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态恋爱》 1.1“你作为我的女朋友，当面撬墙角你不生气 “你好，可以加一下微信吗？”声音有一些嗲，有意压低。何田坐在最里面看剧，听到声音斜着瞥了一眼，看到走廊上出现一双细而直的腿。很明显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她继续看放在平台上的iPad。 “不好意思，我已经有女朋友了。”然后何田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着抬起来。 夏天高温让她的掌心发黏，何田感到和自己双手交叉时候把体温带给另一个人，心里有点排斥，但还是给足了好友面子没有直接摆开。 站着的女孩把头发拿发夹抓起来，随意留几缕掉下来，显得潇洒又精致。她听到这话去看坐在里侧的何田，何田目光迎上去，也大大方方看她。 何田盯着对方的脸，然后察觉出对方目光一寸寸从自己的大腿，到腰部，之后视线迅速向上飘过她的脸。目光中透露出一些让人感到不愉快的东西。何田扯出来了一个微笑，看她把联系方式放到旁边的李子睿怀里。 她放下之后看李子睿没接，也不再说什么，眼睛直直盯着他，之后半点目光都不再分给他的“女朋友”。她觉得这个男生太糊弄人，随便拉人来应付自己。 对方踩着高跟鞋哒哒地向前走，等看不见人了，何田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准备继续看剧。坐在旁边的李子睿两指捏住纸条摇晃，侧头笑着看她。“你作为我的女朋友，当面撬墙角你不生气吗？” 何田翻了个白眼，这不是李子睿第一次拿她当挡箭牌。这次她有点不高兴，“你下次直接拒绝就行，别把我扯进来了。”她不喜欢别人那么看自己。 李子睿把纸条撕碎，装进垃圾袋，没有说话。即便何田看了这么久，对这张脸已经免疫，但也不得不承认侧脸还是很有冲击力的。他已经空窗期很长时间，但从来不缺少女朋友候选人，大家都是颜值动物。 “你生气了。”李子睿慢慢对何田说。 何田直接了当，“刚才那个人的反应你也看到了。每一次都是这样，如果起不到效果就不如不做。”她的话带着一点情绪。她有一些胖，但她自认为自己只是普通身材，社会对女性过于严苛。今天回家，她怕热，穿了短裤。当人用不带善意的目光看自己的弱点的时候，谁都会生气。 李子睿笑了笑，伸手把何田前面的平板向他方向侧了侧，然后跟何田说，“耳机给我一只。”也不再提刚才的事情，和他一起看剧。 从学校返回家，高铁大概四五个小时。何田有点轻微晕车，夏天高铁里各种杂乱气息闷成一团，她到后面有点想呕吐的感觉。刚好座位上方冷气直在她身上吹，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身上盖了一个外套，清凉凉，很薄。何田闻出来上面的薄荷味儿，她前几天还笑李子睿过分精致，穿防晒衣，戴防晒帽。 何田侧头看着李子睿的脸，稍微有一点方，但因为是男性，皮包骨头，肉不太多，骨骼明显，一张脸看起来反而五官清晰。长又密的睫毛下眼睛是黑棕色的，不说话的时候总显得有些忧郁，又像是风拂过海水一样泛出粼粼的光。他确实漂亮，难怪刚才那个姑娘那种态度。 他在旁边没有说话，何田又想到他是为了陪自己才坐在这儿的，何田看了看邻座吵闹的小孩，憋闷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空气闷的人发晕。她心里先觉得不好意思，想到刚才自己因为那个女孩有点迁怒李子睿，她伸手够前面座位上挂着的小包，从里面掏出来两颗薄荷糖分给他一个。 李子睿看了她一眼，接过糖，让她先睡一会儿，等到了站叫她。何田身上披着那件防晒衣迷迷糊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半清醒半迷糊，感觉坐着睡颈背那有点疼，身体凭着本能去靠着椅子和窗户之间的缝隙，大脑直接靠在那缓解一下。 她醒过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晕，嘴巴里有苦味儿，李子睿没等她自己拿就递给她一瓶水。何田接过水，等脑子清楚一点了跟他道歉，“对不起啊，刚才跟你发脾气。” 他们两个之间向来有什么说什么，直来直去地发脾气，之后又道歉，李子睿不会把这点事情放在心上。他抬手看了看电子表，跟何田说她醒的刚刚好，还有叁十分钟预估到站。 他想了想又说，“等出了站，应该是李叔叔来接我，我先把你送到家，然后晚上去你家吃饭。”说完顿了顿，笑着问，“阿姨应该把我那份做上了吧。”何田说他明知故问，“还专门替你做了海鲜粥。咱们叁个人，估计又得吃两天。” 他们两个遇见和结交都极具偶然性，何田好友顾菁菁曾经评价两人有着标准偶像剧设定与开始，但后续又过于现实。何田听到这个笑了笑，她没有告诉顾菁菁，其实他们两个高中时候曾经当过同学。这一点谁也不知道，就连李子睿都应该以为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是开学之后省内聚餐。 说到省内聚餐，也很有意思。她们这一届出了好多事情，顾菁菁是山西人，那一年他们省份招收的人数有点多，二十多个人。聚餐时候男女分桌，女孩子们吃饭的时候闲聊，把邻桌坐着的一个男生老底掀了。 顾菁菁一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两个小月牙，“那个男的把群里所有女生加了一遍，用一样的套路来勾搭的。这事儿他舍友都知道了。”后面顾菁菁没继续说下去。 何田的聚餐相比之下没有什么特点，大家凑在一起吃吃饭，讲一讲高中学校，刚到大学一些老师，课程注意事项。李子睿靠脸出了一些风头，那个时候何田和他不认识，她对于这种扎眼的人避之不及。现在，何田看了看李子睿，她秉承着脱敏疗法，看多了甚至开始挑剔他五官缺陷。 等到了站，她的一个小行李箱被李子睿拖着，自己还拿了一个24寸箱子。出站的时候，李子睿随口说了一句，“你现在回个家东西就这么多，到时候出国行李怎么拿。”何田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李子睿朝着外面的李叔叔走过去，她把要说的咽了下去。 坐在车上，何田把车窗摇下来，窗外的风挤进来直撞她的脸。大口吸空气之后感觉整个人状态变好。手机传来提示音，何田看了一眼微信，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就又放回包里。 “谁呀。” “我妈问咱们下车了没。” 李子睿没继续问下去，接下来一路两个人都没说话。 一直到车子停在单元楼门口，李叔叔帮她把行李放进电梯的时候她突然想到刚才李子睿是不是想到了他爸妈。她转念一想，李子睿跟爸妈关系冷淡，估计是自己多想了。 她把东西拖到门口，门一打开就闻到肉汤香味。她大呼一声，“妈——我回来了。”周湘绣系着围裙来接自己闺女，一边替她拿手里的东西一边撵她去洗手。 何田收拾妥当，看桌子上已经摆了红烧排骨，炖羊肉，海鲜粥，西红柿炒蛋，还有几盘绿叶菜。两个炉子上分别炖着汤和红烧肉，高压锅里还有糙米饭。 “你做这么多咱们得吃几天。”何田一边说一边拿筷子去夹了一块排骨吃。 周湘绣瞪了她一眼，“你等李子睿来了再吃，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儿，还不减肥。” “我有什么可减的，我对自己非常满意。”何田放下筷子，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肉。 “你也不看看现在小姑娘，哪个跟你一样，而且再瘦瘦更漂亮。”周湘绣说完把红烧肉收了个汁儿、，何田帮她端到桌子上。 “你给李子睿发个消息，问问他什么时候过来，我提前把海鲜粥给他煨一煨。” 何田怕她又念叨让自己减肥，应了一声就躲到客厅里去了。 她五点左右到的家，何田刚把化妆品和杂物收拾好，李子睿上门。叁个人吃饭的时候周湘绣一直问东问西，何田答的少，筷子一直没停，反而是李子睿一直在答。 周湘绣心里叹了一口气，之前还猜过他们两个人有没有可能在一起，现在是觉得一点可能都没有。自己闺女对恋爱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初高中上学时候感到放心的事情现在有点愁人。不过以李子睿的条件应该也看不上何田。 周湘绣心底里还真不希望这两个人真在一起。何田家庭离异，两人家庭条件又差一大截，真在一起了也指不定出事。 1.2她太普通，而他又非常优秀。 两个人吃完饭出来散步。何田今天一天没吃饭，晚上吃的有点快，等吃完了饭肚子有点疼。她高中因为压力大有一点进食障碍，上大学之后慢慢调整过来，但胃变得极其脆弱。何田一边揉肚子一边想之后几天要注意饮食养生。 这么七想八想，何田突然意识到李子睿出来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她扭过头问李子睿，“你怎么今天晚上这么安静。” 李子睿看了她一眼，“在消食，吃多了。” 他们俩个人走在小区廊道里，道两边栽种一排树，把天空都遮住了。北方夏天很热，这么一遮倒把阳光盖住了，风一吹有了几分凉爽的感觉。 何田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只觉得包裹着温度的晚风格外柔软。她长吁一口气，觉得回家真是太舒服了，在学校呆的她整个人都难受。 一想到学校她有点发愁，低着头踢石头子。李子睿瞥了她一眼，“你怎么了？” “？” “你这段时间一直兴致都不高，一直想问你。” 何田停下来，看着李子睿，有点犹豫地问，“要是我跟你说，我想换专业，你什么想法。” 李子睿拉着她去旁边的长椅坐下，“没什么想法，只是你需要仔细考虑再做决定。” 何田有点颓丧，“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要继续做什么。只是我真的很不喜欢现在的状态。” 李子睿顿了顿，“申研呢？我记得之前你说过要申研的。” 何田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出去，而且我的GPA太低了，即使申到了性价比也很低。”她说完有些迷茫，“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继续读书。” 她长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和李子睿成为好朋友真的好奇怪，她对自己的人生没有规划，毫无掌控，对方早早认定了要走的路，实习已经刷了两份。 李子睿拍了拍她的肩，“别着急，慢慢来。实在不行准备考研，或者先找一份工来做，看看自己喜不喜欢去做事情。”他想了想问，“要不要我帮你找份实习，你是确定不想出去吗？” 其实何田心里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想法，但她有些犹豫。她听到李子睿问，直接说，“不用了，至少我现在不想出去读。” 何田说，“我们去你家吧。” 他们两个本来就是朝着李子睿家方向走。他们两个都住在福慧安，小区占地很大，对面就是福慧安超市，小区名也就叫福慧安。外层别墅，里层住宅，其间间隔小道亭子，最外面一个宽阔泳道围住。 两个人慢慢走着，随便说了一些话。何田突然想到李子睿爸妈，“你爸妈今年回来么？” 李子睿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回来，你随时可以过来。” 李子睿等了等，怎么也没等到何田继续说，他心里突然有些恼怒。他想，何田怎么这么和他客套。知道父母和他关系不好，于是浅尝辄止地问一下，谨慎而客套。从情理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他们两个又不是普通朋友。 他心里突然拧了一股劲儿，不知怎地，越走越慢，慢慢地落了何田两步的距离。这样他刚好可以把她整个人看进眼里去。看到她随意趿着一双泡泡鞋就出来，身上还穿着上午的牛仔短裤和灰色贴身运动短t，一双白色的肉实的腿藏在树的阴影里，腰部线条很明显。 他的心跳了一下，觉得白天那个搭讪女孩说的那句胖实在是烦人。何田并不胖。她是普通身材。这个时候，李子睿看到何田微微侧头看他。于是脚步加快，跟上去。等到了她身边，他一直在看她的侧脸，很圆滑的脸，毛茸茸的。妆已经掉的差不多，嘴唇上亮晶晶的，是出来时候随意涂得润唇膏。 毛茸茸的脸，他突然想到昨天晚上收拾东西时候舍友问的那句，“你该不会是喜欢何田吧。”李子睿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怎么会想到这儿。昨天晚上他笑着糊弄过去，谁都知道这是一句玩笑话。李子睿怎么可能喜欢上何田呢？ 她太普通，而他又非常优秀。 亦或者说，李子睿想，自己大学之后谈的两任女友何田也都认识，那两个人都是同一类型，和何田迥然不同。他把心压下去，笑自己真的是多想。 等走进家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夏天白的早，黑的也早，偌大一个房子，空荡荡的有些瘆人。他刚上大学的时候把门换成了电子锁，指尖一摁，何田跟他走进去。看见小花园里的土往外翻。 “我这回回来之前让他们把种的东西都清掉了，也省的让麻烦李叔过来了。”李子睿跟何田解释，这时候他走在前面，伸手拉住她。她的掌心有些汗，但不惹人讨厌。李子睿感受到自己手指按在她的手掌心上，软绵绵的。 一等到进门，何田先把手摆开。她知道李子睿不爱和别人有肢体接触。 “虽然说走过来了，但过来反而不知道要干什么。”她叹了叹气，觉得很无聊。每次回家都会这样无聊。李子睿去冰柜给她拿了果汁，何田接过来，痛快喝下去，感觉热气都散了，也忘了刚才说的健康饮食的话。 李子睿又提起刚才那件事，“要不我给你找个实习，你跟我一起做。”他自己的实习是他爸找的，挂在一个朋友那儿。 何田摇摇头，她真的不想做金融实习。她有点想换专业考研，或者是走选调，反正现在才大二，一切没定数。李子睿没再问下去，他很尊重何田的选择。 何田看到器具摆放和上次回家不同，反正也没事儿，慢慢在屋里乱走。李子睿看她定住，在一个地方看了快十分钟时间，也走过去。 等看见了照片，他观察了下何田的神色，“怎么了？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何田说，“只是没想到你高中这么憨。” 李子睿不知道何田记不记得之前那件事，亦或者对他有没有印象，也不想继续说下去，把人拉上楼，到楼上书房呆着去了。 “说到高中，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我这回得回一次高中学校，有个同学说要回去看一看。” 何田笑出来，“这事儿你和我说干嘛，我又不会一天到晚跟着你。”她高中是在外地学校上的，李子睿在本地。高中课业繁忙，两个人直到大学开学一段时间才认识。 说完这件事儿，两个人打算一切打游戏或者是看个短片电影。结果刚开投影仪，李子睿就有事情找上门。她只来得及看见消息提示，备注是周琦（高中），内容也是让他帮忙准备一些事情。之后就直接断了连结。 何田只看一眼了心里就大概有了谱。她觉得无意间又瞥见李子睿的感情生活，有点别扭，找了个借口就回家了。 按理说，她在学校里没少见证李子睿的事儿，李子睿跟她也不避嫌，还常常问一些事情。但到了家，有什么不一样了。何田心里就是不愿意再牵扯进去了，感觉黏黏糊糊的，有些别扭。 等到了家，她妈正在做瑜伽。周湘绣让何田跟她一块做，何田说自己还没收拾完衣服，然后直接躲回房间。她想，她跟她妈可真不像。她妈走在街上，背影十分年轻，形体纤细姿态优雅，十分具备女子力。难怪她总是看自己长吁短叹。 何田走到镜子面前，聊起T恤，露出自己微微鼓起来的肚子，拿手指戳了戳，叹了口气。 减肥太过痛苦，她这样已经很好。与其受那些罪把自己搞得身体精神出了问题，她更爱可以随时吃一些爱吃的东西。开开心心最重要。想明白这点，她把刚才那点来之不明的惆怅撇开，去收拾自己的那箱子衣服去了。 到了晚上，她非要跑过去和妈妈一起睡。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躺在床上，旁边飘窗上方的窗户开着，窗帘留了一个小口，好让风进来。屋子里没开空调，两个人汗津津的，但也舒适。 周湘绣猜何田有事情要说，不然不会凭空过来。她不说不动，佯装睡着，等着何田自己把话说出来。过了一会儿，就察觉到有双手推了推自己的背。 “妈，你肯定没睡。” “妈，我有点事跟你说。” 话说出来了，之后反倒是没声音了。何田有个习惯，一犹豫就喜欢咬指甲，之后纠正过来就变成了含手指。牙齿磕在指甲盖上，在一种只有自己听到的隐秘律动里安抚下心来。 她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有点事情和你说，你别怪我。” 周湘绣心里一跳，转过来。黑暗里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她猜，两个人应该是面对面的。黑暗有这点好处，什么事摊开来说都像是再披着一层布。 “我在想出路，想来想去还是想继续读书。”何田声音有点哑，接着又把考研，择校，准备的事情大概说了说，但总归才大叁，畅想的成分多，里面还带着一些不安。 周湘绣听着，也不说话，等何田说完，默了一会儿才说，“是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要有决断。只要你想好去做，不要后悔，那我就会支持。但是只有一点，一定要准备充足。” 何田松了一口气，她爸爸那边是不会再说了，想着怎么找机会要一笔钱过来。转念一想，这点事情妈妈就做了，也不用她操心。 她这两个月以来的郁气这么一想消散大半，这个时候听她妈突然问了一句，“你不会喜欢李子睿吧。”何田直接否认，“我们就是朋友。我们两个根本不搭调。” 这么一通谈话，何田一直到凌晨都睡不着。她转过身盯着窗外泄过来的一点微弱的光，七想八想，到最后想到了妈妈的那个问题。她笑了笑，刚见面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喜欢的。谁能不喜欢漂亮的人或事物呢？但是何田十分清楚自己的优点，自知之明，及早抽身。她和李子睿做朋友两年，看的清楚，对于这个人，做朋友要比恋人划算。 1.3这是周琦。 之后几天，何田和李子睿基本都闷在李子睿家里，偶尔何田随便做点东西吃，大部分时间两个人出去找饭店。 “每天都好累，所以要吃点什么开心一下。”话虽然这么讲，何田在家的任务并不重。每天上午睡到9点钟，收拾好到李子睿家将近十点。李子睿已经在书房工作，她找了一个位置开始搜索考研资料信息，初步开始看一点书。等到十一点多，两个人去吃饭，下午两点多继续学习。晚上去何田家吃饭，之后一起散步，打游戏或者看个电影。偶尔下午李子睿会去打球，但情况比较少。 “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何田这样评价，只不过总是有一点孤独，在家只有李子睿一个朋友。她和顾菁菁偶尔线上联系，但也不太频繁。顾菁菁家在陕西，目前在做父母找的实习，平时也很忙。 何田自己因为高中在外地上学，和同学也并不亲近，所以本地没有同龄好友。李子睿呢，何田看见对方一直在打工，猜到了对方主要是因为实习的原因没有出去和其他人玩。 周六的一天上午，何田起的比较晚，醒过来发现手机没电，怪不得闹钟没响。她挣扎从床上爬起来，看到现在已经十点一刻。慢悠悠爬起来充电，之后喝热蜂蜜水，洗脸，刷牙，化妆。 她很少这样慢悠悠化妆。化妆应该是一项技能，简洁，快速，模式化选择最适合自己的就好。但是已经这么晚了，中午直接找李子睿去外面吃饭好了。何田这么想，于是慢慢画起来。心情愉悦，化妆变成了一项乐趣。她在镜子里仔细看自己的眉毛，眼睛，脸颊，嘴唇，越看越开心。 出去的时候，穿了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刚好遮到小腿肚。等一切弄好，在镜子前拍了几张照片。她轻飘飘地走出去，给李子睿发过消息就出门找他。 刚出门她觉得不妙，今天太阳太盛，照的她手臂疼。于是她尽量在阴影里走，抓紧朝李子睿方向赶。等到了李子睿家，打语音电话让他开门，她听到那边有女孩子说话声音。推门进去，看到花园有一辆电动车。 何田的大脑一点点冷静下来，等走到书房里，看到坐在子睿对面的女孩子的时候也不吃惊，只是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这是周琦。”李子睿介绍，“周琦是我的高中同学，她提醒我要提前做好ppt和访校资料填写。” 周琦对何田说，“你好。” 何田回道，“你好，我是李子睿的朋友。” 何田本来是想直接出去吃，于是只背了一个巴掌大的小包，里面放了镜子，口红和手机。现在看两个人在一起做事，她精心打扮，无所事事，处境尴尬。 她觉得在这里有点累赘。 等过了一会儿，她找了个借口直接离开。出门之后，外面阳光太晒，肚子更加饿，头脑发晕。她直接打车到商场，打算先吃点东西。 坐在出租车里，里面一股臭皮革儿味道。她今天有点倒霉，何田有点无奈的想到。 这个想法第二次出现是在吃糖水的时候。 因为太热，她随便找了家人少的甜品店吃饭。车仔面，椰汁仙草，杨枝甘露，再来一杯咸柠七。商场加大马力的冷气吹的她又有些冷，东西吃到嘴里心情才开心一点。 她的位置在门店玻璃墙那里，可以看到外面来来回回的人。她一边吃一边随意地看，等吃到七分饱的时候，眼睛瞥到外面，动作一顿，放下勺子。 视线随着外面的人进到店里，她低下头，降低存在感。一直等到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出来，何田觉得她今天果然很倒霉。 她抬起头，脸上是淡淡的微笑，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爸。” 对面的男人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穿着休闲装，手里拿着号码牌。何建国听到回复，朝着何田走过来，她坐在何田对面。她坐的是二人座，旁边位置紧跟着坐下了一个女人。 何田朝对方点点头，“阿姨好。”对方也笑着回应。 之后气氛一下子凝滞了，何建国说，“小宝，叫姐姐。”对面的小孩乖乖地叫了，很听话。 何田看着对面依偎着妈妈的小男孩，没有回应。何建国有点尴尬，问她怎么一个人在这吃饭。何田没有回应，一点点地擓汤水吃。所幸何建国手里的号码牌滴滴答答响起来，他起身去拿东西。 他走之后，何田是一点眼神都不分给对面的女人，收拾东西准备要走。对面女人出声，轻轻柔柔，“等你爸回来再走吧，跟他说一声。” 何田没搭理她，等出了门快步朝着反方向。真是晦气，她本来是打算在外面逛逛，看见自己便宜老爹一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打车回家，刚到门口看到了送周琦出来的李子睿。等周琦走远，她在外面停了一会儿，想避开李子睿。结果又等了五分钟，看见李子睿站在那儿，知道自己应该是被看见。她懒得再避，直接走过去。 李子睿看见她，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遮阳伞打开。两个人一起朝着里面走。伞的尺寸对两个人来说有点小，有些局促地拥在一起，肩膀碰肩膀，远远看像是何田被怀抱着走过去。 何田察觉到路线是朝着李子睿的家的方向，于是出声提醒，“我想先回家。” 李子睿换了条路，两个人走着走着，李子睿突然开口，“你生气了。”他看了一眼何田，又问，“因为周琦？” 何田心里有点烦，她本来不想回答，但是又怕李子睿误会，于是语气有点急地说，“不是。”她转移话题，“你吃了吗？” 李子睿摇摇头。 何田看了一眼手机，快要到十二点半，她觉得稀奇，“你怎么不和周琦一起吃午饭，亏得我刚才给你创造机会。” 她刚才无聊，注意力全在周琦身上。周琦的样子很漂亮，最起码符合李子睿的审美标准。更何况按照那天她偶然看见的信息，两个人应该处于暧昧期。于是她很识趣地给朋友创造机会。但是，李子睿现在这个样子又让他摸不准了。 李子睿一直没有回她，何田心有些忐忑。她默了默，语气反而缓下来，“那就是我猜错了。你要上楼吃点么，我给你下碗面。” 李子睿摇了摇头，他把何田送到楼下，停住。他趁着何田不注意一路看她，看到她鬓发那有点汗津津的，看到她习惯性地皱眉。她心里一生闷气就喜欢皱眉，李子睿很清楚她的小习惯。他知道何田应该不是为了周琦而生闷气，他了解她。何田不会为了这件事情闷在心里。 何田看着李子睿，对他笑了笑，说，“那我上去了。” 李子睿发现她的上牙沾了一点点红色唇膏，一下子闪过去。他突然觉得很可爱，把刚才何田对自己隐瞒事情的不愉快掩盖了过去。他伸手和她告别，一直看到她上了电梯才慢慢走。 等何田回到家，她长吁口气。大概歇了一刻钟的时间，微信传来消息声音。打开一看，是顾菁菁。 「我恋爱啦！」 何田提起精神去应付，「？」 顾菁菁「应该算是恋爱吧。我觉得他应该也对我有意思？他一直过来找我。」 何田「是谁呀？」 顾菁菁「保密～等返校确定了再告诉你。」 何田猜应该是校友，她发了一个好的表情包，觉得有点稀奇，顾菁菁线下很稳重，刚才说话感觉却很活跃。她很为朋友开心，顾菁菁是在学校除了李子睿之外最好的朋友了。 “你从开学就总是和李子睿在一起，李子睿也是和你大部分时间呆在一起，如果不是李子睿确实交过两个女友并且明确没有关系，大家真的会误会你们的关系。”顾菁菁当时笑着和她这么说。 顾菁菁说的夸张，他们两人倒也没有一直呆在一起，只是常有联系。只是何田的交际圈太小，李子睿又常来找她。两个人联系越来越紧密，到最后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何田看到自己好朋友找到了男友，有点惆怅。李子睿大概是没有空窗期的，现在的周琦，之后返校其余的女孩子。现在顾菁菁也要恋爱了，等回到学校之后，她又要一个人了罢。 她突然有点难过，抽了抽鼻子，眼睛也有点涩。她想到了高中时候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鼻子屏住呼吸，沉闷的情绪被理智包裹，她很熟练的处理自己的糟糕心情。何田这样处理太多次，好像都不能确认这是否算得上不愉快的事情。 但是，她确实很孤单。她在家里没有朋友，在学校也很少有朋友。她在沙发上蜷缩着，大脑放空。理智告诉她要起来，但是整个人又很低沉。一直拖到下午四点钟，她才爬起来读书。 晚上的时候李子睿过来吃饭，也不继续追问她中午的事情。照常吃饭，帮助周湘绣阿姨洗碗，然后和何田凑在一起玩。他直接忽略了中午的那件事情，情绪也没有什么不对。他问何田明天什么时候去自己家，他打算拉着何田晨跑。 何田捂住脸，大呼“饶了我吧。” “他在装作忘掉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情”，何田想，她一边应付李子睿，一边脸不自觉地涨红，“他应该不会误会吧。我之前和他女友相处很和谐。不过，他这样处理也算好事。大概，应该不会影响他谈恋爱。” 晚上的时候，她又很难入睡。辗转反侧，她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在大脑内归纳，每一个人都成为节点，发散到曾经发生过的其他事情。李子睿，她想到了周琦，想到了自己给他前任女友们化妆。 “我喜欢看人变美，但是我自己实在是底子差。”她之前是这么对李子睿说的。那个时候应该是皮肤屏障受损的时候。 何田又想到了顾菁菁，两个人由一次小组合作认识。顾菁菁找不到队伍，自己也找不到队伍，最后李子睿带着他们两个组队，还有另外一个男生。她印象不是很清楚。 想到了顾菁菁，她不知怎么地想到了社交软件。她下意识觉得这个不靠谱，确实不靠谱。但是在晚上，她突然有点犹豫。 反正只是找乐子，她想，只要保护好自己的个人信息就好。她想到自己回来之后实在无聊。网上找个人随便聊一聊，不论真假，胡侃一通，也算是一种另类解压方式。何田想，难不成自己真的从社交软件上找恋人吗？找同性当朋友还差不多。 她怀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幼童心理下载了软件，认证了学历，输入了一些基本信息，最后难在了发照片上。她不想要发自己的正面照，于是直接放上电影截图。认证失败之后何田搜索引擎找网图，结果又是不通过。 何田觉得有点麻烦，她只用在美图秀秀或者其他软件p一下图就好，但是她懒得去修图。去社交软件，本来就应该放一些真实信息，她想了想，直接把今天拍的绿色连衣裙照片放上去。 “没有脸，背景少，裙子是第二次穿。”何田想，“完美。” 这一次暂时通过，等真的通过后，她却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又觉得在半夜搞这些东西的自己十分可笑。她意识回笼之后，直接把刚刚下载的软件删除。 何田拍了拍自己的脸，觉得自己真是糊涂了。 1.4 何田想把照片撤下来，但没有找到方法，又觉得没有清晰正脸照就随它去了。把app删掉之后，她笑自己一时间鬼迷心窍，又有点新奇在里面。 等到了第二天，她八点钟起床，十点钟左右李子睿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她家，让她帮他刷一下电梯。何田见了李子睿，问怎么过来了。李子睿笑了笑，说中午想过来吃饭，下午再一起去自己那边。 周湘绣中午在单位吃，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何田问李子睿想吃什么，李子睿说了手撕鸡和芦笋炒肉，主要还是何田的口味。 做饭的时候，她和李子睿搭话，两个人说实习，再说一些其他琐事，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她撕熟透了的鸡胸肉条，鸡胸肉放到凉水里，手掌冰冰凉，指尖有些烫，真是冰火两重天。李子睿的表现像是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何田被他一带，现在也觉得昨天的事情没什么可别扭的。 李子睿帮何田备好菜之后，一直坐在餐桌上。他们两个人隔着半磨砂推拉门，预防开火油烟留的满屋子散不去，只留一条小缝。一直到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对坐。 叁道菜配糙米饭，一道手撕鸡，一道柿子炒蛋，还有一个烫青菜。李子睿夹起一筷子鸡蛋，饭菜日常，味道也没什么出彩，甚至有些寡淡。他知道何田做菜不爱放油盐，自己口味也偏清淡，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两个人吃饭时候都不爱讲话，饭桌上很安静。李子睿吃到七分饱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童年时候，父母偶尔回一次家，叁个人坐在一起吃饭。他们两个对坐，也像是这样安静，那个时候他大概是什么样子的心情，他记忆已经模糊了。 李子睿和父母关系并不紧密，他小时候也受了些苦。这并不意味长大之后情况好转，只是他已经放弃再让这些不必要的情绪伤害自己。他最开始会恨，为什么他母亲会那么冷漠地离开。哪怕他父亲只把家庭当旅馆也好，他至少可以拥有妈妈。他至少可以只是经历另外一个人的痛苦，而不是在彷徨中承受双重打击。何田至少曾经有过家庭，他从一开始就是两条平行线强行粘合留下的残损的胶。 “你怎么了。”何田在对面问他。 他摇摇头，“饭菜很好吃。” 何田笑出来，她一笑，右侧脸就有一个浅浅的窝，“我吃饱了，先去换衣服，你一会儿洗碗。”说完她就进屋。 李子睿洗碗的时候，听到了何田趿着拖鞋的声音。他背对着何田，看不到，因此听觉更发达。他突然有了一阵实感的幸福。洗碗时候贴着手的胶皮手套，柠檬味儿的洗洁精，趿趿拉拉的声音，所有琐碎的一切充盈在他心里。然而，几乎只是瞬间，他冷静下来。他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这件事像一根刺，戳破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何田收拾完刚刚好李子睿把厨房收拾好，两个人一起出门消食散步。出门的时候李子睿提醒何田没有拿包，到时候直接绕到他家。何田一愣，转身去房间拿自己的电脑。 两个人先绕到后面，慢慢悠悠地走，沿着泳道走了大概十几分钟，何田估摸着再走十分钟可以到李子睿家。李子睿看了看手机，然后直接拉起何田的手。即使这么热的天，李子睿的手都只是温温热。何田一愣，没有把手抽出来，只是问他怎么了。 “周琦来找我了，说有点事儿。” “哦。”何田默了默，“那你拉我的手干嘛。” “因为你走的很拖沓！”李子睿笑着说，“我不拉着你，你就又慢下来了。” 何田瞪了他一眼，向上翻了个白眼，想把手抽回来，没想到李子睿拽的力气很大一下没拽开。她使劲往回一扯，把手摆开，走到李子睿前面，然后转头看他，“我走你前面你可别嫌我慢。” 何田本意是想直接回家，免得下午叁人面对面眼瞪眼有些尴尬，但自己出来的时候挽着包，如果这时候回去反而显得自己小气。 等快到李子睿家，他俩远远看见了门口站着一个人，推着一辆自行车。两个人走进了，周琦先打了招呼。她穿着白色贴身短衬衫，下面配麻制棕色阔腿裤，看起来清清爽爽。等李子睿回了一句，何田也笑着回应。 李子睿把门打开，先一步进去。紧接着是周琦推车子进去，何田最后带门。屋子朝阴，叁个人进去倒没有那么闷热。李子睿让何田带周琦进书房，他去给叁个人拿冰饮。 “你也是一中的吗？”周琦先找话题。 何田摇摇头，“我是在外市上的学。你和李子睿是高叁同学么？” 周琦笑着点点头，“其实我也是高叁才转到一中的，高一高二在天津上学。” 说完话一时间安静下来。周琦突然带着一点羞涩问何田，“李子睿......现在是没有女朋友吧。” 何田点点头，这个时候，李子睿推门进来，递给他们两个冰饮。 “在说什么？”李子睿自然地问她。 “在说高中的事情。”何田。李子睿顿了顿，把话题转移。 何田自己坐书桌一边，看电子书，越看越沉下去。一章看完，头有些疼。发现李子睿和周琦两个人对坐，时不时说一句。 她想了想，走到楼下厨房做了叁杯椰青冷萃。走到书房门口，门虚掩着，何田刚想勉强把门推开，瞧见里面门缝内容，她一时愣住。 1.5在一起了？ 屋里面，周琦和李子睿椅子靠的很近。周琦的腰弯着，像是在拾什么东西。李子睿一只手像是想要去扶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僵住。她的身影把李子睿的遮住，何田瞧不清楚，但本能身体向旁边错了错。 何田看到周琦推开椅子站起来，身体朝着李子睿倾斜，一双手臂柔顺地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脸越靠越近。再之后何田也没有看到，她想，应该是kiss了吧。 何田屏住呼吸，她眨了眨眼睛，身体下意识稳住手里托盘。何田退到旁边，紧贴墙壁。不知道刚才是否看错，头脑一片混乱。她只是出去，怎么就做出这样的事儿。她心里有点复杂，但又不知道原因。再从门缝里看，两个人又坐在了一起，刚才好像幻觉。 何田慢慢推门，走进去之后听到李子睿说了一声，“你怎么走路这么轻了。”何田笑了笑，把两杯椰青冰萃放在他们桌子上。自己走到另一边，躲在屏幕后面。 “你喝的好快，小心闹肚子。” 何田抬头，发现李子睿在对自己说话，看了看自己手里所剩无几的饮料。她刚才一直走神，没注意到。何田笑了笑，看见刚才那场面，她在这里坐着难受，书也看不下去。于是找了个借口要走，走之前被周琦叫住想要加微信好友。 何田东西已经收拾好，背着包走到周琦旁边，打开微信，“你扫我吧。”她又对着李子睿说，“杯子我不拿下去了，你自己收拾吧。” 李子睿点点头，向他挥了挥手。 何田慢悠悠往回走，回去的时候外边太阳已经没有中午那么晒，她慢悠悠走着，边走刚才周琦李子睿两个人凑在一块儿的场景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搞不清楚为什么周琦要加自己，大概是为了和李子睿在一起吧。一直快到家，她觉得这几天要避开他们两个人，免得再当电灯泡。 周琦下午通过好友，但之后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当时双方互发了一个表情包，说了几句客气话。 之后几天李子睿再约她出去总是被何田找借口拒掉。她的牙齿有点疼，刚好趁着这段时间去看牙。说看牙，出门之前还要精心化妆，周湘绣笑她看个牙都这么精致。家里这段时间太晒，她涨了教训，墨镜防晒帽防晒衣，全副武装出门。 看牙去了一个评价还可以的诊所，在商场对面，工作日中午，人流量并不多。她进去，一串流程下来，被小护士领着去见牙医。刚见面，牙医背对着她，人瘦瘦高高，一头黑发健康齐整，外面套一个白色长褂。 何田心里说，怪不得里面这么冷，套这么个褂子。她一向害怕看医生，医生里面最害怕牙科医生，偏偏她的牙齿很容易坏，从小到大没少整牙。 她打了一个寒颤，在医生指令下躺在床上，头顶上的白光突然打开，在光晕了她看到了站着的医生。全身上下包裹的很严实，只有眼睛露出来，漂亮的圆眼睛，但又并不标准的圆形，反而有点被拉的细长。可能是白光的原因，他的眼睛亮亮的。 “把口罩摘了吧。”牙医对她说，藏在口罩后面的声音有点闷，但总的可以听出来是个年轻人。何田把口罩摘了，出来之前她涂了一层润唇膏，于是找护士拿纸巾抿掉。 躺在床上，嘴巴张开，她的眼睛盯着上方仪器映出来的口腔内的倒影。随着医生手里的动作和光线的变化，那灰色的影子一直在抽象变动。她喉咙干咽了一下，觉得嘴巴里被人伸进去手指实在难受。 “你右边第叁颗牙坏掉了，需要补一下。” 何田有点发怵，她叹了口气，这个时候她发现医生盯着她的衣服看了一眼。她没来得及多想，对方就提出不同套餐让她选择。 她选择折中价位，尚且在她承受范围内。说起钱来，她父母虽然离婚，但各方却都不少钱给她。她花钱自认为大手大脚，但认识李子睿之后才明白自己只是洒洒水。 李子睿，她又想起来李子睿。她现在嘴巴被撑起，里面被护士塞了一个细管子来保持口腔干燥，电钻声嗡嗡的，听的人心慌。她下意识去盯着牙医看，看他的眉毛，他的眼睛，还有覆在上面长长的睫毛。男生的睫毛怎么都这么长且密，何田心想，李子睿也是这样。 等做完了，医生告诉她少吃凉热，如果疼的话可以随时过来。她本来想去对面商场里吃糖水，被这么一说歇了这个想法，乖乖回家准备休息。 刚出门，她顺着人行路走，准备坐公交车回家。公交还有六站才到，她坐在那儿发呆的时候，看到对面走过来两个熟悉身影。 何田怀疑自己看错，于是把墨镜推到头顶，眯着眼睛去看。对面两个人确确实实是李子睿和周琦。周琦挽着李子睿的胳膊。她要比对方低一个头，李子睿撑伞，她靠着对方，看起来十分亲昵。 “他们两个在一起了？”何田想，“这么快，以为还要再过一两周”。何田突然对李子睿有点生气，“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 她认为，双方是好朋友。何田有一点伤心。 1.6心苗 她没过一会儿就把这种闷闷的情绪忘掉，坐公交回家的时候开始安排今天的晚餐，明天的计划。她尽量让自己的生活在家不至于落入到颓废的地步。 晚餐一般都是周湘绣做，何田今天回家比较早，算计着周湘绣回家的时候大部分饭菜已经做好。周湘绣开门进来，露出一点惊讶的表情。她一边去卫生间洗手，一边大声问为什么何田今天做饭。 其实最近何田一直都没有向前几天一样陪李子睿到家，周湘绣只是大概问了一句，之后几天就都不在意。她今天吃饭的时候，正在斟酌怎么和何田说话，突然意识到这几天的反常，于是有点心虚，话到嘴边就又说不出口。 夹着菜，慢慢吃，心里不安定，饭菜也吃不下去。没吃多久她就感觉没有了胃口，周湘绣瞄着对面的女儿，问了问今天修牙的事情，然后她又问了这几天的学习情况，之后就是一句，“我要再婚了。” 这句话夹在琐事中间，十分平常地说出来。是告知，不是征询意见。 何田把菜嚼完才意识过来背后含义，只是简短地“嗯”了一声。之后两个人继续沉默吃饭，两个人都不说话，只能听到瓷勺碰碗的叮当声。 她把一整碗饭都吃光了，炒的菜也没剩多少。她很久没有晚上吃这么多了。放下碗，动作好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肚子反应传给大脑，陌生又熟悉的呕吐感涌到喉咙。何田吃了周湘绣切的小块西瓜噎了噎，站起来对周湘绣说自己去把洗衣机的衣服挂上。 到了阳台，洗衣机还在转，剩叁分钟时间。她没开灯，依靠在洗衣机那，眼睛朝着窗户外的天空看。她有什么立场去约束自己妈妈呢？何建国儿子都有了，周湘绣要再婚，是正确的行为。只是，到底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感觉自己鼻子发酸，胸腔被挤压，有一种想要剧烈喘息的欲望。 何田双手遮着眼睛，刚想站起来，被楼底下驶进车辆的光吸引住了眼睛。她向外一看，好像看到了李子睿站在外面。她打开窗户，探头去看，确认是李子睿。 李子睿站在楼下，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何田刚才那酸涩的心突然被拨动了，她朝外挥了挥手，喊李子睿。 对方没有听到，她想了想，害怕是自己多想。“他要不是站在楼下看我家，或者是在这和别人碰面打球，那多难为情啊。”她想，“我把衣服弄完，如果李子睿还在这，他就是来找我的。那之后我再......”再什么呢？何田也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她把衣服挂起来，又等了一会儿，在窗户那儿看李子睿。李子睿一直站在下面。 何田拿出手机，拨给了他电话，“李子睿。”她的声音很轻，和往常不太一样。李子睿隔着电话问她，“你怎么了，怎么情绪不高。” 何田问他，“李子睿，你现在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 “你在干什么？” “我在散步。” 何田笑了一下，手指对着窗户对应的小人影那敲了敲，“你散步刚好到我家楼下，我刚刚挂衣服的时候看见你，你等我一下。”说完了她就挂掉手机走到玄关拿钥匙出门。 下了楼道，她快步走到李子睿面前。两个人一块朝着前面的路走。 李子睿先说的话，“真是巧。你什么时候看到的我。”他在试探何田。 何田说：“刚挂好衣服就看到你在楼下。” 何田也帮他维系谎言，两个人慢悠悠向前走，一直走到前面灯光很暗的地方。本来两边的树太盛把路灯遮的影影绰绰，这路灯又坏了一排。因为灰暗，这儿基本没什么人。李子睿走在前面，他听着何田问他，“李子睿，你有什么事儿和我说么。” 李子睿心里一跳，他停下来，直觉是在说和周琦谈恋爱的事情。他想怎么和何田说。“她很漂亮。”“她向我告白的，我觉得她性格很好。”大概总是这些借口，他找女友的标准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只是，李子睿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要和何田解释。他谈恋爱是自己的事情。 李子睿一直在沉默，何田已经停下来，她和李子睿有了大概半米的距离。她的心此刻跳动着，很久没有这样明显地体会到这种情绪。她听到李子睿说，“我这两天和周琦在一起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李子睿接着用有一点抱怨的声音说，“你这几天事情怎么有点多，这几天一直没时间碰面。” 他说着，转过头，看到何田的脸一惊。他快走到何田面前，从兜里拿小包纸巾出来。他比何田高出一个头，对方又低着头。李子睿从上向下擦她的脸姿势别扭，只能勉强擦对方的下半张脸。他把剩下的纸巾塞到何田手里，“怎么哭了。”他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情绪。 何田抬起头，泪珠还在向下滚，满脸狼藉。她说不出话，只是摇摇头。 女孩子在这种情形下总是动人的。李子睿不知她是否是因为周琦的原因哭泣，是在为自己哭吗？他一时说不出话，刚才想的那些借口全忘掉了。 在微弱的光下，他看到何田的圆眼睛向下垂，嘴角也向下耷拉着，很可怜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向后退了一小步。 何田已经被泪水糊住了眼睛，已经不觉痛苦，“我妈妈要再婚。”话说出来，她拿纸巾擦眼睛，勉强笑了笑，“我应该为你们高兴的。”她把李子睿和周琦这件事情也说上去了。 李子睿只注意到前面那句，他心里一下子松懈下来，“这样啊。”然后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何田过了一会儿，情绪慢慢平缓，为自己刚才的失控向李子睿说了声抱歉。她想起来刚才李子睿说的消息，祝福了一下两人。不知道为什么，何田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卧室，去抱一抱自己的毛绒玩具。 李子睿和何田告别之后，踱步回家。走到一半，想起来了自己答应周琦告白的理由，她哭泣时候，眼睛也是向下垂。于是他自上向下怀抱住周琦，轻声告诉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了。 1.7 当天晚上临睡之前手机突然发了一条短信给何田，看到软件有人pick这种信息第一时间会认为是杀猪盘。何田出于伤心，或者是纳罕的心态重新下回软件，准备看一看是怎么回事。 点进去先看个人介绍，内容空空。形象照也是模糊正面形象，只有两幅风景照。两人地点相距很近。何田又看自己主页，确认没有泄露太多个人信息，于是开始跟他聊天打发时间。 何田回了一个表情，然后开始洗漱，准备睡觉。刚到床上对方回复消息，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一直到晚上，何田先说要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她本来不想再理这个人，但是又想找个人随便说话消磨时间。对方回复时间很不稳定，何田觉得有意思，问他职业。对方回复说是医生。 她一直随着对方的话题在聊，没有过多暴露自己，等这样随意闲聊两天，何田大概理清了对方的聊天时间一般在午饭之后，睡觉之前，其余时间偶尔回复。这两天里，她和李子睿默契地没有联系。只是在第二天晚上，她因为晾衣服的原因再去阳台，朝窗外再看，没有看到昨天的人。她想，自己再也不会做傻事了。 一直聊了大概一周的时间，对方和何田加了微信。对方发过来第一条是打招呼，紧接着是“你的朋友圈关闭了么？” 何田回：“保持神秘性。” 对方反问，“你是不是在看我的朋友圈。” 何田：“我把朋友圈关了。” 何田给对方备注上“医生”。聊到晚上，对方突然发过来一句，“不想摆烂了，明天要早起去跑步，你来不来。不来我就自己冲了。” 何田不自觉对着屏幕笑出来，这句话突然戳中了她，她第一次有点认真地拒绝对方。 “我不太喜欢跑步，不过你到时候可以把我call起来，我可以练一下早起。” “没问题。明天周六，终于到我轮休，你中午有时间吃饭吗？” 何田想了想，“可以一起吃顿饭。”打完这段话她就跟对方说睡了。第二天很早何田被手机吵到半醒，摁了两次摁不断，就迷迷糊糊拿起手机，发现是微信电话没办法摁断。无意识状态下她接通电话，对方声音也忽近忽远。她有些傻的嗯嗯了两声，对方说的什么也听不清楚，只记得声音很好听。 过了一会儿，她躺在床上，使劲摁了摁眼睛，这才意识清醒。看了看手机，才刚刚过六点半。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她克制住捂脸的冲动，安慰自己只是个网友。 不过想到对方的声音，何田对这个网友兴趣越来越高。她喜欢声音好听的人。 她是第一次开始和网友见面，难免忐忑。上午一边化妆一边想，自己拖着时间去，如果这个人不帅气，自己立即就跑。 两人约在小区附近的糖水店，“医生”说这里离他家也很近。两人约在中午十一点，何田十一点五分到糖水店，从店门口看过去只有最里一桌有人。背影高高瘦瘦，穿着白色衬衫，脖子很修长，一头日系黑色短碎发。何田心里一动，径直走上前去。 她有些忐忑地走到桌边，试探性问了一下。对方听到声音抬起头，很黑亮的眼睛，嘴唇是漂亮而饱满的红色，皮肤黑白。他粲然一笑，使人只能感受到强烈颜色的冲击。 顾之行举了举手机，何田看到页面停留在两人聊天的微信页面。她抿嘴笑着坐在他对面。坐下之后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顾之行说先点些菜，他有点饿了，下午还要去上班。说话的时候语气热烈，是和长相不匹配的性格。 等一切处理好之后，他先开口，“你好，我还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两个人随后互报姓名。顾之行突然笑出来，声音是有意训练过的好听。 “我感觉我们两个好像幼儿园小朋友。” 何田因为这一句话对他有了好感。她又仔细看顾之行，对方看起来很年轻，圆圆的眼睛，尾部却拉长，她觉得有点熟悉。 “你多大了呀。” “28岁。” 这个时候饭菜上来，何田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个人继续慢慢交流，何田了解到顾之行会法语，之前曾去过很多地方旅游，目前有在投资一些朋友的产业。 何田只是慢慢听着，本能觉得有一些不对——他的资产为什么要和我讲。不过她只是慢慢听着，做了一个合格的倾听者。这时候，她吃的有点咸，要点一杯冰饮。 顾之行问她，“现在最好还是不要喝冰的。” 何田看过去，看到他提示一样地点了点脸颊。她看着对方的眼睛，觉得有点熟悉，问：“你是什么科的医生？” “牙医。”顾之行说。 —————————— 友情提示，最好不要用社交软件，注意安全。 1.8顾之行 何田只是略一思索就想到了对方是谁，她看着对方的脸，想到了他露出来的眼睛和眉毛。那天躺在躺椅上撑着嘴巴的自己，应该是有着一张狰狞的脸。顾之行瞒着自己这个信息和自己聊了一周的时间，想到这里何田有些不快。她问：“你怎么不早和我说你是帮我做牙的医生。” 顾之行反问：“你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何田没有说话，顾之行帮她要了一壶热茶，继续说，“除了那次之外，我之前还见过你一面。” “第一次，是你穿着一条绿裙子，很漂亮。你在糖水店排队，我刚好坐在你旁边桌子上。第二次就是你看牙那次了，你捂得很严实，但还是穿的那身衣服，所以我一眼就看出你来。算上来，这是我第叁次见你来。”他说话的时候，更在给何田倒茶，微微前倾的身体，自今天见面以来第一次对何田语气轻轻柔柔地讲话，“但是，对你来说今天是第一次认识我。” 他们两个人距离拉近，说话声音因此突破了一些界限，何田听出了一些别的意味。何田想，这时候才像一点那天医生的声音。他真狡猾，一直用截然不同的声音和形象来和她交谈，等着看自己知道这个消息时候的样子。 何田慢慢啜了一口热茶，温水滑过喉咙，一直到胃部，大脑都暖起来。她心思一活络，想到自己回家之后仅有两次穿绿色裙子都看到了李子睿和周琦，当天的心情也算不上好。她瞥了一眼对面的顾之行，觉得对方有点晦气，总赶在这个时候遇见自己。 “所以，尽管软件上头像模模糊糊，但是我一眼看到就确认是你。果然是你。”顾之行说。 何田随口应付过去就不再说话了，只慢慢听着对方讲话。她心里有些猜忌顾之行的态度，对方表现的很热情，好像对她很有好感的样子。但是他这样的条件，何必来找自己。如果是贪财，自己是个贫穷女大学生，没有余力供养他；如果是为了发生性关系，他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些漂亮女孩。 想了想，实在想不通，于是她准备随便吧。反正面对这样一个漂亮帅哥，赏心悦目，还能多吃一点饭，自己怎么都不亏。 一直到最后结账，顾之行提前把钱结清。何田要把钱转给他，他笑着说下次请回来就好。但第二次见面还是顾之行自己掏的腰包。 两个人没隔两天去了夜市，顾之行调的班，晚上约何田出来看电影。一部俗套爱情片，是难看到在流媒体上观看会大骂特骂的程度。何田很少去电影院看电影，只被李子睿拉着去过几次。他被甩或者甩人，恋情失败之后拉着她出去看电影，压马路，最后吃一顿。何田通常腹诽，又打在手机上，等不及 出去就把信息递给李子睿，看他笑的双肩颤动。 和顾之行看电影有一些不一样，她坐着总有点别扭，心里悬着一根线，连自己坐姿动作都约束到。她有些僵硬地看大屏幕，分一点心思来提防坐旁边的顾之行。倒不是她觉得顾之行会做些什么，只是一时间习惯难改。这样下来，剧情七七八八囫囵看过去，倒显得有点无趣。 等两个人走出电影院，商场已经快要关门，很难在里面吃饭。顾之行神采飞扬，“想不想吃夜市。”何田点点头，说可以。 何田坐顾之行副驾驶位置，车里播放一首英文歌，她眼光随着窗外流散的灯光转。她今天出来已经和妈妈说了，只是周湘绣误以为是李子睿而已。她想，会不会不安全，自己这样好像太容易轻信人。这 些思虑还来不及有结果，顾之行就把车子停在路边，说已经到了。 两人下车之后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一条有着烟火气和灯光的街道。不算干净，但是来来往往很多人。声音嘈杂，是各种交谈叫卖声音混在一起。 顾之行看她的神色有些跃跃欲试，笑着说，“你该不会没来过这儿吧。” 其实何田真的没怎么吃过夜市小摊，高中之前她只留有学校记忆，高中那件事情及之后则是饥饿感，无穷尽的饥饿感，持续了大半年才缓过来。大学之后她注意饮食，晚上尽量少食，而且学校周围晚上基本没有夜市。 顾之行领她去吃，烤苕皮，炸串，铁板豆腐……什么都来一点，两个人分食，越吃越开心，距离也越来越近。 何田手里捧着刚刚做好的东西，有些烫手，没有来得及看周围。这个时候旁边有个人从后面抽空挤到前面，何田被推到一边，顾之行眼疾手快把握住何田的手臂把她环抱住。等站稳之后两个人快速分开，刚才吃的热烈的氛围冷下来。 周围照旧喧闹，何田把东西塞给顾之行吃，自己在前面走。她递给对方的时候碰到对方指尖，应该是有些热的。她不知道，刚才顾之行握住自己手臂的时候掌心好热，不像李子睿，身体温度好像永远比别人低一点。 何田觉得自己吃辣了，脸颊和口腔都热起来。她想，接下来一定不要放辣椒。等到卷凉皮的时候，还是要了辣椒。黄瓜丝，豆皮，面筋，炸过的花生米，黄豆芽，最后浇上一小勺麻酱，折成厚卷，握在手里就很敦实。 先吃了两口，她突然抬头看了看周围，一下子难过到吃不下去。她觉得自己已经吃了好多，实在是不应该再吃。看到周围全部都是身材纤细的女孩，她突然恨自己为什么犯了嘴馋。 何田快步朝外走，一直到走出街才停下来，顾之行也跟上来。街外边比起里面人很少，看起来也暗淡不少。顾之行问她怎么了，何田摇了摇头，手里拿着卷凉皮，越拿越难受。这个时候，两个人前面骑过去一个小电驴儿，后车座上的女孩穿着短裤，白色瘦弱的腿在两个人面前一闪而过。 何田突然情绪复杂，她抿了抿嘴，强装着对顾之行说没事情。顾之行扶住她，良久没说话，只是接过 她手里的卷凉皮，裹着塑料袋换了个位置，就着另一边吃起来。 何田看着他吃，一直等他吃完，看他拿出纸巾，递给自己一张。他垂着眼睛，慢慢擦嘴擦手，“你现在很好，你已经很好了。” 顾之行直接了当地说，“你很漂亮，你并不需要担心体重问题。” 1.9动情 听到这些话，何田应该是感动的，至少象征性流一点泪水。可惜没有，她一点情绪都没有升起来，在听到“你很漂亮”这句时，她有些反感。 她想，“我当然是漂亮的。但是，我也好丑。”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伤心，“但是，我的长相是我的事情，为什么你要来说。”何田这么想，却仍然不可避免地因为一个男人的，尤其是一个罕见的漂亮的男人的称赞而感到心情平缓。“我真是贱。” 周围慢慢安静下去，一切都沉缓下去，她们俩就像在海水里越坠越深的石头子儿。顾之行拉住了何田的手，带她慢慢走到停车的位置。何田没有摆开，等坐上车，何田的鼻子从刚才街道旁边浓烈的香辛味中跳到了男士香水中。刚才坐进来没察觉，顾之行在车上喷了这么多香水。现在，顾之行身上沾了铁板大火油烟味儿，上车之后夹在男士香水里格外突兀。 车里由英文歌改放中文歌，曲调柔婉，何田越听越熟，“诶，是区瑞强的歌。”顾之行点点头。何田不再讲话，仔细听歌，她最爱这一首歌，没想到这么巧合。 「容易更接近 无意却相爱 有意却不爱 错用情 给她幽默了的心不忿」 听到这里，她突然动情。几天前顾之行的撩拨没有动情，刚才他对体重相貌的“宽慰”没有动情，只是一个小摊夜市味道和男士香水味道的冲击和一首巧合的歌，她突然有一点动情。她抬起头，看向侧边的男人。之后又把头调转，一直看向窗外。 自顾之行的角度，开车途中瞥她一眼，在照进车里的路灯下那双盈盈的眼睛就足够动人。 外面门店都已经关门，路上人也很少。前面的路黑压压，像一个黑色洞口迎着他们两个人。一直到送何田回小区，顾之行车子停在外面。他走下来，想送何田到家门口。何田看了他一眼，注意到顾之行头发上有什么东西。她本来当作没有看到，可是今天晚上氛围到底是不一样，她没有多想，只是凭借情绪本能凑上去要替他拿下来。 她刚刚凑上去，顾之行以为她要来抱自己，先一步用手环住她，手臂轻轻放在她腰部上，另外一只放在背部。何田呆在原地，手一下子忘记抬起来。 她后退一步，从怀抱里挣出来，手指了指头发，说道“你这里有一个东西。”说完，她的脸有些红。何田想，庆幸是晚上，两个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顾之行沉默了一小刻，然后道歉。 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何田转身朝着小区门口走。快到门前，她转身后看，发现对方站在原地看她。何田看到对方朝自己又摆了摆手，于是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晚上回到家，周湘绣问她怎么这么晚回来，问的时候正在沙发上看电视。何田进卫生间洗手，说跟朋友出去玩了。周湘绣以为是和李子睿出去，也就没有多问，只是提醒下次早一点回来。 何田乖巧应了一声。周湘绣快要再婚，之后就要出去住。何田自己不愿意挪地方，之后两个人要分开了。她现在很乖巧地应付周湘绣，也不再和她吵架。 周湘绣突然问“昨天我看到李子睿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很漂亮的。她是谁呀。” 何田猜到是周琦，她告诉周湘绣李子睿和周琦的事情。周湘绣听完之后说，“那你以后不要和李子睿呆在一起到这么晚了。” 何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手机发来消息，是顾之行，他问是否到家。何田回了一个表情包过去，让他放心。 她在心里长吁一口气，觉得顾之行也可爱起来。她现在在家，再想刚才一切，感觉好像做了一场粉红色的梦。他应该是对她有想法的吧，那自己呢？何田想，如果他真的主动提出来，自己应该是不会拒绝的。刚好有人在假期陪陪自己，而且他好漂亮，自己心情也会变好。但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和他实在不匹配，感觉会被人指指点点。 她七想八想，怕自己又落入到自厌的窠臼中，于是问周湘绣“妈，你说我好看吗？” 周湘绣瞥了她一眼“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胖。” ------------------------- 歌曲是区瑞强的《你心换我心》 1.10快消感情 顾之行之后又约过何田两次，只是每次都是中午吃饭。何田坐公交到他的牙科诊所对面的那家商场等他，吃过午餐他又匆匆忙赶回去。之后一天，两人约好出去玩。某某街，被当作旅游景点建设。两人对这个地方都各自来过几次，这次结伴再来反而更像是普通逛街。 两人维持着社交距离，顾之行说“我和你在一块儿的时候真是奇怪，平时我总是被人嫌吵，跟你一起的时候感觉心都静下来了。”何田说“这就是你最近常来找我的原因吗？”顾之行笑着说“也不全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小女孩撞上来。 小女孩捧着一大把玫瑰花，衣服脸蛋都有些脏，才到两人膝盖的高度。她抬头，专门对着顾之行说“哥哥，买点花给女朋友吧。”工作日，街上的人并不多，两个人又看着像年轻情侣。何田猜着这女孩是因为这原因才找过来的。 她拉住顾之行，扯了扯他的手，小声提醒，“别买，是骗子。”顾之行看了看她，笑着对小女孩说，“给我七只吧。”女孩子递给了他七只花，到收钱的时候大开口说要一百元。顾之行皱眉，说太贵了，只扫了她五十。一大一小在街道中央开始扯皮。最后女孩朝旁边瞥了一眼，呲地一声，皱了皱眉，直接跑掉。 顾之行把那七只玫瑰递给何田，何田接过一看，又闻了闻，对顾之行说“这是假花。”顾之行朝女孩跑掉的方向看了一眼，顿了顿说道“其实，不管是真花还是假花，价值都是不匹配的，又有什么关系。我买下来除了可怜她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说完，顾之行想吻她，被她偏过头去，只吻到了她的头发。椰子味的洗发水，他感觉到对方十分冷静，于是退到安全距离，说“还有一个原因，她卖花的时候说你是我的女朋友。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常来找你，我是想问，你想做我的女朋友吗？” 顾之行看着何田，突然觉得她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其冷淡，应该是看错了吧。顾之行想，肯定是看错了。何田笑着对他说“好呀。”顾之行放下心，觉得周围的街道一下子热闹起来。 “你为什么刚才拒绝我？”顾之行问。何田说“街上好多人。” 两个人拉着手，何田带他去喝甜饮，她好爱喝这里的一家店，刚刚确立关系，所以她要带顾之行也去喝。带着镭射的玻璃水杯，棕色透明的冰块小熊有整杯高，醇奶慢慢浇灌上去，只能小口小口啜。顾之行笑着说“你这么爱喝饮品，之后到我家给你复刻。”何田想到他说过投资过朋友开的甜水店，点点头。 反正只是谈一段只是追寻快乐的快消式感情，何田想，为什么要拒绝呢？ 2.1月经 顾之行在暗示的时候，何田说去对方家。“你说给我复刻甜饮的。”她笑嘻嘻地把玩对方的手，堵回他想要去自己家的想法。 实话实说，何田没有把顾之行的存在告诉身边的人。认识的人基本都是同学，家里只有父母和李子睿，刚好这几个人最近都不会注意自己。她只是发了个仅顾之行可见的朋友圈。对方呢？何田专门去翻了顾之行的朋友圈，底下光秃秃的赞。和之前从来没有交集的人在一起就是这点麻烦，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糊弄自己。 顾之行家居装扮意外在何田心里给这个人增加不少好感。极简的黑白灰设计和迎门的大落地窗把两百多平的房间视觉上拉宽拉高。靠厨房那有个吧台，确实有不少调配用具。客厅没有配电视，有一个全面墙幕布。顾之行拉着她到书房，一面是书柜，一面是明信片墙。 “之前旅游的时候拍摄的照片，我都好好保存着。”他笑着把何田拉到客厅。 “你们家显得好大，我家同样大小显得就很挤。”何田跟他一起到客厅坐下。顾之行笑道“我一个人住，平时工作忙在家呆的时间比较长，这么才显得大一点。” 何田刚坐下来顾之行就自然搭上了她的肩膀，说“你要不要把鞋子脱掉，我把沙发展开。”何田踢掉拖鞋，沙发下半部分就慢慢展开，前面投影仪也被打开。窗帘是全自动，顾之行把窗帘拉上，屋子里一下子暗下去。 “你要看什么电影？”顾之行问。何田一时想不起来，只让他来选。最后两个人看《甘草披萨》，顾之行问“你看过么？”何田摇摇头，蜷缩地依靠在顾之行旁边。她肚子隐约有点不舒服，但这是老毛病了，偶尔难受一小会儿。 两个人刚刚看过开头，顾之行评价“有点烂俗的爱情片。”他手臂揽着何田，低头一看，对方的脸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何田摇摇头说“她好可怜。” 何田说话的时候女主角因为父亲的原因刚刚和男友闹掰，借此逃脱家庭的幻想破灭。投影仪投射出的光线映在何田皱起眉毛的脸上，她的身体泛冷，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家好冷，有没有小被子或者小毯子什么的。”顾之行给她拿来一个全新的小毯子。 何田裹着自己，脑子里在想“全新的毯子，也不知道他带多少人回来过。”没过一会儿，她突然感到肚子抽抽的疼，大脑还来不及对这疼痛有所反应，下体液体流出的滑腻感让她不知所措。她今天穿的白色气泡裤，更可怕的是，她现在在别人家的沙发床上。 她推了推顾之行，顺便自己尽量臀部不碰到物体的情况下先从床上下来。顾之行被她这滑稽的样子搞的笑出来，问她怎么了。何田懦懦地说“我可能来例假了，你把灯打开看看没有把被子和沙发弄脏吧。” 她说完就朝着卫生间快步走去，去了卫生间一看发现白色裤子中间有一块鲜红色晕开。何田有些懊恼，今天明明不是来月经的日子，肚子提前也没有预警，之前两个月都很准，没有想到今天栽了个跟头。她拿手机给顾之行打电话，电话很快接通。对方没有到厕所门口，仍然通过电话沟通。 何田先说，“不好意思，没有弄脏你的沙发吧。”顾之行说“没事儿，就被子弄脏了点，可能是把你裹住了。”何田捂住脸，她脸有点红。顾之行又说，“我刚才快递给你买了卫生巾，一会给你放在门口。” 透过电话，清亮的声音在卫生间闷塞的空间里漾开。何田突然对他十分感激，话还没说出口，对方又说“我不知道你的码数，没有给你买衣服。”何田对体重有些敏感，他也没有直接问。何田体会到了顾之行这隐晦的意思，她心中更是感激。“不用了，我自己外卖下单买吧。” 过了几分钟，厕所门口的门被轻轻敲了叁声，磨砂玻璃门显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黑色人影，是顾之行。“嗳，我给你拿了我之前的宽大衬衫，应该适合你过渡一下。如果合适，你可以先出来。” 何田慢慢走过去，侧身在门后，开了一个小缝，伸进来一团迭好的黑色衬衫。何田接过的时候一瞥到对方纤长的手指，好像白的发光。她穿上之后站在镜子前，只能看到上半身。厕所白炽光强烈，穿着黑色衬衫的她在镜子里白到发光。她想到刚才看到的顾之行的手指，应该是光线显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衬衫确实肥大，一直遮到大腿中段，不过还是可以看到大腿向前突出的曲线。她一瞬间不想出去了。 顾之行在门外问“怎么样？”何田回“很合适，但是……，我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坐下去又怕弄脏你的地方。”顾之行笑道“你总不能一直呆在卫生间吧，衣服过来要好久。我给你做了红枣糖水，你总不能也在里面喝吧。”他又说“反正那个毯子也打算扔掉，你出来垫着那个就好。” 说到这个份上，何田推开门出去。她留意顾之行的视线在哪里看，尤其注意他的视线会不会在自己腿上逡巡。何田已经想好，假如他有一刻的停留，哪怕只有一刻，她回家也再也不会理他。 顾之行直直拉她到客厅，沙发床已经收起来。毯子胡乱堆做一团放在地毯上，顾之行让她坐在这里，靠在沙发上继续看电影。这样也舒服一些。说完自己跑到厨房熬红枣水。 伴随着慢慢蹲下的动作，她感受着自己下体，尽量不要有大动作。坐下之后也一直维持一个姿势，何田最开始没有看电影，耳朵一直注意顾之行的动作。慢慢地，她放松下来，前面电影出现的吵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们两个刚才都忘记按了暂停键，于是电影继续播下去，她按照时长算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左右。 电影已经到了一半。男女主角酒吧对望，女主靠在老男人身上，眼睛挑衅望着男主角。 她继续看下去，这次肚子没有像之前那么痛，但心脏却又出现一种淡淡的惆怅与痛苦。 女主角在摩托车后座上，问前面的老男人“Do you even remember what my real name? ”话音刚落，摩托马力全开向前冲，女主直直向后摔在硬土地上。旁边人都在为男人欢呼，朝着他奔去。只有男主角，朝着女主角跑过去。在众人的欢呼中，两个人在灰暗处对视，他拉她起来。 顾之行这时候捧着一盅糖水过来，看到女主角的脸十分讶异地问“你怎么哭了？”何田眨了眨眼睛，竟然自己也没发现自己哭了。手往脸一摸，有一点湿润，很快就干了，就像不存在一样。 她说“不知道，不用管这个。”然后向上伸出双手捧过糖水，暗红色的红糖水里加了姜丝和红枣，手只捧着下面的小盘都感到有点烫。何田等它降温慢慢喝，她平时不爱喝太甜的，今天一口一口慢慢尝觉得还好。顾之行坐在她旁边，替她拿纸巾擦脸，同样是从上向下，笨拙地擦着她上半张脸。 甜辣味儿慢慢把嘴里的苦味驱散，两个人越靠越近。何田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凑上去咬顾之行的嘴唇。又软又弹，像果冻。身体向后一闪，把红糖水塞到对方手里。 “你喂我。” -------------------- 红糖水真的不好喝 2.2渴望 两个人总是在一瞬间变得亲密起来，何田和之行正挨在一起，把那碗糖水喝的七七八八的时候手机响了。外卖员让帮忙按一下电梯。之行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大塑料袋的卫生巾，何田笑着问“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他说“我都买了一点。” 衣服到了，快消牌子便宜而且码数足，罩在肥大的袍，身体忽然有了安全感。何田提出要回家，让之行送自己。之行替她拎着那一大包卫生巾以及替换下来的衣服。两家小区挨得很近，其实不用开车，之行体谅何田身体，开车送到小区门口。 拎着一大包东西，她想要不要让他进去坐一会儿。慢慢前走的时候，她转头看了看之行，还坐在车里，眼睛盯着她。何田笑了笑，觉得碰到妈在家里面就麻烦了。 之后几天何田一直窝在家里，这几天李子睿和她联系很少，何田自己也不主动凑上去。她闲的没事就和之行聊天，拍早午餐照片，讲一些琐事。那天晚上，何田接到之行的消息，说是要来看她或者带她出去玩。何田看了眼时间，今天她妈估计不回家了，就让顾之行来找她。她穿的睡裙就到下面楼道口等顾之行。 顾之行到了之后，她刚想拉着对方上楼梯，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两个人转头一看，何田发现是李子睿。之行歪头，看了何田一眼，等她介绍。 何田走上去，问，“你怎么了来了。”然后对之行说，“这是我朋友，李子睿。”她转头又对李子睿讲，“这是我男朋友，顾之行。” 李子睿顿了顿，只看着何田，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然后说没事什么大事儿，自己之后再说。 等李子睿走了，何田和顾之行上电梯，两人都没说话。何田家在二十一楼，上电梯的时候，她在走神，突然被之行搂在怀里。何田一惊，想推他“你干什么？” 之行笑说“还说我，你自己不注意就要靠在电梯上。电梯那脏，我替你想的。”何田注意力又回到之行身上，笑着说“谢谢你。” 这个时候，到了家，何田开门领他进去。给之行拿的拖鞋是新的，两个人到了客厅。何田给之行泡了大麦茶，递给他的时候说家里只有这个。 之行笑了笑，问“你就穿着这个睡裙来见我吗？”何田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从高中穿到现在，明显款式土气，颈后的蝴蝶结绑带早就散下来。“怎么了？”之行坐在她旁边，已经把茶放在茶几上。他的手把玩着何田的手指，何田手又白又圆，甲床养的很好，即使手指粗短也只是显得可爱。“没事，很可爱。”之行想到刚才楼底看见的人，又说“刚才那个……，他经常来你家吗？” 何田一听就知道在说谁，她说“李子睿，他经常过来，我们两个大学认识，刚好家住在一起。只是朋友。”之行哦的说了一声，他捏了捏何田的手指。何田把手收回去放在腿上，之行顺着看过去。手落在大腿上，之行的目光也跟到了大腿那。 睡裙长度本身就是中等长度，沙发上一坐，长度缩到膝盖上方。何田的睡裙真的有点老了，料子是棉布的，贴在身上像是一片快落败的花瓣黏在窗户上。她坐在没在意，裙边因为坐姿折起来一块，其他地方有点向上卷，露出白嫩嫩的腿。出于礼貌，之行不该注意这儿，但他的目光黏在上面，手凑过去捏了一下。 出乎意料，何田没有生气，她脸上是一种冷漠的神色，“我有的时候时候真想问你，你跟我在一块，不怕被别人说有恋肥癖吗？”她说的这么夸张，又这么不客气，一时把之行噎的不知道说什么。 “你，还好呀。”他默了默，又说，“其实，我没和你说过。我之前也很胖。”何田不说话，绞着自己的手指。之行继续说，“社会对男性的标准一贯低，对肥胖的容忍度就更高。我在这种情况下被说肥胖，所以是真正程度的胖。因此，我是知道你的。”他说完笑了笑。 何田不知道怎么回复他，盯着他的脸，出乎意料地问“那我瘦了之后也会像你一样漂亮吗？”之行说“你现在就很漂亮。” 他继续说，“我是毕业之后来这儿的，我一个人来了这儿，我爸妈也管不了我。我刚才换鞋的时候没有看到男式拖鞋，你家里也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何田本来不会回答关于自己隐私的问题，可刚才无意间问出来的问题像是把她心里最隐秘的地方捅了一个洞，之后也自暴自弃起来，“我爸妈离婚了。”只透露了这一点信息，再多的也不肯透露了。 听了对方的话，她本来并不想相信，但是在听到“我是知道你的”时候又难免感动。她现在看之行，只觉得他哪里都好，更是不知道为什么选择和自己在一起。之行是不害怕别人说的，可是她自己会害怕。两个人走在大街上，或是po照片到网上，难免有人会指点。bodyshame倒是其次，只是害怕别人目光投注过来，无意间略过是露出的神色实在伤人。好像她的一切都会被否定，作为女性，她的一切价值都只依托于外貌和身材。 这实在伤人，她无法可施。现在呢？顾之行像是拥有皮肤饥渴症一样抱住她，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会轻轻告诉她，“你很好，你不需要担心。”这种隔靴搔痒的话。何田只能报以沉默的微笑。她并不相信男方的态度会有什么用处，但目前，仍然本能抱着对感情的渴望来和顾之行相处。 2.3初尝试（肉渣） 两个人接下来并没有做性尝试，最后之行走了。第一次性尝试是何田去顾之行家，这一次顾之行带她去卧室，何田没有意见。 顾之行卧室里摆了一个全身镜，她走过去看，“你在床前面放这个不害怕么？半夜起来看到自己，吓都要被吓死。”顾之行在何田身后，环抱住她，笑着说“你们怎么都这么说？”何田准确抓住关键信息，“你们？”之行说“还有前女友。”何田哦的应了一声。顾之行问“你之前谈过恋爱么？比如说和那天看到的那个男生。”何田皱着眉，“你怎么又说起他来了。” 之行一只手去抚平她的眉毛，慢慢下移，遮住她的眼睛。眼前突然变得黑暗，其余的感官就格外清晰。何田清晰感到在自己腰部的手慢慢上移，撩开上衣，手指轻轻划过皮肤，带过一阵颤栗。 “你之前也是这样吗？”何田突然这么说。顾之行叹了口气，“你是故意这样问来扫兴的吗？”何田笑嘻嘻地问“你们男生是不是都这样，确立关系没多久就像发生性关系。”顾之行把盖住她眼睛的手放开，问“那你同意吗？”何田说，“我要是不同意的话还跟你进来么？” 顾之行站在自己背后，何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从镜子里看到他开始低头亲吻自己的脖子。 窗帘被拉起来，也没有开灯，她隐隐约约在一片灰蒙蒙中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那一点小肚子的轮廓，算不上细的小腿，万幸她没有游泳圈。她这么想，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她勉强笑起来，却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 她推了一下顾之行，说去床上。两个人推搡到床边，何田一下被推倒。跌到软乎乎的床垫的时候，何田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在这种床上睡顾之行的腰部会不会有问题。在进行更加离谱的想象之前，自己的裤子先被人拽着。 何田觉得他拽的太费劲，自己抬腰脱下来。等手指勾到内裤的时候又被之行捺下，他把头凑到何田两腿之间，毛茸茸的头发划着大腿，微微发痒。等他舌头碰到内裤中间，热烘烘，黏湿湿，双腿一夹，何田身体不自觉抖起来。 他来给我口交，那之后我是不是要有来有回？何田一边想一边抖，她自己是不会给别人做这个的，即使是从最基本的卫生角度。舔了舔，隔着一层布料舌头抵进去，何田耳朵边是滋滋的水声，她腰部以下软成一滩水，又热又难受，扭着腰朝着侧边歪。 之行抬起上半身，一只手压住她，另外一只把内裤拨到一边。何田手臂半盖住眼睛，漏出的那一部分看到了之行的唇，红艳艳，灰暗中有着水光。她的脸红了。 高潮之后她的心突然空了下去，把脸埋在枕头里，整个人是不愿意动了。这个时候顾之行才开始脱衣服，很麻利地先把裤子脱掉，露出鼓起一块的下体。何田出于一种应付的心态看之行动作。 之行突然问“你是第一次吧？”何田懒洋洋地回“你怎么突然这么问？”顾之行脸上有一种奇怪的神色，说道“我总感觉你看着我，好整以暇，很老练的样子。”何田笑起来。 这个时候，床上传来手机铃声，被闷住的声音。何田以为是之行的来电，于是懒怠地趴着。“嗳”之行用脚尖踢了踢何田，“你的手机。” 何田去找自己手机，看到通讯名字，下意识把手机朝侧面转了转。接通之后，是李子睿的声音“你在哪里。我，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他声音罕见带着点苦闷。哎呀，何田几乎要心态起他来。上次见到他这样，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分手，也是这样来给自己打电话。“我还能找谁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当时这样说。何田于是陪他饮酒，在KTV嘈杂中陪他流泪。在眼泪留下的时候，她将自己的情愫埋葬。 “怎么了？”她压低声音说，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之行。对方躺在她的大腿上，呼吸刚好喷在腹部。 “我，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李子睿说，“我在家。” 何田只是含混的嗯嗯，对方还没有等她明确回复就直接挂断。她低下头，看到之行在看自己。 “怎么了？” 何田带着点歉意说，“不好意思，我这边有点事情。” 之行低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很可怜的样子。如果不是了解李子睿，她是不会直接过去的。他这样的语气很不对劲，所以她是要过去看看的。只是自己过去总是不好，等快到家的时候给周琦发条消息，看看她了不了解。 这么一想，何田推了推之行，说自己真的要走了。之行手抱住了何田，又慢慢松开。何田先去浴室冲了一下，然后换上衣服，直接出去。内裤湿答答的，已经不能穿。她干脆扔掉，只在外面套了牛仔裤。刚背起包，何田突然想到了什么，走到顾之行那儿。“让我看看男的penis是不是真的可以扭来扭去。我想摸一下。”她笑着打趣。之行只穿内裤大字状躺在床上，眼睛斜向上看她，嘴一瞥，“那你还出去找别人。” 何田叹气，带着安抚说“我是真的有事情，下次我来找你。” 快要到李子睿家的时候何田给周琦发了条微信，只是问李子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等已经到了子睿家，周琦才回过来，说自己尽快赶过来。 她先见到了李子睿，他精神有点颓唐，但还是俊美的。或者说，因为这向下的气质才更撩人。“你和周琦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吗？”何田先问的。她边问边打量这个房间，装修已经过时，故意仿欧的风格，世纪初特有的一点老旧感。房间被打扫的很干净。 “这是我爸妈的房间。”李子睿说。何田不出声，她是知道李子睿父母关系不好的。李子睿继续说， “准确说，是我妈妈的房间。不过也没差，他们两个人都不在这住。” “我有的时候真是恨，为什么他们不离婚也要维持这样的状态，为什么两个人都……”子睿接下来的话声音愈低愈快，她听不清楚。何田没想到他突然就说出这样情绪失控的话，她也沉默的坐着，两个人坐在屋内的小沙发上，斜着坐，角度小，胳膊要碰到一起去了。何田把手臂向内收一收，声音慢慢地 “嗳，我是不了解他们没有离婚这件事。”她以为两个人只是单纯工作忙和孩子关系不好。 “怎么说，其实，你可以做点什么事儿发泄一下。吃点东西，睡一觉，睡一觉什么都过去了。”何田这样劝慰。子睿只是坐着，低着头，头发全凌乱地堆到耳边额头，像是一个雕塑一样。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发出声音。“哎，何田，何田。我有点事儿和你说。我真的很想和你说。”到底是什么事情，他也不说。何田心里有点着急，看李子睿犹豫的样子，好像小时候抠莲子，每次抠到手指疼也要抠完。 李子睿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在他犹犹豫豫的时候，周琦已经赶过来。 由于顾之行的工作原因，何田和他的性爱尝试放在了第叁天。这一次何田包里提前另放了一套衣服，做好了充足准备。这次开始之前，顾之行要两人手机先关机，免得像上一次一样被打扰。 2.4羞辱 等真的发生了性关系，她只觉得有点平凡。被人缠住的腿像蚂蚁一样细细密密爬动一样，肢体颤动，大脑放空，但之后总是乏味的。这和预想的好像有很大差别，但差别又好像不太大。她也只是长吁一口气，心里对自己升起了一点无由来的自信。 相较于过程，她更爱做完之后被顾之行怀抱着的感觉。温热的怀抱和呼吸，被困在狭窄的肉体空间中，两个人皮肤相互触碰。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她为了这温存后的皮肤相触，于是以极高频率和顾之行做爱。两个人这样交往一个多月，已经快要到暑假末期。 这一天，顾之行要带她去见自己的朋友。惯常来说，一行人会聚在酒吧。但之行了解何田，她一向少去酒吧之类的地方，最后几个人租了一栋别墅。何田被带过去的时候，心情是很坦然的，只是她并不认为自己需要进入到之行的社交圈内。 两个人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到了绝大部分人，有男有女。只大致扫了一眼，她和之行找了一处空位置坐下。还差两个人来，之行已经和其他人交流起来。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从大门那进来。其中一个很直接的和大家打招呼，并且介绍旁边的女孩。 两个人都很漂亮，无论以何种标准来评价，都可以称得上漂亮的那类人。事实上，在场所有人相貌都很优越，只有两叁个男士稍微普通，也可以通过一些配饰的搭配来弥补。毕竟男性只需要稍微捯饬一下自己，就很受表扬。与其以漂亮来概括之行的这些朋友，不如说是拥有一种进攻性的气质。 何田很少接触这类人。 之行的目光在旁边女孩身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就低下了头。何田注意到了之行的目光，在这种环境下，这也是最占据她注意力的一件事。她什么也没有表示，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本来就寡淡的性格就更加的突出，所以她认为，自己一点点微小的行动也只会更加的明显。 她只是低着头，手里转着自己的手机。之行拉着她和一群人吃饭，玩游戏，总没有落下她。但还是有点怅惘在的，她被两个人独处时的氛围蛊惑，竟然生出了一点点可以在一起的幻想。她和之行两个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等到歇的时候，她去卫生间。二楼的卫生间在最角落的那个房间，一楼人很多。何田有意避开大家，于是单独上到二楼去。刚刚握住把手准备开门，她听到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她刚刚想要退回去，刚转身，就在水声下听到被压低的声音提到的自己。 「顾之行带来的那个人」 她轻轻放开把手，耳朵贴着门听对方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真的很胖」「看她手臂漏出来的肉」「健康」「不搭配」压过水的声音被塞进耳朵里，很老套的一些话。何田垂着头，反而笑了笑，她注意不要出声音离开二楼。 等到了一楼，见到之行之后。之后握住她的手，问她“怎么样？” 何田眨眨眼睛，笑着说“还不错。” 听到那些话之后，身上的血液好像又开始流动起来，眼前的世界自动带了色彩优化，一起都鲜艳起来。她过了一会儿，拉着顾之行的手，问“我发现你的朋友和你气质差好大。” 之行没有听到，有人在叫他，他气色去旁边玩。过了一会儿，最后被带来的那个女孩凑过来，和何田搭话，何田听了听，觉得声音很熟悉。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何田说还在读书。对方声音很低的哦了一声。何田意识到了这就是楼上说话的那两人之一。 她对何田说，“你好可爱。”何田没有应答，心里突然烦躁起来。她突然站起来，走到之行那，凑过去对他说自己突然有点事情，要走了。 之行问她怎么了。她摇了摇头，说她爸妈突然找她。之行起身要送她回去，她压住之行的肩膀，很体贴地说不用了，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了。 之行看了一眼外面，天才刚刚暗，勉强属于白天的范畴。他怀疑何田是故意挑着时间提出要走的。于是他帮她点车，一直看她坐上车才回去。 上车之后，她不免想到刚才的事情，觉得自己表现真的是糟糕透了。但好在她也不用再多见面，何田以此来安慰自己。她有些想和顾之行分手，但今天的事情他有没有什么责任。况且，她很贪恋这种亲近感。 “迟早要分手的”她这么安慰自己，“反正假期快要过去，一旦回了学校，自然而然就会分手。所以，没有必要自己先提出来。”她尚且可以从这里收获到一些东西。 她突然想到，类似这样的场景她之前还遇到过一次。 那是刚刚上大学，省内聚餐之后同一级的人又约着去玩。大概是什么社交小游戏，喝一些酒，吻旁边的人，大概就是这些。事情有些糟糕，她当时不会化妆，比现在还要胖一点。事情很自然地就发生了，羞辱本来就是可以合法化地施加给胖女人，更别说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她当时旁边是一个男生，姓名长相已经忘记了。他说，“我不要坐在这儿，真是吃了大亏。”她是什么心情呢？周围人笑起来，他又说要换位置，大家笑闹着混过去了。 她低着头，听笑声环抱住她。笑声越大，她的脸越涨红。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谁都不出声音。 “道歉。”有个男生说。 她抬起头，看到李子睿来到两人之间，对着男生，又重复了一遍“道歉。” 那个男生的脸涨红了，嘴努起来。“嗳，你这么认真干嘛。她是你什么人，难不成你要她当你女朋友。”这种话面赤声粗的说出来，让别人不能再当作笑话糊弄过去了。其他人也不出声。只是李子睿坚持要让他道歉，最后他不得已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声音很小，四个字粘连在一起吐出来，听都听不清。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哭了出来，当着一堆人的面，眼泪像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太丢人，弄的大家都下不来台，自己也难看。 她最后一点自尊都没有了。 李子睿转过来先发现她低着头，好像在哭。游戏也玩不下去，避免更多人看到，他拥着何田走出去。两个人一起走出门的时候，她在心里想，她原谅他了。不管李子睿还记不记得高中那件事，不管他认没认出来自己，她原谅了他。 3.1 忙完目前的工作，李子睿发现何田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自己。他想到那天晚上和她在阴影处的对话，心里忽然有了一些不安。他不知道是因为他谈了恋爱，或者是单纯没有告诉她这件事情，亦或者是因为那天晚上他退却的态度。李子睿想，但是逃避怎么能怪自己呢？ 但因为心里的不安，他还是去找何田，想要缓和一下关系。走到何田家楼下，刚要打电话就看到她从电梯口下来，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很明显在等人的样子。李子睿刚想上前，看到她朝着另外一个人走过去，拉着手想要朝着楼梯走。 “何田。”声音不过大脑先出来，他走到两个人面前，眼睛瞄向两个人牵着的手。在看到他之后，何田的手主动放开了那个男生的，这一点稍微让他好受一点。 李子睿看那个男生，很漂亮的脸，但气质让他讨厌。他要比自己高一点，但是自己要比他瘦，看着要更修长。李子睿在心里进行比较，听着何田的介绍，他突然觉得可笑。自己和他比什么。 他心里突然并不好受，像是淋巴上突然长出一片痘来，日常看不到，但是却让人烦。一种被人遗弃的错觉让他看向何田。她很局促，李子睿对她这么熟悉，怎么会看不出来呢？笑了笑，李子睿转身离开。 回到家之后，李子睿一直在想，“何田为什么要让顾之行进家？”“她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比起“何田成为了别人的女友”他更不能接受何田竟然从来没有告诉自己这件事情。 这时候，周琦发过消息来，说要下午来找他。李子睿现在心里只有不耐烦，硬邦邦地拒绝了。他不知道自己对何田是一种什么态度，作为好友，他应该祝福。尤其是之前，他还想过给她介绍。现在何田自己开窍，应该是好事情。 既然是好事情，那自己为什么一直在想。那天晚上她那么暧昧，难道都是在骗自己吗？他心里起了不知道朝向谁的愤怒，强压着自己想要集中精神做事情。 这样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了几天，李子睿在此期间一直把自己闷在家里，一天只吃一顿，点外卖放在门口。孤零零呆在这样的大房子里，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委屈可怜。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只不过没想到现在这样身心成年的情况下还会如此幼稚。 一天下午，李子睿被周琦拉着出去吃饭。周琦看他脸色苍白，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子睿歪了歪头，他现在被人折断的植物根茎，看着周琦的脸，勉强笑了笑。周琦被他这一眼看的心里一跳，在她有限对李子睿的认知中，总觉得他看人是充满魅力的。 “嗳，你要吃什么。”周琦这么问。李子睿说“近一点的就好，最近胃口不好。”这一句话堵的周琦也生气，她哪里这么下贱，总是贴着李子睿。在和他在一起之前，总感觉他哪里都好。学历长相家世。学生时代的一点梦想总是要追寻的，于是把自己放的格外的低。但是在一起之后，难免泛起一点现实的而又更甜蜜的要求。 周琦随便点了一家饭馆，两个人落座。周琦有意冷一冷对方，也不主动说话。李子睿并不在意，只是在那里等饭菜上来。他百无聊赖之下看面周琦。手肘拄在桌上，她的手臂上有一颗痣。他盯着那颗痣，忽然回想周琦的脸。他发现自己竟然很难在脑中勾勒出她的大致印象。 左等右等，没有等到对方主动来哄自己。周琦先开口，“李子睿。”等李子睿看自己，她才压低声音继续说“你看斜前方的那桌。”周琦是想让李子睿看那桌男女凑在一起，两人的很亲密的相处。 李子睿刚好背对，于是借着拿水的姿势稍微转身，看了一眼。两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旁边放着一辆婴儿车。他没理解到周琦的意思，于是问她。 周琦一时语塞，她笑了笑，喝了口水，“两个人真亲密。”她怕自己这样说太直白，于是又补充“只是这么看男生要更显年轻诶。” 女方应该还在生育之后的恢复期，穿着宽松长袍，脸上还带着浮肿和疲态。男生娃娃脸，这样一对比更明显。李子睿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慢吞吞说，“其实还好。”周琦觉得他好像非要和自己做对，于是对着说，“哪里一样。” 李子睿不再说话，他被周琦这种姿态击中，突然也有了一种羞耻感。浑身像是被扒掉那一层遮掩皮套，自尾骨那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凉意。 他从周琦这样的姿态中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 他也像周琦嫌弃这个女人一样嫌弃过何田吗。他至少害怕过这种情绪。 两个人沉默地吃完饭，期间没有再多说话。李子睿是个很干脆的人，既然已经认识到困扰之处，就不会再纠缠。他吃完饭直接抛下对方回家，回家路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要跑起来。呼吸急促，大脑也一片空白。借着这股情绪，回到家之后他直接打电话给何田。 等接通之后他一下子嘴笨，只是支支吾吾的说了一声，“你在哪里。我，我有点事情要和你说。”他好些话想说出来，但是好像都堵在嘴巴里，一字一字憋出来。 听到手机那边何田声音传过来，他几乎要将表白说出。只是这样太随便，说不准她身边正陪着男友。正在斟酌如何说，何田已经讲好要过来。很急切的语气，带着关心。 李子睿心里泛起一点甜蜜，她本应该是来爱我的。 ———————————— 真的不好意思，这几天一直在忙毕业的事情，毕业典礼和各种手续转交，再加上实习和旅行安排，所以更新一直在拖。 请假条 毕业旅行，七月叁号恢复更新。 3.2分手 李何见面，他带何田进到二楼最靠里的房间，两人分别斜坐在沙发两边。何田坐在沙发，对着小茶几直面墙壁，隐约可以看到墙侧向外蔓延的几条隐约的线。她盯着这线，猜测是墙上的花纹，应该是的吧。李子睿坐在她右手边的沙发上，他斜对面是一个梳妆台，一个小半面墙高度的镜子贴在那儿，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细细的灰。透过镜子，他看她隐约的轮廓。她在不自觉的发抖。 李子睿感觉似乎有好多话要和她说，但是那些话像烟一样，越向上飘越散，等到出口，只留下一种淡淡的说不上的情绪。 “这儿是哪间房子，之前你一直不让我们进来，现在又把我拉到这里来。” 李子睿目光移了一下，转到她身上，夏天穿着的防晒外套起了好多皱褶，衣服下面是新压出来的褶子。他眨了眨眼睛，觉得对方一定是很着急过来的。“其实，这是我妈之前住的房子。”准确来说，是住过两叁年的屋子。他突然想到了要对对方说什么，自然而然那些话冒出来，“我妈不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就走了吗，小时候也没跟我一起住过。五岁的时候她过来找我们，那个时候他们关系还是很缓和。”他话说的七零八落。说到这他又笑了笑，低着头，余光继续去看镜子里何田那有些飘忽的背影。“她走之后，我算是过了一段不太愉快的日子。嗳，你......”李子睿想到了什么，僵硬地，缓慢地，他感到自己成为了一棵树，脚扒在地上，连转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 “怎么了。”何田的声音很淡的传过来，带着一点关切。她的声音算不上好听，只是那种普通的声音，但经过练习总算带上了一点女性的柔婉。 另外一种声音，一群青少年男生变声期特有的聒噪聚在一起，暴在耳边，“怎么了。”高中时他周围一圈男生曾经在他身边聚着这样问，把他手里捏着的迭起来的纸抢过来。一堆人看完之后声音压低，嘻嘻笑出来。“嗳，我帮你“处理”这件事儿吧。” “别太过分。”他当时只说了这么一句。当时临近放假，过两天开学，何田没有回来。过了半个月，她回来收拾东西。只有一个沉默的背影对着大家，粗重的，臃肿的身体不再被校服束缚，她动作有些慢的收拾。中午吃饭的时候教室零星剩几个人，他坐在后排，刚好可以看到她。全程却只能看到她逃避的背影。 何田转学了。他想到那天收到的纸条，在夏天教室闷热发臭空气中心里涌现出一股不安。 等后来问同桌，他正在抄写作文，课间很吵，他想了几秒，眼睛继续盯着资料说，“她应该不是因为这个转学的吧，那也太开不起玩笑了。” 李子睿后来才知道玩笑是什么。那两天假期何田被人骗到快餐店，一堆男生在外面窗户那盯着她笑。“她当时穿了件裙子，黑色蕾丝，好丑。”告诉他的人边说边笑，“她怎么好意思穿裙子。” 李子睿当时身体逐渐泛冷，正如现在想起来这件事，他感到手，腿好像也变冷变僵。他突然怀疑自己是否可以再去爱她，但这个想法一出来，他就觉得有些好笑。即使发生了那件事情又怎么样，何田一点都没认出他来吗？即使她没有认出自己来，那也没事儿，他知道了自己喜欢她。不管何田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都无所谓，我喜欢她就行了。 这样一想，他把冗杂想法全都抛开，想要和她表白心迹，他自己手机突然响了。他一看，是有人过来，让他开门。 何田笑了笑，觉得脸有些僵，“你怎么这么看我。”她看李子睿盯着她，目光让人发毛。她几乎坐立难安。 “你叫了周琦来么。” “嗯……我有一些担心你的状态，叫你女友过来。” 何田话还没有说完，李子睿就朝外面走。李子睿快步走在前面，憋着气，想着自己满腔热情投空，想叁人对面直接和周琦分手。等走到楼梯那里，他拐角处看到跟在后面的何田，扭头看到了对方神情中的无措。他压着情绪，想到何田性格，决定不要闹的太难看。 等何田到楼下，先告诉她自己没有什么事情，让她先离开。剩下两个人看她出门，周琦倚在门框上，说“你还不把我迎进去，外面好热。”这时已经晚上，两层房子阴影投下来。李子睿站在门内，刚好逆光，看不清楚表情。 “没有这个必要了。”周琦听到李子睿说，“趁着这个机会，我觉得我们还是分开比较好。” 3.3跟踪 之后周琦又纠缠了几天，他把各种社交方式全部拉黑对方，这件事对他来说就算是掀过去了。之后几天，他没去找何田，只是偶尔看对方动态。朋友圈上次更新还是回家的时候。李子睿点进她的微博，何田并不知道自己的微博账号已经泄露。 他是随意打开去看的，去真的让他发现了一张照片。午餐的一张笼统拍照，边缘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人投下来的影子。李子睿手指一拉，放大照片，认出这是哪一家饭店，当时就起身收拾准备去那家商场。刚站起来，想到何田是否会意识到自己在偷窥她，到时候只怕会让她有了恶感。李子睿想，一定要好好准备，不要露出马脚。 开车到那儿只要十几分钟路程，他从车库出来，直接升到五楼。他正在思考怎么制造偶遇，刚出电梯没注意下和掩面女人碰了一下。对方低着头，带着哭腔说对不起。 声音很熟悉，他下意识抬头看对方，认出是谁来之后觉得真是凑巧。李子睿退回电梯，见对方没有注意到自己也不出声。何田单手捂脸，侧着头，肩膀向内收缩。她在有意地把自己藏起来。她怎么了？李子睿不想再去想，直接叫她名字。等对方抬起头来看清楚是谁之后，何田直接上来抱住了李子睿。夏天衣服很薄，眼泪很容易把衣服浸湿。 等电梯打开，李子睿半怀抱着她走出去，让她不必把脸暴露出来。电梯与车位距离很近，两个人很迅速上了车。上车之后除了偶尔递一下纸巾，李子睿一直没动，只是坐在那里听何田压着鼻音哭。 等她不哭了，李子睿开车回家。刚出地库，外边阳光照进来，他瞥到何田眼睛都已经哭肿。何田不说话，李子睿也不主动开口。走到半路，何田开腔，声音还有些闷“你怎么到了这儿。” 李子睿说“刚好中午想去那一家餐馆吃饭，也是凑巧。” 何田低头笑笑，也不搭腔，过了一小会儿直接说“谢谢你，总是让你看到我这种状况。”话说出来有一点自嘲的意味，“不过，也只有你了。” 这句话使李子睿心中又凭空生出了一种冲动，他来就是为了这些的。只要有这句话，这几天独居时对何田生出来的一些埋怨的想法好像都是那么微不足道。只是何田下一句就是，“你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李子睿听了也不做声，只是笑笑。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对他来说，最好的朋友与最好的男朋友之间并没什么区别。 何田继续说“我今天真的有些犹豫，要不要和他分手。我之前总觉得反正还有一段时间，他也没什么问题，我没有必要为了其他人的一些态度去做多余的事情。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严格来说和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确实是伤害到我了。” 李子睿说，“那你为什么还要犹豫，如果你来问我，我肯定是让你分手。” 何田笑了笑，把头抵靠在车子前面。香薰是清爽的橘子味儿。她的神经都被舒缓。“可能是因为我……”犯贱那两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她的脸面和自尊让她耻于说出那两个字。尽管非常不想承认，她确实很耽于顾之行带来的情绪价值。就像是从来被禁止吃糖果的小孩子，一旦趁父母不在，拥有了吃糖果的短暂机会，就怎么也停不下来。在面对被爱方面，她确实是个小孩子。 何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她努力想要把话题变得正常，于是开始说李子睿的车。李子睿也很识趣地不再继续说，他仔细回想那天偶然见到和何田在一起的男生，应该就是何田所说的男人。 车内只能听到冷气呼呼的声音，何田的头靠着软垫上，侧头看窗。从李子睿的偶尔投掷下的目光中只能看到她凸起来的胸部曲线，以及那放在膝盖上的手。 他之前是怎么没有发现她的手会那样的可爱。虽然车内空间冷气十足，肩膀那里好像还有刚才何田压抑之后难以控制哭泣喷出的热气，他的怀抱好像也还残有拥抱的异物感，胳膊肌肤相碰的地方也热起来。 等回到家，一直到屋内，把窗帘拉上，也不开灯。李子睿脱掉自己的上衣，在压抑的黑暗中凭借记忆找到靠肩膀处被眼泪洇湿的那部分，脸慢慢靠过去，好像自己的脸和她的脸碰在一起。他将整张脸埋进衣服里面，嘴唇碰到那个位置，就好像是要亲吻她一样。 嗳，他发出长长一声喟叹。李子睿认定何田应该是他的，不然怎么这样有缘分，那么大一个商场，刚好让他碰到了。想到那个男人，真是可恨，让何田几次流泪。但是，看到她伤心，他又刚好可以趁机凑上去接近对方。通过几次这样的巧合，对于何田来说，他是否是又有些不同呢？想到这里，他不禁又为她遭受痛苦这件事感到庆幸。他想，下一次靠这样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是先要把她的男友剔出去。 ------------ 从男性视角写感觉有些变态，想到吻泪洇在衣服印迹这一情节的时候突然想到了郁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