有拐弯抹角的关系。” 邵禾被楚辞秋的话震撼到了,她喝了口水半开玩笑道:“你说的好像他能把整个非洲买下来似的……” 正在吃薯片的许依依抬眼:“你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沉默半响,邵禾:“我现在去火星行吗?” 周恒补了一刀:“那个火星计划我之前因为兴趣研究过,游承远应该也投了钱。” …… 邵禾泪奔:“天啊,我这就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我以后怎么养活我啊?” 许依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等我投资成功,我就把你招到我的公司。” 邵禾转头看她:“你现在的成功进度条百分之几了?” 许依依咳嗽一声:“怎么说呢……就刚赔了一百万……” 周恒幽幽补充:“美金。” 本来一直和许依依住一起的邵禾觉得麻烦她还很不好意思,在听了许依依的赔钱史之后,那一点点的愧疚消失的无影无踪。用周恒的话说就是——反正都是要亏的,还不如在亏到朋友身上。同时邵禾发现他们叁个人也不算是纯粹留在这里、单纯陪她。用许依依的话说:反正来都来了,还不如好好研究研究这里的金融情况,看能不能在市场上赚点钱。邵禾因为一直没找到工作,所以也加了进来,担任了翻译的工作。从来没接触过金融这方面的邵禾看着许依依和楚辞秋的一通操作目瞪口呆:“你们搞金融的可真没节操。” 正在码代码的周恒接话:“是吧,这群搞金融的就不是人,我们天天写代码写到头秃,她们手指轻轻敲几下就能赚到那么多钱。” 许依依又吃了口薯片:“切,你知道就那几下敲键盘的动作包括了多少脑细胞吗?”就在她准备开始长篇大论给这俩小白讲述她们金融在现代社会是多么重要的存在时,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一条水平线。 楚辞秋放下耳机,起身喝了口水:“成了,我们出去吃饭吧。” 许依依开心的抱住她就要亲,被楚辞秋用手拦住:“别随便占我便宜啊。” 邵禾看着欢天喜地的叁个人还有点晕:“不是,你们这是赚了多少钱啊?” 许依依伸出一只手,报了个邵禾听了就要昏倒的数字,还有些遗憾道:“我们之前最多的一次赚了本金的百分之叁百,这个才百分之五十,不过也没办法,毕竟是在这里嘛,已经很高了。” 邵禾晕乎乎的跟着他们去了餐厅,等喝了几口酒,她才如梦初醒:“不对,我现在才想起来,许依依你现在怎么这么有钱?” 卖苦力 许依依艰难咽下嘴里的果酒,扭捏了一会:“我说是我投资赚的你信吗?” “你当我是傻子啊?你自己说的你最多的投资收益率是百分之叁百,就算把你现在的本金除以叁,这笔钱也很多啊!”邵禾皱着眉头:“你到底做什么了?不会是——贩毒——” 叁人嘴里的酒全都喷了出来。许依依拿纸巾擦脸:“你——你在想什么啊!我研究过了,贩毒这种生意,把风险因素加进去,纯利润撑死百分之叁十,这么卖苦力的行业,我才不会干……” 邵禾被许依依的评价噎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古早小言不都爱写金叁角啥的吗,现在被许依依这么一说,邵禾顿时觉得里面的那些人变成了悲惨的卖苦力的,霸总气息荡然无存…… 楚辞秋给邵禾递了瓣桔子:“放心啦,我向你保证,许依依的钱来源非常合法,要不然我们这么大笔的资金进出,早就被抓了。” 邵禾一想是许依依,加上楚辞秋的保证,也没再深究。 周恒倒是对邵禾刚才的话产生了好奇心:“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许依依的钱来源是贩毒这种事,你会怎么做啊?” 邵禾下意识说:“那我还不如就跟游承远得了。”她看到身边叁人或惊讶或敬佩或奇怪的目光又喝了口酒:“反正我不能接受用这种方式,我的人生是人生,其他人的人生就不是人生吗,那样的事,太……太过分了;如果真的会走到那一步,我还不如就老老实实待在他身边,平心而论,也没那么惨。” “那你可能就要开始生孩子、带孩子……”周恒稍微想象一下邵禾带孩子的场景,就忍不住开始起鸡皮疙瘩。 邵禾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意兴阑珊:“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就算是之前,他也只敢偷偷换我的药,他这种人最要面子。哎呦,说的我好瘆得慌,我要不要为了以防万一,先去做个避孕措施啥的。” 见过游承远的其他叁人纷纷点头。许依依心有余悸的喝了口酒:“邵禾,我真是佩服你这种义无反顾的献身精神,居然有勇气睡了游承远……” 邵禾一边拉外套的拉链一边弱弱的反驳:“是他睡了我好吗?我是被睡。” 周恒接话:“要是每个小言里的主角都有你这种觉悟,小言世界里死的人估计能少一半。” 邵禾趴桌子上哀嚎:“我这该死的同理心啊!不行不行,我明天得赶紧约医院,太可怕了太可怕了,被睡就算了,搞出人命就太可怕了,我这么年轻,大好年华我不想当妈啊!” 楚辞秋又递给邵禾一瓣桔子,小声补充:“而且孩子爹还是游承远……” 邵禾坐直身体:“我绝对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邵禾第二天还没来得及约医院,便被一大早来酒店的穿着警服模样的人吵醒,他们依次将除她之外的叁人带走。 邵禾跟在楚辞秋旁边:“不是,你们的钱来源不是很合法吗?为什么会这样?” 楚辞秋用英语跟带她的那个人说了几句话,那人走出去。楚辞秋跟邵禾解释说:“这并不是逮捕,只是因为资金数额巨大,执法局找我们调查而已。” 邵禾急得都快哭了:“那怎么办啊?” 楚辞秋想了想:“你只要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可以。”她抱了抱邵禾:“相信你自己。” 邵禾一个人留在酒店,她搜了很多消息,虽然新闻里没有明说,但邵禾还是看到了关于楚辞秋他们的报道,大概意思就是国家金融安全受到了威胁,甚至有人提议要把他们关起来。她尝试着去找楚辞秋,但楚辞秋拒绝见面。 她想不通,虽然他们是赚了很多钱,但是再怎么说也扯不上国家金融安全啊。她甚至隐约有种感觉:他们在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邵禾在酒店吃早餐的时候遇到了游承远。他神色自如的端着餐盘坐到邵禾对面:“最近怎么样?需要帮忙吗?” 听他这么说,邵禾腾的站起来:“是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伤害我朋友?” 游承远静静的看着她。 邵禾不自觉没了气势,弱弱的又坐回椅子上,垂着头看餐盘。 “不是我做的。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钱出手。”游承远看了眼身旁站着的侍者,对方将邵禾喝了一半的牛奶又倒满。他看了一会邵禾的脸:“你真的觉得他们被调查是因为这点钱?你也太相信他们了吧,尤其是许依依,你以为她是什么傻白甜吗?你以为许复把她放出国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洗白许荣留下的财产啊。你以为她来这里是为了你?小禾,你太天真了。这世界没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洗钱了。还有,为什么要拉上你的那两个朋友?因为你——”看到邵禾开始擦眼睛,游承远停了话。反正他想说的邵禾已经听懂了。 邵禾觉得自己的心好像破了一个洞,连那天在游承远床上醒过来她都没那么难受。如果那么想要钱,就跟她说就行了,大不了她就找游承远要钱,为什么要绕这么一个大弯? 游承远用纸巾擦着邵禾的脸,有点无语:“你就这么喜欢许依依吗?”居然会哭这么惨……要不是他知道邵禾之前的感情史,他都要怀疑许依依是不是她真爱了。 邵禾一边哭一边反驳:“你懂什么?你这种人除了钱还懂什么?” 游承远简直想接一句:是是是,我不懂,就许依依懂行了吧。但是看邵禾哭成这样,他现在不想再惹她,一边继续给她擦眼泪,一边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不一会,餐厅里其他的人都被“请”了出去。 某种角度上,游承远还挺佩服许依依的,专业知识过关不说,算计人心的本事颇有许荣的影子。许荣死了后,他留下的钱因他的身故而岌岌可危,即使有个许复,但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能做的太明显。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兄妹俩人就密谋了一场大戏。最后把邵禾的那俩智商高情商低的一沓糊涂的朋友也给圈进来,就冲他俩,就算事情暴露,邵禾也一定会把他们捞出来。 游承远嘴角轻扬:你们还把我也给算计进去了。可是,你们不知道,我做事是要手续费的吗?许荣啊许荣,你算计了一辈子,没想到最后这笔钱会落我手里吧。 不正常 邵禾再次不得不搬到游承远住的地方。看到卧室和之前一摸一样的布置,还有衣柜里她的漫画周边,邵禾简直无语到了极点:“不是,你难道还要在这里常住吗?”她这折腾了一圈是折腾了个啥啊,天啊,邵禾简直想大哭一场。早知如此,她就应该一开始跟楚辞秋他们一起出国的,要不然也不会碰到飞机迫降,不会蹦出来个许复,也不会有这么多破事,真的是…… 正在帮她整理衣服的游承远闻言轻笑道:“你不是想留在这吗?那我就跟你一起啊。不是有句话叫,山不动,我动。” 邵禾绝对不相信游承远能留在这里,她嗤笑一声:“你骗鬼吧,你怎么可能舍得了你在国内的那么多钱。” 游承远停下手里的活,走到邵禾旁边,吓得邵禾赶紧后退一步:“现在大白天的,你别乱搞啊!” 游承远一时被噎住,他有那么那啥吗?再说他们之前白天也没那么纯洁吧。他索性坐到床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邵禾被他这副虚伪的样子气的够呛:“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我的避孕药不就是你换的?” 游承远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这件事确实是我欠考虑,但是我没有骗你说那就是避孕药,如果你问我,我会告诉你那是维生素片。毕竟女孩子长期吃那种药对身体很不好。” 邵禾炸了:“你!你可真有脸说!吃药是对身体不好,怀孕就好了吗?你知不知道女生怀孕的死亡率,你知不知道女生生孩子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逆的?你知不知道生孩子有多疼?要不是你天天不带套,我会去吃避孕药?你知道我第一次吃药一边哭一边吃吗?”她越想越气,拿起手机就往外走:“他们被抓起来就抓起来吧,反正事也是他们做的,我不管了!” 跟在邵禾后面的游承远也是没想到邵禾会被气到直接不管这些人,还真是有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在。他看了看手机的消息,也是头疼,索性直接关了手机。他知道现在邵禾正在气头上,便只是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现在想想,他当初也是有些莽撞。主要还是没想到会被发现,他猜也能猜到肯定不是邵禾发现的,就是她那两情商低的朋友想到的,真的是,他一开始就应该把那两人的嘴堵严实,也是没想到邵禾什么都能跟他们讲。 他觉得邵禾身边的人就没一个正常的。 她妈就不说了,一个彻彻底底突破了游承远对女性认知的一个女人。有时候游承远都怀疑邵瑜不是女人,他就没见过一个女人能在感情中这么游刃有余的,把游岩拿捏的言听计从。要不是邵瑜也就是买衣服首饰啥的,游承远也不会让她能安安心心待在他家这么久。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邵瑜就是个纯粹喜欢锦衣华服的女人。真是肤浅,明明钱才是最根本的好吗。 然后是邵禾那俩朋友。他本来看在他们是邵禾的朋友,加上是学妹和邻校的学弟,挺想抬举他们,结果一个比一个没眼色。他也就看在邵禾的面子上跟他们在周末吃饭,好心跟他们聊学业、聊实习,但是在他听来,他们的话简直就是敷衍,最后还因为嫌弃他,让邵禾找个假男朋友敷衍他。他当时接到那通电话的时候就猜到了对面叁个人在那慌张写小纸条的样子,真的是,居然敢嫌弃他?多少人想跟他见一面他都不屑于见的好吗。 再然后是邵禾真正意义上的前男友,吴钥。一个他看不上的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难得一见的蠢货,跟一个他们都看不上的私生子搅合在一起。他唯一能想到邵禾可能看上吴钥的点就是吴钥的脸,毕竟他爸妈长得都不错。真的是肤浅。后来吴钥去欧洲了,他想着客观原因决定下他总算不用有一个这么不靠谱的妹夫了,没想到邵禾居然会恋爱脑到毕业准备跑非洲去,真的是脑子被驴踢了,身边明明有这么优秀的人,却一心扑在一个智障身上。之前他有一次和邵禾去博物馆,正好看到宋徽宗的《千字文》,没想到邵禾在那站着看了好久,他突然想起来吴钥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跟邵瑜说他练过瘦金体。好啊,这是当着他的面借物怀人啊。他气的当时就说了一句:“亡国之君的字和败家子确实挺配的。”当时邵禾听到后也气炸了:“你说谁是亡国之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时代局限性?你知不道什么叫身不由己?”然后因为声音太大,保安害怕他俩打起来,直接把他们请出去了。他真的是,有生之年为数不多的丢脸次数全是邵禾搞出来的。 至于许复,他提都懒得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据说最近开始看心理医生了,呵呵,一个邵禾故意搞出来气他的工具人罢了,还一副多么情深似海的样子。 他有时候怀疑怎么这么正常的邵禾身边这么一堆不正常的人。他觉得邵禾唯一一点点不正常就是在这群不正常的人影响下变成的不正常。 邵禾被太阳晒烦了,当然更是被身后的人跟烦了,一路上已经不止一个人问她需不需要帮住了。她索性进了快餐店,买了两杯冰可乐,递给游承远的时候看到对方脸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呵了一声:“你又在想什么缺德事?” 游承远这次很诚恳的回答:“在想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邵禾一下子被呛住,咳嗽了好久才缓过来:“就你做的那些事,喜欢才不正常,我又不是斯德哥尔摩。” 游承远很认真的问:“可是在那之前你也不喜欢我,为什么?” 邵禾一直觉得游承远很自恋,但从没发现他居然会自恋到这地步:“你又不是黄金,凭什么人人都得喜欢你?再说就算你是黄金,我还真不喜欢黄金。” 游承远点点头,继续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邵禾现在看到他这副样子就觉得他在想着干什么坏事,身上简直要起鸡皮疙瘩:“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不会想雇人去监狱把他们揍一顿吧?你要是敢这么干,我……我一定先让你进医院!” 游承远心说,你不是不管他们了吗?面上则无奈道:“我有这么小人吗?再说他们现在只是隔离调查,并没有被关进监狱。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邵禾不说话了,看着外面的街景。她在心里哀嚎,许依依啊许依依,你怎么老是给我挖坑啊! 消费主义陷阱 跟在简炘身后的邵禾简直要抓狂。 因为楚辞秋他们涉及到的事情至少也要调查半年,邵禾只能继续开始找工作。她也是没想到不到一年,她能连续换叁份工作……游承远知道她找工作的事后,直接说:“你之前不是当过翻译吗?正好简炘那里缺一个翻译,你也认识他。” 邵禾下意识就要说不要,然后听见了游承远说出的工资数额。 古代的陶渊明老先生在当时如此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仍旧不为五斗米折腰。可是现代的她,只能为了钱天天见一个伪君子。邵禾简直想给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万一楚辞秋他们被没收全部财产……她还是多攒点钱吧,哎,她有种自己已经提前当妈的错觉。 简炘这个人,邵禾前段时间已经见识过这个人的吹毛求疵,但是当时碍于俩人不熟,她只能忍气吞声,加上一共也就叁天,忍忍也就过去了。现在呢,邵禾真的是各种想发火。每次她的工作结束,简炘都要不啦不啦说上一大堆。当然他一定是先说不好的部分,最后说哪里哪里做的很好啊,很有进步啊。邵禾简直觉得自己仿佛魂穿小学时代,她每次听的都想晃对方的肩膀:你脑子没事吧? 在简炘那里呆了一个月,哪怕工资非常高,邵禾也实在是受不了对方的念经,果断辞职了。在简炘的对比下,她居然生出一种游承远还算个正常人的错觉来,最起码话不多,要是游承远能这么啰嗦,就只能……对不起楚辞秋他们了……至于她想象中的植树大业……因为天气太过炎热,邵禾准备等天气凉爽点再说吧…… 邵禾又过上了整日无所事事的生活。这次游承远再给她卡的时候,她没再拒绝。她感觉自己颇有种行将就木、心如死灰的感觉。她本来想壕气的逛一次商场,体会一把挥金如土的感觉,但是又意识到没朋友陪她,也没什么好逛的,索性继续在街头巷尾一个人乱晃。 游承远本来还在猜邵禾第一天能花多少钱,没想到一星期都没有收到银行发的短信。晚上他一边亲着邵禾的脸,一边半开玩笑说:“宝贝,你不用专门给我省钱啊。” 邵禾已经对他的称呼免疫了:“楚辞秋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啊,我想逛街。” 游承远也是服了邵禾的不解风情,在床上都能提到那些人。他用手理着邵禾的头发:“那我明天陪你逛街。” 邵禾想到之前和游承远逛街的事就头皮发麻。俩人审美完全相反,邵禾喜欢颜色混杂的、活泼的衣服,游承远则喜欢黑白灰、沉闷的设计。因为买衣服,俩人当时在服装店吵起来了,邵禾不想买那些她觉得难看的衣服,游承远则坚持要买,还说什么“反正又不用你的钱”,把邵禾气的够呛,就算不是她掏钱,她也不想把钱浪费在她不喜欢的东西上。最后在游承远刷卡的时候,邵禾直接摔门走人。从此之后,她再也没和游承远一起逛过街,买过东西。而那些衣服在被送回来之后,邵禾直接连包装一起丢了出去。 回忆往事,邵禾心里的那股火又开始冒:“我才不跟你逛街,跟你这种人逛街,我会被气到折寿。” 游承远一时无语。他觉得邵禾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品味不好,看人的品味就不说了,买衣服的品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她自己买的那些衣服各种乱七八糟的联名款,就是一些印着花花绿绿图案的、毫无设计可言的廉价布料,穿上去跟个圣诞树似的,偏偏本人还没知觉。也就是她还能压得住,换个人穿简直就是灾难。上次逛街,他好心准备给她买几套正常点的衣服,以后见朋友什么的也方便些,结果她气的直接摔门出去,后来还把他挑的衣服直接扔了出去。简直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他在心里叹口气,对邵禾的服装品味这件事,他已经放弃了。 从邵禾身上,他反倒开始觉得服饰也许没有他曾经以为的那么重要。乞丐穿上黄袍依旧是乞丐,皇帝穿着平民的衣服也依旧是皇帝。他有段时间为了方便,每天下班回来跟邵禾一样穿着运动装,还挺方便舒服的。结果邵禾发现之后,以为他是想装年轻,又损他:“老黄瓜刷绿漆,装嫩!”他觉得邵禾不进军一下相声界,实在是相声界的一大损失。怼他的话,一套套都不带重样的,也就他脾气好,还能忍。 游承远沉浸在回忆里的思绪回到了现在,他用脸蹭了蹭邵禾的脸:“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评价你挑的衣服,也不帮你选衣服,好吗?” 邵禾觉得有点搞笑:“拜托大哥,我找人陪我逛街就是想有人帮我做参考,你都不帮我参考,我为什么要带上你啊?” 游承远被她怼习惯了,也不生气:“我可以帮你刷卡,提东西。” 邵禾以为的心如死灰在看到店铺里的一条粉色羽毛裙后立刻少女心复活。游承远看着那浮夸的设计与庸俗的颜色,简直要控制不住嘴角抽搐。邵禾准备进去试衣服的时候,余光瞥到了游承远的表情:“你又要说什么?” 游承远立刻正色道:“我觉得挺好的,你可以试试。” 对于这套裙子,游承远仍持保留态度,但对于这套穿在邵禾身上的裙子,只能说邵禾这种人什么衣服都能穿。附近经过的顾客目光都不自觉被她吸引,他听见有其他人也要准备试这件裙子。 邵禾一开始很喜欢,但真正上身之后,虽然看起来还可以,但是……层层迭迭的羽毛虽然好看,穿起来太热了……而且穿脱都太麻烦了…… 俩人继续走在商场里,游承远还有些遗憾:“那件裙子穿在你身上挺好看的。” 邵禾也很遗憾:“但是太热了,那个羽毛让我有种夏天穿羽绒服的错觉,你不觉得特别滑稽吗?” 游承远被她的比喻一下子逗笑了:“那你可以冬天开暖气的时候穿啊。” 邵禾啧一声:“这就是典型的消费主义陷阱,为你并不需要的商品幻想一个不可能实现、或很难实现的使用场景。” 于是俩人逛了一天街,什么都没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