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难驯》 第1章 被绑上去强娶的少年 身下好热,蒸出些粘稠的汗。 阮凝香极不舒服地动了下,缓缓睁开眼帘,入目的是一片白里透着绯红的——胸膛? 还有滚动的喉结,光洁的下颚,低沉性感的声音。 “既然醒了,是不是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 阮凝香愣怔了两秒,猛地抬头。 一双微微眯起的眼眸,正晦暗不明地瞧着她。 这是咋回事啊?! 阮凝香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她的身下,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双手双脚分别被红绸固定在了床上,身上的大红喜袍松松散散地敞着,露出刚才她所见的那片春光。 而她此刻,正一丝不挂地趴在男人的身上。 手感,心跳,呼吸,热度…… 所有的感官都太过真实,这显然不是春梦。 阮凝香忙从他身上爬起来,胡乱地抓起堆在一旁的衣服,披在身上。 “把绳子解开!” 耳边再一次传来男人低沉略带命令的声音。 阮凝香大脑一片凌乱,下意识地就去解禁锢着男人手上的红绸。 根本没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忽的,那双手刚一得到解脱,就瞬间将她扑倒在床上。 有力的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幽深的瞳孔里骤然聚拢起层层杀气。 “阮!凝!香!” 阮凝香想反抗,下半身又被男人的长腿狠狠压住,颈间传来致命的压迫感。 她被迫仰着脖颈,喉咙间留出一丝喘息的空间。 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生死临头,阮凝香竟觉得眼前之人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此人。 唯一还能掌控的眸子,缓慢地动了一下。 男人的左耳垂下面有一个小小的黑痣,视线下移,盯着那敞开的胸口,洁白的胸膛上还有着一颗芝麻大的朱砂痣。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该不会是…… 阮凝香脑海里闪过一个荒谬的猜想,她试探性地从嗓间发出一声微弱嘶哑的声音,“言子瑜,我们已经是夫妻了。” 不提还好,一提男人的火气明显地又窜了起来,连带着手上的力度都大了几分,“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明媒正娶,直接强迫人入了洞房,也叫夫妻?” 窒息又痛苦的感觉,仿若在地狱边缘徘徊,阮凝香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她拼命的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痛苦地眨了下眼睛,眼眶里蓄着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到男人苍劲的手背上。 盯着男人那双戾气的双眸,阮凝香露出几分委屈,“我只是……太喜欢你了而已。” “呵~!” 男人发出一声嘲讽般的冷笑,手上的力度却松了一些。 阮凝香感觉到呼吸顺畅了点,又急忙道:“我对公子一见钟情,奈何公子对我似乎并无她意……” “够了!”男人喝止。 扼住喉咙的手,彻底松开。 阮凝香像是搁浅已久的鱼儿,忙从他身下抽离,缩在角落,拼命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又颤巍巍地抬了下眸子,瞄了一眼刚刚差点要她命的男人。 男人已经起身,正背对着她,动作暴躁地系着身上那件喜服的缎带。 自己怎么一醒来就招惹了这么一号疯逼人物。 阮凝香已经确定自己这是穿书了,只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原本不过是个插画师,最近看了一本小说,有感而发,创作了个同人画,居然就穿越到这本名叫《夺君所爱:成为王爷的心头宠》的书中。 而眼前这个妖孽俊美又暴怒的少年,正是她昨晚赶稿绘画出来的小说人物——书中的男配,忧郁腹黑美少年,言子瑜。 同时也是楚朝的九皇子,身世凄凉,手段残忍,让人又爱又恨,最后死在女主手里的疯逼美人,楚煜。 而她此刻正是穿越到书中女主身上,和女主同名,都叫阮凝香。 不可思议的是这个暴怒少年此刻成了她画外的老公,还被她五花大绑在床上,给睡了。 阮凝香欲哭无泪。 穿书就穿书,为什么不能再早一点,如今生米已经煮成熟饭,玩她呢? 害得她差点就死在了他手里。 阮凝香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回想着书中关于腹黑男配的剧情。 她记得女主阮凝香是在客栈英雄救美,认识了眼前这位少年郎,对他一见钟情,便强势地将人绑上山,逼他以身相许。 却不知眼前这人长相极为俊朗的少年,是个阴狠角色。 他为了目的,隐忍蛰伏,不择手段,放火烧山,将全山寨七千多人,除了女主以外,全部烧死在那场无情的山火中。 后面,又将女主带回府,软禁,凌辱,将今日加在他身上的屈辱全部百倍、千倍的还给女主。 想到这里,阮凝香忍不住地又打了个冷颤。 因果循环,如今她已经一脚踏进了恶魔的囚笼里,那接下来她该怎么办? 还来不及多想,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姐,姑爷。”小丫头喊道。 屋子里的气氛令人窒息般恐怖,阮凝香急需救命稻草。 “进来。” 一开口,嗓子便像是被粗粝的砂纸磨过,干疼沙哑中又带着明显的颤音。 阮凝香偷偷抬了下眼,瞟了某人一眼。 好巧不巧,某人的视线正一动不动地落在她这里。 阮凝香顿时脊背寒凉,忙低头假意整理着床铺。 枕头旁有一本书,页面上画的男人被捆绑在榻,女人…… 有些记忆似乎还残留在宿主的脑海里,随着思绪,自动汇成了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 阮凝香顿时脸红耳热,忙将那本烫手的书塞到了枕头下面。 秀儿还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小姐这么羞怯的一面,放下衣服,拾起遗落在床尾的那个带着一抹落红的雪白帕子。 秀儿真心为小姐高兴,她喜滋滋道:“恭喜小姐和姑爷百年好合。” 又窘迫又胆怯的阮凝香,小脸更红了。 却强装镇定地从秀儿手里拿过帕子,低声吩咐道:“这里我自己收拾就行,你去看看新姑爷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秀儿走过来,还未开口,言子瑜已经先开口道:“我昨日穿的衣服,和随身携带的其他东西呢?” 新姑爷满脸写着不高兴,秀儿知道他是被绑上山,定是还不情愿着呢。 便恭恭敬敬地回道:“都在这呢,这里还有小姐精心为姑爷准备的几套新衣服,大当家的和几位当家人,正在议事堂等着您二位敬茶呢。” “行了,你先退下吧。”言子瑜不耐烦地抬了抬手。 秀儿等人退了下去,房间里又剩下两个人。 言子瑜突然起身,活动了下被勒红的手腕。 阮凝香顿时浑身一凛,下意识地往床里缩。 那道身影像只恶魔的爪子带着致命的危险,正一步步靠近。 他这是又想干嘛? 为什么那个野丫头阮凝香闯得祸,需要她这个冒牌的阮凝香来承担后果? 第2章 你是我男人 阮凝香已经缩在床角,垂下眸子,掩盖住眼里的慌乱。 可是退无可退,那道如刀一般的视线还在慢慢凌迟着她不堪一击的脆弱心脏。 这种刀悬头上,不知何时坠落的感觉,逼得阮凝香快受不了了。 不能坐以待毙。 她抿了抿唇,大着胆子抬头,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努力藏起声音里的颤音,“水已经备好了,你先洗?” 阮凝香觉得漫长难熬,但实际上言子瑜只是过来拿床上的衣服,瞧着她瑟缩的模样,又不由得多停留了会。 “刚刚小姐为什么不还手?” 言子瑜把阮凝香问得一愣,半晌,阮凝香才反应过来。 原宿主阮凝香可是山匪出身,功夫也是数一数二的佼佼者啊。 有危险肯定第一反应就是反击,而不是下意识地害怕躲避。 她不是那个一身匪气的阮凝香。 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阮凝香。 只能靠自己的小聪明化险为夷。 阮凝香垂下眸子,纤长浓密的睫羽微微翕动着,“我知道我昨日把相公欺负狠了,相公心里有气难消,我就当牺牲一下,让相公发泄发泄情绪。” “你不怕我一气之下真的杀了你?”言子瑜依旧语气森冷道,“还是说你看不起我,有什么绝境反击的本领未使出来?” “你是我喜欢的男人,我就是有什么绝境反击的本事,我也不舍得对相公用啊。”阮凝香眨了下长睫,缓缓抬起薄红的眼皮,“相公气消了么,再不去洗,一会儿水都快凉了。” 言子瑜凝着眉宇,“竟不知夫人原来如此的伶牙俐齿。” 落下一句话,言子瑜拿了一套最素的衣服去了屏风后面。 阮凝香却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词汇‘夫人’,她叫他相公,他迎合她,回了个夫人。 这足以说明,她刚刚的有意讨好是有效果的。 阮凝香缓缓松了一口气,纤细的身影,显出一丝劫后余生后的坚挺。 下床,照着镜子。 这个惹祸的宿主,生了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眼睛是那种漂亮而不媚的杏眸,虽不惊艳,却也是个标准的美人。 脖子上的淤痕也没有想象中的严重,只有两侧有三个暗红的手指印,看上去反而更像是暧昧过后的痕迹。 原来一切都不是她的错觉,刚刚那一幕,他只是一时气愤,吓唬吓唬她而已。 言子瑜并不打算杀她,她还有利用价值。 这算不算他的一处软肋? 可惜,这软肋只能保她不死,不能保她无忧,更不能保证她以后不会面临被囚禁的命运。 阮凝香冷静地思考着对策。 要不想办法放他离开? 他是当朝九皇子楚煜,母亲是前朝公主,前朝灭亡后,他便和他母亲,被他父皇无情地打入冷宫。 他和母亲在冷宫里相依为命,兄弟姐妹们厌弃他们,就连太监宫女,都敢给他们脸色,甚至还有人暗地里对他们下毒手。 如果不是有人暗中相助,估计他们早就惨死在冷宫里了。 如今他已成年,按照规矩是要出宫建府。 这时朝廷上又有人提起他母亲是前朝公主之事。 现在她父皇健在,还能念一丝亲情,保他母亲不死。 一旦,他父皇将来去世后,新帝登基,他身在冷宫里的母亲,只有死路一条。 楚煜为了将来有能力护住母亲的性命。 他想变得强大,而强大是用残忍的手段换来的。 他无一兵一卒,只身冒险,千里迢迢来到这南境边疆,就是为了剿灭寨子里的这群占地为王的土匪,立功邀赏,出人头地。 这会儿不管是怎么进入的山寨,既然都已经进来了,目的没达到,离开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要不,杀了他,为民除害? 念头一出,阮凝香打了个激灵。 现在化名言子瑜的楚煜,不过是个一心护住母亲的可怜人,还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再说了,她又不是土匪阮凝香,就她这本事,恐怕人还没杀,先把自己陷入到了危险的境地。 下下策,不可取。 阮凝香暂时还没想出更好的办法,只能自求多福,先抱紧大佬的大腿,安抚好他的情绪,容她再慢慢想办法。 不需片刻,言子瑜换了一身青白长袍出来,淡雅的色调,衬得他脸上阴翳的神情也跟着淡了几分。 阮凝香换了一身英姿飒爽的红装,将衣领高高立起,掩住了脖子上不能见人的淤青。 议事堂在大当家所在的浸云峰的半山角处,是整个山寨最大的府院,和她现在所住的凌云山,说远不远,隔了半个山头。 阮凝香有些心不在焉,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很少,只是偶尔蹦出个模糊的片段。 不知道一会儿面对那么多熟悉的人,她该怎么应付。 上山的路,铺成一阶一阶的石阶。 晨曦的阳光,从枝丫间打下来,落在两人身上,身旁修长的影子缓慢地移动。 阮凝香半转过头,发现言子瑜走路时,衣摆下的长腿一拐一拐的,走得极为艰难。 书中言子瑜并没有什么隐疾,而她早上又太害怕了,一时也没注意到他走路有什么问题。 阮凝香步子慢了下来,试着关心他,“你的腿……?” “昨天被你们的人打的。”言子瑜冷冷的调子里带着明显的不爽快。 阮凝香弱弱地说了句“对不起”,又问他,“山路难行,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会儿?” 阮凝香试着伸出手,想要他扶一下,不出意外,刚碰到衣袖,换来的便是某人冰冷甚至略带厌恶的表情,“不用!” 阮凝香不再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步子慢了下来,去迁就他。 第3章 你完了,知不知道! 绕了半座小山坡,阮凝香和言子瑜来到了议事堂。 高堂上面坐着的是原宿主的母亲,云渡山大当家的阮雅君。 云渡山有七位当家人,二当家是阮凝香的父亲,去世多年。 二当家的位置应该由阮凝香继承,当时阮凝香还小,便暂时由母亲阮大当家的代为掌管。 今日敬茶,有两个意思。 一个是介绍新姑爷给各位当家人认识。 一方面便是通知大家,从今以后由阮凝香正式接管二当家的职位。 此刻,堂下两边,还分别坐着其他五位寨子里的当家人,正蚊蝇似的嘀咕着些什么。 原著阮凝香是个不拘小节的豪爽性格。 此刻的阮凝香挺直腰杆,装出几分势气,迈着大步进屋。 在见到在座的各位时,脑海里浮现残留的印象,能将各位认个七七八八,心里瞬间又多了几分底气。 其中一位穿着黑色衣服,身材魁梧,三十多岁的汉子,是云渡山赤云峰的三当家的,大家都叫他屠三。 一见来人,屠三便臭着个脸,开口责怪:“香香,你娘年岁大了,身体又不好,你怎么能让你娘等这么久?” 话外音任谁都听得出来,意思是让他等太久,不爽了。 阮大当家的掩唇咳了声,慈眉善目的维护道:“新婚燕尔,晚点也无妨。” 阮凝香内心深处对屠三没什么好感,而这种感觉随着浮现的记忆不断地攀升,变成一种极度的厌恶感。 阮凝香没理他,对着大当家的解释了句:“山路不好走,子瑜昨日腿受了些伤,行动不便,故而晚了一些。” 刚刚阮大当家的就看到新姑爷进门时,走路明显地发瘸,定是昨日她派人去‘请’时,手下人不知轻重,弄伤了人。 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几分愧色,“伤可严重?找大夫看过了么?” 言子瑜的眸子里藏着深色,手缓缓摸向自己的左腿,“没断,还能走,不用请大夫。” 不算礼貌,也不算太无理,淡淡的口气。 言子瑜的性格多变,难以捉摸,本来阮凝香还在担心,不知道他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大家,这会见他表现得比她想象中要好得多。 阮凝香松了一口气,跪下来,递过茶,“娘,请喝茶。” 阮大当家的接过茶抿了一口。 大当家身边的丫头,又把茶水往新姑爷面前递了一递,“姑爷。” 言子瑜闻声,盯着那茶水半晌,单手接过茶水,递上前,“请喝茶。” 屠三一拍桌子,盯着他的腿,凶道:“懂不懂规矩,敬茶都不会么?还是要打得你跪下?” 阮大当家一副病态的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余威尚在几分,“屠老三,他现在是香儿的夫君,也算半个二当家的,别动不动就打打骂骂的,收收你的性子!” 屠三却一点没有要收敛的意思,甚至想趁此机会,给个下马威。 他恶狠狠地挖了言子瑜一眼,“驴子不打不推磨!大当家的,山寨有山寨的规矩,现在新姑爷既以上门,那就是寨子里的人,有的规矩就得守!还不跪下,给大当家的敬茶!” 言子瑜那双敛去所有情绪的黑眸,开始变得晦暗不明,另一只攥在宽广衣袖下的拳头捏得关节泛白,仿佛下一瞬,隐藏的怒火就会爆发。 阮凝香吓得脸都白了。 眼前这人就算是冷宫里长大的皇子,那也是皇子,他有他骨子里的傲气,被掠上山也就算了,还叫他跪下敬茶,叫娘? 就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那后果,阮凝香想想就怕。 就在言子瑜泛白的拳头缓缓松开之际,阮凝香先一步,替他解围:“子瑜他腿脚不便,这茶,我来替相公敬了,娘,喝茶。” 新姑爷被绑上山,实属下策,如今他们已经成婚,阮大当家的自然不希望,再生出什么嫌隙。 她道:“腿脚不便,那些俗礼就免了。” 阮大当家的刚要接过茶,屠三却又出口为难道:“成婚仪式从简就罢了,敬个茶都不行了?大当家的,你要是这么护着他,那就是没把我们这几位当家人放在眼里。” 阮凝香知道,屠三这就是明显在找茬,故意借着敬茶之事,针对她们孤儿寡母。 屠三却不知,这个新姑爷可不是省油的灯。 阮凝香看着言子瑜越来越沉的脸色,他这些平日里遭受的委屈,咬牙吞血隐忍下来的折辱,终究会化作不甘和仇恨,变本加厉地报复出来。 屠三,你完了,知不知道! 他恨屠三,阮凝香不管,可是千万别把怒火往自己身上引,阮凝香想再度解围。 有人又开口,是个年轻的小少年,摇着手里的扇子,弯着一双笑眸,是浮云山的六当家,赵景然。 他慢悠悠道:“人家既然腿脚不便,又何必非得处处为难,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一家人,和气生财。” “六当家的话怎么能这么说,新姑爷现在就这么大的架子,日后怎么辅佐香香当好当家人的位置。” 长了一脸络腮胡子的溱云峰韩四当家的,一大把年纪吹胡子瞪眼的跟着出声道。 “够了!我现在还坐在这儿,真当我是死人了么?”大当家的突然厉色道,“阮凝香,如今你已成婚,今日之后便正式接管二当家的职位。” 这句话自然更是说给其他几位当家人听。 阮凝香明白,脸上的神情跟着同样严肃起来,掷地有声道:“是。” 又扯了扯言子瑜的衣袖,想叫他就坡下驴,轻唤了声,“子瑜。” 言子瑜深沉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大家,落在正堂,将手中凉了的茶水换了一杯热的,递上前,喊了一声,“娘,喝茶。” 声音像是含在嗓子里,轻得微不可查,却又沉重地让阮凝香倍感压力。 阮大当家的接过茶,瞧着新姑爷身上那一片清冷的神态中藏着的傲娇之姿,用她温柔又威严的语调道:“不管你是不是自愿嫁给香儿,既然入了我门,这云渡山便是你今后的家,她是你的新夫人,你便要爱她,护她,助她。” 阮雅君要嫁女儿,自然会打听好那人的身世背景。 新姑爷是从京城来到南境,采买药材的商人,却不想刚进南境云溪城,就遇到流寇,不仅被人抢了钱财,又被自家丫头阮凝香看上了。 阮大当家的瞧着这人文弱书生模样,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也是个文人。 文人有头脑讲道理,将来说不定能辅佐阮凝香当好这未来当家人之位。 而且,她也想在她尚在的时候,能看到女儿嫁给自己心仪的人。 阮大当家的放下茶杯,又强调道:“至于你的家人,你也不必担心,他们已经收了礼金,离开了。” 言子瑜嘴角微微地扯动了下,不知是嘲讽还是默认亦或是不屑,落在阮凝香眼里都是积攒的仇恨。 阮凝香带着他,来到屠三面前,言子瑜在丫头手里接过茶,拇指上的血红扳指轻轻捻动间,一抹不易察觉的白色粉末,落入茶水中。 “三当家的喝茶。”言子瑜不卑不亢淡淡地道。 “哼!” 屠三依旧是一脸横肉模样,接过茶,直接干了,丝毫没察觉出来,茶水中已经被他动了手脚。 第4章 你绑我上床,也不过认识才三天吧 两人一一给在座的各位当家人敬过茶,言子瑜算是正式地成为了云渡山的一员。 回去时,天阴了,山风吹得树叶刷刷地响。 刚刚在大堂内,言子瑜再不爽,脸上的表情依旧有着几分收敛。 现在没了旁人,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他的脸色,便阴沉得仿若暴风雨来临之际。 阮凝香不敢说话,就随着他的步调,静静地往山下走。 一脚还未落下,阮凝香突然发现一条横在石阶上,手指粗的小黑蛇,吓得连忙跳起脚来,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这一叫,不要紧,身旁的言子瑜也被吓了一跳,狠狠地瞪了阮凝香一眼。 当着她的面,直接上前,踩住了那条还没来得及逃离的小蛇尾巴上。 小蛇痛极,立起身子,回头就咬,又被言子瑜一脚,精准地踩爆了头。 血腥味溅脏了鞋面,青白拽地的衣摆,染上了几滴鲜红。 那一瞬,阮凝香感觉这一脚是踩在了她的头上。 又用力地捻了下脚。 吓得阮凝香整个人怔在那了,直直地盯着那条蛇连最后一丝抽搐都不再有,言子瑜才抬起脚,随意地在石阶上蹭了蹭沾着爆浆的鞋底。 又冷声冷气地讽刺道:“堂堂二当家的居然连条小蛇都怕?” 阮凝香脸色惨白,想开口,一张嘴巴,那股恶心的血腥味,直冲嗓子眼来,阮凝香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言子瑜没再理她,径直往山下走。 阮凝香拍着胸脯,强压下心头的那一抹恐惧,跟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一个秘密。 刚刚那一瞬,言子瑜腿脚利索,根本不像有腿疾的人。 原来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躲避今早跪下来敬茶,而设的苦肉计。 阮凝香故意表现出热情,想要搀扶着他的胳膊,又一次被他冰冷地甩开。 阮凝香便跟在言子瑜身旁一步远,打量着他。 言子瑜身量极高,腰带圈着的腰身极细,侧脸的线条几近完美。 她创作出来的人像,明明是俊郎神姿,偏偏有了灵魂后,总是阴翳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心里发怵。 冤家宜解不宜结,两人之间不能总是隔着怨仇。 阮凝香思索着。 他父皇虽然将他们打入冷宫,却又暗中保护了他们。 而他能为了母亲日后的安危,只身冒险来这土匪横行的南境之地。 那就说明他并非无情之人,亲情便是他为数不多的软肋。 阮凝香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她又道:“我娘身体越来越不好,我自小就没了爹疼,也没什么作为,更没什么威严,未来也撑不起大当家的位置,偏偏我娘就我这么一个女儿……” “你要说什么?”言子瑜不耐烦地打断她。 “那个屠三,他惦记大当家的位置很久了,而我不仅继承二当家的位置,将来还会继承大当家的位置,他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阮凝香低着头,酝酿着情绪,“我喜欢你,又不喜欢他,所以我才急着跟你成婚。” 言子瑜忽地停住脚步,“所以,我就是个挡箭牌?” “不是。”阮凝香忙解释,“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知道你们正经人家出生的人,瞧不起我们是山匪出身,更看不上我们的所作所为,可是你是我第一个真心喜欢的男子,是你先拒绝我的,我后来,也是逼不得已,才那样做的。” 言子瑜嘲讽道:“我们从见面到你绑我上床,也不过认识才三天吧。” 阮凝香和言子瑜见到的第一面,是他正被几个流寇欺负,言子瑜很聪明,舍财保命,主动上交钱财。 这一幕,恰巧被阮凝香看到。 她便扛着大刀,帅气出场,上演了一段美女救少年与水火的桥段。 又见他生得丰神俊朗,对他一见钟情,逼迫他以身相许来报恩,少年不愿意,几度拒绝。 后面,阮凝香便派人将他绑上了山。 那帮流匪其实是三当家的人,经常帮屠三为非作恶。 阮凝香再想,言子瑜最初想要接触的应该是三当家的。 她的出现是个意外。 意外被绑,意外被她给撩拨睡了。 心里自然怨气不小,又不得不接受事实,利用这个机会。 阮凝香仰视着比她高了近一头的言子瑜,说:“我说过,我对公子一见钟情。我是女人,本也没什么理想报复,那些压在我身上的职责,我不能选择。 如果连我真心喜欢的人都不能自已做主,那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我也不愿将来被那个糟老头糟蹋。” 言子瑜冷笑一声,“糟老头?” “他比我大了快一轮,在我眼里,可不就是糟老头。子瑜,别生我气了好不好。”阮凝香咬了咬嘴角,像是做了个极为艰难的决定,沉沉地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现在就回去和母亲说,放你下山。” 言子瑜皱了下眉,审视着她,试图在她眼泪眼朦胧的眸子中分辨出一丝一毫的虚情假意来。 阮凝香压下惧意,回望着他,眼里盈着的泪,欲落不落。 言子瑜先别开了目光,“放我下山了,那你呢?” “你在关心我么?”阮凝香迫切追问。 “你想多了。”言子瑜依旧语气冷淡,“只是,我的家里人都被你们打发走了,恐怕就算走,现在也赶不上他们了。” 阮凝香挤出几分不舍的泪水,“现在世道是不太平,我给你带些盘缠,再派人送你回去。” 言子瑜冷声道:“你不怕你的人路上见财起意?” “那……要不我下山找个靠谱的镖局?” “不用。” “那你是不生气了,真的打算留下来了?”阮凝香眨了眨染着泪的长睫,期盼的小眼神,巴望着他。 言子瑜眸色深沉:“暂时而已。” 阮凝香追着他:“言子瑜,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 阮凝香没有原宿主的本事,也没底气使出强硬的态度,更不想像书中阮凝香那样被他囚禁、凌辱,变本加厉地报复。 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先试着化解言子瑜对她的成见。 第5章 身上又没二两肉 回到凌云山小院。 秀儿和厨娘俩人正在院子里杀鸡,秀儿手里的菜刀沾满血。 山寨里的人都这么凶猛么。 阮凝香又恶心得差点吐出来,忍着难受吩咐秀儿给姑爷备了热水。 言子瑜洗了澡,换了衣服,熏了香。 秀儿进来,收拾起堆在架上的衣服,衣服面料是极好的,下摆沾了两滴血,打算拿去洗洗。 言子瑜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突然出声,道:“血腥味太重,丢了。” 秀儿不确定,问:“衣服也丢?” 言子瑜冷道:“丢!” “姑爷喜欢干净,丢了吧。”阮凝香在言子瑜身旁坐下。 言子瑜的手很好看,冷白的皮肤,指节纤长,比她一个女人的手保养得还要漂亮。 阮凝香的目光缓缓落在他的腿上,“要不要我去找大夫过来,给你瞧瞧腿伤?” “不用。”言子瑜薄唇微动,慢悠悠地抿着茶。 阮凝香又表现出几分殷切的关怀:“那怎么行啊,腿伤不是小问题,相公今天又走了这么多的路……,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应该派个轿子的。” 言子瑜掀了下薄薄的眼皮,“瘸了不更好?省得跑了。” “相公刚刚不是说不走了么?你骗我的?”阮凝香刚刚垂下的眼眸,又忽地抬起,“不行,我看不得你受伤,还是得请个大夫才放心。” 说着,阮凝香起身就要往外走,言子瑜伸手一把拉过她。 他没想到阮凝香只是装装样子,阮凝香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动手。 结果,谁也没控制住力度,阮凝香直接跌进了他硬邦邦,带着温香的怀里。 一下子,想起了早上的那一幕,阮凝香顿时脸一红,心跳加快。 下一瞬,又被无情地推开,撞翻了板凳,跌倒在地上,疼得她什么心悸乱舞全没了,只剩下心里的骂娘声。 “轻得跟个纸片一样,你真的耍得起那把刀来?”言子瑜压下眼里的厌恶,拂了拂弄乱了的衣摆,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把刀上。 阮凝香拍拍屁股,爬起来,“你难道不记得,当初是谁拿着刀出现在你面前,救了你的?” 被猛地一下戳到了痛处,言子瑜的脸色忽地变了,眼里像是有什么滔天的恨意在酝酿,捏着茶杯的手,在不断地收紧。 阮凝香一时被他慵懒的模样迷惑了双眼,竟然忘了那只漂亮的皮囊下,隐藏着的是骨节分明,苍劲有力,能要人命的魔爪。 好想扇自己嘴巴。 话已然出口,只能急中生智。 阮凝香摆出架势,捏着拳头愤愤道:“那几个抢光了相公钱财的流寇,其实是屠三的人,相公放心,日后等我强大了,一定把他们都拎出来,交给相公狠狠发落。” 在茶杯即将被捏爆之际,言子瑜又缓缓地松开了手,眸子里不可控的情绪渐渐隐退。 言子瑜挑眉看她,“你是要窝里反?” “我说过,屠三不是什么好人,仗着我母亲身体不好,在外面烧……为非作歹,无恶不作,山寨这几年的名声,全被他被败坏了。” 阮凝香看到言子瑜又忽然变化的表情,知道自己又说错话了。 她忙转移目光,伸着脖子朝着门外望去,“怎么饭还没好,相公一定饿极了,我去厨房看看。” 阮凝香一溜烟溜出了门。 言子瑜凝着眉宇,倒了杯茶,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几个人名。 阮凝香在厨房溜达一圈,端着菜进来时,言子瑜正背着手站在窗口,望着日落的黄昏发呆。 “相公过来吃饭了。”阮凝香给他盛了一碗热腾腾的鱼汤。 饭桌上的饭菜很丰盛,吃饭时,言子瑜却一下都没碰那鱼汤。 阮凝香忍不住道:“相公,这鱼汤不错,很鲜的,不烫了,你要不要尝尝?” “我在北方长大,喝不惯这鱼腥味。”言子瑜夹了一颗青豆,细细地嚼着。 阮凝香又道:“不腥的,很鲜。” “是么?”言子瑜说得漫不经心,却将那碗鱼汤推到她面前,“夫人既然喜欢就多喝点。” 阮凝香盯着面前的鱼汤,鱼汤被她使坏,多放了一把盐。 “夫人不是说很鲜么。”言子瑜拿着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怎么没喝?” 阮凝香挤出一个笑脸,“晚上我一般都减肥,吃得极少。” “身上又没二两肉。”言子瑜的目光朝下,掠过鄙夷。 阮凝香低头,看着自己有些平坦的胸。 老娘之前的胸围也是c杯的。 阮凝香故意挺了挺腰杆,厚脸皮道:“小,省布料。” “夫人真会节俭。”言子瑜玩味地说,“夫人,鱼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阮凝香怀疑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鱼汤里动了手脚。 总之,最终还是在言子瑜的凝视下,喝了那碗咸的齁人的鱼汤。 还要装出一副很好喝,我饱了,实在喝不下的表情。 又趁他不注意,口渴地多喝了两杯茶,冲淡了口中的咸味。 晚上。 阮凝香望着房间内仅有的床铺,又泛起愁来。 她摸不准,言子瑜是怎么想的,像是完全不在乎,脱衣,上床,盖被子。 没有丝毫犹豫和纠结。 居然还主动邀请她,“夫人,今晚难道改了性子,想要杵在地上过夜?” 一口一个夫人,叫得还挺顺口,就是话里带着讥讽。 阮凝香熄了灯,爬上床,放下大红床幔。 屋内一片宁静。 夜间有些微凉,言子瑜侧着身子,杵着脑袋,面朝她。 阮凝香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穿透漆黑的夜色,仿佛下一秒就会扑过来,扼住她喉咙的冲动。 心跳如鼓般跳动。 阮凝香捏着被子的一角,紧张不安的情绪被夜色中的每一秒拉长,煎熬着她忐忑不安的脆弱心脏。 咕噜噜~ 不是心口传来的动静,是肚子。 紧张的肚子都疼了起来,越来越疼,像是一把刀,不停地绞着肠子,痛得她不得不用力按住肚子,缩成一团。 额头上冒出一层冷汗,如刀绞般的疼痛还在不断地往下坠。 这种感觉不对劲。 第6章 晚上吃蛇羹 阮凝香猛地从床上起来,踏着鞋子往外跑。 去的时候急匆匆,回来的时候,阮凝香面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衣服被冰冷的汗水浸得潮湿,像脚踩棉花般软趴趴地爬上床。 “夫人,这是怎么了?” 夜色中的声音,清冷透着微磁。 阮凝香有气无力地说:“没事,你先睡吧。” 刚合上眼睛,没一会儿,隐隐作痛的肚子又猛地袭来。 她这是怎么了? 来不及想,阮凝香又匆忙往外跑去。 跑了半个晚上的茅房,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腿软得连爬上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阮凝香不是傻子,今晚这般折腾,肯定是有人在她的吃食里面动了手脚。 还能有谁? 最不想她好好睡觉的恐怕只有一人。 只是他什么时候下的药,又是哪里来的药,阮凝香不知。 狠狠地瞪了眼床上侧躺着睡姿安详的人。 阮凝香将被子一点点全部扯了过来,温热的被子带着淡淡的清香,盖在了自己汗湿发冷的身上,又冲着某人的背影比划了个中指。 肚子一直丝丝拉拉地痛,阮凝香蜷缩着身子,睡得并不踏实。 天蒙蒙亮,伴着鸡鸣声,阮凝香猛地惊醒过来。 正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凝着她,阮凝香又蓦地惊出一身冷汗。 某人却幽幽道:“夫人的睡姿真丑。” 阮凝香不知道是该抱怨为什么穿书的会是她,还是怨恨身边之人,太阴毒。 最后,都只是拖着疲软的身子,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才发现,原本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难怪这么冷。 恶毒男配,果真恶毒! 你就得意吧,现在虐我虐得有多惨,你将来就有多后悔。 原著里,男配最后的结局,可是心甘情愿死在了女主手里。 死前含泪说了一句:我今生欠你太多,只能用命来还,希望你不要再记恨我,来生我们还能再相遇。 当时,作为读者时的阮凝香,对这个男配还是有一些怜悯之心的。 所以,才会在作画时,意难平地在他心口点了一颗朱砂痣。 可是,此刻她成了女主阮凝香,在面对这个恶毒男配时,只想在心里暗戳戳,诅咒他。 夏日的风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来。 阮凝香无精打采地坐在院内凉亭里休息的时候,在秀儿口中听到了个令人心情愉悦的小道消息。 那就是屠三昨天闹肚子,一个没忍住拉在了裤子里。 消息应该被封锁,奈何是在还没回到赤云峰的路上发生的事,被人看到,自然就暗地里传开了。 谁干的好事,别人不知道,刚刚经历过同样痛苦的阮凝香知道。 大佬果真腹黑,自己千万不能惹他。 言子瑜从外面溜达了一圈回来,手里抱着一捧草,一一展开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 阮凝香皱着眉头,“这什么草啊?味道好难闻。” 言子瑜瞥了她一眼,“你舞刀弄枪之人,不认识这个?” 我该认识么? 阮凝香拿了一根草在手里仔细端看,草叶细长,茎上开小白花,一碰流出白色汁液,那股刺鼻的味道便是这汁液的味道。 阮凝香摇了摇头,“有点眼熟。” “蛇引草,一种上好的外伤药。”言子瑜回屋前,又叮咛了句,“别动,需要阴干。” 阮凝香嫌弃的将手里的草扔了回去,也回屋洗了个手,某人还在屋里,她不想离他太近,便又去了院里,坐在石阶上,杵着脑袋继续迷茫地发着呆。 忽然感觉腿下有什么东西,发出嘶嘶的声音,阮凝香低头,吓得猛叫。 七魂都快跑了三魄,人也跟着跳着脚跑远了。 院子里不知何时,爬进了几条黑蛇,个个都有手腕粗,吐着长长的蛇信子,四处游窜。 秀儿本来在后院里忙,听到叫声,忙跑过来,忽然也跳着脚,喊道:“好多蛇!” 阮凝香的院子里有两位护院,一名叫阿珂,一名叫阿玥。 今日院里是阿珂当差,他拿着刀,冲进来,一刀一个,又快又准。 这些是黑蟒,云渡山很多,它们并没有毒,也很少会这样集中出现在人居住的地方。 阿珂寻着刺鼻的味道,看到了凉亭里石桌上的草药,“谁弄来的蛇引草?” 已经回屋的言子瑜,这时慢腾腾地走出来,“哦,忘了蛇引草虽是上好的外伤药,但它的汁液却会发出一种类似于雌蛇求偶的气味。” 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 阮凝香恨恨地瞪着他,指着护院阿珂道:“把那些都扔出去!” “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回来的,你可要知道,这蛇引草只有你们南境才有。”言子瑜声音不重,却带着几分不爽,“我这次冒着险来你们这么乱的南境采购药材,主要就是为了这蛇引草。” 阿珂抱着草,为难得一时不知该不该扔。 阮凝香怕言子瑜背后在使出什么阴招,不敢违逆他的意思,只能很没骨气地屈服,“那,拿远一点,去别的地方晒着去。” 言子瑜又道:“不能暴晒,只能在通风处阴干。” 阮凝香吩咐护院,“去找个合适的地方,离这里越远越好。” 阿珂抱着一堆草,去了山顶的观景亭。 院子里一地的血腥,秀儿找了几个人,帮忙收拾,又洒了驱蛇的药粉。 言子瑜望着准备扔掉的残肢断体的蛇,又轻飘飘地说道:“别浪费了,今晚顿份蛇羹吧。” 阮凝香一阵后怕中又是一阵震惊。 蛇羹? 他要吃……蛇肉? 秀儿为难地看向阮凝香,阮凝香压着心里的恐慌,顺从他道:“姑爷既然想吃,那就做吧。” 晚上饭桌上没了鱼汤,多了一道蛇羹,阮凝香看着那道菜,眼前全是血腥的场景,是半分胃口也没了。 “夫人要不要尝一尝,这可比鱼肉更嫩滑。” 言子瑜夹了一块,递到她碗里。 阮凝香捂着反胃的胸口,干笑着摇了摇头,“不了,相公喜欢吃,就多吃点。” 阮凝香忍着恶心,又将那截白肉夹了回去,言子瑜当着她的面悠哉悠哉地吃得极香。 阮凝香叹气,她这是招惹的什么人啊。 白天惊吓过度,晚上就连睡着了,阮凝香都是噩梦连连。 一会儿是言子瑜踩爆小蛇的景象,一会儿是残肢遍地的蛇身,最后那些蛇又都挣扎着活过来,往她身边爬,凉嗖嗖的,像是无孔不入的寒,盘上她的身子。 吓得阮凝香一阵阵的哆嗦,想叫,声音却卡在嗓子里,怎么也叫不出声,只能拼命地手舞足蹈。 最后被某人踹了一脚,猛地又在噩梦中惊醒。 神经过度紧张之下,阮凝香病了。 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瘫在床榻上。 秀儿在一旁侍候着,红着眼睛,“姑爷,小姐这是怎么了?” 言子瑜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袖,为阮凝香把了脉,“没事,就是新婚之夜,夫人纵欲过度,一时身体不适,我开服药吃上两天就好了。” 狗屁,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阮凝香在心里朝他立中指鄙视他,嘴上却虚弱地说,“不用麻烦相公了,我躺一躺就没事了。” “那怎么行呢?”言子瑜眯着浅浅的笑眸,眼底深处却藏着巨大的雪耻,“夫人不休养好了,怎么行同房之乐?” 秀儿听不出两人之间暗藏着的锋芒,只看到两人眉来眼去,说着脸红耳热的话。 “那就麻烦姑爷,照顾小姐了。” 秀儿暗自高兴,带上房门,退了出去,给两人培养感情的机会。 阮凝香只恨自己不是原宿主阮凝香,不然定把他再绑在床上,再这样那样欺负他,哪还由得眼前这人现在这么明着暗着的嚣张了! 阮凝香越想越气,越想越烦,被迫在某人的照顾下,喝了两天的药。 还好,那个恶人没在药里动什么手脚。 亦或者动了什么手脚,她也不知道,反正身子见好,也不发烧了。 不过,某人似乎多了个恶习,那就是每天晚上饭桌上都多了一道蛇羹。 第7章 暗戳戳杀你 接下来的日子,阮凝香依旧日日提心吊胆,小心谨慎。 白天尽量和‘恶魔’保持距离,他在卧房,阮凝香就去院子里和秀儿呆着,顺便熟悉熟悉现在她所在的这个世界。 吃饭时,言子瑜没碰的菜,她一口不碰。 晚上,阮凝香又自觉地多要了一床被子,俩人个盖个的,坚决井水不犯河水。 俩人过了一段外人眼中所谓的‘如胶似漆’的甜蜜生活。 今日一早,阮凝香就被大当家的叫了过去。 刚进院,阮凝香就听到一阵儿闷咳。 面色清瘦苍白的阮雅君正坐在院子里的一棵葡萄树下,用帕子掩了掩嘴角,“香儿过来坐。” 阮凝香脑海里又浮现一些零散的记忆,甚至生出一些微妙的感情。 她走过去,坐在大当家身旁的木几上,温声叫了声,“娘”。 “新姑爷的腿伤怎么样了?”阮雅君问道。 阮凝香对于这个妇人,还是挺有好感的,不想让她失望,便道:“扭伤而已,已经没事了。” “香儿。”阮雅君拉过阮凝香的手,“如今你已经成亲,也算是个大人了,娘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阮凝香静静地聆听着。 “屠三一心想要做大当家的,如今我还在,尚能压一压他的气势,如果哪一天,我没了,他若是容不下你的话……,”阮雅君顿了顿, “……你就和新姑爷下山,他的家里人收了聘礼,那是娘给你们置办的嫁妆,到时你们俩远离这里,跟他回京城,在做点小买卖,衣食无忧,没有问题。” 阮雅君的手,皮肤松弛蜡黄,指腹上覆着一层厚厚的老茧。 阮凝香知道眼前的这位妇人,已经时日不多,居然还在为她谋划操心。 可是她不知道,新姑爷的家里人,估计也不是什么真正的家里人,老夫人的一片好心,恐怕要付诸东流了。 “娘。”阮凝香还是宽慰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阮雅君慈眉善目的笑了下,心里像是藏着万千凄苦,“你知道屠三为什么忌惮我么?” 阮凝香半解道:“因为我爹么?” 阮雅君点了点头,“因为理,更因为刀。理能服人,刀亦可服人。而你爹便是以理说服人,而我则是以刀制服于人。” 阮凝香似懂非懂地听着。 “如果可以,我自然是希望你们能像我和你爹一样,可以撑起整个山寨的职责。”阮雅君抚摸着阮凝香最近保养的白净的手,语重深长地说道,“香儿,不管今后你的路怎样,切记,刀都不能废,关键时刻它比理更能保命。” 老夫人拉着阮凝香说了很多话,又教她学着慢慢管理山寨的事项。 阮凝香从大当家的那里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刀法不能废,可是她不是那个阮凝香了,她是真不会啊! 愁人。 秀儿见她心不在焉地,叫道:“小姐。” 阮凝香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院,“姑爷呢?” “不清楚,新姑爷去哪都不喜欢人跟着,不过你放心,没有小姐的命令,他出不去那道桥的。” 阮凝香自然是不怕他跑,也没去找他,叫秀儿把她的刀拿了过来。 阮凝香独自坐在院中,抚摸着刀身。 刀,名为‘春雪’,刀重无比,刀刃锋利,泛着幽幽冷光。 也不知这把刀下有没有过亡魂。 刀柄里藏着刀谱,这个秘密只有她和她娘知道。 刀谱上的一招一势都充满杀气。 阮凝香试着挥斩了几下,凭着肌肉记忆和她本身的舞蹈底子在,动作还算流畅,却只有招没有势。 几个挥斩,就已经大汗淋漓,胳膊酸痛。 阮凝香只能先努力将刀谱的招式记下来,将刀挂回了墙上。 快日落下山,言子瑜还没回来,阮凝香也没有出去找的意思。 秀儿坐不住了,又跑过来,“小姐,姑爷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你得多关心关心姑爷才行。” 阮凝香望着眼前这位被言子瑜伪装出来的漂亮外表,所迷惑了眼的秀儿,叹了口气。 一路询问,找到言子瑜的时候,他身着墨色锦袍,负手而立,站在凌云峰的山崖边。 迎着落日的余晖,玄纹云袖绞着黑色长发,被风吹的呼呼直响。 背影孤寂,阮凝香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在心里谋划着什么。 残阳如血,阮凝香仿佛看到那抹落日云霞变成了浓浓火焰,烧红了整片山,火海中葬送着无数狰狞的哭喊声。 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靠过去,在背后推一把。 万丈悬崖,滚滚江水,连个尸首都不会找到。 整个山寨,七千多条人命,也会因此躲过一场浩劫。 阮凝香不知不觉中已然靠近。 言子瑜突然转身,睨了眼她的手,“夫人,鬼鬼祟祟在后面干什么?” 阮凝香心头一跳,忙将手指向了沉入江水中的半轮红日,“看落日啊,这么美的落日,相公不在看会儿了么?” “你喜欢你看。”言子瑜丢下一句冷冰冰的话,扭身就走。 “不了,天黑了,山路不好走。”阮凝香急忙追过来,主动寻找话题,“相公是不是想家了,你要是想家里人,什么时候我陪你回去一趟也是可以的。” 言子瑜像是烦极了她,下山的步子更快了。 最近几日,阮凝香每天都要往大当家的那里跑,回来还要抽空学习刀法。 她知道,在这个战乱的年代,有时候,正如大当家的所说,刀比理更能保命。 而且,她真要是有宿主阮凝香的那份本领,自己的底气也会足一些,说不定言子瑜也会忌惮她几分。 手上的老茧磨破了,又起了一排水泡。 阮凝香刚坐下喝口茶,休息会儿,秀儿急匆匆地跑过来,“小姐,不好了,新姑爷和三大当家的在赤云峰上……干起来了。” 第8章 我们和睦相处好不? 赤云峰是屠三的地盘。 言子瑜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是不是屠三已经猜到那日是新姑爷对他茶里动了手脚? 阮凝香一路提心吊胆,飞奔赶到山顶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月白色锦衣的言子瑜悠然地地站在观景亭里,用他那洁白的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 而对面站着的屠三则一副脸红脖子粗,要砍人的架势。 阮凝香脸上的汗都来不及擦,靠近,指尖轻轻捏着言子瑜的衣袖,悄声问他:“怎么回事?” 言子瑜扯回自己的袖子,抚平袖子上的那一抹褶皱,抬眼看着屠三,“愿赌服输,这么多兄弟见证,三当家的不会是连这个也想要赖账吧。” 凉亭周围站着一圈人,个个穿着短打,抱着大刀,凶神恶煞的,都是屠三的手下。 屠三犹豫了半晌,梗着脖子,大嗓门道:“来吧。” 言子瑜悠闲地收起帕子,走上前,缓缓地抬起手指。 就在阮凝香紧张地想各种对策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轻响。 言子瑜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 阮凝香一脸懵地看向秀儿,秀儿也摇摇头,表示不懂。 屠三抓起桌子上的骰蛊,不服气道:“继续!” “不玩了。”言子瑜漂亮的眸子微微一弯,冲着阮凝香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不然夫人要生气了。” 阮凝香一愣。 少年人唇红如砂,睫羽如扇,弯弯的眸子迎着余晖发亮。 原来,他笑起来时的样子竟这般温柔好看。 看得阮凝香一阵恍惚。 没理屠三发怒的表情,追上来,“喂,你刚刚和屠三到底怎么回事?” 言子瑜慢悠悠道:“就是不小心闯了他的地盘,惹他不高兴,玩了个赌注而已。” 对人下药,还敢闯人家地盘,阮凝香不知道该说他胆子太大,还是该说他就这么急不可耐地勘察地形了么。 “什么赌注,只是弹个脑瓜崩?”阮凝香觉得没那么简单。 “他是弹脑瓜崩,至于我的么……”言子瑜勾唇邪魅一笑,“我怕说出来夫人会生气。” “你都没说怎么知道我会生气?” 言子瑜突然停下脚步,唇边的笑意戛然而止,目光变得凛然,“你!” “嗯?” “我的赌注是你。” 声音轻得如缥缈的雾,却字字带刺,往她心口上扎。 阮凝香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一时痛得忘记开口质问。 秀儿一直以为新姑爷性格挺好的,又有学识,还懂医理,只是对绑上山还有些不满而已,没想到今日竟做出这般行为。 秀儿很生气,斥责问:“姑爷你怎么可以拿小姐当赌注?不行,我得告诉大当家的去。” 阮凝香一把拉住秀儿,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他在开玩笑呢。” “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秀儿噘着嘴,“亏了小姐那么喜欢你。” 言子瑜摊了摊手,无辜道:“没办法,他要打折我的腿,我总得想办法自保吧,而我的筹码只有夫人。” 理直气壮又轻飘飘的一句话,无情且伤人。 “小姐,你看他!”秀儿刚刚消下去的气,又刷刷地冒了上来,“三大当家的本来就对小姐你藏着龌龊心思,如今新姑爷整出这么一出,日后还不定怎么笑话小姐……” 阮凝香打断她的话,“行了,你看他不也没输么。” “小姐,你就这么宠着他吧,早晚得出事。”秀儿看不过去,狠狠瞪了新姑爷一眼,跑了。 心口闷痛,阮凝香还是不忘叮嘱秀儿,“不准向老夫人告密!听到没?” 言子瑜没有一点自责,还风轻云淡地补刀,“没想到夫人居然如此大度。” 阮凝香沉沉地说:“我说了,赌局不是没有输么,而且,我信你。” 这下换成言子瑜怔住了,他有些不解地看向阮凝香。 阮凝香确实有些生气,也不惧他,两人直直地对视。 最后言子瑜嘲讽似的摇了摇头,留下一句,“巧言令色。” 阮凝香的心里很不舒服,堵得慌。 自己一心照顾着他的心情,卑微得不敢表现出丝毫怨气,百般讨好,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就黑化了。 可,自己在他眼里呢,到底算个什么! 阮凝香盯着他的背影,“言子瑜,我想和你谈谈。” 言子瑜脚步未停,“夫人想谈什么?” “我绑你上山是我不对,这点我承认,我也真诚地向你赔过不是。”阮凝香把架势做得恰到好处,既不显得特强势,又不显得卑微, “但我希望你不要仗着我对你的溺爱,便一再地试探我容忍的底线,在你没爱上我之前,我也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不愿意做的事,你也试着放下成见,我们和睦相处好不?” 太阳渐渐西沉,言子瑜缓缓眯起的眼眸映着绚烂的余晖,那一抹残留的讥笑,变得深不可见,“我努力。” 谈判的效果显而易见,当天晚上,饭桌上没了蛇羹那道菜,阮凝香终于不用晚上饿肚子了。 不过,赤云山赌局的事,却像是一阵风席卷,一个晚上便传遍了整个云渡山。 阮凝香也成了山里人茶余饭后的笑话。 阮凝香担心自己的母亲听到什么风声,一早拿个馍馍就去了大当家那里。 还好,大当家的最近一直在养病,很少出院子,并没有听到什么闲言碎语。 阮凝香从大当家的那里回来,看到院门拴着两匹骏马,在悠闲地吃着草。 浮云峰六当家的赵景然和磐云山七当家的洛清漓在她院子里坐着聊天。 赵景然穿着一身飘逸的白衣,摇着折扇,爽朗的笑声飘了满院,“洛姐姐当真这么说的?” “当然了。”洛清漓垂眸浅笑,一抬头看到阮凝香走了过来,“香香回来了,大当家的最近身体如何,我们也好久没有看到她老人家了。” 阮凝香客气地微笑着,“母亲身体还好,不知今日哥哥姐姐前来,有何事?” 赵景然站了起来,用怪异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阮凝香,“洛姐姐你听到没,香香居然这么礼貌地称呼我们哥哥姐姐,还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洛清漓道:“人成家了,都会慢慢变得沉稳下来,阿然,你也二十有一,也该找个好姑娘,成家立室了。” “别,我觉得自己一个人挺好。”赵景然一摇折扇,多了几分随性的洒脱。 “香香,自从你成婚以后,我们还一直没有上门恭喜呢。今日得了空,便约着景然一起过来。” 洛清漓比他们都大,更像个温婉的大姐姐。 赵景然难得正经,道:“告诉哥哥,新姑爷对你是不是有什么不满?说出来,我们帮你出气。”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两人大老远跑过来,原来他们也是因为八卦。 阮凝香坐下来,揪了个葡萄丢进嘴里:“没有,子瑜对我很好。” “那昨日的赌局?”洛清漓问道。 阮凝香维护道:“那都是屠三逼他的,他也是别无选择。” 赵景然愤愤然:“屠三那个王八蛋,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当初在议事堂我就看出来,他有意为难新姑爷,果不其然,背后又找机会寻人麻烦。” 在外人面前,阮凝香怎么都是二当家的,这件事太丢人,只想赶紧翻篇。 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提了。” “不提他。”洛清漓点了点头,“我给你带了贺礼,你瞧瞧喜欢不喜欢?” 礼物还没打开,偏偏有人过来,破坏气氛。 “哎呦,今天香香的小院这么热闹。” 屠三带着几个手下,气势磅礴,大驾光临。 第9章 以夫人为赌注 说话的时候,屠三朝着洛清漓的方向看过来,洛清漓脸色变得不太好,往赵景然身后挪了一步。 赵景然小声问道:“怎么了?” 洛清漓摇了摇头,扯着笑道:“没事啊。” 阮凝香内心深处对屠三有一种极度的厌恶感,这是来自于原宿主对于屠三的憎恶,还有一种是她骨子里对于凶恶之人的害怕和胆怯。 再怕也只能压在心底,阮凝香扔下手里的葡萄,站起来,面上客气道:“三叔今日过来,难不成也是送贺礼的?” “这贺礼,三叔当然得送了,亲手抓的。”屠三身后的跟从,有一人手里抓着两只花尾山鸡,被送去了厨房。 屠三张望一圈:“怎么,新姑爷不在?” 阮凝香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戒备道:“找他有事?” 屠三搓了搓手:“自从昨日一赌,一直心痒难耐,想找新姑爷再赌一把。” 阮凝香讪笑道:“那真不巧,他出去了。” “新姑爷不会又去哪里,跟什么人下赌注去了吧?” 说话的是个长得尖嘴猴腮,狗仗人势的家伙。 话音一落,引起一阵哄笑。 随即一个响亮的耳光应声落下。 笑声戛然而止,尖嘴猴腮的男人怒冲冲地捂着半边脸,“你……” “你什么你!生得尖嘴猴腮,长得歪瓜裂枣。”阮凝香甩了甩手腕,抬头睨着他的双眼带着凶悍锐利的光芒,又一抬手道,“你信不信我一巴掌送你回娘胎里重造!” 又是一阵儿笑声,是来自身旁赵景然的。 赵景然摇着折扇,冲着阮凝香悄声说,“打得好。” 又踱着步子来到屠三面前,“三当家的既然喜欢赌,何不下山去赌坊里,不是想怎么赌就怎么赌么?” “那怎么能一样?”屠三道,“新姑爷赌技高超,哪里是赌坊那些三教九流能比的。” 赵景然一笑道:“说得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了。” 这个时候填什么乱啊,阮凝香斜睨了他一眼。 一直躲在后面的洛清漓,弱弱地道:“今日咱们几位当家的过来,是给香香庆贺,应该好好聚一聚才是,至于赌局,伤感情。” “吃喝玩乐,赌便是一乐。”屠三走过来,眯着眼睛盯着洛清漓,“你一个寡妇懂得什么。” 洛清漓吓得缩了缩身子。 赵景然挡在了洛清漓面前,“三当家的说话,请放尊重一些,洛姐姐怎么说也是七当家的。” “几年没注意,你小子倒是越发的出息了,怎么看上她了?” 屠三有一双青蛙眼,瞪着的时候,就透出一股子煞气,凶神恶煞的很吓人。 “你……”赵景然气结。 “这里是我的院子,怎么说我也是二当家的。”阮凝香挺直腰杆,一鼓作气道,“三当家的,看在你年纪大,我尊称一声您三叔,也请你做长辈的,有个长辈样!” 不知天高地厚的阮凝香,竟敢当着这么多人面跟他叫板。 屠三干脆也撕破那薄薄的一层伪装的和善,脸红脖子粗的逼视着她:“阮凝香,你这个二当家的不过是个虚名而已,还真想拿这个头衔压我一头?” 屠三现在的势力有多大,阮凝香最近在管理山寨事宜的时候,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 这时,在外面听了半天墙角的言子瑜走进来。 隐藏在睫羽下的黑眸依旧晦暗幽深,语气却是轻飘飘的带着笑意,“不就是一场赌局么,既然三当家的远道而来,夫人,我们作为主家,怎么好拒人千里,只是三当家的这次想赌什么?” 屠三转移目标,“昨日赌什么今日便赌什么,如何?” “这……恐怕不行。”言子瑜笑着站到阮凝香身边,盯着她的侧颜,“夫人昨日已经因为赌注之事,和我生了一个晚上的气。今日在赌,我怕被夫人一纸休书,把我丢下山去。” “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你弄上山。”屠三挑着横眉,“因为这点小事,侄女舍得么?” “自然是不舍得的。”阮凝香那双灵动的眸子一弯,笑着道,“所以说,三当家的你干嘛非要为难我们夫妻二人,来挑拨我夫妻之间的感情?” 言子瑜扑哧笑了下,“是呢。” 屠三怒道:“赌局是他自己选择的,怎么就叫我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三当家的这么说,那便是我错了,既然三当家的不惜翻山越岭前来,我自然不好驳了你的面子,不如今天我们换个赌注。”言子瑜眸子含着锐利的光,上前一步,“一局定胜负,如果我输了,这两条腿,任由三大当家的处置,如果我赢了,三当家的日后不要再为难我们夫妻二人了。” 阮凝香看向言子瑜,言子瑜腰杆笔直,一副临危不惧的气势。 昨天的赌局她听说了,十局,整整比了十局,屠三一局没赢过。 她只会玩斗地主,这种赌局她不懂。 都说十赌九骗,阮凝香信言子瑜是有必胜的把握,才敢轻易地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依旧抵不住紧张。 言子瑜转身,嘴角勾起一抹笑道:“夫人,要是我的腿真的废了,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阮凝香瞪了他一眼,“你要是瘸了,我就把你扔到山下去喂狼。” 言子瑜滋滋嘴:“夫人真残忍。” 不紧张是假的,阮凝香捏的手指关节泛了白。 洛清漓走过来,安慰道:“没事,姑爷肯定会赢的。” 赵景然也围观过来。 就在这院子的凉亭内。 简单的比赛,猜色子数大小。 屠三挽了挽袖子,露出粗壮的小臂。 刚要摇色子。 言子瑜捻动着血玉扳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转身问道:“六当家的和七当家的要不要也下一注?” “好啊。”赵景然笑着用扇子指了指言子瑜,“那我就赌你赢吧。” 洛清漓摇了摇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屠三,“我就不参与了。” 屠三又要摇色子,言子瑜再次打断他,“那夫人呢,要不要下一注,赌为夫会赢?” 阮凝香紧张,依旧配合他,“好啊。不过我要再加一条属于我们俩的赌注。” 言子瑜聆听。 阮凝香道:“如果我赌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为了讨好夫人,看来这把我是非赢不可了。”言子瑜挑了下眉梢,“好有压力哦。” 第10章 又打歪主意 在外人眼里,两人显然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妻。 阮凝香知道,他在演,演技还不错。 屠三挠着刺痒的胳膊,有些不耐烦了,“罗里巴嗦的,好了没有?” 言子瑜做了个请的姿势。 屠三手中的骰蛊,随着手腕的摇动,发出哗啦啦的脆响。 阮凝香紧皱着眉头,盯着骰蛊。 电视剧里经常看到,什么听声辩位,阮凝香想,言子瑜应该会的就是这种。 屠三摇的聚精会神,力度大得有一种要把色子摇碎的架势。 言子瑜瞧着屠三胳膊上露出的零星红斑和抓痕,噙在嘴边的笑更深了几分。 他又幽幽道:“赌局,其实就是个赌,这运气很重要。” 收起折扇仔细辨听的赵景然,被他突然的出声扰乱了心神。 赵景然道:“这么说姑爷一定运气不错了。” “我也这么认为,不然夫人怎么偏偏绑我上山,夫人年轻貌美,又是未来大当家的接班人,我这可不就是十足的运气爆棚。” 言子瑜说着,又叹息道,“不过啊,运气这东西,很玄学,我还是有些紧张,怕我把运气用光了。” 阮凝香知道他在装。 不过,眼下她倒被言子瑜轻松的姿态,弄得没那么紧张了,反而期待接下来他又会怎么做。 骰蛊终于停了下来,用力扣在石桌上,屠三大声打断他们,“买定离手。” 言子瑜俯过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抚摸着下巴,一股极淡的幽香在二人鼻息间缓缓展开,一双精明的眼眸凝视着面前有些浑浊的双眼,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我、押、小。” “你确定?”屠三抓着骰蛊的手指轻轻一动。 “不确定。”言子瑜直起身子,那股幽香随风而散,他又掏出帕子,细细地擦着手指,漫不经心的说道,“纯属蒙的。” 屠三信誓旦旦地拿起了骰蛊,露出里面的点数。 一一二点,小得不能再小。 言子瑜笑道:“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屠三脸上的神情,瞬息变化。 怎么回事? 不可能啊。 “你作弊!”屠三捏拳怒道。 赵景然走上前:“三当家的你说这话可就无理了,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场,他既没碰骰蛊,又没碰你,何来作弊一说。” 屠三气得满脸通红,连脖子都跟着红了几分,瞪了半天眼睛,最后道:“我们走!” “三叔不留下来吃饭了啊。”阮凝香冲着远去的一行背影,大声喊着,“你带来的山鸡已经在锅里炖着了,你们不吃,我们可全吃喽。” 赵景然搂着言子瑜的肩头,靠近乎,“喂,新姑爷,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言子瑜皱了下眉头,拍掉搭在他肩上的手,“说了蒙的,运气好而已。” 这话估计没人会相信,只是都没看透而已。 赵景然凝眉苦思半晌,突然又恍然大悟一般,“哦,我知道了,一定是高级的骗局,概不外传是吧。妹夫果然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人。” 阮凝香盯着屠三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她转身问道:“阿然,屠三身边的那个抱着佩剑的男人你知道他是谁么?” 本来阮凝香也没注意这人,只是在那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说着尖酸刻薄的话的时候,屠三身边的人都在笑,只有那人面无表情的像个木头人,特别的突兀。 “他啊,他是屠三信任的近卫之一,叫齐昊霖,据说是武将出身,后来犯了什么事,不知道怎么就跟了屠三,别的不说,那武功是真高。” 赵景然收起折扇,认真道,“所以说,你啊,在屠三面前,尽量忍忍你的脾气,别真把他惹急了,大当家的护得了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 又指了指言子瑜,像个操心的大家长,“你也是,收敛着点,别命咋没的都不知道。” 阮凝香对云渡山越了解,越发现不仅亲手养了一个恶魔,周边还有屠三那群虎视眈眈窥视她的恶犬。 她是穿书掉进了狼窝里,周身都充满了危险。 赵景然是个话痨,有他在的地方一点都不怕冷场。 吃饭都堵不住他的嘴。 又对言子瑜很感兴趣似的,滔滔不绝地问他问题。 问家里是干什么,有什么人,问他都去过哪里,经历过什么有趣的事? 阮凝香和洛清漓说着女儿家的悄悄话。 偶尔竖起耳朵,听一听言子瑜怎么面不改色地编故事。 最后听他悠悠说道:他正在客栈休息,莫名就被一群人围堵,他当即就跑,……后来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穿上了大红喜服,成了你们山寨的人。 赵景然喜道:“这岂不就是传说中的喜从天降,天赐良缘么。” 言子瑜扯了个不易察觉的危笑。 赵景然所在的浮云风和洛清漓所在的磐云峰,离阮凝香所在的凌云峰最远。 吃过午饭,他俩便早早骑马赶了回去。 今天难得看屠三吃瘪,阮凝香心情不错地拆着贺礼。 “你们山寨还真是……”言子瑜端着茶杯,讥讽地翘起嘴角,“乱。” “你看到的只是表面,其实,除了屠三一党,大家相处得还是很和谐的。”阮凝香道。 言子瑜看过来,“喂,阮凝香,你将来真的能坐稳大当家的位置?” “坐不稳,自从四年前,我爹和六当家的、七当家的死在那场战乱以后,屠三称大,我娘就已经是强撑着这风雨飘摇的山寨。” 阮凝香垂下眼眸,“如果,连我娘也……不在了的话,我的后果……,你要是怕了的话,我可以放你离开,就当我们从没遇见过。” “一个屠三,就把你们吓成这样。”言子瑜摇摇头,“原来在外人眼里,如何如何厉害的南境第一土匪窝,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壳子。” “随你怎么说。” 阮凝香不理他,抱着礼物,欣赏。 洛清漓送的是个纯手工刺绣的扇面制成的折扇,秀的是鸳鸯戏水。 赵景然送的是一把纸折扇,扇子上的字画是赵景然亲自写的,字是好字,那画是真抽象。 被阮凝香丢给了言子瑜,“天气热,给你用吧。” 言子瑜墨色的眸子一转,“我们那里的规矩是收了礼,就要还礼,夫人也备一份礼物,我们抽空也去他们院里走动走动。” 无利不起早,言子瑜这么说,肯定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阮凝香偏不想这么快地顺着他,故意道:“你们那里人的规矩真多。” “这叫礼尚往来。”言子瑜盯着扇面,谆谆道,“夫人既想将来能坐稳大当家的位置,他们二位,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阮凝香想看一看他还会有什么幺蛾子,没出声,静静看着他继续演戏。 第11章 某人,真难哄 言子瑜道:“我们的新房也该添置一些雅致的东西。” 阮凝香打量着这个很大,布置得简陋,还留有喜庆影子的屋子,顺着他的话引说: “哦,雅致?那到底什么样的东西才算雅致呢?” 言子瑜指了指对面空旷的墙,“那里应该挂个写意花鸟图,这里摆盆兰花,隔着窗户,正映外面的景色。” “行,我明日便叫秀儿找一盆兰花过来,至于这写意花鸟图,我觉得相公亲自画的,更有蕴意。”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言子瑜略作叹息,“只是家里的墨不够浓,纸质太糙,写写字还凑合,作画的话那便需要换好的。” 言子瑜的睫羽很浓密,放松警惕的时候,眼神不再那么凌厉,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静气质,配上他清冷微磁的嗓音,很有欺骗性。 阮凝香眼尾染着笑意,“相公说的我找人置办就是。” “家里……” 言子瑜又开口,阮凝香倾过身子,带着薄茧的手指便抵在了他微启的唇上。 “相公,红烛过半,夜已深沉,剩下的事不妨我们明日再说也不迟。” 说话的时候,阮凝香的手指看似无意间地顺着言子瑜殷红的唇划过他打理的光洁的下颚。 就在言子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的时候,阮凝香又猛地收手。 果然,他在外人面前再怎么装得亲密自然,心里那层膈应依旧深深存在。 他还是他,一点没变。 言子瑜捻着拇指上的血玉扳指,那眸子里的深色像是一记刀子,定在了阮凝香身上。 阮凝香不敢太激怒他,顺着他想要的意思又说道: “我刚想了下,他们那些粗人,肯定对什么文房四宝不懂,这样明天我们下趟山,去趟附近的镇子里,由相公自己挑选更合适,到时再选两样礼物做回礼,你觉得选什么礼物好?” 言子瑜的目光依旧未动,阮凝香紧张得喉咙发渴,伸手想要倒杯茶。 言子瑜离得近,先一步倒了一杯,推给她,“夫人是一家之主,都听夫人的。” 瞧瞧这语气,明显还在生气,真难哄。 阮凝香接过茶水道:“那就明天到镇子上再看吧。” “太晚了,睡吧。”言子瑜终于移开了目光。 阮凝香爬上床,将睡未睡之际,肚子又隐隐传来熟悉的疼痛。 没一会儿,便疼出一身冷汗。 不是吧,那茶水有问题? 他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啊,明明前一秒他自己还在喝那壶茶的。 果然是睚眦必报的疯逼,不过是碰了他一下么,至于又下黑手么! 阮凝香被折腾个半死,也恨得他牙痒痒,她想质问。 可是和恶魔讲得通道理么? 阮凝香觉得自己活得好卑微,卑微的讨好,卑微的苟活。 照这样下去,日后可能还会更悲惨地被他囚禁,凌虐。 月光倾斜进屋,洒落在床上那道身影上,平躺着,良久未见他动一下。 应该是睡着了。 人在陷入睡眠的时候,是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时机就在眼前。 阮凝香再次萌出杀意。 她头上的发簪看似普通,其实是特制的暗器,拔开‘鞘’,里面藏着一把小手长短,尖锐细小的匕首。 如果趁他熟睡之际,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刺向心脏。 一击…… “良辰美景,夫人怎么老是一个人往外跑?” 某人杵着脑袋,侧过身,青丝散落遮住了半侧容颜,露出的那双眼睛透着幽幽渗人的光。 阮凝香将刚刚所有的心思,不动声色地藏了起来,面色自如地爬上床,笑着回应,“当然是赏月色,看星星啊。” “好看么?” 阮凝香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虚弱道:“星如奕月如刀,都不及相公的……”弯弯绕绕,“眸子妖娆。” “夫人,这是何意?”言子瑜淡淡道。 阮凝香笑弯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眸子,“我在夸你啊,听不出来么。” 言子瑜又平躺下来,枕着自己的双手,“好吧,我就当成是夫人在夸我好了。” 这人的防备心太强了,阮凝香躺在床上,心事重重。 原著中的剧情是从言子瑜放火烧山以后,她变相地被软禁开始。 关于云渡山的情节也都是出现在回忆和两人的对话中。 具体细节她并不清楚,可照目前这个情况发展下去,恐怕自己都撑不到被他软禁,就先凉凉了。 她该怎么办? 放他走又不走。 杀又杀不掉。 讨好也没啥进展。 色诱更不行。 真不知道原宿主到底是怎么让这人爱上她的,最后宁愿为她而死。 难不成非得先被他虐个死去活来,然后忽然觉得亏欠她太多,才能幡然醒悟? 阮凝香摇了摇头,不行。 他是施虐狂,自己可不是受虐狂。 在这样下去,早晚得被他玩坏了。 阮凝香在心里朝他比划了个中指,既然杀不了,那老娘不干了,总行了吧! 此刻,她萌生出了另一个想法,她想逃,去京城,找楚辞。 楚辞,当朝的六皇子,原文中的男主,一个温柔内敛,俊雅清逸的少年,后面还会是未来的皇帝。 那才是她的官配。 她要去奔赴他,她要好好地谈恋爱,才不在这里受某人的窝囊气。 而明天就是逃离的绝好机会。 南境山多,水多,独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不少占地为王的土匪窝。 在众多山匪中,云渡山最大,最成规模。 枪打出头鸟,云渡山早就成了朝廷的眼中钉。 云渡山,四面环江,环江修有护城墙。 出山寨只有一条路,就是云渡桥。 桥,日出卯时而开,黄昏戌时而闭。 为了安全起见,进出还要本人签名登记入册,详细标明谁什么时辰出,什么时候回的。 去城里的路偏远,需要骑马。 阮凝香几乎一夜没睡,闭着眼睛想逃跑攻略,早上起来眼底乌青,脸上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阮凝香真的挺佩服原宿主的体质,被折腾成这样,居然还能爬起来,收拾要跑路的东西。 秀儿进屋,关心道:“小姐,你气色好差,要不我们跟姑爷说一声,改日再下山吧。” 阮凝香摇了摇头,“不了,就今日。” 她想赶紧离开这个恶魔,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越早越好。 第12章 生出逃跑心 上路时,阮凝香本来只想和言子瑜两人下山,偏偏秀儿不放心,非要跟去,还说什么山下太乱,非得让院里的两个护院陪着。 阮凝香没办法只能先让她跟着,等下山再找机会甩开他们。 这会儿,阮凝香盯着高大的骏马,又缓缓地泛起愁来。 现在的她不会骑马,怕露出破绽,思来想去,朝着言子瑜问道:“你会骑马么?” “你该不会觉得,我从京城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是靠步行?” 言子瑜一下一下的顺着马背上的棕毛,马儿很享受似的乖乖不动。 阮凝香跟在他身后,“那不是还有马车么?” “我没那么娇气。”言子瑜冷声道。 回她一个会,不就行了么,说一堆没用的废话。 阮凝香围在他身边,又道:“我从昨晚肚子就一直隐隐的疼,身上没什么力气,我能不能和你同骑一匹马?” 阮凝香不知道自己的行为,落在言子瑜眼里,都是变成了她想要变相的调戏他,占他便宜。 他长腿一跨,绛紫色的锦袍跟着扬起,又垂下,言子瑜动作利索地翻上马,拉着马绳,幽深的眼眸里映着冷光,“不行!” 阮凝香气地在他背后,对他一阵拳打脚踢。 秀儿也牵马过来,“小姐,你和姑爷又生气了啊?” “别跟我提他。”阮凝香捏着拳头,愤愤道,“备马车。” 秀儿叹了口气,“小姐,你最近怎么总是忘东忘西的,你不记得那个云渡桥过不了马车的么。” 宿主的记忆太不靠谱,只能见到某个场景,才能浮现一些零散的东西。 害她总是出现纰漏。 阮凝香背着刀,“唉,还不是某人老气我。” “新姑爷的性子确实难琢磨些,不过,我看他心里还是有小姐的。”秀儿歪歪个没完,“正所谓男怕缠,女怕磨,小姐平时多顺着他一些,等姑爷把心里的那道坎过去了,就好了。” 什么意思,自己还不够迁就他么,再迁就下去,命都快没了。 最后,阮凝香和秀儿同骑的一匹马。 秀儿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几次阮凝香露出马脚,都被她轻易地忽悠了过去,还从秀儿口中套出不少话来。 云渡桥只有一米多宽,却有百米长,还是个软桥,桥下是凶猛激荡的江水,胆子小的走在上面恐怕腿都软了。 他们的马都是训练有素的成熟马,走在桥上,依旧稳稳的。 一早出寨子的人不少,栈桥旁的防卫处,进去都需要签上自己的名字,以备核对信息。 轮到言子瑜的时候,他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登记名册。 云渡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从他这几日的查探中,就已经感觉出这个山寨里并不简单的防卫措施。 却没想到,竟会严谨到这般细微。 言子瑜故意试探道:“这么麻烦啊?” 看守的护卫知道这位是进门不久的新姑爷,倒也客气:“当年二当家的立下的规矩,这些年外面不太平,这么做也是为了寨子安全着想。” “有理。”言子瑜挥笔签下自己的大名。 阮凝香瞧着言子瑜,心里明镜一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云渡山离云溪城并不远,云溪城是附近百里最大的县城。 街上的流寇三五成群,流里流气的,寻事挑衅的,欺负善良弱小的,收保护费的随处可见。 还真是乱,没有一点规矩。 难怪皇帝想要将他们都灭了。 阮凝香叫跟随的小厮先找了一家客栈,这家客栈是云渡山的产业。 城里的商铺,招牌右下方刻有‘渡’字的,就都是云渡山的产业,没人敢在这里收保护费。 言子瑜在外面,望着店家招牌,站了很久。 阮凝香问道:“怎么了?” “我之前就入住的是这家店。”言子瑜道。 阮凝香明白了,他就是在这里被掠上山的,这是触景生出情绪了呗。 “要不我们换一家?” “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言子瑜突然看向阮凝香,“我可是还记得夫人当时的英勇神姿。” 然后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阮凝香懒得管他现在是什么情绪,自己只想快点离开这里,逃离身边的这个恶魔。 她干笑了下,“呵呵……是么。” 几人先落脚,然后去了一家卖胭脂首饰的店。 秀儿手里拿着个金灿灿的珠钗,在头上比了比,小脸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小姐,你看这个好漂亮,七当家的一定会喜欢。” 阮凝香瞧了一眼,“洛姐姐性格温婉,这个太招摇了。” “那这个呢?”秀儿又换了个胭脂。 阮凝香又摇了摇头,“颜色太艳,不适合。” “小姐,我们都看了一遍,你到底想买什么样的礼物啊。”秀儿不懂道。 给他们买什么已经不重要了,自己买什么才是重点,阮凝香挑了几样一会儿她需要用的东西。 秀儿一脸怀疑,“小姐,这胭脂颜色也太丑了吧,你确定要送七当家的这个?” 阮凝香付了钱,“谁说是送七当家的了。” 言子瑜坐在凳子上品着茶,目光瞥向街道对面,一棵树荫底下乘凉的脏老头身上。 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言子瑜撩了下眼皮,“夫人,买完了?” 阮凝香摇了摇头,“相公觉得送两位当家人什么礼物合适?” 言子瑜放下手中的茶杯,“人家送的是一片真心,我们自然要回同等贵重的礼物。” 阮凝香别有深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相公再多画两幅诗意山鸟图吧。” 言子瑜弯了下唇角,回了个不走心的笑。 临出门阮凝香又挑了一盒暖橘色胭脂,递给秀儿,好歹认识一场,就当是临别礼物。 阮凝香已经初步计划好了,她逃离之前需要先做一些伪装,出门在外男人的形象比女人更方便安全。 出了店门,阮凝香就开始装自己不舒服,想先回客栈。 秀儿跟过来,悄悄凑在小姐耳边,“小姐,你最近胃口和以前变了很多,气色也不太好,就连月事也有几日没来了,你……是不是有了啊?” 别,打住。 千万不要吓她好不好,脆弱的心脏受不了的。 “才没呢。”阮凝香嘟囔道,“这才成婚几日啊。” 而且就那么一次,哪那么巧。 第13章 不会怀孕吧 阮凝香还是因为秀儿的一句‘月事也好几日没来了’,说得她心里没了底。 算一算,两人成婚,也有半月有余,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她可是下定决心要跑路了。 阮凝香用余光瞄了一眼言子瑜,自从来到云溪城,言子瑜便像是有心事一般,一直神情恍惚,似乎并没有留意到秀儿的话。 原著里,这个时候的阮凝香是没有怀孕的。 后来被言子瑜囚禁时,倒是怀过一个。 不过,刚发现有了,就被言子瑜弄得流了产。 再后面女主就逃了,还遇到了男主楚辞。 难不成剧情线因为她要逃,也跟着提前了? 阮凝香吓得脸色更白了,她努力镇定,稳住声线强调道:“我就是闹肚子,身体不舒服,想去茅房了,你们随便溜达溜达,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 言子瑜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了面前的一家药铺。 阮凝香刚想说真不用看大夫,她一点都不想知道结果,就瞧见屠三从里面走出来。 身后还跟着那个拿着佩剑的木头脸护卫,门口还有五六个抱着大刀等候的手下。 其中一位便是昨日被她打了一巴掌的那个瘦猴。 屠三也一眼便看见了她们,皮笑肉不笑地走过来,道:“侄女今日怎么有空和姑爷一起来这云溪城里溜达来了?” 这里不是云渡山,这里是云溪城,云溪城是屠三的天下,阮凝香不想招惹他,给自己找麻烦。 她保持着面上的客气,“山上待得闷了,我俩就随便下山逛一逛。” “正好,既然都来了城里,那就到我的赌坊里转一转。”屠三的目光从阮凝香身上移向一旁的言子瑜,“姑爷,陪我过过手瘾如何?” 阮凝香向前挪了一步,护在了言子瑜面前,“三叔,我夫妻俩还有事要办,等回了云渡山之后,我定让相公陪你玩个够。” “什么要紧的事,明日再办就是了。”屠三显然没给阮凝香选择的余地,“姑爷,香香请吧。” 屠三的手下像得了命令一样,一左一右站在了言子瑜和阮凝香的身旁,那架势不是请,是光明正大的绑架。 见势,阮凝香带来的两个护院,阿珂和阿玥手也分别握向腰间的佩刀,站了出来。 一时间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阮凝香可是打算跑路的,既不想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又不想跟着屠三走。 她眸子一动,又道:“这恐怕不行,今日下山是帮我母亲买东西,一会儿就得赶回去。” 屠三眯起的眸子一直盯着她看,那眼神说不上是有多凶,而是像懒蛤蟆盯着天鹅肉,让她有一种极不舒服的厌恶感,阮凝香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屠三身边的那个瘦猴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屠三一抬手,没在为难他们,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对身旁的瘦猴道:“找个机灵点的人,去盯着点他们。” 阮凝香对着一行人消失的背影,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言子瑜似乎对刚才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他一派泰然地指了指药铺,“夫人,要不要进里面看看?” 阮凝香才不想进去呢,她也不想知道结果,她现在只想逃。 “我内急得很。”阮凝香捂着肚子,“要不,相公你先逛着?” 言子瑜并不清楚她心里打的小算盘,他下山,自然是有他的事要处理,阮凝香不跟在她身边,正合他意。 他二话没说直接抬腿就走。 “姑爷是外地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你们俩跟过去。”阮凝香又对着俩护院,又刻意加重语气强调道,“一定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好他。” 姑爷是被绑上山逼婚的,阿珂和阿玥互看了下,明白过来,转身追着姑爷而去。 最难打发的几人已经摆平,阮凝香又对秀儿说:“秀儿,我好像来月事了,你去帮我买个……那个,我先回客栈等你。” 刚刚还替小姐暗自高兴的秀儿,明显有点失落,“哦,那我现在就去。” 躲在暗处的屠三的人,看着分别往三路走的人群,最后衡量一番,选择跟踪新姑爷言子瑜。 阮凝香回到客栈,脱掉外面的那层外衫,里面还穿了一套方便跑路的黑色劲衣。 又用刚买的胭脂水粉,快速地画了个伪妆,皮肤变黑了,眉毛变粗了,又遮了卧蝉,就连隆起的胸都用胸布紧扎了起来,柔化了一些女性特征。 挽起来的头发揉乱了些,一绺落下来,遮了下侧脸。 黑色的衣服包裹着瘦小的身材,那把惹人眼的春雪刀用刚刚脱掉的外套包了起来,背在了身后,看上去像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刀客。 趁秀儿还没回来,阮凝香压低了脑袋,偷偷地溜出客房。 正要下楼时,恰巧看到屠三从外面进来,她忙得混在人群中,屠三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听到屠三身边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衣服,腰间佩刀的男人,其中一个说了句鸟语。 日本人? 这个世界叫做东岛人。 东岛人怎么会和屠三在一起? 阮凝香小心地用余光瞄了一眼,正巧碰到木头脸在她面前走过去,吓得她又忙地缩回来,提着步子,顺着一人身后,出了客栈。 一直往南走,就可以出城。 城门没人管理,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 阮凝香几乎快小跑起来。 她只要出了城门,在一路伪妆,到了大一点的地方,就雇个镖局,去京城不难。 离城门越来越近,阮凝香心里却越来越乱。 秀儿一会儿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哭哭啼啼地去找姑爷? 言子瑜会不会一生气,对她做什么? 还有她那个病痛缠身的母亲,如果知道自己女儿不见了,又会怎样? 明明短短的一段路,却变得充满荆棘,寸步难行。 可是,就算这样又能怎样? 这里的人和事,早就注定了结局,一切与她又有何干! 她就是懦弱了,怕了,逃了,自己何必顾虑那么多! 这里的县姥爷,不仅是个摆设,还是个天天担心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了哪个土匪头上,轻则损失点银子,严重了小命不保。 短短四年,已经换了三任县姥爷。 目前,只有这个缩起脑袋,不管闲事的县姥爷,干的时间最长。 城门口,几个蹲守的叫花子,依偎在一起,不怀好意地朝她围过来,“这是哪来的小公子,面生得很。” 阮凝香没注意,自己已经陷入了危险的困境,她绕过他们,又被另一人围堵住了。 第14章 被男人纠缠 阮凝香被堵在了南城门口。 四个臭烘烘的汉子,穿得破破烂烂,每人手里拿着一个一尺多长的匕首。 是伪装成要饭花子的流寇。 过往的行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发生,都怕惹麻烦上身,低头赶紧走。 阮凝香连个求助对象都没有,只能依靠自己。 是流寇,目的那就是求财。 阮凝香瑟瑟缩缩地从斜挎的鹿皮包里,主动地掏出个钱袋子,又压着低哑的嗓音道:“给你们钱,能放我离开了吧。” 一人接过,倒在手心数了数,不太满意,“就这么点,打发要饭花子呢?” “家里穷,也没什么钱,出来就只带了这么多。” 阮凝香怕露出破绽,一直放低姿态的垂着脑袋,缩着脖子的样子,越发显得胆小怕事。 为首的人,是位胡子拉碴的汉子,凶巴巴地指着她道:“那个包。” 阮斜香只好将鹿皮包摘下来,给了他们,那人打开包,里面只有些胭脂水粉。 大胡子拿着一盒胭脂,抬头又打量了下阮凝香,阮凝香忙粗声解释着,“我娘让我进城买的。” 那人见没啥值钱东西,便又扔了回去,目标转向了她背上用布缠着的刀。 “就是一把破刀,不值钱的。”阮凝香瑟瑟道。 她拿不准他们是哪路子的山匪,和之前的原宿主阮凝香有没有什么仇怨。 “哪那么多废话。” 另一人直接上手,一把夺了过去,拔开刀鞘,摸着锋利的刀身,敲了敲。 有一人道:“你们看这刀还不错,宋老大说不定会喜欢。” 居然没认出来是春雪刀? 那应该就不是云渡山上的土匪,阮凝香对别的山寨,更不了解了。 她除了带了些碎银,还有一些银票,被她缝在了包底的夹层里,暂时还没被他们发现。 她得快点离开,阮凝香转念道:“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们了。” 说完就想走。 却又被人拦了下来。 大胡子男人还在看她,看得阮凝香心里越发没底,再不离开,一会儿秀儿就快发现她不见了。 阮凝香又道:“各位好汉,我是真没钱了,我家里还有个病重的老娘在等着我回家呢,几位大哥醒醒好,放我过去吧。” “算了,看他穿得也不像啥有钱人,放了吧,一会儿宋老大回来,发现我们欺负良民,又该教训我们了。”一个偏瘦一些的汉子,道。 那几人看着挺凶,实则还挺好说话,没多为难她,摆摆手,叫她走了。 阮凝香像是刑满释放人员,一溜烟跑出了城。 刀没了就没了,钱在人平安就行。 至于刀中秘籍,她又不真姓阮,丢就丢了。 城外人烟稀少,道路两旁树荫重重。 阮凝香还在庆幸自己真的逃了出来,刚想喘口气,便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中,夹杂着响亮的男音, “少年请留步!” 那道声音像是平坦的大道上,突然横生出来的绊脚石。 甭管是不是叫她,阮凝香都下意识地又加快了脚步,跑了起来。 马蹄声阵阵逼近,那人在身后穷追不舍。 阮凝香没跑几步,就被那人横马拦住了去路,只能被迫停了下来。 那人利索地翻身跳下马,将刀横在她面前,“你的刀。” 阮凝香气得想骂人。 她不就是想逃么,至于一出一出地冒出人来,给她设障碍么?! 秋老虎依旧毒辣辣的,闷热的一点风丝都没有。 阮凝香脸上的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弯着腰喘了口粗气道:“你谁啊?” 眼前这人穿的是粗布旧衣,身材高大威猛,长得倒是有几分英气,手里拿着的正是她的春雪刀。 “在下宋霁,狼犽寨大当家,刚刚是我山寨里的小弟冒犯了,不知小兄弟和云渡山二当家的可曾认识?” 那人一直盯着阮凝香看,阮凝香避开视线,匆匆回了句“不认识”,抬脚就想走。 “那这刀……”那人把刀往前递了递。 “你喜欢送给你了。”阮凝香绕开又走,却忘了压着自己的声线了。 男人的步子大,几个跨步就又抵在了她面前,“你是阮二当家的?” 阮凝香略显几分不耐烦出来,“你认错人了。” 那人却认定自己没有认错,“阮二当家是有什么急事,我这有马,可送你一程。” “不用。”阮凝香脚不停。 “不用客气。”那人牵着马,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我听说,阮二当家的前段时间成了婚,一直想要去给你送贺礼,恭喜一番的,奈何你们山寨太严苛,外人进不去,没想到今日误打误撞,叫我兄弟们遇见了。” 阮凝香摸不准这人是什么人,荒郊野外她也不敢轻易的相信任何人,想逃的计划只能先搁浅。 阮凝香掉头又往城里的方向走去。 那人还在说道:“是我兄弟们不好,有眼无珠,不知是劫了二当家的路,说来说去都是我宋某没管教好下面的人,我宋霁愿意归顺二当家的门下,任由二当家的管教差遣。” 说着宋霁突然单膝跪下,双手抱拳。 这么不按套路出牌么? 这一跪,直接把阮凝香给整懵了。 根本理不清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无措,道:“不是,你先等等,你一个堂堂狼犽寨大当家的,这么随便的么?要不,你先回去和你的兄弟们商量商量?” 宋霁一拍手,身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四个破衣啰嗦的流匪。 正是刚刚那群围堵她的人。 此刻齐刷刷的都朝着她单膝跪下来,个个抱着拳头,“我等自愿归顺二当家的门下。” 阮凝香心里飘过一万个曹尼玛。 这是为了阻止她改变剧情,弄出来一堆的瘪三角色来呗。 宋霁递上一只刻着狼头图文的匕首,“这支匕首是我山寨的信物,从今以后,狼犽寨上下一百零八人,全部以二当家的马首是瞻。” 这下,阮凝香彻底蒙了。 第15章 这酒有问题 春雪刀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阮凝香手里。 身后还不远不近地跟了五个尾巴,甩也甩不掉,把她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阮凝香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无精打采地往回走,撞见了满大街找人的秀儿。 阮凝香喊道:“秀儿。” 秀儿寻声看过来,一双眼睛瞪得滴流圆,盯着那张有些熟悉又陌生的脸:“小姐?” 秀儿两道弯弯的秀眉快皱成了八字,“小姐,你怎么搞成这个模样?” “不就是画了个妆么。”阮凝香道,“姑爷呢,还没回来?” “没有。” 秀儿摇了摇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自家小姐两眼,对于小姐的审美,不忍直视。 忽然想起来什么,她悄声靠近,“对了,小姐你要的月事带。” “你先收起来吧,我就是单纯的肚子痛,不是来那个了。”阮凝香按住了秀儿的手。 “哦。” 秀儿脸上飞起了笑,爽快地收回手。 又看向后边的几个脏兮兮的大老爷们,秀儿悄声道:“小姐,他们是谁啊?为什么一直跟着你。” 宋霁上前抱拳道:“在下狼犽山宋霁,二当家新收的属下。” 这么上赶子的投奔她,阮凝香自然不会单纯地觉得他们只是阻止她出逃的npc。 一定有什么目的是她不知道的。 秀儿却双眼泛光,“你是宋霁?” “怎么你认识?”阮凝香眸子亮了一瞬。 “小姐不记得了么,你见过他。你当时还送了他一句话,”秀儿揪着一缕头发苦想,“……什么话来着?” 宋霁道:“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小姐说我是有志之士,是个可交的朋友。” 秀儿一拍脑门,激动道:“对,就是这句话。” “没想到夫人还挺有学问。”言子瑜在人群中走过来。 阮凝香道:“我母亲虽是个刀客,可我父亲却是个文人。我多少也是沾了些文墨的。” “我一直不懂,以你父亲的才能和志向,想要在朝廷里谋取一官半职并非难事,为何会沦落在这山匪中?难不成他的志向就是做个小小的土匪?” 言子瑜话语中带着明显的不客气。 宋霁打量着来人,“姑爷可能不知,当年二当家的在我们南境一代,可是个风云人物,就算是我们这些山匪见了,也是要竖起个大拇指的。不过,四年前,南境的那场战乱,二当家的……” 宋霁惋惜地摇了摇头。 阮凝香对于当年之事一知半解。 她听说过,当年南境经常有各帮山匪,因为地盘之事,而起纷争。 于是他父亲便约了其他几个有实力的山寨当家人,在云溪城见面详谈。 本意是立下盟约,还南境之地一个太平。 却不想,其中一路山匪,不按规矩办事,居然暗中埋伏,黑吃黑,对他们动起手来。 只有屠三奉命,侥幸逃了出来请救兵。 大当家的知道后,带人一气之下灭了那个山寨。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父亲还有当时的六当家的、七当家的都死在了那场变动里。 阮大当家的因此心神俱伤,落下了病根。 云渡山也在那场战事中损失惨重。 阮凝香其实一直怀疑,那场叛乱可能和屠三有关。 眼前这人既然是狼犽寨大当家的,应该知道的比她多一些。 天已过晌午,阮凝香摸了摸肚子,道:“饿了,先去吃饭吧。” 宋霁跟过来,“我知道一家新开的店,那里的烤鱼不错。” “算了,子瑜是京城来的,吃不惯鱼腥味。”阮凝香道。 眼下既然逃不掉,某人的大腿就还得继续抱,任何讨好的细节,阮凝香都不放过。 “那北街巷口有家烤鸭店,据说做得不比京城的差。”宋霁又道。 阮凝香弯着笑眸看向言子瑜,言子瑜淡淡一笑,“一切听夫人的。” 宋霁和言子瑜走在前面说着话。 阮凝香落后一步,来到阿珂身边,悄声问,“姑爷都去了哪里?” 阿珂小声回道:“先是去了墨宝斋,买了笔墨纸砚,之后又去了一家药铺。” “去药铺?买了什么?”阮凝香敏感道。 “姑爷开了个药方,说是给二当家的调理身子用的。”阿珂又道,“那家店好像是之前姑爷一家前来采买药材的铺子,姑爷还问他家人离开的时候,有没有留下什么书信。” “那有么?”阮凝香直觉那家药铺有问题。 “有一封,姑爷看完便收起来了。”阿珂知道二当家的想问什么,捡着重点说,“再未见有其他异常举动。不过,屠三的人一直暗中跟踪姑爷着,后来被阿玥偷偷给打晕了,丢到了巷口。” 那家烤鸭店位置比较偏僻,在北巷口。 刚踏进长长的巷子,就闻到阵阵飘香,勾着人的味蕾。 一行人,分了两桌坐。 饭桌上,言子瑜又一直盯着阮凝香看,看得阮凝香心里发虚,她躲避眼神的交流。 “夫人这化妆技术……”言子瑜用表情诠释了嫌弃。 阮凝香道:“你看不出我是故意乔装打扮成这个样子的么?” “嗯?”言子瑜端起茶杯。 阮凝香要了盆水,洗净了脸上被汗水弄花掉的水粉。 她不敢说她出走的事,又怕一会儿宋霁说什么,让他多疑。 阮凝香灵机一动,说:“子瑜,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帮你把当初欺负你的那几个流寇揪出来,让你出气。可惜,我今日以身犯险,引出来的不是他们。” 那双乌黑的杏眸,透着灼灼深情,语气却带着几分委屈和惋惜。 她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他们都抓出来,定让相公出了这口恶气的。” “不用了。”言子瑜端着茶杯的素白手指微微收紧,微垂着的眸子有些微妙的郁色。 引出来的土匪是谁,正是在另一桌大咧咧坐着喝茶的四个汉子。 一旁的宋霁听得明白。 他挠了挠头,道:“这南境土匪横行,当年阮二当家的在世时,各个山寨还有着几分忌惮,守着各自的规矩和地盘,如今连屠三一流都在明目张胆的为非作恶,……日复一日,这南境便成了如今这番景象。” “难道不怕朝廷出兵,缴了你们?”言子瑜平静的语气里暗藏着一片刀光剑影。 “朝廷现在连自己的战事都打不过来,哪还有兵过来剿匪啊。”宋霁一语道破现状。 北疆的战事,塞外的挑衅,沿海的倭寇,相比之下,南境的山匪却总归还是在大楚境内,确实没有那些危急。 朝廷自然不会分重兵在这里。 也就是因此,导致了南境土匪横行的现况。 言子瑜低头抿了口茶,复杂的心事全部隐藏在了深色的眸子下。 另一桌的几个汉子,等不及了,催促着小二,送来了酒和烤鸭。 宋霁又开始热情的招待大家,“烤鸭配冰镇的黄酒,味道一绝。” 阮凝香喝不惯酒,拒绝道:“我身体不适,不宜喝酒。” 宋霁自是不好勉强,给自己和言子瑜倒满,“还不知姑爷怎么称呼?” 言子瑜落在酒杯上的视线,充满杀气,很快这股杀气又烟消雾散,接过酒杯时,唇边依旧是浅淡的笑意,“言子瑜。” “言兄,我敬你。” 宋霁为人豪爽,举起酒杯,正要喝时,目光忽地一凜,扑鼻而来的浓烈酒香中嗅到了一股极淡的杂质。 常年行走在江湖中的人,不管是嗅觉,听觉还是警惕性都要比常人敏感很多。 他猛得伸手拍掉言子瑜递到唇边的酒杯,“不能喝,这酒有问题。” 杯中酒“嘭”的一声,掉到在了桌上,泛起一层白沫。 酒有毒! 第16章 傻站着干嘛,不要命了? 酒有毒。 在场的几人,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另一桌坐着的几个兄弟一听酒有问题,赶紧扔了酒杯。 有一个人嘴馋,动作快,刚喝了一杯,忙得用手指拼命地扣嗓子眼,另一人帮忙拍他的背,将刚下肚的酒水又全吐了出来。 霎时间,门外闯进来七八个黑衣蒙面的流匪,个个手里拿着佩刀,冲过来就砍人。 一旁那桌坐着的阿珂和阿玥有职责在身,没有碰酒,此刻已经冲上前,一个旋风腿,将来人击飞。 手里的刀,一挥又倒了一个。 皮开肉绽,鲜血溅了满地。 也映满了阮凝香的眼帘。 她是在和平社会下,爹疼母爱看护下长大的娇娃娃,何时见过如此暴力血腥的场面。 阮凝香傻在那,条件反射地发抖,害怕。 宋霁和为首的一个蒙面人交手,他边打边喊道:“你们是谁的人?难道没看到云渡山二当家的在此?” 没人回答。 而另一头,又有一人直冲阮凝香而来。 不需回答,举起的刀,已经告诉了他们答案。 只是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云渡山二当家的动手? 蒙面人的刀眼看落下,言子瑜直接掀翻了他们面前的桌子。 危急时刻挡下了迎面的一刀,他激红了眼睛,吼道:“傻站着干嘛,不要命了?” 阮凝香脸色煞白,却愕然惊醒过来,残忍的现状逼得她不得不应战。 从背后抽出那把刀,握着春雪刀的手指在发颤,阮凝香忍着翻滚的血腥气,一个劈斩,挡住了来人迎面的一击。 同时也震得她半个胳膊疼。 危险尽在眼前。 阮凝香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刀比理更能保命。 此念一出,像是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阮凝香紧了紧手心,把春雪刀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又是一挥。 一直不得章法的刀势此刻竟也挥出几分唬人的气势来,敌人一时也近不得身。 言子瑜和秀儿两人,被围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宋霁的几个手下也不是省油的灯,拿着狼纹匕首,刀刀见血。 宋霁更是武功高强,几下就生擒了一个蒙面人,匕首架在那人的脖子上,一把摘掉了他的面罩,“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蒙面人刚要开口,处在他背后的言子瑜,袖腕处滑落一根细小的银针,捏在了指尖,手指轻轻一抬,一道微不可察,又近在咫尺的锋芒便朝着那人的后颈射去。 只见那人闷痛一声,双手痛苦地扼住喉咙,直愣愣地倒在地上抽搐,很快面色开始发黑,七窍有血丝溢了出来。 宋霁以为他是吞毒自杀,忙去掰他的嘴,去扣他的嗓子眼。 言子瑜跟着蹲了下来,摸向他的侧颈,摇了摇头,“没用了。” 最终,在场的蒙面人一个也未能逃掉。 不大的饭馆,鲜血淋漓,死尸遍地。 危险一解除,阮凝香卸了力一样,腿软得站不住脚,手中的那把春雪刀杵在地上,刀刃上沾着殷红的血。 她的衣服都是渐染的鲜血,双手也沾染了斑斑血迹。 她没有杀人,却也在乱战中伤了人。 而那些人此刻都躺在她眼前的血泊中。 那股浓烈扑鼻的血腥气又搅得她胃里一阵儿翻滚。 阮凝香忙伸手捂着嘴巴,手上的血便蹭到了脸上,她又用一截干净的衣袖用力擦,擦着擦着眼睛便红了。 言子瑜阴翳着一张脸,“二当家的就这点本事?” “只是有些恶心而已。”阮凝香声音虚弱如蚊蝇般。 言子瑜神色转沉,伸手把上她的脉搏。 他的手臂受了伤,温热的鲜血流到冷白的指缝间,又滴落到地上。 阮凝香硬生生将眼里的泪憋了回去,强装镇定,道:“你受伤了?” “闭嘴!” 片刻,言子瑜凝重的神情松懈了几分,冷哼一声,“还真是矫情。” 言子瑜从怀里掏出个洁白的帕子,阮凝香上前想要帮他包扎,被言子瑜无情地避开。 秀儿见两人之间又生了嫌隙,提醒自家小姐,“刚刚是姑爷救了小姐。” 阮凝香有些自责。 如果,刚刚是原宿主阮凝香的话,一定是潇洒地挥动着她的春雪刀,保护着她要护着的人。 哪能像她这般胆小懦弱。 这里不再是生她养她的世界,这里有着刀光血影,有着尔虞我诈。 她只能被迫接受这种刀头舔血的现实。 阮凝香慢慢地挺直脊背。 阿珂检查完地上的这些蒙面人后,确认没有活口,上前道:“二当家的这里不能久留。” 不觉间天色渐暗,云渡山有宵禁一说,云渡桥日落而收,谁也不能进出,即使她是当家人也不行。 “今日回山寨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先回客栈。”阿玥道。 宋霁道:“外面恐怕再有埋伏,大家都小心一些。” 言子瑜抬脚迈过那些尸体,突然脚步又顿住了,“等等。” “怎么了?” 阮凝香跟惊弓之鸟似的,猛地又握紧了春雪刀,绷紧心弦,一身戒备。 “这人我见过。”言子瑜蹲下来,检查一番,“是屠三的手下。” “你确定?” “嗯。”言子瑜道,“你还记得,当日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被人打劫,他便是其中一个,后来你说他们是屠三的人。” 第17章 在一起洗澡 阮凝香硬忍着难受,将面容狰狞的尸体确认了一遍。 她脑海中只记得那日发生的事,具体什么人长什么样,她并没印象。 护院阿珂和阿玥也看了过来,阿珂摇了摇头,凝着两道剑眉,问阿玥,“你认识么? 阿玥努力辨认半晌,道:“都不认识。” 言子瑜又将躺在血泊里的十几个尸体,认了一遍,“我只认出那一个。” 阿玥有些自责道:“屠三确实派人跟踪姑爷着,怪我一时心慈手软,没杀了那个人,会不会他醒来后通风报信,屠三才派人来的?” “二当家的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珂神色凝重道。 阮凝香脑子有些乱,她想不明白,屠三这么多年都没动手,为什么偏偏会在今日突然对她下手? 阮凝香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什么坏事,都被她这个假的阮凝香给摊上。 既然屠三已经动了杀心,那她就不得不多加小心。 云溪客栈是云渡山的产业,这几年屠三做大,现在里面更多的是屠三的人。 白天屠三不敢在客栈里做什么,晚上那就不一定。 云渡山有宵禁回不去,客栈也不能去。 阮凝香哪里还知道该怎么办啊。 这时,宋霁走上前,“如果二当家的不嫌弃,我狼犽寨虽不大,却离这里极近,各位不妨今晚先住我那里。” 这次能度过危机,多亏了宋霁等人,阮凝香忽然觉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npc,就是帮她度过这个难关的。 也不再多疑他,当场同意了。 大家怕外面还有埋伏。 由宋霁开路,前后形成保护,阮凝香、言子瑜和秀儿走在中间最安全的位置。 打斗发生在巷子深处,僻静,没什么人。 乱世中这样的场景见得多了,那些听到动静的老百姓,怕惹祸上身,也都吓得赶紧关紧门窗。 日落黄昏,街上人群熙攘。 巷口的一棵树下依偎着一位穿得破烂又蓬头垢面的老头。 他杵着拐杖,瘸着腿脚走过来,“大爷给点钱,赏口饭吃呗。” 宋霁下意识地就扬起手中的狼犽匕首,老头吓得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言子瑜忙阻止宋霁:“别惹麻烦。” 言子瑜朝老头走过来,掏出几个铜板,“拿了钱,赶紧走,别在这里挡道。” “是是是是……” 老头抓起地上的铜板,瞥见言子瑜暗中比画的手势,浑浊的眼神历练了一瞬,抓着铜板,捡起拐杖,转眼又消失在了街道的人群中。 云溪城这样的流浪汉太多,谁也没注意到就在刚刚的短暂触碰中,言子瑜已经悄无声息地传递了一条信息。 阮凝香她们的马还在客栈,只好弃了他们的马匹。 这会儿,十个人,剩下五匹马。 为了安全着想,宋霁拉着秀儿的手,翻上了马。 阮凝香就只能和言子瑜同骑一匹,大局当前,言子瑜倒也没拒绝。 一路奔波,马速飞快,阮凝香只能紧紧地搂着言子瑜的腰身,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却也颠簸得她身子骨都快散架了。 南境有一山一水一世界之说。 水围绕着山,就形成一道天险,天险里面驻扎着的就是圈地为王的土匪窝。 狼犽寨只占一个山头,在众多山寨中算不上大,更无法和云渡山比。 狼犽寨没有宵禁一说,管理也不像云渡山那么严谨。 有几个护卫在山寨门口值守。 见到宋霁立马放行。 几人身上都是又脏又臭的血腥味。 宋霁先安排众人梳洗一番。 在外人眼里,言子瑜和阮凝香俩是夫妻,骑马安排共骑一匹,就连洗澡也毫不避讳地安排在一块。 夜色里,山间小溪水潺潺而流。 言子瑜褪去染血的外衫,堆在一旁,衣服上还有一封信,信上压着一个扳指。 “衣服给你放在这了,你先洗。” 阮凝香走过去,将一沓干净的衣服放在了那团脏衣服旁。 她瞄了眼那封信,信封上什么字也没有。 言子瑜将手臂上的血迹清洗干净,睇了阮凝香一眼,“你确定还受得了身上的味?” 阮凝香心一虚,忙放下衣服,又站起来,犹豫了阵儿,道:“那我在那边。” 云层中的月儿露出一角,倒映在斑驳的水面。 片刻后,阮凝香穿着白色的里衣,隔着几米远,缓缓坐在了下游。 水有些凉,阮凝香打了个激灵。 言子瑜闭着眼睛,听着偶尔发出的水声,“既然知道屠三是凶手,你打算回去后怎么办?” 阮凝香小心地撇了一眼镀着一层朦胧光影之人。 溪水没过言子瑜的腰身,受伤的那只胳膊搭在岸边的大石上,月光下的肌肤,越发的冷白。 不由自主地想到刚刚骑马时,她手掌下那温热紧实的腰身。 不由得脸红心跳,阮凝香忙捧了把水,拍了拍脸,将那一瞬的悸动压了下去。 她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阮凝香悄悄将勒得难受的那块束胸布偷偷地解开,拿在手里,沾着水,擦着乌黑的长发。 又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没?” “屠三既然选择在偏僻的巷子里,以蒙面人的身份动手,那么就说明他还是有所忌惮大当家的势力,暂时应该不会跟你明着动手。” 言子瑜缓缓睁开眼帘,看过来,“不过,屠三明着不敢,暗地里谁也不知道,你还是要小心,我可不想被你牵连。” 阮凝香沉思起来。 她在想屠三为什么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动手。 肯定是有原因的。 难不成是怀疑她撞见了他和东岛国人有交集? 原著剧情里,是从云渡山被烧,她被变相囚禁开始的。 里面并没有提及屠三和倭寇之间有任何交集,倒是有支线剧情提过沿海的倭寇作乱。 两人交集,难不成是因为半梦? 半梦实为鸦片,东岛国人侵略楚朝的一个大阴谋。 不过,剧情线是在后面,那个时候的言子瑜已经恢复当朝九皇子楚煜的身份。 她也经历过了囚禁虐待后,逃离了言子瑜的身边,成为了六皇子楚辞的一名护卫。 而且剧情里也只是一笔带过的提到过楚煜剿灭倭寇,立了大功,成了六皇子楚辞的劲敌。 所以屠三和东岛人有交易,交易内容是半梦的买卖,不巧被她撞见,屠三才不动声色地暗中对她痛下杀手? “子瑜,你知道屠三和东岛人有往来么?”阮凝香问道。 东岛人? 言子瑜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沿海一带,总有倭寇出没,他们怎么会跑到南境来?” “我听到他们说合作了,好像还说了半梦之类的话。”其实阮凝香并没有听到,只是按照猜测故意引导他。 她又问:“半梦是什么?屠三会不会是因为这件事而对我动了杀机?” 言子瑜整个人沉了下来,并没有回答她。 而是拿起岸边的血玉扳指,套在拇指上,披着衣服往回走。 第18章 相公,等等我 阮凝香看到遗落在岸边的那封信,悄悄地挪过去。 言子瑜脚步一顿,回头,“深山野岭,你不怕有蛇了?” 静谧的夜色中,做贼心虚的阮凝香被突然的一声,吓得指尖一颤抖,信掉到了水里,又忙得被她捞了起来。 “相公,等等我。” 晚风浮动。 阮凝香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言子瑜的视线从她背在身后的手里,移到前面。 阮凝香穿的白色的里衣,湿哒哒地紧贴在身上。 腰身纤细,不及盈盈一握。 胸前…… 言子瑜喉结滚了下,忙移开视线,提步又走,“居然还真怕蛇,也不知道你怎么在这山里长大的。” “爹疼母爱的照顾下长大的呗。”阮凝香声音沉了下来,“不过,很快便没人疼了。” 阮凝香不知道后面的详细剧情会怎么发展,可照目前情况来看,大体主线依旧会按原剧情发展下去。 眼前这人还是会放火烧山,她依旧逃脱不了被他囚禁,凌辱的命运。 言子瑜脚步又停了下来,走神中的阮凝香没注意险些撞到了他的背。 言子瑜错开一步,用余光睇了她一眼,“你就打算这么回去?衣服也不要了?” 阮凝香低头看了眼,才发现自己浑身还是湿漉漉的呢。 “那你等会儿我。” 路两边是密密的树林,阮凝香躲在一棵背人的大树下,将那封湿掉的信,小心地打开,字迹已经晕染成了一团。 阮凝香觉得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信落下,又故意吓的,把信毁了。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阮凝香将信捏成了一团,丢到了地上,快速地换了衣服。 言子瑜并没有往她这里看过一眼,却也等在原处。 衣服又破又肥,也不知是哪个大娘的衣服拿来给她了,阮凝香挽着补丁的袖口,走出来。 狼犽寨里都是一群糟汉子,除了正在值守的手下,其余全部被宋霁招到了院里。 有七八十号人,站得规规矩矩,却个个衣衫褴褛,而且,老弱病残什么样的都有。 这哪是土匪窝,分明是个穷得叮当响的丐帮收纳所。 而此刻‘丐帮帮主’宋霁道:“这些都是我的兄弟,从今以后便都是二当家门下。” 一群人全部单膝下跪,齐声道:“二当家的,我等自愿归顺您旗下。” 宋霁并不是在开玩笑,阮凝香大概知道,宋霁其实想归顺的是她爹,老二当家的。 可惜自己并不是老二当家的,也没老二当家的才能和胸怀。 这么重的责任,她可担当不起。 “你们都起来吧。”阮凝香拉过宋霁,悄悄说话,“我今日的危险,你已经看到了,你确信还要跟着我么?” “屠三不过是小人得志,手段卑鄙,是我此生最不屑和愤恨之人。”宋霁捏着拳头,“我寨里的兄弟,哪个不曾是良民?可屠三做大后,南境再无曾经的太平,他们受尽欺辱,也是走投无路,才入山为匪。” “如今南境山匪虽多,却大半都被屠三暗中收服,我等虽不是什么能人将士,却也都是不愿意和屠三一党同流合污之人。”宋霁又抱拳单膝跪下,“二当家的,还请收留我们,我等兄弟愿以你马首是瞻。” “我等愿意以二当家的马首是瞻。” 夜色里洪亮的声音,飘了半座山峰。 阮凝香心里有种沉甸甸的东西在酝酿、滋长,那是责任。 一份强压在她身上的责任。 阮凝香上前扶起宋霁,“那我命你做三件事。” 宋霁聆听着。 阮凝香道:“一、明哲保身,无论何时先保护好自己和兄弟们的安全。二、对外暂不要提归顺之事。” 宋霁拍着胸脯道:“我狼犽寨虽不是什么名头响亮的山寨,但好歹也有一百零八位男儿郎。” “我知道。”阮凝香看了一眼众人,压低声音对宋霁说,“不过,我要你们明哲保身,是有第三件事需要你办,宋大哥进一步说话。” 宋霁伸手,请几人进了大堂。 长长的木桌上已经摆上了饭菜,有肉,无鱼,用了心招待的。 阮凝香不再客气,“第三件事,我希望宋大哥,帮我暗中调查一下南境范围之内,有没有一种叫半梦的烟馆,这件事必须要保密,万不能让屠三知道,否则很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怕。”宋霁脊背挺直道。 “不可打草惊蛇。”阮凝香又强调了一遍,“只需暗中调查即可,无需动手,剩下的我自有安排。” 一旁的言子瑜沉沉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探究,静静地听着阮凝香说。 其实,阮凝香还没想好要怎么做,只是觉得屠三和东岛人联系,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先看紧了,日后再说吧。 奔波了一天,提心吊胆了一天,刚刚松懈一会儿,阮凝香累极了地倒在硬邦邦的木床上,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子。 浅秋的夜晚,天并未转凉,不盖什么被子也不至于冷。 阮凝香明明很困,却睡不着,一闭眼脑子里就像是过电影似的全是今天血腥的打斗场景。 翻了个身,一动,床咯吱一声,阮凝香不敢在动了,乖乖地躺平。 床榻不大,平躺着的两人离得极近,阮凝香缓缓侧头看向言子瑜,朦胧夜色里的言子瑜枕着一侧胳膊。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竖起一排,漆黑的眼底如墨般浓稠。 阮凝香不知他在想什么,目光又移到他身上,那只受伤的胳膊,隐在雪衣下,看不到伤口。 危急关头,护她的那一刻,他又在想什么? 阮凝香觉得这人薄凉的外表之下,也许内心深处对她也有些好感。 内心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觉,阮凝香关心道:“你的伤?” “上过药了。” 言子瑜淡淡地回了句,扯着被角,搭在了小腹上,所有的心事、情绪,随着长睫缓缓落下,不动声色地掩盖了起来。 第19章 这是在向他托孤?可笑 第二日,阮凝香将自己准备跑路的银钱,当成了任务费留给了这个‘丐帮帮主’宋霁。 他们几人安全地回到了云渡山。 一行人遇到流匪袭击的事发生在巷子里,知道的人不多。 屠三似乎在山下有事在办还未回来,阮凝香她们也闭口不提,这事暂时被隐瞒了下来。 却瞒不过阮雅君。 事情太严重,阮凝香的两个护院,不敢有所隐瞒,如实像大当家的阮雅君汇报。 阮凝香一回来,她和言子瑜两人都被阮雅君叫了过去。 才两日没见,阮雅君咳得更厉害了,看到阮凝香都没能止住咳。 阮凝香上前,轻轻帮她顺着后背,阮雅君顺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将掩着唇的帕子捏在了手里, “香儿你先出去,我和姑爷先说两句话。” 阮凝香不放心地瞄了一眼言子瑜,跟着阮雅君身边的小丫头退了下去。 屋里就剩阮雅君和言子瑜两人。 山下的事,阮雅君都听说了。 面前这个气质儒雅的男人,能在危急时刻为香儿挡刀,说明他心里还是有香儿。 在诸多不顺心的事情面前,总算有一件能让她心安的事。 阮雅君温和问道:“伤怎么样?” “皮外伤,不碍事。”言子瑜淡淡回道。 “山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屠三盯着这大当家的位置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副残破的身子,也越发的不顶用,我最不放心的就是香儿。” 阮雅君气息不稳,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有些红了, “如果哪天我去了,屠三称大,我希望你能带着香儿离开,香儿脾气不太好,你若是不喜欢她,另娶她人也无妨,只是望你念着夫妻一场,护她平安。” 阮雅君推过来个紫檀木盒子,里面是一沓银票和一些贵重的物品。 言子瑜瞥了一眼,这是在向他托孤? 真是可笑! 他垂着晦暗幽深的眼眸,却口不对心地回了句:“我知道了。” 阮雅君没在和他多说什么,叫他退下后,又唤了阮凝香进来。 阮凝香就守在门外,并没离开,里面的对话她都听到了,心里有一种沉甸甸的情感,梗在心口。 和言子瑜擦身而过,阮凝香坐在了阮雅君身边。 阮雅君将一个牛皮卷的薄册子,塞到了阮凝香手中, “这个是你父亲半生心血所绘制的南境防卫布战图,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屠三威胁到你的话,记得把这个交给他,他会放过你的。” 打开看了下,那种牛皮卷上画有地形图,上面用朱砂标注的布防图。 册子上是用小楷毛笔写的字,足有十几张之多,有点像兵书,阮凝香并看不懂。 “切记它可以保命,也可以要命。”阮雅君语气凝重,强调道,“你务必把这本册子收藏好,谁也不能告诉,就连姑爷也不能,知道么?” 阮凝香点了点头。 她随身斜挎着一个鹿皮小包,里面最底下隐藏着一层夹层,她将册子藏在了那里。 阮雅君又拿过一份帖子,有点像是交代后事一般,把重要的事和物,交代给她唯一的女儿。 “这是山寨护卫的名单,这上面的人,都是我们的人。” 曾经阮大当家的有八大鹰卫。 四年前,二当家的、六当家和七当家在云溪城谈判时,带了两个鹰卫和几十号护卫,这些人全部死于那次的埋伏中。 后来阮大当家的一气之下,带人袭击了那个叛变的山寨,自己也损失了不少干将。 八大鹰卫,如今也只剩下四人。 其中两个鹰卫就是守在阮凝香院里的两位护院,阿珂和阿玥。 他们二人手下分别有近百位人手,平时像平常老百姓一样,居家过日子。 轮到值班时,上岗就位,各守职责。 还有两位在阮雅君手下。 四人分别掌管着云渡山的防卫体系。 屠三在外再称大,云渡山依旧掌管在阮大当家的手里。 这也是为什么屠三一直没有对阮大当家的动手的主要原因。 而如今屠三显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 “娘,当年我爹遭到背叛,到底是不是屠三所为?” 阮凝香一直好奇,她母亲当年能带着人一鼓作气灭了那几个叛变的山寨,为什么会放任屠三到今日这种地步。 阮雅君摇了摇头,“没有证据。” 当年二当家的死,是因为他想还南境一片安宁,而他的研究出来的那个防卫布战图,为他招惹了杀身之祸。 “那真的要让屠三这样放纵下去?” 阮凝香不懂,明杀不成可以暗杀啊,都已经是土匪了,难道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香儿,我曾跟你讲过,云渡山的管理体系,云渡山之所以有七位当家人,为了就是制衡和监督。” 阮雅君发出无力的叹息声, “可惜,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你父亲的出发点是好的,却也埋下了隐患。” 阮凝香没听太懂。 阮雅君又道:“不要被屠三粗暴的外表所迷惑,他并不是个莽夫,不然也不可能坐稳三当家的位置。 你父亲在世时,屠三虽然也有些蛮横,但还是很服从你父亲的。 自从你父亲去世后,他的异心便逐渐显露出来,暗中拉拢了四当家的,坐拥云渡山一半以上的经济大权和人脉资源。 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云渡山元气大伤,根本不敢再内乱。” 阮雅君拉过阮凝香的手,又语重深长道: “香儿,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一个朝廷尚且四面楚歌,一个山寨也是同理。” 阮凝香学着管理山寨也有段时间,山寨里的一些内幕她也了解了一些,云渡山虽大,但平常百姓居多,有战斗能力的也不过千人。 而这不足千人里,还有一小部分是屠三的人。 云渡山坐拥独特的地理位置,易守难攻,在外贼眼中是块宝地。 如果内乱,再加外患,最终受苦的是那些躲在云渡山安生过日子的老百姓。 她母亲不是不怀疑屠三,而是想守着他父亲留下的一方净土。 可是,照这样下去,这一方净土,不毁在那场山火之中,也会毁在屠三手里。 阮凝香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这里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世界,现在却生出一些怜悯的情绪。 可连阮大当家的都没法子,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第20章 请相公你多多关照 阮凝香从阮雅君房里出来,言子瑜哪也没去,等在院子里。 手里拿着那个巴掌大的黑檀木盒子。 盖子被推开又关上,关上再推开,目光定定地盯着某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母亲和你说了什么?” 阮凝香背着手,踢着脚尖,俏皮地走到他面前,俯下身,目光凝视着他。 言子瑜的手微微一顿,将盖子合上,推到她面前,轻飘飘地说了两个字,“托孤。” “托孤?”阮凝香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那日后还请相公你多多关照,善待我这个新夫人喽。” 说完,阮凝香打了个机灵,她要是能离开这云渡山,才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关系呢。 不过,这会儿阮雅君在房间远远地看着他们俩。 阮凝香还是得表演出一副夫妻恩爱的戏码,让她这个操心的老母亲安心些。 “夫人为人彪悍,你不欺负我……” 言子瑜还未说完,阮凝香便打断他。 “相公是觉得现在的我,还不够温婉是么?”阮凝香努着小嘴,“嗯”了一阵儿,声音轻柔,弯着眼眸笑着道,“那我尽量再温柔一些。” 言子瑜缓缓皱眉,“走了。” 经过了刺杀事件后,阮凝香变得更加勤奋,每日不仅管理山寨事宜,练习刀法,她还偷偷地背着人,熟悉那本防卫布战图。 不过,她不懂兵法,看不太懂,也懒得研究,便又被她放在鹿皮包里,用针线密密实实地缝在里面隐藏着的底层里。 不知道何事又刺激到了言子瑜,好不容易消停了几日,没吃蛇羹的他,今晚突然心血来潮,又想吃了。 作为护院的阿珂,几乎是抓蛇抓出了经验,甚至生出养几条蛇的想法。 厨娘从最初的颤巍巍不知如何下手,到现在也已经对顿蛇羹,熟能生巧麻木了。 唯独阮凝香闻着那味,就恶心,晚饭又是一口都没吃,早早就上了床。 夜色静谧,熏香好闻,劳累了一天的阮凝香,饿着肚子不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言子瑜走过来,抬脚朝裹着被子的阮凝香踹了踹,“喂?” “夫人?” “野丫头?” “睡得真死。” 言子瑜又踢了一脚,转身拿过阮凝香挂在架子上的那个小包。 三五下便将隐藏在底层,缝得丑陋的针脚拆开。 防卫布战图。 他快速地翻阅一遍,脸上露出一丝骇然之色后,又缓缓地愉悦起来。 平时,阮凝香都是天微亮便起,今日却睡到了日上三竿。 起床时,言子瑜已经不在房间内。 阮凝香又是忙碌了一天,回来的时候,言子瑜正伏在桌案上作画。 那只受伤的胳膊,挽着另一只手腕的衣袖,右手执着笔墨。 言子瑜能在危急时刻,不顾自己安危护她,阮凝香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她拉了个板凳过来,杵着脑袋,盯着画,画上是一枝探出头的红梅,枝头落着一只黑白喜雀。 阮凝香道:“一只红艳露凝香,我名字的由来。” “自古红颜多祸水,不是什么好名字。”言子瑜轻嗤了句。 阮凝香乌睫轻抬,眨着干净透彻的眸子,笑意盈盈地望着言子瑜,“相公居然在夸我。” “这也是夸?”言子瑜垂眸睇了一眼。 “红颜祸水不就是国色天香之貌么,国色天香之貌,那不就是长得很漂亮,相公在夸我长得漂亮,那是不是说,其实相公心里对我也是有些好感的吧。” “伶牙俐齿。” 言子瑜嘴角勾了下,明明是嘲讽,可清冷微磁的语调落在阮凝香耳里竟格外的好听。 阮凝香没养兰花,而是找了一盆薄荷,养在书案上。 她纤细的指尖在层层叠叠的叶片上划过,摘了一片鲜嫩的薄荷叶,放在嘴里嚼着。 言子瑜又拿过一张宣纸,平铺在桌案上。 阮凝香轻柔的声音带着冷冽的薄荷香,“子瑜,你手受伤了,不然送给六当家和七当家的画还是算了。” “我伤得左臂,右手又没废。” “那我给你研墨。” “你会画画么?”言子瑜头也没抬,专注地调着颜料。 阮凝香很小的时候学过两年的毛笔字,和硬笔书法,水彩画只简单地学过一点,她更擅长画漫画。 “和父亲学过一些。”阮凝香时刻不忘讨好此人,“不过,和相公自是没法比。” 言子瑜素白修长的手指,执着毛笔,轻轻沾染着颜料,一笔一划地落在纸上。 撇开一切,言子瑜的五官绝对是长在她的三观上,令人百看不厌,就是可惜了性格不好,太没人性。 言子瑜很快画好了一幅花开富贵图,一只牡丹上空围绕着两只翩跹的蝴蝶 “哇,相公好厉害,画得真好看。”阮凝香夸赞道。 “别动。”言子瑜拍了下她的手背,“墨汁没干呢。” 阮凝香“喔”了一声,缩回手。 “相公,那给六当家的画什么呢?”阮凝香杵着脑袋,问道。 言子瑜只是笑笑,大笔一挥,写下的是一幅大字。 秋入云山,物情潇洒。百般景物堪图画。丹枫万叶碧云边,黄花千点幽岩下。 阮凝香不懂了,“相公为什么不画出此景来?” “这叫意境。” 实则他是胳膊酸了,突然不想画了。 言子瑜放下笔,掏出雪白的帕子,细细地擦着指尖上不经意蹭上的汁墨。 阮凝香盯着那幅笔墨横飞的狂草字体,眼前浮现秋高气爽,山景秀丽,枫叶尽染连绵到云彩边上,无数的小黄菊,点点洒洒地开在山岩深幽之处。 阮凝香了然地点了点头,伸出个大拇指,笑出两个小梨涡,“还是相公有雅趣。” “不过……”阮凝香又意有所指地看向那幅牡丹图,“相比之下,洛姐姐的花是不是就有些俗了?” “俗不伤雅,雅可入俗。”言子瑜收起画,又阴恻恻地说了句,“你一个舞刀弄剑的,懂得什么。” “不就是雅俗共赏么?我父亲也是有学问的,我的本事也不仅仅是舞刀弄剑。” 阮凝香单膝跪在板凳上,胳膊杵着桌案,探过上身,乌黑的眸子凝视着言子瑜, “也许你在多了解我一些,你便会再多爱上我一些。” 言子瑜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发出一声轻“呵~”。 第21章 为母则刚 云渡山由浸云、凌云、赤云、溱云、磐云、浮云和狭云七座山峰连绵成的百里山脉。 阮凝香和言子瑜一早共骑一匹马,去了狭云峰七当家洛清漓的寨子。 山路颠簸,阮凝香小心地扶着言子瑜劲瘦的腰身。 她觉得有时间,还得再抽空学习学习骑马才行,不然编个理由都像是在想方设法占他便宜似的。 快到洛清漓住处的时候,阮凝香远远地看到屠三身边经常跟着的那几个护卫,席地而坐在院门口的一颗绿荫下,玩色子。 不远处还蹲着一个小男孩,拿着棍子在玩。 屠三的人怎么在这儿? 阮凝香大脑嗡的一下子,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言子瑜感觉到身后抓着他腰身的手,紧张的在用力。 他勒紧马绳,道:“这里是云渡山,你是二当家的。” 对,这里是云渡山,屠三再怎么想杀她,他也不敢在云渡山动手。 沉稳的声音像是一剂强心针,给了阮凝香面对的勇气。 马蹄声中,那个瘦猴扔下色子,跑过来,道:“二当家的不好好的在你的凌云峰呆着,来这里干嘛?” 阮凝香跳下马,腰杆挺直踱步上前,“我去哪儿需要你管!” “我劝二当家的还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瘦猴伸手拦着,语气带着浓重的警告,“不要给自己惹麻烦!” “多管闲事,让开!”阮凝香厉声道。 一旁玩着竹蜻蜓的小男孩,眨了眨葡萄似的大眼睛,跑过来,紧紧拉住阮凝香的衣摆,“阮姑姑,我娘不让人进去。” 阮凝香脑海里浮现记忆,这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是洛清漓的儿子,过世的七当家的遗腹子,叫“安安。” “安安,为什么不让姑姑进去啊?”阮凝香抚摸着他软软的头发,声音温和下来,“你娘呢?” 安安躲在阮凝香身后瑟缩地看了眼一旁的男人们,又朝着院里看了过去,“他来了。” 他…… 屠三。 屠三抓着衣服,边穿边从院里走出来,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阮凝香。 但是他是谁啊。 屠三脸上的阴气一闪而逝,睐了眼一身墨袍的言子瑜,当着他的面,欺身靠近阮凝香,咧着蛤蟆嘴,笑出一口大黄牙, “这不是香香么,看来你和姑爷俩还真是挺闲的,居然溜达到这来了。” “三叔来了,我怎么就来不得。” 阮凝香眉心一跳,后退一步,抱起地上缩着小小身子的安安就走。 屠三对赌局一事耿耿于怀,并没有多为难阮凝香,而是又将目标转移到了言子瑜身上, “姑爷,今日既然这么清闲,可愿意陪我一赌?” “三叔很闲,我们可是得了我母亲的命令,还有要事在身。”阮凝香刚迈开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在一阵阵后怕中,已经下意识地摸向了后背的刀,“言子瑜,还不过来!” 言子瑜摩挲着扳指,经过屠三身边的时候说道:“小婿惧内,恕我不能奉陪。” 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到拒绝,惹怒了屠三,屠三捏紧了拳头,脸上凶光毕露。 “来日方长,三当家的何必现在跟她们计较。”屠三身边的那个瘦猴上前提醒了句。 屠三眼里的凶光渐渐散了,露出一个令人胆寒的笑容,“秋后算账,确实不急。” 阮凝香抱着安安大步奔向屋。 本以为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她直接怔住了。 地上一片狼藉,洛清漓瘫坐在床上细声抽噎。 屠三身边的那个护卫,为她解开手腕上的绳子,披了件衣服,见到来人,转身就走。 “娘亲。”安安软糯糯的声音叫了一声。 洛清漓抬起头,颤抖的指尖紧紧地抓着身上的衣服,努力藏起声音里的羞怒和慌色,“谁让你进来的?” 阮凝香忙把怀里的安安塞到了跟在她身后进屋的言子瑜怀里,“你们先出去。” 言子瑜被迫抱着娃,微微皱起眉头,转身出了屋。 屋里只剩下洛清漓和阮凝香,阮凝香伸手去掀洛清漓遮住身子的衣服。 指尖刚一碰到她,洛清漓身体猛地一缩,然而只是条件反射性地害怕了那么一瞬,随即紧抓着衣服的手又慢慢地放松下来。 阮凝香小心地掀开衣角,看到洛清漓里面被撕烂的衣服,露出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 眼角微微泛了红。 洛清漓和现实中她的年岁差不多,阮凝香第一眼见到洛清漓的时候,就有一种亲切感。 她没想到这么温婉的一个大姐姐,背后里居然遭受屠三那个王八蛋的欺负。 她愤恨屠三那个老色批不做人。 又恨自己,明明是最好的姐妹,自己却什么也不知道。 阮凝香咬着牙,努力压住自己愤怒的情绪,“多久了?为什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我娘她……知道么?” 洛清漓摇了摇头,眼神是空洞而绝望的,甚至连眼泪都不再有了。 她只是淡淡地说着,“阮大当家的身体不好,又有那么多事要忙,我不想给她添麻烦。” “那你的那些护院呢?” “护院早就换成了他的人。”洛清漓苦笑了下,“其实,他也不是总来的,今日,他只是心情不好,才……手重了些。” 洛清漓的七当家的位置,是四年前丈夫去世后,孩子又太小,才由她暂时掌管。 大当家的心疼她们孤儿寡母,本来由七当家掌管的一部分事宜,也都由大当家的接管过来。 本以为七当家的就是挂个空名衔,她便不会有什么麻烦,却忽略了屠三对她起了色心。 阮凝香也能猜到洛清漓之所以选择默默忍受这么大的屈服,是因为孩子。 为母者刚。 “杀千刀的屠老三,他就该下地狱!”阮凝香湿了眼眶,愤愤地捏紧了拳头。 洛清漓害怕地拉着阮凝香的手,“阿香,千万别惹怒他,不要把自己陷入险地。” “嗯,我知道,我娘都拿他没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呢。”阮凝香更咽着,“我们梳洗一下,换身衣服。” 褪了衣服的遮掩,洛清漓身上的淤青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在不见人的地方,齿痕,掐痕,手腕上捆绑过的痕迹,本该洁白无瑕的肌肤,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阮凝香心疼的同时,心底徒然升起一抹恐惧。 她在洛清漓的身上真实地看到了自己未来的影子。 第22章 夫人为何这样看我? 剧情里后面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阮凝香也遭受过这样的凌虐,不仅是身体上的凌虐,还有灵魂上的折磨。 所以她才不想让自己陷入这般困境! 院子里,安安拿着树枝蹲在树底下玩。 穿戴完整的洛清漓已经收拾好心情,恢复一如既往的温婉模样,“安安,在画什么啊?” “娘亲。”安安丢下树枝,小手拉着洛清漓的大手,“大哥哥和我说,如果不喜欢谁,就在地上画个圈圈,默念名字撒泡尿,就可以诅咒他们。” “安安,你说的大哥哥是刚刚抱着你的那个人么?”阮凝香张望一圈,问道。 “嗯。”安安点了点头。 “那他人呢?”阮凝香没在院子里看到人。 安安指了指外面,“他走了。” 阮凝香怕屠三去而复返,言子瑜再遇到麻烦,和洛清漓说了声,便急忙出去找人。 阮凝香问了几家过往的农户,他们不认识新姑爷。 不过,言子瑜生了一副好皮囊,俊美得让人看一眼就印象深刻。 其中一户农户指了指山上。 阮凝香一路爬到了山顶。 看到言子瑜的时候,阮凝香说不出心情如何。 她知道言子瑜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探查地形,为了日后灭了这个山寨。 人都是感情动物,阮凝香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对这里的人,多少产生一些情感。 她也不想看着七千多条的生命,葬送在言子瑜的手中。 言子瑜望着她充满恨意的眼睛,有些陌生,有些不喜,凉凉地直睥着她,“夫人为何这样看我?我又不是屠三。” 你不是屠三又和屠三一党有何区别,都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阮凝香红着眼睛,直视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丢下安安,来这儿?” 言子瑜略略皱眉,慢悠悠地转开视线,望向远方的目光越过乌云满布的崇山峻岭,仿佛飘到了千里之外的冷宫之中。 沉默良久,他淡淡开口:“太压抑了,来这吹吹风。” 阮凝香一怔。 难道他看到洛姐姐被欺负的时候,也有一丝怜惜之情? “子瑜,刚刚屠三那般对我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帮我?”阮凝香上前一步,带着一丝期许,问出了心里的话。 “没有。” 言子瑜回首,略带忧郁的眼眸里换上了冷光, “你觉得我站出来,屠三就能收敛?还是你觉得,你自己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好?亦或者,你真认为屠三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云渡山对你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 言子瑜的理智和无情,令阮凝香沉默了。 她知道烤鸭店里这人为她挡刀,不是因为他对自己有了那么一点点懵懂的爱意。 而是她的这个身份对于眼前这人来说,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利用价值。 所以她不能有事。 好像自己怎么努力都没用。 阮凝香像是泄了气一样,耷拉着肩膀,往山下走。 她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回家,抛下这里的一切,回到属于她的那个世界。 可是,她回不去,也逃不掉,她该怎么办? 言子瑜盯着她颓废下来的身影,“这么点打击就受不了了,日后有一天,大当家的真的没了,你怎么办?” 山间的风吹起言子瑜墨色的衣袍,顺滑的布料磨蹭着阮凝香的手指。 阮凝香指尖微颤,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指,捏着衣襟一点,紧攥在手指间,动作几不可见地靠近一步,“子瑜,你愿意帮我么?” “帮?”言子瑜道,“如何帮?” “给屠三下毒,暗杀他!” 这是阮凝香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言子瑜冷冷睨了她一眼,“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毫无防备心?” “那你不是也给他下过泻药么?”阮凝香松开手中的那点衣襟,低声囔囔,“他不也没发现。” “那泻药叫无味茶,下在茶水中并无异味,只是茶色变深了一些,很难被人发现异常,而毒药的毒性越强,气味越难隐藏。” 言子瑜沉声说, “连宋霁闻一闻都能察觉酒里被人下过毒,你以为行走江湖近二十年的屠三,不会发现出端倪?与其你想让我帮忙,还不如期许,你母亲暗地里动手。” 阮凝香抬头,“什么意思?” “你是真傻啊,还是太天真。” 言子瑜看着那双写着懵懂无知的眸子,没忍住用手戳了戳阮凝香的脑袋, “你母亲既然这么疼你,你以为她只是给你找个夫婿,到时让你跟着我回京城,这么简单?这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如果我没猜错,你母亲最近该对屠三动手了。” “可是,我母亲说……”阮凝香猛地醒悟过来,她母亲之所以那么说是为了安抚她。 鼻尖酸楚,阮凝香心头有种涩涩的滋味。 阮凝香本来想回去的,可惜某人根本不听她的指挥,骑着马直接去了六当家所在的浮云峰。 赵景然过得够潇洒,什么正事也不管,每天游手好闲。 此刻也并未在家。 阮凝香问了院子里的护院,护院说六当家一早就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 “要不我们下次再来?”阮凝香道。 言子瑜却道:“饿了,用完午饭再回。” 一顿饭言子瑜细嚼慢咽,吃得极慢。 天气变化无常,天边乌压压地飘过来几朵黑云。 没等到赵景然,先迎来了瓢泼大雨,直至傍晚雨势渐小,却依旧未停,两人只能暂且在赵景然院里住下。 陌生的屋子里,阮凝香趴在窗台,听着房檐下坠落的雨声,望着烟雨朦胧的群山峻岭。 这个易守难攻的云渡山,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一但着火便是火烧连营,不及时营救,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个时候的言子瑜,显然还没想到这个方法。 如今已快入秋,算一算离冬寒,他灭山寨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一直以来,阮凝香都只想着自己怎么才能脱离魔爪,可是现在她对洛清漓,对阮雅君的疼爱,对这个山寨萌起了恻隐之心。 可是,她该怎么办,才能阻止言子瑜想要灭了山寨的心思。 就算是杀了他,朝廷早晚还会派第二个言子瑜,第三个言子瑜前来的。 事情在因,不由果。 阮凝香发出一声无力的叹息声。 正坐在桌子旁,手指支着额角的言子瑜,缓缓睁开眼帘,“夫人这是又怎么了?” “你说我母亲会什么时候动手?”阮凝香眸光黯然,“她会成功么?” 会成功么? 当然不会! 言子瑜摩挲着扳指,这场由他挑起来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第23章 肾虚是病 惊雷阵阵,雨至半夜,又忽地变大,窗棂上落下闪电划过的影子。 不知从哪里跑来了一只受了惊的野猫,在房檐下不停地叫着。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还全在言子瑜的身上,阮凝香被冻醒,她坐起来搓了搓胳膊。 想试着在言子瑜那里,扯过一点被角,发现被子里的身影蜷缩着,似乎还在囔囔着发着抖。 声音像是抽噎又像是在磨牙。 阮凝香轻唤道:“子瑜?”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劈亮了不大的床铺间,言子瑜愕然睁开双眼,眼里的惊恐随着一闪而逝的亮光,又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下一瞬,阮凝香就被言子瑜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的衣服被潮湿的汗水浸湿,下巴重重地抵在她的肩头。 抽噎声变得浓稠,像是隐忍的哭泣声。 阮凝香心头一震,不知道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她刚想安抚,随即肩头一痛。 言子瑜像条疯狗一般,朝着她的肩头,咬了下去。 “言子瑜,松口!” 阮凝香疼得猛地去推他。 言子瑜却像是被梦魇住了,两只胳膊死死地抱着她不放。 阮凝香被勒得喘不过气,却也感觉到了肩头上滑落的湿意。 他哭了。 印象中言子瑜一直都是高冷腹黑的人设,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脆弱的他。 阮凝香收回推开他的手,换成了轻抚上他的背。 渐渐的颤抖的身体缓和了下来,咬着她肩头的牙齿也跟着松开。 言子瑜迷茫地望着阮凝香,目光又迟钝地落在她手指抚着的肩头,才仿佛在梦魇中醒过来。 许久,他道:“你不会推开我么?” 声音平平,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威胁力。 “我……” 阮凝香咬了咬牙,默念三个忍字。 夜色中,言子瑜向她探过手,阮凝香下意识想往后缩。 看到言子瑜带着泪意的眼神,她又生生忍住了。 言子瑜只是挑开她肩头的衣领,指尖落在肩上,平滑的肌肤上有几处不平的凸起。 是他刚刚咬出来的痕迹。 “我以为咬的是我自己。”言子瑜缩回手,微微捏着掌心,哑声说。 指尖微凉,还有些痒,阮凝香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 她没想到言子瑜会解释,而这个解释更让她有些好奇和陌生,“你做噩梦了?” “嗯,梦见了小花。”言子瑜躺了下来,怔怔地望着房顶。 “小花?”阮凝香问,“那是什么花啊?” 闪电划过,又是一道惊雷,廊下的小野猫,跳着脚跑了,阮凝香也没等到下音。 昨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梦醒了,某人依旧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模样。 赵景然是第二天快晌午才回来的。 见到突然大驾光临的两人,他挺直了背,摇着折扇,打着风趣走进屋。 “稀客稀客啊,你们二位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小院来了?” 一向自命风流,只喜飘逸白衣的赵景然居然穿了一身黑色衣服,深沉的颜色衬得他脸色发白,失了往日的神采。 阮凝香没答反而跟着打趣了句,“彻夜不归,是又下山找哪个相好的去了?” “还是阿香最懂我。” 赵景然扶着椅子扶手,坐了下来, “烟雨楼最近新来了个叫锦绣的姑娘,犹抱琵琶半遮面,靡靡之音入耳,仿若在仙境云游了一番,没想到一时听得入迷,竟被大雨劫了路,倒叫两位久等了。” “还真是好雅致,送你的礼物,子瑜亲手写的字画,正适合你这个风流韵雅之人。” 阮凝香拿过画,递给了赵景然。 “姑爷画的画,那我可得好好欣赏一番。”赵景然将画展开,赞赏道,“笔法瘦劲,灵动自然,充满了从容娴雅之感,确实是好字!” “此画的妙处可不在字体,在字意。” 阮凝香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赵景然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挺着的背瞬间弯了下来。 赵景然气色很差,嘴唇也没有一点血色。 阮凝香察觉道:“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赵景然又缓缓挺直背,“男人一时贪了欢而已,你一个姑娘家不懂。” 阮凝香才不信他的鬼说辞。 她道:“年纪轻轻就纵欲成这样,看来你这身子不行啊,正好子瑜是医药世家出身,让他给你把把脉,诊一诊。” 言子瑜盯着与赵景然并肩而立的阮凝香,挽了挽自己的衣袖,眼神微暗,“肾虚是病,确实得治。” “没那么严重,就不用麻烦姑爷了。” 赵景然僵笑着避开言子瑜伸过来的手。 却不想,言子瑜不按套路出牌,直接上手朝着赵景然的小腹部处用力按了一下,疼得赵景然差点叫出声来。 “你这可不是肾虚啊。” 言子瑜瞧着自己的指尖沾染的鲜红血迹,揪起赵景然还算干净的衣襟,擦了擦染血的手指, “是快肾穿了吧,刀伤还是剑伤?” “皮外伤。”赵景然嬉皮笑脸道。 刚刚经过言子瑜那么一按,赵景然腹部那里,衣服颜色明显变得潮湿,还透着一股子血腥气。 “皮外伤能出这么多血?”阮凝香脸色黑了下来,“把衣服脱了!” 这……赵景然露出为难之色。 言子瑜眼里闪过不快,阴森森道:“夫人确定要杵在这儿,看着他脱光衣服?” 阮凝香看了眼二人,临出屋前,又叮嘱言子瑜,“那就麻烦相公,帮他好好检查一下。” “夫人放心,定然检查得仔仔细细。”言子瑜嘭地将房门关上,阻隔了阮凝香的视线。 赵景然的上衣褪下,堆积在腰腹间,露出腹部的伤。 伤口简单处理过,只是又扯动伤口,血液早就湿透了包扎着的棉布。 言子瑜眼睛打了个转,赵景然身材劲瘦,腰腹有力,“六当家的也是习武之人?” “我乃风流……韵雅之人……” 说话间,言子瑜伸出手指往他狰狞的伤口上戳了戳,一句风流的话,硬生生断成了两截。 赵景然痛得咬紧牙关,怀疑新姑爷到底会不会看病,哪有人戳着伤口看的。 他疼得冷汗直流,实在是忍不住了,出声道:“姑爷,轻点啊。” 第24章 带她离开 “剑伤,有些深,但未伤到肾腑,外敷些金创药就行。”言子瑜道,“金创药有么?” “有。”赵景然扶着侧腰,在小药盒里,翻出金创药和棉布。 “天气闷热,伤口易感染,最好先清理伤口,有酒么?”言子瑜又问道。 酒来了。 言子瑜动作简单粗暴,直接用浸泡酒的棉布把伤口和伤口周围的血迹擦拭干净,疼得赵景然差点没晕过去。 姑爷看病比挨了那一剑还疼,赵景然硬生生咬牙挺着,才没卸了男人的气势。 他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新姑爷给他看病。 言子瑜帮赵景然把伤口上了药包扎好,洗净了手,才喊阮凝香进来。 “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了。”言子瑜用帕子擦着手指,不等阮凝香问先开口。 阮凝香刚经历了屠三的暗杀,又知道了洛清漓的被欺辱,面对赵景然的受伤,她并没有轻松多少。 她问道:“是不是屠三做的?” “我和三当家的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伤我?” 赵景然换了身干爽的暗红衣服,拿着折扇,又恢复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其实我不想说,是因为有点丢人,昨晚在烟雨楼,因为锦绣姑娘,和别人起了点冲突,没想到那人那么阴,在背后对我动刀子。” 阮凝香不信,赵景然又道:“不过,那人更惨,被我带去的护卫,丢到了云溪江喂鱼去了。” 赵景然不愿意交代,阮凝香也没在多问,让他好好休养,便拉着言子瑜回了凌云峰。 路上,言子瑜问:“六当家没习过武?” “小时候好像赵伯父逼着他学过一段时间,不过他不是学武的料,后来赵伯父便放弃了。”阮凝香听出弦外音,“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有点好奇,六当家的风流倜傥一表人才,你们俩又是一起长大,当初为何没选择嫁给他?” “嫁他?”阮凝香道,“你别看他现在人模人样的,你是不知道,他小时候又胖又窝囊,常常被我按在地上揍,他就只会抱头,都不敢还手。” 言子瑜微微皱眉,又道:“那宋霁呢?狼犽寨大当家的,武功高强,嫁给他,也比我这个连个刀剑都不会用,又什么也都没有的外地人要更实际一些吧。” “相公,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嫁人,是因为喜欢,我喜欢你,而不是喜欢一个人的身份,而且,我要是想离开云渡山,不一定非得嫁人才能离开吧。遇上你,是我的命中注定。” 阮凝香笑意盈盈的贴着他耳根,语气轻柔的说, “不过,相公你这么问,是不是因为你吃醋了啊?”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颈,言子瑜眉头微皱,长腿一夹马肚,本来慢腾腾走着的马,突然跑了起来。 阮凝香扶着言子瑜腰身的手,猛地将他抱紧,才能防止自己不被超快的速度颠簸下去。 某人又生气了。 而此刻某人的嘴角却漾着一抹几不可查的愉悦。 阮凝香既然已经和屠三撕破了脸,也不怕再得罪他了。 回去后,便安排人将洛清漓院子里的护院全换了一遍,又将那些人,踢出了云渡山。 最近又对云渡山防守上的漏洞,做了详细的安排,严令禁止一切明火。 以及哪些是屠三的人,哪些是自己的人,什么人可靠,什么人可疑,都通通的亲自了解了一遍。 又刻苦练习刀法,没人的地方,还得偷偷学习骑马。 她的马认主人,学起来倒也不算费事,只是她还不敢真正策马奔腾。 最近都没有见到屠三,先收到了宋霁的书信。 宋霁信里说,屠三也遭遇了一次暗杀,具体的信里没写,只是说屠三受了些轻伤,人没事,至于半梦,进展不大。 阮凝香想到了赵景然。 只是,赵景然为什么会暗杀屠三? 难不成和她母亲有关? 如今刺杀没成功,那是不是已经打草惊蛇了。 本来还抱着一线希望的阮凝香,突然开始后怕,屠三知道暗杀后,又会怎么做? 阮凝香一得到消息就去了浸云峰大当家的那里。 屋子里常年飘着一股子的药味,阮凝香看到赵景然也在,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见到她来都止住了话题。 阮凝香进屋叫了声娘,便拉着赵景然问:“你伤好些了?居然也跑这来了。” “怎么阿然受伤了?”阮雅君一副错愕的神情看过来。 赵景然挠了挠脑袋,难为情地扯皮笑道:“在山下和人起了点小冲突,受了点皮外伤。” “没事就好。”阮雅君道。 “娘,我听说,前两天屠三在山下也遭到了暗杀。”阮凝香审视着赵景然,“阿然哥,你说巧不巧,刚好和你出事是同一天。” 赵景然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 “娘,你们别瞒着我了。”阮凝香态度坚定,“我不仅是你女儿,还是二当家的,我有权知道真相。” 阮凝香不想太被动,最少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到时她也有个解决的对策。 阮雅君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温柔地说:“阿香,你过来。” 阮凝香走上前,忽然感觉后颈一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赵景然一掌敲晕了过去。 刚刚他们就在讨论屠三之事,事情已经露出败迹,就不得不安排后路。 而阮凝香必须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是他俩商量的结果。 赵景然怀里架着晕倒的阮凝香,将人放在塌上,便去安排剩下的事宜。 阮雅君浑浊的眼里漫出些湿意,写了封信。 这次一别,今后可能就是阴阳相隔。 言子瑜被叫了过来,之前已经托过孤,阮雅君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句。 言子瑜眸子微沉,由他挑起的事端,是为了坐收渔翁之利,而不是让阮凝香全身而退的。 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言子瑜面上还是点头应着。 阮雅君自然不知道言子瑜心中所想,阮雅君又派了阿珂、阿玥、秀儿贴身保护照顾。 云渡桥,夜半被悄悄打开,阮凝香在昏迷之中,被送出云渡山,出了云溪城。 第25章 耳朵红了 鼻息间萦绕着一股刺鼻难闻的味道,阮凝香缓缓睁开眼帘。 入目的便是一张放大的如在漫画中走出来的俊美侧颜,脖颈白净修长,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 “还真能睡。” 言子瑜推开靠了他一路肩头的阮凝香,将小瓶子又收了起来。 阮凝香一动,后颈传来一阵疼痛,头闷闷的,空白了一瞬的大脑又涌现了记忆。 熟悉的人,熟悉的嘲讽声。 还以为回到了自己原本世界的阮凝香,有着几分失落。 她揉了揉僵硬的脖颈,发现坐在马车里,身旁还有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秀儿。 阮凝香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跟姑爷回京城。”秀儿哭得眼睛都肿了,见小姐醒了,也并没有几分高兴,“这是夫人给小姐你留的信。” 阮凝香拿过那封信,信里是一些安抚和劝慰她的话,叫她收敛一些脾气,和姑爷离开,好好活下去。 只字没有提她母亲会怎样,云渡山会怎样。 有一道强烈的不受她控制的情感猛烈攀升,心里沉闷闷的,堵得厉害。 内心深处仿佛还有另一道人魂在撕扯着她。 你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那个温婉的洛姐姐,一生都活在屠三的凌辱中? 你舍得你那个病危的母亲对你的疼爱,对你谋划,却连最后的时日都不得善终么? 还有那个玩世不恭的赵景然,他是大当家的人,这事被屠三知道后,又会怎么处置他? 一道道的质疑声,化作一道道的枷锁,强行禁锢住了她想要逃离的心。 阮凝香掀开车帘,马车奔驰在山野小路上。 风呼啸,吹着面颊,阮凝香喊道:“停车!” 驾车的是阿珂,抱着大刀保驾的是阿玥,两人谁也没听她的指挥。 言子瑜道:“没用的,他们得了大当家的命令。” “那你呢。”马车颠簸,阮凝香扶着车厢门,“难道我们真就丢下他们,这么走了?” “不然呢?”言子瑜抱着胳膊,说,“还是你有更好的办法能对付屠三?” 没有,阮凝香望着言子瑜,言子瑜神色淡定,他不远千里而来,阮凝香才不信他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 “相公,你有没有什么法子?”阮凝香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言子瑜声音如常道,“不过,夫人既然不想这么离开,何不先去狼犽寨静观其变?” 狼犽寨离云渡山、云溪城都不远,宋霁为人还算可靠,打探消息也方便得多。 阮凝香又探出半截身子,“阿珂,阿玥你们虽是我母亲的人,但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是,我们如果就这么走了,山寨里的那些兄弟、洛姐姐、阿然他们都会被我们牵连,事情并没有到最后一步,我母亲还在,屠三也还没有称大,一切都还有挽回的机会。” 路边一排排的大树飞驰而过,马车依旧不减速度。 “难道你们真要看着我母亲就这么输给屠三,不得善终?”阮凝香作势要跳车,“但我不能!阿珂,停车!” 阿玥将阮凝香拦住,“阿珂,要不我们再等等看?” 最后在阮凝香的强烈要求下,一路低调的去了狼犽寨。 她是避难的,也是过来寻找时机的。 阮凝香悄悄地来,没有让宋霁惊动太多人,将事情如实告知。 入住了两天,屠三那边一直没有消息,云渡山也没有动静。 一切的未知定数,让阮凝香变得更加心绪不宁。 “能不能别老是走来走去的。”言子瑜不耐烦地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事在人为,机会都是自己找的,与其太被动,还不如寻找时机,化被动为主动。” 阮凝香眸子亮了一瞬,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你有什么好的主意了?” 言子瑜回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盈盈眸光,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一开始觉得这人就是个霸道不讲理的野丫头。 后来又觉得她是个心机颇深的人。 现在看她似乎又都不是。 言子瑜轻抿了下嘴角,“你长个脑袋就是个漂亮的摆设?在山上靠着你父母,现下竟指望起我来了?” 阮凝香透亮的眸子渐渐暗了下来,她垂着乌黑的睫羽。 心想着,难不成他也只是先坐观其变,当真也没什么好主意? 可刚才他的语气,明显的是有了主意啊。 阮凝香杵着脑袋,又忍不住的看了他一眼。 言子瑜皱了下眉头,喉结不自觉地跟着滚动了下,伸手将阮凝香的小脑袋推开,“别总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阮凝香眨了眨眼睛,竟发现他的耳朵尖,红了。 夜长梦多,不能太被动了。 阮凝香沉静下来,开始思考着各种应对的方案。 言子瑜说不能坐以待毙,他们得化被动为主动。 最后阮凝香决定换个身份亲自去趟云溪城,打探消息,这事得瞒着阿珂和阿玥。 只能伪妆。 她上次买的胭脂水粉等都在她的那个包里。 言子瑜看着阮凝香坐在镜子面前捯饬一番,就摇身一变,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没想到夫人还会易容术?” “这叫伪装。”阮凝香想了下,又道,“堪比易容术。” 言子瑜从一身华丽锦服换了一套深灰色的粗布衣服,只是那气场和那张惹人垂涎的脸,没有丝毫改变。 阮凝香皱着两道画出来的浓密眉头,“相公,你这个样子不行,太惹人眼了,需要改变一下形象。” 片刻后,阮凝香把他按在镜子前,言子瑜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在她的手中,慢慢变成了六旬老头。 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阮凝香却还觉得差了点什么,又朝他上下看了个遍,伸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弯着笑眸解释了句,“做戏做全套,你一会儿走路时,再把背弯一点。” 几人趁着夜色悄悄出门。 阮凝香和言子瑜跟在宋霁身后,成了他的小跟班,在街上溜达一圈。 最后去了赵景然口中的那家烟雨楼。 烟雨楼本是朝廷惩罚一些犯错的达官贵人家里的女眷,给人取乐的地方,通常是卖艺不卖身。 不过在这乱世的南境,连县姥爷都自身难保,卖艺不卖身显然就是蛮人眼中的一个笑话。 他们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在赵景然口中听说这里前段时间来了个叫锦绣的姑娘,屠三是个好色之人,那次的暗杀便是在这里发生的。 阮凝香想看看在这里还能不能探到一点消息。 烟雨楼歌舞升平,这里的人很多,多数都是粗野的汉子,怀里搂着姑娘,甚至有些人等不及地又亲又摸,画面有些不忍直视。 阮凝香扮成了十四五岁的少年小跟班,跟着宋霁来到了二楼,选择了视野开阔的角落坐着。 阮凝香和言子瑜顺着宋霁指着的方向看过去。 第26章 相公这是要和姐姐私会? 一楼圆形拱门的珠帘后,坐着一名穿着胭脂色襦裙,头上别着珍珠流苏的釵饰,脸上遮着白色面纱,眉心画着花细,抱着琵琶弹奏的妙龄女子。 琴音袅袅,入耳入心,阮凝香竟也有几分醉了。 在场的男人怀里抱着姑娘,却都没有靠近那弹琴的女子。 一股妖娆暗香飘入鼻息间,言子瑜的目光忽地落在了熏香上,“这香有问题。” “嗯,什么问题?”阮凝香笑容迷离,不知不觉间已经抱上了言子瑜的胳膊,用柔软的身子轻轻地磨蹭着。 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侵入骨髓,言子瑜身体微怔,一把将阮凝香推开,掏出帕子,倒了杯茶,沾了茶水,掩住了阮凝香的口鼻,自己也用衣袖掩住鼻息。 阮凝香仿佛刚一脚踏入缥缈的云间仙界,又被猛地一脚踹了回来,浑浑噩噩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自己用手捂着帕子, “这是什么啊?” 言子瑜拿过那个香炉,将燃着的香熄灭,等香味散去。 他才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半梦。” 半梦? 阮凝香一直以为半梦是像抽大烟一样用来抽的,却不曾想还可以这样用。 “她有问题?” 阮凝香跟着言子瑜的目光看过去。 言子瑜没回答他,反而问向宋霁,“宋当家的,知不知她的来历?” 宋霁发现异常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他用力喘了一口气道:“听人说过一些,据说她父亲是朝里的一个大官,不久前,不知因为什么事,得罪了当今的太子殿下,被抄家满门,她便被贬到了这里。” “徐书梁,任从四品,国子司业。”言子瑜望着楼下的目光变得深不可测。 阮凝香觉得言子瑜这会儿看待锦绣姑娘的眼神不太一样,仿佛认识一般。 锦绣弹完一曲,一直沉默着的言子瑜突然站了起来,“你们在这等我,别乱跑。” “喂……” 阮凝香都来不及问,言子瑜已经下楼,追随着锦绣的身影去了后院。 “宋大哥你在留意着点,我也过去看看。”阮凝香起身道。 宋霁:“……” 楼下充斥着缥缈的暗香,阮凝香掩着鼻子,追上来,拍着言子瑜的后背,“喂,等等我。” “你跟过来干嘛!”言子瑜有些微怒。 “当然是不放心你了。” 两人的动静惊动了前面抱着琵琶的锦绣姑娘,锦绣回过头,“这里是后院,不招待客人,二位请回!” 院子里挂着照明的红灯笼,晚风浮动,落下几方影子。 “蕙心纨质,嘉言懿行。”言子瑜挺直脊背,信步上前,“怀瑾握瑜,心若芷萱。” 锦绣脸色微变,后退了半步,抱着琵琶的手不经意地碰到琴弦发出一声沁耳的声音。 近在咫尺的人,身材修长,面如六旬老儿,映着烛火的眸子却漆黑如墨。 白色的面纱被风拂起,锦绣抬手顺着耳根将面纱压下,朝她身边跟着的小丫头,看了一眼,道: “珍珠,我的耳坠少了一个,你去前面帮我找找。” 珍珠没动。 锦绣又道:“还不快去!” 珍珠犹豫着,去了前厅。 “是你么,煜哥哥。”锦绣看他的眼睛变得雪亮。 “是我子瑜。”言子瑜微微点了下头。 言子瑜的声音如缥缈的云间雾,带着些不真实感。 锦绣又瞧了一眼四周,“进来说话。” 阮凝香也跟着他们后面进了屋。 锦秀放下了琵琶,摘掉了遮面的面纱,露出一张妆容明艳的秀美容颜。 招待他们,倒茶时,染着豆蔻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言子瑜冷白修长的手指,“这里的茶,不如煜哥哥之前喝的。” 言子瑜微微将手往回收了几分,“你怎么会到了这里?” “家里犯了事,得罪了太子,父亲被流放,我就到了这里,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煜哥哥。”锦绣看向阮凝香,“这位是?” 阮凝香杵着脑袋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暗送秋波。 “我是他夫人。”黝黑的阮凝香弯了下杏眸。 锦绣倒茶的手一抖,茶水洒了一些,她忙得用帕子擦了擦,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别误会,我也是伪装的。”阮凝香笑着道,“我其实是个女的。” 言子瑜睇了阮凝香一眼,“你先出去,我们俩有话要说。” “相公这是要和姐姐私会?” 阮凝香也想多打听些消息,自然不愿意离开,她垂着眸子,表现出几分难过来。 “叫你出去你就出去!”言子瑜露出不悦,“去外面盯着点。” 阮凝香被赶了出来,又不忘趴在门缝,说了句,“相公当心纵欲过度,小心点腰。” 在那一记如刀子般的眼神递过来时,阮凝香已经将门掩上。 “她……”锦绣收回视线,“当真是你夫人?” “不是!”言子瑜黑着张脸。 锦绣识趣的没在过问。 言子瑜捏着茶杯,“对了,香炉里的半梦怎么回事?” “哦,那是祁家哥哥教我的法子,你可能不认识他。”锦绣道,“昊霖,曾经是五品武将,几年前犯了事,被流放,现在也在这里,成了云渡山三当家的贴身近卫,不过他现在改了姓。” 锦绣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写着,“之前他姓祁,现在改成了这个齐了,我来这有半个多月了,多亏了他护着,才没人敢对我……无礼。” 锦绣温柔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祁昊霖,齐昊霖。 言子瑜对他之前为官的印象并不深,但是对他成为屠三的近卫,印象倒是十分深刻。 当日阮凝香也问过赵景然,显然他们都不清楚齐昊霖的来历。 言子瑜抿了口茶,又问:“你知道他为什么成了屠三的护卫么?” “不清楚,他没说过。不过,我知道云渡山三当家的好像挺重视他的。” 锦绣继续道:“当初,我刚到这里时,就被三当家的看上了,是齐昊霖出面护下了我,屠三竟也真的没有再找过我麻烦,后来,别人就以为我是他的人,也就没人敢动我了。” 言子瑜捏着茶杯,拇指轻轻摩挲着,“你们之前就认识?” “他认识我父亲,但我们不认识。” “那她怎么认出你来的?”言子瑜闪过疑问。 “他没认出我来,只是知道我是被罚的官妓的身份。”锦绣一双漂亮的凤眸望着言子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他犯事后,他的新婚夫人也应该受到了牵连,被贬为了官妓,他护着我,可能就是同情心而已。” 第27章 小哥请自重! 阮凝香刚出来不久,就碰到了锦绣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小丫头想敲门,阮凝香伸手抓住她的小手,还故意摸了摸,做出浪荡行为。 她手心空空,感觉到她手有着熟悉的薄茧,阮凝香没多想,那双小手就猛地抽了回去。 小丫头怒冲冲道:“小哥请自重。” 阮凝香依旧截着她,捏着下巴,轻挑地笑着,“都是来这里寻欢作乐的人了,还自重什么啊。” 小丫头抬脚就朝阮凝香踢过来,阮凝香反应快,一闪便避开了。 “呦呦呦,这么凶,可不好。” 阮凝香感觉自己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小坏蛋,纠缠着人不放。 忽然,暗影处走过来个男人,那人步子迈得极大,朝着她这里而来。 来的人,还是屠三的那个木头脸护卫,他身材高大,威猛,此刻已经站到了阮凝香面前,打量着她, “你是谁啊,不知道这里不接待客人的么?” 夜间光线暗,阮凝香现在又是个黝黑的少年郎模样。 木头脸似乎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张了张嘴,就这时,小丫头已经躲过她的纠缠,敲了门。 锦绣从里面打开房门,“……原来是齐大哥来了啊。” 言子瑜想从身边悄无声息地离开,经过齐昊霖身边,齐昊霖目光朝着蓬头垢面的言子瑜看过来。 锦绣挪了下身子,挡住了齐昊霖的视线,微笑着说:“老人家认错人了,还以为我是她孙女呢。” “我孙女也叫锦绣,没走丢的话也有你这般年纪了。” 言子瑜含着嗓子,不仔细听还真有几分老人的沧桑感。 又驮着背,步履蹒跚地往外走。 锦绣盯着背影,道:“老人家也怪可怜的,孙女丢了好几年,至今都下落不明。” “这世上可怜的人多了,尤其这云溪城,你以后别把不三不四的人往这里领。”齐昊霖进屋,“等过了八月十五,我就找机会把你从这里弄出去。” 阮凝香跟过来,边走边低声道:“喂,相公,锦绣姑娘的小手好摸么?” 言子瑜抽回胳膊,抻了抻本就褶皱的粗布衣袖,“怎么,夫人吃醋了?” “相公在房间里和别的女人幽会,还让我来看门……”阮凝香语气酸酸道,“难道我不该吃醋么?” 言子瑜没理她。 出了后院,言子瑜在大堂里巡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屠三的身影。 屠三没来,阮凝香也有几分诧异。 更令她不解的是,刚刚那个木头脸居然和锦绣认识,两人关系看起来还不一般。 阮凝香试探道:“你说屠三的护卫为什么来找锦绣姑娘,他俩是不是也有一腿?” “跟你有关系么?” “怎么没关系了。”阮凝香道,“如果锦绣是那个木头脸的相好的话,说不定我们就能拿锦绣姑娘来牵制他了。” 这一刻,言子瑜仿若又看到了当初将他绑上山的那个蛮横不讲理的阮凝香。 他压着恨意的声音道:“不准打锦绣的主意!” 阮凝香忍不住道:“这可是很好的机会,最少我们可以趁机多打探一些屠三的消息。” “够了!”言子瑜眼里闪烁着无可抑制的怒火。 好不容易有了个能打探消息的渠道,阮凝香自然不想错过。 可这人这么明显地袒护着那个女子,可又有一丝一毫地为她想过? 这时,宋霁看到他俩,下楼走过来,“屠三的护卫来了,没遇到你们俩吧?” “遇到了,没认出来。”阮凝香胸口堵着口气。 “行了,回去了。”言子瑜大步走在前面。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 阮凝香心神不宁地想了一路,总结的结果,就是言子瑜和锦绣认识是肯定的,两人关系还不一般,说不定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芳心暗许的关系。 只是如今一个被抢上山强娶,一个沦为官妓。 言子瑜在面对命不由己的两人,自然会心中不悦,可怜无辜的她平白遭了殃。 言子瑜沐浴完,脸上的妆容洗净,又是一副孤冷清傲的模样。 阮凝香也卸了妆,她想了想,锦绣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刚刚是她太着急了,一时口无遮拦惹怒了言子瑜,凭她对言子瑜的了解,他不可能放任这个机会的。 只是怕她伤害到了他的心上人,不想让她参与进来而已。 阮凝香坐过来,言子瑜只穿着洁白的里衣,身上有种沐浴后的浅淡香气,很好闻。 “相公,别生气了,我也是一时着急而已,你不喜欢我利用锦绣,我便不打她主意便是,也请你别给我下那无味茶了呗,那个茶喝了肚子真的很痛。” 言子瑜倒茶的手一僵。 其实,无味茶又叫寒宫散,是前朝的一个御医研究出来,暗地里给后宫娘娘们用的,腹泻只是它的一种表现,至于它的主要作用,可以让女子不孕,男子早萎。 “都告诉你叫无味茶了,你别喝不就是了?”言子瑜将他手中的那杯茶推到了阮凝香面前。 什么意思啊? 叫她别喝,还把茶推给她? 阮凝香看不懂腹黑大佬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他眸底的暗潮越发汹涌。 阮凝香盯着那杯清浅的茶汤,堆着笑脸,“我其实也不是很渴。” “奔波半宿,确定不渴?”言子瑜轻轻敲击着杯沿的手指,忽地一停,端起了那杯茶,“不是无味茶。” 那一瞬,阮凝香仿佛在他那张秾丽的脸上看到了失望,伸手将言子瑜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的茶水,夺了过来。 阮凝香道:“相公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渴了。” 言子瑜盯着她肉粉色的唇瓣,含着洁白的杯角,将茶水喝了个干净,弯了下唇角,转身上了床。 床依旧是那个一动就吱呀响的破木板床,阮凝香躺在床上,看着某人盖着被子已经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天已入秋,夜里微凉,阮凝香小心地在他身旁,扯过一点被角,双手叠加放在肚子上,辗转睡去。 晨光熹微,清透的阳光洒在阮凝香苍白的脸上,肚子隐约传来丝丝拉拉的痛,痛感一层叠加一层地往下坠。 阮凝香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随即身下不受控制地跟着一热。 她尴尬地用手抹了一下,手指上沾染的都是…… 血! 阮凝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个干净,昨晚那茶有问题。 “言子瑜!” “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言子瑜幽幽睁开眼眸,初醒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喑哑,少了震慑力。 阮凝香将手递到了他面前,“血啊!” “嗯?”言子瑜坐起来,如墨般的乌发,散在肩头,他挑了下眼皮,“所以呢?” 第28章 来人,把他嘴巴给我堵上! 阮凝香怒从心生,“我不过是昨晚对你的情人动了点小心思,相公,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 “夫人来了月事,也要赖到我的头上!”言子瑜懒懒地坐起来,睨了一眼床铺。 “月事?” 阮凝香怔怔地看了眼身下,床褥染了一片红。 从来没这么窘迫过,扯了件衣服,慌忙把秀儿找了过来。 “嗯,小姐这次的月事,晚了足有月余,我还一度以为小姐是怀上了。”秀儿唠叨着,“不过,没事,小姐还年轻,等姑爷帮你把身子调养好了,说不定小姐很快就能怀个小少爷,小公主了呢。” “打住。” 阮凝香疼得脸色苍白,咬着嘴唇,朝着一旁悠闲坐着的言子瑜看了一眼。 他们之间不会有小少爷,也不会有小公主的,更不会有肌肤之亲。 阮凝香感觉身体的血都快流干了,肚子痛得她快没了半条命,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这期间,言子瑜又去了次云溪城。 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阮凝香都不知道,言子瑜也不告诉她,阮凝香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这日,言子瑜从外面回来,突然主动和她说话,“今日是八月十五。” 阮凝香觉得他说这句话,就是在故意引导自己。 偏偏想了一阵,也没想出这句话有什么含义,她只能道:“怎么了?” “八月十五不是你父亲的忌日么,夫人不过是来了个月事,竟连令尊大人的生辰都不记得了?” 这个不靠谱的脑袋,在言子瑜一说完,大脑便像启动了闸门,带着忧伤情感的记忆瞬间涌现出来。 阮凝香低声说:“自然是没忘。” 言子瑜又道:“今日一早屠三已经回了云渡山。” “屠三既然敢回,那他肯定是要有所行动了。”阮凝香急忙下床,看了眼外面已经偏西的大太阳,“你怎么才和我说啊。” 言子瑜眸子闪着阴暗的光,“才听说而已。” 阮凝香顾不得身体上的不适,穿着鞋,就急忙去叫阿珂和阿玥,并说服了他们两人。 宋霁要跟去,阮凝香叫他和秀儿留在这外面接应。 他们几人又匆忙赶回云渡山。 八月十五,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月圆人团圆的日子。 对于云渡山来说是老二当家、老六当家、老七当家,还有那些兄弟们的忌日。 山寨里为首的几位重要人士,全部聚集在一起。 一早按流程,祭拜上香后,大家回到了议事堂。 议事堂气氛紧张,在座的各位,各怀鬼胎。 洛清漓叫身边信任地跟从,带着安安下去玩。 阮大当家的坐在上堂,一直在低声咳嗦。 屠三依旧寸步不离地带着他的近卫,“既然大当家的不说话,那我就先说了,四哥,把人带上来。” 一旁坐着的大胡子四当家的一拍手,手下押着个血肉模糊的人进来。 屠三带着情绪:“大当家的可认识此人?” 那人鲜血满脸,眼睛已经肿得快睁不开了,双手被捆绑在身后。 阮雅君抿了一口茶,同样面无波澜:“三当家这是何意?” “何意?”屠三瞪着凶巴巴的青蛙眼,“怎么阮大当家的连自己的人都不敢认了!” 阮雅君端着茶杯的手微抖,飘着的茶叶,荡起一阵涟漪,放下茶杯,“我的人?他不是你的近卫么?何时成了我的人了?” “大当家的明人说暗话有意思么!”屠三也懒得兜圈子,直接挑明了说,“大当家的为了算计我,还真是好谋划,竟然能让人在我身边埋伏三年,而不露马脚,可惜啊,武功忒差了点。” 下边被迫跪着的瘦猴,望着上堂,似乎有话要说,却又被一团布堵着嘴,只发出呜呜的声音。 “三当家的这么说有什么证据?”赵景然走上前,一把捏住了瘦猴血肿的下巴,将堵着嘴的布拿了下来,左右端详了一阵儿,“这么随随便便推出一个你的人,就说是大当家的人,这也忒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瘦猴,身体被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掌控,这股力量越来越强烈,他努力保持着眼里的清明,透露出最后的一丝信息, “我是被逼的,是,是三当家的给我吃了半梦……他还给很多人吃过半……梦……” 屠三怒道:“胡言乱语!来人,把他嘴巴给我堵上!” 瘦猴的身体在不停地抽搐着,凌乱的头发,半遮着腥红的眼睛,嘴角发出一丝渗人的惨笑。 突然如穷途末路的疯狗一般,扑上前。 还未靠近,屠三身边那个带刀的木头脸护卫齐昊霖,已经一剑将他刺穿,淋漓的鲜血顺着剑身的另一头滴落在地上。 对面坐着的洛清漓吓得尖叫了一声,木头脸抬头看了一眼,又一把将剑身抽离。 血流如注,刹那间,浓重的血腥气带着剑拔弩张的气氛漫布在这议事堂内。 “自不量力。”屠三凶厉的眉宇间迸发出杀气,一脚将瘦猴踢开,目光却死死地盯着正堂上方坐着的阮雅君,“把人倒挂在云渡桥旁喂鹰。” 他在示威,也是在挑衅。 从议事堂外面走进来两人,直接又将瘦猴拖了出去,只留下一路的鲜血和久久不散的血腥气。 刺杀失败,瘦猴是谁的人,早就无所谓了,对立的局势已经摆在眼前。 阮雅君脸上的神色越来越苍白,咳嗦声一声连着一声,突然喉间一股甜腥,那股一直堵着的气,顺了一些。 她用帕子不动声色地擦干嘴角的血迹,坐直身子,依旧一片威严道:“三当家的想说什么也不妨明说了吧。” 屠三今日既然来了,自然是有备而来,他浓眉一挑,“我要这云渡山!” 势在必得。 阮雅君面沉如水,望着下面坐着的几个当家人。 屠三的心思,已经是昭然若揭。 四当家的是他的人,两人乃一丘之貉。 五当家的六旬老人,自从夫人去世后,一辈子再未娶妻,又无儿无女,人已入半佛,对于山寨之事,早就置之不理。 今日出现也只因为是已故的几位当家人的忌日。 六当家的赵景然,可惜,生错了地方。 七当家的孤儿寡母,她没照顾好,已经是心有惭愧。 她唯一的女儿,被她暗中送走。 阮雅君强撑着孱弱的身体,命令道:“你们都先下去。” “大当家的。”洛清漓开口。 “下去!”阮雅君硬忍着咳嗽道,“连你们都不听我的话了么?” 赵景然拉着洛清漓,“走吧,去看看安安。” 第29章 娘! 议事堂只剩下阮雅君和屠三以及屠三身边的几个护卫。 阮雅君道:“屠三,当年战乱你流浪街头,如果不是二当家的救了你一命,将你带上山,你哪有今天。” “二当家的知遇之恩,我自是感激不尽,我屠三也为他卖命了这么久,如今二当家的已经去世多年,难不成大当家的还希望拿着这点恩情,要挟我一辈子?”屠三摸着腰间的九环佩刀,嘭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 阮雅君扫视一眼,“我只有一个要求,放过香香,放过山寨里的其他当家人和那些无辜的护卫。” 当年她为了给二当家的、六当家、七当家的复仇,山寨里死伤了无数无辜的生命。 如今的她,并不想再看到那血流成河的场面,在暗杀失败后,她便放弃了和屠三正面对拼的机会。 “大当家的位置我让给你便是。”阮雅君已经是强弩之末,所求已不多,“希望你能记得二当家的遗愿,善待山里的百姓。” “香香连他父亲祭日都没出现,大当家的既然都已经把人藏了起来,还害怕我为难?”屠三哈哈笑起来,“算了,相识几十年的份上,应了你的要求便是。不过,我还要这防卫布战图。” 防卫布战图是当初老二当家的心血,里面不仅有对云渡山防卫上的布战,还有根据整个南境的地理位置,所研究的防卫图。 老二当家的志不在云渡山,他又何尝止步于此! 阮雅君露出为难之色。 忽地,大堂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名穿着藏蓝色锦袍的青年男人,带着一帮子穿着短打握着重刀的手下,走进来。 是四当家的大儿子韩肃,久居外地养病,因为这次变故而回来帮他的父亲。 屠三站起来,怒道:“谁让你们现在进来了?” “对不起了,三当家的,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父亲和你合作,目的自然是为了我。”韩肃道。 只是可惜了,他没想到阮大当家的会这么轻易的就把位置让出来,逼得他不得不现在出手。 屠三也不是好惹的货色,自然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前程谋划,全压在一个外人手中。 他冷静无比,拍了拍手,外面又冲出另一方势力。 屠三耻笑道:“你以为就凭你手中的那点人手,就异想天开地想拿下大当家的位置?” 阮雅君一直坐在那里低咳,她最不想看到的便是兵刃相见,血流成河。 可惜,今天亦如四年前,注定是个血雨腥风的日子。 …… 阮凝香背着她的春雪刀,言子瑜腰间别着阮凝香送给他的狼犽匕首,跟着阿珂和阿玥,一路奔波,在日落之前赶了回来。 远远地就看到云渡桥被高高地吊起,上方还倒挂着个死人,身上的血已经流干,恶臭味被潮湿的江风吹得四散。 阮凝香掩着口鼻,靠近,忍不住的辨认了一眼,那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屠三身边的那个瘦猴。 怎么会是他? “来人是谁?”桥那头的守卫喊道。 “二当家的。”阿珂隔着五米宽的江水,站在桥上回道。 回来的人,都需要登记核对,阮凝香他们是半夜偷偷离开的,又一直隐藏消息,没有几个人知道。 “二当家的?” 守岗的人,明显没想到她们会从外面回来。 那些人在窃窃私语后,吊起来的桥一端被放了下来。 阮凝香自从管理山中事务的时候,对山上的防御,有仔细了解过,那些换岗轮值的人,她也都认识。 而面前这几个人,算是生面孔,显然不是他们的人。 阮凝香朝阿珂使了个眼神。 阿珂对防卫更是了解,知道这里已经被屠三的人掌控。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阿珂和阿玥同时出手。 腰间的刀已经朝着最近的两人脖颈上的大动脉而来,动作干净利索,致命一击。 阮凝香觉得她骨子里还残留着原宿主阮凝香的狠厉和情感。 夕阳映满江水,潮湿的风吹起她墨色的衣摆,紧握着手中的春雪刀,朝着来人一斩一挥间,凶猛如兽的男人,也应声倒在了她的脚下。 鲜血激了她一脸,也激红了双眼。 她眸光锐利,身姿如风如魅,又是一个跃起,灵巧地躲过了迎面而来的危险,同时高高举起的刀,撕裂开空气,应声劈下…… 言子瑜见过阮凝香扛着大刀,三五下将人打跑的样子,那时的她,眼笑眉飞,是酣畅的英姿飒爽。 也见过她遇到刺杀时,胆怯的模样。 而今日的她,与那两次皆不同,她神色凝重、凶猛、狠厉,彪悍得像猛虎出山,令人震颤。 还真是一个令人看不透的野丫头。 “小心。” 伴随着一声惊叫,言子瑜猛地抬头,远处一道飞箭迎面射了过来。 他抬脚错开,却被一道力量撞击了下,身子堪堪被撞个趔趄,手里的银针也落到了地上。 阮凝香整个人抵在了他面前。 飞驰的短箭擦着她的肩膀而过,带着一抹殷红,落入了滚滚江水之中。 阮凝香握着春雪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一丝温热的血迹淌了下来。 她喘着沉重的呼吸,“你是一点武功都不会么?” “你说呢!” 言子瑜漆黑的眸色闪过一丝不悦之色。 听到动静的守卫,跑过来数十人,将他们层层包围,手里或剑,或弩,或刀。 阮凝香只有三人,应对着几十人,显然寡不敌众。 “二当家的我们不想对你动手,请吧。”为首那黑衣人,站在安全的范围,指挥道。 这里已经被屠三掌控,与其在这里九死一生的耗战,不如直接去见屠三。 阮凝香收起染血的春雪刀,“我要见屠三!” 为首的黑衣人,直接带他们来到了议事堂。 血染的夕阳,连绵在天际边。 鲜红的热血汇聚成一道道小溪,顺着石阶蜿蜒而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烈袭来,她加快了步伐。 殿内,殿外,尸横遍地,分不清都是谁的人。 赵景然手拿染血的软剑,身旁还站着两个鹰卫,分别守在堂上的阮雅君身旁。 阮雅君虚弱地依偎着座椅,努力强撑着这副残破的身体,望着下面的尸山血海,脸上是绝望的神情。 “娘!” 一种山呼海啸般的悲戚,不可控制地袭上心头。 阮凝香发出一声颤抖的哭腔,踏着满地鲜血跑过去。 却被一道锋利的剑身拦了下来。 第30章 滚开!看门狗! 屠三身边的那个木头脸齐昊霖,手拿佩剑直指阮凝香。 阮凝香愤恨地瞪着他,“滚开!看门狗!” 任由他侮辱,木头脸的神色丝毫未改变。 “让她过去。”屠三手中的九环刀也浸满鲜血。 随即,木头脸指着阮凝香的剑,利索地收回。 短短几日不见,阮雅君病态的脸上布满风霜斑驳的旧痕。 阮凝香跪在她面前,“娘。” 阮雅君绪在眼里的泪落了下来,粗粝的指腹拂过阮凝香脸上的斑斑血渍,“傻孩子,你回来干嘛啊。” 不是责怪,而是一种深感无力的疲惫感。 阿珂和阿玥自愧的沉默着不说话。 “一会儿趁乱,我护你离开。” 赵景然手中的软剑浸着血,眉宇间英气十足,寻不到半分曾经那个风流倜傥的笑模样。 “要走一起走。”阮凝香含泪道,“我也是云渡山的一员,我要与你们共进退!” “好啊。”屠三声如巨雷,厉声喝道,“关门!今日这事不解决了,一个都不许离开这里!” 殿堂里还站着另一个身穿藏蓝色衣服的男人,他手拿长剑,身上受了些皮外伤。 刚刚押着阮凝香等人的护卫,竟不是屠三的人,而是他的人。 阮凝香记起来了,他是她久未见面的四当家的长子韩肃,据说自小身体羸弱,一直养在外地,没想到他也会参与到这场纷争里来。 韩肃手里同样握着一把锋芒毕露,充满杀机的利剑。 他凄笑着,“自古成王败寇,你我之间胜负未定,三叔,不要把话说得太满。” “是么?” 屠三穿着深色衣服,看不清他身上的血迹,他抬起刀,刀背上的九环碰撞间铛铛作响,像是催命的铃铛。 “那就用刀来说话!” 话音刚落,韩肃纵身一跃,出手毒辣,竟是个有点本事的练家子。 屠三出生入死,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什么危险没见过。 他手中的刀带着嗜血的怨气。 下面打得如火如荼。 阮凝香悄声问赵景然道:“我们的护卫怎么会换了?” “是我们大意了。”赵景然低声道,“今天日子特殊,各位当家的带人过来上香,防卫的阻拦着检查,结果还是出了纰漏,我怀疑是出了内奸,防卫里的人混入了屠三的人。” 四大鹰卫都是阮大当家亲手栽培出来的得力干将,应该不会出卖她。 阮凝香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身旁站得笔直的言子瑜的身上。 忽地闪起一个念头,还未来得及细揣摩,便被阮雅君凶猛的咳嗦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阮凝香想倒杯茶,发现茶壶早已经干了。 前面打成一片,他们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韩肃一方虽人多,可是屠三一顶十的凶猛,那个木头脸的剑速更是快准狠,根本没人能近他的身。 阮凝香明白了,为什么阮雅君,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机会暗杀,而是没有必胜的把握,一旦打草惊蛇只会将悲剧提前。 韩肃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他身上也多处受伤。 大胡子韩四当家的一个不敌,胸口受了重重的一刀。 “爹!” 韩肃急忙抽身,护在摇摇欲坠的四当家的面前,暂且退到安全的范围内。 四当家的一手捂着胸口上的刀伤,一手提着滴血的剑,“肃儿,赶紧走。” “撤!” 韩肃手中多了一枚雷弹,朝着人群中扔了过去,“轰”的一声巨响,整个大堂顿时都被刺鼻的浓烟掩盖。 刹那间,咳嗦声,践踏声,乱成了一团。 在谁也不曾注意的时候,言子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妖艳的狠厉,如一只夜间猎食的孤狼,动作快如闪电,手中的狼犽匕首朝着浓烟中,准备跑路的韩肃的胸膛直接捅了进去。 不过是一颗狂妄自大又废物的棋子,留着也没用。 言子瑜死死捂着韩肃的嘴,将那一声惨叫尽数堵在了喉咙里。 刀柄淹没,又猛地拔了出来。 言子瑜手中那把沾满血的匕首在韩肃藏青色的袍子上擦了擦。 手一松,那人便向后倒了过去。 不知是谁在混乱中,劈开了门。 烟雾渐渐散去,言子瑜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掏出雪白的帕子擦着指间蹭到的血。 神态自若的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胡子韩四已经逃出殿内,“肃儿呢?” 一回头,瞧见了倒在血泊中,瞪着眼睛一动不动的韩肃。 身上的血窟窿像是一汪泉眼,还在往外冒着热气的血。 他的儿子死了! 韩四怒红了眼睛,冲过去,和他们拼了。 还未靠近,又被木头脸快如闪电的剑法,一剑刺穿了胸膛。 韩四口中溢出来的血沫子染红了胡须,倒在了韩肃身旁。 韩肃的人,见势纷纷扔下手中的武器。 胜负已定。 屠三松开捂着口鼻的手,踩着尸身走过来,一脚踹开韩四,朝着韩肃恶狠狠地踢了两脚,“一个病秧子还想翻了天,愚蠢!” 阮雅君呛了烟,感觉肺都快咳出来了,她沾满血沫的帕子掩着唇,强撑着站起来,“我这就恭喜三当家的了。” 屠三回过头,目光朝着阮凝香搀扶着的阮雅君,打量了一瞬,“还是大当家的识趣。” 阮雅君嗓音沙哑,“还请三当家的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 “只要大当家的把防卫布战图给我,我自然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屠三坐下来,盯着刀上的血。 阮雅君露出为难之色,“不是我不给你,实不相瞒,防卫布战图早就在四年前,二当家的中了那场埋伏中,丢了。” “丢了?”屠三瞪着凸起的眼球,“怎么可能?” “三当家的你应该很清楚,当年二当家为何要约那些山寨的当家人见面,他们又为什么会突然叛变,你难道没想过,就是因为那张防卫布战图?” 有了那张防卫布战图,整个南境便成为独占一方的天境,那时,就算是想要自立为王也不为过。 这个诱惑力,恐怕没人不眼馋。 包括屠三。 屠三露出犹豫之色,“当年大当家的连夜带人灭了那些山寨,难道就没将那图找回来?” “当年灭了那些山寨的时候你虽不在场,但是也应该知道那场战事的残忍性,那帮山匪明知无生路可寻的情况下,竟准备放火烧山。” 阮雅君忍不住地一直在掩唇咳嗦。 “……如果不是一场及时雨,救了我们,恐怕大家都死在了那场山火中,那图也因此下落不明。” 阮凝香一怔,放过烧山? 四年前的战事也着过大火? 阮凝香下意识地去看言子瑜,果然见他神色暗了下来。 完了,一句话,是不是已经提点到他了? 第31章 阮大去世 “不可能!”屠三不想承认。 当年的谈判,他也在场,遭到埋伏后,只有他拼死逃了出来,但也受了很严重的伤。 后来阮大当家的带人灭了那个山寨,他因为有伤在身,没有前去。 他只知道阮雅君带了上百人,最后只回来十几个。 难道真的被火烧了? “没有备份?”屠三不甘心道。 “没有。”阮雅君含着咳嗦声,虚弱道。 没有备份,那个防卫布战图,当初二当家的也没随身携带,她这么说就是在骗屠三。 那个布战图,她已经交给了阮凝香,这事自然不能告诉屠三。 阮凝香搀扶着阮雅君,“我娘身体不好。三叔,有事还请改日我娘身体好些再谈。” 屠三还有一堆事务要善后处理,没有太为难她们。 回去后,阮雅君就彻底病倒了,言子瑜为其把过脉,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大限将至。 阮雅君一直昏迷着,每日清醒的时候不多,阮凝香彻夜守在病榻前。 夜里,阮雅君梦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梦见了当年的那个落难少年。 他穿着单薄的粗布衣裳,双手冻得通红,捧着一捧白雪在吃,不是狼吞虎咽,更像是捧着美食,细细品尝。 她当时就觉得怎么有人连逃难,都是那样的从容淡定。 那背是那样的直,那眼神是那么的亮,那是一种濯污泥而不染,不被尘埃掩埋的风华气度。 她收起手里的春雪刀,好奇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可还有亲人?” 他回她:“无家,无亲,亦无姓。” “那总有名字吧。” “世杰。”他的脸是脏的,眼睛却雪亮。 “世杰。”少时的阮雅君笑着伸出手,语气却是霸道的,“我带你回家,以后你就随我姓了。” 于是,她把他带回山,她成了大当家的,他成了二当家的。 后来,云渡山在二当家的管理下,不断地壮大,又有了三当家的,四当家的,五、六、七当家人,他们各占一个山峰。 再后来,他便把目光放到了南境,他也想还南境一片安宁。 却不想也在那时,悄无声息地埋下了祸端。 幽幽长梦中辗转醒来。 阮凝香趴在床头,阮雅君伸手温柔地将她弄乱的头发,别在了耳后边,静静的看着她。 阮凝香长得像她父亲,不是很明艳,却十分耐看,性格却又像她,有些蛮不讲理的霸道,又有些热心肠。 阮凝香只是虚虚地眯了会儿,一点动静便醒了。 她揉了揉眼睛,依旧保持着趴着的姿势,“娘,你醒了。” “嗯,梦到了你父亲。”阮雅君抚着她的眉眼,苍白的脸上是温和的笑意。 “我父亲?”阮凝香眨了眨眼睫。 阮雅君看起来精神还不错,竟和她讲起来了当年事。 讲着讲着,眼角的泪便滑了下来,气若游丝般说:“我对不起世杰,没能管理好云渡山,也……没能照顾好……我们……唯一的女儿。” 阮凝香忍着更咽,帮她擦掉眼角的泪,“我能照顾好我自己,而且娘你别忘了,我也有相公,他和父亲很像,也很疼我的。” “有机会……和姑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好。”阮凝香含泪应道。 阮雅君渐渐涣散的眼神亮了一瞬,她看到了那个被皑皑白雪包裹着的少年,他迎着阳光,笑得明朗,在向她招手。 “世杰,等等我……” 阮雅君疲惫地阖上眼皮,抚摸着阮凝香脸的手,渐渐往下滑,又被阮凝香用力地握在手中,贴着脸,仿佛只有这样,她便就只是睡着了而已。 她面容安详,手里的温度,却一点点地在流失。 这个陌生的世界里唯一关心她的亲人已经不在了。 阮凝香咬着颤抖的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落了下来。 言子瑜进屋,探了下阮雅君的脉搏,“已经凉了,叫人进来吧。” 阮凝香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她对这些后事不懂,全程都是洛清漓在操办。 屠三一开始忙着处理那场叛乱造成的损失和后果,现在又忙着接管云渡山的大小事宜,只过来看过一眼,上了注香便又匆忙离开了。 阮雅君的后事,没有大操大办。 院里挂着白稠。 人走茶凉,灵堂里除了贴身照顾阮雅君的几个小丫头被留了下来。 之前的护院,也全被屠三换成了他的人。 阴沉了两日的天,傍晚的时候,伴着电闪雷鸣,下起了瓢泼大雨。 阮凝香披麻戴孝跪在棺木前守灵,她要替原宿主阮凝香尽最后的一点孝道。 言子瑜一身茶白色锦衣,未着孝衫,也很少呆着这里,更没跪过。 还是洛清漓找到他,让他劝一劝阮凝香。 闷隆隆的雷声,本就搅得言子瑜心情烦躁,在迈进屋门,看到阮凝香脸色苍白、情绪低落的模样,更让他无端恼火。 “人都没了,你就算跪死在这儿,又能怎样?” “不用你管。”阮凝香烧着纸片,语气低低地说道。 原剧情阮雅君应该是死在秋冬之际,而非现在,之所以提前去世,就是因为那场叛乱。 在赵景然口中知道防卫有可能被泄露后,阮凝香检查过她的包,她的针脚采用的是倒针的手法,而且打结的位置她也做了标记。 东西还在,却明显被动过后,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来。 那个包携带方便,她向来都是不离身的,谁最有机会? 除了每日睡在她身旁的言子瑜,阮凝香想不出第二个人。 “阿香,起来休息会儿吧,还有好几日呢,你一直这样跪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一身孝服的洛清漓最近也憔悴了不少,身边还站着个同样穿着孝服,什么也不懂的小安安。 “我没事。”阮凝香摇了摇头,“对了,赵景然呢?我怎么这几日都没看见他。是不是屠三找他麻烦了?” 见洛清漓沉默的表情,阮凝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洛清漓踌躇半刻,道:“屠三把阿然关起来了。” 阮凝香想站起来,跪久了双腿失去了知觉,又跌了回去。 洛清漓忙地扶着她,坐到板凳上休息,“你别太担心了,屠三只是把阿然软禁起来,我看屠三最近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 阮凝香揉着发木的膝盖,赵景然是大当家的人,这些年一直隐藏得很好,只是最后为了大当家的危险,还是泄了身份。 屠三不会放过他的,阮凝香也不可能做事不理。 不能莽撞,硬拼一百个阮凝香也打不过。 只能智取。 阮凝香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洛姐姐,有时间你去帮我看一看阿然,叫他先自保,别和屠三对着干。” 洛清漓点了点头,先带着安安回别院的客房休息去了。 留着姑爷劝慰。 第32章 输了夫人 廊下挂着的白色灯笼不断地在风雨中摇晃。 大当家房里的小丫头,代替阮凝香跪在棺木前,又拿了一张纸钱,放到了火盆里,发出吡吡的燃烧声。 火苗越燃越烈,跳跃在言子瑜紧缩着的瞳仁里。 阮凝香有一种直觉,这个时候的言子瑜应该已经想到了某种计谋。 一个是即将面临的屠三,一个是在暗地里一直使坏的言子瑜。 阮凝香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难不成这云渡山注定了要不复存在? 一声叹息声飘入言子瑜耳中,言子瑜盯着火苗的目光移向了阮凝香,“夫人,与其关心六当家的安危不如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阮凝香回望着他,言子瑜既然选择和他们一起回来,那说明他最少已经想好了自保的退路。 “是我不好。”阮凝香唇角颤了颤,声音带着更咽的哭腔,“我不应该自私地把你牵连进来的。” “现在说这些还有用么?”言子瑜冷声道。 阮凝香咬了咬苍白的嘴角,抬着的眸子却带着倔强,“你放心,就算我拼死也会想办法送你离开。” 送? 怎么送? 言子瑜觉得这句话很可笑,本想说点恶毒的话,来堵她。 可是在看到她面白如纸,眼尾微红,染着泪的纤长鸦睫微微翕动,犹如一只脆弱的蝴蝶,偏偏又倔强地扑扑翅膀,努力挣扎着。 话到嘴边,又被一种虚无缥缈的情绪替代。 “那我就座等夫人的英勇神姿了。” 守灵了三日,下葬的时候,天气辗转变晴。 阮凝香、言子瑜、屠三、五当家的、还有洛清漓抱着安安,一起前来送葬。 阮大当家的和老二当家的,葬在了一起。 阮凝香磕了三个响头,算是为原宿主阮凝香做的最后一件事。 一身黑色锦袍的屠三,走过来,色眯眯地瞧了阮凝香一眼,便来到言子瑜面前,“姑爷这回总有时间和我赌一场了吧。” 屠三身旁的几个护卫已经围在了言子瑜身旁。 言子瑜耸了耸肩,“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赌局,如旧。 阮凝香又一次被作为赌注,架在了风口浪尖。 “姑爷不怕真输了夫人?” 屠三手里拿着骰蛊,看阮凝香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贪婪欲望,是势在必得的架势。 “夫人,怕么?”言子瑜反而问向了阮凝香。 阮凝香凝视着他,“我怕有用么?” 言子瑜回道:“没用。” “没用就开始吧。” 屠三打断他俩,拿过骰蛊,一撸衣袖,晃动起布满红斑的粗壮胳膊。 言子瑜穿着青白锦袍,捻动着扳指,目光落在一旁紧抿着嘴唇的阮凝香身上。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干净白皙的皮肤显出病态的苍白,黝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骰蛊。 明明已经注定输了的赌注,她还在期待着什么? 烦人的撞击声终于停了,周遭变得死一样的沉寂。 屠三开口:“姑爷猜吧。” “那就依旧是小吧。”言子瑜未动地方,只是轻轻撇了一眼那骰蛊。 “姑爷确定?”屠三问。 “不确定,蒙的。”言子瑜道。 骰蛊被掀开,六六六点,大。 屠三狂笑道:“看来姑爷这运气之神,还是个会看形式的狗东西。” “都说过了,运气这东西很玄学的。” 言子瑜始终勾着唇,看上去一派淡然,只是那笑容透着薄凉,未达过眼底。 “香香请吧。”屠三将目标转移到了阮凝香身上。 阮凝香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言子瑜。 那圆润的眸子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言子瑜眼角的笑容逐渐变浅,慢慢的尽数消失在嘴角。 “屠大当家的,香香还小,你放过她吧。”洛清漓跑上去,拉着屠三,“我,我愿意替她侍候您,侍候您一辈子。” “洛姐姐……” 阮凝香含泪摇了摇头,没用的,屠三不会放过她的。 屠三最讨厌女人哭哭啼啼,命令道:“将七当家的先带下去。” 齐昊霖拉住了泪如雨下的洛清漓,洛清漓愤恨地瞪着齐昊霖,又扫过一旁的新姑爷。 她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房间的门哐当被关上。 阮凝香成了他人的笼中物。 她母亲还给她留了最后一条路,防卫布战图。 那是他父亲的半生心血,是她父亲未完成的遗憾。 阮凝香不能完成他父亲的遗愿,也不愿成为助纣为虐的帮凶。 而且,她也不认为,现在的她交了那图,屠三就能放过她。 只有杀了屠三才能彻底解救自己。 拼死一搏吧。 阮凝香道:“三叔,我近日来了月事,怕是不便,要不改日怎样?” 屠三看着阮凝香一点点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又野性难驯,心里早就起了驯服的心思。 如今惦记这么久的肉,好不容易到了嘴边,哪能由她的几句话,就放过这个机会。 “没事,我是个粗人,没那么多的忌讳。”屠三搓了搓手,笑出一口大黄牙。 阮凝香一步步后退,跌坐在床榻上,再无了退路。 “好吧,我认命。” 阮凝香将挽着头发的银钗拔了下来,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 将银钗中藏着的细小的匕首掩在衣袖中,要想逃离这里,只能将他一击毙命。 目标锁在了他脖颈处,跳动的大动脉。 美人在侧,屠三眼里的贪恋更加猖狂了,解开了腰带,拿在手里,色眯眯地靠近。 “三叔,这是要干什么?”阮凝香脸色一变。 “当然是将你绑起来了。”屠三笑得猥琐极了,“这样才刺激么。” 囚禁,凌虐? 怎么剧情变来变去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等不及了,阮凝香一躲,随即扬手,银色的匕首晃着刺眼的光芒。 猛地刺下。 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手腕被屠三捏在了手里,屠三力度极大,捏得阮凝香骨头都快碎了。 阮凝香依旧死死握着匕首,手掌被割伤,鲜血顺着腕子往下滴落。 屠三又一个用力,匕首吧嗒掉到了地上。 阮凝香错了,她不该把武器对向敌人,应该留给自己的。 “香香还是那么调皮。”屠三眯着眼眸,晃着手里的腰带,“不过,好刺激,我喜欢。” “喜欢你个大头鬼。”阮凝香抬腿就朝屠三踢了过去。 落在屠三膝间的力道不痛不痒,瞬间有被屠三高大的身躯压在了床榻上,力度大的阮凝香根本挣脱不开。 也不管阮凝香手上的伤,三五下便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一圈圈地绑在了床上。 阮凝香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动不了,只能怒瞪着屠三,“三叔这么做,对得起我爹对你的知遇之恩么?” 屠三猴急地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当今皇上,都是个娶公主灭前朝,得天下的薄情主,我一个土匪头子,还会在意这些?” 眼看着那只大烂蛤蟆欺身靠近,阮凝香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大喊一声,“言子瑜!” “香香,这个时候,还指望你那个没用的相公,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第33章 你有隐疾 门突然被打开。 “你进来干嘛?”好事被打断,屠三极度不爽。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言子瑜落在床铺间的视线,透着慎人的诡异,“三叔何不先停下来,在决定要不要碰我的夫人。” “什么事,能比香香更重要,滚出去!”屠三怒道。 “如果事关你的身体呢。”言子瑜走近,“三叔还觉得不重要么?” “什么意思?” 屠三从塌上起来,衣服半挂在腰间,露出长着红疹的胸肌。 被洛清漓死死拉住的齐昊霖,将她挣脱开,进屋一把冷剑横在了言子瑜的身前。 言子瑜轻轻睇了他一眼,抵着剑继续凑近屠三,声音不大,在三人之间。 “我能治你身上的隐疾。” 屠三的脸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身有隐疾,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他凶巴巴的眼神突然转向了跟着进屋的洛清漓身上。 洛清漓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壮着胆子跑进屋。 “不是她说的。”言子瑜目光在屠三身上打转,轻声说,“你皮肤生疮,口臭如厕……三叔还想我当着大家的面说下去么?” 屠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昊霖留下,你们俩先出去。” 洛清漓将阮凝香松了绑,又将她受伤的手,简单地用手帕包扎了起来,慌忙拉着她就往外走。 阮凝香担忧地看着言子瑜,言子瑜手负身后,人如青竹,傲然挺立,始终没在朝她这里看过一眼。 阮凝香猜测言子瑜既然敢跟着他们上山,继续趟这趟浑水,那他就是已经谋划好了后路。 她担心也没用。 阮凝香随手在里衣里撕了一条布条,快速地将散落的头发挽成了一个丸子头。 阮凝香道:“洛姐姐,阿然被关在哪了?” 赵景然没在他的浮云峰,而是一直被屠三软禁在屠三所在的赤云峰别院的一处柴房里。 离着不远。 有洛清漓带路,没人拦着她们。 几日不见,赵景然消瘦了不少,嘴角的胡茬都冒了出来,身上完全没了以前那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 “他们没为难你吧?”赵景然站起来,白衣上渐染的血迹早就干透。 阮凝香见赵景然只是瘦了些,并没看到什么明显的外伤,安心了一些。 阮凝香摇了摇头,将简单用手帕包扎过的手藏在身后,长话短说,“我们还有没有什么人是屠三不知道的?” “自从二当家的去世,八大鹰卫折损一半后,阮大当家便暗中培养了四大暗卫。”赵景然道,“我和候子便是其中一位。” 候子,原名,候志勇,因为瘦,大家都叫他瘦猴。 “那其他的两位呢?”阮凝香期待着奇迹。 “死了。”赵景然道,“死在了前几次的暗杀中,不过,他们没有泄露身份。” 在临死前,甘愿成为了另一个暗影候子取得屠三信任的踏脚石。 那是残忍的真相,也是过去的事,失败了再说也没什么意思。 赵景然顿了下,继续道:“只有侯子隐藏的最深,取得了屠三的信任,成了他贴身的近卫之一,那次刺杀,是我带着人前去暗杀,实则是趁乱中,在给候子寻找下手的机会,可惜,屠三身边的那个齐昊霖的剑太快,候子的手偏了一寸,伤了人,却没能要了他的命。” “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么?”阮凝香眼里的光在变暗。 赵景然摇了摇头,“那人又木又愚忠,难对付得很。” “其实,他也并不完全是这样的。”一直沉默着的洛清漓突然道。 阮凝香看过来,“洛姐姐,对他很了解?” “不是很了解。”洛清漓秀眉微蹙,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踌躇了会儿,“不过,他每次跟屠三来,都会给安安带个小玩意。我在想他可能也有自己的孩子,或者是以前有过。” 赵景然一拍脑门,“你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候子以前跟我说过,齐昊霖以前有个媳妇的,不过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怎么死的?”阮凝香问。 “不知道。”赵景然又朝着草垛子坐了下来,“侯子只看到他在夜里河边烧纸,放河灯祈福着,她媳妇好像叫……嫣娘。” 阮凝香尽可能不放过每一个信息点,她并没有在这里呆太久,又和洛清漓匆忙地赶了回去。 …… 言子瑜隔着一层衣服,为屠三把了脉,“如果我没猜错,三叔之前受过伤,你所服用的镇痛之药虽可助眠,却毒性极大,余毒淤积,引而不发,便成了如今的隐疾。” 言子瑜眯起眼眸,又靠近他耳边,继续道:“此病再拖下去,轻则终身不举,重则肠穿肚烂。” 一听,屠三脸色顿时煞白,抓了抓发痒的皮肤,“可有治疗方法?” “我既然能说出大当家的隐疾,自然是有办法根治,不过么……”瞧着屠三那巴望的眼珠子,言子瑜故意放慢语速,“病来如山倒,祛病如抽丝,这余毒也得慢慢清理。” “慢?”屠三急道,“那需要多久?”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够他谋划了,言子瑜深邃的眸子涌动着暗流,“三个月后,三当家的病如果好了,还需答应平安放我……我们夫妻二人离开。” “那是自然。” “这里药材有限,我需要下山去买,所以我还要出入云渡山的自由。”言子瑜又道。 “好说。”屠三拿过一个带有‘屠’字的铜牌,扔给他,“不过,如今这云渡山刚经历了浩劫,山下怕有韩肃的余党,这样,我在派两个护卫贴身保护你。” “那就谢三当……应该改口叫大当家的了。” 言子瑜笑得无波无澜,拾起阮凝香遗落的银钗,小小的锋刃沾着殷红的血。 屠三并不完全信任言子瑜,可身上的病又实实在在地折磨人。 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大夫,可这南境内,山匪不少,会看病的大夫没有几个。 屠三命人先好生招待言子瑜,看看他是真有本事,还是只为了脱困的一时借口。 第34章 壮补之物 阮凝香见言子瑜从房间里出来,上前拉着言子瑜,“相公,屠三没为难你吧?” “你觉得呢?”言子瑜拍掉她乱摸的手,又忍不住瞧了瞧她病殃殃,毫无血色的脸,“我记得不久前,夫人才信誓旦旦地说,就算是拼死也会护我出去,原来不过是说一句哄我玩的狂话。” “我有拼,但是没死成。”阮凝香垂着眸子,语气沉沉,“我知道我不如相公有谋智,就连引以为傲的这点功夫,在屠三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拼命?” 言子瑜视线落在他受伤的右手上,觉得有些刺眼的可笑。 自己竟还以为她是真有什么过人的本领。 “那我能怎么办?” 阮凝香将受伤的手,缩回衣袖中,垂着的纤长睫羽微微翕动着。 仿佛下一瞬眼泪就要落下来似的。 每次看到她这副委屈的模样,言子瑜就莫名烦躁得不行,将那个巴掌大的银钗扔给了阮凝香。 恶声恶气地道:“下次拼命的时候,记得拿上你的大刀,那个和你更般配。” 阮凝香不知道言子瑜到底是怎么脱险的,只是在赌,赌他已经想好了退路。 事实证明关键的那一声言子瑜,确实救了她一命,也证明了言子瑜最少还没打算抛弃自己。 两个护卫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言子瑜身旁。 阮凝香跑过来,“相公,那他们是?” “你就当是保护我的。” 屠三不仅派人监视了言子瑜,也限制了阮凝香的自由。 就连阿珂和阿玥也被屠三软禁了起来。 外面的宋霁听到了些小道消息,知道阮大当家的已经去世,屠三称大。 其他的便一无所知,被留在狼犽寨的秀儿,一直抹眼泪。 宋霁是个糙汉子,最看不得女人哭,哄又不会哄,没办法又来到云溪城,打探消息。 却在街上看到了新姑爷。 刚想上前打招呼,就发现他身边多了两个护卫,宋霁没敢轻举妄动,只是远远地跟着。 言子瑜去了一家药铺,店掌柜地看到言子瑜的时候,眼睛一亮,看清他身边人的时候,他眸子又一弯,笑着接待,“客官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言子瑜掏出一个之前就写好的单子,食指在一个药名上点了点,“这上面的药可有?” 店掌柜的是个四十左右的男人,有些微壮,他凝着眼神,盯着单子看了好一阵儿,而后抬头,“其他的都有,只是这味乌龙骨别说我的店铺了,就算整个南境也都没有。” 言子瑜道:“那哪里能有?” “乌龙骨出自北疆天域国,估计整个楚朝,也就只有皇城里那位用得起。”店掌柜的道。 言子瑜要了笔墨,把乌龙骨划掉,又在一旁,重新写了个药名鹿茸,又敲了下,“这个可有?” “这个有。” “那就按照这个抓吧。” 这家药铺不大,正是言子瑜之前传递消息的地方。 而刚才也不是传什么消息,他出来这么久,皇城的事情,有些他需要了解。 乌龙骨遥指皇城里的那位,而鹿茸,是指他母亲。 他母亲名字里有个蓉字,曾经是蓉妃,现在在冷宫里。 皇城依旧,他母亲也一切安好。 母亲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仅有的牵念。 一直在外面踌躇的宋霁装头疼,进来看病。 言子瑜扫了他一眼,却装作不认识,没理他,对着店家说:“先抓三日的量,下次这个时辰我再来。” 宋霁明白了,这是不方便说话,约他三日后再来。 回去后。 言子瑜把抓来的药给了屠三。 屠三怕言子瑜玩什么花花肠子,便请了个年纪不小,胡须白了一把,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在身边。 那位大夫把药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说,“只是普通的清热解毒的药。” 言子瑜解释,“屠当家的中毒太深,一下子下猛药,只会适得其反,先吃三日这个药,日后我会根据脉象调整药方。” 那大夫点了点头,表示可行。 药煎好了,屠三却又故意为难言子瑜,“既然,只是普通清热解毒的药,那寻常人也可以喝是吧。” 老大夫道:“没错。” 不用屠三点明,言子瑜端起一碗药,眼睛也没眨,直接喝了。 屠三扯着虚假的笑意,拍着言子瑜的肩头,“我就喜欢姑爷这种明白人。” 言子瑜用舌尖抵了下牙龈,余光睨了眼那只令人作呕的臭皮囊,压下心中恶意,“贱命者,贵在有自知之明。” 整个院子都是屠三的人,屠三虽没限制阮凝香在凌云山的自由,却处处被监视,什么也干不了。 只有在夜里,在这间房间,她和言子瑜才能有说悄悄话的私密空间。 “相公,你下山遇到宋霁没?”阮凝香侧着身,躺在床上。 清灵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飘入言子瑜的耳畔。 言子瑜合着的眼睫,微微抖了下,“遇到了,但没机会说话。” “屠三太狡猾了,还有他身边的那个无情无欲的木头脸。”阮凝香指尖扣着被子上的针线,“不过,我听赵景然说他以前有个妻子。” 阮凝香见他没搭声,又试探道:“相公,有听锦绣姑娘提过那个木头脸犯事后,他妻子去哪了么?” 言子瑜皱了下眉,缓缓睁开眼睫,“夫人确定要在我的面前,一直议论别的男人么?” 阮凝香往前倾了下身体,“相公,这是又吃醋了?” 呼吸间全是阮凝香口中的那股浓郁芬芳的薄荷香,言子瑜感觉有一股不受控制的邪火汇聚一堂,往下窜。 “离我远点!” 言子瑜一把将阮凝香推开,背过身,裹紧了被子,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他今天给屠三的药里加了壮补之物。 “子瑜你没事吧。”阮凝香感觉他不太对劲。 夜风静谧,言子瑜心跳却乱得厉害,压下紊乱的思绪,却掩不住,嗓音里带着的浓重哑意,“别烦我!” 又惹到他了? 阮凝香识趣地闭了嘴。 午夜的温度转凉,言子瑜敞着被子,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心里那股子无名火却越燃越烈。 如果不是被眼前这人绑上山,他的计划也不会兜了这么一大圈子。 如今还得拖上这么一个后腿。 第35章 沐浴更衣 自从被监视后,屠三没再找阮凝香麻烦,阮凝香趁这个机会,休养生息,恢复了些力气。 早上一醒来,言子瑜已经不在卧房,去了屠三那里。 监督她的人不让她出凌云峰,阮凝香和洛清漓约定好,让洛清漓来找她,帮她打探消息。 可是,阮凝香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能等来洛清漓。 不知道洛清漓是有事耽搁了,还是也被软禁起来。 拖了这么久,阮凝香只知道擒贼先擒王,而擒王得智取,可这智取也好难,一个不慎就没了命。 偏偏那个言子瑜,什么也不和她透露,又是一天没见他,也不知道去哪了。 阮凝香有事找姑爷。 看护她的人,说姑爷和屠当家的一起下山了,还没回来。 阮凝香看向窗外,明明已经日落宵禁了。 她问:“现在云渡山还有宵禁一说么?” 护卫答道:“有,防卫规矩没变。” 只是人变了。 白天屠三下山办事,恰巧今日言子瑜抓药。 各自办完事,屠三便约言子瑜来到了这活色生香的烟雨楼。 烟雨楼,亮如白昼。 袅袅琴音穿过珠帘,旖旎的梦朦朦胧胧,似真似幻。 屠三盘腿坐在铺垫上,“姑爷,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 “小婿惧内。”言子瑜跟着落座,“我怕夫人知道后,我腿不保。” “香香什么都好,就是这性格太像阮大当家的,强势,女人啊,有时候还是娇滴滴温柔的好。” 屠三贪恋地盯着给他倒酒的姑娘,伸手摸上那只纤白柔软的小手,用力一拉,将人拉到怀里,坐在了他腿上。 言子瑜抿唇一笑,目光扫过香炉,包间里并未燃半梦。 “好东西。”屠三一拍手,又来了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 其中一个坐在了言子瑜的身旁,给他倒酒的时候,身子故意往他这里歪。 “三爷,这是哪来的小哥,生得如此俊雅。” 那姑娘拿捏着矫揉做作的嗓音。 周身萦绕着胭脂味,言子瑜顿时生出一股恶心,如墨般的眼仁里不加掩饰地闪过不虞之色,“我向来不喜女色,大当家的这是何意,不如明说了。” “就是带你乐一乐。”屠三拍了拍他怀里的姑娘,“真男人哪有不喜欢软娇娘的,换个女人,你就会发现,这其中别有一番滋味。” 屠三使了个眼神,他怀里的姑娘,直接朝着言子瑜坐了过来。 言子瑜立马站了起来,那姑娘坐了个空。 言子瑜道:“大当家的既然想给我找个美娇娘,那至少也得是我看上眼的吧,就这种货色,还不及我夫人十之一二,我又怎么起得了兴致。” “哦?看来姑爷眼光还挺高,这样,整个烟雨楼看上哪一个了,直说,三叔给你做主了。” 言子瑜顺着烟雨楼内,巡视一圈,目光坐落在珠帘后,抱着琵琶,遮着面纱,穿着胭脂红的锦绣身上,伸手一指,“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她吧。” “不行!” 屠三还未说话,一旁站着的齐昊霖已经先发出声。 屠三笑着道:“姑爷确实是好眼光,不过整个烟雨楼,只有锦绣姑娘不行。” “刚刚大当家的可不是这么说的。”言子瑜道。 屠三的脸色难看了一瞬,随即又将怒火瘾了下去。 屠三道:“实不相瞒,锦绣姑娘是昊霖的人,自家兄弟抢自家兄弟的女人,这有伤和气。” “那便算了。”言子瑜自然已经猜到屠三的几分用意,“不过这些庸脂俗粉,也请大当家的不要往我身边安排。” 给脸不要脸,屠三本意要拉拢他,竟是个不识抬举的东西。 如果不是他现在还需要这人,早就把人给咔嚓了。 屠三道:“这样,这烟雨楼再来什么好货色,都先给姑爷过目,姑爷如果喜欢的话,我屠老大出钱,在这云溪城给你买个宅院,方便你养女眷。” “那就谢过大当家的了。”言子瑜面上客气。 齐昊霖在他们一旁站了会儿,在屠三耳旁说了句话,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言子瑜自然瞧见了,“他干什么去了?” “当然是干真男人的事去了。”屠三举着杯子喝酒,“姑爷喝酒。” 齐昊霖下楼,锦绣刚就看到了言子瑜,只是没有机会说话,就被齐昊霖拉着去了后院。 言子瑜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既然那个姑娘是齐护卫的人,怎么还在这里抛头露面,平时见齐护卫总是不苟言笑,难不成也是个贪图女色,寻常取乐之人?” “我劝你,最好还是少打听他的事。”屠三警告道。 刚刚的那个女人,又坐在了屠三的腿上,屠三的咸猪手就没闲着过。 “看来三叔近日身体渐好。”言子瑜漫不经心地睨了眼。 屠三的脸上总算露出点和颜悦色,“还是姑爷的药方好,最近感觉有用不完的体力。” 言子瑜低头端起茶杯,长睫微垂,眼里一片阴霾。 晚上的时候,阮凝香趁着月黑风高,试着偷跑下山,可惜还没出院子,就被看门的护院发现了。 等了一晚上,言子瑜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回来。 阮凝香一靠近,就闻到了他身上沾染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相公,这是去烟雨楼了?” 言子瑜别有深意地看过来,“你觉得三叔,请我去烟雨楼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逍遥快活?”阮凝香故意道。 屋子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是,门口却站着监视他们的护卫。 言子瑜使了个眼色,“夫人,生气了?” “我现在还得看着相公苟活于世。”阮凝香跟着做戏道,“哪里敢生相公的气啊。” “来人,备热水,相公要沐浴更衣。”阮凝香开门喊道。 热水烧得很快,阮凝香对门口的几个护院吩咐道:“你们谁也别打扰我们,我要好好伺候相公沐浴更衣。” 浴桶就在屏风后面。 阮凝香却没有要退出去的意思,甚至装模作样地去勾言子瑜腰间的衣带。 言子瑜伸手按住她探过来的手,剑眉微蹙,“夫人这是何意啊?” “相公不是有话要和我说么,这样子,他们总不会听墙角了吧。”阮凝香弯着眸子笑道。 他之前提醒她有人在监听,叫她说话注意点分寸。 不知是她真想多了,还是又想耍小心机,趁机占他便宜。 第36章 你想色诱? 言子瑜眉宇间凝着冷意,在怀里掏出一封信,“宋霁的。”又抬了抬下巴,“这下可以出去了吧。” “那相公慢慢洗哦。”阮凝香朝她眨了下眼睛。 言子瑜捏了捏眉心,宽衣解带,洗去身上的躁意。 阮凝香没想到会有意外收获,急忙打开信看。 拿着信左看看右看看,这根本不是宋霁的字,而是言子瑜仿写的,信里内容是关于齐昊霖的身世。 齐昊霖,云洲人,曾任云洲五品副将。 四年前因为押送粮草在路上出了问题,耽搁了前线的战事,被皇帝贬到南境之南最荒芜的沼泽之地流放。 他的新婚妻子,也被牵连其中,贬为了云洲官妓。 流放时,齐昊霖一不小心陷入沼泽中,是屠三经过,救了他一命。 后来屠三知道了他的身世,为了收买人心,帮他去云洲救他的妻子。 可惜,他夫人性子刚烈,还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不愿伺候人,被嬷嬷虐待后一尸两命。 齐昊霖一气之下灭了云洲烟雨楼,和屠三回到了南境,成了他的手下。 阮凝香将信收了起来。 是人都有弱点,齐昊霖也不例外。 阮凝香隐约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了。 言子瑜洗完澡出来,阮凝香还坐在桌子那里杵着脑袋发呆。 “夫人想好了打算怎么做了么?”言子瑜打了个响指。 阮凝香勾了勾手指,言子瑜带着沐浴后的清香俯过身。 阮凝香嗅了下,“相公,是不是野花都比家花香?” 言子瑜将她脑袋推开,“想什么呢。” “那男人是不是都是见一个爱一个?”阮凝香道,“或者说,男人都是多情种?” “夫人坐在这半晌,就研究男人这点事了?”言子瑜定眼瞧着她,为防止有人偷听,他靠过来,压低声音问,“还是说,你打算以身色诱,勾引齐昊霖,让他听你的,从而挑拨他和屠三之间的关系?” 色诱没错。 不过不是言子瑜想的那样。 阮凝香露出一个神秘的笑,“相公劳累一晚,定是累了,你赶紧上床歇息会儿吧。” 言子瑜缓缓皱起眉头,被她的几句话搅得心头烦乱,这种总是莫名被她牵引情绪的感觉,令他非常不喜。 却又忍不住问:“你不会真打算色诱吧?” 阮凝香眨着眸子,“相公,你觉得我漂亮还是锦绣姑娘漂亮?” “锦绣端庄秀丽,你一个野丫头,有可比性么?” “那相公还在担心什么呢?” “你……”言子瑜一时哑言。 阮凝香瞧见门口护卫映在窗上的影子,“放心,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言子瑜眯了她一眼,“干巴巴的身材,好像真有哪个男人能看上你似的。” 阮凝香低头看了一眼,又想起了锦绣丰满傲人的曲线,“胸大又怎么了,老了还不是会下垂。” 阮凝香推开他,装生气转身跑了出去,撞开门口的护卫,又故意抹着看不见的眼泪跑远了。 出不了凌云峰,阮凝香就在山脚下溜达,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洛清漓,或者遇到个熟人,打听一下也行。 却不想碰到了几日没见的屠三。 阮凝香转身就想走。 “香香,怎么见到我就走啊。”屠三走过来,“姑爷呢,没和你在一起?” 这时,跟着阮凝香的护卫,一人上前趴在屠三耳根嘀咕了什么。 屠三哈哈一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男人逛个窑子怎么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的。” 阮凝香没回答他,反而看向屠三身旁的齐昊霖,手指向他,“他呢,我怎么没见他有三妻四妾。” 一提‘妻’字,一向面无表情的齐昊霖,像是变了一个人,眼里涌动着巨大的情绪。 “男人和男人也是不太一样的。” 屠三想搂上阮凝香的肩膀,阮凝香反应快,屠三摸了个空。 “三叔,这么喜欢有夫之妇么?”阮凝香后退了几步,眼里逼出稀碎的泪,手中的银钗这次抵向了自己的脖颈,“我母亲虽然不在了,但我绝不是任人宰割之人,如果三叔执意要打我的主意,我定会以死护清白!” 语气决绝。 说的每一句话,都不仅是给屠三听的,更是说给他身旁的齐昊霖听。 阮凝香不放过齐昊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她确定,木头脸不是无情人,而是个极度重感情,性格偏执之人。 屠三最后没有为难他,转身走了。 阮凝香松了一口气,上山采了很多蛇引草,用小瓶子收集了不少的汁液。 这个季节蛇已经不像夏日那般躁动不安,那她还是遇到过两条。 阮凝香命令跟着她的两个护卫,把蛇抓了起来,晚上给言子瑜做了份蛇羹。 最近两人不是她不在院里,就是另一个不在。 言子瑜望着饭桌上冒着热气的蛇羹,“哪来的?” “我命人抓地,又命人做的。”阮凝香主动给他加了一块白净的蛇肉,“相公尝尝味道如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相公好聪明,这都看出来了。”阮凝香坐直了身体,“我是向你道歉的,前两天我不应该那么说你。” 言子瑜并没有吃碗里的蛇肉,而是夹了一个青豆。 阮凝香把盛着青豆的盘子递到他面前,“相公,不生气了吧。” 言子瑜放下筷子,“说吧,什么事?” “我想要一点无味茶。” “没有。” “相公~”阮凝香拉上他的衣袖,晃了晃。 “我说了没有。”言子瑜扯回袖子。 “相公,你记不记得你之前和屠三对局的时候,可是答应过我一个要求着。”阮凝香态度强硬,伸手,“我要无味茶!” 言子瑜依旧不为所动。 “屠三昨日在山下,想占我便宜,被我躲掉了。”阮凝香憋着小嘴,一抽一抽地抹眼泪,“我难道暗中报复他一下都不行么?” “你确定你有机会下这茶?” “有没有机会我不知道,但是没有这无味茶,有机会也没用。” 犹豫半晌,言子瑜背过身,在回头的时候。 阮凝香朝着他伸过来的手,盯着看了半晌,也没看到药在哪。 言子瑜道:“指甲上。” 阮凝香这才注意到他的无名指指甲缝里一点点的白粉,“就这点?” “够用了。”言子瑜道,“还不拿张纸去?” 阮凝香跑出去,在桌案上拿了一张宣纸,小心的捧在手里,“相公,再赏赐一点呗。” “没了。” “相公~” “没了,听不到么?” “可是,这点能起作用么?”阮凝香看着宣纸上豆粒大的一点,表示深深的怀疑。 “你要是真有本事,找到机会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相公,要不你再给我点呗,万一遇到机会,下了药没起啥作用,我岂不是白提心吊胆一回么。” “那你就当作起了作用。”言子瑜起身道,“心里过瘾了也是一样的。” 第37章 有点害羞 转眼就是阮大当家的头七。 人走茶凉,除了阮凝香,就剩洛清漓还记得。 阮凝香好几日没见洛清漓,发现她人瘦了很多,那日洛清漓不惧屠三帮她出头,屠三事后肯定有找她麻烦。 见到洛清漓,阮凝香便拉着她,躲在屋里。 阮凝香拉过洛清漓的手,撸起她的衣袖,身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 “屠三那个王八蛋。”阮凝香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不清的骂了句,又道,“洛姐姐,我需要你的帮忙。” 洛清漓抬眼看过来。 阮凝香防止有人偷听,靠近将自己的计划,细细告知。 洛清漓听了后,摇头不同意,“不行,太危险了,万一被他发现,轻则没了贞洁,重则小命没了!” 阮凝香比划手指,让她小点声,“我知道,可现在的情形,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么?” “那我来,你别冒险。”洛清漓低声道。 “不行,你一点功夫都没有。”阮凝香拉着她手,眼神是坚毅的,“洛姐姐相信我,这次我做了充足的准备。” “可是,屠三现在不让我来找你,今日还是因为阮大当家的头七,我才有机会过来。”洛清漓小声说。 阮凝香看了一眼洛清漓身旁的小丫头,“我们今日就行动。” 洛清漓带来了的小丫头,是之前跟着阮雅君的那个,阮凝香认识。 阮雅君去世后,阮雅君院里的小丫头,便被屠三赏给了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护卫。 是洛清漓出面求屠三,屠三才放过了她们,后来便被洛清漓收在了自己的院里。 眼前这个是个可以信赖的人。 阮凝香已经准备好了胭脂水粉,还有言子瑜作画时买的颜料。 片刻后,阮凝香和小丫头换了模样。 阮凝香从头到尾,变成了梳着羊角辫的小丫头,小丫头伪装成了阮凝香。 白天光线太亮,只能说是有五六分神似,贴近了一看就能看出端倪。 晚上光线暗,细节被遮住,便有八九分相似了。 阮凝香叫她躲在房间装病,千万别出房门。 小丫头虽怕,但她还是咬咬牙同意了。 时间差不多了,洛清漓站了起来,故意道:“阿香,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阿珠我们回去了。” 伪装成小丫头的阮凝香,没有带惹眼的春雪刀,而是在靴子里藏了一把狼犽匕首。 一路低着头,双手叠加在身前,跟在洛清漓身旁。 经过门口,其中一个护卫道:“七当家的这么早就回去了?” 洛清漓心跳加快,“阿香身体不适,先歇着了,对了,你们也别打扰她了,她伤心过度,让她多休息休息。” 说完,洛清漓提着裙摆,就往外走,直到出了院门,骑上马,她才缓缓地呼了一口气。 洛清漓忍不住好奇:“阿香,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居然还会易容,也是大当家的教你的本事?” “嗯。” 这才是迈出的第一步,任何的差错和变故,都能导致事情的失败,还会连累洛清漓。 阮凝香不敢掉以轻心。 一路出了凌云峰,傍晚的时候,回到了洛清漓所在的狭云峰。 洛清漓派人去给屠三送了一封信,邀请他过来。 这期间,阮凝香又换成了洛清漓的妆容,洛清漓打扮成了小丫头。 忙完一切,天已经黑了。 阮凝香叫洛清漓先退下,她伪装成洛清漓,等待着屠三的到来。 快深夜的时候,屠三风尘仆仆地出现在这里。 屋内烛火幽幽,光线很暗。 “洛洛今日居然主动邀请,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屠三那把不离身的九环刀,扔到了桌子上,一屁股坐在了阮凝香身旁。 今晚的阮凝香,梳着妇女的发髻,穿了一身殷红的襦裙,用金丝线绣着流云纹的裙摆逶迤展开,她低着头,倒了一杯茶,推到了屠三面前。 屠三心里已经暗搓搓的安耐不住了,直接拿过,一口饮了。 丝毫没发现茶水中,被她动了手脚。 阮凝香咳了两声,她虽会伪妆,却不会伪音,她这两日,为了隐藏自己原本的声色,连水都不敢喝,故意把嗓子弄哑了。 这会儿又刻意压着嗓音说话,“我这两天想了很多,如果大当家的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终身伺候您。” 屠三色眯眯的打量着上了妆容的‘洛清漓’,红唇娇艳,端庄艳丽,娇羞一笑间远比烟雨楼的那些拿捏做作的姑娘要勾魂百倍。 “我听他们说你这几日病了。”屠三抚摸着‘洛清漓’纤细柔软的小手,“我竟不知那晚,居然把你折腾得这么狠,看看这嗓子哑的,怪叫人心疼的。” 眼前这人丑得像个烂臭蛤蟆,一想到洛姐姐所经历的,阮凝香就恨不得现在把他捅了。 不能急。 阮凝香忍着恶心,抽回手,起身绕到了他身后,主动去勾他腰间的衣带,“那今晚大当家的可不可以别绑着我,让我好好的伺候您一回。” 屠三并非有什么虐人的癖好,只是之前身体不行,不来点刺激的那没反应。 最近自从服了姑爷开的药,他又恢复了之前的生龙活虎。 看多了洛清漓瑟瑟缩缩,哭哭啼啼的模样,想想一会儿她主动讨好时的销魂模样,屠三顿时又虎虎生威起来。 忍着将人扑倒的冲动,任由着‘洛清漓’将他推到床上。 那里的光线更暗,更不容易发现端倪。 阮凝香一点点地将他的衣带解开。 又摸不准那无味茶的量,何时能生效,又能有多大的反应,能不能拖住他一二分。 阮凝香尽量将动作放慢,屠三享受得虚眯着眼皮,视线落在她身上,就是不闭眼。 害得阮凝香的手,只能朝着他那粗糙的皮肉上摸了又摸。 “洛洛所说的侍候我,不会就是这样隔靴瘙痒地摸摸吧。” 屠三半眯着的眸子,又睁开。 刚要起来,去扒她身上的衣服,又被阮凝香一把推倒,提着繁琐的裙摆,虚虚地跪跨坐在他的腿上。 “大当家的这么看着我,我有点……害羞……” 阮凝香声音虽哑,却带着娇滴滴的柔媚。 一只手抚摸着,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探向裙摆下的靴鞋里隐藏着的匕首。 屠三双手枕在头下,缓缓闭着眼睛,静等着接下来的…… 等来的却是心口一痛。 屠三一把推开身上的人,“洛清漓,你居然敢对我动手!” 阮凝香眼睛凝出逼人的凶光,“三叔,年老色衰了,居然连我都不认识了?” “你是?”夜色虽暗,屠三还是在沙哑的声音里听出些端倪,震惊地瞪着眼睛,“阮凝香?!” 屠三的胸口还半插着匕首,没能一击毙命。 阮凝香已经退到了桌子那里,先一步取了屠三的九环刀,刀比春雪要重上很多。 阮凝香拿着手中有些吃力,挥舞着笨重的刀,迎面就是一击。 第38章 屠三死了 月黑风高,院外爬进来好多条蛇,小丫头惊得尖叫。 屠三带着的护卫,都忙着抓蛇。 小丫头又跑到齐昊霖这里,“这里也有。” 齐昊霖拿着剑,一挥,那条黑蛇顿时断成了两截。 屋里传来了打斗声,齐昊霖刚要进屋查看情况,又被小丫头抱住了腰身。 “别去,求求你了。”小丫头正是洛清漓。 洛清漓只是梳了小丫头常梳的羊角辫,穿了那身寻常衣服,脸上素白,干净,没有上任何妆。 “怎么是你。” 齐昊霖微怔,发现落在窗子的暗影重重,屋里打斗声响起,又立马推开洛清漓。 洛清漓喊道:“如果里面受辱的是你的夫人,嫣娘,你还会这样助纣为虐么?” 齐昊霖迈着的步子一下子顿住了。 “我是一个女人,我还是一个母亲,我为了安安,我不得不承受屠三的施暴。”洛清漓流泪,更咽,“可是,阿香她不一样,她还年轻,她也有相公……” “齐昊霖!” 屋里传来屠三求救的声音。 洛清漓死死地拉住他的衣摆,跪了下来,“求求你别去,给我们一条生路吧。” 这个时候,另一个小丫头领着安安出来了。 安安跑过来,“娘你怎么了?” 洛清漓也拉着安安跪下来,“安安叫义父。” 安安眨着懵懂的眸子,仰着小脑袋,声音稚嫩地叫道:“义父。” 齐昊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他新婚妻子的模样,还有他的孩子如果能顺利出生的话,现在也该这么大了吧。 蛇引草的气味,引来的蛇不多,门口的护院杀了蛇赶过来,“怎么了?” “如果,我今日死在了这里,还请你看在安安叫你一声义父的面子上,护他平安。” 洛清漓以身作盾挡在了那堵门前。 她不知道这道门里,谁占上风,她只知道,不能让屠三多了帮手。 屋里不断传来屠三的叫声,“齐昊霖你们死哪去了。” 护院听到声音,举着刀,朝着洛清漓而来。 齐昊霖脸色变得莫测,就在洛清漓已经做好赴死之心时,齐昊霖举着的剑,突然对向了自己人, “她是我义子的母亲,谁也不许动他们!” 声音不大,却带着震慑的力度。 在场的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人道:“齐护卫这不好吧。” …… 屋里漆黑一片,唯一燃着的蜡烛在打斗中被撞翻。 屠三像是个血人,胸口和肩头的血在不断地往下淌。 九环刀太重,几个回合,阮凝香已经明显有些体力不支。 应战中,一个不慎,腰间挨了一脚,阮凝香撞翻了板凳,手中的九环刀也被震飞。 索性,拖到现在,那无味茶还是起到了关键性的重要。 刀伤屠三咬牙忍了,可惜,生理性的腹痛忍不了。 一抬腿。 噗…… 屎臭味顺着裤腿蔓延。 阮凝香一个翻身,隐在了黑暗中。 屋里还藏着另一把她事先准备好的刀。 阮凝香像是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在桌子底下拔出刀。 迟疑了一瞬的屠三听到动静猛地回头。 阮凝香刀影如魅,带着肃杀之气,再次横扫而来。 门从外面被突然打开。 一丝灰暗的月光洒落进来。 映在刀锋的影子,如鬼似魅,带着无尽的疯狂。 换了刀的阮凝香,更加的得心应手,手起刀落,屠三手中的九环刀,堪堪挡下了危急的一刀。 偏偏屠三越是使力,肚子越是不给力。 伴随着‘噗’的一声。 阮凝香又是一刀落下。 奈他屠三可以以一敌十,最终也倒在了阮凝香一个弱女子的石榴裙下。 站在门旁的言子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发现被伪妆成阮凝香的小丫头的时候,就骑着马,奋不顾身地赶到了这里。 此刻,说不上是愤怒多一些,还是震惊多一些。 血腥味,恶臭味绞在一起,屋子里的气味令人窒息。 阮凝香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拿着染血的刀。 一步步走过来,站在了言子瑜身旁,她妆容秾丽,笑得妖艳,“相公来了,你看我说我会拼死护你,这次总算没食言吧。” 言子瑜依旧怔怔的。 这一切的变故太快,所有的护卫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另一个姿色绝艳的‘洛清漓’的时候,也全部傻了眼。 又齐齐地将目光投向了齐昊霖。 阮凝香走过来,单膝下跪,抱拳,“多谢齐护卫手下留情。” 洛清漓拉着安安也跪了下来。 是懂非懂的安安,知道有义父护着,日后就没人可以欺负他的娘亲了。 他拉上齐昊霖的大手,“我最喜欢义父送我的竹蜻蜓了。” 齐昊霖蹲下来将安安抱在了怀里,“那义父在给你做,好不好?” 安安声音甜甜的,“好,我还要义父和我一起玩。” 风吹树梢,月牙弯弯挂在云边。 阮凝香殷红的唇流淌着一丝血迹,望着天空,嘴角荡开浅浅的笑意。 屠三死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阮雅君头七的这天晚上结束了。 和屠三的一场恶战,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那一脚踹在了她的腰腹上。 阮凝香虚虚地杵着另一侧的腰身,气势却不减半分,“屠三大势已去,自愿归从我的人,我阮凝香既往不咎,如不愿归从,下山逐出名册,从此和云渡山再无瓜葛。” 几个护卫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了主心骨。 齐昊霖放下安安,单膝下跪,“还望阮大当家的能还南境一个太平天下。” 几个护卫跟着跪下,“我等自愿归顺阮大当家的旗下。” 其中一人指了指房间,道:“那尸首怎么处理?” “要不也扔到云渡江?”另一人小心回道。 阮凝香打断他们,“可别污了江水,你们几个找个地方把他埋了。” 不过是短短几日,阮凝香便收服了跟了屠三四年的齐昊霖,就连阮大当家都束手无策的屠三一党就这么败给了一个野丫头。 言子瑜望着沉着镇定的阮凝香,不是愤怒,也不是震惊,而是忌惮。 她不是个莽撞的野丫头,她是有勇有谋的阮凝香。 是云渡山当家人。 更是他今后要谋划的对手。 第39章 轻点,疼! 太晚了,阮凝香没有回凌云峰,歇在了小院的侧房。 小丫头送来了热水,阮凝香褪了外面的繁琐红服,叫小丫头拿去扔了。 又一遍一遍地用皂角洗着碰过屠三的双手, 言子瑜手戳着脑袋,“我竟不知夫人的易容术竟到了这般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叫伪妆,不是易容术,缺点很多的,只不过,晚上光线暗,看不那么清罢了。” 阮凝香洗了手,又卸了妆,杵着腰艰难地坐下来。 “你受伤了?”言子瑜视线落在她的腰身。 “嗯。屠三那个臭烂蛤蟆,快死了,还那么能挣扎。” 阮凝香忍不住地掀开里衣一角,看到自己肚皮上半侧腰身都乌青了,又忍不住骂了句。 言子瑜走过来,手指在乌青上按了一下,疼得阮凝香倒吸一口冷气,“轻点,疼!” “呵,你还知道疼啊。”言子瑜收回手,掏出白帕子擦着手指,“和屠三拼死拼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疼?” 阮凝香盯着那擦手的帕子,怎么感觉他碰自己一下,就跟自己碰过屠三似的。 她有那么令他膈应么? 阮凝香道:“相公,如果刚刚我打不过屠三,你会出手帮我么?” “不会。”言子瑜收起帕子,沉声说。 “你这么晚,赶过来,难道只为了给我收尸?”阮凝香伸手戳着他的心口,“相公,别装了,其实,你心里早就有了我的位置。” 位置? 如果利用的价值也算的话,那确实占据了很大的位置。 言子瑜看向阮凝香,“夫人,如果有一天,你厌了我,或者我做了什么错事,惹夫人不开心了,你会把你的刀对向我么?” “相公,之前对我也没少暗中下黑手吧,我还不是一声责怪都舍不得说。” 阮凝香回视着他,“你对我如何,我能忍。不过,我也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我这个人比较护犊子,我看不得对我好的人受委屈。 当然,我这么喜欢你,别人更不能欺负你。” 阮凝香伸手刮了下言子瑜的鼻子,弯着的眸子带着笑意,看上去有些暧昧,有些调戏,又有些宠溺。 可惜见过了她染血的样子,言子瑜不会被她的几句甜言蜜语迷惑了双眼。 言子瑜起身,拨了拨幽幽烛火,揉着鼻子道:“夫人还是这么的巧舌如簧。” 暗香中,阮凝香一连打了几个哈欠,含糊不清地说了什么,便歪在塌上睡了过去。 …… 被软禁了好几日的阮雅君一党都被放了出来。 阮凝香说话算话,没有为难任何一个屠三党,包括韩四一党,阮凝香同样没有深究。 言子瑜已经有了新的计划,对于屠三的死,并没有什么感觉。 死就死了,早晚都会死。 阮凝香却没轻松多少,屠三丢下的烂摊子一堆。 云渡山经过两次的内乱,内务人员都需要重新规划,安排新的岗位。 云溪城的大小铺子也要重新整顿。 还有半梦的出现。 最最让她感到不安心的,还是一心谋划着要灭了整个山寨的言子瑜。 屠三已解决,接下来,她该怎么对付言子瑜呢? 阮凝香先把要紧的事处理了。 她把其他当家人的位置取消了。 赵景然变成了赵管事,让他接管了为数不多的韩四一党。 洛清漓也不再是七当家,她想守着安安,平安过日子。 阮凝香便把责任交给了齐昊霖。 齐昊霖成了齐管事,屠三一党尽在他麾下。 四大鹰卫阮凝香也分别给派了任务。 “夫人不怕再出第二个屠三和韩四么?” 言子瑜拨弄着桌案上的薄荷叶,瞄了一眼人名册里那些用红笔划去已经死掉的人。 闻言,阮凝香抬头,“怕有用么?我母亲说过,一个国家尚且四面楚歌,何况一个山寨。如果,他们喜欢就拿去,只要别打打杀杀就行,我是真的不喜欢舞刀弄枪的。” 言子瑜审视着她,“夫人居然是个不喜欢舞刀弄枪的,那喜欢什么?” “我啊,我喜欢当条不愁吃喝的咸鱼,每天躺在软软的床上,喝个奶茶,看个漫画,追个剧,再玩上两把游戏。”阮凝香笑着说。 床,画,游戏,三个词放在一起,言子瑜便想起了被绑上山,被迫屈辱的那一晚。 自然也把她话里的意思过度曲解了。 言子瑜的不爽写在脸上,“夫人还真是好理想,干脆打了天下,做条坐拥天下的咸鱼岂不更好?” “相公想什么呢,我都说了,我不喜欢打打杀杀,和平社会不好么,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 坐得久了,腰背酸痛,阮凝香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却忘了,后背也受了伤,疼得她抽抽了一下。 言子瑜见她唇色依旧苍白,脸颊却一片绯红,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是么?”阮凝香也摸了下,又摸了下言子瑜的额头,“好像是有点热,不会那一脚,踹得我受了什么内伤吧。” 说完,阮凝香顿时感觉浑身更疼了,从里往外的透着疼。 “说话铿锵有力,还能不分昼夜地处理琐事……” 言子瑜伸出手,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袖,为她把了脉,话未说完,脸上的神情却又沉了几分,“你的月事还没走?” “没呢。” 阮凝香也不知道,她的这副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月事两个月不来,一来半月不走。 她最近体虚,就是因为这月事闹的。 “相公,你说我会不会是怀孕了,自己不知道,然后又悄无声息地流掉了。” 阮凝香一度怀疑过这个可能性。 言子瑜曲起食指,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怀没怀孕,流没流产,你自己感觉不出来?” “我又没怀过,更没流过,我哪里懂啊。”阮凝香揉了揉脑门。 言子瑜的目光变得很沉,像是积压着很深的情绪。 良久,他道:“不是。” 不是流产,只是之前喝过无味茶,闭了经,后来又喝了那红花茶,导致宫血大出。 胞宫受损,日后不仅要忍受月事之痛,而且恐怕今生都很难再怀孕了。 “我给你开服药,先调理调理。”言子瑜沉声说,“伤了腰不能总坐着,上床躺着去。” 阮凝香又看了一眼桌案上积压着的琐事。 言子瑜道:“扔给赵景然那小子不就行了,何必你亲力亲为。” “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么?”阮凝香杵着腰,移到软软的床上,“前期样子做足了,后面才好躺赢。” 言子瑜坐在了阮凝香刚坐的位置,沾着笔墨写了个药方。 阮凝香身后颠了个枕头,虚虚地依着床榻,“相公,要不你帮帮我呗。” 帮? 帮忙灭了你们还差不多。 言子瑜冷冷丢下两个字,“不帮!” 阮凝香自然是防着他的,不敢让他接触防卫一事,只是他一直这么守在一旁,阮凝香做事不方便。 所以需要支开他。 眼下就有一事,十分适合他去做。 阮凝香眸子一动,便道:“相公,你难道不想调查半梦么?” 言子瑜笔下一顿,半梦? 他犹豫了。 第40章 你知道,当初为什么强娶你么? 屠三死了的消息传到了狼犽寨,秀儿欢天喜地地跑了回来。 一看到自家小姐,就开始抹眼泪,“小姐,以后再也不许丢下我了。” 阮凝香伸出袖子帮她擦着小脸,“好好好,下次绝不丢下你。” “对了,我听姑爷说你受伤了,伤哪了,严不严重?” 秀儿扒着她看,手上也没个轻重,阮凝香疼得抽了口气,秀儿更不放心了。 阮凝香道:“正好,你来了帮我看看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阮凝香脱了上衣,衣服层层叠叠地堆积在腰腹处,露出后背大片淤青的肌肤。 秀儿心疼得不知道从哪下手,灵机一动,跑出去,叫了姑爷进来。 言子瑜不知道会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秀儿喜笑道:“姑爷来了,还是让姑爷帮小姐检查吧。” 秀儿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溜烟又不见了,还体贴地将房门关上。 “你怎么没说你后背也受了伤?”言子瑜走了过来。 阮凝香胡乱地将衣服穿上,“就是撞翻了板凳,有点淤青而已。” 言子瑜刚刚已经看到了,不是有点淤青,而是一片。 白净的脊背,斜斜的一道淤痕,从蝴蝶骨贯穿至后腰。 “一会儿记得让秀儿帮你上药,一天两次,还有腹部那里也是一样。” 言子瑜扔下个瓶药膏,转身又把秀儿叫进了屋。 上过药,阮凝香既不能平躺,又不能右躺,就只能面朝左而躺。 夜里,左面睡的便是言子瑜。 白日里睡多了,晚上阮凝香没了困意。 阮凝香轻声道:“喂,睡了么?” “嗯。” “我跟你说个秘密吧。”夜色漆黑一片,阮凝香只能虚虚地看见个轮廓,“其实,我父亲不姓阮。” “我知道。” 言子瑜平躺着,双手环着胸,阮雅君病重的时候,他就在厅里侯着,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那你肯定不知道,我父亲真实的姓。”阮凝香声音轻柔,“我父亲,其实也姓言。” 言子瑜缓缓睁开眼帘,“姓言?” 言姓可是前朝皇姓,这个姓氏的人多少都死在了当年的那场改朝换代里,现在姓言的少之又少。 “很意外吧。”阮凝香说,“那你知道我母亲,当初听了你的姓,只见了你一面,为何就答应了我要娶你,这么无理的要求么?” 没听到言子瑜的回答,阮凝香便又自圆其说:“屠三是其一。主要原因是因为你也姓言,我娘说,你身上有我父亲当年的影子。” “你到底想说什么?” 言子瑜歪过头,浓稠夜色里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想说的都说了啊。”阮凝香抻了抻被子,将自己盖得严实,“不说了,睡觉了。” 阮凝香寥寥几句话,搅得言子瑜失眠了。 言子瑜嘴上说不帮忙,还是接管了半梦之事。 半梦,南海之噩梦。 如果,他真的能在这里顺藤摸瓜寻到什么线索,那他…… 这个诱惑力对他来说很大,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齐昊霖一直跟在屠三身边,对他的事,最为了解。 第二天,齐昊霖跟着言子瑜一起下了山。 下山的还有阿珂和阿玥,他俩不仅要保护姑爷,也有其他任务在身。 半梦,齐昊霖其实知道的也不多,但他知道屠三在利用半梦做的事。 几人来到屠三所开的赌坊,赌坊的管事,是个满脸麻子的中年男人。 见到齐昊霖,毕恭毕敬地跑上前,“齐管事来了。” 又朝着身旁穿着一身绛紫色锦袍,面容冷俊的言子瑜看过来,“您身旁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哥是?” “他是新姑爷。”齐昊霖依旧面无表情道。 “果真一表人才,翩翩佳公子,大当家的好眼光,姑爷好福气。” 一朝天子一朝臣,麻子脸管事点头哈腰地拍马屁。 殊不知,马屁拍在了马腿上,某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 齐昊霖吩咐道:“带我们去暗房。” 暗房。 账房最里间,摆着桌案,上面有各种账本。 桌案后面有一幅巨大的‘疑是银河落九天’的瀑布画。 麻子脸在桌子底下触碰了下机关,又掀开那幅布画,布画后面墙壁是一道隐藏的暗门。 麻子脸用火折子,一路点燃了墙壁上的油灯,走过幽暗的阶梯,来到一间地下密室。 墙角周围洒着一层厚厚的白色石灰用来防潮,里面放着几个大箱子,纯铁的,每个箱子上有着两把巨锁。 而钥匙一把在屠三那里,还有一把便在齐昊霖这里,屠三出事后,他的那把便落在了齐昊霖手中。 齐昊霖一一打开箱子,道:“这几箱是屠三这些年积攒的财富,这一箱便是半梦。” 金银珠宝整整五箱。 言子瑜对那些金银不感兴趣,来到正中间的铁箱面前,里面是半成品的半梦。 屠三身上的隐疾突然发作出来,是有他暗中下毒,催化的结果。 主要原因还是屠三之前服用过大量的镇痛药物,而这些药物里便含有半梦的成分。 半梦是毒,长期服用会上瘾,同样毒物淤积,对身体也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而直接食用的话,会对半梦产生依赖性毒瘾。 言子瑜问:“屠三,弄这么多半梦要做什么?” 齐昊霖趴在言子瑜耳边,言简意赅道:“收服其他山寨的当家人。” 言子瑜视线再次落在那箱半梦上,屠三是以半梦之瘾为要挟,从而变相地控制其他的几个山寨。 这样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半个南境,掌控在手中。 好阴毒的损招。 “把这些全部……”言子瑜本想说烧毁着,话到嘴边,留了余地,“落好锁,谁也不许动!” 齐昊霖落好锁后,主动将所有钥匙上交给了言子瑜。 言子瑜收好钥匙离开这阴暗潮湿的暗房,来到地上的赌坊。 这会儿,麻子脸早就已经看懂形势,对言子瑜比齐昊霖还客气,倒茶,请坐。 言子瑜也俨然一派高高在上的姿态,“都有哪些山寨里的人,服用过半梦,他们是购买成品,还是你们有提供场所?” “提供场所,屠……”麻子脸顿了下道,“屠三怕他们知道这是半梦后,自己联系渠道,所以,只是提供场所,供其享用。” 齐昊霖补充了句,“半梦到这南境不久,因为价格昂贵,屠三并没有大面积推广,目前只有几个山寨的当家人,吸食过,他们也不知道这是半梦。包括我们的人,知道的也就只有我们几个。” 半梦,言子瑜曾经在他父皇议论朝事时,听说南海边境倭寇出没,以半梦之梦蛊惑人心。 后来又有太医专门对半梦有过研究,不然他也不知道半梦竟是如此害人之人的毒物。 想到了这里,言子瑜多了一丝困惑,那个野丫头,为何会对半梦如此上心,难不成她也对半梦有所了解? 第41章 他便是被强上山的男人? “姑爷?”麻子脸小声唤道,“今天便是那几个当家人过来购买半梦的日子,我怕他们若是知道屠三已经死了的话,一会儿会闹事,您看……” “在哪交易?”言子瑜道,“先带我们过去。” 麻子脸又带着他们兜兜转转地来到赌场。 就听到前面已经吵了起来。 五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各个佩刀佩剑,被赌坊的护卫拦下。 “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一个胡子拉碴,黑不溜秋的男人,扯着沙哑的嗓音喊道。 麻子脸堆着笑走上前,“原来是黑虎寨的季大当家啊,这赌坊有赌坊的规矩,不准带武器进来,各位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啊?” “屠三都死了,还讲究个狗屁规矩。” 另一人怒道。 “屠三死了,自然还有新的当家人,各位如果还想交易继续的话,我劝大家,还是遵守一下我们这里的规矩。”麻子脸脸上堆着的笑容没了,他严厉道。 几人犹豫了。 看了一会儿热闹的言子瑜走出来。 “你是?”季当家的道。 各位当家人不认识言子瑜,但是认识屠三身边这位寸步不离的冷脸护卫。 如今冷脸护卫依旧抱着剑,身旁守护的却是个俊美华贵的公子哥。 麻子脸道:“他便是我们新当家的相公。” 话音一落,引起一片嘲笑。 为首的季大当家的笑得最狂妄,“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被云渡山大小姐抢上山的那个小白脸啊。不过,这张脸,长得是够俊的,难怪那个野丫头,能做出这种事来。” 阿珂和阿玥想要站出来,被言子瑜抬头制止住了。 他不怒不威等着他们止住笑,才道:“各位当家人,既然笑够了,现在是不是可以谈谈交易了?” 几位当家人没想到他能这般沉得住气。 鹤鸣山的季大当家的最先出头,“你做得了你家那位的主?” 言子瑜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你说呢?” 语气轻飘,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犀利,那一瞬季大当家的仿若在他好看的眉眼中看到了当家人的影子。 “既然如此,谁当当家人,是你们云渡山的事,只要有的合作,我们几位自然无所谓。”季大当家的主动将刀上交。 言子瑜吩咐道:“合作依旧,带他们过去。” 这里的事,麻子脸最熟,他带着他们来到后院。 进行所谓的验货。 验货就是先迫不及待地先享受起来,感受一下成分有没有参假。 后院四面是高高砌起的院墙,正面有一间暗房,是专门提供给他们验货用的。 屋里,一排榻椅上,依偎着三个男人,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放在鼻息间深嗅。 个个一副身飘云间的惬意表情。 后院两侧有偏房,言子瑜在偏房里坐着。 这个半梦的使用方法和南海边境又不一样,南海边境直接是烟馆,取名半梦馆。 后来朝廷管控封了不少,倭寇不敢明目张胆地开馆,暗地里却一直屡禁不止。 而把半梦掺杂在鼻烟壶里,确实是个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言子瑜道:“这是谁想的方法?” “瘦猴。”一旁的齐昊霖回道。 言子瑜沉默了一瞬,回忆了一下这个并没有多少印象的男人后,又道:“拿一个给我。” 齐昊霖劝阻:“半梦过量食用,瘾很大的,很难戒掉。” “我知道。”言子瑜道。 麻子脸管事麻溜地取了一个精致的白玉质地的鼻烟壶过。 言子瑜拿在手中把玩了一阵儿,眸色幽深道:“他们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七日后。”麻子脸回道。 “七日后,先别急着给他们半梦,等我过来再说。” 言子瑜没在这里多留,便又离开了。 阿珂和阿玥还要接管账务,陪完姑爷办完半梦的事,便又和麻子脸对接账本。 言子瑜从赌场出来,便去了趟医馆。 过段时间入了冬就是他母亲的生辰,目前按他的计划,肯定是赶不上回去给他母亲过生辰。 他提前写了一封信,信里内容都是正常的思家心切,望母亲保重身体的词汇。 不怕有人检查。 还附带了一副字画,是一副冬梅傲雪的画,他闲暇时画的,落款:子瑜。 收信地址,也是京城的一间药铺,到了那里会有人帮忙带进冷宫。 又抓了些药,时间尚早,言子瑜还不想这么早回去。 于是他问道:“对了,齐管事要不要去烟雨楼看看和你相好的锦绣姑娘?” 齐昊霖道:“锦绣已经不在烟雨楼了。” “不在烟雨楼了?”言子瑜微微皱眉,“你把她养在小院里了?” 齐昊霖凝眉道:“姑爷,这是我的私事。” 语气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 言子瑜却一句话就打断了他,“我和慧心认识。” 慧心是锦绣的真名,齐昊霖想起来了,姑爷也是京城来的。 “我会慧心自小相识,只听说她家里落了难,没想到上次居然在烟雨楼遇见了,只是没有机会说话而已。”言子瑜道,“既然,慧心如今是齐管事的人,能否让我这个作为朋友的人,见上一见?” “慧心并不是我相好的。”宋霁怕被误会,于是解释了一下,“慧心是我认的干妹妹。” 这事慧心自然也和言子瑜交代过了,言子瑜当然知道。 烟雨楼太乱,锦绣官妓的身份被官府记录在册,要想恢复自由身,就只能撇了这个身份,弄出个新身份出来。 屠三称大后,齐昊霖一句锦绣姑娘已死,县姥爷便主动帮忙在官妓里把她的身份销了案。 齐昊霖又在云渡山名册里加上了个新的良家女的身份进去,徐慧心依旧还用她原来的名字。 住进了一处僻静的农家小院。 微风拂过树柳,穿着鹅黄色烟罗裙的慧心,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绣活。 阳光洒在她身上,岁月仿佛如旧,一切都还静好。 “慧心。”齐昊霖推开院门。 “齐大哥……,”慧心抬头,看到齐昊霖身旁跟着的言子瑜,先是惊喜,后是诧异,“煜哥哥?你们俩怎么走在一起了?” 煜和瑜发音很像,齐昊霖并没有注意到有什么不同。 第42章 你调戏我 慧心还未听说云渡山的变故,言子瑜简单地说了一下。 徐慧心人如其名,为人聪慧,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叫厨房准备了几道菜。 做了红烧排骨,清蒸石斑鱼,素炒时令小菜,又命珍珠上街买了烧鸡和酱牛肉。 都是下酒的菜。 “这里不比京城,味道也不及……以往。” 慧心慢慢地收回落在言子瑜身上的视线,垂着眸子为二位斟满酒。 齐昊霖反客为主,“姑爷请。” 自从上次见过煜哥哥,徐慧心便暗中打听了他的事,他化名京商言子瑜,到了云溪城不久,就被云渡山上的土匪大小姐抢上了山。 她知道楚煜在做一件大事,所以慧心以为一切都是他谋划的,他所谓的夫人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明知不该多问,慧心还是忍不住问道:“姑爷?怎么煜哥哥已经成婚了?” 言子瑜语气如常说:“嗯,下次带夫人过来,给你认识。” 慧心面色微僵了一瞬,道:“煜哥哥的夫人,肯定是个端庄秀丽,蕙质兰心的好姑娘。” 言子瑜却笑了下,看向了一旁的齐昊霖,问他,“你觉得我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大当家的是个比一般男儿还要有胆识的女人。”齐昊霖不假思索地回道。 “听到了么。”言子瑜抬头,眸子里带着浅显的笑意,“端庄秀丽,蕙质兰心的是你,她可是半点都不沾边。” “蕙心纨质,嘉言懿行,怀瑾握瑜,心若芷萱。”慧心脸微红,回望着言子瑜的眼里满是浓情笑意。 这是只有俩人才懂的悄悄话,配合着上面的一句蕙质兰心的是你,这便是一句情话。 言子瑜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慧心又为他斟满酒杯。 平时,言子瑜是滴酒不沾,可今日他心情不错,又在这荒芜的南境之地,遇到一起长大的慧心,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心情一高兴,就一时贪杯多喝了些。 酒意微微上头,言子瑜才抬了抬手,不再喝了。 …… 趁言子瑜不在,阮凝香把赵景然找来,两人对云渡山上的防卫重新做了新的安排。 分别由跟在阮大当家身边的那两鹰卫,为左、右管事,依旧带领曾经的那些护卫,针对云渡山,以及云渡桥做了更加严谨的防卫措施。 甚至,阮凝香还准备派人在村庄周围,以及山上修出防火道,再挖上几口井。 在没有想到要怎么对付言子瑜时,阮凝香只能先防范于未然,对未来火灾先做出一切应对对策。 这事先秘密进行。 言子瑜回来的时候,阮凝香还在和赵景然商量事情。 听到推门声,谈话的内容停了下来。 “阿然,这个你先收着,再研究研究哪里还有不妥的地方。” 阮凝香怕再被言子瑜窥见,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将重要的东西交给了赵景然。 被风吹了一路,酒气已经淡了很多,言子瑜走过来,“赵管事,这么晚了还没回去?” “难得见到姑爷一面,姑爷不说留我吃晚饭,居然这么急着赶我走,好伤心啊。” 赵景然一袭白衣,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依旧还是那个风流韵雅的公子哥。 “嘴贫什么,赶紧回去了。”阮凝香拍了他后背一把。 言子瑜绕过他们,直接进了里屋。 阮凝香走过来。 言子瑜斜倚在床榻上,微闭着双睫,眼尾被酒气沁得像是染了一抹落霞,冲淡了脸上的冷意,多了几分情色。 “相公,这是和谁喝酒了,竟喝了这么多。”阮凝香坐在了他身旁。 “齐昊霖还有慧心。”言子瑜依旧闭着眼睛,也没有隐瞒。 “慧心?”阮凝香迟疑一瞬,“你是说锦绣姑娘?” 言子瑜缓缓睁开眼睫,强调道:“她是徐慧心,不是锦绣姑娘。” 阮凝香挑了下眉,是锦绣还是慧心,她才懒得关心呢。 “半梦之事,相公调查得怎么样?”阮凝香关心正事。 言子瑜坐了起来,凝望着阮凝香,那眼神带着审视,看得阮凝香有些不自在,“相公,为何这样看我,我又不是慧心姑娘。” “半梦之事,隐藏极深,你又是怎么知道半梦的?”言子瑜问出疑惑。 “我不是说了么,撞见屠三和东岛人有交易,我听到了一些。”阮凝香有些心虚不敢去看言子瑜审视她的目光。 “你知道半梦是什么?”言子瑜又问。 “看来相公是真喝多了。”阮凝香起身给他倒了杯茶,“你不记得上次在烟雨楼的时候,你说那个有问题的熏香是半梦了么。” 言子瑜缓缓收回视线,掏出将那个白玉雕花的鼻烟壶扔给了阮凝香。 “送给你个小玩意。” “什么啊?”阮凝香拿在手里端详了一阵儿,“鼻烟壶?” “夫人最近太累了,这个可以提神醒脑。” 阮凝香打开闻了下,一缕幽香飘入鼻息间,杏眸缓缓弯了下来,身子变得轻盈,仿佛迎风飘了起来。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阮凝香猛地意识到不对。 将那个鼻烟壶一把扔到了他胸膛上,又滚落到了他双腿间。 阮凝香瞪着微怒的杏眸,“相公,到底是有多恨我,竟然拿半梦调戏我!” “夫人真是厉害,居然一闻就发现这是半梦。”言子瑜丝毫没有做了坏事,被发现后的心虚和羞愧,他悠然地拾起鼻烟壶,拿在手中摩挲着,“这个小小的鼻烟壶,便是屠三想要变相收服其他山寨的手段。” “怎么说?”阮凝香蹙着眉心,又看过来。 言子瑜垂眼瞥着她,“夫人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 在那渐渐幽深的眼眸下,阮凝香知道因为她对半梦的过度关心,引起了他的怀疑。 他在试探自己。 可是,她解释得清么? 只能无奈一笑:“相公既然醉了,不想说那就算了。” 她起身就走。 来到院子的凉亭里透口气。 山峦叠嶂,一抹晚霞的余晖还未褪去,像极了某人眼尾的那一抹绯红。 阮凝香揉了揉脸,想什么呢! 第43章 相公,害羞了么 已入深秋,夜风微凉。 秀儿布完饭菜,没见到人,便出来寻找一圈,才看到凉亭内的身影,“小姐,你怎么睡在这了?” 阮凝香揉了揉眼睛,竟然睡着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一刻。”秀儿道,“姑爷已经睡着了,要不你先吃,别等他了。” “算了,拿下去,我也不饿。” 秀儿还想劝一下,见小姐情绪不高,便乖乖地把饭菜撤了下来。 阮凝香回了房间。 言子瑜裹着被子,不仅睡得香甜,还把她的被子也给占了。 “子瑜,醒醒。” 阮凝香推了推他,想试着抽出些被子。 结果言子瑜不但没醒,还翻了个身,那条笔直的大长腿压着被子,又将另一半床铺给占了。 不就是和青梅竹马见个面么,至于这么高兴? 醉得连个防备的意识都没了。 阮凝香灵机一动,闪过个坏心思。 将他的腰带扯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又扯了扯他身上的衣服。 又使坏的在自己的锁骨上掐出两个暧昧的小草莓。 言子瑜每日都在高压的状态下,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踏实的一觉了,睁眼时,天已经大亮。 清晨的阳光斜射进屋。 阮凝香坐在桌案前处理事情。 “夫人真是比皇帝还勤快,这么早就开始忙碌。” 话语酸溜溜的。 阮凝香指了指自己的脸,“相公,可看出什么来了么?” 言子瑜走过来,定眼瞧着她。 长睫浓密纤长,黑亮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的脸。 纤长睫羽微微一眨,含着笑的眸子,好像小猫的肉爪在心口轻轻地挠了一下。 言子瑜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神色略显慌乱地移开视线,又看似淡定地在案几上的薄荷盆里,揪了一片薄荷叶,放在嘴里嚼着。 带着清凉的语气道:“夫人想说什么?” “你猜?” 阮凝香手指支着下巴,眸中笑意甚浓。 “不说算了。”言子瑜道。 “你没看出来我眼底乌青,一晚上没睡么?”阮凝香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夫人好勤快。” 言子瑜没去看她,而是撇向了摊在案几上的册子。 是几本账本。 “相公,看来你还真是个喝酒就忘事的主。”阮凝香故意把语调放得又慢又轻柔,“昨晚是谁趁喝醉了,就又搂又抱地不撒手,那条长腿还极不老实的……” 阮凝香故意将自己的衣领微敞着,露出两个明显的‘小草莓’。 又暧昧不清的说一半,便不说了。 言子瑜离得近,自然瞧见了她白净的锁骨上的两个红印记,他皱着眉头瞧向自己,身上的腰带不见了,衣服也是松松垮垮的。 昨晚自己真的…… 他的酒量向来很好,怎么也能因为多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 到底是酒有问题,还是面前这人趁他熟睡之后,对他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言子瑜捏了捏手指,镇定道:“夫人确定说的不是你自己?” “相公这话说得颇有点无赖了,昨晚我总没绑着你吧?你自己断片了,不能就把责任推给我一个人是不?毕竟那件事,还是你先主动的。” 阮凝香眸中染上几分轻浅的笑意,极有兴致地欣赏着言子瑜不断变化的脸色。 没想到,他真不记得了。 又故意调戏着他,将昨晚所受的委屈,尽数还给他。 “相公,你害羞了么,脸这么红,看看耳朵也红了,脖子,脖子也红起来了。” “够了!”言子瑜喝道。 眼神凶得要吃人一般,偏偏白里透着绯红的脸色,柔和了他眼底的怒气。 阮凝香捧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不行,折腾了一晚上,腰酸背痛,我要上床躺会儿,相公,不要再来折腾我了,你媳妇我,身体娇弱,真的吃不消了。” 屋里充斥着浓郁的薄荷香,一盆薄荷叶被言子瑜捋没了。 接下来的几天,言子瑜整个人都笼罩着一层阴郁气息。 阮凝香更是识趣的不去招惹他。 七日,一转眼就到了。 言子瑜再次下山。 阿珂和阿玥最近忙着整理云渡山在云溪城里的产业,账本等等。 便没跟在言子瑜身边。 齐昊霖武将出身,为人愚忠,有他在言子瑜身边,阮凝香倒也放心。 雄霸一时的屠三一死,消息传来,各方势力开始冒出头来,争抢地盘。 云溪城变得比以往还要乱。 最苦的依旧是老百姓,不仅要向突然上门的山匪交保护费,朝廷战乱不断,每年要交的征稅也是越来越多。 南境本就山多水多,能种的地又少,饥不果腹之下,年轻力壮的男人们宁愿成为山匪,混口饭吃,还能护着家里人一二。 日积月累,循环反复,便成就了今日南境山匪横行,独霸一方的景象。 而这山匪中,多是老百姓,空有一身蛮力。 向当年云渡山老二当家的那样才华横溢的人,这十几年,也就出了那么一个。 言子瑜说:“齐管事有没有想过,万一哪天朝廷抽出兵来,回头灭了这南境的山匪?” 齐昊霖道:“灭与不灭,还不是皇帝的一句话。” “那你是希望灭呢,还是不灭?” “我不过是行尸走肉一具,皇帝派人来灭,大当家的说打,我便拼死相护就是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将功赎罪,再次重返朝廷,继续做你的大将军?”言子瑜在试探他。 “朝廷?”齐昊霖发出一声冷笑,咬牙切齿地说:“我宁可成为屠三那样人的走狗,我也不会为那个狗皇帝卖命!” 言子瑜没再说什么,也没急着去赌坊,而是上街买了些东西。 齐昊霖向来把心门关闭,什么事情都不上心,不关心。 唯独看见小孩子的玩意,就喜欢多看两眼,每次下山,总会给安安带点小吃和玩物。 言子瑜先去了慧心的小院转了一圈,在那里用过午饭后,才慢悠悠地去了赌坊。 赌坊里,三个山寨的当家人已经等待得不耐烦。 见到来人,几人急忙起身。 言子瑜叫齐昊霖和麻子脸掌柜地守在门外。 他进屋直接坐在了正前方榻椅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将身前的衣摆铺平。 才抬头,道:“不好意思,有点事耽搁了,叫各位久等了。” 下面坐着的黑虎寨季大当家的急不可耐地站起来,道:“新姑爷,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验货?” “这……”言子瑜端着茶杯,杯盖轻轻拨着上面飘着的碧螺春,“其实,是这样的,屠三一死,这货便断了配方,存货实在是没有多少了。” “什么?!”季大当家地扯着沙哑的嗓门。 其他两位也坐不住了。 “没有多少是还有多少,说个数,我全买下来。” “什么叫你全买下来了?” 秃鹰寨的大当家拉着言子瑜的胳膊,到一旁说,“我再出一倍的价格,有多少,我要多少。” “这……”言子瑜犹豫地看了那两位一眼。 黑虎寨季大当家的听到了,上前怒道:“你个秃驴,背后玩心眼,姑爷说个价,有多少我要多少!” “你骂谁秃驴呢。” “谁接话,骂谁呢呗,死秃驴。” 不大的屋里,先是吵了起来,后面又动起手来。 言子瑜一开始只是看热闹,后来见双方受了些皮外伤,才开始慢悠悠的拉长声调, “我说几位好歹也是山寨的当家人,能不能不要在我这里动手,否则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云渡山的招惹了你们呢。” 动起刀子的两人停了下来。 季当家的厉色道:“走,去外面,江湖规矩,谁赢了归谁。” 第44章 他喜欢让他纳妾就是了 两人去了街上。 鹤鸣寨的当家人却留在了屋里。 “实不相瞒,我身有残疾,每日被病痛折磨,这个东西,能缓解我的病痛,姑爷您看能否匀出一些给我?” “这……”言子瑜往那并看不见的街上,望了一眼,最后叹了一口气,说,“这样我先给你一瓶,您先用着,日后我若是寻到了配方,再给您多备几瓶。” 言子瑜将自己怀里的那个白玉雕花的鼻烟壶扔给了他。 鹤鸣寨大当家年迈体弱,打不过外面的那二位,也就没有那么贪心,有一瓶总比没有的好,他谢过了后,便偷偷从侧门溜了。 街上滋事打架的人不少,可是当家人当众在街上动刀子的还是第一次见。 周围远远地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大家都在猜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人说,这还不知道啊,屠三死了,肯定是在争地盘,没谈拢,打起来了呗。 也有人说,我见他们从赌坊出来的,我看啊,肯定是赌局输了,不甘心。 赌局?那也肯定跟地盘有关,要不然值得下这黑手。 在人群的议论声音中,秃鹰寨大当家地倒在了地上,被跟来的护卫,抬去了医馆。 黑虎寨季大当家的身上也受了些伤,可他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擦了擦刀上的血,扛着刀,迈着大步,又一次进了赌坊。 “姑爷,说个价,剩下的货,我全要了!” 言子瑜欲言又止的为难道:“不是我不给你,而是,刚刚都被鹤鸣寨大当家的买走了。” “姑爷你这也太不讲厚道了吧,我们在外面拼个你死我活,你把东西给别人?” 季当家的刀一横,架在了言子瑜的脖子上。 刀上还残留着血腥气,言子瑜微怒道: “季大当家的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你们的江湖规矩那是你们两人之间约定的事,我何时应了你们的要求着?再说了,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那些规矩还有用么?” “你是说?” “季大当家的您聪慧,我可什么也没说。”言子瑜急着撇清自己。 黑虎寨季大当家的什么都明白了,拿着刀,带着人,转头就又走了。 一群莽夫,难怪能被屠三那个蠢货玩弄于股掌中。 言子瑜摩挲着扳指,漆黑的眸中藏着波诡云谲,坐等接下来的好戏了。 天气一日比一日凉,言子瑜最近经常往山下跑,每次都会去慧心的小院坐上一坐。 自然也传出一些风言风语,阿珂和阿玥也变相提醒过阮凝香。 阮凝香只是不在意的笑了下。 秀儿看不过去,过来抱怨,“小姐,我就没看过你这么宠姑爷的,小心人家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你后悔都来不及了。” “我后悔什么,我娘不是早就劝过我了么,姑爷若是想纳妾了,叫我别拦着,他喜欢让他纳妾就是了。” 阮凝香在包包里,掏出她母亲写的那个绝笔书信,拿在手里感受了下母爱。 秀儿抢过那封信,“此一时,彼一时,大当家说这些话时,你是想让你日后跟着姑爷回京城过生活,现在情形不一样了,小姐也没必要再委屈自己。” “如果我说一切都没变呢?” 阮凝香声音沉了一瞬。 “什么意思?” 秀儿眨着懵懂的眸子。 “说了你也不懂,行了,姑爷他爱干嘛干嘛,你家小姐我有分寸。” 那一盆薄荷被言子愉快捋死了,阮凝香细心呵护多日,才又冒出些嫩叶来。 最近的天气一直阴沉沉的。 这会阳光冒出了一点小头,阮凝香将花放在院里,晒了会太阳。 赵景然忙里抽闲跑过来,远远的就听到阮凝香和秀儿的对话。 他偷听了会儿,才摇着折扇走出来,“这花叶子怎么被鸟啄成这样?” “嗯,是一只超不安分的笼中雀。”阮凝香扫了眼他,“喂,你这耍酷是不是有些耍过头了,现在都快入冬了,你打个扇子不嫌冷啊?” “雅趣么。”赵景然将扇子收了起来,“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阮凝香就地坐在了石阶上,陪着花儿,晒太阳。 “前几日,黑虎寨的把鹤鸣寨给灭了。”赵景然坐在她身旁,“昨日秃鹰寨的又和黑虎寨的打了起来,两败俱伤。” “各个山寨之间不是一直和平相处的么,怎么会突然动起手来?”阮凝香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说是因为屠三没了,没了能牵制他们的人,他们就互相争地盘,都想做大,没谈拢,就搞得兵刃相见。” “屠三没了云渡山还在啊。” 阮凝香杵着脑袋,望着纷飞而落的树叶,不知不觉,树叶掉了一地,风一卷,又吹跑了。 “傻丫头,你以为你在云渡山称大,云溪城就认你了?”赵景然用扇柄轻轻敲了下阮凝香的额头,“你毕竟是个女人,就像当年你父亲一过世,屠三和韩四不是也不服你母亲么,道理是一样的。” “你们男人啊,就会瞧不起女人。”阮凝香撇了撇嘴。 “对了,我听说姑爷他……”赵景然试探道。 “你们男人啊,都是花心大萝卜。” 太阳冒出一点头,便又钻进了厚厚的云朵里,阮凝香起身又抱着她的花进了屋。 各个山寨发生的事,阮凝香还是听到心里去了。 她隐约觉得这事和言子瑜有关。 晌午刚过,山边的云席卷而来,呜啦啦地下起了雨。 赵景然站在廊下,“一场秋雨一场寒,也不知道今年的冬天冷不冷?” 冷不冷阮凝香不知道,她更担心入冬后的那场大火会何时燃起来。 按理说,云渡山这么大,又被云渡江围绕,一旦着火,山上七千多人,不可能不扑救。 言子瑜是怎么做到将这荒原百里的山脉,烧成灰烬的? 赵景然打了个响指,“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阿然,云渡桥的防护再加一倍人看护吧。” “你是不是紧张过度了,防卫我们不是一再确认过没什么漏洞了么?”赵景然道。 “不知道,最近老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似的。”阮凝香声音沉沉的。 第45章 你爱慕他? 阿珂和阿玥最近把云渡山的产业和账本全部整理出来。 大小产业一共有三十八个,就是账本乱得一塌糊涂。 阮凝香搞得头都大了,也理不清。 正好最近云渡山的防护措施也基本告一段落,便把赵景然叫过来,就是问问他会不会看账本。 结果,这小子还真会。 于是,阮凝香又把烂摊子推给了他。 自己当起了甩手掌柜。 雨不见小,阮凝香要留赵景然住下来。 赵景然笑着说了句,“男女有别,你现在是成了婚的人,我们之间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无所顾忌。” 于是撑着伞,带着账本去了别院和阿珂、阿玥他们挤着去了。 云溪城的县姥爷上任一年多以来,唯唯诺诺地巴结上了屠三,总算平安苟住小命。 如今屠三一死,他又按兵不动地先观察形势,现下几个山寨因为地盘,先争了个你死我活,已经大势已去。 唯有云渡山依旧还是那个云渡山。 县姥爷便又把目光放在了云渡山上。 齐昊霖因为慧心在烟雨楼的身份,曾和县姥爷有过短暂的交集。 县姥爷利用这个交集,派人给他送了封信。 信的内容就是向云渡山新当家人示好。 而现在言子瑜和齐昊霖此刻就在县衙内。 言子瑜要先会一会这个县姥爷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撑得起事。 县姥爷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名叫梁进。 因为长期谨小慎微地苟着小命,身上没有官老爷的架势,倒像是鞍前马后的管家。 梁进的目光小心地落在穿着藏青色锦袍,气质清冷矜贵的公子哥身上。 据说新姑爷是个文人,梁进便奉上一幅收藏了好久的古画。 算是先投其所好,探探路。 言子瑜只是瞥了一眼,“梁大人这是何意?” “一点小意思。” 梁进擦了把额头的汗,这是没看上呗,转念又掏出一张银票。 五百两面额。 在这穷了吧唧,四处都是山匪的地方,还能有这么多的私房钱,也不知道暗地里收刮了多少的民脂民膏。 既然主动送上门,干嘛不要。 言子瑜欣然收下了。 梁进这才安心一些。 要请他们吃饭,言子瑜看了眼天色,说了句,算了。 梁进连媳妇的嫁妆钱都贴了进去,当然想多靠靠近乎,拉进关系。 他摸不透姑爷的性子,只能又从齐昊霖这里下手。 梁进急忙道:“齐管事,我上次我在官册上看到锦绣姑娘的父亲乃是四品徐司业,其实,我当年入京科考时,还曾拜过他门下。” 刚站起来的言子瑜又坐了下来。 梁进见他感兴趣,便命人把菜上来,多说了几句。 “徐大人为人正直,却不想也会遭遇这牢狱之灾。”梁进主动倒酒,“不过,我听我同门的一个师兄说,其实徐大人入狱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师妹慧心。” “哦?此话怎讲?”言子瑜问道。 “据说是太子看上了慧心师妹,结果不知道在哪里得知慧心师妹心意的是在冷宫里的那位九皇子,就……”讲的是皇家事,梁进说的声音很小,“总而言之,徐家被连累,徐大人入了文字狱,慧心师妹被贬为官妓。” 徐司业在言子瑜很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段时间他的启蒙恩师。 他和慧心也是那个时候认识的。 徐司业出事,远在南境的言子瑜也收到了一些消息。 徐司业是因为替冷宫中他的母亲说话,而得罪了太子党,入了文字狱。 只是,偏偏在他刚到南境,徐司业便出了事。 慧心又这么巧地被贬到这南境云溪城的烟雨楼。 所有的巧合,凑在一起,这件事恐怕便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 如果他没猜错,背后主使之人,便是太子,太子在打什么主意? 他也猜个七八分来。 言子瑜简单用了膳,对这位胆小怕事的官老爷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天色越发阴沉,言子瑜又去了一趟慧心那里。 乌云席卷,狂风吹得院门呼呼直响。 小丫头正忙着收院里晒的衣服。 慧心去关门,就看到迎风走过来的两人。 “今日天色不好,我还以为你们俩不过来了呢?” “快下雨,所以到你这里来避避雨。”言子瑜道。 几人快速进了屋,关上门,屋里更是昏暗一片。 言子瑜拂了拂被风吹乱的衣摆。 慧心点了几根蜡烛,屋里又亮了起来,“估计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我叫珍珠把房间收拾出来,两位哥哥今晚就在这里留宿一晚。” 齐昊霖也是有过情爱之人,他早就感觉出来慧心和新姑爷之间不仅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慧心看姑爷的眼神,是带着欣赏爱慕的眼光。 可,刚刚县姥爷说慧心喜欢的是当朝九皇子,九皇子常年身在冷宫,他没见过。 只是听过传言,说九皇子生得高挑秀雅,俊美非凡,只可惜命不好,三岁便和母亲一起在冷宫里长大。 “慧心你和九皇子认识?”齐昊霖忍不住问道。 慧心下意识地就看了一眼一旁的言子瑜,言子瑜一片淡然。 慧心小心回道:“有过几面之缘,怎么了?” “你爱慕他?”齐昊霖又问。 慧心脸微红,“齐大哥为什么这么问?” 齐昊霖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他直言道:“我本以为你和姑爷两人是青梅竹马,却不想你心慕的是那个九皇子。” 齐昊霖口中的九皇子,目前就是坐在这里的新姑爷言子瑜。 言子瑜的身份不能暴露,慧心一时无法接话。 言子瑜抿唇笑着,“齐管事说什么呢,我现在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和慧心也只是朋友而已。” 闻言,慧心脸上的笑意缓缓地僵在了嘴边。 她起身道:“茶凉了,我去换壶热茶。” 慧心一走,齐昊霖又道:“虽然慧心只是我刚认的妹妹,不过,姑爷如果对慧心没那个意思,我希望你今后还是少往这里来的好。” 言子瑜端起茶杯,低头抿了口茶,“你是不是也觉得徐司业也是因为梁大人说的那样,是因为太子喜欢慧心,而慧心喜欢九皇子,所以徐司业才被牵连?” “难道不是么?” “堂堂一个太子,难道因为一个女人心仪另一个人,就把当朝四品文官下了文字狱? 太子毕竟还只是太子,不是皇帝,他一日不登基,他的太子之位就时刻有人盯着。 徐司业从官十数载,门生不少,太子这么做,岂不是给自己惹麻烦?” 齐昊霖听不懂他的话,“那徐司业入文字狱岂不会是假的吧?” “我说了太子之位有人在盯着,那么自然是有人利用徐司业和冷宫里的那位九皇子,在暗中搞的事情,说白了九皇子和徐司业一家,都不过是别人手中一枚可利用的棋子。” 其实一开始得到消息的时候,言子瑜也觉得是自己连累的慧心。 今日梁进的一番话,到是点醒了他。 如果真是太子所为,太子肯定不会任由事情传出不利于他的口风,梁进又怎么会知道? 那么就是有人借势故意造谣,污蔑太子的名声。 能和太子对立的便是六皇子楚辞。 看来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已经有人坐不住了。 京城要变天,他必须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 第46章 二女侍一夫 雨至半夜便停了。 阮凝香睡得并不好。 她在阿珂口中知道,黑虎寨、鹤鸣寨、秃鹰寨三个山寨和屠三有生意往来。 这个生意便是半梦。 具体后来姑爷又跟他们怎么交易的,阿珂和阿玥不在身边,并不清楚。 阮凝香翻来覆去地想了一晚上。 不管过程言子瑜是怎么做的,结果只有一个。 他要搅起南境的血雨腥风! 看各个山寨之间互相厮杀,争个你死我亡,再也掀不起风浪,他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那些人虽是山匪,那也是上千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阮凝香不能任由着他胡乱非为。 一早,阮凝香写了两封信,便带着阿珂出了云渡山。 先去了狼犽寨宋霁那里。 宋霁看到来人,伸着脖子望了一圈,“阿秀没来?” 阿秀? 阮凝香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秀儿有些事要做,就没跟我们下山,怎么几日不见想她了?” 宋霁挠了挠脑袋,铁骨铮铮的汉子扯上儿女情长,也未免有些不好意思。 “下次一定带她来。” 阮凝香看得明白。 不过,她有正事要说,没耽搁时间,悄声吩咐宋霁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宋霁诧异微瞬,便按照吩咐办事。 过晌的时候,阮凝香又和阿珂去了一趟云溪城。 言子瑜既然在背后搞小动作,那她也不能总是坐以待毙。 她要化被动为主动,先将他一军。 慧心的小院,阿珂没来过,不过云溪城就这么大,阿珂早就打听到了。 这会儿言子瑜和齐昊霖已经离开了这里。 雨后的天,空气变得潮湿冷冽。 阮凝香敲了敲院门。 慧心提着胭脂色裙摆,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积水,跑过来开门,以为是一早去而又返的煜哥哥,看到的却是两位不认识的年轻男女。 慧心微微戒备道:“你们找谁?” “找你,锦绣姑娘。”阮凝香道。 “对不起,这里没有锦绣姑娘。”慧心直接关门。 阮凝香一脚抵住了门,“蕙心纨质,嘉言懿行,怀瑾握瑜,心若芷萱,怎么锦绣姑娘不认识我了?” 慧心怔了怔,打量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我是言子瑜的夫人。”阮凝香缓缓道。 “你就是云渡山大小姐?”慧心一脸惊讶。 传言说云渡山大小姐嚣张跋扈,手起刀落就能轻易地要了人命。 就连屠三那样的人,都死在了她的刀下。 面前的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面容清秀。 可当慧心看到她身后背着的那把大刀的时候,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害怕,不知道这人突然来这,想要干什么? “怎么锦绣姑娘不想请我进去坐坐?”阮凝香道。 慧心咬了咬轻颤着的嘴角,“子瑜他不在这。”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 阮凝香用力一推,门便开了,直接越过慧心进了屋。 慧心朝一旁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神,小丫头刚想悄悄离开,就被阿珂堵了下来。 阮凝香在屋里打量一圈,一眼就看到墙上挂着的画,红梅映雪,出自言子瑜的手中。 还真是郎有情妾有意。 这情意越深才越好办事。 阮凝香收回视线,拔出身后的春雪刀,往桌子一放,随意坐了下来,再次看向慧心。 “锦绣姑娘不用怕,我来是说一件好事。” 慧心瑟瑟地盯着那把大刀。 传言就是这把刀,杀人无数。 脸上的血色瞬间又褪了个干净,慧心咬了咬抖着的唇角,道:“我和大当家的似乎并不认识,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说的事吧。” 阮凝香忽然起身,笑凝着人一步步靠近。 那笑容漂亮,却也慎人的厉害。 慧心下意识就往后退,碰翻了板凳,她身子也跟着踉跄了下。 阮凝香伸手扶了她一把,“我们不认识,可我们都和子瑜认识啊。” 慧心用力抽回手,染着豆蔻的指甲扣着桌沿,身体稳了下来,声音却止不住地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以为我要干什么?暴打小三?”阮凝香话锋一转,“我才没那么傻呢,我来是替相公迎你回山寨。” 慧心迟钝的怔住了,什么意思? 阮凝香朝门口候着的小丫头吩咐,“帮你家小姐收拾收拾东西,我们需要天黑前赶回去,好给子瑜个惊喜。” “对了,我的耐性有限,别让我等太久!” 如镜般的刀身映出一双锐利的眼眸,寒光一闪,春雪刀又利索地落回阮凝香背后的鞘内。 …… 言子瑜一早从慧心那里出来,就和齐昊霖回了山寨。 此刻正坐在桌案前画画。 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便道:“夫人,这么一早就跑出去……” “煜哥哥。” 言子瑜拿着画笔的手一顿,那一落笔污了一片,整个画便毁了。 他抬头视线扫过慧心,定在了她身旁正对着他笑得爽朗的阮凝香身上。 言子瑜整个神色都阴沉了一瞬,很快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放下笔,走过来,站在了阮凝香面前,“夫人,这是何意啊?” 阮凝香能感觉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她也不惧,依旧笑着道:“相公既然喜欢锦绣姑娘,我就把她接了回来,我做妻,她做妾,我俩二女共侍一夫。” 言子瑜眉头深深皱着。 阮凝香转头又吩咐道:“秀儿,去把人带去厢房好生招待着。” 不明所以的秀儿,瞪大了眼睛,“小姐。” “还不快去!”阮凝香加重语气。 秀儿跺了跺小脚,咬着牙道:“姑娘请吧!” 任凭言子瑜神机妙算,这一刻,他也看不懂,阮凝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徐慧心被安排在院子里最大的那间厢房。 秀儿气得腮帮子都快炸了,回屋瞪了眼姑爷,便拉着阮凝香出来说话。 “小姐,姑爷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怎么还把人接到家里来了?这不是分明给自己填堵么!” “迷魂汤,没有。”阮凝香神秘地笑着,“晚上做份蛇羹倒是不错。” “这季节哪还有什么蛇了。”秀儿噘着嘴,囔囔着。 “不好找就多派几个人去,反正今晚的饭桌上我要看到蛇羹这道菜。” 侧厢房里,只有慧心和她身边的小丫头珍珠。 珍珠手里的包裹一扔,愤愤地瞪着人,“我跟你说了和九皇子适当保持点距离,你偏不听,这下好了,招惹了那个女土匪,我们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不一定。” “我这不也是为了多探听一点消息么。”慧心脸色阴沉道,“依我看,那个大小姐好像并没有想杀我们的意思。” “你和她抢男人,她不想杀你!”珍珠急得团团转道,“但愿你的这个九皇子有能力救你我!” “铛铛铛……” 门外传来敲门声,两人及时止住了话题。 第47章 主动亲她 珍珠开门,没见到任何人。 慧心走过来,小声叮嘱道:“下次说话注意点。” 两个人的晚饭,变成了三个人的用餐。 阮凝香主动加了块白净的肉,放在了慧心的碗里,“这是相公最喜欢的一道菜,刚上山的那段时间,他每晚都要吃。” 慧心瞄了一眼身旁的言子瑜,言子瑜的目光一直落在阮凝香身上。 阴恻恻的,有些陌生。 阮凝香还在说:“我没去过京城,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当地的特色美食。” 慧心尝了一小口,略略蹙眉,“这是什么啊?” “你没吃出来么?这是……” 阮凝香故意放慢了声调,结果还未说完,一块白肉硬生生怼进了她嘴里,又大半掉到了桌子上。 “食不言寝不语,太聒噪了。”使了坏的言子瑜冷着脸道。 阮凝香恶心地把肉全吐了,又跑出屋,漱了好几遍口,那股恶心的味道才淡了些许。 秀儿捧着已经空掉的茶壶,抱怨道:“小姐,你说你这是何苦给自己添堵。” 阮凝香缓缓直起腰,望着远方落日余晖下勾勒出的山峦叠嶂。 还不是为了牵制住那个人。 胃里不舒服,晚饭她又没吃。 慧心以为那是什么鱼肉,觉得挺鲜嫩,味道还不错,压根没吃出来那是什么。 “煜哥哥,你怎么不吃啊?”慧心柔柔的调子道。 “吃多了,腻了。”言子瑜只吃了几口青菜,便停了筷子,“明日天亮后,我送你离开这里。” 慧心知道他心情不好,也放下筷子,“煜哥哥,想要我离开,我离开便是,只是我怕夫人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我会和她去说。”言子瑜又道,“南境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现在既然是良家女的身份,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家都没了,我还能去哪?”慧心垂下了眼眸。 “我会安排人安顿好你。”言子瑜说。 慧心再次抬眸,眼里露出缱绻笑意,“那我都听煜哥哥的安排。” 阮凝香走进来,揪了片薄荷叶,放嘴里嚼着,坐在了慧心身旁,轻扬的嘴角,浮动这一抹坏坏的狡黠,“锦绣姑娘,刚刚的蛇羹好吃么?” “蛇,蛇羹?”慧心秀丽的脸庞瞬间没了血色。 “对啊,那可是相公最喜欢的一道菜,锦绣姑娘竟然不知道么?” 阮凝香瞥见言子瑜逐渐变沉的脸色,刚刚心里堵着的那一口气才顺了一些。 “慧心你先回去。”言子瑜沉声说。 锦绣捂着嘴,一手提着裙摆,转身跑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言子瑜和阮凝香。 日已落山,屋里灰暗,阮凝香点燃了蜡烛,让屋里的光线明亮了一些。 幽幽烛火也照亮着巴掌大的小脸,言子瑜仔细地努力地去辨她心里的小九九。 这人眼眸干净带笑,心思却藏得极深。 他越是接触,越是看不透她。 越是看不透她,越是得提防着她。 言子瑜隐忍说:“我和慧心之间什么也没有,她就是一个弱女子,夫人也不必费心地对付她,明日我便叫她离开这里,离开南境,再也不碍夫人的眼。” “相公,怎么说的我跟个要做坏事的恶人一样,我虽是山匪出身,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爱屋及乌的道理我懂。” 阮凝香回望着他如寒潭般的深眸,无奈又道, “是,我承认,我是有些吃醋。 成婚以来,我努力讨好相公,一片真心相待,却也换不来相公的半点深情。 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既舍不得放你离开,那我就只能投其所好,请锦绣姑娘上山,再好生地招待。 如今我已经退到了这般地步,相公居然还在怀疑我是毒蝎女人,别有用心,怕我欺负锦绣姑娘。 相公,可有想过,我心里又有多大的委屈?” 阮凝香抿着小嘴,抽噎两声,眼里滚动了泪出来。 可惜,言子瑜见过她嗜血为谋的样子,不会再被她的几句哄人的甜言蜜语,几点惹人怜惜的眼泪所迷惑。 他强调道:“我说了我和慧心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们只是认识而已。” “我又不是傻子,我有眼睛,有心,我会看。” 阮凝香耷拉着肩膀,避开那迎面如刀一般审视着她的眼神,衣服也没脱,爬上了床将自己蒙在了被子里。 又忍不住地掀开个小缝,去窥视某人的背影。 言子瑜心里很乱,烦躁的情绪压制不住的上涌。 不是因为阮凝香的那几句话。 而是像当初莫名被绑上山一样,他的计划,再次被这个女人扰乱了,还有可能会害死慧心。 言子瑜捏了捏眉心,目光坐落在跳跃的烛火上,他用衣袖轻轻掩住口鼻,指间一抹白色的粉末,滴到了烛油里。 暗香浮动。 阮凝香再次闻到之时,便已经起了警惕之心,她用被子掩着鼻息,过滤一些幽香。 却也假装配合着,装睡的死沉。 言子瑜一早带着慧心和她的小丫头离开。 云渡桥的防卫见到言子瑜,客气的喊声姑爷早。 言子瑜在出入册上签下名字,“大当家的命我将她们两位送下山。” 为首的护卫,为难地看过来,“姑爷这恐怕不行。” 言子瑜顺着那人的目光,盯着出入册,“不是签了名字了么?” “如今规矩变了。”那人解释道,“姑爷和几位管事的出入云渡桥,我们自然不会过多的检查,只是其他人想要出入山,都必须亮出身份证。” “身份证?”言子瑜道,“那是什么东西?” 那护卫拿出自己的小铜牌,“上面刻有人名、性别、出生日,居住地,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编码,就比我的,011706wyb1,据说这些资料全部都记录在户籍名册内,又制成这个铜牌,这便是身份的证明。两位姑娘要出山,便要按规矩出示身份证。” 言子瑜盯着那个小小的铜牌,上面刚刚那人念的数字他不认识,意思却听得明白。 他竟不知道那个野丫头心思如此缜密,在背后居然做了这么多事。 “那这个身份证在哪能做?”言子瑜问。 那人答:“这事是大当家的亲自管理的,小的也不清楚。” 山没能出去,便又折返了回来。 回来时,阮凝香已经醒了过来。 她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 看到来人,阮凝香慢悠悠地开口,“相公,这是带着锦绣姑娘跑路了?” 言子瑜叫慧心先回她自己的小屋。 他走过来,坐在阮凝香身旁,声调幽幽,这会儿却也不急了,“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阮凝香捂着胸口,深叹口气,“唉,看来相公还是不信任我,男人的心真的好难琢磨。” 言子瑜冷哧了下,“我看是夫人的心思,更令人看不透。” 阮凝香却笑了起来,“一个难琢磨,一个看不透。相公,那我们岂不是绝配。” “好了,相公,我真的没什么坏心思,我就是想捂热你的心,让你这里有我的一席之地。” 阮凝香一点点地扯上言子瑜的衣袖,又伸手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 像是只挠着人痒的小花猫。 看似温柔,实则一个惹她不高兴,就会露出锋利的指甲,将人抓着血肉淋漓。 言子瑜现在不得不先稳住她,再重新谋划。 他反手按住阮凝香不安分的小手,将人猛地拉进怀里。 眼里的戾气被隐藏的干净,清冷的声音隐约带着一丝斥责的薄怒, “夫人,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好不讲理,强行把我绑上山就算了,如今又强行让我纳妾,何曾问过我的意见?” 阮凝香抬头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俊美脸旁,笑着道: “怎么给你纳妾还不好了,男人不都是喜欢左拥右抱么?你夫人我……” 带着薄荷香的小嘴,蛊惑似地叭叭个不停。 太能说,太聒噪了。 言子瑜低头狠狠地堵住她的唇。 将她剩下的话尽数堵了回去! 第48章 这才是吻 阮凝香感觉到唇上一痛,猛地去推他,却被他死死地搂着腰身不放。 言子瑜惩罚性地咬破她的唇,一丝血腥味蔓延在两人的唇齿间,言子瑜才松开禁锢着她腰间的手。 阮凝香摸向自己的唇,“你属狗的么?这么喜欢咬人。” 言子瑜坐了下来,视线顺着她泛红的眼角,落在她殷红水润的下唇。 唇上又渗透出丝丝血迹,言子瑜心里闪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他慢悠悠睨着人,“惩罚夫人,让夫人知道,我是男人,我也有我的尊严。” “我哪有……”阮凝香辩驳。 言子瑜身子往前一倾,阮凝香脖子一缩,话便卡在嗓子里了。 光天白日,房间的门没关。 慧心不放心,本想过来看看,却不想见到两人搂在一起亲热的场景。 阮凝香余光扫见,刚刚退缩了一瞬,又挺直胸膛上前,捏着言子瑜的一巴,主动跨坐在他腿上,把唇贴上去。 言子瑜盯着她一系列的举动,刚生出些反抗的举动,便又硬生生止住了。 他捏着拳头。 阮凝香灵巧的小舌顺着唇缝扫荡,趁他一不留神便滑了进去。 勾着,搅着。 言子瑜自认为可以坐怀不乱,结果还是被她弄乱了呼吸。 门口站着的慧心,妒忌的怒火涨满眼球,转身气冲冲地又回了自己的厢房。 阮凝香抚摸着他被染得殷红的唇,道:“相公记住了,这个才叫吻。” 言子瑜拳头捏了又捏,道:“不知道夫人亲过多少男人,才品出如此心得?” 阮凝香感觉到身下的异样,故作淡定地从他身上起来,“相公这话说得我很伤心。我只有相公一个男人,也只心慕相公一人。当你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所作所为皆为随心,这便……也无师自通。” “只是相公心里无我,所为皆不是发自内心,所以不愿意与我有亲密举动。”阮凝香垂着睫羽,轻声叹息,“我也不知怎么做才能换来你的一点点好感,哪怕一点点也好。” 言子瑜一直沉默着,他以为心中的恨意能够支撑着自己坐怀不乱。 可他不得不承认,唇齿交缠的那一刻,他做不到…… 大当家的给新姑爷纳妾的事,如一阵风,传遍了云渡山。 听到消息的洛清漓坐不住了,就要去找阮凝香,还未出门就遇到了来看安安的齐昊霖。 于是,他俩带着安安一路来到了凌云峰阮凝香的小院。 来的还有同样听到风声的赵景然,比他们早到了一步。 此刻正审犯人似的盯着阮凝香,一旁还有那个一脸无辜的言子瑜。 该解释的阮凝香都解释了。 换来的是更深的指责和不解的埋怨。 可是她能怎么办,慧心在山上,言子瑜要有所动作最少会忌惮几分。 但是,她能说清么? 说不清。 言子瑜又是九皇子,也不能真把他杀了,那样只会更快地让朝廷派兵灭了他们。 洛清漓和齐昊霖刚进院子,穿着一身胭脂色对襟齐腰襦裙的徐惠心,这才从她的厢房走出来。 慧心唤道:“齐大哥。” 洛清漓接过齐昊霖怀里抱着的安安,叫秀儿带着安安去外面玩。 齐昊霖皱眉问:“到底怎么回事?” 慧心胆怯地看了眼阮凝香,简单地说了下过程。 “我和惠心每次见面,齐管事都在,我们俩之间有没有什么他最清楚。”言子瑜又无力地解释了一遍。 齐昊霖顿了下,道:“我们就是晌午的时候去慧心那里用个午饭,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阮凝香望着一群人投过来的忧虑神情。 其实她早就想好了另一个对策,差的就是现在这个时机。 阮凝香叹了口气,“既然相公不喜欢纳妾,我不纳就是,不过,锦绣姑娘既然改了名,认了齐管事为哥哥,又入了我云渡山的名册,那理应住在云渡山。” 就在言子瑜又想开口的时候,阮凝香突然加重语气强调道:“这是规矩!” 洛清漓和赵景然恍然明了一般。 阮凝香这是醋意大发,把人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总比放在外面任由两人苟且得好。 这法子,一下子就断了新姑爷的花花心思。 好手段。 除了言子瑜和徐慧心两人,其他人都没意见。 就连齐昊霖都开口说:“如今外面各个山寨你争我斗,越发的不太平,慧心能留在云渡山,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就这样慧心成功地在云渡山住了下来。 阮凝香却并没觉得轻松多少。 依她对言子瑜的了解,言子瑜定会想出别的办法。 只是时间问题。 转眼到了晌午,阮凝香为了躲避他们的指责,跑去了厨房。 一向不理俗事的洛清漓找到了一身明艳秀丽的徐慧心。 洛清漓一扫之前的温婉,严厉道:“我不管你和姑爷是什么关系,但是我希望你能安分守己,和姑爷保持距离!” 慧心打量了她一眼,没应却反问道:“你喜欢齐大哥?” “这不关你的事。”洛清漓脸色微变。 慧心俯过身,在她耳边落下一句,“可惜,你配不上他。” 洛清漓并未生气,而是道:“我自认为有自知之明,不需要慧心姑娘提醒,也望慧心姑娘能有自知之明,看清自己的处境!” 说完,洛清漓转身离开,刚出门便撞见了同样过来找慧心的齐昊霖。 洛清漓僵住了一瞬,才道:“劝劝慧心,叫她安生一些。” 齐昊霖点了下头,抬腿进了房门。 …… 安安抱着茶杯,坐在板凳上,晃动着小脚丫,喝得满嘴奶渍,喝完一杯,还想要。 阮凝香揉了揉他脑袋,哄道:“最后一杯,不然下次姑姑不做了哦。” 闻着阵阵奶茶香,洛清漓走过来,“我怎么从没见过这种茶?” “我跟在小姐身边七八年,也是第一次见小姐还会下厨房。”秀儿端菜进来。 “这有什么,没事多看看书,这个世界很大,要学的东西很多。”阮凝香给安安又倒了一小杯焦糖奶茶,“以后你会发现你家小姐我,说不定也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 “提得起刀,上得了战场,更适合你。”言子瑜突然冒了出来。 “相公在夸我是女中豪杰么?”阮凝香弯着眸子,笑怼着人。 比伶牙俐齿,言子瑜自认为比不过他。 “这么一说,我们的阿香,岂不是文武全才?”赵景然打趣道,“洛姐姐说不定我们南境日后还真能如老二当家的所愿,在阿香的带领之下,还南境一片太平。” 最近赵景然跟着阮凝香管理云渡山之事,就发现阮凝香不再是那个娇蛮任性的大小姐。 她严明严谨,对待事情又有很多独特的见解。 一点都不输当年的老二当家。 就连一开始并不怎么顺从的手下,也渐渐被她收服。 洛清漓还未开口,先听到的便是言子瑜的嘲讽声。 “看来赵管事最近没下过山,竟不知如今南境早就乱成了一团,还还南境一片太平?” “姑爷难道没听说么,昨晚黑虎寨、秃鹰寨、和所剩无几的鹤鸣寨,全部归顺了狼犽寨部下。” 赵景然道,“我可听说,这狼犽寨早就已经暗中成了阿香的人,所以我刚刚才说,阿香有还南境太平的本事。” 昨晚? 言子瑜看向身旁坐着的阮凝香。 原来,她昨日不只是接慧心上山,还去办了另一件事。 这两件事又全部扰了他的计划。 到底是巧合,还是她已经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第49章 被她耍了 山下传来消息,黑虎寨和秃鹰寨大当家的又突然互约生死局。 最后秃鹰寨当家人死在黑虎寨季大当家的手里。 季大当家的又被狼犽寨宋大当家的所杀。 宋霁的目的在于收服他们这些山匪。 宋霁先杀了几个不愿归顺,强出头的人,杀鸡儆猴,震慑其他人。 又强调他以归顺云渡山。 南境范围内大小山匪加起来,都没有一个云渡山多。 不管哪个山寨都忌惮几分,如今当家的人没了,个别出头的人也死了。 剩下的都是惜命的小喽喽。 宋霁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最终没有大动干戈,便说服了他们,替阮凝香收服了三个山寨的力量。 阮凝香一早便收到了宋霁派人送进来的线报,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她知道这事瞒不住,言子瑜早晚都会知道,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阮凝香避开言子瑜阴鸷的眼神,看向了赵景然,“那是宋当家的本事大,而且宋当家的投奔的是我父亲,我只是恰巧沾了父亲的光而已。” 宋霁连自己山寨里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深的谋略,去对付别的山寨。 言子瑜已经认定就是阮凝香在背后搞鬼。 只是,他一心谋划,暗中挑拨是非,搅起山寨之间的斗争,就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却被阮凝香截胡。 这一刻,他才深刻的感觉到,他在南境最大的劲敌,就是每晚睡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 “那也得有夫人坐镇后方,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本领,宋霁才能在前方上阵降敌不是。” 言子瑜话里含着揶揄。 阮凝香仿佛被她看穿所有,她心虚地扯着厚脸皮,“原来在相公眼里,我这么厉害啊。” 恰巧这时,齐昊霖和徐慧心走进来。 徐惠心坐在了齐昊霖身旁。 言子瑜盯着人看了一阵儿,收回视线,起身要给阮凝香倒酒。 阮凝香伸手将杯子拿了起来,“我喝奶茶。” “那玩意是小孩子喝的。” 言子瑜直接抢过她手里的杯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将酒杯倒满了酒,又推到她面前。 赵景然附和道:“就是阿香,你小时候可是经常偷大当家的酒喝,怎么成了婚后就越发的拘谨起来了。” “夫人,莫不是怕在我面前失态?”言子瑜道。 失态个屁,那是原先的阮凝香爱喝酒。 她这个阮凝香可是乖乖女,一杯啤酒就晕了,白酒压根没喝过。 在场的除了安安,其他人的酒杯里都斟满了清澈浓烈的白酒,就连洛清漓和徐慧心也一样。 阮凝香也不好推脱。 赵景然道:“好久没这么聚聚了,记得上一次,还是阿香和姑爷新婚,我和洛姐姐过来庆贺,一转眼都过了有三个月了。” “三个月,云渡山变化真大。”洛清漓也举起杯子,“阿香我敬你,谢谢你把我救出苦海。” “洛姐姐别这么说,我也是依靠着大家。”阮凝香道,“而且,你最该谢的是齐管事。” “这杯我先敬你。”洛清漓执意道。 阮凝香举杯,腥辣的酒水碰到唇上的伤口,灼得刺痛,滑进胃里,又火辣辣的,呛得她不停地吐舌头。 刚想倒杯奶茶的时候,赵景然又举起杯子,敬过来。 阮凝香没办法,只能又倒了杯酒。 那边也是各自敬着酒,大家似乎都挺开心,也没人太注意慧心和言子瑜之间的窃窃私语。 整顿饭下来,阮凝香喝了五六杯酒,已经醉得不轻,走路都在晃。 不仅她,就连洛清漓今日也高兴地醉了酒。 回去时,齐昊霖带着安安,洛清漓和赵景然骑的同一匹马,送她回去的。 阮凝香感觉从里往外冒着火,难受得想吐,又吐不出来,倒在床上,眸子一片虚空,瞪着眼睛不知身在何处。 “喂,醉了?” 言子瑜手里捏着一片薄荷叶,撵开一点汁液,轻轻嗅着薄荷的清香,坐在她身旁,另一只手推了推她。 阮凝香缓缓地转动脑袋,怔怔地看着如画里走出来的清冷美男,脸上渐渐挂起浅盈盈的笑。 笑着笑着又哭了,“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可是我回不去。” 爸妈是什么东西,言子瑜没听懂。 他皱眉睨了阮凝香一眼,“回家,这不就是你家么?” “你说是不是你,把我弄到这里来的?” 阮凝香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襟,用力一扯,言子瑜被迫俯下身。 目光对视,阮凝香不施粉黛的小脸酡红一片,瞪得溜圆的眼里氤氲着酒气,小嘴巴嘟囔个没完。 言子瑜见过她醉酒时疯狂的样子,那是在新婚夜。 不过那时他是被迷晕,绑在了床上,无能为力,今日自然是不惧她。 言子瑜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服,坐直身子,抻了抻弄乱的衣服,不爽道:“夫人这是在耍酒疯?” “你居然还凶我!” 阮凝香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含着泪瞪着他,从抽噎渐渐变成了嚎啕大哭。 “小姐,你没事吧?”外面经过的秀儿听到动静,敲了敲门。 言子瑜急忙捂着阮凝香的嘴,回了句,“她没事,就是喝多了,有些想老妇人了而已。” 秀儿又道:“那我把醒酒茶送进来。” “不用了。”言子瑜睫羽微微一颤,斜睨了一眼正在使坏的阮凝香,“夫人要早点休息,晚饭也不用送过来了。” 秀儿一听,脸红耳热地端着茶又离开了。 阮凝香染着泪的长睫微微眨动。 捂着她的手上沾染着好闻的薄荷香,勾着她,伸出舌尖在掌心舔了舔。 言子瑜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才缓缓松手。 盯着那个像只小猫一样做了坏事,又对着他傻笑的人。 言子瑜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缓缓呼出一口酒气。 俯下身,轻声说:“别闹,告诉我,你把慧心的身份证放哪里了。” 清雅微磁的嗓音带着诱哄的意味。 阮凝香怔怔地反应了会,又眨了眨眼睛。 好像没听明白。 言子瑜又耐着性子,问了一遍,“整个山寨里的人不是都发了身份证么,那慧心的呢,她有没有?” “慧心?” 阮凝香缓缓止住了笑,呆呆地望着他,像是在思考,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嘴角一挑,冲着言子瑜比起了个中指。 言子瑜缓缓顺着她手指指着的方向,看向房顶。 身份证在房梁上? 这么高,怎么可能。 言子瑜知道被她耍了,不再理她。 自己翻找起来。 慧心是在屠三在的时候,就入了云渡山的名册,按理说是统一做的身份证,慧心也应该有的。 言子瑜拿过来阮凝香的那个包,里面除了一些零碎的东西,就是依旧被缝在夹层里的防卫布战图。 不在包里,能在哪? “相公。” 阮凝香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站在了言子瑜身后。 言子瑜被吓了一跳,转身凶道:“夫人,走路都没声音么?” 阮凝香嘟着小嘴委屈巴巴地瞪着言子瑜。 言子瑜捏着拳头,忍着怒火,“惠文的身份证,你到底放哪了?” 阮凝香哼了一声,又一次朝他比起中指,言子瑜再次看向房梁。 难道真的被她藏到上面去了? 只是这么高,梁木又那么多,他该怎么找。 就在他质疑的时候,阮凝香伸出的中指又当着他的面缓缓地指向了下面。 在地上? 言子瑜又看向地砖。 第50章 深吻,安抚 还在耍他! 言子瑜气得急了,捏着那纤细透粉的脖颈,让她被迫地仰视着自己。 威胁道:“身份证你到底放在哪了?” 那脖颈真的好细,一只手就能掐住。 只要轻轻一用力…… 这一刻,低头凝视着近在咫尺又拼命拍他手的阮凝香。 言子瑜狂暴得想杀人! 理智却又撕扯着他,这人还有用,不能死,不能给自己找麻烦。 言子瑜掐着的手又缓缓松开。 阮凝香腿脚一软,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身体往下滑去,言子瑜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扔到了床上。 解下她腰间的腰带,三五下便把阮凝香的手绑在了床头。 阮凝香大脑浑浑噩噩的,瑟缩的眸子盯着他,“相公,你要干啥啊?” “睡觉!” 下一瞬,阮凝香两眼一黑,被他劈晕了过去。 …… 鼻息间传来一股难闻的味道,阮凝香想要揉揉鼻子,却找不到自己的手,难受地睁开眼帘,便对上一双怒气冲天的眼眸。 宿醉瞬间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言子瑜绑在了床上! “夫人,耍我好玩么?” 言子瑜收起手中的小瓷瓶,咬牙切齿道。 房间说大不大,能找的地方他都找了,就连房梁他也翻了一遍,除了一手灰尘,半个铜片的影子都没看到。 脑子里沉闷闷,嗡嗡的一片,阮凝香感觉她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梦到自己要回家,家就在前面,可是言子瑜拉着她的手,拖着她,她怎么也挣脱不开。 瞧着阴沉至极的脸,难不成昨晚,她喝醉了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阮凝香试探问:“我做什么了?” “不记得了?那我提醒夫人一下。” 言子瑜在她面前缓缓伸出一根中指。 不会吧,她当他面骂出了心声? 阮凝香干咧着嘴角笑着,看面前这张阴沉至极的脸,言子瑜应该是猜出来这是骂人的意思了。 她该怎么扭转乾坤? 阮凝香嘻笑着,“相公,其实这个吧……,是我喜欢你,我向你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代表我一心一意只喜欢你。” “胡说八道。” “真的,人的中指最长,代表爱意长久,一根手指,代表我只喜欢你,所以翻译过来就是我一心一意只喜欢你。” 阮凝香言之凿凿,也是在说服她自己。 “伶牙俐齿。”言子瑜松开绑着她的手,“夫人每次喝醉了跟个没见过男人的婆娘似的,下次还是别喝酒,丢人了。” 阮凝香感觉这个臂膀都僵掉了,她却丝毫不敢有怨气。 活动活动僵掉了的手腕,手腕上两道淤痕,脖子也痛痛的,一照镜子,阮凝香才发现脖子上明显有着掐痕。 难不成昨晚真的又醉酒非礼他了? 才把他气成这样? 阮凝香努力去回想昨晚之事,在乱七八糟的梦境中,仿佛浮现了一个人名,慧心。 “相公居然为了慧心,和我动手?” 阮凝香不太确定,却依旧口气坚定地质问。 “终于记起来了?”言子瑜冷着脸道。 果然没猜错,他为了慧心跟她动手。 阮凝香顿时气血上涌,“你就这么怕我会对付慧心么?那我就如你所愿!” 阮凝香也不管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狼狈,抬脚就往外走。 还没走两步,又被言子瑜给搂着腰拖了回去。 言子瑜本意是找到身份证,今早就送惠心离开,剩下的他在慢慢地和阮凝香解释。 如今方法行不通,就只能另谋他法。 而现在必须先安抚阮凝香的情绪。 言子瑜忽地低下头。 阮凝香一愣。 不是咬,是吻。 深吻! 言子瑜主动亲她了! 阮凝香想挣开他,却被他紧紧地固在怀里,另一只有力的手按向她的后脑勺,阮凝香怎么也挣脱不开。 生涩的吻有些粗鲁和急躁,胡乱地搅着,又像是试探性的摸索。 呼吸交缠在一起,也不知是谁的心跳更快,谁的呼吸更乱。 片刻后。 “别闹了,好么,我们心平气和地好好谈谈。” 言子瑜温柔地抚摸着阮凝香红润微肿的唇,掠过嘴角昨日被他咬破了地方,那里经过吸吮又冒出腥红的鲜血。 被他一抹,像是溢出汁液的梅花,红唇更加的娇艳欲滴。 阮凝香脸颊绯红,明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还是不受控制地乱了心跳。 她点了点头,“其实,我真的没有打算为难她。” 言子瑜也不躲避她的眼神,“夫人说,我便信。” “但是,我也想把我和慧心之间的事情和夫人说清楚。”言子瑜忍着厌恶,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我和慧心自小相识,但我们其实并没有见过几面。” 言子瑜思虑着措辞,“他父亲是四品司业,我祖上曾经也是御医出身,只是乱世中家道中落,后来徐司业生病,恰巧被我府上治好徐司业曾做过我几年的启蒙恩师,我也只是把慧心当妹妹看。 如今老师落难我无能为力,但是,现在既然让我遇见了慧心,我不可能不管不顾,你明白么?” 阮凝香望向他:“那我们也向齐昊霖一样,把她认成干妹妹,我们今后对她好点。” “都听夫人的。” 言子瑜面色越是沉静,他心里压抑着的恨意越是成倍地翻涌。 他恨这个世上所有让他不快活的人! 更恨眼前这个侮辱他男人尊严的女人! 总有一天他要将这些变本加厉的全部讨回来! 慧心成为了新姑爷的妹妹,又有了自己的宅院。 于是,又多了好多版本的谣言出来。 最后都一致认为,大当家的棒打苦命鸳鸯。 半梦的事一解决,言子瑜没了借口下山。 不能下山,他便不能传递消息,他定的那些东西无法带回山,计划便无法施展。 言子瑜一早便没看见阮凝香,找了一圈,才知道她带着阿珂下了山。 居然没和他说,也没带他。 言子瑜觉得自从阮凝香当上大当家的之后,就一直在防备着他,不想让他接触太多山寨的事。 他以为是,阮凝香怕他接触得多,日后有了实权,造反,所以才处处提防。 实权言子瑜不是没想过,只是这山上除了阮凝香,还有赵景然,再不济还有那个齐昊霖,怎么也轮不到他。 而且他试探过齐昊霖的口风,这人对朝廷的意见太重,他根本收服不了这人。 这条路行不通。 言子瑜既然出不去,就又趁阮凝香不在,暗中了解了一下新的防卫情况。 和以前差不多,重要关口都有人把控,尤其是出入云渡山的云渡桥,不仅进出检查身份证,就连回来所带的物品也严格抽查。 严禁一切易燃易爆,危险的物品带入山。 山寨还普及了宣传口号:森林防火,人人有责。 甚至设计出各种应对火灾的应急措施。 言子瑜之前暗地里就已经订了火药、白磷和烟花,这几日就能到云溪城,看来也弄不进来了。 他的计划全部被阮凝香给打乱了。 他甚至怀疑阮凝香是不是已经知道他想做什么了? 第51章 相公你先洗? 言子瑜转悠了一圈,正准备回去时,徐慧心提着裙子跑过来。 “煜哥哥。” “你怎么到这来了?”言子瑜停住脚步,回头道。 “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出去?”徐慧心眉眼间难掩失落,“结果连齐大哥都不能带我出去,煜哥哥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为什么看守得比皇城还要严谨。” 言子瑜望着偌大的云渡山,“你暂时先在山上安心地住下来,别想其他的。” “嗯。”徐慧心点了点头,“煜哥哥,你若是能离开这里,还是离开这里了吧,不用管我,山上有齐大哥在,他们应该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慧心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抱怨道:“小姐,你好不容易脱离了自由身,难道你真想在这个山匪窝过一辈子?” “住嘴!”慧心厉声道,“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让你跟着我受委屈了是不?” 言子瑜脸色沉了又沉,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煜哥哥。”慧心说,“我记得今天是容妃的生辰。” 言子瑜沉默望着天边,阳光透过厚重的乌云,心里百感惆怅。 阮凝香从山下回来的时候,言子瑜正伏在桌案上画画。 阮凝香摘了刀走过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相公很喜欢梅花么?” “梅花浓而不艳,冷而不淡,清雅而幽香。”言子瑜沾了沾颜料,轻轻地勾勒着纹理,“不争不抢盛开在冬日里,既不招蜂,也不引蝶,只为白雪而盛放。” 言子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自带一股清流。 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言子瑜才停下笔。 外面的天灰黑一片,早已经过了宵禁的时间。 言子瑜道:“夫人今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阮凝香坐下来倒了清水,润着喉咙,“山下有事耽搁了些。” 言子瑜净了手,命人煮了两份面。 阮凝香奔波一天,又累又饿,挑着面条就吃。 慢条斯理吃着面的言子瑜,听到秃噜面条的声音,抬了下头,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谁家女子向你一样,吃个东西狼吞虎咽的。” “那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阮凝香说,“我是山匪,我就是这样。” 不过,还是尽量放慢了速度。 吃过饭,洗澡的热水也送了进来。 “相公你先洗?” 阮凝香知道言子瑜是个讲究人,素来喜欢干净,每日必洗澡,洗澡必熏香,虽然她也不懂那是什么香,就是感觉淡淡的很好闻。 言子瑜揪了一片薄荷叶,道:“我已经洗过了,那是给夫人备的热水。” 阮凝香确实想泡个热水澡解解乏,转身便去了屏风后面。 一豆烛火照亮着暗室,屏风上浮动着那抹纤细的身影,随着她的动作,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下。 言子瑜杵着脑袋,手里捏着那片薄荷叶,轻轻地碾碎,任由汁液染绿了冷白的指尖,让那独特的清凉味道蔓延在周边空气中。 阮凝香洗完澡,言子瑜已经上了床,却没睡,杵着脑袋,被子搭在腰间,上身穿着单薄的雪衣,青丝随意披散,一双幽深的美眸朝她看过来。 好像在等她似的。 阮凝香顺了顺还潮湿着的头发,“相公还没睡啊。” “夫人,想让我睡么?” 夜色中的声音清冷微磁,独带一种雅韵。 阮凝香吹了蜡烛,放下红色窗幔,连最后的一丝月光,也掩在了外面。 阮凝香道:“太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言子瑜淡淡的声音又在夜色中响起,“夫人,不想做点什么?” 阮凝香盖着被子的手微微一顿,一切不是她的错觉,他这是想要讨好自己。 就像昨日,他带着目的吻她的时候一样。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不是那个阮凝香,不需要他这样讨好自己。 阮凝香拉着被子,直接盖在了脖颈处,将自己掩得严实,故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忙了一天,好困啊。” 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漆黑的周遭陷入了诡异般的安静。 阮凝香不敢去看他的神情,侧躺着,甚至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夜色漫长难熬,阮凝香又听到了身侧窭窣的声响。 “夫人这是故作矜持呢,还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玩够?” 言子瑜凑过来,带着清凉的薄荷香,阮凝香却感觉耳边的吐息灼人般炽热。 她心跳飞快,微微缩了下身子,拉开一点距离。 她可不想再加深言子瑜心里的仇恨,得让他打消这种破主意才行。 就在言子瑜的手,探向她的被子里的时候,阮凝香猛地坐了起来。 “相公误会我了,我喜欢你,可是我不想为难你,在相公没有真的爱上我之前,相公也不用强迫自己做出违背自己心意的事。” 言子瑜脸上勉强堆起的笑,渐渐消失在嘴角,眼里的情绪蔓延出来,又很好地隐藏在浓稠的夜色里。 他缓缓躺回自己的位置,“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呢?” “那我就像现在这样,把相公留在我身边,能这样陪着我也好。”阮凝香抓着被角道。 言子瑜幽暗的眸光望着漆黑的房顶,“再好看的脸,也只是一副皮囊而已,总有一天会老去,夫人的爱也未免太肤浅了些。” “子瑜。”阮凝香面对他而坐,“一眼万年是爱,日久生情也是爱,如果我说我爱你,起初的原因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可是相处下来,你为了我,能放弃离开这里的大好机会,跟我一起面对云渡山的危机。” “屠三欺负我时,也是你不畏危险,把我从屠三的手中,解救出来。” “就连我杀屠三的那天,你也是第一时间,担心我的安危,老远赶过来。” “相公,我有心,你的这些好我都记得。” “我知道你面上冷淡,是因为你对我当初把你掠上山一事,有心结,其实你心里是热的,你是个好人。” 夜色中言子瑜露出一声讥笑。 如果,不是他深知自己所做这些事的目的,恐怕他自己都要感动了几分。 只是,言子瑜依旧看不透她,到底真的只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阮凝香还在说个不停,“子瑜,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也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愿意等你,真正放下心结,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言子瑜沉默着。 今日,是她母妃的生辰,为了他母妃,他可以忍下一切,他才鼓起勇气迈出这一步。 却没想到会被这样拒绝。 言子瑜觉得轻松了不少,又觉得压力好大。 他怕,怕他在南境呆得越久,皇城的变故越大。 他不放心他的母亲一个人在冷宫的日子。 而且,他最近总是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 他迫切地想解决这里的事,偏偏一切都不顺利。 难道真的要无功而返? 都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他又好不甘心! 第52章 做个笼中雀 第二日,阮凝香没有出去,她掏出她父亲留下的那份防卫布战图,仔细研究着。 小半天过去了,阮凝香看得头疼,也看不太明白,便走出来透透气。 天已入初冬,气温骤冷,山上变得光秃秃,灰蒙蒙一片。 言子瑜不知道在哪弄来了一只巴哥,坐在院子的凉亭内,捏着一片薄荷叶逗弄着巴哥玩。 阮凝香走过来,本想冲着巴哥吹个口哨,逗一逗它,结果发出来的却是嘘嘘声。 言子瑜淡淡瞥了她一眼。 阮凝香尴尬地避开他的视线,在他身旁坐下来,“相公怎么突然想起来养它了。” “既然选择做了笼中雀,那总得自己找点乐趣不是?”言子瑜冷冷自嘲道。 阮凝香挑了下眉,熟悉的人,熟悉的味,比突然要讨好她的那个人要顺眼多了。 阮凝香道:“如果,我想让相公帮我忙呢?相公可愿意帮我?” 言子瑜头也没抬道:“整个云渡山上下有几千的人,夫人什么事是需要我帮忙的。” “云渡山人是不少,可都是胸无点墨的莽夫。”阮凝香拉过他的手,“相公,读过书,有文墨,这件事,除了你,别人谁也帮不上忙。” 言子瑜盯着那只手,略略皱眉,“什么事?” “你跟我过来。” 阮凝香拉着他,进了屋。 指了指桌案上的防卫布战图,“我父亲留给我的,可是我看不懂。” 言子瑜眉宇凝得更深了,他不解道:“夫人,这是何意?” 阮凝香断定这张图,言子瑜已经看过,所以才不怕他再看。 “叫你帮我研究研究啊,你和我加在一起,我不信还研究不透我父亲留下的这张图了?” “我只是一个大夫,既不是文将也不是武将,夫人找错人了。” 言子瑜转身就要走,阮凝香又拉住他的手,轻轻晃着,“相公,你就帮帮我么?” “你应该找赵景然或者齐……”言子瑜用力抽回自己的手。 阮凝香翘起脚尖,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又窃笑着道:“我就喜欢看相公吃醋的模样。” 言子瑜沉着脸,“我不是……” 阮凝香又翘着脚亲了一下,圆润的眸子,含着娇羞的笑意,“相公,帮不帮?” 言子瑜抬手刚要擦了下被她亲过的脸颊,却又被阮凝香拉住了他的手,又亲了一下。 “相公,最好了。” 看着他逐渐红透的耳尖,阮凝香露出得逞的笑意。 言子瑜无奈坐在了桌案前的板凳,阮凝香又搬过来一个凳子,坐在了他身旁。 言子瑜问:“哪里看不懂?” 阮凝香指了好几个地方,言子瑜早就把这图研究透了,只是随意一眼,就明白过来。 他却也装作一副不得其所的表情,要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凝香跪在板凳上,杵着桌子,皱着小眉头,指着地图。 “这个图标是什么意思?还有这个又是什么意思?你说我父亲画这张图的时候,为什么连个注解的都没有,他不怕他闺女我看不懂么?” 言子瑜冷哼道:“估计他压根就没想到,他的梦想,需要他闺女来完成吧。” “嗯,相公说得好有道理。”阮凝香认同地点了点头,“那相公看得懂么?” 言子瑜略作思量,“这个是沼泽的意思,这里围绕的这一片便是沼泽地。” “哦。”阮凝香恍然明了起来,“秃鹰寨位于南境之西南位置,背靠大山,虽然没有云渡江这样湍急的河流,可它周围遍地却都是沼泽,也算形成一片得天独厚的天险。” “嗯,沼泽之地,有时很难发现,一旦陷入其中,就算是你本领再高强,恐怕也很难脱离危险。”言子瑜道。 “我知道,当年齐昊霖就是因为陷入沼泽之地,被屠三所救。”阮凝香又指了一处,“那这个是猛兽的意思么,是不是说黑虎寨有老虎出没?” 言子瑜朝她脑门弹了一下,“照你这么说,那狼犽寨是不是就有狼啊?” “这个年代有狼不是很正常么?” “是正常,但是出现在这么多人居住的地方还正常么?” “这……”阮凝香摇了摇头。 “这是指这片森林,生长着大片的毒草,还有一些其他的毒物,是警告危险的意思。” “哦。”阮凝香道,“这么一比,确实是我们云渡山更好,难怪他们一个个地都惦记着云渡山呢。” “只是可惜了,我父亲壮志未酬身先死。”阮凝香愤愤道,“也是他们这些人鼠目寸光,如果我父亲还活着,四年的时间,早就带着他们过上好日子了。” “现在说这么些还有什么意义。”言子瑜睨了眼她。 “我就是突然有点想我母亲和我父亲了。”阮凝香跪坐着,睫羽微微颤抖着又掀起眸子,“相公,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你也有父母吧,你想他们么?” 言子瑜避开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想又有什么用?” “等我把这里安定下来,我就陪你回京城如何?”阮凝香鸦睫又缓缓垂下来,“我抢了他们的儿子,相公的父母肯定恨死我了,我还是不回了吧。” 呵…… 言子瑜又看向了防卫布战图。 这防卫图,对南境的地形做了解析,更主要的是对南境依照天险,在防卫上做了布局。 言子瑜幽幽道:“看来,令尊的志向是想坐拥一方的土皇帝。” 阮凝香回头,朝着门外小心的看了一眼后,又朝着言子瑜勾了勾手指。 言子瑜微微皱眉后,还是倾过身子。 阮凝香小声说:“相公,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父亲姓什么着么?” “姓言,怎么了?”言子瑜觉得她话中有话。 阮凝香目光灼灼,凝视着他。 言子瑜眉头更深地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父亲是前朝遗孤?” 阮凝香忙得捂住他的嘴,“小点声,别传出去,会被皇帝杀头的。” “不可能!”言子瑜扒开她的手,“前朝所有的皇族都已经被现在的皇帝给杀光了,怎么可能!你有什么证据!” 言子瑜不信,不信眼前这个女人和自己流有相同血脉。 而且言世杰这个名字,他派人调查过,前朝的皇室里也并没有叫言世杰的这个人,难不成名字也是假的? 阮凝香从板凳上下来,边合起地图,边说道:“你就当我没说,你也把我刚刚的话给忘了,以后不准再提,听到没?” 不仅没给个解释,一番叮咛更是让言子瑜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 言子瑜一直盯着她看,试图在她身上寻找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他记得阮大当家去世时,说过,阮凝香和他父亲长得很像。 好像是有几分他母妃的影子? 言子瑜越看越不自信,怎么可能这么巧? 而众多的巧合凑在一起,更让他怀疑的是,阮凝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也察觉出他来这里的目的? 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除了他带来的几个绝对信任的影子,也就只剩下慧心还知道他的身份。 难道是慧心泄露了秘密。 “相公?”阮凝香朝他挥了挥手,“不准在想刚才的事了,听到没?” “知道了。”言子瑜冷声道,“我才不想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呢。” 第53章 言子瑜急了 最近几日,阮凝香天天拉着言子瑜研究那张防卫图。 阮凝香还让言子瑜将一些内容,做成了一个个独立的小册子。 言子瑜有些不解,不知道阮凝香又想干什么? 阮凝香杵着脑袋,弯着眼眸,笑着道:“我就是觉得相公这个样子好帅,好迷人。” 言子瑜没理会她,但也隐约猜到了她想要做的事。 只是他猜不透,如果真如他想,为什么阮凝香又会让他参与进来。 每次觉得自己快将这人看透了的时候,便又突然发现似乎不是那样。 言子瑜向来自认为会揣摩人心,唯独眼前这位日夜相伴的枕边人,令他完全看不透。 最近被阮凝香缠着,言子瑜没机会下山,也不知道如今京城的情形怎么样了。 不能下山,他便又只能重新勘察山中新的防卫,想要从中找到什么漏洞。 言子瑜站在观景亭,一眼望去,整个云渡山都在脚下,一户户的住宅,隐在深山云雾间。 只需一把火,便可以毁了这里的一切。 而这把火需要怎么放,他已经又想出来了另一个对策。 山风刮过光秃秃的枝丫,阮凝香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山崖边的言子瑜。 他的背影依旧还是那么的萧索而孤独。 阮凝香缓步走过来,站在了言子瑜身旁。 “子瑜,你听过回声么?”阮凝香扭头望着言子瑜阳光描绘下的俊美容颜,“很好玩的。” 言子瑜没理她。 “言子瑜~” 阮凝香大喊了一嗓子。 灵动的声音像是有了生命,在山谷中回荡,一声又一声。 言子瑜微微皱了下眉头,终于屈尊降贵地施舍了她一计白眼,道:“傻里傻气。” “傻么?”阮凝香笑吟吟地说,“有人说,生命就像是一种回声,送出什么就收回什么,播种什么就收获什么,给予什么就得到什么。” “言子瑜。”阮凝香顺着他的目光,瞭望远方,轻轻地对他一个人说,“很高兴能遇见你。” 阳光正暖,微风不燥,言子瑜墨玉般的冷眸,映着细碎的柔光。 两人就这样不知站了多久。 …… 这天,天雾蒙蒙,飞起了稀碎的雪花。 阮凝香一袭黑衣,身后依旧背着她的春雪刀,瘦小的身材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哈着气搓了搓快僵掉的手指,阮凝香望了眼灰蒙蒙的天。 今日,她约了狼犽寨的宋霁、黑虎寨、秃鹰寨的管事,在城里谈事。 偏偏赶上这么个破天气。 早就定好的日子,不好改时间,只能按原计划出发。 言子瑜骑着高大骏马,披着暗红色的斗篷,跟在阮凝香后面。 身后还有齐昊霖和几十名精挑出来的护卫。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一路过了云渡桥,去了云溪城。 城里的雪又大了一些,地上铺着薄薄的一层。 不知是不是天气太冷的原因,以往乱糟糟的云溪城,今日却格外的安静。 街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影匆匆赶路,在进城的位置,一个穿的破烂棉衣的老头,半死不活地蜷缩着倒在一棵大树下。 这人是言子瑜从京城带来的影子。 他一共带来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是药铺的管事。 言子瑜收到老头的暗示,一夹马腹,来到阮凝香身旁。 阮凝香的肩头落着雪花,长睫被呼出的热气凝成了霜花,衬得小脸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夫人宫寒畏冷,冬日里更要格外的注意,我去药铺再抓几副药来给夫人调理身子,你们要去哪里落脚,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言子瑜伸手温柔地揩去她睫羽上的凝霜。 阮凝香心跳不受控制地乱了一下,抿了下唇,道:“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阮凝香调转马头,朝着齐昊霖走过来,和他小声说了句什么。 齐昊霖点了点头,带着一小队人马先走了。 阮凝香又调转马头回来,“走吧,我陪你。” 两人先去了药铺。 阮凝香趁机先坐下来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 言子瑜说话不便,只能打暗语:“上次说的乌龙骨,可有货了?” 店掌柜地扫了一眼阮凝香,跟着打暗语,“现在乱世之秋,恐怕皇城里也都难寻。” 言子瑜脸色一沉,说的是难寻,而不是只有皇城里那位才有,意思是皇城有了变故。 “那鹿茸呢?”言子瑜又迫不及待地地问。 “这……”店掌柜犹豫了下,从柜台底下,掏出一份单子,单子下面有一封信,“鹿茸有是有,但是被另一个外地的药商都买了。” 随着这漫长的一声,言子瑜的心跟着悬在了半空,他快速地将那封信不动声色地收入在衣袖里。 同时,瞄了一眼那药商的单子,单子上也有暗语,说他之前订的货,已经到了。 只是,他现在的计划并不顺利,只能伺机而动。 阮凝香感觉暖和了一些,走过来,“什么没有了,要不要去别家店铺看看?” “鹿茸,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走吧,去下一家再看看。”言子瑜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夫人要不帮我去买一趟,这是药方,人有三急,我想去趟茅房。” “算了,我叫别人去买也一样。”阮凝香不想她的计划,出任何差错,“我还是等会儿相公。” 言子瑜也无所谓。 他趁着上茅房的时候,将那封信,打开快速地看了一遍。 京城确实发生了变故,前线的战事吃紧,他父亲又突染风寒,病情加重。 皇城里窥视太子之位的人,都在蠢蠢欲动,其中最能和太子竞争的便是当朝六皇子楚辞。 楚辞的娘舅曾是镇远大将军,四年多前,因为打了败仗,死在了北疆天域人的手中。 楚辞一党也因为镇远大将军的死,安静了两年。 也就是那个时候,当朝嫡长子楚翊坐上了太子位。 这两年小沈将军替父从军,却不想连着打了几场胜仗,北疆丢失的城池,又尽数被收回。 六皇子楚辞便又成了太子楚翊最大的劲敌。 京城内乱渐起,而他父皇一但有什么不测,他母妃必然会被陪葬。 他该怎么办? 信被捏得褶皱,撕烂丢进了粪坑里。 言子瑜抻着衣摆走出来。 面上依旧一片平静,不见刚才的半分荫翳急躁的神情。 他道:“夫人走吧。” 阮凝香约好了宋霁,黑虎寨和秃鹰寨现在的管事的见面。 见面地点云溪城,屠三的那个聚财坊。 阮凝香上次已经和他们见了一次面。 这次是带着诚意和目的来谈判。 第54章 策反之心 聚财坊自从被阮凝香接管后,便被她关了。 偌大的厅里,燃着炭火,屋里有了一丝暖气。 阮凝香在正堂位置坐了下来,言子瑜自然坐在了另一方。 下面还坐着几方代表人物。 如今的黑虎寨管事的是叫二虎子的人,是个年轻的壮汉,穿着一张虎皮马甲,人如其名长得虎头虎脑。 秃鹰寨管事的是老当家的女婿,姓陈,和那些带刀佩剑的山匪不太一样,一身暗紫色直缀,文绉绉地带着些阴柔之气。 据说秃鹰寨老当家的女儿是个胖女人,秃鹰寨大当家的去世后,他的几个儿子先后全死了,那个女人又是个没主见的吃货,这秃鹰寨便落在了他手中。 言子瑜巡视一圈,没见到齐昊霖的身影,反而是腰间别着狼犽匕首的宋霁,宋霁站在了阮凝香身旁。 黑虎寨的二虎子,挑着横眉看着言子瑜,“莫非这位便是阮大当家当初掠上山的姑爷?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长得比女人还漂亮。” “是么,原来我竟不知我这么有名。” 言子瑜斜斜勾了下唇,轻飘飘地漾出一个渗人的眼神。 那一瞬,二虎竟有一种脊背生寒的错觉。 阮凝香知道自己风评不好,尤其是屠三死后,鹤鸣寨、黑虎寨、秃鹰寨,又相继出事。 而这些事,她又解释不清。 便落下了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的恶名。 阮凝香借势拿出她的威严,厉声道:“你们的人名册呢?” 秃鹰寨的陈姑爷识趣,毫不犹豫地上交了他山寨的人员名单。 黑虎寨的二虎子,却一直滞滞扭扭地不上交。 宋霁上前提醒:“二虎管事,如果不想当这个管事的话,我相信你下面还有一群兄弟,在窥视着你的这个位置。” 二虎子平时也就是个小跟班,是这次乱动后,他才有机会坐上一方管事。 闻言,还是掏出了一份单子。 阮凝香打开看了一眼,拍桌怒道:“我说了是所有人,你这是什么?” “黑虎寨的人当初跟着季当家和秃鹰寨火拼时,折损了不少,又有一些死在了你们人手中,哪里还有什么人了。” 二虎弯着的腰身一挺,大着胆子回应。 “是么?” 阮凝香一挑眉,那双漂亮的杏眸里,迸射出凶光。 她之前就已经接到宋霁送给她的密信,知道二虎联合陈姑爷,暗中策反宋霁,来对付她。 她也知道杀鸡儆猴只能震慑住一时,时间一长总会有不安分的人想要出来挑事。 阮凝香本意是命宋霁将计就计,引他们前来,将他们不安分的心,扼杀在萌芽中。 再恩威并施,彻底收服他们。 阮凝香手里拿着两个小册子,轻轻地敲着手心,“既然两位都没有诚信,我看这防卫布战图,你们也没必要知道了。” “你说是防卫布战图,我们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你是不是唬我们的,我们又没见过。” 二虎子说归说,渴望的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阮凝香手里的灰皮小册子上。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只要内容有利,是真是假又有什么。”阮凝香眸子一转,道,“其实,给你们也无所谓,不过么……” 二虎子忍不住想要站起来。 阮凝香起身来到二虎子面前,“不过么,这里面的内容,都是我家相公辛辛苦苦研究了数日,才编著成这么一个小册子。” “只是……刚刚二虎管事侮辱我相公的话,惹得我很不爽,我这人吧,心量狭小得很,就是突然不想给了。” “你……”二虎子指着她气道。 言子瑜饶有兴致地盯着阮凝香。 阮凝香转身来到秃鹰寨的陈姑爷面前,当着二虎的面,将另一本册子交到了他手里。 陈姑爷打开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寥寥几字。 整个内容却是针对秃鹰寨地形做出来的一份进攻方案。 按照此方法,整个秃鹰寨的天险和防卫都不再构成威胁。 阮凝香道:“陈姑爷不必惊讶,其实早在四年多前,我父亲就已经将整个南境范围内的,所有山寨的地形优劣形式分析透彻。 当年之所以还约他们密谈,不过是不想靠着杀戮来征服于大家。 只不过,那群鼠目寸光的家伙,不知好歹,最后非逼得我们云渡山灭了他们!” 阮凝香目光在他俩之间流转,故意提及当年她父亲之事,就是为了敲山震虎,给予警告。 她踱着步子,又说:“当然,我也不是个杀戮成性之人,不然我也不会约你们见面。既然你们选择归顺我们云渡山,那我自然会护你们周全。” 言子瑜捏着茶杯,轻轻转动着,他在寻找一切可以反击的机会。 阮凝香又坐了回来,冲着一旁盯着她看的言子瑜暗暗眨了下眼睫。 那俏皮的一下落在言子瑜眼里,更像是调情。 言子瑜附和道:“当然,这个小册子,只是防卫部战图的一小部分,夫人还有另外一份防护措施的方案,看来夫人对这南境是势在必得。” “这还得感谢相公的倾囊相助。”阮凝香笑容一收,“想必两位当家的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意思明了。 要么归顺,要么打得他们归顺! 陈姑爷起身抱拳道:“我秃鹰寨自愿归顺阮大当家的,绝无策反之心。” 二虎一听,他急了。 他更想知道里面到底写了什么,能令一旁的秃鹰寨陈姑爷临阵倒戈。 他拉着陈姑爷,陈姑爷却压低声音道:“二虎管事,还是擦亮眼睛,看准形势的好。” “你!”二虎怒冲冲地指着他。 言子瑜又道:“这么和你说吧,这里面的内容,一字亦可杀百人,一字亦可值千金。不知二虎管事,是想一字杀百人呢,还是想一字值千金呢?” “你什么意思?”二虎皱眉道。 言子瑜轻飘飘地说:“意思很简单,想留下命,用钱来买,这里面的字还不少,也不知黑虎寨有没有那么多钱。” 二虎自然也带了不少自己的人过来。 闻言,他的人都开始嘀咕起来,大家上山落匪,本就是想图个安稳,没有谁愿意平白无故的小命不保。 阮凝香看向言子瑜,言子瑜不怒而威,看来他还真是因为二虎的一句话,记仇了。 阮凝香朝着厅里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二虎身上,道:“要不这样吧,你向我相公赔个不是,我给你打个折,放过你们山寨里的人。你只需花钱买你自己的命就行,只是你的命,不知二虎管事,觉得又能值几个钱?” 二虎的脸色白了又白,看向正前方悠闲品着茶的言子瑜,突然站了起来,“男子汉能屈能伸,赔就赔!” 言子瑜放下茶,二虎子走上前,双手一抱拳,弯下腰,“在下有眼不识金镶玉……” 突然,二虎子一起身,手里多了一条银丝,言子瑜眼里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整个人便落入了二虎的手里。 第55章 姑爷反了 二虎的中指上,有一个特制的银色指环,而勒住言子瑜脖颈的银丝,便是从指环中抽出来的。 银丝细得微不可查,却只要轻轻一用力,便可轻易地割断一个人的脖颈。 言子瑜脸上笼罩起一层阴森薄雾,袖管中滑落的银针,捏在手中。 刚刚那一瞬,明明有机会动手,他却没有动,因为他等的就是双方反目的时机,他要在险地中踏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二虎挑着眼尾,漾着几分小人得志的笑意,“既然阮大当家的当这人是个宝,不知又能拿出多少诚意来换这人的命?” 不过是瞬息间,便发生这种变故。 密谈是不许带武器进来的。 阮凝香的刀也按照规矩上交了。 而眼前的这群人,明显有了准备,手中都有一根极细的银丝,像是某种特定的武器,躲避了搜查。 言子瑜不能死,死了朝廷肯定会派兵过来,到时整个南境就彻底完了。 阮凝香怒道:“放开他!” “放开他!你以为你的人,就是你的人了?”二虎手中一用力,言子瑜的脖颈上便出现一道细微血痕,“宋大当家的,我们已经按照之前的约定,只要你拿下这个野丫头,我和陈姑爷便以你唯首是瞻。” 宋霁看着眼前的情景,明显地犹豫了下,才走上前:“阮大当家的对不住了。” 阿珂先一步护在了阮凝香面前,指着他,吼道:“宋霁你什么意思?” “等等。”阮凝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我愿意用防卫布战图来换呢!” “防卫布战图?”二虎贪婪一瞬,手中的银丝又松了几分,“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 “他可比防卫部战图值钱多了。”一直坐在一旁。冷眼看热闹的陈姑爷,来到了阮凝香面前,“我要你来换他。” “大当家的万万不可!” 阿珂想要阻止,却被宋霁无情地拦了下来,两人在一旁先动起手来。 言子瑜脖颈上的血丝染红了根不易察觉的银丝,变得刺眼夺目。 命拿捏在他人手中,阮凝香只能回道:“好!”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阮凝香对陈姑爷说道,“不要为难我的人,也放了我相公,我可以做你们的人质。” “我答应你便是。”陈姑爷道。 阮凝香任由黑虎寨的人绑住了手,又被银丝抵着脖子,彻底没了反抗的能力。 “还不放了我相公!” 陈姑爷朝二虎子使了个眼色,二虎子不情愿地松了手,一尺长的银丝又缩回了指环中。 言子瑜抹了把脖颈上的血痕,掏出帕子,细细地擦着,深如寒潭的眼眸中渐渐冒出危险。 二虎拎着阮凝香的衣领,厉声道:“南境的防卫布战图在哪儿?” 言子瑜却突然笑了起来,“还真是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 “你他妈的是不是找打!” 被嘲笑了的二虎很不爽地扬起胳膊,刚欲上前,便被陈姑爷拦住了。 陈姑爷道:“姑爷有话还请明说。” “既然我夫人用自己换我的命,那我用一个秘密换我夫人的安全如何?”言子瑜转身道。 “姑爷此话怎讲?”陈姑爷客气地请他落座。 言子瑜并未坐,而是俯在陈姑爷的耳边低声说:“云渡山防卫上的破绽,不知能不能换我夫人一条命。” 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短短的一句话足可以搅乱南境之地。 陈姑爷诧异道:“云渡山四面环江,江水凶猛,进出全靠那一道云渡桥,又有何破绽?” “我既然说了,那自然就是有。”言子瑜又直起背。 阮凝香虽没有听清他们之间说什么,可当她看到言子瑜阴恻得意的神情时,一种隐约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如果,言子瑜一旦利用这个机会,放火烧山,整个云渡山便就会不复存在。 是她大意了。 还以为自己可以扭转乾坤。 她以为只要把他看在身边,他便没了机会。 她高估了自己,也看低了言子瑜。 她错了,大错,特错! 阮凝香含泪冲他摇头,“言子瑜,不要做出让我恨你的事!” 言子瑜看过来,“我一心想要救夫人,夫人这话又是何意?” 这里说话不便,阮凝香只能用眼神表达焦急的情绪,“子瑜,请你相信我一回。” “啪!” 二虎隐着怒火的一巴掌,朝着阮凝香的侧脸狠狠甩了过来,“妈的,都这个时候,还没看清自己的形势么?” 阮凝香的半边脸瞬间肿了起来,言子瑜眉宇间浮现怒色,“既然二位对于我的提议不感兴趣,那便把我也绑了吧。” “二虎,现在不是惹是生非的时候。”陈姑爷凶了二虎一句,又望着言子瑜,“姑爷莫气,二虎他就是个冲动的性子,没别的意思。” 言子瑜隐在衣袖中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顶了顶牙床道:“陈姑爷,有些话我只想和你说。” 陈姑爷靠近一步,言子瑜又悄悄说了一句话。 陈姑爷的脸色变了又变。 屋里暗潮涌动,外面真刀真枪。 一道道的黑色人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将小巷前后左右围堵。 个个手握佩刀,一身嗜血杀气。 齐昊霖受了阮凝香的命令,蛰伏在这云溪城内,将另一群隐藏在巷口中的黑衣人包裹起来。 鲜血缓缓流动,染红了一地白雪。 死伤一些,大部分人都被齐昊霖制服。 蛰伏已久的齐昊霖听到了姑爷的召唤,冲进来,猛地推开房门,门上落下一片白灰。 齐昊霖忙用手掩住口鼻,那白灰是石灰,却灼伤了眼睛。 就在这一瞬间,屋内埋伏的人,已经冲上来,将他制服。 言子瑜对齐昊霖有惜才之心,之前有命令说,不准杀他。 所以只是将其制服。 “姑爷,不,应该叫言兄,真是好手段。”陈姑爷拍手称赞道。 言子瑜捻动着血玉扳指,“只是恰巧知道这里有石灰罢了。” 阮凝香嘴巴被堵住了,瞪得滚圆的眼眸充斥着怒火。 言子瑜冷漠地瞥着她,“夫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和你父亲一样,有一颗慈悲的心,在这个乱世之中,枭雄的手里向来都是沾满鲜血的。” 第56章 爱被透支 阮凝香和她的人,最后都被分别关押看管起来。 陈姑爷客气的请言子瑜落座。 那个叫二虎子的人,不过是个冲在前面的莽夫,这个不动声色的陈姑爷才是幕后的主使者。 言子瑜也不再避讳,直接道:“拿笔墨来。” 很快便有人送上来笔墨。 言子瑜落笔,画了一份简易的云渡山防卫地形图。 他敲了敲道:“云渡桥是整个云渡山唯一的进出口,这便是破绽。” “此话怎讲?”陈姑爷不解道。 “如果毁了这桥,烧了这山呢?”言子瑜露出阴狠的表情。 陈姑爷恍然大悟,“没想到言兄居然是如此狠厉之人。” “彼此彼此。”言子瑜轻轻一捏手中的毛笔被折断,“我还知道当年云渡山老二当家留下的防卫布战图在哪。” 他们手中的两本小册子,只是针对他们自己山寨的地形防卫上的漏洞。 而那防卫布战图,却是有整个南境范畴内,根据地形做出来的天险防卫。 这个诱惑他们当然眼馋。 “在哪?”一旁的二虎子先坐不住道。 一向隐藏极好的陈姑爷,眼里也流露出贪婪的目光。 不过,很快又将那抹急色隐藏了起来。 陈姑爷道:“二虎管事,还是去盯着一点宋大当家的。” 这明显是想把他支开,自己独吞了。 二虎自然不愿离开。 陈姑爷又强调道:“宋霁一旦是假意策反,暗中搞出什么动作,你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操!”二虎气冲冲地摔门出去。 陈姑爷才敛回神情,道:“言兄既然都有了这防卫布战图,为何要告知我等?” “我不是这本地人,我志也不在此,我只想回到京城。那图对于我来说不过是废纸一张。”言子瑜眼神幽深,“不过,我要用这图换另一个人的命。” “请说。” “云渡山上我的一个朋友。”言子瑜道。 “言兄还真是性情中人。”陈姑爷道,“既然是言兄的朋友,言兄带走便是。” 言子瑜道:“陈姑爷可能对云渡山不了解,云渡山的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身份证,没有身份证的人是不能出入云渡山的。” “哦?”陈姑爷诧异地挑了下眉。 言子瑜继续道:“而我这位朋友的身份证,只能有我夫人一个人知道。” “什么意思?”陈姑爷听不太懂他的话。 “我要先拿到身份证,救出我的朋友。”言子瑜说。 陈姑爷打量着俊美中带着清秀英气的言子瑜,“我倒好奇言兄的朋友到底是何方人士?” “红颜知己而已。”言子瑜捏着扳指,浅浅一笑,“不巧,被我夫人也掠上了山。” 陈姑爷也笑了起来,“原来江湖上的传闻都是真的,看来这阮大当家的对言兄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言子瑜脸上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道:“我会先把山寨的所有人员名单,以及云渡山的防护图拿到手上交,来表达我的诚意,至于这南境的防卫布战图,我要确保我的安全后,再给你。” 陈姑爷知道这事急不得,也不怕他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阮凝香被单独关进了后院的账房,又派人层层看守着。 外面的雪花早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房间里没有炭火,又湿又冷。 阮凝香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坐在冰冷的地上,头埋在膝间,身子不停地晃颤着。 言子瑜走进来,脱掉自己身上的暗红斗篷,披在了阮凝香身上,又将她被绑在身后手中的小匕首拿了过来。 “夫人,还是不要做傻事的好。”言子瑜将小匕首又插入银簪中,收进了自己的怀里。 阮凝香倔强地抬头,再给她一点点时间,她就能割破这绳子。 如今手脚依旧被绑着,嘴巴也依旧被堵着,充满血丝的眼睛,落下几道泪痕,含恨地瞪着他。 言子瑜看习惯了她温柔的笑眸,这种充满怒火的神情,令他很陌生,很不喜。 心里无端地浮起一抹烦躁。 他伸手将阮凝香散落的头发别在了耳后,指腹在她冰凉湿润的眼角反复地摩擦着,仿佛用力摩擦就能擦掉那抹戾气似的。 慢慢的眼尾揉出一抹血色。 言子瑜才满意地露出一道阴恻恻的笑意,“夫人放心,一日夫妻百日恩,二虎的一巴掌,日后我定会千百倍地替夫人还回来。” 阮凝香依旧瞪着他。 眼前的人依旧还是那个猜不透情绪,捂不热人心,又处处是危险的腹黑男配。 再怎么努力,剧情都不会被改变么? 阮凝香感觉好累啊。 言子瑜抚摸着她红肿脸颊的手,移到嘴边,将那块粗布拿了下来。 “子瑜,你知道么,一个人的爱是会被透支的。”阮凝香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眼里的恨意渐渐消失,变成了一种极度的失望,“我知道你是当朝九皇子。” 闻言,言子瑜的脸色微微一变,抚摸着她的手顿了下,缓缓地收了回来。 只是意外了那么一瞬。 他站起来,咬着牙床,遏抑着怒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知道了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用这个威胁我?” 阮凝香苦涩地笑着,“枉你这么聪明,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么?” 言子瑜讥笑道:“夫人你这话说得是不是有点不过脑子?” “相公,我一心解决南境之乱,只是为了统一南境山匪后,将来有一日,我携带南境所有百姓,归顺与你。其实,我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收服南境后会向朝廷诏安。” “巧言令色,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言子瑜怒火又燃烧起来,恶狠狠地盯着那张惨白的小脸。 就算刚刚这人不顾危险地换下他,可那样又能怎样? 她不过是个山匪,自己的母亲还陷在水深火热当中,他必须快速地解决这里的麻烦,赶回去。 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 南境他势在必得! 阮凝香却还在蛊惑:“就算你杀了我们,搅得南境大乱,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无非就是死了一些山匪,再惹得百姓对朝廷的不满,物极必反,你这样做,只会有更多的山匪冒出来。 如果,我们自愿归降,我就是你的一把刀,为你冲锋陷阵,披荆斩棘的武器。 相公是想毁了这把刀呢,还是想拥有自己的一份力量?” 言子瑜负在身后的拳头,死死地捏着。 第57章 绝境求生 “慧心,是慧心和她的丫头对话中,我知道了你的身世,我当时是不信的,可是我又不得不信,不得不去接受事实,我开始防着你,可是我依旧是那么喜欢你。” 阮凝香留意着楚煜的每一丝神情,依旧声泪俱下地说: “你是皇子,我是山匪。你和我之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可我阮凝香已经没有了父母家人,不管相公是不是自愿,在我眼里,你都是我唯一的亲人。 所以我偷偷地为你谋划。 就是为了有一天,我洗去土匪的身份,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边,哪怕是你多看看我一眼呢,就算是作为一把刀,我也愿意。” 阮凝香跪着往前挪了挪,想要去拉他的手。 可是手脚被绑着,只能用那双充满泪水的双眸哀求着他,“子瑜,别抛弃我好不好?” 言子瑜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听,不要信,可还是被她搅得心乱如麻。 他捏了捏眉心,避开阮凝香充满蛊惑的眼眸,低声质问:“惠文的身份证在哪?” “没有。”阮凝香眸子里的光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她垂着肩膀,瘫坐着,“云渡山只记载了慧心的名字,并无她的生辰和居住地址,无法核实这个人的存在,所以压根就没订做她的身份证。” 说什么为了他,还不是处处在防着他,牵制着他! 卑鄙! 言子瑜恨恨地一把捏着阮凝香的下巴,压抑的声音里染着薄怒,“那她怎么才能出山?” “原来在相公眼中,云渡山上下七千多人,百个日夜的夫妻之情,都还不及一个慧心。呵呵……枉我的一片深情,不顾一切地为你筹谋,到头来都不过是一场可悲的笑话,咳咳咳……” 笑声含着虚弱地咳嗦声,透着无尽凄凉与绝望的眼神,令言子瑜感觉到一种陌生的沉甸甸的情绪积压在心口。 他心里堵得厉害,像窒闷一般。 缓缓松开了捏着阮凝香下巴的手,逃离般想要离开这里。 阮凝香望着言子瑜决绝的背影,虚软地依在墙壁, “在云渡山,有一份山寨人员的名单,还有一封我自愿归顺的密信。子瑜,这便是我的诚意。” 言子瑜离开的脚步又顿住了,他犹豫了好久,久到他再次筑起防线,才再次走过来,蹲下身。 这次不再回避她的眼睛,他想透过那双泪眼朦胧的眸子看穿她的心机。 阮凝香俯过身,在他耳边轻声缓慢地说:“在我们卧房床上的枕头里。” 说完,阮凝香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下,同时,一滴眼泪淌到对方的脸上。 言子瑜睫羽一颤,转为了怒火,“你!” “相公,想骂就骂吧,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次非礼相公了。” 阮凝香睫羽轻颤,仰视而笑,像是开在绝境中风雨飘摇的一朵惨白小花。 还在挣扎! 言子瑜怒不可遏,一掌朝她的后颈劈了过去,将阮凝香直接劈晕。 账房的门被他进来时便反锁了,言子瑜将阮凝香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拿起一个板凳放倒,将暗红色的斗篷盖在了凳子上。 他抱起阮凝香,这间账房后面藏着一间密室。 知道的人不多。 至于那个麻子脸知道的事情太多,早就被他,暗中给咔嚓了。 言子瑜悄无声息地打开暗门,将人放在了地下的密室里。 出来时,他依旧一副无情且清冷的模样。 他打开门,走出来,门口的守卫不是宋霁的人,而他也没有看到宋霁。 猜测出二虎等人,定是不信任宋霁的。 言子瑜对着门口守卫说:“我已经把夫人迷晕,十二个时辰内,都不会醒来,麻烦几位看守的大哥,不要进去打扰她了。” 言子瑜又掏出一些银子,“夜长天冷,买点酒,暖暖身子。” 几名山匪都是穷乡僻壤出生,空有一身蛮力的农夫,看到钱,自然高兴。 不过,还是有一个人,顺着开着的门往里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依偎在墙角的一抹红色身影。 门就被言子瑜锁上了。 言子瑜掸了掸身上的落雪,望了一眼白蒙蒙的天空。 便不再犹豫,出了赌坊。 他的那枚影子还守在街上,言子瑜吩咐他看好里面的情况。 趁着天还没黑,快马加鞭地赶回了云渡山。 云溪城里发生的事,云渡山还并不知晓。 秀儿看到风尘仆仆的姑爷,跑过来,“小姐和阿珂呢,怎么没和姑爷一起回来?” “他们还有些事没办完,暂时留在了狼犽寨。” “那姑爷怎么自己回来了?”秀儿又问。 麻烦。 言子瑜睨了一眼她,懒得编理由解释,直接洒了一抹药粉,把人弄晕了过去,又拖进了房间,丢在了一旁。 言子瑜找到了阮凝香的枕头,枕芯里是荞麦皮,里面确实发现一个用粗布包裹着的东西。 言子瑜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捏着信的手都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期待阮凝香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不然误了他的大事,他定然让整个南境都陪葬! 他一点点地打开那层粗布,露出里面的信函。 上面的落字是:楚煜亲启。 是楚煜,不是言子瑜。 她果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言子瑜颤巍巍地打开那封信。 ‘子瑜,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说明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反目的地步。 亦或许,我也已经死了吧。 我知道了你的身世,我也猜出来你来这里的目的。 我犹豫过,也迷茫过。 可无论如何,我依旧是那么地爱你,无关你的身份。 可是,我们之间又隔着那么大的差距,你突然变得那么的遥不可及。 我该怎么办,才能留住你。 子瑜,我想了很久,才想到了一个自认为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想收服南境内所有的山匪,我想带着他们向你招安。 你不可以拒绝我的好意。 为了爱,为了你,为了不负遇见,我可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不过,你既然已经看到了这封信,那便说明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 我是不是很蠢,很好笑啊。 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很高兴能遇见你,和你夫妻一场。 子瑜,容我最后再自私地叫你一声‘相公’。 如果,有缘的话,来生我们再见。” “一堆的错别字。”言子瑜讥讽地扯着嘴角,“就那么点本事,还敢收服南境山匪。” 粗布包裹着的还有一份厚厚的人员名单。 每一个人名都有编号,性别和居住地址,就像当初他看到的那个小小的铜牌一样。 言子瑜也不得不承认,阮凝香确实有着几分能耐,如果她真的能归顺于他的话…… 一直陷入在绝杀中的言子瑜,仿佛看到了另一条求生的出路。 他揣起手里的东西,急忙跑了出去。 夜已经黑了,宵禁的桥已经落下。 第58章 暗处影子 陈姑爷做了两手准备,既是观望局势又是破釜沉舟。 如今这一步,自然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鬼,没了退路。 所有人都没有睡。 陈姑爷按照言子瑜的提醒,精心策划着,如何才能毁了这桥,烧了这山。 计是好计,只是他一时没有想透到底要怎样实施。 外面雪花依旧,天不知不觉已经黑了下来。 他起身,带着一壶热茶,来到关着阮凝香的地方。 “人怎样?”陈姑爷问。 “阮大当家的被他相公迷晕了,暂时都不会醒过来。”看守的门卫道。 陈姑爷知道这个新姑爷心思多,他也并不完全信任他。 刚要命人将房门打开,突然一道锋芒,“嗖”地从房顶上飞射而来。 陈姑爷猛地拉过身旁的护卫,挡在了他面前。 一把带着红缨流苏的飞刀没入护卫的胸口。 陈姑爷警惕抬头,瞧见一道黑影在房梁上窜动。 他不敢掉以轻心,二虎子已经去街上清理余党,居然还能有余党摸到这里。 也不知二虎子到底怎么办事的,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没用的家伙。 陈姑爷又多派了一队人马看守,他亲自带着人追了出去。 …… 言子瑜直接去找了赵景然。 如今山寨里的事,基本都是赵景然在管理,他不信阮凝香没有其他的后路。 他一路策马奔腾。 天冷,忙了一天的赵景然早早的就歇下了。 “嘭”的一声。 言子瑜不管不顾地踹门冲进来。 赵景然还以为屠三又活过来了呢。 惊恐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一身防备地拿起枕边的软剑。 “原来是姑爷啊。” 看清来人,赵景然丢了剑。 刚打算再缩回暖和的被窝里,就被言子瑜又揪了出来。 “阮凝香和宋霁在山下出了事。” “什么?” 赵景然慌忙起床,穿衣服。 言子瑜简单地说了下,自然也隐去了他背叛一事。 “如今已经宵禁,你能不能带人出去。”言子瑜道。 能,宵禁并非是死规矩,想要出山,只需要出山密语。 赵景然清点了五十名身手极好的护卫。 云渡桥被高高地吊起。 那里的防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最值得信任的自己人。 他们彼此认识且熟悉。 赵景然按照规矩,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说:“奇变偶不变。” “符号看象限。”那人又道,“天堂有路你不走。” “学海无涯苦作舟。”赵景然又回了一句密语。 就在言子瑜的质疑中,高高的云渡桥被放了下来。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注定今晚是个不安夜。 陈姑爷在城里追了一圈,他身边的护卫,又陆续到了几个,每一个胸口上,都插着一把锋利的飞刀。 对面隐藏着高手。 是谁这么厉害? 陈姑爷快速地思索着,云渡山还有谁有这么厉害的身手,想了一圈也没想出来。 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口。 陈姑爷看到倒在血泊中,那些他曾带来,隐藏在云溪城的兄弟们。 身上的伤是刀伤,剑伤。 有他的人,还有一小部分是云渡山的人。 铺满了整条巷子。 地上的血已经冻成了冰碴,显然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时,便看到对面巷口涌动着的人群,陈姑爷立马道:“大家小心。” 所有人快速地躲了起来。 对面自然也发现了这里的动静,“缩头缩脑的,有本事出来一战!” 那声音是二虎! 陈姑爷走出来,二虎明显一愣,这时一把飞刀又猛地射过来。 朝着二虎。 二虎慌忙去躲,还是伤了手臂。 二虎道:“怎么回事?” 陈姑爷望了一眼,二虎身旁的宋霁:“小心埋伏,回去再说。 一回来,陈姑爷便忍不住道:“宋大当家可还知道什么消息?还有谁隐藏在这云溪里。” 宋霁坐在那,脸上是明显不高兴,“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 陈姑爷却笑着道:“自然不是不信任宋大当家的,只是,如今我们已经是破釜沉舟,和云渡山撕破了脸,自然是容不得半点疏忽。” “我只是中间人,阮凝香有什么计划,自然不会全部告诉我,城里有埋伏,那估计也是余党。” …… 马蹄踏过,渐起积雪。 言子瑜一行人快马加鞭,来到云溪城,将马留在了城外的树林中。 赵景然带着一众人马悄悄地潜入了云溪城,又依计划隐藏了起来。 言子瑜自己先去了赌坊,探下情况。 推开门,便看到屋里的三个管事。 他不清楚这里,有没有暴露什么,掸了掸身上的积雪,走进来,神色自若,道:“让三位久等了。” 陈姑爷没找到他速度居然这么快,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我还以为言兄需要明日才能赶回来。” “我也是有身份证的人,又是姑爷,他们并未多防着我。” 言子瑜接过茶,暖了暖冻得僵红的手。 “能看得出阮大小姐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好。” 陈姑爷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流露出一丝嫉妒的语气。 “那又如何?”言子瑜品着茶,讥讽道,“这世上的好女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就要为了她,留在这荒蛮之地一辈子!” 陈姑爷弯了下唇角,转移话题,“我按照你的提议,研究了下,计谋是好计谋。只是……这一场雪,下得很不是时候,这个计划恐怕一时开展不开。” 言子瑜扫了眼,他画的那张云渡山的地形防卫图,“其实,只要毁了桥,先断了他们的路,至于火,那还不是随时都是时机。” “哦?” 陈姑爷还是不明白,他探究的目光从言子瑜身上,移到了一旁的二虎和宋霁身上。 他道:“以防阮大当家带来的余党,再折返回来,二虎管事和宋大当家的,还是先去外面看着一点的好。” 又被支开,二虎明显不愿意。 宋霁拉着他,才不情不愿地摔门离开。 二虎骂骂咧咧:“连个刀都拿不动的上门女婿,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宋霁叹道:“那能怎么办,谁叫咱俩都是莽夫呢,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能先顺着呗。” 二虎在一旁的护卫手里拿过酒,坐在廊檐下,猛地灌了一口,将心里的憋屈气,压了压。 第59章 腹黑的姑爷 屋里,几个炭火盆,幽幽燃着火。 言子瑜拿过小炉上,沸着的茶水,为自己和陈姑爷又续了一杯。 陈姑爷指着地形图,不解道:“你说烧了这桥,可这桥若是烧毁了,云渡江那么宽,江边又有高高的城墙和人员把手,这火又该如何去放?” 言子瑜将茶杯轻轻推到陈姑爷面前,轻吐五个字,“孔明借东风。” “你是说?”陈姑爷眸子微亮。 “利用孔明灯,只要算好风向和距离,在孔明灯上放置大量的白磷或火药,利用风势,这把火自然不愁烧不起来。” 言子瑜捏着茶杯的指尖微白。 他本来是有另一个更不会被人们怀疑的好方法,却被阮凝香的一句:严禁一切易燃易爆的物品带回山,而行不通了。 孔明灯是下下策,也算是良策。 “言兄果然聪明。”陈姑爷猛然醒悟,夸赞道。 言子瑜举杯,“那我就先恭喜陈姑爷,坐拥这南境第一人了。” 陈姑爷眼里闪过暗光,面上却微笑道:“言兄如果想做这南境第一人,我陈某自愿让位。” 言子瑜知道这人还没有完全信任自己。 也是,对于一个不惜生命危险,也要图利的人,怎么可能因为寥寥几句话就完全信任一个陌生人。 或者说,除了他自己,他不信任任何人。 陈姑爷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他。 言子瑜掏出阮凝香的那份南境人员名单,推到了陈姑爷面前, “我说了,我会先表达我的诚意,至于那个防卫布战图,所有的内容都在我的脑子里,只要我能安全的离开南境,我自然会默下来,交给你。” 陈姑爷拿着那密密麻麻的人员名单,走到炭火盆前,手一松,火苗瞬间窜了起来。 照亮了他眼里的那股仇杀之气。 四年前,他父亲为了得到这防卫布战图,不惜暗中黑吃黑,杀了阮二当家的,本胜利在握。 却不想被阮大当家的带人连夜灭了他们山寨。 他虽侥幸逃过一劫,却不得不隐姓埋名,甚至不惜入赘秃鹰寨,十七岁便娶了那个丑婆娘,忍气吞声过了近四年的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让他抓到机会,这云渡山,南境,他都要! 火苗越燃越旺。 名单上落着的一个个人名,仿佛化作了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又在他们面前逐一燃成了灰烬。 陈姑爷拿起他手边的那杯茶一口饮尽,“言兄奔波了半晚,也累了,早点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言子瑜从这间房出来,就碰到了守在门口的二虎。 “你都和他说了什么?”二虎子拉着他,焦急不安写在脸上。 陈姑爷紧跟其后走出来,微怒道:“二虎兄,现在最忌讳的便是窝里反!” 二虎子道:“谁叫你俩总是瞒着我!” “瞒着你,是因为你做事太鲁莽。”陈姑爷道,“不过,现在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一边训他,还一边使唤他做事,二虎心里不爽,梗着脖子问道:“什么事?” “弄些火药,越多越好。”陈姑爷道。 二虎子望着漆黑飘雪的天,“深更半夜,又下雪,你叫我去哪弄啊?” “夜长梦多,一旦天亮,宵禁解除,这里的变故传回云渡山,恐怕就……”言子瑜点到为止。 陈姑爷思索阵儿,说:“我记得城南有一家卖烟火的店,你去那里看看,不行勾兑些火药出来,不过,你要小心城里的埋伏,多带点人马。” 二虎再二再虎,也知道现在不是闹矛盾的时候,只好带着一队人马出发。 “利令智昏,陈姑爷日后恐怕得多防着点二虎管事了。” 言子瑜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落下一句话,便朝着后院走去。 陈姑爷盯着消失在雪夜中的背影,转身回了屋。 言子瑜并未走远,暗中观察了一番。 宋霁又被那个傻缺二虎,给带走办事去了。 而要去的地方,早就已经被赵景然埋伏了起来。 就算这样,这里守护的人,明面上能看到的守卫,还是有四五十人。 言子瑜快速地思考一圈。 擒贼先擒王。 他本不想自己动手的。 如今只能再脏了手指。 茶被他动了手脚。 言子瑜去了茅房,等着陈姑爷的出现。 陈姑爷腹痛难忍,没多一会儿,便开始跑茅房,刚推开茅房门,便隐约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快速地朝着自己的小腹处,点了两个穴道。 那难忍的腹痛堪堪缓解一些。 躲在茅房里的言子瑜听到戛然而止的脚步声,就已经意识到陈姑爷起了防备。 他只能随机应变。 门在吱呀中,被缓慢地推开。 言子瑜猛地回过头,“陈姑爷?” 目光又落在他推门的手上,装出一副尴尬极了的模样,“我没锁门么?” 陈姑爷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明显也是一愣,随即又把门关上。 言子瑜顺了顺衣摆,走出来,“陈姑爷请吧。” 言子瑜观察了他的表情,陈姑爷面容不见丝毫急躁之色。 这么敏锐的洞察力,又能抵住无味茶的功效,这人的功夫不会太低。 擦身而过,言子瑜突然道:“哦,对了……” 闻言,陈姑爷脚步跟着一顿。 言子瑜指尖一动,一把小匕首从袖口滑入手中。 冷白的锋芒自他低垂的眼畔划过。 刀刃堪堪擦过陈姑爷的颈间。 陈姑爷已猛地一掌挥出,将言子瑜震得接连后退。 言子瑜捂着胸口,几滴血顺着他的唇畔滑下。 陈姑爷讥讽道:“姑爷隐藏的真是够深的,不过你也太小看陈某了,你以为用一把匕首就能杀得了我?未免太天真了吧。” 院内高高挂起的灯笼,被风吹得凌乱,落下纷纷扬扬的雪影。 忽暗忽明的烛火映在言子瑜惨白的脸上,无端给他绝美的容颜又添了几分迤逦。 他缓慢地牵动着嘴角,漾出阴邪又绮艳的笑,“哦,是吗?” 他抬手,虚晃一招,陈姑爷猛地去躲,却不想又一道锋芒至言子瑜的指尖射了出去。 陈姑爷感觉到一股酥麻顺着颈间擦过他的身体。 他伸手捻下脖间的血珠,看着指腹上逐渐发黑的血渍,脸色骤变。 “你在匕首上涂了麻药?卑…鄙……!” 第60章 子瑜,我冷 陈姑爷怒不可遏地说完这句话后,便恨不得一掌击毙言子瑜。 可他刚催动内息,身体就不受控制倒在地上。 言子瑜掏出帕子细细地擦着嘴角沾染的血丝。 居高临下地睨了一眼,面色逐渐暗紫的陈姑爷,悠悠道:“错了,不是麻药,而是见血封喉的毒药,而且也不是匕首,是银针啊。” 银针? 陈姑爷还想再说什么,最后都只是无能为力的抽搐了几下,便僵在那里不动了。 言子瑜缓缓收回视线,抬头,手中锋芒再出射出。 一串灯笼,又被他无情地丢在了那具尸体上。 尸体在寒风中瞬间燃烧了起来。 后院看到火光的山匪们,纷纷鱼贯而出。 言子瑜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看守齐昊霖的人,还剩两名山匪。 言子瑜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在拐廊处大步走出来,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了么?” 两位山匪伸着脖子张望,“好像着火了。” 言子瑜像是蛰伏在夜色中的猎豹,已然靠近,手中两枚银针,猛地射出。 两位毫无防备的大兄弟,应声倒下。 言子瑜找到钥匙,打开房门。 “谁?”陷在黑暗中的齐昊霖戒备道。 “救你的人。” “姑爷?” 齐昊霖眼里落入了石灰粉,此刻什么也看不清,只能依靠听觉。 “赶紧走,一会儿他们反应过来,就走不了了。”言子瑜割破绑着他的绳子。 齐昊霖摸黑道:“我的剑。” 真麻烦! 言子瑜拿回齐昊霖的云洲剑。 刚要走,那群反应过来的山匪,又跑过来。 言子瑜手指抵在唇上,吹了个口哨。 片刻后,房梁上窜出一个黑色身影,那个黑影蒙着黑色面纱,手里拿着两把飞刀。 言子瑜道:“这里交给你们了。” 暗室。 到处黑漆漆地,潮湿带着一股子刺骨的阴冷。 阮凝香是被冻醒的,什么也看不清,一开始,他只以为是天黑了。 可是,又不对。 就算天黑了,窗户也不可能一点光都没有。 这里不是之前关押她的地方。 她手脚还被绑着。 废了好大的力,才将绑着手脚的绳子解开。 又摸黑找了一圈,除了磕磕绊绊,落得一身狼狈,半点出口的影子都没找到。 外面的情况如何,她不知道,也不知道剧情会怎么个发展趋势。 甚至连自己现在在哪,她都不知道。 时间在黑暗中一点点流逝,情绪在崩溃的边缘来回撕扯。 阮凝香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快被冻透了。 冷,不停地打着颤。 就这样冻死在这里了么? 阮凝香无助地缩着身子,环臂抱着自己。 脑子也开始浑浑噩噩地变得不清楚。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了的时候,暗门从外面被推开。 投射进来的一缕暗光中,有道身影走了过来。 阮凝香虚弱地抬了下眼皮,却连戒备的力气都没了。 “还愣着干嘛,准备冻死在这?”言子瑜站在了她面前。 阮凝香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在打颤的牙关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 “子瑜?” 阴影笼罩着瘦小的身影,言子瑜看不清阮凝香的表情,却感觉到她虚弱得不像话。 顿时,又冒出些无名的火气,“你就是这么坐着等死的?” 她能怎么办,该说的已经说了,能做的她也已经做了。 除了凭天由命,她还能怎么办。 阮凝香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杵着身旁的木箱子缓缓站了起来。 缓缓伸手去抓言子瑜的衣袖。 言子瑜没有躲避,阮凝香便又顺着衣袖一点点地攀附上他的手,僵掉的嘴角微微蠕动着,发出微弱的声音,“子瑜,别凶我,我已经没力气和你吵架了。” 手上传来冰冷的温度,令言子瑜胸腔猛地一窒。 半晌,言子瑜又将那一瞬不受控制的情绪收了起来,抽回手,转身往外走。 阮凝香失落地缓缓地卷起僵硬的手指。 也不知道出去后,又要面临什么样的困境。 她好累。 累的呼吸都在如刀绞般的痛。 又觉得很委屈,委屈到鼻子发酸。 她想家,想那个有人疼爱,温暖的家。 甚至觉得就这样死在这里也好。 说不定那样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了。 泪水止不住地滚了下来。 去而又返的言子瑜再次映着暗光走过来,见阮凝香还站在原地。 他冷声道:“怎么冻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阮凝香颤巍巍地抬了抬湿润的眸子。 他没走。 阮凝香模糊的视线盯着他,言子瑜将手中的暗红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身体靠近那一刻,阮凝香感觉到言子瑜呼出的热气,以及他身上自带的体温。 她太冷了,好想抱着他,暖和暖和。 想着,便伸出了手,搂着他劲瘦的腰身,贴着他温热的胸膛,祈求道:“我好冷,别推开我。” 言子瑜身子一颤,怀里的人像个冰块,从上到下透着冷气。 不过是冻了一个晚上而已。 真娇气。 言子瑜手指缓缓地落在了她冰凉发抖的肩上,一股温热的内力,隐隐传递过来。 许久,阮凝香觉得自己多了点人气,混沌的大脑也逐渐清醒了一些,才缓缓地松开了搂着他腰身的手。 言子瑜手抵唇上,闷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嘴角溢出的一抹血迹擦了干净,“这下能走了吧。” 阮凝香紧抓着身上的披风,将自己裹得严实,跟在言子瑜身后。 走出了地下暗室。 外面的天已经露出了鱼肚白,雪势也逐渐减小,寒风却越发刺骨。 放慢脚步的言子瑜开口道:“陈姑爷已经死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她这是改变了结局? 剧情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阮凝香瞬间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几分。 她带着侥幸的愉悦,小心试探道:“我会遵守我的承诺,带着南境的山匪,向你招安。” “那我就坐等阮大当家的好消息了。”言子瑜依旧一片清冷的模样。 赵景然和宋霁等人,也解决了麻烦。 二虎吓的投降,并主动交代了事实。 这件事都是陈姑爷幕后指使的。 陈姑爷给他画了个大饼,他便虎头虎脑地冲锋陷阵。 而整件事,面上都是由二虎出的头,宋霁也在怀疑是背后陈姑爷在搞鬼,只是没证据。 依照阮凝香要求,他将计就计。 只是没想到,这二虎子确实够虎的,直接要挟住了新姑爷。 一下子把他们的计划全部打乱了。 宋霁还算机警,随机应变,做戏做到底,假意归顺了二虎一党,暗中和阿珂动手,先将他们制度,确保了阮凝香带来的一行人等安全。 其中,他也多次想救出阮凝香等人,可以二虎看得太近,一直没找到机会。 还好,这场叛乱,最终有惊无险,达到了最后的目的。 只是,言子瑜依旧不是很开心。 赵景然居然没杀了二虎,言子瑜自然不会让他舒心的活着。 经过二虎身边的时候,言子瑜悄无声息地在他的心脉处下了一针。 针上无毒,而是沾了麻醉散。 人不会立马就死,但随着心脏的跳动,银针不断地刺扎着心脏。 等到麻醉散一过,便会像引发心疾一般,刺痛难忍,最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耗干心脉而死。 比直接毒死,更加的折磨人。 第61章 向你招安 被关押的人都被放了出来。 阮凝香将这里的事简单的解决了一下。 余下的事,交代给了阿珂和阿玥,由他俩分别接管两个山寨,做善后工作。 阮凝香回了客栈,吃了点热乎乎的东西,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被言子瑜拖着又去解决由他闹出来的这一出戏。 阮凝香把赵景然、齐昊霖和宋霁叫到了她的房间。 客房里燃着炭火,却依旧冷得要命。 阮凝香裹着披风,捧着热腾腾的暖手炉暖着身子,“今日之事,虽是意外,却也在我和子瑜的预计之中。” 下方坐着的宋霁拍着大腿,道:“我就说么,怎么看姑爷也不像是会背叛的小人,不过,姑爷的演技太好了点,吓得我都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好我记得阮大当家叮嘱的话,稳住了,才没轻举妄动。” “还是夫人料事如神,什么都做了安排的。”言子瑜倒了杯热茶,推给她。 话里依旧带着味,但是阮凝香还是能感觉到他细微的变化,接过热茶,润了润发疼发涩的喉咙, 笑着道:“毕竟是生死存亡的大事,总得多用用脑子吧。” “趁今日各个管事都在,我要宣布另一件事情。”阮凝香又道,“赵管事,齐管事,宋管事。” 闻言,几位都看过来。 言子瑜捻动着茶杯,目光也落在阮凝香身上。 “既然几位管事,都认准我这个当家人,那我今日便要交代一件重要的事,也是我爹和我娘曾经的遗愿,”阮凝香挺了挺脊背,“我要还南境一个太平,向朝廷招安。” “招安?”赵景然先发出质疑声,“阿香,你怎么突然会想起要向朝廷招安?” “阿然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阮凝香解释说,“当初我之所以和言子瑜成婚,其实也是我娘的一个计谋。” “什么意思?”赵景然更加不解了。 阮凝香早就想好了措辞,并将这个情况,从头到尾地推敲了一遍,认为可行。 她道:“其实,子瑜的身份是当朝的九皇子,他来我们这里就是为了招安。当然,如果我们不被招安,朝廷是会毫不留情地派兵剿了我们。” 这次连宋霁也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啊?” “当初云渡山屠三称大,我娘身体不好,就算有心还南境一个太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正是子瑜的出现,有他在背后出谋划策,我们才能扳倒屠三,收服南境其他的山寨。” 阮凝香说得振振有词,“当然,目前还有几个没有归顺的小寨子,不过我相信,他们得到消息,自然会做出选择来。” “阿香……” 赵景然费解地盯着阮凝香,又深看了一眼端坐着的言子瑜,欲言又止。 “阿然哥,我娘之所以没和你说,就是怕我假成婚之事,露出马脚。”阮凝香打消他的顾虑,“而且,事实证明,我娘当初的决定是对的,不仅保住了云渡山,还能还南境太平,招安便是最好的法子,不是么?” 其实,这里面的道理大家都懂,南境如今的处境,朝廷剿匪只是时间问题。 向朝廷招安和等着被朝廷剿灭,二选一,大家自然知道该怎么选。 赵景然虽还有些疑惑,也不可思议言子瑜的身份,但也知道以大局为重。 赵景然道:“南境虽不大,但也有三十多万的百姓,一万多的山匪,但愿姑爷别让我们这些老百姓寒了心才是。” 楚煜明白赵景然的意思,他道:“既已招安,朝廷自然会善待南境百姓。” 楚煜给了他们一个承诺,而这个承诺,需要他日后回京城去争取。 “对了,我和子瑜之间,从今以后,也不再是夫妻关系,你们也别叫他姑爷了。阮凝香说道。 言子瑜捏着茶杯的手一紧,随即又缓缓松开。 阮凝香放下手中暖炉,站起来,单膝跪在了言子瑜面前,“我阮凝香自愿向朝廷招安。” 赵景然和宋霁也纷纷下跪,抱拳,“我等自愿向朝廷招安。” 言子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然是泛起波澜。 事情以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向发展。 而这个功,比剿匪成功要更能得到皇帝的嘉赏。 只要他有功在身,他便有机会册封为王爷。 到时,他便能护她母亲一二,她母亲也能躲过殉葬这一劫。 “能还南境之地,一片安宁,是夫……”言子瑜盯着阮凝香,又忽地改口道,“是阮大当家和你们共同的功劳,自然也是朝廷的期许,我也自会向朝廷为你们邀功请赏。” 齐昊霖依旧坐在那里。 言子瑜道:“齐管事对这件事是有什么看法么?” 齐昊霖眼睛处理过,这会儿蒙着纱布。 他摸黑站了起来,却并未跪,“大当家既然已经归顺朝廷,那我齐某,也不再是管事,九皇子也不必称呼我齐管事,我就是名普通老百姓,没什么看法。” 言子瑜一直都很欣赏齐昊霖,他有心拉拢这人。 可惜,这人偏偏对朝廷怨气太重,一时之间不可能让他这么快改变心意。 “招安一事,还有很多细节需要再商议,大家都累了,剩下的事,还是改日再说。” 言子瑜给彼此找了台阶下。 阮凝香能感觉到自己发烧了,身体冷得发抖,头也越发晕沉。 硬拖着难受的身体,把这紧要的事解决完,便实在撑不住了,腿软手软地爬上了床。 抱着暖炉,阮凝香将自己裹在被子里,连个脑袋都没露,用呼出的热气,暖和着冰冷的被窝。 言子瑜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缩成一团的肉粽子,“喂,起来。” “先让我休息会儿。”声音闷闷地从被子里传出来。 忙了两天一宿的言子瑜也同样很累,揉了揉眉心,“你这个样子我睡哪?” 外面雪虽停了,可依旧阴冷,就这连燃着碳火的屋子也没有多暖和。 阮凝香不想出这个刚刚捂出一丝暖和气的被窝。 只探出一截脑袋,身体诚实地不想动,嘴上却没骨气地说道:“那你睡在这里,我去开另一间房。” 言子瑜轻瞥了她一眼,“上百名山匪在这云溪城里落脚,哪还有多余的房间给你住?” 阮凝香蜷着被子,抬着乌黑的眸子,嘟囔道:“那怎么办?要不你还睡里面?” 言子瑜褪去一身沾染风血的外袍,冷眼睨着依旧裹成粽子,占了大半床铺的阮凝香,“你就让我这样睡一晚?” 阮凝香不情愿地松开被子,将一半送到了他那边。 言子瑜猛地一拽,另一边的被角却被阮凝香死死地抓着不放。 她都没埋怨这人把她打晕,丢进那个又黑又冷的暗室,差点冻死在那里。 这会儿也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不想再挨冻。 第62章 贴贴再贴贴 言子瑜也只是抻着被角盖在自己身上。 被子并不大,盖着两人,身体难免会碰在一起。 阮凝香能感觉到,言子瑜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热气。 都说,小伙子睡冷炕,全凭火力壮,看来这话一点都不假。 她捏着被子,侧过身,面对言子瑜,这样可以更大面积地摄取热源。 又乏又累,倦意来袭,阮凝香慢慢地合上虚弱的眼皮。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阮凝香不知不觉地抱着热源,贴贴,再贴贴。 冷掉的身体,慢慢地暖和起来。 言子瑜刚睡着,就觉得有什么软软糯糯的东西缠上他,猛地睁开眼睛,去推开她,碰到她的身体,发觉她身上滚烫。 发烧了。 才被冻了一个晚上,就发烧了,还真是矫情。 抬着的手,将身上的被子,又往上盖了盖。 最好争点气,别严重了,耽误了他赶路的时间,非把你…… 言子瑜被不断往他臂弯里缩的女人,煎熬了一个晚上。 天微亮,言子瑜捏着阮凝香的鼻子把人弄醒,声音透着压抑的暗哑,“夫人睡得可好!” 阮凝香颤巍巍地睁开双眼,四目相对,阮凝香愣怔了一瞬,忙得坐了起来。 被子滑落腰间。 没有空调的房间真的好冷,阮凝香打了个哆嗦又缓缓缩了回去。 只要脸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她眯着眸子,张了张嘴,初醒的嗓音带着沙哑,“我以为抱着的是个暖炉。” 言子瑜慢慢抬起一侧的膝盖,声音比她的还哑,“有比你还大的暖炉?” “别气么,要不我给你抱回来?”阮凝香没发现他眸色的异常。 “便宜还没占够?”言子瑜扯过被子,“起床了,一会儿回云渡山。” “外面好冷,先让我缓一缓。”阮凝香抓着被子不放,“要不,你着急你先起?” “滚!” 话音刚落,就被言子瑜无情地扔出了被子,又被赶出了这间屋里。 过了好久,言子瑜才从房间出来。 吃过早饭,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又匆忙赶了回了云渡山。 秀儿还不知道发生的事,更不知道言子瑜此刻已经不再是姑爷。 一进院子,秀儿一副怒冲冲又委屈的样子,指着言子瑜,道:“小姐,姑爷他迷晕我!” 不是吧,迷晕? 对秀儿都能用迷药,轮到她就直接无情地把她打晕? 到底夫妻一场,还真是半点都不留情。 阮凝香发觉自己的地位还是那么的卑微。 她拉过秀儿,解释了一遍。 秀儿瞪着溜圆的眼睛,“小姐,你没开玩笑吧,他是九皇子,哪有皇帝的儿子,亲自剿匪的,还只身一人,小姐,你是不是被他忽悠了。” 阮凝香推着秀儿往里走,“你看我像开玩笑么?” 一番折腾,阮凝香还是没能挺过去,病了。 嗓子疼,咳嗽的胸肺也疼,发着高烧,被言子瑜逼着喝着汤药。 喝完汤药,又被言子瑜催促着,整理着招安要用的资料。 屋里生了好几盆的炭火,倒还算暖和,阮凝香坐在桌案前,苦思冥想。 在纸上刚落下几个字,便被一旁的言子瑜怒冲冲地敲着桌面。 “这个字也错了。”言子瑜陪着她半天,仅有的一点耐性也被磨没了,“夫人不是说自己多少也沾染了令尊大人的文墨么,令尊大人就是这么教你的?” 阮凝香想说,这不是错别字,而是现代人所用的简笔字,繁笔字她不会而已。 阮凝香不爽,用另一句话暗搓搓怼他,“九皇子忘了,如今你我已经不是夫妻,还请九皇子改一改‘夫人’这个称呼,我也承受不起。” “把你的伶牙俐齿用到学习上面,也不至于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言子瑜拿过她手里的笔,“起来。” 阮凝香乖乖地让位置。 言子瑜将那纸揉吧揉吧扔在了一旁,自己又重新拿了一张宣纸,平铺在桌面,用镇尺压着一角。 又命令道:“研磨。” 阮凝香乖乖地研起磨来。 言子瑜看着阮凝香用过的笔,笔毛劈叉,只好又在笔架上,挑了一根狼毛笔,沾了沾笔墨。 阮凝香在想,连她拿过的笔都不愿意碰一下,这人是有多嫌弃她。 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比较好。 阮凝香哑声道:“晚上我和秀儿一起睡,这间屋子就留给你住。” 言子瑜下笔的手一顿,好好的一个字便毁了,他用力将纸揉成团,扔在了一旁。 又重新拿了张新的宣纸,铺好。 “煜哥哥,我听说……”慧心提着裙子推门,跑进来,见到阮凝香,话便又止住了。 言子瑜还未落笔,笔尖的墨汁滴落,那张纸又毁了,干脆放下了笔,“慧心。” 阮凝香听着他温润的调子,不由得内心感慨了一下,随即道:“我去把山寨名单重新整理一份出来。” 便识趣地留了空间给二人,自己躲进了秀儿的房间。 秀儿道:“小姐,你和姑爷……” “再叫姑爷,小心小命不保。”阮凝香爬上秀儿的床,裹着被子,威胁道。 “可是,小姐和姑爷毕竟是有过肌肤之亲的,难不成就这么的让他占了便宜?就算他是九皇子,也不能这么耍流氓吧。”秀儿拿了个暖手炉递过来,“小姐,我就是觉得不公平,要不商量商量,封你做个侧妃也行啊。” “一个人挺好。”阮凝香抱着暖手炉,“我才不想过那种争风吃醋的生活。” “也是,我听说,大宅院里的后房们,为了一个男人,钩心斗角,暗地里下绊子使坏的本事可多了。” 阮凝香听着秀儿的话,却发起呆来。 原著里,云渡山被烧,她被变相软禁,化身言子瑜的九皇子楚煜,被太子拉拢,娶了相爷家的三千金。 她也是在正妻口中知道言子瑜是皇子,以及云渡山被灭的真相。 她那个时候,便和言子瑜彻底反目。 后来她被言子瑜囚禁,虐待。 再后来她便逃跑,又遇到了六皇子楚辞? 为了躲避言子瑜,她成了六皇子楚辞的护卫,和楚辞之间也经历过很多。 最后言子瑜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了别人的人,以及一心守护的母亲,也被自己牵连,上吊死在了冷宫之中。 他心灰意冷,设计死在了她的刀下。 楚辞因此当了皇帝,她也成了楚辞后宫的一名妃子。 本想无忧无虑安度余生的阮凝香,却不想被人算计,落入了后宫争斗中,斗着斗着,一不小心还坐上了皇后的位置。 原著中她和楚辞的感情怎么说呢,楚辞外表温柔,野心很大,爱情只是权利的一部分。 而文中很多读者都觉得,阮凝香真正的爱情早就葬送在了那场人为的山火中。 现在剧情被改变了,她和言子瑜之间,也没了感情的纠葛,和六皇子楚辞更是没见过。 那是不是说,她现在是自由之身,未来的路,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而来过? 第63章 不再是夫妻 阮凝香又从床上跳下来,穿上鞋子就往外走。 “小姐,你又干嘛去?”秀儿道。 “办事。” 阮凝香找到管理山寨人员名单的管事,将言子瑜新姑爷的身份,从名单里删除了。 两人从此,不再是夫妻关系。 她又将最新的人员名单整理了一份。 云渡山七座山峰,荒原百里,老弱病儒,一共七千一百五十六人。 捧着薄薄的又沉甸甸的名单的时候,阮凝香终于如释重负,可以好好做回自己。 这两日,阮凝香命宋霁,以被朝廷招安之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将南境范围内,其他的几个山寨下了联名请愿书。 那几个山寨都不大,一听朝廷要剿匪,吓得二话不敢说,纷纷投降。 招安这件事,最后还是很顺利。 齐昊霖最近像变了一个人,整日里陪着安安。 言子瑜临出发前,找到齐昊霖密谈了一次。 言子瑜直接道:“我知道,你对五年前的事,一直怀恨在心,可你有没有想过,五年前,押运粮草一事中,为什么你们会得到了错误的路线图,导致前线无粮草而兵败天域?” 齐昊霖用小匕首削着手里的木头剑,“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死的死,贬得贬,九皇子如今再提还有什么意思?” “如今我无权无势,日后我有能力自然会帮忙查清当年粮草一案。”言子瑜沉沉道。 “你这又是何必呢?”齐昊霖削着木头的手还是顿了下。 “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 说完这句话,言子瑜便没停留。 次日一早。 阮凝香带着阿珂、阿玥、秀儿,还有以其他山匪为代表的狼犽寨宋霁,进京面圣。 言子瑜也带上了慧心,和她的小丫头珍珠。 赵景然、洛清漓一路送到了云渡桥。 洛清漓不放心,给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又叮嘱秀儿照顾好她。 阮凝香反过来拉过她的手,安慰她,“我就是进京面圣递交招安书,很快就会回来的。” 据说,当今圣上残忍无情,又嗜杀成性,洛清漓怎么能不担忧。 她看向言子瑜,上前道:“我知道我不应该再叫您姑爷,可是,我家阿香,自小就在云渡山长大,连南境都没出去过。九皇子,看在你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请您多关照关照我们家阿香。” 阮凝香顿时鼻子一酸,眼泪没出息地滚落了下来。 言子瑜只是淡淡地“嗯”了声,又道:“该出发了。” 阮凝香抹了把眼泪,骑着高头大马,挥手,“阿然照顾好洛姐姐。” “放心吧,照顾好你自己。”赵景然凝重道。 齐昊霖始终没有出现。 这几日天气晴朗起来,气温小幅度地回升,路上的积雪化得很快。 云溪城,街道两旁,齐刷刷地站了一众老百姓。 为首的是穿着官府,带着官帽的县令姥爷,梁进。 梁进行礼道:“在下云溪城县令梁进,携云溪城百姓,恭迎九皇子。” 言子瑜勒紧马绳,被迫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鄙睨着他,“我可记得,前不久,梁大人可是还主动巴结这帮山匪来着。” 明明寒冬腊月,梁进却冒出一身汗来,精心准备的措辞,也全部都用不上了。 他瑟瑟道:“在下当初和山匪有来往,也是为了百姓能安居乐业,少受一些欺负。” “既然梁大人,有如此爱民之心,如今山匪已尽数被招安,那么,日后南境范围之内的民生福祉,可就全指望梁大人了。” 此话什么意思再明了不过了。 梁进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尽心尽力,尽心尽力。” 百姓们一直以来,不是被山匪们欺负,就被官府压榨,对于这些山匪被招安,他们对朝廷也没报太大期望。 一句都散了吧,便纷纷散了。 阮凝香、言子瑜几人还是在云溪城里驻留了一会儿。 大家各自去准备些上路的物需。 阮凝香刚吩咐完秀儿采买置办的东西,就老远看到街角树底下,慧心和珍珠在说话。 珍珠的语气似乎不太好,好像还动手推了慧心一把,便一个人离开了。 阮凝香走过来,看到慧心眼角还没来得及擦拭的眼泪。 “你身边的丫头呢?”阮凝香问。 慧心转身就走,“我叫她去买一些女儿家需要的东西。” “去了哪家买,正好我也要准备一些。”阮凝香跟在她身边。 慧心停住脚步,秀气的小脸,爬上怒色,“阮大小姐,如今你已经不再是当家人,也不是煜哥哥的夫人,没必要处处为难我吧。” 阮凝香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慧心可能被恶奴欺主了。 算了,是不是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珍珠脚步匆匆,拐进一家小巷,却被街道上一个流浪的老头拦住了去路。 她转身便想绕开,老头手中的破拐杖一横,又一次拦住她的去路。 老头缓缓直起背,浑浊的眼眸变得历练。 珍珠立马警觉不对,道:“你是谁?” 另一道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我的人。” “姑爷?” 珍珠回头,脸色巨变。 “姑爷?”言子瑜缓步走过来,端详着手中细小的银针,“你不就是为了我才来的南境么?” “你都知道了?” 珍珠想跑,那道拐杖便朝着她膝间而来,她脚尖轻点,身手敏捷,险险避开。 不过,下一瞬,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珍珠猛地捂住了胸口,痛苦地剧烈喘息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言子瑜收回手指,负在身后,“银针封穴而已,放心,只要听话,你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你到底想干什么?”珍珠的脸色瞬间煞白。 “我要你给你背后的主子传递一道消息过去。” “什么消息?” 言子瑜捻动着扳指,“说慧心死在了南境的叛乱之中。” “说了,你便会放过我么?” “不会。”言子瑜微挑眼尾,露出阴森的目光,“不过,你可以选择一种安逸的死法。” 第64章 又想勾引我 阿珂一共雇了两辆马车。 阮凝香自从和言子瑜划清关系后,一直很自觉,晚上睡觉都是在秀儿房里,和秀儿挤在一起。 坐马车,也是和秀儿、宋霁一起。 秀儿和宋霁俩眉来眼去。 她坐在这里,有点像电灯泡。 阮凝香裹着披风,来到外面透会气,顺便和阿珂聊会天。 问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阮凝香知道当年的八大鹰卫,后来的四大暗卫,就连秀儿,都是阮雅君从山下捡上山来,养大的孩子。 他们以前对阮大当家忠心耿耿,现在对她也是忠心不二。 阿珂看上去,比她也大不了太多,长得眉目硬朗,话不多,浑身透着一股成熟稳重。 阮凝香问道:“阿珂,你就没想过要成亲么?” 阿珂赶着马车,摇了摇头。 “为什么?”阮凝香问。 “生死无常,命不由己,怕连累了家人。”阿珂道。 “可如今已经太平了,我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了。”阮凝香说。 阿珂顺着她的话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只要有心,缘分总会来的。”阮凝香拍着阿珂的肩膀,“说不定,这次出门,便能带回来个美娇娘呢。” 一向沉稳的阿珂,被阮凝香说得红了几分脸。 前面的马车,窗帘被掀开一角,言子瑜朝外面看了一眼,就看到和赶车的阿珂说话的阮凝香。 碌碌车轮声中,听不清她说什么,就是看到她裹着披风,被风吹过的脸颊,洋溢着笑容。 言子瑜的脸色阴沉了几分。 “煜哥哥,在看什么呢?”慧心探过脑袋。 “没什么。” 言子瑜放下帘子,双手环着胸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有些难掩的郁色。 赶在天黑,在一处镇子上落脚。 阿珂把客栈全包了,最好的两间上房,分别给了如今的九皇子言子瑜和阮凝香。 有阿珂和阿玥在,阮凝香几乎什么事也不用操心。 她朝着阿珂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说他办事靠谱。 被一旁走过来的言子瑜听到。 “夫人,之前一口一个地说喜欢我,如今解除了夫妻关系,你倒是过得挺洒脱。”言子瑜嘴不留情,“到底是夫人爱得太虚伪,还是夫人真的想得这么开。” 阮凝香略作叹息,道: “如果,当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意你的时候,一个人的懦弱就是一场可悲的笑话。 我再难过,除了让别人看笑话,能换来什么? 子瑜,你会多看我一眼么?关心我一下么? 不会,你的眼里如今只有你的青梅竹马。 我又何必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地叫人笑话。” “还是那么的能说会道。”言子瑜扔了个药丸过来,“把这个吃了。” 薄薄的蜡纸里包裹着一个黑漆麻乌的圆球,散发着一股古怪的味道。 阮凝香忍不住问:“什么啊?” “路上熬药不方便。”言子瑜道,“治疗风寒的药丸。” 阮凝香收了起来,言子瑜拍了下她的手,“是让你吃的,不是让你收藏的。” “我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隐藏在底子里的病根没去除,那天风一吹又病了,到时候,我们可不会因为你,而耽误行程。”言子瑜冷冰冰道。 “我吃还不行么。”阮凝香嘟囔着,“说话非得那么臭干嘛。” 后面的半句,声音极小,又含糊不清,言子瑜只听到她在嘀嘀咕咕的,说得什么没听清。 阮凝香当着他的面把那个药丸吃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 “加了蜂蜜?”阮凝香吧唧嘴,细细品了品,“还加了薄荷?” “舌头还挺灵。”言子瑜转身想走。 阮凝香追过来,“我明天能不能坐你的马车。” “怎么,又突然想勾引我了?”言子瑜语气慢悠悠的,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戏谑。 自恋狂。 阮凝香道:“秀儿和宋霁俩在谈恋爱,我在那就跟个一万瓦的电灯泡似的。” 言子瑜缓缓皱起眉头,努力去理解她说的话,大概也能理解个七八分,却故意道:“能不能说人话,地方话听不懂。” 古代人谈恋爱叫什么? 阮凝香想了一下措辞,也没想出来合适的词,便改口道:“我是说,我舍不得和你分开,想坐你们那辆马车了,行不行?” 言子瑜隐晦地扬了下嘴角,手抵唇上,卡了下嗓子,正要说话时,慧心走了过来,“煜哥哥,你们俩怎么在这啊?” “算了,去你们那,我也是一万瓦的电灯泡。”阮凝香睐了眼二人,转身回了自己的客房。 第二日上路,阮凝香刚要上马车,就被言子瑜叫了下来。 “你昨日不是说要坐我们这辆车么?” 秀儿掀开车帘,欣喜道:“小姐你要和姑爷坐一辆马车?” 看了眼一脸雀跃的秀儿,阮凝香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做个恶人,去当那两人一万瓦的大灯泡! 其实,她有点想多了,电灯泡不止她一个,还有慧心身边的小丫头,珍珠也在车里。 言子瑜和慧心坐在了一起,阮凝香和珍珠坐在了对面。 大家都没说话,不大的车厢内,沉默得令人尴尬。 阮凝香掀开车窗帘,两边光秃秃的街景飞驰而过。 忍不住问:“我第一次出远门,咱们这次去京城,得走多久?” 言子瑜捧着一本书在看,闻言,抬了下眸子,“快则半个月。” “哦。”阮凝香放下帘子,关好车窗,又道,“那慢则呢?” 言子瑜慢悠悠地翻了一页,“慢则半个月。” 什么啊。 就不能跟她好好说话么?! 阮凝香朝他立了个中指,不再理他,准备找驾车的阿玥说会话。 落在言子瑜眼里,便成了一边勾引他,一边又要找别的男人,这是故意气给他看么? “老实坐着不会?”言子瑜丢了一本书过去,“无聊了,就多看看书,学点东西。” “这是什么书啊?”阮凝香随意翻了翻。 慧心指了指封面,道:“金匮要略是医书。” “胸无点墨,看不懂。慧心姑娘才学横溢,还是给你看吧。” 阮凝香又把书丢给了对面的慧心。 言子瑜面无表情地看过来,“也不知你都会点什么?” 说这话,阮凝香可就不高兴了。 她掰着手指,说:“我会的可多了,我三岁开始学舞蹈,四岁学画画,五岁学古筝,六岁上小学,初中的时候古筝就已经考过了十级,大学在日本留学,业务时间又选修了游泳、跆拳道,还考过了英语四级,插画师才是我的本职工作,就连王者我都只差一颗星,就能拿印记了。” 说到最后,阮凝香叹了口气。 在座的几个人压根没听懂几句。 言子瑜似懂非懂地听到了几个词,嗤笑了一声,“画画?古筝?夫人是不是忘了你的春雪刀了?” 阮凝香叹了口气,“我要说春雪刀,其实是我最不擅长的一项,你们肯定觉得我在吹牛。” “难道不是?”言子瑜忍不住笑道。 慧心的脸色却难看了一瞬,因为她听到了‘夫人’一词,而对坐的两人,似乎谁也没留意到这个本不该再出现的称呼,有哪里不对。 第65章 你们俩居然在车子做……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一连赶了几天的路。 这天天阴沉沉的,阿珂说,天气不好,恐有暴雪,要不多住一天,看看天气如何再上路。” 言子瑜却坚持上路。 阮凝香没办法,只能叫阿珂和阿玥多准备了一些,应对极寒天气的东西。 果不其然,刚过晌午,便下起了鹅毛大雪,风雪阻路,天黑前没能赶到下一家镇子落脚。 甚至连个农户也没看到。 夜里赶山路,太危险。 只能就地停下来,在马车上过夜。 阿珂和阿玥栓好马匹,搓着手,钻进了宋霁和秀儿的马车里,休息。 寒风刺骨,单薄的马车,抵御得了雪花,却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 几人都冻得不行。 言子瑜加了两块木炭,让炭火燃得更旺一些。 特制的炭炉上坐着铜水壶,水壶咕噜噜地冒着热气,上面放着几块烤馕。 阮凝香裹着棉被,露出一截小脑袋,捧着热水囊,小口小口地抿着水。 言子瑜把热透的烤馕分给大家。 阮凝香伸手的时候,无意间碰到言子瑜的指尖,言子瑜也就披着个斗篷,手指却是温温热热的。 令她想起那个温热让人留恋的暖怀,她好奇道:“九皇子,你都不会冷的么?” “填饱你的肚子,自然就不冷了。” 本来就够冷的了,还连句暖人心的话都不会说,阮凝香咬了一大口馍馍,恨恨地咀嚼着。 慧心递过自己的水囊,“煜哥哥,你要不要喝点水。” 言子瑜摇了摇头,“不用。” 慧心又默默地收了回来。 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阮凝香把赶路当成了自驾游,叫阿玥准备了一大包的零食。 她道:“我这有牛肉干和果脯你们谁要?” “夫人还真是好兴致。”言子瑜道。 慧心忍不住道:“煜哥哥,你怎么还称呼她夫人啊,你们不是假戏真做吧。” 这…… 阮凝香有些尴尬。 言子瑜面容淡定,“是该改改称呼了,叫阮大当家的如今也不合适,那就叫阿香吧。” 阮凝香抖了抖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想面对他,侧过身,看到一旁端坐着的珍珠。 珍珠一路上话极少,一直缩在角落,面色很不好。 阮凝香道:“珍珠姑娘是哪里不舒服么?” 珍珠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摇了摇头。 慧心也察觉道:“是不是病了?” 言子瑜挽起衣袖,做样子的为珍珠把了下脉,道:“珍珠姑娘犯了心疾。” 心疾? 阮凝香暗道,那不就是心脏病么。 慧心也明显诧异了一瞬。 言子瑜掏出一个小药丸,“吃了吧,能缓解一二。” 珍珠颤巍巍地伸出手。 后半夜,大家都抵不住了困意,睡了过去。 言子瑜睡得并不沉,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他便醒了过来。 肩上沉沉的,慧心披着被子,依偎在他身侧,身上的被子也搭在了他身上。 炭火快燃尽了,言子瑜将慧心靠过来的身体轻轻搬到了另一头。 起身又加了两块木炭进去。 炭火亮了一瞬,他看到对面而坐的阮凝香,瑟瑟缩缩地发着抖,他在想,有那么冷么? “怎么还没睡?” 裹成粽子的阮凝香,突然止住了手里的动作,半晌,小声道:“我想上茅房。” 言子瑜掀开帘子,推开车窗一角,呼啸而过的寒风夹杂着暴雪,吹了一脸,又放下帘子,“这会儿风雪太大,先忍会。” 就是外面太冷,她才拖着没去外面。 言子瑜瞧见她一直咬着嘴唇,神色不太对劲,额头上还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真忍不住了?” 阮凝香点了点头,抱着肚子,样子委屈得像要哭了出来一样,“我好像来月事了,肚子疼得厉害。” 车厢内,燃着的碳火映出微弱的光,言子瑜那双墨色的眸子逐渐染上了些愧色。 他小声说:“外面风雪太大,别出去了,就在车里……,带那个了么?” “啊?啊,带了。” 阮凝香本来就是想趁大家都睡着,偷偷地在被子里把自己收拾干净,偏偏这个时候他醒来。 只是他在,怎么换啊。 言子瑜看出她的顾虑,又道:“把被子给我,我帮你挡着。” “哦。”阮凝香把裹在身上的被子,交给了言子瑜。 言子瑜用被子围起一个不大的私密空间,他处在私密空间的外面。 阮凝香只能厚着脸皮地快点把自己收拾好。 偏偏这时,慧心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煜哥哥,你在干什么?” 阮凝香越是慌,手脚就越不麻利。 言子瑜声音里也带着明显的尴尬,“没什么。” “小心被角。” 被角离炭炉很近,言子瑜想阻止,慧心已经将被子掀了开来。 被子那头,阮凝香穿着的衣裙半掩着,露出两截白花花的小腿。 她褪着裤子的动作顿在那,猛地抬头,眼里全是尴尬与慌乱。 下一瞬又被言子瑜用被子,从上到下的罩在了身上。 慧心气呼呼地指着他俩,“你们俩居然在车里……” 阮凝香缩在被子里,急忙把裤子穿好,将换下的那条带着污秽的里裤团吧团吧,又塞进了包裹里。 脸皮再厚,也臊得一脸红来,躲在里面不想出来。 就听言子瑜很淡定地先开了口,“慧心是不是被梦魇住了,看到了什么?” 这是明晃晃的袒护,慧心又气又哑言。 那一刻,阮凝香心头有种暖暖的感觉。 就被一声尖叫猛地吓了一跳。 “珍,珍珠……”慧心惊叫道。 阮凝香从被子里钻出来,看向一旁的珍珠。 珍珠依靠着车厢,身上的被子滑落在了地上,面色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言子瑜探了探鼻息,摇了摇头,“突发心疾,人已经凉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前两天还鲜活的人,怎么会突然染上心疾,就没了。 阮凝香下意识地看向了言子瑜。 是你做的么? 就因为珍珠欺负慧心? 刚刚燃起的一抹好感,瞬间烟消云散,生出一抹胆战心惊的后怕。 这时,慧心又突然怒指向她,“珍珠一直身体很好,怎么可能突然染上心疾,肯定是你,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在背后里动了什么手脚!” 阮凝香怕却更气,一把拍掉指着她的手,“到底是不是心疾,你还是问问你身边的那位吧。” 第66章 哄骗我玩的! 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另一车厢的人。 言子瑜面上没什么表情,冲着刚掀帘,探进身子的阿珂道:“带你家主子,先回你们那辆车上。” 阮凝香才不想在这个有死人的车上待着。 转身跟着阿珂,去了另一辆马车。 车厢里,慧心抹着眼泪,抽噎着道:“煜哥哥,你为什么要一再地偏袒那个女的?” “珍珠是我杀的。”言子瑜道。 慧心怔住了,抖着声音道:“你?怎么会是你?” 下一瞬看到言子瑜睇过来的眼神的时候,慧心整个人开始慌了起来。 她小心地回望着那道冷厉的目光,瑟瑟道:“你……都知道了?” “我前脚刚到南境,你后脚就被贬到这里,这世间哪有那么巧的事。”言子瑜捻动着扳指,冷冷睨着她道,“慧心,当你选择任由珍珠泄露我行径的时候,我们之间的那点情分就已经没了。” “煜哥哥,我没有,真的没有想过要害你,这些都是珍珠私下里做的,珍珠是太子的人。”慧心哭得梨花带雨,“我父亲还在狱中,我不这么做,太子就会为难我父亲,而且,而且,我……我也有想办法阻止过珍珠的。” 言子瑜冷冷一笑,笑容里是无尽的薄凉和失望,“没有?那阮凝香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你敢说这里没有阴谋?” 泄露他的身份,让他陷入险境。 恐怕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阮凝香在知道他身份的时候,选择的是帮助他,而不是除了他。 “什,什么意思?”慧心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你们不是一开始就假成婚合作的么?” 还装! 言子瑜对慧心最后一点的情感也消失殆尽。 “慧心,从一开始,我就怀疑过你,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提醒我一二。”言子瑜捏紧了拳头,尖锐的指甲陷入掌心,冷眼看着她,“慧心,这就是背叛啊!” 慧心用力抓着言子瑜的胳膊,哭求:“我没有,我不想的,煜哥哥,我真的不想的。” 言子瑜无情地抽回衣袖,“明日雪停了,我会派人送你回云渡山,那里有齐昊霖,没人会欺负你,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 慧心瘫坐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都是那个阮凝香,都是她! 雪势渐小,已经硬掉的珍珠裹着被子,被丢在了山野间,天寒地冻,只能简单地掩埋了下。 言子瑜又命令阿玥将慧心送回云渡山。 阿玥只听从阮凝香的命令,阮凝香猜测是因为慧心是京城人,不便跟他们回京,可是又不解那为什么还带她上路,折腾一番。 最后阮凝香还是让阿玥带着人折了回去。 马车给了阿玥他们。 言子瑜就只能也坐到了宋霁的那辆马车,四人挤着一辆马车,谁也不说话。 过晌的时候,才赶到了下一个镇子,落脚。 阮凝香躺在床上,情绪一直不高,一半是因为肚子太痛,一半是因为珍珠的突然去世。 言子瑜喜怒无常,手段毒辣,如今又不是在云渡山,连能约束他的那一点忌惮都没了。 如今剧情改变,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剧情会怎样发展,有点迷茫和惶恐。 秀儿捧着烫手的汤药进来,“小姐,姑爷给你开了药,赶紧趁热喝了。” “秀儿,别再叫他姑爷了,听到没?”阮凝香严厉叮嘱道,“否则命咋没的你都不知道!” “叫习惯了而已么。”秀儿却不当回事,笑着道,“不过,姑爷……呸呸呸,九皇子对小姐还是挺有心的。知道小姐不舒服,就主动给小姐开了药方,小姐快趁热喝了,姑爷说,让小姐好好休息,明天在继续赶路。” “还叫!”阮凝香凶道。 秀儿有些委屈,努着嘴巴道:“小姐,你最近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头了?” 事关小命,能不紧张么? 阮凝香盯着那碗药,她犹豫了。 自己身体这么孱弱,不会真的是她以往喝的药有问题吧。 阮凝香越想越怕,“药太烫,一会儿凉点我再喝,你先下去吧。” 秀儿放下药,“那小姐记得把药喝了啊。” “嗯。” 阮凝香摆了摆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秀儿走后,阮凝香便把那碗药,顺着窗户,倒在了外面的雪地里。 只耽搁了半天,便又匆忙赶路。 后面的路程,四人同乘一辆马车,阮凝香病秧秧了十来天。 半个月后,终于抵达了京城。 言子瑜没有封号,在京城也没有府邸,阮凝香他们几人被安排住进了馆驿。 刚安顿好,言子瑜便敲了敲门。 阮凝香开门,抵在门口,戒备道:“有什么事么?”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言子瑜轻轻睨了她一眼,推开她直接进了屋。 “欢迎之至。”阮凝香弯着僵硬的笑眸,“要不坐下来多聊几句,日后,见了皇帝后,估计我们也就没有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这么着急跟我撇清关系?”言子瑜坐了下来,“是谁说要做我的刀,为我冲锋陷阵来着?感情都是花言巧语,哄骗我玩的!” “哪能。”阮凝香忙给他倒茶,“九皇子随时需要,我随时就到。” “最好如此。”言子瑜接过茶,拿在手里,“过来是想和你说些规矩,别进宫还是这副没规没矩的野丫头模样。” “在外传闻,皇帝喜杀戮,并非全是假的。”言子瑜正色道,“要想留住脑袋,第一条,就要记住不可以提言子瑜这个名字,若陛下问你问题,你可以叫我子瑜,言字乃忌讳,懂不懂?” 怎么处处都是危险,阮凝香吞了下口水,半晌点了点头。 言子瑜睇了眼,“不过,你也不用那么害怕,你们能主动递交招安书,皇帝自然是要加赏的,记住多听,少说,别犯了他的忌讳便是。” “嗯。” 阮凝香感觉自己刚出了狼窝又掉进了虎穴,处处都是危险。 阮凝香只想快点进宫面圣,快点离开这个破地方,回到天高皇帝远的南境逍遥快活。 “那我尽量不出客栈。”阮凝香急着问道,“哪天能面圣?” 言子瑜目光微沉,“先等消息吧。” 最近皇帝身体抱恙,具体情况,他暂时也不太清楚。 言子瑜叮咛了几句,便又从她这里离开。 皇城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 阮凝香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把言子瑜的一套话,也对着阿珂、秀儿和宋霁三人强调了一遍。 一番威胁后,几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都选择缩在馆驿里,安生等着被召见。 结果一连等了三天,音信全无。 却等来了另一个陌生人,点名要见阮凝香。 那个中年男人,身材有些发福,面容白净,穿着深灰色暗纹的锦缎常服,手上带着两个翠玉的宝石戒指,一看就知道来人非富即贵。 身旁还站着两个清瘦的白面少年,只是背一直弯着,拘谨得很。 那人虽没报姓名,但有眼睛的就看得出来是个惹不起的主。 那人卡了卡嗓子,声音尖厉,“你就是有着南境第一女土匪之称的阮大当家的?” 第67章 初遇书中男主,楚辞 阮凝香怀疑他是个太监,难不成是宫里派人来试探她的诚意? 不管来人是何方神圣,先把谦卑的姿态做得十足,总是没错的。 阮凝香弯着腰,“小女子叫阮凝香,只是大楚的一个普通子民而已。” 阮凝香的回答,那人似乎有些满意,声音不那么尖锐了,“听说你父亲才华横溢,你母亲武功高强,你既然是他们唯一的女儿,应该本领也不差吧。” “大人,谬赞了,我父亲只是略读了几年书,是个连个秀才都没考上的文弱书生,我母亲也就是个刀客,我更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弱女子,只是南境穷乡僻壤,人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夸大其词罢了。” “照你这么说,南境的人,岂不都是猪狗不如的废物了?” 那人尖利的声音又变得刻薄起来。 阴森森的怪吓人的。 阮凝香冷汗岑岑,忙跪了下来,“小女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什么文墨,不知道哪里说得不对,让大人误解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是说……南境的百姓,识文断字的人少之又少,多的是空有蛮力的莽夫。” 那人朝她瑟瑟缩缩的模样扫了两眼后,抬起手,身边的小少年,递过胳膊,那人扶着起身,便又走了。 阮凝香吓得腿是真的软了,瘫坐在地上。 秀儿跑进来,“小姐你没事吧。” 紧跟其后的是宋霁和阿珂。 阮凝香扶着秀儿的胳膊,坐起来。 宋霁道:“我刚才悄悄打听了,是宫里来的太监。” “我已经猜出来了。”阮凝香道,“就是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太监。” 阮凝香顺了顺剧情,原剧中,有太子楚翊一党,六皇子楚辞一党,以及后面才起来的楚煜一党。 来人肯定不是楚煜的人。 一开始她以为是皇帝的人,可听问话应该不是。 那么不是太子的人,就是六皇子的人。 不管是谁的人,总之是带着试探的目的。 她才没敢太出头。 一周后,终于收到了圣旨。 阮凝香被册封为了诏安县主,在京城赐府邸,赏赐白银千两…… 而此刻,她要进宫面圣谢恩。 本以为皇帝也会召见宋霁,结果,圣旨只召见了她一个人。 阮凝香换上御赐的锦绣华服,挽发带簪,略施粉黛,少了几分不羁的匪气,多了些端庄雅致。 一路逶迤着厚重的裙摆。 阮凝香跟在太监后面,不知道走了多久,又越过了多少个宫门,才来到皇帝的偏殿。 阮凝香没敢到处乱看,跪在地上。 “你就是阮凝香?”皇帝气息虚浮,“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阮凝香紧张地攥着手指,缓缓地抬起头。 一眼就注意到皇帝身边,穿着墨色缎子衣袍,双手叠加,规规矩矩站着的言子瑜。 阮凝香知道他不再是言子瑜,而是当朝九皇子楚煜。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遥远。 楚煜朝她使了个眼色。 阮凝香把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敛了敛。 也没敢直视皇帝,只是用余光瞟了眼,皇帝年过五旬,本该气度不凡,看上去却病殃殃的。 良久,皇帝才道:“不管你和煜儿是因为什么假成婚,日后都不准再提你们之间这场荒唐的闹剧!” 皇帝毕竟是皇帝,声音虽虚浮,语气却自带龙威。 而且阮凝香在话里听出几分怒火,也听出几分警告。 这是警告她要与楚煜保持距离。 言子瑜叮嘱了一堆,怎么没告诉她,假成婚也会触犯龙威。 阮凝香跪伏在冰冷的地砖上,“小女子记住了。” 皇帝邪火上涌,咳了几声,老太监拿过痰盂,皇帝吐了口痰。 楚煜又递过一杯热茶,“是孩儿邀功心切,一时用错了方法,父皇,若怪就怪孩儿吧。” “行了,这事今后谁也不许再提!” 皇帝接过茶,漱了漱口,言子瑜又将茶杯接了过去。 皇帝又道:“你递交的招安书,朕已经看过了,你能带领南境一万多山匪招安,想来也是有些本事和远见的,日后就留在京城吧。” 阮凝香本以为进京面完圣,表达一下诚意后,她就能回南境了。 看来皇帝还是不放心她这是要将她当成人质,变相地软禁起来。 阮凝香身子压得更低了,头抵在了冰冷的地砖上,直觉寒气顺着双膝爬上脊背,声音都在颤抖,“是。” “行了,退下吧。”皇帝累了,挥了挥手。 一名小太监上前,道:“诏安县主,请跟我来。” 阮凝香跟着小太监又一路出了偏殿,那股无形中透着压迫的气息才消散了一些。 她缓缓喘息上一口气。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话一点都没错。 偏殿里九皇子楚煜跪在地上。 皇帝依在龙榻上,手里拿着奏折,“我交代你的事情,做好了,赐封一事,会在你的弱冠礼那天,一同举办。” “孩儿已经命人去了馆驿。”言子瑜微捏拳头,将所有的情绪隐忍得不露痕迹,声音更听不出波澜,“他们几人活不过傍晚。” “嗯。”皇帝将手里的奏折翻了一页,“至于那个土匪丫头,虽有几分姿色,可到底是山匪出身,既然已经回京,那就不要再往来了!” “孩儿知道。” 楚煜埋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行了,地上凉,起来吧。” …… 带着阮凝香出宫的小太监突然停住了脚步,弯腰低头行礼,“六王爷。” 六王爷,楚辞? 原文中的男主,她的官配? 阮凝香不由得打量了一阵儿。 来人身穿华丽的绯红色锦袍,眉宇间和言子瑜有几分神似,又不似言子瑜那般清冷忧郁,他眉眼柔和,多了些温润如玉的感觉。 阮凝香的目光过度的停留,引起了楚辞的注意。 楚辞同样打量着她,道:“你就是南境第一女土匪?” 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称号,阮凝香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称号。 她卑躬屈膝地行礼:“小女子阮凝香,只是大楚的一个普通子民而已。” “姑娘别误会,我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楚辞温和一笑,说完便朝着偏殿走去。 第68章 冷宫容妃 【注楚煜,字子瑜(曾用名言子瑜) 后面的剧情,会使用‘楚煜’这个名字】 小太监继续引路,“诏安县主下次可不能这么直视皇子们看,这是大不敬。今日还好遇见的是六皇子,这要是遇见别的皇子……” 小太监说着又朝自己嘴巴上“啪啪”拍了两巴掌,“背后议论皇子也是大不敬。” 阮凝香知道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她是一点都不想和这里的人和事打交道。 不过,她好像真的把自己推到了另一个火坑里。 阮凝香既然离不开这京城,就不得不在重新谋划。 楚煜,楚辞。 原著中,两个和她交集最深的男人。 阮凝香心情复杂地跟在小太监身后。 …… 言子瑜从偏殿出来,就碰到了六皇子楚辞。 两人之间没什么瓜葛,打了声招呼,便彼此错过。 言子瑜找到阮凝香,偷偷给小太监手中塞了个宝贝,“我送县主出宫就行。” 小太监小心朝四周瞧了眼,忙将宝贝收到了袖子里,“那就麻烦九皇子了。” “想什么呢?”言子瑜绕到了阮凝香前面。 阮凝香抬了下头,便又垂了下去,云鬓间斜插着的步摇流苏跟着晃颤了下。 怏怏道:“没什么。” 楚煜探过头,寻着她失落落的眉眼,“被皇帝吓到了?” 阮凝香盯着殷红的裙摆下,时而露出来的鞋尖,“刚才那个小太监告诉我,不能直视皇子,是大不敬。” “你跟我之间,大不敬的事还少么?”楚煜道。 阮凝香抬头,还是朝他看了过来,不过,却保持了一步远的距离,“此一时彼一时,今时不同往日了。” “啧~”言子瑜滋嘴道,“倒是挺懂得审时度势。” “不然呢,总得先苟住小命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时不时的有宫女、太监经过。 阮凝香发现,这些太监宫女们,有些停下来,行个礼,有些离得稍远一点的,便装作没看见赶紧离开。 没有一个人是像刚刚那个小太监对待六皇子那般,客气地称呼一声的。 就在走神中,阮凝香跟着言子瑜一路弯弯绕绕,越走越荒凉。 到最后连个人影也看不见了。 阮凝香问:“九皇子我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没错,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我母妃。” “冷宫?”阮凝香脱口而出。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还不少么。” 传言中的冷宫,萧条而清冷。 连太监宫女都没看见几个,好不容易碰到个,还是个走路都吭哧费劲,需要人扶着的老太监。 老太监被小太监搀扶着走上前,叫了声,“煜哥。” 楚煜吩咐了句,“去外面看着点。” 老太监便又费劲地被小太监扶着拐了出去。 原著里言子瑜过得并不好,也就是环境因素,导致他性格阴鸷,难以琢磨。 阮凝香问:“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怎么瞧不起我了?”言子瑜调侃道。 “不是,就是觉得你其实也挺可怜的。”阮凝香低声说。 “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去祈求别人施舍的同情。”言子瑜面色冷然,“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怜我。” 一截红艳艳的梅花探出高高的墙头,偶尔落着几只鸟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宫墙里面便是楚煜母亲居住了十七年的冷宫。 厚重而破旧的木门,在吱呀声中被推开。 院子里,梅花树下,石桌旁,坐在一名穿着黑色衣服的女子。 女子手上捧着个刺绣,听到动静放下手里的绣活,转头看过来。 “是煜儿么?” “母妃是我。”楚煜走过去,“我带她过来了。” 阮凝香跟在楚煜身后,“容妃娘娘。” 容妃一笑,拍了拍身旁的石凳,“坐。” 阮凝香微怔,面前的女人,脸上有些沧桑的憔悴感,五官眉宇间依旧能看出曾经也是个倾城倾国的漂亮女人。 只是双眼木讷无神,是个瞎子? 阮凝香又看了一眼,她放下石桌上的绣活,绣的是朵朵梅花,绣工精致。 又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楚煜。 没等楚煜开口,容妃便好像知道她诧异的神情似的,先开口说:“瞎了十七年了,已经习惯了。” “煜儿,去把我的那副玉镯拿来。” 容妃伸手,想要拉过阮凝香的手,阮凝香主动把手递了过去。 “煜儿说了你和他的事。” 阮凝香又看了眼已经进屋了的楚煜,他不知道言子瑜是怎么说的。 她没敢应声。 就听容妃又道:“我记得前朝暨王府,有个世子,生得皎皎如月,小名便带着一个杰字,算来和你父亲年纪也相仿,想必就是你那个逃过一劫的父亲。” 阮凝香父亲的事,就是她随口瞎编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她父亲是哪里人,甚至姓什么都是她瞎说的。 没想到,言子瑜还真的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还真的靠一个名字,把她误认成了前朝遗孤。 阮凝香便也默认了,“父亲从来不提以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提得好。”容妃摸着阮凝香的手,“没想到我们言氏一族,还能留下一个血脉。” 容妃的手,比她的手还凉,阮凝香想起了那个为她谋划的母亲,心里生出几分亲近感。 她道:“原来,我在这个世上,也还有个亲人。” “两个。”容妃笑着说,“还有煜儿呢。” 他么? 我可以把他当成亲人么? 他又会把我当成亲人么? 阮凝香想。 楚煜胳膊上搭着件披风,从屋里走出来,把木盒交给了他母妃。 “天冷,别总是冻着。” 楚煜帮她披上斗篷,系好肩带。 声音是阮凝香从未见过的温柔。 容妃披着黑色绣着梅花的棉斗篷,拍了拍楚煜的手,“习惯了而已,煜儿坐过来。” 楚煜在她身旁,坐下来。 容妃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只翠绿的手镯,她摸索着将手镯带到了阮凝香的手腕上,又拉过楚煜的手,叠加着,握着两只手。 满意地笑着,“姑姑没什么送你的,就把这个给你,今后你们俩,都要好好地活着。” 那镯子种质细腻通透,阮凝香抽手道:“不行,太贵重了。” “收着,今日我高兴。” 阮凝香寻求似的看了一眼楚煜。 楚煜望着容妃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以前,“她已经十七年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十七年? 阮凝香记得书中有提过。 十七年前,正是前朝被还是护国大将军的楚煜父亲灭了国,言氏一族被尽数诛杀。 他父亲谋朝篡位,建立大楚皇朝。 作为容妃的言氏公主,楚煜的母亲,被重臣进言,本是也该处死的。 可能是他父亲知道自己杀孽太重,也可能是对他母亲还有一份感情。 反正最后说,楚煜年纪尚幼,需要人照顾,容妃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在冷宫中度日。 十七年前。 那个时候的楚煜,好像还不到三岁。 三岁,比安安还要小上一些。 一个瞎,一个小,这两人是怎么相依为命度过的这十七年,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最明白心里的苦涩。 第69章 无一活口 飞走了的麻雀,又飞了回来,落在红艳艳的枝头。 阮凝香道:“这里的梅花开得好漂亮。” 说完话,忽然又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梅花开得再漂亮,容妃也是看不见的。 阮凝香抿着嘴唇,不敢再轻易开口。 不知是不是眼睛看不见,心思变得很敏感。 容妃笑着道:“虽看不见,却能闻到它的香气。” 香? 阮凝香嗅了嗅,一种熟悉的味道。 原来日夜相伴的身边人,身上的浅香,是梅花的味道。 原来,他喜欢画梅花,是因为思亲心切。 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的楚煜,看了眼天色,晚霞渐染,时候也该差不多了。 少顷,他起身,深深看了一眼阮凝香,沉声说:“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出宫。” 阮凝香跟容妃娘娘告了别,便跟着言子瑜出了宫门。 阮凝香在京城赐了府邸,不过,她的东西还都在馆驿。 她临出门前叫秀儿他们收拾好,等她回来,就搬到府里去住。 刚出宫门,就瞧见繁华的街道上人群纷乱。 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阮凝香顺着他们议论的方向看过去,夜幕降临,远处越过层层屋脊,天边仿佛亮着一抹微光,忽明忽灭中,随风飘着浓烟。 好像是哪里着了火。 阮凝香对火敏感,一见此情形,心口就砰砰乱跳。 “那是哪?”阮凝香抓着楚煜的胳膊,急道。 楚煜神色凝重,“是馆驿的方向。” 一听馆驿,阮凝香整个人更是慌了。 不会这么巧吧。 阮凝香将手里的木盒子扔给了楚煜,提着繁琐的裙摆,小跑了起来。 人群拥挤,她跑不快,楚煜跟在后面。 冒着烟的地方好远,在隔街的另一头。 阮凝香跑出一身汗,发髻也在拥挤中,乱了。 是馆驿。 她认识对面的那家包子铺,秀儿曾经偷偷溜出去,买过包子。 整整三层高的馆驿烧成了一片废墟,还有些未扑灭的火苗,忽闪忽闪地燃着。 又被一群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们围了起来,人群也围在了外面。 阮凝香费力地挤过人群,颤声喊着,“秀儿,阿珂,宋霁!” 楚煜拉住她,“冷静冷静。” “他们,他们在客栈里着。” 阮凝香脸色惨白一片,泪水早就湿了眼底。 她好怕,不敢深想。 楚煜捏着她的手,安抚道:“他们是大活人,不会坐着等死的。” “对,对,对……”阮凝香抽噎着,努力让自己冷静,“着火,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往外跑。” 可是,人呢。 阮凝香四处张望。 到处都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却不见熟悉的身影。 人群中,有人哀叹说,压根就没人跑出来,全烧死在里面了。 怎么可能会跑不出来? 阮凝香不信,肯定是她们没看到而已。 这时,锦衣卫的人群中,一位穿着玄色金丝绣蟒袍,腰系赤红白玉带,身量修长,气度逼人的男人,信步走过来。 隔着锦衣卫围起来的防卫线,站在了楚煜的面前,“哎呦,这不是半年未见的九弟么,怎么看到馆驿着火,是刻意赶过来看热闹呢,还是赶过来收尸呢?” 男人身旁还跟着个微胖的中年太监,此刻微微俯首。 阮凝香认识这个太监,正是前几日,来馆驿见过她的那个男人。 而此刻,她注意的是,他们说的话。 收尸?! 不可能! 宋霁、阿珂,哪一个不是武功高强,不可能光天化日之下,葬送在这火海中。 可是,万一这是一场阴谋呢? 另一种害怕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楚煜语气并不怎么客气,道:“太子殿下,这么忙,不也是赶过来了么?小弟的朋友在这家馆驿,过来看看怎么了?” “那可真不巧,今日这馆驿里,没有一个活口。”太子道。 如坠深渊。 阮凝香身子猛地晃了下,楚煜下意识地伸手扶了一下,又在阮凝香稳住身形的那一瞬,悄无声息地缩了回来。 细小的动作被一旁的太子捕捉到了。 太子望了一眼,哭得满脸丑态的阮凝香,“这位便是刚刚册封的诏安县主?” 一旁站着的胖太监,上前一小步,答道:“正是。” 太子冷情道:“既然人来了,那就去现场认一认,这里面有没有你的人吧。” 阮凝香大脑嗡嗡的,眼前阵阵发黑,仿佛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又仿佛心如明镜一般,什么都明白了。 太阳已经落幕,周围亮着火把。 阮凝香咬着不停颤抖着的唇角,目光落在那片如地狱般的废墟上,身体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脚步变得沉重,踉跄着一步、一步走过去。 烧焦的尸体,被一一地抬出来,摆在地上,尸体上盖着白布。 有穿着白卦的仵作,又一一将尸体的布掀开。 阮凝香在一阵干呕中,看到了宋霁腰间沾满炭黑的狼犽匕首,秀儿头上烧得变形的珠钗,还有两具配着刀的尸体,那刀她也认识。 烧得焦黑的尸体,已面目全非,阮凝香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 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她支撑不住地蹲下来,抓着刺痛的胸口,撕心裂肺地痛哭。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她都已经主动招安了,为什么朝廷还要杀了他们? 是她害了他们。 都是因为她! 好不容易撑起的一片天,轰然塌了! 一双素白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阮凝香瞪着赤红的眼眸,朝着那只令人厌恶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 带着滔天的怨恨! 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大胆,敢对六皇子动手!”穿着劲装的护卫,剑指她凶道。 六皇子? 阮凝香迟钝地抬起头,泪水冲刷着模糊的视线。 不是楚煜,是六皇子楚辞。 阮凝香又缓缓松开自己的牙齿。 楚辞缩回的手,隐在了身后的衣袖中,依旧温润道:“行了,人家心情不好,发泄一下也无妨。” 阮凝香悲戚的抽噎着,抬头扫过一群穿着富贵华丽锦服,象征着强权的男人们,心脏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大手死死地禁锢着。 这是她的命,无法抗争的命么? 她站起来,绝望夹杂着心灰意冷,消失在茫茫人海。 楚辞越过那片废墟,身边的护卫上前小声对他说:“检查过了,确实是被烧死,无一活口。” 太子走过来,一双眸子斜斜睥睨着他,“呦?一场火,居然连六弟都惊动过来了。” 楚辞负手而立,“太子日理万机,都能第一时间赶过来,我这住在宫外的闲散王爷,自然也要过来看看,只是,这把火着得也太蹊跷了些。” “蹊跷?”太子意有所指道,“这火蹊不蹊跷,还得问九弟才是。” “问我干嘛,问大理寺去!” 楚煜睨了一眼太子身后的大理寺卿,转身便走。 第70章 无情帝王 直到后半夜,楚煜藏在暗处的影子,带着他找到了阮凝香。 影子依旧看守在暗处。 酒馆角落里,阮凝香趴在桌子上,已经醉成了一团,睫羽上还沾着泪。 楚煜结了账,把人抱了起来。 明明喝了那么多酒,阮凝香还是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心中悲伤、愤恨的情绪在翻涌着。 她去推他,“言子瑜,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遇见你!” 楚煜心口微痛,他压低声音说,“他们没死。” “你骗我!”阮凝香眼泪滚动,恨恨道,“你还想骗我!” “安静,你在闹,只会引来更多的麻烦。”楚煜低声警告。 阮凝香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眸,望着他凝重的脸。 我可以信你么? 言子瑜。 楚煜抱着她,在夜色中,兜兜转转去了一户农家小院。 楚煜将她放了下来,摸黑点燃了屋中的蜡烛。 阮凝香抱着一丝侥幸,弱弱地问:“他们在哪?” “我已经叫福伯送他们出城了。” “你还是在骗我!” 阮凝香起身就想走,又被楚煜拉进了怀里。 “信我!”楚煜紧紧地搂着满身酒气的阮凝香,解释道,“皇上因为招安一事,气我选择自降身份和你成亲。” “不都说了是假的么?” “就算是假的,此做法那也是变相地侮辱了朝廷无兵可用,更是毁了皇家高贵的颜面。”楚煜顿了下,言语里也有几分身不由己的苦涩,“所以,父皇才要杀了你身边的人,再把你禁锢在京城,挽回一些威严。” “这是什么狗屁道理?”阮凝香骂道。 “谁敢跟他讲道理。”楚煜眸子深沉,缓缓松开了手,“怕你不信,我叫宋霁他们给你留了一封信。” 信封上无字,信里的字,阮凝香认识。 是宋霁的,还有秀儿,阿珂,他们每人写了几句话。 没有署名,却有一串代表他们身份的数字。 这一刻,阮凝香知道他们还活着。 他们还活着,没有被烧死。 阮凝香抹了把眼泪。 信里,秀儿的话最多,各种不舍,保重,还有叫姑爷照顾好她的话。 姑爷,言子瑜,是楚煜救了他们。 刚擦掉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屋里阴冷,楚煜拿过炭炉,点燃,“私自救下他们,乃是欺君之罪,宋霁他们不能留在京城,也不能回南境,我叫他们先去了沿海一带避避风头,那里比较乱,只要他们低调行事,没人会怀疑他们。” 这会儿的阮凝香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复杂地望着眼前这个令人看不透,猜不明白的男人。 她问:“欺君之罪,被发现会被杀头的,你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 楚煜盯着烧得通红的炭火。 因为,他想要的是一把能为他所用的刀,而不是对向自己颈间的刃,那么这些人便不能死! “你既然选择做我的刀,那便是我的人,我自然就要保护好我的私有物。” 阮凝香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知道因为他的一念之差,阿珂他们,逃过一劫,她的心境,也由恨变成了感恩。 “子瑜,你以后别老这样吓我了,我这里真的会承受不住的。”阮凝香低头戳了戳胸口。 声音恹恹,听上去可怜兮兮的。 楚煜说:“之所以没有一开始告诉你,就是想让你在太子面前来演这么一场戏,不然骗不过去的。” 骗不过去的不是太子,而是那个处处提防他,如今竟用这等卑劣的手段和把柄,用来牵制他的好父皇。 “太子?”阮凝香猛地抬头,“对了,前几日,太子身边的那个老太监,确实找过我,可是,我跟太子之间都不认识,我又没权势,他为难我干嘛?” 阮凝香既然被留在了京城,楚煜就必须让她尽快的看清京城里的形势。 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下。 目前朝廷有两方势力。 一方是以太子为首的相爷一党。 一方是以六皇子为首的将军党。 而太子的位置,一直做得危如累卵,对他造成最大威胁的便是六皇子楚辞。 争储的路上,注定要有一场腥风血雨。 说话间,楚煜已经将房间里生起了暖炉。 他拔了拨碳火。 没有告诉阮凝香珍珠的事,而是说:“你和我有交集,太子怕我暗中勾结六皇子,所以他不得不提防。” 原著中后期,太子倒台,楚煜崛起,才是六皇子最大的劲敌。 阮凝香试探道:“那你有想过争皇位么?” “皇位?”楚煜眉眼轻嗤,“我一无权,二无势,又流着一半前朝皇室的血,所有的皇子都有可能坐上皇位,唯有我,呵,不可能!” 楚煜盯着这个同样拥有言氏血脉的阮凝香,“如果你不想做我的人的话……后悔也晚了。” 独行的路上太无聊,他就是要拉着她,在这肮脏不堪的命运里一起沉沦。 阮凝香摇了摇头,说:“我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跳跃的烛火,映得阮凝香长长的睫羽,在哭红带着酒气的眼帘处落下一排影子,发髻乱了,头上的步摇还歪歪斜斜地插在云鬓,随着动作而晃动着。 影影绰绰。 楚煜心神恍惚了一瞬,他问:“冷么?” 阮凝香摇了摇头,“喝了酒,不冷。” 楚煜放下手中的铁夹。 架子上木盆子里的水,凉得刺骨,他就那么着洗了洗手。 又说:“明日,你会搬进新的府邸,记住皇帝御赐的那几位宫女太监,一个都不可信,等我找机会,会给你寻个可靠的帮手,不过接下来的几天,你要先装一装病,别让人起了疑心。” 阮凝香点了点头。 “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你脑袋不累么?”楚煜走过来,伸手摘掉晃得他心乱的步摇,丢在了桌子上,“这里是福伯居住的地方,院子不大,今晚就先在这里对付一晚吧。” 阮凝香喝了点酒,心一松懈,这会儿确实有些上头。 刚想宽衣解带,就见楚煜已经先一步的褪去了外袍,躺在了床上。 第71章 生辰被辱 “你不回宫?”阮凝香问道。 言子瑜枕着胳膊,盖着被子,坦然道:“宫门已经锁了。” “那我去别的房间。”阮凝香转身欲走。 “就剩一间福伯住的。”言子瑜看过来,“福伯脾气不好,从来不让人碰他的东西,我都不敢碰,你确信要去住他的那间屋子?” “什么啊,他不是你身边的人么,怎么可能敢跟你生气,你少唬我。” 楚煜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戚戚道:“你也看到了,我一无权,二无势,谁会真正把我这样一个人放在眼里。” 阮凝香想起了今日看到的那些太监宫女们对待他时的态度,心口不由地漫出几分涩涩的滋味。 暗淡的烛光下,楚煜的视线看到阮凝香低着头,露出微抿的嘴角,“喂,怎么解除了婚约,就变得扭捏起来了?放心,暂时对你没兴趣。” 说得好像自己对他感兴趣似的。 阮凝香瞥了下嘴角,大方地脱去繁琐的外袍,穿着雪白的里衣,掀开被子,被子里被楚煜捂得温热,还有淡淡梅花的冷香,阮凝香盖着一点被角。 “没熄灯。”言子瑜清冷好听的声音在耳边道。 “亮着吧,不就是一根蜡烛么?” 阮凝香今日确实被吓到了,这会还是心有余悸,一闭眼满脑子都是烧焦的尸体。 她缩着身子,今晚不想在黑夜里度过。 蜡烛在后半夜的时候,燃到了尽头。 夜里阮凝香还是做了噩梦。 梦里的抽噎声,惊醒了身旁一向浅眠的楚煜,楚煜微微犹豫着往她身边挪了挪,缓缓伸出手,将人搂在怀里,“没事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伴随着温香暖怀,抽噎声渐渐平复。 早上,阮凝香醒来的时候,楚煜已经不在了,桌子上放在一把刀,是她的那把春雪刀。 楚煜口中的福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听到动静,敲门送了早饭过来。 阮凝香认出他来,是云溪城言子瑜常去的那家药铺的老板。 福伯穿着深色的长袍,身上散发着一股书生气,看上去温厚善良,怎么看也不像楚煜说的,脾气不好。 阮凝香就知道楚煜在骗她,可是骗她干嘛,就为了同床共枕一晚? 阮凝香打了个激灵,敛了敛心神,问:“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刚刚不久。”福伯道,“县主吃完早饭,我便送你回你的诏安府。” 白日里,阮凝香入住了自己的府邸。 她不知道这样的府邸算大还是小,总之比她在云渡山的院子,大多了,也气派多了。 皇帝御赐了四个太监和六个宫女。 阮凝香一住进来,就开始装病,每天基本上就是在床上度过。 皇帝还是象征性地派了个御医过来瞧瞧。 在阮凝香眼里,不过是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做给外人看的。 阮凝香前段时间确实病了,这会脉象虚浮,自带几分病气。 太医捋了捋胡须,神色沉了又沉,说她有宫寒症,导致身体畏寒肢冷,体弱多病。 又开了个药方。 阮凝香派下人抓了药,熬好药,她却没喝,暗地里偷偷倒了。 她不太信任这里的每一个人,就连太医的方子,她也信不过。 至于自己的宫寒症,又不是什么要命的急症,等日后找个靠谱的大夫,瞧瞧再说。 馆驿着火一事,最后判定,是客人聚在一起喝酒,引起火灾时,都醉得不省人事,没能逃过一劫。 真相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没人敢明着非议。 而真相的背后,又隐藏着的秘密,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阮凝香也从没问过楚煜那几个无辜替死的人是谁。 这个乱世,人命如草芥,生死太常见了。 最近装病,白天睡得多,晚上便没了觉意。 这晚,阮凝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后半夜,听到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 她立马惊醒过来,手探向枕边的春雪刀。 漆黑的夜色中,门被缓缓推开,一道黑色的身影,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这么晚会是谁? 盯着越来越近的黑影,阮凝香一点点地握紧了刀柄,心跳如鼓般警惕着。 黑影靠近那一刻,春雪刀忽地挥出。 黑影猛然一躲,险险避开锋芒,“小姐,是我。” “阿玥?” 夜色中的声音那么熟悉,阮凝香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我,小姐。”阿玥燃了火折子,道。 阮凝香看清了那道熟悉的面庞,急忙下地,拿了烛台过来。 是阿玥。 见到熟悉的人,阮凝香鼻子一酸,难掩激动,道:“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们了呢。” 阿玥盯着穿着单薄衣服,光着脚丫,举着烛台,笑得满脸眼泪的阮凝香。 他知道,小姐为了南境的安危,被迫软禁在京城,身边甚至连个可以信任的人都没有。 心头阵阵更咽,阿玥拿过她手中烛台,道:“小姐,地上凉。” 一提醒,阮凝香才感觉到脚底生寒,忙又跑回去把鞋子穿上,又披上了衣服。 阿玥将烛台放在了桌子上,“我送慧心姑娘回了云渡山,便赶了回来,在快进城的路上,遇到了姑爷的人,去见了姑爷,我都听姑爷说了阿珂他们的事,姑爷叫我先隐藏身份,日后再找个合适的机会来到你身边。” 楚煜说过,会给她安排个可靠的帮手,阮凝香没想到是阿玥。 自从她装病以来,就一直没再见过楚煜,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阿玥过来就是打声招呼,两人说了会儿话,阿玥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年关将近,迎来了楚煜二十岁的生辰。 同时,也是他的弱冠礼和册封的好日子。 却因为前线战事吃紧,小沈将军一连丢了三座城池,就连远在京城的楚煜,也莫名受到了牵连。 皇宫,偏殿。 楚煜跪在地上,头伏地。 皇帝拿起面前的一份国书,气冲冲地砸了过去,“你看看你,因为一个剿匪,惹出多少麻烦!” 国书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楚煜的额头,又掉到地上。 楚煜的额角落下一道口子,殷红的血顺着眉骨滴到了地上。 国书也斜斜地瘫在了他面前: 素闻大楚,强兵百万,乃吾国之敌。撮尔匪类,将不过百,卒不过万,而终不得胜。九皇子楚煜,世言俊美,为国分忧,甘愿以身侍匪,以解楚国之祸。今我天域,提兵百万,兵锋行处,所向披靡,楚朝可效故事,敬候皇子佳音! 楚煜低着头,落在国书上的字,是西域王大放厥词的嘲讽,更是对他的极度羞辱。 他满面阴霾,“父皇如果觉得孩儿做得不好,那孩儿便杀了诏安县主!” 第72章 可笑至极 此话一出皇帝更怒了。 现在大楚是怎么个情况! 大楚建朝十七年,因名不正言不顺,内忧外乱就没断过。 之前有沈老将军帮他撑着,自从沈老将军战死后,外乱更是不断挑衅,他也身体力不从心。 尤其是北疆这半年,小沈将军接连吃败仗,导致塞外的那群蛮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就连沿海境内,倭寇也接连挑事。 唯一让他最近放下心来的,便是南境的山匪被招安,南境一乱得以平息。 “你是要再逼着南境造反么!”皇帝盯着下面跪着的儿子,满肚子的怒火,又生生压了回去,“……听说诏安县主病了,你有时间去看看她,毕竟是你招惹来的,也得适当地安抚一下。” 几滴血,随着低头的动作,滴到了手指尖,楚煜舌尖抵了下牙龈,压抑着情绪道:“孩儿知道了。” 楚煜从皇宫出来的时候,天空飘起鹅毛大雪。 路过阮凝香的府邸,楚煜抬头看了一眼,那带着讽刺意味的,‘诏安府’三个墨色大字的牌匾。 诏安,招安。 一边安抚,一边厌弃。 真是可笑! 楚煜摸了下额角上落下的伤,他今日心情不好,偏偏不想顺了皇帝的心意。 迎着风雪,又一人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阮凝香一连装了大半个月的病,天天不是以泪洗面,就是昏昏欲睡。 如今,觉得也该差不多了。 她给南境的云渡山写了一封报平安信。 便安心地在这里住下来。 最近,阮凝香天天在院子里练习刀法。 一来,刀不能废。 二来,可以震慑院里的那些下人们一二。 这期间,也以武暗中试探过这些皇帝赏赐的下人。 明面上,并没有发现他们会武功。 今天,天气不好,又下起了雪。 阮凝香偷懒躲在屋子里抱着暖手炉,碳火上烤着两根红薯。 满屋子飘的都是薯香。 门口小宫女敲了敲门,“县主,九王爷派人请你过府一趟。” 九王爷? 阮凝香开门,“九皇子被册封了王爷?” 宫女名叫阿碧,年纪不大,有些微胖,打扮得花枝招展。 阿碧道:“今日是九皇子的弱冠礼,也是九皇子册封的日子。” 阮凝香面上不敢表现出太激动的神情,她淡淡道:“我知道了。” 双喜临门,她要准备一份厚礼。 忙了一下午,阮凝香带着礼物,满意地走出来。 楚煜的王府离阮凝香的县主府,隔了好几条街。 阮凝香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日落黄昏。 本以为楚煜只叫了她一个人,没想到,王府门口停了好几顶豪华的软轿。 福伯见到来人是阮凝香,明显一愣,随即客气地招呼道:“县主里面请。” 阮凝香跟着福伯身后,悄悄道:“怎么今日九王爷邀请了很多客人么?” 福伯应道:“来了一些皇子和朝臣,县主一会儿安静坐着就好。” 阮凝香听出几分言外之意,猜想因为她身边跟着小宫女,福伯有什么话不便明说。 王府比她的县主府可气派多了。 阮凝香跟着兜兜转转,来到大堂。 她来得晚,宴席已开,被福伯悄悄安排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和她一桌坐着的人,阮凝香都不认识。 而里间,还有一桌,与他们外边的桌子隔着屏风。 楚煜低着头,本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却被一群假意情深的兄弟、臣子们,面上恭贺。 恭贺? 在座的弟兄,哪一个不是到了年龄,便风风光光的得了封赐。 唯有他,需要自己谋划,不惜只身犯险,以功名换封赏。 可他的生辰,他的好父皇送给他的又是什么! 一份天域国嘲讽的国书! 好可笑啊! 楚煜一口一口地喝着闷酒。 太子身旁坐着十一皇子楚岚,一身墨蓝锦袍,黑色缎带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身姿,清隽的眉眼间全是桀骜不驯的张扬。 他母妃是皇后的表妹,当今最得宠的宁妃。 楚岚道:“都说小沈将军忠勇无敌,照这样再败下去,北疆的国土,都快被他给输光了。” 六皇子楚辞脸色温润,语气却咄咄逼人,“战场无情,一胜一负,本就是常势。十一弟若是觉得小沈将军无能,那便可向父皇申请上前线带兵打仗,一展皇弟雄风!” 北疆位处戈壁沙漠,终日黄沙漫天,那是何等苦烈条件,楚岚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怎能吃得了那样的苦。 楚岚有气,目光一转,又把目标对向了喝闷酒的楚煜。 “听说天域王,下国书,愿意以九哥和亲,来解决北疆之战,要不依我看,九哥你就委屈一下,入赘天域,也不为是个良策。” “九哥为了剿匪都能舍身取义,我看若是能以和亲平息北疆多年战事,也不为一桩美谈。” 楚煜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浅笑。 他以假成婚剿匪一事,只有向皇帝一人启禀过。 而知道这事的还有珍珠一开始传递出来的消息。 他回京城也不过,不足月余,远在北疆的天域就能听到这种消息。 那么只能说明,太子暗中和天域有联系。 恐怕就连小沈将军接连吃的败仗,里面说不定也有太子在暗中搞鬼。 为了一个皇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可笑! 真是可笑至极! 楚煜缓缓地抬起头,酒气沁得他满脸绯红,看不出喜怒的眼里散着散漫的笑意,“原来,在大家眼里,我竟还有如此重要的作用,我还以为,几位哥哥弟弟只是处处提防我,巴不得我这个留有一半前朝血脉的皇子,早点死了呢。” 话轻飘飘的,透着无礼,却没人敢接音,只因为他们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九皇子心有怨气,如若和亲,他能安生在天域待着,自然是好。 可万一,他此去,心生怨恨,恐怕会在背后挑唆,说不定还会携带天域重兵,反了大楚。 楚煜也只用一句话,便断了他们那些肮脏上不得台面的小计谋。 没人敢再提国书一事。 就在气氛一片凝重之时,不知是谁注意到了缩在角落里的阮凝香。 “这不就是前不久册封的诏安县主么?” 第73章 温室暖香,水汽缭绕。 说话的是个同样穿着贵气的年轻男人。 阮凝香并不知道在场会有这么多客人,她依旧是一身历练的红色劲装,外套黑色的加棉对襟短袄,头发也只是简单地用簪子挽起的发髻。 而面前这人,阮凝香并不认识,只是微微施礼。 太子听到外间的声音,已经命人把屏风撤了下去。 阮凝香一眼便看到了头戴冠玉,穿着红锦绣莽龙服饰的楚煜。 楚煜一直低头喝着酒,阮凝香看不出他的情绪。 太子身边的十一皇子楚岚走了过来,“传言说县主可是南境第一人。” 南境第一土匪,竟变成了南境第一人了。 不管哪一种,语气都透着鄙夷与不屑。 没有变化。 阮凝香垂眉行礼道:“小女子阮凝香,只是大楚的一个普通子民而已。” 穿着黑色金丝滚边缎子衣袍的太子,也投过来目光:“普通子民,能号令上万名土匪归降?” 阮凝香依旧躬着身子,没去看太子的表情,只是那咄咄逼人的语气,令人无法忽视。 不管是不是试探,阮凝香都小心回道:“这是大楚国威神武,皇帝贤明宽厚,九王爷英明睿智,我等南境子民也只是顺势而为而已。” 呵…… 楚煜抬头轻轻瞥了一眼,还真是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 十一皇子楚岚又笑道:“哈哈,我等还以为诏安县主是因为九弟的美貌,而选择的招安呢。” “小女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意思,难道招安一事不是朝廷的意思么?”阮凝香微微抬起头,眨着眸子反问,“还是我们配合朝廷,解决掉了南境一直想自立为王的屠三一党,主动接受招安,有哪里不对么?” 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匪丫头连声质问,十一皇子既不能否定那些问题,又有些下不来台面。 只能摆出皇子威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诏安县主,难怪九弟会被你们的假成婚之计迷惑,原来都是诏安县主背后的功劳。” 隔了几桌客人,阮凝香的目光和楚煜抬头轻瞥的视线匆匆相撞。 楚煜更像是偶尔抬头间看了下热闹,便又杵着脑袋,懒散地举着酒杯喝着酒。 酒水沁得他满脸通红。 阮凝香知道这是看似矛头对向她了,实则暗地里针对的还是九皇子楚煜。 阮凝香又垂着眸子,朝着大家行了个礼,失落落道:“看来这里似乎并不欢迎我这个诏安县主,小女子打扰到大家的雅兴了,这就先行告退。” 说完,阮凝香起身离开。 夜色黑沉,雪花飘飘洒洒仿佛没尽头,呼啸而过的寒风冷冽刺骨,刚出了温室的阮凝香打了个激灵。 跟她来的只有之前通报她消息的小丫鬟阿碧,此刻正在廊下等着她。 本来阮凝香只以为,今晚就她和楚煜两人,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 而她已经猜出来,今日她来这里,不是楚煜请她来的,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眼前这个小宫女肯定有问题。 只是她是谁的人,阮凝香摸不清。 阮凝香刚走出王府大门,便又被人叫住。 “诏安县主请留步。” 阮凝香回头,是穿着一身暗紫锦服的六皇子楚辞,楚辞身边跟着一个佩着剑的侍卫。 阮凝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六王爷有何事?” 楚辞撑着伞,站在了她面前,“刚刚太子和十一皇子的话,县主不必往心里去。” “小女子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县主,怎会和皇子们计较。” 阮凝香身上落着一层雪花,映得面色苍白,楚辞把伞往她面前偏了偏,“听说你前段时间病了,怎么来也没带把伞,给你用我的吧。” “不用了,我府上离这里很近的。”阮凝香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我有轿子,马上快过年了,你作为南境的诏安县主是要进宫朝贺的,别再病了。”楚辞把伞递给了阮凝香身旁的小宫女,又叮嘱道,“照顾好县主。” 小宫女阿碧撑着伞,阮凝香只好说了声谢谢。 院里稀稀拉拉地传出离席客人嘈杂的声音,楚辞转身上了他的轿子。 “县主我们回么?”阿碧问。 “回。” 阮凝香收回视线,在伞下走着。 步子不快,发出脚踩积雪的吱呀声。 阮凝香问道:“六王爷这人如何?” 阿碧回道:“六王爷性格温和,是所有皇子中秉性最好的。” “那太子呢?”阮凝香又问。 阿碧语气微重道:“诏安县主还是不要过问各个皇子之间的事,比较好。” “我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怕日后说错话,碰了皇子们的忌讳。” 阮凝香知道自己这样是试探不出来什么口风。 只能日后,在一点一点地把安插在她身边的这些人的底细摸透。 煜王府和诏安府,其实并不近。 一回到府,阮凝香便说累了,没让人打扰。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从县主府,偷偷从后门溜了出来。 送了半天客人的福伯又见到阮凝香,诧异道:“县主这是?” 阮凝香问:“府上其他人都离开了么?” “县主一走,他们便都散了。”福伯道。 走了就好,阮凝香说:“我想见子瑜。” 阮凝香叫福伯将她今日带来的礼物又找了出来。 “今日是煜哥二十岁生辰,他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好久,本来一早,煜哥便高高兴兴地进了宫,回来后便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福伯在一堆的贺礼中,拿到阮凝香之前带来的那个食盒,交给阮凝香,又叮咛了句, “煜哥也就县主一个朋友,还请县主多安慰安慰煜哥。” 阮凝香沉声说:“我知道了。” 福伯只带路到楚煜居住的院门口,便又识趣地退了出去。 阮凝香敲了敲房门。 “进来。” 楚煜低沉暗哑的声音在卧房里传出来。 阮凝香推门而入,橘色的烛火,照着一室的暖意。 阮凝香一眼没看见人,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便朝着里屋走去。 “子瑜?”她轻声喊着。 泡在浴桶里,闭着眼睛的楚煜,微微皱眉后又猛地睁开双眼,就看到绕过屏风的阮凝香。 两人视线撞在了一起。 温室暖香,水汽缭绕。 阮凝香没想到会看到一幅美男沐浴图,顿时耳红脸热。 往哪看! 楚煜一抬手指,凶道:“滚出去!” 第74章 讨你欢心 阮凝香哪里知道他在洗澡啊。 忙退了出去,到门外等着,脸上的燥热被冷风一吹,瞬间又清醒了过来。 等了好一阵儿,才等到楚煜打开房门。 楚煜已经穿戴整齐,头发未干,披散在背后,面上已经恢复了一片平静,声音却依旧冷冷不带温度。 “深更半夜,你怎么又来了?” “当然是给你过生辰啊。”阮凝香冻得鼻尖红彤彤的,吸着鼻子道,“我能进去了么?” 楚煜盯着她看了一阵儿,还是让了一步。 “我本来做了生日蛋糕,想带给你的,没想到今晚你这里这么多人,便让福伯先收起来了。”阮凝香烤了烤炭火,暖和暖和,又道,“对了,下午的时候,是你派人去我府上叫我过来的么?” “没有。”楚煜将风雪关在了外面,“是有人故意把你叫过来的。” “我猜到了。”阮凝香搓着手,说,“下次我会再注意一些。” “注意?”楚煜挑眉看她,“怎么注意?” “不知道。”阮凝香实话实说,“尽可能再小心点吧。” 楚煜轻扯嘴角。 若有人一心针对你,又要如何小心? 以为这里是云渡山,一群只会明面上玩手段的屠三一党? 不是。 这里没有亲情,只有利益,只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阮凝香搓了搓手,暖和了一些,打开食盒,里面是一块盘子大小的蛋糕,没有奶油,便用红色蜡油做了一朵朵的梅花,做装饰。 阮凝香又掏出一根红烛,对着烛架上的一只蜡烛点燃,插在了蛋糕上。 “我家乡的习俗,过生辰,要吃生日蛋糕,要吹蜡烛许愿。” 楚煜懒散地杵着脑袋,看着她忙乎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家乡还有这个习俗?” “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阮凝香说,“这可是我做了一下午,废了不知多少鸡蛋,才做成功这么一个,赶紧地吹蜡烛,许个愿吧。” “许愿?人走灯灭么?”楚煜缓缓坐直身子,盯着燃着的蜡烛,眼里闪过一瞬间的阴暗,“县主也盼望着我早点死?” “呸呸呸。”阮凝香嗔怪道,“什么人走灯灭?明明是向神明祈求心愿,硬是被你说成了诅咒。” “祈求心愿?”楚煜幽深的瞳孔里映着晦暗的烛光,“如果真有神明,那前朝就不会有了那么多的亡魂,你父亲也不会沦落为山匪,最后不得善终。” 她母亲更不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只能以泪洗面,在痛苦里煎熬。 “子瑜……”阮凝香拉过他,搭着桌上,紧攥着的手心,“不管前朝如何,那都已经是过去式,我们改变不了什么,而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过好当下。” “如果,当下也有人不想让你安生呢?” 楚煜凝眉审视着她。 阮凝香抿了下唇角。 今日的情况她都看到了,知道楚煜的日子并不会因为他的长大,册封,就能好过。 他一直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那我陪你。”阮凝香回望着他,笑着道,“两人报团取暖,这样你就不会太孤单了。” 就会嘴巴甜。 楚煜移开目光,盯着那个精致的糕点,“这真是你做的?” “嗯,我动手能力还行。”阮凝香在食盒里拿出一双筷子,“尝尝喜不喜欢?” 楚煜带着怀疑的态度,拿过阮凝香递过的筷子,加了一点,尝了尝,软软糯糯,甜而不腻。 “我还以为你只喜欢舞刀弄剑呢。” “谁家一个女子,喜欢打打杀杀,还不是环境所为么。” “你……后悔么?” “你不是说后悔也没用么?”阮凝香坦然说,“再说了,你能为了我,不惜冒着欺君之罪,救了阿珂他们,我还有什么好后悔的。” 为了你么? 不为了他自己。 楚煜轻嗤道:“心态还真好。” “不然呢?”阮凝香坐下来说,“悲春伤秋又不能改变什么,就算我想回家,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顺其自然呗。” 楚煜又加了一块蛋糕,低头吃着,心里却是思绪万千。 他把她拉下水,在这肮脏不堪的命运里一起沦陷,对么? 他从不会后悔。 他就是要她陪着! 屋里静谧,外面的风雪,吼吼地刮着。 楚煜潮湿的头发,披在肩上,额角的伤,在俊美的脸上落下瑕疵。 阮凝香虽不知他是怎么受的伤,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的回忆。 “我给你唱首歌吧,你这里有古筝么?”阮凝香道。 一个舞刀弄剑的人,要弹琴? 楚煜轻呵了下,便命人送了古筝过来。 阮凝香试了试音,和现代她所用的差不多。 烛火摇曳,阮凝香轻拨琴弦,响起欢快的曲调。 她缓缓开口: “月儿在手中开呀怀儿笑 云儿在那眼前睡得早 春风吹不倒 我的杨柳腰 在这桃花源里蹦蹦跳跳 ……” 阮凝香望着楚煜的眼里散着俏皮的笑意,唱了一首欢快的‘桃花笑’。 本想看笑话的楚煜,脸上的神情渐渐地收住了。 她会唱歌,她也会弹琴。 她…… 自己似乎从来就没看懂过她。 阮凝香打了个响指,“喂,子瑜?” 楚煜恍然回神,压下自己也理不清的心绪,卡了下嗓子道:“唱的……还凑合。” “子瑜,生辰快乐。” 楚煜倒了一杯茶,慢慢饮着,避开了她睇过来漾着满脸笑意的视线。 阮凝香见他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便起身,拿起身边的春雪刀,“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楚煜握着茶杯的手一顿,本想挽留的,话到唇边又止住了,“外面不安全,我送送你。” “算了,你送完我,还得再回来,多麻烦。”阮凝香指了指春雪刀,“我有它就行。” 楚煜微微皱眉,刚刚的一切仿佛是酒后错觉。 眼前这个还是那个……野丫头。 阮凝香推开房门,冷风吹了一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拿起门外靠着的伞,“那我回去了。” 红色的身影,撑开伞走在风雪中。 楚煜的目光却落在了那把伞上,伞面上画的是青竹。 她怎么会用楚辞的伞? 厚厚的积雪下落下一排的脚印。 阮凝香撑着伞,忽地手中的伞一个没握住,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惯力吹跑了。 阮凝香只好小跑着去捡,刚要捡到手,又被风吹得跑了好远,才把伞捡回来。 再一看,油纸做的伞面,已经破了一个大洞。 言子瑜走过来,直接把那把伞,从她手心里抽了出去。 “坏成这样了,还用什么用。”楚煜又塞了一把画有梅花的伞,“梅花映雪景,才配得上冬日里的景色。” 红梅映雪,伞面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积雪。 阮凝香笑着道:“有理,那我回去了。” “谁拦着你了?” 楚煜说完,转身回了屋。 目光落在那架子上的古琴,手指缓缓滑过古筝上的琴弦。 有个人陪着一起沦陷的滋味似乎还不错,最少独行的路上不至于那么孤单。 第75章 装神弄鬼 回来后,阮凝香又听到了一些风声,是北疆的天域王,下国书,寓意羞辱大楚。 有人说,天域王还是个男女不记的好色之徒,是看了九皇子的画像动了歪心思。 有人说,九皇子生得像容妃,容妃可是前朝公认的第一公主,九皇子也有大楚第一美男之称。 还有人搬出以前的事,说,在九皇子刚知人事的年纪,就有宫女看上他的美貌,想要勾引他,夜里偷偷爬上过他的床。 阮凝香知道,这些宫女和太监们一唱一和,是故意说给她听。 估计也就无非是想探一探她和九皇子的关系。 正如楚煜所说,有人怕他暗中做大,影响了某些人的位置。 而阮凝香也大概猜测了一下,她院里的这些宫女太监们,应该有太子的人。 阮凝香没有打草惊蛇,也没有明面上和楚煜有联系,更没急着让阿玥进府。 她处处小心谨慎,却不代表她要坐以待毙,她要先弄清府里的这些下人都是谁的人。 一直没有上街逛过的阮凝香,这天主动提出上街上逛一逛,采买些东西。 每天跟在她身边的这个阿碧,是个吃货。 阮凝香引着人往卖小吃的街上走。 阿碧以前在宫里,很少能出宫,这会看什么都眼馋。 不过是买个蜜饯的功夫,一转眼,诏安县主便不见了。 阮凝香故意甩开她,偷偷见了阿玥。 阿玥进京后,就住进了福伯的院子里。 阮凝香开门见山,把她的叮嘱交代了一遍。 阿玥点了点头。 阮凝香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巷口走出来,手里拿着串冰糖葫芦,悠闲地吃着。 阿碧找了一大圈,才发现她。 “县主你去哪了?” “不应该说你去哪了么?”阮凝香嗔怒道,“我一回头,你便不见了。” 其实,阿碧有些怕她。 阮凝香看向阿碧手里的油纸包着的蜜饯,道:“我以前身边也有个小丫头,叫秀儿,也像你一样贪吃,不过,她前不久,死在了那场火海里。” 阮凝香的声音渐渐地低落起来,“烧得面目全非,只有一根当初我送她的珠钗,还能勉强认出三分样子,就跟你头上别的这根很像。” 阿碧听得毛骨悚然。 阮凝香还在继续说着,“以至于,我每次看见你抱着零食,别着珠钗的模样,都会想起秀儿。” “不知道怎么的,我最近一直梦见秀儿,秀儿死得那样惨,你说她是不是记恨我,所以才夜夜到梦里来找我?” 阿碧手里的蜜饯早就吓得扔掉了,“县主,你要不买点纸钱烧给她们?” “对对对,我还要给他们供个排位,叫他们早点早升极乐。” 说完,阮凝香便真的去找了一家置办白事的店铺,买了纸钱香火。 晚上的时候,叫阿碧陪着她,院子的小花园里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树下摆着牌位,贡品,燃着香。 朦胧的月光下,阮凝香跪在那,烧纸钱,抽着鼻子,念念有词地说:“秀儿,阿珂,宋霁,是我对不起你们,生前跟着我没享福。还被我连累,死得那么惨,我不能为你们做什么,就给你们烧多多的钱,你们就拿着钱,好好的在那边过日子。” 忽地掀起一阵风,火盆里的火苗也被掀起老高,又被风吹得四散。 头顶的枯树枝被风吹得摇曳,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狰狞的爪子。 阮凝香往纸钱吹跑的方向看过去,转了一圈,看向了身旁的阿碧,“秀儿是你么?” 守在一旁的阿碧,本来就被这阴森森的气氛搞得毛骨悚然,一听更是恐惧顺着脊梁骨攀爬上来,双腿控制不住的发软打颤。 “县主,你别吓我。” 就在这时,烟雾缭绕的火影中,她仿佛看到了一道狰狞的影子,不是树影,像是烧焦了人影。 同时,一双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她,吓得阿碧直接尖叫了出来。 阮凝香拉着她手晃了晃,“阿碧?阿碧,你怎么了?” “县……县主……” 阿碧身体颤抖的,说出的话都跟着不受控制地发抖,她抬起手指颤巍巍地指向牌位后面。 阮凝香回过头,也跟着吓得大叫一声。 两人吓得撒腿就往回跑。 尖叫声也惊动了府里的其他下人。 胆子大一些的小太监,围在一起,前去查看,除了烧剩的纸钱,什么也没有啊。 阮凝香回到自己房间,关好房门。 阿玥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衣服,已经摘掉了脸上狰狞烧焦的面具,“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会儿,等大家都睡着了,我们再去吓一吓阿碧。” 阮凝香烤着炭火,暖了暖手。 后半夜的时候,阮凝香拿上了事先准备的特制食盒,手上还抹了一把黑漆漆的炭灰。 阿玥也又带上了面具。 两人出了房门。 阿碧吓得不轻,没敢自己一个人睡,叫了一个小姐妹陪着。 房门反锁,阿玥轻轻用匕首一挑,门便开了。 阿碧害怕睡得不沉,一点轻微的动静她就吓得醒了过来。 屋里漆黑,她看不清,只觉得一股冷风嗖嗖地刮进来,门也被刮得乒乓乱响。 她明明关了门,还反锁了。 怎么会突然门开了。 阿碧不敢自己起来,忙推了推一旁睡得死沉的阿黛。 阿黛揉了揉眼睛,一眼就看到房顶上,燃烧着跳的火焰,以及一道爬入眼帘的狰狞鬼影。 “鬼~啊~” 阿黛惊叫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阿碧也看到了,还有一股刺鼻的烧焦腐肉的味道。 她哆哆嗦嗦的恨不得自己也能晕过去。 偏偏越怕越清楚地感觉到,那房顶上燃烧在火焰里的鬼影越变越大,好像要从房顶上掉下来,把她也给燃烧吞掉。 阿碧吓得她把头缩在被子里,搂着晕过去的阿黛瑟瑟发抖。 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探进了被窝里,抓住了她的脚踝,又顺着脚踝往小腿上攀爬。 “我死得好惨啊~” “我好痛苦,下来陪我吧~” 声音凄凄惨惨。 阿碧拼命地往回抽自己的脚,“我不认识你,你别来找我,要找,找你家小姐去,是她害死你的。” “小姐,小姐……”那道凄惨的声音,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不停地重复着,“小姐,是,是九皇子放的火……啊,我好痛苦……” “阿碧,你是九皇子的人,就由你来替九皇子下来陪我吧……” 第76章 冤魂索命 “不是,不是,我不是九皇子的人。” “你胡说!阿碧,来陪我吧。你来了,我就能从这火海里逃出去了……阿碧,来吧,由你来替我死……阿碧……阿碧……阿碧……” 阴森森的夜里,痛苦又狰狞的声音,不停地响,像在耳边,在脚下,又像是在房顶燃烧的火焰里。 那股燃烧着的腐臭味越来越重,抓着脚踝的那双冰冷刺骨的手,慢慢悠悠地将她往外拖。 一张黑漆漆腐蚀变形的脸,愕然出现在阿碧的眼前。 阿碧吓得浑身猛得一抖,猛地紧闭上眼,“我是皇帝派来的,不是九皇子的人,你找错人了,艾草,艾草才是九皇子的人。” “皇帝的人,那把火就是皇帝派九皇子放的,哈哈哈,找你也是一样的!” 往外拖的手,用力一拉,阿碧整个身子被拖出了被子里。 阿碧吓得七魂少了三魄,声音抖不成调,死闭眼睛急道:“不,不,不,我……我……我是皇帝派来的,但,但,但实际上,我……我……我是太,太子的人。” “不可能!”凄惨的声音突然发怒,“我要找九皇子的人来给我赔命!” 声音愕然而止,抓着她脚踝的手,也消失了。 阿碧才颤巍巍地抬了一条眼缝,房顶上火苗熄灭,一片漆黑中,也不见了刚刚那个狰狞的鬼影,刚才的一切仿佛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她走了么? 阿碧忙得又缩回被窝里,门依旧被风吹得噼啪响,她也不敢看一眼。 阮凝香拎着小孔成像的道具,和阿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如法炮制,去吓一吓那个叫艾草的小太监。 阿玥抹了碳灰的手,朝着艾草的脸上揉了一把。 艾草睡得正香,伸手去拍,迷迷糊糊中,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房顶上烧起了一把火。 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又被阿玥迷晕了过去。 第二天,阿黛一醒过来,就惊呼道:“有鬼,这里有鬼。” 阿碧慢慢地从被子里钻出来,一眼又看到黑炭脸的阿黛,瑟瑟缩缩地指着阿黛的脸,“有鬼,真的有鬼。” 阿黛抹了一把,手上全是黑的。 “鬼~”阿黛吓得从阿碧房间跑出来。 阮凝香打着哈欠从她的院子里走出来,“一早上,嚷嚷什么呢?” “县主,昨晚闹鬼了。”阿黛跑过来。 “鬼?”阮凝香故意盯着阿黛看,“你的脸怎么了?” “阿碧,昨晚阿碧的房间有鬼!” 阿黛拉着阮凝香的胳膊,抖着腿躲在她身后。 “是不是你做噩梦了?”阮凝香道。 小太监也跑过来,“我昨晚也梦到了。” “不是梦,是真的。”阿黛道,“就是有鬼,阿碧姐姐,也看到着。” 几人去了阿碧的屋子。 阿碧瘫在床上,不停地擦着腿上的黑手印,一遍擦一遍念叨着什么。 “阿碧?” 阮凝香一开口,阿碧明显地打了个寒颤。 她连滚带爬地跪在了阮凝香面前,一双眸子瑟瑟的不知看向哪里,感觉哪里都有那个阴魂不散的鬼影, “县主,秀儿,秀儿回来了。” 阮凝香将她扶了起来,“怎么可能,你们俩是不是做了噩梦。” “不是。”阿碧露出自己越蹭越黑的小腿,声音慌得快哭了出来,“就是秀儿,我看见了,我真的看见了,她整张脸,都烧焦了,我还闻到了很臭的烧焦了的味道,她还抓我的腿来着……” 阮凝香露出不太耐烦的表情,“你们够了,一唱一和的演戏给谁看,秀儿回来,不找我,找你们干什么?” “也许是县主身上戾气太重。”阿黛意有所指地指向阮凝香身后背着的大刀。 “我,我,我听说,冤死的人,不找到替死鬼,就不能超生,秀儿就是来索命的,她要我们去做她的替死鬼。”阿碧怕得不行,头发乱糟糟,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已经不太正常,“县主,我们要不请个道士,超度他们。” 阿黛忙点头,“对,对,对,请个道士超度。” 阮凝香派人偷偷请了道士,道士是阿玥装扮成的半旬老儿。 阿玥装神闹鬼的一套操作后,说了句,“怨鬼索魂,噩梦缠绕,怨气不散,不得超生。” “怎么办?”阿碧忙道。 “方法一,找到正主,为其消除怨气。方法二,做法使其魂飞魄散。”伪装成道士的阿玥,捋着山羊胡,装模作样地说道。 “不行。”阮凝香道,“秀儿自小跟着我,我不能再看着她在地底下还不得安生。” “那就只能用第三种方法了。”阿玥神秘兮兮道。 阿碧急道:“什么方法。” “用纸人代替真人,这就是迷惑冤魂的障眼法,这种方法只能天知、我们几个知,不能告知旁人,才能迷惑住地下那位,否则一旦被冤魂发觉,不仅消除不了怨气,还只会更加增加她的怨气,变本加厉地前来索命。” “万一谁说漏了嘴,岂不是更危险?”阮凝香犹豫地看向阿碧,“要不还是算了吧。” 阿碧也明显犹豫不决。 这时阿黛道:“我绝不往外说。” “谁敢说,试试!” 最后阿玥又装模作样的一顿操作后,收了他们每人十两银子。 正要离开之际,又说了句,“你们这院子阴气太重,最好找个阳刚之气青年男子镇宅,不然还易招惹阴邪之物。” 一院子,不是女人,就是太监,可不阴气重。 那日死在火海里的可是三个人,一个秀儿闹起来就已经吓掉了半条命,万一哪天那两个也闹出来,那可怎么办? 阿碧算是这些宫女太监里的掌事,她说话有几分分量,“县主,你看?” “那你看着办吧。”阮凝香把这件事交给了阿碧。 只有她亲自招进府里,才能打消其他人的猜忌。 阿碧送道长离开,又朝道长塞了几两碎银,要了几张符咒。 大胡子阿玥掂了掂手中银子,收起来道:“我在送你一句话,府上的冤魂畏火,姑娘不如找个和姑娘有关的武夫,镇宅效果最好。” 阿碧上街一趟,回来时身边带着在街上杂耍讨生活的阿玥回来。 她见阿玥会喷火,会耍刀,人长得年轻英俊,看着也养眼。 便花钱请了回来。 从那以后,阿碧的床边贴着符咒,她偶尔还是会做噩梦,却再也没见到过鬼火和鬼影子。 阿玥住进府里。 阮凝香依旧和他没什么交集。 反倒是阿碧,经常找阿玥。 和阳刚之气的男人待在一起,她心里有种安全感。 第77章 小屁孩炸猫 一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诏安府贴福字,挂红灯笼,俨然一片喜庆。 阮凝香裹着厚厚的棉披风,手里抱着暖手炉,讷讷地坐在门槛上,盯着进进出出一众忙碌的身影。 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有半年的时间。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还好还有一个熟悉的阿玥陪着她。 “阿玥,你陪我上趟街。”阮凝香站起来,裹了下披风道。 站在梯子上的阿玥将手里的红灯笼,交给了一旁的小太监。 阿碧听到,放下手里的活,忙跑过来,站在了阿玥身旁。 到哪都有这个碍事的眼线,阮凝香想和阿玥多说几句话,都不方便。 唉! 阮凝香任由她跟着。 街上热闹。 阿碧手里抱满了东西,故意在阿玥面前,露出冻得通红的小手,甜腻地叫着,“阿玥哥。” 阿玥抱着刀,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丝毫没有帮她分担的意思。 阿碧有些失落,“县主,我们还买啊?” “买啊,过年么,不花点钱,怎么叫过年呢。” 阮凝香抱着暖手炉,慢悠悠地在街上溜达。 反正她又不差钱。 看见什么,便随手一指,管它是什么,能不能用,都买了下来。 一处围观了不少人,传来热闹的响声。 阮凝香溜达着走过去,隔着人群巴望了一眼,原来是杂技班的。 “阿玥哥的刀比他们耍的还要好。” 阿碧喜滋滋地望着阿玥,阿玥抱着刀,往阮凝香身旁站了一步,阿碧跟着阿玥的脚步,也挪了一步。 还在说:“我就是在这里遇见阿玥的,说来也算是缘分了。” “秀儿跟你一样,嘴巴爱说个不停。” 阮凝香能感觉到阿玥对于阿碧的反感,只用一句话,便叫阿碧闭了嘴。 杂耍好看,但人太多,一会儿功夫又围了很多人,阮凝香看了一阵儿,便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又漫无目的地溜达着。 就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猛地炸了开来。 阮凝香顺着声音看过去。 不知是哪个熊孩子,抓了一只野猫,在猫的尾巴上栓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坠着一挂炮竹。 噼里啪啦的声音,随着猫嗷嗷地乱窜,跟着炸了一路,街道上也乱成一团。 阮凝香刚想上前,就看到一抹身影,快如疾风。 下一瞬,猫尾巴上挂着的半截鞭炮也断了,又在原地噼里啪啦地炸完。 那只乱窜的猫也被救了下来。 阮凝香看清那人,是……楚煜。 楚煜手里抱着猫,朝着街上的那个哈哈大笑的小男孩走了过来。 那个小孩的笑声突然止住,怒冲冲地跑上前,胖乎乎的小肉手指着楚煜,“谁让你多管闲事了,把猫还给我!” 猫受了惊吓,尾巴上被炸得血肉模糊,脚趾腿肚也受了伤。 此刻炸了毛似的,又是抓又是咬。 楚煜白净的手上被挠出好几道细长的口子,却依旧将猫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猫弓起的脊背。 “这么小,就这么歹毒,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突然,睇过来的眼神,变得犀利。 小男孩莫名生出些恐惧来,伸出的手指慢慢垂了下来。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位披着白色狐裘领披风的妙龄少女,“魏青,怎么了?” 小男孩跑到少女面前,刚刚萎掉的气势又回来了些,再次怒指着楚煜道:“三姐,他欺负我!” 少女走近了,才发现魏青所指之人,穿的是件青色冕服,身姿颀长,面如冠玉般的少年。 是皇子,还是位王爷,又这般年龄,少女已经猜出来,眼前这人是哪位皇子。 少女望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受了重伤的猫,她不过是去了店里买了些东西,魏青便惹出这么大麻烦,还被王爷遇到了。 “丞相之女魏佳怡,见过煜王殿下。”她微微行礼,又拉过魏青的手,“是我家阿弟年少不懂事,冲撞了煜王殿下,魏青还不给煜王赔罪!” “魏青?相爷家的小儿子?”楚煜打量着面前八九岁的小男孩,那双冷眸中浅浅闪过危险的光芒,“想必相爷日理万机,定是没有时间好好管教!” 看似不予计较的离开。 楚煜却在抬脚经过男孩身边,指尖锋芒一闪而逝。 魏青痛得尖叫,伸手一抹,屁股上更痛了,身边的小厮忙过来检查,在裤子里翻出一根深入肉里的绣花针。 魏青一听是针,哇得哭得更凶了。 阮凝香就站在人群里,视线却被那名女子吸引住了。 魏佳怡,相爷家的三千金,原文中楚煜的正妻。 只是,现在看他们两人似乎并没什么交集,日后又会产生怎样的交集? 阮凝香直觉,原著中有些东西,依旧没怎么改变,比如今日楚煜和魏佳怡的偶遇,可能就是日后的伏笔。 阮凝香打了冷颤,想什么呢,楚煜日后娶谁,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阮凝香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收了回来。 楚煜抱着小猫,去了一家药铺,出来时,便看到了站在街上,把自己裹成球似的阮凝香。 楚煜走过来,不冷不热道:“这不是诏安县主么,今日这么巧,居然能在这里遇见。” “大过年的煜王不进宫,在街上溜达什么?” 有阿碧这个眼线在,阮凝香故作疏离,说。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在进宫的路上?” “你不是没坐马车么?” “又没几步路,谁又说一定要做马车了?”楚煜扫了眼怀里的小猫,“送给你了。” 阮凝香被迫抱着猫,“你怎么不自己养?” “麻烦!” 楚煜又将那瓶药粉丢给了阮凝香身后跟着的阿玥,威胁道:“猫死了,拿你们赔命!” 说完,便没在停留,用帕子擦着身上蹭到的血迹,转身又消失在人群中。 阿碧望着阮凝香怀里,看上去随时会死掉的猫,瑟瑟道:“这猫还能活么?” “又不是我们害的猫,拿我们撒什么气!”阮凝香气呼呼说。 “县主不知道,九王爷性情难测,这猫若是真有什么不测,九王爷不会拿县主怎么样,可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 阿碧看了眼阿玥,刚刚九王爷的话,可是对着阿玥说的,她替阿玥捏了把冷汗。 第78章 教你规矩! 大过年的到处都是鞭炮声,小猫惊吓过度,依旧微弱地叫个不停。 回到府里,阮凝香命府上的人,谁都不许放炮,又抱着那只可怜的小猫一晚,连觉都没敢睡。 阿碧比她还上心,又是准备吃的,又是陪在身边。 后半夜的时候,鞭炮声渐渐没了,小猫才喝了点奶,阮凝香也趁机睡了一觉。 正月朔日,百官朝贺。 阮凝香将猫交给阿玥小心照顾,阿碧不放心,朝着阿玥也叮嘱一番。 阮凝香穿上了繁琐的襦裙,披着暗红的斗篷,进宫不能带武器,春雪刀留在了府中。 一早阿碧陪着进了宫。 据说每年年初,都会有大臣、诸藩使节等过来朝贺。 今年各地战乱不断,皇帝便免了今年的朝贺。 只邀请了在京的五品以上的官员进宫。 阮凝香是唯一一个只有封号,没有官衔的女子。 一进宫,就被皇后娘娘的人,请了过去。 皇后穿着正红搭明黄绣凤的霏缎宫服,捻动着手里的佛珠,端坐在正方的凤椅上。 下面还坐着几位妃子。 其中一位,身穿玫红锦服的女子,头戴金灿灿的流苏步摇,妆容明艳夺人。 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如玉般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顺着毛发。 她挑了一下凤眸,道: “听说诏安县主前几日在煜王府冲撞了皇子们,皇后念及诏安县主乃山匪出身,不懂规矩也就算了。但今日乃是朝宴,皇后请你来呢,就是想让宫中掌事的徐嬷嬷,教诏安县主一些礼仪和规矩,别到时再冲撞了陛下和朝臣们。”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阮凝香跪在地上,谦卑道:“谢皇后娘娘的好意,小女子凝香定会和徐嬷嬷好好学习规矩。” 很快进来一位半老徐娘的嬷嬷,阮凝香起身,跟着她东拐西拐,去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这里没了旁人。 徐嬷嬷腰杆一挺,道:“诏安县主,徐嬷嬷我当掌事,一会儿如若哪里有不敬之处,县主还请担待着点。” 徐嬷嬷满脸褶皱,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相。 阮凝香知道一会儿这人肯定会给她穿小鞋。 她从头上拔了个钗子,塞到徐嬷嬷手里,“徐嬷嬷说得哪里话,只是凝香乃是乡野出身,为人愚笨,一会儿真要是有哪里学得不好的地方,凝香还请徐嬷嬷多担待一些。” 徐嬷嬷偷偷瞄了一眼手里镶着珍珠,做工精良的银钗。 是个有眼力见的家伙。 只是,今日贵妃娘娘亲自当着皇后的面,要求交她规矩,自是眼前这人惹了贵妃不快。 她有心卖个人情也不敢。 “县主还是不要把乡野之气,带到宫中的好。” 徐嬷嬷嘴上说着,却拿着钗子,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 阮凝香又将珍珠耳坠也摘了下来,和珍珠钗乃是一套,凑在一起,便也值几个钱。 徐嬷嬷却随着她摘耳坠的动作,一眼就看到她白皙的手腕处露出的翠绿手镯。 她在宫里多年,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她一眼就瞧出那玉镯颜色浓正、底子透彻,是个绝佳的好玉。 顿时又打起了主意。 她拉过阮凝香的手,将珠钗放在了她手里,却又摸上阮凝香手腕上的镯子。 “县主聪明伶俐,这点小规矩定然能学好。不过,这珍珠首饰再好看,说到底,徐嬷嬷我老了,不适合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我看这个镯子不错。” 阮凝香心里暗骂了一声老东西,面上却笑着往回抽着手道:“徐嬷嬷,这个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不值什么钱,就是个念想。” 徐嬷嬷不理她,捏着镯子顺着手腕就硬生生往下捋。 这个手镯是容妃送给她的,放在府里,阮凝香不信任那些丫头们。 如今带着又被贼惦记上。 阮凝香不可能任由这个老家伙夺了去。 “徐嬷嬷因为一个手镯,闹到皇后那里可就不好了。” 徐嬷嬷脸色瞬间一变,朝着阮凝香的手腕,用力地拧了一把,才不舍地松了手。 阮凝香疼得拧了下眉头,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徐嬷嬷转身,回屋拿了一根戒尺出来,凶巴巴道:“过来!” 这是要动手的架势啊! 阮凝香走了过去,转念道:“徐嬷嬷我这次进宫,没有准备,日后我再进宫,定送嬷嬷您一只更好的首饰,还请嬷嬷手下留情。” “县主的好意,老奴我可不敢收。”嬷嬷挑着松弛的眼皮,戒尺朝着她的屁股就狠狠来了一下,“跪下!” 阮凝香吃痛,咬牙忍了。 地上积雪未化,堆积在一处。 这要是跪下去,穿得再厚,也能被积雪融化了裤子。 就在阮凝香犹豫的那么一瞬,胳膊上便又猛地挨了一戒尺。 “顺从便是第一个要学的规矩!” 徐嬷嬷凶得快赶上蓉嬷嬷了。 阮凝香默念了三个忍字,提着裙摆,朝着积雪处跪了下去。 凉意还未袭来,一股刺痛先爬上了双膝。 积雪下是碎石,膈得膝盖生疼。 阮凝香想挪下位置。 不出意外,后背又重重地挨了一戒尺。 “仪表端庄便是要学的第二个礼仪,跪直了!” 阮凝香默念忍,抬头挺胸,挺直腰杆,眼里透着隐忍的怒火。 “双手与肩平齐!” 随着话音,手上便挨了一下,手背上瞬间又泛起一片红痕。 阮凝香愤恨地抬头。 徐嬷嬷又指着她,“目光不可直视!” 阮凝香胸腔翻滚,硬生生地忍着。 跪得久了,膝盖上的积雪被融化,拔凉拔凉的。 举着的胳膊又酸又累,微微塌了一瞬。 徐嬷嬷的戒尺瞄准了她手腕上的玉镯,又狠狠地落下。 阮凝香一歪身子躲过了。 她知道这徐嬷嬷已经记了仇,自己的容忍只会增加她嚣张的气焰。 她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积雪,“本县主不懂,怎么才叫仪表端庄,不妨徐嬷嬷亲自示范一下。” 徐嬷嬷乃是宫中老人,带过多少的宫女出来,还是第一次遇见敢当面顶撞她的人。 她举着戒尺又要落下,被阮凝香一把握在了手里,“嬷嬷,真要是打坏了,一会儿我在殿前失了礼仪,到时问罪起来,恐怕第一个遭殃的便是嬷嬷您!” 徐嬷嬷抽不动戒尺,气得脸色都绿了。 院门外,不知何时十一皇子楚岚站在了那里,看了会热闹后,背着手走进来。 “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连教导嬷嬷都敢动手。” 第79章 惹怒皇子 此话一出,嬷嬷像是受了令,松了手,作势噗通倒在了地上,嘴上还哎呦哎呦地哼唧着。 阮凝香已经知道今日这般刁难是为何了。 原来都是十一皇子在背后搞的鬼。 一个大男人这么小肚鸡肠,也不是个做大事的料。 楚岚已经走到阮凝香面前,诧异轻嗤道:“打扮打扮竟还有几分姿色。” 阮凝香朝着十一皇子,行了个不算礼貌,也不算冒失的礼。 又对着倒在地上撒皮打滚的徐嬷嬷道:“我是皇帝请进宫里来的,如今已快正午,嬷嬷要想教规矩,还是改日再说。” 说完,就往外走。 楚岚知道小丫头胆子大,却没想到这么无视他。 伸手便去拉阮凝香的胳膊,阮凝香早有防备,她脚下步子一错,身子一倾,便灵巧地避了开来。 楚岚也是学过些功夫的,他探出的手,随即向下一抓,抓住了阮凝香身后的披风,又用力一扯,连带着人扯进了怀里。 阮凝香微怒,身子猛地往后一抬,后脑勺直接磕在了楚岚的下巴上。 楚岚不妨此招,只觉大脑嗡的一下,阮凝香已经解开披风上的系带,整个人从斗篷里滑了出来。 楚岚吐了一口嘴里的甜腥,那道身影已经拐出院门,跑没了影。 假装瘫在地上的嬷嬷,眼睛都吓直了。 她没想到区区一个被招安的县主居然敢跟皇子动手。 还是十一皇子。 刚进宫的六皇子楚辞,拜见了母妃,从清华宫出来,就遇到了提着裙子跑的阮凝香。 他老远喊道:“诏安县主。” 阮凝香见十一皇子没跟过来,才停下步子,手抚着胸口,压下余悸,走过来,行礼道:“六王爷。” 楚辞一身绛红金丝镶边锦袍,声音温润低沉,“急匆匆的发生了什么事么?” 数九的寒天,冷风卷起衣裙,阮凝香浅笑道:“遇见了只狗,吓得我一时失了礼仪,冲撞了六王爷。” “狗?”楚辞温和的眉宇微微蹙了下,“整个后宫就只有宁妃有养狗,不过,你怎么会碰见宁妃的狗。” “也……也可能是我看错了。”阮凝香尴尬一笑,“我有点迷路了,六王爷能带我去永安殿吗?” 楚辞正好也是要去永安殿。 他引着路,“你身边的婢女呢,没跟着你?” 阿碧? 估计早就听到了什么风声,才没跟着她去学什么规矩。 这会儿在哪,她也不知道。 阮凝香微微垂眸,声音低了几分道:“刚进宫,阿碧便不见了,不然我也不可能迷路。” “县主,你是主子,主子就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 楚辞负手走着,声音温润,却又自带威严。 阮凝香却故意说:“可他们是皇帝御赐的,我总不好对他们太严苛了。” “御赐便是给你使唤的,是你的人,便随你处置。”楚辞停下脚步,强调道。 阮凝香盯着楚辞,难道这群太监宫女中,真的没有六皇子的人? 又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她就是一个小小的诏安县主,就算背后有个南境,可南境就那么大。 人家可是堂堂六王爷,背后有整个沈家军做靠山,就连太子都忌惮几分。 怎么可能把一个小小南境放在眼里。 估计,也就九皇子楚煜这种无依无靠的皇子,才会把南境当成立功的筹码。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阮凝香生出几分愧色,随即又笑道:“有六王爷这话,我便心里有数了。” 两人一路而行,来到永安殿。 永安殿各路朝臣汇聚一起,殿内一片喜庆热闹。 楚煜进宫便未看到阮凝香,如今见到走在一起的两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阴暗。 “这不是诏安县主么,怎么和六哥走在了一起?” 阮凝香行礼,解释道:“刚刚迷了路,正巧碰到了六王爷,便让他带着我过来的。” “迷路?”楚煜睨着她说,“这里是皇宫,没事自己乱跑什么,一点规矩都不懂。” 吹了一路的冷风,洇湿了的棉裤,拔凉拔凉地贴着膝盖。 这个时候,她多么希望眼前这人能说一两句暖心的话,关心她一下,而不是冷声冷调地刻意与她保持关系。 阮凝香心里微寒,同样冷漠,道:“山野出身,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不懂什么规矩,不如九王爷也请个教导嬷嬷,教教我规矩!” “县主野性难驯,恐怕教导嬷嬷,也教不好诏安县主吧。” 十一皇子楚岚手里拿着她的那件披风,信步走过来。 阮凝香咬了咬后牙床,心思飞转道:“十一皇子,这话就不对了,我虽乡野出身,但也知道,今时非同往日,我有意适应这京城皇家规矩,只是如果教导嬷嬷故意刁难,或者有意教我错误的礼仪,恐怕我连怎么冲撞了各位贵人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更加冤枉?” 说完,阮凝香朝三位皇子施了个礼,转身便要走,却又被楚岚一个跨步截住,带着几分戏谑的欺近,“县主遗忘的披风不要了?” 阮凝香在他手里拿过斗篷,一端却被楚岚抓在手里。 阮凝香用力一扯,又故意手一松,道:“一个披风而已,十一皇子既然喜欢,那便送你便是。” 十一皇子堪堪被扯了个趔趄。 阮凝香已经朝着里面走去。 楚辞一扫往日温润模样,冷声落下一句,“十一弟,又何必非要为难县主。” 便也朝着大殿里走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楚煜,隐约猜出这里面的言外之意,只是野丫头的披风怎么会落入了楚岚手中? 楚辞接近阮凝香又是有何目的? 这个野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 楚煜带着一身的疑问,跟着进了殿内。 都留下的楚岚将手里的斗篷扔给了身旁的小太监,“帮我扔了。” 小太监刚走几步。 楚岚目光又一转,坏笑着道:“慢着,别扔,先收起来。” 他还有用。 第80章 谁打你了? 阮凝香被招待她的小太监带她去了特设的女眷客席。 席间菜肴精美,美酒香冽。 与她一桌的不是郡主,就是诰命夫人。 阮凝香坐在那,有些格格不入,自己默默地夹了两口菜,席间偶尔有人朝她睇过来个打量的目光,甚至在嘀咕着议论起她来。 其中一个穿着烟粉色襦裙的妙龄女子,与身边的姐妹换了个位置,坐在了她身旁。 “这位姐姐,便是诏安县主?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刚才在她们的议论声中,阮凝香默默地将眼前这些小主们,留意了个大概。 眼前这位是国公家最小的千金,十五六岁的模样,娇俏的小脸略施粉黛,发髻上插着两支明晃晃的蓝宝石发钗,贵气却少了少女应有的青涩感。 大家都叫她清雅郡主,而且她刚才从大家谈笑的话中,听出些别的音,眼前这个少女心仪的是十一皇子楚岚。 她刚刚得罪了十一皇子,这会儿他的人,便主动靠近,有没有什么花花心思,阮凝香都不得不防备。 她面上平静笑道:“没有啊。” 清雅郡主嫩白如玉的手指,执着酒壶,一笑的时候,露出两颗小虎牙,看上去又自带了几分天真无邪,“尝尝这梅子酒,酸甜可口,甚是开胃。” 酒有问题么? 阮凝香盯着推过来的酒杯。 拜楚煜所赐,识毒的本事没有,提防的心思全然不少。 郡主敬酒,她拒绝就是自己不识好歹,阮凝香不想再惹不必要的麻烦,盯着那杯酒,片刻后,举起。 却用衣袖掩着唇,一杯酒,不动声色地倒在了广袖下的棉衣袖口中。 棉衣吸水,不漏痕迹。 唇上只沾染了一点点酒水。 一连喝了两杯后,阮凝香装出几分醉意,摆了摆手,“不行了,再喝一会儿该失礼了。” 清雅郡主嗅到了满身酒气,“县主酒量居然这么差。” 阮凝香揉了揉额角,“叫郡主见笑了。” “其实,我也有些醉了,县主姐姐陪我一起离开这里可好?”清雅郡主在两人之间,小声道。 阮凝香越发觉得这清雅郡主在打着什么歪主意,她下意识地去寻找楚煜的身影。 她们内眷的宴席,与外面朝臣隔着珠帘和轻纱。 大殿内,鼓乐悠扬,舞姬舞姿优美,朝臣们推杯换盏。 人影憧憧中,阮凝香一时之间寻不到楚煜的身影。 阮凝香被清雅郡主拉着手,两人悄悄离开了宴席。 越走越僻静。 阮凝香对宫里不是很熟悉,“清雅郡主这是要去哪儿?” “去花房,赏花。”清雅郡主笑着道,“我听说,花房养着很多种绝品花卉,即使在冬日里也能盛开如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阮凝香猜测此人乃是白莲花人设。 她眸子微动,快速地思索着,一般这种情况下白莲花会上演的戏码? 栽赃陷害? 小说中,白莲花,绿茶婊常用的伎俩。 阮凝香捂着肚子,道:“人有三急,郡主不行我得先去方便一下,要不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再去找你。” 清雅郡主小心思动了下,“那我让我身边的侍女陪你,一会儿带你过去。” 阮凝香道:“好。” 便由着清雅郡主身边跟着的小丫头,一路假装朝着宫女打听着,弯弯绕绕地去了茅房。 当然也是脱时间,先看看能不能遇到个认识的人。 可是,她运气不太好,既没遇见九皇子楚煜,也没遇见六皇子楚辞。 甚至连个跟她搭讪的人都没有。 阮凝香有些无计可施。 一拖再拖,才不得不垂着脑袋走出来。 出来时,发现守在外面的小丫鬟不见了。 楚煜意外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阮凝香呵呵了声,幽幽道:“我还以为你在外人面前,真打算和我绝交了呢?” “我是为你好。”楚煜凑在她面前,嗅了嗅,略有几分厌弃,“你这是喝了多少的酒,一身的酒味。” 隐藏在袖子里的酒水,已经被阮凝香拧干,袖口依旧冰凉,她抬着胳膊,将沾满酒气的衣袖伸到楚煜面前,“两杯而已,不过没真喝,倒在这了。” 楚煜打趣道:“野丫头居然也学聪明了,竟然知道戒备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你身边,被你暗搓搓下药,吓怕了。”阮凝香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楚煜渐渐收起了嘴角的笑意,目光却瞥到了她手背上的一道红肿,“谁打你了?” 阮凝香就是故意亮给他看的,“上次在你的府上,言语得罪了十一皇子,谁知十一皇子竟是个小肚鸡肠的性子,这点破事,还想办法寻仇,这不,今日就被他安排的教导嬷嬷,打了几戒尺呗。” 楚煜眉宇阴翳,“楚岚的母亲是当今皇后的表妹,又得皇帝恩宠,楚岚从小便是个不学无术又顽劣的性子。” “那怎么办,我今天可是又把他给的得罪了。”阮凝香声音低了下去,“现在他的那个青梅竹马,可还在花房里等我,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栽赃陷害我呢,对了,那个守在外边的丫鬟呢?” “被小太监引走了。”楚煜靠近一步,俯过身,“想不想知道,十一皇子打的什么主意?” 阮凝香瞧见他眼里划过的笑意,带着点坏坏的意味,明显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阮凝香点了点头。 楚煜带着她小心避开人多的地方,顺着花园角落,穿过一片梅林,悄悄来到花房外面。 有一棵怀抱粗的槐树,阮凝香顺着窗纸上的破洞,看过去。 花房里生着火龙,里面温暖如春,繁花盛开处,一道红色身影负手站在一棵绿鄂梅前。 阮凝香的视线,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以为是十一皇子,可一想十一皇子今日穿的不是绛红宫服,反倒是六皇子今日是这般打扮。 阮凝香诧异地再次朝着小孔看过去。 六皇子回过身,阮凝香看到了他的正脸,他捏着额头,衣服绯红,脸色也绯红,好像喝了不少的酒。 阮凝香并没有看到清雅郡主的身影,想问,嘴巴却被言子瑜温热的手捂着。 “嘘,先躲起来。” 楚煜瞧了眼身后的假山,拉着阮凝香躲到了假山后面,才松开手。 “六皇子怎么会在这?”楚煜阮凝香问出心中疑问。 “怎么你很关心六皇子么?”楚煜脸色微凝,语气不重,却带着几分不爽的警告,“别被六皇子温润的外表迷惑了,他不是你看到这般和颜悦色,他野心很大的,不要被他利用了。” 楚煜又道:“还有,别忘了你是言氏血脉,离其他皇子也都远一些,别怎么惹来的杀身之祸的都不知道。” 阮凝香刚想解释,就又被楚煜严厉警告了一句,“别让整个南境为你陪葬!” “哦。” 阮凝香垂下眸子,可是,她不惹麻烦,有人会故意来找茬啊。 花园里,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孩童嬉笑的声音,朝着他们这边跑过来。 “嘘,有人来了。” 阮凝香的腰身忽地被搂紧,两人紧贴着,依在凹进的一截假山缝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怎么是朝他们这里来的! 被发现了么? 第81章 花房捉奸 阮凝香紧张的心跳快跳到了嗓子眼。 皇帝可是严厉警告过她不要再和九皇子有来往了。 这要是被人发现她和楚煜在一起,还是这种姿态在一起。 岂不是完了。 怎么办,不能被发现! 阮凝香慌了一瞬,又快速冷静下来,轻轻推了楚煜一下,小声说,“要不我先出去,引开他们,你再趁机离开这里。” “嘘!” 楚煜搂着她腰身,忽地转了个身,阮凝香的背抵着假山,楚煜的另一只手,护在了她的后脑勺。 阮凝香整个小小的身子便都笼罩在了楚煜宽广的下袖和身影之下。 将她护个严实,阮凝香的脸也紧紧贴在了楚煜温热的脖颈上。 楚煜在假山上扣掉一块碎石,突然感觉脖子上冰凉的唇微微蠕动了下,低头就看到阮凝香微垂的睫羽纤长如蝶翼在翕动,衬得眼角泛起的那一抹红,媚态十足。 那股异样的感觉,又被无限放大,身体像是受到了某种蛊惑。 躁动的心跳顿时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起来,楚煜吞咽了下口水。 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喉结的上下滑动,轻微的吞咽声音,变得炙热的呼吸,全被阮凝香捕获到了。 又是一声吞咽。 高大的身躯压着她,所有的变化都清晰地感知到。 阮凝香尴尬地想拉开些距离,后背又是假山,她却连动的空间都没有。 楚煜故作镇定,调整呼吸,慢悠悠地转开眼睛,将脖颈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警惕地瞥了眼外面。 随着外面逼近的脚步,指尖的石子,嗖地飞了出去,又在地上滚落了两下。 “小公主,别往假山这边玩,碎石太多,小心摔了。” 靠近的脚步声,愕然一停,“刘嬷嬷,我看到这里有人。” “小公主肯定看错了,他们都在那边玩呢。” 眼看就要靠近的小女孩又被嬷嬷带走了。 孩童们嬉闹的声音也渐渐地远去。 楚煜才缓缓松开搂着腰身的手,清冷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压制的暗哑,“怎么变得这般胆小了?” 笼罩在身边的燥热一散,阮凝香如释重负地喘了口气,“你不怕被发现,那干嘛还躲起来。” 两人都在默用调侃,来掩饰刚刚的尴尬。 突然,花房那里传来惊呼声。 十一皇子楚岚出现在了花房,还是风风火火的出现,大着嗓门喊道:“好啊,六哥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和诏安县主在这里私会!” 楚煜小心地朝外面看了一眼,阮凝香拉着他的长长的衣袖挡着脸,跟着巴望了过去。 楚煜道:“想看光明正大的出去看便是。” “你呢?” 阮凝香缩回目光,已经通过刚才的一声惊呼,隐约猜出来是怎么回事。 楚煜扯回衣袖,脸上已经恢复如常的清冷姿态,“不感兴趣。” 阮凝香抻了抻自己有些乱了的衣服。 在没人注意的时候,走出来,混进了花园的人群中。 楚岚咋咋呼呼的一声,引来了外面一群赏花之人。 楚辞弯着腰身,手里拿着暗红色的披风,听到动静的时候,手中的披风又朝榻上之人扔了过去。 负手而立道:“小十一你什么意思?” 临时供人休息的软榻上,暗红的披风下,斜斜依着一个人。 楚岚没有注意到露出的一截粉色的衣摆有什么不对。 抬手猛地掀开披风,“六哥和人鬼混,如今捉奸在床,还敢抵赖?” 话音刚落,一张绯红昳丽,满副醉态的脸,映入了眼帘。 楚岚愣住了,“清雅郡主?” 怎么不是诏安县主? 楚岚的脸上瞬间爬上恼怒,拎着清雅郡主的衣服,怒道:“醒醒。” 迷迷糊糊的清雅郡主被晃醒,视线缓缓聚焦,“十一皇兄?” 楚岚低声咬牙,“怎么是你,县主呢?” 周遭乱哄哄的,清雅郡主抬头看到了一群围观过来的人群。 瞬间又清醒几分。 只是,她怎么躺在这睡着了? 还有,为什么躺在这的是她! 对上十一皇子铁青的脸色,清雅郡主已经委屈地快哭了。 “谁在叫我?”这时,看了会热闹的阮凝香挤过人群,看到两位皇子,故作微怔后,微微行礼,“六王爷,十一皇子。” 清雅郡主突然怒指着她,“是你,是你设计陷害我的。” “清雅郡主这是什么意思?”阮凝香眨着眸子,懵懂道,“什么陷害,不是你叫我来这里找你的么?” 又不解地看向六王爷,轻声询问道:“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就是你!”清雅郡主一张如花似玉的小脸,气得涨红。 楚辞神色暗沉,知道自己已经中了别人的计谋。 只是为何陷害的另一人会阴错阳差的换了人,楚辞无暇多想。 他上前一步,趴在楚岚耳边,低沉的声音压抑着怒火,“十一弟,赔了夫人又折兵这是何必呢!” 说完,便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转身出了这间花房。 今日所见之人可不少,没人会在意事情的真伪,风言风语便能把子虚乌有的事,传成十的真相。 清雅郡主的清白有理也说不清了。 楚岚气得快炸了,有气无处撒,指着清雅郡主,就凶道:“没用的东西,准备给楚辞当填房吧!” 楚辞再好,那也是有了正妻的人,清雅郡主自是清高,自然不愿意给人做侧妃。 她想嫁的是十一皇子,正妃之位。 如今,全毁了。 她瞪着阮凝香,“肯定是你,是你设计我的。” “郡主这是何意,我都没来过这花房,是你说花房四季如春,非拉着我要来这里赏花,我只不过临时去方便了一下。不过,我倒是有一点疑问,这花房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我看到像是有人蓄谋已久。” 阮凝香不仅装无辜,还意有所指地倒打一耙。 十一皇子楚岚不傻,当然明白过来。 什么青梅竹马,什么非你不嫁,原来他才是被人耍了的那个,还替人做了嫁衣。 “臭婊子。” 楚岚指着清雅郡主,骂了句,便气匆匆地离开了。 第82章 把衣服脱了 阮凝香也趁机溜之大吉。 刚刚的那群公主、妃子们,这会儿都没怎么离开,看似在花园里赏梅花,实则三五成群,开始议论起来。 阮凝香知道,如果不是楚煜,恐怕这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笑话的人,便是她。 不知道楚煜还在不在假山后面。 阮凝香往假山那边溜达着,假山空荡荡的,楚煜已经不在那里了。 她便也不做停留,转身出了御花园。 皇宫太大,阮凝香便有点认不出路了。 那个眼线阿碧,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到现在还没出现。 阮凝香一路打听,一路走着。 有个小太监突然跑过来,“诏安县主,九王爷叫我带你过去一趟。” 刚从危急中逃脱一劫的阮凝香,不敢轻信任何一个人。 她想编个理由,就听小太监又道:“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天堂有路你不走,学海无涯苦作舟。” 云渡山的出山密语。 是言子瑜没错了。 阮凝香瞬间打消疑虑,跟着小太监,一路去了冷宫。 冷宫依旧冷冷清清。 一阵风吹来,梅香浓郁。 楚煜坐在梅花树下,手里拿着只红艳的梅花。 撩了下眼皮看过来,刚刚引路的小太监,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阮凝香走过来,“容妃呢?” “午睡了。”楚煜起身,“别打扰她,你跟我来。” 阮凝香跟着他进了一间房间,房间不大,家具用品很少。 甚至比她在凌云峰的房子还简陋。 桌案上平铺着一幅字,是个笔酣墨饱,苍劲有力的‘忍’字。 不仅桌子上,就连墙壁,挂着的梅花字画上,也写着各种的忍字。 忍! 最终会变成积压的仇恨,有朝一日,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这才是让人忌惮又心疼的九皇子楚煜。 阮凝香打量一圈,问:“这是你的卧房?” “嗯。”楚煜随手将花,插在书架上的花瓶里,“把手伸过来。” “干嘛?” “哪那么多废话。” 楚煜直接拉着她那只受伤的手。 手背上有伤,胳膊上也有。 楚煜问:“还有哪里受了伤?” 阮凝香指了指背,“不过穿得多,应该没留下什么痕迹?” “把衣服脱了,我看一下。”楚煜却道。 “你想干嘛?”阮凝香戒备地后退了一步。 “往哪看呢?”楚煜被她投过来的赤裸裸的视线,看得浑身一紧,喉结滚动了下,“干巴巴的身材,对你没兴趣!” “九皇子就这么喜欢傲人身姿,那把慧心姑娘接回来啊,没必要对我冷嘲热讽,还有,你先学会控制你的……”阮凝香又意有所指地低头睨了眼,“再来贬斥我的身材。” “你!” 楚煜本来是气她这么不知廉耻,又一想她谁啊,连抢男人强娶的事都做得出来。 自己跟她气? 楚煜气着气着,眉眼间又荡开笑意,欺身靠近,“县主恐怕不知,男人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心的。” 阮凝香深深皱起眉头,这人什么意思? 禽兽大发? 他清冷禁欲的人设呢? 男人果真都是大猪蹄子。 阮凝香白了他一眼,问:“花房的事,是你设计的?” “你长脑子干嘛的。”楚煜靠近,抬起的手指戳了戳阮凝香的脑门,“是谁要引你前来的?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不然现在被诬陷清白的人便是你!” “可为何是六皇子?” 阮凝香又不解了,按交集,难道不应该是眼前这人么? 楚煜脸上的笑意,渐渐开始凝固。 刚才他猜测出楚岚的计谋的时候,是真怕阮凝香那个家伙会入了圈套。 更怕他这把并不算锋利的刀,会成为别人的利刃。 他决不会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 楚煜将复杂的心思,又尽数隐藏起来,“还不是你没事和楚辞走得太近,如今才连累了他。” 阮凝香记得楚煜的叮嘱,不管她伪造出来的身世,真假几分,她如今都是把自己推到了楚煜这边。 “我只是偶然遇到过两次而已,和六王爷并不熟。” 阮凝香的解释,让楚煜心情好了一些。 他背靠着桌案,望着阮凝香,“想不想踢除太子安排在你身边的宫女,想不想为今日欺负你的嬷嬷,报复一下?” 阮凝香眸子一亮,“你又有什么好法子了?” “把衣服脱了我先看下伤。” “你确定不是想占我便宜?” “废话那么多。”楚煜说,“既然要报复,这身上的伤不明显,怎么证明你被欺负过?” “不用看了,应该没那么严重。”阮凝香心虚地避开目光。 “嗯?”楚煜拿过身后桌案上的镇尺,“不严重那就把它变得严重!” 阮凝香盯着他手中宽长的镇尺,一口气长长的顶在了嗓子眼,她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人真的会对她下手。 “应该也,也挺严重的。” 阮凝香没给他下手的机会,先一步,伸出手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地解开最外面的对襟小棉袄,又解开系在腰间的缎带。 最后上衣尽数褪下,堆积在腰腹间。 楚煜只是吓唬了她一下,没想到这么上道,镇尺又放了回去,目光落在她光洁的背上。 肚兜的红色系带,勾勒出身后纤细的腰身。 楚煜见过她一丝不挂的样子,只是以往每每想起,只有滔天的恨意。 不知何时起,这股恨意中萌生出一股不受他控制的情欲。 屋里的炭火并不暖和,阮凝香抓着一点衣摆,双手叠加压在凉嗖嗖的胸口,问:“怎么样?” 楚煜的视线又缓缓落在那道并不明显的红痕。 肩上还有一道,相对比较重。 视线又猛地被收回,那一抹不受控制的情欲也尽数敛了起来。 “嬷嬷打你,你没还手么?” 屋里生着的炭炉上,茶水沸腾,楚煜转身倒了一杯热茶,茶杯在指尖微微转动。 “怎么还手,她是依照娘娘的吩咐教我规矩,我要是还了这个手,恐怕今日连宫门都出不去了。”阮凝香又将衣服快速地穿了起来,“不过,我还嘴了。” 嗞…… 听上去还有点得意。 楚煜递过手中那杯微烫的茶水:“放心,不会让你白挨这顿打。” 第83章 心在囚笼 茶香扑鼻。 阮凝香接过茶杯,暖暖热热地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抿着,身上也跟着暖和了几分。 楚煜在阮凝香身旁坐了下来,帮她分析了后面要发生的事,并叮嘱她该如何应对。 对策滴水不漏。 像是早就蓄谋已久一样。 阮凝香忍不住地看着面前这个,紧捏茶杯,面容清冷忧郁的少年,脸上一点点地爬上些阴翳的神情。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漫上心头。 她知道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城中,他就是这样从小处处提防,步步算计才平安长到了这么大。 甚至往后的日子里,依旧要靠自己谋划着。 只是他的结局…… 阮凝香不敢深想。 “喂,听明白了么?” 楚煜见她走神,伸手敲了一下她额头。 “知道了。”阮凝香揉了揉脑门,看到手腕的玉镯,又将镯子摘了下来,用手帕裹着,推到楚煜跟前,“把手镯还给你,一会别穿帮了。” 楚煜盯着手镯看了一阵儿,将手镯收入了怀里,又在书架的抽屉里,翻出一个小瓷瓶本想扔给了阮凝香的,拿在手中又收了回来。 转身道:“我母妃该醒了,过去看一看她吧,她最近一直跟我念叨你。” 容妃的房间,就在隔壁。 容妃眼睛看不见,白天黑夜对于她来说都是一样,她甚至喜欢夜里醒着,喜欢一个人独坐在冰冷的床上落泪。 “姑姑。” 温润的一声,将容妃从伤痛中拉了回来,她顺着声源缓缓转过身子,弯起的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阿香来了。” “嗯。” 阮凝香坐在了床榻旁,拉过容妃半空中摸索着的手,容妃的手依旧冰凉。 她的屋子更加简陋,一眼能见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木桌子,没有多余的摆设。 屋里生着的炭炉也并不暖和,墙上都挂了白霜。 阴寒阴寒的。 床上的被子也不厚。 楚煜是怎么照顾他母亲的,容妃身边连个宫女太监也没看到。 难道是皇帝不让么? 那股压抑的酸涩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更咽地难受。 阮凝香帮她暖着手,脸上挂起笑:“姑姑,新年快乐。” “是啊,又一年了。” 容妃木讷的目光,望着不知明的前方,柔弱的声音里透着些凄凉的苦楚。 “新年新气象。”阮凝香笑着说,“姑姑院里的梅花都开得更胜了呢。” 阮凝香和容妃说了会儿话,容妃问了阮凝香很多小时候的事,阮凝香就将现代她调皮的事迹,搬出来说了几件。 楚煜望着融洽的氛围,依稀模糊闪现一些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的一些记忆的影子,还没捕捉出点滋味,又一闪而逝。 门外一个小太监轻轻敲了一下门,楚煜起身打破了这一刻的欢声笑语。 容妃依依不舍地松开了阮凝香的手,阮凝香和容妃说了声,下次有机会再来看望她。 便跟着楚煜出了屋门。 阮凝香随着楚煜关门的缝隙,又看了一眼,独坐在床榻上明显又落寞下来的容妃。 书中容妃的结局就是死在了这间屋子里,容妃的死,也是压死楚煜的最后一根稻草。 以至于,后面的楚煜生无可恋的选择设计死在了原宿主阮凝香的刀下。 如今,剧情被改变,他们的结局应该不会再重演吧。 楚煜从刚才就见她一直心神不宁,以为她在担心一会儿会发生的事,伸手拉住了她,轻轻将她拥在了怀里,“别担心,按照我说的做,不会有事的。” “嗯,我知道。” 阮凝香抬头,楚煜长长的睫羽下,那双漂亮的眸子闪烁着令人难以察觉的狡黠之意。 以楚煜的本领放一把火,设计个假死,想挽救出他母妃应该不难。 阮凝香不懂,为什么楚煜会让容妃继续在冷宫里煎熬。 “子瑜,你没想过,要把容妃送到宫外么?”阮凝香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楚煜拉着她的手,缓缓地松开,晦暗的眸子望着院内如血的梅花。 脑海里闪过十七年前血流成河的场面。 十七年的雪夜,他母妃拉着他的手,跪求在永安殿前。 却眼睁睁地瞧着那些亲人的血,淌过脚下,又染红了眼底。 他母亲的一颗心,自此死在了那场血腥之中,如今活着的不过是靠着恨意支撑着的躯壳而已。 楚煜微微眯起眼眸,眸光变得阴冷骇人,“心中有恨,去哪里都是囚笼。” 而且他母亲的存在,就是对他父亲良心上最大的折磨,他母亲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阮凝香伸手拉过楚煜衣袖下紧捏着的拳头,那种心情她理解,想要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最后阮凝香也轻轻地抱了下他,说:“这里还有我们,说不定也不是囚笼。” 楚煜眼里的那抹血腥渐渐消退,“行了,一会儿有小太监送你离开。” 楚煜只送她到了冷宫门口,盯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渐渐地心里又一抹情绪溢了上来。 是上天赐予的缘分么,不远千里将这个流着言氏血脉的你,送到了我的身边。 第84章 他要娶我,就必须是正妃之位! 东宫,太子殿。 杯盏碎了一地。 太子脸上堆满怒火,踱着步子,指着楚岚,骂道:“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魏国公虽是商旅出身,那也是开国功勋,他大儿子更是委任户部侍郎一职,如今国公一党竟被你硬生生地推给了楚辞!” 楚岚从小就怕向来严厉的太子哥哥,这会更是缩着脖子,不敢去看那双骇人的眼睛。 他本来是让清雅郡主引诏安县主过去,一箭双雕,既可以报复一下诏安县主,又可以挫挫楚辞在父皇面前的锐气。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楚岚低声嘟囔着,“我哪里知道清雅郡主会反过来,算计我啊?” “魏国公生了三个儿子,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清雅郡主从小便恃宠而骄,楚煜已有正妃,还是青梅竹马的沈将军家的嫡女。”太子瞪着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厉声道,“清雅郡主岂会甘心低人一头,去做个侧妃!” “你是说这一切不是清雅郡主反策?”楚岚小心抬了下眸子,瑟瑟问道,“难道真的是那个诏安县主,那她又是怎么知道我要陷害她的?” “应该不是她。”太子声音沉了沉,“这件事,最受利的会是谁?” “六皇子楚辞?”楚岚恍然大悟,“小沈将军连败三城,楚辞面上镇静清高,没想到暗地里居然也会搞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太子捏着拳头,如今这件事损失的是他,受利的是六皇子,可却还有一个心思缜密的旁观者,恐怕在隔岸观火。 楚岚没想得那么深,他只想挽回一些自己闯的祸,“既然不是清雅郡主所为,她又不想嫁,那只要她不嫁,楚辞的如意算盘岂不就落空了?” “哼!本来是没什么事,偏偏今日是朝贺,你又故意引了那么多人过去看热闹,就算没什么,那也能传出什么来,恐怕这件事早就由不得清雅郡主嫁与不嫁了。” “不过,你若想在这件事里摘出来,那么这事就只能是诏安县主所为!”太子又厉声强调一遍,“记住没!” 楚岚猛地点头。 俩人前往永安殿偏殿。 永安殿偏殿内。 清雅郡主抹着眼泪,一张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皇帝坐在榻上,端着茶杯,用茶杯盖,轻轻地拨着上面飘着的一层碧螺春。 偶尔抬头看一眼下面,“辞儿有没有想说的话?” 楚辞的那点醉意已经彻底醒了。 为何小太监会引他去花房,为何楚岚会说那样一番话。 细一思忖,楚辞便也猜出几分来。 他跪在地上,“儿臣既然意外辱了清雅郡主的清白,自然要负责到底,不过,儿臣已有正妃,便只能委屈清雅郡主做个侧妃。” 清雅郡主拉着魏国公的衣襟,“爹,我不要当侧妃!他要娶我,就必须是正妃之位!” 魏国公无奈道:“傻闺女,说什么呢?那正妃可是沈将军的嫡女啊。” “爹。”清雅抽噎着,又哭成了泪人,“都是诏安县主算计我的!” 太子楚翊和十一皇子楚岚,走进来。 “岚哥哥。” 清雅郡主跑过去,拉着楚岚。 楚岚心里也有怨气,叫她办这点小事,都能搞砸了。 现在巴不得和她撇清关系,少给自己惹麻烦,楚岚抽回自己的手,低声警告,“记住今日的一切都是诏安县主所为!” 太子向皇帝行了个礼,回首看向清雅郡主,“清雅郡主既然说是诏安郡主陷害你,那便把她请过来,对质一番。” 皇帝阴沉的眼眸缓缓望过来,声音却无波澜,“诏安县主可还在宫中?” 在,阮凝香没走,在冷宫里出来,便装作迷路,在偌大的皇宫里溜达了一会儿,便被小太监找到了。 阮凝香来到偏殿,见到一殿堂的人,她一一行礼。 十一皇子楚岚站在了她面前,扫了眼发着抖的身影,语调幽幽,“诏安县主这是做贼心虚,先怕了?” 阮凝香咬着嘴唇,顺着青色衣袍,缓缓抬起头,“小女子不知道如何惹到了十一皇子,以至于十一皇子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身穿玄黄莽龙服的太子,剑眉微挑,厉声呵斥:“这里是皇宫,不是你任意妄为的地方!” 阮凝香扑通跪在了冰冷的地砖上,倔强地抬着眼眸,“小女子如果做错了什么,太子何不告知一二,死也让我死个明白!” 清雅郡主先一步,指着阮凝香,娇俏的小脸,因为怒瞪着眼睛,变得狰狞而丑陋,“太子哥哥,就是她,就是她陷害我的。” “清雅郡主我已经解释过了,你为何一口咬定是我!”阮凝香森冷的目光幽幽扫过一屋子的人,突然颤声冷笑着说,“……我明白了,你们这是已经打定主意,要将我推入这火坑里。……其实,想治我罪,何必这么麻烦。直接一条白绫,一杯毒酒,或则一把火,我一个弱女子,还能反抗不成?” 阮凝香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怕真的会惹怒皇帝,给她招来杀身之祸。 可楚煜强调了,必须要这么说,而且要在太子质问之前,先说出口。 于是,她才大着胆子说出了这些话。 这会儿整个殿堂内都无形地笼罩了一层压迫的气息,令人窒息又后怕。 安静了一瞬的大殿,传来一声咳嗦声,是皇帝的。 皇帝的目光阴沉了一瞬,没人能猜透他现在在想什么。 楚辞低声警告,“诏安县主不可乱言! 太子不知道诏安县主是野性难驯,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么不按套路出牌。 他可不想惹怒他父皇,转念想把话锋转回来。 “我们不过是找诏安县主问个话,诏安县主这话说的是不是太偏激了些,莫非做贼心虚?” 阮凝香也不给太子机会,寒声道:“你们不是皇子,就是郡主,我有辩解的权利么?就算我说了,你们会信我么?不会,今日一个不认识的嬷嬷都能借着教导的名义,对我暗下黑手。那明日呢,恐怕我连对我背后下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了。” 阮凝香红着眼睛,仿佛意有所指地看向一身青衫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楚岚有些自乱阵脚,指着她,“你少在这指桑骂槐。” 阮凝香依旧跪着,只是背却缓缓地直了起来,睨着楚岚的眼神变得犀利,“是我不懂规矩,才冲撞了徐嬷嬷,十一皇子何必急着站出来。” 太子瞪了一眼不成事的楚岚,楚岚忙得闭嘴。 坐在高位的皇帝,望着底下的一众人,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愠怒道:“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的阮凝香早没了退路。 她再次伏在冰冷的地砖上,紧张、害怕、阴冷,令她的身体微微发着抖,低沉下来的嗓音逐渐沙哑起来, “皇上,我虽是山野出身,不懂什么规矩,但我也怕,因不懂规矩而冲撞了各位贵人。 进京以来,我一直都是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 可如今就算我再小心,还是依旧惹了麻烦。 皇上,凝香习惯了拿刀,让我死在战场上,也比……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的好……” 第85章 帮你上药 羸弱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没了声音。 阮凝香头伏地,趴着好久没动。 一旁的楚辞感觉到不对劲,小声唤道:“县主?” 阮凝香依旧未动。 “诏安县主?” 楚辞蹲下来,一碰,阮凝香的身体,斜斜地朝着一侧倒了过去。 脸上涂着些胭脂,依旧能感觉到她苍白的脸色。 楚辞脸色一变,“父皇,诏安县主晕倒了。” 皇帝派了御医,把脉的时候,自然发现了县主手背上和手腕上的伤。 后来又派小宫女为县主检查了身体,县主膝盖上的衣服是潮湿的,身上还有多处淤青,而且因为体寒受凉,又有风寒之兆。 皇帝虽瞧不起阮凝香是山匪的身份,可她背后毕竟牵扯着南境之地,他已经杀了她身边的几个侍卫,如今外忧内乱,他自然不希望这人有事。 所以朝堂上,诏安县主的一切行为,他都忍而不发。 他命太医用了最好的药。 又派人稍微一调查,便知道了今日发生的事,自然对今日清雅郡主之事,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皇帝一气之下把十一皇子关了禁闭思过。 由于是过年期间,不宜见血光,那个徐嬷嬷没有被处死,而是施了戒刑八十。 施刑时,叫了一众宫女,太监去观看,以警告诫。 阮凝香身边的阿碧也因为玩忽职守,而被贬去了净房刷马桶。 太子本来是想把这事栽赃给诏安县主的,没想到这个诏安县主,上来先反倒将了他一军,心里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偏殿,皇帝手里翻着最新递上来的奏折,满目愁云。 奏折上是,南海倭寇横行,半梦之毒久禁不止,甚至开始向周边发展,就连京城都发现有人吸食半梦。 再这么下去,恐怕外患还没解决,内里就已先腐蚀掉了。 太子侯在一旁,道:“父皇,诏安县主既以招安,那我们何不利用她,和她背后的力量,为我们做点事呢?” 皇帝最近身体不好,常常会让太子协助处理一些琐事,对目前的政务最是了解。 皇帝道:“说来听听。” “南海的防卫线绵延千里,赵阔将军的镇海军,兵不过万,根本防守不过来,以至于那边的倭寇常常潜入我们大楚境内,为非作恶。 而如今小沈将军驻守北疆,吴渊将军镇守塞外边关,再去了各地要害的驻军,我们能抽派的兵又实在有限。 既然南境已经招安,在册山匪又有万人有余,我们何不利用他们,牵制南海的倭寇?” 皇帝翻着奏折的手缓缓停了下来,“以匪制匪?可万一他们要是反了呢?” “南海不是南境,没有他们所熟知的天险做屏障,又远在他乡,晾他们也不敢。”太子揣摩着圣意,强调道。 南海的倭寇虽不成气候,可偏偏半梦之毒又屡禁不止,目前也是棘手的问题。 皇帝本想在吴渊将军那里调一支军队过去支援,加强沿海防线的防卫。 可是,小沈将军的连败,北疆的城池不能再失守,那只军队,便被他调去了北疆。 如今南海线的防卫,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皇帝还是考虑了太子的提议。 阮凝香醒来后,便从皇宫里出来,皇帝又新派了个宫女。 同时,还下了一道圣旨。 大概意思是,诏安县主本性率真,朕很是喜欢,叫她不必墨守成规,依旧做自己就好。 又赏赐了些金银首饰,还为此免了南境之地,三年的赋税。 阮凝香手里拿着圣旨,躺在床上,支棱着二郎腿,翻来覆去看。 连楚煜什么时候进来的都没注意。 楚煜检查了一下地上床边的南瓜蒲团上,窝着的那只小猫,伤口已经愈合,就是尾巴那里没了毛,光秃秃的有点丑。 精神倒是不错。 楚煜又直起背,睨了眼床上,笑得花枝招展的阮凝香,“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自己看。” 阮凝香已经坐了起来,把圣旨扔给了楚煜。 楚煜接过,扫了一眼,便将圣旨又扔在了一旁,“就这点小恩惠就把你开心成这样?” “当然不是。”阮凝香盘腿坐着,手肘抵在膝上,杵着脑袋,双眸定定地凝着眼前这张丰神俊朗的脸庞,“我在想,你是怎么做到什么都算计得这么清楚的?” “因为太了解他们,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楚煜在阮凝香身旁坐下来,拉过她的手,那双微凉的小手,手背上已经变得淤紫,略微皱眉,“不是叫宫女给你带药了么,你没涂?” “涂了啊。” 现在的她就跟惊弓之鸟似的,哪敢乱用别人的东西。 阮凝香心虚地想抽回手,却被楚煜抓着不放,“涂了药,还青着!药呢?” “可能是你的药不好用。” “嗯?”楚煜抬眸,睐着她。 阮凝香忙道:“王爷的东西怎能不好用,是我这手不争气。” 楚煜噗呲被她逗笑了,拿着药,指尖沾了一点白色膏脂,在手背上轻轻晕开。 又掀开她的衣袖,她的手腕很细,皮肤细腻,不似手心那般长着薄茧,握在手里,软软糯糯的感觉。 有种让人忍不住想顺着手腕,攀附更多的柔软去蹂躏。 楚煜发现自己危险的想法的时候,便已经将那一抹情欲不动声色地隐了下去。 阮凝香也不躲闪,任由着他动作轻柔。 她想看看,这人这么无事献殷勤,是有什么其他目的。 只听楚煜道:“年后不出意外,你会离开京城。” “怎么,皇帝舍得放我走了?”阮凝香猛地抬眸,一双杏眸顿时亮了。 “不是。” “你又逗我。”阮凝香抽手。 楚煜拉着不放,“你以为皇帝为什么突然会免了南境的赋税?” 阮凝香微顿,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皇帝怎么可能因为她所受的那么一点点委屈,而给他这么大恩惠? 这里面肯定有原因啊! 阮凝香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净,“难不成他想安抚好南境后,便准备杀了我了?” 楚煜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轻嗤了声,“呵,想得还真多。放心,皇帝不会杀你,不过,你会带兵去南海边域除倭寇。” “我?我去打倭寇?”阮凝香又一次震惊住了,震惊过后是恼怒,恼怒中带着委屈,抽了下鼻子,骂骂咧咧道,“你们大楚人都死绝了么,居然让我一个女人上战场!” 第86章 你自己涂? 楚煜抬了下冷眸,“是谁在皇帝面前说,习惯了拿刀,死在战场上,也比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的好着?” 阮凝香瞪着他,惊愕、恼怒、委屈,一股脑的全涌上心头。 难怪要她说那么一番话,原来自己这是也被他算计进去了! 楚煜很不喜她这般带着审视的眼神,像是透着恨意一般。 这双看着他的眼睛,应该是含着灿若星辰的笑意才对。 楚煜的眸光也冷了下来,连声质问:“难道你真的就想这样在这京城里待一辈子?处处防不胜防地过活?你不怕,有朝一日,南境不再构成威胁,那时皇帝还会留着你么?” 而且,这人这是他的刀。 他不可能让他的刀一直处在黑暗处,他要拿着这把刀,为自己杀出一条出路。 阮凝香被他说得动容几分,望着这个唯一还算熟悉的人,弱弱问道:“那你会去么?” “暂时父皇没有这个打算。”楚煜抹过药膏,用帕子擦了擦油腻的指尖,“不过,你放心,我自有法子让父皇同意。” 阮凝香依旧望着他。 其实,按照原剧情,本来就是楚煜前去抵抗倭寇,还因此立了大功,只要他能去,有他出谋划策,自己便也没什么所惧的了。 楚煜对着她的视线,拧了下眉,轻轻拍了她一下,“衣服。” “嗯?” “后背!” “啊?” 楚煜把小瓷瓶举到她眼前,“你自己涂?” 阮凝香拉开挡在她眼前的手,“等等,那个皇帝新派来的宫女是谁的人,你知道么?你这么出现在这里合适么?” “我的,你可以放心。”楚煜道。 阮凝香故意岔开话题,有点抱怨地说道:“你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给我这里安排个自己人了。” “你不是已经想了办法,把阿玥安排进来了么,小脑袋瓜子还挺聪明,知道装神弄鬼了。” 楚煜声音带着讥味,眼里却透着赏意。 阮凝香却皱起了眉头,这件事可是一再强调过不许外传。 知道的人就那么几个,这才过几天,这人便已经知道了。 “阿雅是你的人?”阮凝香好奇问。 “不是。”楚煜也没瞒着,伸手去掀她肩上的衣领,“是被你们装神弄鬼吓的那个小太监。” 那个小太监真的是楚煜的人,她还以为是阿碧胡乱说的呢。 阮凝香拍掉在她肩上的手,“什么啊,明明有自己人,你还瞒着我,难不成你也不信任我,连我也监视?” 楚煜有一种被拆穿了心事的心虚,朝阮凝香的脑门弹了下,“别转移话题,后背。” 阮凝香抢过他手里的小药瓶,“用不着你。” 楚煜盯着她,小嘴巴撅着,唇色有点苍白,眼睛斜斜瞟着别处。 这是真生气了? 楚煜也不急,就环着胳膊打量着她。 阮凝香绝不让一步,连眨下眼睛,都好像自己输了气势似的。 楚煜凝着人看了一阵儿,道:“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要调查内鬼都有谁的人,刚刚你口中那个阿雅隐藏得比较深,你还是得提防着点。” 楚煜也不知为何自己要编这么一套谎话,来哄她。 “无所谓了,反正都快离开这了,是谁的人又能咋滴。”阮凝香冷声道,“既然还有别的眼睛在,那还请煜王殿下从我这间闺房里……” 阮凝香伸出的两根手指,迈着小步子,比划了个滚蛋的手势。 楚煜盯着拧巴着小眉头的阮凝香,无奈一笑,将药瓶扔给了她。 “给你,别忘了一日两次,三日就能消肿。” 楚煜叮嘱了句,便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好烦啊,还得上战场。 阮凝香把自己闷在被子里,所有的喜悦都被这人搞没了。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阮凝香收到了皇帝邀请她进宫的口谕。 永安殿,偏殿。 楚煜侯在一旁,皇帝斜倚在软榻上,膝上搭着毯子。 去沿海抗倭寇之事皇帝没开口,而是由身边的小太监宣读的圣旨。 圣旨上的内容,文绉绉的一堆咬文嚼字的词汇。 大概意思就是叫她带着南境那些招安的一万多山匪,入编为一支新的军队,去驻守南海边域。 阮凝香听到还是有些震惊,她跪在地上,“皇上,南境虽有山匪一万余多,但老弱妇孺者居多,年轻力壮的也不足千人,这点煜王可以作证。” 一旁的楚煜,撩着衣摆,也跟着跪了下来,“南境虽有大小山匪窝十二个,不过,那里的山匪们,也确实都是拖家带口,各自为营的守着那里过日子。” “前段时间,为了能顺利招安,各个山寨又经历了一场内乱,死伤无数,如今能入编为兵的估计连千人都不足。” “不足千人?”皇帝投过来的目光,略带怒意道。 “南境之乱,乱在倭寇横行,以半梦之梦残毒百姓。驻守沿海边域,一味只用防,乃是下下策之举。”楚煜振振有词道,“打蛇打七寸,我们要做的是攻其不备,主动出击,而派那么多人驻守沿海一线,多,反而会打草惊蛇。” 楚煜抱拳:“儿臣请愿,想去南海边域,为父皇排忧解难。” 皇帝盯着下面跪着的二人,沉默良久,少顷,他坐直身体,道:“听朕旨意,封诏安县主为南海督军使,九皇子楚煜为辅佐官,三日后从京城出发,去往南境点兵千人,镇守南海边域。” 这道口谕是密旨,明面上的圣旨依旧只是诏安县主奉命前去镇守南海。 楚煜有自己的考量,他去南海之事,暂时需要保密。 同样,皇帝也不会真给他实权做大的机会。 而且,皇帝手里捏着他杀死诏安县主亲信的把柄,即是拿捏他的把柄,也是他反击的手段。 事已成定局。 出了殿门,阮凝香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又缓缓吸了一口冷冽的寒风。 楚煜打趣道:“有那么紧张么?” 一点行差踏错都会连累南境,阮凝香怎么不怕。 不过,不管这人打的什么主意,最少这一刻,是他又帮了南境。 没了原著剧情的辅助,阮凝香不能像之前那般看透他。 她不解问:“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带领我们去?” 楚煜捻着扳指,望了眼湛蓝的天空,深邃的眸子里藏着诡谲风云,“隐匿身份才好办事。” 阮凝香见他势在必得的架势,也懒得深琢磨他会怎么做。 紧跟在他身后,楚煜带着她又悄悄地去了一趟冷宫。 这次去南海,一走不知又要等多久才能回来。 楚煜让她陪着他母妃说了会儿话。 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才先后从宫里出来。 刚出宫门,阮凝香便遇到了同样出宫门的楚辞。 楚辞走过来,“听说父皇下旨,命诏安县主去镇守南海,不日将出发,正巧今晚乃是花灯节,诏安县主要不要一起去望京楼喝酒赏灯,算是我为你践行。” 身后不远处的楚煜,突然快步上前,站在了阮凝香面前,“望京楼啊,六哥不嫌弃的话,为诏安县主践行可否算我一个?” 第87章 演戏谁不会 六王爷楚辞气质高雅,卓尔不凡。 九王爷楚煜长身玉立,丰神俊逸。 面对二人,阮凝香却倍感压力。 楚煜睥睨着她,“怎么诏安县主这是不欢迎我了?” 阮凝香施了个礼,冷声道:“哪能呢。” 楚辞看着疏离的二人,“九弟和诏安县主也算是老相识了,怎么看上去二人之间关系似乎并不是很融洽,难道之间有什么误会不成?” 楚煜跺着步子,慢悠悠地说:“这你得问诏安县主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了?” 阮凝香白了他一眼,演戏么,谁不会。 她冷着脸,怼道:“我一个小小的县主,哪能对九王爷有什么误会,之前在云渡山,你我之间不过是合作,如今我等已经尽数归于朝廷,你为朝廷立了功,我为我们云渡山,铲除了屠三一党,大家各图所利,今后各自安好,也请九王爷离我远一点,不要打扰我,我还想留条小命呢。” 话里意有所指,却是说给一旁的六王爷楚辞听的。 楚辞未开口,就听楚煜又道:“如果我偏不呢?” 阮凝香微微皱起眉头,演戏见好就收得了,你不怕我接不住么! 楚煜嗞了下嘴,“看来诏安县主对我还真是意见颇深。” 楚辞摩挲着手腹上,那道并不明显的牙印,突然笑了一下,解围道:“诏安县主一个女子为了南境百姓,不惜背井离乡来这京城,九弟又何必处处为难诏安县主呢。” “怎么,六哥看上这个野丫头了?只是六哥刚纳了清雅郡主,这会儿又打诏安县主的主意,恐怕这后宅要永无安宁了。” “九弟,话不可乱说。”楚辞淡定道,“误要传出些什么,辱了诏安县主的清白,到时就不是我要不要娶的问题了。” 楚煜适才一脸玩味的神情渐渐消失,嘴角浮现一抹危险的弧度。 “还请二位王爷别拿我打趣,我还想留条小命呢。” 阮凝香夹在二人锋芒中,她最怕的就是现在这般情形。 原著中,她后来就是引发二人矛盾的导火索,这会儿她可不想当炮灰。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京城内最高的望京楼。 楚辞是这里的熟客,小二看到立马招呼人去了风景最好的六层雅间。 登高望远,京城繁华景象尽在眼中。 刚刚的一切仿佛是个小插曲。 楚辞倒了杯酒过来,“今晚是为了诏安县主践行,不知诏安县主此去南海,可已经做好了准备?用不用我在京郊军队,再调些人过去?” 阮凝香没去理楚煜的脸色,她举着酒杯,面上恭维道:“六王爷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南海边域目前什么情况,我还不知,而且我只是辅佐镇海将军镇守沿海线,暂时并不需要那么多人。” “这不是六弟、九弟和诏安县主么。” 太子穿着便服,推门而入,也出现在了这望京楼。 阮凝香身份卑微,起身行礼。 “既然在宫外,诏安县主也不必拘束。”太子抬了下手,如鹰一般的眼眸扫过楚辞,“刚刚听六弟说调兵,这京郊的兵可不是你们沈家的兵。” 楚辞不动声色地说:“兵自然是大楚的兵,只是我既然有掌管京郊的兵权,这调遣一只小分队,协助诏安县主的权利还是有的,毕竟沿海之患,也是国之大事。” 太子落座道:“听说六王妃最近因为六弟纳妾一事和六弟闹得不可开交。六弟啊,女子应以夫为天,锋芒盖过了丈夫,总归不好,诏安县主你说是不是?” 阮凝香小眸子转得飞快,“家有贤妻,男人在外不做横事,辞王为人温润尔雅,想必六王妃也定是个贤妻良母。” “是么?”太子讥笑了下,“看来诏安县主肯定是还没见过六王妃。” 阮凝香没见过,但是在原著里,六王妃后来是沈皇后,她是楚辞的妃子,沈皇后暗中没少针对她,确实算不上是什么善类。 这会儿她有重新选择的权利,并不想和楚辞有什么关系,更不想卷进后宫纷争。 六王妃为人如何都与她无关。 阮凝香又客气地笑着举起酒杯,“听说六王妃怀孕,临盆在即,这怀孕的女子,性情多少会变一些。我不日即要出发前往南海边域,凝香在这里先敬六王爷一杯,恭喜六王爷喜得贵子。” 楚辞举杯,“那我也祝诏安县主,早日凯旋而归!” 楚煜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两人。 两杯酒下肚,阮凝香的小脸变得红润,她抚了抚额道:“凝香不胜酒力,就不打扰三位皇子了。” 说完,阮凝香拿上自己的斗篷,便先溜之大吉。 上元佳节,到处张灯结彩。 阮凝香走在街上,夜风一吹,脸上的燥热褪了些,浮上几分冷意。 身旁跟着的婢女,名叫苏禾,个子很高,年纪也比她大些,二十出头的模样,话也不多。 阮凝香不记得回府的路,便叫苏禾在前面带路。 “街上热闹,不多逛一逛,这么早就回府了?” 清冷微磁的声调,幽幽穿过人群。 阮凝香一回头,楚煜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她身后。 “你怎么也不陪他们了?” “那两位在那锋芒相对,我在那接冷箭么?”楚煜神色悠悠,“放心,太子现在才没心思关注我呢,他啊,一个楚辞纳妾,最近就够他难受的了。” 阮凝香只有一个词,形容眼前这人。 腹黑,是真腹黑,亲兄弟,都算计得明明白白。 楚煜心情不错,“看花灯去,京城的花灯节,你肯定没见过。” 阮凝香紧了紧披风,其实这么冷的天,她更想回去躺在暖和的被窝里。 “你不怕被人看到我们俩走在一起么?” 阮凝香的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斗篷上的帽子罩住了,大大的帽兜遮住了半张脸。 “这样不就好了。”楚煜又慢悠悠走着,“放心吧,除了太子比较关注我们俩,没人还会在意的。” 阮凝香不太懂,楚煜后来可是太子党,可现在怎么看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不咋的。 阮凝香跟在身旁,问道:“你和太子之间是不是以前有什么过节?” 楚煜眸色渐渐深沉下来,过节,那可就要从很多很多年以前说起了。 楚煜没提,只是玩味地说了句,“估计是嫉妒吧,嫉妒我比他有才华。” “嫉妒你比他生得帅还差不多。”阮凝香打趣了句。 “呦,难得,在诏安县主口中,又听到一句恭维我的话。” 第88章 依旧是煜 街上到处都是人,人挤人,阮凝香被撞了下,身子猛地一个趔趄,楚煜跨步,长臂一揽,将人揽进了怀里。 夜幕笼罩之下,高挂的灯笼,撒下光晕,阮凝香巴掌大的小脸上了妆,呼出的酒气,变成缕缕白雾,扫过楚煜的脖颈。 楚煜不由的喉结滚了滚。 阮凝香睫羽颤了颤,忙推开他,站稳脚步,伸手压了压帽兜,将脸红心跳,遮了起来。 楚煜个子高,身形修长,长相出众,刚刚那一瞬,引来不少大家闺秀钦慕的目光。 楚煜对周边的情况却视而不见,随手拿过街边的一个灯笼,“要不要比一下,看看咱俩谁猜得多?” 阮凝香面前有上百盏各式各样的花灯,灯上写着灯谜。 “比咱俩谁猜得多?”阮凝香思索了下,那双渐渐弯起的杏眸,闪着狡黠,“赢了的话,有什么奖励?” “看来,县主是势在必得了。” “那是当然。” “你若赢了,我便承你一个诺。”楚煜靠近,俯过身,“不过,县主就这么确信,自己能赢?” “运气之神,今日可是站在我这边哦。”阮凝香眉眼飞扬,“不过呢,为了不打击你,我也承你一个诺。你若侥幸赢了,我便也许你一个诺便是。” 楚煜朝着店铺老板,丢过一锭银子,承包了这里所有的花灯。 竞猜开始。 阮凝香奋笔疾书。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将每一个灯笼上面写下了答案。 直到两人手碰到了一起,写到了最后一个。 阮凝香笔一收,“最后一个送给你吧。” 语气颇带着些施舍。 楚煜看着阮凝香身后一排排写过的灯笼,怎么可能会比他快了一倍还多! 围观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看热闹道:“这位姑娘怕是不会猜灯谜吧?” “人家这是在写情郎的名字呢。”有个大姐道,“这叫情趣,懂不懂。” 楚煜一脸怀疑地走到阮凝香所猜过的灯笼下。 答案,煜。 下一个,答案,还是煜。 再下一个,答案,依旧是煜。 每一个上面的答案都是煜字。 楚煜道:“你就是这么猜灯谜的?” 阮凝香耸了下肩,帽檐投下阴影,遮住了脸上得意的神情,“我可是按照规则来的,有错么?” 店铺老板也一一检查过答案,走过来,“姑娘,是不是没猜过灯谜啊,灯谜是要按照上面给出的迷案猜谜底。姑娘虽然写得快,却没有一个对的。这位公子答对了二十八个,是这位公子赢了。” 夜风徐徐,阮凝香跺着步子,手指划过灯笼,“老板恐怕还没弄清我们要比的规则是什么。” “怎么讲?”老板有点糊涂了。 阮凝香又来到了楚煜面前,扬了扬下巴,一排排的灯笼,摇摇曳曳,帽檐下那张巴掌大的小脸,红润的唇角,流泻出一丝胜利者的轻笑。 楚煜莞尔一笑,“好吧,我承认我输了。” 在场的人都糊涂了。 有人道:“我们可有这么多见证人在,就算你们是情侣,也不能因为她的小小情趣,你就放水。” “我们比的是谁猜得多,而非谁猜对的多。”楚煜站出来,“确实是我输了,阿香有什么要求尽管提便是。” 阮凝香被他算计了这么久,这会总算有件让她舒心的事了。 她心情不错地往前走着,“先留着吧。” 楚煜又给了一锭银子,命老板将这些灯笼全部送去了煜王府。 老板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丰神俊逸的少年,乃是煜王殿下。 楚煜依旧跟在阮凝香身后,讳莫如深的眸子带着几分打量,“我确实承认你有几分聪明,就望你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阮凝香回头,白了他一眼,“你这人夸人就不能好好夸么,非得在损一句,亏我内心强大,遇上一般的女子,被你一次次地往人家心口上,又戳刀子,又撒盐的,早就吓跑了。” 楚煜并非这个意思,他只是在忌惮。 他亲眼见识了这人是如何杀死屠三,说服齐昊霖。 又是如何将南境境地内,那几个山匪窝,在他的眼皮底下制服。 就连他不也是输在了她的一封招安书下么。 她可以不动声色地算计好一切。 这样一个人,如果成了别人的帮手,那才是最可怕的事。 不,他不可能让她成为别人的帮手。 她是他的刀。 只能是他的刀! “煜王殿下也在逛花灯么?” 一道浅浅音调,拂过耳畔,打断了楚煜复杂的心思,一位女子来到了他面前,微微行了礼。 楚煜略微皱眉,眸光幽冷,带着疏离。 那女子起身,嘴角挂着清雅柔和的浅笑,“想必煜王殿下不记得小女子了,我,魏佳怡,除夕那天在街上我们见过。” 阮凝香扶着帽檐,悄悄地瘾进了人群中。 再次遇见魏佳怡,阮凝香心里滋生一种很不好的直觉。 她也说不出来,总觉得两次遇见,不是巧合,后面要发生什么事。 按照原著,那便是楚煜娶了魏佳怡,还因此成了太子党。 她在怕的不是楚煜娶了魏佳怡,也不是他成为太子党,而是怕剧情会按照原著的路线发展。 她怕,楚煜最后的结局,还是会死在她的手中。 所以她才没和楚辞有什么联系,就是不想按照原著的行迹走。 可魏佳怡的出现,还是令她踹踹不安。 她该怎么做? 原著楚煜死在她手中,主要原因是对她愧疚至深,用情至深。 她是不是在楚煜还没对自己动情的时候,彻底将他那一抹萌芽的好感扼杀掉? 可现在的楚煜并没有像原著中那般放火烧山,云渡山的一众人,还都好好的活着,楚煜对她又没有什么愧疚心里,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阮凝香思绪烦乱的往回走着,没有理会身后的俩人都说了什么。 “喂,走这么快干嘛?” 楚煜什么时候,跟过来,阮凝香没注意,只是略微与他保持了距离,“相爷家的三小姐呢,你没陪她逛一逛?” “逛什么,我又不认识她。”楚煜一个跨步,将那一抹距离拉进,与她并肩而行,“而且相爷可是太子的人。” 阮凝香抬头深深看了一眼楚煜,你会娶沈佳怡么? “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楚煜来到她面前,倒退着走,寻着她凝着的眉眼,“不会看到别的女子和我在一起,吃醋了吧。” “才不是呢。”阮凝香不耐烦道,“别挡道,我到家了。” 楚煜心情却不错,先一步,跨进了府里,“进去看看那只小野猫恢复的怎么样了。” 阮凝香望着他的背影,深深叹了口气。 这种知道剧情,就好像提前看到别人命运归属的破感觉真不好。 第89章 有那么冷么 那只小猫已经痊愈,只是胆子小得很,怕生,一点动静就吓得炸毛。 阮凝香平时都是不离身地抱在怀里照顾。 自从伤好了以后,更是让小猫暖被窝,晚上抱着又软又暖。 “取名了么?” 楚煜抱起那只猫。 小猫却不怕他,甚至还用身子轻轻地往他怀里蹭。 阮凝香摘了披风,挂起来,道:“叫雪球。” “雪球。” 楚煜挠了挠小猫软软糯糯的下巴颏儿,幽幽烛火映出他唇边柔柔的浅笑,阮凝香心里那种隐隐不安,却越发郁结在胸口,闷闷的,压抑着难受。 楚煜抬头便看到她这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揶揄了句,“你这是打翻了醋坛子吧,就这么看不得别的女子和我说话?” “才不是。”阮凝香在他怀里抱过猫,放进了被窝里。 “不是?”楚煜淡淡挑眉,“那就是在担心南海之行?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呢么,你安心就行。” 阮凝香冷眼扫了楚煜一眼,有你,我才不安心啊。 天天提心吊胆。 唉,这种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阮凝香深叹了口气,飘到了楚煜耳旁。 小家伙还没玩了。 “那是什么!” 楚煜在她耳边惊呼,指尖微动,银针滑落手中的那一瞬又被射出,蜡烛忽地便灭了。 屋里瞬间漆黑一片。 阮凝香吓得身体一凜,颤声问:“什么啊?” 黑漆漆地,她什么也没看见。 只是,周遭一下子变得安静,安静到诡异。 夜色中,楚煜唇边挑着一抹坏笑,抱着她,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鬼~啊。” 漆黑的屋子,又慢慢地亮起一片月光。 阮凝香惧意已退,推开他道:“你少吓我,这世上哪有鬼一说。” 嗞滋滋…… 这还是女人么? 什么都不怕。 楚煜已经在床边坐了下来,语调慵懒,悠悠道:“哦,也对,有人惯会装神弄鬼,吓得那个小太监和我哭诉半天,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阮凝香又点燃了蜡烛,屋里又亮了起来,盯着坐在她床铺上的男人道:“猫也看过了,天也这么晚了,煜王请回吧。” 楚煜脸上的玩味笑意一收,眸子幽深了一瞬,正色道:“今晚把上路的东西,准备准备,不需要带太多,身边伺候的带着苏禾和艾草就够了,明日我们就出发。” “明日?圣旨不是三日后么?” “夜长梦多。”楚煜又看了一眼床铺,“你若喜欢雪球,把它带着也行。” 阮凝香不知道楚煜是怎么和皇帝解释的,反正第二日,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楚煜手里拿着圣旨,扮成了清秀俊美的小太监。 几千里,骑马而行。 楚煜说,越早离开这里越好,等太子反应过来时,再想安插人进来,也没那么容易。 阿玥带着阮凝香的书信,先出发回了南境,做准备。 还未出正月,天寒地冻,光秃秃的树枝上落着的鸟雀都缩着身子,不愿扑动翅膀。 阮凝香夹着马腹,握着缰绳的手冻得通红,冷冽的风吹过脸庞,吸进腹里像刀子般搅着胸腔。 出了京城,又一路往南跑了几百里,夜里没有住官家驿站,而是住的普通客栈。 第二天,几人又换了便装。 才改回坐马车。 阮凝香坐在马车里,披着棉被,雪球窝在她怀里,她双手捧着暖手炉,依旧感觉很冷,从里往外透着的冷。 楚煜丢了个药丸过来,“你这体质也不行啊,吹了一天冷风,就病倒了。” 阮凝香咬牙强调道:“我是女的,女的,女的!” “苏禾也是女的,怎么没事?” 楚煜看向一旁帮忙倒着热水的苏禾。 苏禾解释说:“我是和艾草骑的一匹马,其实并没有吹到多少的冷风。” 看到没,一个太监都知道怜香惜玉。 阮凝香吸了把鼻涕,低头将药丸送到了口中,药丸苦涩,又接过苏禾递过来的热水囊,喝了口热水,马车颠簸,喝得急了,被呛得咳了下。 楚煜突然拍了下车门,阴沉道:“会不会赶车,不知道诏安县主是女的么!” 此刻正坐在外面赶车的艾草,无辜地勒了下缰绳,小心地避开地上凸起的石头。 苏禾放下茶炉,悄悄地从萦绕着低气压的车厢中退了出去,坐在外面陪着艾草吹冷风。 不大的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楚煜瞧着把自己裹成粽子似的阮凝香。 真的有那么冷么? 他坐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阮凝香偏头避开了,楚煜伸过的指背擦过额头一瞬,手指仿佛被烫了下。 他的这把刀,身体也太弱了点。 “别闹了。”楚煜强行将她搂在了怀里,“我不是女的,我也不知道你这么不禁冻,我身边只有我母妃,她也没像你这么怕冷。” 阮凝香用帕子擦了擦鼻涕,想起了那个身在冷宫的容妃,心里的委屈便也散了几分。 接下来的几天,阮凝香一直是病怏怏的状态,一半是装的。 她还没捋出思绪,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人,就只有适当地保持了距离,走一步看一步。 马车依旧不停歇地赶路,速度却慢了很多,到了南境的时候,已经出了正月。 县老爷梁进,又是一顿排场迎接。 楚煜和艾草进城之前,便又换上了太监服。 艾草宣读了皇帝的第一道圣旨。 本来被强迫来这里的老百姓,还满身怨气。 随着梁进跪地,谢主隆恩时,这群人才恍然大悟,兴奋的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阮凝香摆出几分气势,说道:“望梁大人做个不扰民,不伤民,不欺民的好官。” 梁进忙吩咐他带来的几个衙内,让现场的百姓散了。 他屁颠地跟着后面,鞍前马后。 一群人中,还有赵景然、洛清漓和阿玥。 见到熟悉的人,阮凝香忍不住地跑上前,“阿然,洛姐姐,我可想死你们了。” “怎么瘦了?”洛清漓打量着阮凝香,“是不是姑爷有欺负你?” “哪有瘦,就是太想你们了,最近急着赶路,没休息好而已。”阮凝香挽上洛清漓的胳膊,“还有,他是煜王,现在我们俩就是上下属关系。” 洛清漓顺着阮凝香的视线,一眼认出来跟在她身边一侧,压低脑袋的新姑爷。 她拉着阮凝香悄声说,“那你们也曾是夫妻,他没多关照关照你?” “当然有关照,这不连南境都一起关照了么。” 阮凝香笑着打着哈哈,不想说太多自己的事叫眼前这个温婉的大姐姐担心。 第90章 不洗澡了么? 时隔三个月,云渡山已经有了些绿意。 几人过了云渡桥,回到了议事堂。 楚煜来这里也是隐匿着身份,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一早听说被封为诏安县主的阮凝香,要回来的消息的慧心,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赶过来,寻了一圈,才发现穿着太监服,低着头,跟在阮凝香身后的九皇子楚煜。 她的煜哥哥还是来接她了。 她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角,忍住了急切的脚步。 煜哥哥说过,端庄秀丽是她,她不能在煜哥哥面前失了礼仪。 慧心提着裙摆,走过来,面上还是掩不住的激动和欣喜,“煜哥哥。” 熟悉的身影在她身边经过,没有停留,甚至都没朝她看一眼,径直进了议事堂。 慧心的一颗心猛地下沉,还是跟在了他们身后,煜哥哥不会不理她的,肯定是不方便而已。 阮凝香留意到了两人,也捕捉到从高兴到失落的徐慧心。 阮凝香搞不懂了,之前,化身言子瑜的楚煜对慧心可是关怀备至,甚至她把慧心掠上山时,楚煜急切想要杀人的心情,明显是有很深厚的感情在的。 可现在,她和楚煜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会管他俩之间的事,这楚煜反倒对人家冷淡了起来。 阮凝香的视线偏移了一瞬,与楚煜的目光相撞。 楚煜冲她微拧了下眉宇,阮凝香眼皮隐隐一跳,偏了脑门,叫艾草,宣读了第二道圣旨。 一早得到消息的赵景然,已经将自愿入军的一千人,详细编辑在册,交给了阮凝香。 赵景然办事,阮凝香放心。 “我这次回来,不能在这里久住,过几日便又要离开。”阮凝香收起册子道。 楚煜不让她带太多东西,她还是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便忍不住上街,给云渡山上,这些曾经给过她关照的朋友,带了礼物。 也就是一些发簪、首饰、折扇,这些便携的东西。 还特意给小安安带了一套鲁班锁。 礼轻情意重。 连着赶了近二十天的路程,大家都是一身疲惫。 赵景然他们识趣,没有太过打扰。 晚饭后,便都通通回去了。 不过,赵景然似乎喝多了,忘记了一件事。 她和楚煜已经不是夫妻了,怎么还安排的一个房间。 如今秀儿也不在。 这么晚,阮凝香也不好意思折腾别人,只能先将就一晚。 她指着屏风后面的热水,道:“依规矩,你先洗?” 楚煜没有谦让的意思,宽衣解带,去了屏风后面。 阮凝香没事打量着屋子。 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没变,一切仿佛又都变了,没有了叽叽喳喳的秀儿,变得冷清。 那个桌案上,还有一盆薄荷。 是她托洛清漓寄养着的那盆。 她就回来住几天而已。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贴心的大姐姐呢。 楚煜洗得很快,穿着单薄的里衣,腰间的衣带,松松地系着,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头发走出来。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阮凝香回过身,楚煜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阮凝香一眼就看到他松垮的衣领,露出的一侧牵起的偏清瘦的锁骨,锁骨上的皮肤还很潮湿。 心猛地一虚,说的话变有些结巴,“没,没什么。” 楚煜擦着头发的手一顿,缓缓落下道,“你不会是介意慧心的出现吧?” “怎么可能!” 阮凝香想绕过他,楚煜伸手,抵在了桌案,截住了她的去路,俯下视线审视着她。 今日那眼神,明明就是在乎他身边围绕着别的女人。 楚煜神情淡漠,做出一副高冷姿态,强调道:“我们现在可不是夫妻,你也没必要再针对慧心。”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卑鄙龌龊之人?”阮凝香生气推他,没推动,又抬头迎视着他的目光,“要不要明日我就吩咐阿然,在云渡山给你办一场婚礼,让你把你的青梅竹马给娶了,来表达我的诚意?” 楚煜深深地凝视着她,忽地又往下压了压身子,目光落在那张小巧的唇畔上。 “死鸭子嘴硬。” 语调幽幽,呵出的气,扫在脸庞。 阮凝香猛地抬头,用脑袋撞了他一下,楚煜不防,撞在了下巴上,又咬了下嘴角。 一回头,阮凝香已经从他腋下溜了出去,熄了蜡烛,直接上了床,先占了大半床铺。 倒春寒,依旧阴冷如冬,屋里的炭火也并不暖和,楚煜洗过澡,穿得单薄,又站了这么久,也感到了一丝凉意。 他揉了揉下巴,走过来,就发现,缩在被子里一团的黑影,“喂,不洗澡了么?”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不用你管。” 脾气还不小。 楚煜掀开大红床幔,翻身上了床,坐在床铺里面,床上只有一床被子。 还被某人裹成了粽子。 楚煜径直躺了下来,枕着胳膊,自言自语似的问:“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真的会这么在意那个人的身边会出现别的人么? 楚煜偏头看向了裹着的被子,被子里的人没有回答他。 回应他的是两声猫叫,雪球跳上床,往被窝里拱,阮凝香探出被子的手,一捞便将雪球捞进了被子里。 一旁的楚煜嘴角漾出一抹无奈的笑,在床角抻了件衣服,搭在了身上,便阖上了眼睛。 昨日,楚煜便没看到齐昊霖的身影。 今日,他便骑着马去了趟赤云峰。 齐昊霖在院子里,挥舞着手中的云洲剑,见到楚煜时,剑猛地一收,转身就走。 “我知道当年粮草一案,背后和太子有关。”楚煜跟过来,“当年太子还只是二皇子,他不想北疆的沈将军再邀战功,所以才设计了那场败仗,你们只是无辜的牵连者。” “呵,那又能怎样?他是太子,难不成你想让我杀了太子?”齐昊霖停住脚步,讥讽道,“你不也是一个只为利,而利用他人之人!” “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楚煜目光一冷,强调道,“还有,我楚煜从不杀亲信手足!” 说完,楚煜便出了院子,便遇见了慧心。 昨日人多,大家都忙,慧心有些话不方便说,她一早便打听,来了这里等他。 慧心上前,“煜哥哥,我有话想和你说。” 第91章 你陪陪我 精心打扮过的慧心,依旧端庄而秀丽,拉过楚煜的胳膊,楚煜自觉后退一步,避开了与慧心的接触。 像是避如蛇蝎般的动作,再次令慧心心情一沉,她眼眶微红,缩回的手,在衣袖下收紧,“煜哥哥,你再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什么机会?”楚煜背着手,与她保持了距离,冷声说,“我不是没有追究你么?” “煜哥哥,你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我从很小就喜欢你。” “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我,我们重新开始,我不求名分,只愿留在你身边照顾你就好。” “煜哥哥,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云渡山,这里的人,个个都是土匪,他们只会看我笑话,欺负我,没人真心对我好的,煜哥哥,求你不要把我扔在这里。” 楚煜面色冷沉,“不是还有齐昊霖么?” “齐哥哥虽把我当妹妹一般看护,可云渡山上有多少人,他还能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不成?” 慧心眼角的泪,冲花了脸上精致的妆容,她上前一小步,“煜哥哥,再待下去,我会死在这里的。” “那就让齐昊霖送你离开这里,去哪都好,总之你我不会再有任何瓜葛。”楚煜转身欲离开。 “因为她么?”慧心望着曾经深情之人,如今眼里只剩下陌生的薄凉,哭红了的双眼,涌上恨意,“煜哥哥,你真的就那么喜欢她?你和她不过相识半年,你又确定她就是真的喜欢你么?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不是为了南境的前程?” 她? 阮凝香。 楚煜脚步顿了一下,脑海中浮现阮凝香被绑时,无助的神情,想起书信中的那句话,为了爱,为了你,为了不负遇见,我可是可以付出一切的。 是啊,为了帮他,不惜为他谋划了那么一场,收服南境所有山匪,向他招安。 在他被二虎挟持时,也是这人不惧危险用自己换下他。 这难道不是爱么? 那还有什么算是爱。 想起曾经点点滴滴,楚煜冰冷的神情浮现一丝松动,随即又收敛干净。 “慧心,你父亲入狱,我虽有愧疚,但一码归一码,你和我之间不会再有任何私人感情。” 语罢,翻身上马,一夹马腹,慧心一下窜到了前面拦着他,马蹄扬起,楚煜想勒紧缰绳已经来不及了。 马蹄堪堪在慧心的腿侧处扫过,整个人被带飞,又摔倒在地上。 楚煜又忙跳下马,阴翳的眉宇间瘾着怒火,凶道:“你不知道危险么?” “我只是不想让你离开,没想那么多。”慧心疼得脸色煞白,抽抽着嘴角,“煜哥哥,我腿,腿好像断了。” 楚煜蹲下来,掀开裙摆,一碰,慧心痛得眼泪直流。 楚煜抱起慧心,又回到了齐昊霖的院子。 齐昊霖听到了那一声惨叫,跑出来,忙问:“怎么回事?” “被马踢了。” 楚煜没好气地说。 把人抱进屋,放在了床榻上,掀开她的衣裙,又将裤腿往上面捋了捋。 露出的小腿,已经渐渐肿了起来,还有些畸形。 骨折了。 小腿的位置。 “你会接骨么?” 楚煜凝着眉宇,问身旁的齐昊霖。 齐昊霖摇了摇头。 慧心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一听骨折整个人抽噎得更厉害了,“怎么办,我不想落下什么腿疾,煜哥哥你会医,你帮我接。” “我没有接骨的经验。”楚煜脸色沉沉,他问齐昊霖,“山里有没有人会接骨?” “有,但也都是经验不足的半脚大夫,接完八层都会落下隐疾。”齐昊霖沉声说。 慧心抓着楚煜的胳膊,哭道:“我不想变成瘸子,煜哥哥,你帮帮我。” 楚煜被她吵得烦了,手下一用力,便将支出的一截腿骨捏了回去。 慧心毫无防备,痛得猛地尖叫。 齐昊霖找来了板子和绑带,楚煜将慧心的小腿固定住。 一番折腾,身上也出了一身汗,楚煜起身,用帕子擦着手指。 “不想变瘸,最近就乖乖卧床静养。” 落下一句话,转身要走,慧心哀求道:“煜哥哥,你别走,你陪陪我好不好?腿真的很痛。” 楚煜扫了眼她的腿,在腰间的荷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了齐昊霖,“疼了含一粒。” 自始至终楚煜的脸上除了冰冷,没有过多的表情。 齐昊霖跟出了院子,问:“我不知你和慧心到底怎么了,不过,你对慧心的态度,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和她之间不可能,又何必牵扯不清!”楚煜停下脚步,捏着拳头的缓缓松了一瞬,“你……照顾好她。我也不确定,那骨折接得如何。” 说完,楚煜便骑上了马。 齐昊霖望着远去的背影。 九皇子楚煜,这样一个有谋略又无情之人,恐怕这天下要大乱了。 阮凝香总算可以放松地休息两天,她给安安做了奶茶,抱着安安研究鲁班锁。 洛清漓则在一旁看着二人,还逗趣道:“喜欢孩子,就和姑爷生一个人。” “谁说我喜欢孩子了,我只喜欢安安是不。”阮凝香捏了捏安安肉嘟嘟的小脸蛋。 “我也喜欢姑姑,我还喜欢义父,但我讨厌那个女人,她总是缠着义父,母亲也不喜欢她。” “安安别乱说话。”洛清漓低声训了句。 “谁啊?”阮凝香看向一旁的洛清漓。 “义父让我叫她徐姑姑,我才不叫呢。”安安倔强地拧着两道浅浅的眉头。 “徐姑姑,徐慧心?”阮凝香疑惑道,“她不是喜欢九皇子么,怎么还纠缠齐昊霖。” 洛清漓浅笑道:“别听安安瞎说。” “我没瞎说,就是那个慧心,她还欺负我母亲,我都看到着。” “安安!”洛清漓突然喝道。 安安哇的哭了出来,“我就是讨厌她!讨厌!” 楚煜回来的时候,便听到屋子里孩子的哭闹声。 他心情烦躁,没打招呼,直接回了里屋。 如今这人不是新姑爷,而是煜王,洛清漓识趣地带着哭闹的安安,先回去了。 阮凝香进来,就见楚煜坐在桌案那,宣纸上写着一个忍字,又被胡乱地划掉。 这是在哪又惹了一身不快? 第92章 拆散你们 阮凝香不知道他又遇见了什么惹他不快的事。 递过一杯奶茶,推到他面前。 楚煜瞥了一眼,“什么啊?” “奶茶,目前算是我的拿手绝活。”阮凝香依着桌案,望着窗外的天空,“以前,我开心的时候,或者不开心的时候,都喜欢喝点奶茶。” 楚煜盯着杯中奶茶半晌,还是端起来试着尝了一口,微甜,奶中带着茶香。 比他想象中的好喝一些,郁结的心情似乎也好了那么一瞬。 他走过来,挨着她并肩靠着桌案,问:“我怎么从来没在你这里,看到有筝?”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阮凝香别开目光,阮宿主阮凝香压根就不会弹什么古筝,这里也没有古筝。 阮凝香打着哈哈,道:“我母亲说乱世之中,还是先把刀练好,苟住小命,才能有机会谈自己的爱好,不过,你也知道,我哪有那么乖乖听话,就偷偷学了点皮毛,后来被我母亲发现,就给没收了。” “那还真是可惜了。不然说不定,如今传闻中,说的便是南境第一才女阮凝香,而不是南境第一土匪阮凝香了。” “管别人怎么说呢。”阮凝香幽幽道,“坚守本心,做我自己就好。” 楚煜凝望她的眸子变得幽深,“但愿你能一直坚守着这份本心。” 阮凝香心里有事,抱着茶杯,小口抿了一口奶茶,转身,对上楚煜幽深的眸子,“那个……” “嗯?”楚煜等她下文。 阮凝香深深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刚才听说,徐慧心好像和齐昊霖走得挺近。” “走得近怎么了?”楚煜淡淡挑眉问。 阮凝香有点不知怎么开口,齐昊霖怎么想的,她不知道。 只是,她的私心,希望洛姐姐能找到她的幸福。 可洛姐姐偏偏生了一副柔弱性子,不争不抢,明明喜欢,却还要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可,自己又该去怎么管他们之间的事,难不成让眼前这人把徐慧心带走? 走神中,脑门被敲了一下,“小脑袋瓜子又琢磨什么呢?” “你和慧心……” 阮凝香话还未说完,楚煜伸手便又敲了一下,“醋坛子打翻了不是,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是,你听我说完行不!”阮凝香揉了揉脑门,“我是说,你既然不喜欢徐慧心,那徐慧心会不会打上齐昊霖的主意?” “齐昊霖?”楚煜不在意道,“那不正好顺了你的心意?” “她把齐昊霖抢走了。”阮凝香发愁道,“那洛姐姐怎么办?洛姐姐人那么好,我不想看到她伤心。” 楚煜微怔,揶揄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齐昊霖若是两个都喜欢,就全娶了呗。” 阮凝香哼了声,朝着楚煜比了个中指,“大猪蹄子!” 又拿过他手里的奶茶,转身将还剩的一小口,倒在了猫碗里。 楚煜皱眉,盯着空了的手,反应了好半晌。 又缓缓伸出中指,大猪蹄子什么意思? 她突然想吃猪蹄了? 那干嘛抢他手里的奶茶,还有那是什么表情! 楚煜越发觉得这个手势,并不像她之前说的是喜欢的意思。 但一时也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 阮凝香蹲着在地上,盯着雪球,楚煜走过来,“明日我们便上路。” “非得这么急么?才到得云渡山,就不能让我好好在这里多留几日?” “谁叫你在来的路上耽搁时间呢,在这里待得太久,恐怕皇帝会对你的诚意起疑心。” “行,我知道了,再给我点时间,三天,三日后我们再出发。” 阮凝香抬着杏眸,圆润的眸子,带着期待祈求的微光,望着他,楚煜的心神跟着晃了下。 他抿了下唇角道:“最迟后日。” “才一日啊。” 阮凝香失落落地垂下眸子。 “要不明日?” 楚煜打趣了句,转身出去叫苏禾做了几道菜。 其中一道便猪蹄。 晚饭时,楚煜夹了一块递到了她碗里。 阮凝香秀眉弯了一下。 楚煜打量着她的神情,“你不是想吃了么?吃吧。” “我什么时候说想吃了?” 阮凝香用筷子,戳了戳油腻腻的酱猪蹄,嘀咕了句。 楚煜听得真切,心里疑心更重。 他试探性地缓缓比划了个中指,一字一顿说:“大猪蹄子。” 阮凝香愣了一瞬,随即噗嗤一笑,喷了一口米饭,不仅喷了一桌,还喷到了对面的脸上。 见对方逐渐阴沉下来的脸色,阮凝香用力憋着笑,伸手拿过他嘴角沾着的一粒米。 “猪蹄是挺好的,美容。” 阮凝香也加了一块放在了他的碗里。 楚煜却心不在焉地一直在想那个中指到底是什么意思? 阮凝香听说慧心断腿的事,是第二天了。 慧心住在齐昊霖的侧院。 阮凝香去看了一圈,慧心见到她,坐起来,伸着脖子巴望,“煜哥哥呢,他怎么没来?” “他啊。”阮凝香语气很轻,隐藏着锋芒,说,“慧心姑娘朝三暮四,一边勾引齐昊霖,一边又在勾引九皇子,他啊可能不想见你吧。” “这里不欢迎你。”慧心突然黑下脸,道。 “别忘了这里是云渡山,我是云渡山大当家的。”阮凝香强调道。 慧心不甘示弱,“你怕不是忘了吧,这里现在是朝廷的地盘。” “是么,那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诏安县主,这里依旧是我的地盘。”阮凝香轻飘飘威胁道,“而且,你别忘了你的官妓身份,是如何变成良民的,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重新做回你的官妓!” “你恐吓我?” “我就是吓唬你了怎么滴吧,谁叫我是土匪阮凝香呢,别和我讲道理,也别碰我的底线,和我的人。” 阮凝香突然捏着慧心的下巴,弯起的杏眸,迸射出一道令人胆颤的寒光,“离齐昊霖远一点,惹怒我,我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你……!”慧心怒瞪着凤眸。 阮凝香直起背,喊道:“来人把慧心姑娘抬走!” 第93章 压着人欺负 门外侯着的阿玥,推门进来。 “你们要干什么?”慧心吓得脸色骤变,拖着受伤的腿,往床里躲,“你们这样欺负我,煜哥哥和齐大哥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是么?” 阮凝香挑了下秀眉,一抬手,阿玥直接将缩在床角的徐慧心抱了起来。 慧心在阿玥怀里挣扎,染着豆蔻的指甲抓伤了阿玥的脸庞。 阿玥一向温和的眉眼,出现了一许的怒意,“你再闹,信不信我立马松手!” 下一瞬,慧心便怯生生地安静了下来。 门外还侯着四个男人,男人手里抬着块木板,阿玥把慧心放在了木板床上。 徐慧心一眼就看到了齐昊霖,忙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投过来哭诉的目光,“齐大哥,他们要把我带走。” 齐昊霖走过来。 阮凝香露出天真无害的浅笑,挡在了二人之间,“齐掌事毕竟是男的,男女有别,照顾起来也不方便,慧心姐姐,你放心,我会派个姐妹帮忙照顾,你这腿伤啊,肯定很快就养好了。” “你……” 徐慧心盯着这个有着两副面孔的女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这就是她煜哥哥,喜欢的女人! 她的煜哥哥怎么会喜欢这种女人! 一定是被这人的外表给骗了。 不行,她要告诉他的煜哥哥,让他看清这人的真面目。 慧心不管腿上的伤,就想往下蹭,突然被阿玥按住了。 齐昊霖道:“我这里全是男人,你在我这,确实不太方便,你先回去,好生养着,我有时间会去看你。” “不是的,齐大哥,你听我说,她……” 阮凝香直接无视她的话,对齐昊霖说,“对了,昨天安安跟我念叨,说鲁班锁太难了,他解不开,说你一定会,还说你有段时间没去看望他了,他都想你了。” 慧心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阿玥强行带着人,出了院子。 阮凝香一路亲自护送,走了二十多里路,将慧心送回了她自己原本的小院。 又吩咐曾经伺候她母亲的两个小丫头过来,好生照看着徐慧心。 阮凝香回到小院时,楚煜坐在桌案那里画画,画的又是梅花。 阮凝香靠过来,本来她昨夜是想,想办法把徐慧心带在身边,亲自看着。 谁知偏偏摔断了腿,不能远行,精心准备的说辞也用不上了。 这会儿,又怕他听到消息,去慧心那里,慧心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忽地转念一想,他们明天就离开了,只要瞒过今晚,人一离开,这家伙又上哪听说,她做的这些蛮不讲理的土匪事。 楚煜撩了下薄薄的眼皮,盯着她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看了好一阵儿,手中的毛笔朝她秀气的鼻尖点了一下。 阮凝香感觉鼻尖一凉。 楚煜手中的笔已经缩了回去,冲着她挑了眉,“又想什么呢?” 阮凝香伸手摸了一手黑,绕过桌案,瞪着他看,突然伸手就朝他脸上摸了一把。 楚煜白净如玉的脸颊,被抹出两道长长的黑印。 刚刚还漾着几分得意的笑的楚煜,立马黑下脸来,一把将人拉过来,反手将她的两只手举过头顶,两条长腿,压着她不安分的腿。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阮凝香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高大的身躯已经将她死死抵在桌案上。 阮凝香躲闪,“你要干嘛?” “你说呢。” 楚煜盯着身下一双明亮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手中的毛笔,饶有兴致的就又朝她伸过来,在巴掌大的脸蛋上,分别画了三道胡须。 更像了。 脸上凉嗖嗖,鼻息间全是浓郁的墨汁味,阮凝香被他压着欺负,眼里逐渐漫上些委屈。 最后一道胡须画完,楚煜手中笔一收,丢在了一旁,语气慢悠悠说道:“这么开不起玩笑,可不像你。” 阮凝香松开咬着的唇,“明明就是你欺负我,一个大男人压着一个弱女子欺负算什么本事。” “你弱么?”楚煜眼里阴翳一瞬,“当初是谁在这间房子里,绑着人欺负了!” 想起那晚被辱之事,就像是男人的尊严被眼前这人践踏蹂躏,手上的力度不由得重了几分。 阮凝香感觉手腕的骨头快被捏碎了,眼里漾出些雾气,“你弄疼我了。” 一道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斜射进屋,楚煜的视线缓缓地从她的花脸上,移到了她的手上,捏着她的手腕,袖口外泛着的红痕。 楚煜阴翳的神情渐渐地散了。 他松开手,起身想叫苏禾备水,阮凝香却突然抱住了他,脸窝在他颈间,用力地贴着,脸上沾染了一半的墨汁,便染在了对方的身上。 “过去的事,能不能忘了,别再提了。” 声音闷闷的,温热的气息扫过喉结,楚煜忽然呼吸一凜,喉结滚动了两下。 阮凝香抓着他衣襟柔软的料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这才缓缓松开他,悄悄地在他怀里退了出来。 楚煜愣了一瞬,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脖颈,便看到染黑的手指,以及脏了的衣料。 突然嗤笑了下。 叫苏禾备了水,又走过来,阮凝香手腕上的袖子,被挽了上去,纤细的手腕上,露出一圈深深浅浅的淤痕。 “算了,看在同是言氏血脉的份上,过去的事,我也不想跟你再计较。”楚煜在腰间荷包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涂一点,别青了。” 阮凝香透过镜子去看对方的脸色,“那你作为我唯一的哥哥,以后可不可以别再欺负我……”那神情真的很吓人,“真的很疼的。” 哥哥? 管同床共枕的人叫哥哥? 楚煜拉过她的手,帮她涂着药膏,冷冷淡淡地说道:“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 第94章 有那么馋么 楚煜一天都没出院子,阮凝香也算是轻松不少。 第二天一早,赵景然便集合一群人。 上路前,阮凝香叮嘱了洛清漓几句女儿家的悄悄话。 便带着赵景然钦点的一千名编军入册的山匪,浩浩荡荡地出发。 来到云渡桥的时候,阮凝香看到了齐昊霖的身影。 天,这两人可千万别提徐慧心的事,她可不想这个时候,惹出点麻烦。 阮凝香虚心地走上前,先开口说道:“齐管事,是来送行的么?” 齐昊霖对着阮凝香道:“南海城的县令,叫刘全安,曾经是云州巡抚,五年前,因粮草一事被牵连,贬到了南海城当了县令。” 齐昊霖的视线又看了一眼身穿太监服的楚煜,“刘全安为人还算清廉正直,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 “谢谢齐管事提点。”阮凝香又上前一步,挡住了齐昊霖的视线,“齐管事帮我照顾好安安,那我们便先走了。” 齐管事让了一步,目光与楚煜的视线交错。 两人谁也没提慧心,阮凝香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缓缓地落回原处。 她在心虚什么,她不过是把人接回自己的院子,派人照顾。 果真心里有鬼的人,面上都是虚的。 只是,眼前这人,看来真的和徐慧心什么关系也没有了,居然都没问一下。 倒也挺出乎她的意料。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了云渡桥。 其中,曾经是八大鹰卫之一小武和阿玥,也成了编军之一。 被阮凝香封了个左右指挥史的头衔,一路带领这群匪兵,顺着官道以步行为主,向南海边域出发,沿途住官家驿站。 楚煜和阮凝香等人坐在马车里,一路伪装成夫妻,先行出发。 阮凝香不知南海边境的剧情线,只知道楚煜在这次的事件中立了功。 这次去,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反而心情轻松了不少。 路途遥遥,有些颠簸。 马车慢悠悠行走在官道上。 自从上次楚煜当场发脾气之后,苏禾就一直陪着艾草在外面吹冷风。 苏禾不是秀儿,阮凝香叫她进来也没用。 车厢里就一直是他们两个人,和一只猫。 阮凝香又不能一直装病。 漫漫长路,总得找点事做,不然大眼瞪小眼的多尴尬。 倒春寒,车厢里依旧生着碳火,碳炉上,烤着红薯。 雪球窝在南瓜蒲团上,闻到香味,睁开眼睛,在身阮凝香脚边磨蹭,馋得喵喵了叫了两声。 楚煜手里拿着南海边域的防卫地形图研究,鼻息间全是薯香,搞得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楚煜将地图放在了一旁,把猫抱在了腿上,捏了捏小爪子,“有那么馋么?” 阮凝香听得出来,他的言外音,在说她。 她将红薯翻了个身,“这你就不知道了,有一种乐趣,叫做苦中作乐,况且烤红薯还真的很好吃。” 楚煜白皙如玉般的手指,一下一下地顺着猫毛,轻嗤道:“还真是佩服县主的好心态。” “没办法,经历的事多了,有些东西也就看开了。”阮凝香淡然道,“既来之则安之呗,一切顺其自然。” “一切顺其自然?”楚煜投过淡淡的目光,“如果这样,恐怕坐在这里的就不是诏安县主了。” “好吧,有时候也是要小小地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当然,如果有用的话。 “那县主规划的未来人生是什么样的?” “如果可以,我当然是想回家。”阮凝香幻想了下,回到那个她原本的世界。 “这个恐怕是不行了。”楚煜直接泼了盆冷水。 “我知道,所以才说顺其自然么。”阮凝香不想谈自己,便反问他,“那你呢?” “我?” 楚煜抚着猫的手缓缓停了下来,神色游离了一瞬,又继续一下一下地抚着猫背,“和你一样,顺其自然就好。” 阮凝香才不信他说的话,不过也没多问,依旧烤着她的红薯。 等红薯烤好了,不那么烫了。 阮凝香拿了一个,问他:“要不要?味道还不错的。” 楚煜犹豫了下,将猫放了下来,用帕子擦了擦手指,才接了过去。 阮凝香烤了四个不大的红薯,掀开车帘,给外面坐着挨冷受冻的苏禾和艾草一人一个。 刚放下的猫,闻到香味,便喵喵地叫个不停。 楚煜弄了一点红薯,雪球趴在南瓜蒲团上满足地吃着。 阮凝香皱眉,“每日照顾它吃喝拉撒睡的人是我,为什么雪球见你比我亲?” 楚煜掀了下眼皮,“你难道不是用它暖被窝?” “那也是喜欢的一种方式。”阮凝香啃着红薯道。 楚煜将红薯吃完,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又拿起刚刚放下的海域防卫图。 这个图,他研究了很久。 那些倭寇常常出入南海交界,在大楚的地域行动。 朝廷对大楚子民也有编户一说,只是不如阮凝香的这个精简。 如果,南海边域的防卫也能做到云渡山那般,那么那些倭寇的行动便会受限。 “喂。”楚煜还是没忍住问:“你们云渡山的身份证,到底是怎么做的?” “这个说起来就有点复杂了。” 阮凝香给他解释了遍。 从数字的排列,字母的组合都是有一定的规矩。 简单的几个数字,包括了所住区域、编号、性别,字母代表是一个人的名字首字母的缩写。 楚煜之前就对这几个奇奇怪怪的符号,针对性的研究过,一直没研究明白。 “首字母又是何意?”楚煜又问。 这说起来,就又得从二十六个拼音字母讲起了。 阮凝香望着他投过来的目光,知道这人不扒个明白,是不会放过她的。 她拿起一块木炭,蹲在地上,在马车的地板上,把声母韵母的拼音一一写下来。 并给他逐一解释。 半天后,楚煜的眼里不仅仅是震惊,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这也是你父亲研究出来的?”楚煜好奇问。 阮凝香心虚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几天,楚煜对着那些字母,陷入一种自我思索的状态。 阮凝香也不怎么打扰他。 十天后,阮凝香红薯也吃腻了,精神头也被磨没了,才赶到了沿海边域的南海城。 南海城是离海域线最近的县城。 福伯早在一个月前便出发,直接到了南海城,打点一切。 他置办了一处别院,还盘了一家药铺。 阮凝香跳下马车,诧异地打量着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你这是打算在这里安家么?会不会太高调了点。” 第95章 你俩成亲了? “你要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 楚煜径直走进院子。 阮凝香跟在他后面,“什么意思?你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吧。” “这群倭寇狡猾得很,很少说我们内地话,他们的鸟语,我安插的人都听不懂,混不进去,知道的东西很少。” 说起这事,阮凝香不得不先骄傲一下,她会啊,常用日语她都会说。 只是,突然会说,太突兀了。 她该怎么解释? “你会么?”阮凝香问他。 “只会一点点,能听个大概,说不行。” 楚煜推开门,屋里已经有小丫头,在端茶倒水伺候上了。 楚煜洗了洗手,坐下来,悠闲地端着茶,神秘地盯着阮凝香。 阮凝香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低头看了眼自己,“怎么了?” “你没觉得这里有什么不同么?”楚煜道。 阮凝香打量了一眼房间,惊讶地伸出手指,一一指过墙上挂着画花鸟图,桌案上摆着的一盆葱绿的薄荷,八角桌,屏风。 “这里的摆设和我在云渡山的卧房一样。” “重点不对。”楚煜慢悠悠地品着茶。 阮凝香又朝着屋里转了一圈,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姐,才三个多月不见,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此刻站在楚煜身旁的那个小丫头是…… “秀儿?” 是秀儿,秀儿黑了很多。 阮凝香不是没想到会再次见到秀儿他们,只是没想到会在这。 再见到活生生的秀儿,阮凝香激动地跑过去抱着人,抓着袖子给秀儿擦眼泪,“怎么就你自己,宋霁和阿珂呢。” “这呢。” 阿珂和宋霁两人从后面走出来,两人也是被晒得黝黑黝黑的。 宋霁道:“阿秀说给你一个惊喜。” “能在见到你们真好。”阮凝香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睛。 “小姐你怎么也哭了?”秀儿反过来,又给阮凝香擦眼泪。 “高兴的。” “不用高兴太早。”楚煜忍不住插话进来,“他们都是已死之人,不仅不能再出现在你我面前,也不能再出现在云渡山的任何一个人面前。” “什么意思?”阮凝香凝眉问。 同时,也看向他们三人,三人均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沉默下来。 楚煜道:“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离开?” “他们是皇帝亲自下令,处死的人,这南海城有没有太子的人混进来,我不知道,只是,他们如今的身份,如若有半点被人怀疑的风声,你我就都完了。” 他能救了他们,却不想因为这个连累自己。 楚煜道:“我已经给他们安排了新的去路,北疆,那边条件虽苦,却更安全。” 阮凝香心情沉郁:“难不成他们这一辈子都要这样躲躲藏藏的活着?” “总比死了强吧。”楚煜冷声道。 阿珂的剑眉一直凝着,突然跪了下来,“阿珂不能守在小姐身边,还请煜王殿下,日后替我护着小姐平安。” 秀儿也跟着跪下来,“姑爷,也不许欺负小姐。” 宋霁扯了扯秀儿的胳膊,小声提醒:“他现在是煜王殿下。” “在我心里,他就是姑爷,是小姐喜欢极了的那个人。”秀儿抹了下眼泪道。 楚煜低头抿着茶水,嘴角翘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愉悦,将茶盏搁下,抬头时,身上自带一股傲然姿态,“我的人,我自然会护着。” 阮凝香将阿珂扶了起来,“你们放心吧,我能照顾我自己,再说了,还有阿玥在呢,只是,阿玥带着大部队走得慢,还没到,也不知你们俩能不能见上一面。” 楚煜的视线落在阮凝香搀扶着阿玥胳膊的手上,脸色微变,“都说了不能,自然是不能见面的,不然我又何必先带着你出发,甩开他们,来到这南海城。” 这点,阮凝香确实挺感激他的。 她也想让秀儿和阿珂他们放心。 她走过来,主动将楚煜空了的茶杯绪满茶,弯着眸子,唇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那就麻烦煜王,日后多多关照关照我了。” 楚煜接过茶,抿唇一笑,“只要你乖乖听话。” 宋霁搀扶着秀儿,话锋一转,“对了,我和阿秀已经成婚了。” 阮凝香猛地回头,“你们俩成亲了?” 秀儿羞红了脸,扒拉了下宋霁的手,“现在说这个干嘛。”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喜事当然得跟朋友分享了。”宋霁挠了挠头,“不过,我们俩都没有父母,也没那么多规矩,就一个见证人,拜个堂就算礼成了。” 见证人是阿珂。 阿珂打趣说:“生米早就煮成了熟饭,如今连娃都有了,不成亲能行么。” “秀儿,你怀孕了?” 阮凝香仿佛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扒着秀儿看。 秀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肚子,说:“已经两月了。” 两月。 阮凝香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激动道:“那你今年秋天就能当娘了,不行我要当孩子干娘。” “小姐也和姑爷生一个吧,姑爷生得这般好看,你们两个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阮凝香偷瞄了一眼楚煜,楚煜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不知是不是生了秀儿口无遮拦的气。 阮凝香尴尬的小声说:“都说了我们不是夫妻了,生什么生啊。” 秀儿有点失望,她自然也是希望自家小姐也能和如意郎君组成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可这个人是当朝皇子,皇帝都派人杀他们,不可能让他们在一起。 那小姐可该怎么办啊? 秀儿又湿了眼眶。 “你怎么了?”阮凝香忙道。 “没什么,小姐,我们还要离开这,秀儿不能侍候在你身旁,小姐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傻丫头,我也是大人,自然会照顾好自己。”阮凝香的声音也更咽起来,“反倒是你,要照顾好自己和宝宝知道么,到了北疆,安顿好,记得给我来封信。” 秀儿点了点头。 阮凝香又叮嘱道:“宋霁,那我就把秀儿交给你了。” 宋霁三人只是打声招呼,即日又化名带着盘缠,坐着马车赶往了北疆。 高兴过后,阮凝香有一种心头空落落的感觉,坐在了楚煜身边,问他:“大楚这么大,为什么他们要去北疆?” 第96章 既然是夫妻,自然是和我同一个房间 楚煜捏着茶盏,幽暗的目光凝着手中的茶盏上。 北疆战事不断,自从五年前,老沈将军因为粮草不济,不仅兵败天域,还命丧于此。 十七岁的小沈将军,不得不上前线,顶替他父亲的位置。 为父报仇,倒也英勇无敌,守住疆土。 可就在半年前,却又接输掉三城。 他因为天域王辱他的那封国书上,就开始怀疑太子和天域国暗中有联系。 “需要他们暗中调查点事。” 楚煜抬起一双幽深莫测的眼眸,语气却是无波无澜的平静。 阮凝香隐约猜个大概,她担忧道:“危险么?” 楚煜低头抿了口茶,淡淡回道:“不危险,就是熟悉一下那边的情况。” 阮凝香盯着眼前这个看似悠闲品茶的男人,他每迈出一步,每一个决定,都在算计之内。 “怎么又用这种眼神看我?”楚煜眉宇微蹙了下。 阮凝香缓缓收回视线,“我的卧房在哪?我累了,想先休息会儿。” “既然是夫妻,自然是和我同一个房间。” “我们不是假扮的么,没必要假戏真做吧。”阮凝香语气怏怏道。 “我有说假戏真做么?”楚煜抬头睨着她,慢悠悠地伸出手,指了指靠着窗户那里,摆放着的雕花木榻,“你睡那。” 榻不如床那么大,也没窗幔可以遮挡。 得,阮凝香明白了。 也懒得跟他争执,离他远远的,抱着雪球,回到了榻上,趴在窗台,望着窗外树枝上的鸟雀,陷入了沉思。 其实,来这南海除寇,她本想让这人带着躺赢的。 结果,秀儿他们的命,还捏在这人手中,为了秀儿他们,她也不能真的什么也不想。 南海的半梦,是东岛人研究出来从内里摧毁大楚的一个阴谋。 原著里只是一带而过的提过,她也不知道剧情。 看来这次不能再依靠剧情线,投机取巧。 那她该从何下手? 阮凝香晚饭也没吃多少,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一点点捋着应对的策略。 楚煜睡在他的床上,听到窸窣的声音,将薄薄的纱帘勾了起来。 清冷的月光扫过树梢,顺着窗棂,洒进屋里,落下几方影子。 阮凝香翻了个身,雪球从榻上跳了下去,踏着一地的月光,跑到了对面楚煜的床上,叫着就往楚煜的被子里钻。 阮凝香有些无语,叫了几声雪球,雪球也没理她。 “你那么大的动静,谁睡得着啊。”楚煜轻轻摸了摸雪球,逗弄着,“是不是雪球。” 被窝里的雪球,回应似的叫了一声。 阮凝香叹了口气,又躺回硬邦邦的榻上。 月光清冷,夜色宁静,那一道轻微的叹息声,清晰地落在楚煜的耳朵里。 “不就是让你睡个榻么,有那么难睡?” “不是。”阮凝香犹豫着怎么开口,“子瑜,我有话想和你说。” 楚煜已经来到她面前,她有心事,他能感觉到。 “什么话?”楚煜在她的榻上坐了下来。 阮凝香将自己一下午捋出来的思路,和他说了。 楚煜只是静静地听着她给出的建议。 每每听她侃侃而谈时,楚煜都是对她刮目相看的。 他的这把刀,确实是把锋利的利刃。 阮凝香说:“所以,我必须回军营里,有些流程,还是要亲自走一走。” 楚煜凝望着月光下的阮凝香。 其实,她所提的这些,他也想过。 只是没想到小丫头,想得比他还细。 甚至连将那些吸食半梦之人,如何抓起来,如何戒毒,就连普及吸食半梦带来的危害都已经想好了。 可她所让说的这些都只是防,而他想的是怎么除! 不过,有她的配合,自己的计划才能更加事半功倍。 “明日,我让艾草送你和阿玥汇合。” “今晚……”楚煜望了眼卧榻,突然又轻嗤了下,“诏安县主就先将就一下吧。” 起身回了自己的床铺。 第二天,阮凝香艾草、苏禾又和阿玥他们偷偷汇合。 再一路前往了驻守地军营。 现在的防卫军是名姓赵的将军掌管,官职五品。 随行的小太监艾草,宣读了第三道圣旨。 皇帝没有封阮凝香官职,只是命诏安县主派兵增援沿海防卫。 因为是皇帝亲旨,地方官不仅不敢有怨言,必须时还需要配合他们。 可见到阮凝香的时候,什么南境第一山匪,不过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片子。 赵阔将军和他身边的副将们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 赵阔将军设了接风的宴席。 阮凝香也见到了齐昊霖口中的那个刘县令。 半旬老儿,胡子一把,还有点清瘦,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师爷。 明面上是阮凝香来南海除寇,而背后真正的总指挥史其实是九皇子楚煜。 知道这事的只有阮凝香,和左右指挥史,小武和阿玥。 有些事,官家的身份,不方便。 而且,南海边域,倭寇横行,地下半梦暗桩屡禁不止,这里面肯定有官场中人暗中勾结,私相授受。 楚煜必须隐藏身份,才好行事,而阮凝香坐拥明面的身份,暗中配合他。 阮凝香刚到,就先烧了三把火。 一、命令左将军小武将沿海一线的子民,挨村挨户逐一盘查。 再将这些身份明确之人,重新编户入册,发身份证。 之前,云渡山编辑户籍之事,小武就有参与,他对于数字和拼音的应用,都掌握得透彻。 这件事,只能他办,也不需要多叮嘱,小武便知道怎么做。 二、命阿玥将南海领域内,所有的店铺,所营业范围,进行登记,发经营牌照。 同时,变相地暗中搜索南海境域内地下暗桩,收缴半梦,收缴上来的,命阿玥亲自看着烧毁。 严格命令他们需要遵守的纪律,发现有偷食半梦者,行贿受贿者,一律严惩不贷。 三、她亲自和赵阔将军,巡视一圈海岸线,对于沿海线的加强,给出了建议。 一转眼,阮凝香已经在郊外军营住了有一个多月的时间。 另一头的楚煜也没闲着,他化名为瑜子言。 福伯化名为药铺的瑜老板。 他便成了福伯在外求学而归的儿子,小瑜大夫。 之前,福伯在南海城有办义诊。 每天上门看病的人很多,大小病他都治,很快他药铺的名声在南海城便传了开来。 就连县令老爷也请他到府上,为夫人治病,福伯对刘夫人的病束手无策,便把远在外地求学的儿子瑜子言,叫回来给刘夫人看病。 楚煜一回来,便跟着福伯,去了刘县令家。 第97章 化身瑜子言 刘县令家不大,迈进大门,楚煜就看到院子里的刘县令,和坐在轮椅上的刘夫人。 身后还有一位,推着轮椅,穿着嫩黄色绣花襦裙的妙龄少女。 “这位便是师承前朝福太医的爱徒?”刘县令打量着面前年纪轻轻,又一表人才的少年。 福伯道:“正是犬子,瑜子言。” 楚煜微微颔首道:“刘大人,刘夫人。” 楚煜又朝一旁推着刘夫人的刘家小姐,弯唇浅笑了下。 刘婉婷听到清冷好听的声音的时候,目光便被他吸引住了。 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如芝兰玉树般站在了她面前。 刘婉婷心口随之猛地一跳,晒得微红的小脸,爬上几分娇羞,忙低头施了个礼。 又扶着刘夫人从轮椅上起来。 明明短短的一段路,刘夫人蜡黄的脸上便淌下汗来,艰难地坐到了床榻上。 刘县令唉声道:“我内人终日被腿疾折磨,看过了不少的大夫,依旧没什么好转,如今病情越发严重,不知小瑜大夫可有什么法子么?” 楚煜道“刘夫人的病,我父亲已经大致和我说了,夫人的病乃是陈年旧疾,引发的风湿骨病,不过,具体的我需要诊过脉再看。” 楚煜挽了挽袖子,伸手,准备把脉时,发现刘夫人手背上生有暗疮,有些已经结痂。 他不动声色地将雪白的帕子,搭在了刘夫人的手腕上,轻轻探下脉搏。 突然眸子一凜,刘夫人体内果然如福伯所说,有残留的半梦之毒。 他检查了刘夫人的下肢,皮肤有着几块像是生疮了的脓包,跖趾关节,有红肿,膝盖骨外阔变形。 “夫人的腿疾乃是风湿骨病,引起的双膝骨肿变形,导致下半肢气血不通,湿毒淤积,久而久之便难以行走,严重了还会皮肤生疮,夫人的病便是如此。” 既然刘县令夫妇没有主动告知吸食半梦之事,楚煜也没有提半梦之毒,而是以湿毒之症,掩盖了过去。 楚煜用帕子擦了擦手,面微露疑色,问了另一个问题,“只是,夫人只有双膝最为严重,不知夫人曾经是不是双膝长期受寒过?” 刘县令深叹了口气,刘夫人简单说了句,“双膝确实受过寒。” 两人明显不愿多提。 不过,楚煜已经派人打听了两人的底细。 刘县令正如齐昊霖所说,曾经是云州巡抚。 五年前,北疆战事吃紧,云州位于西北之地,刘巡抚任命征粮一事。 后来,齐昊霖那只军队押运粮草途中出了事,不得不再重新征粮。 那时百姓家粮食也所剩不多,不愿再上交。 还是他的夫人,冒雨跪求当地百姓,甚至变卖所有家产,最后才勉强筹到些军粮。 却也因为筹到的粮草数目不够,被贬到了这里。 刘夫人的腿疾就是那个时候落下的。 楚煜打开医药箱,“风湿乃顽疾,我会施针行血,再配以内服外敷之法辅助治疗,帮夫人行血,清淤毒,至于能恢复几层,我也不敢保证。” 刘夫人沉声道:“康复不敢赊想,能缓解一二病痛的折磨,我便以知足。” 楚煜在刘夫人的双膝以及下肢几个穴道施针,又在耳尖,手指,以及脚趾,放了些瘀血。 守在一旁的刘婉婷,递了热茶过来,“这针灸需要多久?” 楚煜自然也感觉到刘婉婷落在他身上的浓灼视线。 他心里生出一抹厌烦,面上淡淡回道:“半个时辰,最近我也会每天过来,为夫人施针,一个疗程后,夫人应该可以下地试着行走一下。” 一听,刘县令和夫人依旧小女刘婉婷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半个时辰后,银针被取了下来,楚煜开了药方。 刘县令留人下来吃饭。 楚煜没有拒绝,他给刘夫人看病,本意就是要和刘县令有所交集。 饭桌上,摆着几道菜肴。 一旁的刘婉婷,为楚煜盛了一碗蛤蜊汤。 刘县令道:“都是小女做的家常菜。” 楚煜扫了一眼,刘小姐睇过来怯懦的眼神时,嘴角轻扯了一下,冷幽幽说:“对了,忘了叮嘱夫人了,夫人的腿疾,不宜食用海鲜。” “啊,这样么,可我们在这海边,几乎天天都有海鲜。”刘婉婷给她母亲盛汤的手,停了下来。 “所以呢……其实这个刘夫人自己品一品,最有体会了。” 施针时,刘夫人浅睡了一会儿,这会儿精神头不错,“听瑜大夫一说,好像确实如此。” “那我去做两道别的菜来。” 刘婉婷退了下去,很快又端上来两道时令小炒。 接下来的每天上午,楚煜都会来给刘夫人看病,刘县令只有第一天有陪在身边。 白天还要义诊,甚至悄悄暗中做了另一件事,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常常深夜才回府。 沿海线走一圈,风吹日晒,阮凝香黑成了假小子。 这天,阮凝香准备进城买点东西。 她干脆穿了身男装,带着同样男装打扮的苏禾,隐匿了身份,化身老百姓,沿街溜达着。 就听到一道尖锐的骂声。 “不叫你乱跑,还乱跑,小心被牙婆子给抓走了!” 下一瞬,阮凝香便看到一个女人手里拿着根鸡毛掸子,突然在街角窜了出来,满街追着乱跑的小男孩。 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正是淘气的时候。 他不听话,越追跑得越快。 路过阮凝香身边,还朝着阮凝香做个鬼脸。 阮凝香伸手一捞,便抓住了小男孩的胳膊,小男孩抬腿朝阮凝香踢过来,没踢到就用牙咬,阮凝香一个擒拿手就又将小男孩反扣过来。 小男孩踢不到也咬不到,瞪着眼睛,气呼呼地用嘴骂:“你个坏人,放开我,欺负孩子什么本事,有本事等我长大了,看我打不打得过你!” 那个女人也追了过来,拎着男孩的耳朵,手里的棍子就朝着小男孩的屁股猛揍了下去,“叫你乱跑!” 小男孩吃痛,却死死咬着牙,愣是没哭一声。 小小年纪,竟这般有骨气。 阮凝香伸手握住了再次落下的鸡毛掸子,“大姐,他虽还是个孩子,但有时候,其实有什么事,和他好好说一说,他也未必不懂。” “说?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他要听,我还用追着他打么。”那女人脸上写满无奈,“有谁愿意打自己的孩子啊,可他太淘了,一个不注意就往街上跑,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这要是丢了怎么办?” “怎么这里有拐卖小孩的?”她怎么都没听阿玥说过。 “唉,你看这街上有孩子么?”大姐红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街道,“这几年,这城里村外的都不知道丢了多少的孩子了。” “这个破世道,男人不学好就算了,如今连个孩子都不敢出家门……” 大姐拎着小男孩的耳朵,抱怨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街角。 阮凝香望着长长的街道。 南海城不像云溪城那般乱糟糟的,也不似京城那般繁华。 也不仅仅是萧条,而是压根就没看见什么男人和孩子。 偶尔看到的男人,也多是上了年纪的老头。 难不成半梦已经侵蚀到这般地步了? 就在阮凝香怀疑中,一个穿着暗紫衣服的男人从一家名叫如梦馆的楼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花枝招展,香胸半露的女人。 那男人是……楚煜! 楚煜大白天的和姑娘约会来了? 第98章 逛花楼,听墙角 阮凝香忙拉着苏禾躲了起来。 直到楚煜离开,她才再次走出来。 朝着那家如梦馆走去。 刚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那女子上下打量着阮凝香,“这里可不适合姑娘出入。” 今日,阮凝香只是穿了男装出来,脸上并没有伪妆,也没束胸,确实仔细一看就能看出端倪。 阮凝香也同样好奇地打量了眼前的女子,带着妆容的脸上,那眉眼带笑,自带一股子妖媚。 “这里是什么地方?” “当然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女人笑着道。 烟花之地? 阮凝香又抬头打量了下馆名,脱口而出,“刚刚那位公子也是来寻欢的?” “小姑娘你问这么多干嘛,难道你和刚刚那位公子认识?”女人脸上的笑容微微沉了沉。 “不认识,就是见那位公子生得俊秀,想打听一下是谁家的公子哥。” “那姑娘也就要失望了,那位公子已经有了夫人。” “有了夫人还来你们这,看来不是他家夫人太丑,栓不住男人的心,就是那位公子是个花花肠子,朝三暮四……” “是么?”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打断了阮凝香的话。 阮凝香脸上的表情瞬间僵掉了。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她缓缓回过头时,弯起了杏眸,讨好道:“公子生得人中龙凤,风光霁月,一表人才,定是你家夫人长得太丑了。” “是不咋的。”楚煜上下扫了眼,黑了一大圈的阮凝香,略略皱眉,“走了,丑夫人,回家吃饭了。” “咱俩还是别走在一起了,被人看见,到时你精心伪装出来的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阮凝香转身就走。 南海城靠海,日光毒辣,街上卖遮阳斗笠的很多,楚煜随手买了一个,追过来,罩在了阮凝香头上,刻意压低点的帽檐,挡住了大半截脸。 “听说你最近亲自跑了一趟沿海防卫线?” “嗯,了解了一下,不过也就是做做样子,赵阔将军的防海军,其实做得挺到的。”阮凝香漫无目的地走着。 楚煜又深看了一眼明显黑了瘦了的女人,他在艾草口中知道她的一举一动,越是了解,心里就越是有种说不出的淡淡酸涩。 他放慢脚步,“既然样子已经做过了,今日就跟我回家了。” “啊?”阮凝香猛地抬头,帽子有点大,差点掀掉了,她忙用手按住,再次将帽檐压低,看向楚煜,“我不在,赵阔将军有事找我怎么办?” 楚煜忽地停住脚步,“你的军营在东边,他的军营在南边,隔了几十里,他没事老找你干嘛?叫苏禾回去,有人找你就说你病了,不见外人!” 楚煜不给她辩驳的机会,直接又道:“作为瑜大夫的夫人,该你陪我演场戏了。” “怎么演,你不怕有人认出我来么?”阮凝香不解。 楚煜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不是会易容么?再扮成男人就是了,不过扮得像一些,今晚陪我去一趟如梦馆。” 阮凝香更不解了,“那不是烟花之地么?” 带她去又是何意? 还扮成男人,不是说夫人么? 楚煜瞧着她拧巴的眉头,卡了下嗓子道:“去了就知道了,哪那么多废话。” 晚上,阮凝香扮成了黝黑小少年,怕被发现端倪,还束了胸,缠了腰,将女性特征隐藏了起来。 楚煜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乎挺满意,两人一起又出现在了如梦馆。 如梦馆和烟雨楼差不多,不过不是官家的,而是私人的产业。 如梦馆开业不久,正是热闹的时候。 白日里的那个女人,见到两人,扭着腰肢走出来。 阮凝香刻意留意了两人。 楚煜一副冰冷贵公子的模样,从进门为止,连正眼都没瞧那女人一眼,那女人虽生的风情万种,对楚煜也明显的很是客气。 直接招待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便又退了出去。 阮凝香打量了一圈,屋内熏香袅袅,她刻意嗅了嗅,不是半梦。 便坐在了他身旁,楚煜拿着一本画本专注地再看。 阮凝香偷偷望了一眼,还是东岛语,好奇道:“你看得懂?” “还在学习当中。” 说话间,楚煜又翻了一页。 神情专注,阮凝香也不好多打扰他。 她一个人无聊地磕着瓜子,后来困得哈欠连连,实在忍不住了,才小声问,“喂,我们不会就是来这喝喝茶,看看画本吧?” 楚煜抬了下眼皮,噤声,指了指隔壁。 阮凝香立起耳朵,外面乱糟糟的,杂七杂八的声音嘈杂在一起,她听不清隔壁的声音。 又贴着墙壁去听墙角,不听还好,一听阮凝香瞬间耳朵红了。 楚煜道:“夫人,可听到了什么?” “调戏我,好玩么?”她坐下来,倒了杯茶,狠狠瞪了对方一眼。 “我怎么调戏你了?”楚煜神色淡然道。 第99章 活色生香 阮凝香抱着茶杯,将茶喝了干净。 脸色黝黑,看不清涨红的脸,只是这副羞怒时的神态,竟还有点说不出的憨娇可爱。 楚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慢悠悠地睨着人,道:“你听到的未必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 她想什么了,她什么也没想。 阮凝香心虚地避开他投过来的目光。 “跟我来。” 楚煜放下话本子,起身顺了顺衣摆,开门就往外走。 阮凝香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瞧着他敲了隔壁的房门。 阮凝香忙得拉住他,“喂,你干嘛啊?” 楚煜俯过身,“夫人对我误会这么深,我当然得解除误会,挽回我的形象了。” 清冷好听的声音夹着一抹茶香,拂过耳畔时,阮凝香小脸一热,结巴道:“我……” “别说你没把我想歪了。” 楚煜曲起的手指朝着阮凝香皱着的眉头,弹了一下,又冲她挑了下眉,示意道。 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个男人,男人身上披着一件长衫,露出里面的胸膛,身材很瘦,像是个电线杆子,瘦到能看到身上肋骨的形状。 鸡爪子一样的手里拿着个小巧的鼻烟壶。 那是半梦? 男人神态游离,阮凝香直觉那个鼻烟壶里盛着的便是半梦。 这里居然也有半梦! 楚煜微蹙眉头,小丫头盯哪看呢! 他上前一步,挡住了阮凝香的视线。 男人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耐烦道:“你谁啊?” “对不起,认错门了。”楚煜拉着阮凝香就走。 房门又被男人嘭地关上。 两人再次回到雅间,楚煜轻抬眉梢睨着她道:“这回你知道怎么回事了吧。” 屋里既没有什么女人,刚刚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床笫之欢。 只是,阮凝香还是没搞太懂,“你怎么知道他房间也有半梦?难不成这里也是地下半梦馆?” “不是,这家店是我开的。”楚煜坐下来,道。 “你开的?” 阮凝香诧异一瞬,阿玥这一个多月来,抓了一些吸食半梦的人,也摧毁了一些地下交易的暗桩。 不过,一直没有抓到东岛人,甚至连他们的半点信息都没摸出苗头。 东岛人太狡猾。 如今他们这样大张旗鼓地禁止半梦,恐怕早就打草惊蛇,在想翻出这群东岛人,很难。 阮凝香思索一圈,望着他道:“所以,你是想让我一面严查半梦,一面恶意竞争,搞乱暗地里半梦的交易,从而引出东岛人?” 楚煜就是喜欢阮凝香的这股聪敏劲,什么话不需要多说,一点她便明白,确实是他身边最趁手的刀。 “没错。”楚煜捻着扳指,“饵已抛出,接下来就等鱼儿什么时候冒出头来。” 楚煜也并非一直看画本,夜深的时候,他把接待他们的那名女子叫了过来,询问了一些今天客人的情况。 这些客人原本都是通过地下渠道购买半梦,自从暗桩接连被抓后,那些客人没了货源。 后来便意外得知这里有类似于半梦一样的好东西,叫如梦,如梦似幻,如浮在云端,身心舒爽。 在这里的每一个和半梦有交易的人,楚煜都派人明确调查了那人的身世背景。 阮凝香侧耳旁听了一阵,回去的路上,便一直心不在焉地想,楚煜带她来,告诉她如梦馆的秘密,有什么目的的时候,脑门又被敲了一下。 阮凝香揉了揉额头,就听对方说:“又在琢磨什么呢?” “你想让我做什么?”阮凝香直接问出疑问。 “就是叫你的人,手下留点情,别把我的如梦馆给查封了。” 阮凝香才不信他的说辞,他既然敢明目张胆地在如梦馆里进行半梦联系,定然已经和阿玥他们打过了招呼。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瑜府。 阮凝香发现窗棂下的那张软榻不见了,多了一张古筝摆在那里。 旁边有个南瓜蒲团,雪球不知道去了哪里野,蒲团空荡荡的。 阮凝香抬眸望着楚煜,楚煜凝眉回视着她,“怎么了?” “榻呢,我睡哪?”阮凝香问。 楚煜负手而立,声音清清冷冷的道:“碍事,撤了下去,今晚先对付一晚吧。明天,以我夫人的身份,再跟我去一趟刘县令家。” “不是吧,刘县令可是见过我,就算我伪妆,大白天肯定也会穿帮的。” “那就别露脸,也别说话不就行了。” “那你叫我过去干嘛?” 阮凝香深深望了一眼床铺,转身去了屏风后面。 楚煜隔着一道喜上眉梢的屏风,望着那道宽衣解带的影子,道:“问那么多干嘛,让你干嘛就干嘛。” 那边没有回应。 再出来时,阮凝香已经换掉了身上的那套男装,束着胸的那块难受的布,也被去掉,只穿着白色里衣,打了个哈欠,装作神色自若地往床那头走。 烛火虽暗,楚煜依旧看到她露着的一截锁骨和脖子以上的皮肤,是明显的两个颜色。 “怎么晒得这么黑。”楚煜跟过来。 阮凝香听了,扫着面前白白净净的少年郎,“你在海边走一个月,肯定比我还黑。” 两人离得近,那道黑白分明的分界线,更加明显的呈现在了楚煜的眼皮底下。 他将她拉到怀里,亲了下额头,“放心不会让你白吃这一道苦的。” 突然的举动,把阮凝香整得有些无措,她睫羽猛颤了两下,抬头便对上对方浓灼的视线,那双清冷好看的眉眼,仿佛有了情欲。 变得……活色生香。 阮凝香猛地打了个激灵,去推他,“我……那个有些困了。” 床上只有一床被子,阮凝香之前睡榻时,被褥每日都是收在柜子里,她抱着侥幸的心理,翻了翻,果真还在,她抱出一床被子,上了床。 她也不知她在心慌什么,这人明明是那么在意自己曾经把他绑上山着。 她最近越发觉得这人变了。 阮凝香翻了个身,紧挨着床边,裹紧了被子。 还杵在地上的楚煜,盯着一系列举动的人,摸了摸鼻子,随即了然一笑,熄了灯。 第100章 小三自己踢 第二日,一早吃过早饭,阮凝香又以夫人的身份和楚煜一起去了刘县令的府上。 楚煜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每天都来刘府看病,连续来了一段时间后,能探听的消息就那么一点。 后面便不爱来,找了个借口说,夫人的病需要按疗程治。 第二疗程拖了这么久,今日再次上门。 刘婉婷多日未见瑜大夫,正满怀期待的时候,就看到瑜大夫,以及……他身边跟着的一名女子。 女子头上带着遮阳的斗笠,身穿水蓝色的抹胸襦裙,带着遮阳的帽子,帽子围着一圈及肩长的水蓝色柔纱,遮住了整张脸,看不清长相。 刘婉婷脸上的笑容消失,抱着一丝侥幸问:“瑜大夫,这位是?” 楚煜扶着阮凝香小心地迈过台阶,“我夫人,她说她整日待在府里,有些闷,我便带她出来走走,刘小姐不介意我把夫人带到上府吧。” 刘婉婷听说瑜大夫已经成婚,没想到是真的,两人看上去好像很恩爱。 那一抹失落被放大,刘婉婷强扯了下嘴角,露出个不失礼貌的微笑。 又忍不住地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一眼。 瑜大夫这样一个风光霁月般的男人,这夫人不知又是怎样倾国倾城的容貌? 微风浮动杨柳,面纱微动,时而贴过面颊,勾勒出浅浅的轮廓,却始终看不清容颜。 阮凝香自然也留意到了刘小姐时不时睇过来的目光。 感情这楚煜是拿她来当挡箭牌啊。 楚煜帮刘夫人看病,施针行血。 这边,刘婉婷招待阮凝香,主动递了茶过来,阮凝香隔着面纱点了点头。 刘婉婷想看一看瑜夫人到底生得什么样模样,能惹得瑜大人倾心。 见她迟迟没动那杯茶,刘婉婷又道:“这是毛尖,今年的新茶,味道最是新鲜,瑜夫人不如尝一尝。” 阮凝香端起来,水蓝的面纱,轻掀起了一道缝,她做样子的小抿一口。 刘婉婷探过来的视线,只看到一小截的下巴,以及端茶的手。 只有一个感觉,瑜夫人生的有点黑,和那个肤白如玉,美如谪仙的瑜大夫并不般配。 刘婉婷道:“不知瑜夫人怎么称呼?” 楚煜不让她开口说话,阮凝香便一直装起哑巴来,她摇了摇头。 正当刘婉婷不解其意之时,楚煜施完针走出来,“夫人自幼便身患哑疾,能听却不能言语。” 刘婉婷盯着面前的女子,震惊了一瞬,不仅黑,还是个哑巴,心里的那抹欣喜又悄然冒了出来。 她压下心悸道:“瑜大夫医术高超,没想办法为夫人治疗?” 楚煜俊朗的面容上划过几分无奈,“夫人乃是我恩师之女,连我老师都束手无措,我也是有心无力。” 又拉上阮凝香的手,抚摸着她手心上的薄茧,再次展颜浅笑道,“不过,我和夫人自小一起长大,她无需说话,一个眼神我便知她心里想什么。” 虽遮着面纱,阮凝香还是配合他,回了一个微笑,将刘婉婷微妙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尽收眼底。 刘婉婷想留他们吃饭,可是被瑜大夫拒绝了,将人送到门口,回去时便一直闷闷不乐。 她没想到小瑜大夫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婚,还是老师的女儿,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只是,瑜夫人又丑又哑,怎么看都觉得两人不般配。 出了院门,阮凝香缩回楚煜拉着的手,“这么急着和刘小姐保持距离,不会是刘县令这个人有问题吧?” “难道就不能是怕夫人误解我么?”楚煜心情不错地打趣道,“我先主动将这些莺莺燕燕们解决掉,省得乱了夫人的心。” 切! 阮凝香掀了下面纱,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怕我突然出手,扰了你的计划。” “哈哈,什么也瞒不过夫人,不过结果都一样。”楚煜将她手里的柔纱放了下来,又言归正传,“刘县令有没有问题,暂时我还不敢下定论,不过刘夫人体内有半梦之毒。” “你是说刘夫人也吸食半梦?”阮凝香快速思索了下,“因为她身上的病么?” “半梦可以麻痹神经,有镇痛的功效,刘夫人一开始食用,估计是为了减少疼痛,可她低估了半梦的毒瘾,和中毒后的结果。”楚煜漫步解释说,“如果不是现在半梦之毒已经危及到了刘夫人的性命,刘县令应该也不会用到了我头上。” 阮凝香知道他不会放过每一个可能的机会,她问:“那有办法治么?” “体内的淤毒倒是可以用些清毒的药,不过,戒毒还得靠自己的毅力。”楚煜望着悠远的长街,眸光深远,道,“就看刘夫人能不能熬得住这份折磨了。” 从刘府出来,楚煜带着阮凝香去了一趟药铺,店里看病的人不少,见到小瑜大人,打着招呼,问他身边的女子是谁? 楚煜大方地介绍着,便拉着人去了里间。 楚煜亲自配了一种凝膏给了阮凝香。 阮凝香拿着白玉小瓷瓶,闻到一股清浅的药香,“什么啊?” “晒伤膏。”楚煜看似漫不经心地回道,“每日早晚用一次。” 阮凝香说了声谢了,欣然接受他的好意。 接下来的几天,阮凝香只去了刘府一次,后面依旧是楚煜做做样子,上门给刘夫人施针行血去毒。 这期间阿玥偷偷过来找过她,阮凝香也曾回过两次军营,象征性地在赵阔将军面前露个面。 还吩咐阿玥,去福伯的药铺,给那些戒毒的人,开了些清热解毒的中药,辅助配合治疗半梦之瘾。 又令他,将那些中毒迹象深,浑身开始溃烂,眼看活不过多久的人,拉出来,在南城门,做成反面案例,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以最直白的方式,普及吸食半梦后,所带来的危害。 这三把火,初见成效。 楚煜那边的局已经布下,只是隐藏在深渊下的鱼,迟迟不肯露面。 每天晚上,阮凝香差不多都会乔装打扮和楚煜来这如梦馆。 阮凝香从最初的坐着嗑瓜子,到后来干脆直接躺在床上,抱着春雪刀睡上一觉。 这晚睡得正香的时候,被楚煜叫醒了。 第101章 帮我擦一下 阮凝香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可以回去了么?” “不是。”楚煜盯着她的目光缓缓收了几分,“是鱼儿露出水面了。” 阮凝香瞬间精神过来,抱着刀坐起来,“那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出去和他们碰头么?” “不急,不出意外,明日他们还会再来。” “那来了,我们该怎么办?”阮凝香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极低。 “试试能不能假意谈合作,探出他们所在的窝点。” 这个窝点指的是种植半梦的地方。 第二日,晚上。 楚煜和阮凝香再次出现时,少年打扮的阮凝香,脸上带着一块半截的黑色面具,化身言子瑜的贴身小厮。 楚煜则是一身矜贵的绛紫衣衫,身姿修长,面上带着一块金色凤凰图案的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露出的一双漂亮黑眸,轻轻地扫过对面坐着的两位男子,“不知几位是谁?为何急着见我?” 两位穿着墨色缎袍,腰间挂刀,身材有些精干。 有一人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鼻烟壶,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因为这个,我们知道这是什么。” “哦?”楚煜坐了下来,抚了抚衣摆,“这不过就是个鼻烟壶,认识也不足为怪。” “是鼻烟壶不假。”那人道,“可这里面盛着的却是半梦。” 楚煜面具下的眼尾微微一挑,瞧过来的时候,自带几分犀利,“几位饭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半梦之梦,乃是害人的毒物,朝廷明令禁止的。” 随即又似漫不经心地说,“我这个就是个普通的鼻烟壶而已。” “是半梦还是普通的鼻烟壶不重要。”一身黑衣男人,站起来,来到楚煜面前,盯着面具下隐约可见的眉眼。 “我叫孟春,我兄弟孟浪,我们这次来,是想谈合作。” “哦?”楚煜眉眼轻挑,“什么合作?” “自然是这个,如梦。” 孟春将手中的鼻烟壶,轻轻摇晃后,在楚煜的面前扫过,细小的瓶口飘出一道白色如雾般的烟粉,夹杂着一股浓郁的幽香,飘入鼻息间。 楚煜坐着未动,面具下的眸子露出轻呵的笑意,“我为什么要合作?” 孟春将那个鼻烟壶的盖子扣上,那股幽香又瞬间消散。 再次坐下来道:“明人不说暗话,这里面是什么,想必公子,比我们还清楚,只要我们举报,官府的人一详查,恐怕你们这个如梦馆,也别想开下去了。” 楚煜眸子一凌,面露微怒,“你们在要挟我!” “不是要挟,是合作,我要这里面的配方。” 孟春沉沉的声音透着势在必得的架势。 “配方乃是我的私人秘方,告诉了你们,岂不等于是自断我自己的财路。”楚煜冷声道。 “既然是谈合作,自然是有钱一起赚。”孟春一改态度,“据我目前所知,你这个配方里原材料半梦,乃是在地下黑道市场所购买的,你再加工成目前的配方。 只是这黑道市场,不知经过了多少人的手,这价格也不知翻了几倍。 你目前的生意就算有利,那也是薄利而已。 而且,最近朝廷派兵过来,严查半梦,地下暗桩被相继摧毁,恐怕你的原材料,也所剩无几了吧。” 错了。 地下购买只是假象,他的半梦乃是屠三留下的半成品。 当初为了迷惑他父皇,故意制造半梦已经流入京城的假象用了一些。 还剩一些被他带到了这里,所剩确实不多。 而且,这半梦极度怕潮,有一些未放好,已经开始腐烂。 他意不在制作半梦,而是钓出大鱼。 这合作,自然是要合作。 只是他不急。 楚煜故作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容我考虑考虑。” “三日后,我们还会再来,希望那时公子已经考虑好了。”孟春站起来。 “慢着。”楚煜叫住他们,“这如梦馆,也并非是我的,这样,半个月后,我给你们答复。” 一旁带着黑色面具的黑小子阮凝香,一直留意着另一个同样没说过话的,叫孟浪的人。 那人的嘴角有一颗黑痣,腰间别着一把短刀,是东岛怀剑。 而且这人她好熟悉,似乎见过。 孟春和孟浪走后,阮凝香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在楚煜身边坐了下来。 “这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你有把握,能瞒过他们么?” 楚煜脸上的鎏金面具也被摘了下来,露出那张清冷的眉眼,拿过茶壶,给阮凝香倒了一杯,推到她面前,“只要你小心点别漏了马脚,暂时不会被发现。” 阮凝香捏着茶杯,眉宇一直凝着,楚煜曲起的手指,朝着她敲了下,“又想什么呢?” 阮凝香摇了摇头,“那你有没有看出来,他们是大楚人,还是东岛人?” “听口音听不出来,就算是东岛人,那也是久居大楚境内。”楚煜慢悠悠饮着茶道。 阮凝香道:“那个叫孟浪的人,就是当初和屠三交易的那个东岛人身边跟着的护卫,不过那个为首的却不是这个叫孟春的人。” “哦?你没认错?” 阮凝香点了点头,“我的记忆力还行。” 确切地说,她对人的五官特征很敏感。 “这么看来大鱼还潜在水下。”楚煜神色幽暗道。 昨夜下了雨,房檐上悬挂着的雨水,偶尔滴答落下。 清晨的阳光探过云层,撒下柔柔的光晕。 楚煜象征性地给刘夫人看了几天病以后,便又没再去刘府。 此刻不知在哪挖了几株梅花,拿着铁锹,忙碌着。 藏蓝色的衣摆被他掖在腰间,同色的裤腿扎在黑色的靴鞋里,挽着袖子,露出一截白皙而结实的手臂。 沾染了泥土气息的楚煜,此刻身上没了萦绕不散的清冷,那一抹被放大的亲情,在他身上变得夺目。 阮凝香坐在台阶下杵着脑袋,“子瑜,你最近有容妃娘娘的消息么?” “母妃很好,你放心吧。” “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住多久。”阮凝香又歪着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前段时间在军营,跟着一个会东岛语的师傅,学了些东岛话。” 楚煜回头看了一眼。 他也听说了一些,不过没太往心里去。 这会儿听见了,走过来,拍了拍手上的土,坐在了阮凝香身旁。 带着几分打趣道:“这么积极啊,那个咬舌头的东岛语可不是那么好学的。” “我也就是没事可做,学学看。”阮凝香眯着眸子笑着说,“也没你说的那么难吧。” 楚煜忍不住笑道:“才会几句就骄傲成这样?” “可能我天赋异禀?” “哦?”楚煜挑着眉梢,睨着眼前这个说着大话的人,“说的我倒是想看看,我的夫人是如何的天赋异禀了。” 阮凝香心道:恐怕会震瞎你的双眼。 入夏的天,已经有了燥意,楚煜的额角挂着密密汗珠,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他下意识地想要擦下,抬起的手又突然停了下来,“我腰间有帕子,帮我擦一下汗。” “你干嘛不自己擦。” 楚煜将手摊在她眼前,“脏啊,快点,一会儿带你去个地方。” 第102章 有几分姿色 楚煜又催促了句。 阮凝香才伸手探向他腰间胸衣,碰到紧实的腰腹,往里摸了摸,才摸索到那个绣着梅花的雪白帕子。 帕子上带着浅淡的梅香。 楚煜微微探过上身。 两人的距离一下子拉得极近。 近到阮凝香能轻易地看到他,被晒得白里透红的皮肤上,透着密密的汗珠。 近到能感觉到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脸上,自己脸上的热气,也掩不住地冒了出来。 近到那股灼热的视线,令阮凝香捏着帕子的手指,在微微打颤。 “好了。”阮凝香将帕子扔给他,理智强迫她压下乱砰砰的心跳,面色镇定道,“一会儿要去哪?” 楚煜神秘一笑,吩咐艾草备马车。 阮凝香更好奇了,“这是要出远门?” “到了你就知道了。”楚煜又笑意悠悠道,“夫人……换身衣服吧。” 阮凝香明白了。 片刻后,楚煜盯着他面前一身男装打扮的假小子,揉了揉眉心,“女装啊!” “那你为啥不说清了。”阮凝香抱怨了句,转身又去了屏风后面,“要知道缠胸裹腹有多麻烦么?” 楚煜本想说两句反驳她的话,结果视线落在屏风上。 屏风上落下的影子,不似晚上那般是黑色的影子。 而是,隐约可以透过轻薄的屏风布面,看到里面的人影背对着屏风。 身上的衣服一层层褪下后,露出纤细,线条流畅的背影。 忽的,那道模糊的脊背在他脑海中变得清晰,楚煜脸一热,喉结滚了下。 匆匆倒了杯茶饮了。 阮凝香换了上次那套水蓝色的襦裙,提着长长的裙摆走出来,“我们现在就出发么?” 楚煜神色微顿,那张黝黑的小脸,最近养白了很多,在水水嫩嫩的蓝色襦裙的衬托下,又如清水芙蓉,竟有……几分姿色。 “喂,问你话呢。”阮凝香抬头。 楚煜幽幽别开了目光,“带上帽子,走了。” 阮凝香拿过那个带着面纱的斗笠,长长的水蓝柔纱,遮住了容颜。 艾草贴了胡子,也做了伪装,驾车,一路颠簸,天黑之前到了一处小渔村。 小渔村外围有官兵把守。 楚煜带起了白色棉罩,掩住了口鼻,又给阮凝香一个。 “啊?还要带一层啊。”阮凝香拿过来,“我们到底是要干嘛?” “看病。” 楚煜掀开车帘,先行下了马车。 伸手刚想扶阮凝香一把的时候,阮凝香一手提着长长的裙摆,就跳下来。 楚煜尴尬地收回手,俯在她耳边道:“你现在是姑娘家,收一收你身上的匪气。” 忘了而已。 “下次一定注意。”阮凝香眯着眼睛一笑,“有人过来了。” 楚煜直起背,迎面走过来一个青年男人,男人同样带着口罩。 楚煜上前一步道:“梁师爷。” 驻守这里的正是之前跟在刘县令身边的梁师爷。 梁师爷目光落在了带着斗笠遮着面的阮凝香身上,“这位是?” 楚煜拉着阮凝香有些紧张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我内人。” 梁师爷微感诧异,面前之人被斗笠上的面纱遮住了容貌。 阮凝香认识梁师爷,梁师爷也见过她,梁师爷一直盯着她看,阮凝香怕露出什么端倪,忙低下头。 梁师爷这才收回视线说:“瑜大夫真是为民着想的好大夫。不过,这里的疫症虽不致命,传染性却极强,之前派到这里的大夫也都不小心先后染了疫症,瑜大夫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多谢梁师爷提醒,瑜某来之前父亲已经对这里的瘟疫有了个初步了解,我夫人听说后,记得她幼时和他父亲行医时,和曾经遇到过的一个瘟疫很像,所以过来看看。” 阮凝香明白了,这个小渔村的人,前不久莫名染了疫症,县令老爷令瑜大夫过来义诊治病。 她的身份是个哑女,阮凝香笑着点了下头。 楚煜没多耽搁,直接进了被封锁的村子。 村边有一间院子,被收拾出来,几人入住了那里。 东西不多,院子里也没有旁人伺候,安置好后,楚煜道:“劳烦夫人为我们做晚饭了。” 说完,楚煜带着艾草便去了村子里去检查病情。 留下阮凝香盯着厨房的灶台发呆,叫她做饭,厨房空荡荡的,落着灰,连个炭炉也没有,拿什么做啊。 这火又该怎么生! 天色已黑,楚煜才和艾草回来,便看到坐在院子里的阮凝香。 依旧带着斗笠面罩,杵着脑袋,像个等丈夫回家的小媳妇。 天黑了,又没别人,不用再遮掩了。”楚煜走近,摘掉了遮着脸的斗笠面纱。 “小心驶得万年船。”阮凝香拿过她手里的斗笠,起身回了屋子,“吃饭了。” “还是第一次吃饭夫人做的饭菜呢。” 楚煜心情不错,跟着进了屋,就看到饭桌上摆着的菜,又略略皱眉,“这就是夫人做的晚饭?” 黄瓜丝,黄瓜片,黄瓜块。 阮凝香坐下来,拿了一根黄瓜,嘎吱咬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能做出这么一桌来,已经属于不易,相公不尝一尝,院子里采摘的,新鲜得很呢。” 楚煜无奈弯了弯唇,朝着身后的艾草,使了个眼色,艾草会意,转身出了屋子。 楚煜饶有兴致地盯着阮凝香将一根黄瓜咔嚓咔嚓吃完,才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夫人难道不知道去隔壁家,借点米么?” “村里有瘟疫,我惜命。” 阮凝香不想承认,她其实是不会生火,更不会用这种大土灶,一桌饭,实在做不出来。 “我看夫人遇事挺敢拼的,没想到还挺惜命。” “这能一样么,有些事是被动,有些事可以选择,我有衡量的标准。” 楚煜坐下来,随手也拿了个黄瓜,慢悠悠道:“其实瘟疫是假的。” 第103章 还不是怨你! “假的?”阮凝香凝眉看过来,“那之前来这里看病的大夫,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楚煜悠闲地咬着黄瓜,道:“这村子里的人,确实是得了疫症,不过这疫症是种毒。” 毒?! 闻言,阮凝香心里突然猛地一紧,脑海里瞬间闪过楚煜曾经差点火山云渡山的情形。 一股惧意瞬间爬上心头,阮凝香脸色巨变,“所以,你拿全村人的性命为你谋划?” 盯着阮凝香眼里的斥责,楚煜适才散漫的姿态缓缓不见,他眼里闪过一丝薄怒,“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为了目的,滥杀无辜,不择手段之人?” “难道不是么?”阮凝香眼睛微红道。 楚煜咬了咬牙,手里的那半截黄瓜被捏得粉碎,盯着她,眼里的暴怒,忽的变得冰冷,甩袖猛地摔门离开。 刚刚借了米油回来的艾草,听到了两人的争执声,跑了过来。 “县主,你误会主子了,那疫症虽是毒,却不会致命的。而且,县主明日你到村里转一圈,也许就能明白,主子这么做的目的。” 艾草说完,便去了厨房。 误会了么? 梁师爷好像是说过,这里的疫症并不致命。 阮凝缓缓地冷静了下来。 她不知道楚煜对付东岛人的半梦计划。 没有原剧情的辅助,她根本摸不清这人会怎么做。 阮凝香杵在那,犹豫了好久,反思了好久,还是敲响了楚煜的房门。 “门没锁。” 楚煜闷闷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 听口气,还在气头上。 阮凝香推门进来,屋子很小,没有点蜡烛,只有一点惨淡的月光,随着开着的门缝,洒落进来。 阮凝香看到楚煜坐在床边,背对着她,她走过去,主动站在了楚煜面前,试探性地拽着他衣袖一点点。 夜色暗,阮凝香看不清楚煜的表情,见他没扯回去,才开口说: “子瑜,我觉得我们之间缺少沟通,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只能靠自己猜,可我毕竟不是你,不能完全理解你的想法,这样很容易产生误会。” 楚煜轻呵了下,“明明是你对我不够信任,阮凝香,其实当你知道我是个被人厌弃的皇子后,在你心里,就压根没瞧起过我吧,也是,这世上哪有我这般窝囊的皇子……” 薄凉的声音带着自嘲,阮凝香拉着他衣袖的手,缓缓捏紧,“子瑜,你别这么说。” 楚煜抬头冷冷睨着她,“怎么了,说到你心里去了?” 阮凝香声音沉沉,“不是的,我们身上都流着言氏的血。” 黑暗下,楚煜盯着她的目光逐渐阴沉了下去,“不一样的。” “你没亲眼看见自己父亲杀死你身边最熟悉的亲人,就当着你的面,一颗颗人头在你眼前滚地,鲜红的血漫红你的眼底,成为你挥之不去的噩梦。” “而那个给你制造一辈子噩梦的人,是你的父亲。” “呵呵……” “你却还得希望他能长命百岁,因为只有这样,母亲的命,才能活!” “你没看到过,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你根本就不懂!” 阮凝香望着从极度愤怒又一点点颓废下来的身影,听着隐忍而颤栗的声音,心口深深揪疼。 言氏灭族时,他还不到三岁。 一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正是父母疼爱的年纪,居然亲眼看到那么残酷的画面,又该是怎样的心灵创伤。 阮凝香有些懊悔刚刚的口不择言。 压下心里难受的情绪,阮凝香上前抱着楚煜颓废下来的身体,“我虽没经历过,但那种感觉我懂,子瑜,我懂的,那些也是我的亲人,你也不是一个人在撑着,你有我这么一个妹妹。” 妹妹? 楚煜抬头,睨着眼前这个安慰他的女人,没好气地推开她,“谁要认你当妹妹了。” “反正排资论辈,容妃是我姑姑,你就是我哥哥,是我在这世上,仅有的两个亲人。”阮凝香又伸出三根手指,发誓道,“不过,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我的身世。” 谁要你发誓了。 楚煜拍掉她发誓的手,脸上低落的情绪已经收敛得无影无踪,起身道:“行了,吃饭了。” “那你不生我的气了?”阮凝香跟在他身后。 “呵,懒得跟你计较。”楚煜轻呵了声,抚了抚被她捏得褶皱的衣袖,径直迈出了房门。 艾草蒸了米饭,还做了一桌子菜。 清蒸的螃蟹,蒜蓉炒虾,红烧鱼,桌上的黄瓜片做成了黄瓜炒蛋,还有她做的那道凉拌黄瓜丝。 阮凝香看向艾草,艾草穿着黑色的劲装,脸上的胡须被卸掉,驼着背也直了起来。 面容白白净净,有些清瘦,年纪好像还没楚煜大。 小小年纪,就进宫当了太监,肯定也有个不好的身世。 楚煜一抬头就瞧见阮凝香盯着艾草在看,刚刚他情绪失控,事后多少有些挂不住面子。 这会儿故意讥讽了句,“怎么连太监的主意你都打?” 此话一出艾草被米饭噎住了。 阮凝香被鱼刺卡住了。 楚煜又见阮凝香连反驳的话都不说,不会真被他说中了吧,玩味的心情瞬间变得醋意横生。 冷声强调道:“艾草不是真太监,不准打他的主意!” 话一出,又觉得自己说错了,不是真太监,岂不是更要打主意了,就没见过,她这么色心病狂,不知廉耻,见一个喜欢一个的野女人。 阮凝香哪里知道自己在他心里,就是个随时会见色起意的腐女形象啊。 她被鱼刺卡得嘴巴动不了,卡了半天嗓子,又用手指扣了半天,鱼刺也没弄出来。 暗自吃醋的楚煜,这才发现不对劲来,走过来,捏着她下巴看了眼,对艾草说:“把我医药箱拿来。” 一脸僵住的艾草,忙得拿过箱子,楚煜拿出一把竹镊子,帮阮凝香把卡在嗓子里的鱼刺夹了出来。 一根毛刺。 “这么大刺,看不到?” 阮凝香被卡得眼泪直流,她抹了把泪,一说话,嗓音劈了叉,“还不是怨你!” 第104章 被烫了手 艾草一看这气氛,借故放医药箱,溜了出去。 楚煜发现自己心里那一瞬,猛然滋起的异样情绪后,忽又觉得有些心虚,手中的筷子,将鱼腹的刺剃了出来,阮凝香却没在吃鱼,盛了一碗海鲜汤,顺了顺喉咙,便也停了筷子。 “艾草不是太监?”阮凝香还是忍不住问,“他不是宫里出来么?怎么会不是太监?” 楚煜盯着阮凝香投过来的好奇目光,其实那个真正叫艾草的人,在被皇帝赏赐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个假冒的艾草杀了。 这个艾草是他身边的影子叫阿奴。 不过,楚煜并没有告诉她。 随口敷衍了句,“逗你呢,没看出来?” “子瑜,戏弄人好玩么?”阮凝香正色强调,“还有,我也不是见一个就喜欢一个的女土匪,别总用这样龌龊的心思,看我。” 楚煜微怔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自己似乎真的很介意她会喜欢上别人,哪怕多看哪个男人两眼,他心里都会滋生出一种,她背叛了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 他们俩之间,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自己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她了? 自己怎么会真的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土匪? 一顿饭吃了好久,楚煜也没理清自己的心绪。 晚上,假扮夫妻的二人,就像以前一样,又睡在一张床上。 盯着夜色中,身旁酣睡的女人,又是从何时起,开始期待这人,就这样留在他身边的? 第二天,起床时,楚煜眼底一片乌青,显然没睡好。 早饭依旧是艾草做的。 吃过早饭,楚煜问了阮凝香,要不要去搭把手? 阮凝香点了点头,她想知道楚煜在打什么主意。 阮凝香带着斗笠,又将自己的脸遮得严实,跟在楚煜身边。 这个村子大概有三四十户人家,均以打鱼为生。 前段时间,海上飘来一个浑身溃烂的尸体到了这里。 从那以后,这个小渔村的人,便陆续染上了疫症,再后来便被官府管控了起来。 不过,这只是迷惑人的障眼法,其实,这里的疫症,是楚煜派人在空气中下的一种痒痒粉,随风一吹,吸入到鼻腔,会导致皮肤发痒,起红疹,溃烂。 个别人还会有呼吸困难的症状,表面上看上去就像是由尸体引发的瘟疫。 楚煜就是在等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才向县令老爷申请过来。 如今家家户户都门窗禁闭,昨日已经看了几户人家,也开了药方,叫外面看守的衙役,去他开的药铺里抓了药。 一早,楚煜拿了药,交给了阮凝香,又交给她一包小药粉,叮嘱道:“这个才是真正的解药,一会儿你偷偷下在药里,别让人起了疑心。” 阮凝香郑重地点了下头,接过药粉。 为了看病的进度,楚煜又叫村长将村里的人,都集结在了他小院门口。 之前那两个被染上疫病的大夫,病情相对要轻。 楚煜坐诊,叫那两个大夫配合,将那些病情严重的人,身上化了脓的疥疮,刮掉,又上了药粉。 院子里,摆着一排架子,架子上几十个炭炉的药慢火熬着。 熬药之前,阮凝香已经一一加入了药粉进去。 门口看完病的人,手里拿着碗,又开始领药。 “药。” 阮凝香又忙着分药,突然一个汉子,猛然凑到她面前,掀了下她带着的斗笠上的面纱。 阮凝香被吓了一跳,端着药炉的手一歪,滚烫的药汁洒在了手背上,痛得她叫了一声。 手猛得一缩,药炉又啪地掉到了地上,药汁飞溅,脏了裙摆,药炉也摔了个粉碎。 听到动静的楚煜,阴沉着脸,走过来, “不是和你们说了,这疫症会传染,不要离得太近么!” 围着的人群散了。 楚煜走到阮凝香面前,看到她白净的手背上泛起一片红肿,眉宇猛得拧紧,“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斥责而是心疼。 楚煜今日没了心情看病,叫艾草打了水。 阮凝香如今的身份是个哑巴,刚刚被烫的那一瞬,已经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叫声,扯了下楚煜的衣袖。 楚煜拉着阮凝香回了屋,阮凝香将手放在了水盆里,灼烧的疼痛才堪堪缓解了一些。 这里没了旁人,阮凝香才敢开口,“我刚刚好像叫出声了,不知道他们怀疑了没有。” “怀疑就怀疑。”楚煜沉着脸道。 阮凝香松了口气,“我刚刚瞧见他们身上的疮和屠三身上的很像,是一种么?” “嗯。”楚煜配了一些烫伤的药。 阮凝香这才缓缓地明白过来,当时,她作为赌注被屠三欺负的时候,眼前这人是用什么方法把她从屠三手里救了出来。 原来,这人步步都在算计内。 就是没算计到,她,本人居然知道剧情,提前针对他做了准备,扭转了乾坤。 楚煜配了药,走过来,还未靠近,就看到阮凝香耷拉着脑袋,一直盯着水盆中的手背看,这是哭了么? “很疼么?” 阮凝香愣了一下,随即配合似的,瞥了瞥嘴角,声音闷闷地说,“嗯,很疼。要不你陪我说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 “说什么?” 楚煜手里拿着一个碗,里面是调好的褐色药膏,在阮凝香身旁坐了下来,拉过她烫伤的手,细细地涂抹着药膏。 凉嗖嗖的,阮凝香感觉疼痛又缓解了一些,问道:“子瑜,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这里下毒?” “这里得疫症都是些什么人?” “不是全村都得了么?” “村里都有些什么人?” “什么人,不就是男女老少么?怎么有哪里不对么?” “就是男女老少。”楚煜手下温柔,说,“这里不仅男人身体强壮,家家户户孩子也不少。” “有孩子怎么了?”阮凝香依旧没懂。 楚煜抬眸看向她道:“南海城里你看到过几个孩子?” “你是说,那些丢失了的孩子都被拐卖到这里来了?”阮凝香又不解道,“不对啊,这里也是南海城境内,如果被拐到这里,官府和那些孩子的父母怎么会查不到?而且人家没丢孩子,可能就是因为看得紧,坏人没有机会下手而已。” 涂完药,楚煜直接用面前的盆子里的水洗了手。 继续道:“阿珂他们曾暗中调查过这里,有用信息就一个,这里的妇女和男人,大部分都是二十多年前逃到这里的东岛人,他们和这里的人成婚,后来便在这里定居下来,他们很多人都会说东岛语。”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这几年陆续丢失的小孩是东岛人所为,和这里有没有关系,暂且不知,所以我才搞这么一出,可以名正言顺地挨家挨户,详细了解情况。”楚煜擦着手说,“过几日,我还会叫小武来这里调查户口。” 第105章 旖旎的声音 外面的人,分了药便散了。 楚煜拎了一桶热水进来,“这里条件有限,将就着洗一下吧。” 放下水,他便又退了下去。 如今进了夏季,阮凝香又被炉火烤了大半天,不仅出了一身的汗,衣服上也被弄上了难闻的药汁。 她确实很想洗澡,换身衣服,不过刚刚她不仅没帮上忙,还添了乱,没敢开口。 阮凝香盯着水桶,其实,这个人有时候也有暖心的一面,郁闷的心情好了很多。 手上涂着药,阮凝香只是简单的擦洗了下,换了一身藕粉色的襦裙,将脏衣服又洗了洗,晾在了院内。 楚煜坐在院子里的一棵树下面,夕阳掠过他的身影,阮凝香看到他盯着树枝发呆。 “看什么呢?” 阮凝香走过去,站在了楚煜面前。 楚煜指了指头顶的树枝,“那里有一个荔枝。” 阮凝香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树枝顶端,有一个被摘漏掉的荔枝,被层层树叶遮挡住了。 “怎么你想吃了,要我帮你摘下来么?”阮凝香道。 楚煜缓缓地将目光移到了阮凝香眉眼之间,蛾眉弯弯,杏眸清澈,明明是个娇俏的少女,怎么动不动就是一副野丫头的模样。 阮凝香不知他所想,摸了摸脸,猛地想起来,她没掩面,就出了屋门。 阮凝香转身就想进屋,被楚煜拉住了胳膊,“怎么摘,爬树么?” 阮凝香不确信地又望了一眼,树杆有些高,得架个梯子才行,“我应该能爬上去吧。” 话音未落,脑门便被敲了一下。 “爬树?你怕这张脸露了馅,就不怕你这副野丫头的举动,更会被人怀疑么?” “看好了。” 楚煜手里捏着一个小石子,下一瞬,手中的石子猛地飞了出去。 那个荔枝便唰地掉到了地上。 阮凝香才发现,地上不是一个荔枝,而是好几个。 刚刚,楚煜也不是在望着树枝发呆,而是在找落网之鱼。 “找个家伙,捡起来吧。”楚煜起身回了屋。 阮凝香捡了一葫芦瓢的荔枝,盯着地上的小石子,捡了两个,也找了枝头遗落的荔枝。 瞄准。 结果,连荔枝的边都没碰到。 那人是怎么做到的? 楚煜依着门框,环胸盯着她看了很久,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走过来,在背后拉过她的手,温热的大手包裹住阮凝香没受伤的那只手,微微拉低身子,视线与阮凝香平起。 “看好了。” 两人手中,包裹着的石子,随着楚煜手中的动作,轻轻一弹,石子又猛地飞出,与那枚荔枝擦身而过,直接越过了树枝,飞到了高高的墙头外面。 只听,墙头外面传来呜呼一声。 石子砸了人。 楚煜耸了下肩,“在夫人面前,失手了。” 阮凝香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是怎么知道外面有人的,又是怎么知道那人在什么位置的? 被砸的人是村长,只是砸在了手臂上。 村长听说小瑜夫人被烫伤了,亲自杀了只鸡送过来。 楚煜以不便近距离接触,没让人进院子,叫艾草拎着鸡去了厨房。 晚饭,饭桌上不仅有鸡,还多了道餐后水果。 阮凝香吃得腻了,又坐在厨房包着荔枝再吃。 荔枝成熟,饱满,汁多。 只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吃,像是在吃独食。 艾草吃过饭,便先撤了下去。 楚煜杵着脑袋,眉眼间淌着散漫的笑意,“夫人喜欢吃,留给夫人吃吧。” “这不是还有这么多么?”阮凝香将葫芦瓢,往他那里推了推。 楚煜拿过一个,捏在手中,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剥开外面裹着的一层皮。 只吃了一个,便用帕子擦了擦手指上沾染上的粘腻。 阮凝香道:“你这手指是有多金贵,吃完洗洗手不就行了。” “是太腻了。” 腻么,明明很甜。 屋里简陋,床只是简单的木板床,没有轻薄的帘幔,每晚蚊蝇很多。 晚饭后,楚煜在床榻前,燃了一只驱蚊的熏香。 忙着的时候不觉得,一闲下来,手背上又隐隐发疼,阮凝香时不时地吹着手背。 找点话题,分散注意力。 “你打算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会太久。”楚煜拿过医药箱,道,“我看看你的手。” 阮凝香伸过手,楚煜检查了一下,手背上的药,已经掉没了,那里的皮肤,依旧很红,不过还好,没有起泡。 楚煜又调了一点药,敷了新的,“忍一晚,明日就不疼了。” 突然楚煜猛地将坐在床边的阮凝香搂在了怀里。 “你干嘛?”阮凝香微怔道。 “别动,外面有人。” 楚煜又将人按回怀里。 “有人,会不会是艾草?”阮凝香被迫趴在他的肩上,在他耳边悄声问。 “不是,那人身上带着味,是敷在脓包上的特制药粉味道,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楚煜拍了下她的肩头,阮凝香领会,背过身,上了床。 下一瞬,楚煜将屋内的蜡烛熄灭,屋里变得暗了下来,他放下被支起的窗户的时候,朝外面看了一眼。 没看见人,只是那股特制的药粉味,散在空气中。 人藏着,并未离开。 会是谁? 楚煜翻身上了床,半个身子压在了阮凝香身上,迎面的呼吸,带着荔枝的浅香。 “估计是怀疑我们身份的人,在听墙角。” 听墙角? 阮凝香侧过脸,朝着窗外的方向看去,还没看见什么端倪,下一瞬,身上的人突然贴上了她的脸。 “搂我,做戏。” “不是……” 阮凝香想说,怀疑身份,也不一定非得做这种戏吧。 结果,刚一张口,就被对方占据。 屋里黑了一瞬,月光慢慢漏了进来。 床上的人,虽看不真切,影子却很清晰。 什么人在怀疑他们的身份? 肯定是她今日泄露的那一声,叫人起了疑心。 阮凝香在走神中,突然感觉到楚煜温热的呼吸从微促逐渐变得浓重,如火烤般炽烈。 夜色静谧,所有感觉都被无限放大。 阮凝香惶惶,心跳像是被炸裂开来,然而,身上之人的心跳比她还快。 在这样下去,就不是演戏了。 阮凝香环着楚煜脖子的手,缓缓松开,想要翻下身。 这么主动? 楚煜没想到野丫头,还是这么野。 转身长腿又压过来,将刚刚在他身下抽离一瞬的阮凝香又压在了身下。 破木床配合似的,吱吱呀呀地乱响了两下,旖旎的声音在这夜色中传开。 气氛变得越发尴尬起来。 第106章 变态偷窥狂 阮凝香推了推他,带着点呼吸不畅,指了指一旁,“被子啊。” 下一瞬,楚煜将被子蒙在了两人身上。 阮凝香将他从身上,推了下去,心有余悸地捂着乱跳的胸口。 楚煜一只脚支着被子,晃动。 藏在被子里的阮凝香,悄悄地掀开一截被角。 外面的月光更亮,阮凝香一直投向窗外的目光,曾有一瞬间捕捉到一截身影,像是脑袋,在窥视着他们这里。 阮凝香又转过身,面对着狭小空间里的楚煜,“外面的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楚煜支着被子,眼里的情欲很好地隐藏在了昏暗夜色中,看似淡定地一下一下地抖着腿,压抑着声音道,“明日问阿奴,阿奴应该都看到了。” 楚煜抖了一会儿,腿也酸了,眼里的情欲慢慢消退,算算也有一炷香时间了,差不多,便也放弃了。 艾草确实看到了那人的身影,还看了一阵,他要干什么。 发现只是趴在窗子偷窥,并没有别的动作,主子既然没选择有所动作,他便也没敢打草惊蛇。 见那人偷窥上瘾,还不走,便假装上茅房,推门出来,那人才跑了。 第二日一早,辗转醒来的两人都有些尴尬。 艾草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主子,昨晚有人偷窥你们。” 此话一出阮凝香忙埋着头喝粥。 楚煜面容镇定,慢条斯理地舀着粥喝,“看清是谁了么?” “好像是牛二。”艾草道。 牛二? 那个有些憨傻的牛二? 楚煜眉宇深深拧了下,“怎么会是他,难不成他是装出来的?” 艾草道:“要不要暗中试探试探?” 试探,但不能打草惊蛇。 一早,门口又排起了队。 楚煜穿着月白袍子,坐在一棵大树荫底下,看诊。 阮凝香带着斗笠,遮着面。 因为手受了伤,楚煜没让她熬药,而是留在他身边,帮他擦汗,递茶水,上演夫妻恩爱的戏码。 昨日吓了阮凝香一跳的那个汉子,本来排队在后面,看到阮凝香,从后排跑过来,盯着阮凝香傻笑,流着口水说:“媳妇,好看。” 汉子的后面,是一家三口,那个半大孩子打趣道:“牛二,居然还知道好看。” 牛二? 昨晚偷窥她的人,就是昨日吓了她一跳的人? 昨晚到底是变态的偷窥,还是怀疑她身份的窥探? 楚煜如刀般的冷眸审视着一边傻笑,一边擦口水的牛二。 问道:“他是天生痴傻么?” 村长走过来,叫人将牛二带走,才说:“不是,三年前,他媳妇跟人跑了,这里受了刺激,就变成这样了。” “后天的啊。”楚煜又若有所思地神秘道,“其实,他这个毛病也不是没得治。” “这里有问题还能治?”村长诧异道。 “可以一试。”楚煜道。 村长犹豫之际,有村民道:“小瑜大夫说是能治,村长我们何不试试?不然,牛二总是这么疯疯癫癫地乱窜也不是个办法。” 片刻后,牛二一听要往脑袋上扎针,就开始乱跑起来,又被村里的男人摁着,五花大绑在板凳上。 楚煜拿着银针,当着他的面,在幽幽烛火上烧了烧,银针逐渐变红烫手,落在烛火上的目光,浅浅地闪过危险的光芒。 “会有点疼,不过你也不必太害怕,我这里有麻醉散。” 楚煜在掏出一个小瓷瓶,是个做工精致的鼻烟壶,轻轻晃了两下后,打开瓶塞,在牛二鼻子前搁置了一会儿。 “闻一闻,你会浑身舒畅,便不会觉得疼了。” “我没病,不要扎针。”牛二摇头,拼命地挣扎,“你们放了我。” 楚煜不放过牛二的每一丝表情,故意将鼻烟壶里的浅色粉末倒了一点在他鼻息间。 牛二一呼气,浅色粉末便散了。 故意的么? 楚煜又倒了一点,“这个麻醉散,很贵的,别浪费了。” 刚刚那汉子,又帮忙按着头,道:“牛二,你就乖一点,把你病治好了,到时候,给在你说房漂亮媳妇。” “媳妇。” 听到媳妇,牛二瞬间安静下来。 带着浅香的粉末,吸入了鼻腔,牛二缓缓地放松下来。 其实,那粉末并不是麻醉散,也不是半梦,而是阮凝香用的胭脂。 牛二故意顺着他的话,做出这副姿态,已经是出卖了他。 楚煜也毫不留情,分别在他头顶的几个重要穴道下了针,牛二全程没有太过挣扎,甚至脸上的表情略有几分神游天外的舒服感。 这人对半梦有深入了解,甚至已经知道他是鼻烟壶半梦的幕后之人。 聪明反被聪明误,楚煜心里已经有数。 一盏茶后,银针被拔掉。 楚煜继续不动声色地演戏,对着身旁的几个村里人道:“我已经扎针为他开窍定志,剩下的便需要你们这些乡亲邻里的帮他走出执念。” “小瑜大夫,果真医术高明。”村里人称赞道。 楚煜暂且不知,村里还有没有别的可疑之人,最少眼前这个可以确定。 他的那几个银针下去,这个牛二从装傻会变成真傻。 他说不定也可以从中透露出一些信息,运气好的话,兴许还可能有些意外收获。 接下来的几天,没人再来他窗下偷窥。 那个牛二变得安静起来,总是望着海上发呆。 有小孩跑过来,逗他玩,“牛二,在看媳妇么?” “媳妇是什么,能吃么?” “牛二,连媳妇都不认识了。”小孩又嚷嚷道。 村长走过来,“你媳妇,刘翠花,你不记得了么?” “油菜花?”牛二眼神呆呆的,“油菜花是你媳妇?” “怎么牛二看上去更傻了?” 村长问楚煜怎么回事。 楚煜给的解释是,他虽帮疏通经络,开窍定智,但是心结未解,心病还须心药医。 他现在这个模样,其实是转好的征兆。 楚煜不动声色地编了一套理论。 只要牛二一党,发现牛二的异常,就算隐藏得再深,多少都会露出端倪。 楚煜只要盯住每一个出现在牛二身边的就好。 第107章 约会看日出 这里的疫症被楚煜拖延着治疗了有七八天,瘟疫才彻底被控制住了。 一早,天还没亮,楚煜叫阮凝香起床。 阮凝香揉了揉眼睛,懒懒掀开一点眼皮,带着点不满的起床气,“干嘛啊?” “带你去个好地方。” “可是,我只想睡觉,能不能晚点再去?” 嘴上说着,阮凝香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倒回了床上,又被楚煜拖了起来,“快点啦,晚点可就看不到了。” 阮凝香被他拖着,从美梦中拉到了海边。 天将亮未亮。 清晨的海风带着凉爽,轻柔的面纱拂过脸颊,水蓝色的长裙,被吹得宛如涟漪轻漾。 楚煜噙着缱绻笑意的眼眸,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她遮脸的轻纱,撩了起来。 “这里没人,可以露脸。” “哦。” 海风一吹,阮凝香已经清醒了过来,知道身旁这人,这是要带她来看日出。 阮凝香道:“你是第一次看海上日出么?” “说的好像你以前看过一样。” 阮凝香捋了下额角被吹起的发丝。 她看过,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里而已。 海天相接。 一轮红日悄悄地爬出海面,蔚蓝的大海被染得绯红,映着彩色云霞,荡起层层涟漪。 俩人静静地坐在沙滩上。 楚煜拉着她的手,紧紧的与她十指紧扣。 阮凝香望着少年。 清风拂过他微微勾起的嘴角,染着霞光的双眸笑意浓艳。 这个世界的阮凝香是第一次看海上日出。 和身边的少年。 这是他们彼此的第一次,第一次拥有美好的共同回忆。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相机能把这一刻记录下来就好了。 阮凝香想着,突然额头又被敲了一下。 楚煜语气颇为宠溺地说,“我比日出好看么?” 阮凝香弯着眸子,笑得俏皮,“当然了,大楚第一美男呢,除了我,别人都没有福气,欣赏到煜王的绝世容颜呢。” “就你嘴甜。” 说着楚煜朝着那抹了蜜一样的粉唇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像是品尝,又像是嘉赏。 声音透着清磁满足的笑意,“确实很甜。” 阮凝香的脸也被朝霞染红,发烫。 宁静的时刻并不长,村里来了一群当兵的。 阮凝香再次戴上遮面的斗笠。 当兵带队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云渡山的小武。 普查户口入籍,办理身份证的事,主要靠小武。 小渔村一开始没轮到,后来因为疫症,便一直搁浅着。 自然这都是表面上看到的。 暗地里,都有楚煜的操控。 小渔村位置偏僻,一早小武带着三队人马过来。 只是没想到,来的还有刘县令、梁师爷。 楚煜他们在院子里收拾东西,没有和小武他们见面。 刘县令找上门,“小瑜大夫最近辛苦了,这地瘟疫,多亏了你和令夫人了,才能得以控制住。” “刘县令客气了,行医救人,本就是分内之事。”楚煜端着面上的客气。 “我在南海城里设了宴,特意感谢小瑜大夫和夫人,还望二位赏个脸,一起吃个饭。”刘县令又道。 闻言,阮凝香拉上楚煜的衣袖,轻轻地扯了一下。 梁师爷注意到了,“怎么,瑜夫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么?” 楚煜拉过阮凝香的手,温柔地捏了捏,“夫人身有哑疾,性格内敛,不过刘县令亲自设宴,在下和夫人定然是要去的,只是,能否让我们先回去,梳洗一番。” “那是。” 艾草备了马车。 三个人没多久留。 路上,阮凝香坐在马车上,“你怎么还答应了?他们可都认识我,我怎么露脸?” 楚煜勾了勾手指,阮凝香附耳过去,片刻后,阮凝香了然地翘起大拇指。 回去后,阮凝香又换回了之前的戎装,悄悄从后门离开。 今日,阿玥又拉了几个吸食半梦的代表性人物,在南城门做案例。 阮凝香假意在那边溜达一圈,阿玥告诉阮凝香说,她不在的这段期间,赵阔将军找过她一次,被阿玥以县主出任务,不在的借口推脱掉了。 “赵将军又说何事么?”阮凝香问。 阿玥说:“说是刘县令今晚设宴,邀请诏安县主和赵将军,叫赵将军通知你一声。” 设宴,又邀请了她。 没想到楚煜猜得还挺准。 阮凝香没有太早出现,而是和阿玥先去做了另一件事。 完事后,才去了那家馆子。 阮凝香背着一只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不好意思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 赵阔将军话里带着点味,道:“我还以为诏安县主太忙,不会来了呢。” 阮凝香不以为然,笑着道:“谁想大热天的在外面奔波啊,还不是没办法,皇帝表面嘉赏与我最近办事不错,其实,一直在给我施压,我也是亚历山大啊。” 阮凝香坐了下来,“不过,最近没白忙,这不,时隔一个多月,终于又抓了一个暗桩。” “哦?”刘县令看过来,“自从诏安县主来了以后,已经最少抓了七八个暗桩了吧。” “唉,有什么用呢?”阮凝香叹了口气,“都是小鱼小虾,什么也不知道。” 阮凝香故意把目光落在了楚煜的身上,“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长得如此之俊。” 刘县令介绍道:“这位便是治好小渔村瘟疫的小瑜大夫,还有他的夫人。” “原来是瑜大夫啊,我听说过你父亲,医术不错,没想到现在小瑜大夫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阮凝香又看了一眼一旁穿着胭脂色对襟襦裙的女人。 是苏禾,在瑜府的时候,阮凝香刻意将苏禾做了伪妆,眼前这几位,也没见过苏禾。 而且,之前他是瑜夫人的时候,一直戴着斗笠面罩,身高和身材上的差距,不细看也看不出多少。 此刻的苏禾,有着大家闺秀般的贤淑婉约,面上带着浅浅的微笑,安静地坐在那里。 “这么年轻就成婚了啊。”阮凝香诧异道。 “青梅竹马,从小认定的人。” 楚煜抬起一双笑意的黑眸,望向苏禾,只是细看便会发现,他的眉眼里丝毫没有任何情欲。 第108章 为夫也不行? 今日的东,是刘县令做的,诏安县主是赵阔请来的。 至于这桌饭背后的目的是什么,楚煜都用他的方式,暗中先表明了他是有妇之夫,和诏安县主也并不认识。 饭桌上,阮凝香和楚煜只是表面客气地敬过一杯酒,没再有过多的交流。 饭吃到一半,阿玥进来附耳和阮凝香说了一句话。 阮凝香脸上露出令人深究的微笑。 赵阔将军道:“左指挥史既然来了,不如坐下来一起。” “今日恐怕不行。”阿玥婉言拒绝道,“在下还有事情未忙完,赵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阮凝香站起来,“我还有事,便先失陪了,这样,下次有时间,我做东,请各位。” 说完,阮凝香敬了大家一杯酒,便和阿玥离开了这里。 她今晚来,不过是走个过场,来演这么一出。 什么所谓的暗桩。 不过是,故意加的一场戏,说给在座的人听的,既然他们要试探他,他也要反过来,试探一番。 到底隐藏在官府中的内鬼是谁? 如今种种迹象都指向了刘县令,只是还差证据。 阮凝香回去后,便回了军营。 久也不露面,总会说不过去。 这几日,阮凝香没偷偷去瑜府,而是又把上次的那个东岛师傅请过来,假装学东岛语。 虽然是假装学,阮凝香还是把学习的姿态做得十足。 每次都会准备纸笔,认真记录,也算是打发时间。 这天晚上,阮凝香刚想宽衣解带。 房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一位穿着戎装的小兵低头走进来。 阮凝香回头,厉声训道:“没有通报,这里不让人进来,没人教你规矩么!” “哦?为夫也不行?” 熟悉的,微冷清磁的声音。 阮凝香微怔间,小兵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挑着眉梢,抬头冲她笑着。 “子瑜?你怎么来了?” 阮凝香忙朝外面看了一眼,关上了门,落了栓。 “怎么不欢迎我啊?”楚煜朝着不大的房间打量了一圈。 “哪能啊,只是你这么来,不怕被人发现?” 阮凝香忍不住多看了楚煜两眼,即使穿着普通的士兵服,依旧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子清冷傲气。 “放心吧,我自然有我的办法,没人怀疑的。” 楚煜坐下来,翻了翻桌子上的小册子,阮凝香坐在了他身旁。 楚煜慢悠悠地翻到了最后一页,写得满满都是东岛语。 他抬了下黑眸,冷白的手指轻轻敲了敲页面,“夫人这是想一口吃个胖子么?写了这么多。” 阮凝香拿过本子,炫耀道:“一口吃不了胖子,我只是比一般人用功,连梦里都在学呢。” “呦?”楚煜嘴角忍不住轻扬,幽幽打趣道,“刚夸你两句,你就飘了。” “你确定那是夸,不是损?”阮凝香学着他的语调,漾着笑,揶揄说,“还有你怎知我是飘了,而不是学会了?” 楚煜手杵着脑袋,长而密的黑睫微微弯成好看的角度,饶有兴致地睨着她,“哦,读两句听听。” “读就读。” 阮凝香拿过他手里的小册子,指着上面的每一句话,一一读给他听。 楚煜慢慢坐直了身子,慵懒的神情缓缓消失,眼里逐渐爬上些不可置信。 到最后,整个人是彻底震住了。 怎么可能,这人前前后后,也没学多久吧? 这一本子的内容,就算是他,也得学个半年的时间。 她是怎么做到的? 阮凝香也觉得自己漏洞有些大,可是她也没办法,她需要急着表明自己会东岛语。 那不如现在先透露出一些天赋。 阮凝香解释道:“我说了东岛语,也没那么难,并不是在说大话,我只是用举一反三的方法,在这里面找到规律。” “规律?” 楚煜再次拿过她写满字的小本子。 阮凝香开始胡编乱造,“其实,他们的字,和我们大楚的字,很多都相似,就连发音也有些很像,可是又不同,你把他们看成音符,发音看成音律,就像学习乐谱,那么学起来,就变得简单多了。” 楚煜质疑地盯着上面的字,盯着看了半天,也试着发音去说,依旧理解不到阮凝香所说的规律。 也许她真的很有天赋? 楚煜忍不住地打量着阮凝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阮凝香还是收敛了一下,“其实,我也就是投机取巧,真正用在日常对话上,就差了很多。” “能说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楚煜卡了下嗓子,“我今晚过来,就是提醒你一下,明日是和东岛人十五日约定的期限,有时间的话,再跟我去一趟如梦馆。” 阮凝香犹豫了一瞬,“我能不能换个身份去?” “为什么?”楚煜道。 阮凝香想说,天气太热了,她真的不想在身上缠那么厚的布,又热又不透气,会捂出痱子来的。 “我有我的打算,放心绝不耽误你的正事。”阮凝香道。 楚煜对上她的笑眸,由着她去了。 第二日晚上,楚煜如约去了如梦楼。 依旧带着鎏金的凤凰面具,只是身边没了站着的阮凝香。 阮凝香而是画了的精致的妆,变成了如梦馆里的姑娘,带着雪白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面容,穿着粉粉嫩嫩的裙子,坐在了屏风后面。 弹着轻柔的曲调,像是背景音乐,不会喧宾夺主地打扰到双方的谈话。 穿着黑衣的孟春戒备道:“这位是?” 楚煜笑着道:“这是我如梦馆里的桃花姑娘,自己人,二位放心。” 孟春只是多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不知瑜公子,考虑得如何?” 面具下的楚煜,眸子幽暗,“无利不起早,既然是合作,那我至少要知道这里面的利?” 孟春比画着手指,“五五均分。” “这……”楚煜迟疑一瞬,又道,“万一我把配方告诉了你们,你们反过来,把我给踢了,我恐怕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孟春不易察觉地勾了下嘴角,走过来,伸手要摘掉楚煜脸上的鎏金面具。 第109章 你会娶我么? 楚煜面具下的黑眸微挑,闪过一丝锐利,“孟兄这是不是有些太不懂规矩了?” 那只手在他眼角边停了下来,孟春望着鎏金的凤凰面具,突然缩手坐了回来。 “瑜公子还真是心机够深的,一面当救死扶伤的好大夫,一面在背后这做种害人的勾当。 你我本是蛇鼠一窝,都是图利,具体想要什么,瑜公子不如摊开了说个明白。” 隐藏身份不过是吊一吊对方胃口。 楚煜抿唇不屑似的轻笑了下,主动摘了手中的面具,“没想到还是被孟公子发现了,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我要你们的种植渠道。” 半梦只有东岛人会种植,具体在哪种植,楚煜曾经派宋霁暗中摸索过一段时间。 可是这群人为人太狡猾,宋霁不会东岛话,根本混不进去。 而半成品半梦又极度难以保存,他手里的如梦,经过提炼后,更容易保存,还是以鼻烟壶这种简单的方法,在市场上更容易流通。 只是,如梦再好,还是需要原材料半梦,而这群人狡诈得很,每次交易都不知道经过了多少的黑手。 而且,每次交易,彼此都看不到对方,只是用暗语接头。 阮凝香抓的人,每每交代的信息都少之又少。 探不到丝毫线索。 目前,眼前这个机会,是唯一的突破口。 楚煜自然不会放过。 一旁的那个嘴角带痣的男子,在孟春耳边嘀咕了句东岛话。 片刻后,孟春道:“瑜公子也知配方对于瑜公子的重要性,定然也知道这种植方法,对于我们的重要性。” “所以,这合作压根就不成立。”楚煜道。 “不,这合作,我们何不换种方式?”孟春又说。 “哦,什么方法?”楚煜问。 那边的孟春还在说:“我们可以不要公子的配方,改成直接向公子拿货,当然,这原材料半梦,我们也会以合适的价格提供给公子。” “嗯……” 楚煜听着琴音假意思索,视线却不自觉地寻找屏风上落下的影子。 珠钗晃动,琴音袅袅,煞是好听。 只是,他好想把这琴音藏起来,一个人听。 楚煜懒得和他们再纠缠,他目光一收,笑着道:“谁会和送上门的银子过不去呢。” 双方又对细节谈了半个晚上,合作正式敲定下来。 如梦馆的姑姑,送两位离开。 屋里没有旁人。 楚煜才绕到屏风后面,噙着笑痕的目光挑衅又玩味,“夫人,这身打扮难不成又想玩色诱?” 琴音缓缓停了下来,阮凝香提着裙摆站了起来,“相公就觉得我这么的美若天仙么,怎么说的男人看见我,都会被我美色吸引似的。” 嗞…… 小嘴巴叭叭的,好想堵了。 阮凝香感觉到他越发灼热的视线,绕过屏风,“相公有相公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放心,我不会误了你的事,你也就把我当成这如梦馆里的桃花姑娘就行。” “哦?”楚煜欺身靠近,不给她逃跑的机会,“你可知,我这如梦馆,可不是什么卖艺不卖身的地方。” 说话间,楚煜的手指挑开她遮面的白色面纱,露出纤长的脖颈,粉润的唇。 忽地面纱整个被挑起。 右半张脸,是火烧一般,落着一块鸡蛋大小狰狞的疤。 楚煜堪堪被吓了一跳,他凝着眉,顺着狰狞的地方,一抹,手指上沾染了一些土了吧唧的渣渣下来。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夫人这是要搞哪样?” 阮凝香将楚煜手里的帕子夺了过来,将脸上敷着难受的面糊擦掉,露出原本清秀的面容。 “我打算先露个脸,混个眼熟,说不定,日后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我能偷听些消息出来。” 楚煜一把将人拉进怀里,手指轻轻捻着她点着桃红的唇瓣,那一点胭脂,被推开,蹭到了唇外,“不准勾引别的男人。” “我这么丑,能勾引谁啊。” 阮凝香弯着眼眸,玩味一笑,眼尾染着的那一抹桃红,落在楚煜的眼中,霎是好看。 丑? 桃花妖也不过如此吧。 楚煜想。 “谁说我夫人丑了?” “我可记得那日就在这如梦馆门口,某人亲口……” 楚煜淌着笑的眸子,牢牢地锁着她粉润的唇,像是抹了蜜,总是诱着人,想去品尝,甚至想要探取得更多,更多。 喉结滚动,忽地楚煜低头便将她剩下的话堵了回去。 霸道、强势,又像是揉进骨子里的温柔,不叫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情欲在他的那双冷眸里,有了层次,变得爱罢不能。 直到怀里的人轻轻推了推他,楚煜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些,细细地瞧着她眼角的旖旎情色。 手指又轻轻顺着殷红的唇瓣,慢悠悠地捻了一遍。 阮凝香能感觉到,楚煜心里已经有了她,不然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吻她。 她心动,可是也怕。 心头像是梗着一个刺。 现实提醒她,两人之间隔得太多,皇帝不可能让他娶一个山匪的。 他未来的妻子不管是谁,都不会是她。 梦终不是现实。 沉醉于梦中,未来只会更痛苦。 阮凝香捏着对方衣服的手缓缓松开,呼吸带着更咽的细喘,提醒道:“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 刚刚分离一瞬的身体,又被楚煜搂进怀里,将她软软糯糯的身子,贴着自己的胸膛,清磁的声音在她在耳边,暧昧道:“那又怎样,我们之间更亲密的事,都做过。”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楚煜眉眼噙着笑,捏了捏她红透的脸蛋,“被动和主动么?” 阮凝香睫羽轻颤着抬起微红的眸子,回望着他,“楚煜,你会娶我么?” 娶? 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会娶吗? 楚煜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搂着她腰身的手不知不觉已经松开。 皇帝不会同意他俩在一起,甚至从这里回去以后,依旧不会让他离她太近。 皇帝忌惮他,不会允许他有任何做大的可能。 而阮凝香身后有南境,又是山匪出身,无论哪一点,他们俩之间的关系,都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就连来这里,也不过是皇帝利用他和她而已。 现在一切的美好,都是假象而已。 他盯着阮凝香。 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都这么难! 就因为,他身上留有前朝的血液? 他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想守护住的东西。 凭什么,他想要的东西都留不住! 他恨,恨这些让他不快活的人! 楚煜眼里的情欲悄然消退,翻滚着的恨意将他淹没。 “子瑜?” 阮凝香发现他的不对劲来,伸手去拉他,被楚煜猛地甩开,阮凝香被推了踉跄,撞到了身后的屏风,爬起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第110章 子瑜,你醉了 她急忙追出去。 如梦馆里的姑姑说,少主已经出去了。 夜色已深,街上没什么人。 这么会功夫能去哪? 阮凝香漫无目的地到处寻找。 在一处巷口,高高的墙遮住了月光,阮凝香隐约看到街角瘫坐着一个人。 “子瑜。” 阮凝香跑过去,还没看清人便闻到一股酒味。 那人一抬头,“这是哪来的小妞,长得真俊。” 不是子瑜? 阮凝香心情不好,抬脚绕过他就想跑。 那醉汉的手却扯到一截她的衣裙,用力一拉,阮凝香堪堪便被带个踉跄。 她身上穿的是抹胸襦裙,裙摆又肥又长,本就不方便,被这一扯,扯得露出胸衣。 样子狼狈极了。 “滚,臭男人!” 阮凝香怒瞪了眼那个醉汉,抬脚猛地踹在了男人的胸口。 在他的手里用力扯回自己衣裙,衣裙被撕掉了一大条。 阮凝香不想纠缠,提着裙子,便跑了。 又在街上找着,最后在一家酒馆看到了楚煜的身影。 楚煜抱着酒壶再喝,喝得满身酒气,双眼通红,充满了戾气,“子瑜,你醉了。” 阮凝香去搀扶他,被他推开。 “我不需要你可怜我。”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阮凝香面对这样的楚煜,不知怎的眼泪霎时就忍不住了。 有委屈,有心疼,有看不到未来的迷茫。 可她更多的是怕,怕因为自己连累了这人。 可她也想疼疼他,也想寻一片温暖的寄托。 阮凝香将楚煜抱在怀里,任凭他怎么推,也不松手。 泪水浸湿了楚煜肩头的衣衫,阮凝香更咽说:“子瑜,即使我们做不成夫妻,我依旧可以做你的刀,你的影子。” 刀,影子? 呵呵~ 楚煜自嘲似的缓缓抬起满是酒气的眸子,渐渐地在失控的情绪中缓了回来。 是他被最近的情欲,幸福的假象,迷惑了眼眸。 他应该是个无情之人,不该被情欲支配自己的情绪。 仿佛刹那间,所有的负面情绪收敛干净。 他起身,依旧还是那个孤冷清傲难以靠近的九皇子。 楚煜扔了一锭银子,同时手中的银针射入了店小二的胸口。 金针封穴。 没有人可以瞧见他刚刚不堪一击的一面。 唯有眼前这个女人除外。 阮凝香提着裙摆,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楚煜步子极快。 回去后,也没有洗漱,直接上床,背过身,蒙着被子睡觉。 雪球终于等到两位主人回来,围着他们身边喵喵地叫个不停。 又爬上楚煜的床,就要往他被子里钻。 被楚煜无情地一把扔了出来。 雪球摔在地上,受了惊吓,一声连着一声叫着。 阮凝香抱起雪球,这个样子的楚煜,令他害怕又陌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能把他伤得这么深。 “子瑜。” “滚!”楚煜尖锐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从今以后搬出这个房间!” 夜色漆黑,阮凝香看不到纱帘后的身影。 今日一早,有人说,街上发生了命案,昨日有个醉鬼冲进一间酒馆里,杀了店小二的,那酒鬼醒来的时候,又被官府抓走了,说是秋后问斩。 阮凝香隐约猜出来,这件事背后是谁动的手脚。 阮凝香并没有搬出那间屋子,而是让人将那个榻又搬了回来,她便每日住在那里。 楚煜也没再提。 不仅没提,而是没再和她说过一句话。 甚至连个眼神也不再施舍给她,更看不到他脸上如沐春风般的笑。 而是每日早出晚归,像是刻意在躲着她。 阮凝香后悔,她那晚的话。 可她何尝不觉得委屈。 最近心情郁闷,阮凝香在军营那边,称自己要回一趟南境,调查点半梦的消息。 调查是真的,只是不是自己亲自回去。 她派了两个可以信任的匪兵,带着她的书信,回了一趟云渡山,交给齐昊霖,她要问一些事。 她便安心的在楚煜的府上住了下来。 每日没什么事做,便又假装学东岛语。 这天阮凝香不舒服,没学多一会儿,便也懒得装样子了。 她坐在廊下,晒了会儿太阳。 苏禾走过来,“小姐,你脸色好差,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阮凝香摁着肚子,有些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去给我煮一碗红糖水吧。” 这晚,阮凝香没有等楚煜回来,早早地上了榻休息。 浑浑噩噩中,她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了家乡。 梦到她父母在满世界地找她,她想叫住她们,可她怎么喊,她的父母都听不到。 她拼命地跑过去,却从榻上滚了下来。 整个人也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那个世界的她也不知道还活没活着。 这个世界的她,连个家人都没有,就连雪球最近都总在深夜往外跑。 地上冰凉。 一轮满月,挂在树梢,银色的月光洒进屋,对面的床铺,空荡荡的。 阮凝香才发现,楚煜还没回来。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 阮凝香抹了把眼泪,披上衣服,拿了个斗笠,便去了一趟如梦馆。 街上却不冷清。 有几波当兵的,配着刀,仿佛在搜寻着什么。 这群人正是南境的那群匪兵。 阮凝香已经有好久没见过阿玥,她上前,撩起面纱,问:“玥将军可在这城里?” 为首的兵头是云渡山的一名护卫,认识阮凝香,他回道:“在,不过,他有事去办了,我们也不清楚他在哪?” “你们又是在搜寻什么?” “挨家挨户调查户口和店铺。” “如梦馆查了么?”阮凝香直觉问。 那人道:“整个南海边域境内,不管是农户还是商户,通通都要搜查一遍,如梦馆自然也不例外。” “行,你们忙去吧。” 阮凝香又去了趟如梦馆。 如梦馆亮如白昼。 她问了如梦馆里的管事姑姑,姑姑说,今晚少主没过来。 阮凝香一个人往回走着。 最近南海城不是挺太平的么,怎么会深更半夜,又大动干戈地严查起来。 楚煜最近又在忙什么? 阮凝香一路心不在焉地又回到了瑜府上。 雪球不知道在哪冒了出来,此刻正窝在南瓜蒲团上,睡得正香。 对面的床铺依旧是空荡荡的。 阮凝香没了睡意,肚子很痛,她缩着身子躺着。 快天亮的时候,楚煜才轻手轻脚的回来,阮凝香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第111章 压抑的情欲 从南海城到云溪城,快马加鞭,大概也就七八天的路程,里里外外有个二十来天的时间也足够往返一趟。 阮凝香派去回云渡山的两名匪兵,都出发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还一直没有回来,甚至连个消息都没有。 阮凝香隐隐觉出不对劲来。 而外面的消息是她回了云渡山一趟,暂时不方便以诏安县主的身份出现在军营。 她便叫苏禾悄悄把阿玥找来。 三伏天,外面又晒又闷热,穿了黑色便装的阿玥跑得急,汗水淌了眼睛,后背的衣服也湿了一大片。 他抬手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小姐,急着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如今正是三伏天,天天在外面跑,小心别中暑了。” 阮凝香招待阿玥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 “其实,最近都是晚上行动,白天倒也没什么事。”阿玥坐下说。 “晚上?子瑜他最近在忙什么?”阮凝香好奇问。 “最近,煜王叫我们严厉打击半梦的渠道。 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背后窜说什么,还是总是半夜扰民,现在那些老百姓表面虽配合,但是背地里开始有了不少的怨言,进展也不是很顺利。” 阮凝香看着自己人,忙前忙后地跑断腿,还得不了几声感恩,有些气道: “帮他们,他们还有怨言了?我看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半梦后面的人,一个都还没揪出来呢,不严查,死灰很快便会复燃。” 阿玥道:“其实,大部分的人都是配合的,不配合的人,多数也是做贼心虚,有偷偷吸食半梦。” 吸食的不一定是半梦,也有可能是如梦。 如今又严查,阮凝香猜测应该是楚煜想查一查,到底他的如梦都流通到哪里了吧? 这些事,有楚煜在办,阮凝香没在多过问。 敛回心神,道:“我之前派去的两名匪兵,至今还没回来,我怕有人不怀好意,暗中动了什么手脚,你悄悄派两个身手好,又机警点的人,再回一趟云渡山,看看是什么情况。” 阿玥点了下头,没在这里久留,便又悄悄地离开了瑜府。 日子一如既往地过着。 阮凝香和楚煜两人就像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从最初的期盼楚煜能和她说话。 到现在已经习惯了他冷若冰霜的表情,仿佛这个样子,才是原本的他自己。 其实,理智来说,既然两人注定没有结果,这样保持距离对他也好。 这两日,阮凝香给雪球亲手设计了两套小衣服。 苏禾针线活好,阮凝香拿着刚做好的小衣服,准备给雪球试试,突然,激动地喊道:“苏禾,雪球生宝宝了。” 苏禾被吓了一跳,针扎了下手,嗦着手指头跑过来。 阮凝香蹲着,定定地盯着有些虚弱的雪球,“我怎么都没发现雪球怀孕了,你说猫怀孕这么快的么?难怪它前段时间一直往外跑,原来是有相好的了,你说它生完了么,怎么才两只啊?” 苏禾道:“猫怀孕周期是两个月,看之前肚子并不算太大,应该怀的不多。” 两个月。 阮凝香刚刚兴奋的心情,还是缓缓地掩上一抹失落。 她和楚煜都已经两个月没有怎么说过话了。 雪球生了小半天,一共才生了三个宝宝。 苏禾做了个新的南瓜铺垫,将它们换到了干净的上面。 两只毛茸茸,巴掌大的小狸花猫,还有一只是橘色的花纹,应该是随了爸爸的基因。 雪球它那细细的舌头舔着自己的宝宝,小猫仔们用力地爬到它怀里吃奶,还不时地发出“喵喵”的小奶音。 阮凝香看着这温馨的一刻。 连雪球都能在生死边缘走一遭后,找到自己的春天,组成自己的小家。 她呢? 未来又在哪? 阮凝香杵着脑袋,不知不觉坐在那盯着猫看了一天。 深夜,楚煜回来的时候,阮凝香还是想把这个喜讯告诉他。 “子瑜,雪球当妈妈了,它生了三个小宝宝。” 楚煜微微一怔,望着她雀跃的神情,淡淡哦了一声,直接去了屏风后面。 没有朝雪球这里看过一眼。 仿佛曾经那个在街上救下雪球的人,那个宠溺的将雪球抱在怀里的人,不是他一样。 阮凝香心里酸瑟瑟的。 有一只猫,个子偏小,没有那两只欢快,吃奶也吃得不多,软软的灰色绒毛的小肚皮,一鼓一鼓的,又窝在了雪球的怀里。 毕竟太小,太脆弱,阮凝香有点担心,总想看两眼才放心。 楚煜站在屏风后面,隔着薄薄的屏风,看到阮凝香盘腿席地而坐,一直盯着看,时不时地伸手,将爬出来的小猫放回去。 他眼里的复杂情绪不加掩饰地涌了出来。 良久后,他走出来,依旧是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熄灯了。” 阮凝香吹了蜡烛。 天刚蒙蒙亮,阮凝香便在一阵奶声奶气的猫叫声中醒了过来。 第一时间去看。 有小奶猫已经爬到了铺垫外面,还有一只正在‘越狱’。 眼睛都睁不开,小爪子爬得还挺快。 阮凝香又将它们抓了回去。 雪球不停地舔着怀里睡着的小猫,那只小猫懒懒地一动不动。 阮凝香发现了些不对劲,伸手去碰了那只小猫。 小猫依旧没动,就连那软软的肚子,也没有起伏。 “子瑜。” 阮凝香瞬间慌了,下意识喊人。 楚煜睡得不沉,幽幽醒了过来,掀了下纱帘。 阮凝香蹲在那,“小猫好像死了一只。” 楚煜走过来,盯着那只小猫看了一阵,“已经死了。” 怎么就会死了呢。 是她没看护好,她昨晚不该睡的。 那一瞬间,阮凝香抱着的一丝侥幸也没了。 楚煜已经将小猫,从雪球的怀里抓了出来,雪球拼命地叫着,伸着爪子凶巴巴地挠人。 楚煜身上雪白的里衣被抓得抽了丝线。 那两只小奶猫感觉到了不安,又是爬又是叫。 最后雪球被阮凝香抱了回来,将另外两只小猫塞进它的怀里,到处拱着奶喝,雪球才安静了下来。 楚煜将小猫埋在了梅花树下。 第112章 屋里就孤男寡女两个人 楚煜回来时,阮凝香还杵在那里,神情落寞忧伤。 他走上前,“生命本就无常,死了便死了。既然连这点失去都承受不住,那就不要轻易地对任何人和物,产生感情!” “所以就要压抑自己的情感么?高兴了会笑,难过了会哭,喜怒哀乐人之本性。”阮凝香垂着泪眸,捂着心口,“我现在就是好难受。” 可是,再难受,也是当下情感的释放,她不会一直沉醉于悲痛当中。 片刻后,阮凝香抹了把眼泪,缓缓抬头,“你说的没错,生死本就无常,死了就是死了,既然改变不了事实,那我还不如照顾好剩下的两只。” 楚煜紧抿着的薄唇缓缓回归平静。 接下来,阮凝香不敢怎么去睡,直到小猫能睁开眼睛,一天比一天精神,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阿玥派去南境的人,也传回来了消息,他悄悄去了趟瑜府,将知道的消息告知。 之前派去的人,确实回了云渡山,只小住了两天,便返了程,正常来说,一个月前就应该回来了。 至今却音信全无。 他后来派去的人,也有在沿路刻意留意他们兄弟的下落。 在南海百里外的一家官家驿站,发现了他们最后落脚的行踪。 据小二回忆,那晚好像是个暴雨的天气,大雨阻路,两人多住了一天,后来一早便离开了。 阿玥沉声说,“已经离南海城这么近,如今却连个踪影都没见到,估计八层凶多吉少。” 阮凝香不想承认,但也深知这一点,“只是到底会是谁要害他们?” “或者神秘人要害的不是他们,而是作为诏安县主的小姐你。” 阿玥递上一封信。 带回来的齐昊霖的消息。 齐昊霖一直跟着屠三,那日屠三和东岛人交易,他也在,应该知道些消息,阮凝香才派人回了云渡山,等的就是这么一封信。 阮凝香打开信,信上内容不多。 大概意思是说,和屠三交易的中间人,是个叫温兆良的男人,人没有露面,只有一封介绍信。 这个温兆良据说,在很多年前,在南境好像犯了什么事,才不得不离开。 齐昊霖到南境五年时间,他并不认识什么温兆良,只是在屠三和东岛人交流的时候,在只言片语知道仅有的一点信息。 “温兆良?”阮凝香问了阿玥,“你可认识这人?” “温兆良,名字好熟悉。”阿玥回想了好一阵儿,才猛然记起,“温兆良,我想起来了。 他曾经是南境的县令,是个贪财好色的家伙,娶了十八房小妾,后来还因为强抢民女,闹出了人命。 强抢的那个良家妇女,不是别人,而是当初四当家里那位体弱多病的儿子,韩肃的相好的。 那个女人死了之后,韩肃曾带人,上门围剿过温县令。 温县令毕竟是有官职在身,当时,还是阮二当家的你的父亲及时出面阻止,才没把这事闹得更大。 温县令保住一命后,当晚便吓得弃官逃跑了。 说来这事,最少得有七八年的时间了,没想到他居然逃到了这里。” “可还记得长相?”阮凝香问,“年龄,或者有什么特征?” 阿玥摇了摇头,“时间太久了,好像年龄不是很大,等我回去,问问咱们的兄弟,说不定有对他印象深的人。” 阮凝香手指点着额头,又陷入了长长的沉思中。 这个叫温兆良的人肯定和东瀛人有联系。 只是,这次,背后出手的人会是谁? 那背后之人,到底是怕她回南境知道一些消息? 还是只想杀她来着? 阮凝香起身道:“阿玥,我和你一起回军营。” “现在?”阿玥说,“小姐要不要和煜王说一声?” “不了。” 楚煜还没看到其人,就在门口听到了屋内的两道声音。 紧闭房门! 还要不告而别,一起回军营! 回军营,天天见面么?! 嫉妒的怒火瞬间翻滚着,燎原般舔舐着他的神经。 他用无情的冷漠来推开她。 用伪装出来的疏离,来掩藏内心深处的渴望和得不到的那种不安。 却不是为了让她跟别的男人相处一室的! 他得不到她,别人也不能! 楚煜猛地推开门。 屋里就孤男寡女两个人,楚煜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捏着,忍着想揍眼前男人的冲动,说道:“玥将军白日里这么清闲么?兵也不带了?事也不做了?” 阿玥见煜王怪责,忙道:“煜王是有什么指示?我现在就去办!” 楚煜冷哼一声,越过他们,坐了下来,“最近城里老百姓怨气不小,你去找几个新抓上来的暗桩,吊在南城门,鞭刑五十,暴晒三日示众。” “会不会出人命啊?”跟过来的阮凝香小声问。 “死了更好,正好敲山震虎,震慑震慑他们!” 阿玥见气氛不对,领了命令,赶紧溜出了房门,阮凝香追了出来。 叫阿玥先别把这是事张扬出去,偷偷问问几个靠谱的兄弟,记不记得温兆良,再叫小武翻一翻户籍,看一看这里有没有叫温兆良的人。 阮凝香嘱咐完回屋,便看到了地上碎掉的茶杯。 他发火了。 为什么发火,阮凝香不知。 只是瞧见他心情不好,便没提回军营的事,将地上的碎片一一捡了起来。 楚煜望着眼前这抹身影,他以为她就那样,当着他的面走了,那一瞬,火烧燎原的怒火,发泄在了茶杯上。 阮凝香怕地上有遗漏的残渣,会伤到小猫们,她仔仔细细地将地上,弄得干净,才坐在了楚煜身边。 “子瑜,你是不是最近事情进展不顺利,用不用我帮你?” 楚煜微凉的眼神盯着她看了好一阵儿。 她是刀呢,哪能就这么扔在一旁,任由她快活。 他冷声道:“装扮一下,晚上跟我去一趟如梦馆,画丑一点。” 片刻后,阮凝香在左脸上做了块鸡蛋大,狰狞的伤疤。 楚煜走过来,俯下身,“叫你画得丑一些,没让你本色出场,画成上次那种。” 阮凝香抬眸盯着镜子里的人,两个多月不说话,说话又像吃了枪药一样。 自己心里也憋屈,为什么凡事都是自己在迁就他。 越想越憋屈,突然,阮凝香挑了下眉梢,冲着镜子比画了个中指。 再次看到这个手势的楚煜,缓缓地凝起眉宇,她这是又在讨好他? 只是这表情不是挑衅么? 一边挑衅,一边讨好? 第113章 勾勾手,坐到腿上来 如梦馆。 二楼雅间。 琴音袅袅,几个姑娘身姿如灵蝶般翩翩起舞。 阮凝香坐在了珠帘后面,指尖拨动琴弦,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在场的人。 在座的不仅是孟春、孟浪,还有几位她不认识的男子。 其中一位颇为神秘的男子,披着黑色的斗篷,帽兜掩住了大半张脸,露出嘴角的一缕胡须,他的腰间挂着的是双刀,一把长刀,一把短刀。 身边还坐着两位身穿黑衣的护卫,护卫腰间别着的是武士用的长刀。 这人会是孟春后面的老板么,会是和屠三交易的那个人么? 一首结束,几个面带红纱的姑娘,身上穿着妃色烟罗纱衣,露出一截雪白的腰间,曼妙的曲线隐隐诱着人,直接坐在了男人的身边,倒着酒。 楚煜身边空着,他抬手指了阮凝香过来,阮凝香起身走了过去,楚煜又拍了拍自己的腿,阮凝香闪过一瞬间的犹豫,便提着裙角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一侧腿上,裙摆逶迤展开,绽在了他洁白的衣袍上。 随即感觉腰间有一把手,轻轻一带,她的整个身子,便伏在楚煜的胸膛上,就听耳边传来一道极轻的话,“和屠三交易之人是他么?” “总得让我先看清那人吧。” 阮凝香面上做出娇羞笑意,不动声色地离开他紧贴的怀里。 只是楚煜搭在她腰间的手并没有离开,阮凝香依旧是坐在他的腿上,她转了半身,伸手倒酒的时候,朝着那人瞟了一眼。 那个黑衣人的帽兜压得极低,她依旧只能看到一截胡须在动。 那人和身边的孟春低声说了一句东岛语。 片刻后,孟春道:“瑜公子,今日小木先生来是有正事要谈。” “哦?我还以为各位今日来,是因为合作初成效果,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楚煜挑了下俊眉,抬手又叫这群姑娘们退了下去,阮凝香微挣了一下,也要从他腿上起来。 楚煜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拍了一下,缓缓松开手,“这里缺个倒酒的丫头,你留下伺候吧。” 阮凝香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便又识趣地为大家倒酒。 楚煜摩挲着扳指,视线朝着对面投过来,“不知小木次郎先生和孟公子有什么正事要谈?” 那边小木次郎依旧没有说话,而是孟春说:“朝廷最近日以继夜的搜查,地下的暗桩根本无法交易,我们的人,也不少被抓,瑜先生神通广大,不知有没有办法,将我们的人放出来。” “这……”楚煜犹豫道,“我确实和当官的人有过些交集,不过,这事牵扯到了半梦,恐怕想要放人没那么简单吧。” “没有牵扯半梦。”孟春道,“只是运气不太好,顶撞了兵爷,才给自己惹了麻烦而已。” “哦?什么名字,容我先去打听打听。”楚煜眸色幽深道。 一旁,故作高深的小木次郎将黑斗篷上的帽兜摘了下去,露出一双如鹰般的眼眸。 说了句东岛语,身旁带刀护卫,便递上一幅画像。 小木次郎又用有些拗口的大楚话,道:“我的朋友梦泽君,在搜查时,不巧被查到没身份,便也被收押了起来,统一关去了戒毒所。” 阮凝香的视线落在了画像上,画像中的男子,穿着月白长袍,面含淡笑,是个俊俏的公子哥。 会是温兆良么?会不会太年轻了点? 楚煜眸光在阮凝香和画像上轻转,隽美的面容上划过一丝淡淡的轻嗤,“这样吧,我明日到县衙走一圈,先探探口风。” “人不在县衙。”小木次郎道,“被收押在了海防戒赌所。” “军营啊,这事那就难办了。”楚煜为难道,“这支边防军是朝廷派过来的,不受地方管制,我所认识的人,恐怕也很难插上话。” 小木次郎使了个眼色,孟春掏出一沓银票。 “打点需要费用,这里是一万两,当然,如果这件事办成了,我自会再献上一万两,作为酬谢。”小木次郎道。 “那我便试试?” 楚煜犹豫地应着,阮凝香动作快,将那厚厚的一沓银票先拿了过来。 楚煜瞧见她那副见钱眼开的模样,略微蹙了下眉,转首道:“给我三日时间,我先探探路。” 那几人没在久留,几人又悄悄地离开这里。 人一走,阮凝香便将银票递给了楚煜。 楚煜扫了一眼银票,接过,垂着眸子,凉悠悠地睨着人,“想问什么便问吧。” 阮凝香回望着他,“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我叫你问这个了么?”楚煜略略皱眉。 “那你想让我问什么?” “梦泽君。”楚煜一字一字,阴恻恻提醒,“你刚才不是看了那么久么,可看出什么名堂?” “这个名叫小木次郎的家伙,就是当初和屠三交易的那个人。”阮凝香坐下来,倒杯茶,润了下喉咙,“还有今日这个名叫小木次郎一出手就是两万两,就为了一个名叫梦泽君的男人,这人是谁,什么来头?值得小木次郎这么大的手笔?” 楚煜跟过来,坐下道:“阿玥他们在调查暗桩,普查户口的时候,在街上,发现这人行踪诡异,这人又死活不说话,叫他写字,也理也不理。 亮出的腰牌显示他是小渔村的人。 阿玥见他可疑,便先抓了起来,只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一条大鱼,居然能惊动孟春背后之人。” “那你打算怎么做?”阮凝香问。 “救,自然得救。”楚煜捏着手里的一万两银票,突然一勾嘴角,“两万两,卖个人情,这交易值。” 阮凝香心想,什么卖不卖,放不放人,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 “喂。”楚煜手里的银票在阮凝香面前晃了一下,“给你吧。” “给我干嘛?” “行贿呗,人在你的手里,我总得先把县主大人巴结好了吧。” 阮凝香白了他一眼,“我的这群兄弟,被你指使辛苦了这么久,你确实应该好好犒劳犒劳他们了。” 白给的不要白不要,阮凝香拿过那一沓银票,宝贝似的揣了起来。 第114章 男人天生就好色 那晚,阮凝香便回了军营,找到了阿玥和小武,将画像上的人,临摹了下来。 阿珂和小武均摇了摇头。 那人是阿玥亲手抓回来的,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而他问了军营里的几个兄弟,当年温兆良就已经有三十左右。 这梦泽君的年龄和温兆良的年龄不对,并不是曾经逃跑的温兆良。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当初的温县令在南京为官不足半年,大家都记不太清他的长相。 唯一能让人印象深刻的就是,温兆良是个好色之徒。 这件事,暂时没有头绪,只能先放下。 小武心思细腻,阮凝香把银子给了小武,叫他把银票兑现,等过几日,再把这些银子,随着军饷一起,给手下人分一分,不论职位,人均有份。 楚煜也没有暗中一句话放了梦泽君,而是来到了县衙,找到了刘县令。 见面,没有拐弯抹角,自掏腰包,将五百两的银票推了过去,把来的目的说了。 刘县令又将银票推了回去,“你是我夫人的救命恩人,能办我自然是全力去办,只是,你说这人在军营,恐怕事情就不那么好办。” “上次吃饭,我和诏安县主只有一面之缘,并没有怎么说过话,贸然找上门,我怕诏安县主并不会见我。”楚煜又将那张银票缓缓推过去,“不为难县令大人,瑜某今日来,是求县令帮忙引荐一二就行。” 刘县令略显为难,诏安县主是名女子,很少抛头露面,他和诏安县主之间的交集也不多。 就在这时,刘县令身旁还站着梁师爷,手里敲着折扇,突然俯下身,道:“赵将军和诏安县主一起共事半年多,何不让他引荐试试?” “看来也只能先委托他,看能不能搭上话。”刘县令道。 楚煜抿唇一笑,“那就麻烦刘县令了。” 一会儿要办的是私事,刘县令穿的官服,先下去换了常服。 这房间里只剩下楚煜和梁师爷,楚煜又掏出五百两,悄悄地塞进梁师爷的手中,“刚刚多谢梁师爷帮衬,日后梁师爷,有需要瑜某的地方,瑜某定然全力效劳。” 梁师爷瞄了一眼银票,手却没动,“瑜大夫客气了,不过是一句话而已,谈不上帮衬。” “对于师爷是随口的一句话,对于瑜某便是莫大的恩惠。” 在刘县令进屋时,梁师爷将银票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 几人骑马去了三十里外的,一处军营。 天已入秋,不似前段时间那样燥热。 刘县令带着他们去见了南海防卫军的赵将军。 赵将军不在营帐,去查了沿海防卫。 几人又立马去了防卫点。 见到人,刘县令又把来意和赵将军说了,楚煜暗中递了不少银票过去。 赵将军是个五大三粗又黝黑的汉子,几人顺着沿海线,边走边说道。 “陛下钦点的诏安县主,专门负责半梦之事。她和她的匪兵,有圣旨傍身,其行为不受我们地方管控,不过,还真别太小瞧了这个女人,这半年多来,这南海境内的半梦还真被她管控得有模有样。” “哦?”楚煜挑眉道,“我见诏安县主也就是名小女子而已,难不成这她还有三头六臂不成?” “有没有三头六臂不知道,不过长得倒是挺标致的。”赵将军不仅身材魁梧,嗓门还有点大,说话的声音不小。 楚煜的脸色阴沉了一瞬,“怎么赵将军还是个好女色之人?” “男人天生就是好色,但好色不代表淫色。”赵将军声音小了一些,“瑜公子可千万不能乱说话,我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楚煜道:“那赵将军可否引荐一二。” 赵将军戳了戳浓眉,“恐怕不太方便,我听说,这诏安县主前段时间,回了一趟南境,回来的路上,遭到了刺杀,她的两个兄弟为了护她,一个多月了,至今下落不明,诏安县主现在是谁也不见。” “刺杀?” “嗯,还好人没啥事,不然我们都不知该如何往上交代。”赵阔将军叹气道。 “那怎么办啊。”楚煜略略忧伤道,“我兄弟是真的无辜之人,你们清理半梦,也总不能错把好人,当坏人吧。” 梁师爷道:“要不赵将军给想个别的办法?” “诏安县主有两个得力的干将,要不我试着问问他们?” “那就麻烦赵将军了。” 晚上。 赵将军做东,在如梦馆,请了那晚抓人的指挥史阿玥,本想着都是男人,之间也更方便说话。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诏安县主也会来。 阮凝香穿着戎马装,目光幽幽扫过,舞台中间。 室内琴音缈缈,舞姬穿着露腰红纱裙,舞姿曼妙。 “早就听说这如梦馆里的姑娘个个才艺不凡,今日一见还真是才艺不凡,我一个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阮凝香假意打量一番,扫过在场的男人们,最后视线与楚煜交错,“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种地方?” 周围热闹的气氛,瞬间凝结了一般。 今日做东的赵阔将军,冷汗涔涔,走上前打招呼,“诏安县主怎么有空也来了啊。” 阮凝香直接寻了个空位,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手杵着膝盖,微微挑着秀眉,“怎么不欢迎我?” “怎么会呢。” 赵将军心虚道。 这件事,是刘县令找的他,他做东,请的指挥史,这事明面上出头的是他啊。 诏安县主是皇帝钦点的人,将来还要回京面圣,这要是因此传出他作风不正,那他的前程可就毁了。 本想讨个好,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早知道就不该在这如梦馆了。 现在人都已经到了,改地方似乎也来不及了。 赵将军抬了抬手,使了个眼色,忙叫这些莺莺燕燕的都撤了下去。 “赵将军别因为我来了,而扫了大家的兴致啊。”阮凝香指了指跳舞的姑娘,“继续。” 第115章 比不上相公的老谋深算 阮凝香不动声色地将面前人打量一番。 刘县令年龄偏大,七年多前,是云州巡抚,可以肯定的是,他不是温兆良。 赵将军不到四十,之前是小兵,一步步爬到如今的镇海将军,表面上履历还算清晰。 至于梁师爷,之前是外地人,年龄到也符合,只是他不好色啊,这么多年,身边压根连个女人都没有。 就连刚刚她有留意,梁师爷的目光压根就没朝女人们身上驻留,这和那个好色,甚至能闹出人命的温兆良,也不符合。 难道不是他们三人中的一个? 赵将军暗中挥了挥手,使了个眼色,舞姬们还是悄悄退了下去。 “今日是刘县令有事,我就是帮同僚个忙而已。” 赵将军把这事一推,先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刘县令也不傻,赵将军不想给自己惹麻烦,他同样也不想。 他扯了扯梁师爷,梁师爷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刘县令腰杆直了几分,说话留了些余地,“是这样的,我这个朋友的兄弟,不巧前几日,被玥将军的人给抓了起来,所以想过来问问情况,问问情况而已。” 刘县令又把这事推给了一旁的喻大夫。 “哦?”阮凝香看过来,“瑜大夫能请得动赵将军和刘县令亲自上门,看来你这位兄弟对你很重要啊。” 楚煜微凝着眉宇,略显几分愁态,“我这位兄弟,不惜千里迢迢投奔我,没想到刚到这里,就落入了牢中。 我也是收到来信,久不见人,才听说这事,这都已经有了好几日。 我这做兄弟的,总不能做事不理,所以才托二位大人,看在往日瑜某帮忙解决瘟疫的份上,过来打听打听,人什么时候能出来。” “这样啊。”阮凝香目光一转,“阿玥,查一查人,到底怎么回事,若是没什么大事,就放了吧。” 守在一旁的阿玥,拱手道:“是。” 赵将军怕在诏安县主这里落下个被人诟病的话柄,这刚到手的票子着实烫手的厉害。 他又塞回了楚煜的手里。 楚煜道:“赵将军这是何意啊?” “本想着拿着这个,帮你打点一二,看言公子和县主挺投缘,这个还是您自己打点更合适。” 赵将军将这事圆了回来,楚煜又将银票收了起来。 人已引荐,赵将军和刘县令他们都先撤了。 只剩下楚煜,阮凝香和阿玥,三个自己人。 楚煜冷幽幽道:“夫人的演技还真是如火纯情。” 阮凝香挑眉道:“比不上相公的老谋深算。” 两人相视一眼,又捧腹笑了起来。 一旁的阿玥充当隐形人,盯着脚边的地缝。 笑声蓦然而止,楚煜再次冷着脸,道:“行了,太晚了,回去吧。” 这事,一直就没急着办,拖了再拖,才能显出事情难办来。 阿玥假意,将人调查了一番,确认是梦泽君是外地来的,只是见严查,害怕捡了个身份证,反正真假都是做样子。 找个由头,便说人确实是良民,叫瑜大夫过来领人。 人在城南军营的一处所谓的戒毒所。 戒毒所就是临时圈出来的牢房,大铁门一推开,里面一股闷热的恶臭味,扑面而来。 阮凝香捂着口鼻。 楚煜丢了个帕子过来。 帕子带着清雅的梅香,阮凝香心里一暖。 每个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分别被关着收押的黑户和吸食半梦的子民。 有的已经关进来很久,有的是才关进来的。 有用头敲墙的,又抱头痛哭的,个个邋邋遢遢,疯疯癫癫,都不太正常。 一连穿过十几个牢房,来到最里间关押着的那个暗牢。 阿玥指了指,“他就是梦泽君。” 所指的梦泽君,一个人依偎在墙角,牢里还有几个其他精神不正常的男人。 阿玥命人打开了牢门。 “梦泽君你可以走了。” 梦泽君抬头看过来,却没动。 “怎么放你出去,你还不想出去了?”阿玥身边的匪兵将人抓了出来。 一听出去,一群精神不太正常的人,瞬间涌动起来。 阿玥身旁的匪兵,冲进去,一阵乱打,强行将他们制服。 阿玥沉声道:“这戒毒的过程惨不忍睹,有好多人受不了这种折磨,死在了这里,还有的已经疯了。” “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楚煜无情道。 阮凝香却不这么觉得,“还是要普及知识才行,要让他们知道半梦的危害,最好编辑成童谣,普及到家家户户。” “夫人,这是要跟我对着干了?” “我这是在帮你。” 楚煜无所谓地笑了笑。 自从他们合作以后,孟春可是要了不少的如梦。 楚煜最近叫阿玥他们不停地严查,就是想查一查这销路,显然如梦的销路并不完全在沿海一代,目前还销往哪里,暂时还未查到。 那个叫梦泽君的人,被带了出来,两人都闭口不再说话。 梦泽君比那些蓬头垢面的疯子们要好一些,但也是胡子拉碴,一身狼狈。 看着人的眼神也不算礼貌。 “梦兄不记得我了?”楚煜又当着他的面演起戏来,“看来这地方还真不是人待的,我好好的一个兄弟,被你们折腾成这副模样。” 阮凝香面露不悦,“这事虽是我们职责上的疏忽,但你兄弟若不是故意隐瞒身份,还冒用别人的身份证,我们也不会错抓了好人。” “是,我兄弟也是不懂而已。”楚煜塞过一沓银票,“给县主和兄弟们填麻烦了。” 阮凝香掂了掂手里银票,面上和悦了几分,“这样吧,一会儿你陪你兄弟过来,办理个临时的身份证,这样以后在南海境域内出行,便不会出现类似于现在的误会了。” 楚煜又假意带着人去办理了临时的身份证。 楚煜盯着看了一阵儿,小丫头确实挺有心机,这身份证上的信息,不是几个懂得内幕的人,根本看不懂,上面数字代表的含义。 所以,梦泽君这种用他人身份证冒用,根本行不通。 这梦泽君显然不知这一点。 楚煜带着梦泽君从恶臭的大牢出来,楚煜深深换了一口气道:“我是小木次郎的朋友,是他托我把你救出来的。” 梦泽君模样有些狼狈,可那姿态却有些高冷,高冷到有些无礼。 他说:“他人呢?” 这人说的是大楚话,还丝毫没有口音。 他是大楚人? 那他之前为何一直不开口说话? 第116章 把她带走!那个杀了! 楚煜带着梦泽君直接去了如梦馆,阮凝香面上留在了军营,天黑的时候,她又从军营悄悄离开。 梦泽君洗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是个眉清目秀,有着几分文雅之气的公子哥。 “这里有姑娘么?”梦泽君打量着奢华的如梦馆。 “这里是烟花之地,姑娘自然是有,我这就给你找几个过来。” 片刻后,阮凝香扮成了艺伎坐在屏风后面弹着曲。 楚煜一个人坐着,摩挲着酒杯,盯着对面被姑娘们灌了不少酒的梦泽君,问道:“不知梦泽君是哪里人?” “小木次郎没告诉你?” 梦泽君抬起满是酒气的脸,说出的话,总是带着一股子阴森怨气似的。 楚煜幽深的黑眸中危险一闪而过,声音依旧平静道:“他只说你是他的朋友。” “他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自然和他来自一个地方。” 梦泽君慵懒地坐着,手里的酒喂给了怀里的姑娘。 说话间,门被推了开。 小木次郎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梦泽君搂在怀里的姑娘,他紧绷着脸,说着拗口的东岛语,“瑜公子奔波一天,先下去休息会儿,容我和我兄弟说几句话。” 孟氏兄弟守在了门外。 楚煜感觉到黑色的帽兜下,那张阴沉着的脸,他略略地朝屏风后已经停止琴音的那抹身影扫了一眼,便识趣地退了出去。 楚煜走后,小木次郎直接将梦泽君身边的倒酒姑娘,粗鲁地拎了起来,“你们几个也给我滚出去!” 那个姑娘吓得脸色惨白,忙得退了下去,另一位坐在梦泽君腿上的女人刚要起身,又被梦泽君搂着腰按了回来,“你们是我花钱包的姑娘,今夜谁也不许离开!” “你!” 小木次郎暴怒,对着梦泽君,直接说起了东岛语。 躲在屏风后面的阮凝香,见他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她便趁机躲在屏风后面,反而偷听起他们的对话。 只是随着他们对话的内容,阮凝香的脸色渐渐发生变化。 因为她在话里,听到了别的声音。 梦泽君被抓,竟然是他故意,以身犯险,设计楚煜的一个阴谋,就是为了试探他! 如今,两人不仅一步步地,迈入人家的圈套中。 还因为银票一事,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阮凝香小心地将身子压低,尽量隐在木架琴后面,等一会儿出去,她就要赶紧把这事,告诉楚煜。 屏风外面的两人,因为梦泽君私自行动,一直在争吵,梦泽君的一句话激怒了小木次郎,小木次郎抢过酒壶,一把扔了出去,酒壶摔得粉碎,浓烈的酒气散了满屋。 屋里的动静不小,顿时引来了外面巡逻的官兵。 楚煜和孟春孟浪守在外面,楚煜想试着打探一些梦泽君的消息,听到乱哄哄的动静,忙朝楼下看了一眼。 如梦馆表面上的老板,如梦姑姑已经走上前,“兵爷,这里不是前日才查的么,怎么今晚又来突击检查了?” 进来巡查的正是佩着刀的阿玥,将如梦姑姑的手猛地推了回来,面容冷硬,毫无怜香惜玉地道:“昨日吃了饭,姑姑今日难道就不吃了?所有人都出来,检查身份证!” 屋里这些人,多数都是黑户,只要查到就会被抓起来。 孟春,孟浪和楚煜三人,赶紧进屋。 孟春道:“有官兵检查身份证。” 屋里的两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停止了争吵。 小木次郎一把冰冷刀,猛地架在了楚煜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怒道:“你出卖我们!” 楚煜脸色微变,“没有!是临时的突击检查,南海城经常发生这种事,你们跟我来,我带你们从后门离开。” 孟春顺着门缝看过去,“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把一楼大厅围住了。” 孟浪打开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也有官兵。” 刀架颈上,楚煜手中银针,紧紧捏着,阴沉着脸,道:“我这如梦馆,每个月都会被抽查个五六次,我也是一再小心行事,前两日刚抽查,没想到今日又来查了。会不会是梦泽君你在牢里露出了什么马脚,引得他们对我们起了疑心?” 梦泽君满是幽光的眼眸凝着人,透着股令人看不透的阴狠。 “怎么办,他们已经上楼了。”守着门缝的孟春突然道。 “要不我去试试引开他们。”楚煜道。 “不行,你不能出去!”梦泽君命令道,“孟春,你去引外面的人离开。” 孟春受了命令,拔刀从这里离开,朝着上楼的一个匪兵就砍了过来,一刀砍在了来人的肩头,血淋淋的鲜血瞬间淌了一身,整个人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站在门口的阿玥,一看自己人受了伤,忙带领一众人朝孟春追了过去。 二楼窗户被打开。 孟浪吹了一个口哨,门口的官兵被暗处藏着的黑衣人引开。 几人先后跳了下去。 阮凝香着急,她刚才已经趁着乱,悄无声息地走出来,混在了刚刚那名姑娘跟前。 那姑娘瑟瑟发抖地杵着一旁,阮凝香便悄悄挽着那姑娘的胳膊,两人看过去,像是一起吓得不轻。 她不确定阿玥是不是楚煜引来的,楚煜又在打什么主意。 只是,楚煜脖子上还架着一把刀,她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静观其变。 孟浪指着两位姑娘,“她们两个怎么办?” 梦泽君转身,阴森的视线落在了阮凝香身上,突然用东岛语,命令道:“杀了!” 孟浪手中的刀,猛地举起,楚煜忙阻止,“别杀她,她是我的人。” “你的人?”梦泽君冷哼了下,“知道我们的关系,一样得杀了!” “我愿意做人质跟你们离开,你们放了她。” 楚煜摸不清这人的秉性,只是觉得这人不简单,说不定是条大鱼中的大鱼。 “公子不可!” 阮凝香拼命地冲他使眼色,然而下一瞬,她便被人给敲晕了过去。 敲晕人的是小木次郎,小木次郎道:“把她带走!那个杀了!” 刚刚还被梦泽君灌酒宠幸的姑娘霎时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净,一声尖叫变成了卡在嗓子里的闷哼声,便捂着胸前的血窟窿,倒在了地上。 第117章 别碰她! 阮凝香是在马背上的颠簸中醒了过来,十几人一路骑马,来到了不知名的海边。 船藏在礁石层,礁石横生,后面就是密密山林。 孟浪吹了个口哨,树林深处走出来一个黑衣人。 夜色虽暗,楚煜还是认出这人来,是小渔村的那个村长。 孟浪一把将阮凝香推到了船上,动作粗鲁暴躁,阮凝香重重地跌在了船板上。 又和楚煜绑在了一起。 背紧贴着背,连整个胳膊也被层层绑在里面,丢在了船板上。 小木次郎和梦泽君两人进了船厢。 孟浪环抱着短刀,时不时地朝着岸上张望。 月光下的海浪凶猛激荡,拍打着岩石。 等了一会儿,孟春还没回来。 估计凶多吉少。 不敢再等下去。 小木次郎命船上的手下开船启航的那一刻,孟浪又跳下船,用东岛语说:“你们先走,我去接应孟春。” 黑色的身影,转身消失在丛林中。 逃跑的路上,阮凝香的发髻散了,凌乱地披散下来,脸上的面纱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露着一半妆容明艳,一半丑陋狰狞的脸。 微凉的海风吹着,月色星辰,洒向茫茫大海,船不知会开往何处。 一直未寻到机会说话的阮凝香,用小手指勾了勾身边人的手指。 蚊蝇般说道:“子瑜,我刚刚听到梦泽君和小木次郎的对话,这一切可能都是梦泽君设计的一场阴谋。” “阴谋?”楚煜面色微沉。 “嗯。” 如今已经落入了敌人的手里,阮凝香反倒没了刚才的慌乱。 她沉声说道:“那个梦泽君故意用假身份证,露出马脚,落入阿玥手中的。目的好像就是为了试探你,或者是为了骗你手里的秘方, 不过,他们现在怀疑的是,你和阿玥他们私下里有关系,怕你是官府埋进他们身边的卧底。” 楚煜沉默了一瞬。 阮凝香抿了抿嘴角,又勾了勾他的手指,“子瑜。” “我在,如是怕的话就看看月亮,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 楚煜遥遥望着浩瀚的星空,天边挂着一轮圆月。 阮凝香背对着楚煜,她的视线并看不到月亮,却能看到月亮倒映在海面上,随着浪潮波动的影子。 怕么? 不怕的。 她只是自责,自责因为自己一时的大意,连累了这人。 阮凝香道:“你可知道温兆良这一号人物?” 楚煜摇了摇头。 阮凝香趁着黑衣人此刻不在身边,便多说了几句。 “温兆良可能就是隐藏在官府中的内鬼,他们刚才的对话中有提到这人,他们好像是在银票上动了手脚,也是我大意了,不应该急着动用那把银票的,不然也不会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子瑜,是我连累了你。” 阮凝香垂着头,愧疚自责,令她缓缓松开了勾着他的手指,手指又被猛地勾紧,“要说连累,那也是我连累了你。” 楚煜紧锁眉头,望着茫茫夜色。 他不是没想过东岛人会怀疑他的身份和用意。 他仗着他有如梦的配方,想冒险一试,趁机打入他们内部,了解更多的消息,将来再将他们一锅端了。 所以,今晚他故意引来阿玥,制造紧迫感。 他宁愿选择作为人质,也要跟过来。 只是,他没想到这群东岛人,居然这么阴险,反而先设计了他。 后半夜,海上升起了些白雾,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真切。 小木次郎从船舱里走出来。 刚刚没注意,这会小木次郎才看到阮凝香的真面目,而挨着她的男人,貌似谪仙。 不般配。 小木次郎手中刀柄,碰了碰阮凝香伤疤的脸,“她是你相好的?” 阮凝香猛地扭过头。 她脸上的疤是用很简单的方法伪造出来的,海风一吹,已经满是破绽。 “别碰她!”楚煜捏着拳头,眼里闪过危险。 “没想到你还是个多情种,这么丑的女人也看得上。”小木次郎脸上的神情又是一收,硬邦邦的声音问,“说吧,为什么出卖我们?” “我没有。” “没有官兵怎么会来?” “我说了,可能是你的兄弟露出了什么破绽。”楚煜一口咬定道。 “破绽?”小木次郎蹲下来,“听说诏安县主惯会美人计,谁知道是不是你想拿我们去邀功?” 已经落入他们的圈套,楚煜只能,死咬着不松口,“当然不是!我们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这么做与我有什么好处?小木先生该考虑一下,是不是卖给你情报的人,故意挑拨离间,出卖了你才是!” “这还重要么,如今你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小木次郎手中的刀,轻轻点了点楚煜的胸膛,“告诉我们秘方,我放了你们。” 楚煜会信吗? 他勾唇嘲弄一笑,“秘方我可以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难道秘方比命还重要?”小木次郎手中冰冷的刀锋泛着幽幽寒光。 楚煜轻飘飘地睨了眼,“秘方没命重要,但是我告诉你了秘方,我还会有命在么?” “人太聪明了就不太好玩了。” 小木次郎玩味的目光移到阮凝香身上停留一阵儿,突然笑着回了船舱。 笑声阴森森地在海风里飘荡,楚煜总有种不好的直觉。 他刚刚留意了,这艘船上不算他俩,大概有二十多人,个个配着刀,都是练家子。 楚煜特制的护袖里藏着一把簪子。 是阮凝香的那把,被他一直留着,没给她。 他留意着周边的动静,费劲地一点点将银簪从绑得紧实的袖口中,顺了出来。 阮凝香发现他的动静,低头看过来,一支银簪碰着她的手指。 “你的,还给你。” 阮凝香明白楚煜的意思,如今两人的处境都很危险。 她担忧道:“那你呢?” 他有银针就够了,楚煜安慰道:“放心,秘方里被我加了一种特殊的材料,他们想研究透秘方没那么容易,我们对他们还有价值,他们应该不会对我们产生杀心。” 话音刚落,船那头便走过来两个黑衣男人,夜色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那猥琐的笑声,令阮凝香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煜戒备道:“你们要干什么?” 那两人没回答他,贪婪的目光打量着阮凝香,用东岛语嘀咕了句什么。 男人果真没一个好东西! 阮凝香盯着靠近过来的两个男人,整个人慌乱地挣扎着想逃,却被绑着,根本就动不了。 一旁的楚煜,没想到小木次郎会直接用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威胁他。 楚煜接骂了句脏话,暴怒道:“别碰她!我要见小木次郎!” 第118章 全部给我上,抓活的! 那俩人根本听不懂他的话,理也不理,解开绳子。 一人舔着嘴唇,直接将阮凝香拖到一旁,上来就开始撕扯她的裙子。 阮凝香手得到自由的那一刻,藏着的小匕首,已经被拔了出来。 刚要朝身上人刺过去的时候,眼前的人,眼睛愕然瞪大。 又被楚煜一脚从她身上踹开了。 楚煜猛地将阮凝香拉进怀里,帮她整理着凌乱的衣服。 他眼里翻滚着滔天的怒意,却安慰着人,“没事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阮凝香也从刚刚慌乱的神情中冷静下来,凝视着朝他们靠近的身影。 “怎么办?” 楚煜知道这小木次郎已经打算彻底翻了脸。 如今,如梦的配方,是他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只是小木次郎故意用这卑劣的手段来试探他,可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玷污! 所以,只能拼了。 他笑得轻松道:“还望夫人护我一命了。” 笑容又忽地一收,眼里聚拢起层层杀气,手中的银针再次射出。 带着尖锐穿过呼啸的海风,刺向举着刀朝他们冲过来的那人。 那人连喊叫都来不及说出口,掐着脖子,便也抽搐着瘫在了地上,没多一会儿便断了气。 阮凝香来不及震惊。 眼前的人又倒下了一个。 这次,黑衣人有了防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说着东岛话,不敢在轻易的靠近。 阮凝香随手用银簪,将散乱的头发挽了个发髻,脚尖一挑,地上躺着的一把刀,便落入了她的手中,手指缓缓收紧,紧握着刀柄。 东岛人的刀,比她的春雪要轻很多。 对面的那群黑衣人,只是停住了一瞬,便又举刀冲过来。 阮凝香不躲避,迎面便是一击。 刀与刀的撞击,发出刺耳的声音,在浓稠的夜色中,擦出猛烈的火花。 随即又是一道。 一道接着一道。 火花激烈,应接不暇。 阮凝香的虎口被撞击、开裂。 东岛人的刀法形如鬼魅,变化莫测,阮凝香紧了紧手心,再次举刀。 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又是一击。 楚煜手中的银针,掉头,含着刚劲的力道,再次射出。 和阮凝香对战的那个人,一个不妨,应声倒了下去,鲜血激了阮凝香一脸,血污遮了眼睛,阮凝香抬着袖子擦了一把。 楚煜快速地靠过来,两人肩并肩靠在一起,“你还坚持得住么?” “我是你的刀,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倒下的。” 阮凝香调整呼吸,破碎的衣裙,被海风呼呼吹动,染了血污的脸,看不清原本明艳的妆容。 只有那双圆瞪,凝视,充满杀气的眼神,像一只陷入绝境的猛兽。 不畏,不惧,不退,护在他左右。 楚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低一笑,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头静谧地流淌。 短短的喘息间,又有人举刀过来。 小木次郎好整以暇地观看着,小小的夹板上被瞬间包围起来的两人。 “这两人武功非凡,果然是在隐藏身份。”小木次郎道。 一旁的梦泽君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狠厉,“全部给我上,抓活的!” 说的是东岛语。 活的! 声音不小,阮凝香和楚煜两人听得清楚。 只是,刚刚倒下几个人,这会儿又冒出来七八个人,面对十几个人。 两人再次绷紧心弦。 海风在耳边呼啸,月光下的十几道黑影,开始不断幻化。 像影,像风,又像穿梭在风雾浪潮中的恶鬼,晃得人眼花缭乱。 阮凝香死死握着东岛刀,挥斩间伴随着萧瑟的风声,又猛地撕裂开来,先牵制住了一部分人的行动。 楚煜凝眉,手中捏了一把银针,像天女散花一样,带着凶猛的力道,猛地射出。 却没人能一击倒下。 楚煜咬牙骂了句脏话。 他知道这群人不好对付,却不想比他想象中还他妈的麻烦! 这群东岛武士,使用的战术,成功地牵制住了他。 他根本瞄不准目标! 海风又是从船头吹过来的。 楚煜的脸几乎凝成了冰雕,他靠过来道:“想办法到船头甲板那头。” 阮凝香受了指令,手中的刀,再次挥出。 甲板在她脚下颤动,粉色的衣裙沾满鲜血,在风中摇曳。 明明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却被围堵得寸步难行。 阮凝香不知是刀不趁手,还是自己最近两个月没有拿刀的原因,面对面前的一群人,明显的力不从心。 可是她依旧不敢退群,拼了命的死战。 胳膊上什么时候,挨了一刀,她没注意,只是握着东岛刀的手,开始在颤抖。 她剧烈地喘息着,“不行,过不去。” 楚煜的银针在不断地减少。 两人背抵背,已经退到了船边,身后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楚煜回头时,瞧见阮凝香胳膊的袖子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淌到了紧握着的刀柄上。 银针牵制,楚煜抽空问道:“你受伤了?” “没事,皮外伤。”阮凝香随意扫了一眼。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杀意,眼前的情形越来越危急。 楚煜快速思索着对策。 底下倒了六七个人,脚下是粘稠的血。 船尾这边有三人,船头那里有五人,中间还围着七八个人。 即使对面没有要杀他们的意思。 但是,这样拉扯下去,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便会败下阵来。 他能依靠如梦的配方,侥幸苟得一命。 阮凝香呢? 不行,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玷污,哪怕想一想都不行! 楚煜抵着下牙龈,眼里迸射出无可抑制的怒火! 第119章 子瑜!不要! “捂住口鼻,掩住呼吸。” 楚煜悄声叮咛,在腰间掏出一张纸包,快速地在银针上穿透,随着射出的银针,朝着船头为首的那人而去。 月光透过浓雾,视线变得并不清晰。 那群东岛人,只能捕捉到一点细小的影子。 更多的是根据动作来判断银针的方向。 船头的那个黑衣武士,看到楚煜有所动作时,以为又是银针。 猛地挥刀去挡,银针上窜着的纸包破裂。 白色的粉末瞬间散在空气中。 从船头吹向了船尾,又消散得无影无踪。 什么鬼东西?! 那船头离得最近的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感觉鼻腔阵阵发痒,呼吸变得急促。 杀机就在眼前,屏着呼吸的楚煜,猛然道:“杀!” 银针穿透空气,没一会儿,便倒下三人,双手掐着脖子在麻痹的窒息中死去。 而那边的阮凝香,两个跨步上前,眼看与黑衣人正面迎击时,突然又脚踏船板,猛然跃起。 牵起的纱裙忽地展开,衣角扫过锋利的刀刃。 娇小的身体,已然在空中翻转出一个刁钻的弧度,险险地避开了迎面直击的危险。 对面那人手中的刀,来不及回转。 阮凝香手中的刀已经赫然横扫。 鲜血漫涌而出。 血淋淋的头颅在她嗜血绝杀的眼底,滚落出好远。 娇小的身体单膝落地,随即脚步一收,手中的刀势猛地一变,又穿透了身后,劈过来,又愕然瞪大的身影。 动作一气呵成,不过,转瞬间的功夫,阮凝香便放倒了两人。 海风依旧呼啸不停。 一截染血的柔纱在腥咸的海风中,翻转了几个旋。 船舱里,靠着窗子站着的梦泽君,一伸手,柔纱落入掌心,放在鼻尖嗅了嗅,盯着那抹娇小如鬼魅的身影,阴森的眼眸闪过一丝变态的快感,“我想要那个女人!” “你!” 一旁的小木次郎暴怒,身影狠绝,翻出窗口,短刀裹着阴寒的杀气,直面而来。 陷入应战中阮凝香来不及抽身。 眼看危险之际,楚煜银针又天女散花一般,将纠缠着他的黑衣人朝猛地射去。 下一瞬,他抽身而出,整个人挡在了阮凝香身前,一种被贯穿的剧痛,瞬间从胸腹间扩散开来。 楚煜抬脚就又将那人踹开。 冰冷的刀又猛地被拔出体内,牵起的血珠,甩出一道弧线,扫过阮凝香愕然回首时的眼畔。 “子瑜!” 阮凝香瞬间激红了眼,手中的刀,猛地掷出,钉窜了再次朝她靠过来的黑衣人。 她快速地搀扶住后退中的楚煜,瞬间哭腔道:“谁用你为我挡刀了!” 楚煜按着伤口,温热的鲜血顺着冷白的指缝淌落,他缓缓摇了摇头,扯出一抹微笑,“一点小伤而已。” 转身,眯起眼眸,冷冷笑睨着伤他之人,“小木先生亲自动手,看来这是下定决心要杀了我们了?” “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留着就是祸患!” 小木次郎稳住脚步,短刀上染满刺眼的鲜红,又蜿蜒汇聚,滴答滴答地落在了甲板上。 楚煜滑落手中的银针沾满鲜血,一双隐在暗光下的眸子闪着嗜血的杀伐。 面前,还剩五个黑衣武士,再加一个小木次郎,船舱里还躲着一个。 楚煜舔了下唇角的血,像嗜血而生的野兽,勾唇一笑,“是么,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抬手间银针对向了小木次郎,目光却偏向了船舱里的那抹身影。 锋芒再次射出。 左右手两道。 小木次郎挥刀,银针被轻易地击落。 然而,另一道银针,散着寒芒,映在小木次郎骤然紧锁的瞳孔,顺着他眼底如闪电一般划过。 梦泽君! 小木次郎反应过来时,挥刀已经晚了,船舱中的身影晃动了一瞬。 随即一声刺耳的尖叫。 兵不厌诈。 楚煜捂着伤口的血,从指缝蜿蜒而下,地上摊了一片血迹,眼前的视线在逐渐模糊着。 他的嘴角荡开阴邪又绮艳的笑容,“总得拉一个垫背的才是!” “找死!给我杀了他们!” 小木次郎狰狞着暴怒的光,抽身回到船舱。 仅剩下的五个黑衣武士,又瞬间围堵上来。 前面是血肉横飞的杀场,后面是波涛汹涌的巨浪。 阮凝香握紧手中的刀,海风吹过她染血的,破碎的,呼呼作响的衣裙。 小小的身影,护在了受了伤的楚煜身前。 再次挥斩着手中的刀。 刀,不到最后一刻,绝不倒下! 得了死命的几个黑衣人,下手不再留情,刀刀狠厉诡谲,朝着要害而来。 阮凝香步步迎击,躲过眼前的危险,身旁的冷刃便又绕了过来,擦着她的手臂划了过去。 楚煜另一只手中的银针又一次射出,帮阮凝香抵挡住了那道迎面的锋芒。 阮凝香趁机回扫,将那人死死钉在了甲板上。 然而,瞬间的空隙,这边的黑衣人已然朝着楚煜围了过来,楚煜手中的银针已经牵制不住黑衣人的进攻。 他奋力抬起一脚,将侧面围堵上来的人狠狠踹了出去。 他的身体也在摇摇欲坠中,从高高的甲板上跌落。 望着奋力拼搏的小小身影,楚煜湿了眼眶。 阿香,对不起,其实,是我连累了你。 “噗通。” “不要!” 阮凝香刚抬起的刀,迎着月光,映出她怒气腾腾的眼睛,猛地又朝着黑衣人扔了出去。 转身便朝着楚煜落水的地方,跳了下去。 翻滚的海浪,瞬间将两人淹没。 天还未亮,海上的雾浓,半天未见人影冒出来。 银针伤了梦泽君的眼睛,急需治疗。 小木次郎命人将船上的那些尸体扔到海中,船继续启航。 楚煜在海中挣扎,力气在一点点地消失。 身体不断地下沉。 海水淹着眼睛,他在水中望着朝他游过来的女人,那一刻,胸腔阵痛。 该死的女人。 好舍不得啊。 第120章 求求你,别睡 坚持住。 子瑜,坚持住。 阮凝香拼命地游,俩人近在咫尺,伸手触碰到他浮起的衣摆。 好不容易抓住了一点衣角。 一个浪头,又将俩人冲散了, 楚煜在浪里翻滚,身上的血,被水冲淡,依旧刺眼的痛。 要生一起生。 要死一起死! 子瑜,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阮凝香撕开自己残破不堪的衣裙。 再次拼命游过去,抓住楚煜,这次,手中的布条紧紧将俩人的腰身缠绕在一起。 阮凝香含住他的唇,度过口中仅剩的一点氧气。 水中的楚煜,缓缓地露出一个微笑,他指了指擦着他们身体而过的船身。 俩人心有灵犀,阮凝香搂着他的腰身吃力地游了过去。 抓着水下的船锚,浮出水面。 阮凝香猛得喘了一口气,看着脸色惨白的楚煜,她担忧道:“子瑜,你怎么样?” 俩人半截身子依旧在冰冷的海水中浮荡,楚煜低头堵住她柔软的,冻得绛紫的唇。 吻着。 面临死亡的那一刻,他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多尝一尝这唇上的甘甜。 楚煜的脸上失去了血色,疲惫的微笑在海潮中微微抖动,“放心,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丢下你。” 再努力强撑着,还是没能抵得住,疲惫的眼皮,在她面前缓缓阖上。 “子瑜,你不要睡。” “你醒醒。” “别睡,求求你,别睡。” “别丢下我一个人。” “子瑜……” 海水冰凉,阮凝香打着抖,泪如雨下。 这一刻,她好怕,原著中这人就是死在了她的怀里。 她能感觉到,贴着她的身体,还在往外冒着血。 阮凝香紧紧地搂着他,想用身体帮忙堵住那个血窟窿。 “子瑜,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真的好怕。” 阮凝香颤抖着唇角,一下一下地吻着他的唇,央求着。 海浪的声音,淹没小小的更咽。 眼前人,丝毫没有反应。 阮凝香泣不成声,伏在他耳边,说:“子瑜,你若敢死,我下一世决不来寻你!” 声音穿过耳膜,陷入昏迷中的楚煜,心口猛然一痛,虚弱地抬了下眼皮。 天边一抹红日,缓缓地在海面露出头来。 楚煜看到眼前这张苍白,满是泪痕的小脸上,抬手,帮她擦掉眼底的泪。 “子瑜。” 阮凝香挤出一丝笑容,映着朝阳,落在楚煜眼中,好像上了一层朦胧的红妆。 突然想看她穿嫁衣时是什么样子了。 明明穿过,怎么就想不起来了呢。 眼里的泪淌落,楚煜轻启的薄唇挤出几个字。 “日出,好美。” 舍不得。 阮凝香看过去,天亮了。 失血太多,楚煜还是撑不住的依在阮凝香的怀里晕了过去。 阮凝香一手搂着他,另一只抓着缰绳的手,受伤的胳膊不断地往外渗着血。 她感觉自己也快撑不住了的时候。 船缓缓地靠岸。 阮凝香搂着楚煜的腰身,猛得吸了一口气,再次伏在水里,朝着另一处游去。 船上只剩了四五个人,都忙着下船,没人朝身后的海水中瞧过一眼。 阮凝香侥幸逃过一劫,费力地拖着楚煜,在礁石横生的地方,藏了起来。 楚煜依旧昏迷着,阮凝香甚至已经感觉不到他的呼吸,脉搏都微弱的濒临停止。 阮凝香慌得不行,伤在胸腹,伤口泡的发白,看不出有多深,但她知道那一刀,很深,很深。 可能伤及了脏腑。 阮凝香不敢给他做心肺复苏,只能给他做人工呼吸。 一遍又一遍,不知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阮凝香才感觉到鼻息间一抹微弱的呼吸。 她抹了把眼泪,撕下自己的一截衣裙,拧了拧水,帮他包扎。 太严重了,这样根本不行。 阮凝香不懂医术,楚煜又一直昏迷,任由他怎么呼唤也没点反应。 她整个人又慌又乱。 前面是茫茫的大海,那边的路又有小木次郎一行人,身后是陡峭的礁石。 腥咸的海风卷着浪潮,阮凝香搂着他,感觉到他身体从冰冷变得滚烫,身上潮湿的衣服,都被蒸干。 怎么办? 伤口不处理,会感染的。 可是,她该怎么办? 子瑜,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告诉我该怎么办。 阮凝香无助的搂着人,吻着他的唇角,求他醒过来,哪怕睁睁眼睛,和她说句话。 也不要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她怀里。 她真的好怕,怕他丢下自己。 阮凝香抵着他越来越滚烫的额头,那薄弱的呼吸,仿佛随时会死去生机似的。 这样下去不行的。 阮凝香被迫从伤痛中,抽出一丝理智。 她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记得楚煜说过,蛇引草可以治疗刀伤着。 阮凝香将楚煜藏在岩石夹缝中。 起身爬上礁石层,往后面的山上走去。 蛇引草。 这里和南境的气候差不多,按理说应该有。 阮凝香穿梭在茂盛的草丛中,她不敢走太远,一边留意着礁石那里的情况,一边寻找着蛇引草。 找了好久好久。 忽的,阮凝香被吓了一跳,差点惊叫出声的那一刻,又硬生生忍住了。 两条手腕粗的黑蛇,缠绕在一起。 是黑蟒。 有蛇的地方,有可能就有蛇引草。 阮凝香在蛇周围,寻找一圈,视线看到交叠的蛇尾,压着有几株蛇引草。 阮凝香找了根棍子,小心地从它们身后绕过去,一点点靠近,用棍子将蛇尾挑了挑,更多的露出里面的草。 阮凝香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伸手探过黝黑锃亮的鳞片。 抓住那几株蛇引草,一个用力,连根拔起的那一刻,还是惊动了那两条蛇。 手腕猛得被蛇咬住。 阮凝香手里的棍子,如刀般挥出,打在了蛇七寸的位置。 蛇一痛,松了口,阮凝香抓了草,便赶紧跑了。 回来时,楚煜还在昏迷中,呼吸依旧浅薄。 她不敢耽搁时间,将蛇引草捣成了汁沫,敷在了伤口上。 楚煜身上滚烫,阮凝香阵阵发冷,搂着楚煜,声音虚弱道:“子瑜,你曾经说过要答应我一个许诺的,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不能抛下我,子瑜,你必须醒过来,听到没有!” 好累。 阮凝香什么时候晕过去的,她自己也不知道。 直到听到动静,才猛然惊醒了过来。 第121章 她为他哭了 茫茫大海,洒满银辉。 那头远远停着的船,又缓缓开动,扬帆离开。 楚煜还在昏迷,阮凝香帮他检查了下伤口,又换了一次药,感觉楚煜的身上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热了。 夜里的海风冷得厉害,阮凝香搓了搓胳膊,靠在岩石边,缓了缓。 又累,又冷,又饿。 眼前晕乎乎的。 不行,她不能倒下。 阮凝香将楚煜藏好,便偷偷摸摸地朝着那群人离开的方向潜了过去。 这个小岛上,有人居住,就在山的另一头。 阮凝香小心翼翼地绕过岩石群,摸进村庄里。 村子很小,像是一个有着几间房子的大院子,屋里已经熄了灯,院落里晾着几件衣服。 阮凝香想偷偷摸进去,还没靠近,就惊动了院子里拴着的狗。 狗吠叫不止。 屋里的灯亮了。 阮凝香又远远地藏了起来。 屋里出来的是个半大孩子,没一会儿,狗叫声又停了下来。 阮凝香没敢潜进院子,而是顺着村外种植的农田溜达了一圈。 然而走近了,阮凝香才发现那是一片花田,火红火红的一片。 一眼望去,全是。 是半梦么? 阮凝香偷偷地拔了两颗。 花田的边上,种着些梨树和蔬菜,阮凝香没敢逗留太久,用衣服裹着些梨子,便赶紧跑了回来。 回来时,昏迷着的楚煜又烧了起来,蜷曲着身子,嘴里仿佛在呓语着什么。 阮凝香将他搂紧怀里,轻轻唤他,“子瑜,醒醒,是我,阮凝香,醒醒,吃点东西好不。” 楚煜仿若陷入了梦魇中,不停地打着抖,身上全是潮湿的汗,额头滚烫吓人。 阮凝香叫了好几声,也没能将人叫醒。 只能嚼了一些梨子,勉强口对口喂他吃了点梨汁。 刀口太深,伤在了心口下方的胸腹处,又泡了太久的海水,虽敷了草药好像也没什么用。 阮凝香望着一直陷入昏迷中的楚煜,她心里好怕,为什么要替她挡刀。 如果中刀的是自己,即使自己死在了那把刀下,他有配方在身,那群人也不会真的要了他的命的。 按照原文,他还能顺利地铲除这群东岛人。 如今,硬生生帮她挡了那么一刀。 阮凝香真的好怕。 好怕兜兜转转,她最怕的事,提前般到来。 海边刮着的风,吹打着她的后背,阮凝香紧紧地抱着楚煜,用娇小柔弱的身体,将他护在怀里,哑着嗓子一遍遍地央求。 “子瑜,求你了,别这样抛下我,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在一起的。” “子瑜,容妃如今还在冷宫里,你怎么舍得抛下她。” “子瑜,求你了,为了容妃,醒过来,好不好。” 阮凝香抵着他滚烫的额头,冰冷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到楚煜苍白的脸上。 他微微地抖了下眼睫,薄薄的眼皮,缓缓地睁开一条缝,满是泪痕的小脸,映入眼帘。 她又为他哭了。 楚煜心里霎时好疼,费力地抬起手,帮她擦掉眼里悬挂着的泪。 “傻丫头,我说了,我不会抛下你的,我就是睡了会儿。” 声音依旧虚虚的,随着拍打的海浪声,送到阮凝香的耳中。 阮凝香更咽得厉害,委屈的眼泪越擦越多,怎么止也止不住。 “子瑜,你不可以在这么吓我了,我会受不了的。” “是我不好。” 楚煜想从她怀里坐起来,被阮凝香按住了,“别乱动,伤口会流血的。” 楚煜解开身上的衣服,露出腰身缠着的布带。 阮凝香颤着声音说:“我不懂医术,就找了些蛇引草,但是好像不管什么用,伤口好像感染了。” “没事,我这不是醒了么,我可是懂医术的。” 楚煜扯了下嘴角,勉强扬起一个弧度。 包扎下的伤口,不仅感染了,而且他能感觉到伤口很疼,伤及了脏腑。 从里往外蔓延全身,每呼吸一下,浑身都在打着颤地疼。 有一瞬,他真的觉得就这么的死在她的怀里也挺好的。 可是他不甘心,他不能这么死了,眼前这人这么好,他怎么舍得丢下她,怎么舍得她为他瞒过。 这种感觉真的好奇妙,心疼的同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他在剧烈的疼痛中,挣扎着醒过来。 这蛇引草虽是上好的外伤药,却需得晒干后,撵成粉,再加入一些其他的药,效果才明显。 如今这么用,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他身上有药,却也泡了水,不能用了。 只有特制的护袖里,还有几根银针能用。 楚煜扯了下嘴角,笑着道:“借匕首和一根头发用用。” 阮凝香没明白他想干什么,就看见他把护袖解下来,瘫在她面前。 护袖是特制鹿皮制成的,里面居然藏有玄机。 阮凝香瞧着他拿出一根银针。 这就是楚煜的武器? 还是女子做活用的绣花针。 楚煜把她头发上插着的簪子拔了下来,顺势拔了一根细长的头发,穿针认线。 阮凝香忙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没有麻药,你会疼晕过去的。” 好不容易才醒过来,她已经承受不了这人再在她面前晕倒。 楚煜揉了揉她满是担忧的脸,故作轻松道:“傻丫头,男人这点痛算什么。你若是怕了,就背过身去,很快就好。” 阮凝香摇了摇头,她帮不上忙,却也不想躲避。 楚煜本来是怕自己疼得受不了,想咬着小匕首的。 这会儿阮凝香看着,男人的尊严作祟,硬是咬紧牙关,将红肿翻起的皮肉,一点点缝了起来。 不疼是假的,每一针落下,疼得他指尖都在打颤,眼前发黑,几次都差点没忍住晕过去,都被他硬生生地咬牙,挺过来了。 他不能让她在担心了。 最后一针缝合完,楚煜将头发打了个结,将伤口上又敷了些蛇引草,“好了,这不是没事了么?” 阮凝香用帕子帮他擦着脸上密雨一般的汗。 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才缓缓松开,她道:“嗯,没事了。” 楚煜靠在了阮凝香怀里,虚虚地撑着眼皮,望着又湿了眼睫的阮凝香。 “还是这么喜欢哭鼻子。” 阮凝香吸了吸鼻子,“那你以后对我好点,别这样吓我了,也别不理我,更别抛下我,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 “低点头。” 阮凝香低头过来,楚煜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是亲人,更是相公。” 第122章 他不是偷窥 楚煜只是蜻蜓点水似的碰了一下,他拉过阮凝香的手,她的手不大,很软,手心都是磨破了的痕迹,手臂上的伤也只是用布简单的包扎着。 是他不好,是他太自以为是,要富贵险中求。 是他拖着她,陷入的险境。 楚煜捏着阮凝香的手,与她是指交缠。 “累就休息会。” 阮凝香摇了摇头。 她不睡,她怕像那只刚出生的小猫似的,一醒来…… 她要守着他,才放心。 她也不要他睡。 楚煜身上不停地冒着冷汗,虚弱的仿佛随时都要睡去。 阮凝香拿过两个梨子,给了楚煜一个,又不停地寻找话题。 “对了,这个小岛,好像是小木次郎,种植半梦的地方。” “半梦?”楚煜费力地咀嚼着梨子。 梨子酸甜,入口解渴。 “嗯,就是这个。”阮凝香递过那两株花,“那边有一大片,这样的红花。” “而且,小木次郎就是来的这个岛上,只是,我没敢太靠近,也不知道这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又有多少。我们现在被困在这里,恐怕,一时很难离开。” 楚煜望着茫茫大海,“走一步看一步吧。” 海边的风大,又湿又冷,吹得人瑟瑟发抖。 两人躲在岩石缝里,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 后半夜,谁都没能抵住困意,睡了过去。 天亮的时候,楚煜比阮凝香先醒了过来,阮凝香的身体比他还热,她也发烧了。 楚煜掀开她的衣袖,看了她的伤口,伤口不深很长,泛着红,也感染了。 “阿香,醒醒。” 阮凝香幽幽睁开,烧得通红的双眼,楚煜帮她重新包扎了伤口。 阮凝香苦笑道:“我们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泰坦尼克号。” “那是什么?” 楚煜没听懂,阮凝香讲给他听。 “那我们比他们幸运,至少我们都还活着。”楚煜抚摸着她的眉眼,说,“阿香,你愿意等我么,给我时间,让我娶你。” 经历过生死,很多事,阮凝香都仿佛瞬间看明白了。 她回望着楚煜,“人生在世,生死无常,如果连当下都活得不称心,又何求将来,子瑜,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不在乎名分,只要你心里有我就行。” 楚煜的双眸似燃起了靡靡的艳色,猛地堵住那张唇。 疼痛、寒冷、危险的处境,这一刻,仿佛都消失殆尽,只剩下甜腻腻的,被幸福包裹着的美妙滋味。 那张唇被吸吮得殷红透润,苍白的脸渐渐泛起一抹绯红。 楚煜好想吞了她,奈何现在有心无力。 他缓缓松开顾着她腰间的手,望着茫茫大海,露出餍足的微笑。 心里有一个人的感觉真好,好到他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阿香,做我的人,从此别再离开我。”楚煜道。 阮凝香说:“非外力,不离开。” 楚煜缓缓地捏紧拳头,他明白阮凝香话里的意思。 白日里,两人不敢乱跑,恢复些力气以后,阮凝香扶着楚煜上山,在附近又找了几样草药。 伤口有逐渐转好的趋势。 就这样又在这里躲藏了两天。 仅有的一点吃的,也被吃完。 夜里,阮凝香决定再去找点吃的。 被楚煜拉住了手。 “那么费劲干什么,这里就有现成的。” 阮凝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道:“可是没火,总不能生吃吧。” “谁说生吃了。”楚煜道,“我来生火。” “那也不行,生火容易引来别人的注意。” “放心啦,我有办法。”楚煜拉着阮凝香的手,轻轻捏了捏,“不过,还得麻烦夫人,弄些枝叶来。” 阮凝香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听话照做,他让弄什么,她便弄什么。 片刻后,阮凝香抱了一堆枝叶茂盛的树枝,楚煜捡了一些干柴,俩人回来。 楚煜又用藤条,将茂盛的树枝编织了一下,在一处凹进去的礁石缝,搭起了一个像是草棚一样,不大的私密空间。 阮凝香抓了一些螃蟹,小虾,贝壳之类的。 初中已经生好了火。 在外面看过去,确实将火光隐藏了不少。 明明才九月份,海边已经像是寒冬腊月似的冷。 阮凝香搓着身上的鸡皮疙瘩,围着小火堆,暖和着快冻透的身子。 火上架着的螃蟹,顷刻间便不动了。 阮凝香道:“人类真的好残忍。”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自然规律,动物之间如此,人类更是如此。”楚煜幽深的眸子映着火光。 都杀过那么多人了,阮凝香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我就是随口一说,我也没有什么菩萨心肠。” 楚煜深看了她一眼,他就是欣赏她这种不娇柔作做的野蛮劲。 他把螃蟹从火堆上拨了下来。 阮凝香伸手去拿,还没碰到,被楚煜拍了下手,“小心烫,晾会再吃。” “哦。” 阮凝香小心地拿过,拔了点白肉,喂给楚煜。 这些东西根本吃不饱肚子,阮凝香还是趁着深夜,潜入农田,悄悄地摘了些梨子,掰了玉米,挖了点土豆和红薯。 她发现这里的人,似乎都不会乱走,活动的范围就在那片农田,连海边都不会去。 不过她还是处处小心,没敢在一个地方作案,换了好几个地方,又将作案的痕迹,隐藏得很好。 一连几天,楚煜的精神恢复得很快。 这天,天将亮未亮,楚煜也亲自视察了一下情况,他远远地看到了阮凝香口中的那片红色的花海。 茫茫一片,绵延十里。 阮凝香上山找了些蛇引草的同时,抓了条蛇回来,“子瑜,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楚煜望着她美滋滋的神情,略略皱起眉头,他什么时候把她的女人逼成了这种地步。 “你爱吃的。”长长的蛇身在楚煜眼前晃了晃,“我可记得,你刚上山的时候,有一阵子,天天得吃蛇肉,后来阿珂干脆派人抓了好几条,养在了他院子里呢。” 阮凝香将那条一米多长的黑蟒,去了皮,用海水清理干净。 “剩下的归你弄了。” 阮凝香面上泰然,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可是,楚煜最近吃得一直不多,不吃好,怎么修养身体。 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他们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待下去。 阮凝香闻了闻手上的腥气味,抓了一把草,搓了搓手,让手上又沾染了一些草香,遮了遮令人作呕的味道。 楚煜什么也没说,架在火上烤。 阮凝香吃了点土豆,没碰那蛇肉一口。 其实,楚煜一点都不喜欢吃蛇肉,初上云渡山时,那么说,就是为了恶心恶心这女人。 可是,这会儿,这些蛇肉,楚煜一点都没浪费,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阮凝香吃完,便先离开了一会儿。 楚煜吃得有些撑,便起来溜达溜达消消食。 远远看到,阮凝香坐在山脚下。 走近了,才发现,她在洗着头发。 碎成条的衣服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被风吹得刷刷地响。 阮凝香的身上只穿着红色的肚兜和里裤,大片的肌肤露在了外面。 夜色朦胧,像是蒙着一层神秘的轻纱,看不真切,又莫名让人心跳加快。 楚煜止住了脚步,猛地背过身,往回头。 明明连她一丝不挂的样子都看到过,为什么会心跳这么快? “子瑜?” 不知是不是他的动静太明显,还是他踢到岩石差点绊倒。 总之,偷窥被发现了。 不,他不是偷窥,他就是恰好看到了而已。 第123章 我们换个位置 楚煜面上平静地转过身,阮凝香朝着他走过来。 刚刚夜色朦胧,看不真切。 可现在,他可是清晰地看到,她身上穿的红色的肚兜,还有些湿,明显刚刚也洗过,紧贴在身上,里裤很短,膝盖以上,露出纤细的长腿。 野丫头,穿这么点靠过来干嘛? 楚煜感觉到心跳不受控制地变快,呼吸间扯动着伤口泛疼。 他,他,他现在有心无力! 阮凝香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这里有一汪泉眼,是淡水,身上黏着海水不舒服,你要不要也洗一洗?” 楚煜目光缓缓移开,看似淡然地点了下头。 阮凝香怕他弄到伤口,叫他躺在自己的腿上,主动帮他洗头。 天很凉,水更凉。 楚煜的头发披散下来时,很长,就是几日未梳洗,泡了海水的头发有些涩。 阮凝香用帕子擦着他如墨般的头发。 楚煜枕在她腿上。 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那片红色的肚兜上,凹凸有致的轮廓被清晰地勾勒出来。 视线上移,她锁骨处微微泛红,是被海水淹过的衣料磨红的。 忽地,他的视线被遮住,阮凝香弯腰涮了涮帕子,那片柔软,擦着他的眼皮底下而过。 楚煜感觉到鼻息间的一片清凉,喉结瞬间滚动了下,猛地闭上眼睛。 心里的感官又被放大,感受着她指下的温柔。 毕竟有些冷,阮凝香没有太耽搁时间,快速地将他头发清洗干净,又用发簪挽了起来。 又扶着楚煜坐了起来,扫了一眼穿戴整齐的楚煜,阮凝香把帕子塞给他。 “那个……要不剩下的你自己洗,不过要小心点伤口。” “你不能走。”楚煜忙拉住阮凝香的手,发现自己语调有点急,又放低声调解释了句,“受伤了,这只胳膊不敢太大动作,会扯动伤口。” 阮凝香刚刚就是想帮他的,以为他会介意,这会见他并不介意,便主动帮他,宽衣解带,一件件地将人扒得干净。 她倒没多想什么。 只是被扒的人,胡思乱想的一通后,身上只剩下下身穿着的一条白色亵裤。 腰腹间缠着的布,也被阮凝香解开。 上面的伤口周边染着绿色药渣。 阮凝香每次帮他换药,见到那狰狞的刀口,心里都是一阵阵的后怕和无边的愧疚。 她觉得自己好没用,说好了要做他的刀,却因为自己连累了他。 还好,这人醒了过来。 这会,阮凝香是尽可能的照顾好他。 阮凝香用湿帕子,帮他把伤口周围小心地擦拭干净,又将他上身仔细地擦了一遍。 楚煜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起起伏伏,凝望着她的眼里,嘴角不由得弯起好看的弧度。 “阿香。” 夜色里的声音不大,带着点清冷,阮凝香抬眼看过来,“怎么你冷了?” 楚煜摇了摇头,抿唇一笑,“还好,你一会儿,能不能再帮我洗一下里衣,贴着身子,也不舒服。” “那你把衣服脱了,丢过来。”阮凝香洗了洗帕子,交给他,“剩下的你自己擦吧。” 楚煜随着她投过来的视线,在她轻柔的声音里捕捉到一丝软糯糯的娇羞。 楚煜咽了口口水,低头瞟了一眼,又一次叹了口气。 阮凝香已经背过身,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穿上自己晾在树枝上的衣服,衣服还是潮湿的,穿在身上很凉。 一条雪白的里衣扔在了她脚下,随即还有一条亵裤也扔了过来。 上好的棉绸料子,被海水泡过后,变得发硬发涩。 阮凝香捡了起来,楚煜已经穿着外袍,摸了摸唇边扎手的胡茬,走过来,伸手拔了阮凝香挽发的发簪,她长长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 阮凝香将头发别在了耳后。 楚煜眯着眼睛一笑,“借小匕首用一下。” 楚煜净了面,手里把玩着小匕首,杵着脑袋,温柔的眼神睨着为他洗衣的阮凝香。 她笑起来时,俏皮可爱。 她拿起刀时,狠厉诡谲。 现在的她,又像是个温柔体贴的小媳妇。 如果,两人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阮凝香就着溪水快速地洗了洗。 太冷了。 洗了凉水澡的两人都冻得哆嗦,赶紧回到了岩石缝里。 那里的火堆,还剩兴许微弱的火光,楚煜加了几根柴,让火又燃得旺了一些,一旁横着的架子上,烤着他的衣服。 阮凝香帮他又换了一次药,包扎好。 楚煜将她搂紧怀里,“不早了,困了就靠我这睡会。” “那一会儿你衣服干了,叫我,我先睡一会儿。” 他俩不敢一起睡,总是留着一个人守夜,留意着周边的动静。 但,基本都是阮凝香醒的时间长。 一连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阮凝香睡得很快,几乎是靠在他身上,缩着身子就睡着了。 楚煜又加了两块柴,让小小的空间,变得更暖和。 后半夜,突然,一道惊雷,愕然惊醒了阮凝香。 阮凝香刚坐起来,身上的一件衣服便要滑落下来,楚煜伸手去扶,抓住衣服的同时,也摸到一丝柔软,在手心里。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瞬,楚煜将盖在阮凝香身上的里衣,顺势拿了过来,面色如常地说道:“你睡着了,一直喊冷着。” 阮凝香看到披在她身上的是楚煜贴身的里衣,忙道:“衣服干了,你那个穿上吧。” 她避开了视线,起身,去了外面。 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那一抹月亮不见,天边黑压压的阴沉下来,有电闪雷鸣在远处的天边炸裂。 要下雨了。 片刻后,楚煜穿戴整齐也弯腰走出来。 阮凝香道:“也不知这雨大小,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这里,为什么这么久了,阿玥他们还没找到这里来。” 楚煜温柔地抚平她拧着的眉心,将她揽进了怀里,“总会有办法的。” 这个不大的私密空间,岩石凹进一截。 呼啸的海风掀起巨浪,拍打着岩石,两人依偎在起来,像一对落难又无处可逃的家雀,等着风雨欲来。 电闪雷鸣不断,幸运的是,暴雨擦着他们这边过去的。 他们这里只下了小雨。 不过,燃着的火被熄灭了。 岩石下,空间有限,能勉强遮雨,楚煜直不起腰身,一条大长腿更是无处安放。 他问:“阿香,冷么?” 阮凝香点了点头。 冷,海风裹挟着密雨,冻得人直打哆嗦。 下一瞬,阮凝香被他一拉,两人侧翻在了地上,阮凝香枕在了他一侧的胳膊,楚煜背对着外面,把阮凝香围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两人的身体密实地贴着,阮凝香抬头,他的下巴又被打理得清爽干净,就是那薄唇,依旧没有丝毫血色。 “你会被雨水溅湿的。”阮凝香道,“我们换个位置。” “别动,里面太小,我进不去。”楚煜睨着她,带着点痞痞的坏笑,心里有着几分小算计,“怕我淋到,那你就搂紧我。” 阮凝香又往里挪了挪,后背紧贴着岩石,另一个胳膊环过他腰身,搂得太紧了,怕弄到他伤口,搂得太松,又怕他淋到雨。 只是搭在他身上,想给他一点温暖。 第124章 一滴精,十滴血啊。 幽密的空间里,阮凝香静静地窝在他的颈窝里,额头贴着他的侧脸。 楚煜的另一个手自然而然地搂在她后颈,那条无处安放的长腿,只能曲起勾着阮凝香的腿。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的只有腰腹间虚虚地避开了点距离。 很软,很暖,长睫下的眸子柔情潋滟,像抹不开的情欲氤氲其中,只要看一眼就会被吸入其中。 野丫头,你知道么,我想吞了你。 现在。 楚煜控制不住心里逐渐汇聚的欲望。 慢慢地吻着她的额头,眼睫,落在那片柔软的唇上,辗转。 抚着后颈的手,摸上了阮凝香小巧的耳垂,轻轻地揉捏着。 兴许是外面太冷,风浪声太大。 也许是里面呼吸交缠的气氛太过旖旎。 两人亲吻的姿势不知何时变了,在他的温柔爱抚下,身下的人仿佛化成了水,陷在了情色铺却的爱河里,随着感官忘却了思考。 忽然感觉一痛,阮凝香猛地睁开眼睛,盯着身上为非作乱的人,那抹理智令她还未开口,便又被堵了回去,长驱直入。 再次搅乱了她的心弦。 风呼呼地刮着,海浪叠加,一层拍打着一层。 雨水顺着岩石边,枝叶缝隙,滴滴答答地在耳边落下,又蜿蜒汇聚,汪成了一滩,流到了外面。 情到深处,阮凝香缓缓地伸出手,迎合着他,搂上他的脖子,身上的身影却缓慢地停了下来。 闪电划过,露出转瞬即逝的一抹光亮,两人清晰地看到彼此近在咫尺的神色。 刚刚的气氛有多旖旎,现在的气氛就有多尴尬。 楚煜缓缓在她身上起来,曲着一条长腿,斜斜地靠着一旁的岩石。 阮凝香跟着坐起来,整理着凌乱的衣服,自责地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一滴精,十滴血啊。 阮凝香你在干什么! 她刚才的样子肯定像极了曾经将他绑上山,急不可待的样子。 好不容易挽回的形象,伴随着一场疾驰的秋雨,全没了。 也不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趁人之危,故意勾引他的啊。 “你……”阮凝香抿了抿唇角,小心地瞄了他一眼,“还好么?” 她指的是伤口。 楚煜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误以为他介意自己的时长。 “我其实,我不是……”楚煜支支吾吾,磕磕绊绊地想解释,“我只是……受伤了而已。” 阮凝香眉头拧得更紧了。 瞧吧,人家受伤了,都还不放过人家,你是有多色急啊。 阮凝香垂着脑袋,懊悔得快哭了出来。 有那么介意么? 楚煜低头又瞧了一眼自己,他不确定,再来一次,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毕竟,他现在真的太虚了。 而且,他能感觉到,刚刚一时忘情,拧到了内里的伤口,呼吸都又疼了起来。 楚煜曲着一只长腿,望着夜色的眼里像是有着一只困兽。 他从自我怀疑中,开始自我安慰,他只是受伤了,体虚而已。 俩人想的东西南辕北辙。 谁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坐着,等雨停。 电闪雷鸣来得快,去得也快,海面恢复平静。 天边亮起一抹鱼肚白。 两人从不大的私密空间挪出来。 阮凝香狠狠地换了一口空气。 远远地看到海上漂着一艘船。 “有船。”阮凝香戒备道。 楚煜捂着腰身,走过来,安慰道:“别慌,说不定是我们的人呢。” 船缓缓靠岸,阮凝香扒着石缝,遥遥地瞧着,只看到有一道黑影下船。 阮凝香有些失望,“没看见几个人,应该不是我们的人。” 楚煜也看到了,下船的好像只有搀扶着的两个人,穿着黑衣,下了船就径直往小岛上走了进去。 不是他们的人,楚煜的神情也变得凝重。 他摸了摸腰上还有些疼的伤,“待会过去看看情况。” 红色的半梦,密密实实地铺满田埂,又随着海风拂动开来,铺叠出一望无际的火红花海。 火海的尽头有一个小村庄。 两人悄悄地钻进半人来高的梗田,匍匐着一路摸进,在离村外百十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阮凝香头上戴着半梦编成的花环做掩护,探出一截头来。 第一次,阮凝香白日里潜伏过来。 她惊奇地发现,这个村庄里的人,竟全部都是半大的孩子。 一排排地站得整齐,为首有位黑衣人,来回跺着步子。 阮凝香没敢靠得太近,看不清是谁,但肯定不是自己人。 “怎么回事?”阮凝香又悄悄将脑袋缩了回来,“难不成是丢的那些孩子?” “应该是。” 尾随在她身后的楚煜沉声回道。 “怎么办?”阮凝香目测了一下,能有三五十个呢,“这么多孩子丢失,官府怎么会没有调查?” “官寇勾结,恐怕有些事,没那么简单的。”楚煜又悄声说,“我们离开的机会来了。” 没有了剧情线的辅助,阮凝香不知道这里的情况,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更不能提前做准备。 只知道楚煜会在这个剧情线里立功。 她凝望着楚煜,问:“怎么做?” “先想办法,弄回来个孩子,我们先了解一下情况。”楚煜道。 阮凝香点了点头。 两人又悄悄地顺着梗田退了回来。 楚煜身上的伤,越发随着呼吸而疼,他知道他那一刀,伤的是肺部,这里不能在久留,他必须回去,治疗身上的伤。 不然日后,就算恢复,身上也会落下隐疾。 而这次的机会,他不能错过。 第125章 她的女人杀起人来,也怪好看的 楚煜先上山找了一种草药,将汁液挤到了手帕上,交给了阮凝香,“有麻醉的功效,你……小心点。” 阮凝香弯着眼眸一笑,“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阮凝香脸上明明是俏皮的笑意,楚煜却神色沉沉,“别靠得太近,守株待兔,等他们的人靠近。” 阮凝香点了点头,折了些树枝做掩护,小心地顺着山脚又摸到农田边,隐藏在一片草丛后面。 那个黑衣人似乎训完话了,回到了院子里。 一群孩子,开始有纪律地拿起农具,朝着花田走来。 阮凝香蛰伏了小半天,才跑过来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 小男孩朝着四周张望了下,偷偷地爬上树,伸手去摘枝头的梨子吃。 阮凝香悄悄靠近。 小男孩穿着破洞鞋的小脚丫,刚落地的那一瞬,阮凝香手里的帕子,便从背后,瞬间掩住了小孩的口鼻。 一手搂住他小小的腰身,将小孩拖进梗田,小男孩扑腾了两下,便晕了过去。 那边的孩子们都埋头干活,没人注意到这边一瞬而逝的动静。 阮凝香又用树枝掩护,抱着孩子快速地撤了回来。 小男孩昏迷一阵儿,幽幽醒来的时候,自己的嘴巴被布堵着。 黝黑稚气的小男孩,被绑着手,惊慌地看着面前的两位大人,呜呜呜地摇着头。 阮凝香道:“别怕,我是救你出去的人。” 小男孩眨了下眸子,凝望着阮凝香。 阮凝香尽量把声音放得温柔,问:“你被抓过来,有多久了?” 小男孩用胳膊,抹把眼睛,摇了摇头。 “那这里有多少人你知道吧?”阮凝香又问。 小男孩又摇了摇头。 楚煜凝眉道:“不行,孩子太小了。” 阮凝香又说:“要不我再抓一个?” 这时,小男孩用身子碰了碰阮凝香,像是有话要说。 阮凝香朝外面看了一眼,确信没人后,才放心地把小男孩堵着嘴巴的布,拔了下来。 小男孩道:“我认识你。” “嗯?”阮凝香指了指自己,“你认识我?” 小男孩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阮凝香猛然想起来了,他就是当日在街上,那个被他母亲追着打的小男孩,只是又黑又瘦,像是变了个模样。 “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被抓的?” “我也不知道。”小男孩拉着阮凝香的胳膊,眼泪霎时滚了下来,“姐姐救我出去,这里太可怕,我想我娘,我想回家。” “姐姐来就是救你们回家的。”阮凝香轻轻安抚道,“你知不知道,今日来的人是谁?这个岛上有多少坏人在?” “就两个人,叫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听不懂他们的话。” “那平时看着你们的又有多少人?” “没人看着,没有船,我们也逃不掉,他们隔三岔五的才会来这么一趟,有时候,好几个人,有时候就两三个。” 小男孩眨巴泪眸说,“他们逼着我们干活,还经常不给饭吃。阿良,就是被他们活活打死的。” “这次来了几个人?”楚煜问。 “两个人。”小男孩只信任这个他曾经见过一面的人,冲着阮凝香说,“一个人还受了伤。” 楚煜和阮凝香相互看了一眼。 两个,一个受了伤,有船,机会就在眼前。 两人快速地商量出个对策。 小男孩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道:“我可以帮你们把那个坏人引过来。” 阮凝香蹲下来,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不用,哥哥姐姐能摆平,这里有吃的,你先填饱肚子,晚上,姐姐就带你回家。” 小男孩点了点头,冲着阮凝香的侧脸亲了一下,“这次我会乖乖的,不再乱跑了。” 楚煜的脸色阴沉了一瞬,屁大点的孩子,就知道占便宜了,长大了也是个花花小子。 “子瑜?”阮凝香盯着他腹部看过来,“怎么又不舒服了?要不还是我自己去吧。” “没有,走吧。”楚煜眯着眼睛,眼里闪过戾气,威胁了下小男孩,“乖乖的,别乱跑!” 小男孩吓得缩了缩脖子。 两人再次潜伏在花田里,一点点地顺着花田往前移动。 靠近花田边的时候,又看到了好几个男孩子,低着头蹲在花田里拔草,捉叶上的虫。 楚煜指了指一旁,两人又悄悄顺到一旁没人的梗田,假装拔着草往前龟速移动。 直到挪到了花田最尽头。 阮凝香说:“麻烦的是院子里有只狗,我们怎么靠近啊?” “那就把他引出来。” 楚煜随手捡起几个石子,在手里掂了掂。 突然,手中的石子,精准地朝着院子的窗户投了过去。 动静惊动了屋里的人,也惊动了院中酣睡着的狗。 狗脖子上拴着绳子,嗷嗷地叫着。 黑衣人提着刀走出来,四处张望。 突然又一颗石子投过来,他手中刀一挡,石子又弹了回去。 他骂骂咧咧地说着东岛话,就往院门口走。 黑衣人居然是孟浪。 阮凝香就潜伏在外面,手中握着小匕首,在孟浪迈出院门那一刻,如蛰伏着的猎豹,猛然出击。 孟浪猛然回头,一掌便劈了出来,阮凝香身子一个旋转,灵如狡兔的避开锋芒,又势如猛虎,一记横扫腿飞来。 孟浪胸口被踹了一脚,怒气冲冲道:“是你!” 下一瞬,潜伏过来的楚煜,手中沾了麻草汁的银针,在孟浪说话之际,带着譬如破竹般的力道,射入了咽喉中。 孟浪瞬间睁大了眼睛。 麻草汁的药效有限,没办法一击毙命。 阮凝香却不给他反应机会,那一瞬间,娇小的身影紧握着手中的小匕首,猛地朝着黑衣人脖颈中的大动脉而来,鲜血瞬间喷薄而出。 孟浪倒地挣扎两下,彻底咽气。 微风拂过散落的碎发,阮凝香脸上的狠绝还未收敛干净。 楚煜嗞了下嘴,扶着腰身,走出来。 她的女人杀起人来,也怪好看的。 第126章 居然敢吓他的女人,找死! 狗叫不止,阮凝香皱着眉头,刚刚嗜血绝杀的表情不见了,微微躲闪着离狗远远的。 居然敢吓他的女人。 楚煜突然凌冽的眼神睇过来,手中两枚银针齐射,一枚没入心脏,一枚没入咽喉,狗倒地,没死,却也叫不出来。 这时,屋里受了重伤的黑衣人听到动静,拿着刀冲出来。 阮凝香脚尖一勾,孟浪手里的那把刀,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刀可比匕首顺手多了。 眼前这人身上,只穿着一条裤子,身上多处缠着绷带,依旧露出大片,鞭打上过刑的伤痕。 就连走路都是瘸的,毫无震慑能力。 是孟氏兄弟里的梦春。 孟浪居然把他从阿玥手中救了出来。 不可思议。 孟春见自己的兄弟倒地身亡,瞬间激红了眼睛,连身上的伤都顾不得了。 举着刀就冲过来。 “别杀,留活口。” 楚煜寻着个凳子,坐了下来。 “好嘞。” 阮凝香迎着阳光露出一个灿烂绚丽的微笑。 嗞…… 俏皮的样子真俊。 楚煜笑凝着人。 远处花田中的人,都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纷纷从田里站起来,伸着小脑袋往这边张望。 却没看敢靠近一步。 坐在礁石岩的小男孩,填饱了肚子,等了会不见人来。 不放心,跑过来,冲着他们的伙伴道:“他们是娘亲派来救我们的人。” 一群小伙伴们,一脸茫然不信。 有个个子大的黝黑小子道:“你怎么知道是救我们的人,万一是骗我们的,把我们都再拉去别的地方怎么办?” “就是,前几天,刚抓来的那个阿良想躲进船里逃跑,最后,怎么样,活活喂狗吃了。” 一提起阿良,所有人的那点雀跃的心思,瞬间没了,有些胆子小的已经瑟瑟缩缩地缩回耕田里,继续干活。 小男孩着急,拉着个子最高的大男孩,奋力去说服他,“阿生哥,是真的,那个大姐姐我认识,她就是娘亲派来接我的。” 那个叫阿生的男孩,十三四岁模样,来这里的时间最久。 一群人中大的十三四,小的才六七岁,还有的是才被抓来不久。 不管多长时间,都遭受过鞭打,亲眼见过身边的小伙伴,惨死的下场。 小小的身心受尽了摧残。 强威下学会了逆来顺受,怯懦的不敢有任何想法。 只能看向一旁年纪最大的阿生。 阿生也犹豫不决,他当然想走,但他也怕,因为自己错误的决定,害了这群人。 小男孩见说不动他们,转身就走,“你们不走,我走!” “阿生哥。”还是有人心动了。 那名叫阿生的男孩望着小小的决绝的背影,突然道:“我们跟过去,看看情况再说。” 那头,阮凝香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孟春制服。 刀架在孟春脖子上,话还没问呢,孟春一扭脖子,想死。 阮凝香眼疾手快。 想死哪那么容易。 楚煜休息了一下,进屋找来绳子。 三五下将人绑了起来。 楚煜道:“以防万一,这里不能久留。” 阮凝香点头,刚想去找小男孩。 小男孩便带着一群孩子跑过来,“我们跟你回家。” 一道道期盼的眼神,望着她。 阮凝香沉甸甸地道:“好,哥哥姐姐带你们回家!” 压迫太久的小男孩们,看到平日里欺负他们的人,一个死在了院子里,一个被绑起来了。 而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和他们说着同样话的大楚人。 这才相信,确实是救他们出去的人,瞬间都欢呼起来。 大家开始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是带些水和吃的。 阮凝香拿了两把刀,以防万一。 屋里有刀伤药和纱布,楚煜全部拿上了,他还看到了一些半梦的种子,犹豫之下也带上了。 阮凝香一把火,烧了这片害人的花海。 一群人快速地上了船。 楚煜指挥大一些的孩子,扬帆开船。 这些孩子除了胆子小点,但是常年干农活,体力不错。 花海的火燃着,冒着翻滚的浓烟。 楚煜指了指太阳偏西的方向,命令他们调转船帆,往西启航。 一番折腾,楚煜的伤口又渗出血来,重新换了刀伤药,包扎。 两人坐在船舱里,风餐露宿了好几日,终于可以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孟春被五花大绑在船杆上,连动也动不了。 甲板上,一群孩子围在一起,望着远去的燃烧着的小岛,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诺诺地问:“我们是真的要回家了么?不是做梦吧。” 那个调皮的小男孩掐了他一把,“疼么?” “疼。” “我娘说,做梦是不会疼的,我每次做梦我娘打我,我都会被吓醒。”小男孩吸着鼻子,声音低了下来,“我好想我娘。” “我也想我娘。” 阮凝香靠着船舱的窗子,静静地坐在,听着他们说着话。 其实,她也想家,只是她连家的方向都寻不到。 “怎么,舍不得这里了?”楚煜贴在她耳边暧昧道。 “才不是呢。” 阮凝香轻轻推了下他,楚煜故意嗞了下嘴,阮凝香忙检查,“疼了?” 楚煜点了点头,抓着她的手,往伤口上,抹了下,“疼。” “疼还碰。” 阮凝香抽回手,知道他在戏耍自己,这里一群孩子在呢。 她转移话题,“一会儿天黑了,没了指路的太阳,我们该怎么办?那个孟春肯定不会告诉我们怎么走的。” “指着他干嘛,有我在就够了。”楚煜傲娇地挑了下眉梢。 “你认识回家的路?” “必须的。”楚煜神秘一笑,“我得带夫人回家不是。” 来时,楚煜刻意记过路线。 话音刚落没多久,船被海浪掀得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 阮凝香一把抓住楚煜的手,楚煜堪堪稳住身形,扶着船身站起来。 是海上漩涡。 不仅一个,一眼望去,夕阳斜照之下,前面全是巨浪,旋流。 楚煜瞬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要晚上进出这片海域。 为什么这个小岛离大陆不远,却没人找到过。 原来,有旋流包裹着。 楚煜找了几个大一点的孩子,拉帆改变行驶方向。 还好是白日行船,在没进入旋流之前,发现了异常。 一船人侥幸捡回来一条小命。 夕阳余晖沉入海中,夜幕上爬上些星辰。 运气不错,今晚是个有星有月的晚上。 接下来,楚煜不敢掉以轻心。 根据天上列布的星图,推算出大致回家的路线。 行至半夜,突然有人喊道:“那里有船!” 迷迷糊糊的阮凝香,瞬间戒备起来,叫坐在外面的孩子们都躲进了船舱里。 “不管发生什么,你们几个都不要出声,记住没?”阮凝香叮嘱道。 一双双胆怯的小眼睛,眨巴着点头。 阮凝香拿着刀,来到外面。 楚煜熄了船上的灯,来到前面船舱。 管船的那个男孩十三四岁,黑黑的憨憨的样子,穿着粗布汗衫,虽瘦,手上却有力量。 楚煜扔了一把刀给他,厉声道:“是男人,就拿出点男人的骨气出来。” 那个男孩拿着刀的手明明在抖,却咬着嘴唇,点头。 那艘船还是发现了他们,速度极快地朝着他们靠过来。 不是一艘是三艘。 三艘船上,黑压压地涌动着人头。 怎么打,根本打不过啊! 第127章 不准再丢下我! 阮凝香和楚煜都意识到不好,就算调转方向,以他们船的速度,也是来不及了。 只能面对。 船不断地靠近。 阮凝香紧握着刀的手,出了一层的汗。 就连一向沉稳的楚煜,这会儿也是神情凝重,“如果,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阿香……” “生一起生,死一起死!”阮凝香打断他,“不准再丢下我!” 楚煜漆黑的墨眸中荡开浓厚的笑意,他朝着那唇亲了一下,“好。” 忽地,笑容一收,警惕的目光再次投向夜色中的大船。 “前方船上的是谁?” 对面的船靠近,传来喊话声。 大楚话! 阮凝香和楚煜相视一眼,自己人?! 阮凝香悄然露出一截头来。 船越来越近,微弱的烛火下,看清了他们穿的是统一制样的戎装。 是大楚的兵。 肯定是阿玥。 阮凝香想着,便大声喊道:“阿玥!” “小姐!是你么?” 声音再次传过来。 是阿玥,她就知道阿玥不会不救她们的。 阮凝香扔了手里的刀,站起来,挥着手,大声喊着,“阿玥,是我。” 船靠近,阿玥跳到了他们的这艘船上。 阮凝香激动地跑上前,抱着阿玥,“太好了,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看不到你们了。” 阿玥尴尬得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那天晚上,他就带人来找过她们,可是雾太大,海上不辨方向,迷了路。 最后,还是天亮了,一路往西行,才找到了回去的路。 不过,回去时,落脚的岸上,离他们所在的南海城驻扎的军营,相隔了百十里路,又走了两天,才回到了军营。 回去后,阿玥故意在防卫上出现漏洞,让孟浪把他的兄弟孟春救了出去。 这次跟踪,他们派了几个当地的渔夫跟船,怕被发现,船上连灯也不敢点,也不敢跟得太近,结果后半夜遇到雷雨天不说,还遇到了旋流。 好不容易绕开,跟踪了一个晚上的船又不见了踪影,便飘飘荡荡地在茫茫的大海中,又漫无目的地寻找起来。 还好找到了。 楚煜已经用帕子将半张脸遮住,他们这艘船上没有点灯,有些暗。 另一艘船上有着不少云渡山的匪兵,既然侥幸逃过一劫,隐藏背后的黑手还没有抓到,楚煜目前还不打算自曝身份。 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楚煜眼里闪着不快。 看来回去后,得给她的女人,立点规矩才行。 楚煜卡了卡嗓子。 阿玥自责道:“小姐,是阿玥来晚了。” 阮凝香抹了把高兴的泪水,松开了阿玥。 就见到楚煜把脸遮住了,阮凝香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楚煜还能这般理智。 她配合着介绍道:“小瑜大夫。” 阿玥愣了一下,楚煜横在了两人中间,阿玥才反应过来,“哦哦,小瑜大夫。” 一群小脑袋在船舱里,悄悄冒出头来,一双双眼睛巴望着,不发话,没人敢出来。 阿玥好奇道:“小姐他们是?” “城里丢失的孩子,被东岛人拐到了岛上。” 阮凝香招了招手,一群孩子像是得到了召唤,呼啦啦地跑了出来。 阿玥带来的渔夫,忙跳过来。 一个孩子突然跑上前,喊着:“是我阿爹,我阿爹也来救我们了。” 那个渔夫没想到能看到他丢了半年多的儿子,一时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得鼻涕横流。 另一个渔夫也在孩子群中找了起来,“阿娇……” 他的阿娇已经丢了五六年了,五六年应该长高了很多,可他找了一圈,也没认出自己的孩子。 他从激动开始变得慌乱,焦急地喊着,“阿娇,你们有没有看到我家阿娇?” 小男孩们摇了摇头,其中那个拿着刀的黑小子,从一群孩子中走过来。 他犹犹豫豫地说道:“你说的阿娇,是个女孩子么?” “是是,就是个女孩,她丢的时候已经这么高,丢了有五年多了。” 住在岛上的人,不知道年月,那个年龄大的孩子,只能够根据天冷热变化,推算出是不是又过了一年。 渔夫见他一直不说话,急得抓着他的衣服,道:“她怎么了?” 那个有些憨厚的黑小子,垂着脑袋说,“她被抓来不久,就……生病死了。” 阿娇是个女孩子,比他们都大一些,抓来后,被那群人关在屋里,虐待。 他们还依稀记得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凄惨的求救声。 当时他们也都激怒了,想上前拼了,可是换来的是,为首的那个半大男孩,一刀便倒在了他们面前,又活生生地在他们眼皮底下,被狗撕碎。 那时,他们也都刚到岛上不久,最大的也不到十岁,那次也是他们第一次怕了,退缩了。 直到那群坏人离开后,他们才敢进屋,阿娇已经衣衫不整地死在了床上,身下都是血。 知道这件事的人,只剩几个,他们都闭口没提那惨不忍睹的真相。 不仅阿娇,其实这些年,陆陆续续地有孩子被送上岛,有被虐待死的。 有想逃跑,被抓回来打死的。 有生病无药可治的,病死的。 还有受不了折磨,投海的…… 渔夫瘫坐在地上,不想承认,却又默默地消化着。 楚煜充当着向导,夜里也能行船,只是遇上旋流,绕了好大一圈。 白天便是阿玥带来的渔夫带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下船的地方是一户农村。 那个小男孩拉了拉阮凝香的手,抬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笑着道:“我叫顾维,姐姐叫我小维就行,等我回家了,我叫我娘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请姐姐吃。” 在一旁向阿玥交代事情的楚煜,转头看过来,小屁孩,没多大,就姐姐长,姐姐短的,讨人厌。 阮凝香揉了揉小脑袋,温声道:“好啊,不过回家了,一定要听你娘的话,不可以再乱跑了,知道么?” 小男孩经历过这么多,早就磨没了之前的顽劣,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嗯嗯,我记住了。” 管了一晚上船舵的大男孩也走过来,他腼腆地挠了挠脑袋,“我叫王焕生,谢谢你们救我们回来。” 说着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一群孩子也纷纷磕头,不大的孩子,正该是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却被恶人当奴隶使唤。 阮凝香心情沉重,将他们扶了起来,“都赶紧起来,回家看看你们爹娘,他们肯定也很想你们。” 楚煜命阿玥将这些孩子一一送回家,并登记在册,又叫人把孟春关押起来。 第128章 那你脱了,我帮你洗 回到府上的时候,天已渐黑,折腾了好几天,阮凝香只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 不过,她还是第一时间,跑过去看了看那几只小猫。 几日不见,团团和圆圆越发的大了,雪球自从当了妈妈后,也不再乱跑,整天围着自己的孩子转。 楚煜走过来,还是第一次认真地逗了逗小猫。 阮凝香能感觉出,他是真心喜欢猫的。 其实,这样流露天性的楚煜,性格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两位主子失踪了好几日,苏禾没有问东问西,准备了些清粥和小菜,备了洗澡的热水。 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两人吃的都不多。 饭后。 楚煜不能洗澡,阮凝香便不客气地先去洗了。 福伯就在院子里,身上的伤不能再拖,楚煜去见了他。 福伯为他检查了伤口,黑色的发丝长在了肉里,表面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 可是每当动作大了,内里会疼,用力呼吸也会疼。 福伯检查后,确定是伤到了肺腑,只是拖了七八日,只治疗了表面的伤口,这里面的炎症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 不过,胜在年轻,底子好。 福伯给开了最好的药,命苏禾下去煎熬,楚煜叮嘱福伯,不要告诉阮凝香,他不想让人担心。 楚煜回来的时候,阮凝香已经洗完澡,穿着白色的里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楚煜走过来,“累了好几日,没再多泡会儿?” “不了,太困,我只想睡觉。”阮凝香打着哈欠,“你呢,叫艾草帮你洗吧。” 楚煜正面搂着她,嗅着她身上清浅的花瓣香,嗔怪道:“夫人,是嫌弃我么,这刚回来,就把我推给别人。” 不是,她帮忙洗,不是不方便么,阮凝香一想,两人都这种关系了,也不再避讳,道:“那你脱了,我帮你洗,不过,你控制一下你自己。” 楚煜微微凝眉,一想到那并不算美妙的一晚,缓缓松开了搂着她腰间的手。 “算了,我自己洗,你先去睡吧。” “那你小心点,别碰到了伤口。” 楚煜望着朝着榻上前走过去的身影。 真的去睡了啊! 楚煜有着几分失落,“喂,阿香。” 阮凝香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回头,“嗯?” “你帮我看一下我的药好了么,好了的话,帮忙端过来吧。”楚煜道。 “哦。” 阮凝香去了小厨房,苏禾在煎药,阮凝香杵在脑袋等了一会儿,端着药回来的时候,发现窗口下边的那个榻不见了,又摆上了那个古筝。 阮凝香有点想笑,这个人甭管面上看起来有多禁欲清高,心里有时候还跟个孩子似的。 楚煜在屏风后面擦着身子,阮凝香将药放在了桌子上,“子瑜,一会儿药不烫了,记得喝了。” 楚煜出来的时候,阮凝香已经在他床上,睡着了。 她睡着的时候,并不会乱动,乖乖地占据床的一边。 楚煜杵着脑袋,手指虚虚地勾勒着她的眉眼,又缓缓地沿着她有些苍白的唇线轻轻抚过。 黑了,也瘦了。 在小岛上,待了八日,这人只是浅浅地靠在他身边睡过一小会儿,定然困极了吧。 楚煜将她搂进自己的怀里,亲了下额头,阮凝香像只柔柔绵绵的小猫,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了他颈间。 他也打了个哈欠,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 门外传来乱哄哄的声音,楚煜才不耐烦地醒了过来,看了眼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的阮凝香。 他动作极轻地拿了个软枕,枕在他的胳膊上,人抽了出来,起身披着衣服,下床。 门被轻轻地打开又关上。 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便往外走,斥责道:“外面怎么回事?” 艾草回道:“门口来了一群老百姓。” “派人赶走!”楚煜不耐烦道。 阮凝香揉着眼睛开门走过来,“什么老百姓啊?” 艾草解释了句:“好像是昨日主子和县主救回来的那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们。” 楚煜转身,眼里含着笑意,走过来,将她乱了的头发,动作温柔地将她掉到了眼前的碎发,别在了耳后。 “不用理会他们,我派个人打发掉就是了,时候尚早,你在睡会。” 身后的艾草和苏禾,抬头看了眼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这都快晌午了,还尚早? 又见自家主子这前后态度的转变,都猜出来咋回事了。 两人偷偷抿嘴,笑得跟吃了蜜似的。 外面吵死了,阮凝香哪还睡得着啊,和楚煜俩来到了门口,门口乌泱泱挤满一群人。 昨日那个名叫顾维的小男孩,拉着她母亲的手,站在最前面,指着阮凝香,“娘,就是这个大哥哥和大姐姐救了我们。” 小男孩的母亲,扑通跪在了地上,随即又引起一片,跟着跪地磕头。 阮凝香赶紧叫他们起来。 昨日孩子们被救出来的事,根本瞒不住,一下传开,自然也惊动了府衙。 刘县令听说了,连夜命人打造了一块牌匾,一早跟着谢恩的百姓们,赶过来。 没想到看到了诏安县主。 怎么诏安县主也在这? 还有那个孩子说是诏安县主救了他们又是怎么回事? 传言中是一男一女啊。 刘县令看着眼前的一男一女,仿佛明白了过来,又仿佛看不懂了。 刘县令怕自己年老色衰,耳鸣眼花,揉了揉眼睛,忙问一旁的梁师爷,“我没看错吧,那是诏安县主么?” 梁师爷看过来,“好像……是的。” 刘县令上前拍马屁,命人送上那块刻着百姓福祉的牌匾。 “我刘全安,代表南海城的父老乡亲们,感谢诏安县主的英勇出手,解救了这些受苦受难的孩子们。” 阮凝香一拍脑门,暗道:坏了,身份暴露了。 第129章 搂着他的女人? 阮凝香有些慌,求救似的看向一旁的楚煜。 楚煜神色淡定如常。 他吩咐艾草,以县主的名义,给门口那些带着孩子的百姓,一家发了五两银子的慰问金,便叫他们都散了。 便请了刘县令和梁师爷进屋。 有小厮送来热茶。 刘县令盯着面前不知何时熟络起来的二人,几番犹豫道:“不知县主和瑜公子是怎么找到这些孩子的?” 楚煜捻着茶杯,忽挑眉梢,“不知刘大人可认识小木次郎?” 刘县令摇了摇头,“谁啊,东岛人么?” “前几日,我托大人帮忙要救的那个梦泽君,其实就是这位小木次郎先生托我救的人。” “瑜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刘县令更不解了。 “意思就是,诏安县主怀疑小木次郎和梦泽君的身份,暗中命我将计就计,假意帮忙,因此从中摸透小木次郎隐藏的窝点,从而,不仅救了这些孩子,还顺利毁了他们种植半梦的窝点。” 楚煜的目光在刘县令和他身边的梁师爷身上流转,“不仅如此,我们还杀了几个他们的人,活捉了一个,在半梦的毒瘾之下,交代了不少的事。” 一旁坐着的阮凝香,明白楚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阮凝香脸色一变,“南海城丢了这么多孩子,刘县令,这些年为何一直没有任何作为?” 话里带着明显的斥责。 刘县令擦了把汗,解释道:“不是没有调查,只是没查出头绪。” “这么多年,就一点头绪都没有?”阮凝香厉声道。 不是装的,是真的很生气,那么多孩子啊,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丢了,而不于理会么! 一旁的梁师爷,忙帮声说:“县主有所不知,这丢的孩子,基本都是位临沿海一线,人一旦丢了,连个行迹,都没处追寻,不然东岛人,也不可能这么猖狂。” 刘县令跟着道:“我们也只能叫大家看好自己孩子。” “看着?如果是刘县令家的千金丢了,你还会这般说辞么?”阮凝香一拍桌子。 楚煜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自己的女人,威严的一面,严肃起来,也挺霸气的。 他收了收目光,“所以说,诏安县主英明,才来这里半年多,不仅禁了半梦的暗桩,还救了这些孩子,毁了半梦的种植基地。” “诏安县主真是南海百姓的救星。”刘县令又一次跪下来,“我刘某代替,南海上下八万多的百姓感谢诏安县主,救他们于水火。” “皇帝派我来,就是为了解决南海之祸,我所作所为,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阮凝香坐着没动,捏着拳头咬牙道,“只是这小木次郎和梦泽君太狡猾了,还是被他们逃走了。” “他们若是不狡猾,刘县令和赵将军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对半梦之事,一直一筹莫展。”楚煜倒了杯茶推过来,“诏安县主莫生气了。” 阮凝香接过茶,抿了一口,脸上的神情和悦了几分。 “算了,刘县令这么多年守着这个一个烂摊子,也不容易,地上凉起来吧。”阮凝香扶了他一把,“我军营还有事,我就先告辞了。” 阮凝香刚出瑜府大门,那个半大小子王焕生和小男孩顾维走过来。 “姐姐。”小男孩清脆的声音,叫得人甜甜的。 “你们俩怎么还在这?”阮凝香道。 不仅他们俩,还有好几个孩子。 王焕生抬着黑眸,道:“我们想当兵。” “你们?” 阮凝香打量了过来,王焕生最大,当兵倒是还可以。 其他的几个就未免有些小了点。 王焕生说:“我回来后,才知道我离开家里已经有六年的时候,我从小和我奶奶相依为命,如今奶奶早已去世,还望诏安县主收留。” 顾维拉着阮凝香的手,“我要像姐姐一样厉害。” 楚煜走出来,“你一个没断奶的孩子,当什么娃娃兵,该回家回家!” 顾维有点怕他,尤其那眼神,凶得和那群吃人的坏人似的,他缩着脑袋,往阮凝香身后躲了下。 楚煜的身旁,跟着县令姥爷和梁师爷,她有话不方便说。 只能道:“是啊,你太小了,等过几年长大了,若是还想当兵,便过来找姐姐。” 你还等他长大? 小鬼的手,在干嘛,搂着他的女人? 楚煜脸色越发阴沉,“想学本事,去城里济安堂药铺当学徒去。” 阮凝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便道:“听说那里的大夫可厉害了,你这个年纪确实更适合学身技术在身。” “那姐姐说好了,等我过几年长大了,就去找你。”小男孩顾维道。 “好。” 阮凝香揉了揉只有她胸前高的小男孩。 又朝着王焕生一行人看过来,那群孩子比顾维大了一些,八九岁的,十一二岁的。 各个眼睛里,都带着期许的光。 阮凝香不忍心拒绝,灵机一动道:“我就叫你阿生吧,我现在封你为这些娃娃兵的小队长,我会派一个兵哥哥过去,每日给你们上课。” 阮凝香又对刘县令道:“不知南海城有没有学堂?” “以前有的,现在空着。”刘县令回道。 “那就麻烦刘县令,再将学堂办起来,请一个教书先生。同时,通知下去,所有愿意入学的孩子,可以免费上学堂。”阮凝香又说,“刘县令我可把这群孩子全交给你了,你可得照顾好他们,别再让他们有了什么闪失。” 刘县令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脸:“那是那是,必须照看好了。” 时间不早,阮凝香还有事要办,没耽搁,骑马回了军营,直接让阿玥带路,去一趟关着孟春的地牢。 地牢的墙壁上全是潮湿的水渍,墙的高处开了一处小小的通风口,一缕强光顺着手腕粗的木栏透进来,照亮了阴暗的地牢。 一身伤痕的孟春,被五花大绑,在破旧的木床上。 阿玥说:“这个人骨头很硬,问什么也不说,一心寻死,姑爷命人喂了些半梦,这会儿意识还算薄弱。” 吸食半梦,瘾很大的,当初屠三就是利用半梦牵制秃鹰寨那群人。 后来也是因为楚煜利用一个小小半梦,搅起三个寨子的血雨腥风。 楚煜的手段,阮凝香自是有着几分了解。 她走进来,拔了孟春嘴里堵着的布,说了一句东岛语。 孟春迷离涣散的双眼,缓缓聚焦,看清来人之时,挣扎着,愤恨地说了句东岛语。 骂人的脏话。 阮凝香没太在意,继续说。 一旁的阿玥震惊地看着自家小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家小姐什么时候会东岛语了? 质疑声中,只见两人竟然用东岛语对起话来。 孟春也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沉默了下来。 第130章 狂热的吻 阮凝香又从地牢里出来。 阿玥便忍不住问:“小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东岛语啊?” “前段时间,天天跟着师傅学的。”阮凝香前面走着。 “几个月就能说得这么好,东岛语很好学么?”阿玥追问。 “好学也不好学,看天赋。”阮凝香故作高深。 阿玥瞬间放弃了要学的想法,“那小姐和他说了什么?” “其实,我们就是激了下他。” 阮凝香编造了一个挑拨离间的故事。 当初和屠三做交易的人是小木次郎和孟浪,牵线的人是温兆良。 孟春不在场,她便趁此机会,瞎扯了一把。 说是温兆良在背后挑拨他们兄弟二人之间和小木次郎的关系。 又说,孟浪偷偷背着小木次郎和屠三暗地里做交易。 导致小木次郎对他们兄弟二人起了疑心。 所以那晚,有官兵查身份,小木次郎毫不犹豫地将他推了出去。 目的就是,自己不动手,便又要了你们的命。 明面上,你兄弟是为了救你而死,其实,是温兆良的挑拨离间,害了你兄弟。 阮凝香趁他意志薄弱,故意搅乱他思绪,增加他心里的愧疚感和激发他心里对温兆良的恨意,当然这说法,破洞百出。 阮凝香也只是试试。 没想到,这孟春一听,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阮凝香便又顺势激了他一把。 孟春像疯了一样,一连串的东岛语愤骂着,“温兆良那个狗东西,我要杀了他!” 就是没交代这温兆良是谁。 阮凝香看向阿玥,命阿玥又给他吸食了一些半梦,孟春才渐渐地稳定下来。 阿玥赞道:“我们都快要了他半条命,结果连个牙齿缝都不翘。还是小姐有办法,几句话,就试探出消息来了。” “屈打不一定成招,得找到软肋,对症下药才是。” 阮凝香吩咐阿玥,叫他晚些的时候,将人给放了,再跟踪他就行。 她要揪出那个名叫温兆良的人。 湛蓝的天空,漂浮着的几朵白云,阮凝香回到了她本该入住的军营。 她是女子,所住的地方,是个僻静的小院。 院子不大,三间正房。 阮凝香叫人把小武找了过来。 小武去给那些孩子们入户籍,办理身份证,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阮凝香给忙了一天的小武盛了份绿豆沙。 “夫人,这是真想在这里住下来了?” 飘过来的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阮凝香抬头看过来,进来的不是小武,而是又穿了一身戎装的楚煜。 楚煜已经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拿过那碗绿豆沙。 阮凝香起身关门道:“你伤还没好,大老远地跑过来,你不怕伤口裂开么?” “谁叫夫人不回家呢。”楚煜品着豆沙,抬着笑眸道,“那相公我就只能亲自跑这么一趟了。” “你好不容易伪装到现在,连你也暴露了怎么办?”阮凝香坐过来道,“而且,今日的说辞,估计刘县令他们也未必真信几分。” “不信才容易露出马脚,至于,我的身份,暴露就暴露吧,只要我不说,他们还能逼着我承认不是。” 阮凝香知道他是随口一说,要知道这人做事,有多小心。 小心到他白日里很少露面,也不在药铺出诊。 小心到连她带过来的匪兵,他都是避之不及。 小心到他连自己的身份,夫人的身份,甚至福伯的身份都伪装好了。 小心到除了几个自己人,没人知道如梦馆的老板是他。 小心到只有小武和阿玥,任由他支配。 可这样,背后的事,他可是一点都没少做。 如今,这人受伤了,还是为了她受得伤,阮凝香便想多替他分担一些。 阮凝香道:“今日我去了一趟地牢,试探了孟春一下。” “哦?”楚煜吃着豆沙的动作,停了一下,抬眸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我怀疑隐藏在官府里的人就是温兆良,如今能确定的是,刘县令肯定不是,但刘县令和温兆良有没有来往我就不知道了。 我其实有些怀疑是梁师爷,但调查一番,好像也不是。 所以我故意激了孟春一把,想暗中放了孟春,让他带我们引出这人。” 楚煜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夫人真聪明,你那打算何时去办?” “夜长梦多,我叫阿玥今晚行动。”阮凝香道。 楚煜抿唇一笑,又低头吃起豆沙。 其实,阮凝香的一举一动,阿玥都向他禀报了,两人也几乎是想到了一起,只是这人动作比他快了一些。 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天作之合。 楚煜心情不错,悠闲地吃着绿豆沙,“夫人做的绿豆沙真好吃。” 阮凝香看过来,直到他吃完,才带着点坏坏的笑说:“不是我做的,是军营里的厨师长做的。” 呃…… 楚煜脸上的那点愉悦,缓缓变成了几分尴尬,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那揪出背后之人,夫人打算怎么做?” 阮凝香摇了摇头,“还没想那么多呢,你可有什么想法?” “如果我是你,我就慢慢放长线,钓大鱼。” 楚煜伸手,将人拉到自己腿上坐着。 阮凝香道:“可是,小木次郎这次折损不少,肯定有了防备之心,恐怕他不会轻易上岸。” 楚煜手里捏着阮凝香的散落肩头的一捋头发,在手指上缠绕,“不上岸,那就等着呗,皇帝只让我们除寇,又没说多久,山高皇帝远,我们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 阮凝香垂着眸子,凝着楚煜,侧颜下,楚煜的睫毛又黑又长,那双好看的眸子,笑得懒散,又透着无限的柔情,可她却探究到了藏在眸色深处的那抹无奈。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明白,一旦回去后,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在一起。 阮凝香抿了抿嘴角,手搭在他肩头,“子瑜,我得在这里住上几天。” 楚煜缠着手指的头发缓缓松开,带着几分委屈说:“我都亲自来接夫人了。” “不是,我是觉得,我这样总不在军营,日后传到京城,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总归是不好的。”阮凝香朝他凝着的眉心,亲了一下,“这样,等你伤养好了,我就想办法回去。” 楚煜望着眼前的人,沉沉眸色压下来,伴随着狂热的吻。 许久将头埋在她颈间,搂上她腰身的手臂,紧了紧,“阿香,永远不要离开我。” 阮凝香能感觉出他心里的不安。 未来的路渺茫,她也同样迷茫不安。 “好好养伤,我回去的时候,会亲自检查伤口。” 阮凝香趴在他耳边,手指隔着衣服滑落在了他受伤的地方,轻轻地点了下。 话未明说,但话里意味着什么,二人明白。 气氛变得有些沉重,忽地,远处天空炸裂开一道烟火。 阮凝香打开窗子的时候,只看到一抹消散的尾巴,是蓝色的。 第131章 赖着人,不想松手 烟火转瞬即逝,天空恢复了平静,夜幕中的星辰又变得璀璨。 “怎么喜欢烟火?”楚煜走过来,从背后搂过阮凝香。 “你不觉得很浪漫么?”阮凝香道。 “浪漫的不是烟火,而是看烟火的人。” 楚煜下巴抵在她肩头,轻轻磨蹭着她的鬓角,阮凝香靠在他温热的怀里,盯着眼前的少年,肌肤冷白,清冷淡漠的眸子,染着温柔的月光。 落在耳畔的声音,清磁好听,温热的气息蛊惑得人心思荡漾。 阮凝香怕老是这么腻歪在一起,忍不住又出了事。 便关了窗子,拉着他又坐过来,道:“我给你讲个我梦中的世界吧。” 楚煜杵着脑袋,聆听。 “那是一个奇妙的世界,那里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做飞机,可以在天上飞,人坐在上面,从这里回云渡山,只需半个时辰就能到。” “哦?那岂不是得累死那只鸡了。” 楚煜满脑子都是阮凝香骑着鸡,鸡扑闪着翅膀的画面,没忍住笑了起来,笑得胸肺一疼,又咳了两声。 “不是那个鸡,是飞机!”阮凝香给他倒了杯茶。 “嗯,飞鸡。”楚煜抿着茶,强忍着笑道。 阮凝香瞧着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压根听不懂,起身拿过纸,沾了沾笔墨,在宣纸上,写下飞机两个字,又画了个图,说,“是这个机,不是那个吃的鸡!是一种交通工具,就像是我们坐的马车一样。” 楚煜脸上的笑容努力收敛了几分,“夫人脑袋瓜里的世界还真是天马行空。” “那是你知道的东西太少,我的世界,可是很丰富多彩的。” 阮凝香又跟他讲了很多很多,现代的东西。 她想让这人爱上的不只是那个阮凝香,还有现代属于她的阮凝香。 不过,两者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楚煜听了她讲了半个晚上的梦中世界。 竟觉得她那个天马行空又光怪陆离的世界,好真实,也很美好,甚至有些向往。 阮凝香看向天色,“子瑜,天快亮了。” 楚煜赖着人,不想松手。 半日未见,他便思念得不行,忍不住跑到她这里。 一想起,还有好些日子不能见,就巴不得这伤赶紧好了。 楚煜叹了口气,一步三不舍地跟着隐藏在暗处的艾草,离开了这里。 阮凝香住的军营离南海城并不算太远。 刚回到府上不久,就看到穿着夜行衣的阿玥,背后背着一个人,身上都是血腥气。 艾草忙得上前扶住他,接过背后的人,一看是孟春,“怎么回事?” 阿玥沉声道:“孟春被人杀了!” 楚煜眸色忽地一沉,“什么人杀的,你可看清了?” “没有。”阿玥摇了摇头,“我以为孟春会直接找到那人,跟着孟春一路出了南海城,孟春放了一个烟花后,便去了一处破旧的城隍庙。” “没想到在那里遭到了埋伏,孟春是被暗杀,一招毙命,我刚和那人过了两招,就发现手脚无力,那城隍庙里燃着的香是半梦,我没注意,冲进去的时候,吸食了不少,再想追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逃得没影了。” 阿玥自责道。 “看清所用的武器了么?”楚煜问。 “是把短匕首。” 楚煜蹲下来,检查了下孟春身上的伤口,刀口很深,直击心脏,一击毙命,而那刀口面并不宽,不像是普通的匕首。 阿玥又猛然记起些细节,“对了,那人是左手握刀,应该是个左撇子。” 左撇子? 楚煜又查看了一下受伤的刀口,起身用帕子又擦了擦手指,“把尸体随便埋了吧,再把院子清洗干净。” 阿玥刚想把尸体抬下去,楚煜又道:“对了,半梦的毒瘾,你比我清楚,最近几天不要出现在阮凝香面前,也躲起来,把毒清理干净再说。” 阿玥本来想说,他其实也没吸进去几口,不用刻意戒毒,又一想自己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办砸了,最后选择了闭口。 天已亮,天边却阴沉沉的,仿佛酝酿着一场秋雨。 府里的下人们一桶一桶地泼着水,清理着院子里地砖上残留的血迹。 楚煜面色凝重。 这杀孟春的人,是不是叫温兆良的人? 那个烟火是联系的信号么? 这人杀人灭口,是怕身份泄露么? 隐藏在官府里的内鬼到底是谁? 他也曾,调查过刘县令和梁师爷,甚至手握重兵的赵阔将军,以及他身边的副将们。 楚煜将能调查的人,基本都摸查了一遍。 丝毫没有线索。 楚煜仿佛陷入了僵局,一时捋不出苗头来。 雪球喵喵地围着他腿边叫着,轻轻一跃,跳到了他肩头。 楚煜抱着它坐了下来,一下一下地顺着猫毛,叹息道:“我们的女主人,丢下我们几个就走了。” 楚煜又叹了口气,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古人所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真的。 雪球在楚煜的腿上叫着,地上围着两只小奶猫,不停地叫着。 小爪子抓着楚煜的衣服,上好的衣料被抓得抽了丝。 小家伙们摇摇晃晃地顺着他的腿,一点点爬上来,也趴在了楚煜的腿上。 雪球嘉赏似的,用舌头舔着小猫的毛发。 雪球晃着的尾巴那里,依旧秃着一块,是半年多前被鞭炮炸的,落了疤,再也没长出毛来。 楚煜顺着猫毛的手,忽地一停,他猛地意识到不对来。 刘县令和梁师爷既然都是官府中人,又在这里待了多年,自然有办法可以将一个人的身世掩去,他的人又怎么可能调查出来。 楚煜喊道:“艾草,苏禾!” 艾草和苏禾小跑着进来。 楚煜吩咐道:“苏禾你去把这几只猫给阿香送去,你也留在她身边照顾她,还有,盯着她别乱跑,就说城里不安全。” “是。”苏禾抱走三只小猫。 楚煜又道:“背上药箱跟我去一趟县令府。” 刘县令的身份带着官籍,应该造不了假。 可是,梁师爷不是官籍身份,他的来历就有待考究了。 而且,据阿玥描述,年龄也是符合的。 楚煜再次上门。 刘夫人依旧面色蜡黄,病情时好时坏,刘婉婷扶着她依着床榻坐着。 刘夫人道:“小瑜大人有心,又麻烦您跑了一趟。” “夫人的病乃是顽疾,这药方也得根据病情随时调整。”楚煜挽了挽衣袖,为其把脉,“只是,最近忙,一直没得空过来。” 第132章 传言诏安县主好美色 楚煜把了脉,又用烛火烤着细长的银针,闲聊着天,“夫人不是这本地人吧?” 刘夫人气虚道:“不是,我和老刘都是云州人,是七年前跟着老刘到了这里。” 说话间,楚煜在刘夫人的膝间落下一针,“夫人的腿疾乃是常年风湿受潮,导致的关节痛,其实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合夫人养病,刘县令就没想过要调到别的地方上任么?” 刘夫人叹了口气,“我家老刘这一生,时运不济,被贬到南海城,摊上这么一个烂摊子,能保住官职都已经是阿弥陀佛了,还能调到哪去。” “如今诏安县主带着皇命驻扎这里,这南海城比我刚来时,太平多了。” “是啊,真的好好感谢这诏安县主,她真是女中豪杰,才来我们这里半年多,就还了南海城,一片安宁。” 刘婉婷插言道:“我听外面传得沸沸扬扬,说诏安县主不仅隐藏身份,和瑜大夫一起潜入敌人内部,而且说诏安县主乃是山匪出身,手起刀落,就将那个东岛人给咔嚓掉了。当时瑜大夫你也在场,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确实有勇有谋,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奇女子。” “连瑜大夫都夸赞的人,肯定是个女英雄,说的我也好想见识见识这位诏安县主了。”刘婉婷道。 几个穴道落满针,刘夫人已经面脸疲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休息。 针灸需要半个时辰,几人去了正堂等着。 楚煜故意寻找话题,“对了,梁师爷也是当年跟你们一起来的南海城么?” “梁师爷?”刘婉婷摇了摇头,“不是,他以前就是这里的梁师爷,是这里的县令调走后,他便留下了,成了我父亲的师爷。” “哦,这么说梁师爷是本地人了?”楚煜抿了口茶,看似无意问。 “好像是吧,梁师爷很少提自己的事。”刘婉婷说,“我也不清楚。” “我好像还从来没见过梁师爷的家里人。” “他没家里人。” 楚煜看过来,“怎么可能,梁师爷也有三十好几了吧,怎么可能没有家里人?” “我听我父亲好像说过,他夫人是他的青梅竹马,成婚后,她夫人难产一尸两命,他后来便一直未娶。” “这么说来,梁师爷还是个深情之人。” “嗯。” 刘婉婷小心翼翼地偷看他两眼,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面上似乎总是一副清清冷冷的疏离模样,明明近在咫尺,却又感觉很遥远。 楚煜发现她似乎有话要说,便道:“刘小姐有话直说就行。” 刘婉婷收回目光,道:“我就是好奇,诏安县主是怎么和你说的,你怎么就配合她行动了呢?” 其实,她真正好奇的是,坊间的传言。 坊间说,诏安县主好男色,曾经在南境的时候,就抢漂亮的男人上山过。 又说,这次,其实是诏安县主瞧上了这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而美少年也看中了诏安县主的身份。 反正现在坊间是各种版本,传得有声有色。 可刘婉婷瞧着瑜大夫,谦谦君子的模样,又有青梅竹马的夫人在身边,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种人。 除非这诏安县主生的美如天仙。 可是,美若天仙之人,能手握重刀,凶如罗刹么? “诏安县主只说了一句话,功与过,自己选。”楚煜笑着耸了下肩,“所以不是我选,而是我没得选。” 刘婉婷定定地盯着他唇角荡起的笑痕,忘了移开眼睛。 楚煜手抵唇边轻咳了下,“刘夫人的针灸也该差不多时候了。” 刘婉婷才发觉自己失了态,忙缩回目光。 刘夫人身上的银针又一一地收了回来,人也从浅眠中醒了过来。 楚煜开了药方,又叮嘱几句,“刘夫人的病痛,乃陈年旧疾,沿海地带常年潮湿,并不适合养病,刘县令在任期间,配合诏安县主解除半梦危急,也算立了功。夫人何不劝一劝刘县令,趁此机会调到别的地方任职?” 楚煜看似无心一说,却是在试探。 这刘夫人并非一般女子,她父亲曾经是当朝三品大官。 刘县令曾经能做到云州巡抚和他的夫人有很大关系。 刘夫人被楚煜说得有了几分犹豫。 楚煜没有久留,从县令府里出来,便又回到了府上。 这么走一遭,伤口又丝丝拉拉地疼了起来。 这该死的伤,反反复复不见好,楚煜心急,心里就恨不得早点把小木次郎一党全抓出来,抽筋扒皮得好。 艾草善伪装,功夫好,最近楚煜派他监视梁师爷的一举一动。 梁师爷最近和刘县令一直在忙学堂的事,重新修缮了学堂,请了教书先生,还派了两个衙内看着。 这期间,阮凝香也过去视察了一圈,派了个功夫不错的匪兵过去,叫一些防卫的功夫。 阮凝香说,乱世之中,知识重要,功夫也重要。 楚煜只有每次,听到阮凝香的一些日常的时候,心情才会好上一些。 他想念,却也没再找她。 阮凝香最近收到小武递过来的,阿玥的消息,说暂时还没有温兆良的消息。 阮凝香叫他多小心,她也不敢再掉以轻心,每日又拿起春雪刀,会练上两个时辰。 苏禾会坐在一旁,做着绣活,几只小猫越发淘气,团团圆圆两个总是一起打闹,雪球就在一旁趴着。 这天,突然有匪兵禀报,说刘县令上门,求见。 阮凝香和刘县令压根就没什么往来,不知找她有何事。 叫苏禾把猫带了下去,才命人把人请了进来。 不仅,刘县令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位穿着浅紫襦裙的女子,阮凝香认出来,是刘县令的千金,刘小姐。 阮凝香曾经假扮瑜夫人,登门拜访过。 不过,作为阮凝香的诏安县主并没有见过她,阮凝香这会儿只能装作不认识。 手里的刀横在了院内的长形木桌上,看向刘婉婷,故意问道:“这位是?” 刘县令介绍了一下,“小女刘婉婷。” 刘婉婷手里拎着个礼物,一直偷偷打量着面前的诏安县主,和传言中的都不一样。 既不是长得凶如罗刹,也不是美如天仙。 漂亮,皮肤却有点糙,连点妆容都没有,头发也是随意的挽了个发髻,也就是普通的一位妙龄少女。 第133章 桌子下的手不老实 刘县令递了一张请帖,“过几日,是我的寿辰,本不想大办,可如今南海城难得太平,想了想还是趁此机会庆祝一下,同时也是感谢诏安县主为民除去一大毒瘤,到时,还望诏安县主给在下个薄面。” “既然是刘县令寿辰,我自是会前去。” 阮凝香收下拜帖,刘县令并未久留。 回去时,刘婉婷坐在马车内,忍不住掀着车帘,又朝小院看了一眼,“阿爹,她真的是诏安县主么?” “别小瞧了她,能从山匪变成诏安县主,就说明人家本事不小,还有咱们这里的半梦,诏安县主才来不到一年,就将这里的毒瘤,拔了干净不说,还能以身犯险,救出那些孩子,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说明了,诏安县主是有真本事之人。” 刘婉婷瞧见那个调查户口的指挥使,经过他们的轿子,朝着诏安县主住的院子里跑了进去。 刘婉婷放着车帘,道:“依我看她就是拿个名头,还不是仗着她背后的那两个指挥使,就连救出的那些孩子,也是因为有小瑜大夫的帮忙。她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行了,这些话在我这说说也就算了,对外别乱说。”刘县令又严厉地叮嘱道,“还有,别在想着小瑜大夫了,那样处事圆滑的人,也不是你我这样的人,攀得上的,知道了没?” “哦。” 刘婉婷憋着嘴角。 最近阿玥一直没送回来新的消息。 阮凝香找来了小武。 小武支支吾吾半天,只说是姑爷派他出任务去了。 小武为人憨实,阮凝香瞧出些不对劲,一番威逼,小武道:“姑爷说孟春死了,阿玥不敢回来见你。” 阮凝香心里突然一紧,声音不由地发抖起来,“是不敢见,还是受了伤?” “没受伤。”小武急忙解释。 “叫阿玥来叫我。”阮凝香是命令的口气。 小武只好又找来了阿玥。 阮凝香见到阿玥,等待的时候,阮凝香已经胡思乱想了很多,越想越后怕。 直到见到阿玥全须全尾地出现在她面前,再三说了自己没受伤,阮凝香才松了一口气。 她还是对着阿玥和小武,强调了一遍:“记住,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无论何时,何事,都没有命重要,你们都必须给我好好的,记住没!” 阿玥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阮凝香知道了孟春的事,也知道了楚煜什么都知道,还故意瞒着她,估计就是不想让她操心。 可阮凝香是真心想帮他的,只是这背后之人是谁? 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人是她们认识的人,就隐藏在他们身边。 刘县令的生辰,在海鲜居设宴,请了些同僚。 包厢的珠帘被掀开,楚煜穿了一件暗紫色的直裰,腰系白玉玲珑腰佩,如芝兰玉树一般地出现在包厢。 彬彬有礼地打着场面道,“刚刚店里来了一波药材,故而来晚了一些,叫各位久等了。” “小瑜大人能抽出时间,过来参加我的寿宴,刘某已经是万分荣幸。”刘县令面上带着招牌的笑道。 帮忙迎客的梁师爷张望了一圈道:“怎么瑜夫人没来?” “最近变天,夫人偶感风寒,不便出门。” 楚煜目光在梁师爷身上扫过,余光便落在了坐着和赵阔说话的阮凝香身上,阮凝香抬首间,与他视线交错。 两人点头势交,面上端的是客气又疏离。 楚煜递上贺礼,“这个是用乌龙骨特制的药膏,对夫人的腿疾恢复有很好的效果。” “瑜公子有心了。” 推着轮椅的刘婉婷接过礼物的时候,朝着楚煜看了一眼,小女子思春的心思,还是不受控制地全部写在脸上, 阮凝香吃着绿豆糕,突然插言道:“乌龙骨,那不是天域国盛产的草药么?” “诏安县主对医药也有了解?”楚煜顺势坐在了阮凝香身旁的位置。 阮凝香说:“我对医药一窍不通,不过恰巧以前的时候,曾听某个朋友提过这乌龙骨,多少有点印象。” “没错,乌龙骨只有天域国境内有,我也是拖我老师才勉强弄来这么一点而已。” “这……太贵重了。”刘夫人今日打扮了一下,衬得气色好了很多。 “刘夫人您客气了,我听说刘夫人的一些过往,刘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心中敬佩不已,不能治好刘夫人的腿疾,已是瑜某无能,只能想办法尽点绵薄之力。” 楚煜故意提及了一下当年的事。 主要他想观察一下,刘县令对于当年之事,有没有怀恨在心,所以调任这里之后,对这里产生报复心理,因此勾结倭寇。 刘县令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表情,他只是沉默了一瞬,又开始热情招待大家。 包间里,刘县令请的人不多,在场的只有诏安县主阮凝香,镇海将军赵阔,还有小瑜大夫。 阮凝香转眼半个多月未见楚煜,楚煜的气色看上去恢复得还不错。 阮凝香趁机问道:“瑜公子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楚煜隔着衣服,摸了摸伤口的位置:“我还以为县主大人日理万机,利用完我,就把我抛之脑后了呢,没想到,还知道关心我一二。” “瑜公子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成了个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小人了。”阮凝香配合他戏谑了句。 楚煜笑着欺近,耳语道:“好了,连个疤痕都不见了呢,阿香今晚要不要到府上检查一番?” 阮凝香借着擦汗,微微避开了些身子。 楚煜桌子下的手,塞了个帕子过来,阮凝香低头瞧了一眼,天气这么凉,她又没真流汗,便又扔了回去,随知手直接被那人握在了掌心里。 在场这么多人呢,虽说在桌子底下,那也未免太大胆了些。 阮凝香卡了下嗓子,端起茶杯时,偏头朝楚煜使了个眼色。 楚煜才松了手,指了指自己嘴角,阮凝香才发现自己刚才吃了块糕点,嘴角沾了一点残渣。 她用帕子擦了擦,便将帕子收了起来。 阮凝香的身旁坐的就是刘家小姐,刘家小姐的目光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他俩,一眼便瞧见那帕子上绣的梅花,她记得之前,小瑜大夫用的便是梅花的雪白帕子。 怎么诏安县主也有,只是巧合么? 第134章 醉在温柔乡 饭菜上桌,刘县令端起酒杯,站起来,感慨一番。 “不知不觉人生已半百,我刘某人在此敬大家一杯,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来参加我的寿宴。” 说完一口饮尽。 “这第二杯,我依旧敬大家,我刘某半生蹉跎在外,如今夫人身体不适,我已经申请任调,再过几日,便会带着家眷,回老家云州任职。” 梁师爷俨然一愣,“你要调任?” “我也是才收到了消息。”刘县令道,“这第三杯,我敬梁师爷,梁师爷跟了我五年的时间,我们即是幕友也亦如亲人。” 梁师爷刚才那一瞬诧异神色不见了,举杯回敬道:“我孤家寡人,刘县令若是不嫌弃,我梁某愿意继续为您鞍前马后。” 刘县令委婉拒绝道:“叫梁师爷背井离乡,怎么好意思呢。” 阮凝香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他们二人,也不知道楚煜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这边的刘婉婷举起酒杯,“瑜大夫,过几日我便要离开这里,我代我母亲敬您一杯,感谢您这半年来,对我母亲的照顾。” “行医治病,分内之事而已。”楚煜面色淡然道。 阮凝香夹在两人中间,低头喝了口闷酒。 “诏安县主酒量很好么?”楚煜的目光落在阮凝香微红的小脸上。 阮凝香弯起杏眸盈盈一笑:“还行吧,要不要陪我喝上一杯?” 楚煜眸光染着笑意,执着酒杯,“乐意之至。” 两人碰杯。 阮凝香又是一口饮尽。 “诏安县主豪爽,我一个男人自然不能落了下风。”楚煜也不甘示弱地饮尽杯中酒。 两人竟你一杯,我一杯,边聊天边喝了起来,话里,你来我往谈的是东岛半梦之事。 两人心里都明白,他们讨论间,故意说给在场的另外几个人听的。 另外的几个人,偶尔加入话题,讨论一番。 酒足饭饱时,天已入夜。 散了场。 赵阔将军醉了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诏安县主,是也要回军营么?” 阮凝香下意识瞄了一眼,正被刘婉婷和刘夫人缠着的楚煜,冷声呛了赵将军一句,“我看赵将军定是醉得不轻,我不回军营,还能去哪?” “哈哈,今晚确实喝了不少,竟说起了糊涂话。” 赵阔将军挠了挠脑袋。 阮凝香已经拉着缰绳,动作利索地翻身上马,一夹马腹,连声招呼也没打,便骑着马走了。 回来后,便洗了个澡,走出时,就看到楚煜不知何时进了屋。 此刻正坐在桌子旁,手里捏着一片薄荷叶,捻着汁液,嗅着清爽的香气。 “你怎么又来了。”阮凝香擦着头发,走过来。 “夫人,说话不算数,跑得比兔子还快。”楚煜突然起身,凑上前,伸手拿过阮凝香手里的棉布,帮她擦着潮湿的长发,“那就只能我亲自上门兑现承诺了。” 楚煜身上带着薄荷的清香,提神醒脑,甚是好闻。 阮凝香挠了挠脑袋,辩解道:“赵阔将军在,我总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不回军营吧。” 楚煜手中的棉布,顺着发根一点点擦到发梢,将头发上的水分吸干,扔到了一旁的桌子上,直睨着她。 “夫人在狡辩,赵阔将军住在南营,你住东营,就算你们一同出了城门,那你也是往东走,夫人分明就是不想我。” 阮凝香确实在逃避,因为她知道两人再见面意味着要发生什么。 她也不是没做好准备。 一是确实有些难为情。 二来,自己主动过去,又显得自己太急色了。 所以她才顺势跑了回来。 阮凝香心虚,倒了一杯茶,刚要饮,就被楚煜拿了过去,“别逃避。” 阮凝香卡了下嗓子,大大方方地抬起头,迎视着他:“你说连个疤都没剩,我不信!” “不信给你检查。”楚煜又欺身靠近一步。 “检查就检查。” 阮凝香伸手便去解开他腰间的衣带。 楚煜个子很高,被腰带圈着的腰身很细,她的手,探到后面,腰带拿在了手里的时候,阮凝香发现腰带里有夹层,她抬眸看了一眼楚煜。 楚煜摸了摸鼻子,“被你发现秘密了。” 腰带藏着暗扣,里面是一包一包的药粉。 阮凝香一直纳闷他是怎么变出的那么多害人的毒物,原来都藏在这里了。 真阴险。 不过,挺好,总得想办法保护自己才是。 阮凝香眯着眸子,笑盈盈道:“什么时候也送给我一个这种款式的腰带呗。” “别转移话题。”楚煜用眼神示意。 阮凝香脸颊微红,手指轻轻一扯,腰带便到了她手里。 楚煜锦袍里面,穿的是一件绯红色里衣。 身上还带着清浅的梅香。 这人来之前还刻意沐浴熏香了? 早有预谋! 阮凝香伸手探进她衣襟里,拂过皮肤上的刀口。 屋里光线偏暗,她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手指下却明显地感知到,光滑的皮肤上凸起的刀疤。 阮凝香缩回手,“你骗人,明明这么明显的刀疤。” 楚煜一把将人拉入怀里,用力地收紧手臂,“你放心,再狰狞的刀口也有愈合的一天。” 你和我之间也会有未来。 给他时间。 阮凝香手抵着他温热的胸膛,“子瑜,前几日阿玥回来,说孟春死了。” “死了便死了。”楚煜轻声道,“今夜不谈烦心事。” 阮凝香抿了下唇瓣,轻轻嗯了一声。 楚煜凝视着她娇羞的模样,漂亮的眸子里,映着一点碎光,像是染着一点撩人的醉意。 其实,他是有些紧张的。 紧张到听到自己扑通扑通躁动的心跳声伸手。 冷白的指背轻轻摩擦着阮凝香眼角被酒气沁出的一抹绯红。 阮凝香抬眸,对上他极黑的眸子,眸子里裹挟着浓重压抑的欲色,像是只吞噬待补的兽,阮凝香心跳慌乱,猛得垂下眸子。 楚煜并没急,而是吻着她的眉眼,又在唇边久久徘徊。 探出的手指缓缓挑开她薄薄的里衣。 下一瞬,身体一轻,窗幔落下,遮住了一室旖旎。 时隔一年,楚煜心中的恨变成了延绵的爱意。 他爱极了这个突然闯入他生命里的女人。 一个同样深爱他,不顾一切为他谋划的女人。 窗外月色朦胧,屋内烛火摇曳。 楚煜如黑缎般的长发顺着肩背披散下来,阮凝香卷长的睫羽轻颤着,缓缓地扬起下巴。 此时此刻,两人都醉了,醉在了彼此给予的温柔乡里。 “小姐,你睡了没。” 情到深时,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鼓点一般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突兀地窜了进来。 “阿玥?” 阮凝香忙推了身上的楚煜一把。 楚煜妖冶极致的眉眼染上了些戾气,反手将阮凝香的手,举过头顶,“他深更半夜找你做什么!” 第135章 夫人别露了,被人看到不好 她哪知道,阿玥突然找她干嘛? 不过,她能感觉到,浅淡烛光下,身上人萦绕着的要杀人一般的低气压。 她忙喊道:“睡下了,怎么了,阿玥?” “刘县令一家遭到了暗杀。”阿玥急着禀告道。 什么? 刚刚还一脸不爽快的楚煜,突然从阮凝香身上退了出来,起身披上了衣服,“怎么回事?” 阿玥一愣,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怎么好像听到了姑爷的声音。 下一瞬,房门便被打开了。 是姑爷。 姑爷深更半夜居然在小姐房里。 阿玥下意识地往屋里瞥了一眼,楚煜一步便又挡住了他的视线,“人怎么样?” “刚刚来人报,刘县令一家在海鲜居遭到暗杀,刘县令和刘夫人当场死亡。”阿玥不敢乱看,低头说,“刘家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楚煜幽深眸子闪过猜疑。 阮凝香急冲冲地穿上衣服,拿上了春雪刀,走过来道:“子瑜,我先派人送你回府。” 楚煜刚刚崩起的一瞬神情,因为有人关心而放松下来,“夫人,这是担心我安危?” “咱俩一起出现,他们会起疑心的。”阮凝香随手用发簪将披散的长发,挽了起来。 嗞…… 别这么理智行不。 “都这个时候了,暴露就暴露了呗。” 楚煜不以为意,视线在阮凝香交叠的领口打量了一下。 阮凝香衣带系得松,抬手间,领口裂开了一点,露出一小节锁骨,以及锁骨上的风光。 楚煜欺身靠近,伸手将她衣领紧了紧,又贴着耳边说,“夫人别露了,被人看到不好。” 阮凝香低头,脸霎时羞得一片燥热。 一旁的阿玥,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扣着手指头,当瞎子。 楚煜转首间脸上暧昧的神情收得干净,吩咐道:“带上一小队精兵,门口集合。” 话音未落,阿玥嗖地不见了。 一行人,连夜又赶回了海鲜居。 海鲜居二楼雅间,桌椅翻了,血流了一地。 窗户开着,吹过的风,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刘县令和夫人,倒在血泊中,身体已经凉了很久。 屋里梁师爷和赵阔将军也都在。 梁师爷坐在板凳上,穿着的灰衫胸口的位置上破了一个洞,沾染着大片的血迹。 阮凝香不喜欢血的味道,她掩着口鼻问:“到底怎么回事?” 梁师爷脸色惨白,眼睛红红的,似激动地想站起来,一动伤口疼得他又坐了下来,耷拉着肩膀,道: “我也不知道,我听到刘大人被害的消息,便赶紧赶过来。谁知,谁知街上突然有个冒出来,手里的刀就朝我刺过来,如果,不是路上有个打更人,尖叫了一声,恐怕我也和刘大人一样了。” “打更人呢?”阮凝香问。 “死了。”梁师爷说,“他撞见了黑衣人杀人,吓得就跑,然后我就看到,他被黑衣人给杀死了,我也是趁此才逃跑的,路上又遇到了赵阔将军。” 蹲在地上检查刘大人和刘夫人尸体的楚煜,闻言抬头看过来,“赵阔将军难道没遇到那个黑衣人?” 赵阔将军摇了摇头,“我知道后,立马派人去搜寻,目前连个影子还都没看到。” “打更人呢?”蹲着检查尸体的楚煜看过来,道。 有人把打更人的尸体也抬了上来,楚煜又检查了一下,刀伤,在胸口位置,也是一刀毙命。 楚煜眸子里闪过明明暗暗的光,“我能看一下梁师爷的伤么?” 梁师爷染着血的手指去解衣带。 楚煜冲着阮凝香使了个眼色,阮凝香皱了下眉。 楚煜卡了下嗓子,冷声道:“诏安县主是个女人,还是回避一下的好。” 切,一个中年男人,她才不屑看呢。 阮凝香转过身出去,把外面的客栈老板和小厮叫过来问话,“你们谁先看到这里发生的命案?” 这里发生命案,还是县姥爷,店里的人早就吓得魂都没了。 一名小厮被店老板推着,颤巍巍地站出来,舌头打颤道:“我,我推门进来,就发现,发现他们,就,都死了。” “屋里没别人么?”阮凝香问。 “没,没有。”小厮颤巍巍道。 “你也没听到什么动静?” “听到了,我就是听到动静才跑过来的,我,我看到了一个黑影,刘小姐就是被黑影掠走的。” “什么样的黑影,高矮胖瘦,可以看清?”阮凝香又问,“可还有看到别人?” “别的人,没有吧。”小厮不确信道,“就是一个黑影,好像挺瘦,挺高的。” “你确定?”阮凝香的表情变得凝重。 小厮怕说错话,猛地摇了摇头,“我,我其实,也没看清,我当时看到死了人,吓都快被吓死了。不过我看到黑影人带着刘小姐走的窗户,说,说不定……街上有什么人看到过。” 阮凝香有了大概了解,便叫他们又先下去随时听召唤。 算了算时间,里面也该差不多了,阮凝香敲了敲门,走进来。 楚煜检查了梁师爷的伤口,在心脏上面一寸的位置,正如赵阔所说,躲过了一劫。 “如何,伤可严重?”阮凝香问。 “严重但不致命。”楚煜用帕子擦着手指,回道,“已经包扎过了,记得按时换药,别感染了就行。” 梁师爷点了点头。 阮凝香又问道:“梁师爷和刘县令,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得罪什么人?”梁师爷深深哀叹了声,“刘大人为官多年,清廉正直,但既是当官的,要说没得罪过人,那是不可能的,单说这几年,南海境内光禁半梦一事,就不知道暗中得罪了多少人,有些还是有权有势的达官贵人,只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啊?” “那或许不是他们呢。”楚煜幽深的眸子敛着寒光,凝视着梁师爷,“会不会是东岛人为了报复?” “东岛人?”梁师爷面色一变,“难不成,城里还有余党在?” 第136章 亲热被撞见 “很难说。”楚煜又看向一旁,杵在那,一言不发的赵将军,“赵阔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我已经派人封锁了沿海城,就怕那黑衣人已经逃了。”赵阔摸着长着一圈黑乎乎胡茬的下巴,疑惑道,“不过,瑜大夫怎么会和诏安县主一起来的?” 阮凝香解释道:“我听到消息后,便派人通知了瑜大夫,瑜大夫是大夫,调查上能会给我们一些意见和帮助,这件案子,瑜大夫会协助我们调查。” 小丫头反应还挺快,楚煜卡了下嗓子,脸色冷然,道:“目前不管那黑衣人是谁,肯定是冲着刘县令去的,梁师爷虽然逃过一劫,就怕他日后会再回来找你报复。” “啊。”梁师爷脸色又是一变,整个人都开始发抖,“那,那,那我该怎么办啊?” 阮凝香会意道:“这样,我派一只分队过去,保护梁师爷。” 梁师爷被人护着送回了府。 阮凝香又和赵阔将军商量了对策,叫赵阔将军不仅封锁了南海城,挨家挨户搜查,还加强了海岸线防卫。 赵阔将军走后,阮凝香和楚煜也便回去了。 一路上,阮凝香满腹心事。 如今,不仅孟春被人杀了,现在连堂堂的县令老爷也被杀,梁师爷又受了伤,刘小姐又丢了,这黑衣人到底是谁? 阮凝香看向一旁的楚煜,楚煜步子不快,背着手,踩着月光下的影子。 阮凝香问道:“子瑜,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想法?” “先回去,说不定有意外惊喜。”楚煜神秘道。 阮凝香直觉楚煜知道什么,便跟着他回到了瑜府。 楚煜找来了艾草,直接问道:“刘小姐呢?” 艾草回道:“刘小姐伤心过度,太过激动了,我便把她迷晕了,如今关在侧院的客房里。” 艾草的声音透着些虚弱,楚煜突然凝眉看过来,“你受伤了?” “为了救刘小姐,受了一点小伤,福伯已经替我包扎过了。” 阮凝香听得云里雾里,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艾草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解释道:“我按照主子吩咐,暗中留意刘县的举动,我隐藏在房顶上,等我听到动静,赶到房间时,刘县令已经被蒙面人杀了,我……只救下了刘家小姐。” “那你可看清那个蒙面人了么?”阮凝香又问。 艾草道:“没看清,不过,我在和他对打时,在他身上下了一种药粉。” “行了,你先下去养伤吧。”楚煜捻动着扳指的手一停,“对了,那最近看好刘小姐,先别让她知道太多。” 艾草点了下头,便退了下去。 阮凝香忍不住了,“说吧,怎么回事?” 楚煜挑了眉,伸手将人拉到腿上坐着,捏着她的手心,写下三个字。 阮凝香抿着眉头,细细地推想了一遍,“你确定梁师爷就是那个蒙面人?” 楚煜点了点头,“艾草下的药粉,名为千里香,是一种专门用来追踪的特殊药粉,味道极淡,梁师爷身上沾染的便是千里香。” 阮凝香恍然大悟,“所以,艾草是故意放他走的?” “聪明。”楚煜伸手刮了下阮凝香秀气的鼻头。 “只是,我们虽然知道了梁师爷就是隐藏在官府的内鬼,可是依旧不能证明梁师爷就是温兆良。”阮凝香手搭在他肩头,“那你接下来,是想怎么做?” 楚煜神色悠悠,漫不经心道:“怎么做,守株待兔呗,他已经在怕了,不然也不会自乱阵脚的把刘县令一家给杀了。 而这刘县令,定然是知道不少梁师爷的事,只是,是选择狼狈为奸,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都是死无对证。” 阮凝香沉思了一瞬。 别人都以为刘小姐是被绑架,而这梁师爷是凶手,那他定然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人不是。 阮凝香忽然闪现一个点子,“不如,我们引蛇出洞?” 楚煜厉声打断她,“不行!” “我还没说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的打算?”楚煜脸色铁青,“你不就是想像除掉屠三一样,故技重演,假扮成赵家小姐么?” 阮凝香心虚地抚了抚额,她不过是刚刚才浮现的想法,这人怎么就全猜出来了。 阮凝香拉过他捏得泛白的手指,“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那也不行,这个梁师爷,不是屠三那个匹夫,我不可能让你陷入危险当中。” 阮凝香刚想说话,楚煜又打断她,他将她搂紧怀里,眼里积压着万般情绪,“而且,你是我女人,我是你男人,我不需要你,处处为我冲锋陷阵的。” 阮凝香圈着他的脖子,打趣了句,“我不是你的刀了?” 楚煜狠狠地堵住了那张嘴,用力地吻着。 用吻来警告着她,你是我的女人!女人! 他不需要她的女人,做什么刀,他只要她陪在他身边就好。 吻来的凶猛霸道,带着惩罚性。 阮凝香喘不过气来,楚煜才缓缓地放过她,却依旧紧紧搂着她的腰身。 阮凝香摸了摸他泛红的眼角,“好了,我都听你的还不成么,至于这么激动吗。” 阮凝香本意是想伪装成刘婉婷,引出那个杀手,看来这条路行不通。 只能另想其法。 突然唇上一吃痛,一股血腥蔓延在口腔。 “你咬我?”阮凝香推开他,摸了下唇角。 “谁叫你走神。”楚煜也知自己刚刚太情绪化了,这会儿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他又低头贴着她的唇瓣,“这是惩罚。” 这次不再那么急,而是细细的品味,晚上那股未能释放的欲火,又被勾了起来的时候,就被风风火火闯进来的阿玥,再次撞见了尴尬的一幕。 大白天的不关门,这不能怨他。 楚煜面对屋门,视线一下子扫到,神色自若地拍了一把侧坐在他腿上的人,冲她使了个眼色。 阮凝香脸红耳热,咬了下唇,羞怯道:“现在是白天。” 楚煜微微蹙了下眉宇,随即笑着趴在阮凝香的耳边,说:“看来夫人比我还急,不过,现在好像不太是时候。” 一脚迈进门槛的阿玥,悄悄地将那只脚又收了回去。 阮凝香立马回过头。 脸瞬间红透了。 太丢人了。 第137章 睡觉中,勿扰? 阮凝香看似淡定地从楚煜腿上起来,又看似淡定地躲到了里间,去找那几只小猫。 楚煜却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下,她看似淡定的外表之下,那张小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埋进了衣领里的美景。 转眼脸色一变,投过来的视线,如一记冷刀子,“怎么了,每次都风风火火的!” 坏他好事! 阿玥垂着头,盯着堪堪止住的脚步,嗫嚅了句,“那个,我找小姐。” 在那一记刀子眼,射过来时,阿玥又跟车轱辘似的说道:“是赵阔将军要见诏安县主,我赶紧过来通报一声,让县主有个准备。” 阮凝香从里间走出来,脸上已经看不出端倪,“有说什么事么?” “他说,刘县令乃是朝廷命官,莫名死了,问问小姐,何时往上报,怎么报?” “怎么办,往上报么?”阮凝香寻求似的,看向了一旁端坐着的楚煜。 楚煜不答反问道:“梁师爷在忙什么?” “梁师爷说和刘大人共事一场,要为二人守灵,目前一直在刘大人家里,赵阔将军又派了一队人马看着。” 楚煜摩挲着扳指,眼眸闪过一丝算计,“你就说诏安县主说了,让梁师爷和赵将军商量着该怎么报,就怎么报吧。” 收了命令的阿玥如一阵风消失了。 阮凝香来到他身边,“上面派人过来,我们该怎么应对,死的毕竟是个县令。” “那就让他们亲自看到这一切都是梁师爷所为。” “什么意思?” 楚煜勾了勾手指,阮凝香靠近一些,楚煜猛地一拉,将人又拉到腿上坐着。 阮凝香推他,“小心再有人进来。” “这么怕被人看到啊?” 楚煜眼里淬着闪烁的光,固着腰身不放,偏偏要趴在她耳边说话,将计划一一告知。 阮凝香凝眉望着楚煜,楚煜慢慢挑了下眼尾,“夫妻联手,强强合作。” “说的什么强强联手,明明就是你一个人往前冲。”阮凝香扯着他的衣领,低声埋怨。 那计划,既不是守株待兔,也不是引蛇出洞,而是将计就计,主动出击。 可是她怕,最近不在掌控中的变故太多,她怕,一个不注意,又出了什么闪失。 阮凝香微微红了眼睛,“子瑜,不要把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不要让我担心受怕。” 楚煜瞧见她眼里的担忧和不安,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放心,一个小行动而已,而且,我还有影子。” 影子阿奴,便是现在的艾草,阮凝香知道艾草的功夫不错,可是现在就连艾草都受了伤。 她怎么能不担心,可是理智来说,这确实是个机会。 阮凝香神色恍惚之际,忽感身子一轻。 楚煜拦腰将她抱了起来,“行了,累了一夜了,先回床睡会儿。” “现在是白天!”阮凝香危险警告。 “白天怎么了,白天还不准人睡觉了?”楚煜眉眼漾着坏笑,“要不我在门口贴个字条,写上睡觉中,勿扰?” 这人是真敢,阮凝香丝毫不怀疑。 “好了,赶紧补觉,晚上有正事要办。”楚煜神情收敛了下。 只是单纯地睡觉,一觉睡到了下午,两人才幽幽醒来,又一起用了餐。 秋末的天,入了夜,微冷。 刘府的院子,摆着灵堂,两处棺木,并排而放,门口,院落,都有官兵看守,是赵阔将军派守过来的兵。 穿着孝衫的梁师爷,关着门,小心翼翼地翻箱倒柜。 戚戚夜风吹动树枝,忽地卷落一干树叶,一道浓烈的暗香夹杂着铺展开来。 官兵们嗅了嗅,“什么味道?” 随即晕倒了一片。 燃着的蜡烛跟着一晃,落在窗棂的影子猛地被拉长。 一道黑影,落在了地上。 听到动静的梁师爷忙从屋里出来,就看到灵堂内躺着个身上淌着血的死人。 一个蒙面人手里拿着的烛台,扔在了挂着的白绫上,瞬间燃起一片火海,烧在了尸体上。 梁师爷忙得退后,戒备道:“你是谁?” “是我。”黑衣人摘了面纱。 院内种着几棵杨柳,树枝被风吹得凌乱,那人声音不大,裹着沙沙的树叶摩挲声。 火舌舔上灵堂,照亮了朝他靠近的那张脸。 梁师爷脸色骤变,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孟浪?怎么是你!” “小木次郎叫我来接你。”黑衣人用东岛话说,“这里的人被我迷晕了,不过拖不了多久,就会被人发现这里着火了,我们得赶紧离开。” 梁师爷望着烧起来的火海,脱了身上的孝服,扔进了火海里。 就在要出院子的时候,梁师爷悄然探向了腰间的折扇,突然喊道:“来人,这里有东……” 艹! 居然不中计! 假扮成孟浪的楚煜,一道银针猛地射出,金针入穴,梁师爷手臂变麻,手中的折扇,猛地掉到了地上。 下一瞬,梁师爷便晕了过去,是被暗中的阮凝香敲晕的。 嗞,他女人还是不放心跟了过来。 怎么这么可爱呢。 楚煜走上前,阮凝香穿着夜行衣,蒙着面,露着一双乌黑的眼睛:“我们得快点,不然这里的火,很快便能引来赵阔的人。” 假戏真做,门口的官兵都是赵阔将军的人,也都被他们迷晕。 这会儿,暗中把手着的阿玥也跳了出来,把梁师爷扶了出去。 没多一会儿,院里的火苗,便窜到了房顶。 顿时,引来了不少的人。 而另一头,艾草将刘家小姐关进了一家酒馆的地窖,正在满城搜查的赵阔将军,听说找到了小姐,忙得赶过去。 他赶到的时候,刘小姐已经醒了,赵阔将军刚把人接出来,还没来得及询问情况,就听到了着火的事。 便又匆忙赶过来。 还好发现得及时,火已经被扑灭。 棺木被烧得黝黑,里面的尸首并没什么事,尸体已经被移了出来。 不过,外面躺着的一个就没那么幸运了。 已经烧得面目全非,胸口有一道明显的刀伤。 夜里守在这里的是梁师爷。 层层把守下,还是有人刺杀了梁师爷。 赵阔将军气得捶胸顿足。 第138章 夫妻合作,强强联手 阮凝香假意听到着火的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便问:“怎么回事?” “梁师爷还是被人杀了。”赵阔将军道。 “怎么会这样,不是派人看守了么?”阮凝香故意道。 “别说了,你的人关键时刻,都被下了迷药。” 刘婉婷跪在地上,望着被抬出来的她父母的尸体,直接哭晕了过去,又被人扶进了屋。 阮凝香这才装出一副才看到刘婉婷的模样,急切地问道:“刘小姐?赵将军找到刘小姐了?那个掠走刘小姐的人,可有抓到?” 赵阔将军摇了摇头,“没有,只看到刘小姐一个人被关在地牢里。” 阮凝香又恍然明了一般,愤愤道:“那个人太狡猾了,居然调虎离山,一边让我们找到刘小姐,一边又过来杀了梁师爷!” 赵阔将军也后知后觉地跟着明白过来。 突然,检查了尸体的衙门内的仵作,说了句:“这人不是梁师爷。” 阮凝香自然知道那不是刘师爷,那人不过是个即将快死了的毒鬼,被阿玥送他了个痛快,又被拖到了这里。 阮凝香捂着口鼻,却故意诧异道:“怎么可能?” “你会不会看错了。”赵阔检查了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手中挂刀指着烧焦的胸口道,“这人胸口明显也有刀伤啊?” “有,但刀伤不一样,伤的位置也不一样,这个刀口长两寸,直击心脏,梁师爷身上的刀口长一寸,伤在心脏上方,错过了致命的一击。” 仵作之前也为刘县令检查尸体,梁师爷身上的伤,还是他给包扎的,对伤口他最是熟悉。 经他这么一说,赵阔立马又看过来,伤口的位置,确实不对,这人确实不是梁师爷。 赵阔心里疑虑更甚。 是谁来救的梁师爷,为何要制造出梁师爷假死的事? 这刘小姐刚被找到,这梁师爷又去了哪里? 这篓子越捅越大。 这时候,有个官兵递上一把折扇,有人说是梁师爷的那把,之前掉到了地上,被他捡到的,以为只是普通的折扇,没想到里面暗藏玄机。 扇子看似普通,两边的扇架,是银质的,扇柄里居然藏着一把薄刃窄刀。 赵阔盯着那把刀,他习武出身,什么样的武器,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口,他最清楚不过来。 而这刀,造成的伤口和刘县令的伤口完全吻合。 赵阔是越发的糊涂了。 这时,又有人说,他在昏迷前,曾看到有东岛人,好像和梁师爷很熟,两人用东岛语说话着,不过,没一会儿他便也晕了过去。 不知道后面的事了。 “这梁师爷难道和东岛人认识?是他杀了刘县令么,所以才伪装出被害,用了一出调虎离山,和狸猫换太子之计,和接应他的人,趁机逃跑了?” 阮凝香也懒得太兜圈子,直截了当说了出来。 赵阔将军盯着那柄藏着玄机的扇子,明显还有些疑虑。 阮凝香又道:“看来,只能问问当事人,刘小姐了。” 片刻后,城里的小瑜大夫又被请了过来,楚煜拿着银针朝着昏迷着的刘婉婷的手指,扎了两针。 刘婉婷缓缓醒了过来,看到了熟悉的小瑜大夫,一把搂住了他,哭得梨花带雨,“小瑜大夫,我,我爹和我娘……” “刘小姐还是节哀顺变吧。” 楚煜恨不得想把人再次弄晕,忍着厌烦,冷冰冰地掰开从身后搂着他的手,又掏出帕子,擦了擦被泪水蹭湿了的衣服。 这人真是一点都不会怜香惜玉,阮凝香心疼刘小姐一秒钟。 走过来,也开始无情地问起问题,“刘小姐,你可看清当晚掠走你之人?” 刘婉婷抹了一把眼泪,掠走她的不是,是救她之人,还为她受了伤。 那人只说他就是个仰慕自己的小兵。 不过是偷偷跟过来,窥见两眼,没想到会遇到刺杀这种事。 那人是从军营偷跑出来的,怕挨罚,没敢暴露自己的名字,将她救下,便走了。 刘婉婷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连名字也不知道,在哪个军营,也没告诉她。 她就记得他背后受了伤,流了很多血,他的那双眼睛很亮,眼里的神情很凝重,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 刘婉婷不想给他恩人惹麻烦,便隐瞒了一些事,“我本来是出去结账,回来时,听到我的父亲在说话,我以为那人是梁师爷,没想到进屋就看到我父亲身上挨了一刀,我母亲也被他杀了。” “说话?会不会就是伪装成蒙面人的梁师爷?”阮凝香插言道,“可是,梁师爷又为什么突然会杀了刘县令。” 一旁一直盯着阮凝香看的楚煜,适时开口,“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 “小瑜大夫有话不如明说。”阮凝香伸手示意。 楚煜又看了一眼刘婉婷,“这件事是有关刘夫人的。” 刘婉婷也看了过来,“我娘?” “嗯,刚刚你们说梁师爷有可能是凶手,我才想起来一件事,可能和刘县令被杀有关系。”楚煜故意吊着大家的胃口。 “刘夫人确实是有腿疾,其实,我还在她体内查到有半梦之毒,只是中毒不深,县令和夫人又有意隐瞒,这事我便也没说,只是暗中帮忙清理了余毒。” “半梦之毒?”阮凝香配合道,“刘小姐知道么?” 被问话的刘婉婷,神情明显地慌了一瞬。 被一旁的赵阔将军瞧见,两道乌黑剑眉皱了起来,粗嗓门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刘小姐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如实说了。 她母亲是因为疼痛难忍,才会吸食半梦的。 刘婉婷又强调道:“不过,那些半梦都是收缴上来,父亲叫梁师爷暗中扣留了一些,他们没有和东岛人有交集。” “没有交集?”阮凝香突然话锋一变,“这些年南海的半梦,一直屡禁不止,你敢说你父亲他们没有和东岛人暗中有交集? 依我看,就是你父亲和梁师爷俩黑白两吃!” “不是的,我父亲不是这种人。”刘婉婷脸色煞白,她努力辩解,“定是梁师爷,偷偷背着我父亲,做的那些事,被我父亲知道,所以他才杀了我父亲的。” “是么?就算如此,梁师爷也跟了你父亲五年多的时间,你敢说,你父亲一点都不知道梁师爷的所作所为?”阮凝香勾了下嘴角,嘲讽道,“依我看,是你父亲想趁此任调,全身而退,结果却和梁师爷闹翻了,所以才被杀的。” 阮凝香咄咄逼人,刘婉婷被问得哑口无言。 楚煜欣赏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阮凝香身上。 嗞,她的女人,果真还是那么的伶牙俐齿,舌灿莲花,招人稀罕。 阮凝香朝着楚煜扫了一眼,两人目光交错,楚煜朝她暗搓搓地眨了下眼睛,眼尾余波带着点邪肆的小调戏。 阮凝香眉心跳了一下,忙得转移目光,又把目标对向了一旁的赵阔将军。 “赵将军和刘县令共事多年,难道就没察觉出一丝端倪来?还是说,你也和他们有染,所以今晚梁师爷诈死逃跑,是你的人故意放松警惕?” 依旧目光犀利,不带一丝感情。 赵阔将军饶是一个大老爷们,也被一个小女子的连声质问,逼出一身冷汗。 第139章 少年不知节制,一夜贪欢 赵将军立马解释,“我没有私通东岛人,我只是负责加强沿海线防卫,偶尔需要配合刘县令行动。至于我的兵,那也是被迷晕的。” “但愿如此。” 阮凝香看了一眼瘫坐在那,看上去有些可怜的刘婉婷。 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黑色戎装,“如今,梁师爷在逃,这南海城还隐藏有东岛人,赵将军还是叮嘱自己的属下,看好刘小姐,上面派人来之前,万不可再出任何差错了。” 赵阔将军一脸愁态,本来配合禁半梦之事,也算立了小功。 如今不仅刘县令被杀,梁师爷还有可能就是东岛人隐藏在官府的内奸。 而且,梁师爷还是在他派的官兵的眼皮底下,逃跑了。 上面马上要派人过来,他该怎么交代? 目的已经达到,阮凝香一刻也不想在这阴气森森的宅院久留。 话音一落,她便赶紧溜了,还拐带上了坐在那一直吃瓜看戏的小瑜大夫,楚煜。 夜色已深,街上偶尔有官兵搜查。 阮凝香和楚煜俩,避开人群,悄悄回到了瑜府。 苏禾早已经准备好了晚饭,回来,立马端上桌,阮凝香犯恶心,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青菜。 楚煜看过来,“事情一切都顺利,怎么夫人还有心事?” 阮凝香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满脑子都是烧焦的尸体,看见肉就犯恶心,吃不下。” “那就不吃了。” 楚煜拉着她到院子里,院子里有个秋千椅,是阮凝香之前无聊,亲手设计的,苏禾找小木匠做的。 夏天的时候,她和楚煜闹了些别扭,那个时候,她常常一个人,坐在那等楚煜回来,一等就到深夜。 不知不觉天已入深秋,风一吹,树上的叶子,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 阮凝香依在他肩头。 想起一年前的云渡山。 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一心担心眼前这人,会放火烧山,想着怎么改变云渡山的结局。 没想到,一年后,自己又会成为他的人。 至于之后两人会怎样,阮凝香不知道。 她只想珍惜现下的安好。 楚煜温热的手掌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身,抬头望着漫天星辰,“送你一个礼物。” 阮凝香眨了眨眸子,“什么啊?” 楚煜指着天空,“紫薇星。” 阮凝香顺着他指的方向,在璀璨星河里,看到了那颗紫薇星。 原来是北极星啊。 阮凝香不解,问道:“为什么是紫薇星?” “日后再告诉你。” 楚煜伸出的指尖在阮凝香软糯的唇上点了一下。 少年的声音清浅温润,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瞳仁极黑,如头顶的夜空,弯着眸笑时,里面好似盛着星河的碎光,令人心醉神迷。 阮凝香不自觉地抿了下唇角。 秋风萧瑟,夜里寒凉,两人没在外面待太久,便回了屋。 屋里的饭桌已经被撤了下去。 屏风后,冒着袅袅热气,阵阵幽香,飘散在朦胧水雾中。 楚煜将门反锁,淬着星河的眼里爬上了些狼欲。 今晚,他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再打扰到他的好事! 奔波半晚,身上沾染着晦气,阮凝香知道楚煜有洁癖,便指了指屏风后面,“你先洗?” 话音刚落,猛地被他抱了起来。 “一起洗。” 夜风徐徐,月儿隐进云层,又悄悄地探出头来,银色月光,顺着窗棂飘落进屋。 屋里,水渍溢了满地,渐湿了散落在地上的衣衫。 水雾氤氲,周边的温度逐渐蒸腾,交缠的呼吸,晕染开旖旎的气息。 屏风上落下时而交叠,时而嬉闹,时而摇摇曳曳的影子。 一室银光渐渐从屏风上移到地上,又慢慢地退出屋内。 两人也从水中转移到了床铺上。 楚煜凝望着怀中娇软的心上人,哑声道:“阿香。” “嗯。” “说几句甜言蜜语,给我听听吧。”楚煜道。 阮凝香抬了抬迷离的眼眸,少年秾丽俊美,染着情欲的黑眸,衬得人越发的撩人心弦。 阮凝香搭在他腰间的手,拂过他腹部的刀疤。 刀疤已经愈合,只是那一根发丝长进了肉里,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手指又缓缓划过他结实的胸肌,落在胸前的那一颗芝麻粒大小的朱砂痣上,轻轻点了点。 “子瑜,让我做你心头的这颗朱砂痣吧。” 指尖触碰过的地方,楚煜仿佛被烫了一下,心口猛的一跳,再次欺身压上,扣住阮凝香的手腕。 情爱从不在他的算计内,她却这般突兀地闯进他的世界。 如洪水猛兽,又如春雨润物般悄然占据了他的身心。 爱情甜腻诱人,尝过这旖旎情爱滋味的少年,不知疲惫。 一夜贪欢后。 阮凝香酸软无力地瘫在那,嗓音暗哑,似含着娇嗔,“天快亮了,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 楚煜心头溢满幸福,一圈一圈绕着她头发的手,缓缓松开,将人搂进怀中,亲了下额头,“不闹你了,睡吧。” 阮凝香像是一只乖巧的小猫,往他温香的怀里又缩了缩。 直到阳光明晃晃地照进屋,阮凝香伸手遮了下眼睛,才缓缓地掀了下眼皮,愕然对上一双笑眸。 “什么时辰了。”阮凝香打了个哈欠,道。 “管它什么时辰,困就再睡会。”楚煜精神十足。 阮凝香揉了揉眼睛,“不睡了,不然晚上又该睡不着了。” “睡不着那就不睡,反正有很多事可以做。” 楚煜玩味地伸过手,就被阮凝香一把推开了他。 阮凝香含着戒备,道:“节制,节制懂不懂。” 楚煜不过是想将她压着的头发顺出来,闻言,噗嗤一笑,伏在耳边,道:“我血气方刚正少年,需要节制么。” 阮凝香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满是他的杰作,幽幽叹了口气,“我啊,我需要,行了吧。” 这句话一出,像是对他昨晚的嘉赏,楚煜心情愉悦,漾在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 阮凝香趁他不注意,拖着疲惫的身子,脚软手软地爬起来。 阿玥已经等在外面半天,介于前车之鉴,火烧眉毛,他也不敢敲门。 直到房门终于在里面打开。 阿玥才迫不及待道:“赵将军派人送来消息,说知府大人亲自过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阮凝香瞬间精神过来。 “一早。” “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阿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阮凝香身后跟着的,笑意满满的新姑爷。 他真要是敲了门,这张脸上的眼神就能把他给凌迟了。 第140章 薄衾孤枕难眠 不过,这会新姑爷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 阿玥胆子大了些,“我已经命人回赵阔将军,说小姐一早出城,寻找线索去了。” “来的人是谁?”楚煜敛了下表情,正色问。 “魏青雄。”阿玥回道。 “魏青雄。”楚煜眸色微沉,“行了,你先下去,一会儿再叫你。” 阮凝香道:“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不过听说过。” 楚煜来这里,自然会把这边的官职调查清楚。 “魏青雄,魏相爷家的远亲,仗着自己家亲戚权倾朝野,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没少贪污受贿,是个贪财好色的小人。” 阮凝香却在听到是魏相爷家远亲的那一刻,想到了魏家小姐。 原文中,楚煜唯一的妻子。 不知这魏青雄在这里出现,会不会又是什么引子,总之,她隐隐有些不安。 楚煜捏了捏她微微攥紧的拳头,递了一张银票过来,“我虽不方便露面,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暗中给他塞点银钱,说几句好话,打发掉便是。” “嗯。” 阮凝香抿唇笑了一下,将那份不安,隐藏了起来。 吃过午饭后,阮凝香便和阿玥骑马去了县衙府。 知府老爷魏青雄是个中年胖男人,舔着大肚子,走路都呼哧呼哧地费劲。 赵阔将军介绍了一下。 阮凝香客气地行了礼,“不知魏大人亲自过来,凝香外出公干,没能第一时间赶过来,魏大人莫要见怪。” “诏安县主乃是皇帝亲旨委任的指挥使,这南海能有现在的太平,我魏某,还得感激诏安县主呢,哪来责怪一说。” 魏青雄肉手摸着自己的大肚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人的目光油腻腻的。 阮凝香眉心一跳,心头泛起一阵恶心,努力保持着面上的恭维。 “实不相瞒,这刘县令死得蹊跷,我们怀疑梁师爷和东岛人有勾结。” 阮凝香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魏大人英明,乱世中,还守得南宁领域,一片安宁,就连皇帝也曾向我提过一次。” “皇上夸过我?”魏青雄眯眯眼瞬间睁大了一瞬。 阮凝香不冷不淡道:“只是提过,不过,我回去后,定然会像皇帝提起您。” “那就麻烦诏安县主到时多美言几句。” 魏青雄乐得合不拢嘴,得到皇帝的嘉赏,到时他在相爷面前也能挺直几分腰杆。 “那是自然。” 阮凝香连银子都懒得塞,只是用几句话给打发掉了。 魏青雄不仅没多为难,还对阮凝香溜须拍马屁,要主动宴请她,阮凝香称眼下还有要事要办,办不好皇帝那里很难交差。 魏青雄一听,忙叫人去忙,他在这里打个卯,走个过程,便屁颠屁颠地回到自己的地盘了。 赵阔将军是一步步爬上来的,最瞧不起这种,依靠裙带关系又没啥本事的人,却又不得不在面子上做着阿谀奉承的事。 见到诏安县主这般轻松将人打发掉,心中也从一开始,对这人的瞧不起,到现在由心的佩服几分。 他走过来道:“诏安县主可是有了梁师爷的音讯?” 阮凝香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几分不爽,“这不刚探到一点风声,就被人风风火火的给催回来了么?” 又睨了一眼赵将军,“如今,这梁师爷,已经逃出城,还望赵将军加强海岸防线的巡逻,别再让人逃出海域了才是。” 赵阔将军冷汗瞬间滚了下来。 三日后,刘夫人和刘县令被下葬。 阮凝香和赵阔将军,还有刘县令的一些同僚也都来了。 刘婉婷伤心过度,又差点晕了过去。 梁师爷逃了,危险还在,赵阔将军虽然派人看着刘小姐,但他也怕万一,万一再出事,自己可就真的洗不清了。 他想甩锅,建议叫刘小姐住进阮凝香在军营的府上。 在军队,梁师爷就想杀人报复也没机会,刘小姐也不会一直触景生情,郁郁寡欢。 楚煜听说后,暗骂了一声,真想一脚把这个赵阔将军给踢到北疆打仗去。 可他现在是小瑜大夫,不好插言,就等着阮凝香找个由头,拒绝了。 不曾想他的女人,居然同意了!! 军营。 阮凝香有自己独立居住的庭院,只是房间不多,刘婉婷收拾收拾东西,住在了偏房。 苏禾不在,阮凝香想要上前帮忙,被刘婉婷婉拒了。 阮凝香能感觉到,刘小姐对自己有几分敌意。 其实她对于当日那么说刘县令,心里也有几分愧疚。 毕竟无凭无据的,只是唬人的猜测,眼下有结就得解。 阮凝香思量一圈,敲门进来。 刘小姐脸上的神情并不待见。 阮凝香直接开门见识,“刘小姐,我知道你对我说你父亲之事,对我有意见,但是,我想说的是,要想洗清你父亲身上的污点,除了找到梁师爷外,你也是关键的存在。” “我?”刘婉婷这才看过来。 “对。”阮凝香道,“你是目前对父亲的事最了解的人,何不和我说说,他这些年为官的经历。” 刘婉婷不信他父亲是那种人,她想还父亲清白,自己想的不想被人戳脊梁骨。 刘婉婷便说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说到了她父亲被贬到这里后的事,又说了他母亲是如何患上的腿疾,又是如何染上半梦的。 阮凝香一开始觉得刘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却在刘婉婷的话里,听出一些端倪。 她一直好奇,这半梦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这几年只是在南海范围内传播,没有在外地大面积推广。 而唯一还有半梦的地方,便是南境,南境是梁师爷推荐过去的。 细细一思量,这事又变得复杂起来。 可能,不是因为东岛人不想,而是有刘县令在暗中阻止,所以才没有流通出去。 不管怎样,人都已经死了,死在了梁师爷的手中。 梁师爷也被他们软禁了起来,东岛人也不敢上岸。 南海城也已经没了半梦的威胁。 阮凝香瞧着伤心难过的刘婉婷,安慰道:“放心,等抓到梁师爷,我定会为你父亲证明清白的。” 刘婉婷用帕子擦着眼泪,突然艾草敲门出现在这里。 艾草看到了刘婉婷,刘婉婷也朝他看过来。 艾草微微避开视线,走到阮凝香面前,悄声道:“诏安县主有你的一封信。” 阮凝香接了过去,是楚煜的信。 上面写着,薄衾孤枕难眠,盼家人归。 阮凝香被这十个字,臊得脸微红。 她收起信,卡了下嗓子,道:“那个刘小姐,我的人,在南边发现了一些梁师爷的消息,我得去看看,恐怕这几天,不能在这陪你,不过你放心,这里绝对安全,你就安心住着就是。” “哦。” 刘婉婷没太在意阮凝香是什么神情,而是目光一直盯着她身旁,低着脑袋的男人。 男人身材消瘦,她瞧不清长相,就是莫名觉得很熟悉。 刘婉婷道:“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艾草低声回道:“没见过。” 声音也熟悉,刘婉婷朝他走过来。 阮凝香怕发现端倪,忙道:“他是我的信使,行了,你先下去吧。” 艾草要走,刘婉婷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艾草背后的刀伤还没好,这么一拽,伤口有些裂开,疼得他嗞了下嘴。 刘婉婷瞧见他隐忍的那一瞬神情,以及发白的唇色,忙松了手,“对不起,我就是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艾草低头,忍着胳膊上的痛,回道:“洛白。” 说完,便出了房间。 刘婉婷盯着他离开的背影,背影也好像,信使,那么便也是在军营,还同样受了伤,那双眼睛也很像。 有这么多相似的地方。 刘婉婷敢断定,那晚救了她的人就是这人。 他叫洛白。 洛白。 第141章 二嫁情郎 阮凝香悄悄回到了瑜府。 朦胧的烛火幽幽燃着。 楚煜坐在书案前,在写着什么,见到来人,抬起的眸子含着幽幽怨气,“夫人好狠心,扔下为夫,三日都不回来,可知我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一日如隔三秋的滋味。” “刘小姐在我那住呢。”阮凝香摘了披风,缓步走到桌案前,“人家刚死了双亲,我总不能太无情无义了吧。” 楚煜嗔怪道:“你对她有情义了,可知我这几日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阮凝香在来的路上,就向艾草打听了。 这人最近可是忙的不可开交,不仅审了梁师爷。 就连新委任过来的县令也是他的人,阮凝香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安排好了这一切的。 就连面前这封信,也不知是他写给谁的。 总之,他在步步为营。 阮凝香倚着桌案,拔了拨桌案上生长旺盛的薄荷叶,“对了,我和你说件事。” 楚煜继续写着信,留着一只耳朵聆听。 阮凝香把刘小姐和她说的,又和楚煜说了一遍。 楚煜冷哼一声,“就算是没主动参与,这么多年无作为,那也是助纣为虐。” 刘县令已死,有些事便也说不清了。 阮凝香杵着桌子,“梁师爷怎么样,交代了么?” 楚煜放下笔,抬了下下巴,阮凝香顺着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楚煜手中的笔在她鼻尖轻点了一下,“渴了,倒杯茶过来。” 阮凝香抹了下鼻子,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转身倒了杯茶过来,献殷勤似的双手捧着递上前,还故意软软糯糯地喊了一声,“相公。” 叫的阮凝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楚煜却很受用,美滋滋地品着茶香,说道:“他就是温兆良。” “他就是?”阮凝香疑惑道,“可不对啊,他不好色,甚至不碰女色,你会不会搞错了?” “不碰,那是因为他不能人道。” “不能人道?”阮凝香更是不解,“怎么可能?他以前可是三妻四妾,甚至还因为强抢良家妇女,闹出过人命。难不成,他早年纵欲过度,上天开眼,让他阳痿了?” 楚煜脸一沉,“夫人,确定要跟我讨论这种问题么?” 被他一说,阮凝香才发觉这话题确实不太适合讨论,可是,她就是好奇么,别搞错了,放过了真正的温兆良。 她刚想再说什么。 楚煜放下茶杯,绕过桌案,“当年,温兆良逃走时,其实已经被韩肃废成了太监,女人与他也再无欲望。 只是,这事除了韩肃和当时几个在场人,就只有当事人知道,韩肃和他的人,早就死在一年前的叛乱中,所以没人知道。” 楚煜还是告知了一下,省得她脑子里胡思乱想。 “好了,这梁师爷的事,先放在一边,不急。”楚煜将人拉到怀里,“三日不见,想没想我?” 想,阮凝香也想,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阮凝香娇羞地点了点头,楚煜喉结猛得滚动,低头堵住了那张诱人的小嘴。 一场秋雨,卷走了最后的一点暖意。 阮凝香畏冷,每日基本都缩在房间。 房间里,早早的就生起来碳火。 阮凝香弹个小曲,楚煜做个画。 从前他喜欢画梅花,现在他喜欢画美人图。 兴致起来,阮凝香还会教他弹琴,楚煜教他画画。 其实,阮凝香也会画画,不过是习惯用画板画,水墨画,她略显生疏,但毕竟功夫底子在那,学的很快。 每每这个时候,楚煜都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聪颖的女人,这个女人还是他的夫人。 进了十月,收到了北疆的信,两封。 一封给楚煜的。 一封给阮凝香的。 楚煜的信上,是北疆的一些状况。 北疆小沈将军,身受重伤,勉强守住城池。 阮凝香捧着另一封信,笑得合不拢嘴,“秀儿一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小子,七斤多,叫豆包。秀儿,还说姑爷有文化,叫你给她家豆包,赐给个名字,说是沾沾王爷的福气。” “我的福气?”楚煜收起他手中的那封信,莞尔道,“确定不是晦气?” 这人情商怎么这么低。 阮凝香睐了他一眼,手指戳着他的胸膛,“能遇见我,难道还不是天赐的福气?” 楚煜忙把人拉到怀里哄着,“福气,天大的福气,那就叫……宋福气吧。” 噗。 阮凝香被他逗乐了,搂着他的脖子,嗅着他身上的冷香,“那你将来的儿子是不是就可以叫楚留香了?” 楚煜刚刚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缓缓消失。 他的孩子。 两次无味茶。 他们之间还能有孩子么? 阮凝香一直在想名字,没注意他变化的神情。 最后阮凝香回了封信,信上写了几个名字,任由秀儿他们自己去挑了。 在外,阮凝香一直在忙,偶尔回一趟军营,也很少住,便又去忙了。 这边的楚煜,一边在外利用梁师爷畏罪潜逃的事,来拖延时间。 一边禁锢着梁师爷,在他口中得到一些消息,阮凝香在外,配合着捉拿几个同党归案。 半梦之事本该早就解决的,却一直被他们俩拉扯着。 因为,一但这里的事解决了,回京后,二人便不能像现在这样,腻在一起。 俩人都格外珍惜现在能在一起的时光。 可惜,宁静的时光不长,年底将近,京城突然传来圣旨。 阮凝香不得不回军营。 皇帝先将阮凝香一顿夸奖,随即便是一道西征支援的死命。 阮凝香跌坐在板凳上,她不过是一个女人,只想守着现在的小幸福,和楚煜俩人谈情说爱而已。 让她西征,阮凝香委屈地想哭,想抱怨,可更多的是担心,她要是去了,楚煜又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又在小太监口中听到另一道恶讯。 皇帝这次下了两道圣旨,还有一道是命九皇子即日回京,并赐婚于相爷之女魏佳怡。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阮凝香差点晕了过去。 一阵阵的眩晕中,被阿玥扶住勉强稳住了身形。 这一刻,她满脑子都是楚煜,仿佛看到了遥远之后楚煜的结局。 她和楚煜的劫难,兜兜转转,还是在按原著的主线进行着。 阮凝香拼命压制着想骂爹的情绪,勉强谢了旨。 这屋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阮凝香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阿玥安顿好小太监,并叮咛这件事先不要外传,以免引起军营人心动荡。 阮凝香便不管不顾,马不停蹄的去了楚煜的府上。 房门没关,屋里一片狼藉,楚煜瘫坐在地上,手里攥着碎了的茶杯,殷红的血,染红了整个手。 那个宣旨的小太监,跪趴在地上,额头上也淌着血。 艾草不知所措,苏禾也杵在那,就连福伯也在。 阮凝香咬了咬颤抖着的唇,叫他们全部退了下去。 “子瑜。” 阮凝香迈着踉跄的脚步,走上前,她想努力镇定,可是,压抑的声音依旧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楚煜缓缓地抬起头,猛得将人搂在怀里,不断地收紧手臂,仿佛只要用力的将人护在怀里,就没人能将他们分开。 “不要离开我,阿香,不要离开我……” 阮凝香见到楚煜崩溃掉的情绪,她努力努力忍着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温柔地亲吻着他,“子瑜,我们成婚吧。” “对,成婚,我们现在就成婚。”楚煜仿佛拉回来一些理智,又像是在深渊编织的牢笼里挣扎。 阮凝香没有告诉他皇帝的另一道圣旨。 最少,她不想现在告诉他。 第142章 今夜由你来宠我好不好 说成婚的两个人,当天,楚煜就叫福伯和艾草筹办了起来。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大红花轿。 熟悉的房间里,贴满喜庆的大红喜字。 阮凝香穿着大红秀凤的喜服,额间画着一个梅花钿,整个人染上了一层明艳的红。 阮凝香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努力扯出一抹笑意,问道:“子瑜呢?” “拜堂前,新人不易见面,主子在福伯的房间里等着吉时一到,他便会来迎接夫人。”苏禾帮她整理着喜冠上的流苏,回道。 此刻的楚煜手上的伤被包扎起来,拿着针线,一针一线地绣着喜帕。 他都已经在为了他们俩人之间的未来,努力了,可是还是太慢了。 这道圣旨,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坐在一旁的福伯,深深叹了口气,“煜儿,我看诏安县主也是真心喜欢你的,等你日后在想办法,把她纳进府里。” “不能明媒正娶已经是在委屈她了,我又怎么忍心叫她为侧室。”楚煜抬起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福伯,你这么多年,为了我娘,都可以终身不娶,你该懂我的。” 福伯沉默了,就是懂,才知道那种无能为力,触手却不可及的滋味,有多苦。 楚煜又低头绣着手里的红喜帕,五彩的鸳鸯在水中嬉戏。 他和阮凝香之间也会有未来的,一定会! 最后一针收尾,楚煜叫来了阿奴,他给不了阿香明媒正娶,就只能将这一点点小的私心,藏在里面。 阮凝香带上了楚煜亲手绣的红帕子。 吉时已到,两人各执红绸的一端。 楚煜望着穿着殷红嫁衣的女人。 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熟悉的红,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 曾经他被绑上山,被个这女人强娶,成为了此生最屈辱、愤恨的记忆。 现在,他多么渴望和这人结为连理,一辈子不分离。 福伯成了楚煜的义父,坐在了高堂上。 阿玥和小武成了她的亲人,她的哥哥。 苏禾搀扶着新娘。 艾草大声说着喜词。 婚礼举办的虽仓促,该有的仪式却不马虎。 拜了堂,送入了洞房。 一对红烛燃的浓烈,偶尔发出呲哔的声音。 阮凝香大红的衣摆旖旎展开,端坐在大红喜床上,盯着一步步站在她面前,穿着同样大红喜服的半截身影。 楚煜望着盖着五彩线绣着的鸳鸯红盖头,红盖头下那张娇俏的小脸,轻轻地抿了下嘴角。 阮凝香见楚煜久久微动,微微攥着的手,缓缓松开,伸出手,拉上他的大红衣袖,又轻轻地晃了晃,带着点撒娇和调情的语调说: “相公,虽然你和我是第二次成亲。可是,那一次,什么事都是我自己来的。这一次,我想让你亲自掀开我的红盖头,我们共饮合卺酒,今晚也由你来宠我好不好?” 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阮凝香不希望这人带着恨意和心结,她厚脸皮的说出这些脸红耳赤的话。 楚煜嘴角微微弯了下,“好。” 声音很轻,如烟,带着细细地更咽。 楚煜缓缓伸出的手指,一点点地掀开红盖头。 朦朦胧胧的烛火,映着她艳丽的红唇,眉间的花钿,眼角的绯红。 她对着他笑着。 可楚煜知道,她在强颜欢笑,她明明那么在乎自己会娶别人的。 可她还要笑着反过来安慰他。 而他…… 连一个明媒正娶,都做不到。 阮凝香发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拉着衣袖的手,一点点的攀附上他的手指,勾了勾小手指。 一双明澈的笑眸,凝望着楚煜,又撒娇似地晃了晃,“二嫁情郎,我夫君还是一如既往的俊美呢。” “就你嘴甜。”楚煜敛下万般情绪,另一只手轻轻点了下她红艳的唇瓣。 阮凝香弯着眼睛,露出几分小小的俏皮,“相公,不是就吃我这一套么。” 楚煜拉上勾着他手指的小手,“走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合卺酒还没喝呢。” “回来再喝。” 楚煜给她拿了一件棉披风,带着她爬上了阁楼的房顶,有三层楼那么高。 冬日里的夜风透着阴冷,阮凝香裹着披风,依偎在他怀里,“为什么是房顶?” “嘘。” 楚煜指了指天空。 墨色的星空,星罗遍布。 突然,砰地一声,浓黑的夜色中猛得炸裂一道烟花。 随即两道,三道…… 成片的烟花此起彼伏,绚丽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阮凝香望着天空。 楚煜望着身旁人。 一眼永恒,刻在心头。 烟火缓缓落幕。 街道两旁逐一亮起灯笼,像是两条不断变长的火龙,朦胧的灯光照亮了整条街道,又照亮了整个南海城。 夜色浓稠,遥遥望去,行成一片华丽的灯海。 “星河汇聚,烟火灿烂,灯火辉煌,阿香我送不了你十里红妆,便送你一瞬间的绽放。”楚煜搂着怀里的人,道。 阮凝香瞬间热泪盈眶。 这是他,藏在烟火里的浪漫,燃在烛火中的深情。 一瞬间的绽放,心,已满足。 俩人在房顶坐了很久,直到阮凝香冻得直吸鼻子,楚煜才背着她,从高高的房顶上下来。 酒香淳厚,交杯共饮。 他想醉,醉了就不必那么真切的感知心里的痛。 她想清醒,清晰的记住他每一个温柔的瞬间。 温柔终有尽头。 天亮了。 阮凝香摸着楚煜胸口的那颗痣,又在那凸起的刀疤上,拂过。 吻了吻。 小心翼翼瞒了一夜的消息,还是决定告诉他。 “皇帝封我为阮将军,命我年后出征支援小沈将军。” 楚煜搂着她的手一颤,沉默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阮凝香见到他眼角,悄然滑下的泪,她吻了下他唇角,“皇帝这么信任我,这是好事,说不定,我还能掌管军权,成就一番大作为,到时候,我身后的力量就都是你的。” 楚煜猛得将她蜷在怀里,“我们走吧,回南境,那里有天险。” “还想当上门女婿啊。”阮凝香故作轻松地打趣了句,抚摸着他的脸,“子瑜,皇帝也许现在是自顾不暇,可你真的要和我回了南境,那就相当于是造反,容妃娘娘怎么办?南境百姓怎么办?我们根本没有胜算的。” “为什么,天地这么大,却容不下一个你我!” 第143章 不用这么讨我欢心的 楚煜缩在她怀里,剧烈的恨意在胸腔里翻滚着。 “我从来所求不多,从前是愿我母妃平安,如今不过是一个你罢了。” “为什么,连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 “为什么我要生在帝皇家!” “为什么要由我来承受他们上一辈的恩怨!” “我……又做错了什么!” 楚煜脸上的表情狰狞,嚼碎了的语句从唇齿间流出,像是一把刀,恶狠狠地挖着他支离破碎的心。 却令阮凝香心疼得厉害。 “子瑜,你别这样,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是,只要心在一起,没人能将我们分开的,子瑜,我爱你,我发誓,我永永远远只爱你一个。” 阮凝香抬手帮他擦着眼泪,想抚平他眼里的戾气,“我也不在乎你娶谁,只要你这里有我的位置就好。” 楚煜抓着她的手,望着阮凝香满是泪水的眼眸。 恼怒之外,他更多的是一种……恐惧。 他曾经在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就是因为是他喜欢的,所以太子就亲手将那只猫剥皮,扔到他的床上。 他恨太子,就是从那时开始,他也是从那时开始,知道,喜欢的东西不能表现出来,不然会被太子毁掉。 所以他面上冰冷,不对任何事物产生感情。 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他就是喜欢她,视她如命。 可如今,阮凝香为什么会被突然派去北疆,他又为什么会被赐婚? 这一切不会只是巧合。 有人在背后搞鬼。 搞鬼的人会是谁? 被赐婚的对象是魏佳怡,他压根就对这个女人没什么印象。 只知道他是相爷之女,然而相爷的大女儿正是当朝太子妃。 可是,他向来和太子不和,太子为什么会突然想要拉拢他? 皇帝为何封阮凝香为阮将军? 阮凝香背后也就有一千的匪兵,说是去支援,谁会信? 到底是太子的意思? 还是皇帝的本意? 亦或者还有另一个人的参与? 然而,这些事,他都只有回到京城才能弄清。 楚煜迫不及待地想回到京城,又不想和阮凝香分开。 他紧紧将人搂在怀中,眼前这人本是个无辜的人,却因为自己,卷入皇庭的争斗中。 这一刻,楚煜是真的怕了,相比不能在一起,他更怕的是,有心人想加害于她。 怕自己护不住眼前这人。 良久后,楚煜压下心中的愤怒与纷乱,颤声道:“你们是年后出发,我……今日便回京城,你等我的消息。” “子瑜……” 楚煜捂上她的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北疆不是南境,也不是南海这群只敢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小鱼小虾,那里是真刀真枪的战场,是用无数的尸骨,堆积出来的城池,我不会让你去那里的。” 阮凝香掰开他的手,小小地奢求了一下,“我是想说,后日是冬至,这里有庙会,听说很热闹,你……你能不能陪我过完冬至再走?” 楚煜又猛地将人拉进怀里,他更咽着,“好。” 冬至之际,迎来了当地的一个庙会。 沿街摆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甚至,许多平常看不到的,今天都可以看到。 南海城七年来第一次这么热闹。 阮凝香穿着胭脂红对襟襦裙,外面披着黑色绣梅花的棉斗篷,大大的斗篷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楚煜穿着绯红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长袍,腰间束着一条黑色祥云宽边锦带。 两人一起逛了街,又爬了附近的一座山。 山上有座庙,据说那里有一棵月神树,烧香祈福,求姻缘,很是灵验。 已近晌午,冬日里的暖阳,晒得阮凝香出了一层薄汗,望着眼前还有的一大段台阶的山路,杵着腰,喘上了两口气。 楚煜递过水囊,“要不要我背你?”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才不要呢。”阮凝香抿了一口水,“子瑜,要不我们比赛,看谁先到达最上面的那棵月神树下,后到的人答应先到的一个承诺好不?” 想要承诺,应你便是,楚煜回道:“好。” 阮凝香解开身上碍事的披风,扔到了楚煜头上,她提着厚重的裙摆,直接数了“三”,话音未落,已经窜出了好几个台阶。 披风罩盖下的楚煜缓缓将披风拿了下来,望着飞驰的殷红身影。 小丫头,其实,不用这么讨我欢心的不用这么讨我欢心的。 楚煜拿着披风,一步一个台阶的走着,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心情。 山顶并不远。 阮凝香很快便爬了上去,她先甩开楚煜,并不是想要什么承诺,而是想给他一个慰藉。 她趁楚煜还没出现,给坐在那里解签的道长塞了点香火钱,叫他一会儿,按照她纸条上的说。 楚煜跟上来的时候,山风吹拂着殷红的裙摆,阮凝香站在了月神树下,双手合十,掌心夹着的是用头发编制的平安扣绳,正闭着眼睛祈福。 楚煜走过来,将披风为她披上,系好,拢了拢。 阮凝香抬着明艳的眸子,拉过他的手,他的手很长,白皙且骨节分明。 衣袖下隐藏着特制的黑色护腕。 阮凝香把用彼此头发缠绕编制的腕绳,系在了楚煜白皙的手腕上,“一缕青丝为君翦,一寸相思绕君腕。” 又伸出自己的胳膊,她的手腕上也有一个黑色的绳结。 阮凝香道:“结发绳,你一个我一个。” “好。”楚煜抿了下唇角,将人带入怀中,抚摸着她鬓角的发丝,“想要什么承诺,你说,只要不是你不要我了,其他的要求,为夫许你便是。” 阮凝香抬着眸子,凝望着少年微抿着的眉宇,伸手,温柔地为他抹平那一抹忧愁。 “我说了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人,又怎么会不要你呢,至于这个承诺,我暂时还没想好,先留着。” 两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搂在一起,阮凝香并没有刻意带着帽兜。 看到就看到吧。 她们又不知楚煜的真实身份,甚至她们都不一定认识自己。 这一刻,她想光明正大地和楚煜站在一起,享受着别人艳羡的目光。 第144章 他有点喜欢这种讨好 月神树前有一座庙堂,那里有不少求姻缘的少女们。 阮凝香道:“你等等我。” 楚煜拉住她,紧紧地将她娇小的手扣在掌心,“我们都已经成婚了,没必要再求姻缘了吧。” “哦,好像也对。”阮凝香弯着眸子道,“那我求别的吧。” 楚煜盯着她的手在自己手中脱离,阮凝香提着殷红的裙摆,迈过庙堂的门槛,拿了抽签的竹筒跪了下来。 诚心默念,轻轻摇晃,一根竹签掉落下来。 阮凝香刚想要捡起来的时候,楚煜已经先她一步捡了起来。 竹签上是数字编号,还写着一个中签。 中签,什么意思? 阮凝香看到他眼里变化的神情,本来她是想先一步换个上上签的,竹签都被她藏在了衣袖里。 如今换不成了。 楚煜捏着竹签的手指泛了白,眼里闪过灰暗的光,“命由天定,后天也可改命。” 阮凝香噗嗤一笑,“中签,也没那么坏吧,走啦,去听一听,大师怎么说,万一我们能窥探天机,岂不就应了你这句,后天也可改命。” 阮凝香在他手里拿过那个竹签,把竹签给了那个穿着深灰道袍的中年道长。 那道长低头看了眼签号,又抬头打量着二人,阮凝香给他使了个眼色。 道长掏出阮凝香塞过的签文纸条,又盯着看了好一阵儿,看得阮凝香心口一紧,才捋着山羊胡,慢悠悠地开口。 “两情眷念三生伴,千里姻缘一线牵,二位乃是天赐的好姻缘啊。”道长又叹了口气,“不过么,……这是个中签,说明你们中间,感情会经历一些坎坷,才方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哈哈,那个说得挺准,挺准。”阮凝香尴尬地扯着笑,小心地打量了一下楚煜,拉着人走,“我们有三生情缘,有点坎坷也正常。” “嗯,夫人说得对。”楚煜眼里漾着温柔。 山上有卖小吃的,还有一处供人们休息观景的八角楼。 外面风大,楚煜叫阮凝香在里面等他。 他去买了一些小吃,顺便将那个签文要了回来。 那个签文上的字,是阮凝香的字,刚刚道长解签时,他扫见了上面的错别字。 楚煜心中酸涩,将签文贴着衣服收了起来。 八角楼有两层,楚煜给了其他人一些钱,二层里,就他们两个人。 一面的窗子开着,遥遥望去,眼底一片蔚蓝的大海,还有依稀可见的船只。 阮凝香吃着绿豆糕,楚煜帮她擦了擦嘴角的残渣。 时间静谧流淌,夕阳在山头落下。 海面映照出赤红的掠影,随着海风浪潮而浮动。 山上的人陆续离开。 晚间的山风逐渐转大,楚煜帮阮凝香带上帽兜,回到瑜府的时候,天已经入夜。 明日,楚煜便会上路,苏禾已经帮忙收拾了行囊,阮凝香不放心,又检查了一遍,塞了两件衣服。 楚煜撑着脑袋倒在床上,盯着像个小媳妇似的阮凝香,帮他整理着上路用的东西,心里被熨烫得暖烘烘的。 “其实,不用太多,缺什么,路上买就行。” “银子要带足,衣服也要带够,又不沉。”阮凝香又叠了一件衣服,放了进去。 “好吧。” 楚煜一双手,不老实地探了过来,阮凝香穿的是绯红的里衣,楚煜的手探过阮凝香的腰身,攀附在脊背,寻着绳子轻轻一扯。 阮凝香感觉胸前空荡荡的一凉,就听楚煜说,“那就把这个也带上。” 楚煜手里拿着她刚刚穿在身上的红色肚兜。 阮凝香伸手抢了个空,便嗔怪道:“你不怕别人把你当成变态么?” “谁会说?”楚煜将肚兜丢到了那一堆的衣服上,顺势将人压倒,嘴角微扬,“我总得带夫人的信物,慰藉这孤枕难眠漫漫长夜吧。” “那也不必是这个。” 阮凝香翻身刚坐起来,楚煜的手又是一勾,阮凝香整个上身彻底凉嗖嗖了。 楚煜双手枕在脑后,眼尾荡出几分坏笑,就被阮凝香拿在手中的红肚兜罩住了脸。 下一瞬,阮凝香熄了灯,屋里陷入了黑暗。 楚煜躺着没动,忽地呼吸一凜,柔软温凉的小手,绕了过来。 “夫人今晚这么主动,不会是想又要……嗞……” 楚煜掀开脸上的肚兜,漆黑的夜里刚寻到一抹身影,忽地身下一凉,楚煜又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被突如其来的一吻,弄得心神荡漾。 调情的话,瞬间被席卷的情欲淹没。 小丫头,其实不用这样刻意讨好他的。 嗞…… 不过,他有点喜欢这种讨好。 渐渐地,眉宇间舒展,所有的一切,归于原始的感官。 屋里的炭火滋滋啦啦地燃到尽头,炙热的温度被窗外的寒风裹胁,天边的红日又扫进一抹暖阳。 两人一起用了饭后,穿着斗篷的阮凝香送他到了北城门。 艾草背着大大的行囊,里面全都是阮凝香为楚煜收拾的东西。 楚煜帮阮凝香紧了紧披风,幽深的眸子漾着温柔的浅笑,“天太冷了,我虽不在,你也别回军营了,在府上,有苏禾照顾你,有什么事,你也可以找福伯。” “嗯。”阮凝香笑着说,“相公放心,我会守着咱们的小家。” 楚煜压下心里的不舍,指腹轻抚她唇瓣上的笑痕,“等我好消息。” “嗯。”阮凝香乖巧地应着。 楚煜缓缓缩回手指,转身上了马车,“天寒地冻,回去吧。” “嗯。” 阮凝香笑着朝着楚煜摆了摆手,马车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那一刻,眼眶里蓄着的泪瞬间落了下来。 楚煜想尽快回到京城,艾草架着马车,在下一个城镇的时候,两人便换了马匹,一路快马加鞭,彻夜赶路。 大年二十三,小年夜,赶在宵禁前,楚煜入了皇宫。 楚煜跪在了永安殿外殿,从晚上等到早上,从阴天,等来了鹅毛大雪。 直到天亮,皇帝用过早膳,准备上朝时,有个小太监,悄悄地和皇帝说,“陛下,煜王回来了,人在永安殿偏殿跪了一个晚上。 “一晚?”坐着龙辇的皇帝望着天空飘落的大雪,“怎么没人通报?” “和宁妃通报了,宁妃说,陛下喝了药,睡得沉,一时没叫醒,便让奴才们叫煜王先回去,有事白日陛下醒了再说。只是,煜王依旧跪着,好像有什么急事。” “急事?”皇帝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这么急着回来,能有什么好事了!” 第145章 娶,但是要作为交易 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而是派人将他身上披着的那件狐裘,命人送了过去,便先去了早朝。 退朝已经是晌午,楚煜依旧跪在永安殿偏殿门口,他周边被大雪包裹,那个小太监打着伞,手里拿着那件狐裘,守在一旁。 皇帝扶着老太监的胳膊,走过来,扫了一眼,脸色苍白,随时会晕倒过去的儿子,厉声道:“跟我进屋!” 楚煜想起来,发现双腿早已冻得僵住,一下没起来,差一点摔倒,被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地搀扶住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的体会到,寒风灌入肺腑,被冰冷一点点吞噬掉的感觉。 原来,那日阮凝香说的冷,便是这种滋味。 楚煜被扶着,迈着麻木的毫无知觉的双腿,艰难地走进偏殿。 皇帝瞧着他这副模样,气就隐隐窜了上来,叫他坐下来,又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熬了一份姜汤。 楚煜缓和了会儿,揉了揉腿,又跪了下来。 还未开口,皇帝先怒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年来,你和诏安县主之间苟且的事么?你是我儿子,我舍不得拿你怎么样,可她,我随时可以让她死在战场上!” 楚煜双目赤红,直视着高位上的皇帝,“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既没策反之心,也没策反的能力,我更是无权无势,父亲是当真忌惮我,还是对当年没有杀死我们母子俩,一直在耿耿于怀?!” 当年之事,是忌讳,皇帝的脸色瞬间如暴雨将至。 一旁伺候的老太监吓得忙跪了下来,“九皇子只是一时的气话,皇上莫要当真。” “父皇只知南海半梦被禁除,可您知这里面的凶险么,我和诏安郡主又都经历过什么。” 暗哑的声线犹如殿外的飞雪般阴冷,楚煜僵掉的手指,一点点地解开腰带,褪去罩在上身的衣衫,露出腰腹间的一道白痕的刀疤。 他指着那道疤痕,任由着血腥苦涩的过往漫卷着胸腔。 “我被东岛人围攻的时候,是诏安县主舍命相护。我身受重伤,掉入大海的时候,也是诏安县主,不顾一切地跳下海,将我救上岸。” “不然,父皇恐怕连我的尸首在哪,都找不到。” 依坐在龙榻上的皇帝,搭在扶手上的手,明显地收紧一瞬。 楚煜还在颤抖着声音,说:“她把我救上来,我昏迷了两日,醒来时看到的便是满身伤痕,发着高烧的弱女子,一遍遍地央求我别死,别丢下她…… “父皇,我是人,我也有心,我这里是热的,我做不到无动于衷。” “父皇,她就是一个有点善良,又有点蠢的小女子而已,她的存在,不仅威胁不到任何人的利益,还会安抚南境的人心,父皇又何必处处为难她呢。” 殿内生着碳火,温度依旧很低。 楚煜赤裸的上身被冻得通红,他手抵着唇,一声接连一声的咳嗦。 皇上垂着脑袋,脸色一直沉沉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这里,没说话。 而是他身边的老太监,命令一旁的小太监,“还不快把披风给煜王披上,小心冻坏了身子。” 小太监拿着披风小跑着上前,披风是黑狐裘做的,是皇帝经常披的那件。 楚煜知道,他今日特意用的苦肉计,还是有些效果。 只是,他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他父皇依旧没开口。 楚煜也知道,他父皇不会因为对他的这点怜悯之心,而轻易地改变想法。 如今阮凝香成了他的软肋,他唯一的退路被封死,他别无选择。 娶,但是要作为交易。 他努力忍住咳,再次跪趴在地上,“父皇让我娶谁,我娶便是,还请父皇看在诏安县主救过孩儿一命的份上,善待于她。” 楚煜故意将孩儿一词咬得极重,不管是利用皇帝对他仅有的一点父子之情,还有对他的那份愧疚之心,他都希望,能保住阮凝香的一命。 高高在上的皇帝,凝着眉,浑浊的眼里,闪动着一丝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良久,他道:“既然回来了,就去看看你母妃吧,一年没见了,她也该想你了,剩下的等你病好了,再说。” 楚煜穿好衣服,紧了紧身上的狐裘,从这里退了出去。 他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保住阮凝香一命,其他的,他暂时无能为力。 不过,还有另一件事,是他怀疑的。 他和太子向来水火不容,他又无权无势,太子为何会突然拉拢他? 楚煜去了一趟冷宫,看了他母妃,他母妃依旧是老样子,而且,她还并不知道,他被赐婚之事,和阮凝香被调到北疆上任的消息。 楚煜瞒着她,只说阮凝香暂时还回不来。 便又从宫里出来,匆匆地派人打听一些消息。 据说是,相爷在年初的时候,便向皇后提过此婚事,太子也没有的反对。 楚煜才明白过来,为何他在南海境内这么久,都没有留意到有太子的人,原来不是身份证限制了他们。 而是,他在来到南海这一刻,恐怕就已经成了人家盯上的一颗棋子。 阮凝香的危险,恐怕也不是来自于皇帝,而是太子。 太子和六皇子之间内斗,太子以联姻的方式拉拢了他。 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回头六皇子便把阮凝香拉到了他那边去。 楚煜气恨自己的无能。 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像现在一样,想反了这个破世道! 可他没兵,亦没权。 皇帝让他养好了病在谈,楚煜便每日惯着药。 三日后,楚煜再次进宫,皇帝依旧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给了他一个金色的令牌,上面是阮字。 楚煜瞬间明白过来,他跪在地上谢了恩。 如今,已经年底,他从皇宫出来,便让艾草带个金牌和事先就已经写好的信,快马加鞭,务必在阮凝香出发前送去了南海城。 艾草大年夜顶着风雪都在赶路,终于在大年初八,勉强赶了回来。 楚煜送来的信里,有阿珂的联系地址,有一张十万的银票,还有一份是楚煜提的关于北疆守城的方案,叫她做个谋士,万不可上战场杀敌。 总之,对她叮嘱了很多。 字里行间透着的全是担忧和不安。 还有一个御赐的令牌,是楚煜为她求来的保命符。 其实,她知道的,在宣布圣旨那一刻,北疆之行,她就已经躲不掉了。 这是她的命运线,兜兜转转一圈,依旧按照原著进行着。 不过,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感情线变了。 这一世,她只喜欢楚煜,就算又把她变相地推到了六皇子面前,她也不会变心的! 阮凝香将那张分析图和令牌小心地收了起来。 第146章 妇人之仁,鼠目寸光! 楚煜送来的信,其实还有一封福伯的,福伯懂医,楚煜叫福伯跟在她身边。 福伯年岁大了,又是一直跟在楚煜身边的亲信,阮凝香本不想让福伯跟着,可福伯执意要去,说,只有这样煜儿才无后顾之忧。 阮凝香没办法,只能让福伯跟着,让楚煜安心。 正月初十,阮凝香整装待发。 赵阔将军,新任的县令,还有学堂那些被救下来的孩子们,都前来送行。 就连刘婉婷也来了,诏安县主并没有将他父亲有可能和东岛人暗中有勾结之事上报,她父亲也全是保住了最后的名声。 刘婉婷对阮凝香便也没了敌意,而且她佩服诏安县主的时候,还心疼她。 刘婉婷自小在云州长大,云州就在北疆境内,她对那边比较熟悉。 她也不懂,为什么朝廷会让一个女娃娃去那么苦的地方打仗。 难不成皇帝老眼昏花,竟忘了诏安县主是女的了? 刘婉婷亲手做了两样小点心,让她带在路上吃,刚走上前,就在人群中,瞧见了那个她寻找了好久,也没打听到的洛白。 刘婉婷激动地朝他跑了过去,“洛白。” 艾草垂了垂眸子,“刘小姐,我们之间并不认识。” “可我们见过面。”刘婉婷瞧见他清瘦苍白的脸色时,高兴的心情一扫而光,“你也要去北疆么?” 艾草没有回答。 刘婉婷看向了诏安县主,将糕点塞到她手里,“我能不能用这个,跟你换他,他都病了,就别让他去了吧。” 阮凝香敏感地瞧出什么来,艾草是楚煜的贴身暗卫,本来也不会跟他们去。 她欣然地点了点头。 “县主。”艾草急道。 “你先养病,病好了,帮我去京城办件事。” 阮凝香将一封写给楚煜的信,塞到了艾草手里,又把三只猫委托给他,叫他日后,也带给楚煜。 一直没有什么太多交集的赵阔将军,也上前安慰了几句,还给了她一封信,“北疆的军队里有我一个哥们,名叫秦胜,诏安县主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找他帮忙。” 阮凝香道了声谢。 那个半大黑小子王焕生,踌躇了半天,也走上前,“县主,我想跟你一起去北疆。” 小男孩顾维,最近被他爹娘养得白里透红,顾维拉了拉阮凝香的手,“如果不是我太小了,我也和姐姐去北疆,建功立业。” 阮凝香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建功立业,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 “那我就考状元,当宰相,到时就把姐姐从北疆接回来。” “那姐姐可就等你喽。”阮凝香又将目光对向了王焕生,“你可知去北疆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就算是要上战场,那也比在岛上过得坦然。”王焕生目光坚毅。 “好,那我就成全你,正式成为我阮家军的一份子。” 皇帝在西北军,派了两个将军过来接应他们的人,分别是李瑞将军和他的副将周亮。 等候了半天的李瑞将军,有点不耐烦地看了眼天色,道:“诏安县主,时间不早了,还是早点起程得好。” 这次出征,身边没有了楚煜。 阮凝香需要依靠自己。 这期间,阮凝香叫阿玥和小武,准备了充足的粮草物资。 路途遥远,北疆条件苦寒,阮凝香能感觉到她的匪兵情绪并不高。 大家都知道北疆不是南海,去了那里,就等于去了九死一生的前线。 皇帝亲旨,阮凝香也没办法,这群兄弟跟着她,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为他们负责,和善待他们。 好在背后有楚煜这颗摇钱树和朝廷拨下来的军饷。 阮凝香置办东西,一点都不手软,生怕落下什么,一再叮咛嘱咐,将她能想到的东西,通通都带着。 光辎重就拉了足足有三十辆马车。 为此,阮凝香还和接应她的将军李瑞塞了银钱,一路相伴,阮凝香想叫他日后多多关照。 却不想李瑞将军掂着手中的一张银票,“诏安县主看来在这南海城一年,没少捞财。” 捞那也不是她捞的,是楚煜捞的,她知道的光梁师爷,那里收刮出来的就不少。 还有他和东岛人做了几个月的如梦的交易,楚煜也从中盈利了不少。 她还知道楚煜其实还有不少私产,在福伯名下。 只是李瑞将军这话说得丝毫没避嫌。 叫阮凝香一时尴尬不已,同时她也觉察出来,这个来接应他的将军,话里带刺,恐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于是,阮凝香忍着想把银钱拿回来的份上,道:“李瑞将军哪里话,我一个诏安县主,还是有些俸禄在身,而且,前不久皇帝封我为阮将军,也给了些赏赐的。” 阮凝香可以提起皇帝亲封之事,暗戳戳地怼了李瑞将军两句,李瑞收起了银钱,还算识趣。 隆冬已至,寒风呼啸着灌入马车,阮凝香坐着马车里,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然而外面她的一群兄弟们,却在寒风里艰难地步行。 阮凝香尽量不急着赶路,遇到驿站的时候,让大家一起挤在屋里暖和暖和,睡个好觉。 却不想半夜有好几个兵,商量着要逃跑,被李瑞将军的副将发现,扒光了上衣,绑在一起。 并叫醒了,刚入睡不久的一千匪兵,那三个逃跑的兵,挨了戒鞭的惩罚,并严厉地威胁道:“下次再发现有逃兵,格杀勿论,并且以每五人一组,五人互相监督,只要有一人叛逃,其他四人将变会连带着受到惩罚。” 本就一身怨气的匪兵们,怨气更重了。 阿玥偷偷让王焕生去叫阮凝香。 阮凝香被敲门声吵醒,她披着斗篷走出来,外面远处被火把照得亮如白昼。 “怎么了?” “李将军在……在惩罚我们的兵,逃兵。”王焕生一着急,说话有些结巴。 听到逃兵,阮凝香忙得穿好衣服,跑了过去,就瞧见那几个被扒光上衣,身上落满血糊糊的鞭痕,又被冻得快晕过去的兵。 阮凝香瘾着怒火,阴沉道:“李瑞将军这是何意?” “抓了几个逃兵,行军法。”杵在一旁的李瑞道。 “那这也是我的兵吧。”阮凝香道,“就算是要惩罚,李将军是不是也要经过我的同意,你这样越俎代庖,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李瑞扫了一眼,阮凝香身边的黑小子,“诏安县主一个女人,我怎好深夜去敲房门。不过是惩罚几个小小的逃兵,在我们军营有的是办法。” 阮凝香打断他道:“不劳烦李将军了,阿玥、小武,把人放下来。再把请福伯过来,别出了人命。” “慢着。”阿玥刚要上前,李瑞又道,“国有国法,军有军归,诏安县主这么宠着你的兵,这要是将来去了北疆,就他们这些,还不得个个都当临阵退缩的逃兵?” 阮凝香心思沉了一阵,她不得不承认李瑞说得有理,这才刚出发而已,就有逃兵,不处理只会影响军心,日后,她更难管理。 可是,阮凝香看着被惩罚得奄奄一息的几个人,以及一群站成排,怒火中烧的匪兵么,恐怕,由着李瑞将军这般强行压着,早晚也会出事。 阮凝香有些烦躁,突然凶了句,“我说了把人放下来,你们俩还杵着干嘛?” “不到天亮,不准放!” “李将军,这是我的兵。”阮凝香迈了两步,直接站在了比她高了半头的李将军面前,强调道,“皇帝派你过来,是接应,不是接管!” “你!”李瑞将军气结,指着她道,“妇人之仁,鼠目寸光!” 第147章 肚子疼得厉害 阮凝香回屋后,把阿玥和小武叫了过来,她询问了一下情况,逃跑的那几个兵,是之前屠三的手下。 当初在搜查半梦,阿玥他们带的都是他们自己阮大当家的人,大家都守着老当家的规矩,管理起来并不难。 而这些来自于屠三手底下,和其他山寨的兵,就相对散漫一些。 阿玥一直都没有给他们安排过什么重要的事。 他们这群散兵有吃有住,还有军饷拿,自然相对安分,也没闹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今知道要去北疆战场,便待不住了,几个人串通好,夜里逃跑,只是没想到会被李瑞将军的副将发现。 “这几个逃跑的匪兵,都是已经没了家人的人,就算被发现了,也不怕牵连家人。”一旁的小武道,“其实,今晚李将军的惩罚的手段有些过了,但这也不为是一个法子。” 阮凝香知道,自己这种只一味对他们好的方法,行不通。 可她又不想只以强威,让人屈服。 她想了一下,既然李瑞将军已经先一步,出头做了恶人,那她何不利用这个机会,恩威并施? 阮凝香随即出台了政策。 就像李瑞将军所说,五人一组,互相牵制。 她又在军规上,立了严令,不守军规者,无论是谁,都严惩不贷! 这是军威! 又在待遇上找平衡。 甚至不惜和李瑞将军撕破脸,西北之行,依旧我行我素,没有太急着赶路,能落脚,尽量落脚休息。 在严寒的环境下,西北之行,一转眼已经过了一个多月,踏进北疆境地,越走越荒凉。 断断续续地走了六天的路,愣是连个村庄都没看见。 又遇见大雪阻路,天寒地冻,就连安营扎寨,都是先用火堆将冻得硬邦邦的地方烤化。 雪地里,架起了几十个营帐。 阮凝香紧了紧棉斗篷,和苏禾,福伯一起从马车里下来。 北风夹杂着大雪,打在脸上,睁不开眼睛,阮凝香压低帽檐,踩着脚下没入脚脖深的积雪,赶紧钻进了营帐。 营帐被风吹得呼呼地摇晃,中间被挖出一个大坑,里面燃着火堆。 火堆下面埋着土豆和红薯,上面架着水壶,水壶里盛的是积雪。 阿玥拿了刚刚烤好的羊腿过来,“这边的天气,太恶劣了,这雪感觉刚小了一点,这会儿又大了,估计晚上还不一定得下多厚呢。” 阮凝香跺了跺鹿皮靴上的积雪,就着火,烤着冻僵掉的手指,暖和了一些,问:“兄弟们都安顿好了么?” “安顿好了,还多亏了小姐细心,让我们带了这么多的全羊和干粮,不然这场大雪下下来,我们还真的饿肚子了。” 阿玥坐下来,将羊腿切了切,分给了大家。 阮凝香裹着被子,拿着一块羊肉咀嚼,又喝了口酒,暖了暖身子。 “这雪下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我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没地方补给物资,下一个镇子,还不知道在哪,能省的时候,还是先省一点。” “嗯。”阿玥拨了拨火堆,将下面已经熟了的土豆,挑了出来,“我一会儿让小武盘算一下,剩下的物资,还够几日的量。” 这一场雪,下了三天还未见停。 那两位将军,又找到了阮凝香,对着人又是一顿责怪,怪她路上耽搁,不然这个时候,早就该到了燕回城。 阮凝香身体不是很舒服,裹着被子,依偎在干草编制的垫子上,见到来人坐直了身子。 帐篷里不抵寒,冷得透骨。 阮凝香依旧裹着被子道:“两位将军这么晚过来,又有何事。” “何事?诏安县主一路耽搁,眼看快到了,如今又被大雪封路。”李瑞将军一顿斥责。 “这里没有什么诏安县主,李瑞将军还请改一改你的称呼,请叫我阮将军。”阮凝香强调道。 “既然是阮将军,更是要有个将军的样子。”李瑞瞧着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的女人,露出秀气的小脸,冻得苍白,“你说你一个女娃子,找个男人回家生孩子去得了,在男人堆里逞什么能!” 是她逞能么? 阮凝香没好气地怼了句,“那还请李将军给皇帝上道折子,改日,我若是能顺利成亲了,定然给李将军送喜贴,好生感谢。” “你……”李瑞气得伸手指着她,心里暗骂,山匪丫头,狗屁不懂。 “阮将军别气。”那个副将周亮,拉了拉李将军,又对阮凝香道,“我们李将军也是心疼你一个女娃娃而已,县主何不把你的兵,交给我们带,县主就做个名义上的将军就好了,何必,处处操这份闲心。” 阮凝香抬眼深看了他一下,长得黑不溜秋,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二个梁师爷。 总之想打她兵的主意,没门。 不过,这会阮凝香不舒服,懒得和他们周旋,直接裹着被子,又倒回了干草垛上,“天太晚了,两位将军留在我一个女人的营帐,传出什么可不好。” 李瑞将军活了近四十年,他就没见过,哪家女子像她这般,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气的掀开帘子离开了这里。 苏禾拎着盛着积雪的水壶走进来,“县主你的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 “气的,没事。” 阮凝香按着肚子,喝了两口微黄的水,便又裹着被子昏昏沉沉地躺下了。 后半夜,这种感觉猛然加重。 她的月事,虽然还是有些不准,但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疼得仿佛吃了无味茶一般,搅着。 又一层一层地往下坠着疼。 阮凝香已经疼得身上全是冰冷的汗,连说话的没有力气都快没了。 咬牙强撑着要晕过去的感觉,拽了拽身旁的苏禾,苏禾醒了过来。 阮凝香道:“帮我拿个月事带。” 苏禾闻到了血腥气,忙得翻出带着的行囊。 帐篷里,就她们两个人,阮凝香没什么避讳,勉强将自己收拾干净。 苏禾看到那一片污血时,略略闪过疑虑。 后半夜,阮凝香裹着被子,缓缓地晕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她依旧躺在干草上,帐篷里,萦绕着熟悉的药味。 “苏禾。” 阮凝香看到苏禾微红的眼眶,是明显哭过的。 军营里可都是男人,还有些暗地里不受她管理的匪兵。 阮凝香心口猛地一凛,想坐起来,眼前阵阵发黑,一下没起来,便又坐着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么?” “没有,是炭炉熏了眼睛而已。””苏禾摇了摇头,往架着的火堆里又添了两根木材,木柴染了积雪,燃烧着的时候,冒着些青烟,眼泪便又熏地流了下来。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阮凝香缓了会儿,缓缓站了起来,小腹还是隐隐地疼。 她苦笑了下,“现在什么时辰?我睡了多久?” “县主只睡了一会儿,现在才天亮,福伯给县主开了些调理身子的药,我去给你端过来。” 第148章 子瑜,我们的孩子没了 雪停了,几日不见的阳光明晃晃地撒了一地,外面的积雪被清理出来一条路。 阮凝香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行程。 她主动喝了药,便要上路。 “县主身子太虚了,福伯说最少要卧床休息三日。”苏禾阻止道。 “我哪有那么娇弱。” 阮凝香一站起来,眼前便是阵阵眩晕,她在想她这是低血糖了么。 苏禾扶着她,“县主不能总是走动。” 阮凝香瞧见苏禾又渐渐红起来的眼睛,以及她面上那份凝重的神情。 “苏禾,你和我说实话,我到底怎么了?”阮凝香盯着她躲避的眼睛。 苏禾声音很小地回道:“最近一直赶路,县主没休息好,身子有些虚而已。” 是么? 以前,她也这样赶过路,甚至染过风寒,也没像现在这样,连站起来都费劲。 不对。 这月事不正常。 阮凝香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那个念头在脑海里不断放大。 她咬了咬苍白的唇角,“你把福伯给我请过来。” “去啊!” 片刻后,福伯出现。 阮凝香直接问出心里那个可怕的声音。 “福伯,我……是不是怀孕,又流产了?” 虚弱的声音带了一丝更咽,她想听到一些否定她的声音。 可她却在福伯沉痛,欲言又止的神情上,更加确认了自己的猜疑。 她狠狠地攥着手心,指甲陷入皮肉中,忍着痛道:“不许告诉子瑜!” “县主……”福伯犹豫道。 “福伯!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命运注定他是留不住的。”阮凝香挪过来,拉着福伯的袖子,“求你了,福伯,别告诉子瑜,别让他担心。” 福伯深叹了声,“不告诉,日后你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光明正大的拥有。” 光明正大的拥有? 阮凝香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以前的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孩子的存在。 如今,这个孩子,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她的世界。 她的孩子。 她和子瑜的孩子。 福伯叹了口气,叫苏禾一起退了出去。 苏禾不放心,福伯道:“叫她一个人待会吧。” 空荡荡的营帐,四处透风,燃着的木柴,火苗狰狞,依旧驱赶不走半分冷意。 阮凝香蜷缩着身子,头埋在膝间,穿书以来,从未有过的迷茫。 她的孩子,她甚至都没有感到喜悦,便没了。 他和子瑜之间还会有下一个孩子么? 就算是,即使有了,她也没有能力护住他吧。 阮凝香第一次感觉到了,命运的不公。 第一次产生了想要为自己努力拼一把的冲动。 可前路茫茫,她又能做些什么? 她想子瑜,她想趴在她怀里痛哭,她想让他安慰。 可是,子瑜呢。 远在他乡的他,是不是正在筹备着婚礼。 子瑜,我们的孩子没了。 阮凝香一个人蒙在被子里无声地落着泪。 天晴了,还迟迟不上路,李瑞将军坐不住,又去找诏安县主要个说法。 被半大黑小子王焕生拦住在了帐篷外,王焕生笨嘴笨舌的,除了不准进,半天也没吐出其他的两个字来。 李瑞将军等的不耐烦,苏禾端着晚饭走过来,“县主病了,就是被你们这两个大男人气病的,如今还来,你们到底有没有人性!” “病了?明明昨晚还好好的。”李瑞将军扯着嗓子故意大声喊道,“我看你们就是想拖延,左拖右拖的,这事还能拖黄了不成。” 阮凝香蒙着被子,捂着耳朵,不想听,也不想去想什么破支援的事,她就想这么缩在小小的被子里,什么也不去想。 苏禾掀着帘子,走进来,“县主,起来先喝点粥吧。” 阮凝香没动。 苏禾放下碗,轻轻地掀开一截被子,看到了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县主,多少吃点,这是福伯亲自熬的药膳。” 慢慢的阮凝香从被子里钻出来,粥已经不烫了,她乖乖地把一碗喝完,又缩回了被子里。 苏禾塞了个暖手炉到了被子里。 阮凝香一把抱住了苏禾,更咽道:“苏禾,我真的好难受。” 她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走。 苏禾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难受就哭出来。” 阮凝香趴在她的肩头。 苏禾话不多,有点像洛清漓,处处体贴温柔。 阮凝香把她当亲人,心里一委屈,便放声哭了出来,直到哭累了,才又倒回了被子里。 外面的风,永远吹不完似的,吼吼地叫着。 黑蒙蒙的夜里,惨淡的月光,撒在厚厚的积雪上,映着一层莹白。 李瑞将军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夜里跑了好几次的外面。 刚褪下裤子,便听到了狼叫声,吓得他赶紧又将裤子,提了起来,往回跑。 啪的一声。 不知道拌倒了积雪下的什么,还没反应过来,猛得就被倒立着吊在了一棵大树上。 夜里风大,远处的营帐里只有亮着的篝火的影子。 李瑞将军喊破了喉咙,喊哑了嗓子,最后冻得没力气喊了,也没人听见。 直到天亮,有当兵跑过来大解,才发现被倒挂着的人。 “哎呦,这不是,我们的李将军么?怎么还跑到树上凉快去了。” 李瑞想要开口,嘴巴僵掉了,半天楞没说出话来。 “兄弟们,过来看看这人是谁啊?” 那个当兵的一嚷嚷,喊了一群看热闹的人过来。 “啊呦,这不是李将军么?” 闻声,周亮也赶了过来,“李将军?还不赶紧把人放下来!” 很快人被放了下来,李瑞将军风吹一晚,像是被风干的腊肉,冻得没了知觉。 刚一落地,裤子哗啦的一下,掉到了脚脖子处。 昨晚,他着急,还没来得急系好裤腰带。 此刻的他,下半身光溜溜的暴露在一众匪兵面前。 里子面子全都丢没了,李瑞将军气的脸色惨白。 被周亮将军背着回到了营帐。 过来好半天,裹着被子捧着热水的李瑞将军,才缓过一口气来。 命令周亮严查,到底是谁半夜陷害他! 周亮为难道:“这里都是匪兵,恐怕查也查不出来什么。” 昨晚明显就是报复。 这口气,他咽不下去,裹着被子,气冲冲地去找诏安县主。 又被外面看守的黑小子拦了下来。 “滚开!”李瑞将军打了个喷嚏道。 第149章 是他自己扼杀了他的骨肉 “李瑞将军病了,不在自己的营帐待着,过来又有何事?”阿玥听到动静,走过来。 李瑞将军没理他,直接推开他们,毫不避讳地进了营帐。 冲着阮凝香就开始质问,“诏安县主就是这么管理你的兵的?” 阮凝香坐在草垛上,喝着米粥,慢悠悠地抬了下眼皮,“对不起,我听不懂李将军在说什么。” “你的兵,昨天晚上在树林里,下狼套谋害我。” 李瑞将军脸色铁青,手里拿着昨晚吊着他的那根粗麻绳,丢到了阮凝香面前。 阮凝香扫了一眼那根绳子,阿玥跟过来,故意将今早之事,声色并茂地又说了一遍。 阮凝香看了眼粥,没了食物,将碗筷递给了一旁的苏禾,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道:“李将军一口一个我的兵谋害你,请问,拉屎的地方是你自己选的吧,狼套是你自己踩的吧,自己倒霉,怨得了谁?” “我查看过了,这绳子是捆绑物资用的。”李瑞将军揉了揉鼻子,“就是你的兵故意陷害我。” “一根绳子,最多也只能说明我的兵警惕性高,在四周下了狼套,来保护大家,就这你也要我整治,是不是有点太牵强了。”阮凝香依着草垫子,抱着暖手炉,声音虚虚的,没什么力气。 李瑞将军气冲冲道:“我昨晚突然闹肚子,定是你们的人在饭菜里动了什么手脚。” “那李将军又觉得会是谁?” “你……阿嚏。”李瑞猛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后边的话被断了。 “李将军病了就去看病,别把病气过给我,小心,再耽搁了上路。”阮凝香懒懒地睨了他一眼。 李瑞见她这副模样,知道她这是有心庇护,自己反而跑过来,让她羞辱了一番。 又气得打着喷嚏,揉着鼻子走了。 阿玥拿过那根绳子,检查了一番,“这绳子上的扣结,不像是一般人会打的,要不要查一查。” “你觉得谁和李将军有仇,会这样整他?”阮凝香道。 “你是说当初被李将军惩罚的那几个匪兵?”阿玥疑惑道。 “八九不离十,李将军心里自然也是清楚,他不过是没有证据,才来找我。不过,你还是去暗中警告那几个人一声,敲了警钟,这次我不想计较,下次绝不轻饶!” 阮凝香自己心情也不好,并没有什么心思去深管这件事,吩咐完阿玥,自己便又躺下歇息了。 李将军被冻了一晚上,彻底病倒了,再也没催促过上路。 没人打扰,阮凝香也好好地休息了好几日。 福伯的消息,在发现阮凝香流产时,便已经派人送了信回去。 楚煜收到信时,京城的天已经暖和了起来。 他以为是阮凝香派人送来了书信。 怀着兴奋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打开,然而看清信的内容,楚煜整个人像被人一脚狠狠地踹入了万丈深渊。 那个踹了他一脚的人,是他自己。 报应么,两次无味茶。 是他自己扼杀了他的骨肉。 楚煜瘫在冰冷的地上,似笑非笑地发出野兽的呜咽。 雪球仿佛感受到主人的伤感,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跑过来,在他身边喵喵地叫着。 楚煜死寂一般的目光,缓缓地落在雪球身上。 过往的点滴,慢慢浮现脑海。 那张因为看到刚出生的小猫宝宝,而急着跟他分享喜悦的笑脸,又因为小猫的死,而悲伤难过的神情。 如今,自己的孩子没了,她又该是怎样的难过。 无边的懊悔化作了血刀子,一刀一刀地搅着他的心窝子,撕裂着心脏。 阿香,对不起。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的孩子。 “主子。”艾草敲了敲门。 “滚!” 他自作自受。 他活该被报应。 可是阿香呢,她做错了什么,她知道的时候,又该有多难过。 楚煜一直沉浸在伤心,自责中,整个人不吃不喝,浑浑噩噩地发起了高烧。 一病不起。 数日后,皇帝派了御医过来每日照看。 紧闭着的房门被推开,灰蒙蒙的房间,扫进一道光亮。 缩在被子里的楚煜,刚想骂人,就听到进来人的说话声。 “听说九弟病了,今日有空过来探望一圈,怎么病得这样严重,这么久还没好。” 楚煜看到来人是太子殿下,身旁还跟着个大太监,他勉强从混沌中,抽回一丝理智。 将手里攥着的红色肚兜掖在了枕头下面,扶着床榻坐了起来,“太子殿下来了,怎么没叫人通报一声。” 太子就是想看看他是真病,还是假病,才没让人通报。 不过,这会儿看到他,满脸病态,胡子拉碴瘦了一圈的憔悴样子,原来还真是病了。 大太监搬来了个椅子,太子坐下来,道:“是不是你们这里的下人用着不趁手,要我在宫里派几个过来,大婚在即,别因为小小的风寒,耽误了正事。” “太子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清净有利于养病。”楚煜掩唇闷声咳了几下,“我这身子,也是因为在南海时,受伤,伤及了肺腑,如今天一凉,便……咳咳,估计我这身子骨要废了。” “九弟说的哪里话,你还这么年轻,那点小伤,好好调理调理,很快就养回来了。”太子道,“我从宫里带了几块乌龙骨,给九弟调理身子。” 楚煜需要太子的力量,来为自己铺路,他只能压下心中厌恶,维持面子上的客气,“太子殿下有心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对了,佳怡也来了,你们俩好好聊一聊,太医说,心情好些,有利于九弟病情恢复。” 太子并没有多待,叫门外的魏佳怡进来,他便称有事,先走了。 楚煜瞥了一眼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以前他对魏佳怡只是没有什么印象,现在他看这个女人,满眼都是膈应。 太子不在,楚煜连面子上的那一点客气,都懒得维持。 他依靠在床头,冷冰冰地说:“这里是男子的卧房,三小姐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太合适。” “煜王殿下见外了,你我都快成亲了,我来关心我未来的夫君,乃是人之常情。” 魏佳怡面上带着浅盈盈的笑意,余光落在楚煜的枕边。 楚煜随着她的视线看过来,又掖了掖被子,将那枕头下,露出肚兜的红色一角盖住了。 第150章 我累了,魏小姐还是请回吧 魏佳怡盯着面前的这个,不久后这个男人便会成为她的丈夫。 这间卧房,便是她的新房,她会是这里女主人。 魏佳怡朝着屋子里又打量一番。 发现了地上蒲团上窝着的几只猫。 魏佳怡双眼发亮,伸手去抱它们。 楚煜突然道:“别碰它们!” 刚刚那一声,力度不小,中气十足。 楚煜瞧见魏佳怡投过来的目光,觉得自己有些过激了,又故意咳了一阵儿, 说:“这是当初令弟,在街上欺负的那只猫,它胆子小,认生,万一,不小心抓伤了三小姐,那就不好了。” 魏佳怡被凶了一句,本来有些生气,听到解释,又抬头看到楚煜咳的厉害,忙倒了一杯茶过来。 “当初是我弟弟不懂事,后来我父亲也训斥过他了。” 楚煜并没有接过那茶,而是说:“子不教,父之过,丞相大人是该好好管管,莫要因为令子污了自己的名声。” 魏青瑄再不好,那也是她弟弟,如今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魏佳怡听在耳朵里,心里很不舒服。 “煜王说的有理,青瑄最近收敛多了。”魏佳怡手里还端着的茶又往前递了递,“煜王,喝点茶,压一压。” 楚煜抬了抬手,“不了,一会儿要喝药,和这茶汤犯冲。” 魏佳怡能感觉到煜王的刻意疏离,她默默地将手缩了回来。 她乃是庶出。 嫡出大姐姐嫁给了太子,成为了太子妃。 二姐姐和她一样也是庶出,结果就只能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武夫将军,还跟着他去了塞北,镇守关外去了。 她同样一个庶出,如今已经到了出阁的年龄,如果不为自己谋出路,将来的路就和她二姐姐一样。 这九皇子不管之前怎么不受宠,只要她过门那也是正妃之位。 而且,他们成婚之后,背后依靠着的便是太子,未来的天子。 她姐姐会是皇后,她又有一个相爷当爹。 煜王未来在她的帮衬下,前途也会好起来。 所以,她才趁着进宫,在她大姐姐身旁,说了些好话。 太子妃又在太子身边,隐隐提过两句,太子衡量了一下,便有了目前两人的赐婚。 魏佳怡又扫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这人就算病了,依旧掩盖不住的俊美模样。 不管这人在雪夜中跪一宿,要求退婚的消息是真是假。 面前这个男人,她魏佳怡都嫁定了。 两人都沉默着谁也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魏佳怡捏着茶杯,自己饮了口茶。 楚煜盯着那被她染指过的茶杯,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来,“我累了,魏小姐还是请回吧。” 魏佳怡心里隐隐有些失落,起身行了个礼,“那煜王好好休息,我过几日再来看你。” 魏佳怡刚走,楚煜便喊了艾草进来,把那一套茶具扔了,换了一套新的。 楚煜依着床榻,刚刚太子有一句话倒是提醒他了,他一直拖着装病,来推迟婚事,不是长久之计。 他要抱住太子这棵大树,又不想成婚,其实,还有另一个好法子。 最近几日,楚煜有认真吃药,躺了半个月的他,暗中第一次出门,办了一件事。 风和日暖,绿意悄然冒头。 楚煜的婚事被提上日程之际,突然传来了相爷夫人突染恶疾去世的消息。 楚煜换了一身素衣,亲自上门。 相爷府上前来哀悼的人不少,相爷忙着招待。 楚煜上过香,便被小厮引进后院的一处客厅,见到了同样身穿素衣的太子殿下。 太子正在和一位中年男子说话,男子穿着黑色的衣服,身材有些肥胖。 楚煜走上前,恭敬道:“太子殿下。” 太子介绍道:“九弟,这位是户部侍郎聂远,聂大人。” 楚煜虽不参与朝事,但朝堂上的动向,他都背后摸得门清。 而眼前这个他自然认识,楚煜又恭敬地打了声招呼,“聂大人。” 聂远站起来,客气地拱了拱手,“煜王殿下。” 太子道:“都是自己人,坐吧。” 这屋里没有外人。 太子开门见山道:“如今户部尚书在朝堂上总是和相爷争锋相对,显然是被楚辞拉拢了过去,而如今他年岁已高,最近我听说,有辞官告老还乡之意,就怕这户部尚书一职落入吴清淮手中。” 太子也是无奈,曾经这吴清淮可是他的人。 就因为去年朝贺,十一皇子楚岚,搞了那么一出抓奸,硬生生将他拉拢过来的吴国公一党,推到了六皇子那里。 不仅如此,当初他的很多事,包括人脉关系,吴清淮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一年来,太子光处理这个破烂摊子,就已经是忙得不可开交。 也是因此,不得不拉拢身边这个,没有太大家世背景的,另一位户部侍郎,聂远。 聂远能巴结上太子一党,自然也想爬高枝的。 他为难道:“吴清淮仗着家大业大,暗中也拉拢了不少的关系,只怕我想争这户部尚书一职也难。” 太子看过来,“不知九弟有何看法?” 楚煜在下人把他带到这里,看到他们二人的时候,就已经猜出是太子的用意。 如今的户部尚书,姓徐,大家都叫他徐老,徐老年纪大了,身体不好。 而现在的户部侍郎,有两位。 一位是眼前这位聂远。 还有一位是,六皇子新纳的侧妃清雅郡主的哥哥,吴清淮。 六皇子已经手握重兵,如果在掌握户部尚书一职,太子之位便会变得岌岌可危。 所以,太子只能拉拢现在的户部侍郎聂远,想要扶持他为新的户部尚书。 不管太子是在试探他,还是在利用他。 楚煜都必须要在这次的机会中,得到太子一党的信任。 而这件事,其实并不难。 六皇子本就有沈家军在,如果在拥有财政大权,那就是真的暗中架空了太子,也不怪太子会着急。 只是,太子忽略了皇帝的想法,皇帝会任由六皇子做大么? 不会。 皇帝他自己就是将军出身,又反了前朝,篡位做的皇位,自然怕故事重演,对沈家军更是百般堤防。 所以,这户部尚书一职,以前可能会是吴清淮的,但是,现在不可能是。 楚煜拨了拨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略作思忖道:“其实,想要聂大人当上户部尚书一职也并非难事。” “哦?” 二人双双看过来。 第151章 成功将婚事拖延三年 太子道:“九弟,有话请明说。” 用的是请,话说的已经是相当客气。 楚煜沉声道:“徐老为人清廉,可他年迈,儿子又早逝,孙子又太小,下面并无接班人。 不过,据我所知,他有一远方侄子,前年投奔他,面上端的是文雅君子的名号,实际里却是个留恋风雪场所的好色之徒。 前不久,还因为在花楼里欠下不少的债务而四处筹钱,正是吴清淮的弟弟吴清河,帮忙还清,户部尚书也因此欠了吴家人情。 其实,只要增加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一切便会轻易解决。” “吴清淮有意拉拢,户部尚书又欠他人情和银子,想破坏二人的关系也没那么容易吧。”太子说。 楚煜眸光冷凝,“太子如果信任于我的话,这事可交于我来办。” 能不用他亲自出手,还能帮忙解决这么棘手的事,太子自然是满意的。 他轻轻一笑,举起茶杯,“那就座等九弟的好消息了。” 聂远是以祭拜的名义登门,几人是私下里见面,事情谈完,他没有在这里久留,又悄悄地离开。 屋里就剩他们两个人,毕竟曾经是针锋相对的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太子轻轻拨了拨茶,先开口道:“本来母后打算给容妃娘娘派了两个宫女过去伺候着,可容妃娘娘似乎不太喜欢陌生人。” “我母妃向来喜欢清净,太子的好意小弟心领了。”楚煜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漆色的眸子却一如既往地深邃。 其实,两人之间的矛盾,说起来,还得从前朝他父皇还是大言国朝的楚将军的时候说起。 那个时候,楚将军的结发妻子是楚翊的母亲,后来,楚将军娶了有着第一公主之称的蓉儿公主。 蓉儿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是纳妾,而是风光迎娶。 蓉儿公主嫁过来便是正妻。 当时楚将军的正妻是楚翊的母亲,便腾了位置,成了妾室。 直到四年后,楚将军造反,直接篡位自己当了皇帝。 那天,宫门一开,尸体遍地,血流成河,前朝血脉除了蓉儿公主和三岁的楚煜没有杀。 其他一个未留。 蓉儿公主也从正妻之位,贬为了容妃,打进了冷宫。 而受了多年委屈的楚翊的母亲,被封为了皇后。 楚翊和楚煜之间的矛盾,说起来便是现在的皇后对于那几年的不甘。 所以,作为前朝遗孤的容妃,和留着一半前朝血脉的楚煜,便成了她们母子的眼中钉。 暗中,针对了这么多年。 这会儿,彼此为了一个‘利’字,又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只是,暗中都有自己的小算计在里面。 两盏茶后,相爷送完宾客,抽空过来。 相爷看着面前的两位。 一位是他的女婿,堂堂的当朝太子。 一位是未来的女婿,当朝的九皇子。 这一年来,太子身边有不少人,倒向了六皇子那里,太子之位岌岌可危。 而这位九皇子,不管是在南境的剿匪中,还是在南海的禁除半梦中,都表现出色。 这是个有手段的人才,这样一个人物,不能成为六皇子的人,要么杀了,要么拉拢成为他们的人。 然而他们选择了后者。 只是,这些年,针对他们母女俩的,其中就有他一份,如今这人竟成了他未来的女婿。 见到九皇子,两人多少也有些尴尬。 这事是太子牵的线,太子缓和尴尬气氛,主动道:“说起来,九弟被父皇赐婚以来,还是第一次登门拜见相爷呢吧。” 楚煜不动声色地压下心里所有的情绪,面上恭敬道,“本该过年就来拜访的,只是病了一冬,便耽搁了,没找到相爷夫人走得这般急,大夫有说是染了何病么?” 相爷叹了口气,扶着桌椅坐了下来,“夫人向来吃斋念佛,二月二,上山祭拜祈福,不曾想回来便病了,云儿给请了御医,说是突发心疾,唉,这病来得太快,也没个准备。” “生死无常,相爷请节哀顺变。”楚煜安慰道。 相爷派人将饭桌搬到了这里。 招待的是相爷的妾室杜氏,也是魏佳怡的生母。 今日,去世的是太子妃的生母。 布完菜,守在灵堂的太子妃和魏佳怡,被请了过来。 太子妃刚迈进房门,便瞧见杜姨娘头上别着的明晃晃的金钗。 她的母亲死了,这个杜姨娘不仅打扮,还有心思笑着和九皇子说话,提婚事! 太子妃发出一声嗤笑,一挑眼尾,看过来,“姨娘怕是忘了,做女儿的要为母亲守孝三年,佳怡的婚事,自然要三年后再议!” 殿堂里的气氛瞬间发生了变化,太子妃的一番话,让李姨娘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三年?那佳怡岂不是都过了二十,成了老姑娘了,佳怡又不是正房的亲生女儿,凭什么为她母亲守孝三年。 跟在太子妃后面进屋的魏佳怡,气得快吐血了,丧礼提婚事,她怎么就有这么一个笨拙,拖她后腿的娘。 她走到杜氏那里,拽了拽她母亲的衣袖。 杜姨娘皱眉,“你老拽我干嘛。” 魏佳怡趁大家不注意,将她头上的金钗拔了下来,低声警告了一句,“太子妃在呢,收敛点。” 杜姨娘将她手里的簪子拿了过来,瞥了眼太子妃,她都憋屈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熬到正室死了。 而且,她就是关心一下两人的婚事而已,又没多提,至于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她脸色看么。 “百善孝为先,早就听闻魏家三小姐,为人温婉孝顺,我和佳怡还都年轻,而且,我……”楚煜捂唇闷咳了两声,“这身子,也得好好养一养,确实不适合现在成婚。” 杜氏急得刚想说话,相爷冲着杜氏,冷眼道:“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下去照顾瑄儿去吧。” 这魏青瑄是杜氏的儿子,从小养在了大夫人的房里,这大夫人一死,她儿子又会回到她房里。 杜氏一听,瞬间将刚刚的婚事抛之脑后。 楚煜之所以没对杜氏下手,而是选择对大夫人动手。 就是怕这杜氏人微,死了,也未必会对他婚事有什么影响。 而这大夫人是太子妃的母亲,经刚刚这么一出,他的婚期必然会往后推迟。 三年的时间,他只要动作快点。 如今婚事应该不会再提上日程,那么他必须尽快在太子面前站住脚。 第152章 为太子办事 当朝户部尚书姓徐,大家表面都叫他徐老,背后叫他老顽固。 徐老和入了大牢的徐司业,徐慧心的父亲,他们二人是远亲的关系。 徐老和相爷在朝堂上不和,有很大一部分便是因为,徐司业平白无故入了文字狱。 他打抱不平。 徐老也是为数不多,为他母妃说话之人。 今日,太子找上他,太子的小算计,楚煜早就猜出来了。 徐老住的地方,并不大,大门久为漆刷,显得落魄。 楚煜敲门报了名讳,小厮通报后,徐老请他进去。 徐老其实还不到六旬,由于面容过于清瘦,看上去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身上穿着的白色里衣,棉布的料子,更是洗得泛了黄。 很难想象,这样寒酸的只剩一身风骨的老头,乃是掌管一国财政大权的户部尚书。 徐老也从不拉帮结派,私下里和皇子们也没什么来往。 徐老见到来人,并未邀请他进屋,而是堵在屋门口说话,“不知煜王深夜前来,有何事?” 楚煜知道,徐老曾经在堂上替他母妃说话,纯属是因为他为人清廉正直,和他本人并无交集。 自从知道他和相爷家联姻,徐老得那么一点的同情,恐怕也没了。 “徐老不用对我有敌意,我来,不过是想提醒徐老一句,莫因一点人情和歉疚,被人蒙蔽了双眼。”楚煜压低声音,靠过来,“我知道徐老的侄子是谁,他是徐司业的私生子。” 闻言,徐老脸色微变。 楚煜又直起背,坦然道:“徐老不必惊讶,徐司业是您的亲戚,也是我的启蒙恩师,我自然知道一些事情。” 徐老犹豫了下,这才邀请他进屋入座。 “我知道我恩师因我一事而入狱,心中愧疚难当,本一直想找机会将他老人家救出来,奈何我力量有限。”楚煜无奈地叹息道,“我只能暗地里多关照关照老师的家人。” “如今,我把慧心安置在了南境的云渡山。后来,打听到老师的私生子投奔了您,我知道徐老,定会照看好他,所以我才没有来打扰您。” “只是,我最近负责调查京城半梦之事时,发现了另一件事,和徐小公子有关。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有必要告知徐老一声。” 徐老一直低着头,他虽年纪有点大,却是个人精,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 不过,是人就有软肋。 楚煜捡着重点说。 “这徐小公子今年不过才十九,还是太年轻,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我今日来,就是想让徐老擦亮眼睛,别着了别人的道。” “徐老不信,可跟我悄悄走一趟,一看便知。” 徐老犹豫着,楚煜凝视着徐老脸上变化的神情,又道:“京城淮河岸边,有一家青楼,名叫花雨楼,那里有个新来的豆蔻姑娘,徐小公子便是日日去那里。” 徐老脸色越发难看。 “我说的是真是假,徐老何不亲眼见证一下。” 片刻后,两人带着大大的斗篷,遮着脸,出现在了一家青楼。 青楼里亮如白昼,楚煜给了嬷嬷钱,去了一间包厢,没点姑娘,也没坐多久。 嬷嬷出去后,楚煜便又和徐老两人,出了房间。 楚煜见到一位端茶倒水的小厮,塞了一锭银子,叫他给花满天包间的客人送了一壶热茶。 楚煜趁着小厮送茶水,门被打开的那一瞬,带着徐老经过,徐老往里瞧了一眼。 此刻,那姑娘正依偎在徐小公子的怀里,衣衫半褪,他身旁还有另一位搂着姑娘的公子哥。 里面的画面太过露骨。 但是,他认识那个男子,正是前段日子,借了他钱的吴国公家三公子,吴清河。 徐老脸色铁青,山羊胡都翘了起来,那架势想冲进去揍人,就被楚煜忙地拉住,“徐老莫冲突。” 楚煜拉着徐老出了这花雨楼,徐老气得瞪眼睛,“你拦着我干嘛?” 楚煜找了个方便说话的地方,才松开手,道:“我暗地里调查半梦的案子,刚有点头目,不能打草惊蛇了。” 徐老依旧气得不行,气的是自己。 他们徐氏一脉人丁稀少。 徐司业是他远方侄儿,当年年轻之时,也曾犯过糊涂事,和青楼女子一夜情。 后来那个女人,带着孩子找上门。 徐司业乃诗书世家出身,自认当年风流事,有辱名誉。 又觉得是那个女子,只是为了钱,随意带了个哪家孩子,过来认亲。 徐司业当时只是给了一笔钱,并未认那个孩子。 直到多年后,自己一直未有男丁,才又想起了当年的事。 几方查找下落,终于找到了那个孩子,发现孩子长大了以后,那模样和他长得极像,徐司业便又找回来。 只说是远亲,并未说是私生子,也没入族谱。 也是因为如此,那个孩子才躲过了,被抄家连累的一劫。 出事后,徐司业便把孩子托付给了徐老。 如今好好的孩子到了他手里,才两年的时间,就变成了这样。 徐老自责,有愧于徐司业的嘱托。 楚煜见机又安抚道:“其实,这事原本也怨不得徐小公子。” “因为这屋里燃着的香,叫如梦香,点燃吸食有催情纵欲的效果,而这如梦香又有软黄金之称,拇指大的一点,便值黄金百两。” “徐老清廉,这徐小公子囊中羞涩,哪里有钱,燃得起这如梦啊,他也是着了别人的道,吸食上了瘾。” “徐老想知道什么,等晚点徐小公子回家,您在一问不是便可知晓。” “不过,我还是劝一劝徐老,莫要打草惊蛇,以大局为重,据我所知,这如梦香,便是半梦提炼出来的。” “如今半梦流入京城,这揪出这背后的暗桩才是重中之重。” “我之所以告知您,徐小公子一事,全是看在恩师的份上,徐老莫要因小失大。” 这徐老虽年迈却并不糊涂,轻重缓急,楚煜已经该说的都说了。 而且他还刻意有提徐司业是他恩师,他有意将人救出来的想法。 相信这徐老心里自然有了数。 接下来,楚煜又进宫,见了一次太子。 太子正在逗着笼子里的鸟,十一皇子楚岚也在,见到楚煜,面上并没给好脸色。 被太子训了一顿,“小十一,不可对九皇子无理。” 楚煜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对他也是不屑一顾,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对着太子道:“太子,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太子叫楚岚先退了下去。 楚岚经过楚煜身旁的时候,狠狠挖了他一眼。 第153章 布局,步步为营 “小十一要是能有九弟一半的明事理,就好了。”太子拿过太监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 “那太子也就用不到我了。”楚煜清冷道。 “明人不说暗话,我就喜欢九弟的聪颖劲。”太子将帕子又丢给了身边的太监,正色瞧过来,“说吧,进宫找我有何事?” “我见过徐老了。”楚煜凝视着太子,“不过,就我目前试探的意思,这徐老就算不推荐吴清淮,也不会推荐聂远。” “哦?难不成他想推荐新人?”太子凝眉沉思了阵儿,“可新人里,似乎也没有他新培养的势力吧?就算他现在开始培养,一步步晋升,没有个十年八年,也做不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楚煜说:“这徐老清廉,正直,也就是因此,他才亏欠了魏家人情,其实太子,想拉拢他,何不也卖他一个人情,讨个好?” “此话怎讲?”太子不解道。 “徐司业。”楚煜深沉的眸色里藏着些心机,“徐氏家族人丁单薄,这徐司业算得上是徐老为数不多的亲戚。” 太子面露难色,这徐司业当初就是他给入的狱,如今再叫让他放人,就像是自己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树敌不如立友。”楚煜强调道,“用一个徐司业,换吏部尚书的职位,这里面的利益,太子应该清楚。” 太子犹豫阵道:“让我考虑考虑。” 楚煜走后,一直窥听墙角的楚岚,怒冲冲推门进来,“太子哥哥,他这么做明显就是私心作祟。” 太子背着手,阴沉的眸子,望着窗外。 九皇子这么做有没有私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如他所说,能因此卖那个老家伙一个人情,换来吏部尚书的职位。 只是他要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三日后,早朝。 户部尚书徐老,突然提出辞官回老家,并推荐聂远为新的户部尚书。 打了大家一个措手不及。 相爷因夫人出殡,今日没上早朝。 皇帝问了朝臣们的意见,站成两党的双方,各持己见,后来又争执起来,皇帝并没给结果,直接散朝,叫徐老进了偏殿。 片刻后,徐老从偏殿出来。 一直以为能稳稳地坐上户部尚书一职的魏清淮,下了朝,没有走,而是等在外面。 看到徐老的身影,忙喊道:“徐老,请留步。” 徐老心中有气,并不想理他,脚步加快。 吴清淮紧追过来,伸手想要拉住他,手指刚碰到徐老的衣襟,徐老突然膝间一软,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不仅吴清淮没走,聂远也没走,他刚要走过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吴清淮你就算是气恨徐老没推荐你,你也不必下这黑手吧!” 聂远声音不小,一路跑下台阶。 已经有小太监扶起了徐老,徐老本就年迈,幸好这台阶不高。 没摔死,就是哼哧哼哧半天,爬不起来。 看了会儿热闹的九皇子楚煜,也已经走过来,按着徐老的骨头,检查了一下,“别动,应该是扭到腰了。” 被太子拉着冷嘲热讽的六皇子楚辞,听到动静也赶过来,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吴清淮手还在半空中,刚刚他确实碰了一下徐大人,可他没推。 他摇了摇头,一向桀骜的脸上此刻显露慌乱的神情,“不是我弄的,是徐老自己摔下去的。” “自己?”太子跟过来,冷腔道,“刚刚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你还想狡辩!” 吴清淮辩解,“是不是我,你们可以问问徐老。” “我虽年迈,还不至于年老色衰,走不动路,自己从上面滚下来。” 徐老的一句话,彻底将魏清淮拉下了水。 这边的动静连皇帝也惊动了,他从偏殿走出来,满脸阴沉,“将徐老先抬到偏殿,请御医。” 徐老是难得的清廉之人,又没有复杂的家族关系,再没有更合适的接替人选的时候,皇帝并不想放任他走。 刚刚一番交谈,已经打消了徐老暂且辞官的念头,可如今,这形势。 皇帝满腹愁云。 徐老年迈,腰受了伤,需要卧床休息,最少得半年时间,这户部尚书一职,便空了。 吴清淮落了个善妒的头衔,自身难保。 这户部尚书一职,便落入了聂远的手中。 太子为难了这么久的事,楚煜只用了相爷夫人丧礼的三天时间办妥。 太子也卖了他和徐老一个人情,将当年的文字狱案找了个替罪羊,把徐司业从里面摘了出来。 徐司业被放出来,不过没有官复原职,而是带着徐老和徐老的孙子,以及正在戒毒的私生子,回了老家。 而这件事里,获利最大的就是楚煜,他不仅因为魏佳怡守孝三年,不易嫁娶,成功把婚事往后推迟。 还布下了另一个局,等这个局慢慢收网,他便可以彻底得到太子的信任。 难过了半个多月的心情,好转了一些,楚煜给阮凝香写了封信。 其实,他这一年来,一直暗中有给阮凝香调理身子。 既然阮凝香能怀孕,那么就说明他调理的方法还是有些效果。 楚煜派艾草往西北跑了一趟,把乌龙骨,还有一些其他的名贵药材,全给福伯送去了。 同时交代他留在云州做点事。 过了云州境界,再往北行,便是戈壁沙漠。 而北疆边关要害,有三座重要的城池,分别是赤岭城,雁回城和孤芳城。 孤芳城于一年多前兵败丢了,现在是天域人占领。 现在小沈将军的大部分部队驻扎在雁回城一带。 阮凝香她们在三月底才赶到了雁回城。 说是城,却没有老板姓,驻足的全是当兵的。 又因为几次的战事,到处都是可见的残垣断壁,泥土盖的房屋也是残破不堪。 将军府,不大的厅内,燃着炭火。 李瑞将军和周亮副将,见到小沈将军,便开始推卸责任,列出各种对诏安县主的不满。 阮凝香身子依旧很虚,苏禾扶着她寻了个板凳坐下来,“两位将军真的要和小女子算得这般真切?” 为首的李瑞将军,斥责道:“本来一个月的路程,诏安县主硬生生地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如果天域人来犯,该怎么办?” 阮凝香冷嗤了声,“李将军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这里有小沈将军在这,难道小沈将军的兵都是泥做的? 还是说我的这一千匪兵,各个能以一敌百不成? 亦或者是李将军想用我的一千匪兵,给你们当肉盾,开路?” 第154章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你……”李瑞将军气得不行,又说不过她,抖着手指着她,“各位都看到了吧,我本来还同情她一个弱女子被派到这里,可她呢,丝毫不懂人情世故,处处与我作对。” 阮凝香凉幽幽的视线扫过在场的男人们。 在座的,有八人。 各个身穿冰冷的盔甲,朝她投过来的目光,有探究,有鄙夷,有不屑,也有同情。 最后又嘀嘀咕咕地议论起来。 阮凝香除了李瑞将军和周亮副将是她认识的。 其他的几位她只能猜出来,坐在正前方的男子,是小沈将军。 小沈将军年龄不大,深麦色的皮肤,五官端正,眉眼中依旧能看出,曾经也是个英俊的公子哥。 公子哥便是这里的镇守将军,沈砺川,小沈将军。 据说在他十七岁,老沈将军战死沙场后,他便接管了这里,一转眼在这里六年多的时间。 现在也不过是二十三四的年纪。 此刻,坐在那,沉沉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下面,紧抿着唇,面色冷俊老沉,令人看不透。 楚煜曾提醒过她,军营里有太子的人,阮凝香只能确定面前这个小沈将军不是。 那个太子的人,会不会就是剩下的这七人中的一个? 是谁,楚煜不知,阮凝香更不知。 阮凝香也懒得猜疑他们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她在阿玥手中拿过那道圣旨,还有一块楚煜亲自为她求来的令牌,也是她的保命符。 阮凝香站了起来,将着这两样展开在他们面前。 “望在座的几位将军记住,我现在不只是诏安县主,我更是阮将军,虽无品阶,却是皇帝钦点,如御驾亲征。” 几位将军见到圣旨的那一刻,已经纷纷跪在了她面前。 阮凝香利用圣旨中并指明的漏洞,刻意加重语气又强调道:“还有,皇帝是让我带着我阮家军支援,我的兵,也只有我自己可以支配!望各位将军周知,别到时我的兵,有什么地方冒犯了各位将军以及手下,那就不好了。” “小沈将军你看到了吧,她就是这般嚣张跋扈,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 李瑞将军瞧着面前的女子,把圣旨又收了起来,他站起来,怒气冲天道。 阮凝香扫了他一眼,讥刺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李将军的度量还真是令人堪忧。” “你,你,你……”李将军气得舌头打结,脸色铁青。 “行了。”小沈将军抬着震慑人的英眸,不怒而威,“阮将军一路奔波辛苦了,我已经命人为你备好了宅院,不如先下去休息。” 阮凝香退了下去,又安顿好了她的兵。 北疆条件太苦,阮凝香早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苦。 面前这个说的是宅院,就是一处带着泥墙院子的三间土房,屋里是土灶,大土炕,通铺那种。 偏偏阮凝香还什么怨气都不能有,因为就这条件,还比她的兵,沈将军的兵,住得都要好。 他的兵,是十几个兵,挤在一个炕上那种。 她的院子,只有她和苏禾住,宽敞多了,院子里还有棵枣树,只是这个季节树枝光秃秃的,在风中摇曳着。 外面黑压压地变了天,席卷而来的却不是暴风雨,而是卷土而来的沙尘暴。 苏禾忙将木门关上,放下厚厚的草帘子,“县主,我们不会像小沈将军一样,一辈子都困在这边疆了吧。” 屋里瞬间灰暗下来,阮凝香盘腿坐在炕头,裹着棉被,她也迷茫啊。 原著中她只是成为六皇子的贴身暗卫,并没有来过这鸟不拉屎的北疆。 如今,她到了这里,要怎么做,她也不知道。 不过,有时间她得去见一下阿珂他们,他们是楚煜在这边的眼线,知道的东西比较多。 天虽已近三月,北疆依旧寒冷如冬,又常常黄沙漫天。 阮凝香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身体本就虚,这样寒冷恶劣的环境,别说她受不了,就连她的兵,也跟着病了很多。 福伯收了几个之前在军营随行的大夫做徒弟,每日在军心忙里忙外。 也不知这天何时能暖和起来,阮凝香想让人给大家发点棉衣棉被,改善一下生活待遇,结果军营连点多余的物资都没有。 阮凝香辗转找到了那个名叫秦胜的将军。 秦胜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看过赵阔将军的介绍信,对阮凝香还算客气有加。 阮凝香问了哪里可以置办物资,秦胜给她指了个地方。 阮凝香叫阿玥赶马车,带着小武和苏禾,去了一趟六十里开外的一处小镇子。 阮凝香要见的乃是阿珂,宋霁和秀儿他们。 他们自从到了这边以后,便改了名换了姓,拿着楚煜给的钱,和新的身份,在镇子上做起了买卖,开了一个杂货铺。 说是买卖,却主要是和军营里的人打交道。 军营中人缺个什么,要出来置办,一般都会来他这里。 阮凝香之所以向秦胜打听,就是为了来这里见秀儿他们而不惹嫌疑。 铺子不大,里面东西挺全。 阮凝香还没看见秀儿,便先见到了忙碌着的阿珂,还有另一个人的身影。 是齐昊霖。 阮凝香诧异道:“齐管事,你怎么也在这?” “来和你们汇合。”齐昊霖沉声回道。 “汇合?”阮凝香略略疑问道,“是子瑜叫你来的么?” 楚煜点了下头。 前段时间,煜王派人送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一句话,五年前的粮草案,另有隐情,知道真相之人就藏在小沈将军的军营里。 他心里有结,始终放不下,犹豫之下,他还是来了。 阮凝香心里被幸福包裹,幸福之余又有些淡淡的心酸,他在担心自己。 秀儿听到动静,激动地跑出来,拉着阮凝香上下打量,“小姐,真的是你,我听说你们来了这里,一直想去看你,可是你们在军营,我和阿珂进不去。小姐,我好想你。” “好了,都当娘的人了,还这么咋咋呼呼的。”阮凝香伸手帮她抹了把眼泪,“豆包呢,我要去看看我的干儿子。” 第155章 怕冷,找我们几个爷们暖被窝啊 屋里。 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一个大小子,穿着厚厚的花棉袄,正躺在炕上的小褥子上,抱着肉乎乎的小手,吭哧吭哧地嗦着小拳头。 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压着肚子,又兴奋地手舞足蹈。 阮凝香逗着孩子,秀儿在一旁拉着苏禾,跟她叮嘱了一堆小姐的喜好。 秀儿也在苏禾提醒的话中,知道小姐刚刚小产不久。 秀儿为自家小姐伤心,心里怪罪那个煜王,怎么照顾自家小姐的,怎么也把人,弄到这苦了吧唧的北疆来了,还是男人堆的军营。 秀儿在心里把姑爷骂了一通,却没敢在自家小姐面前表现出任何不满,面上一直是笑盈盈的。 阿玥、小武和阿珂一转眼也一年多没见,再见面也有说不完的话。 宋霁和苏禾做了一桌子饭菜,话题又在饭桌子上展开。 宋霁和阿珂俩将他们这段时间探知的消息,和阮凝香说了。 阮凝香对小沈军营里的状况,也大概有了一定的了解。 阮凝香出来,名义上是为了采办,朝阿珂他们要了物资。 结果,阿珂摇了摇头,北疆战事年年不断,不仅粮食紧缺,各方面物资都不丰富。 他们就算去内地,高价购买,一去一回,耽搁的时间,天气也该暖和了。 阮凝香没能弄来物资,最后拉了一车酒和十几只羊回来。 回去时,齐昊霖也跟着她一起,回到了她住的军营。 阮凝香本想给他一个职位,被齐昊霖拒绝了。 他说,他的身份敏感,做个贴身近卫就行。 奔波了一天,已经是深夜,夜里温度骤降,阮凝香叫齐昊霖和福伯住在了一起,就在她院子不远的住处。 阮凝香住的是独门独院,和苏禾刚准备回到自己的院子,就发现房檐底下的墙头上晃动着的影子。 “谁在那!” 说话间,阮凝香已经拔出春雪刀,整个人如一道风般窜了出去。 不高的矮墙头上趴着两个小兵,吓得吧嗒一声,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刚要跑,就见一把冰冷的刀抵在了他们面前。 阮凝香戒备道:“你们是谁的兵?深更半夜的在这干嘛?” “我,我们是沈将军的兵。”小兵颤巍巍地说道,“不过是刚好在此处巡夜。” 骗鬼呢! 阮凝香闻着两人身上的酒气。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两小兵蹲在这儿,在窥探什么,她能不知道么。 驻扎在雁回城里的官兵,有数万人在。 军营里就她和苏禾两个女人,左防右防,总会有落网之鱼。 阮凝香怕的不是自己被欺负,而是身边的苏禾,所以她去哪都带着苏禾。 只是防不胜防,看来得惩治他们一番,否则真的以为她好欺负。 “苏禾,悄悄叫齐大哥过来。”阮凝香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福伯。” 片刻后,带着面罩的齐昊霖出现。 阮凝香道:“齐大哥,帮我看好他俩。” 说完,阮凝香便去了一趟小沈将军住的府上,甚至连通报都没让,带着讨伐的气势,直接越过门口守卫的小兵,推门进了院子。 沈砺川刚脱了衣服,准备休息,听到动静,立马起来。 他还以为有敌情呢,看到的却是裹着斗篷的诏安县主。 沈砺川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忙得背过身,回屋将衣服穿好。 这才又出来,道:“阮将军这么晚了来我这里有何事?” 阮凝香道:“今晚遇到两个偷窥的小兵,他们自称是你的部下,我这不好越俎代庖,所以深夜打扰,还请小沈将军,亲自跑一趟,将你的兵领回去。” 沈砺川听到偷窥两个字的时候,心头泛起一阵火气。 不是因为小兵偷窥,而是在想皇帝为什么要派个女人来这边,这不仅是对他的侮辱,也是在给他找麻烦。 他十七岁,便在这男人堆里摸爬滚打,该怎么跟个小姑娘打交道他不会。 偏偏这六皇子还专门来信,叫自己好生对待这诏安县主。 诏安县主的来历他听说了一些,山匪出身,主动向朝廷招安,后来又在南海立了功。 沈砺川一路打量间,便看到了穿着便装的遮面男人,以及长剑下,蹲在地上抱着脑袋的两个小兵。 他上前一步,厉声质问:“到底怎么回事?” 俩小兵一看,吓得腿更抖了,“我,我们不过是在城里巡夜,我们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阮将军。” “是啊,巡夜巡到我家墙头上来了。”阮凝香声音冷厉。 “我们没有。”另一个小兵更怕眼前的小沈将军,他眸子快速地转动,忙得解释,“阮将军肯定是看错了而已。” 另一个小兵反应过来,也跟着道:“就是,我们只是巡夜路过而已。” 阮凝香讥讽似的,冷哼了一下,“就算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吧,真当我们都是瞎子么?还是当小沈将军是傻子,这么好欺骗?” 沈砺川怒道:“你们的上属将军是谁?带我去见他!” 俩小兵不想带路,又不敢不带路。 一路瑟瑟缩缩地来到城墙脚下的一处军营,夜色深,外面冷,屋里的热闹远远地传了出来。 那个小兵掀开草帘子,推门进来。 “啊呦,小六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瞧见诏安县主长啥样了么?” 那个小兵拼命地摇头,使眼色。 “我就说么,肯定没看到,那个诏安县主跟个不能见人的大家闺秀似的,据说天天躲在被窝里,怕冷,找我们几个爷们暖被窝啊,哈哈哈……。” “人家身边一千来个男人,缺你暖被窝,也不瞧瞧自己的长相?” “别转移话题,输了,掏钱。” “不就是两铜板么,给你。” “我去瞧瞧,说不定还真能看到被窝里躺着哪个野……” 一句话没说完,就瞧见了穿着便装推门而入的小沈将军。 阮凝香没进去,而是裹紧披风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一旁的齐昊霖,道:“值得么,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到这种地步?” 阮凝香哈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僵掉的手。 最初她只想苟住自己的小命来着。 后来,她想护着云渡山。 再后来,她选择了招安。 只是招安后,事情便一步步的不在了她的掌控内,怎么就把自己弄到了这种地步,她也不知道。 阮凝香无奈地苦笑了下,“不招安,南境就是死路一条。招安,又不被信任。齐大哥,如果是我,你又该怎么选择。” 寒风夜色中清冷的声音,含着一丝轻颤,阮凝香垂着杏眸,没管里面是怎么惩治的,转身带着苏禾便又离开了。 第156章 天域大部队正朝着这边过来 齐昊霖望着夜色中小小的身影,沉默良久,是他,他会怎么选择。 他心里只有仇恨,没有她这般的担当。 自那以后,小沈将军的兵,见了她都是低头,绕道而行。 转眼间,阮凝香来这里已经有段时间,阮凝香收到了楚煜的信。 信里说,他这三年内不会谈婚论嫁。 阮凝香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 她这段时间,一直逃避不去想楚煜被赐婚的事,甚至安慰自己,只要那个人平安就好,娶谁都不重要。 其实,她在乎的,在乎楚煜怀里搂着别的女人。 苏禾捧着刚蒸好的红薯走进来,就看到阮凝香手里又拿着那块红色的喜帕,眼睛红红的,“县主你怎么又哭了?” “高兴的。”阮凝香抹了把眼泪,“苏禾,把阿玥,小武,福伯,还有齐大哥他们都叫过来,我们今晚吃涮羊肉。” 苏禾忙得放下手里的红薯,最近几乎天天都在吃红薯,吃得她都快吐了,闻言,转身跑了出去。 阮凝香也给楚煜回了封信,说了秀儿的事,说了这里的天空浩瀚,星河璀璨。 还说了齐昊霖也来了,她在这里就像是在云渡山一样,有着一大家子熟悉的人。 只字未提这里的苦与难。 阮凝香又亲手画了一幅,她坐在城墙上,看日出的画。 落字:东方有家人,邀约共赏日。 相隔千里之外的楚煜,再次收到阮凝香的来信,楚煜迫不及待地赶回家。 院子里点着上百盏灯笼,照得煜王府,亮如白昼。 他坐在房顶上,手里捧着那张图,笑得合不拢嘴,东方有家人,邀约共赏日。 她邀请他一起看日出。 楚煜一夜坐到天亮,守着日出,直到日上三竿。 他想,这个时候,阮凝香那里应该是日出时分吧。 阿香,看到了么? 今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呢。 满满的阳光洒落进来,照亮了昏暗的卧房,阮凝香站在窗前,舒展了下腰身,凝望着朝阳悄然升起,她和楚煜晒的的是同一个太阳。 冬去春来。 一转眼,阮凝香来到这里已经半年的时间。 北疆的昼夜温差大,白日里太阳毒辣,夜里小风凉爽。 阮凝香坐在高墙深堑的城池上,遥遥看着天上硕大的银月。 手里是楚煜最新派人送来的家书,是一幅花前月下影成双的画。 画上落字:西方有佳人,月下无限连,挂念,想念,邀约共眠。 阮凝香捧着画,晃动着小脚丫。 矮了一层的城墙头上,苏禾将叠得整齐的衣服,交给了阿玥,“衣服补好了,对了,这是新做的棉鞋,一会儿回去试试合不合脚。” 阿玥捧着衣服,嘴甜道:“谢谢苏禾姐。” “谢什么,那个,换了鞋,把你脚上这双给我,我在帮你补补。” 阿玥低头瞧了一眼自己脚指头处磨破,露出白棉花的鞋,刚想说好,忽地,一道火球,顺着他们眼前划了过去,那是用来监控远处动静的。 几人都忙地看了过去,阿玥跑上高处城墙。 阮凝香将家书揣进了怀里,跟过来道:“怎么回事?” “天域人又来偷袭了!”阿玥遥望道。 这已经是天域人第三次偷袭。 前两次,阮凝香献上楚煜提供的计策,没费一兵一卒,成功地打退了天域人。 如今才过半月,天域人便又来了。 阮凝香直觉他们这次已经有了防备。 自从献了策以后,阮凝香便也开始领任守城一职。 今夜便有她的一队人马守城,她也是睡不着,过来看看。 小武也赶了过来。 阮凝香道:“通知小沈将军没有?” “通知了。” “依旧先按老方法。” 吩咐完,阮凝香急急地跑下城墙。 小沈将军的军营里,陆续赶过来几个将军。 小沈将军围着沙堆堆起的地图,表情凝重。 没过一会儿,又有小兵跑进来,“天域人,带了防毒面罩,狼毒烟对他们没起作用。” “阮将军可有什么想法?” 沈砺川问向一旁的阮凝香,狼毒烟是她提供的防城对策。 天域人来犯也是靠着这对策,没费一兵一卒,轻易的化解了敌人的进攻。 阮凝香问:“他们有多少人?” “目前看并不多,大概有两三百人的样子。” 阮凝香道:“你确定?” “目前我们能看到的只有两三百人。”小兵道。 阮凝香快速的思索。 “砰!”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猛地炸开,震得人耳膜嗡鸣,房屋跟着颤了颤,落下一层灰土。 有人又喊道:“不好了,天域人把狼烟草射进我们这里来了。” 阮凝香赶紧跑出去,查看情况。 高高的一道亮光抛了进来,随即又是一道剧烈的爆炸声,仿佛落在了脚下一般,耳边嗡鸣不止。 差点摔倒的阮凝香猛地被小沈将军扶住。 阮凝香站稳脚跟,就见眼前,不大的燕回城狼烟滚滚,全是咳嗽声和乱窜的人影。 狼烟草里浸泡的麻醉散,随着大量的烟吸入鼻子里,有一种快窒息而死的感觉。 阮凝香用衣袖,掩着口鼻忙吩咐,“赶紧打水,准备湿棉被,盖在狼烟草上。” 戈壁滩,最缺的就是水,全城只有两处井,一处在城中央,一处在小沈将军入住的府邸。 狼烟草被灭了的时候,已经有大半兄弟,倒地。 福伯在水里下了解药,他命人喝水,大量地喝水。 阮凝香没想到,天域人这么快破解了地下通道里,狼烟草的秘密不说,还能反过来害他们。 又有人匆匆来报,“天域大部队,正朝着这边过来。” 第157章 阮凝香献策,夺回孤芳城 身穿盔甲的沈砺川手握长枪,沉声吩咐:“将那些受了伤的兄弟安顿好,其他人,跟我准备应战!” 各位将军迅速点兵。 阮凝香望着城中烟雾,却在思考着另一件事。 她的狼烟草是在地底下埋的烟道,通到城外几百米外的戈壁。 发现敌军动静,她们便会在这边点燃狼烟草,烟顺着烟道从百米外的地表往外冒。 他们这么快便想出针对烟,而做出防护对策她不奇怪。 她奇怪的是,他们竟然知道烟的这头是狼烟草的秘密。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内奸! 阮凝香忙得跑了出去,焦急喊道:“小沈将军等等!” 那边忙着召集人马的沈砺川看过来,阮凝香跑得急,还是吸了几口还未消散的狼毒烟,嗓子紧得很。 她杵着腰,用剧烈的喘息,来缓解难受的窒息感。 拉过小沈将军。 沈砺川看了一眼那只小手,以及因难受而憋得涨红的脸,忙命令道:“拿水来。” 有小兵递过水,阮凝香喝了水,才算彻底缓过那一口气,她朝着一群望过来的将士们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沈将军,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这天域人的大部队已经快兵临城下,阮将军有话不如战事后再说。”沈砺川道 小沈将军一旁的李瑞将军,也冷声道:“阮将军若是怕了,还是躲在屋里,不要出来的好。” 阮凝香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骂道:“你他妈的给我闭嘴!” 在一群士兵面前李将军直接被一个小丫头给吼得没了面子,沈砺川也是愣生生给喊愣住了一瞬。 阮凝香强行拉过沈砺川,“不如,先听听我的看法。” “阮将军请讲!”沈砺川有些尴尬地说。 阮凝香把她的想法说了出来,她要瓮中捉鳖! 片刻后,准备开城迎战的沈家军,改变了策略。 沈砺川派李瑞将军,带兵去守了城门。 城墙上箭如雨下,却抵不住天域人凶猛的进攻,很快城门被撞开。 城里燃着浓浓烟雾,朗朗晴天,视线却被阻挡。 烟雾下,横七竖八地躺了不少的官兵,他们的身下手里握着的是索命夺魂的轻刀。 这烟雾并不是,天域人投进来的狼烟草的烟,而是用湿草垛燃起的浓烟,迷惑外面那群天域人的。 天域人冲进来,城门又被猛地关上。 城墙里,蛰伏的精兵们,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阮凝香也再次握紧手中的春雪刀,奋勇厮杀。 一场激烈的厮杀后,天域人寡不敌众。 沈将军派人清点伤员,李瑞将军在迎战中,受了重伤,拖着手伤的胳膊,找到阮凝香,怒道:“明明有了对策,为何还让我们死守城门?” 阮凝香身上脸上,又是灰又是血,她擦了擦春雪刀,抬头不屑地睨了他一眼,“你不奋力守着城门,你以为天域人会轻易的上当?还是你一个守城将军竟是贪生怕死之辈?” 李瑞将军又被说得哑口无言,沈砺川吩咐一旁的小兵,扶着李将军下去包扎。 阮凝香检查了下她的匪兵们,也死伤了一些。 她一直遵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 如今这天域人,屡屡冒犯,阮凝香咬了咬牙,眼里闪动着危险。 沈砺川将那些落网的天域兵,关押了起来。 天色已黑,孤芳城和雁回城相隔百里,沈砺川决定夜里偷袭孤芳城。 这次沈砺川主动询问了阮凝香的意见,“不知阮将军也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阮凝香也想趁这次机会反击,她道:“你是想出其不意,再次打个他们措手不及,那么我便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沈砺川再次召集了大部队,大部队外面披着天域人的衣服,每个人身上必带两样东西,一样是水囊,一样是洇湿水的棉布,遮住口鼻。 阮凝香充当军师,一路随行。 五千精兵,成功趁着夜色视线不清,又倚仗着外面的天域人的衣服,迷惑了天域人的眼睛。 大部队兵临孤芳城下。 阮凝香一声令下。 上百个怀抱大的狼烟草,前仆后继地被大大的弹弓朝着孤芳城里射了出去。 伴随着“砰”的剧烈爆炸声,远处的城里瞬间狼烟四起。 随即又挥手下令,“放箭!” 箭雨飞驰而过。 天域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沈家军已经脱了外面的那层衣服,冲了进去。 再次杀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是两天时间,不仅守住了雁回城,还成功地夺回了孤芳城。 沈砺川也对这个女人,彻底刮目相看。 捷报中,沈砺川一五一十地将功推给了阮凝香,阮凝香并没有拒绝,因为她需要功。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听说后,第一次,正式看待那个匪女。 阮凝香却有些失落,她以为已经夺回了孤芳城,她又有功在,她便可以回了京城,结果,皇帝除了夸赞几句,赏了些金银珠宝,便什么也没有了。 她要怎样才能从这里回去? 阮凝香又陷入了迷茫。 小沈将军要去驻扎孤芳城,晚上宴请了阮凝香,几位将军也改了之前的态度,对她客气有佳。 阮凝香依旧不喜欢和那群人打交道。 饭桌上的话不多,喝了几口闷酒。 沈砺川看过来,“阮将军是哪里不舒服么?” 阮凝香顺势说自己确实不舒服,便先离开了。 阮凝香本该和小沈将军一起去镇守孤芳城的。 沈砺川见她心情不高,这孤芳城身处沙漠,条件比在戈壁滩的雁回城还苦。 他分给了阮凝香一些兵,便叫她带着兵去镇守了雁回城。 阮凝香每日躲在房间里,依旧该干嘛干嘛。 她有时会假意去宋霁开的杂货铺买点东西,去那和秀儿还有豆包玩一玩。 小沈将军夺回孤芳城,六皇子自是高兴,书信一封给了北疆的小沈将军。 而太子这边便高兴不起来了。 他本以为,以前的诏安县主在云渡山的招安行为,以及南海城禁除半梦的作为,都不过是有九皇子在背后谋划。 她也不过是一个抛头露面领功劳的人,就从没太把她放在眼里过。 可,他的暗线告诉他,北疆的一切,确实是诏安县主在出谋划策。 到底是他小瞧了诏安县主,还是那个九皇子,背后和她有联系,暗中谋划? 第158章 一封相思信,追了几千里 虽觉得远隔几千里,不太可能。 不过,太子还是在处处提防着九皇子楚煜。 而楚煜却帮他做了另一件大事。 楚煜在吴清淮推人事件中,查到了他弟弟吴清河吸食半梦,又顺势扯出花雨楼如梦香乃是半梦。 半梦乃是国之重患,皇帝一气之下,将吴清河打入大牢,查封花雨楼。 吴氏家族受到牵连,被摘除国公封号抄家。 吴国公本身就是商旅出身,有了封号后,更大小生意遍布大楚,更是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楚煜抄家时,自己的腰包也鼓了不少。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件刀枪不入的软甲。 他回头便叫人把软甲,十万两银票和家书给阮凝香送去。 六皇子的侧妃,身怀六甲的清雅郡主知道此事,跪求六皇子帮忙向陛下求情,被正妃沈氏斥责一顿,清雅郡主还因此小产。 焦头烂额了一年的太子殿下,狠狠地吐了一口晦气。 楚煜却不敢掉以轻心。 接下来,他又在陆续调查半梦中,连带牵扯出一群和半梦有关的臣子家人们。 而这些臣子有没有和半梦暗中有来往,最后都在他的手段下,成为了和半梦牵扯不清的存在。 这些人自然也都是六皇子那边的人。 遥隔千万里,书信寄相思。 阮凝香常常一个人坐在墙头,看日出日落,看天上闪烁着的繁星。 因为,她知道有一个人和她一样,守着同样的太阳、星空,生活在同一片的大陆上,似乎距离也就没那么远了。 可城里的男人们不知,大家都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她在外面有个男人,还经常往外跑出去私会,也不知是哪家的男儿郎。 还有人说,看到她经常拿着红色喜帕发呆。 最后大家都忍不住唏嘘,再厉害,还不是个思春心切的女娃娃。 春去冬又来,时光在思念中流逝。 再过一个月,便是楚煜的生辰。 这天,阮凝香把自己关在房间,做了当地的马奶酒,烤了星星月亮图案的饼干,又一层层地用油纸包裹好,放在木盒子里,和着一封家书,派人送了回去。 前年的生辰,楚煜满怀期待,换来的是一场屈辱。 去年的生辰,在风雪的路上度过。 今年的生辰,他只想一个人独过,却有人主动帮他在望京楼里热热闹闹地办了起来。 好可笑啊。 楚煜不想在今日留下不好的回忆,一早拿着阮凝香派人送过来的礼物,去了冷宫,陪着他母妃待了一天。 直到宵禁前,他才从冷宫离开,独自一个人坐在屋顶,叫人燃放了一晚上的烟火。 楚煜喝着马奶酒,吃着阮凝香亲手做的饼干,望着灿烂的烟花,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身影。 如果她在,应该会围在他身边,讨他欢心,笑着给他弹琴唱歌。 天冷了,还会依偎在他怀里取暖吧。 可,如今身边空空的。 他们已经快一年没见了。 阿香,我好想你,好想你。 酒不烈,他却像是醉了一样。 念念叨叨,迎着冬日里的刺骨寒风,直到一囊酒喝完,烟火落幕。 他才翻身从房顶上下来,带着醉意,写下了这一刻的思念。 一早,有人敲门,楚煜昏昏沉沉的在这桌案上,醒了过来,发现手中还握着的毛笔,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昨晚做了什么事。 他把那封随手写的信,寄了出去! 楚煜想去追回那封信,外面却来人通传,说是太子派人请他过去,而且派人请他的人,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 楚煜没办法,只好先进了宫。 太子殿内。 十一皇子楚岚,穿着一身蓝色锦袍,腰间系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玉佩,本该是气度卓尔不凡,只是脸色漾着的是张扬轻狂。 见人便呵斥道:“煜王现在好大的架子,居然需要太子哥哥,三番五次的才能请动您这位大神。” 昨夜吹了冷风,楚煜的气色很差,捂着胸口,含着咳嗦声,问:“十一弟这话是何意?” “何意?”楚岚傲慢不屑地挑着下巴,“我昨日在望京楼设宴,你为何不来?” 楚煜冷幽幽地睨了他一眼,“我一直以为十一弟只是还年轻,做事随心随性,没想到是真蠢,不过我可不敢真蠢到连累了太子殿下。” 被无缘无故地嘲骂了一顿的楚岚,气得咬牙切齿,碍着身边有太子在,他没敢当场翻脸。 不过,依旧瞪着眼睛,质问:“你什么意思?” 楚煜看向太子道:“前不久的小沈将军立了战功,皇帝刚刚嘉赏过,随即魏国公便倒台,六皇子的羽翼跟着折损不少。 而我们的人有些也是沾染半梦者,却被我想办法从里面摘了出来。 这一件件事,你以为六皇子他就没怀疑过么,他只是一时之间没顾及不上而已。 十一弟这个时候约了一群朝臣子弟,为我庆生,不就是故意落人口舌,说我们一起结党营私,图谋不轨!” 楚岚嚣张的气焰渐渐萎了一些,他嘟囔着,“我没有。” “有心之人在意的是你和谁在一起,而不是在乎你有没有!”楚煜锐利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诮。 太子剑眉微凝,抬起幽暗的深眸,“小十一以后说话做事,多动动脑子。” 楚岚瞥了瞥嘴,明明自己一片好心,却换来了两道斥责,心里又委屈,又恼怒,却乖乖坐着不敢吱声。 楚煜又掩着唇,咳了一阵儿。 太子道:“九弟的脸色不是很好,可是又病了?” “咳咳,不过是天一冷,隐疾又犯了而已。” “九弟还年轻,可得好好养着身子。” “唉,最近事情太多。”楚煜似有话要说,扫了一眼楚岚。 太子抬手叫楚岚退了下去,楚岚甩着衣袖带着情绪离开的。 楚岚走后,太子给楚煜倒了一杯茶,“九弟有话请说。” 楚煜接过茶水,“父皇命我调查半梦的案子,结果从南海牵扯到了京城,又接连牵扯出一群达官贵人不说,甚至这半梦在云州又有出现。” “云州?”太子脸色微变。 “据我所知,还和云州巡抚有关。”楚煜低声强调道。 楚煜一句话又搅得太子心口不安,这云州巡抚可是他的人。 楚煜留意着他的神色,继续道:“目前这事我还没有向父皇禀报,父皇向来对半梦之事忌惮,我就这事,瞒不住父皇。” 太子低头盯着茶汤的眸子,晦暗久久,“九弟可有什么想法?” 楚煜坐直身子,道:“快刀斩乱麻,在事情没有严重化时,先将云州巡抚保下来。” “那就劳烦九弟亲自跑一趟了。” 楚煜离开后,又向皇帝禀告了此事,半梦之患是内患,不亚于边疆之乱,皇帝向来重视,这事一直都是楚煜在办。 不管是南海的半梦,还是这两年突然在京城里横行的如梦,楚煜都在这上面,立了不小功劳。 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里面的勾当。 皇帝当即便叫他前去除乱。 不过,太子还是派了五十名锦衣卫跟着,名义上是保护,暗地里还是提防于他。 楚煜无暇多想,他的那封信,一耽搁,已经派人送出有三日,他的信向来都是由亲信加急送往的。 他一路快马加鞭朝着云州赶路,想追回他的那封信。 到了云州,深夜甩开这群锦衣卫,又叫艾草伪装成他,称病不见客。 他连夜赶路,找到宋霁他们。 宋霁说,信到了,阿珂一刻都没敢耽搁,一早便乔装亲自送去了雁回城。 第159章 想了你,等不及想见你 阮凝香穿着厚厚的花棉袄,盘腿坐在炕上,开心地打开阿珂送来的信函。 这次的信上没有过多的内容,只有两句话。 独看烟火灿烂,独守烟火渐凉,想你。 阮凝香捏着信纸,心口骤然抽痛。 他过得不开心。 她在这里还有一群兄弟。 可子瑜呢,只有他自己,连个说暖心话的人都没有。 阮凝香心里堵得厉害,下地,拿过毛笔,用炭炉上的热水,烫了笔头,研了墨。 厨房飘着一层白色的水汽,火灶里架着柴,锅里蒸的是红薯。 阿珂、阿玥搬着小板凳啃着红薯,苏禾给他俩炒了盘花生米,又去炒些瓜子。 “我记得秀儿那会可没有苏禾姐这般能干,谁要是娶了苏禾姐,小日子肯定过得特红火。”阿玥啃着红薯,夸赞道。 嫁人? 苏禾总觉得自己长得不好看,从来没想过会嫁人。 她埋着脸,没理会他的话,低头继续炒着瓜子。 阿珂敲了阿玥一下,“说这个干嘛,再说了,秀儿以前那是小。” “所以啊,秀儿小小年纪,还不是早早的就嫁了人,如今都当了娘。”阿玥笑着道,“苏禾姐,要不你就嫁给他吧,我看你俩就挺合适。” 此话一出,苏禾和阿珂两人彼此看了一眼,两人压根都不熟。 阿珂又敲了阿玥一下,“怎么在外历练了这么久,说话还是这么的不过脑子。” “我不是为你俩着急呢,都老大不小的人,总单身怎么行?” “那你不是也单着呢么?”阿珂道。 “如果苏禾姐不介意跟我搭伙过日子的话,我倒是无所谓。”阿玥嘻嘻地望着苏禾。 闻言,炒着瓜子的苏禾,脸唰地红了,愣了一瞬,锅里冒起了烟,她忙得将瓜子盛了出来。 外面的门便又被敲响,阿玥起身去开门,“齐大哥来了,吃红薯,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齐昊霖身后还跟着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大大的帽檐遮住了脸。 阿玥刚想问是谁的时候,猛地睁大了眼睛,“姑,姑,姑……” “阿香呢。”楚煜抖了抖披风上的落雪。 阿玥话卡了半天,又吞了回去,指了指屋里。 几个人,忙得退了出去。 阿玥拉着齐昊霖,悄声问道:“怎么回事,姑爷不应该是在京城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齐昊霖丢给了他一个,你问我,我哪知道的眼神。 阮凝香低头写着信,听到屋内的推门声,只以为进来的人是苏禾。 她头也没抬道:“先放下吧,我还不想吃。” 楚煜站在屋内,看着那个他朝思夜想的人,穿着厚厚的棉衣,坐在炕上。 她向来畏冷的。 这里比南境,南海还要冷得多。 她这一年来,是怎么过来的。 阮凝香专注的埋头写着什么,楚煜捂着闷痛的胸口一步步靠近。 小方桌上,摆着颜料,她画了一幅画,画上是他们俩坐在房顶,看天空燃放着的烟火,远处灯火辉煌。 是他们大婚夜,他带她看的一刹那夜景。 画的下面,写着一排小字。 烟火转瞬即逝,星空万世永恒,煜郎,等我归来时,一起月下烟火。 想你,爱你的阿香。 万般情绪在心口淌过,楚煜没忍住突然咳了起来。 阮凝香手下的笔一顿,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缓缓地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 怔怔地。 出现幻觉了么,她扯着唇角,苦笑了下,原来思念成疾,真的可以出现幻觉啊。 阮凝香又缓缓低头,湿着眼睛,把晾干的信折好,收入信封中。 “阿香,是我。”楚煜颤声走进,“我来看你来了。” 阮凝香又猛地抬起头来。 眼前的少年,妖冶秾丽的黑眸,含着些水雾,正对着她……笑。 是她朝思夜想的人。 不是幻觉。 “子瑜。” 阮凝香激动的想要站起来,结果膝盖磕到了小方桌上。 楚煜忙地伸手去扶她。 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隔了近一年的时间。 连日来赶路,他的手被冻伤了些,他想缩回来,被阮凝香一把拉住,“别走。” 声音轻颤,带着慌乱。 楚煜又狠狠地握住她的手,“没有走。” 阮凝香一把搂住人,以往温热的怀抱,有些凉,阮凝香抬头,又看向他,他的脸很白,唇上也没点血色。 “地上凉,上炕。” 阮凝香将他拉床上炕,又搂着他的腰身来回摸索。 楚煜的目光忽沉,仿佛有一股热源,从碰及的地方窜了出来,调笑道:“夫人,这么急着对我上下其手,不会是想在白日里,宣淫吧?” 披风下身躯单薄,竟连件棉衣也没穿,阮凝香收回手,埋怨似的唠叨道:“天气这么冷,也不知多穿点,形象就比身体还重要?” 阮凝香责怪了句,将滚落到一旁的暖手炉,塞给他,又将被子给他披好。 “男人火力壮。” “屁,你就唬我,这整个雁回城哪个不是男人,哪个不畏冷了。” “好了好了,我是坐马车来的,真的没那么冷了。”楚煜忙将人拉到怀里哄着,“一年没见了,让相公好好看看。” 现在的她丑死了,皮肤又黑又糙,自己都不敢照镜子。 阮凝香低着头,转移话题,“你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楚煜瞧着她的视线,见到一截隐进厚厚棉衣领下的后颈,后颈的皮肤白皙,微微凸起一截颈骨。 还没来得急多窥探一二,阮凝香一抬头,又把他的视线遮住了。 其实,楚煜原计划是过了年后,再来云州这里。 只因为醉酒下写的那一封信,他将计划提前了,又一路骑马,连忙赶到这里,只是有着一群锦衣卫在,他不可能夜里继续赶路,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看到阮凝香迫不及待回她信的模样,又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煜将人搂得更紧了些,“想了你,等不及想见你。” “那你能待多久。”阮凝香一双盈盈明眸,凝视着,期待着。 楚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要去云州城办事,这里只能小住几天。” 几天是几天? 阮凝香微微垂了垂眸子,继而,抿唇一笑,“没关系,能看到你,我就知足了。” “嗯?” 楚煜慢慢睨着她,眼里流露出狡黠的旖旎情色,一只手慢慢地顺着她交叠的衣领,忙里探,“不想些别的么?” 第160章 老流氓也是被你勾引的 后颈传来凉凉痒痒的触感,阮凝香忍不住笑出来,一边笑,一边向后去躲,“别……” 楚煜盯着她微红的耳尖,手又顺着脊骨往里伸了伸,摸着她的蝴蝶骨,“别什么。” 阮凝香抓住楚煜的胳膊,阻止他慢悠悠的动作,“现在是白天。” 楚煜盯着她红得透彻的耳根,忽然低笑了一声,“我知道啊。”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蜗,阮凝香敏感地颤了颤睫羽,“知道你还逗弄我。” 楚煜慢慢勾起眼尾,一双魅惑的眸子含着愉悦,心里却微微泛起酸意,她确实瘦了。 阮凝香抬了下杏眸,埋怨地瞪了他一眼,“老流氓。” 楚煜贴着她后颈的手轻轻一带,将她软软的身子,整个紧贴进他的胸膛,“老流氓也是被你勾引的。” 福伯的房间,几个人围在一起,磕着苏禾炒的瓜子。 苏禾在厨房里忙碌着。 阿珂踢了阿玥一脚,示意叫阿玥去厨房帮忙。 阿玥努了下嘴,“我又不会做饭,过去也只是帮倒忙。” 阿珂白了他一眼,“亏你跟人家姑娘认识两年了,愣是连个手都没拉上,活该你单身。” “说得好像有姑娘喜欢你似的。” “我能一样么,我是已死之人,不仅改名换姓,还得遮面示人,姑娘跟了我,只会被我牵连。” 一旁坐着的小武,深深叹了口气,“我倒是在南海的时候,有个相好得着,结果谁知道突然又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只能跟人家姑娘分了。” 几人又深深叹息,也不知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禾已经做好了饭菜,“天已经黑了,你们谁去叫二位主子过来吃饭?” 阿玥抓了一把瓜子,背过身,别看他,他才不去找骂呢。 阿珂假意和齐昊霖说着正事。 小武称不舒服,拉着福伯给他诊脉。 于是,几人从日落黄昏等到月上枝头。 最后还是福伯出马,敲了敲门。 屋里的两人并没大胆到白日宣淫,只是缱绻留恋了一下唇上的甘甜。 饭桌上难得热闹,却讨论起了严肃的话题。 这里没有外人,说话便也没有忌讳。 太子埋在军营里的暗线是谁,楚煜虽然为太子做了不少的事,可是太子依旧防着他。 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告诉他。 一年了,楚煜什么也没摸到。 不仅他没摸清,就连阮凝香和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事的齐昊霖,也没摸清。 楚煜猜测道:“太子并不傻,他不会真的去通敌,可是他也看不得沈将军做大,所以我猜测他只在关键的时候,透出一些情报,导致小沈将军在前线的战事,总是胜胜败败。” “照你这么说,小沈将军刚夺回孤芳城不久,岂不是又要危险?” 阮凝香秀眉微拧,她也担心过这个问题,甚至当初在天域人进攻的时候,她曾拉着小沈将军,有暗中提醒过。 经过楚煜这么一说,细想下,小沈将军这几年的战事,确实总是胜胜败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楚煜也只是猜测,他只能叮嘱齐昊霖保护好阮凝香。 一提这事,齐昊霖隐忍多年的怒气便窜了上来。 他咬着牙齿道:“一国太子,为了自己的位置,不顾黎明百姓的生死,我看这太子的位置,早就该让给六皇子做了。” 阿珂、阿玥、小武纷纷看向了他,难道这人不知道眼前这位皇子,拼死拼活的为了什么么? 楚煜却没有在意,他淡淡一笑,端起酒杯道:“六皇子为人明事理,讲道义,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只是,可惜了,皇帝不会同意。 齐昊霖自然知道眼前这人是想挣皇位,只是,在他心里,这人和太子,也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 他只想复仇,等他报了仇,他便全身而退,继续回到云渡山隐居。 阮凝香低头吃着饭,不动声色地在心里盘算着另一件事。 一顿饭,吃的时间并不长,便散了场。 自从,小沈将军的大部分部队驻扎进孤芳城以后,雁回城住得的方便宽裕了起来。 苏禾帮忙烧了热水,便住进了阿玥安排的住处。 福伯见楚煜气色不好,给他把了脉,楚煜连忙赶路,有些风寒。 福伯给他熬了点药,叮嘱他自己爱惜一下自己的身子,不要觉得自己年轻,就可以胡乱地为。 都是懂医的人,过多的话,福伯没再说。 楚煜也只是应着。 熬药期间,楚煜向福伯了解了一些阮凝香在这边的事情。 福伯怕他太过分担心,有些话便也隐瞒着没有告诉,只说了阮凝香在这边的作为,话里带着夸赞。 而楚煜却没有怎么高兴,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护不住自己的女人,才会让她的女人,来这么苦寒的地方。 楚煜心里的结与恨,想打结的绳,郁结在胸口,他又猛得咳了好一阵儿,直到喝了碗药才缓缓压了下去。 楚煜回到了阮凝香的住处,阮凝香正铺着被子,见到进来的人,指了指地上,“那个,水给你准备好了。” 地上摆着一个像是个小帐篷一样的东西,楚煜掀开看了一眼,木桶就在里面。 阮凝香解释说:“屋里太冷,在帐篷里面洗,暖和点。对了,外面有拖鞋,我的,你穿可能有点小,你将就一下穿吧。” 阮凝香不知为何,都明明已经是拜了堂的夫妻了,还是莫名的紧张,她给自己的答复是,太久没见了。 楚煜洗得很快,出来时,阮凝香已经躺在了自己的被子里,旁边还有一床铺好的被褥。 楚煜笑着靠近,“夫人,这是还真想跟我分被窝睡啊。” “单人被,俩人盖有点小。” “小,那就搂着睡呗。” 楚煜一条长腿刚搭在炕沿儿,阮凝香又道:“灯。” 屋里就一扇窗户,还被厚厚地帘子遮住,密不透风,更别说洒进一点月光。 楚煜不想熄灯,他想好好地看她,掀开了阮凝香的被子,直接钻进了她的被窝。 第161章 被窝里的秘密 整个土胚房子,只有一点好处,就是炕上是热的,被窝里并不凉。 夜里静谧,阮凝香手搭在心口,心跳扑通扑通,期待又紧张着。 楚煜侧身杵着脑袋,凝视着她微垂的黑睫下,那双私躲避的眸子。 嗅着她身上清爽的薄荷叶的皂香。 伸出手指沿着她细细的腰身,一点点地探进她的内衣中,摸上那一根衣带,一边绕着手指,微微一扯,雪白内衣的缎带便松了开来。 她居然没穿肚兜,手指下是凝脂般的触感。 熨帖着她平坦的小腹,这里,曾经有过一个他们的孩子着。 却被他亲手扼杀掉了。 楚煜的眸色变得深沉。 时不时地蹭到腰间软肉,传来轻轻浅浅的痒意,阮凝香抿了下唇角,主动转过身,想要去亲吻他。 楚煜却忽地躺平了,阮凝香亲了个空,甚至有一种被愚弄了的感觉。 好在她反应快,直接霸王硬上弓,压在了他身上。 楚煜呼哧笑了起来,双手扶着她纤细的腰身,“想我了?” 阮凝香被他笑的耳朵瞬间热了起来,如果不是感觉到他身体诚实的反应,她真的要以为,他像表面上的这般风轻云淡。 阮凝香挑了下眼尾,狡黠地动了下,“难道不是你更想我么?” 嗞…… 还真是个野丫头,一点矜持都没有。 楚煜被她一个摩蹭,没忍住,淡然的眸子里漾出几分旖旎情色。 又有几分温柔与痴迷。 “我知夫人喜欢主动,不过,被子外有点冷,夫人还是不要冻到的好。” 楚煜一个反攻为主,便又将人欺身压下。 那眸色里染着的笑意,落在阮凝香眼里,调情意味十足。 她才不是喜欢主动呢,她只是…… “我是怕冷,所以还请你回你自己的被子里,不要跟我抢一个被子。” “为夫给你当被子。” “不要,太重。”阮凝香手抵在他温热的胸膛。 楚煜忽地压低身子,唇和唇之间只隔着一指宽的距离,清冷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确定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么?”楚煜又压低身子,贴上她的唇。 “不……” 阮凝香刚开口,楚煜便狡猾地吻了上去,又一路往下,在小腹处久久徘徊。 屋外的寒风冷冽,屋内烛火幽幽,墙上投下一方晃动的影子。 被子里的温度不断攀升,萦绕着轻喘的呼吸,变得越发的浓重。 随着一声极致的低喘,阮凝香身体一空,被子随着身上人的起身,滑落了下来。 里面的暧昧气息,跟着散了个干净。 阮凝香缓缓睁开了朦胧的眼眸,视线下移,看着眼前的一幕。 一切不是她的错觉。 他知道了。 他知道她们之间的孩子没了,所以他最后一刻,不肯留在她体内。 刚刚情动旖旎的画面,瞬间变得冷却。 楚煜背过身,压抑着复杂的情绪,拿着帕子,粗鲁地擦着手指。 阮凝香从背后搂住了他,颤声问道:“你都知道了是么?” 楚煜心口又如被刀割般绞痛,眼里闪过万般情绪,“对不起,阿香,是我不好,是我曾经给你下的无味茶,害了我们的孩子。” 无味茶? 往事种种如烟般飘过,她一直以为是原宿主的身体原因,原来居然是无味茶。 他们的孩子居然是没在了无味茶之下。 阮凝香缓缓地松开了搂着他腰身的手。 脑子嗡嗡的,心里乱糟糟的。 怎么会这样? 这两年多来自己所承受的月事之痛,丧子之痛,竟然都是眼前这人加附于她身上的。 她却还傻兮兮的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两人的未来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阮凝香讥讽似的苦笑着,眼泪蔓延了眼底,她摸着自己的小腹,抱着一丝微弱的侥幸凝视着他,“那我还会再有孩子么?” 还会再有孩子么? 楚煜也不敢确定,阮凝香现在的身处军营,不管能不能怀孕,现在都是不能。 就在楚煜沉默的一瞬间,阮凝香心里便已经有了答案。 她默默地移开视线,又躺回了自己的被子里,“时候不早了,睡吧。” 楚煜望着她逐渐冷却的神情,那种悔恨和害怕,化作的冰刀子,凶猛地搅着肺腑,心口处传来剧烈的抽痛,扯着肺腑一声连着一声地咳了起来。 刚刚躺下的阮凝香又坐了起来,双眼通红,“你怎么这样,你告诉我真相,还不允许我消化一下事实么,你居然还装病来吓唬我,子瑜,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我。” 声音更咽含着埋怨,更多的是痛,彼此心里可见的那种痛。 “我没有……咳咳……” 楚煜咳的脸色通红,阮凝香帮他顺着胸口,楚煜咳了好久,才缓过胸口积压的那一口郁结的气来。 他将阮凝香拉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头,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爱上你的。” “是我自作自受。” “阿香,你打我,骂我,怎么惩罚我都好,就是不能不要我,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的。” “阿香,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他这一辈子,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 可真当拥有过,品尝过,幸福过后,他更加的贪恋曾经的美好。 他后悔自责,他想隐瞒,可不想欺骗她,他是罪人,就该接受眼前人的批判。 楚煜拉着她娇小的手,扇着自己的脸,“对不起。” 阮凝香心里又酸又涩,难受得厉害。 可看到眼前人这般,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又猛地滋生出来。 当初是她把人绑上山,做出了强娶的举动,他那个时候心里是藏着恨意的,是她先种下的因。 她能怪他什么呢。 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拿了悲情的剧本。 而这一切不过是兜兜转转,依旧按照命运的齿轮运转罢了。 既然是不可更改的事实,除了彼此折磨,她在埋怨又有什么意义。 阮凝香捧着楚煜满是泪痕的脸颊,凝望着他懊悔的双眸, “子瑜,我们不回望过去,也不为不能更改的往事,折磨彼此。我们一切往前看,你的未来有一个我,我的未来也有你,我们未来可期,好不?” 楚煜盯着阮凝香,眼前这人越是懂事,他心里便越是难受,勉强露出一抹笑意,应道:“好。” 外面冷,阮凝香将他拉回被子里,“再过两天就是过年了,我们一起过个年吧。” “好。” 楚煜不想去管艾草怎么打发的那群锦衣卫,这一刻,他只想放纵自己,宠着这人。 蜡烛在后半夜燃到了尽头,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第162章 小别胜新婚,谁也别打扰 天气冷,院子里养着的鸡,也偷懒,窝在草窝里,不想打鸣。 窗户挂着厚厚的棉布帘子,屋子里的两人睡得晚,天亮了,也不知。 福伯院子里的几个人,坐着大眼瞪小眼地等着。 这次福伯也不去敲门了,他说小别胜新婚,谁也别打扰了。 最后日上三竿,几个人也不在等,吃过饭,个忙个的去了。 阿玥偷偷地找到了苏禾。 “那个,苏禾姐……”阿玥滞滞扭扭有些不好意思开口,“你……能不能再帮我补补衣服啊。” 自从眼前的阿玥昨晚说了那种话以后,苏禾再看他,就有些不自在,她又不善言辞,只点点头。 “嗖”地,阿玥不见了身影。 下一刻,抱着一抱衣服过来,又厚脸皮道,“那个你顺便再帮我把衣服洗出来,烘干呗。” 阿珂看到风风火火的阿玥跑来跑去,跟过来,没想到会看到热闹。 苏禾离开后,阿珂抱着双臂,挑了眉梢,“喂,阿玥,你这哪是想找相好的啊,我看你就是想免费找个给你缝缝补补,洗洗刷刷的人吧。” “你不懂。”阿玥翘着嘴角,撞了他一下,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盯着阿珂,“你说了,你不想连累人家姑娘的,我让给你一回,你不要,那你以后别跟我抢苏禾。” 阿珂拍着他的肩膀,“放心,朋友妻不客气。” 阿玥抬脚朝他踢了过来,阿珂闪得快,“正好,我也有件衣服开线了,想叫弟妹帮我也缝一下。” 屋里的俩人起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晌午。 苏禾做好了午饭。 两人正巧赶上了饭桌。 一时间,饭桌上谁也不说话了,还是楚煜先开的口,叫阿珂回去一趟,弄着年货来。 阿珂吃过午饭便带着齐昊霖一起回去,第二天披着棉斗篷,又带着面罩的两人,手持送货令牌,拉了满满的一车年货过来。 雁回城里,驻扎着将近四千的兵。 阮凝香对于管理上本来没什么经验,自从上次出现有逃跑的匪兵事件后。 让她明白了一件事。 管理要有制度也要有手段。 一,纪律不可废; 二,恩威并施,更得人心。 过年,她给他们改善了伙食,月钱又翻了一倍。 大年三十,除夕夜。 福伯房里,几人聚在一起,包饺子,吃年夜饭。 这个城里除了阮凝香的匪兵以外,还有小沈将军分给她的三千精兵。 阮凝香出主意,几个人玩了你比我猜的小游戏。 输的人表演节目,节目也是五花八门,不大的屋子里,满是欢歌笑语。 夜半时分,城里又燃放起了烟火。 烟火转瞬即逝,星空万世永生。 楚煜贪恋有阮凝香在的地方,却没有久留。 大年初二,带上了阿珂,又从这里悄悄离开。 他想长久地和阮凝香在一起,就必须加快脚步。 快,再快点。 他要从内里架空太子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楚煜又快马加鞭地回到云州城,已经是初五的晚上。 艾草一连扮了好几天的九皇子,见到深夜而归的九皇子,如实告知。 锦衣卫头领,莫如初来了好几次,艾草一直没敢真正露面,只是靠伪装的声音将人打发掉。 不过,过年那天主子还没回来,莫如初又来找过,自己才不得不露了一次面,发了火,还摔了个杯子,才将人打发走,估计莫如初早已经起了疑心。 楚煜捧着热茶,喝了两杯,便叫艾草退了下去。 刚躺下不多久,客房的门又被敲响,楚煜披着衣服,忍着咳开门,隐隐带着几分起床气,“莫统领一大早的不让人睡觉,又有何事啊?” 穿着便装的莫如初,打量着用帕子掩着唇的楚煜,道:“九皇子一连病了数日,我也是担心,才又过来看看。” 楚煜咳了几声道:“我知莫统领办事心切,只是我这旧疾最怕的就是受寒,如今这云州天气恶劣,我这身体一时不适,犯了旧疾,莫统领能否先让我安心休息几日。” 楚煜话说得很客气。 如今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名叫魏青杰,是相爷的侄子,也是太子极为信任的属下。 而眼前这人是从四品镇抚使,莫如初,是指挥史魏青杰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才。 平时太子不会让他接触到锦衣卫的人,而如今这人跟他出来办事,楚煜想趁机将这人拉拢为自己所用。 只是,目前还没有突破口,只能先客气对待。 艾草接到了楚煜给的新任务。 跟踪巡抚大人陆璋。 陆璋,云州巡抚。 六年多前,云州征粮案件后,刘全安被贬到南海城当了县令,这里新上任的巡抚便安排成了太子的人。 艾草在云州半年的时间,一是暗中将半梦之事,在云州发展了几条暗线。二来,便是设计引云州巡抚陆璋上钩。 艾草对陆璋有着几分了解,是个怕老婆又好热,只敢偷偷摸摸再往养女人的中年男人。 “洛白?” 假意拿着摊子上胭脂看的艾草,闻声回头,看到人群中,身穿烟紫色毛领斗篷的刘婉婷,“刘小姐?你怎么在这?” 刘婉婷以为自己看错了,没想到真是他,高兴地提着裙摆跑过来,站在了艾草面前。 “我老家就是云州的,我带着我父母的牌位回来安葬,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还以为你跟着诏安县主去了北疆边关呢。” 刘婉婷留意到他手上的胭脂,喜悦的神情掠上一抹淡淡的失落。 艾草视线落在她这里的一瞬间,再一看时,陆大人已经拐进了一家巷子里。 “刘小姐,我还有事。” 他扔了一两碎银给了老板,又将胭脂塞给了刘婉婷,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刘婉婷怔怔地抱着胭脂,他不是给心上人选胭脂么,给她是什么意思啊? 艾草朝着巷子里追了过去,巷子名叫烟柳巷,又叫花街柳巷。 店门口有不少拉客,做皮肉生意的姑娘。 艾草光顾着寻人,没注意被一个打扮艳俗的姑娘拉住,“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白俊?要不要进来坐坐?” 第163章 男人嘛,谁不喜欢软娇娘 “松手。”艾草用力抽回手。 “公子既然都来我们这烟柳巷了,还害什么羞么?” “人家小哥可能只是单纯地没看上你。”一旁又围上几位姑娘,打量着面前面容清秀的公子哥,“小哥若是看不上她,不如看看我们几位姑娘中,可有小哥喜欢的没?” 艾草刚抽回手,又被几位姑娘围上了,就又瞧见突然又站在他面前的刘婉婷。 “还给你!” 刘婉婷本来想追过来,问一问他住在哪地,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将胭脂扔了过来,转身抹着眼泪跑了。 胭脂掉到地上,散了一地。 艾草猛地推开眼前围着他的女人们,追了出去。 巷子里,陆璋从一间房屋里走出去,给了几位姑娘一锭银子,便又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拐出巷口的艾草,并不是去追刘婉婷,而是在一处没人的地方跳到了房顶,将陆璋的举动看在了眼里。 他又悄悄地跟了上去,看着陆璋进了一家名叫怡园的雅居。 楚煜已经在半年前,在这里撒了网,如今是到了收网的时候。 这天晚上,楚煜出现在了这家名叫怡园的雅居。 房间里生着火的龙,屋里养着各个季节的花卉,阳光洒进来,仿若是春天一般。 这个充满雅韵的园子,住着的是陆璋养在外面的妾室。 陆璋的夫人,是魏相爷的堂妹,陆璋便是靠着夫人,一步步官运亨通,做到了云州巡抚的位置。 但他也是出了名的惧内,曾经也纳过妾室,不过,没多久,就被他夫人给折磨死了。 从那以后他便只敢将外室偷偷养在外面。 陆璋喝得微熏醉意,哼着小曲,摇摇晃晃地走进来,“小娇娇,看我给你带了什么来了。” “小娇娇?” 屋里的小娇娇,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男人。 堂上的男人俊美,眼神却阴柔至极,曲着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就像是敲在她的心脏上。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害怕得没敢动,直到推门的动静。 她才敢哭唧唧地跑过去,躲在了醉醺醺的男人后面,“夫人,好像是夫人的人……” 楚煜坐在黑檀木椅上,居高临下盯着面前这个三十出头,一身贵气的男人,敲着桌面的手指一停,“陆大人最近可好?” 陆璋闻声看了过去,脸上的酒气瞬间散了一半。 他在外面养女人的事,被他夫人发现了? 陆璋条件反射性地推开了怀里的女人,戒备道:“你,你谁啊?” 她的小娇娇被冷不提地推了个踉跄,摔在了地上,陆璋看了一眼,愣是没敢去扶。 楚煜露出一丝讥笑,敲着桌面的手指一停,掏出一枚令牌,“奉皇帝之命,命我过来调查云州半梦之事。” 陆璋瞧清上面写的是煜字,舌头直接打颤,“你,你,你是煜王殿下?” “看这架势,看来陆大人已经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楚煜语调慢悠悠地道。 “煜王殿下怎么会突然来了这里。” 陆璋望着那诡异般透着一股摄人威压的眼眸,抬手擦了把额角冒出来的冷汗。 “陆大人这是因为半梦之事,做贼心虚呢?”楚煜走过来,手搭在了陆璋微微发抖的肩头,趴在耳边道,“还是因为在这里养小妾,怕被发现而害怕?” “我听不懂煜王殿下的意思。” “你懂!”楚煜缩回手,又坐了回来,转动着手中的血玉扳指,“陆大人是太子妃的远堂姐夫,这半梦之事,我本理应帮你摆平。” 陆璋缓缓松了一口气。 他也有沾染半梦,当时吸食之时,他并不知那是半梦,只以为是最近流行的新型鼻烟壶,直到意识到不对,他也想过戒除,可又控制不住半梦带来的毒瘾。 这几个月,京城那边陆陆续续有官员因为半梦之事,被牵连。 如今云州出现类似于半梦的东西,他也是怕怕吓吓,每日提心吊胆,也曾暗中查询过。 煜王的一句话,陆璋担忧的心,安了一些,他跪了下来,“我愿意陪煜王殿下调查半梦。” “这半梦自然是要调查,我也想还陆大人清白。”楚煜深叹了一口气,“只是,偏偏陆大人时运不济。” 陆璋的一口气又提到了嗓子痒。 “陆大人三天两头的往这边跑,已经被太子的锦衣卫,莫统领给盯上了。”楚煜起身又将陆璋扶了起来,小声叮嘱说, “这莫大人有意要给京城那边写信,在太子面前将你的罪状一一告知,我今夜来就是偷偷给陆大人报个信而已,叫陆大人心里有个数。” 陆璋彻底慌乱,难怪这两日,总有人跟踪人,原来是太子的锦衣卫。 他能有今日的风光全是倚仗的他夫人和相爷的这层的关系。 若被太子和相爷知道,他不仅养女人,还牵扯了半梦,那他就彻底完了。 眼前这人也是太子的人,为何向他透露消息,是想故意诈他,还是另有所图? 陆璋又虚虚地擦了把汗,“煜王为何要帮我?” “无利不起早,当然因为一个利字,实不相瞒,皇帝派我来调查,太子又派了五十名锦衣卫过来。 本来我是调查半梦的主事人,可这莫统领,为人奸诈,他想向太子邀功,自从来了这里,便一直背着我行动。 陆大人,你说我甘心让他如意么。” 陆璋转动着眸子,楚煜又扫了一眼已经起来,默默缩在一旁抹眼泪的女人。 “男人么,谁不喜欢娇滴滴的软娇娘。陆大人不过是在外养个女人,又算不是什么过错。这要是因此,成了别人向上爬的踏脚石,那才是大大的委屈啊。” “我已经提醒过了陆大人。”楚煜转身要走,又回头叮嘱了句,“对了,我今日是背着莫统领来的,陆大人还要替我保密才是。” 第164章 二龙戏珠么,我懂 楚煜走后。 陆璋看着自己养了半年的小娇娇,她年轻漂亮,懂事乖巧,就连此刻,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也带着一番风趣,比他家里的那个凶婆娘不知要惹人怜爱多少。 他走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视线却落在斜插入鬓的珠钗上,珠钗上镶着的珍珠明晃晃地映着他眼里闪过的杀意,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刚刚吓到了吧?” “那人说的都是真的么?我们……” 怀里的女人,抬着水汪汪的眸子,愕然睁大,脖颈中插着一把珠钗,热乎的血流了出来,顺着陆璋抓着珠钗的手,染红了两人的衣衫。 突然,一道声音从外面的房顶上传来,“陆大人真的好残忍,对自己的心上人,都舍得下如此狠手。” 陆璋一回头,那人便落在了院落里。 陆璋忙推开怀里的女人,戒备道:“你又是谁?” “谁?你说呢?”黑衣人背着手,走过来,一脚踩着门槛,俯过身站在门口说话。 那人穿着黑色的外袍,陆璋却发现了他黑衣里露出的一截内衬是红色的,脚上的鞋子不是普通平底鞋,而是皮制官靴。 这人是锦衣卫! “陆大人你以为你私养妾室,又杀人灭口,就没了证据么?” 证据? 陆璋看着手上沾染的血,以及地上瞪着眼睛,倒在血泊中的女人。 死无对证,哪还有…… 不对,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那人在太子殿下面前参他一本,就够他受的了。 他已经亲手杀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可能任由自己在失去前程。 既然,做不到死无对证,那么他就只能让这人永远没有告状的机会。 陆璋再一寻找,刚刚的黑衣人也已经不见了。 黑衣人从院子出来,便撕了脸上易容的假皮,那人是艾草。 艾草自小被福伯收养,训练成楚煜最得力的影子,易容、伪音、功夫都是一流的存在。 他悄悄回到了客栈,楚煜正坐着喝茶,心里盘算着下面的步骤。 这里的半梦,都是他一手造成了,想要禁除,并不难。 可他要利用这里的机会,挑拨陆璋和莫如初的关系,他要趁机拉拢莫如初。 只是这人是锦衣卫头领魏青杰一手提拔上来的,没那么容易拉拢。 这把火得烧得又猛又烈才行。 楚煜放下茶盏,是时候行动了。 他起身去找了莫如初,说烟花之地,一般就是地下半梦交易的场所。 为了不打草惊蛇,夜里楚煜带着莫如初一起去调查了烟柳巷。 烟柳巷挂着长长的一排灯笼,巷子两旁的房屋灯火通明。 这些年,北疆战事不断,白日里站着揽客的姑娘们,多数都是家破人亡后,沦落至此,只能靠着色相讨生活的女人。 莫如初换了便装,二十五六的样子,眉目微凝,面上严谨,从五官到身上,都自带一股历练的英气。 楚煜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散漫,“对了,莫统领可成婚了?” 莫如初的腰间常年挂着的佩刀,换成了一把小匕首,习惯性的握着匕首,“煜王突然问起这个干嘛?” “我们要去的可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我见莫统领也不小了,怕被莫夫人知道莫统领逛着烟花之地,两人之间生了什么嫌隙。” “我是来办案的。”莫如初强调道。 说话间,两人被掀着帘子出来送客的姑娘,迎了上来,“哎呦呦,这是又从哪冒出来的两个谪仙一般的男人啊。” 女人捏着嗓子,娇柔做作的声音,听得楚煜起鸡皮疙瘩,忍着不适,道:“遇见既是缘,走吧,就这家了。” 楚煜和莫如初直接跟着姑娘进了她的房子。 这边的房子,基本都是土木结构,他以为这里的条件会很差,没想到往院子里走,却是别有洞天。 房间门推开,屋里雾气缭绕,地上居然有一个温泉池子,池子水顺着管道,又流入另一个房间。 那姑娘一进来,就凑上前,去脱衣服楚煜的衣服。 楚煜想一道银针甩出去,奈何身边有一个莫如初在。 他捏了下拳,在人靠近的那一刻,不动声色地避了开来,搂上了莫如初的肩头,将他推到了姑娘的面前,“姑娘是不是忘了,我们这里有两个人呢。” 姑娘翘着兰花指,含羞似的抛了个媚眼,“二龙戏珠么,我懂的。” 楚煜差点惊掉了下巴。 莫如初却只是皱了下眉宇,转身那姑娘柔若无骨的手又朝着莫如初伸过来。 一旁的楚煜反而杵在看了会热闹。 莫如初一把按住姑娘的手,“衣服我自己会脱,姑娘还是先上一壶茶,给我们兄弟二人先润润喉咙吧。” 那姑娘转身出去的时候,将他们的房门关了上。 屋里就剩下楚煜和莫如初。 楚煜看过来,“没想到莫兄,居然能这般淡定。” “煜王不也是一样淡定么。”莫如初寻着一条长木椅坐了下来,“这里真的能探出半梦的消息?” 楚煜伸手抵在唇上,示意他小点声,又指了指隔壁。 这里的温泉,像是一条河道,通往一家又一家的院子,便也成了烟柳巷独一无二的,用来拉客人的资源。 这里的隔音不好,一墙之隔的另一头,传来了不堪入耳的声音。 楚煜压低了声音,“这半梦又称之为男人的销魂香,所以这烟花之地,往往便是半梦的聚集地。” 门又被推开,姑娘端了一壶热茶过来,“两位公子怎么还没脱衣服呢?” 两人彼此看了一眼,楚煜靠过来,对着那姑娘道:“实不相瞒,我们今日来这里是因为我兄弟的事,我兄弟那方面不太行,听说你们这里有能让男人销魂的宝贝,所以,我才带他过来试试看。” 房间不大,莫如初的整个脸又黑又僵,如果不是面前这人是皇子,他腰间的匕首早就割了他的舌头。 “这销魂的宝贝,不就是我么。”姑娘攀附上来的手,如灵蛇,绕上莫如初的身子。 楚煜后退了一步,饶有兴致地看着热闹,甚至还朝着莫如初比画了个口型,“为了案子,配合一下。” 他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儿郎,这是说配合就能配合的事么? 他推开姑娘探究的手,臭着脸道:“对不起,我只是对女人不感兴趣。” 姑娘的手僵住了,“什么啊,不喜欢姑娘,那你们俩来我这……,哦,感情你们俩是把我这里当成了私会的地方来了?” 楚煜被狠狠地噎了一下,也被恶心到了,“别听他瞎说,他就是气我说他不行,故意说的气话。” 第165章 设计拉拢锦衣卫 那女人用怪异的目光又打量着二人。 “你这里既然没有我兄弟想要的东西,那算了,我们去别家看看。”楚煜转身就走。 “别啊,公子。” 那女人忙伸手去拉楚煜,碰及到楚煜的一截衣袖,靛蓝色的料子,触感丝滑,绣的是金丝银线的流云暗纹的滚边,腰间挂着一枚凝脂般的白玉佩。 这么年轻俊美又有钱,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不就是销魂香么,我去给你们拿便是。” 女子娇笑着出声,又扭着腰肢出去了。 楚煜掸了掸那女子碰过的袖子。 屋里热气蒸腾,弥漫着一股廉价的胭脂味,楚煜打开门,让屋内的热气散了一些。 外面无星无月,大风刮得院内的树枝刷刷地响。 楚煜站在门口透了口气,回过头道:“没想到莫公子居然还有这种喜好。” “煜王不开这种玩笑,我也不用说这种话。”莫如初抬眼看过来。 “这不是为了引出半梦么?” 莫如初摸着下巴,“你说我们真的能这么轻易的就试探出半梦么?” “人来了,一看不就便知晓了。” 片刻后,女子手里拿着翡翠绿色的鼻烟壶,又扭着腰肢走进来。 楚煜刚想拿过去,那姑娘又将手缩了回来。 “要知道,这个可比金子还贵,二位公子想要,还请先……”姑娘比画了个手势。 楚煜扔了一张银票过来,“够了么?” 一百两。 那女子双眼放光,这个鼻烟壶是刚刚用了三两银子买的,里面盛的是她们勾栏里常用的催情粉,没想到能骗来一百两的银子。 “那这里就让给二位了,二位公子慢慢玩啊。” 姑娘收起银票,又体贴地将门帮忙关上。 楚煜打开瓶盖,修长的手指缓缓地顺着小小的瓶口勾了一股幽香过来。 他一闻便闻出这鼻烟壶的不对劲来,又盖上盖子扔给了一旁的莫如初,“假的。” 假的? 莫如初拔开瓶盖,放在鼻子前嗅了一下,香有些呛鼻,莫如初揉了揉鼻子。 “你就不怕我判断错误,居然敢直接这么去深闻。”楚煜睨了一眼。 莫如初脸色一沉,忽觉得头重脚轻,他扶着桌子,摇了摇头,“这个果真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里虽不是半梦香,却也是最低劣的春药粉,这么吸进鼻子,够他一阵好受的了。 “不会吧。”楚煜却蹙起眉头,又一次拿过那个鼻烟壶,装腔作势地又查看一番。 门突然被猛地踢开,门外冲进来几个拿着刀的蒙面人,直接朝着莫如初而来。 楚煜一把掀翻了桌子,莫如初也已经拔了腰间的匕首。 他锦衣卫出身,功夫了得,动作洒脱,顿时鲜血四溅。 随即脚下一挑,一把染血的刀,落入手中,“你们是谁的人,为何要来刺杀我们?” 没人给他答复,也没人停下进攻。 屋里打成了的一片,楚煜顺势躲在了莫如初的身后。 来人是陆铮的人。 他都想办法拖了这么久,陆铮才派人来刺杀,这动作真够慢的! 莫如初一刀刺伤一个人,脚下又是一踹,那人滚落到了浴池里。 这群人下手狠毒,显然有备而来。 莫如初来不及思索,随着打斗,身体的那种软麻更加明显,他咬了咬牙,又挑起一把刀,递到了楚煜面前,“煜王,我护着你先离开。” 楚煜拿过刀,点了点头。 房间内到了好几个,门口的黑衣人,前仆后继地冲进来,莫如初手持双刀,刀刀狠绝。 难怪能成为锦衣卫魏青杰提拔的人。 不过,他就是要把这人拉拢过来。 有人顺着窗户爬进来。 只是窗口太小,刚探出头,就被楚煜一刀砍掉了那人脑袋,叽里咕噜地顺着青石滚了好远,最后掉到了水池里。 砸到了之前掉到水池里的男人,男人被砸醒了过来,在水里扑腾了好几下,再次站起来,举着刀便又砍过来。 楚煜锐利的眼眸中映着逼近的刀锋。 危急时刻,他一个跨步护在了莫如初的身前,对方锋利的刀刃,也划过了他的衣衫,肩背上扫下一道血口子。 同时楚煜手中握着刀回转,下一瞬便割了那人的咽喉。 莫如初反应过来,忙得扶住楚煜,“你受伤了。” “你没事就行。”楚煜捂着肩膀,眸色沉凝,“小心前面。” 莫如初抬手一挥,刀刃相击,发出砰的撞击声。 眼前的情况根本没给两人多说话的机会,楚煜退到了长椅那边坐了下来,摸了下后背,衣服破了一条大口子,他看不到后背的伤。 刚刚的危险,他本可以轻易躲开,他却偏偏要受这么一下。 他望了一眼陷入苦战中的莫如初, 但愿今日所做的这一场苦肉计,能换来几分这人的愧疚与信任。 莫如初眼里映着鲜血,手起刀落,冲进来的黑衣人又倒在了脚下。 脚下的血,顺着石头铺砌的地面,蜿蜒流进身后的温池中,温热的水气蒸腾出潮湿的血杀之气。 门口出现了一瞬松动,他朝着院落的天空,一扬胳膊,管袖里射出一枚响箭。 来的人不少,刚刚冲进屋的不过六七个,外面还埋伏着一众人等,一旦出去,就会被更多的人四面围杀。 他只能拖延,等他的锦衣卫赶过来。 莫如初又杀了一人,退回了屋里,将厚重的木门关上,楚煜将长椅递过来,死死地抵住了木门。 土房子,就一扇窗子,一道门,一时之间将黑衣人拦在了外面。 莫如初换了一口气,帮九皇子看了一下肩背的上刀伤,很长的一条,不算深。 房间内有洗澡用的棉布,他撕了两条打成结,想要帮忙包扎了下。 楚煜略显嫌弃地推开他,叫他把那个不知被多少人用过的脏棉布拿走。 掀开自己的袍子,在里衣上,撕了一条雪白的绸布条,“用这个。” 莫如初帮他包扎完,才发现外面的人没在踹门,而是映起了火光。 外面滚滚浓烟瞬间钻了进来。 楚煜掩着鼻子,瘫坐在地上,“喂,你的兄弟们也不太靠谱啊,这么久还没赶过来。” 相对于楚煜的轻松,莫如初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他警惕地盯着外面的动静,“应该马上就会到。” 火光越烧越烈,窗户率先被烧毁了,火舌顺着窗口舔了进来,又攀爬上了房梁。 浓烟伴着炙热,侵入肺腑,楚煜猛烈地咳了起来,“在这么躲下去,恐怕咱俩都挺不了多久。” 第166章 忍一下,我带你冲出去 莫如初面色赤红,额头上的汗珠顺着眼皮上淌落,不停地用湿棉布扑着窗口舔进来火苗。 眼前这人是上皇子,他的责任就是保护这人,如今不仅叫人替他挡了刀,还要被烧死在这里么。 不能坐以待毙,莫如初起身去解那些死在屋里人的腰带,将他们的衣服全部扒了下来,扔进了染血的温池中。 他看了一眼掩着唇,依旧剧烈咳嗽的皇子,又开始解自己的腰带,脱了外袍,用水打湿,披在了楚煜的头上,“忍一下,我带你冲出去。” 说完,自己又跳进了温泉中,将那些衣服湿漉漉的衣服全捞了上来。 厚重的木门被火烧得滋滋地响,莫如初抬脚踹了上去。 木门向外倒去,刚压到了一片火苗,周边的火苗便又将门口围个严实。 莫如初手中的湿衣服,朝着周边的火堆扔了出去,“走!” 莫如初拉着楚煜,冲出火海。 外面阴沉的风,夹杂着细碎的雪花,瞬间又将湿漉漉的两人冻了个透彻。 楚煜扔了身上染着血腥气的湿衣服,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换着冷冽的空气,将胸口窒息的闷痛压了压。 外面的锦衣卫也已经赶了过来,和黑衣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面对一群锦衣卫,黑衣人很快便败下阵来,有见势不妙,想逃的,没逃掉抹脖子自杀了。 莫如初厉声道:“抓活的!” 锦衣卫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这种阵势自然也见过不少。 很快黑衣人陆续落网,莫如初检查了下倒在了血泊中尸体。 其中一个穿的和其他人的粗布黑衣不同,穿的则是上等的绸面黑锦衣。 “这人谁杀的?”莫如初摘了他的面罩,忽然质问。 刚刚乱战中,一群的锦衣卫也不确定有没有杀这人,彼此互看,没人作答。 “怎么了?”楚煜走过来,故作诧异道,“陆璋,陆大人?怎么会是他?” 莫如初拧着两道黑眉。 怎么会是陆铮,还是一刀抹脖。 “是陆大人,派你们来的?”莫如初抓住几个落网的黑衣人。 没人回答。 “全部给我带回去!” 黑衣人被押回了馆驿。 回来后,楚煜便灌了一肚子的汤药。 悄然出现的艾草,一直低垂着脑袋。 他们合伙设计引陆铮前来。 亲眼看着他主子被火海围在屋里的时候,他真的差点没忍住要冲进来,还好锦衣卫来得及时。 他也是在锦衣卫出现的那一刻,又在暗中将陆铮悄悄的杀死。 对外陆铮只是死在了想要潜逃的乱刀之下。 计划实施得不错,只是主子受了伤,又呛了烟,引起了旧疾,气色很差。 “又没怪你,别做出这么一副吊丧脸。” 楚煜喝了药,在包裹里翻出一个小木盒,胳膊一动,又扯到后肩上的刀伤,疼得他嗞了下唇角。 艾草抬起眸子,忧虑道:“主子,我们费这么大的劲,只为了收买一个四品镇抚使,值得么?” 小木盒是从阮凝香那里带来的红枣,楚煜拿了一颗,含在嘴里,化解了一些苦味,心里漫上一些甜腻。 “如果他将来是锦衣卫正三品指挥使呢。” 他需要锦衣卫的力量,不仅锦衣卫的力量,太子身边的力量,他都要慢慢地收为己用。 等他羽翼丰满,就有资格争储君的位置。 他只有当了皇帝,才不会被人左右命运。 所以,为了那个他朝思夜想的女人,这点小付出当然值了。 艾草是楚煜影子,一般不会在外人面前露面,他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莫如初忙完,敲门过来,楚煜也在等他。 “没外人,坐吧。”楚煜给他倒了一杯茶,推过来,“调查得怎么样?” 莫如初捏着茶杯,“查了,确实是陆铮手下豢养的死士,派人来杀的我们,他们并不知道我们的身份。” “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找他,他为啥先下手要杀了我们?”楚煜捏着帕子掩唇又咳了一阵。 莫如初望着桌子上的空碗,碗底还有一层深色的药汤,“你的咳疾严不严重,要不要找个大夫瞧一瞧?” 楚煜唇色苍白,虚虚地抬了下手,“不用,这个是太医开的方子,喝了药,不打紧的。” “这陆大人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也不知怎么做到巡抚的位置的。”楚煜转回正题,“对了,通知他家夫人了么?” “我过来就是询问煜王的意见,要不要告知他家里人。” “我就算是不得宠的皇子,也由不得他们这般欺负!”楚煜露出隐忍着的怒气,“现在就派人通知去!” “好。” 陆夫人听说后,跟着管家匆匆地赶了过来。 楚煜并没有见她,而是叫人直接带着她去认尸体。 直到第二天,楚煜睡足了,才把人又叫了过来。 陆铮的正妻魏氏跪伏在地上,头上的发髻睡前拆了,匆匆忙忙中未梳,又奔波半宿,头发乱蓬蓬,像个半疯的婆娘。 一旁穿着飞鱼服,手握腰间佩刀的莫如初,厉声喝道:“堂堂云州巡抚不仅私下和半梦有交易,还暗杀皇子,其罪当诛!” 魏氏吓得身体猛地一抖,“这,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人证物证确凿,陆大人也死在了现场的乱刀之下,陆夫人还想狡辩么?”莫如初又道。 “煜王殿下,您是我堂妹佳怡的未婚夫,我们都是一家人……” 魏氏跪着往前挪了挪,拉上楚煜的衣摆。 楚煜避如蛇蝎般猛地站了起来。 莫如初上前一刀横在了魏氏面前,魏氏吓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像是一滩肉泥瘫在那儿。 魏氏不提魏佳怡还好,一提,楚煜的脸色更加的阴沉。 他冷哼出声,“一家人?一家人,半夜派了三十个死士来刺杀?” 第167章 太子送来的侍寝宫女 魏氏盯着又收起的刀,好半天才从害怕中又缓过来,陆铮胆子向来不大,怎么会傻到去刺杀皇子? “不是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她颤巍巍地又看过来,“之前,我家相公一直有查半梦之事,是不是误以为你们和半梦有所牵连,所以才……” “陆夫人真的还要为一个死人辩解么?”楚煜幽深的眸子闪过不耐烦,直接打断她,“我奉劝你一句,陆大人不仅和半梦有关联,还私养小妾,他怕他的事被泄露,不惜杀了小妾,又深夜过来刺杀,你说他在怕什么?” 小妾?半梦? 魏氏整个人又傻在那了,一个劲的嘀咕,怎么可能,他又骗了。 “他怕的是东窗事发后,太子会弃了他这颗没用的棋子。”楚煜冷声提点,又一封信扔在了她面前。 “陆夫人与其和太子妃求情,还不如想着怎么准备一份和离书,我呢,勉为其难的睁只眼闭只眼,这祸及家人的罪过,也就过去了。” 仿佛被判了死刑的重犯,得到了天大的恩典,魏氏忙磕头,“谢煜王殿下宽容,我这就去准备和离书,和陆铮那个混蛋再没了瓜葛。” 一旁的莫如初盯着魏氏狼狈跑出屋的身影,道:“煜王殿下就这么饶了她们么?” 楚煜长叹了一口气,伸手邀请莫如初坐下,“这事要是闹到京城,这太子妃的面子,我能不给么?与其自讨没趣,还不如先看清事实,卖个面子。” 楚煜的语气里,带着无奈和些许自嘲。 其实,并不是他宽容,而是他不想把这事闹大,真要细查起来,耽误时间不说,万一中途再生出什么差错,就不好了。 还不如,当卖太子和相爷一个面子。 接下来,调查半梦之事,并不难,楚煜顺着勾栏里的客人,顺势揪出几个暗地里挣黑钱的地头蛇。 同时,地头蛇隐隐约约扯出另一个人的身影,楚煜故意引导,猜测那人是一直潜逃在外的梁孟春。 其实,这真的梁师爷早就已经死在了南海,这个他们口中的梁梦春,不过是艾草伪装出来神秘人。 他就是故意制造出一种半梦屡禁不止的假象,来为他接下来的事,谋划。 二月底,云州这边的事,便也陆续收尾,楚煜忍着思念,没有去见阮凝香,临出发前送了一封信过去。 便又匆匆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份了。 京城里的太子听说了被刺杀一事,前去关心,其实是试探。 还顺势送了两个宫女贴身照顾。 从煜王府出来,暗中又把锦衣卫镇抚使莫如初叫过去,问了话,确认确实如九皇子所说,是陆铮做贼心虚,想先下手来个毁尸灭迹。 太子生性多疑,楚煜看着太子送过来寸步不离的宫女。 这两位宫女生的还有几分像阮凝香。 这是怀疑他,明晃晃地给他警告? 还是赤裸裸的试探与监视? 不管是什么,楚煜的行为确实受到了限制。 而他,暂时又不能通过自己的手,将人给打发了。 家里有人监视,楚煜便更多的是在外办事。 自从,楚煜回来以后,魏家三小姐,魏佳怡除了在他刚回来的时候,跟着父亲一起上门拜访过一次。 后来便再也没见到人,那次见面两人甚至连话也没说上几句。 这天,魏佳怡带着丫鬟,又来碰了碰运气。 运气不错,九皇子今日下朝,早早地便回了王府。 魏佳怡站在卧房的外厅,隔着敞开的中厅门,瞥见卧房里正换下朝服的九皇子。 她忍着上扬的嘴角,行了个礼,“佳怡拜见煜王殿下。” 楚煜听到动静回过头,“魏小姐来了啊。” 魏佳怡娇羞一笑,“煜王爷年前办事走得急,我都没来得及给煜王殿下送行,我还听说,您在云州还遭遇了刺杀,我吓得日日担忧,给您的信,也不知您收到了没有。” “信?什么信啊。”那封信他连看都没看,直接叫艾草处理掉了。 魏佳怡抬着凤眸,疑惑道:“你没收到?” 楚煜伸着胳膊,宫女侍候着穿上常服,楚煜盯着那名宫女,从某个角度看,她的脸型,还有那双杏眸,确实有一点像阮凝香,不过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阿香的眼睛干净清澈,望着人的时候含着笑意,眼眸中带着缱绻的深情。 而眼前的这人,眼神惹人厌烦。 “太紧了。”楚煜突然道。 魏佳怡:“嗯?” “没跟你说。”楚煜看了一眼魏佳怡,指了指腰带,“我说腰带。” 小宫女的手,在楚煜的腰身处,调整着腰带,魏佳怡的视线落在了那双手上。 刚刚她就感觉煜王看着宫女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 那宫女脸色红润润的,含着娇羞。 这两人是太子送过来的,太子不会是想……? 她知道皇子成年后,一般都会有通房的丫头。 而眼前这位皇子已经成年两年多了,不仅还未迎娶正妻,还连个侧妃也没有。 那夜里的时候…… 都怪太子妃的娘,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她议论婚事的时候死了。 害得她的婚事,往后延了三年! 如今才过一年半,这人身边就有了两个女人,若是这两个女人在生下煜王的孩子,那岂不就是嫡长子。 母在凭子贵,最后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个侧妃。 思虑直至,魏佳怡心里染上一抹妒忌。 一个卑贱的宫女,还想当侧室,还想压她未来孩儿的一头! 宫女帮楚煜整理着衣服,系好腰间的玉佩。 楚煜的视线一直有留意魏佳怡的表情。 魏佳怡微垂着头,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可楚煜还是在她紧捏着的小手上发现了端倪。 果然女人都是善妒的。 他从里间走出来,“我在那边并没有收到什么信,可能是那边比较乱吧,路上丢了也说不定。” 魏佳怡没心思管什么信不信的,眼神时不时地落在那宫女的脸上,鹅蛋脸上长了一双狐媚子的招子,竟还有几分姿色。 难怪会惹得清心寡欲的九皇子多看两眼。 第168章 一骑红尘妃子笑 “魏小姐还站在干嘛,坐吧。” 楚煜穿着一袭墨色绣金线的直裰,腰间束着一条墨色绣银丝祥云宽边的锦带,衣服服贴地裹在身上。 走路时,腰间挂着的白色玉佩轻轻晃动,浑身散发着清隽华贵的气势。 魏佳怡的视线又落在那双端着茶杯的手上,他没穿外袍,窄窄的袖口包裹着,洁白的手腕,那双手又白又长。 她好像连这人的手,都还没有摸过。 “对了,我大姐最近怀孕害喜,就喜欢吃这荔枝,太子殿下不远千里,派人弄了一些,我们魏府也得了一些,我今日带来,给煜王尝个鲜。” 楚煜看过来,竹篮里铺着一层荔枝叶,上面是一层颗颗新鲜饱满的荔枝。 这个季节荔枝在南方很常见。 他曾经和阮凝香在南海城的小渔村住着时,还用石子射下不少荔枝着。 那个野丫头,跟个小馋猫似的,直接霸着一盆,吃了个干净。 如今,在北疆,只剩下院里的枣树,还能挂几颗果子了吧。 魏佳怡不知他所想,只见他盯着荔枝,嘴角微微上翘,又缓缓地落下。 最后客气地说了句,“魏小姐有心了。” 却一个也没碰,而是端起茶,慢条斯理地拨着茶杯中,飘着的茶叶。 可能只是不喜欢吃而已。 “过几日是端午节,我亲手做了个香囊……”魏佳怡剃过手中的荷包,才发现荷包被她捏得褶皱,她又抚了抚上面的缎面,“里面的香也是我亲手调的,也不知王爷喜不喜欢。” 楚煜接过嗅了一下,便又交给了一旁的宫女,“先收起了。” 魏佳怡脸上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边。 他这是不喜欢? 还是不喜欢她送的东西? 魏佳怡有些失落地坐了下来。 两人就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一时间,空气像凝结住了一样。 魏佳怡有点看不透他,说是不喜欢她,每次又总是客客气气的。 如若有一点喜欢的话,客气中又带着一点疏离,像是无情无欲的人。 可他刚刚看那宫女的眼神,明显是带着几分柔情在的。 魏佳怡抿了抿唇,稍稍犹豫了下,刚想再次开口的时候,楚煜先开了口,“魏小姐还有别的事么?没有的话,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陪你待着了。” 这人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楚煜耐着性子,忍了这么久,已经是极限,他转身去了书房。 有小厮送客,魏佳怡只好带着丫头离开。 走到门口,突然摸了摸自己袖子,“我的帕子好像掉了。” 魏佳怡又一路寻着帕子,折了回来。 就看到两个宫女在抱着她带来的荔枝再吃。 魏佳怡上来就扇了那宫女一个响亮的耳光,“大胆,这是送给煜王的,谁让你们偷吃了?” “是,是煜王殿下说他不喜欢吃,赏给我们了。”那个宫女捂着火辣辣的脸蛋,解释。 另一个宫女吓得扔了包了一半的荔枝。 煜王? 不喜欢吃,就赏给这两个卑贱的婢女? 她偷偷从府上匀出一些容易么,她都还没舍得吃呢,结果竟落入了两个卑贱的婢女口中。 一颗讨好的心,仿佛被践踏了。 魏佳怡心里的气难消,咬着牙关道:“既然煜王不喜欢,云儿,把荔枝给我带回府。” 魏佳怡身边的云儿走过来,望着快空了的竹篮子,“小姐……” 魏佳怡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呢!” 云儿有些为难地说:“不是小姐,只剩三个了。” “三个也带走!” 出了王府门,魏佳怡拿过那个竹篮子,朝着一旁的流浪狗,狠狠扔了过去。 艾草伸过脑袋,“主子不怕这魏家三小姐记仇么?” 一直远远看热闹的楚煜,邪魅地勾了下嘴角,“越是记仇才越好。” 艾草没有过度揣摩主子的心思。 楚煜又派了他一项极具艰难的任务,叫他派人去南海小渔村院子里的那棵荔枝树,砍一枝果多卖相好的,送到北疆去。 艾草有几分为难,“只是,主子,万一我们派人过去,那棵树上的荔枝已经没了怎么办?” 楚煜只记得那棵树的荔枝阿香爱吃,确实忽略了这么一点,“那就找一枝果子甜的卖相好的,送过去。” 楚煜趁那两个宫女吃荔枝时,给阮凝香写了一封信,也叫艾草派人连带荔枝一路小心地护送了过去。 从京城到南海城,再从南海城到北疆,一个周转,几乎绕了大半个大楚境界。 送到北疆时,已经是快七月了。 送到了秀儿的小院,秀儿看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惊住了一瞬。 树枝的叶子已经掉没了,上面挂着的荔枝还很新鲜,她想摘吃一个,被楚煜的暗卫们,给凶了一顿。 不是不给,而是一路再小心,还是掉了不少荔枝,树上挂着的好果就没了几颗。 到了赤岭城,再往里走,便是雁回城,没有通行令牌,楚煜的暗卫进不去,他们将荔枝转交给了阿珂。 为了方便,阿珂将荔枝果全部摘了下来,送去的时候,宋霁偷偷地给自家媳妇和孩子抓了一把出来。 阮凝香现在不住在雁回城。 自从天暖和后,她便入住了北疆第一道关门,孤芳城。 孤芳城深处沙漠地带,条件比雁回城还要苦。 一阵风过来便是黄沙漫天,所有的人,脖子上都挂着一块随时备用的掩面黑布。 阿珂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拿着送货的牌子,过了雁回城,又赶了大半天的路,才到了孤芳城。 进了阮凝香的小院,就趴在水缸旁,顺着缸底舀了半瓢水喝,“对了,天气太热,姑爷还从京城那边送来了一批布,说是什么绸缎来着,叫小姐做两套衣服穿。” “交给苏禾吧。” 阮凝香坐在炕沿,急着拆那封信,只是随口应和了句。 信里上写着简单的几个字:当年、小院、荔枝树下、怀念。 曾经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却一晃都已经过了两年。 他还记得她喜欢吃荔枝。 这会阮凝香包着新鲜的荔枝,脸上漾着脸,脑海中飘过一句感叹,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作孽啊。 不过,好吃,甜。 吃了两个,阮凝香也回了封信,打算叫阿珂带回来去。 门便被敲响。 阿珂顺着窗缝,望了一眼外面,忙得带上面罩,“是小沈将军。” 阮凝香将信匆匆塞入信封,交给了阿珂。 又随手扯了一条枕巾,盖在了葫芦瓢上。 手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进来。” 沈砺川掀着门帘走进来,看到一旁蒙着面的阿珂,穿的是便装。 他问:“这位是?” 第169章 我有花你的钱么? “赤岭城杂货铺里的小厮,我订了些货,今日给我送过来了。”阮凝香使了个眼色,“苏禾,带着这位小厮下去,去找玥统领把货物的银钱结了。” 阿珂弯着腰,跟着苏禾退了出去。 两人出了院子,阮凝香才开口,“沈将军来我这里,可是有何事?” 沈砺川收回视线,拿出他画的地图,展开在炕上的小方桌上。 “你上次说的,我有认真想过,北疆和天域之间,这边隔着茫茫沙漠。这里有一条近路,却又隔着一道雪山山脉,天域人在雪山那边,他们之所以冬日里不攻打我们,就是因为大雪阻路。 而且这半年来,我看他们也并没有要攻打我的意思,我还是觉得以守为主,不建议主攻。” 阮凝香道:“这天域人好战,曾经还是言国时,天域人便已经打过了北疆三城,攻打进云州境内,当年若不是您父亲的骁勇善战,恐怕现在的国土,就不是大楚,而是天域人的天下了。 然而这二十多年来,天域人从来没有放弃过对大楚的进攻,他们的野心不灭,再次进攻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一味地守,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只要守住北疆三城,他便动摇不了大楚领土。”沈砺川瞧见她执拗的眼神,加重语气,强调道: “我们对天域那边根本不了解,我们的兵也没有天域人彪悍,贸然去攻打他们那边,无疑就是送死。 说不定,还会被他们抓住机会,反攻,一旦北疆失手,大楚便会面临危险。我不可能将我父亲辛苦守下的边关陷入险境。” “难道现在就不危险了么?”阮凝香还想说服他,“老沈将军当年是怎么死在这里的,难道历史就不会重演么?” 阮凝香的话也很冲,落在沈砺川的耳朵里,话味更是难听,他黑着脸,“我才是这里的总指挥!” 沈砺川带着怒火,起身的时候,胳膊碰翻了一旁盖着枕巾的东西。 是葫芦瓢,葫芦瓢里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沈砺川盯着跑了一地的荔枝,这个季节,这个地方,怎么会有荔枝? 刚刚那个杂货店的小厮就是来送荔枝的? “这荔枝从南方运到这里,就算快马加鞭也至少要二十几天的路程,天气炎热,下树的荔枝两三天就已经都坏了,阮将军手里的荔枝,新鲜得仿佛树上刚摘的一般,那就是连着树枝,一起小心呵护送过来的。 阮将军为了一时口欲,还真是够奢侈的啊。” “我有花你的钱了么?” 阮凝香瞪着双眼,白了小沈将军一眼,又蹲着一颗一颗地捡着荔枝。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荔枝,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才能吃到一口。 喜欢上一个人,远隔千里不说,还得百般掖着瞒着。 未来在哪,还得自己苦心设计、谋划。 即使这样,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一点希望。 阮凝香心里委屈,眼泪便开始往下掉,话也车轱辘似的往外冒。 “我选择招安错了么,如今把我弄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方,不是冻得要死,就是热得要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天都在刮沙尘暴,一日里才给两桶水,去了洗衣做饭的,连想洗个澡就得考虑再考虑。 谁家一个女孩子活成我这般。 我回不了家乡,也回不了京城,被困在这里,就想吃一口这荔枝又怎么了? 我花我自己的钱,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凭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待我,你要这样说我!” 阮凝香越说越委屈,抱着怀里的荔枝,埋着头,任由眼泪刷刷地滚落。 这样子的阮凝香把一旁的沈砺川搞得不会了,他愣愣地僵在那。 刚才两人争执的内容,不过是他俩合伙演得一场戏。 天气回暖后,阮凝香思来想去,便找到了他,说这里有内奸,叫他小心天域人的偷袭。 这些年,他的仗势胜胜败败,他不是没怀疑过有人在背后搞鬼。 只是,他调查过,一直没有线索,所以也只是怀疑过而已。 所以决定,与其坐等,不如主动引诱那人露出破绽。 两人为了这一出戏,背后下了不少的功夫。 沈砺川有认真地研究天域人的地图。 阮凝香暗中有审问那些被俘虏的天域人,有去学拗口的天域语,只是天域语好难,没有语法词汇的帮助,她只能听懂几句常用的对话。 她甚至还对天域的国情做过攻略,所说的想要攻打天域,不只是她用来激发矛盾的说辞,她是真的有想。 如今又是一年,她在这样待下去,真的就是被困死在这北疆的地方。 她想立功,只要功够大,她就有说话的资格,她就有机会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离开。 沈砺川也正如面上这般,他并不支持阮凝香的这个想法。 两人的争执也是由心而发。 只是,沈砺川没想到,她会哭了。 看着她瘦小的身影,蹲在地上,一耸一耸地埋头痛哭,心头不知为何,仿佛看到了她内心深处压抑着的极度委屈。 沈砺川想上去安慰,又笨拙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就在踌躇不前时,被突然的一拳揍在了他的侧脸上。 “你敢欺负我家小姐!” 打人的是阿玥。 苏禾听到屋里争吵的声音,就赶紧把阿玥叫了过来。 小沈将军整个人倒在了炕上,擦了下嘴角的血迹,没有还手,甚至眼里都没有一丝怨气。 阿玥不解气,抡着拳头,还想揍他。 “阿玥,住手。”阮凝香抽噎着站了起来。 “小姐。”阿玥咬牙,不甘道。 阮凝香抹了一把眼泪,“小沈将军请回吧。” 深砺川望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从她这里离开。 头顶的阳光,像是燃烧着的火焰,沈砺川用手遮了遮眼睛,抬头看过去。 当年他父亲战死沙场,他十七岁从锦衣玉食的京城,来了这荒凉之地。 他前面是杀父杀兄的仇敌,身后是长姐和幺弟,他必须要扛起沈家军的重担,守住北疆边关的要害。 可她呢,正如她所说,她只是选择了招安而已,招安难道有错么? 就算曾经是山匪出身,就算她有几分谋智,可到底还是一个女孩子,皇帝就非要这么为难一个女孩子么? 第170章 你开下门,我们谈一谈 沈砺川恍神间,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便撞见一屋子投过来的视线。 刚刚这边的动静不小,孤芳城就这么大,两人吵架的事传得很快。 驻扎在城内的几位将军,闻声赶了过来。 沈砺川眸光一厉,“今日谁值班,都来这里做什么!” “秦胜在守城门。” 回答沈砺川的是,这么多年一直跟着他的副将。 一旁等着八卦的李瑞将军,看到沈砺川嘴角那一大片的淤青,忍不住好奇心,问道:“小沈将军你真的和阮将军吵起来了?” 沈砺川凝着眉宇,投过来的视线沉沉审视着面前的几位将军,“也不过是理念上的一些分歧,阮将军提议主动攻打天域。” “攻打天域?这天域人狡猾,又有雪山山脉作为天险,当年老沈将军主动进攻天域,虽然绕过了雪山,却被困在了雪山后的独步峰峡谷,最后断草断粮,惨死在了天域人的手里。” 当年在那次事故中侥幸活下来的孟老将军道。 “我看她就是靠着小聪明打了一场胜仗有些飘了,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反正,我李瑞第一个不支持主动开战!” 李瑞将军表明心态,他身边的副将也跟着举手,“我也不赞成主动进攻。” 又陆续有人表态,大家意见一致,都认为休养生息,严防死守才是重中之重。 沈砺川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战事。 当年他父亲的死,更多的原因是后方的粮草没有及时供给上来。 导致的战事失败。 那次事件牵连了不少的人。 前段时间阮凝香带着曾经那次事件的受害者,齐昊霖将军,他当时是押送粮草的副将。 而他告知的是,当年他们是按照地图押送的粮草,是有人给了他们错误的路线图,导致粮草没能及时送到。 阮凝香又说狼烟草的秘密,也是有人故意泄露给了天域人。 知道雁回城狼烟草秘密的人不多,有两位是常年驻扎在赤岭城的将军,基本可以排除掉。 而驻守在雁回城里的将军有六位,再去掉小沈将军,便剩下五位。 当年他父亲被天域人围在雪山下,因为粮草没有及时供给上来,一万的兵,拖着最后只剩下不到三千。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便是七年多前的将军,那么又可以排除掉,当年跟他一起过来的两位副将。 李瑞将军当年是镇守赤岭城的副将,后面才提拔成的将军,而他身边的周亮,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边。 李瑞将军和他副将的可疑性也并不高。 秦胜将军当年是孟老身边的一位小将军,也是在那次事件后,表现出彩,才被提拔成的护军将军。 还有当年同样被围困活下来的孟老将军。 孟老将军是当年他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年十七岁的他,到了这边以后,也是孟老将军教他为军为将的道理。 孟老将军对于他来说是父亲般的存在,他从没怀疑过孟老。 可冷静思考,孟老也是对他一举一动,所有计划,都最了解的人。 会是他么? 沈砺川麦黑的脸上,不苟言笑,看不出情绪,“行了,阮将军只是提了一下策略,我也只是考虑了一下,剩下的还是日后再商议吧。” 小院里,阮凝香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今日的事,只当成她借戏发泄一下情绪。 合作调查内鬼之事,只有阮凝香、齐昊霖和小沈将军知道。 阮凝香并没有告知阿玥,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她也不想让阿玥担心。 蒸烤了一天的气温,随着夜幕的降临,晚上才看到了一丝凉意。 沈砺川光着膀子,脖子以下的皮肤很白,和脸上的深麦色的肌肤,仿若是两个人。 沈砺川洗着湿棉巾擦着身子,胸肌鼓囊囊的,牵起的臂膀上的肌肉成块状,很有力量感。 “今后,从我用的日常用水中,匀出一桶送到阮将军那里。” 照顾沈砺川的小兵是之前府上从小伺候他的小厮,小厮收拾着他换下来的衣服,“可是,二少爷,你这里本来的水也不多啊。” 沈砺川将棉布扔回了水里,“用这个水一样可以洗衣服。” 小厮叹了口气,抱着衣服出去了。 白日里,一时情绪没控制住的阮凝香,天黑的时候,带着齐昊霖,来到了沈将军的府上,说是府,也没比阮凝香的院子好到哪里。 齐昊霖敲了门,沈将军以为是去而又返的小厮,开门发现是齐昊霖,齐昊霖身后还有……阮凝香。 两人刚要进来,门又被猛地关上了。 这是生气了? 阮凝香迈上了个台阶,“小沈将军,我是来道歉的,你开下门,我们谈一谈好不?” 沈砺川关门,是因为他此刻还光着膀子,下面只穿一条宽松的露膝里裤。 阮凝香是女子,不方便。 他穿好衣服后,才又打开门,“进来吧。” 齐昊霖并没有进去,而是怕被人偷听屋里的谈话,他抱着剑守在了门外。 “我替阿玥给你道歉。”阮凝香指了指小沈将军嘴角的伤,“阿玥并不知道我们的计划。” 沈砺川自从来到这北疆以后,就没和女子有过什么接触,阮凝香算是他第一个成年人,接触时间最长的女子。 此刻被他盯着,有些不自在地抿了下嘴角,“没事,这样我们之间的矛盾才更显得真实。” “嗯。”阮凝香见他并没有介意下午的事,才又道,“我听说好几个将军,都去你那里找你了,你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沈砺川给她倒了一杯凉茶,“他们都不赞同主动攻打天域,其他到没说什么。” 阮凝香盘算着自己的小算盘,“我觉得我们要假戏真做,那人如果真是太子的人,看我们有所行动的话,定然会禀报太子。” “不行,沈家军说到底也是大楚的军,就算是假意攻打天域,也是要上折子,当今皇上同意了,再由户部拨发军饷,才能领命出征。”沈砺川说,“而且,以大楚现在的状况,皇帝肯定不会同意主动出击的。” “那怎么办?”她筹谋的事,岂不是要竹篮打水? 屋内的蜡烛幽幽暗暗的燃着,阮凝香捧着凉茶,低垂着眼眸。 揪出内鬼,只是她的第一步。 她更想攻打天域人,她想以真正的功名换来地位,在大楚不必卑微地被人踢来踢去。 这半年多,她没日没夜的学天域语,了解天域地形,甚至将老沈将军当年攻打天域的路线图,胜败优势等等,她都有仔细研究过。 她也做过攻略。 如今最大的问题,是压根不给她攻打的机会。 沈砺川不知她为何对进攻天域之事,如此心切。 只是瞧着她这副低落的模样,他怕她又哭了出来,忙安慰道:“那个,其实我们的试探才刚刚开始,说不定那个太子的人,现在比我们想象的要慌乱,不如先等等看。” “嗯。”阮凝香抿了一口凉茶。 沈砺川落在她嘴角的视线,又缓缓地移了开来。 第171章 谣言像是长了翅膀 阮凝香半夜去找小沈将军的事,被巡逻的小兵看到,结果一传十,十传百。 谣言像是长了翅膀,不管最初的真相是什么,最后被传成了阮凝香想以色诱人,深夜敲小沈将军的房门。 这事最早听到谣言的还是当初从南海带来的那个半大小子王焕生。 王焕生一直是跟着阿玥的,自从阮凝香来到这里,阿玥只带了一支匪兵跟过来。 其中大部队跟着小武留在了雁回城守城。 这王焕生平时都是规规矩矩的,安守本分,今日听到他们这么的说诏安县主,当场生气,就和那人打了起来。 那个小兵被打,便有人帮他出头,最后话题又引到了匪兵的话题上,结果就变成了双方斗殴。 这边动静,既惊动了阮凝香,也惊动了小沈将军。 毒辣的日头炙烤着干裂的地面,一棵歪脖子沙枣树下,穿戎装的小兵,脸上挂着彩,衣衫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分别站成了两队。 阮凝香眼尾微挑,睨过来的视线,透着冷冽之色,“你说他先动手,那我问你,他为何会打你?” 一句话问得那个被揍得最惨的小兵哑言了。 一旁的沈砺川想开口,阮凝香投过来一个犀利的眼神,他刚张开的嘴巴,又缓缓合上了。 阮凝香冷嗤道:“怎么了,说不出来了?背后传人口舌的时候,不是一个个比长舌妇还厉害么?如今,我就站在你们面前,又都变成哑巴了?” 在场的小兵们,你偷瞄我一眼,我偷瞄你一眼,最后又偷偷瞄着,他们口中的活阎王,却在一个小女子面前都不敢说话的沈将军。 心里笃定,这两人关系绝对不一般,而这不一般里,能看出来,沈将军竟还是个怕媳妇的人。 火辣辣的日头烤得一个个小兵,像缩脖子的蔫巴鸡,个个都低垂着脑袋。 “既然说不出来,那就站在这里好好想想!”阮凝香走到阿玥跟前,又吩咐了句,“阿玥,带他们几个,包扎一下。” 他们几个指的是匪兵们。 阿玥领着人,对着大黑小子王焕生夸赞道:“打得不错。” 一旁的苏禾瞥了他一眼,“你还怂恿。” 阿玥怂了一瞬。 依旧站在大太阳底下的沈家军,看着那群打人的匪兵,就这么被领走了,心里不服,怨气写在脸上。 沈将军一贯敛着锋芒的眼眸,却落在阮凝香的身上,眼里似乎藏着的一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情愫,悄然地冒出一点头来。 阮凝香又来到他面前,刚刚冷厉的目光不见,声音温和问道:“不知孟老将军在哪,沈将军能不能带我见一下。” “应该在自己的院子里。”沈砺川道,“阮将军找孟老将军有何事?” 阮凝香看了一眼一排站着的小兵们,以及远远围观看热闹的人们。 她和沈砺川保持了两步远的距离,比画了个口型,“施压。” 沈砺川只见她肉粉色的唇瓣动了动,没有出声,他却好像听到了那属于女子才有的清浅的声线。 他带着阮凝香,还有寸步不离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齐昊霖,三人来到孟老的院子。 孟老将军,其实并不是指年龄有多老,而是从军资历,从军二十多年,经历过改朝换代,也是当初带着三千余兵从独狼峰活着杀出来的人。 对那边的地形最清楚。 路上,没了外人,阮凝香和沈砺川悄声解释说,现在打的是心理战。 不管是不是孟老,还是其他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那人监视的重点。 这是其一。 第二,孟老是当年和沈老攻打天域,还剩下的唯一的领头将军,他对那边地形,更加了解。 阮凝香内心深处对于攻打天域,还是不死心。 孟老对着地图讲解当年他们经历的事时,阮凝香不放过每一个重点。 她在细节中,了解天域的地形,以及天域人的作战手法。 沈砺川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阮凝香身上,总是无形之中为她吸引。 两人在孟老的住处出来,沈砺川开口道:“那个,我的兵,是我管教不严,我一会儿就把他们带回去军法处置。” 阮凝香低头,盯着自己脚下移动着的影子,“管得住嘴,管不住心的,我不愿他们,我只怪我自己命不好,需要一辈子困在这里。” 声音失落落的带着一丝讥讽,那些无奈的情绪仿佛落在了沈砺川的心口,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他道:“我去上道折子,就说你身体不适,申请回京养病。” 阮凝香忽地停下脚步,抬头面对着小沈将军,“沈将军觉得皇帝让我来这里,是因为什么?” “嗯?”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和我,都不过是他人权利相争的一枚棋子罢了。”阮凝香无奈地扯了下嘴角,又继续往前走,“你的兵,还站在太阳底下,沈将军还是先将他们领回去吧。” 沈砺川望着她小小的背影,双手缓缓紧握。 他收到过六皇子的信,叫他多照顾一下诏安县主。 话里隐隐是带着别的意味,京城有人故意针对她,那人是谁,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么。 所以她想通过揪出内鬼之事,来针对太子么? 阮凝香回到自己小院的时候,王焕生正等在院子里领罚。 王焕生自从来了这里,便一直跟着阿玥,一年多了,个子窜得很快,有了些许男人味了。 只是依旧还是那副傻傻的,憨憨的模样,站在大太阳底下。 “背挺直了,是男人就拿出些男人的气度来。”阮凝香敲了一下他驼着的背,“有话进屋里说。” 王焕生挺直了脊背,站了个军姿,却没动地方。 阮凝香刚掀起的帘子又放了下来,“怎么你也喜欢晒太阳?” “做错事情,就该受罚。”王焕生道。 阮凝香走过来,“那说说错在了哪里。” “错……”王焕生抬起的下巴,又缓缓地垂了下来。 “我觉得打得不错。”阮凝香瞧着他脸上的伤,“不过,如果我是你,在知道明显不如对方的情况下,我不会明着跟他对打,我会暗地里找机会给他使小绊子,还让人摸不着是谁干的那种。” 说完,阮凝香便掀着帘子,进了屋。 屋里。 苏禾端了一壶凉茶过来,“这个孩子执拗得很,我叫他进屋,说什么要等你回来,这不站了一晌午了,连口水都不喝。” “我觉得不错,有骨气,够忠诚。”阿玥笑嘻嘻地主动拿杯子,“就是有时候还是太死脑筋了,这性格恐怕日后会吃亏。” “阿玥,一会儿你把人领回去。”阮凝香提点了句,“最近你把人带在身边,多照看点,小心有人会暗中报复。” 第172章 都这样了,还不忘勾搭煜王殿下! 七夕。 京城,华灯初上,夜空朦胧。 怀京河的街道,繁华热闹。 魏佳怡带着白色的轻纱,露出的一双凤眸,淌着清浅笑意,手里提着一款雕饰精美的花灯,“王爷,你看这款河灯漂亮么?” 夜风浮动轻柔的面纱,勾勒出巴掌大的瓜子脸,嗓音娇糯清甜,落在楚煜的眼里,耳里,只有无端的厌烦,面上却依旧是一副淡漠的姿态。 “魏小姐喜欢就好。” 他淡淡回道,视线却落在了一旁摊位上的木钗上。 木钗没有太多的装饰,简单的镂空新月的图案,在一堆精致的珠钗里并不起眼。 楚煜却一眼就相中了这个。 一双白皙的小手伸进了他的视线,拿起来了木钗旁的金色凤羽钗。 “这个好漂亮。”魏佳怡抚摸着钗子上面雕刻的图案,“王爷,买给我好不好?” 楚煜直接叫一旁跟着的小宫女,付了银钱。 魏佳怡厌烦地扫了一眼那个宫女,转而又是一副讨巧的笑脸,“我看不到,还麻烦王爷帮我带上。” 魏佳怡低着头,盯着他墨色的衣带,包裹着的劲瘦的腰身,一抹绯红迅速地爬上脸颊。 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靠近这人。 “好了。”楚煜拿过凤羽钗,随便地插在了头上。 “好看么?” 魏佳怡摸了摸头上的珠钗,那双眼睛含着浓灼笑意。 楚煜黑眸里却没有一丝温柔,“头上的发饰有点多,喧宾夺主了。” 微风掀起面纱,魏佳怡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她转身拿过摊子上的镜子照了照。 她今日好不容易约了煜王出来的。 出门前刻意打扮,头上带的是她最喜欢的白玉步摇,坠着七彩流苏。 而刚买的这款金色的凤羽钗,庸俗土气,其实她并不喜欢。 只是她看到煜王爷盯着那个看了好久,所以她要了。 这会儿,一边步摇,一边金灿灿的凤羽钗,两个搭在一起,不伦不类。 魏佳怡伸手把步摇取了下来,再回头,人呢? “煜王呢?” 云儿看过来,“刚刚还在着,会不会去了前面。” 街道上都是人,魏佳怡寻了一圈,才在人群中的另一个摊位前,看到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在挑选的煜王殿下。 好像在和一旁的宫女说着笑。 刚刚陪她的时候,她可是一丝笑容都没看见,这会儿居然对着一个卑贱的宫女在笑? 还有那宫女害羞带怯的勾引谁呢! 魏佳怡那双眯起的凤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二人,怒火引烧在指尖,恨恨地攥着手里提着的花灯。 她想挖了那个狐媚子的那对讨厌人的招子,叫她再勾引他的男人 突然手指一痛。 魏佳怡低头,养了好久的指甲……断了。 “小姐。”云儿轻声提醒,“再不跟上去,人又走远了。” 她眼里的怒气像是要喷薄欲出,又硬生生隐忍下来。 她大步追了上来,横在了二人中间,嘴角扯出一抹浅笑,“王爷,那边有放河灯的,我们去那边放河灯吧。” 楚煜朝那边看了一眼,“人太多了,河岸太危险。” “王爷,今日是乞巧节,而且我这河灯都已经买好了。”魏佳怡软糯的声音带着点不满和柔柔的撒娇,伸手扯了一下楚煜的衣袖,“你就陪我么。” 楚煜眉梢不悦地皱了下,不动声色地扯回衣袖,“魏小姐既然喜欢,那去便是。” 几人又来到了河岸,河里飘着一盏又一盏的河灯,遥遥望去,像是铺展的一条流动的星河。 河岸都是祈福的少女。 楚煜没有离河岸太近。 魏佳怡又买了两盏河灯,一个送给了身边的云儿,一个假意被她送给了一旁的宫女。 小宫女寻求似的看了一眼煜王。 楚煜道:“喜欢就去吧。” 魏佳怡瞧见他嘴角微动,同样的一句话,对着她说的时候是冷淡带敷衍,对着这个宫女却是温柔的语调! 她才是未来的正妃! 魏佳怡内心浮现一丝嫉妒的阴暗,跟着大家,来到河岸旁,河岸有几道台阶。 宫女提着裙子,蹲在最下面的台阶上。 人有些拥挤,魏佳怡故意离她极近,裙子下的脚,又悄无声息地踩在了宫女拖在地上的一截衣摆。 宫女放完河灯起身时,衣服被猛地一扯,身子跟着踉跄地晃了一下。 魏佳怡看似伸手去扶,尖锐的断甲,却精准地划过宫女的脸颊。 宫女的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下一瞬,魏佳怡膝盖用力一顶,脚下又一松,宫女整个人,便掉到了河里。 周边也跟着乱了起来。 有人喊道,有人落水了。 魏佳怡恶毒的目光盯着在水里挣扎的宫女,又看似慌张地回头寻找了一下煜王殿下。 周围都是围观的人,魏佳怡一下子没看到煜王殿下,就被云儿拉到了安全的地方。 很快落水的宫女便被人救了上来。 宫女全身淌着水,单薄的衣服湿漉漉地裹在身上,里面的胸衣若隐若现,她惊得脸色苍白,另一侧的脸上有两道明显的抓痕。 此刻正吓过度地蹲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魏佳面纱覆盖下的嘴角,缓缓扬起了得逞的笑意。 毁了容,又丢了人,看这人今后还拿什么,勾引煜王殿下。 人群中,静静地看了会热闹的楚煜,慢悠悠地挤了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宫女抬了下含泪的眸子,不是她不小心,而是那人推了她,她心里清楚,却只能忍气吞声。 楚煜忽觉得刚刚她看过来的那一瞬,像极了阮凝香受了委屈时候的样子。 不对,如果是阿香,她肯定不会任由这人这么明晃晃地欺负。 楚煜温柔一瞬的眼神又消失不见,“行了,回去了。” 宫女却依旧蹲着没动。 魏佳怡低声恶气道:“还嫌不够丢人现眼么?还不走!” 周边都是看热闹,又指指点点的声音,宫女咬着牙,她怎么走,她身上的衣服湿透了,站起来只会更丢人。 魏佳怡量她也没那个胆子敢指认她,就在魏佳怡有些几分小得意的时候,楚煜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宫女披上,又扶着她站了起来。 魏佳怡脸上笑意僵在了那里,眼瞧着煜王的一举一动。 怎么会这样? 难道不应该是嫌弃她丢人现眼,离她远远的么? 还有,狐媚子那是什么眼神,都这样了,还不忘勾搭煜王殿下! 第173章 你们是故意栽赃嫁祸与我 几人也没在继续逛了。 魏佳怡回到了自己的府上,一回来,压了一路的怒火便猛地窜了上来。 现场那么多人,难免有认识煜王的人在场,煜王不仅不厌弃她,居然还当众脱衣,护着她。 她气得一屁股地坐在梳妆台上,摘了遮着面的面纱,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她凤眸明艳,朱唇红润,是魏家三姐妹中长相最出众的。 更不知比那个丫头好看了多少倍,为什么煜王殿下连看都不仔细看一眼。 他眼里只有那个宫女。 魏佳怡越想越气,伸手拔了自己头上的凤羽钗,砸在了梳妆台上,钗子上镶着的一块绿宝石,被摔掉了一块碎片,碎片猛地又弹了回来,砸在了魏佳怡的额头。 魏佳怡痛得叫了一声,忙得去看镜子里的自己,额角落下一道口子,淌了血下来。 “云儿!”魏佳怡喊道。 云儿忙跑进屋。 身后还跟着魏佳怡的娘,杜氏。 “哎呦,我的小乖乖,咋搞的么?” “你来干嘛?”魏佳怡没好气道。 “我是你娘,我来看看我女儿怎么了?”杜氏道,“怎么和煜王生气啦。” “不用你管。” 杜氏的目光忽地落在梳妆台上的那个凤尾钗上,她一把拿过,“这个好漂亮,你若是不喜欢,给娘呗,我回头拿去修修。” 魏佳怡一把抢了过来,“这是煜王送给我的礼物。” “煜王这不是都送你礼物了么,那你还生什么气啊。” “哦,不喜欢是吧,我说佳怡啊,你一个庶出,能嫁给煜王已经是很不错的选择了,你看看你刘氏生的那个丫头,被你爹硬是当成权利的筹码,嫁给了将军。一年到头都回不了家一次。” “行了,我知道了,你还是回去看你的瑄儿去吧。” “瑄儿早就已经睡着了。”杜氏又唠叨道,“你呀,收一收你这大小姐的脾气,使小性子也得有个度,偶尔一下是撒娇,男人喜欢。你若是使过度了,就是不知好歹了,知道不。” “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杜姨娘唠叨了半天,才离开。 魏佳怡盯着她娘离开的背影,她娘是商户出身,家世背景并抬不上台面,除了生得有几分姿色以外,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后来,靠着生了她和她弟,才在相府有一席之地。 女人除了相貌,还有一个筹码,便是孩子。 可是两人还有一年多才能议论婚事,照着目前的架势,那宫女怀孕只是时间问题。 偏偏宫女是太子塞给煜王的通房婢女,要想下手,还是得让煜王主动讨厌她才行。 养了好久的指甲断了,魏佳怡还是有些心疼,她拿着剪刀修剪着指甲,忽地瞧见自己腰间系着的荷包不见了。 她的步摇收在里面着。 “云儿,有没有看到我的荷包?” 云儿寻了一圈,“我也没注意,会不会刚才混乱那会,被人挤掉了。” 白玉七彩流苏步摇那可是她最喜欢的发饰,平时都舍不得戴的,居然就这么着丢了。 魏佳怡气得一晚上翻来覆去地没睡着。 第二日,她便又去了一趟煜王府,假意看望一下那名宫女。 还是趁煜王上早朝的时间。 那名宫女正在忙碌,见到魏佳怡,想躲着走。 魏佳怡突然叫住她,“连点规矩都不懂么?见着我就走?” 宫女停住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地行了个礼。 太子殿下一共塞了两个宫女过来,一个是昨日落水的那位,名叫碧桃。 还有一个不是很得宠,名叫红莲。 一开始两人还是姐妹情深,自从眼前这个得宠,一个被冷落,姐妹情也渐渐变得疏离。 红莲知道自己得不到煜王的欢心,对着未来的王妃便十分的殷勤。 她主动倒茶伺候着,小声挑拨离间道:“昨晚,我见她在煜王的房里,哭哭啼啼了半宿。” 此话一出,魏佳怡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爬上危险,她恶狠狠地盯着那个宫女。 宫女碧桃吓得一哆嗦,她也是有苦说不出。 魏佳怡却瞧见了红莲佩戴的荷包,“你怎么会有这个荷包?” 红莲低头看过来,“这个是我刚刚捡的。” “捡的?哪里捡的?里面的东西呢?” 魏佳怡盯着那个荷包,她认识上面的针脚,而且荷包上绣的是并蒂莲,和她曾经送给煜王的香囊上的图案是一对。 “就在廊道里捡到的。”红莲解释道,“我捡到的时候就是这么一个空荷包,里面什么也没有。” 怎么会在煜王府出现? 昨日跟着煜王出去的是碧桃,能接到荷包的只有碧桃。 魏佳怡使了个眼色,身边的云儿和红莲退了下去。 片刻后,云儿再次出现,“小姐,我们果真在那个贱婢的房间翻到了你的白玉七彩流苏钗。” 魏佳怡没想到,居然是她偷的! 又是什么时候偷的? 魏佳怡回想了一下昨日的情形,难不成是她昨日落水时,顺手在她这里偷拿走的? 难怪昨日,她上岸便一直蹲着不起来,原来是手里拿着脏物。 “好一个婢女,居然敢偷东西。”魏佳怡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没有。”碧桃捂着多顿时燃烧起来半侧脸颊,想要解释。 忽地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落下,“人赃并获,还想狡辩?” “我没有。”碧桃的半张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她抬怨气的眸子,“你们是故意栽赃嫁祸与我。” “贱蹄子,都这个时候了,还想倒打一耙?”魏佳怡挑着眼尾,恶狠狠道。 “你……”碧桃脸红,眸子更红。 她知道她被未来的王妃故意针对了,恐怕有理也说不清。 为什么会被针对,就是因为在外人眼中,煜王对她挺好。 可是,煜王从来不会让她近身的,偶尔会留她很晚,不是留她候在一旁磨墨,就是留她给那几只猫洗澡。 在外人眼里,她是经常侍寝的那个。 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和虚荣心,所以她宁愿大家误会她和煜王之间有什么,就连太子那里她也是有意隐瞒。 煜王对她的与众不同,她能感觉出来,只要给她时间,侍寝也只是时间问题。 却没想到,未来的太子妃,手段这般阴毒,居然敢当着煜王殿下的面害她。 这会儿,碧桃只能把仅有的一点希望,寄放在煜王的身上。 今日,楚煜下朝,直接回了家,刚一进后院,便看到了魏佳怡,以及地上跪着的碧桃。 “魏小姐这是怎么了?”楚煜背着手,径直走进来。 魏佳怡抹着眼泪,“王爷,我本来带了上好的凝脂膏过来,看望一下你身旁的这位婢女,却不想,在她房里,看到了我昨日丢失的步摇。” “哦?”楚煜还穿着一身朝服,挑眉看过来,“你的步摇,怎么会出现在在她的房间。” “其实,我昨日就一直纳闷,为什么她好端端地会落水?”魏佳怡先倒打一耙,“原来是早就盯上了我的东西,所以才欲擒故纵,上演了一把落水的戏码。” 第174章 再添一把柴,把这件事闹大了 “我没有。”碧桃咬了咬牙,忽地一抬微红怨气的眸子,“昨日,昨日,明明是你害我落水,你还抓伤了我。” “依我看,这也是你,上演的一出苦肉计。” “我会傻到自己把自己的脸给抓伤了么?”小宫女碧桃怨声道。 魏佳怡假意看过来,一半的脸红肿落着手指印,一半的脸上有着两道明显的抓伤。 魏佳怡冷声呛道:“我看这伤也不严重么,抹个几天药,连个疤估计都不会留。” 眼前争论了个没完,楚煜捏了捏眉心,略显几分疲惫地说:“谁先发现了?” 一旁的宫女红莲,跪了下来,“我今早捡到的荷包,我见那个荷包上的刺绣不一般,我便将它留着自己用了,没想到一早被魏小姐撞进,魏小姐说这个是她的。我便把我捡到的事情说了,谁知会引出碧桃偷盗的事。” “我没有。”碧桃想要为自己辩解,“如果真是我,荷包我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地丢在走廊里。” “会不会是你没注意掉的?”有煜王在,红莲说话的态度相对委婉得多。 “我看就是你们合伙欺负我。”碧桃带着委屈的杏眸,又看向煜王殿下,“煜王殿下,昨日你也在,我手里有没有荷包,你该最清楚。” “这……”楚煜略作为难道,“本王信你不会做出偷盗之事。” “不会?” 魏佳怡见到煜王的袒护,自己要保持的温婉形象,全忘了,心里只剩下嫉妒的火焰。 她猛地站了起来,声调不自觉地拔高,“难不成,这荷包还会自己跑到这里不成,我的步摇会自己钻进她的房间?” 楚煜敛着寒光的冷眸,定定地盯着魏佳怡,良久,“那魏小姐想要怎么惩罚她?” 魏佳怡刚想再说话,她身旁的婢女扯了扯她衣服,冲她使了个眼色,魏佳怡这才瞧见煜王黑沉的脸。 顿时火焰又窜到了天灵盖。 如果真的是她栽赃陷害,她还会觉得,有几分理亏。 可她的钗子就在那个宫女的卧房找到,明明是她偷了,她还不许惩罚了? 如今两人还未成婚,自己一度的咄咄逼人,只会坏了自己在煜王心里的形象。 魏佳怡再有火,也有几分理智回笼,她缓缓地垂下眸子,又坐了回来,声音再度温婉下来。 “不过是一个步摇,丢了便丢了。怡儿也只是提醒王爷一句,王爷若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那可就不好了。” “这是我的事,就不用魏小姐担心了。魏小姐还是请回吧。”楚煜起身欲走。 “王爷……” “来人,送客!” 楚煜冷声打断她,叫了碧桃一起离开的。 魏佳怡望着往卧房走的两人,心里嫉妒的火焰又像是翻滚的浪潮,席卷在胸腔。 她咬牙切齿道:“他们平时也是这般形影不离么?” 魏佳怡问的是红莲。 红莲小声,道:“煜王除了碧桃之外,不让别人贴身照顾。” 此话一出,魏佳怡眼里的火焰更盛了。 楚煜刻意将碧桃叫进了卧房。 “煜王爷,我真的没有偷魏小姐的荷包,我也没有拿她的发钗。” 碧桃一边抽噎着解释,一边帮楚煜脱了身上的官服。 楚煜盯着那红肿的脸,湿润的眸子,“行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魏家小姐是皇帝亲旨的未来王妃,我也不好太薄了她的面子。” 碧桃本来以为今日自己定然完了,没想到煜王居然会这般袒护着她。 她抬着眸子,望着眼前的男人,“我知道了。” 楚煜却没有理会她的眼神。 今日之事,不过是他策划的一部分。 这两个宫女是太子的人,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每日何时出去,何时回来,她们都有向太子的暗线汇报。 最近几个月,他想给阮凝香回封信,都得躲到冷宫去。 这两个宫女他早就想踢了。 那个荷包便是他昨晚,趁着魏佳怡不注意偷拿的,今日的一切看似巧合,都有他暗中推动。 他不仅要挑拨两个宫女之间的感情,他还要借着魏佳怡的手,将这两个人踢出局。 他更想要和魏佳怡解除婚姻关系。 片刻后,楚煜换了一身常服,叫碧桃叫来了红莲。 红莲小心翼翼地朝着煜王看了一眼。 煜王端坐着,那双眸子透着渗人的威压,正一瞬不瞬地审视着她。 红莲身体猛地一凛,有一种被迁怒的感觉。 果不其然,就听头顶传来,森冷的声音,“你和碧桃都是太子派过来的人,本有些事,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我不想太过严苛的斥责,不过,如果真的有人在暗中挑拨生事,我定然也不会轻饶。” 红莲伏着身子,声音打着颤:“奴婢只是如实回答问题。” “如实回答?”楚煜冷眼睨过来,“那我问你,碧桃昨晚为何会落水?魏小姐的凤钗又怎么会突然就到了碧桃的房间?魏小姐为何会一早就过来问责?” “昨晚,我一直在府上,碧桃为何落水我真不知。” “那你为何偏偏那么巧地就捡到了魏小姐丢的荷包?”楚煜一拍桌子,清冷的声音包含着无限的怒火,“你们合伙演这么一出栽赃陷害,正当我是傻子么?” “来人!”楚煜喊道,“把她拉下去,按家规处置!” 红莲吓得脸都白了,冷汗不停地往下落,她忙得爬过来,“王爷,我真的没有,我真的只是捡到了那个荷包而已。会不会,会不会是魏小姐故意让我捡到的?” 红莲病急乱投医,她胡乱地一说,正好说在了楚煜想要的答案上。 楚煜没有给她答复,已经起身离开了府邸。 艾草伪装成府里的小厮,跟在楚煜身旁,“主子,你辛苦演这么一出戏,万一那个魏家小姐,真的为了讨好你,就此息事宁人的话,那怎么办?” 他违心演了这么久的戏,不仅是为了蒙骗太子殿下,更是想因此引起魏佳怡的嫉妒。 他想借力打力,这只是迈出的第一步。 楚煜的眸子幽幽闪过算计,“那就再添一把柴,把这件事闹大了。” 第175章 听说诏安县主和小沈将军滚混到了一块 接下来的几天,楚煜为了避嫌,跟着皇帝、太子还有一众朝臣去了三百里外的避暑山庄。 避暑山庄坐拥在山脉里的平原地带,周身被连绵的山脉包裹。 避暑山庄以北,靠着山脉脚下,有一处猎场。 过晌,太子约着楚煜一起骑马去了猎场。 两人比了会狩猎。 太子收获满满,慢悠悠地骑着马回来,“怎么九弟就打了这么一点猎物?” 楚煜将弓箭扔给了一旁提着只野鸡的护卫。 他转身从高大的马背上跳了下来,“骑射我是真的不在行,能打到这么一只,还是被太子的弓声惊到了,撞到了我的箭上。” 太子也从马上跳下来,一旁的小太监牵过马。 太子道:“去把猎物先送回去,叫小厨房做了,给父皇和母后尝个鲜。” 两人刻意以狩猎为遮掩,避开人群,朝着林道的小溪旁走去。 楚煜迈入正题,“如今户部、刑部、吏部、锦衣卫,已经全部归属太子旗下。御林军向来是父皇亲掌,我们不好插手。 兵部目前还是六皇子的人。不过,前不久兵部侍郎的位置缺了一个,如今,半梦之事在严查下,基本已经控制住了。如果太子信任小弟的话,我想调到兵部去。” “兵部侍郎是个文职,九弟去兵部,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太子道。 “我也只是最近空闲,没什么事可做而已,太子既然还有别的安排,我听从便是。” 楚煜闻声说,心里却又在盘算。 如今他虽然控制住了太子的大部分力量,可是,他没有兵。 太子还有镇守在塞北的吴渊将军。 六皇子有他的沈家军。 他除了远在北疆的阮凝香的那不足一千的匪兵力量,再无一兵一卒。 所以,他想去兵部,兵部侍郎主要负责征兵,管理军籍,以及传达军令。 虽然没有兵权,却可以暗中了解兵部的信息,他还想暗中招纳自己的将领。 只是太子疑心太重,怎样才能说服他是个问题。 楚煜没敢再提这件事,两人慢悠悠地走着。 前面有一片小溪,溪水泛着粼粼光波。 打了猎,两人的身上早就被粘稠的汗水浸湿。 太子道:“洗个澡,再回?” 楚煜略微皱了下眉,莞尔点首。 周围迅速被一群锦衣卫拉起了防卫。 溪水没过腰身,兄弟俩也没什么避讳,对面而坐。 太子望着楚煜身上的两道明显疤痕,胳膊上的疤痕比较新,是半年前,在云州遭到刺杀落下的,那个他知道。 腹部那里,心口的下面,隐约还有一个。 太子道:“听说当年九弟在南海的时候,曾经中了东岛人的阴谋,身上挨过一剑,落入了海里,据说还是诏安县主,将你救上岸得着。” 这事瞒不住,楚煜知道,太子一直怀疑他和诏安县主之间不清不楚。 一年多了,太子委任他,却始终对他有猜疑,那两个长得像阮凝香的宫女,便是试探。 楚煜必须打消太子殿下对他的猜疑,他突然一勾嘴角,“我承认她救我的时候,我确实对她有几分心动,不过,那又怎样?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 “这样就好。”太子撩着水,“不然,我还真怕九弟会伤心。” “听说,那个诏安县主和小沈将军滚混到了一块。”太子如鹰般的黑眸,凝视着楚煜,“果真是个土匪出身,行为真是豪放不敢恭维。” 楚煜垂着水中的手指死死地掐着指腹,才能勉强的维持住面上的风轻云淡,“是么?不过,确实像那个野丫头会做出的事。只是,没想到小沈将军的品味这么差。” “这也不怪小沈将军,他十七岁当兵,又是在苦寒的北疆,一待就是七年多,诏安县主怎么说也是有着几分容颜在的,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自然是把持不住了。” 太子自始至终都并未把诏安县主放在眼里过,当听到他的线报跟他传来消息的那一刻,他心里甚至是高兴的。 美色可误国,美色也可误军,他等着这么多年的机会总算来了。 远远的树林里传来的小十一的大嗓门。 楚煜道:“看来有人找过来了。” 那人是小十一,太子最近有些烦这个一事无成的弟弟。 他披上衣服,离开时带走了周边的一众护卫。 清风浮动树梢,溪水潺潺流动,夕阳的余晖透过树枝,碎成了光波。 楚煜压着的燥意,浮现眼底,他将缠着手腕的手帕解开,露出手腕上的结发绳。 他们是结发夫妻,阿香说过不会不要他的。 他不信太子的话,可是心情还是被太子的话左右。 他怕,万一,万一阿香真的不要他了呢。 照他目前的进展,他想让阿香从北疆回来,还需要多久时间,连他自己也迷茫不知。 他怕,时间会冲淡一切的。 没有阿香,他争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他怕,怕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到头来,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楚煜猛地将整个身子埋进了水中,将眼里的泪,心里不安的情绪,尽数地朝着溪水发泄。 “嗖”的一只冷箭,擦着他的头顶射了过去。 楚煜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就看到背着弓箭的十一皇子,骑着马走过来。 “十一弟这冷箭放得是不是也太不是地方了?”楚煜从水里走出来,拾起地上的衣服,披上就往回走。 “我哪里知道九哥在这里啊。”十一皇子轻夹着马腹,跟在他身旁,“太子哥哥呢,没和你在一起?” 楚煜没理他。 “喂,问你话呢。” 十一牵着马绳的手,一勒,马头掉了方向,挡在了楚煜面前。 楚煜的眉梢不悦地皱起,幽深的眼底闪过暗色,“十一弟难道还没看出来,太子殿下是有意躲着你么?” “你胡说,太子哥哥为何要躲着我?”马背上的十一皇子趾高气扬道。 “这就得问你,最近都做过什么好事了。”楚煜瞧都懒得瞧他一眼,冷声道。 十一皇子心虚了几分。 他前段时间在街上,偶遇了清雅郡主,一不小心争了口舌之利,说了些不该说的。 导致六皇子对于吴国公案,抓到了一些苗头,最后还是眼前这人给摆平的。 十一皇子有小把柄在这人手中,蔫蔫地骑着马溜走了。 第176章 太子遇塌方,楚煜救人 乌云卷动,天黑压压盖过房顶。 避暑山庄,勤政殿。 户部尚书聂远,将最新整理好的人口普查工作向皇帝汇报。 楚煜就在一旁。 人口普查,有一项是身份证和户籍的重新登记工作,便是他提供的详细方案。 “今年人口比往年都要多上一些。”他拿过那个统计的各地人数表,递给了皇帝。 大楚建朝以来,年年打仗,人口,税收处处都是压力。 皇帝早已经是身心疲惫。 如今南境没了山匪之乱,南海的半梦也被彻底禁除,北疆的孤芳城又被夺回,塞外的蛮人,暂构不成威胁。 老百姓也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 大殿的门开着,外面狂风不断,几道闪电划过,裹挟着暴雨,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 皇帝放下毛笔,望着外面不断飞溅的白色雨幕。 今日一早,京城传来消息,太子妃小产,太子向他请了说辞,带着一队锦衣卫匆忙赶了回去。 皇帝道:“太子这会是不是还没出关山口?” 楚煜也朝外面看过来,“天气不好,太子应该会在前面的镇子落脚,这会儿应该还没到关山口。” 皇帝放下手里的报表,捏了捏眉心,“太子成婚几年,目前只有两个女儿,太医说这胎的脉像是个儿子,也难怪太子会着急。” “太子目前还年轻,等日后再多纳几个妾室,往后定会子孙满堂。”楚煜回道。 “太子像你这么大,长公主都已经出生了。”皇帝将话题拐到了楚煜身上,“我听说你房里有个通房丫头,最近挺得你欢心,若是什么时候诞下皇长子,你就将她纳为妾室吧。” 他和那个宫女压根就没有发生过关系,可是楚煜没有否认,他只是轻声,“嗯”了下,又继续低头工作。 雨从晌午开始下,天黑的时候,才小了一些。 楚煜又陪着皇帝,一起用了晚餐。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外面匆匆跑进来的小太监,慌里慌张道:“皇上不好了,关山口发生塌方,太子的人马被困在里面了。” “什么?” 皇帝一急,气血上涌,起身的时候,身子跟着晃了一下,楚煜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 “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太子呢,有没有救出来?”楚煜急问。 门外等着锦衣卫身上带着明显的擦伤,全身都被雨水湿透了,不听通报,进屋跪在地上,禀报。 “山体大面积滑坡,太子,太子还被困在里面,而且,关山口是风口,山体随时会有再次塌方的危险。” 楚煜跪了下来,“父皇,儿臣请命带着一队御林军,前去救援。” 皇上又坐回了龙椅上,努力稳住不停发着抖的手指,在腰间掏了好几下,最后还是看太监帮忙,才掏出一个带着御字的令牌。 “拿着令牌,去前锋营,找林权将军,钦点一百年御林军,带上救援物资,和御医,务必把太子救回来。” 楚煜拿过令牌,转身要走。 就听皇帝又叮嘱了句,“煜儿,保护好自己。” 楚煜迈着步子一顿,他竟在皇帝颤抖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丝明显的担忧。 久违到陌生。 楚煜只是点了一下头,没在犹豫,拿着令牌快速地跟着林权点兵出发。 夜间路滑,雨忽大忽小,视线不清,山里的路越发的难行。 关山口是前往避暑山庄必经的官道。 一众人赶到关山口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 白日里的那场雨太大,导致半个山体滑坡下来,山沟里的雨水汇聚,河道的水,猛涨。 楚煜穿着厚重的蓑衣,身上的衣服依旧已经湿透。 眼前是大片的塌方,连根拔起的树木,裹着草石的泥流。 楚煜面上积着沉重的阴云,命令大家,以五人为一组,拿着绳索工具,叮嘱大家小心再次塌方,开始救援工作。 太子只带了三十锦衣卫,坐的是马车。 那个回去禀报的锦衣卫,也跟了过来。 他带着楚煜朝着他们塌方的地方走,只是天黑,打着的油纸灯笼,只能勉强看清脚下,远处的山脉看不清。 那个锦衣卫也不确定,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 只能靠着微弱的一点亮光,摸索着往前搜寻。 “太子殿下……” “魏指挥……” 雨夜里全是呼喊声,回应他们的只有哗哗的水声和山间不断呜咽的风雨声。 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这里有人。” 楚煜赶紧赶了过去。 人被半埋在泥土里面,几人用随身携带的小铁锹将人挖了出来。 那人穿的是锦衣卫的飞鱼服。 楚煜已经脱了身上厚重的蓑衣,只带着斗笠,蹲下来,“有没有看到太子殿下和魏青杰?” “山体滑坡那一瞬,惊动了马匹,我们的人,那一刻,被冲散了。”那人的腿弯成了可怕的孤独,勉强虚弱地回道,“太子,太子殿下应该在前面。” “找!” 不安焦虑的声音,穿梭在雨夜中,每一个人的神情都无比的沉重。 陆续又找到了几个人,有的已经当场被泥石流淹没,只漏出一截脚,或者手的肢体。 还有些半埋,痛苦地喘着一口气的。 这一片塌方里,陆陆续续找到了七八个锦衣卫。 依旧没看到太子殿下和锦衣卫总指挥史魏青杰的身影。 天亮了,山间的水雾,又逐渐蒙上了一层朦胧。 有人探测了地形,大面积的塌方陆续延绵了好几里的山路。 没有看到太子的马车。 一夜的奔波,衣服仿佛泥水里泡过的一样,拔凉地紧裹着身体,楚煜将手压在胸口,胸腔里的不适,令他脸色越发的苍白。 他头上带着的斗笠,不知何时已经掉了,抬头望着大片的滑坡,一群埋头,寻找的身影。 他虽不喜欢太子,可是太子现在还不能有事。 皇后娘娘听说太子遇到泥石流后,连夜叫锦衣卫镇府使莫如初,又带了一队人马支援。 莫如初找到满身泥污的煜王殿下,他迈过前面的一棵横在路上的大树,“怎么样?” 楚煜面目凝重,摇了摇头。 直接又命令,继续找,不准放过每一个细节。 第177章 他想将太子踹下山 莫如初的队伍,跟着寻找起来。 陆陆续续地有人被挖了出来,都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还有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马匹。 细密的雨线,遮住了眼帘,楚煜抬头擦了下脸上的雨水,天空闷雷不止,积云沉沉不散,这雨眼看又要转大。 太子乘坐的是马车,一共就这么三十几号人,按理说不至于找出这么远,还没有看到一点身影。 有人指着山道下面的河流,“这下面有匹马。” 山体滑坡冲击力很大,一部分滑落的山体,滚到了下面的河流之中。 楚煜在小兵手里拿过绳子,“来两只小组,跟我顺着河道寻找。” 莫如初忙阻止,“这雨眼看又要下大了,下面河道土质疏松,随时都会坍塌,太危险了,煜王不可以冒险。” 楚煜用绳子在腰上缠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另一头扔给了莫如初,“怕我有危险,就拉好了!” 说完就顺着坡体,滑了下去。 莫如初阻止不了,将手里的绳子交给了他的几个锦衣卫,便也紧跟其后,滑了下来。 先下来的小兵拨开杂枝,露出被泥土树枝挡住的马车一角,被卡在了一处树叉叉上,下面便是浑浊的河流。 楚煜的心一下子地提在了嗓子眼,他顺着坡体又往那边艰难地移动。 衣服刮在了残枝上,他用力一扯,结果一个不注意,脚下踩到了枝叶堆积的松软泥土。 下面是虚空的。 一脚上去,忽地坍塌了下来,哗啦的一声,树枝夹杂泥土,滚落在脚下的河流中。 楚煜忙地拉紧手中的绳索,身体半挂在虚空中,另一只手去拉身旁的树枝,被另一只手探臂扯了过来。 是跟着他滑下来的莫如初,莫如初一手拽着绳子,一手将人拉了上来,瞧见他手上的血,“煜王,你受伤了。” 只是被树枝划破了手掌,楚煜甩了甩手上的血,“没事,先找人。” 一起下来的兵,合力将周围的泥土残枝清理了下,露出被掩埋的马车。 马车是整个被冲刷滑下来的,车身并未摔毁,马车里也全是灌入的泥浆。 小兵道:“马车里有人!” 楚煜忙地赶过来,在裹着的泥中,看到那一截绣着莽龙的衣角时,整个人像是被重重的一击,胸口猛地窒痛,眼前顿时一阵发黑。 不可能的,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他步步筹谋,好不容易才走到了如今的地步,可是他还没有实权。 锦衣卫不是他的,御林军也不是,太子若是有事,六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 那些他曾经刻意针对过的朝臣,还有他有意放过,拉拢过来的臣子家人们,都会成为六皇子针对他的把柄。 太子不能有事! 那个老狐狸,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马车里面又被清理干净,马车里的人,是太子身边的那个老太监,已经断了气。 马车里并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 “太子,会不会掉到了河里?”有兵道。 “不会!” 楚煜说不出此刻的心情,马车里的不是太子,他并没有感到轻松。 太子在哪? 脚下就是浑浊而湍急的河流。 按照目前的情况,也并不乐观。 转小的雨点,又逐渐变大,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砸得人睁不开眼帘。 山坡上有泥流不断地滑落。 他们一行人,寻找了多久,楚煜不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他也不清楚。 他只感觉泡在雨水中的身体,正在逐渐透支,不仅他,这群小兵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莫如初感觉到腰间的绳子不断地拉紧,他抬头,用手挡着雨帘,仰头看过来,只依稀看到白色的雨幕中像是有人在朝他们招手。 莫如初道:“上面有人在叫我们,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下面的河水激荡,听不清上面人说的话。 楚煜也感觉到腰间的绳子在拉紧,这雨太大,再这么找下去太危险。 楚煜朝着其他人,吩咐道:“先上去。” 几人又艰难地爬了上去,刚一露头,就被人扯着胳膊拉了上来。 楚煜就看到了撑着伞的太子殿下和一旁的魏青杰,出现在了他眼前。 他在下面找了半天,这两人居然完好地撑着伞站在这里! 这一刻,楚煜真的很想一脚将他踹下山。 太子望着像是从泥里捞出来的九皇子,身上裹着泥的衣服被树枝,划破成一道道的口子。 这里的危险,经历过的太子,比谁都清楚。 他没想到这人会不顾危险,来救他,还亲自去到更危险的塌方河道。 太子忽觉得他这个弟弟,这一刻是真的为他担心。 太子道:“御医呢,煜王受伤了,检查一下。” 楚煜的手,被包扎上。 莫如初不解道:“魏大人,到底怎么回事?” 魏青杰是莫如初的上司。 他道:“昨日赶路至这里,感觉到山体有松动的迹象,我便叫太子换了马,险险躲开了泥石流。 不过也被堵在了外面,雨太大,泥石流的情况不清楚,我们只好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躲雨。 今早,天一亮,找到了当年的县令,带着府衙,往这边赶了回来,没想到,能看到你们。” 有小兵递过来斗笠,楚煜带着斗笠,瘫坐在了一棵倒着的树干上,换了口胸口的闷气,望着和莫如初说着话的魏青杰。 眼里的阴暗又漫了上来。 让他身心折磨了这么一圈,这口气他咽不下去,总得找点事情,才不负了他这趟的辛苦。 大部分的锦衣卫都被挖了出来,林权和莫如初断后,整理尸体和受伤的锦衣卫。 魏青杰走在最前面。 刚刚楚煜起身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枚石子。 锐利的目光忽地一暗,手中的石子,在谁也不曾注意的时候,精准地朝着山间的一处落石射了出去。 那块石头不大,连带着一路的泥流,滚落了下来。 “小心!” 楚煜提醒,转身护在了太子的身旁,同时手中的银针穿梭过雨幕,又被猛地射出。 魏青杰感觉胸口一阵刺痛,脚步一顿,滚落的泥浆便劈头盖脸地落了他一头。 他抹了一把脸上泥浆,暗骂一声。 楚煜缩回手指,终于将心口的那堵憋屈的气,疏解了些。 第178章 九弟那里也不能总没个女人伺候着 只是一小股松动的泥流。 太子却吓得脸色惨白,连伞也顾不得打了,加快步子,“没事,赶紧走,我看这里随时还会有塌方。” 几人冒着雨,一路折返,半夜的时候,又回到了避暑山庄。 回去后楚煜便病了,高烧不退。 皇帝在林权口中听说了,煜王殿下的行为,也亲自过来看望过一次。 楚煜见到气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的他的父皇的时候,鼻子有些发酸。 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一点亲情,在心口落下密密实实的痛。 小时,他生病的时候,这人也曾彻夜陪着他。 他也曾是众人眼中,最得宠的那一个。 只是这一切的美好,都毁在了那一场宫变中。 亲情在他父皇的眼里远不及权利,如今的这点恩惠,他早已经不再需要。 楚煜压下心中漫上的那一抹早不该再忆起的情感,说了句,累了,便翻过身,合上了眼睛。 皇帝望着他疏离的身影,带着复杂的情绪,被老太监搀扶着离开。 …… 魏青杰没有明显外伤,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太医诊断,说是受了内伤,开了药,一直不见成效,没过半个月,便去了。 魏青杰一死,锦衣卫总指挥史的位置便空了。 莫如初是魏青杰一手带出来的,又深得太子重用,这锦衣卫指挥史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 楚煜没想到,他一直苦恼着怎么将魏青杰拉下马的事,就这么着借着一场天灾,顺利的将莫如初推上位。 山路被清理出来,两边的山体被加了固。 八月中旬,大部队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了京城。 楚煜回到王府。 他不在的这段期间,王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红莲不见了。 碧桃被毁了容,疯了,如今关在柴房里。 艾草将事情一一禀报。 当日,楚煜推波助澜,挑起魏佳怡和碧桃之间的矛盾。 魏佳怡让红莲在碧桃用的凝脂膏里动了手脚,害得碧桃脸上的伤口,开始溃烂。 碧桃不得以外出看大夫,路上被人下了迷药,醒来的时候,正被一群乞丐上下其手…… 楚煜只是略微皱了一下眉,他没想到这魏佳怡的手段,和心肠如此狠辣。 “红莲呢?”楚煜问。 艾草回道:“我命人在背后挑唆了下,红莲知道的事情太多,她害怕魏小姐报复她,吓得跑去和太子妃那里告状,太子妃一气之下差点小产,红莲目前还在太子宫,是生是死,暂且不知。” “主子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楚煜微眯的眸子,“发生这么大的事,太子回来,定然会叫魏佳怡去见他,你一会儿派人去盯着点,有消息通知我。” “是。” 艾草转身要走,楚煜又道:“对了,阿香最近有信送过来么?” “有。”艾草拿过信。 楚煜在避暑山庄,那里有御林军重重把守,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楚煜没让艾草冒险。 阮凝香的信里只有简单的几句话。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信背面还有一排小字,荔枝好吃,可我不想做骄奢淫逸的杨贵妃。 楚煜嘴角缓缓扬了起来,淌着暖意,“为得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又如何?” 楚煜每当看到阮凝香的信时,才感觉即使咫尺天涯,为了那个人,他苦心谋划的一切,才都是值得的。 果不其然,太子没过多久就派人请魏佳怡进宫,楚煜随后便也跟着进了宫。 两人在东宫门口撞见了。 以往魏佳怡见到楚煜,早就心花怒放了,可此刻她只想躲着这人。 “魏小姐这是不想见到我?”楚煜眸子映着幽幽冷光,直接一步站在了魏佳怡面前。 魏佳怡躲无可躲,垂着眼眸,行了个礼,“煜王爷。” 楚煜冷嗤一声,没理她,转身进了太子府。 太子殿下正在陪太子妃说话,看到一起进来的二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 随即,那一抹微妙,换成了打趣的风流话,“哎呦,你们俩怎么会一起来的。” 楚煜莞尔一笑,“刚刚在门口遇见的,想必魏小姐定是来看望太子妃的吧。” 魏佳怡又行了个礼,太子叫魏佳怡和太子妃先退了下去。 “九弟过来是有何事?”太子客气请坐。 楚煜同样端着客气,“私事。” “哦?”太子看过来,“九弟的私事,说来倒是让我好奇了。” 楚煜略作犹豫道:“前段时间,父皇曾有意叫我给碧桃一个身份着。” “这是好事啊。”太子嘴上说着,眉宇间却隐约浮现一片阴云。 “那碧桃为人乖巧,也跟了我也有小半年了,我本意是想回来后,选个日子,正式收入房里的,可惜……”楚煜叹了口气,“我不在府上的这段时间,偏偏府上发生了些事。” 太子端着茶杯,楚煜唉声道:“这碧桃疯了,红莲也不知道哪去了。” “哦?”太子故作诧异,“怎么会这样?” “这话说起来有些长。”楚煜又轻叹了一声,余光幽幽瞥了一眼外面,窥见窗角的一抹影子,“这事,可能和魏家三小姐有关。” 声音不轻不重,足够外面的影子听得真切。 太子的脸色不由得又沉了几分,红莲此刻就在他宫里,煜王府发生的事,全部告知过。 这魏佳怡是他出面,向皇帝提出的亲事,两个宫女也是他塞过来的,九皇子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已经估摸出七八分来。 自己的人把自己的人,给收拾了,太子自然是有气的,却也只能装聋作哑。 “宫女到底是太小门小户的出身,定是不懂规矩,冲撞了魏家妹妹。”太子厚着脸上道,“这样吧,再过两日正好是八月十五,我叫太子妃做东,把四品以上的朝臣家中,适龄的女子,请进宫中赏花,你倒时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纳进府,当个侧妃。” 太子不仅有意袒护,还打了一手好太极,又想往他这里塞女人。 想要和魏佳怡解除婚事,单靠这把火,还远远不够。 楚煜委婉拒绝:“太子妃怀着身孕,还是别因为我的事,太操劳了,而且我最近也没那个心思。” “我知九弟重感情,不过,九弟那里也不能总没个女人伺候着。” 楚煜还要再说什么,太子直接道:“行了,这事不过是太子妃吩咐一句话的事,剩下的喜不喜欢都是九弟的事了。” 第179章 他俩之间并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楚煜从太子那里离开,遇到了现在晋升为锦衣卫总指挥史的莫如初。 这里有宫女太监时不时地经过,莫如初拉着楚煜到了一处拐角处说话。 “怎么,莫将军这是故意在这等我?”楚煜扯了扯袖口上,被他捏出的几道衣褶。 “我……”莫如初犹豫了下,小声说,“我昨日回来,听到了不少的谣言。” “哦?” “魏家有女婚未嫁,争风吃醋惹妒名,推人落水害人命,一世闺名扫地颜。”莫如初道,“我一打听,才知道说的你府上的事。” 楚煜挠了挠脑门,“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今竟连这皇宫里都知道了。” “这事是真的?”莫如初皱眉道。 “我又不在府上,你问我,我问谁去。”楚煜别有深意地朝着太子府的方位看了过去,“有人会在意我的想法,看法么?” 楚煜自嘲似的摇了摇头,径直走了。 太子宫里。 太子深邃的黑眸,如鹰一般盯着魏佳怡,厉声斥责:“你明知那两名宫女是我的人,你还一再针对,如今落下善妒、不择手段的恶名,日后,看你怎么嫁进煜王府!” 魏佳怡最近已经被太子妃,她父亲,甚至她娘杜氏,轮番斥责过了。 当初碧桃从王府出来,她不过是派人暗中将人打晕,灌了些春药,丢进来贫民窟。 这件事,本来做得滴水不漏。 可恶的是煜王府的人,不知怎么会恰巧出现在了那里,不仅把碧桃给救了不说,还把一群乞丐给抓了。 还好她只是将人丢在那里,乞丐只以为天上掉了个美女,色欲熏心,打了几板子,什么也没交代出来。 事后碧桃却一个劲地疯狗乱咬人,非嚷嚷着是她谋害的人,闹得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 结果,那个吃里扒外的红莲,一害怕,结果反过来,跑到了太子妃那里告密。 还害得太子妃差点小产。 魏佳怡抬起头,凤眸凝视,“太子姐夫,我有话想说。” “事情闹得这么大,你还想说什么?” 太子妃手抚着微微凸起的肚子,前不久刚动了胎气,这会情绪不敢太大波动。 “大姐,太子姐夫,碧桃和煜王之间并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 “嗯?”太子剑眉微抿,“他们有没有,你怎么会知道?” “碧桃被那群乞丐侮辱时,事后,我听到他们说……”魏佳怡压低声音,“说,她居然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来着。” 太子和太子妃互相看了一眼,太子妃闪过疑惑,“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大姐,我是担忧你的身体。”魏佳怡解释,“而且,我对那种事也不懂,不敢贸然下定论。” “那几个乞丐,常年混在城门口的贫民窟里,太子可以派人找出来,到时一问便知。” 太子又因为她的一句话,搅起了一些猜疑。 太子叫人把红莲找了过来。 红莲一口咬定两人之间就是那种关系。 魏佳怡质问,“他们同没同房,你又不在房间,你就敢这么确定?” 红莲身体一凛,她见过这位未来王妃的残忍手段。 她颤声说:“碧桃并不是经常在煜王的寝室过夜,可是孤男寡女,煜王将她留下来,总该不会是秉烛夜谈吧,而且还是好几个月的时间。” 魏佳怡被说的哑言,她还未出阁,对于男女之事,只是一知半解,她其实也不是那么敢确定,所以之前才没告诉太子妃。 可是,刚刚煜王的态度明显对她已经产生了不满,她怕煜王会借此不要她了,她是皇帝赐婚,煜王不要她了,她便会身败名裂,日后恐怕再也寻不到好姻缘。 “太子姐夫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魏佳怡凤眸微转。 “什么话不能让我听了?”太子妃投过来犀利的目光。 魏佳怡为难地看向太子殿下,太子看了一眼太子妃,扶着她,语气温柔,却又透着一股威严,“行了,这里的事交给我办,云儿还是好好地养胎要紧。” 太子妃深看了一眼,这个她并不怎么喜欢的三妹妹,眼里给了警告,便由着宫女搀扶着退了下去。 厅里只剩下太子和魏佳怡。 魏佳怡悄声说了句话。 太子的眸色沉了下去,盯着魏佳怡如水般的凤眸。 魏佳怡又道:“用红莲顶替,洗刷外面对我的谣言,虽是个下下策,却也不为是个办法。” 后来,太子把莫如初找来。 莫如初接到任务,明面上是调查煜王府之事,搜捕在外出逃的宫女红莲。 其实,不过是走个过程。 太子已经利用红莲的家人作为威胁,逼迫红莲将如何谋害碧桃的事,全部承认了下来,入了狱。 这事,莫如初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不起兄弟的事。 深夜的时候,莫如初换了一身便装,悄悄出现在了煜王府。 楚煜喝了些小酒,看到来人,也并未有几分惊讶,倒了一杯酒过来,推过来,“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两杯吧。” 莫如初捏着酒杯,突然,单膝跪了下来,“对不起,今日之事,职责在身,我不得不听从太子的吩咐。” “我又没怪你。”楚煜将他扶了起身,来到窗前,望着窗外朦胧的月光,神色有着几分的黯然惆怅,“婚不由己,命不由人,我只怪我自己命不好。” “人在世俗,难免有很多时候都有很多的身不由己。”莫如初盯着他的背景,走过来,“不过,煜王如果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只要不违背原则,我莫某愿意帮煜王一把。” “好。”楚煜回头,拍了拍莫如初肩头。 …… 八月十五,四品以上的朝臣,家中适龄千金就有三十来位。 这事交给了十一皇子楚岚的母妃,宁妃主办。 宁妃也藏着自己的小心思,她儿子如今眼看就要成年,正妃,侧妃一个没有。 他房里的丫头,却各个爬上了他的床。 宁妃气他儿子不争气,决定寻摸一个知书达理的千金小姐,家世好,就纳为正妃,家世差点做个侧妃也行。 第180章 六皇子想拉拢他 秋风浮动,阳光尚暖。 御花园里,色泽鲜嫩的花朵在枝上盛开,打扮漂亮的姑娘们,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地穿梭在花丛中。 十一皇子锦袍玉带,腰间挂着一块暖白色的琳琅玉佩,那玉佩随着他的步伐晃荡,发出一阵阵悦耳清脆的响声。 手里一柄折扇,又时不时地轻扇几下,享受着少女窥视的目光,“九哥怎么这么晚才到啊。” 九皇子楚煜轻轻睞了他一眼,“十一弟住在宫里,自是不及十一弟早。” 十一皇子脸色微变,他如今眼看就要成年,他的父皇还没给他封府,他竟成了九皇子之后,第二个被嘲讽的人。 “九弟,十一弟。” 走过来的是六皇子楚辞和王妃,六皇子身长玉立,高贵清华,六王妃头戴凤羽钗,端庄贵气。 “六哥和六嫂成婚多年,还是这么恩爱,不像某些人,还没成婚呢,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 十一皇子摇着折扇,打趣了句,便朝着一群姑娘走过去。 “怎么回事?”六皇子靠近一步,低声问,“我最近也听说了一些谣言。” 楚煜深眸闪过一丝幽幽冷光,望向远处朝他看过来的太子殿下。 楚煜轻扯了下嘴角,讥诮道:“没想到这事,连六哥都知道。” “这魏家三小姐为母守孝三年,这九弟府上,一直也没个女主人镇压着。”六王妃意有所指地拉过一旁的小女子,“九弟不妨今日,就选一个合适的人选纳进府里,先替九弟操持家物事。” 楚煜这才注意到,六王妃身边跟着的不是宫女打扮。 女子见九皇子朝她看过来,她温婉而笑,朝他行了个礼,“煜王爷。” 楚煜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六皇子和六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邀请的不仅有太子党的家眷,还有一小部分站在六皇子那边的臣子家眷们。 六皇子和六王妃,到底是试探还是有意拉拢? 思索间,太子走过来,“这事啊,有宁妃操持,就不劳烦六弟妹操心了。” “你没事和他们聊什么天。”太子拉过楚煜,口气略带斥责。 楚煜挑了下眉梢,“太子殿下怕六皇子拉拢我?” 太子眸色微凝,露出几分不悦,“放心,这六皇子不会得意太久。” 什么意思? 楚煜他有一种直觉,这太子在瞒着他在做另一件大事。 会是什么? 能让六皇子得意的事,沈家军夺回的边关? 太子想让历史重演,让夺回的孤芳城再次失守。 阿香还在那边,太子的细作还没有被揪出来,楚煜暗中捏紧了拳头。 赏花宴在湖边的,醉心亭举办。 太子和楚煜走过来。 楚煜身边有一位老太监,一一将对面的妙龄少女们,是哪个朝臣家的家眷,年芳几许,详细地说了一遍。 楚煜却有些心不在焉。 老太监翘着的手指,又是一指,“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幺女。” 楚煜茫然的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聚焦在那名少女身上,是刚刚跟在六王妃身边的那位姑娘,居然是兵部尚书家的千金。 一张粉嫩如玉的小脸也一直朝他看过来,二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少女的脸刷地红了个透彻,又忙得别来了脑袋。 太子见到楚煜过度停留的目光,他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 兵部尚书乃是沈家的人,六皇子还真是明目张胆的打主意。 太子强调了一句,“兵部尚书是六王妃的亲舅舅,是沈家的人。” 其实,楚煜只是听到兵部二字,对于那姑娘丝毫不感兴趣。 “太子觉得六皇子是拉拢我,我却觉得他在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楚煜想解除婚约,可是刚刚太子的一句话,他不知道太子在打什么主意,他怕阿香有危险,现在还不想太多的得罪他。 太子赞了句,“我就喜欢和九弟说话,不累。” 日渐晌午,灿烂的阳光撒满浓郁的花香,随着清风飘飘荡荡。 簇拥在人群中,还有一名男子,便是十一皇子楚岚。 他姿态随意地摇着折扇,扎在女孩堆里,招蜂引蝶。 太子卡了下嗓子,十一皇子这才收了收纨绔子弟的浪荡样。 太子过去跟宁妃打了声招呼。 十一皇子搂着楚煜的肩头,打趣道:“怎么九哥这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两位皇子站在一起,顿时便惹来了更多女子的目光。 十一皇子却发现,一个个地把焦点全放在了,这位九皇子身上。 偏偏这九皇子,端着清高的样子,连个眼神也不带施舍的。 他心头火大,松开他肩头上的手,用力怼了楚煜胸口一拳,“喂,和你说话呢。” 楚煜这才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十一弟如若喜欢哪家姑娘,我这个做哥哥,绝对不跟你抢。” “谁用你让了。”十一皇子突然坏笑着趴在楚煜耳边,“魏家有女还未嫁,争风吃醋惹妒名,推人落水害人命,一世闺名扫地颜,后来又找顶罪女,王权之下苦命人。 恐怕就凭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恶名,就没有哪家的姑娘肯看上你了。” 十一皇子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十一!”太子不过是离开了一小会儿,就听到了句尾巴,远远警告了句,“管好你的嘴。” 十一皇子瞥了下嘴,又跟着身旁的姑娘打趣去了。 楚煜瞧着陪着太子妃的身旁的魏佳怡,目光又落在太子妃微微鼓起的肚子上。 其实,想要解除婚姻,还可以有另一个更直接的办法,可是,他不想像他父亲一样,为了目的让自己的手上沾满亲人的血。 所以他立下原则,此生不杀手足、亲信。 楚煜望着朝他走过来的太子,楚煜浓长的眼睫一垂,遮住了那双危险的眼眸,将那一闪而现的卑鄙想法,剔除干净。 太子来到楚煜面前,“这人都是碎嘴子,谣言不可信,魏家妹妹为人温婉善良……” “是么?”楚煜打断他,“太子殿下的好意我明白,只是,我是怕,这事会被有心人利用,日后对太子风评不好。” 一句话,说在了太子的痛点上。 太子以为找了个替罪羊,便将这事压一压,没想到,这谣言越传越厉害。 今日一早,还被皇帝叫过去,训斥了一顿,皇帝甚至有意解除这桩婚事。 他打听之下,才知是六皇子从这皇帝这里刚离开。 今日,六皇子又是有意向煜王,介绍自家女眷。 太子不得不怀疑,这事有六皇子在暗中搅浑水。 他也怕皇帝会听信六皇子的谗言,取消煜王和魏家的联姻,在一道圣旨指给六皇子这边的亲信。 那他便会成了第二个倒戈的吴国公,不,他比吴国公,知道的东西更多。 第181章 选个妃,俩兄弟和睦的坐到了一起 “闹心事,先放一边。”太子轻轻拍了下他肩,“今日是特意为你办的赏花宴,这里这么多娇滴滴的花朵,喜欢哪个,摘哪朵,避开点带刺的就行。” 带刺地指的是六皇子那边的人。 太子身边除了跟着的小太监以外,还有两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日渐晌午,灿烂的阳光撒满浓郁的花香,随着清风飘飘荡荡。 赏花宴在湖边的醉心亭举办。 宁妃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姿容绝艳,狭长的凤眸盛满风韵,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小狗正吃着糕点。 太子带着楚煜给宁妃娘娘问了安,楚煜的目标锁定在了那只狗身上。 他衣袖一抚,俯身问安的时候,悄无声息地在那只狗吃的糕点上,下了一点东西。 宴席开始,太子去了太子妃那里落座。 楚煜拉住其中一个锦衣卫,悄声问:“我今日怎么没看到你们的莫大人?” 锦衣卫回道:“莫大人出门办事了。” “外出?”楚煜再次问,“去了哪里?”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 “什么时候回来?” 锦衣卫又摇了摇头。 楚煜心不在焉地跟着在下方落了座。 楚煜随意地轮了一眼,不远处坐的是六皇子,紧挨着他的另一边是十一皇子。 对面坐着的一排女子,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手工,个个争锋似的展现才艺。 楚煜却只觉得满目嘲讽。 他的阿香还陷在未知的危险之中,他却坐在这里选侧妃。 如今小沈将军那里有危险,这六皇子还有闲情逸致地坐在这里,陪他们看什么赏花宴。 楚煜喝了一口闷酒。 十一皇子荡着一缕轻笑,看过来,“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来小弟敬你一杯。” 楚煜瞧了他一眼,这人自幼跟在太子身边,他对太子的事,会不会多少知道一些内幕? 楚煜端起酒杯,话语中隐藏着不易察觉的锐利和试探,“十一弟如今也快成年,父皇还没有说何时给你封府么?” 一提起这事十一皇子楚岚就郁闷。 他的几位哥哥,都是在成年之前,有了官职,又封了府邸。 虽然眼前这位,是靠自己的本事换来的,那也是二十生辰之日,被册封为了煜王,也是赐了府邸的。 唯独他,因为清雅郡主之事被牵连,他官职的事,就被一直耽搁了。 她母妃变着法地试探过他父皇的口风,听他父皇的意思是说他,叫他先跟在太子身边,历练历练。 太子因为自己惹出的烂摊子,忙活了一年多,气他还来不及,哪里肯给他安排正经事多。 结果,就这么游手好闲了好几年,眼看他就要成年了。 十一皇子要面子的,尤其是在和他年龄比不多的九皇子面前,总喜欢摆出一副傲娇的样子,“父皇说我还年轻,叫我多历练历练再说。” 楚煜看得透彻,倒了一杯酒过来,“太子文韬武略,才华横溢,十一弟能由太子亲自带着历练,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好事。” “我母妃也是这么说的。” 一句话说得十一心里美了几分,十一皇子楚岚喝了几杯酒。 楚煜见他脸色爬上酒红,显露出几分醉意,又倒了一杯酒过来,“不过吧……” 十一皇子抬了下含着酒气的眸子。 楚煜拉了拉椅子,往十一身旁靠了靠,“好是好,但你毕竟没官职,即使办好了差事,也只是得太子几句的夸奖,想要功,还是得有个官职才行。” 道理他不懂么,父皇日理万机,顾不得他,太子又不发话,他能怎么办,十一皇子对他刚燃起的一点好感又全没了。 “你不想选侧妃,我可不想错过这么难得的机会。”十一皇子楚岚脸色一变,又朝前面看了过去。 微风拂过,缥缈的琴声,袅袅悦耳。 万寿菊围着的中间,少女拨动着琵琶,清新娇美的笑容在阳光下徐徐绽放。 十一皇子看得入神。 “兵部尚书的千金,六王妃的表妹。”楚煜泼了一盆冷水,“我劝十一弟还是别打她的主意了。” 十一皇子将这一群的姑娘打量了一圈,就这么一个还算看得上眼的,结果是六皇子的人。 一个清雅郡主就给他惹了那么多的麻烦,再给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打六皇子人的主意。 他收了收视线。 楚煜又借势敬了一杯酒,“说起兵部,其实兵部侍郎的位置好像还空着,不过兵部是六皇子的人。” “六哥也是,跟太子争什么争么,等什么时候,太子哥哥一生气把他们沈家军全灭了。”十一皇子脑袋昏沉,望着人的眼神越发的涣散。 “怎么太子有什么行动?”楚煜的声音极低,急切的心情隐藏在袅袅琴音中。 十一皇子趴在他耳边,打了个酒嗝,小声嘀咕,“我那天瞧见太子哥哥的亲信又出现着。” 楚煜的鼻息间满是十一皇子呼出的酒气,“谁啊?” 俩人说着话,位置越坐越近,外人只以为俩兄弟报团商量看上哪一个了。 宁妃穿着流彩暗花云锦宫装,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狗,和太子、太子妃一起坐在正前方。 宁妃望着自己的儿子,有些不解,选个妃,俩兄弟到是和睦的坐到了一起。 她怀里的狗越来越不安起来,不停地挠着,宁妃一个不留神,凝脂般的手背,被猛得抓伤。 宁妃突兀般的尖叫一声,衣服上还淌了一身污秽,那只雪白的小狗,突然窜了出来。 身旁的小宫女,连忙给收拾,宁妃狰狞着一张脸,落下一句话,便顾不得在场人投过来的目光,匆忙的从这里离开了。 十一皇子醉醺醺地看过来,“这妃还没选完呢?我母妃怎么先走了。” 说着,摇摇晃晃地跟着追了出去。 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花丛,小狗到处穿梭,现场瞬间乱做一团。 太子怕太子妃受到冲撞,将这里交给了楚煜善后,带着她先退了下去。 楚煜手中捏着的石子,盯着魏佳怡搀扶着的太子妃,只要一颗石子下去,他和魏佳怡的婚事便会取消。 第182章 气得吐了一口血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楚煜手中的那枚石子,丢在了脚下。 这个时候,解除他和魏佳怡之间的婚事,太子只会对他更加起疑心,他又该怎么从太子口中得到细作的信息。 轻重缓急,他还理得清,他和魏佳怡之间的婚事,日后还有的是办法可以解除。 现场由赏花宴变成了捉狗大会,那只狗被抓住之后,派人送去了宁妃的宫里。 所谓的纳妾也由着一场抓狗闹剧,不了了之。 楚煜准备从这里离开,突然六皇子出现在了他面前,楚煜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六皇子道:“放心,这里没有太子的眼线。” 他们的周围是高大的花木丛,远处有两名小太监把守。 楚煜还是自觉地与他保持了距离,“六哥今日故意接近我,是有何事?” “我就是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六皇子靠近,伏在耳边道。 “哦?”楚煜轻挑眼尾,面上疏离,“是不是一类人我不知道,不过我奉劝六哥一句,还是小心你的人,别再大意失荆州了。” 楚煜轻声提点了一句,说话便迈着大步从这里离开。 刚出御花园,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找他,说是太子请他过去一趟。 楚煜跟着小太监,“太子有说什么事么?” 小太监摇了摇头,“煜王爷到了就知道了。” 小太监一路带着楚煜来到了宁妃住的宁歆宫。 宁歆宫红墙绿瓦,青石铺路,华丽却有些清净。 楚煜心思婉转,太子在宁歆宫见他,应该不是发现他对那只狗动了手脚,难不成是还要提侧妃之事? 胡思乱想间,房门被推开,小太监道:“煜王爷请吧。” 楚煜迈进屋,客厅里一眼没看见人,“太子殿下呢?” “煜王爷等一会儿,太子一会儿就到。”小太监倒了一杯茶。 赏花宴上,楚煜喝了点酒,这会儿嗓子有些干涩,他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咙。 小太监转身退了下去。 房门又被关上,投射进来的一抹阳光,被一同关在了门外。 屋里暗了几分。 身旁桌案小几上,摆着一只插花,特制的香炉里,袅袅飘散的缥缈烟雾。 楚煜抿着茶,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昏昏沉沉的大脑还没捕捉到一丝古怪的影子。 便忽地听到里屋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楚煜眸子一凜,“谁在那!” 这间房间是套间,外面是小型的宴客厅,里面还有一间。 楚煜放下茶杯,掀开叮呤当啷的珠帘,看过来。 里面是卧房,床上坐着个女子,少女陡然抬头,一双凤眸朝他看过来。 “你怎么在这?” 楚煜立马意识到不对,他转身要走,就感觉身体头重脚轻,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源,缓缓汇聚。 那香有问题。 “你们合伙设计我!”楚煜的双眼爬上可怕的赤红。 魏佳怡解着对襟襦裙上的衣带,“王爷不是你约我来的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声音轻柔妩媚,屋内烟雾缭绕,楚煜视线在逐渐涣散,瞧见松散的襦裙里露出的赤色绣梅花的肚兜。 顿时额角青筋暴起。 这个肚兜是阿香的,怎么会穿在她身上。 不对,不是阿香的,他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 这是计谋,他不能中了圈套。 他用力咬破舌尖,用激痛刺醒理智,转身抬着虚飘的脚步,这倒是什么香,为什么他会没有注意到。 “王爷?” “九哥?” 外面门的突然被人推开。 同时楚煜抓着珠帘的手一顿,玉珠像坠落的雨点,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又滚到了门口那人的脚底下。 “你们居然光天之下在我这里幽会?”宁妃变脸道。 楚煜忽感胸腔猛地一窒。 一种强烈的被欺骗、愚弄的剧烈情绪涌了上来,楚煜。 怨恨的目光一一扫过十一皇子,宁妃,还有一群审视他的目光。 这群人,全部合起伙来欺负他,楚煜狰狞般的冷笑着,“何必呢。” 他说。 一群丑陋至极的嘴脸。 他一时心慈手软,没动他们下手,这群人反而转头设计他。 呵呵…… 多么可悲。 又一次让他见识了人性的丑恶。 他的手指在颤抖,连滑落的银针都未能捏住。 楚煜压着不断上涌的燥热之气,一种快被窒息的感觉,令他不适地张了张嘴,忽然呕了一口鲜血。 他的意识变得脆弱,仿佛飘到了九霄云外。 痛苦地压在胸口,仿若呻啼般低声囔囔着,没人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他满脑子都是阿香,他想她,想得快疯了。 他要去见他的阿香,他想听她清灵般的声音,这个如污秽的世上,还有一个唯一真正关心他,爱着他的阿香。 阿香呢? 他的阿香在哪? 他看到了太子殿下,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看到他嘴唇好像在动。 他再说什么,他听不到。 又好像听到他说,他的阿香在北疆,天域人马上要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阿香。 他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淌着的殷红,格外的刺眼。 缓缓的,楚煜丧失的那一抹理智渐渐地回笼,阿香,阿香在北疆。 她还困在北疆,他不能有事,他不该因为这点事情,坏了大事。 楚煜捂着胸口,努力平复身体的不适,将那不甘、愤怒,所有不该出现的负面情绪,尽数收起。 他轻笑着说:“不就是想让我娶么,我娶便是,又何必非要用这种卑劣手段,侮辱我。” 他声音虚弱不堪,带着无奈和讥嘲。 转身,抹了一把唇上的血,直起背,脸上只剩下死寂般的冷漠,穿过一群围观的人群。 他瞧着指尖沾染的浓稠的血,眼里滚动着狼一般的恨意。 楚煜出了宁歆宫,便晕倒在了路上,还是太子的人,将他送了回来。 回到府,楚煜醒来,太子向他解释了,说这一切都是魏佳怡和宁妃商量的,他并不知情。 楚煜靠着床榻,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是真的无所谓了。 因为,他会让魏佳怡知道,娶回家之日就是她踏入了地狱之门之时。 第183章 致幻纵欲的催情毒药 太子走后,楚煜准备给阮凝香写封信。 身上的药效还未完全消退,他握着笔的手在抖,勉强写下一句叮嘱的话,却不知该再写些什么,他不知细作是谁,不知太子有何计划,他给不出更好的应付对策。 是他没用。 这么久了,还没能有实力,扳倒太子。 笔墨晕染了纸张,楚煜猛地将毛笔扔了出去,艾草熬了药,端了进来,“主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又要对付小沈将军,阿香还在那边,可我却一点忙也帮不上。”楚煜抬起苍白的脸,祈求似的看着艾草,“阿奴,你说我该怎么办?” 艾草放下药碗,眼里滚起杀气,“今晚我便进宫杀了太子。” 艾草转身就要走,楚煜却突然喊住了他,“要杀他,我又何须你动手。” “可是,主子……”艾草知道主子的原则,正是这个原则,让他们做事,束手束脚。 “杀了太子,兴许能缓解北疆之危机,可是也会惹下更多麻烦。”楚煜不得迫使自己冷静再冷静,“你去看看莫如初回来了没有,想办法把他给我找来。” 夜里,莫如初出现在煜王府,闻到屋里残留的药味,微微皱了下眉,“怎么旧疾又犯了?” 楚煜用帕子掩了掩唇角,掩去了眼里的阴霾,看似风轻云淡地打趣道:“你不问我深夜找你来做什么,反而关心我旧疾。” “那深夜找我何事?”莫如初直接坐了下来,“总不会深夜找我夜谈你娶亲之事吧。” “好笑么?”楚煜忽地一抬冷眸,睨了他一眼。 莫如初今日办事回来,便接到太子新的命令,命令他封锁今日在宁妃宫里发生的事,又暗中处置了几个知情的宫女太监。 他在处理中,在太监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煜王所中的香是皇宫里娘娘们,暗地里会用的催情香,平时用有辅助催情的作用。 可是酒后用,便是致幻纵欲的催情毒药。 他当日在勾栏里,吸了一下的香,便是类似于这种的催情药,只是他没喝酒,药效压一压也就过去了。 而眼前这人,不仅喝了酒,还一直压制着热源,才会血气上涌,吐血晕倒。 此刻,煜王的气色依旧很差,唇上没有一丝血气。 莫如初本来想安慰一番的,看到他似乎并不是很想提起这事,便也识趣地懂了。 莫如初道:“说吧,我能办的定会全力以赴。” “我知你是一个讲义气之人,既不嫌弃我的出身,又一心忠诚。”楚煜沉凝道,“可若是大楚和太子之间你选择一个,你会选择哪个?” “怎么你想反了太子?”莫如初压低了声音。 楚煜言语带着几分试探,“怎么反了你会帮我啊?” “你没开玩笑吧。”莫如初眸色更深。 “当然是……玩笑了。”楚煜倒了杯茶推过来,“不过,和这件事的严重性也差不多。” 莫如初有些急道:“到底什么事?” 楚煜没有听到他立马回绝,便知有戏,不再拐弯抹角,“太子在北疆沈家军的军队里有细作,你可知那人是谁?” “细作?”莫如初缓缓摇了摇头,“我之前都是在魏大人手下办事,太子一般不会直接吩咐我做事,自从接任魏大人的职位后,也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北疆细作一说。” 其实,今日楚煜在试探十一皇子的话中,得知太子的亲信十一皇子并不认识,便知那人不是莫如初。 所以他今晚,才敢这么地问他,他也没想到莫如初对他会这么的没有丝毫保留。 楚煜坦诚地将自己的一些猜疑说了出来。 只是将目的改了,隐藏他对阮凝香的事,换成了大楚边疆的安危。 他微叹道:“我本想一心辅佐太子,可若是太子真的因为和六哥之间内斗,不顾边疆将士死活,至大楚安危而不顾,那么我也只能……,只能将他计划打乱,你可愿意帮我?” 莫如初听到他语气中的无奈,突然站了起来,单膝下跪,“我愿意站在煜王这边。” 楚煜鼻子微酸,将人扶了起来,“我楚煜今生事事磕绊,却不想能交到你这个朋友。” 莫如初道:“煜王有义,我也非无情之人。” 接下来,楚煜和他说了一些,需要他做的事。 莫如初郑重地点了点头,悄无声息地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楚煜随后写了一封信,又叫艾草送给了六皇子楚辞。 他不在兵部,了解不到兵部的一些核心内容。 所以想要让太子揪出那个亲信,就必须六皇子配合他,泄露出一些假的边疆消息出来。 最近的几天,楚煜对外称病,没有去早朝,也没见过拜访的客人,这拜访的客人,指的是相爷家的人。 而是,躲在屋里,做了点绣活。 这期间,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宁妃养的那只狗,虽然被找了回来,可是情绪却一直不对,还把宁妃给咬了,宁妃一气之下将狗给处理了。 宁妃被咬的伤口一直不见好转,结果没过几天,宁妃也变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狂躁的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后来太医确定是被狗咬狗的恐水症。 被封了宫门,关了禁闭。 在避暑山庄太子遇难,皇帝急火攻心,一直不见好转,最近的政务,都是太子在管理。 太子忙碌,最近又在六皇子这边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 边疆那边最近没有信送回来,太子开始有些不安,还是找来亲信,又寄了一封信。 最近一直在留意太子动静的莫如初,顺藤摸瓜,找到了一点线索。 其实,他曾经为太子办过事,有时会送出暗号,那时太子联系的便是这人,只是,他当时只是听差办事而已,没有想那么多。 莫如初又悄悄地来到煜王府,将他所知一一告知。 果不其然,太子确实是故技重演,想让北疆的孤芳城再度失守。 楚煜已经猜出北疆隐藏在将军中的细作。 他写了两封信,一封给阮凝香,一封给齐昊霖的,叫艾草派亲信,快马加鞭地送了出去。 第184章 子瑜,我也真的好想你 他已经借着养病脱了很久,没有去见过太子。 天气渐冷,早上的院子里,青石铺着地面,凝着一层薄霜。 楚煜一早进宫,找到了太子。 太子一袭绛紫色锦袍,正侧身站在长廊下,长廊下摆着一排排的菊花。 几日不见,太子整个人明显憔悴了许多,见到他,心里又有着几分愧疚。 对那日之事,解释了一番后,又道:“九弟若是不想娶,这婚事我去想办法和父皇说,作废了,咱不娶了。” 楚煜盯着他如鹰一般,写满疑心与试探的眼眸,他身侧的手指悄然握起。 六皇子娶沈家女,说是青梅竹马,还不是因为她姓沈。 太子娶相爷之女,也是因为利益。 婚姻不过是争夺权利道路上的一条捷径。 而他要娶魏佳怡,便是和太子彻底绑在一起,这是打消太子疑心的一条捷径。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其实,喜不喜欢不重要,我要娶的是魏家小姐的身份,至于,她的人如何,我又何必太在意呢?” 楚煜道,“不过,魏小姐的品行不好,我若是将她明媒正娶成正妃,那便是对我最大的嘲讽,若是太子,还看在小弟的一份功劳上,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只愿将她纳为侧室。” “侧室?”侧室便是侧妃。 太子沉默了一阵,这人这般委屈自己的,也是在表明立场,他犹豫一阵儿,道,“魏小姐的品行,确实当不起正妃之位。这样,父皇和相爷那里我去说。” “那就麻烦太子哥哥了。” 快马加鞭,彻夜赶路,北疆的信,一路用了不到二十日便送到了阮凝香的手中。 北疆的天气突变,漫天的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苏禾将门窗的缝隙封得严实,阮凝香盘腿坐在炕上。 信封里有一封信,送来的还有另一件东西,一个是一把镂空的星月图案的桃木钗,还有一个是……红色绣鸳鸯的红色肚兜。 同时裹着另一封信。 “一转眼又快入了冬,你在那里还好么? 我知道你过得很苦。 阿香,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连累了你。 可是,不管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阿香,我这辈子认定你了。 为夫亲自给你准备了两件信物,你带着它,穿着它,记得时常想想我。 我在这边也在想你。 阿香,再给我一年的时间。 最多一年,我便会亲自接你回来,给你一个安稳的生活。” 阮凝香抚摸着信纸上的一处豆粒大的颜色,比其他地方深了一点,而且还有一点褶皱。 是他写信时落下的泪。 子瑜,我也真的好想你。 阮凝香将自己头上的那个小匕首的银钗,摘了下来,重新挽发,别上了那个木钗。 又捧着那个红色的肚兜,抚摸着上面的刺绣,脑海里,浮现楚煜挑灯刺绣的模样。 有些糙黑的脸上漫上几分红热。 还有一封信,看到信的内容的时候,阮凝香脸上的表情渐渐地收拢。 是楚煜提供揪出埋藏在这边的太子细作的策略。 阮凝香将肚兜收了起来,下地,拿过一件斗篷披上。 一旁正在挑豆子的苏禾忙道:“小姐,外面正在刮沙尘暴,你这是要去哪啊?” 阮凝香系好带子,闷闷的声音顺着厚厚的面罩透了出来,“去趟小沈将军那里,苏禾你一会儿,帮我烧点热水,我回来想洗个澡。” 说完,阮凝香裹紧斗篷,拉着帽檐,顶着仿佛要将人吹跑的黄沙,一路去找了小沈将军。 沈砺川听到敲门声,看到裹得严实的斗篷里,露出的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眸,忙将她拉进屋,“这个天气怎么过来了?” “我大概知道隐藏在咱们中的内奸是谁了。”阮凝香摘了斗篷,抖了抖上面的沙子。 沈砺川又将门掩好,倒了一杯茶水,“先漱口,嘴里进沙子了。” 阮凝香没客气地接了过去,她遮了面,嘴里沙子并不多,只是还是感觉涩涩的,简单地漱了口,又喝了口茶,才道: “当年跟你父亲出征的还有几位将军,却只有孟老是唯一带着兵,逃回来的人,后来,不管是夺回城池,还是城池失守,孟老都一直在你身边,为你出谋划策,从外表上看,他才是最有机会的人。 可是,动机呢? 孟老无儿无女,他一直视你为己出,孟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以,我才觉得不是他。” 沈砺川也不是没怀疑过,他甚至还可以留意过孟老的举动。 内心里,他不相信是孟老,理智的判断上,没有证据。 阮凝香道:“其实,我们忽略了另一个人,孟老曾经带过的兵,现在的镇守将军秦胜。” “秦胜曾经只是一个小将,这两年升得很快。”沈砺川不解道:“可是他的动力是什么,还有以前他没晋升的时候,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作案方略的,又精准地告诉天域人的?” 阮凝香勾了勾手指,沈砺川往前伏过身,阮凝香道:“设计试探一番不就知道了?” 风沙过去了最强的那一阵,沈砺川命人去杀一只羊,顿了。 今晚,他宴请了孟老、秦胜、李瑞以及驻守在这座城池里的另一个人。 “今天天气不好,本不该叫大家过来。”沈砺川给大家倒了酒,“可是,北疆就是这个天气,谁也没办法。” 沈砺川要给阮凝香倒酒,阮凝香将杯子拿了起来,“身体不舒服,我就以茶代酒吧。” 沈砺川没为难她,“阮将军说是提出来一个新的守城方案,非要把大家叫起来,问一下大家的意见。” 阮凝香接话道:“是这样的,狼烟草的守城方案不是天域人都已经知道了么,我便一直想有什么新的好办法,用来替他守城。” 李瑞有点不耐烦道:“能不能直接把话讲清楚。” “你们看啊,引出战事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天域人,只要我们把他们灭了,便是一劳永逸的好法子。” “说来说去,感情还是想主动打啊。”沈砺川配合道。 胡子拉碴的孟老,突然脸色一变开口道:“我不同意主攻!” 阮凝香和小沈将军两人都朝他看过来。 第185章 传言说,小沈将军怕媳妇 阮凝香解释道:“我说的主打,意思是主动约战,引他们出来,我们再来个空城计。” “空城计?”李瑞冷哼了句,“你不会是想空手让城池吧,还空城计,这里都是沙漠,我们这么多兵,能藏到哪去? 阮凝香白了他一眼。 沈砺川跟着厉声道:“李将军请放端正你的态度。” 李瑞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待二人,最近这两人的绯闻不少,还有传言说,小沈将军怕媳妇。 看这架势,不就是袒护么? 李瑞将军直白道:“小沈将军,我们这些人向来是服你的,可是,你若是因为美色,而一味地听从一个女人的话,那可别怪我说话难听,得罪你了。” 一旁喝了口羊汤的阮凝香被他的话,猛呛了一口。 沈砺川下意识地想要递个帕子过来的时候,见到阮凝香自己在腰间掏出了一个雪白的帕子,他又悄悄地将自己的那块用了好久的帕子收了起来。 一抬头,就又看到一群朝他投过来的目光,沈砺川那张黝黑的脸,尴尬地红了起来。 他卡了下嗓子,“吃饭。” 李瑞身边坐着的是秦胜将军,秦胜将军用胳膊肘碰了碰李瑞,小声叮咛道:“别轻易下定论,阮将军不是还没具体说什么呢么?” 阮凝香也有几分尴尬,她能感觉到小沈将军对她的好感。 她是有夫之妇,只是不能对外说。 流言蜚语,管得住表面,管不住背后大家诋毁她的嘴。 她只能装聋作哑,尽量和小沈将军保持距离。 阮凝香看向秦胜将军。 秦胜将军,曾经跟在孟老身边的一个小将,楚煜信里说的太子埋藏在沈家军中的细作。 能隐藏这么多年,而不露出破绽,这人心思够缜密。 阮凝香不动声色地试探道:“听说秦将军骁勇善战,不知对此事可有什么看法?” 向来沉默寡言的秦胜将军,看过来,“我想先听阮将军详细说说,到底怎么个空城计。” 阮凝香道:“向雁回城一样。” 此话一出,就听到李瑞从鼻腔里发出来的一声冷嗤声,“故技重演,你以为天域人都是傻子么?上了一次荡,还会再上第二次当?” 秦胜将军也道:“这个计策确实行不通,如若天域人有了防备,只要他们准备大量的狼烟草,再投几个火把过来,城里的人,就都得落荒逃走。” “我说了是空城计,但是埋伏点却不在城里,你看我们城外便都是沙漠,沙漠地,其实看似无处遁形,但这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掩护的。” 阮凝香杏眸微凝,穿着干练的戎装,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将军中,丝毫不输气势。 刚刚反对最欢的李瑞将军,沉默了片刻,“那万一我们宣战,对方也不应战怎么办?” 这就要看细作的了,阮凝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秦胜将军。 刚刚她提的策略,本来是远在京城的楚煜,帮她想出来的一箭双雕的谋划。 埋伏顺利的话,不仅可以顺势杀死那个细作,还能再打个天域人措手不及。 可是计策虽好,到头来,还不是只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还是要继续在这黄沙漫天,连水都没什么的北疆待着。 一年,对于她来说,每日都是度日如年,未知的变化,更是折磨人。 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待了。 而机会就在眼前,阮凝香把楚煜提供的计策,坦然地说了出来。 她想设计个计中计,她还是不死心,她想要更大的功名,用来换回京的筹码。 她隐瞒所有人,赌一次。 阮凝香捏紧拳头,心思婉转道:“那就言语攻击,我就不信他们,能受得了一再的挑衅。” 沉默着的孟老将军,问:“砺川你什么看法?” 沈砺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阮凝香,“我赞同阮将军的提议。” 最后这件事,被这么定了下来。 孤芳城位处沙漠边缘,往北走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往西走是群峰峡雪山。 雪山的脚下驻扎着天域人的第一支部队,再往里便是独狼峰,此处的天险,便是天域人退守一方的保障。 十月,北疆的天,白日尚有些余热,夜里,温度巨降。 孤芳城,守城池一直是几个将军,排班轮流执夜。 今夜是秦胜将军。 夜深人静,守城的官兵缩着脑袋依着城墙,打着瞌睡。 秦胜将军伸手朝着打瞌睡的小兵,歪掉的帽子正了正,小兵揉了揉眼睛,站直道:“秦,秦将军。” 秦胜并没有苛责他,只是叮嘱了句,“精神点,我去外面巡视一圈。” 有小兵主动牵来了马,秦胜将军蒙上面,骑马朝着沙漠里处走去。 去了几十里外的一处乱石岗。 乱石岗藏着玄机,一块缸口大的石头底部,有一个竹筒大的洞,洞又用木塞堵住。 秦胜放了一封信进去,便又快速地骑着马又赶了回来。 刚进了城门,就看到在城门脚下的小房子里走出来的阮将军和沈将军。 阮凝香道:“秦将军不好好的守着城池,深夜去了哪里?” “我执夜时,都会去外面巡视一圈。”秦胜将军将马给了一旁守着城门的小兵,跺了跺鞋上的沙子,“怎么两位将军,这么晚不睡,来这里是有何事?” 外面有不少执夜的兵,沈砺川道:“秦将军,请进屋说话。” 秦胜跟着进了小屋。 “我先去方便一下。” 阮凝香却并没有进去,也没去茅房,而是等在城门脚下。 不出片刻,穿着夜行衣的齐昊霖出现,交给她一个用蜜蜡封着的信疯。 “这上面的蜜蜡上有暗号,恐怕不好打开。”齐昊霖又拿过一盏灯笼。 阮凝香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下,“借齐大哥的剑一用。” 信封的底部有封口,阮凝香小心的将封口挑开,里面的信,是用天域语写下的几句话。 一切都如她的猜测那般,阮凝香又再次封好信,让齐昊霖放回了原来的地方。 阮凝香进屋,朝着沈砺川使了个眼色。 第186章 计中计 沈砺川刚刚转弯抹角的拖延时间,说了半天,关于埋伏的计划。 “我听说秦将军也是当年跟着孟老,从独狼峰逃出来的。”阮凝香坐了下来,“秦将军可还记得当年的情形么?” 秦胜略微皱眉,“阮将军为何又提当年之事?” 阮凝香抿了唇,露出狡黠的笑痕,“因为,你是当年为数不多的幸存者,我有些问题,不问你,问谁啊。” “当年我只是个小小的校尉,不过都是听从孟老的指挥,阮将军所问,还是问孟老更合适。” 秦胜面上表现的淡定,阮凝香还是明显的在他话里,感觉到他急了,他已经在做贼心虚。 阮凝香站了起来,眸光一挑,犀利道:“秦胜,丹阳人,崇德十二年入伍,家中有一个弟弟,名叫秦利,太子的暗卫,同时也是暗中联系你的暗线。” 秦胜脸上的神情明显的发生了变化,他刚要起身,沈砺川的手中的刀已经先一步的将人控制住。 “你们俩合起伙来,设计我!”秦胜依旧坐着,咬牙道。 沈砺川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你隐藏在沈家军,出卖情报,先是害死我兄长,接下来,又害死我父亲,这些年,如果不是我命大,估计也早就死在了你的手中!” 秦胜知道自己彻底被暴露,也不在辩解,直接一歪头,就想抹脖子,沈砺川眼疾手快,回手将刀偏了一瞬。 就在这个微小的瞬间,秦胜只是虚晃一招,反手朝面前的桌子掀翻,却被阮凝香一脚踹了回去。 “怎么,秦将军打不过沈将军,就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阮凝香冷哼一声,“可惜,我这个人并不好欺负。” 为了不引起人们猜疑,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阮凝香叫福伯给他下了点药,嗓子哑了一段时间。 沈砺川对外称秦将军,得了风寒,秦胜被控制了起来,不让人打扰。 沈砺川得知了阮凝香又将那封信,放回原处时,沈砺川已经猜出她的想法。 他并未轻松,将阮凝香叫到自己的府上。 犹豫着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这场战还打么?” “当然得打。”阮凝香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我们不能浪费了这么难得的机会。” “可是,怎么打,天域人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沈砺川愁眉不展,“这个计策已经行不通了。” 阮凝香多少有点对不起他,主动给他到茶水,“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对策。 这孤芳城位处沙漠边缘,往北走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往西走是群峰峡雪山。 而群峰峡谷驻扎着天域人的第一支部队,再往里便是独狼峰,此处的天险,便是天域人退守一方的保障。 我们要做的就是,出其不意,主动出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占领第一道峡谷!” “这里离群峰峡谷可有四百多里,他们近可攻,退可守,我们的大部队,压根都没机会靠近。”沈砺川沉声道。 “当年沈老将军既然能一股作气,打过群峰峡谷,我们为什么就不行!”阮凝香质问, “群峰峡谷既然是天域人的天险,为什么不能就成为我们封锁他们咽喉的利器? 沈将军,我说句不好听的,今日太子安排的是秦胜,说不定还会有下一个秦胜,下下一个。 孟老如今已经五十有余了,他还能守在这边多少年? 战场无情,如今的沈家军还有你,小沈将军顶着。 如果,连小沈将军也有个什么事的话,那么沈家军由谁来顶,再由你的幺弟么?再由他步入你的后尘? 最后,任由太子将你们沈家军,彻底不复存在? 到时,你的阿姐,又该怎么自处?” 阮凝香凭着对原著人设的一点理解,和这一年半跟小沈将军的接触以来,对于他的了解,精准地说在他的痛点上。 沈砺川顺着她的话思索了阵,又抬头审视着阮凝香,“那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占据那里,只要他们敢出来,我们便能像是蛇打七寸一般,精准的将他们打回去。” 沈砺川能感觉到阮凝香急切攻打天域人的心情,只是事关十几万沈家军的性命,他不能轻易下决定。 阮凝香还在努力想说服他,“信我,我已经有了对策,我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会用最少的损失拿下那里。” 拖到第三日,沈砺川才对天域人下了一封挑战书,假戏真做到底,信里的内容是各种文绉绉的侮辱。 平时,这封战书不一定能立马引起战事,可如今有了秦胜将军传出去的那封密信,天域人必会应战。 在下战书之前,阮凝香叫阿玥将苏禾送回赤岭城,宋霁那里。 阿玥叫她也离开。 苏禾倔强道:“县主我不走,我也不走。” 阮凝香安慰道:“我是这次事件的谋划者,我走了,岂不是在动摇军心。 行了,有齐昊霖在呢,他会保护好我的,你啊,就帮我照顾好苏禾就行了。 这里的事,我都已经设计好了,天域人只要来,那便是送死。” 阮凝香使了个眼色,齐昊霖上去一掌将眼泪婆娑的苏禾劈晕了。 苏禾瘫在了阿玥的怀里,阮凝香帮苏禾带上了披风上的帽子,“照顾好苏禾,等我好消息。” 王焕生架着马车侯着,阿玥犹犹豫豫扶着苏禾,上了马车,“小姐,等我把苏禾安顿好,就马上回来。” 沙漠的底下,隐藏着秘密基地,不过是掩细作耳目的障眼法。 知道真正计划的人,只有三人。 阮凝香,齐昊霖,还有一个实在没办法隐瞒的沈砺川。 只是她还是隐瞒了沈砺川一些事。 阮凝香早就已经命齐昊霖暗中出发,在晚上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绕路,到了天域人的后方。 一切都在阮凝香的掌控之中。 “报,天域人大部队,正在朝我们这里赶过来。”小兵急匆匆跑进小沈将军的府邸。 身穿冰冷铠甲,一脸锐利英气的沈砺川,提着刀,朝着他身边的武将命令道:“准备应战!” 第187章 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他们诱敌深入的空城计,变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沙子里埋伏的是狼烟草。 真正的兵,已经分了三路。 一路是阮凝香带着的小沈将军分给她的一万精兵,在下战书之后,所有人带着轻装的干粮和水,往西南的戈壁滩出发。 一路是李瑞将军,同样也带着一万兵,埋伏在孤芳城西北百里外的沙漠深处。 还有一路便是守在孤芳城里的小沈将军。 秦胜将军出卖的内容,有详细的作案计划,天域人的大部队,想出其不意的偷袭。 深夜,天域人的先行部队进攻孤芳城,按照地图中的指示,朝着他们埋伏的狼烟草的位置,射出火炮。 顿时声音震天,风沙四起,裹着滚滚的浓烟。 不对。 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立马撤退。 这边,小沈将军带着大部队出击。 那头绕后的李瑞将军听到动静,开始截堵。 那烟并非浸泡麻药的狼烟草,只是普通的稻草。 两方夹击,打了个天域人措手不及。 天亮的时候,沈砺川叫人清点战场。 他四处张望,“有没有看到阮将军带领的部队?” 小兵摇了摇头。 “咋回事,是不是迷路了?”孟老将军摘了帽子抱在怀里,踩着黄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来。 李瑞将军吐了口嘴里的沙子,也走过来道:“我就说么不靠谱,一个女娃子,还非跟着男人们上战场。” “闭嘴!”沈砺川凶了李瑞将军一句,“没有阮将军的出谋划策,恐怕现在我们连孤芳城都守不住了。” 李瑞嘴上说,心里对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早就另眼相看了,只是,他还是觉得一个姑娘家家的,就该守在家里,扎在男人堆里像什么话。 沈砺川望着西南方向的戈壁滩,戈壁滩再往里走,便也是沙漠,不会真的迷路了吧。 他脱了厚重的盔甲和帽子,扔给了一旁的李瑞,“这里交给你了。” 沈砺川点了五十个精兵,骑着马,亲自朝着西南的戈壁滩里找了过去。 找了一天,也没见到那一万多人的身影。 他才隐约发现不对劲来,他看向远处的雪山,群峰峡谷。 最近,阮将军一直有提群峰峡谷,她不会是真的去了那里吧。 那他们岂不是,已经出发了好几日。 事情严重,沈砺川忙吩咐两个小兵,拿着他的令牌,传他口令,命孟老将军速带五万兵马,整装进攻群峰峡谷。 他又带着兵,骑马前往雪山的方向。 阮凝香压根就并没有打算围剿,她带着骗来的一万沈家兵,朝着群峰峡谷而来。 此刻已经兵临城下。 阮凝香随身携带着地图中,她之前已经在孟老将军,以及曾经参加过那次战事的士兵口中得知,这边地形上的大体情况。 这会儿对着地形图上的地形又熟悉一遍。 群峰峡谷,是天域国的天然城门。 之所以叫峡谷,就是里面群山多,真正能走得通的路只有一条,便是独步峰。 雪山脚下,有一条河流,镇守这里的天域兵,吃的便是这里的水。 阮凝香命齐昊霖,先一步赶到这里,在水里动了手脚。 “怎么样?”阮凝香绕了一大圈,同大部队一起,步行了好几日的路,此刻,嗓子干哑得厉害。 “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在他们吃的水源里陆续下了两日药。”齐昊霖沉声回道,“如今,应该已经起了药效,我们进攻么?” 阮凝香所带的兵里面,就有曾经跟着老沈将军在这里逃出来的老兵。 这群沈家兵,之所以听她指挥,是因为她说,这一切都是小沈将军的计谋。 一面诱敌深入,由沈将军带头围剿进攻的天域兵。 一面绕后,由她带领,偷袭天域人的后巢。 沈砺川交给她的这一万兵的将领,是沈砺川身边的另一个副将,虽对她的话,也有所怀疑,这会却被她忽悠的,信以为真。 阮凝香直接下令进攻。 …… 小沈将军骑马,赶到的时候,脚下是躺着的天域兵,身上的伤口,是大楚惯用的轻刀造成的。 地上的血迹被风沙吹干,尸体也已经硬了,人死了有一段的时间。 沈砺川又将这边的军营里也搜查了一番,整个营地,像是被土匪打劫过,尸体遍地不说,就连粮食,也一粒没剩。 是阮凝香带人偷袭了这里。 果然,她骗了他。 沈砺川一种被利用,被愚弄的感觉,搅在心口,气得一拳捶在土墙上。 他不知道阮凝香为什么要对攻打天域人这么执着。 他怕她,急功近利,反中了敌人的陷阱。 沈砺川转身又翻身上了马,命令道:“继续追!” 深砺川身边的副将,调转马头,横在沈砺川的马前面,“沈将军,你是全军首将,里面情况不明,不能再往里追了,先等我们的大部队过来再说。” 他们是骑着马来的,大部队需要整理物资,再在沙漠中步行,最少要一周的时间。 去了他们赶路的这几日的时间,那也至少还得有三日。 阮凝香他们是先一步出发,大部队绕路步行,速度也不会太快,看得上尸首,估计也就快他们一日的时辰。 如果因为等大部队,那么陷在里面的人,还便不知会有什么变故。 沈砺川等不及了,他要赶紧将人追回来才行。 “阮将军带的兵就不是我们的兵了么?”沈砺川厉声吩咐,“留下两个人,等着大部队,剩下的人,跟我继续找!” “可是,峡谷里未知的风险太大。”副将道,“沈将军等在这里,由我带着人去追。” “即是沈家兵,我又怎么能贪生怕死,致他们于不顾!”沈砺川拉着马绳,绕开他。 两人争执间,便看到从峡谷里出来的另一个骑马之人。 “沈将军?” 诧异的声音,飘过来,来人是阿玥。 “你怎么在这?”沈砺川骑马走过来,朝他身后望过去,“阮将军他们呢?可和你在一起?” “没有,我还以为你们在一起呢。” 阿玥也是刚到不久,听到动静,才从峡谷里出来。 他本来是送苏禾离开的,可他越想越不对,既然计划完美,根本打不到城里,为什么还要他把苏禾送走? 送走就送走,还非得送到更远的赤岭城,送到小武镇守的雁回城里,不是一样么? 这里面有猫腻,他把苏禾送到了孤芳城,便赶了回来。 回来便看到了战事,听说了,自家小姐好像进攻了群峰峡谷。 他牵了一匹马,便追了过来。 阿玥简单地说了一下,他骑着马问:“这边的峡谷,跟个迷宫似的,你认识路不?” 沈砺川望着连绵起伏,重重叠叠连绕在一起雪山。 这里的地形,他在地图中,不知道看到过多少次,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凭借着地图中的地形,沈砺川带着四十多号人,又朝着峡谷里走去。 越往里走,峡谷的路越窄,阿玥越是心神不宁。 他自责,小姐都已经暗中计划了这么久的事,他怎么就一点都没感觉到哪里不对。 小姐要是有什么闪失,他该怎么办? 阿玥愁眉不展,朝着小沈将军又问:“一路上并没有看到多少大楚的兵,是不是说明,小姐她们一路都很顺利?” 沈砺川也觉得古怪。 按照他一路过来,看到的伤亡比例,几十个天域兵里,也没见到一个大楚兵。 按理说,天域人勇猛,即使遇到偷袭,退到峡谷里面,也不该出现这般伤亡。 而且越往里走,就连天域兵的尸首也没看到几个了。 越是这样,他越怕小丫头一时得意忘形,中了天域人的圈套。 第188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峡谷中寒风在耳边咆哮,夹杂着从山巅吹下的细碎雪花。 峡谷内地形复杂,像是迷宫,一路上有不少的岔路,深陷其中的时候,地图也成了无用的东西。 沈砺川只能根据着路面上碎石中生着的杂草,被践踏过的痕迹,判断出大部队行走的踪迹。 眼看天就黑了,依旧没有看到大部队的踪影。 阿玥心急道:“我们会不会找错了路线,不然怎么会这么久还没看到人影。” 沈砺川同样一脸凝重,他们是骑马,大部队步行,不过是差了三四日的出发时程,怎么会还没看到人影? 沈砺川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转身跳下马,趴在路面,耳朵贴着冰冷的地面,耳边只有盘旋在峡谷内如鬼嚎般的风声,没有听到远处传来的动静。 沈砺川又细细地考察周边的地形,前方又出现岔路,路面上的杂草变得稀少,不足以当作线索。 不过,一万的兵,吃喝拉撒,都会留下痕迹。 沈砺川命人寻找痕迹。 确实在一番细找下,发现了踪迹。 路上有几摊还未被风吹干的马屎,他们的马上战场前,会喂一顿好的,马粪里有残留的黄豆,是他们的马。 路上也有篝火燃烧过后的痕迹。 这群人应该比他们快了大半日的路程。 他带着人又朝着那条小峡谷追出几十里。 天色越来越黑,惨淡的月光仿佛被幽深的峡谷遮住。 一行人又赶着夜色,拐过了一个山谷,前方峡谷深处隐隐有着一片光亮,像是火光,距离太远。 沈砺川一勒缰绳吩咐大家小心。 众人跳下马,牵着马前进,刚走不久,呼啦啦地冒出一群持着利刃的兵,将他们包裹起来。 沈砺川等人拔刀刚想反击。 突然,为首人诧异道:“沈将军?” 沈砺川同样诧异,“李卓?” 李卓是跟在他身边的副将,前几天,他派李卓带着一万的兵,跟着阮凝香去戈壁滩埋伏。 如今黑压压的一群人,埋伏在这,那前面峡谷的一团火光,又是怎么回事? 沈砺川有些糊涂了,他质问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了这里?” 李卓怔了下,“不是沈将军你让我们,跟着阮将军,来这里攻打他们的咽喉要害的么?” 沈砺川深深皱着眉头,“阮将军呢?” 李卓带着沈将军去见了领军人,阮凝香。 阮凝香躲在一处单独的僻静地方,此刻正抱着春雪刀,靠着一块大石下,斗篷上的大大的帽兜遮住了脸。 听到动静,阮凝香便猛地醒了过来。 “小姐。”阿玥跑过来。 夜色暗,阮凝香凝眉看过来,“阿玥,你怎么来了?” “小姐你还敢说,你居然骗我离开,自己上战场!”阿玥抱怨道。 阮凝香确实是故意骗这人离开的,心虚地喃喃说:“我这不是想让你照顾好苏禾么?” “我看小姐就是想让我做个临阵逃脱的逃兵,这么大的事,也不带我。”阿玥佯装生气背过身。 “咳咳……”沈砺川故意咳了两声,打断二人。 阮凝香感觉到,穿透浓黑夜色中审视她的视线。 “小沈将军也来了。”她嘻嘻扯着僵硬的厚脸皮,打招呼。 “不是说只是引天域人过去,你为什么还要背着我进攻这里!” 夜色中粗粝干哑的声音被冷冽的寒风割碎。 这是沈砺川对阮凝香第一次发火。 阮凝香看了一眼小沈将军旁边的李卓将军,她拉着沈砺川,又往僻静的地方走了走。 “这个么……,你听我解释。”阮凝香抿了抿干涩起皮的唇,“我这不是看机会难得,所以想主动进攻,和你说了,你肯定又会和你的一群将领商量,他们又不可能同意,所以我才出此下策。” “所以你就先斩后奏!”沈砺川声音很重,透着火气。 阮凝香自知理亏,可这是她回京的唯一办法。 她不想放过,“我之前不就说过了么,攻打群峰峡谷,封锁他们的咽喉。是你们一个个的反对,我才迫不得已这么做的。” “你怎么还没明白,这不是支不支持,出征是要争取皇帝的命令,北疆的军,不姓沈,你这样做,在皇帝眼里会怎么看待我们。”沈砺川压着声音。 阮凝香掏出皇帝给她的那枚令牌,“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帝要怪罪,由我阮凝香一人承担。” 沈砺川盯着她倔强的神情,强调道:“皇帝亲旨,也只是让你过来协助我做事。” 阮凝香不服气,凝着他黝黑的双眸,质问,“前面就是独狼峰峡谷,是当年你父亲退守,被害的地方,难道你甘心就这样回去?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不想为大楚换来一世太平?” 对视间,砺川缓缓地捏紧了拳头。 独狼峰,他父亲被困的地方,不想报仇的话,他又何必在北疆苦守了七年多? 阮凝香见他沉默,又振振有词道:“你父亲是死在天域人手中,更是死在太子手中,如今太子还只是太子,等过几年,太子登上皇位,他还容得下你么?容得下你们沈家么?” 如果,真的,真的太子坐上了皇位…… 沈砺川心里什么都明白,他身上不仅是北疆的责任,更多的守护沈家,守护他阿姐,和幺弟。 阮凝香拍了拍他逐渐耷拉下的肩膀,声音温柔了一些,“沈将军,我们不进攻,即使天域人一年,两年不反,再久呢?他们骨子里好战。我这么做,虽然看着有些冲动。但是,我早就已经在谋划了。” 沈砺川抬头,再次看过来,阮凝香道:“你想啊,这天域人能有多少,比得过大楚的兵多么?这么多年,大楚和天域人一直拉锯战不断,大楚都损失惨重,这天域呢?能比我们好到哪里。 就说光这一年内,天域人就接连两次受损,为何这次你夺回孤芳城,天域人也一直没有试探和进攻? 不仅是因为太子没给他们透漏消息,而是,他们也早就外强内空了。” “这会,我们趁着他们兵败,再出其不意地突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将来以功抵过,到时皇帝又会说什么。” 阮凝香一点点打消沈砺川的质疑,沈砺川也确实被她说得有几分动摇,但是她这么欺瞒他的做法不对,就是很不对。 他支吾道:“可是,万一,万一你有什么危险,我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向六皇子交代?” “沈将军,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阮凝香语气激进道。 第189章 她想邀功,换回家的路! 最后,沈砺川叹了口气,都已经这个地步了,这个时候退缩,流言传到京城就是落人话柄的刀。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与其这样,不如打,以功抵过。 沈砺川脸色深沉,开始思索分析当下情形,“大部队最少还需三日才能赶过来,若是这边逃跑的天域兵,回去报信,独狼峰地形险峻,凭我们这一万的兵,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怕。”阮凝香有些暗哑的声音里透着些小小的得意,“独狼峰对于我们来说是险地,对于他们来说难道就不是了么?” “什么意思?”沈砺川未懂。 阮凝香最近一年,天天研究地形,分析沈老将军兵败在峡谷中的主要原因。 缺粮只是导致他们撤退的引子,真正兵败的原因,还是因为独狼峰的独特地形。 天域人,能突然前后夹击沈家军,那么说明这独狼峰并非是通往天域国唯一的通道,一定还有什么小路,是他们还没掌握的。 她根据当年经历过那些战事的兵们,所提供的线索,做出攻略。 她先前所做的目的,不是引出太子的细作,也不是引敌在小胜一次。 其实,她真正设计的是小沈将军。 她的目的,是群峰峡谷背后的天域国。 她不惜骗过小沈将军,带着从他那里骗来的一万沈家军,来突袭后方的群峰峡谷。 她命齐昊霖在水里下了,从福伯那里弄来的无味茶,她杀了一些天域兵,又故意放走一些。 她也算计好了小沈将军没看到她们,必然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所以她在路上故意留下痕迹,引着人找过来。 甚至也抱着一丝侥幸,小沈将军会带着大部队过来。 目前除了突然出现的阿玥,一切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阮凝香又将接下来要做的事,和沈砺川如实交代了。 沈砺川望着前面峡谷的火光,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机会。 “很晚了,你休息会,这里由我守着。”沈砺川道。 阮凝香对于沈砺川很放心,她裹紧了斗篷,将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埋进了大大的帽檐下,又依着大石旁闭目休息。 沈砺川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坐了下来。 奔波一天很累,沈砺川却丝毫没有困意,他环着胸,看着那道缩在那的小小身影。 她一个女人,跟着一群男人,行了有六日的路程,夜里就是这么缩在外面休息的么。 他接触的女子不多,在京城时,所知女子,都是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世家小家。 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样样都不输男人的女人,暗中有些敬佩她的谋智和胆识。 这里有事,阮凝香没敢太睡,只是浅眠。 那片峡谷中,燃着的火光下,幽幽暗暗地映出黑压压的影子,其实是齐昊霖带着的三千精兵,埋伏在了那个险峻的独狼峰峡谷。 而阮凝香带着的大部队,则藏在了几里外的独狼峰峡谷外面。 寒风扫过幽深的山谷,细碎的雪花落在脸上,便又无声无息地化了。 沈砺川拍了拍阮凝香,“天快亮了,天域兵并没有出现。” 计划哪能那么百分百精准,阮凝香揉了揉被霜雪凝住的眼睫,“不急,再等等。” 不行的话,她还有退而求其次的b计划。 阿玥不知在哪里弄了个煮玉米过来,递给了阮凝香“小姐,你又想出什么歪主意?” 阮凝香接过,啃了一口凉得发硬的玉米棒子,卡着嗓子咽了下去,才道:“故技重演,兵不厌诈。” “咦……”阿玥嗞了嗞嘴,“小姐跟着姑……” “少说两句,吃你的。”阮凝香将玉米塞到了阿玥的嘴里,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阿玥自知自己刚刚差点说秃噜嘴了,乖乖低头啃着土豆,有点噎,又顺势躲到了一旁,喝了点水。 沈砺川看着形影不离的主仆二人,“你们的关系平时也这么好么?” 阮凝香盯着阿玥的背影,她穿书以来,各种磨难不断,却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便是她的身边有一群绝对忠诚她的朋友。 阮凝香弯着嘴角道:“应该说,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沈砺川不知为何会要那么问,也不知为何,在听到她说是兄妹的时候,心里隐隐生出些虚无缥缈的情绪。 沈砺川将自己副将给他的那个土豆,递给了阮凝香,“吃点吧,一会儿还等着你,排兵布阵。” 阮凝香没客气。 一个土豆未吃完,那边的峡谷终于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 阮凝香猛地站了起来,“沈将军,你为父报仇的机会来了。” 沈砺川压抑着兴奋与仇杀,一声令下,骑马先行,带着余下的七千兵,突击。 诱敌深入的齐昊霖,见到突然不知在哪里冒出来的敌军,就开始撤退,落入在敌方眼里,他们的举动就是落荒而逃。 天域兵乘胜追击。 齐昊霖一路退守,引人进入了一处峡谷。 这时,从山间滚落下来的狼烟草,带着滚滚的浓烟,切断了天域人的退路。 不过多时,沈砺川带着兵,也围堵过来。 手起刀落,刀上的血像是飞溅的雨点,映红了沈砺川滚动着滔天恨意的双眼。 七年前,他父亲因断粮,退守到了这里,结果却被天域人围杀在了这片独狼峰峡谷。 七年后,他终于在这里为他父亲复仇。 随后一步跟过来的阮凝香,踩着石缝中流淌着的血河,寻着天域人的将领而来。 擒贼先擒王,她的目的可不止是断了天域人的咽喉,她贪心,她想要的是天域国! 她想邀功,换回家的路! 第190章 两人与巨人纠缠 山间映出一抹微亮,乌行雪山的山顶,如一条蜿蜒的白龙横卧在缥缈的云雾间。 山脚下,阮凝香手握刀柄,冷厉的刀光,从鞘中迸溅而出,打成一个银色的旋,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扫过。 陷入混战中的一个天域兵,便倒在了她的脚下。 护在阮凝香身边的阿玥,同样杀伐果决,两人并肩作战。 不知是天域人轻敌,还是天域人有着必胜的把握,派来的兵,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天域兵知道自己中了圈套,想逃,可是后路被断,前路被围杀,只能死战。 战场是激烈的打斗声。 沈砺川放倒了一片,又立马带人朝着阮凝香这边赶过来。 阮凝香将目标对准了被一众天域兵保护起来的一位将领身上,那将领年龄不大,身量却极高。 阮凝香用拗口的天域语说道:“投降不杀!” 天域兵犹豫不决,那个将领不知说了什么天域语,一群天域兵再次冲了上来。 又被沈砺川的人,围攻。 阮凝香长吁了口气,盯着面前的情形,对着同样退下来的阿玥道:“擒贼擒王,得想办法将那个人拿下。” “好嘞。” 阿玥舔了舔牙齿,再次握紧刀柄,对准了那个将领,那个将领年龄不大,身量极高。 然而,那个将领的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巨人。 巨人像是一座看门的恶煞阎罗,持着一把两米来长的重刀,重刀横扫,带着雷霆之势。 两人的气势完全被碾压。 几个招式对打下来,两人一点便宜都没占到。 阮凝香和阿玥相视一眼,阿玥绕到了巨人的前面正面攻击,刚险险躲过了巨刃,却被那人一脚踹出了五六米远。 绕到巨人身后的阮凝香,趁着巨人抬腿间,手中的春雪刀回转,身如游龙般,娇小的身影,顺势从他胯下过钻过,同时手中锋利的刀刃,划过了巨人的裤裆。 高大如山一般的身躯,应声跪倒了下去,痛得骂骂咧咧地说着天域语。 阮凝香已经跑到了阿玥这里,盯着阿玥嘴角喷出来的血,焦急的声音溢出来明显的哭腔,“阿玥,你怎么样?” “妈的,天域人是吃狗屎长大的么,一个个的长那么高。”阿玥杵着胸腔,有气无力地骂了句。 那边的沈砺川,趁着两人与巨人纠缠之际,也已经将那个将领制服在刀下。 沈砺川又传令下去,投降不杀。 一场混乱的战事就此结束。 这边的阿玥,脸色越来越差,额头全是淌落的汗。 沈砺川走过来,检查了下阿玥身上的伤,“左肋骨骨折,三根。” 阮凝香一听,憋在眼眶里的泪,瞬间滚落了下来。 沈砺川望着眼泪汪汪的阮凝香,“只是骨折,没那么严重。” “骨折还不严重么?”阮凝香抽噎道。 沈砺川被她说得一愣,仿佛刚才杀人不眨眼的那个人,不是她一般。 阿玥忍着疼,安慰,“我阿玥命硬得很,当年,阮大当家的捡到我的时候,我就剩一口气了,不也是挺过来,平安长到这么大么,只是骨折而已,小姐,别哭了,哭得好像我快死了似的。” “呸呸呸,不准胡说。”阮凝香抹了把眼泪,她杀人无数,却听不得亲人一个死字。 沈砺川叫随行的军医将阿玥抬了下去。 现场的天域兵,被一一的捆成了一串,没受伤的就有上千名。 受了伤的好几百,严重的还有好几百,其中还有一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淌血的裤裆,疼得抽抽,站不起来的巨人。 阮凝香拿着春雪刀,走过来,目光先是扫过那名将领。 又幽幽落在样子极不雅观的巨人身上,用着之前就准备好的天域语问,“你们埋伏在外面的有多少人?” 巨人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骂骂咧咧了一句。 阮凝香手腕微动,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地挑断了那人的一根脚筋,再问你一遍,“有多少人?” “不知道?还是不说?” 寒风凛冽,吹起阮凝香凌乱的刘海,露出那双危险的杏眸。 手中冰冷的刀,回转出一个银旋,扫过巨人的脖颈,瞬间鲜血冒出。 正在盘问天域将领的沈砺川怔怔地凝滞在了原地。 瞧着阮凝香又跺着步子,来到他面前,俯过身,滴着血的刀背,拍了拍将领的脸,“你们有多少兵?不说,撒谎都会死!” 将领说了句她听不懂的天域话。 沈砺川在北疆七年多,天域语是他的第二语言。 他翻译了将领的话,“他说他的兵都在这,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不知道?” 阮凝香含着杀气的眸子一凛,看过来。 吓得那个将领又结结巴巴的说了两句话来,大概意思是说,他也是才上任的,知道的东西不多。 才上任,身边就跟着一个这么厉害的巨人当保镖? 谁信啊。 阮凝香勾唇冷笑,从她挎着鹿皮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叫沈砺川帮忙,阮凝香喂了他一粒蜡黄色的药丸。 沈砺川道:“这是什么啊?” “听话丸。”阮凝香吓唬那个将领,“剧毒,不听话的话,就会浑身如蚂蚁啃食,从骨子往外养,最后皮肤生疮,肠穿肚烂折磨而死。” 天域将领压根没听懂阮凝香说的话,不过,没过一会儿,他便感觉到了一种飘飘然的感觉。 沈砺川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四处张望了一圈,从刚刚开战,他就没看到阮凝香身边的那个贴身侍卫,齐昊霖。 沈砺川拉过阮凝香,“齐护卫呢?” 阮凝香没瞒着他,“我叫他去山谷外,打听一下情况,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么。” “你不会真相一攻到底,打了天域吧。” 阮凝香点了点头。 沈砺川在她之前的话里就感觉到了她的野心。 “打到这里,我们还可以说是追着敌人而来,最多是无功无过。真要是攻打天域,那就是无令出征,等同于造反,你这样做会致我们沈家于死地的。” “如果有召呢?”阮凝香一双杏眸闪烁着光。 沈砺川低沉的声音,道:“怎么可能有召?” 阮凝香勾了勾手指,神秘地说:“这就要六皇子陪太子演一出戏了。” 第191章 天时地利人和 “什么意思?”沈砺川抿着眉宇。 阮凝香将自己的想法和沈砺川说了,太子向来和六皇子对立,她需要六皇子激一激太子,计划顺利的话,还可以因此扳太子下台。 沈砺川能夺回这里,为他父亲报仇,心里是痛快和感激的。 可他又总觉得阮凝香心里藏着太多算计,太多心事,这种感觉又令他心里乱糟糟的,有些不受自己掌控的不安感。 “下假诏书,这可是欺君之罪。”沈砺川沉声强调道。 “你不说,我不说,六皇子不说,欺君的便是太子。”阮凝香灼灼道,“这可是一箭双雕,扳倒太子的好时机。” 沈砺川再次沉默良久。 阮凝香继续巧舌蛊惑,又说出了她改良的b计划。 他们俘虏了有一千多伤势不重的天域兵,还有一个主将。 阮凝香建议他们这群人,扮成天域人,挟持这群天域兵,先探一探峡谷外的情况。 “天快黑了,今晚先镇守一晚,等明日再说吧。” 沈砺川没有立马答应,转身安排李卓将军带着受伤的伤员,先回了孤芳城。 他留下了五千沈家军,和那一千来号未受伤的天域俘虏,以及那个天域将领。 阮凝香望了一眼天空,一缕阳光透过细碎的雪花,落入峡谷。 现在不过刚晌午。 阮凝香缓缓地垂下了眼眸,盯着自己沾满血腥的鞋子,蹭了蹭鞋底。 她讨厌杀人,讨厌血腥气,也不想变成这种,连身边人都处处算计的厌恶模样。 可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不想就这么退缩。 阮凝香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整理了一下心情,看望了一圈阿玥,叫他好好养伤,又让他捎了封信回去。 阿玥气自己不争气,偏偏这个时候受了伤,他一激动,扯着肋骨,疼得他抽了口气。 阮凝香安慰了他好一阵儿,才安抚好阿玥的情绪。 最后,阿玥又不放心地一再叮嘱沈砺川,照顾好他家小姐,沈砺川保证护她安全。 阿玥这才跟着李卓的大部队走了。 太阳逐渐偏移,峡谷内气温又开始骤降,满地的血凝结,血腥气变得不再那么重。 阮凝香一个人躲在一块大石旁,拿着水囊,喝了口水,吃了两口硬邦邦的窝窝头。 沈砺川远远地望着那道情绪低落的身影,犹豫很久,才走了过去。 阮凝香抬了下眸子,将最后一口窝窝头咬了下去,“沈将军。” 沈砺川看到她微红写满疲倦的眼眸,胡乱的找了话题,“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你们一路上就靠着带着的这点干粮,能挺几天?” 粗哑的声音,不重,隐约透着心疼。 阮凝香动了动干裂的唇,“进谷的时候,在天域人驻扎的群峰峡谷里,搜了一些吃食,现在是秋收刚过,路上顺利的话,出了谷,再寻找吃食也不难。” 最主要的是,她也算计好了,这人会来,挺过这几天,粮草不是问题。 傍晚十分,孟老将军听说,阮将军带人攻打了群峰峡谷,第一时间便带着五百的精兵,骑马赶过来。 见到地上淌着的血,堆在一旁的尸首,以及相安无事的沈砺川的时候,吊了一路的老心脏才踏实了下来。 沈砺川将这里的情况讲了一遍。 孟老知道了当年之事居然是太子背后搞鬼,而那个细作竟还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秦胜的时候,顿时气得不行。 他经历过这里的战事,当年他跟老沈将军就打过了这片峡谷,对峡谷外也了解一些。 如果计划真能拿下天域,顺势扳倒太子的话,那么六皇子就是未来的太子。 这一次,他不反对阮凝香的提议。 有了孟老的支持,一直犹豫着的沈砺川也下定了决心。 他决定给他姐夫六皇子递封信,将这里的情况说明。 当天夜里,为防万一,这里如先天晚上一样,如常埋伏。 一夜相安无事。 直到第二天一早,探听谷外情况的齐昊霖折返回来,把他探听的消息,跟阮凝香、小沈将军还有孟老说了。 天域国地广人稀,他们诱捕的这一支军队就是镇守在峡谷外十里的驻扎部队。 如今整个部队所剩人不多,他不会天域语,没敢靠太近,只在外面将地形和人员情况大概摸了摸。 天域国,东面是绵延不绝的乌行雪山,乌行雪山淌下的雪水化作的河流,形成一片宽广的牧场。 北边是漫漫无边的沙漠。 谷外的天域大部队就依着河道,驻扎在牧场旁。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 老天都在帮他们。 一众沈家军换上了天域人的兵服,天域的俘虏则换上了他们的衣服。 双方交换了身份。 由阮凝香和沈砺川扣押着他们赶了回去,孟老将军镇守在峡谷,等着大部队的到来。 天域人外形上比大楚兵身量高,长相上,天域人鼻梁高挺,显得眼窝偏深,细看便能看出端倪。 一行人选择天黑后,视线不清的时候,到达峡谷外的天域部队。 驻扎的将军,见到他们的主帅凯旋而归,上前欢迎。 “哒哒鲁呢?”天域话。 沈砺川扮成的天域兵,和阮凝香扮演的天域兵,一左一右站在了天域将领的身旁,低着头,避开对面投过来的视线,‘保驾护航’。 这位天域将领,中的毒是,楚煜曾经在南海时,研制出来给梁师爷吃的半梦。 天域将领已经患过一次毒瘾,体验过那种从极乐世界,到蚀骨挠心的地狱折磨,不敢不听话。 他按照沈砺川提供的说辞,给了回答,哒哒鲁那个巨人,为了保护他战死了,尸首就在外面。 那个将军气色并不好,说了两句话,便捂着肚子又匆匆离开了。 有的事,不需要阮凝香亲自出手。 齐昊霖已经带着一众兵,没费太大的力气,便将这里的天域兵也制服了下来。 群峰峡谷是阮凝香第一个征服的天域领域。 这片牧场便是她征服的第二个天域领域。 第192章 今晚我去你的房里睡 远在京城的楚煜收到了阮凝香的来信。 看到信的内容的时候,楚煜整个人僵住了好一瞬。 野丫头进攻天域了? 天域有多危险她知道么? 这小沈将军怎么也没拦着? 楚煜凝重得仿佛化不开忧虑的眼睛,盯着信上的内容久久。 无召出征,如今就算劝阻也早就来不及了。 楚煜将信烧毁,准备进趟宫,刚推开门,便碰到了敲门的魏佳怡。 魏佳怡凤眸含着浅笑,“王爷,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还要出去么?” “进趟宫。”楚煜语气略带厌烦,直接跨过她,出了门。 魏佳怡望着那道冰冷的背影,弯起的嘴角忽地落下。 两人自从成婚以来,这人就上任了兵部侍郎一职,去了外地征兵。 今日,好不容易才回来,结果连个正眼都没瞧她。 往后她的日子,就是这般过法么,她好不甘。 …… 楚煜进宫,去见了太子。 现在的太子几乎每天都会在永安殿偏殿,帮皇帝整理政务。 老太监搬来了椅子,楚煜先将这两个月的征兵情况和太子说了。 “太子最近的气色不是很好,是不是遇见了什么难事?”楚煜瞧着太子的时候,余光扫了一眼太子桌案前的太子印章。 太子捏了捏眉宇,“刚才六皇子来了一趟。” “哦?”楚煜抬眸。 太子满面愁容,“北疆的天域人攻打孤芳城,却不想被诏安县主偷袭了后方峡谷,断了天域的援军,导致天域人大败。” “天域大败,这不是好事么。”太子没和他透露细作一事,楚煜便装不知,“太子为何还会发愁。” 太子冷嗤了一下,鹰眸变得晦暗,“是好事,只是这六皇子恐怕尾巴又要翘上天了,刚刚不是还跑到我这里,名义上是商量想让小沈将军趁机进攻天域,暗地里带着冷嘲热讽。” 如果不是他先在这里把六皇子拦下,恐怕六皇子就是直接去皇帝那里翘尾巴去了! “唉。”楚煜留意着太子的微妙表情,趁机道,“大家都管北疆的兵,称作为沈家军,沈家军便是六皇子的靠山,太子确实得防着一些。” 太子又叹了口气。 今日,他能拦住六皇子不去皇帝那里邀功蛊惑,却不可能把小沈将军的战报匿下,这就是他愁的地方。 楚煜思索着,“要我说,天域哪是那么好攻的,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呗,太子正好可以趁着招兵培养自己的势力。” 楚煜的一番话,突然打开了太子心里固有的观念,他豁然开朗,“九弟说得有道理。” 楚煜又扫了一眼龙案上的太子印,起身从这里离开,便遇到了十一皇子楚岚。 最近,十一皇子一直跟在他身边,去往各地征兵,直到前不久,宁妃突然出事,他才回来。 前段时间,宁妃养的狗突然发疯,把宁妃给咬了。 宁妃一生气,叫人将狗给摔死了。 没过多久,宁妃便像是中了邪,一天天疯疯癫癫地乱吼乱叫,后来太医确认是得了恐水症,没过几天,人便没了。 一个生前无限风光的宁妃,不仅死得凄惨,就连死后的丧礼,都是一切从简。 楚煜走过去,“十一弟,如今宁妃的后事,都已经办完。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去南宁征兵。” 楚岚整个人瘦了一圈,身上没了以往的趾高气扬的傲娇模样,神情恹恹地睨了眼楚煜。 估计只有这人傻啦吧唧的,才会主动揽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做。 楚岚道:“太子说了,最近让我先在京城里做些事。” 楚煜抿了下唇,“也好,毕竟征兵是个挨骂的苦差事。” 天黑了,楚煜才从冷宫里出来。 刚进屋,就看到了那个令人讨厌的魏佳怡。 “王爷回来了啊。”魏佳怡盛了一碗炖得浓香的鸡汤,“我亲自下厨房做了几道王爷平时爱吃的饭菜。” 楚煜净了手,才坐过来,没有动筷子,而是抬着冷眸盯着打扮得明艳的魏佳怡,魏佳怡头上带的是白玉金羽钗。 “怎么王爷不喜欢?”魏佳怡柔柔的调子又道,“要不我让厨房再去做两道别的菜来。” 楚煜收回视线,加了口菜,淡淡道:“成婚有两个月,今晚我去你的房里睡。” 魏佳怡从王爷房里出来的时候,心跳都还没平复,王爷说今晚住进她的院子。 还是他主动提的。 只要肯来她的院子,将来她再生个孩子,母凭子贵,她到时又能成为正妃了。 魏佳怡已经掩饰不住地开始心花怒放,“云儿,去弄洗澡水,多放点花瓣。” 天已入冬,寒风萧瑟。 楚煜站在窗前,吹着冷风,天空蒙着一层黑雾,寻不见一丝光亮。 艾草拿过一个斗篷过来,犹豫着问道:“主子,你今晚真的要住进侧妃的院子里么?” 楚煜转过身,露出那双的黑眸,如同寒冷的夜空,闪着晦暗的光,“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一直拖着,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侧院。 屋里生着炭火,魏佳怡洗了澡,穿着杏粉色春衫,这个颜色衬得她肌肤粉嫩,又对着镜子,上了一层淡妆。 唇瓣桃红,娇而不艳,凤眸含笑,媚而不妖,魏佳怡调整着笑容。 “小姐,小姐,王爷来了。”守在门口的小丫头云儿,急忙喊道。 魏佳怡摸了摸起伏的胸口,“行了,你先退下。” 楚煜依旧穿着白日里那身黑锻。 魏佳怡将房门关好,楚煜直接掀了帘子,进了里间卧房。 魏佳怡刚刚平复,又砰砰小鹿乱撞起来,她跟过来,声音娇滴滴地喊道:“王爷,你要不要喝杯茶?” “不了。”楚煜勾了勾手指,“过来。” 魏佳怡以为他要坐着先说会话之类的,没想到这么直接。 魏佳怡有些紧张地捏着衣衫一角,迈着小步伐走过来,站在了他面前。 感觉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灼热般烫人。 第193章 做坏事行不? 屋里的铜架上,燃着的烛火,把屋内照得幽亮,跳跃的火光,落在魏佳怡逐渐染红的脸上。 楚煜盯着人看了一阵,视线缓缓落在了她薄薄的春衫上。 伸手朝着胸前的粉色蝴蝶缎带一扯,对襟襦裙便松了开来,露出里面同样杏粉色的抹胸,抹胸上绣着的灼灼桃花。 魏佳怡微微垂下了眸子,将心口的那一抹慌色与局促,藏了起来。 平复了会呼吸,复而又抬头眸子,仿佛欲语还休般,回望着楚煜那双漂亮的眼眸。 以往冰冷疏离的眼神,似乎也因此刻的暧昧举动,变得温柔了些许。 楚煜的手指又缓缓地挑起她外面的春衫,一件薄薄的春衫即将从雪白的肩头滑落的时候,楚煜的手突然一顿,眉梢不悦地骤起。 魏佳怡怔了怔,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露着的胸口。 一瞬间迷离的蜜意愕然消退。 魏佳怡忙得转过身,将身上的薄衫穿好。 “侧妃既然身子不适,那就改日吧。”楚煜起身,拂着袖子离开。 “王爷。”魏佳怡慌乱地追了出去。 因为跑得急了,踩到了裙摆,从台阶上去摔了下去。 再抬头时,那道身影已经出了跨院门。 她狠狠地咬着嘴唇。 小丫头云儿听到动静跑过来,“小姐,这是又怎么了?” 魏佳怡忽地一抬微红的眸子,瞪了云儿一眼,云儿吓得身子一缩,忙得闭紧嘴巴。 “还不扶我起来!” 云儿将人扶了起来。 魏佳怡一瘸一拐进了屋,坐在刚刚楚煜坐过的床榻。 膝盖摔破了,敞开的衣领,露出的胸口起了一片红疹子,落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的刺眼。 怎么会这个时候起疹子? 魏佳怡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梳妆台前的凝脂膏上,她有用凝脂膏养肤的习惯,难不成是凝脂膏有问题? “拿着凝脂膏去我们常去的那家药店问一问,这里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楚煜回到自己的院子,艾草已经备好了热水,等着主子回来。 楚煜脱了外袍,直接丢给了艾草,“把衣服给我烧了。” 艾草嗅了下衣服上染着的暗香,是痒痒粉的味道,他家主子真阴险。 楚煜熄了灯,一个人泡在温热的浴桶里,闭着眼睛,心里的情绪,释放在漆黑的夜色中。 相隔两地的距离,一件件不在自己掌控中的突发事件,令他害怕。 害怕阮凝香有危险,害怕她会移情别恋,喜欢上别的男人。 这种越来越不安的情绪快将他淹没。 楚煜缓缓地将头,滑进水中,用窒息般的痛感,来驱赶脑中的胡思乱想。 突然,窗子响动了下。 楚煜猛地从水中冒出来,警惕道:“谁?” “我。” 熟悉的声音。 楚煜披着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来人关好了窗户,“我还以为你会睡着侧妃的院子里呢。” “那你还来我这里干嘛?”楚煜藏起所有的情绪,打趣道。 “等你呗。”来人是莫如初,莫如初掏出火折子点燃了蜡烛,照亮了两人,“我以为你回来以后,会来找我,结果一直也没等到,就主动过来了。” 楚煜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坐下来道:“确实要找你。” 莫如初盯着他如墨般的黑发,随意地披着,发梢还淌着水,“说吧。” 这么主动,楚煜也不客气,“能不能想办法弄到太子印章?” “这个么?”莫如初摸着下巴,犹豫了阵,“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就算了。”楚煜倒了的茶,推到他面前,又收了回来,自己一口喝了。 “你要太子印章干嘛?” “做坏事行不?” 莫如初见他微怒,正色道:“我今夜找你有别的事。” 楚煜看过来。 “太子除了我们明面上的锦衣卫以外,他还暗中培养了自己的暗卫营。”莫如初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暗卫营行走在不见光的地方,当初你让我调查的那个人,便是暗卫营的人,应该还是领头人。” 楚煜眸色暗沉,那个人指的是秦利,秦胜将军的弟弟。 暗卫营,他也曾听艾草提过,里面的人并不多,却个个都是死忠党。 太子有自己的暗中势力,楚煜并不奇怪,就像他有自己的影子一样,六皇子在京城只有自己的天机营。 都不过是各谋其利罢了。 “太子多疑。”楚煜叮嘱道,“你自己小心点。” “我有分寸。”莫如初犹豫道,“你真的想要太子印章?” “逗你玩呢。”楚煜懒散道,“想看看你本事如何。” 莫如初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真的想要我去盗太子印呢。” “你就对我这般忠诚?”楚煜又开起玩笑来,“连太子印都想帮我偷了。” “我说过,你有义,我也并非无情之人。”莫如初凝着他,“道义是非之间,我自有评判。” 楚煜给他倒满茶,轻轻与他碰了个杯,“什么时候,我们能坦然见面的时候,定然和你一醉方休。” “哈哈,那估计可有得等了。”莫如初笑道。 楚煜并不打太子印的事,因为已经有人在打了。 这个人是六皇子。 六皇子用自己的办法,在他伪造的诏书上,盖上了太子监国玉印。 一份秘密诏书,又悄无声息地送到了北疆,沈砺川的手中。 然而,这边真正的太子诏令,由宣旨的小太子,以及护送的锦衣卫,顺着官道发出。 当天夜里,莫如初又一次登门,说锦衣卫里有太子的暗卫隐藏在其中。 楚煜已经猜出太子估计是对北疆的秦胜将军起了疑心,派人过去探查情况去了,或者是派人过去刺杀。 不管是太子那里,还是他这里,秦胜都不能活。 他收到阮凝香的信时,就已经知道她要做的事,他能帮忙劝太子下真的诏书。 也能任由六皇子弄假的诏书。 可他不能让太子倒台,六皇子做太子。 所以,秦胜的身份都不能曝光于众。 莫如初从他这里走后,楚煜叫来了艾草,他把艾草派去了北疆,叫他不仅要保护好阮凝香,更要看着点她。 他不能让自己的女人有危险,也不能让别的男人惦记上自己的女人。 第194章 二人关系不一般 北疆的天域。 阿玥带着伤回到了雁回城,换了小武和阿珂过来,苏禾因为要照顾阿玥,被福伯留了下来,福伯跟着小武他们也来到了天域牧场。 以及浩浩荡荡的五万兵马,被沈砺川全部带去了天域的牧场军营。 又派人从北疆,调了八万的大军,安排在了群峰峡谷的军营,由副将李卓代守,随时听令。 在通往天域的一路峡谷内驻扎,每隔十里安营一只三十人的小队为防卫通信点。 自从夺下牧场的敌营后,阮凝香利用‘听话丸’,分别在几位被俘的天域将领口中,问出了一些周边军营,以及天域这边的大概情况。 天域这边地形宽广的原因,他们住的地方不是城池,而是一眼望去,百里牧场,全都是一个个圆形的蘑菇屋。 孟老将军当年跟着沈老将军,也攻打到过天域人的内部,他对这边的地形比较熟悉。 阮凝香和沈砺川一商量,由孟老带队,又趁着天域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根据这边的地形、风向,算计好了敌军逃跑的方向,设计了陷阱,夜间利用大量的狼烟草突击,一鼓作气,夺下了百里外的另一处敌营。 沈砺川将俘虏下来的天域兵关押起来。 沈砺川叫驻扎在群峰峡谷的李卓将军派了六万的兵马过来。 由沈砺川身边的几位副将,分别驻守这里,以防天域人得到消息攻打过来, 阮凝香提议,就地在背靠乌行雪山,采石,建立城墙式防卫模式。 先将已攻下来的地盘守住。 再想办法进攻下一个城池。 于是,十几万的大楚兵,以及被俘虏下来的三万多的天域兵,每日便开始修建城池。 修建的同时,在地底下铺了长长的烟道,一直通到几里外。 天域人来袭,便会点燃狼烟草,烟道会飘出狼烟,让敌人无法轻易靠近。 在这期间,天域人得到消息,又带着大部队攻打过来。 没有人给天域人通风报信,天域人几次都是还没靠近,便被不知道是什么迷烟的东西,熏得窒息,不仅没占到便宜,还上赶着送了修建城池的人头。 转眼间,已经过了两月有余,城池的修建工作已经初见雏形。 阮凝香,小沈将军,孟老等人,正在营帐内对着地图,商量着接下来,如何进攻。 便收到了六皇子派人送来了密报,密报的内容是假的诏书,只有寥寥几人知道。 阮凝香却一眼就在送情报的人员里,看到了艾草的身影。 “艾草?你怎么也来了?”阮凝香不可置信地瞧着一身风尘仆仆的艾草。 “县主。”艾草盯着面前这个穿着厚厚的黑色棉衣,打扮得跟个男人似的诏安县主,心里都不由得为自家主子心疼起来,他吸了吸冻出来的鼻涕,“玥将军派人送信,叫我过来替苏禾照顾您。” 少年清俊的脸冻得通红,沈砺川见二人关系不一般,问:“谁啊?” “我府里的小太监。”阮凝香反应过来,解释道。 沈砺川挠了挠脑袋,“没想到,玥将军还挺细心。” 艾草来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要替主子防着这位的小沈将军。 艾草话里有话,道:“县主,我从京城带了好多东西过来,你住在哪?” 阮凝香带着艾草回了自己的营帐说话。 这里没有了外人,阮凝香急切的心情掩饰不住的冒了出来,“你来这里,那子瑜该怎么办?” “县主放心,主子现在负责征兵,明面上有护卫随行,暗地里有其他的影子接替我的工作。” 艾草将随身携带的大大的行囊摘了下来,“反倒是主子日日担心您,听说您上了战场,主动攻打天域人,还听说玥将军受了伤,主子差点不管不顾杀过来。” 阮凝香心虚地抿了下干裂的唇,“子瑜去征兵了?” “嗯。”艾草从鼓囊的怀里想变戏法一样,又掏出一只猫来,“主子叫你放心,他会征一只属于自己的兵,估计再过不久,这只兵便会来到这里。” 阮凝香的视线被那只猫吸引,从艾草那里接过那只橘色花灰纹的小猫。 样子有点像奶萌奶萌的小老虎,不是团团,也不是圆圆。 “县主,这些都是主子让我带过来。”艾草道,“今年秋天团团生的宝宝,生了三只,这只是想想,还有两只想想跟在主子身边。” “想想,这么说雪球岂不是都当姥姥了。”阮凝香顺着猫毛,小猫好像有点冻到了,乖乖地窝在她怀里。 艾草又将主子让他来带的东西,一一地交给了阮凝香。 他又打量着用泥砖砌出来的圆顶土房子,房子不大,进屋便是简陋的卧房,一个火坑,炕下有个土灶,里面燃着牛粪,圆形的房子只有一个窗口,那里摆着个木桌子,上面有把铜镜,铜镜旁放着一把木梳子,以及洗脸用的木盆。 这里的环境,连最下等的丫鬟住处都不及。 艾草的鼻子有些酸涩,“主子如果知道县主过的是这种日子,肯定得心疼死了。” “其实也没什么,慢慢适应了就好了。” 小猫睡着了,阮凝香将它放在炕上,给艾草倒了一杯马奶酒。 她知道抱怨没用,路还得自己走,阮凝香苦笑了下,咽下了心中苦涩。 “对了,他……,还好吗?” 阮凝香想问,他是不是真的纳了妾室,又觉得问了也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其实只要人平安就好了,其他的,看开些吧。 阮凝香自己安慰自己。 “主子挺好的,最近一直在南宁那边征兵。”艾草捧着马奶酒喝了两口。 艾草看出她所想,主动和阮凝香说了煜王在那边的情况,又叫她放心。 阮凝香没想到楚煜纳的妾室会是魏佳怡。 外面的阿珂敲了敲门,进来,阿珂听过这人,还是第一次见。 他上下打量着艾草,艾草缓缓皱起眉头,阮凝香介绍了一下。 阿珂直白问道:“你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 阿珂不仅问得直白,视线也无理似的落在了艾草的下方。 阮凝香卡了下嗓子。 阿珂解释,“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如果你是假太监的话,那你那个方便的时候,小心点,别让人起了疑心。” “知道了。”艾草道。 阿珂给艾草安排了住处,就在隔壁,和他、小武、齐昊霖,他们四个住一起。 没过几天又收到了太子的真诏。 有了这两个诏书,阮凝香他们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大半。 做事也不再束手束脚。 一路策划进攻方案,同时以防太子向多年前那样,在粮草上动手脚。 押送粮草的事宜,再次由齐昊霖负责押运。 辗转又是一年春,又一连打了两场战事后,士兵们士气高涨。 天域国也正如阮凝香推算的那般,大部分的兵力都驻守在了乌行雪山。 第195章 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敌意 陆陆续续,传往进城的战报不断。 攻下敌营,还要守住敌营,沈砺川在北疆的兵马有三十余万人员,陆陆续续调到了这里有二十来万。 这个时候,楚煜征的兵,起了作用。 只是这个里面混进了太子的暗卫营,暗卫营有自己的标示,每一个暗卫营的手臂处都绣着一个虎头,而且在征兵时,他们凭借自己的本事,混上了小将领的职位。 楚煜来信和阮凝香告知一一此事,太子在打什么主意,阮凝香心里门清。 楚煜也已经帮她想好了对策。 转眼漫长的寒冬,在一次又一次攻城略地下度过。 天气回暖,大地复苏。 楚煜征的三万兵,也被支援到了这里。 最近倒春寒,阮凝香身体不舒服,又没个能方便照顾她的人。 阮凝香抱着猫,躺在炕上,困得刚想休息一会儿的时候,房门被敲响。 “进来。”阮凝香只好又依着枕头坐起来。 进来的是小沈将军,瞧见阮凝香腿上盖着被子,怀里抱着一只猫。 他坐在炕沿边,“听说你病了,福伯有说什么病么?” 什么病,女儿家的娇气病,最近可能太忙,太累,这月事便又开始折磨人起来。 只是,让她该怎么说,阮凝香只能转移话题:“小毛病,没什么事,怎么你找我有事?” “我怀疑新送来的兵,有太子的人,只是太多,想要调查恐怕没那么容易。”沈砺川道,“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阮凝香已经在楚煜来的信中,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信息,“其实,想知道简单,试探一下。” “哦,怎么试探?”沈砺川一双黑眸,透出些欣喜。 阮凝香勾了勾手指,小沈将军附耳倾听过来,阮凝香还没来得及说话。 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艾草就看到,背对着他的小沈将军,正举止亲密。 “县主吃药了。”艾草走过来,直接将一眼黑乎乎冒着热气的药,递到了二人中间。 阮凝香闻着苦了吧唧的药,“先放着吧,一会凉点我再喝。” “福伯说,要趁热喝。”艾草又道。 阮凝香只好接了过去,吹了吹,没犹豫,一口气全喝了。 喝完才发现,这次的药比以往那次的都来得苦得很,苦得她吐了吐舌头。 沈砺川皱眉,看着杵在这里的艾草,道:“还不拿水过来。” 艾草接过药碗,倒了一杯水过来,下逐客令,“沈将军福伯说,县主体弱,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好,沈将军有事还是请改日再说。” 沈砺川总觉得这人对自己有敌意,如果这人不是和太监的话,他都要觉得这种敌意,来自于情敌之间了。 沈砺川起身,“那阮将军好好休息,军营的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阮凝香点了下头。 沈砺川经过艾草身边的时候,低声叮咛了句,“虽然你是阮将军身边的太监,不过,我还是想说一句,进屋的时候,记得敲下门。” 艾草望着这人的背影,恐怕这人对诏安县主是真的动了情,难怪主子要担心。 艾草拿了蜜枣过来,发现诏安县主已经躺下睡着了。 艾草叹了口气,又拿着碗,悄悄地退了出去,找了福伯。 天域的国都坐落在天域最繁华地段,大楚士气太猛,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三分之一的天域国,便已经落入了大楚的手中。 天域国的国主感觉到了危机,下令和谈。 双方约见,隔着一条凶猛的天行江,江上有一条五六米长的吊桥。 这里是双方约谈,天域国主选定的地方,易守难攻,不怕对方一个不合,打过来。 天域国主个头高大,身材魁梧,隔着滚滚江水,声音如洪水般响亮,只是,说的是天域话。 阮凝香没听懂几句,身旁沈砺川翻译,“天域国主,愿意割让牧场的位置。” “主意打得挺美。”阮凝香冷哼了声,“牧场和天域我都想要了。” 沈砺川没有翻译阮凝香的话。 他用自己的意思说道:“二十五年前,国主您打过我们云州境界的时候,大言皇帝劝您和解,您当年为什么不愿和解?” 天域国主脸色微变,二十五面前,大楚还是言氏王朝, 当年他亲自带兵,一路攻过北疆,大言皇帝甚至有意将言朝第一公主蓉儿公主下嫁与他,用来平息战事。 却不想突然被那个楚霸给了娶回家,楚天霸带着沈哲仲,不仅把他们赶出去了大言国,自己还反了言国,做了皇帝。 话里意思明了,没有善良的余地。 谈话告一段落,埋伏在江水那边的天域兵,突然出手。 他带着的兵,袖管中藏着袖箭,齐刷刷地射了过来。 “这里危险先回车里。” 沈砺川护着阮凝香,护着阮凝香的还有艾草。 不仅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战胜与伤亡,还可以快速地结束天域的战事,阮凝香便可以早点邀功回京。 阮凝香强调道:“这是抓住天域国主最好的机会,不能放过了。” 沈砺川懂,他们也同样备了战,“这里交给我就行。” 阮凝香没客气将这里交给了小沈将军。 她转身带着艾草,阿珂,还有去做了另一件事。 她召集了楚煜诏安的三万兵的将领汇合,三万兵的总将领,已经副将都是兵部六皇子的亲自安排的,私下小将领有七个人是太子的人。 第196章 生擒了天域国主 沈砺川这边也早就有了防备,箭雨落下,噼里啪啦的声音被突然架起的盾牌挡住。 盾牌下,沈砺川护着阮凝香,退到了百米外的安全地段。 一起退出来的还有阿珂和艾草。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 顿时,滚滚浓烟中地动山摇。 天边低沉的乌云,被天域人的火炮,震得抖了抖。 绵密如帘的大雨,簌簌地应声落下,和着弥天漫地炮火声,眼前混乱成了一片。 大楚的兵,纷纷丢了盾牌,慌忙撤退。 天域兵,趁着他们逃离之际,乌压压地渡过乌行江。 阮凝香望着眼前的一切,紧锁的瞳孔里,闪动着杀伐之气。 天域国王野心勃勃,能因为他们的进攻,就选择和解,别说她不信,镇守在北疆多年的沈砺川更不信。 这嗤之以鼻的一次和谈。 是天域国主,想趁机灭了大楚兵的计谋。 也是阮凝香想要快速结束天域战事的一次绝佳的机会。 眼前的雨幕遮住了双眼,沈砺川摘了头上的盔甲,带到了盾牌下阮凝香的头上,“天域人,故意选择这个天气和谈,估计早就也有了防备,恐怕我们的狼烟草起不到作用。” “没了狼烟草,难道大楚的兵就怕了天域人不成?”阮凝香扶着大大的帽盔,眸光凝练,“而且,我们的狼烟草不起作用,他们的火炮,恐怕也一样。” 沈砺川点了下头,“一切还是按计划行事,你保护好自己。” “你也小心。”阮凝香又将沉沉的帽盔还给了小沈将军。 艾草牵了马过来,阮凝香转身翻越上了马背,在雨幕中远去。 沈砺川抱着怀里的帽盔,迟钝的神经咂摸出点幸福的滋味儿来,沈砺川缓缓带上帽盔,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带着一众先锋营,和孟老等人,分别对趁机渡过乌行江的天域兵假意拦截。 边拦截,边安排人撤退,引着人往圈套里钻。 艾草骑马带着阮凝香,跟着齐昊霖一起去了上游的河岸。 那里埋伏着楚煜征集来的十万后援兵,阮凝香分别按照他们旗下的将领,划分了三个小队,分别是六皇子的天机营一党。 随时会做坏事的太子的暗卫党。 还有暗中和艾草有联系的,楚煜的影子党。 乌行江和云渡江有着几分相似,江水猛烈,船只难行。 通行靠桥。 阮凝香早就已经叫人探查了地形,荒原百里外的下游还有一座窄桥,以防万一,前几天被天域人给砍了。 阮凝又叫人利用杠杆原理,设计了一款巨型云梯,江面上临时架了云桥。 沈将军的副将带着六皇子的天机营,小武带着太子的暗卫党,还有阿珂带着的楚煜的影子党,早就已经绕路去搞了偷袭。 其实,这里面也是有猫腻和算计在的。 阮凝香把他们调走,一来,沈砺川的人在战斗中,不会被太子党的人,从中作乱,而影响大局。 二来,艾草和他的影子党,已经暗地里挑拔天机营的人和太子暗卫党的人,彼此互穿他们的身份,他们暗地里恐怕都早已经生出灭了对方的心思。 而这次的行动,坐收鱼翁之利的便是九皇子的影子党。 阮凝香和艾草到的时候,战场尸横遍野,鲜红的血顺着飞溅的水花,汇入滚滚的江水之中。 太子的暗卫一党,不是死在了天域人手中,就是死在了六皇子的天机营手里。 天域国主只顾着攻打前面,却没想到他们能渡过乌行江。 大部分的部队都攻打到那头的河岸。 河对岸剩下的天域兵并不多,却有几十个身穿厚重盔甲,如同铠甲勇士一般的巨人。 他们使用的兵器都是巨刀,铁锤之类的重型武器。 小武和阿珂带兵围剿,数万人面对几千人,优势却不见半分。 天域国主同样的铠甲装备,脚下躺着一圈的大楚兵。 他手中的刀带着千斤之势,逼得人不敢轻易靠近。 艾草腰间别着的飞刀,刁钻的穿透雨幕,飞射而来,却钉在了天域国主的一片铠甲缝隙中。 天域国主挥刀动作一顿,盯着那枚带着红流苏的小匕首,伸手直接拔了,又朝着艾草扔过来。 艾草一个翻越,躲了开来。 齐昊霖趁机出手,飞跃而来,他的剑虽快,却刺不破冰冷的盔甲。 艾草的飞刀也换成了长剑。 几人轮番使用车轮战术,对着天域国主围攻。 阮凝香远远观看了一阵,眼前穿着铠甲的天域国主比当初的那个巨人难对付多了。 真的没有破绽么? 转瞬间,阮凝香的目光落在了他比盘口还粗的脚腕上。 眸子诡谲一动,阮凝香嘴角勾起一抹狠厉的弧度,拔出背后的春雪刀,裹挟着雷霆之势,踩踏雨水飞奔而来。 天域国主听到动静,猛得回身横扫,强劲的刀风,划开雨幕。 阮凝香却突然压下身子,猛得在刀刃下滑行而过,手中的刀赫然割破了天域国主的脚踝。 天域人穿的是铠甲,露出的脚踝却只是寻常牛皮靴。 这便是破绽。 原本占据上风的天域国主,高大的身躯猛得一个踉跄,手里的巨刀,嘭得重重地杵在了地上,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天域国主带着凶狠的目光,伴随着急促地喘息,扫向雨中不及他胸腹高的娇小身影,用天域语说着最难听的侮辱她的话。 阮凝香只是不以为意的一笑。 她不是君子,她是小女子,她敢拼,同时她也惜命。 阮凝香后退了几步,雨水瞬间冲掉了刀刃上的血迹,水中镜的刀锋映出蜿蜒诡异又绝艳的一张脸,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齐昊霖等人,已经摸到了破绽,手中的剑,改变的方向,朝着底盘而来。 不出片刻,曾经辉煌的,雄霸一方地天域国主,像是忏悔一般,跪在了她们的面前。 阮凝香再次走上前,手中锋利的刀刃,高高的举起,落在他持刀想反击的右手手腕。 这一刀,是为了当年他下国书,侮辱子瑜的。 随即又是无情的一刀,落在了他的左手腕。 这一刀,是为了纪念日后长久永安的和平。 天域国主最终还是败了。 阮凝香收刀入鞘,望着白茫茫的雨帘,仿佛看到了回家的路。 第197章 子瑜,我回来了 “我大概检查了一下,太子的暗卫,还有两个受了伤的,其他的都死在了这里。”艾草道,“这两个怎么处置?” “为了不让太子疑心,不能都杀了。”阮凝香道,“我也要装受伤。” 阮凝香怕自己还是不能出去,她必须装自己受了重伤。 她拾起一把刀,便朝着自己的胸口来了一下,艾草惊呼了一声,都没来得及阻止。 他怔怔地盯着阮凝香的胸口,衣服破了,刀尖并没有血流出来。 阮凝香随手又将刀扔在了地上,“做做样子,假的。” 她衣服里穿着楚煜送她的软金甲。 艾草扶着阮凝香,坐进了马车里,先行回了附近驻扎的营地,找到了福伯,让福伯假意帮她包扎了一下。 沈砺川听说阮将军受伤,将后面的事,丢给了孟老,骑着急冲冲地赶回来。 阮凝香淋了雨,气色超级差,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沈砺川上下打量着阮凝香,阮凝香躺在被子里,他看不出是哪里受了伤,他便更担心了,“你受伤了,伤哪里了,严不严重?” 阮凝香有些愧疚,“没事,不深,福伯已经帮忙包扎过了。” “我看下。”沈砺川还是不放心,伸手去掀被子。 阮凝香压住了被子,有些尴尬道:“这不方便吧。” 沈砺川伸出的手,又缓缓地缩了回来,“那你好好养伤。” 沈砺川从她这里出来,找到了福伯,福伯告诉他,县主伤到了胸口上面的位置,避开了最危险的一刀,不过也得好好地静养一段时间。 雨下了一天一夜,江水猛涨,裹着无数的尸首。 沈砺川叫阮凝香安心养病,他押着天域国主,一路攻进了天域国都。 阮凝香淋了雨,得了风寒,确实病了一场,每天抱着福伯的药膳养身体。 天域国都的事,沈砺川处理得很快。 天域国主有大小老婆无数,儿子却不多,据说很多都死在了战场上。 沈砺川控制了一个年龄偏大,看上去就有些窝囊的病秧子男人做上了新的国主。 又押着天域国主和天域国主的两个公主,回京做了人质。 唯一不顺的就是,被秘密看管起来的秦胜,突然生病死了。 这里面肯定有太子动手脚,太子杀人灭口。 沈砺川和阮凝香想扳倒太子的,一大重要证人没了。 只能日后在慢慢寻找证据了。 沈砺川在写捷报的时候,把主要功劳推给了阮凝香。 远在京城的皇帝收到好消息后,精神头明显了足了很多。 直接下令,叫他们凯旋回京。 有人欢喜有人忧,一直自以为谋划得很好的太子,却接连受挫。 他派出了暗卫营那么多的人,一场战事下来,结果只活下了两个,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暗地操作? 招兵早就已经结束,如今该怎么再往北疆安排自己人? 太子妃前不久刚生了个女儿,身材有些丰腴,见到太子一脸的愁容,走近道:“天域这几十年来,都一直在骚扰我们北疆,如今北疆被俘,这是好事。” 太子略有些不耐烦,“好事?沈家军做大,恐怕再过不久,你的太子妃的位置也没得做了。” 太子妃却不生气,她柔声道:“不让他做大,那就分割他的兵权,为自己所用。” “怎么分?” “这次的事,说明那个山匪丫头想必是有些本事的,既然沈将军把这次的功,推给了她,那我们何不把她拉拢为自己人。” “哦?”太子正色看过来,“怎么拉拢。” “最简单的办法,联姻。”太子妃轻声提点,“如今十一皇子还未纳正妃,二人又年岁相当。” 太子妃点到为止,太子听得明白,拉过太子妃的手,轻轻捏了捏,“婉儿说得有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行了一个多月,进了八月,才回到了久违的京城。 京城里欢呼声不断,阮凝香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阮凝香称在养伤,路上坐的马车,沈砺川骑着马,一众人等,穿过长长的望京街。 人群中,有人喊:“洛白。” 跟在阮凝香身边赶着马车的艾草,闻声看过来,看到了人群中的刘小姐的身影。 她怎么又来了京城。 艾草与她擦身而过。 刘婉婷听到北疆的消息,便赶到了京城,没想到真的能遇到这人。 皇宫门口,皇帝携百官亲自来迎接。 穿着绯红官服的楚煜,跟着众多皇子,站在皇帝身后。 他伸长脖子,像是翘首以盼的新媳妇,瞧着那个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家人。 两年半,阿香,用自己的方法,不仅从北疆回来了,还光明正大,皇帝亲迎,何等的荣耀。 阮凝香下跪,参加了皇帝,皇帝亲自扶她起来,“有伤在身,不必太拘礼了。” 阮凝香一眼便看到了那位,她一心奔赴的身影。 两人的视线匆匆相撞,火花四溅,千言万语,又匆匆收回。 天域国主和两个人质,被人带了下去。 皇帝亲自盛情款待,朝臣们庆贺。 阮凝香称有伤,委婉推脱,只小酌了两杯,皇帝和太子敬过来的酒。 微微有了几分醉意后,皇帝将她单独叫到了偏殿,一个人先接见了阮凝香。 阮凝香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不管皇帝有了多少根白头,还是说话的时候舌头又多不灵活,周身萦绕的低气压,还是听她有些紧张。 “抬起头来。” 阮凝香抬头,露出巴掌大的鹅蛋脸,脸上黑亮的眸子,不敢直视皇帝,只能从语气中,分别个一二的情绪来。 皇帝道:“无诏出征,你可知何罪?” 阮凝香颤巍巍地抖着小身板,像是诧异似的,大胆地看过来,“不是太子让我们出征的么?” “太子? “对啊,去年秋,我们收到的太子的诏书,说天域人连番战败,叫我们乘胜追击,最好将天域攻打下来。诏书应该在沈将军那里。” 阮凝香和沈砺川对过了说辞,一口咬定是太子下令让他们进宫的。 皇帝的眉头紧了紧,挥手叫她先退下了。 阮凝香从皇宫里回来,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久违的热水澡。 卧室的门被突然推开,又关上。 屏风上落下的影子的动作微顿。 另一道修长的身影,缓步绕过屏风,两人的视线再次相遇。 “夫人,这么早就开始沐浴更衣,是等不及要服侍为夫了么。” 第198章 一夜欢愉 楚煜看似散漫地说着,凝着人的眸子,却深沉如寒潭。 阮凝香转身,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绯衣华贵,墨发束冠,依旧秾丽而俊美。 烛火幽幽,阮凝香明眸灿烂,映着他的影子,“子瑜,你来了。” “嗯。”楚煜缓步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棉布,帮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直到发梢的水被吸干,他才缓缓开口,“两年零八个月又二十三天……,阿香,你受苦了。” 低哑微磁的声音,渗出些微样的轻颤。 阮凝香的手贴着他紧实的胸膛,感受着蓬勃有力的狂热心跳,“苦尽甘来终是甘,想着你,一切便不苦了。” 楚煜深深地望着人,那样的环境,又打了将近一年的战争,怎能不苦。 这些苦为谁来的,这人不惜苦心设计,主动进攻天域,奔赴前线,种种作为又为了什么,他心里都清楚。 阮凝香看到他眼里,逐渐汇聚的水雾,她翘起尖叫,在他紧抿着的嘴角轻点。 楚煜伸手缓缓地扣住了阮凝香的脑袋,温柔缱绻中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变得粗重,浴桶里还盛着热水,水汽氤氲,阮凝香刚刚穿上的薄衫,在楚煜的指尖下,又缓缓滑落,堆积在光洁的脚下。 温柔的指腹,带来阵阵战栗,久违的感觉,令阮凝香的身体变得有些僵住,“那个……等等。” “嗯?”楚煜脸上的笑容缓缓凝结,“怎么了。” 阮凝香慢慢垂下眼睛,蜷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颤着,遮住了眼底的一抹局促,“我,我喝了点酒,现在有点渴。” 楚煜忽的笑开,爽朗的笑声,在静谧的房间晕开。 阮凝香推搡着他,眼里带着嗔怪,“笑什么笑啊,还不给你夫人我倒杯水来。” “为夫这就给夫人倒水。”楚煜笑眸里燃着欢愉,用打趣来缓解她的紧张,“夫人,您看您还需要点什么?” 阮凝香摸了摸肚子,配合他认真地想了想,“今晚我都没怎么吃东西,我现在想吃街头徐记的烤鸭,还想喝米酒。” “楚煜拉着她从屏风后面出来,“走,为夫这就带夫人去吃。” “现在?”阮凝香看了眼漆黑的天色,“恐怕店铺早就关门了。而且,咱俩身份特殊,外出被人看到也不好。 “为夫自有妙计。”楚煜神秘地打了个响指。 寂寂庭院,月光皎姣,徐徐夜风拂动着青丝。 高高的房顶上,阮凝香一手抱着鸭腿啃得满嘴油,一手拿着米酒,小酌一口,“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这上面吃啊?” 楚煜曲着一只腿,枕着胳膊,落在阮凝香身上的目光,缓缓地看向了墨色的星海。 “我想你的时候,就会跑到高处看看月亮,想着远在北疆的你,可能也在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月亮上映着你的笑脸。 我甚至还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你说的那种飞机就好了,那样我们就可以天天夜里偷会。” 阮凝香扑哧地笑了下,她转过身,正对着楚煜,“我跟你说,我的那个世界了可不仅有飞机,还有一种工具,叫手机,我们即使隔得再远,只要有信号,我们就可以视频聊天。” 楚煜没听懂,阮凝香又给他解释,“就像是你在月亮里看见我,我也能看见月亮里的你,我们能对着月亮聊天。” “这么神奇?”楚煜坐了起来。 “嗯,不过只能看得见,摸不到的。”阮凝香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拉过楚煜的手,“子瑜,如果有来生的话,你到我的那个世界来找我好不?” 楚煜将人搂进怀里,在她软糯的唇上,辗转吻磨,“好,下一世,由我来找你。” 静谧的夜色中,阮凝香打了个饱嗝,一股油腻的烤鸭味夹杂着米酒的清香,渡到了对方口中。 “好撑。”阮凝香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肚子。 楚煜勾着眸子,露出痞痞的笑,“夫人吃饱了,为夫可还饿着呢。” 阮凝香故意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指了指油纸包着的烤鸭,“这里还有半只。” “太腻了。”楚煜又吻过来,“还是阿香好吃。” “别在这上面。”阮凝香带着温熏醉意,推了推他。 两人回到房间。 衣服散落一地。 种种复杂的情绪彼此在心头激烈地纠缠,又在静谧的温柔中,感受着迟来的幸福。 一夜欢愉。 明媚的阳光扫射进屋,阮凝香翻了个身,又撞进结实的臂弯里,迷糊地揉了揉眼睛。 楚煜静默地望着人,温柔的吻落在她倦懒的眉心,“早啊,夫人。” 阮凝香打着长长的哈欠,慢吞吞地坐起来,搭在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一夜荒唐。 阮凝香小声嗔怪了句,避开粘着人的目光,寻找自己的衣服。 衣服呢,迟钝的大脑,又缓缓忆起了昨晚的疯狂,她裹着被子,落荒下地。 回来时,发现某人正一丝不挂地坐在床上,杵着下巴,凝着人的眼里带着戏谑。 阮凝香脸一热,把衣服丢给他,又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两人之间,好像她还是第一次,在白日里这么看他。 阮凝香第一反应,就是好白,像玉雕一般。 第二感觉,身材真好,瘦且有型,还有六块腹肌。 第三,哈哈,这是她给自己画出来的老公,五官全部长在她的三观上。 阮凝香忍不住露出窃笑。 “夫人,确定要用这种眼神一直盯着我看么。” “自己老公多看两眼咋了?”阮凝香又大大方方地看了两眼,“对了,你在我这里一晚上,没事么,你的侧妃不会吃醋找上门吧?” 楚煜嘴角的揶揄忽地消失,他穿好衣服起来,“提她干嘛。” 阮凝香坐在了铜镜前,望着镜子里的男人,不是她想提,只是,这事早晚要摆在明面上来说,与其,楚煜不知该如何开口。 还不如由她先说。 阮凝香拉过楚煜的手,“子瑜,我知道你的情非得已,我也有我的大局观,我没有怨你的意思。” “阿香。”楚煜鼻腔酸涩,在背后搂着她,缓缓收紧手臂,“你这好干嘛,好到我感觉,我越发的配不上你。” “说什么呢,我们都是拜了堂的夫妻了,而且,我是真的喜欢你,你若真是觉得亏欠我的话,那就日后对我更好点。” 楚煜帮她梳着长发,“要星星不给月亮。” 凉爽的秋风裹着鸟语花香,吹进了屋里,饭桌上摆上了丰盛的早餐。 两人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苏禾便匆匆地跑进屋,连门也没敲。 “小沈将军来了。” 他来干嘛?”楚煜缓缓露出不悦。 第199章 晚上我再过来 “估计是因为昨晚皇帝因为诏书找我之事吧。”阮凝香慌张地站了起来,朝着外面望了一眼,小沈将军已经拐进了跨院,“那个,不行,出去来不及了,你得进里屋躲一下。” 像偷情一样,阮凝香将楚煜推进里屋,楚煜伸了脖子出来,“你……” “你赶紧藏好,千万别出声。”阮凝香又按着他脑门,将人推了回去。 嘭的一声响,里屋的门关上。 她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小沈将军已经被看门的小太监请进了院子。 阮凝香出来迎接,虚虚一笑,“沈将军你怎么来了?” 阮凝香挽发带簪,穿着女儿家的对襟襦裙,原来她穿上裙子,也如小家碧玉的邻家女,娇柔可人。 沈砺川的目光不由得多看了一瞬。 他挠了下头,别开目光,看到饭桌上摆着的碗筷,“你还没吃早饭呢?” “睡过头了,中午晌午饭就一块吃了。”阮凝香顺着他的视线,看到饭桌上摆着两套碗筷,“你坐下一块吃点。” “这……”沈砺川自认为二人已经够熟,他起身坐过来,“那我就不客气了。” 阮凝香只是为了打消他的疑虑,随口一说,没找到小沈将军还真坐下了。 阮凝香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里屋的门,总感觉有一道如刀的视线,刷刷刷地射了过来。 以至于,她说的话都有些虚,“客气啥,都这么熟了。” 阮凝香喝了口米粥,往正题上拐,“你今日来,是因为诏书之事么?” 沈砺川点了点头,声音压得很低,“昨日,皇上见过你之后,又召见了我,话里的意思,似乎对于诏书之事有疑议。” 阮凝香沉凝片刻,“六王爷怎么说?” “六王爷叫我们安心。”沈砺道,“只管说,确实收到了太子的密诏,至于其他的,叫咱们也不用管。” “那看来六皇子已经有解决的方案了。” 沈砺川又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怎么了?”阮凝香瞧他一直看她,看得阮凝香既不自由,又有点怕屋里的人随时会冲出来。 沈砺川指了指她露着的一小节脖颈,“你……是不是起疹子了,那里红了一小片。” 阮凝香低头看过来,自己的视线看不到,镜子又在里屋,不过她猜出来沈砺川看到的应该是什么了。 她往上提了提衣领,“应该是夜里蚊子咬的。” “现在这么凉了还有蚊子么?” “谁知道呢,可能肉比较香,招蚊子吧。”阮凝香给小沈将军盛米粥的时候,又扫了一眼里屋。 “哦。”此时此刻,两人坐在一起,沈砺川麦色的脸上漫上些热,“那我回头让人给你送点驱蚊香来。” “不用,估计过两天,天再凉点,蚊子就都跑了。” “那你就留着备用,这个是皇宫专用的驱蚊香,很好用,我平时用的,都是我阿姐给我准备的。” “六王妃么?”阮凝香道。 沈砺川抬头又看过来,昨日他见他阿姐,他阿姐问了他好多问题,还问到了婚事。 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还想趁他这次回京,帮他寻一个世家小姐做夫人。 可是那些深宅大院里,娇生贵养的千金小姐,能跟他去北疆受那份苦么? 而且,他也不喜欢那样娇弱的女子。 他便回绝了。 他阿姐猜出他的心思,有意撮合他们俩。 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人,对他是什么想法。 沈砺川放下碗筷,手心冒出一层汗,“阮将军,你对北疆印象如何?” “北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去的地方,“问这个干嘛?” 沈砺川心脏狂跳,他面对千军万马,箭矢齐飞,也不曾如此紧张,如今面对一个小女子,却难以自抑地紧张,他期待着答案,又怕只是他一厢情愿。 “没,没什么。”沈砺川没在问,他站起来,“那,我先回去了。” “我送送你。” 阮凝香一心都在屋里的那个人身上,将人送出跨院门,便又回来了。 进屋时,饭桌上的饭菜已经被撤了下去。 阮凝香又将门掩好,走过来,靠近某人冷着的一张脸,伸手搓了搓他的脸颊,“咋了,生气了,连饭都不吃了。” 楚煜歪头看着她。 越是这样不说话地看着她,阮凝香心里越没由来的发虚,“那人家长腿,自己找上门来,我也没理我拒绝吧,而且他在京城也待不久。” 楚煜将人拉到腿上坐着,“你还没看出来,他看上你了,还想把你的带回北疆。” “别,我好不容易才回来的,我才不想再回去呢。” “我也不会再让你回去。”楚煜一点点与她十指交缠,紧紧握住她的手,“皇帝不会让六皇子称大,这太子密诏不管真假,如今战事大胜,皇帝都不会去细追究太子的罪责。” “嗯嗯。”阮凝香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可是,原著还是六皇子当的皇帝。 阮凝香不安,“子瑜,如果,六王爷当了皇帝,会怎样?” “怎样?”楚煜的目光,变得悠远莫测,“应该我就是第一个他不会放过的人。” 阮凝香跟着沉默起来,她不在的这两年多,楚煜都做了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可是楚煜成了太子党,又成了太子的心腹,定然没少为太子办事。 楚煜难道还是逃不过原著的结局么? 一波又一波的事情冒出来,阮凝香好像有操不完的心一样。 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楚煜轻轻弹了她脑门一下,“不准和沈砺川走得太近,知道了么?” “知道了。”阮凝香揉了揉脑门,“对了,你来我这里,只有苏禾和艾草知道,一会儿,你离开的时候,小心着点。” “怎么现在就开始下逐客令啦?”楚煜又轻轻捏了捏她软糯的脸蛋。 “你白日里不需要做事情的么?”阮凝香歪头凝人。 他已经贪恋榻上温柔,起晚了,这会儿,他确实得离开了,楚煜朝她唇上亲了一口,“晚上我再过来。” 第200章 太子有意撮合诏安县主和十一皇子 楚煜从诏安县主府出来,便回了一趟自己的府邸。 魏佳怡派人盯着,看到人回来,手里捧着一束月季,找了过来,“王爷你去哪了,怎么我一早便没看到你。” 楚煜正准备换身衣服,刚解开衣带,就听到了令他厌烦的声音,冷冰冰地睨了她一眼,绕到了屏风后面,“怎么我去哪,还需要向你汇报?” 魏佳怡的目光触及楚煜冷凝的眼神,脸上的笑容瘫了一瞬。 她将花瓶摆在了厅里的桌案上,幽暗的目光盯着屏风后,换衣的身影。 这人昨日穿的便是这身绯衣,今日一早便没看到人,这会从外面回来,难道是一夜未归? 还是在外面养了什么女人。 楚煜换了一身墨蓝锻衣,魏佳怡面上恢复如常温婉笑容,“是太子一早派人过来着,你不在,所以我过来,告诉王爷一声。” “知道了。” 楚煜换了一身衣服,又进了一趟宫。 太子背着手跺着步子,脸上的神情并不怎么好看,而一旁坐着的十一皇子同样一副臭脸色。 太子见到楚煜,带着火气,厉声问了句,“一早去哪了,找了你半天。” “连夜调查了点事。”楚煜面不改色道,“我一直好奇,这次的战事虽说顺利,但是你不觉得疑点很多么?” “怎么说?”太子瞒了他很多事,不知他调查到了什么。 “我怕这一切,恐怕都不过是六皇子和小沈将军利用诏安县主演的一场戏。”楚煜坐下来道,“不过,北疆的人,都是六皇子的人,我也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不用调查了。” 太子怕他查出秦胜是他安排在北疆的细作,查到这两年北疆战事里的猫腻。 太子道:“攻打天域能胜利,不管怎么说都是功劳一件,既然小沈将军有意把功劳推给一个女子,那我们为何不顺水推舟一把。” 一听这个,一旁的小十一,又拉着脸,背过了身。 “十一弟这是怎么了啊?”楚煜看向他。 太子坐下来,“太子妃给他指了门婚事,不满意,在我这闹情绪呢。” “哦?”楚煜拔了拔茶盏,打趣道,“不知是哪家大臣的千金,能让我们向来风流的十一弟,这般抵抗。” 十一皇子楚岚猛站了起来,拔高声调,“什么哪家大臣家的千金,就是你们刚刚讨论的那个女人。” 楚煜抿着茶水,被猛地呛了一下,“诏安县主?” 看到两双投过来的眼神的时候,楚煜知道自己反应有些大。 他掸了掸身上弄湿了一点的衣襟,“怎么想起撮合他们俩来了。” 语气已经恢复平静,心里却依旧掀起波涛骇浪来。 “诏安县主是父皇亲旨出征,如今凯旋而归,争的便是皇家的颜面,我们自然地拉拢为自己人,联姻便是拉拢的最好办法。”太子幽幽道。 “不是啊,太子哥哥,诏安县主彪悍无理,哪里是什么正妃之选。”十一皇子扯了扯太子的袖子,“要不还是商量商量,要不就立个侧妃,我就当做是后院里多养了一个女人。” “烂泥扶不上墙,你说你正事正事帮不上忙,这会儿需要让你连个姻怎么了啊。”太子气地戳他的脑袋,“侧妃?她现在的功劳,可比你大多了,侧妃之位,能栓得住人么?” 而且,六皇子那边,也是同样打上了诏安县主的主意,那人还是和诏安县主,一起共事两年多的小沈将军,恐怕两人早就日久生情了。 昨晚,他父皇还暗中警告,骂了他一顿,又把他代理政务的事宜也收了回去。 如今,说什么他都不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六皇子得意。 太子又狠狠地瞪了十一皇子一眼,“这事就这么定了。” 十一皇子憋着嘴角,如今他母妃没了,所有人都敢欺负他,还要娶个他不喜欢的女人做媳妇,心里委屈。 一想起那个拿着刀,上战场砍人头的土匪丫头,心里就打哆嗦。 日后真要是娶进门,恐怕他连宠幸个小宫女,都得考虑考虑。 十一皇子失魂落魄地从太子宫里出来。 不行,日后日子不好过,他不能现在折磨自己,转身间,不知又泡到了哪个温柔乡里了。 太子哀声叹了口气,“对了,你和魏佳怡怎么样?” “太子想让我们怎么样?”楚煜放下茶杯,看过来,眼里写着情绪。 太子忽地一笑,轻拍了下楚煜肩头,“行了,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我不管,不过,你有时间劝一劝小十一。” “知道了。” 不管太子把他刻意找来,是藏着什么心思,楚煜都只能面上应着。 楚煜进宫的期间,诏安县主府便收到了皇帝的圣旨。 皇帝封了阮凝香为第一女将军,说她有伤在身,先暂留京城养伤,又赐五万兵马,新设皇卫军,如同禁军一职,由她负责皇城安全。 啥意思? 阮凝香坐在家里,捧着圣旨。 突然间觉得有点好笑。 她从南境第一女土匪,变成了大楚第一女将军。 只是,这暂留京城养伤又是怎么回事? 让她负责皇城安全,又是什么意思? 不会过段时间,又找个错处,再把她给打发到北疆,去守什么边关。 或者又是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吧。 胡思乱想,太折磨人了。 阮凝香想出去透口气。 街边繁花似锦,街道两旁,摊贩熙熙攘攘,售卖的东西满目琳琅,街道上人们络绎不绝地逛着。 好久没有看过这般热闹景象的阮凝香,却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 忽的迎面撞到了一个人,她刚说了声对不起,就发现这人是…… 刘县令家的千金,刘婉婷? 刘婉婷穿着粗布农家衣,两年多没见,人也长大了一些,和之前她印象中的那个小家碧玉的县令小姐,仿若两人。 阮凝香差点没认出来。 刘婉婷也诧异道:“诏安县主?” “你怎么来京城了?”阮凝香蹙眉道。 第201章 屋里有人? 阮凝香带着人去了附近的一家饭馆。 刘婉婷一言难尽,“我回老家安葬了我父母,便过来投奔在京城的远房亲戚,谁知道到了这,才发现亲戚家早就搬走了。” “那你现在住哪?”阮凝香点了几道江南菜。 “暂住在客栈。”刘婉婷垂下了眸子,“不过盘缠用光了,就只能靠在客栈里帮忙干点活,先凑合着住。” 阮凝香对这人总觉得有几分亏欠,“要不你到我府上住吧。” 苏禾在背后戳了戳阮凝香,使了个眼神,阮凝香脑子一热,居然忘了楚煜晚上会过来,刘婉婷住进去不方便。 刘婉婷忙道:“那我不白住,我可以干活。” 话以出口,阮凝香瞧着人高兴的模样,也不好再收回,只能让楚煜出入她府上的时候,小心点。 回到诏安县主府,苏禾安排刘婉婷住进了花园后面的后跨院,那里离诏安县主住的地方远。 刘婉婷的东西不多,她放下东西拉着苏禾,“苏禾姐姐,你知道洛白在哪么?” “洛白,谁啊?”苏禾思索着摇了摇头。 “洛白就是跟在诏安县主身边的一个信使,当初在南海城时,救过我,我想当面感谢他。” 苏禾不知道她口中的洛白是谁,也没接这茬,反而叮嘱了另一件事。 “刘小姐,这里虽是诏安县主府,但是诏安县主现在是将军,日后可能会经常有朝臣来这里,刘小姐若是没什么事,还是不要往前院去,小心冲撞了什么贵人,给县主惹麻烦就不好了。” 刘婉婷一心扑在洛白身上,她心不在焉地应道:“我记住了。” 苏禾从后院出来,便见到了依靠在圆形拱门前的阿玥。 阿玥手里拿着一个珠钗,递到她面前,“送给你。” “又送给我干嘛,我又不喜欢带这些。”苏禾低头,垂着的眸子里晕染开一抹娇羞的笑意来。 “我喜欢看。”阿玥直接帮人戴在了头上,又退后两步欣赏,“真好看。” 苏禾摸了摸珠钗上晃动着的珍珠流苏,又给摘了下来,“太招摇了。” 阿玥一把按住她的手,两人的手碰在了一起。 阿玥喉结滚动了一下,“苏禾姐,如今我们都已经回来了,我还被封为了六品门千总,你看我们俩的事,是不是……” 苏禾打断他,“门千总是个啥官?” “就是看京城大门的。”阿玥声音透着得意,“不仅我,还有小武,我俩做梦都没想到我们一个山匪出身,如今居然能给朝廷看起大门了。” “苏禾姐,如今咱俩已经稳定了,我也有我自己的小院了,我这就去向小姐提亲……呸呸呸,不是向小姐提亲,是向小姐提起,你我之事。” 苏禾脸颊漫着红热,“要不还是再等等吧,主子和县主他们还没稳定下来,我怕我们就这么去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们会伤心的。” “可是,可是,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阿玥有些委屈,“再过几年,你都三十了。” 话音一落,一把珠钗扔过来。 “不是,苏禾姐。”阿玥忙追过来,“我没有嫌你老的意思。” “苏禾姐……” …… 阮凝香垂着眼睛,搅着桌案上的薄荷叶,“那个……” 楚煜用朱砂笔,在人员名册上画了一个圈,闻言掀了一下眼皮,“怎么了。” “那个,今日在街上,遇到了刘婉婷。” 楚煜轻蹙了下眉,“就是南海城刘县令家的千金。” “她来京城干什么?”楚煜又低头工作。 “说是投奔什么远亲,结果远亲搬走了。”阮凝香趴下桌案上,“我看她一个女孩子,父母双亡,只身在外,居无定所,也挺可怜的,我就把她接进府里住来了。” 楚煜打圈的手一顿,再次抬起头来。 “别这么小气么?”阮凝香伸手,捏了他衣袖一点点,轻轻晃了一下,带着点撒娇。 “这不是小气,我好不容易,把这府上的人,一点点的换成了我的人,咱们在这里可以像在南海城一样,无拘无束。你把她弄进来,我们还出得了这个院子么?” “那就在屋里待着呗。”阮凝香收回抓着他袖子的手,转身坐回饭桌上,拿了个葡萄,扔到了嘴里,“反正这里是我的府上,我留个人怎么了?” 楚煜忍不住笑了下,将手里的人名单凭着印象,快速地勾完,拿过来,“行,夫人的府上,夫人想干嘛干嘛,日后我,出入小心点便是。” “这还差不多。” “给你。”楚煜将手里的人名册递到阮凝香面前。 “给我干嘛?”阮凝香看了眼。 “三日后,你不是就该上任皇卫司一职了么,这里用红笔勾着的人,是我们自己的人。” 阮凝香翻了一眼,全是陌生的人名。 她探过身子,小声道:“这些都是你暗中培养的势力?” 楚煜挑了下眉,阮凝香伸出了大拇指,“哇,你好厉害,居然把势力都伸进军营里了。” 楚煜被莫名夸了一下,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伸手轻轻地在捏了下她的鼻子,“就你嘴甜。” 楚煜被她一句,说得心里美美哒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吵闹声。 苏禾拦着人,“刘小姐,我不是说了么,没事不要往前院来。” 刘婉婷手里拎着个食盒,“我白日没敢过来,这会不是天黑了么,我做了点县主爱吃的,送过来也不行么?” 屋里亮着灯,苏禾没办法,敲了敲门,“县主,刘小姐来了。” 楚煜翘着的嘴角缓缓落下,阮凝香又将人塞进了里屋,关好里屋门,楚煜抱着窝在窝里的小猫想想,叹了口气。 阮凝香打开门,“刘小姐,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么?” 刘婉婷手里拎着个食盒,“我做了份炒河粉,记得在南海军营的时候,你喜欢吃来着,特意拿过来给你尝尝。” 在北疆待了两年多,阮凝香现在见到吃的就流口水,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动了起来,“你别站着啊,随便坐。” 刘婉婷坐了下来,犹豫着开口,“那个,县主,你知道洛白在哪么?” 阮凝香秃噜了一口粉丝,“洛白,谁啊?” “就是你的信使啊。”刘婉婷道,“当初在你军营,给你送信的那个。” “砰~”里间传来一声东西倒地的声响,声音很响。 外厅的两人,被吓了一跳。 刘婉婷看过去,“屋里有人?” 第202章 夫为乐,为乐当及时 “没事,应该是养的猫打翻了什么东西。”阮凝香上前一步,挡住了刘婉婷的视线,“这么晚了,刘小姐还是请回去吧。” “喵~” 屋里配合似的发出两声猫叫。 “我……”刘婉婷还想说什么,一旁的苏禾便已经收拾好了食盒,递给了她。 刘婉婷只好先回去了。 阮凝香见人走远了,才将门反锁,又推开里间门,屋里没点蜡烛,清浅的月光撒进屋。 人呢? 阮凝香一眼没看见人,便看到开着的窗户,这人是刚刚跳窗户走了么? 心头又变得空落落,阮凝香一屁股坐在床头。 “喂。” 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声,吓得阮凝香蹭得蹦了起来。 盯着床上的人,阮凝香拍着砰砰跳的小心脏,随口彪了句脏话,“人吓人,吓死人的!” “我以为你知道我在床上,过来找我来了。”被凶了一句的楚煜,声音恹恹的,带着点罪魁祸首的愧疚感。 “床上这么黑,我看见个屁。”阮凝香没好气地背过身。 “那夫人眼神真好,屁都能看见。”楚煜围在她身旁打趣道。 阮凝香用手指戳了他胸膛一下,“这不就是。” “哦,确实好大一只。”楚煜伸手一揽,搂过她纤细的腰身,将人压在身下。 阮凝香被他幼稚的行为,逗笑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皮呢。” “因为在你面前,我释放本性。”楚煜清浅低磁的声线里,带着些坏坏的调笑,在这夜色的房间,缓缓漫开,撩拨着心弦。 阮凝香伸手抵在了他凑过来的薄唇上,“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嗯?”楚煜压着人,不耽误他手下干正事。 “皇卫司一事,是不是背后你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阮凝香挪开他唇边的手,又按住了他乱摸的手。 “这么聪敏干什么。”楚煜反手便将她的手举过头顶,薄唇贴在她耳边蛊惑,“古话说了,夫为乐,为乐当及时。” “淫魔。”阮凝香比画了个嘴型。 “美人在怀,难不成要做那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么。” 阮凝香想起最初时,楚煜那副像是受了莫大屈辱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的声音都在发颤。 “以前的你,可不就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子瑜,你说你怎么就一点点地拜倒在了我的石榴裙下。” “话太多,破坏情趣,堵了。” 楚煜低头堵住了她的嘴,笑声散去,只剩下唇齿间的厮磨。 次日清晨,晨光微醺,阮凝香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眸子,身边的床铺已经空了。 昨日夜里,楚煜叮嘱了她很多,跟她说了说她这里这两日,可能会有贵客来拜访。 只是她没想到,这贵客会是六王妃和太子妃,这妯娌俩,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居然一块到了。 阮凝香叫苏禾上了一些水果茶。 太子妃身边还跟着一位提着礼物的清俊少年,少年有点眼熟,就是脸色又黑又臭,见到阮凝香,薄薄的嘴唇一挑,脖子一扭,半仰着头,看向天空。 好像谁刨了他家祖坟似的。 阮凝香走在前面,没太在意,热情地招待着六王妃和太子妃,想看看她俩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不知六王妃和太子妃今日来我这府上是有何事?” 太子妃先开的口,“听说妹妹在前线受了伤,太子特意让我过来看望妹妹,妹妹如今可好些?” 妹妹? 叫得真亲。 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阮凝香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如今已无大碍。” “没事就好。”太子妃朝着对面坐着的十一皇子使了个眼色,“十一弟,还不把你带的礼物,送给诏安县主。” 十一皇子依旧摆着张臭脸,把手里的东西往身旁坐着的阮凝香面前一递,声音冷冷地说:“给你的。” “你是十一皇子?” 阮凝香蹙着眉头,满脸质疑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纯黑色的衣服,身高玉立,身上却连一件挂饰都没带。 和印象中总是一身华贵,满脸桀骜的小少年,判若两人。 十一皇子楚岚迎着她打量的目光,横眉冷眼地呛声道:“怎么三年多不见,帅得你不认识了?” 阮凝香接过礼物,也冷声道:“我还以为是太子妃身边跟着的小太监呢。” “太监?” 十一皇子脸色骤变,声调不由得拔高,这人居然说他像太监? 他一身男子气概,哪里像太监了。 “哦。”阮凝香又别带深意似的扫了一眼,“眼拙,看错了。” 那是什么眼神啊,十一皇子气得磨牙嚯嚯,一想起自己如今竟得主动上门巴结这人,心里就堵着一口气。 太子妃卡了下嗓子,睇过来一个警告的眼神,太子皇子憋屈地灌了一口茶。 一直没说话的六王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会热闹,在身边的小丫头手里拿过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昨日,小川问我要驱蚊香,我一问啊,才知道原来是给诏安县主要的。 我这弟弟吧,十七岁就开始去镇守北疆,保家卫国,我们姐弟俩,几年都见不上一次面。 这不好不容易见个面啊,就张口闭口都是阮将军是如何的智谋无双,又是如何的英勇无敌。一个劲的夸县主妹妹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 今日一见,县主妹妹不仅巾帼不让须眉,这人也生得漂亮,难怪我弟喜欢你呢。” 六王妃话里意思太直白了,把阮凝香整得都不知该怎么接声。 这时,一旁的小十一突然发出一声很不礼貌地冷嗤声。 “呵呵,漂亮么?” 十一皇子冷眼扫着阮凝香,阮凝香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发髻,三年多不见,那张巴掌大的小脸,到是又张开了些,可是和他身边的女人没法比。 “我看是小沈将军在北疆待的年头太久,好不容易见到个女的,就觉得貌比西施了吧。” “十一,怎么说话呢。”太子妃低声训斥,“妹妹底子好,只是不爱打扮而已。这样,妹妹刚回京城,哪里都不熟,十一弟你一会儿带着妹妹去上街去置办点胭脂水粉,首饰衣服之类的。” 太子妃又站起来,睨着人的凤眸里写满了犀利,“六弟妹啊,礼物已经送到,我们也别打扰人家二位了。” 六王妃也不是简单角色,“这十一弟,一个男子,哪懂得什么女儿家的东西,太子妃身份尊贵,上街不便,我看还是我带妹妹去。” 第203章 二男争一女 反应再迟钝,这个时候,阮凝香也知道这针锋对麦芒似的两人,一早跑到她这里是什么意思了。 阮凝香委婉推脱,“其实,胭脂水粉我都有,只是平时挥刀流汗的,这些很少用,就不用买了。” “我看也没必要。”十一皇子嘟囔了句。 太子妃犀利的凤眸扫向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就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他没了她母妃庇护,只能又将心里的怨气忍下来。 结果就是,太子妃身份不便,从诏安县主府出来,便直接回了宫。 剩下的几人上了街。 一路,六王妃拉着阮凝香说话,话里问的都是北疆小沈将军的事。 阮凝香也不好不回答,便如实说了一些。 十一皇子不情不愿地跟在一旁,越是听着两人对话,心里越是对于未来王妃之位,各种不满。 六王妃暗中派人给沈砺川送了信。 几人刚到一家胭脂水粉店,沈砺川便出现在了这里。 “刚刚走在街上,远远就看到几个身影,我还以为我看错了,没想到真的是你们。”沈砺川走进屋。 六王妃道:“小川啊,这么巧,我刚还和诏安县主提起你呢。” 沈砺川打招呼,“阿姐。” “这位便是第一女将军诏安县主。” 说话的是和沈砺川一同进屋的男人。 沈砺川介绍,“我弟弟,沈砺行。” “你们兄弟俩长得还挺像。”阮凝香打量了下二人。 两人五官神似,只是气质不同。 沈砺川剑眉英气,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沈砺行皮肤偏白,衬得英气的眉眼多了几分青涩。 楚煜昨晚还和她提过这人,沈砺行和楚煜一样,任兵部侍郎一职,日后她要留在京城,难免会有打交道的地方。 阮凝香主动打了招呼。 “既然到了,那就帮忙看一看,诏安县主适合哪个?”六王妃手里拿着钗子和步摇,比画着。 阮凝香已经不知道推脱了多少遍了,知道推脱不掉,便任由她们摆弄。 十一皇子见他们犹犹豫豫地拖延时间,忍不住出声,“这还不简单,都来着呗。” “这些我都要了。”十一皇子又随手一指,“打包送到县主府去。” 沈砺川这才像是看到十一皇子似的,他目光带着隐约的敌意,“十一皇子,这么大方,可是这种款式的似乎并不适合县主吧。” “不适合就留日后打赏给下人,老妈子。”十一皇子想走,身边跟着太子的人,有心没胆,“反正又没让你买单,这下买完了,我们可以走了么?” 阮凝香也想赶紧离开这,“六王妃的心意我心领了,后日我便上任皇卫司一职,这些女儿家的东西,确实用不到多少。” “这里的东西还是太俗气了些,不要也罢。”六王妃将手里的两个头饰又放了回去,“这样,我那里有一套我母亲当年留下来的金镶玉的首饰,正适合你,改日我叫小川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阮凝香推脱,又求助似的看向沈砺川,“真的不用了,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我也觉得现在挺好的。”沈砺川露齿一笑,“阿姐,你就别再为难阮将军了。” “好好好,只要你觉得好,怎样都依你。”六王妃的口气颇带着些宠溺。 一旁等着不耐烦的十一皇子又催促道:“还有完没完,走了。” 几人又从店里出来,十一皇子想赶紧将人送回府里,他就可以向太子交差了。 “晌午了,这样一起吃个饭吧。”六王妃又道,“十一弟你有事,你就忙去,不用跟着我们了。” 他赶走,回头太子就得骂死他。 “六嫂一说,我也饿了。”十一皇子摸了摸肚子,“我知道京城里有一家私房菜做得不错,怎么样,我请客,过去尝一尝。” 最后,又去了那家菜馆,阮凝香全程话很少,她静静地看着两方人带着目的地接近。 只觉得嘲讽,却又不得不赔笑脸。 阮凝香被迫逛了一天的街,回到府上,整个人便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瘫在床上。 “苏禾,你说我是不是一下子努力过了头,搞得现在,六王爷和太子都想拉拢我。” 声音恹恹的。 “想也没用,你是我的人。” 回答她的不是苏禾,而是已经走到床边的楚煜。 苏禾识趣地退了下去。 阮凝香坐起来,“你都听说了啊。” 不止是听说。 他比阮凝香早知道,只是没和她说。 楚煜拉着阮凝香的手,声音沉沉,“你是我的,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的。” 阮凝香叹了口气,“可是,一个是六皇子,一个是太子啊,如果他们像当初给你赐婚一样,突然那天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该怎么办?” 这才是阮凝香最担心的地方。 原著剧情是她从楚煜身边离开后,便成了六皇子党,她后面又成了六皇子的一个妃子。 她怕剧情会按照原剧路线走,所以一直有意躲避六皇子。 如今剧情细节早就变了,后面会怎么发展,她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楚煜沉声道:“沈砺川对你有意,我看得出来。不过,皇帝忌惮沈家军的势力,如今你不仅展露了才华,又有兵权在手,所以站在皇帝的角度,他不会允许你和沈砺川在一起。” 听楚煜一说,阮凝香松了半口气。 另半口气,在担忧太子这里。 十一皇子不喜欢她,阮凝香能清晰的感觉到,只是,今日太子妃的用意太明显,这十一皇子显然也是不敢不听太子的话。 楚煜捏了捏她紧攥着的手指,“前不久宁妃去世,十一皇子尚在守孝期间,太子就算有意,一时半会,你们二人之间也不会怎么样。” “这就一定安全了么?”阮凝香小声囔囔了句,“你还不是在魏佳怡的孝期里,把人娶了。” 第204章 别叫老公,会阳痿的 话音虽不重,落在楚煜耳里,像是一根带着荆棘的刺,在心口上落下重重的一击。 “对不起,我当时娶魏佳怡也是权宜之计。”楚煜哑声解释,“日后我会想办法,将人给打发掉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楚煜顿了顿,垂下了眼眸,将一抹愧疚和无奈压在了眼底。 本来这件事,他是想隐瞒着阮凝香的,想着等他把这里的一切解决完,他就亲自去北疆接阮凝香回来。 只是没想到,阮凝香会自己从北疆回来,比他的计划早了半年。 阮凝香拉过楚煜的手,寻着他躲避的眼神,故作轻松打趣道:“怎么了,你纳妾,我抱怨两句还不行了,我又没真怨你,你做这副姿态干嘛。” 楚煜并没因为她的故意缓解气氛,而感到轻松。 阮凝香说的不无道理,太子手段卑劣,他不否定太子为了拉拢阮凝香,而会在背后使用什么样的卑鄙手段。 他已经暗中叮嘱莫如初,太子若是有什么动作,一定要告诉他。 不过,莫如初那边也未必会知道太子暗中的举动。 他还是得想办法自己,先帮阮凝香把这事解决了。 只是他还在找时机。 阮凝香瞧着楚煜一脸沉凝忧郁的表情,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喂,别生气了么,我下次不再提了还不行么。” 楚煜一把将人拉进怀里,他从三岁起,就没有人会在乎他的感受了。 他的母妃,只知道整日里陷在悲痛中,无法自拔。 他的父皇,在当年的一场宫变屠杀中,就已经无情地斩断了他们父子间的亲情。 他的兄弟姐妹,以往只会欺凌他,就算现在对他的客气,也不过是因为他有利用价值罢了。 以往的朝臣们,怕他,现在的朝臣们,更怕他。 而那个魏佳怡,百般作为,想要的也不过是一个王妃之位。 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真正关心他本人的。 除了眼前这位,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 他为了他,选择诏安。 她为了他,不惜跳下海救他。 她为了他,身陷北疆那种苦寒之地。 又为了他,不惜冒着欺君之罪,与天域人博弈。 而这一切都只为了从北疆回来,回到他身边。 “阿香。”楚煜心口传来密实的痛,他嘴唇微微颤抖着,“我们会有未来的,一定会有,半年,再给我半年的时间,等我逐渐在兵部里扎下根,我会想办法把太子拉下马,六皇子那边我也会想办法,逐一分解他的兵权。” “嗯,我相信我相公有这个本事。”阮凝香抬着杏眸,“不过,子瑜,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看到的就是背叛,和残杀手足亲信,我希望你在做任何事的时候,将来都无愧于心。” 她懂他,她一直都懂他。 楚煜拥着人,“嗯,我心里有数。再过段时间,就是八月十五了,皇帝有意在那天举办朝贺,朝贺完,沈砺川便会回到他的北疆。 至于,十一皇子那边,我也会想办法帮你搞定,你也不用被他们俩烦心。” “嗯。”阮凝香趴在他怀里,手指搅着他腰间挂着的一枚玉佩上的流苏,软声应着,“还是老公在身边好,凡事都不需要自己操心。” 老公? 这是楚煜第二次听她称呼自己为老公,为什么野丫头要叫他太监? 难道对自己那方面不满意? 楚煜拉着她把玩玉佩的手,顺着他身下暗紫的衣襟里探了探,“我是老公么?” “是啊,怎么了?” 话音未落,阮凝香迟钝地感觉到,隔着一层薄薄丝绸衣服的手下变得滚烫。 意识到是什么的时候,阮凝香的脸颊也跟着烧热起来,她想缩回手,楚煜偏摁着不放,甚至将她手指并拢,更加真切地感知着变化。 楚煜压着暗哑的声音,又问,“现在还是老公么?” 手上的变化太明显,阮凝香快握不住了,她又羞又骚地点了点头,还跟着“嗯”了一声。 楚煜漆眸深处漾着的一抹瑰丽,在逐渐淡下去,一丝荫翳溢了出来,又用力地捏了捏阮凝香柔若无骨的小手,质问:“都这样了还像太监?” “嗯?”阮凝香猛地抬头,又眨了眨眸子,“什么太监?好端端扯太监干嘛?” “不是你刚刚叫我老公么?”楚煜黑脸道,“老公不就是太监么?” 噗哈哈。 “老公,太监。”瞧着楚煜扭曲的表情,阮凝香笑得快趴下了,“子瑜,你的想象力好丰富啊。” “你还笑!”楚煜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不是,这是个美丽的误会。”阮凝香努力忍着笑,憋得脸更红了,“老公是我们家乡的叫法,是相公的意思。” 楚煜表示质疑,“真的?” 阮凝香捧着一颤一颤的胸脯,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煜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她欲求不满,对他不满意呢。 原来,她只是叫他相公。 楚煜感觉自己丢了面子,他严肃地板着脸强调,“以后不准叫我老公,”会叫阳痿的,“还是相公好听。” “好好好。”阮凝香忍着笑,忍得太厉害,打起了笑嗝来,“呃……都听呃……相公的……呃……呃……” 楚煜放过了她娇软的手,低头将阮凝香一直打的笑嗝,用最直接的方式,堵了回去。 …… 十一皇子送诏安县主回府后,又在外面溜达了一圈,直到宵禁前,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刚回来,就被太子的人又叫了回去。 太子坐在那端着茶,周身萦绕着恐怖的低气压。 楚岚自知没好事,他摸了摸鼻子,走近,“太子哥哥。” 太子抬头,声音不重,却隐约透着一股火气,“你还知道回来啊?” 楚岚吞了下口水,胆怯问:“怎么了?” 太子妃将怀里的孩子交给了一旁的奶娘,带了下去,“十一弟不是我说你,我今日特意纡尊降贵的带着你去诏安县主府,你难道不明白太子的用意么,你可倒好,中午直接将人带到了勾栏那种地方。” “太子哥哥,这我可就有些冤枉。”楚岚辩驳,“我是带他们去了,可我也有我的用意在的。” 楚岚又大胆走近一步,“你想啊,这小沈将军十七岁就去了北疆,一待就是八年,自然是没见过什么女人,所以才会把一个诏安县主当成宝,我是带他去开开眼界。说不定,见过了真正的女人,就不稀罕那个凶巴巴连点规矩都不懂的山匪丫头了呢。” “哼!”楚岚的一番话,换来的是太子的一声嗤鄙,“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在乎虚无的皮囊?” 楚岚小声嘀咕了句,“其实,只要不是正妃之位,我也可以不在乎。” “十一弟,为了大局考虑考虑。”太子妃劝解,“而且你不觉得驯服一个野丫头,要比你的那些主动送上门的女人,更有成就感么。” 驯服她? 楚岚暗想了一下,那个女人趴在他身下,求饶的样子,爽,但有难度。 太子放下手中早就空了的茶杯,“后日,你去皇卫司给你口中的那个凶巴巴的诏安县主当个辅佐侍郎去。” “辅佐侍郎?”楚岚立马急道,“不是,太子哥哥我堂堂一个皇子,给一个山匪丫头当跟班,这传出去,今后我的面子往哪放啊。” 太子最近被皇帝收回监国之事,心情本就烦。 今日更是得知,诏安县主和小沈将军恐怕是真的,早就已经日久生情,他已经为这事烦了一下午。 太子如鹰般的眸子一挑,投过来一道锐利的视线,起身,“等你娶了她,里面面子就都有了。” 楚岚就搞不明白,那个土匪丫头不就是机缘巧合下,立了个战功么,至于一个个的这样巴结? 第205章 我心中已有所属之人 三日后,阮凝香上任皇卫司一职,三品将军。 手下有两万兵马,这两万兵马里,有不到一千跟着她从北疆回来的匪兵。 剩下的都是楚煜征来的新兵,在六皇子的禁军手中接受了三个月的训练,如今归纳到了阮凝香的旗下。 这也算是楚煜暗中为自己征来的一支队伍。 楚煜还有一支队伍,便是支援北疆的那十万兵,如今还剩八万多,加上曾经沈砺川派给阮凝香镇守燕回城的那五千兵马,加起来也有九万的兵。 如今被阮凝香全权交到了小武的手下。 同时,已经换了身份的阿珂,再次入了军队,就在小武的旗下。 这是楚煜打算慢慢瓦解沈家军势力的第一步。 宋霁依旧以做生意的身份,留在那边,暗中会传递一些消息。 皇卫司的职责主要是配合禁军守护京城大门,直属皇帝所管。 镇守京城的禁军,是六皇子楚辞,他身边的副将名叫林萧。 天域国归属成了大楚的附属国,那便需要兵员镇守,皇帝将六皇子的三万禁军,拨出两万,日后由小沈将军带回北疆。 同时,又设立了一支皇卫司出来。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皇帝这么做,暗地里是将六皇子的职责,分了一部分出来。 而这一部分的势力,由皇帝亲管。 如今皇帝亲管的便有两支队伍,一支是楚廷玉掌管的御林军,一支是阮凝香掌管的皇卫司。 御林军主要负责皇帝的安危,镇守皇宫内。 皇卫军主要负责京城的安危,以看守城门和巡街为主。 这也是为什么六皇子和太子都想要拉拢阮凝香的另一个原因。 阮凝香第一天上任,六皇子楚辞和沈砺川亲自过来,楚辞叮嘱林萧带着阮凝香熟悉这里的职责。 在准备上城墙的拐角处,沈砺川偷偷地拉住了阮凝香。 阮凝香回头,“怎么了?” 沈砺川今日刻意打扮了一下,发束冠玉,身穿藏蓝绣暗纹的锦缎直掇,腰间系了香囊和玉坠,少了几分威凛之气,多了些世家公子的华贵与俊朗。 沈砺川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个刻着浮雕花纹的檀木盒子,塞到了阮凝香的手里,“我阿姐让我带给你的。” “什么啊。” 阮凝香打开精致的木盒看了一眼,是一套非常漂亮的白玉首饰。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阮凝香忙得又将盒子盖上,还给了沈砺川,转身大步追上了城楼上的六皇子。 沈砺川盯着怀里的木盒,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是不喜欢,还是因为贵重,不好意思接受? 六皇子顺着城墙往下望了下来,“砺川,还在下面干什么。” 沈砺川缓缓回过神来,收起木盒,几个跨步便登上了城门墙,“姐夫。” “怎么有心事?” 六皇子楚辞最近一直因为暗地里被皇帝分了军权一事分心,并不知他和阮凝香之事。 沈砺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阮凝香,阮凝香不自在地转过身,将目光移向城里。 城墙脚下种着的一棵高大桂花树上,开满黄色的小花,一节枝丫探过墙头。 风一吹,淡淡的花香中几片花瓣随风缓缓飘荡。 穿过城门下,腰挂封刀的侍卫,飘进络绎不绝进出城门的人群,最终不见了踪影。 忽地,阮凝香在不断避让的人群中,看到了一队声势浩荡的人群。 她一抬手指,指着道:“太子来了。” 几人跟着看过来,不仅太子,还有十一皇子楚岚,兵部尚书沈泽仲,兵部侍郎沈砺行和九皇子楚煜。 还有太子身边跟着的一队锦衣卫。 阮凝香等人看到太子,便从高高的城墙上走下来。 如今阮凝香是个有品阶的将军,所行之礼,也不再是女儿家的礼仪。 她跟林萧一样,抱了下拳,称呼了声,“太子。” 抬头时,目光却幽幽扫了一眼楚煜,楚煜身边还跟着一位沈砺行,阮凝香没敢将目光多过停留。 身穿莽龙袍的太子,脸庞冷峻,扫过的鹰眸透着威严。 “十一弟一直也没个正职,如今就来这皇卫司跟在阮将军身边当个侍郎将,辅佐阮将军办公。” 此话一出,楚辞的脸色变得不是很好,太子这是故意在这防卫里,安插自己的人进来。 “让十一弟认领辅佐一职,岂不是委屈了十一弟了?”六皇子道。 楚岚本来就因为这事不高兴,楚辞话一出,他心里压抑着的不甘便更盛了。 太子手里捏着一把折扇,犀利道:“这话六弟说得可就有些挑拨是非了,当年六弟不也是从兵部侍郎任职了三年多,后来才调到禁军,坐上的这京城禁军统领一职么。” 话虽不错,可楚煜坐上这禁军统领,主要因为是他岳父。 老沈将军战死杀场,他父皇推他坐上禁军统领一职,是安抚沈家军心。 同时也是,推沈砺川年纪轻轻就被迫上战场的原因。 六皇子楚辞一向温润的脸上浮现几分薄怒,“怎么十一皇子这是想将来坐上阮将军的皇卫司一职了?” 太子不怒反笑,“如今十一弟,刚刚入职辅佐一职,六弟这是不是有点关心过头了。” 太子将话锋一转,又对向了六皇子身旁的沈砺川,“倒是沈将军,今年应该也有二十五六了吧,如今北疆太平,六弟也不说为沈将军考虑考虑他的终身大事。” “这就不劳烦太子费心。”沈砺川话音疏离,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阮凝香。 秋风轻拂,温柔的阳光穿过树叶,落着光波的影子。 阮凝香伸手将鬓角的碎发掖在耳后,顺势将目光撇向了一旁,结果对上了十一皇子投过来的视线。 十一皇子朝她看过来,虽然长得差点,但是真要是,让她围着自己转,那他日后在六皇子,太子面前,是不是也算挣了面子? 一直被看不起的十一皇子楚岚,内心深处隐约产生了一种要征服这个女子,给他们瞧瞧的心思。 阮凝香压根懒得理他,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楚煜。 楚煜薄唇微抿,一副清冷禁欲般的模样,只是看向她的那一瞬,和煦的阳光透出枝叶,落在他如墨般的眼眸像是碎着光波,禁欲与深情,化作冰与火的碰撞。 阮凝香脸一红,忙压低脑袋,心跳飞快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落在沈砺川眼里,只以为是阮凝香害羞有些不好意思。 沈砺川沉厚的声音都不由得温柔了几分,“我心中已有所属之人。” “哦?”六皇子问,“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起过。” “她就是……”沈砺川温柔的眼神凝望着阮凝香。 第206章 什么叫胯下之辱? 楚煜余光扫向一片树叶,忽地,指尖微抬,一道不易察觉的锋芒猛地被射出。 “啊。” 楚岚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尖叫声打断了沈砺川的话。 “怎么了?”楚煜又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指,看似关心地走过来。 “脖子里好像落了什么东西。”楚岚摸了摸后颈。 “好像是树上掉下来的条虫子。”楚煜扒着衣领看了一眼,“别动,掉里面去了。” “虫,虫子?”楚岚的脸色直接变绿了,声音都跟着颤抖起来,“快快帮我拿出来。” 楚煜顺着衣领往下伸,“不行看不见,得把衣服脱了才行。” 楚岚最怕虫子了,不管不顾地当街解腰带,立马有锦衣卫围过来。 楚岚扒光了上衣,最后发现不是毛毛虫,而是一片桂花瓣,结果刚要穿好衣服的时候,不巧一个真的毛毛虫掉了下来。 吓得他又是一声刺耳的尖叫,“虫虫虫,还不帮我拿走!” 莫如初过来,手指一弹,落在他肩头的毛毛虫,不知飞向了哪里。 楚岚白净的肩头泛起的红痕,落下一片刺痛,楚岚用帕子擦着,越擦越痛。 “十一皇子还是赶紧将衣服穿好,着凉是小,再掉下虫子可就不好了。” 楚岚忙得又穿上衣服,跑到城门底下,气得他远远地望着那棵高大的桂花树,当场下令砍树。 阮凝香听说后,直接走过来,“我看谁敢砍试试!” 已经拔出轻刀的皇卫军,看了看十一皇子,又看了看阮凝香,最后都把刀收了起来。 “诏安县主为人匪悍,我都惧怕几分,十一弟保重啊。”楚煜搂着楚岚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 太子和六皇子不知说了什么,片刻后,走回来对着十一皇子,叮嘱了两句便又带着锦衣卫离开了。 兵部尚书将六皇子的上任令牌移交给了阮凝香,也没久留,带着两位楚煜和沈砺行,也随后离开。 太子不知和六皇子说了什么,六皇子温润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冲着沈砺川道:“你跟我来。” 刚刚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只剩下了阮凝香,十一皇子和六皇子的副将林萧。 “走吧,楚侍郎。” 阮凝香连十一皇子也不称呼了,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十一皇子也不在意,只是一直在打量着她,想着怎么才能征服这人。 软的讨好? 硬的强来? 软硬兼施? 几人来到京郊军营的时候,一群皇卫兵正围着阿玥,阿玥讲得口沫横飞。 阮凝香带人走近了,听了一阵儿,阿玥手里拿刀,但并未出鞘,在其中一个小兵的胯裆下划过,“那巨人九尺多高啊,……结果小姐就这么着啊,在那巨人的胯下划过,手中的刀刃,直接挑开了巨人裤裆,那场面……滋滋滋,真惨。” 刚刚被用刀比划了的男子,忙得捂紧裤裆,“你讲就讲嘛子么,拿我比划作甚。” 阮凝香卡了下嗓子,装作没听到,“干嘛呢!” 现场围坐一团的兵,立马站成了一排,散漫坐着的阿玥,也站了起来,“他们非要听,小姐是怎么攻打天域的,我就给他们讲了讲,咱们在独狼峰,设计引诱天域人的事。” 有一个兵听得有些热血沸腾,“玥将军说,那个巨人有九尺多高,结果阮将军只用一招胯下之辱,就将天域巨人给击倒了。” 远远听着的十一皇子,感觉胯下凉嗖嗖的,下意识的急背着大刀的阮凝香远了一些。 阮凝香微蹙了下眉,什么叫胯下之辱? 那不过是非常时刻,非常办法。 阮凝香对着阿玥温柔训斥,“你说哪个不好,偏说这个。” “我不是受了伤么,后面小姐的英勇事迹,我也不知道啊。”阿玥挠了挠脑袋,回首就瞪了那个胆大的小兵。 那小兵年龄不大,十五六岁,圆脸带着些少年的青涩和热血,丝毫没感觉到这有什么。 依旧激动道:“我还听说,天域国主也是被阮将军雨幕中的一招滑行,挑断了他的脚筋,才擒拿下的。” “对啊,对啊,我们都听说了,阮将军当日进城时,我还看到那个天域国主了,虽然被关在笼子里,可是那身高,得有我们一个半高,阮将军真的是靠着一招胯下之辱,一招雨幕滑行,将两个巨人放倒的么?” “非常时期非常办法。”阮凝香对着一道道稚嫩好奇的目光,又多说了几句。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天域之胜,是这十几年来,无数战事中总结的经验,是当年老沈将军攻打天域后,探知出的地形优劣,再谋以诡道,以兵之利,地之助也,攻其不备,继而步步为营。即使这样,还是死伤我们数万名的大楚将士。” “怕死,为什么还要主动进攻?”问话的是跟在她身边的十一皇子,十一皇子只是随口嘟囔了句。 阮凝香回过头,犀利道:“战事本就无常,如若能因一场大战,换来长治久安,后世的太平,我想这些牺牲是值得的。” “那万一败了呢?”十一皇子抿了下唇,挺直腰杆,不想输士气,“像当年沈老将军一样败了,阮将军也想过后果?” 阮凝香突然杏眸扫过危险。 沈老将军败是败在自己人的手中。 如若当年没有了太子的从中作梗,恐怕早在八年前,天域就已经成为了大楚的附属国。 大楚又怎么会招的兵,都是面前的这些十几岁的娃娃兵? “楚侍郎生在皇宫,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百姓之苦,没见过战场残酷。”阮凝香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就连只小小的虫子都怕,我看楚侍郎还是乖乖地回去做你衣食无忧的皇子算了。” 说完,阮凝香便见到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六皇子。 六皇子走过来,“最近光听说阮将军的,却不想今日一见,阮将军确实巾帼不让须眉,有女将之势。” “六皇子过奖了,还是依靠的沈将军。”阮凝香朝着六皇子身后望了一眼,“沈将军呢,没跟您一起来么?” “我们要说的是京城防卫之事,砺川他身边不便,便先回去了。”六皇子道。 阮凝香猜到是太子说了什么,沈砺川不在,她反而轻松一些。 阮凝香一拍手,声音响亮道:“集合了!” 第207章 什么成婚,谁要成婚? 这里的皇卫军,凡是有品阶的官职,所需负责的事仪等等,都已经在兵部里备案,各就其职,无需阮凝香在做什么安排。 阿玥是和阮凝香回来后,才安排的职位,虽也是门千总,不过他主要是驻扎京郊军队,听从指挥。 阮凝香跟在六皇子身边,将她日后的工作内容流程等等熟悉一遍。 去年的时候,户部已经对大楚子民重新进行了户籍登录造册,每个子民都有自己对应的身份证令牌。 过几日便是举国朝贺,所有进京人员都需要严格盘查身份证。 六皇子怕阮凝香听不明白,刻意强调了一下身份证这个东西。 阮凝香想说,这个身份证当初还是她教给楚煜的呢,没想到楚煜竟将身份证普及到了大楚每一个子民身上,看来楚煜这两年,也没少暗中做事。 阮凝香稍稍走了下神,六皇子以为她没听懂,又道:“身份这个东西有点多复杂,里面包含的信息挺多的,这里的几位门千总,以及手下,都是经过专业培训,才上岗的。等日后,我在教你这里的奥妙。” 一旁的楚岚哼了一下,眼神带着轻蔑的嘲讽之意,“你教她,我怕她连字都不认识几个。” 阮凝香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是认识的确实不多,也就只能认识点东岛文和天域文而已。” “行了,十一弟,你既然辅佐侍郎,关于身份证的信息,你也得了解。” “我?凭什么啊!”十一皇子非常不满。 六皇子没在理他,又带着阮凝香,在街上熟悉了下防卫情况。 “县主。” 热闹的人群中,传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阮凝香回头,“苏禾?你怎么在这?” 苏禾手里拎着食盒,“这不是都晌午了么,做了些吃的,打算送到郊外军营呢,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县主。” 阮凝香抬头看了一眼天,天不知什么时候,有些阴沉,遮住了太阳。 “真快,都已经晌午了,难怪我觉得有些饿了。要不六皇子,你看我们下午在继续?”阮凝香道。 六皇子楚辞浅笑着道:“今日天气不好,恐怕要下雨,我明日再来找你。” “嗯。”阮凝香应了声。 六皇子走了,阮凝香身后还跟着个尾巴,十一皇子。 苏禾拉过阮凝香到一旁悄声说话,“主子说,今日是县主第一天上任,特意叫我准备了县主爱吃的饭菜,主子还说,白日里他身份不便,等晚上的时候,再给县主好好的庆祝一下。” “子瑜……”阮凝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十一皇子,也压低声音,“他不是在兵部么,什么时候吩咐你的。” “今日,天不亮从府上离开的时候。” 最近楚煜都是深夜而来,天不亮就得离开,白日里,又忙工作,也是辛苦他了。 阮凝香悄声道:“你稍后做份绿豆沙,叫艾草给他送去。” “嗯。” 不远不近地跟在阮凝香身后的十一皇子楚岚,看着俩人说悄悄话的主仆二人,嘀咕了句,“还真是没规矩的山匪丫头,跟个奴婢拉拉扯扯,没大没小。” 恰巧被阮凝香听到,阮凝香脚步顿了一下,哼了声,“总比某人没大没小,连身边的奴婢都不放过,专门祸害人家好姑娘。” “你!”楚岚一双风流的桃花眼盛着微怒,指了她,“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祸害人家好姑娘了? “我说你了么?”阮凝香一转身又拉着苏禾往前走。 楚岚没跟上,而是在茫茫人群中,瞧见到一位穿着浅粉色衣服的姑娘,手指挽着碎发,悄然一笑,如一朵小花含着朝露般,在人群脱颖而出。 是在和刚刚离开的六皇子说话。 那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去年中秋节赏花宴上弹琴的姑娘。 兵部尚书家的千金,六皇子的人。 楚岚只能收回视线,再一看阮凝香他们已经不见了踪影,索性,他也没回军营,去了一家小馆子,喝了点小酒。 刚坐下,身边便出现一道黑影,楚岚抬头,是太子身边的人。 不等太子的人开口,楚岚叹了口气,“得了,不需要你们告状,我回军营行了吧?” 太子派着眼线跟着他,楚岚心里憋闷,回去时,手里顺了一瓶酒,朝小二道:“找他要钱。” 阮凝香和苏禾回到了军营,阿玥远远见到苏禾,便跑过来,“苏禾姐,你还刻意给我们送饭来了。” 苏禾别开阿玥灼人的视线,“这是主子给是给县主的。” 阿玥挠着脑袋,又看向自家小姐。 阮凝香摘了背上的春雪刀,活动了下酸涩的肩膀,笑心道:“这么多,进屋一块吃吧。” “好嘞。”阿玥进屋,主动帮忙,摆碗筷。 苏禾将一份熘三样摆在了阿玥面前。 阿玥眼里闪着星星,“还是苏禾姐好,还做了我爱吃的,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苏禾姐做得饭菜就好了。” 阮凝香不吃这道菜,心里看的明白,“想吃,就把人娶回去,别整天想着吃白食。” 一听,阿玥激动道:“小姐,你舍得放苏禾离开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阮凝香看过来,“我什么时候,不让你们在一起了。” 苏禾夹了一块猪大肠,递到阿玥碗里,“我离开了,谁照顾县主。” “不是,我们成婚,你也可以住在县主府,我不约束你。”阿玥表明心态, “我是成年人,不需要苏禾贴身照顾,再说了诏安县主府,那么多人呢。”阮凝香吃了口冰镇绿豆沙,“等过了十五朝贺,我就给你们准备婚礼,女人成婚一辈子的大事,苏禾,你到账房至五百两银子,抽空去把阿玥的院子,好好拾到拾到,布置的喜庆一点。” “什么成婚,谁要成婚啊?”十一皇子楚岚掀开门帘走进来,便听到这么一句。 第208章 恭喜你,找了个……女的 阿玥依旧激动道:“我,我家小姐同意我娶苏禾了。” 楚岚看了眼苏禾,苏禾浓眉大眼,身量又大,更是一点女人味都没有。 “那恭喜你了。”楚岚坐下来,心情不高,“筷子呢,就算我是你跟班,也得给口饭吃吧。” 阿玥又找来了碗筷,楚岚手里还提着一壶酒,“来呗,兄弟,喝一个,恭喜你找了个……”楚岚又睥了一眼苏禾,“女的。” 十一皇子话里,眼里的无理意味太明显,阿玥冷脸道:“军有军规,执勤期间,不让喝酒。” “不喝拉倒。”楚岚一个人喝起闷酒,阮凝香也没理他,只要不给她惹事,一切都随他去了。 吃过饭,天色又阴沉了几分,苏禾没在军营久留。 阮凝香下午就待着军营,拿着笔,捋了捋她需要负责的工作事宜,一旁的十一皇子喝醉了,趴在一旁的桌案上睡了一下午的觉。 阮凝香没让人打扰,她后来又上了一趟街,又从街上直接回了府。 楚煜比阮凝香先回到她府上,说好了庆功,结果,计划比不上变化,一场风雨,他精心准备的,都用不上了。 “忙了一天,夫人辛苦了。”楚煜无事献殷勤,帮她捏着腿。 阮凝香瘫在床上,杵着脑袋看过来,“子瑜,你将京城的防卫变相的换成自己的人,你该不会是想造反吧?” “为什么这么想?”楚煜声音没什么变化,只是捏着腿的手,明显地顿了一下。 阮凝香坐了起来,“你利用天域战争的假密诏一事,先将太子监国的权利收回来,又将六皇子在京城禁军的兵调走一半多,如今京城的防卫大半都是你的人,你别说你没别的想法。” 这是阮凝香冥思一下午得出的结论。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楚煜继续捏着腿。 “子瑜。”阮凝香拉过楚煜的手,“我说过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不要走上你父亲的老路。” 楚煜刮了下阮凝香的鼻子,“放心,我心里有数。” “可是,我心里没数。”阮凝香嘀咕了句,“你怎么想的,在打什么主意,又在做什么,你从来都不和我说,我就像是你手中的提线木偶,被你推着往前走。” “为什么会这么想?”楚煜目光一沉,“是不是今日,六皇子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阮凝香松开他的手,她担心的是楚煜的野心变大,会变相的走上原著的结局,“算了,我饿了,还是先吃饭吧。” 阮凝香出来外厅,门开着,外面的风有些大,上饭菜的是另一个小丫鬟,估计苏禾听了她的话,去了阿玥那里。 “对了,子瑜我给你说一件事。”阮凝香道,“我打算过来十五朝贺,给阿玥和苏禾办一场婚礼。” “阿玥和苏禾?”楚煜有些诧异,“他们俩怎么走到一起了?” “在北疆时,苏禾对阿玥的生活很照顾,后来阿玥受伤,也是苏禾在身边照顾他的,估计那个时候就在一起了。”阮凝香道,“如今苏禾已经二十八了,阿玥也快二十六了,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们的事,一直拖着。” 楚煜抿了下唇,“一切都依夫人的,缺银子的话,和我说。” “皇帝赏赐我的银子还有。”阮凝香,“阿玥自小跟着我,如今阿珂不在这边,他身边就我这么一个亲人,我这个作为家人的人,还是想给他们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办个婚礼。” “行,需要什么你尽管说。” “我对这边的婚礼不懂,我怕苏禾不好意思自己张罗,你那个找个靠谱的人,帮忙张罗张罗呗。”阮凝香讨好似的眨着眸子,“对了,苏禾是你当初派过来的人,算是你的家人,她的嫁妆,由你出,阿玥的聘礼,由我出。” “好,都依夫人的。”楚煜宠溺一笑,“可以吃饭了么,夫人?” 阮凝香弯着笑眸,“吃饭。” 阮凝香又对一旁候着的小丫头道:“你去看看苏禾回来没有,回来的话叫她来见我。” 小丫头退了下去,片刻后,苏禾过来。 阮凝香一眼便瞧见苏禾脸色不是很好,身上还沾着细密的雨珠,刚从外面回来。 阮凝香道:“怎么了,阿玥欺负你了?” 苏禾摇了摇头,“县主我好像说错话了。” “嗯?” “今日晌午我从你那回来,刘小姐又找到我,问我那日进城小姐坐的那辆马车,赶车那个少年在哪? 我在想赶马车的不就是艾草么,我随口一说,他是咱们府上的小太监。 我当时,就觉得刘小姐脸色不对,我也不知道洛白就是艾草啊。 便也没多想,直到我刚才遇见艾草,说刘小姐好像在找他。 才知道刘小姐那日问的洛白便是艾草。 我刚才去后院的时候,就看到刘小姐留下的这封信,刘小姐收拾行李走了。” 苏禾将一封信递给了阮凝香。 “这件事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刘小姐前两天找过我,问过洛白的下落,结果我这两日把她给忘了。”阮凝香打开信道。 信里就是一些感谢她收留的话,也没说她要去哪。 阮凝香道:“派人去找了么。” “找了,艾草现在还在外面找着呢,天气不好,应该没有出京城。” “派人先朝着客栈找。”阮凝香站起来,就也要出去寻找。 楚煜拉住她,“外面下着雨,叫下人去找就行了。” “不行,刘小姐不惜千里迢迢追着洛白的身影,来到京城,如若真的因此错过有缘人,那岂不是很可惜?” “我有话和你说。” “什么话回来再说。”阮凝香拿过伞。 “其实,艾草早就知道刘婉婷来了。”楚煜拉住她,拿过她手里的伞,放在了桌子上。 “艾草的原名姓洛,单名一个白字,是前朝洛将军家的遗孤,自幼被福伯收养。 十一岁的时候,福伯利用他的医术,命洛白装成了太监,来到了冷宫我的身边,我的功夫也是艾草教的,他不是太监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 “可是,现在已经出宫了,还需要扮演太监么?”阮凝香道。 “刘晓婷见到的是艾草冒充太监时的原本样貌。” 洛白是楚煜重要的影子,也是他影子团里的重要领头人,他的身份不能暴露。 楚煜沉声道:“至少,现在还不能。” 第209章 王爷在外面找女人 “不管怎样,刘小姐都是我请上门住的客人,怎么都得先把人找回来,剩下的以后再说。”阮凝香又争夺开他的手,拿过伞,急匆匆地找了出来。 外面的雨并不是很大,风却很猛,街道两旁挂着的灯笼摇曳中掉了一地,又滚过阮凝香湿了的脚边。 楚煜追出来,陪着阮凝香一块寻找。 京城很大,要想找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阮凝香叫大家分街道寻找。 魏佳怡身上一直起疹子,看了不少的大夫,不仅没有什么效果,最近又越发严重了,漫极整个身上。 不得已晚上又偷偷出来看大夫。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王爷?”魏佳怡身边的云儿丫头,指过来。 魏佳怡刚从一间药铺出来,忙又退了回去。 九王爷撑着伞,跟在一位姑娘身后,进了一家客栈。 光线暗,那姑娘又带着遮面的面纱。 魏佳怡只觉得人有些熟悉,“云儿,你看清,那女的长什么样子了么?” 云儿摇了摇头。 “我怎么感觉她有点像碧桃。”魏佳怡道。 “小姐一说,那双眼睛,好像是有点像。” 碧桃? 那个奴婢不是疯了么? 难道是装疯的? 不对啊,碧桃即使没疯,也是被一群乞丐侮辱了,怎么王爷这都不嫌她脏,还要去客栈开房? “小姐。”云儿道,“我们还跟过去么?” “跟什么跟?” 魏佳怡气得又抓了抓刺痒的身上,最近几个月,不知道怎么了,身上总是起疹子。 本来,王爷对她的态度已经好转了一些,也有意在她房里过夜,就是因为这烦人的隐疾,自己亲手将人给推开了几次。 以至于,王爷误会她在欲擒故纵,一生气,再也没进过她的房。 是因为这,王爷才在外面找得女人么? 魏佳怡忍住不去抓身上的刺痒,狠狠地咬了下唇,“回府!” 风雨顺着门缝扫进屋,刘小姐带着行囊,坐在一家酒馆,而另一桌被坐着的是同样喝着闷酒的沈砺川。 今日六皇子问他心中所属之人是谁,他并没有隐瞒,将他的心思告知。 换来的是六皇子的一盆冷水。 他以为他攻下天域也算有功在身,只要阮凝香点头,他便向皇帝提起此事。 结果,六皇子说,皇帝变相削六皇子兵权,就是忌惮他沈家势力,皇帝不可能让他和阮凝香联姻的。 沈砺川心里憋屈,他一心护国,十七岁便上了战场,几次差点死在北疆。 到头来却被忌惮到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不能在一起,那他还当这个破将军有什么意思。 酒壶又空了,沈砺川喊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小二打了哈欠,走过来,指了指外面的天,“外面的雨便大了,二位客官,还是请回吧。” “哪那么多废话,拿酒来!”沈砺川掏出一把银子,随手丢在了桌子上,桌子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五六个酒壶。 “客官现在已经很晚了,我还得打烊呢,客官想喝酒,不妨明日再来,要不去别家看看?”小二客气地下逐客令。 “嫌钱不够是不?”沈砺川又要从荷包里掏银子,结果翻了翻,荷包已经空了。 “我这还有酒呢。”刘婉婷白皙的脸颊染着红晕,晃了晃手里的酒壶,“沈将军要不要一起喝点?” “你认识我?”沈砺川抬了抬满是酒气的眸子,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你在回京的时候,我在人群中围观过,也算见过沈将军。”刘婉婷将酒壶递到了他面前。 沈砺川醉得有些迷糊,又在身上找信息,结果摸到了一个精致的木盒,便扔给了刘婉婷当酒钱。 在她的桌子这里坐了下来,给刘婉婷的碗里,倒了一杯酒,“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也来这里买醉?你父母不管你么?” 一听父母,刘婉婷殷红的眼睛迷上些水汽,“父母?我父母已经没了三年了。” 闻言,沈砺川又多看了刘婉婷两眼,见到她身旁的包裹,“那你这是……” 刘婉婷猛喝了一口碗里的酒,酒烈,喝得又冲,刘婉婷被呛得眼泪流了出来,“本以为家没了,还有个他,谁知道他……他也是个骗子,大骗子!” 刘婉婷再也止不住地哭了起来,又灌着自己酒,指了指外门的招牌,“不是说解忧么,为什么我还是这么难怪!” 这家酒馆的店名为‘解忧’。 沈砺川也是看到招牌,走进来的,“来,干杯,一醉才能解千愁。” 喝到最后,醉得不行的两人,又驴唇不对马嘴的聊了起来。 一旁的小二收拾了桌上的碎银,又困地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沈砺川坐着的桌子旁。 忽地一道巨雷,应声而落,昏昏沉沉的小二猛地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眸子。 “二位客官,这里不是客栈,你们要睡觉,回家睡去?”小二推搡着倒在桌子上的男人。 沈砺川被弄醒,摇摇晃晃地起身就想走。 小二又拦住他,“这位公子,你不能自已走啊,还有那位姑娘呢。” “什么姑娘啊?”沈砺川迷迷糊糊中看到对面趴着的女人,“我不认识她。” “你不认识她,不是也和人家喝了一晚上的酒么?”小二把姑娘身边的木盒子随手收进了姑娘的包裹里。 连人带着包裹,一起推到了沈砺川的怀里,“你们俩赶紧给我离开,熬我大半个晚上,困死我了。” 两人被小二,赶出了门,外面的雨又瞬间将两人浇透了。 沈砺川也被浇得清醒了一些,“喂,姑娘醒醒,你住哪?” 刘婉婷醉得厉害,腿软地顺着沈砺川怀里往下滑,沈砺川又忙地将人架住,叫不醒人,又下着大雨,没办法只能先将人抱起来,带回府上。 正在街上焦急地寻找人的艾草,看到从店里走过来的两人。 他刚想跑上去,便看清那个男人是小沈将军,又忙得止住了脚步。 一路远远地跟着他们,看着他们进了沈府的大门,雨水浇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不停地眨着眼睛,盯着牌匾上写着的沈将军府的四个大字。 良久,才又一个人,低垂着脑袋在瓢泼的雨幕中往回走着。 第210章 一醒来,在沈将军府 阮凝香和楚煜还在街上寻找,突然有个影卫,出现,告诉他们,艾草已经找到刘小姐了。 阮凝香和楚煜又赶紧回了府,便看到被淋成落汤鸡的艾草,没见到刘婉婷。 阮凝香上前道:“人呢?” “刘小姐被沈将军带回府了。”艾草面色惨白,神色淡淡,看不出别的情绪。 “沈将军?”阮凝香一惊一乍道,“他们俩怎么会认识?” 楚煜看了一眼艾草,艾草将情绪隐藏得再深,他还是一眼就能感知到他内心的情绪。 楚煜解围道:“刘婉婷的父亲之前是云州巡抚,说不定她以前就和小沈将军认识。” “艾草,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别病了。”楚煜又拉过阮凝香,“你也是,找了半个晚上,身上都湿透了,赶紧把衣服换了。” “你不是一样湿透了。”阮凝香又叹了口气,“希望艾草和刘小姐之间能少些磨难。” “感情如若够坚固的话,我相信会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但愿如此。”阮凝香绕到屏风后面。 有太监送上来了热水,阮凝香解着身上的衣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哪里不对,她转过身,扒着屏风道:“”不对啊,子瑜。” “什么不对?”楚煜端着一份姜汤走过来。 阮凝香凝着他,“刘县令当云州巡抚的时候,老沈将军还尚在,小沈将军也还在京城呢,他们俩怎么会认识?” “也许刘巡抚和老沈将军是世家,两人兴许见过,或者听说过,刘婉婷无处可去,知道他在京城,投奔他也不足为怪。” “是么。”阮凝香被雨淋得有些大脑迟钝。 楚煜轻轻敲了下阮凝香的额头,“当然了,趁热喝了。” 阮凝香堵着鼻子,“不用了吧。” “是要我,亲自喂你喝么?”楚煜喝了一口含在嘴里。 阮凝香猛地明白他所说的亲自喂是什么意思,自己忙拿过他手里的碗,一口做气全喝了。 楚煜将口中的姜汤咽了,忽地又将人抱起,“泡澡。” 雨下了一夜,地面积着水洼,街头枝叶被吹了一地。 沈将军府,刘婉婷在宿醉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就看到自己在一间很大的房子里面。 她揉了揉脑袋,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她昨晚在忘忧酒馆,遇到了小沈将军着,两人还一起喝了酒。 房间很大,不像是客栈,刘婉婷已经推开了门。 “姑娘你醒了?”门外等着侍候的小丫头,端水进来。 “这里是?” “沈将军府。” “现在什么时辰,小沈将军在哪?” “已经过晌了,小沈将军在大厅呢。”小丫头又送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刘婉婷才发现,自己只穿着里衣,里衣也不是她之前的那一套了。 小丫头忙解释,“昨晚,沈将军带您回来的时候,小姐身上已经湿透,沈将军就叫奴婢帮您换了一身衣服。您带着衣服也都湿了,包裹就在那里,我们没敢给您动。” 包裹挂在架子上,刘婉婷走过去,打开包裹,里面的衣服,还湿着,她一眼看到了个木盒子。 她没见过,迟钝的大脑反应了一下,好像是小沈将军扔过来的着,怎么就到了她的包裹里了? “大厅在哪,带我去见你们的小沈将军。” 刘婉婷洗漱了下,跟着小丫头来到了大厅。 她看到厅里的正前方,坐着一个女人,女人穿戴华贵,气度不凡。 她迈过门槛脚步顿顿住了。 “她就是你昨晚带来的女子。”六王妃一眼便瞧见了刘婉婷手里眼熟的木盒子。 这可是她娘当初留给小川的聘礼着,怎么落在了这个姑娘的手里? 六王妃不由得多打量了面前的女子两眼,脸上的气色有些苍白,模样却生得极俊,朝她行礼的姿势标准。 一看就是出生于哪个大户人家。 昨日,六王爷把她训斥了一顿,她知道自己弟弟不能娶他心仪的女子,一大早不放心便赶了过来。 她今日,来就是想安慰安慰自家弟弟,结果他弟弟,昨晚却从外面抱回来一个姑娘。 这姑娘人不错,她还挺喜欢。 “姑娘坐。”六王妃招待道。 刘婉婷就是过来还东西,她将木盒还给了沈砺川,“你的落在了我这里。” 沈砺川对昨晚的事,也只有些断断续续模糊的片段,这个木盒怎么到她那,他不记得。 沈砺川刚要收回来。 六王妃出声道:“小川,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在收回来的道理。” “不是,是我误拿了。”刘婉婷并没有打开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是觉得不能轻易拿人家东西。 “误会也是缘分,你就收着吧。还没吃呢吧,正好晌午了,一起用餐。” 刘婉婷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六王妃拉坐上了饭桌。 六王妃一早担忧的坏心情,全没了,“姑娘是哪里人士,姓甚名谁,家中还有什么人?” 像是调查户口,沈砺川听不下去了,打断她,“阿姐。” “我就是问问。”六王妃给沈砺川使了个凌厉的眼神,长姐如母,沈砺川向来都听阿姐的话。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越发的凉快起来。 刘婉婷尴尬地坐在那,回道:“我叫刘婉婷,老家云州人,父亲曾经是云州巡抚,后来因犯了些事,被贬到了南海,前两年,因公……去世。” “你父亲是刘,刘全安?” 沈砺川也诧异的看过来,她父亲当年因为征粮之事,被牵连,她算是被太子害的。 “那你怎么来京城了?”六王妃关心的是,她怎么和小川认识的。 ”我父母日后,我的家便也没了。我本来是投奔远房亲戚的,没想到他们早就搬走了。” “既然走了,那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来。”六王妃努力撮合这人。 第211章 怎么办小妖精又在勾引人 “我父亲尚在时,和你父亲也算是旧交,既然都是旧交之后,我们不能眼看着刘小姐一个人漂泊在外。”六王妃桌子下的脚踢了下,一直低头吃饭的沈砺川。 沈砺川嘴里塞着米饭,闻言抬头,“我过段时间,还会回北疆,这里平时就管家和一些佣人,刘小姐你就安心住着就行。” 刘婉婷犹豫,她的盘缠已经用得差不多,确实没地方去,“那我不白住,我帮忙干些活。” “这里这么多人,用不到你干活。”六王妃打量着她,“这样,你会刺绣么?” 外面还下着雨,她确实没地方可去,刘婉婷点了点头,“女红还可以。” “我家是武将出身,我从小绣工就不行,你若是有空,就帮我绣点手帕,荷包,香囊之类的小物件。”六王妃道。 刘婉婷的绣活还不错,日子难过的时候,她还做过一段时间的绣品,拿到街上卖。 只要不是白住,刘婉婷心里的负担便轻了一些,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六王妃放下筷子,帕子擦了擦嘴上油渍,又对沈砺川道:“对了,今日一早,有人禀报说茶棚街的房屋坍塌了不少,小川,你一会儿吃完饭,给你姐夫送过去一点,我怕他一忙,又没时间吃饭了。” “嗯。”沈砺川有些心不在焉。 昨夜里的一场风雨太猛,时不时的雷电落下,映在窗户上树枝摇曳出狰狞的影子。 楚煜搂着阮凝香一宿,天未亮,他便又起了床,阮凝香睡得并不沉,楚煜一动,她便也醒了过来。 “子瑜。”阮凝香揉了揉惺忪的睡眸。 “把你吵醒了?”楚煜穿着衣服。 阮凝香坐了起来,“在南海城的时候,是我往你那里跑,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成了你每日往我这里钻。” 阮凝香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颇有些小小的得意。 楚煜俯过身,凑在她面前,一双如墨般的眸子荡着几分靡靡的艳色,“软玉在怀,温香盈齿,还不是家里有个会勾人的小妖精,夜夜缠着人不放。” “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阮凝香嗔怪地眯了他一眼,蹬着鞋下地,推开窗户,雨还没停,只是小了很多,窗前有一棵梅花树,树枝被风吹断了好几枝。 楚煜挂着玉佩,走过来,“还在下雨,今日就别去军营了。” 阮凝香回过头,帮他把腰带顺得平整,“刚上任就玩忽职守啊?” 嗞…… “我怎么感觉我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呢。”楚煜将人搂进怀里,亲了下额头,不烫,“那就坐马车去。” “嗯。”阮凝香翘着点脚尖,才能搂着他的脖子,“有福堪享我会享,放心吧,我不会委屈我自己的。” “怎么办小妖精又在勾引人,唉,又不想走了。” “子瑜,你现在好油腻啊。”阮凝香松开手,哈哈笑道。 楚煜不明白她口中的油腻又是什么意思,反正按照自己的理解大概就是腻歪。 两口子腻歪点怎么了。 比起之前的相隔几千里,他恨不得天天都跟她油腻呢。 不过,这会儿,真的离开了。 楚煜顺了顺衣摆,“我叫厨房熬了药膳粥,一会儿你记得喝了。” “知道了。”阮凝香享受着他的关心。 吃过早饭,艾草架了马车,阮凝香又去了军营,结果还没出城门,又被城门的一位门千总给拦了下来。 阮凝香掀开车帘,“怎么了?” 那名门千总二十出头,腰挎轻刀,“昨夜下雨,茶棚街发生了房屋坍塌,六王爷叫阮将军带着一队人马过去支援。” 坍塌? 阮凝香立马命令道:“你去派人通知玥将军,带一队人马赶过去,艾草,掉头去茶棚街。” 茶棚街一带位于城门西北角,位临出风口,又是平民窟,地形洼,下点雨就会往这边聚。 房子下面的根基被雨水泡烂,昨夜风大刮断了不少的树枝。 树枝又压倒了一片房屋。 有不少的人,被压在了下面。 雨一直在下,阮凝香询问着救援的禁军,找到了六皇子。 六皇子带着斗笠,穿着蓑衣,挽着衣袖,露出的靛蓝色的长裤扎在油靴中,正在指挥着救援工作。 阮凝香撑着伞,喊了一嗓子。 楚煜从废墟里抽身,淌着没过脚踝的污水走过来,“你的皇卫军呢?” “马上就到了。” 阮凝香望着眼前坍塌一片的房屋,没想到一场雨,房屋坍塌得这般严重。 还有一些没有坍塌的危房,坐立在废墟中,有人搬着东西进出。 “怎么还有居民没撤离?”阮凝香跟在他身后,“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就怕晚上的时候又下大了,这些人得先撤离才是。” 十一皇子脸上淌着的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他抹了一把脸,“我已经安排人叫他们撤离了,他们非要把粮食,细软之类的都收拾好了带着,所以我才叫你们的人也赶过来,帮忙做撤离工作。” 街道上临时支起了帐篷,望着一群不断往帐篷里搬东西的农户们,阮凝香一脸凝重,“我对这边情况不熟,要怎么做六王爷尽管吩咐。” 阿玥带队的皇卫军来得很快,六皇子楚辞便不客气地指挥起来。 他叫他们将这些没受伤的人,先撤离到京郊的军营。 十一皇子楚岚不知在哪里冒了出来,站在了阮凝香身后说话,“皇卫军是你的兵,你怎么交给他了?” 阮凝香被他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 “皇卫军是皇帝的兵,大楚的兵。”阮凝香没好气道,“还有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不提还好,一提楚岚便有些生气,“你还敢说,你昨日见天色不好,自己先回府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郊外军营!” 害得他睡过头,半夜被雷声惊醒,才发现下起了大雨,就在这军营里过了一夜。 “是你自己酒量不好,还怪我不叫你?” 阮凝香怼了他一句,就见十一皇子脸上的血色瞬间变得煞白,整个人直愣愣往一旁栽倒过去。 阮凝香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架住人。 十一皇子个头大,阮凝香差点被他给带摔了,却也被带着,拐了一下,跪在了污水中,才勉强撑住人。 不过是说了他一句,好端端的,人咋还晕倒了。 第212章 哪来的孩子? 直到阮凝香看到从她身后,被抬出来一位满脸血污的人时,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每日里,趾高气扬的皇子,居然晕血。 一个大男人不仅怕小虫,还晕血,晕血还来这种地方。 阮凝香叫来了两个皇卫兵,将没事竟瞎添乱的十一皇子也抬了下去。 阮凝香拧了拧湿了的衣服,有伤患陆续被救了出来,一个个瘫在帐篷里。 “军医呢?”阮凝香没看到几个救治的军医。 “受伤的人员太多,我们这边的军队,没有配备太多的军医。”小兵回道。 “那就去城里,把药铺的大夫都找过来。”阮凝香吩咐。 “六王爷已经派人去找了。”小兵道,“只是,这么早,又下着雨,很多药铺都没开门。” 阮凝香又望了一眼受伤的居民,帐篷外还有十几具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尸体,“艾草你去一趟济善堂,先叫福伯派些人过来。” 艾草走后,阮凝香撑着伞,帮忙做撤离工作。 路过的一处塌方下,隐约听到了孩子的哭喊声,阮凝香寻着声音,淌着污臭的水,找过来。 声音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就在这片废墟下面。 阮凝香赶紧叫人,很快来了一只皇卫小分队,清树枝,搬石头。 被压在下面的是孩子,孩子太小,只知道哭,阮凝香问不出他的具体情况,只能叮嘱大家小心,别造成二次塌方。 突然阮凝香被人拉了一把,阮凝香猛地回头,“子……”阮凝香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是楚煜,他撑着的伞压得极低,一股凝重的低气压嬴荡在二人周边。 楚煜眉宇间隐着怒气,“总是那么逞能干嘛?有六皇子的禁军和太子的锦衣卫在,何必非得你自己亲自上。” 阮凝香这才注意到太子的锦衣卫也到了,此刻正忙着将那些尸体抬到一起,盖上了白布。 “这下面有个孩子,我总不能置之不理吧。” 说完,阮凝香又转过身,孩子的哭声好像断了,她心里又被猛地吊起一口气,再次叮嘱大家快点,再小心点。 周边的废墟一点点地被清理,露出压在废墟下面人影。 是个女人。 梁木砸中了头,后脑勺上的血裹着雨水,一缕一缕的,顺着禁闭着的双眼、沾满泥污的面颊,蜿蜒滑落到她身下护着的孩子。 孩子脸上身上都是血,此刻窝在母亲的怀里,哭得直抽抽,只是没再发出什么哭声。 那女人早就已经没了气息。 阮凝香心头像是堵着什么,楚煜并没走,阮凝香将手里的伞直接递给了他,接过那个孩子。 孩子也就两岁左右,从母亲怀里一离开,又像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哇的一声又急促地哭了起来。 阮凝香一边哄着,一边用袖子帮忙擦着脸上的血,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伤。 楚煜脸色很沉,“把孩子给我,我检查一下。” 阮凝香差点忘了楚煜会医啊。 她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楚煜的怀里,她接过楚煜手里的伞。 楚煜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没有外伤,也没有骨折,应该只是受了惊吓。” 听到楚煜这么说,阮凝香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很快又意识到两人不该走得太近。 阮凝香想离楚煜远一点。 她手里还帮忙打着伞,刚挪一步,楚煜和孩子便被淋到了一些,她又只好靠过来,“你怎么来也这里了?你不怕被人看到说闲话么?” 楚煜依旧一脸阴云,“担心都来不及,哪里还会在乎其他。” “又不是上战场,有什么好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楚煜盯着阮凝香泡在污水里的下半身。 担心什么,担心的东西可多了。 他担心她会淋雨…… 担心她会冲进危房里救人…… 担心起风树枝断了会砸到她…… 担心…… 楚煜没回答,一切的答案与担忧都写在脸上。 阮凝香别开他沉重的目光,望着风雨下,颤巍巍地屹立在废墟中的破房子,“这边的房屋太旧了,和我之前看到的京城景象完全不一样。” 楚煜怀里的孩子,已经趴在他肩头睡着了,他回过头,“这边是贫民窟,住的都是下等民和流浪的乞丐,他们能有地方住就已经不错了。” “为什么一个国家的公民,还要分三六九等?分主仆奴役?分高低贵贱!”阮凝香不懂,也不公道。 “怎么诏安县主当上了将军,如今连几千年流传下来的风俗,也要议论一二了?” 远远瞧着二人的太子,走过来,又用异样的眼神审视着二人。 阮凝香行了个礼,“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太子不要以己度人的好。” 阮凝香从楚煜怀里接过孩子,“多谢煜王帮忙救治孩子。” 说完,阮凝香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孩子,回到了支着的篷布里。 太子望着阮凝香,却对着楚煜道:“你不在兵部,怎么也来这里了?” 话里之意,你怎么和她在一起呢? 楚煜不动声色地回道:“六皇子的三万禁军目前还在,却还要将皇卫军叫过来帮忙,太子觉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楚煜。 楚煜又道:“今日是阮将军将皇卫军全权交给六皇子使用,那日后再有事呢,时间久了,恐怕禁军、皇卫军就是一家了。” 太子脸色瞬间沉了,他让小十一看着点人,小十一不仅不及时向他禀报,如今人呢? 太子口中的小十一着实有点惨,他晕了一瞬,没多久便醒了过来,谁知他的周围都是断胳膊,折腿,满脸血的难民。 刚醒来,便又晕了过来。 直到阮凝香出现,才吩咐人,将他送回宫,人才渐渐缓过劲来。 现场救助之事,有六皇子和太子在,阮凝香并没有怎么插手。 晌午的时候,沈砺川撑着伞,带着食盒,依着大姐的嘱托找过来。 没看到六皇子,先在支着的一大块篷布里,看到了阮凝香。 自从知道两人不能在一起后,沈砺川便觉得自己辜负了这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本想装作没看见,阮凝香却叫住他。 沈砺川只好走过来,将食盒背在了身后,又用尽量平静的口气道:“哪来的孩子?” 第213章 你怎么又出现在这了? “废墟里救出来的,母亲死了,父亲还没找到呢。” 外面闷雷不止,阮凝香抱着的孩子,一直在闹腾,阮凝香哄了半天了,也不见好,瞧见了沈砺川拎着的食盒,阮凝香厚脸皮了一次,指着食盒道:“是给我的么?” “你还没吃午饭呢吧。”沈砺川将身后送给他姐夫的饭菜,拿了出来。 “没呢。”阮凝香摇了摇头,又问,“你吃了么?” “吃过了。”沈砺川心头一暖,道。 吃过了,阮凝香便不客气了,她随手撕了个鸡腿,塞给了怀里的孩子。 孩子确实饿极了,拿着鸡腿就啃着。 阮凝香眼微红,“自古天灾最无情,可怜他这么小就没了娘。” 沈砺川站在一旁,静静地盯着她低垂的眉眼,流露出来的伤感。 他的心里变得涩涩的,想安慰,可又记得六皇子的话。 两人是没有结果的。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着衣料,心里不甘与纠结,扭成乱团,找不到出口。 最后留下一句话,“你慢慢吃着,我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沈砺川在这窘迫压抑的空间里落荒而逃。 沈砺川刚走,苏禾又撑着伞来了,“县主,主子说了,不让你吃别人带来的饭菜。” 阮凝香筷子一顿,嘀咕了句,“这人是长了千里眼么?怎么什么都知道。” “对了,主子还让我给县主带了一套衣服过来,”苏禾抱过阮凝香腿上坐着的小男孩,“就在马车里,主子叫县主先换身衣服,别病了。” “苏禾……”阮凝香盯着苏禾,略略叹口气,“你转告他,说我会照顾我自己的,不用他担心。” 苏禾却神秘一笑,“县主还是赶紧上马车吧。” 阮凝香回到了马车,她以为就是换一套干爽的衣服,却不想,马车里还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人。 “你怎么又出现在这了?”阮凝香盯着他。 楚煜将人拉到身边,阮凝香的唇色泛白,楚煜伸手贴了贴她额头。 阮凝香拍掉他的手,“我没那么矫情。” “可是,我会心疼的。”楚煜拉她在身旁坐下。 苏禾也抱着孩子也上了马车,阮凝香避开楚煜的视线,接过孩子,拿孩子当挡箭牌,掩饰自己的脸红耳热。 马车突然动了起来,阮凝香身体晃了一下,楚煜伸手拦住了她的腰身。 阮凝香知道自己被他套路了,“不是,我就这么离开不好吧?” “帮你想好了措辞,不会叫你玩忽职守的。”楚煜又将阮凝香怀里的孩子,交给了苏禾,他又伸手过来。 “干嘛啊?”阮凝香微躲。 楚煜没给她躲闪的机会,直接拉过她的一双脚,将鞋子,袜子都脱了。 把一双冰凉的脚搭在自己的腿上,用衣襟包裹住,双手捂着,帮她暖着脚。 苏禾还在呢,阮凝香一张脸迅速地爬满绯红。 刚刚还有些闹腾的孩子,随着马车晃晃悠悠地行走,趴在苏禾的怀里睡着了。 一时间,马车里鸦雀无声。 阮凝香用说话来缓解局促的气氛,“你公然旷工,不怕太子再发现什么猫腻?” “他?”楚煜沉声一笑,“现在恐怕没时间关注我。” “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阮凝香面对着他。 “我就当做你在夸我呢。”楚煜眼里透着的狡黠中一抹幽暗闪动着,“六皇子为什么会把你叫过去,你有没有想过?” 阮凝香道:“不是为了救援么?” “为了你手里的兵权。”楚煜垂下眼眸,盯着他怀里的小脚,“为了让你依赖他。” 阮凝香顺着他的话头一捋。 昨日六皇子借着交接,热情地带着她熟悉工作。 今日,明明现场救援的禁军人不少,九皇子还让她驻扎在京郊的兵,过来帮忙,甚至还将难民安排到了她京郊的军营里。 确实是有刻意接近她的嫌疑。 “六皇子成府深,今日之举,落在太子眼里,就是你俩处在同一阵营,不然你以为太子,今日为什么会带着锦衣卫到场?”楚煜道,“太子来这里,面子上的工作是其一,第二便是监视你来了。所以这会你离开,就是最好的选择。” 什么啊,不是你担心我么,怎么这会突然变成了算计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计谋,而自己就像是计谋里的一枚棋子。 感动瞬间消失,阮凝香抽回脚,一下没抽动,裹在他衣襟里的脚尖又朝着他小腹上踢了一下,“到地方了。” 落在楚煜眼里,那轻轻的一下,像是隔靴搔痒的调情,嘴角不由得扬起愉悦,“外面还下着雨。” “下雨怎么了?”阮凝香却摆着的是一副冷脸,“难道在车里待到雨停?” 楚煜不知道她所想,突然笑道:“地上有水啊。”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阮凝香强行地抽回自己的脚,“下雨,当然有水。” 野丫头这是生气了,他说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楚煜一头雾水。 艾草撑着伞,当了一路又聋又瞎的苏禾,立马抱着孩子先下了车。 阮凝香趿拉着鞋子,谁知身体一轻,楚煜将她抱了起来,“我好不容易才给捂暖和的脚,再冻到了怎么办?” 阮凝香刚想说话,楚煜低头朝着唇上亲了一下,“我只是顺势稍微挑拨了一下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不过,我放下一切,过来接你才是主要的。” 楚煜哄着人,又亲了一下,“别闹了。” 一种闹小情绪还被拆穿的感觉,又尬又囧,心头又暖暖的。 阮凝香压着上翘的嘴角,“这个样子,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那就麻烦夫人把伞打好了。” 楚煜递过脚下的伞,直接抱着阮凝香跳下了马车,阮凝香把伞撑得极低,她整个人埋在了楚煜温热的怀里,就这样,阮凝香被楚煜拐带了回来。 楚煜将人放在床上,又命人熬了药膳。 阮凝香糊里糊涂地又喝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汤的汤。 其实,这几年来,她已经不知道变相地喝过了多少药膳。 药膳粥,药膳汤,不管怎么做,都是有一股熟悉的药味在的。 阮凝香只是装作糊涂,心里清楚这是楚煜在愧疚,在弥补,也在期待他们之间能有个结晶吧。 楚煜接过空碗,塞到她嘴里一个蜜饯,“又想什么呢?” 阮凝香往身后的床上一躺,又转了个身,裹着被子道:“这种公然翘班的感觉真好。” “那明日我们也不去了。”楚煜扑过来。 第214章 恐怕,这京城要不太平了 屋檐下坠落的雨点,细细密密地砸在路上,溅起一层水花。 茶棚街的救援工作被忽又转大的雨,影响了进度。 太子站在临时搭建的茶棚里,锐利的鹰眸闪动着危险,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帘,盯着六皇子。 六皇子站在一处搜寻过的废墟上,安排着最后的撤离工作。 一个皇卫兵跑过来,递过一个令牌,“阮将军刚刚救了一个孩子的时候,脚受了伤,叫我把她的令牌先交给你,将这里的皇卫军先交给了六王爷代管,她带着孩子先回府了。” “刚刚不是还没事呢?” 一旁的沈砺川跟着担忧起来,刚才阮凝香是一直坐着的,脸色好像是不太好。 回禀的小兵道:“好像是一开始光顾着救援没注意,后来发现走路脚疼,一直没说,刚才被玥将军瞧见,才强行把人送回府的。” “这人永远都是这么拼,回来了,也一点都没变。”沈砺川沉声道。 六皇子收起了令牌,温声训斥,“小川,有些事,我不想再说一遍。” “我明白。” 沈砺川沉沉低哑的声音透着不甘的屈服,从废墟上下来,转身迈着大步就走。 刚走没多远,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沈砺川猛地回头,就见六皇子瘫坐在了废墟下的水坑里,双手捂着腿,腿上有血顺着湿漉漉的裤腿淌了出来,又快速地被雨水冲淡。 “姐夫。” 沈砺川跑过来,蹲下来检查,右腿小腿肚上扎着一枝树枝,沈砺川将树枝拔了下来,树枝扎得很深,瞬间血涌了出来,沈砺川在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动作熟练地包扎着。 沈砺川望了一眼废墟,“怎么好好的会从上面摔下来?” 六皇子忍着痛,回过头,“刚刚那边有一个锦衣卫跟着,你有注意没?” 沈砺川顺着他看的视线望了过去,没有看到什么穿着锦衣卫的人。 他摇了摇头,“怎么了?” “没什么。”六皇子疼得脸色发白,视线巡视一圈后,收回目光,“先扶我起来。” 沈砺川扶着六皇子回到了茶棚下面,有小兵喊来了军医。 太子也好心地赶了过来,只是话里没有关心,只有揶揄,“六弟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六皇子虽样子有些狼狈,却不输气势,他言语同样犀利:“太子哥哥小心点就行,别学我也脚滑摔一跤。” 有军医过来,检查一番,又上了药,重新包扎了伤口。 “六弟受伤了这里交给我就是。”太子如狼一般盯着那个皇卫司的令牌,“小沈将军还不把六王爷送回府上养着去?” 六皇子气得咬牙,刚刚那一下,他敢断,定不是他脚滑,而是一种外力,扫在了他的小腿上,他腿一痛,才从上面滑了下来。 这股外力,就是他手中攥着的那截小树枝,树枝的断口异常的锋利,像是刻意折出来的。 而刚才他身后不远处就站着一个太子的锦衣卫,等他再找时,那人不见了踪影。 他猜测是眼前这个无事献殷勤的太子殿下,他的好哥哥! 楚辞咬了咬牙,“那就麻烦太子费心了。” “都是我大楚的子民,我作为太子,为自己的子民操心应当的。”太子伸手,“还麻烦六弟把阮将军的令牌还回来。” 沈砺川自然也看出什么来,坐着马车回去的路上,沈砺川忍不住,道:“这太子心思歹毒,姐夫,你何不直接……” 沈砺川没明说,话里意思已经明了。 六皇子只是闭眼沉默着。 这边救援的事,被太子强行接管了过去。 该救出来的已经救出来了,没救出来的估计也都没气了,太子叫人匆匆收了场。 京郊的军营,临时腾出来了一处住处。 受伤的,没受伤的,几百号人,都暂时被安排住了进去。 又派莫如初带着一队人马,明面帮忙照看,暗地里还是不放心 夜里,莫如初又偷偷来到了煜王府。 屋里亮着灯,莫如初一如既往地翻着窗子进来,他抖了抖雨伞上的水,“我还以为,我今晚又要摸个空呢,看来煜王这是刻意在等着我了?” 楚煜倒了一杯热茶推过来,“发生这么大的事,想着你肯定会来。” 莫如初坐过来,“喂。你是不是在外面包养了什么女人,天天夜不归宿?” 楚煜捻动着茶杯,挑着眉梢看过来,“哦?你怎知我夜夜不归宿?难不成,你天天夜里都来找我?” “我找过你两次,一次你不在,我以为你在外忙,昨夜你又不在,我便以为你住进了侧妃的院子,本来想去那里碰碰运气。 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你的侧妃正在抱怨你在外面包养女人的事。” 楚煜缓缓皱了下眉。 莫如初瞧着他的小表情,仿佛看出什么端倪,又打趣道:“我还以为九皇子,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呢。 没想到,也会做出偷偷在外包养之事,只是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能让我们禁欲的九皇子动了春心,开了情窍。”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能说,喝茶都堵不住你的嘴。”楚煜又倒了杯茶过来,“说吧,太子和六皇子之间怎么回事?” 莫如初收起玩笑,“大家都在说是太子善妒,暗中算计了六皇子。不过这事不是我们锦衣卫做的,不知是太子暗中派他的,还是六皇子意外受伤,故意把罪名栽赃给太子。总之,现在外面传言很多。” “你觉得呢?” 烛火幽幽,屋内晦暗,衬得楚煜那双黑眸越发的深不可测。 莫如初一口闷了茶,“下次招待我能不能换成酒?这茶虽好喝,夜里喝多了会失眠的。” “想喝酒,留在日后光明正大的时候,再与你不醉不休。”楚煜又倒了一杯过来,“现在只有茶。” 莫如初挑了下眉,正色道:“我觉得还是太子暗中动了手脚。毕竟太子连边疆安危都可以不顾,去勾结天域人,陷害沈老将军。” “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怨仇又深了。”楚煜低头,抿着茶的嘴角,扯着一抹危险的弧度,“恐怕,这京城要不太平了。” 第215章 我只是第一次,有些紧张而已 楚煜站在窗前,听着下面噼里啪啦坠落的雨声,转身去了一趟侧院。 这么晚,魏佳怡房里的灯还亮着。 楚煜敲了敲门,魏佳怡刚泡了药浴,身上依旧痒得睡不着。 她没好气地吼道:“谁啊?” “我!”楚煜清冷的声音带着些不耐烦。 “王爷?” 魏佳怡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王爷已经好久没登过她的院门。 刚刚激动一瞬的心情,看到自己身上被抓破的斑斑点点,顿时又烟消云散。 她忙穿上衣服,将不能见人的红疹遮住,又将架子上燃着的几只油灯全部熄灭,只留了桌案上的一盏晦暗的烛台。 这才走过来,打开门,“王爷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楚煜用手堵着鼻子,“什么味道?” 魏佳怡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像是给楚煜侧身让开了进屋的位置,“……我最近得了一种新的熏香,应该是熏香的味道。” 楚煜直接迈进屋,“不好闻,别用了。” 魏佳怡抬着胳膊,闻了闻自己身上沐浴后残留的药味,“这不是普通的熏香,是防潮用的熏香,最近不是一直在下雨么,屋里有些发霉,味道虽有些怪,却可以去霉气。” 楚煜宽大的衣袖一拂,一抹粉末散落在了床铺上,他顺势坐在了床榻边,勾了勾手,“过来。” “王爷。” 眼前这人气质矜冷,容貌隽美,清冷的声音让人蠢蠢欲动。 魏佳怡盈盈一笑,声音软软的,含着点娇滴滴的做作。 心里却想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再将人推开。 之前称来了月事,推开了一次。 后来又称身体不适,又推开了一次,那次煜王明显生气了。 这一次,她再推开他,恐怕这辈子自己都没了翻身的机会。 可身上的味,身上的疹子,恐怕会让王爷更加厌弃他。 “我先伺候王爷沐浴。”魏佳怡想办法拖延着时间。 “不用了。” 楚煜伸手揉了揉额角,打量她的目光,却透着一股等着看她演戏的鄙夷神色。 “王爷要不要喝点酒,我这里有壶珍藏的九酝春。”魏佳怡还没靠近,又想去拿酒,想用浓烈的酒味,掩盖她身上的怪味。 “侧妃不会是想学上次之事,迷情香加酒来助兴吧。”楚煜揶揄的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起身就走。 魏佳怡忙拉住他,“王爷误会了,我,我只是第一次,有些紧张而已。” “紧张就算了,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楚煜轻蔑地睨了一眼她的手,魏佳怡怕被他发现什么端倪,忙将手缩进袖子里。 楚煜略显厌弃似的抚了抚被她碰过的袖子,“别再用这香了,难闻死了。” 望着又一次离开的人,魏佳怡气得咬牙切齿地抓了抓身上的红疹,恨不得扒掉这层皮囊才好。 楚煜又回到了诏安县主府。 他离开前,在燃着的蜡烛里下了些迷药,回来时,阮凝香睡得正香。 他将换下来的衣服,扔给了下人,叫他们直接烧了,又沐了浴,熏了香,才熄了灯,上了床,从背后搂着阮凝香。 阮凝香闭着眼睛,她知道蜡烛有问题,便用被子过滤了那股不易察觉的暗香。 她知道楚煜离开,也知道他回来。 只是,她不知道楚煜在瞒着她,不惜冒着雨出去,又是去做了什么事? 这两年多楚煜都在暗地里做过什么事,她也不知。 总之隐约觉得他在计划着一件大事,这件大事让她非常不安。 晨曦初起,露出久违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出柔柔的光线。 楚煜今日没急着离开,而是坐下来陪着阮凝香一起吃了早饭。 阮凝香低头搅着碗里的八宝粥,“你今日也不去兵部么?” “昨日的坍塌事件影响不小,再过几日便是朝贺,一会儿我得进趟宫。”楚瑜给她夹了一个包子过来,温声提点,“粥已经不烫了,再搅就凉了。” 阮凝香喝了口粥。 楚煜见她一副困倦的模样,又道:“给你请了病假,今日也在家里好好休息一日。” “不过是扭伤了脚,在家里也没事可做,我还是坐马车去军营里待着吧。”阮凝香咬着一口汁浓味香的包子,“放心,我会伪装得很像,绝不像你刚上山时那样露出破绽。” 刚上山? 楚煜想起了当年事,“一晃已经四年多了。” 阮凝香弯着杏眸,摸了摸楚煜的下巴,楚煜的下巴被打理得光洁,只是摸上去,还有细微粗粝的触感,“是啊,我当初掠上山的冰冷美少年,如今都长成了会疼媳妇的绝品好男人了呢。” 楚煜眼睫轻轻颤了下,眼波潋滟,“夫人这是在夸我,还是在嫌我以前不知情趣。” 阮凝香抿了下唇,收回手,别开话题,“那个被救出来的孩子一直哭着要找阿娘,昨日乱哄哄的,我也没顾得上,一会儿,我打算带着孩子去难民里问一问,说不定他父亲还尚在呢。” 说话间,阮凝香起身穿了一套干练戎装,腰间的红色腰带,勾勒出特秀风姿,只是想要挂起令牌时,令牌不见了。 “子瑜,你看到我的腰牌了么?” 楚煜有些心虚,“昨日我叫阿玥给你报病假的时候连着你的腰牌一起,先交给了六皇子。” 阮凝香转身,这人什么时候拿过去的,她的腰牌不见了,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楚煜拿过架子上放置的春雪刀,顺势避开了她审视的目光,“本来打算你给请几天假,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的,你若是想去,我这就让艾草去备马车。” 阮凝香指了指自己的腿,“腿都瘸了,还背个刀啊?” “那我给你换个拐。” 片刻后,艾草架着马车,苏禾抱着孩子一起坐了马车,去了京郊的军营。 军营里多了很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怎么太子这么早就出宫了么?”阮凝香装模作样地杵着拐杖。 阿玥摸了摸鼻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艾草,阮凝香敲了敲拐杖,“问你呢,你看他干嘛?” 阿玥立马回道:“太子不在。” “不在,锦衣卫在这干嘛?” “是这样,昨日救援的时候,现场又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二次坍塌了?”阮凝香猛提了一口气。 “不是。”阿玥忙道,“是六皇子在废墟上滑了一跤,不小心,树枝扎了腿,所以这里暂时由太子掌管,昨日小姐交给六王爷的令牌目前也在太子手中。” “怎么会这样?” 阮凝香不觉得这是巧合。 第216章 孩子的父亲是谁 说话间,走过来一个锦衣卫,阮凝香不认识他,但一眼就看到他腰间挂着的金色腰牌,三品,和她同级别。 “在下锦衣卫统领莫如初。”莫如初手抚着腰间的挎刀,身姿挺拔,气度不凡。 莫如初打量着杵着拐杖,一身戎装的阮凝香,他见过这人几次,不过都是跟在太子身边,远远地瞧见过,两人还是第一次正面打交道。 “原来是莫统领。”是太子的人,阮凝香冷淡的神情中带着可见的疏离,“不知太子何时才来?” “太子应该不会太早过来。”莫如初掏出一块金色令牌,“不过太子说了,如果看到阮将军,叫我把将军的令牌还给您,太子还说,令牌代表的是身份和权利,望阮将军不要轻易地交给别人。” 阮凝香拿过自己的令牌,挂在了腰间,令牌不是她送出去的,是楚煜。 她猜想,昨日楚煜定然在背后挑拨了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 六皇子摔伤,里面的内幕,可能和楚煜也有什么关系。 只是,她没想到太子居然没找她麻烦,就这么轻易地把令牌还给她了。 相比阮凝香刻意保持的疏离,莫如初到是坦然得多,他主动将这里的情况交代了一番。 这里受伤的,没受伤的难民有四百多人,其中严重的就有七八十之多。 阮凝香直接去了难民营,苏禾抱着孩子跟在身后。 阮凝香关心之余,朝着这些人询问有没有人认识这个孩子,知不知道孩子的父母是谁。 问了几十个都摇了摇头。 直到另一间营房里,炕上瘫着一位头上缠着包布的老太太,老太太见到小孩子激动地想爬起来。 阮凝香扶了她一把。 老太太浑身没有多少肉,那伸出的那双手枯瘦如柴,布着深深的褶皱,“豆豆,我是婆婆。” 苏禾怀里抱着的孩子,手里拿着个拨浪鼓在玩,听到有人叫他,黑亮的眸子看过来,忽然,挣扎着想从苏禾怀里下来,嘴里还喊着,“婆婆。” 果然认识。 炕上还瘫着不少伤重的女人,苏禾将小孩放在了地上,小孩跑过来,他白净的小肉手拉着婆婆的手,奶声奶气地说:“找阿娘。” 阮凝香低声解释,“找到他的时候,他娘将他好好地护在了怀里,孩子没事,不过他娘没能逃过一劫。” 老太太松弛的眼皮,耷拉下来,盖住了后半截的眼睛,浑浊的眼里,瞬间滚下两行泪来。 她抚摸着孩子的手,“唉,老天要收人,收我老婆子的命去,年纪轻轻的咋就没了,日后豆豆该怎么办啊?” “您放心,我既然救了他,自然会照顾他。”阮凝香还是问道,“只是,我们没在废墟里发现别的人,他爹呢,是不在家里么?” “我是住在街头的刘阿婆,豆豆娘是前两年挺着大肚子来到这里的,他爹是谁,我们也不知道。” “他们母子在那里住了两年多了,为什么这么多人不认识他们?”阮凝香不解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要知道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多不容易,何况还是在这茶棚街,这种人杂混乱的地方,他阿嫂年轻漂亮,怕被人欺负,却只能扮丑,也不大抛头露面,当年豆豆出生是我接生的,后来一来二去,和我便也熟了。” “不抛头,那他们靠什么生活?” “他阿嫂手巧,绣工一绝,常常会接一些私活,做些绣品之类的,日子倒也过得不错,这不还经常救济我一二,要是忙了,我还会帮忙看着点豆子。” “那她就从来没跟你提过孩子的父亲是谁孩子的父亲是谁么?” “以前的时候,我也问过,好像说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当兵的,两人刚成婚不久,就被抓去充了军,后来就没了音讯。” “没了音讯?”阮凝香不懂,“他在哪只军队参军您知道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老太太摇了摇头,沧桑的声音透着虚弱,“听他阿嫂的语气,好像是说在京城当差。 他阿嫂是南方小镇上的人,人生得漂亮,家里男人被拉出当兵之后,就经常被镇上的恶霸欺负,家里公婆年纪大了,一气之下生了病,陆续去了。 她给京城去信,就一直没回信,他阿嫂陆续安葬好老人,又走投无路,就自己亲自来京城找人来了。 不过来了后,打听又说是没这个人,这几年,他阿嫂也不知道人在哪,是死是活。” 阮凝香能想象在这个世界,老人家的口中的阿嫂,过得有多艰难,到底是怨命,还是怨这个不太平的乱世。 阮凝香安慰老太太好好养伤,便从屋里出来。 莫如初环着胸,斜依着外面的墙壁,屋里的问话听得清楚,见到人出来,才站直身体,“太子去了茶棚街,阮将军要过去么?” 阮凝香杵着拐杖,用一种略带敌意的眼神,盯着偷听的人,“太子想让我过去么?” “太子没说。”莫如初右手虎口压着刀柄,“一切都随阮将军。” 阮凝香直觉这人圆滑。 禁军副统领林萧带着队伍,在茶棚街清理坍塌的废墟,清理中又发现了几具尸体。 天还尚有余热,尸体在雨水中浸泡了一天一宿多,散发着一股恶臭味。 阮凝香还没靠近,便恶心地吐了出来。 骑着马跟过来的莫如初,略微皱了下眉,传言不是说眼前这人,上战杀敌从不心慈手软么,他怎么瞧着这人有些娇弱。 莫如初有点怀疑传言的真伪。 “阮将军真敬业,受了伤,还不忘当值。” 太子远远地走过来,身后不仅跟着楚煜,还有一群她不认识的人。 楚煜脸色冷俊,沉声道:“还不将这些尸体处理掉,小心生了瘟疫。” “我不过是扭伤而已,不打紧,只是,我听说六王爷昨日也受了伤?”阮凝香说话时,余光瞟向着楚煜。 第217章 这样和囚禁有什么区别 “邀功心切,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怨得了谁?”太子阴狠的眸光中就差写着活该两字了。 阮凝香刚想开口,楚煜便截了她的话,上前一步,靠近太子耳边,“人多嘴杂,还是不要生事端的好。” 太子抚摸着手上带着的翡翠戒指,压了压猖狂外泄的气势,“过几日就是朝贺,正是彰显我大楚国风昌盛的时候,京城的景便是朝廷的脸面,京郊的军营代表的是朝廷的威严。 这里的难民被应急暂住军营,这两日便要重新找地方安置。 只是,现在离朝贺只剩半个多月的时间,不知几位大臣有什么高见?” “重新修建肯定来不及了。”户部尚书聂远盯着眼前废墟中还摇摇屹立着的房屋,“依我看,这边不是还有很大一部分房子没有塌么,修建修建,将屋里改成大通铺,叫这些人先搬过来,挤一挤,对付住,剩下的等过了朝贺再说。” “那难民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别说能不能住下,就算勉强住下,那万一入住期间,再发生坍塌怎么办?”山羊胡白了一半的工部尚书一脸愁容,“而且要想好好修缮,也是需要工期的。” 修缮了再发生事故,便是工部的责任,他作为工部尚书必须推脱。 “那不行就全都推了,搭帐篷,到时在这边修一堵墙,派兵把守,不让他们外出,只要能应付过了朝贺就行。” 太子背着手,点了点头,“也不为是一个办法。” 阮凝香跟着大家,杵着拐杖沿着茶棚街慢慢行着,闻言,忍不住看了一眼出骚主意的户部尚书,又看了一眼自私自利的太子。 两人简直是一个鼻孔出气,是太子的人没错了。 “这样和囚禁有什么区别?”阮凝香嘀咕道,“展示国风国貌,不只是做面子工程。” 太子突然转身问向她,“那阮将军觉得这事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大家都看向阮凝香。 阮凝香眸子转动间,望向了人群中的楚煜,盯着他如墨般深沉的眼睛,问道:“我想知道九王爷怎么看?” 楚煜低头一笑,小丫头强出头,如今回答不上来,居然抛球来为难他,他自然不能让自己的夫人失望。 楚煜上前一步,指着这一片被清理的废墟,“这里地势低洼,每年下雨都会积水,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居住的都是下等贫民的原因。 其实,积水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里的排水系统不行,如果日后,还想要在这里再修建房屋,就必须先改建排水管道。 我的建议是趁着这次塌方,将这里夷为平地,重新统建。” “夷为平地?”户部尚书聂远其实早就被楚煜收买了过去,他有些诧异道,“夷为平地简单,只是难民不是还没住处安排么?” 楚煜摸了摸手指,转过身,目光扫过阮凝香,又望向身后跟着的一众朝臣,除了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以外,还有两部的侍郎。 “四百多难民确实有些多,我的建议是不妨各位大臣们,每家先收留一些,也是能安置得下的。” “这不行,这些来自茶棚街的,什么人都有。”工部尚书第一个反对,“我府上有女眷,真要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他身边的一位侍郎也出声,“对啊,这些难民里面什么人都有,而且我听说,当初煜王府上的一个丫头,就是在这片区域被人玷污的。” 楚煜深看了一眼刚刚说这话的中年男人,他轻抬薄唇,平静的语气里暗藏着危险,“那刘侍郎可有什么高见?” 那人是工部侍郎刘杰,他一时被问得语结。 楚煜又捻动着扳指,“其实不想那些难民住进你们的府上,那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别卖关子。”太子道。 楚煜朝着太子耳边说了两个字,“私宅。” 私宅,每个大臣手里都会有私宅,只是,谁会傻到把这里的私业暴露在外? 那样岂不是光明正大地说自己贪污受贿么。 而且,只要他们一口咬定自己没有私宅,他们还能把他们都抄家,查封财产不成? 这个办法对那些难民来说,是不错,可太子并不想得罪满京城的官员。 “算了,不行还是按照聂大人的提议吧。”太子抬了下手。 若是真要是按照太子的意见,囚禁,里面的人恐怕就是凶多吉少,毕竟太子是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之人。 阮凝香突然又出声,说:“其实我还有一个办法。” 众人又朝她看过来。 阮凝香道:“一,我支持煜王的想法,将这里夷为平地,重新规建。不过,我的建议是,这里可以先不盖房子。” “不盖房子,那建什么?”楚煜的目光凝在了她身上。 “京城很大,沿街的商铺却很乱,我们不妨在这里修建成一条商业街。”阮凝香说出自己临时抱佛脚的想法,“不过,目前时间紧,建房子肯定是来不及了,就只能先搭建柜台,统一规划,只要整齐,便也是一景。” “就是改成集市呗。”刚刚那个刘侍郎听明白了,“可那群人,不是还没住处么?” “既然商铺用地,是来自那群人的手中,那么招商的话,自然要向这群人缴纳租金,而这租金便是以提供住宿为前提。”阮凝香脑子里的思路逐渐清晰,“不过,具体的细节,就得在商量了,我也只是提供了一个仅供参考的方案。” 还可以这样? 几位大臣互相看了眼,小声嘀咕商量了起来。 楚煜目光不由得定在了她这里,明灿灿的阳光铺在阮凝香的侧脸上,那双黑灿的杏眸藏着一片群星争辉的灼灼光芒,夺目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野丫头居然寥寥几句话,便一举双得,解决了所有人的难题。 楚煜走到太子身边,“我觉得此方法可行。” 户部尚书聂远是楚煜的人,自然配合说行。 工部尚书既不想揽修缮的破活,又不想让这群人住进家里,也点头同意。 两位大人都没意见,他们的下属们,自然也没意见。 太子便将这事推给了阮凝香,叫她配合工部和户部两位大人,把这事搞定。 然而还有一件让他不省心的事。 第218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朝贺期间,不仅要向外展示京城的景貌,京城的禁军和皇卫军便是代表大楚的军威。 而负责此事的是,掌管禁军的六皇子。 六皇子受了伤,太子本意是想顺势将这件事揽下来。 结果今日六皇子还是杵着拐杖进了宫,向皇帝请辞,却将军演一事交给了小沈将军。 沈将军有大楚第一将军之称,皇帝同意六皇子的建议,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太子可不放心,最后下朝后又找到了他父皇,称小沈将军虽带兵行军的经验丰富,但军演不是打仗,而且主要强调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阮凝香和沈砺川走得近,十一皇子又不争气,昨日晕倒,发生这么多事,还称自己身体不舒服,不露面。 这两个人,太子都不能用,就只能向他父皇又推荐九皇子楚煜暂时调去军营。 名义上是和小沈将军一起辅助军演,暗地却是监视与限制他们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 工部尚书朝着阮凝香问了很多问题,阮凝香将她的想法一一告知。 这时,锦衣卫统领莫如初走过来,趴在太子耳边嘀咕了句,太子便带着楚煜又去了京郊军营。 下了早朝,小沈将军便收到了圣旨。 此刻正穿着一身威风凛凛的银色盔甲,腰挎佩刀,手握刀柄,站在明晃晃的太阳底下,对着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万兵马,整齐有序地操练着。 沈砺川的身边站着禁军副统领林萧。 太子远远地走过,浑身上下都透着低气压,“小沈将军还真敬业,这边圣旨刚到,人就来了这军营。” 眼前这人,是害死他大哥,他父亲的凶手,如今又害了他姐夫六皇子。 沈砺川视他如敌,“皇帝对军演重视,我这个做将军的自然不敢怠慢。” “那就还望沈将军尽心尽职,莫要出什么差错,在外人面前丢了我大楚的颜面。”太子鹰眸冷厉。 “太子不是也派人过来了么,怎么就成了我一个人的责任。”沈砺川的视线看向太子身旁的楚煜。 太子突然哈哈笑得,话里不加掩饰:“那这里就交给九弟费心了。” 楚煜只是淡淡回道:“分内之事。” 太子没有在这里太过久留,留下了楚煜,便带走了这里的锦衣卫。 沈砺川和九皇子没打过什么交道,只觉得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曾经还一度挺同情他的。 自从知道他娶了相爷之女,投奔了太子一党后,对他的同情早就变成了助纣为虐的敌意。 而且他还听说,阮将军曾经还和这人有过一段时间的交集。 甚至他还暗中在六皇子口中探听过关于南境招安之事,六皇子对于招安之事,也知片面,就是两人借着假成婚,暗中收服了云渡山和南境的所有山匪。 他回来后,还听说了一些,南海之事。 皇帝明面派阮凝香去了南海禁除半梦,暗地里还派了这人也去了。 禁除半梦之事,井井有条。 具体的行动,细节是什么,沈砺川也不知道。 只是听说,一次行动中,失利,中了东岛人的圈套,九皇子受伤落了海,阮凝香不惜跳下海救人。 他当时听说的时候,还提醒自己阮将军就是个往前冲,不管不顾的性格。 如果换成自己,她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海去救他的。 可是,看着眼前这人,沈砺川只觉得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楚煜走上前,脸上挂着的是浅笑,只是笑不及眼底,“小沈将军果然威风堂堂,一表人才。” 这是两人第一次,正式会面说话。 不同于楚煜的白皙俊美的沉郁气质,沈砺川肤色成深麦色,脸如刀削,凛冽的眉眼透着威凛的英气。 沈砺川瞳孔微缩,“比不上煜王的风光霁月。” 话里暗藏着的鄙夷,楚煜听得明白,他不以为意地抿唇一笑,“我就当做是小沈将军在夸我了。” 眼里却同样藏着情敌般的锋芒。 直到一旁的林萧将军提醒,二人才彼此移开目光。 …… 废墟那边,时间紧,任务重,工部尚书拉着阮凝香当场在这片废墟的巡视。 阮凝香将自己的一些粗浅的想法,精致化。 她杵着拐杖,井井有条地将这个地段,像是商场一样划分为几个区域,又把摊位,设计成了别具特色的风格。 她的设计不需要什么太大的搭建,却需要大量的木材和工匠。 而且在别处制作就行,到时再搬过去就行,这样便不影响废墟这边修建排水系统。 工部按照她的要求出了设计图纸的时候,整个人是震惊的。 图纸并不复杂,却天马行空。 户部立马出预算拨款,备木料,工部叫木匠做柜台。 阮凝香在忙碌的时候,听到不少传言,传言说六皇子受伤,是太子在背后陷害,还听说,有御医说,六皇子那伤看似只伤了小腿,其中伤了腿筋的,日后即使恢复也可能会落下腿疾。 身有残疾之人,是不可能登上皇位,太子这是变相地敲碎了六皇子的野心。 而这一切,做得滴水不漏。 阮凝香整个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 回到府上,就被楚煜一把抱了起来,楚煜用力地朝着人亲了好几下。 激动与兴奋都化作了眼里的深情,“你知道么,今日在太子面前,你说那一番话的时候,我多么多么的希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人,是我楚煜的夫人,是我楚煜的骄傲。” 阮凝香却没有几分高兴,她一脸严肃地盯着满目笑容的楚煜。 楚煜见她闷闷不乐,将人放了下来,“是不是累了,我帮你按摩按摩?” 说着楚煜修长的手指便按在了阮凝香的额头,轻轻柔柔地打着圈。 阮凝香有心事,她拉过楚煜的手,“子瑜。” “怎么了?”楚煜道。 “六皇子摔倒的事是你做的么?”阮凝香抬头凝视着他的眼睛。 她想知道真相。 楚煜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眼里似有一瞬的躲闪,“为什么这么问?” “昨日,你故意把我支走,还顺走我的腰牌,就是为了挑拨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矛盾,不是么?”阮凝香尽量平静问。 第219章 夫人,我错了,还不行么 没错,他就是故意怂恿太子,导致太子在背后对着六皇子下的手。 他就是要挑起六皇子和太子间的矛盾,矛盾越大越好。 楚煜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对,却也心虚的没敢和阮凝香说。 “如果他们之间关系和睦,那也不是我几句话就能挑拨的。”楚煜坐下来,拿过盘子里的一颗葡萄,包了皮递到了阮凝香面前,“你放心,太子不会害六皇子的命,对于太子来说,六皇子是牵制沈家军的一颗棋子。” 阮凝香咬着葡萄,压下心里烦乱,“可是摔伤背后,又会引发什么,你比我清楚。” “不就是摔伤么,让他在朝贺那天出不了威风。” 楚煜装作不懂,又要去包葡萄。 阮凝香拉住他的手,“是么?” 楚煜正色看她,“你什么意思,在质疑我么?” 听他微冲的语气,阮凝香的语调也变得有些急躁,“几句话的一个挑拨,就可以让太子对六皇子出手,看似对外是六皇子的一个意外,可六皇子自己能不知道自己因何受伤么? 这个矛盾就是个引子,引起的蝴蝶效应,换来的是不可控的朝廷内乱。 子瑜,你敢说,你不是想混水摸鱼,引起内乱,将来自己想做皇帝么?” 阮凝香不想让他有事瞒着她,他挑拨这些为了什么?他昨夜偷偷出去,又是做了什么? 日后的日后,是不是还要瞒着她做很多事情? 所以,趁着今日,她必须正视这个问题。 楚煜感觉阮凝香审视他的眼神,就像是一把抽筋剔骨的刀,一点点地将他内心里最肮脏的想法,剥离出来,赤裸裸地摆在了他最不想让知道的人面前。 他极力地想要去扯一块遮羞布,来掩藏,“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多了,我为了我们日后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使点小手段怎么了?” 阮凝香瞧着他倔强的模样,仿佛透过那双幽深莫测的眼眸,看到了未来的乱世,谋反、兵刃相见、手足残杀、血流成河…… “六皇子和太子都是你的亲哥哥。”阮凝香拉过他的手,“子瑜,我不想我们在一起,是用你们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换来的,最少我不想你参与其中,我不想你做出将来会后悔的事。” “后悔?”楚煜眼里压制着的情绪起伏着,声音逼出些冷厉,“我最后悔的是让你在北疆受了两年多的苦,而我却无能为力,如今我们两人好不容易团聚,我不会再让你陷入水深火热中,阿香,你不用脏了手,一切有我。” “子瑜,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想做那红颜祸水的祸国妖姬。”阮凝香声音恹恹的,耷拉着脑袋,盯着手指头。 夜风卷进屋,吹动着幽幽晃动的烛火,映在楚煜眼里是狰狞的光,“那你想做谁的人,沈砺川?” “子瑜!”阮凝香猛地抬头,那双杏眸里,滚动着怒气。 “沈砺川张口闭口都是你,说你们在北疆是如何一起应对天域人的袭击,又是如何一起深夜探讨进攻策略,他如果不是喜欢你到了极致,他会冒着不惜被定谋反的罪,配合你攻打天域么?” 楚煜想起他错过的两年多,是另一个男人在照顾他的女人,惦记着他的女人,心头的忍辱和无力感,化作极端的偏激,充斥着大脑。 “攻不攻打他自有考量,喜不喜欢那也是他的事。”阮凝香狠狠地咬了下嘴唇,眼睛殷红一片,“我自认为问心无愧!” 说完,起身就走。 愤怒充斥着头脑,楚煜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他不过是说了两句事实,她还生气了? 阮凝香走出屋内,消失在视线内的那一瞬,楚煜又瞬间慌了。 他忙得起身,衣摆带翻了板凳,又绊住脚,他狠狠地踢了一脚,板凳飞了出去,撞击到了墙壁,瞬间四分五裂。 阮凝香吓得猛地一个激灵,她脚步顿住,猛地回头,就见楚煜慌张地追了出来。 “别走,我错了,我不该那样说你。”楚煜一把拉住阮凝香,声音明显地带着颤抖,“夫人,我错了,别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 阮凝香只是想去苏禾那里看看孩子,冷静冷静。 低头看着被楚煜死死抓着的手,阮凝香解释,道:“子瑜,我和沈砺川之间什么也没有,我知道这两年我和他之间的谣言很多,你若是不信我,你可以去问苏禾,去问福伯,或者你去信,问齐昊霖,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我信你。”楚煜稳了稳情绪,将她拉进怀里,“我一直信你,别丢下我行么,夫人?” 阮凝香道:“我没有离开,否则我也不会辛辛苦苦的设计,从北疆回来,我邀功,就是为了摆脱山匪的这个称号,做个能配得上你的人。” 听着阮凝香的话,楚煜后悔刚才失控的情绪,他知道两人没什么的,也知道沈砺川就是试探他,他怎么就没控制住自己。 楚煜有些懊悔地收紧了手臂。 阮凝香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子瑜,我也不是圣母心,我想和你在一起,永远在一起的,可我又怕你做出什么,日后会活在愧疚中。” “我知道了。”楚煜安抚着人,“夫人,我们回去好不好?” “我想去看看豆豆。”阮凝香说,“还有,你捏疼我了。” 白净的小手,被捏出了血印,楚煜忙得松手,又轻轻揉了揉。 刚刚的事,就像是一个小插曲,只是双方心里,都埋着一层隔阂。 两人一起去了苏禾那里看了孩子,孩子总闹着找阿娘,后来苏禾把猫都弄到了这里,孩子有了猫的陪伴,渐渐地也不再一直哭着找妈妈。 这会儿,孩子睡着了,周围还围着几只睡姿奇葩的猫。 两人便没在久留,再次回到房间,屋里已经收拾干净,只是隐隐还萦绕着一股争吵过后的低气压。 两人都有些尴尬,楚煜始终拉着她的手,声音温柔低沉,“你还没吃晚饭呢吧?要不我们去吃烤鸭?” “不了,晚上和工部的一起吃了。”阮凝香摇了摇头,“这会儿不饿。” “那就泡个热水澡,解解乏。”楚煜叫人送来了热水。 第220章 不闹你,睡觉 阮凝香站在屏风后面,解着腰带,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你在兵部工作,你有没有发现,以前兵部在招兵上有什么漏洞?” 楚煜没懂她的意思。 阮凝香把她找小豆子父亲的事和楚煜说了,也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一个人被选出充军,他的简历,兵部应该都有记录,作为家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充的是哪一支将军旗下的兵?而且连封来信都没有,你不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劲么?” “这几年战事多,也有可能是充军便被送去了一线,战死也是常有的事。”楚煜帮她拔了头上的桃木钗,放到了梳妆台上。 水汽氤氲,光线朦胧,阮凝香脸上蒙上一层粉透的水雾,“就算战死,不是应该也记录在册,在给家里抚恤,会不会是你们兵部连这点抚恤金也吞。” 这话不是很好听。 楚煜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一些这里面的猫腻,她不想让这人知道。 “我有时间在兵部里查一查这事。”楚煜走过来,站在身后帮阮凝香洗着乌黑顺滑的长发。 阮凝香没有洗太久,她从水里出来,便打着哈欠上了床。 楚煜放下大红床幔,掀开被子,手缓缓地摸上阮凝香纤细的腰身,顺着细腻凝脂般的肌肤刚要往上摸的时候,阮凝香按住了他的手,“子瑜,我忙了一天,很累。” 楚煜又缓缓地将手缩回到衣服这里面,只在背后搂着,将人带入怀里,“不闹你,睡觉。” …… 十一皇子楚岚不过是称病的这两日,错过了很多事,这日一早,便去了京郊军营。 就瞧见了坐在茶棚底下,悠闲地品着茶的九皇子楚煜。 还有站在大太想底下,身穿银色盔甲指挥着的沈砺川。 初秋的小风幽幽地吹着,带着几分凉爽之意。 楚岚朝着茶棚走过来,“还是九哥会享受。” 楚煜轻轻撩了一下眼皮,“十一弟,这是病好了?” “小毛病,不打紧。”楚岚坐下来,拿过一串葡萄咬着,目光也看了过去,“别说,小沈将军穿起盔甲,确实挺威风的啊。” 楚煜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一般般吧。” 楚岚敏感地感觉到什么,随口吐了葡萄皮,八卦似的看过来,“你对他有敌意。” “敌意?”楚煜幽幽道,“太子叫我过来是干嘛来的?” 楚岚探过身子,小声道:“我这两日听说六哥他在救援的时候伤了腿,是不是太子哥哥做的?所以派你来盯着人,怕他造反?” 楚煜看了他一眼,“这你是不是问错了人?” “这两年太子信赖你,他的事,有你不知道的么?”楚岚不屑道。 楚煜没回答他,又盯着太阳底下的那道身影。 没意思,楚岚起身在军营里溜达一圈,又溜出去上了街。 最近几日,阮凝香每日都去工部,她所设计打版的样品做成了。 有带着古风特色的小木屋。 有简易的木制品柜台,上面加着可以伸缩的篷布。 还有豪华的火车模型,这个便是她吸引人的一个招牌引子。 阮凝香还设计了用来休息打卡的网红秋千椅。 总之,她已经竭尽所能的把这个所谓的商场,打造得吸引人。 吸引来的第一个人,便是溜达到这里看热闹的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楚岚本来看笑话的心思过来,没想到看到成品,还有模有样。 他抓着拿着画纸忙碌着的工部侍郎刘杰问道:“这些都是哪个丫头想出来的?” 刘杰点头,又指了指,“那边还有。” 楚岚顺着他指的方向,见到了那个所谓的火车,看不出有哪里特别吸引人的地方。 楚岚背着手,又找到了躲在屋子,画设计图的阮凝香。 “喂!” 阮凝香被吓了一跳,本来毛笔画画她就不擅长,这一吓落下一大笔墨汁,画了半天的图纸全毁了。 阮凝香气不打一处来,抬头睨了一眼十一皇子,“干嘛啊你。” 楚岚不以为意,随手在桌案上拿了个梨,咬了一大口,还打着秋风,“哎呦,脏了啊。” “你肩头上趴着个虫。”阮凝香轻飘飘说。 楚岚一听虫,吓得丢了手里的梨,立马去拍。 阮凝香又道:“哎呦,爬到后颈那里去了。” “还愣着干嘛,帮我弄掉啊?”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楚岚急道。 “我为啥要帮你?”阮凝香放下笔,环着胸,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楚岚抖着衣服,看不到后面,也没看到地上有虫掉下来,“哪那么多废话。” 阮凝香眼里闪动狡黠,“这样你帮我一件事,我就帮你把虫拿下来。” 楚岚随口应道,如果她敢骗他,没虫的话,有她好受的。 阮凝香走过去,楚岚个子有些高,阮凝香略微翘了下脚尖,伸手在他后颈这里比画了一下。 “好了。” 楚岚立马看过来,脸色一变,“你骗我,虫呢?” “这不这儿呢?”阮凝香用指尖比画了一下。 楚岚睁大了眼睛,才在她指腹上看到一个灰色的小点,不过是个很小很小的小飞虫。 “虽小也是虫,我哪里骗十一皇子了?”阮凝香弹掉手指腹上的小点。 楚岚认栽,他倒想看看她说的什么事,到时,他在捉弄回去也不迟。 楚岚抻了抻有些乱的衣服,一撩衣摆,翘着二郎腿坐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阮凝香神秘道:“一件能让你立大功的事,说不定这事办好了,你被封王爷的事,就有着落了。” “到底什么事?” 最近她这个成品一出,有很多人听说了招商的内幕消息,有意出租,可这些人基本都是朝臣,都想分一杯羹。 当日阮凝香应急想了一个以入住换租的方式招商,后来,她细细一想还是有很多弊端。 比如入住的人家,人品怎样,虐待他们了怎么办,或者为了利益暗中害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于是,这两天她又想了一个新的对策。 第221章 当然是帮你立功 阮凝望了一眼门外忙着的工匠们,她将门关上,绕到了十一皇子身旁坐了下来。 十一皇子楚岚戒备地看了她一眼,“你要干嘛?” 阮凝香皱了下眉,“干嘛,当然是帮你立功。” 那需要关门么,楚岚忽然觉得自己在心虚,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堂堂的皇子,面对一个山匪丫头,他心虚什么。 楚岚瞬间又恢复了底气,挺直了腰杆,“你确定不是要害我?” “你自己有脑子,到底是害你还是帮你,你不防先听听。”阮凝香压低声音,“本来我打算以难民入住换租的模式,进行招商的。不过,我还有一个利民利国的好主意。” 楚岚装模作样地端起茶杯,“说来听听。” 阮凝香道:“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如今边疆安定,民生问题,便是日后国之大事。 如果,趁着这次的难民之事,十一皇子能将他们安顿好,那不仅是大功。 日后你在太子身边,朝臣眼中,皇帝陛下哪里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绕来绕去你到底想说什么?”楚岚没听懂她的意思,却被她的那句另眼相看有几分心动。 “以租换住的方式,那些难民会被收留住进商户家,难民虽然看似得以安顿,可是会有很多细节问题的存在。 比如日后时间久了,难民和商户之间难免会出现什么矛盾,不管矛盾是因为什么引起的,一旦造成负面的影响,就是朝廷当初办事不力。”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十一皇子有些没了耐性,“主意是你出的,是太子同意的。” “这是当初应急想出来的下下策,如今不是又有了更好的法子了么。”阮凝香不急,慢慢地打消十一皇子心里的疑惑,“我的建议是成立一家养老机构,将那些难民安顿进去,这样一来,难民能得到更好的安顿,自然对十一皇子赞不绝口。” “你说得容易,好几百人安顿在哪儿?”楚煜还以为她真有什么好主意。 “据我所知,朝廷最近两年抄了不少朝臣的家,很多都闲置着呢,随便找个院子,在房子里搭建临时的大通铺,其他的日后再说也不迟。”阮凝香言之凿凿,“最主要的是十一皇子你先把这个功劳拿到手才是真的。” “这算哪门子功么?”十一皇子嘀咕了句。 “这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后面招商的事。”阮凝香又看了一眼关着的门,继续神秘般地蛊惑着, “这外面木匠做的那些东西,人工、木料,包括过日后修建房屋,等等都是钱吧。 所以,我建议商业街的管理,直接归纳为朝廷,租金和税收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十一皇子一想便知。 这也算是变相的以租换住,为难民解决入住问题,还为朝廷创了一份收入,这岂不是一举双得。 到时,难民对你口碑相传,你十一皇子为民着想的好名声,便会传遍大街小巷。 十一皇子既帮皇帝解决了燃眉之急,又帮皇帝解决了后顾之忧,在朝臣面前也彰显了你以民生为主的大格局,又为朝廷创建了一门收益。 十一皇子立了这么大的功,你说你的王爷之位是不是妥妥的了?” 阮凝香靠着自己的巧舌,把弊和利剖开了,给他讲解,说得楚岚已然心动。 只是楚岚还在犹豫,没有回应。 阮凝香又燃了一把火,“我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若是嫌麻烦,那我就去找九皇子,我相信九皇子很愿意在太子面前出头……” “等等……” 阮凝香刚站起来,又被楚岚叫住了,“我现在就进宫。” 说完,楚岚风风火火地便进了宫。 阮凝香瞧着楚岚的背影,本来她还在想该怎么和太子说这事,她不想和太子走太近。 找楚煜帮忙吧,又怕太子多心。 没想到十一皇子还挺好忽悠。 十一皇子在永安殿偏殿找到了他父皇,磕磕巴巴地将阮凝香说的那一套,一口气秃噜了出来。 埋头整理折子的皇帝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谁让你说的这些?” “儿,儿臣自己想的。”楚岚紧张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儿臣看到那些受了难的百姓,深切感知民之疾苦,便想尽些绵薄之力帮助他们,而且儿臣也想为父皇分些忧。” “既然你对这件事如此上心,那就交给你去办吧。”皇帝随手写了一道手谕,丢给了十一皇子。 楚岚有些受宠若惊,他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宝贝似的揣起手谕,出了永安殿,又出了宫,去了一趟工部。 今日,阮凝香从工部回来得比较早,十一皇子没看到人,便直接登了诏安县主府。 夕阳落幕,晚风凉爽,阮凝香正坐在院子里陪着小豆子玩。 小豆子身边围着好几只猫,阮凝香手里拿着一辆木制的汽车模型,汽车带着四个木轮子,轻轻一推,顺着青石铺的地面跑了很远。 小豆子乐得咯咯直笑,迈着小短腿,又将车拿了回家,递到阮凝香面前,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阮凝香。 余光撒在阮凝香的脸上,她面目温柔,“这个叫汽车,小豆子还想玩是不是?” 小豆子点了点头。 小豆子不爱说话,阮凝香很有耐心地教他,“你说汽车。” “汽车。”阮凝香又把汽车往他面前开,展示了一下。 “汽车……”小豆子发出奶声奶气的声音,“玩。” 阮凝香拿着车子,陪他玩了一会,才看向苏禾,“苏禾,你和阿玥的婚事操办得怎么样了?西服定制了么?” 苏禾摇了摇头,这两日,小豆子和她才慢慢熟了起来,不再念叨找妈妈,只是比较粘着她,她这两日连主子这边都没什么时间侍候。 “我和阿玥的事不急。”苏禾坐在秋千椅上,手里缝着给小豆子备的冬日的棉衣。 “怎么不急,我还急着吃喜糖,和喜酒呢。”阮凝香站了起来,“而且,我聘礼都准备好了。” 苏禾有几分羞涩,“县主不用这么麻烦,我和阿玥俩选个日子,简单办一下就行。 “哎呦喂。”十一皇子楚岚直接跨过院门走进来,“这么快谈婚论嫁了,到时我是不是也能蹭杯喜酒喝喝。” “你来我这干嘛?”阮凝香站了起来,朝着苏禾使了个眼色。 第222章 你对成亲有什么看法? 苏禾点了下头,带着小豆子,从院子里离开。 “当然是跟你说好消息来的。”楚岚望了一眼那个孩子,又掏出了那个手谕,亮到了阮凝香面前,“父皇同意我接管这事了。” “同意你和我说什么啊。”阮凝香又坐回了秋千椅上,一只猫跳到了她腿上,“我又不是这事的负责人,你该找谁报道找谁报道去。” 楚岚以为她知道这事,会想他一样高兴,怎么这变脸也太快了吧。 楚岚靠近一步,四处张望了一圈,俯过身,“是不是这里有下人监视你,你不方便说话?” “什么监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煜还没回来,阮凝香怕他撞见,只想快点将人赶走,“这么晚,十一皇子还是早点回宫地好。” 偏偏这人,不急不躁,慢慢地收起了手谕。 “离关宫门的时辰还早着呢,而且,我还是第一次来你这诏安县主府。”楚岚抬眼打量了一下,“你这府邸好小,等我立了功了,就像父皇提议,给你换个大些的府邸住。” “我就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府邸干嘛。” 楚岚默认似的点了点头,“嗯,也对,诏安县主日后是要嫁人的,县主的府邸大与小确实无所谓,将来找一个府邸大的就行。” “谁说我要嫁人了?”阮凝香起来,就往屋走。 “你也有二十了吧,难道还能一辈子不嫁人?”楚岚跟在她身后,“不过,小沈将军你就别想了,我听说,父皇有意将十六公主许配给他。” 阮凝香脚步一顿,声音高了一瞬,“十六公主?” “嗯,是父皇醉酒后,宠幸了一个宫女,生下来的,向来没什么存在感。”楚岚道,“如今刚过了及笄之年。” 阮凝香微微蹙眉。 不对啊,皇帝不是应该忌惮沈将军么,怎么会把公主许配给沈将军? 这件事的背后恐怕没有那么单纯。 “俩人差了有十岁,十六公主刚及笄就要成亲,是不是也太早了些?”阮凝香道。 楚岚不以为意道:“没办法,适龄里除了十六公主,也没有再合适的了。” “你知道皇帝为什么会突然想把十六公主许配给他么,是不是有什么人,在暗中提起过此事。” “沈将军有功在身,将来被赐婚不是很正常啊。”楚岚以为她在伤心,“小沈将军黑不溜秋有什么好的,等过了朝贺,我给你介绍几个不错的世家子弟。” “谢了,不用,我一个人挺好。”阮凝香拿过春雪刀,用力一拔,露出雪亮的刀锋,在楚岚愕然睁大的眼里,扫过杀伐。 动作很飒,楚岚吓得脸色微变,“你要练刀,我就不打扰你了。” 从诏安县主府出来,拍了拍胸脯子,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了一件事。 他本来还想问,具体的该怎么做着,他完全一头雾水,望着又赫然禁闭的木门,看来只能明日再问了。 阮凝香见他走了,又将春雪刀收了起来。 一股香喷喷的味道飘进屋,阮凝香回头就看到楚煜手里拿着吃的走过来,“他怎么突然来了这里。” 阮凝香不知道楚煜从何时回来的,听到多少。 阮凝香问心无愧,便大方回道:“我今日和他提了一件事,他过来只是和我说一声。” “什么事啊?”楚煜直睨着她。 楚煜的占有欲太强,阮凝香能隐约感觉到他在压制着他的情绪。 她不想隐瞒,也不想产生矛盾,把今日她和十一皇子说的一事,和楚煜说了一遍。 阮凝香走过来,搂着楚煜,“我做不到不管那些百姓,我也不想让相公你太辛苦,而且,我最近起早贪黑的,也很累,我想撂挑子,就把这事推给了十一皇子。” 楚煜捏了捏阮凝香脸上软肉,“确实,都瘦了些,那,给你买了你爱吃的烤鸭,还有小米酒。” “还是相公好。”阮凝香翘着脚朝着楚煜的嘴角亲了一下。 楚煜脸上缓缓扬起愉悦的笑。 阮凝香道:“到院子里去吃。” 夜风凉爽,吹得院内的灯笼,摇摇曳曳。 小沈将军刚回到沈府上,连杯茶还没喝的,六皇子又派人请他过去。 六皇子楚辞,坐在木制轮椅上,一身浅青色的锦服,衬得气质淡雅,身后推着的就是六王妃。 只是走近了,才发现六皇子气色不好。 六皇子初次似有难言之隐,还是六王妃开口,“小川,你对成亲有什么看法?” “什么什么看法?”沈砺川被问得洗头雾水。 “是这样的,我们在宫里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说是皇帝要给你赐婚。” “赐婚?”沈砺川剑眉微蹙,“和谁?” “十六公主?”沈砺川明知道不会是阮凝香,可刚刚那一瞬间,他还是隐约期待了一下,“为什么会是她,皇帝不是一直忌惮我们沈家军么?” 六王妃走过来,她弟的心情她最清楚,“这十六公主有隐疾,从小失聪,不能言语。 “我猜测,皇帝不想放你离京,想以赐婚将你强行留在京城。”楚辞道,“还有一个可能,这一切是太子的阴谋,他想以谋反之罪,治你死罪。” ”那怎么办?”沈砺川沉声道。 六王妃拉过沈砺川长满老茧的手,“我们想问你,你对住你府上的刘小姐,印象如何?” “提这个干嘛?” “我们想让你在圣旨下达,先成婚。”六王妃,“而你,娶的那位,身份越简单才越好,我能想到的只有她。” 沈砺川周身泛着火气,他捏紧拳头,露出手背上凸起的血管。 “大哥他战死沙场,父亲被人陷害,也死在了战场,这么多年我们沈家为他竭心尽力,换来的却是不信任!”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六王妃深感无力道,“目前要紧的是怎么渡过现在的问题。” 第223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 六皇子摸了摸自己的腿,一向温润的眸子,此刻暗沉得如窗外的夜色。 “你父亲是我舅舅,从父皇当上着大楚的皇帝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我和太子之间的矛盾,如今我们王府,整个沈家早已经和太子势不两立,如果你的兵权再被收回,下一步,太子又会做什么? 没有兵权,我们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些道理沈砺川懂,他姐夫为了沈家,这些年和太子周转,他也清楚,只是他心里盛着个人,放不下。 沈砺川垂下深眸,“我想想。” 一路心不在焉地回到沈府,已经是深夜。 雾霭沉沉,像蒙着一层朦胧的阴云,不见星光,沈砺川坐在院子里,他想念北疆月明星稀的天空。 夜风吹动了阴云,天边露出了鱼肚白。 刘婉婷闻着鸡鸣声起床,准备去前院帮忙,就看到了坐在长廊下的沈砺川。 她走过来道:“沈将军,你怎么在这坐着?” 沈砺川抬了下头,露出眼底乌青,写着忧愁的黑眸。 他阿姐的意思他清楚,他坐在这里一夜,想了很多很多。 相比情爱,他必须要为沈家,为了王府担起责任。 可是,他该怎么像眼前这个小姑娘开口。 刘婉婷瞧出他有心事,在他身旁坐了下来,望着遥远的天际透出的一抹霞光。 “我父亲在世时,常跟我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常想一二,不思八九,便事事如意,一开始我也不懂,后来,经历的事多了,慢慢地开始理解我父亲当初说那些话的意思。” 沈砺川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小姑娘穿着素色的衣服,和阮凝香年龄差不多,甚至说话的语气也有几分相似,“所以,你就是这么着,一路走过来的?” “嗯,不然呢?”刘婉婷弯了下带着苦涩的嘴角,“人总得活着往前走吧。” “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沈砺川眉宇舒展几分。 刘婉婷起身,抻了抻衣摆,“要不要尝尝我做的海鲜粥?” “我帮你。”沈砺川也站了起来。 “你还会做饭?”刘婉婷往小厨房的方向走着。 沈砺川摇了摇头,“不会,不过可以学。” 刘婉婷自从住进沈府,每日都很勤劳,做饭,刺绣,能做些什么做些什么。 厨房里有专门的厨娘,刘婉清打了声招呼,“王婶。” 王婶是沈府的老人,沈砺川回来后,便专门负责他的吃住。 “刘小姐又起这么早啊,其实,这里我一个人忙得过来,你不用每天都这么早过来。” 王婶低头架着柴,只听到了声音,没抬头看过来,并不知道跟在刘婉婷后边进来的还有一个沈砺川。 “我习惯早起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就力所能及地帮帮忙。”刘婉婷挽着袖子走过来,“对了,王婶我今日想做份海鲜粥,昨日我晒的干贝呢?” “被我收在了架子上。“王婶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起身就看到沈砺川,“二,二少爷?” “行了,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们。” 沈砺川背着手,身上穿的还是昨日的戎装,身躯凛凛,相貌堂堂。 王婶看着两人,男才女貌,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刚蒸了点包子,刚做的锅,刘小姐帮忙看着点,别蒸过火了。” “嗯。放心吧,王婶。”刘婉婷抓了一把干贝,泡了水。 王婶放心地把这里交给了他俩,出门的时候,还帮忙把门关上了。 刘婉婷夹了两块炭火放在灶里点燃了,又加回小炭炉,炭炉上架着砂锅,慢火熬着粥。 沈砺川还是第一次踏入厨房,在厨房里转悠一圈,“需要我干点什么?” 阮凝香切着火腿,闻言看了一下,“那就看着点灶里的火吧。” “哦。” 沈砺川找到了柴,直接捏着一把,塞进了灶里,本来烧得正旺的火,一下子灭了,一股瞬间浓烟冒出来,呛了沈砺川一脸。 直到刘婉婷过来帮忙,“人心要实,火心要空,不能这样添柴的,你得这样架着烧。” 灶堂里的火在刘婉婷的摆弄下,又燃了起来,沈砺川抹了一把脸,“烧个火还有这么多讲究啊。” “术业有专攻,沈将军是当将军的料,而这后厨是女人的天地。”刘婉婷抬头就瞧见沈砺川脸上的一道黑印子,指了指,“你这里脏了。” 沈砺川用手擦了擦,结果蹭了一片黑。 刘婉婷给他打了水过来,“还是洗洗吧。” 沈砺川洗了把脸,刘婉婷又递了个帕子过来。 沈砺川拿过帕子,“刘小姐,我们成婚吧。”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结果,为了沈家和他姐,他只能选择成婚。 刘婉婷长长的睫羽眨了眨,盯着沈砺川看了一瞬,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幻听?错觉? 还是他心情不好,不知道自己再说什么?” “我是说,假成婚。”沈砺川又道,“皇帝有意要给我赐婚,对象是当朝的十六公主,本朝的规矩,驸马不可以有官职,我知道有些事,我不该把你牵扯到这件事里面。” 这一次,刘婉婷确认了他说的是成婚,还是假成婚。 沈砺川不敢去看刘婉婷的眼睛,可他还是要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可为了大局,我只能自私地这么选择。刘小姐,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会因为征粮一案,被贬到南海么?” 刘婉婷摇了摇头。 沈砺川为了叫刘婉婷看清他的情势,把当年太子设计谋害他父亲的事,一五一十地和刘婉婷说了。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太子。 他希望刘婉婷能帮他渡过这个关口。 “只是假成婚,成婚以后,我不会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刘婉婷整个人怔住了,竟然是太子变相害了她父亲。 怎么会这样? 她一直以为是东岛人,是刘师爷,原来竟是太子。 如果不是太子,她母亲就不会被腿疾折磨了那么多年。 如果不是太子,他父亲就不会被贬到南海,也不会为了减轻母亲的痛苦,在暗地里扣留半梦,更不会被刘师爷利用,毁了名声,害了性命。 刘婉婷已经平静下来的内心,再次掀起恨意的巨浪。 “什么糊了。” 沈砺川嗅了嗅,是炭炉上熬着的粥,他直接去端,结果烫了手,一锅粥全洒到了桌子上。 刘婉婷也从悲伤中反应过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第224章 还不帮我吹吹 刘婉婷帮他吹着手,沈砺川因为常年拿刀,右手手心都是厚厚的茧子,相对左手烫的几个手指要严重一些。 刘婉婷拿过水盆,“冰一冰,不然会起泡的。” 沈砺川瞧见刘婉婷清莹秀澈的眼眸里,仿佛蓄着一汪浅泉,在眼窝中盈盈流动,沈砺川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 姑娘是个好姑娘,他为什么要祸害人家好姑娘,为什么要告诉他当年事情的真相。 沈砺川为他刚刚说的话,感到后悔。 “是我不好,你就当我从来没说过这些话。”沈砺川沉声道。 可是说过的话,收不回来。 刘婉婷的心已经做不到平静,她沉默着,打开了包子锅,潮湿的热气蒸腾得她眼里、长睫上都蒙上了一层水雾。 刘婉婷将热腾腾的包子,捡了出来。 味道挺香,只是,包子的卖相不太好。 刘婉婷哑声道:“包子也蒸过火了。” “没事。” 包子塌了底,漏出了里面的肉馅,沈砺川直接用手接着,一口吃掉了一大半。 又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道:“我们以前在军营赶上打仗在外,带的土豆,都冻得跟个石头一样,也照样就那么啃着吃。” “当兵的真苦。”刘婉婷心里很乱,收拾着同样乱糟糟的厨房。 “是啊。”沈砺川又想起了阮凝香。 苦,可是有一个人陪着的时候,再忆起来,却还有些怀念。 一个包子两口就吃完了。 沈砺川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油渍,又将那枚绣着梨花的帕子捏在了手心,“时辰不早了,我要去军营了。” 沈砺川不知该如何面对刘婉婷,便从这里逃离了出去。 刘婉婷望着他离开的背影。 思索着他的话。 假成婚。 即使是假成婚,对外她一个女人的名节也会被毁了。 刘婉婷愣在那很久,王婶笑得心花怒放地走进来,“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和二少爷之间有情。” 刘婉婷缓缓回过头,“有么?” “怎么没有?”王婶十分热情,“你看二少爷深夜带你回府,就连他母亲留给他娶媳妇的聘礼,也都给了你,这不就是说他对你有情么。 你不也是每天这么早起,给他做早饭,你们俩早就情愫暗生了。” 刘婉婷想说不是这样子的,他们之间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哪来的情愫暗生。 “王婶我出去一趟,晌午就不在府上吃了。” 刘婉婷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精心打扮了一番,去了一趟诏安县主府。 敲了敲门。 “刘小姐?”看门的小厮认识她。 “我找洛白。”刘婉婷望着院里,“就是你们这里的艾草。” “艾草啊,他一早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你知道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看门小厮摇了摇头,“刘小姐要不进屋里等着,县主刚走,我去派人通知她一声。 前些日子,刘小姐不见了,县主带着全府人,冒着雨,找了你半宿呢。” 刘婉婷秀眉轻蹙,“艾草也找我了么?” “找了啊,他是第一个出去找你的,也是第一个回来通报说,你住进了小沈将军府上,县主才让我们没再找了。” 刘婉婷垂着眸子,沉默了一瞬,“我就不进去了,县主忙,也别通知她了。你看到艾草,告诉他,我在新宝街的宝月楼等他,不见不散。” 看门的还想挽留下人,刘婉婷丢下一句便又走了。 看门的小厮还是通知了诏安县主了一声。 正在工部的阮凝香正低头写着计划书,闻言停了笔,看了一眼对面,懒懒瘫坐着的十一皇子。 她朝着府里的人,悄声道:“你们去派人找一下艾草,叫他有时间就早点去见一趟刘小姐。” 十一皇子楚岚扫了眼离开的那人,“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秘,我还不能听了。” “私事。”阮凝香白了他一眼,“十一皇子如今都已经是茶棚街项目的总负责人,什么事,都推给我,算怎么回事?” “办法是你想出来,你不负责谁负责。”楚岚玩着手里的鲁班锁,理直气壮道,“再说我,我是总负责人,所以我有权利,命令你们做事。” 阮凝香不屑道:“房子找到了么?” 十一皇子解了半天鲁班锁也没解开,干脆扔在了一旁,走过来,手杵着阮凝香的桌案,上身微倾,“找到了,曾经户部尚书徐老的院子,够体面吧。” 扫射进屋的一缕阳光打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撩动着灿灿笑意。 风流韵味十足。 阮凝香不屑一顾,将自己写的计划书丢给了十一皇子,“自己看看,了解一些,别整天当甩手掌柜,小心被皇帝知道,又说你一顿。” “怎么如今连你也训……”楚岚看到她拿起桌子上的那把刀时,后边的话又恹恹地咽回了嗓子里,“我慢慢学还不行么。” 低沉下来的语气颇为委屈,阮凝香抬头睐了一眼他,“还愣着干嘛,带我去看看房子。” 一炷香后,阮凝香怔怔地望着掉了漆的老旧木门,“你确定这里是前户部尚书的院子?” “确定啊。” 楚岚身边的随从,一把推开木门,楚岚走进来,院里的杂草丛生,“不过是有两年多没住了,荒凉了一些,他们住进来,自己将这里收拾收拾,就不再派人过来。” 不是荒凉,是落魄。 从院落的格局,到建筑都能看出破旧感来。 阮凝香好奇道:“户部不是最六司里面最富有的一个部门么,怎么沈老就住这么破的地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沈老是前朝的臣子,孤寡老人一个,为人又清廉,父皇这才器重了他这么多年,就连告老还乡,父亲都不想放人走呢。” “那怎么还是放人了?”阮凝香道。 楚岚说:“因为一场意外。” “什么意外?”阮凝香好奇。 现在的户部尚书她见过,清不清廉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是太子的人。 是太子的人,阮凝香自动划分到不是好人的那一党,除了她家那位。 “就是摔了一跤。” 楚岚推开一间破屋子,门上积着厚厚的一层灰,落了他一脸,长长的睫上一眨,又落入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 楚岚揉着眼睛,“迷眼睛了,还不赶紧帮我吹吹。” 第225章 在军营里白日宣淫 阮凝香招了招手,叫了楚岚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太监。 楚岚迷了眼睛,睁不开,只感觉翻他眼皮的手,动作温柔,有清凉的风迎面吹过来。 好像还挺好闻的。 “小丫头。”楚岚眼里蒙着泪,视线模糊,“我怎么感觉你长高了呢。” “十一皇子是我。”那个小太监道。 十一皇子忙推开人,揉了揉眼睛,“诏安县主呢?” “她进屋子里了。”小太监后退一步,弓着身子回话。 楚岚直接进了屋,带着怒气,“你叫个小太监,帮我是什么意思啊?” 阮凝香迈着步子大概丈量了一下屋子,心里有了个大概的数。 这才看了一眼十一皇子,“你不怕我手下每个轻重,戳瞎你的那双多情的眼睛?” 这是夸他眼睛漂亮么? 楚岚怒火消了一些。 就听阮凝香又道:“你看你后面有什么?” 楚岚回头,巡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 “那么大,你看不见?”阮凝香指着透风的窗子。 楚岚依旧什么也没看到啊,反而被她的举动弄得有些毛骨悚然,“什么啊?” 阮凝香走过来,又是一指。 窗子这里,织布着一个大大的蜘蛛网,上面爬着一个拇指肚大的黑蜘蛛。 “蜘蛛啊。”楚岚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阮凝香想吓他一吓,谁知这人不怕蜘蛛,她走出屋子,“你怕虫,竟然不怕蜘蛛。” “我不是怕虫,我只是对毛毛虫敏感。”楚岚跟在后边。 俩人又来到了另一间屋子。 阮凝香直接一脚踹开了房门。 又掸了掸衣服上落的尘土,进屋道:“对了,你刚刚说,沈老摔了一跤,怎么好好地会摔了一跤。” 楚岚被她粗暴的行为,怔住一瞬儿,又跟着她进屋,将当年的事,隐瞒了一些背后的真实情况,把面上大家知道的内容和阮凝香说了。 这里面的漏洞太大,阮凝香不用想,也知道是太子所为,以时间段来说,可能还是他家那口子出的骚主意。 这两年多,楚煜都做过什么,从来不和她说。 阮凝香怕十一皇子起疑心,不能直接问他楚煜的事,就只能变相的在十一皇子口中,探听朝廷的事里,再推断一二分来。 随着她知道的越多,她更加确信了楚煜在从内里一点点的搞朝廷里的人。 他想反了。 从那两道圣旨开始,楚煜就已经想反了。 阮凝香心里有些沉重。 在院子里溜达一圈,院子和她的诏安县主府差不多大,里面房子还算不少,再打些通铺,挤一挤,可以住的下。 “就定这里了。”阮凝香道,“你叫工部的派几个人过来,抓紧把这里修缮一下。” 楚岚感觉全程跟在阮凝香身后,被她牵着鼻子走,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她面前,变得弱势了呢? 楚岚还没咂摸出啥意思呢,阮凝香已经出了院门,坐上了马车。 楚岚刚想上来,就又被阮凝香截住,“不是让你回工部么,你还跟着我干嘛?” “你不回?”楚岚道。 阮凝香冷声说:“有事,不回。” “这里的事你不能丢给我一个人啊?”楚岚硬要上车,嘟囔着,“我搞不定的。” “不是给你方案了么,自己照着上面写的,一步步做就行了。”阮凝香又无情地将他赶下马车。 楚岚喊道:“我不行的,我压根不懂啊。” “不懂就学,谁生下来就会。再不行,自己找皇上说去,别再缠着我了。” 这人,这两日像是狗皮膏药,阮凝香想赶紧甩开他,丢过来一句话,便叫车夫赶车去了京郊军营。 她已经好几日没来军营,刚下了马车,就看到站在太阳底下的一身盔甲的小沈将军。 沈砺川同样也看到了她,朝她走过来,“阮将军?你脚伤好了么?” “早就好了。”阮凝香道,“听说六王爷也受了伤,不知他的情况如何?” “姐夫他没那么幸运,还得修养一段时间。”沈砺川看到阮凝香心情有着点复杂。 阮凝香张望一圈,“对了,煜王呢?” “你找他干嘛?”沈砺川脸色微变。 远处坐在树荫下面的楚煜,走了过来,站在了俩人中间,“你怎么来了?” 语气带着缱绻的温柔,像是在问情人一般。 阮凝香依旧镇定的丝毫面不改色,“我来抓俩壮丁,煜王如若不忙的话,可以过来帮下忙。” “阮将军这话说的,念在我们交情颇深的份上,再忙,我也得过来帮忙啊。”楚煜带着几分挑衅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沈砺川,“何况我也不忙。” “需要我帮忙么?”沈砺川没理会九皇子。 “沈将军忘了我是皇卫司的统领。”阮凝香指了指在腰间挂着的那枚金灿灿的令牌,“我就不打扰沈将军练兵了。” 随即又看向楚煜,“煜王请吧。” 声音冷冷的不加感情,落在楚煜眼里,却透着一股冷艳疏离的撩人味道。 京郊军营很大,阮凝香绕开人多的地方,朝着偏僻的难民住的地方走去,“我还以为你负责参与练兵,会顺势掌握兵权呢,没想到就是坐在一旁看热闹啊。” “我对练兵又不懂,而且那些兵都是九皇子的禁军,跟了他很多年的,也不是我说能掌管九掌管的来的。” “那你干嘛来,就为了看假想情敌的?” “我来是看着沈砺川别造反的。”楚煜紧跟在她身后,“不过,夫人,今日这是故意来看我的?” “不是,是拉你来干活的。”阮凝香道。 嗞…… 楚煜一个大跨步,来到了阮凝香的前面,“夫人,你就不能让我再多高兴高兴么?” 俊逸若仙的脸上露出一些少年的稚气。 有点幼稚却又有点可爱。 “哦。”阮凝香忍笑道,“那我是故意来这里,拉你来干活的,这下行了吧。” “勉勉强强也行吧。” 楚煜愉悦地扬起嘴角,眼里却闪过一丝狡黠的灵动。 话音未落,楚煜拉了阮凝香一把,阮凝香毫无防备的被楚煜拉进了拐角的那间屋子里。 “干嘛?”阮凝香瞬间戒备道。 楚煜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机会,长腿一勾已经将门关上,落了木阀。 下一瞬,阮凝香便又挂在了楚煜的腰上。 楚煜抱着她往屋里走,“夫人,故意勾引我,你说我要干嘛。” “谁勾引你了。”阮凝香推他,“放我下来,我是真有正事。” 第226章 套弄的为夫甘拜下风 楚煜并没有放她下来,而是直直地盯着她,愣是把阮凝香看得脸红心跳起来。 她缓缓地别开目光,打量着这间屋子,屋子里的置办很简洁,外面一间会客厅,再往里是办公的桌案,还有一张简易的行军床,“这是哪啊?” “我临时休息的地方。”楚煜回道,“夫人故意叫我,又往这边走,还说不是勾引我?” “我是要去难民营。”阮凝香强调道。 从练兵场去难民住的地方,好像是会经过一片休息区和办公区,她在这里也有房子着,和这个布置差不多。 “哦?”楚煜坏笑,“是么?看来是我会错意了。” 嘴上说着,丝毫没有将人放下来的意思,甚至顺着她脊背的手,又温柔地摸上阮凝香的后颈。 她的后颈异常地敏感,轻轻的几下撩拨,阮凝香的耳尖已经泛起一抹薄红,后颈更是留下了暧昧的痕迹。 阮凝香顿了一瞬,瞬间涨红了脸,陌生的环境叫阮凝香还算理智,“子瑜,你……” “我怎么了?”楚煜的深眸像是燃着情欲的火焰,仿佛多看一眼就会被沦陷。 “有人来了怎么办?”阮凝香如蝶翼般的睫羽轻颤着。 想逃,她还没胆子大到白日宣淫,还是在军营这种地方。 楚煜一眼看穿她的心事,清哑的声音带着蛊惑似的,在她耳边轻语,“放心,不会来人的。” “那也不行。”阮凝香隐隐被他磨蹭着,“等晚上,回……家……” 一句话被磨散了。 又被强势的吻压了下来。 阮凝香猛地去推他,却又被楚煜紧紧地禁锢着腰身。 楚煜的吻,早已经不像当初那般生涩,阮凝香每次想将他顶出去的时候,都又被他灵活地避开,一来一往间,变成了纠缠不清的缠绵。 阮凝香也渐渐的失去了反抗,素颜清雅的小脸,在楚煜的挑弄下,像是上了一层粉嫩的妆,引诱着人,想要继续做坏事。 “这里是军营。”阮凝香微微喘息。 “我知道。”楚煜头埋在她肩头,牙齿轻轻地在她雪白的香肩上咬磨,“我想要,你给不给。” 他就是想在这里,占有她,在有那个人的地方,真切地感知这个他曾经失去了两年多的女人是他的,是他楚煜的女人。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变态。 阮凝香瞧着他那张涨红得犹如酒精过敏的脸,以及染着赤红的眸子,以及身下真切的感知。 阮凝香突然很有骨气地说:“谁怕谁啊,有本事在这里撕裂我吧,谁先退出算谁输。” 语气强势霸道,楚煜勾的吞了下口水,眼里爬上狼一般的占有欲,“小丫头,这可是你说的。” 楚煜又低头过来的时候,阮凝香伸手抵在了他殷红的唇上,“当然,我阮凝香向来说话算话,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楚煜挑眉看她,阮凝香道:“赌注,输的人,无条件答应赢的人一个要求。” 楚煜一只手搂着阮凝香纤细的腰身,一只手已经撩拨着她的发丝,对着阮凝香邪肆一笑,“好。” 木钗落入手中,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地飘散在腰间。 楚煜低头,不给她退缩反悔的机会。 门外远远传来齐刷刷,有规律的踏步声。 一下,一下,震得床铺轻颤。 阮凝香衣衫半褪,挂在他身上,暗红色的裙裾层层叠叠地堆积在两人的腰腹间。 正午的阳光,从洒满屋子的房间里,渐渐缩成一道窗影。 外面的踏步声,不知何时停了,一声又一声杂乱的说笑声,变得越来越清晰。 楚煜双手禁锢着她纤细的脊背,动作变得轻柔了很多,不像一开始那般狂热。 阮凝香紧咬着唇角,将旖旎的轻呢声吞咽进腹。 直到杂乱的脚步声,说笑声,一道道经过,扫过屋里的剪影出现又消失。 阮凝香香汗淋漓,纤长卷翘的眼睫下,那双宛若秋水的眸中倒映着楚煜的身影,“相公,你输了。” 楚煜后知后觉地知道阮凝香口中所说的赌注是什么意思了? 他灿声一笑,“夫人的套路太深,套弄得为夫甘拜下风。” “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阮凝香推了他一把,从他身上下来,“退出再进来,不算,你已经输了。” 楚煜整个人曝光在阮凝香面前,身上隐隐有光泽流动。 楚煜幽幽叹了口气,倒回床上,“你就是只野猫,没见过比你还野的。” 阮凝香穿着衣服,挽着头发,忽地传来一声开门声,阮凝香吓得猛地回头,不是他们这间房,好像是隔壁的动静。 “喂,你隔壁好像进人了,我们一会儿该怎么出去啊。”阮凝香趴在门缝朝外看了几眼,有人端着饭菜进出。 楚煜还躺在床上,怔怔的。 阮凝香拉着他坐了起来,“这是又咋了?累到了?” 楚煜又怔怔的看着阮凝香,不是累,而是他刚刚好像一时忘情,在关键时刻…… 怎么就丢盔弃甲了呢。 就不小心了这么一次,不会怀孕的,怎么可能这么巧。 “喂。”阮凝香晃了晃手,“子瑜,你别吓我。” “阿香。”楚煜胡思乱想了很多,有些慌有些乱,伸手搂过阮凝香,“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你不是输不起吧,吃干抹净才后悔的啊。”阮凝香朝着他胸膛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你想提什么要求,说便是。”楚煜的神情还是有些恹恹的。 不像是装的。 阮凝香有些急道:“不是,隔壁到底住的是谁啊?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啊。” “小沈将军。”楚煜无精打采道。 “啥?怎么是他。”阮凝香跌坐在床铺上,“算了大不了等到天黑再出去呗。” 楚煜又瞧着阮凝香,视线缓缓地落在她的小腹上, 自己安慰自己不会这么巧的。 不知为何,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他希望就是这么巧,他想要一个属于他俩的孩子。 “子瑜,你别这样看我行不,很瘆人的慌。” 阮凝香不知道他怎么了,但肯定不是因为隔壁住的是沈砺川的原因。 第227章 有点食髓知味 陷在情绪中的楚煜,缓缓抬起头,将阮凝香搂进怀里,“有点食髓知味。” “老流氓,节制懂不懂。”阮凝香感觉被他戏弄了,一把推开他,“还是想一想,怎么出去。” “哦。” 楚煜拢着衣服起来,阮凝香瞧见他白净的后背上落着几道泛红的抓痕,抓痕中,还斜斜着贯穿着一道狰狞的刀疤。 “一直没问你,你背上的这道疤怎么弄的?”阮凝香走过来,帮他整理着衣服。 楚煜心虚,“一次事故中不小心弄的,只是划破了点皮,不严重。” “划破了点皮?”阮凝香绕到他面前,凝眉审视着他,“这里受伤叫皮外伤,这个就叫破了点皮?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就不怕我看了心疼么,就不能站在我的角度考虑考虑么?” 阮凝香眼角泛红,“如若有一天,我这里,这里,这里,也受了伤,你是什么心情!” 楚煜一把拉住她的手,“夫人,我知道错了。” “认错倒挺快的,就是不知道改!”阮凝香佯装着生气,刻意强调了一遍,“日后我在发现你身上多了什么丑东西,你就别想碰我了。” 滋滋…… “夫人,好狠心。”楚煜又揽上阮凝香的腰。 “少嘴贫。”阮凝香食指抵着他的唇,“赶紧想办法离开这,我可不想躲在这里饿肚子。” 楚煜看了眼外面,现在是晌午休息时间,外面的人不多,“我先出去,你看我手势。” 阮凝香比画了和ok的手势。 楚煜抻了下衣服,开门,走了出去,隔壁沈砺川的房门外面有两个岗位兵守着。 见到楚煜纷纷喊了一声,“煜王。” 楚煜背着手,面无表情地“嗯”了声。 房子旁种着不少的柏树,楚煜手心捏着一枚石子,视线落在树梢的一只麻雀上。 忽地树梢晃动,一只麻雀猛地坠落下来。 “什么啊?” 一个兵被动静吸引,跑过去瞧看。 楚煜手中又是一枚石子,射出,那个兵跑下台阶的时候,直接脚踝一拐,哎呦一声,整个人在台阶上跌了下去。 “这是看到啥了,把你急成这样。”另一个兵见势也跑了过去。 楚煜招了招背后的手,阮凝香刚想出来,楚煜的手又摇了摇,阮凝香一只脚还没迈出来,便又缩了回去。 就听外面传来说话声,“你怎么在这,阮将军呢?” 是沈砺川的声音。 “去茅房了。”楚煜抬手一指,“你的兵在玩忽职守。” 沈砺川没理他,朝着那头走过去,“怎么回事?” 楚煜又招了招手,半天没见人出来。 楚煜又回房,屋里空了,对面的窗户还开着,窗户后面是树林,树林后面便是临时安排难民居住的地方。 野丫头居然跳窗子逃了。 楚煜大步朝着难民区追了上来,“喂,夫人,你能不能多少给我点成就感,稍微的依赖一下你相公我行不?” 阮凝香回了下头,“行啊,那你去难民里,找好几个人,安排到徐老的府上,去收拾院子去。” “这就是你说的抓壮丁?”楚煜和她并肩走着,“不对,徐老的院子,哪个徐老?” “前户部尚书,徐老。十一皇子找的院子,我看了还不错,收拾收拾,够这群难民住了。”阮凝香故意引他话说,“对了,徐老不是户部尚书么,怎么住得这么破的院子?” 楚煜把一些事和她说了,自然隐瞒了自己暗害徐老和他侄儿的那一面。 和十一皇子说的差不多,阮凝香试探道:“所以,现在的户部尚书是你的人?” 阮凝香的声音不大,楚煜点了点头,“不仅户部尚书,太子的一半人,现在都是我的人。” 楚煜这点上没有太隐瞒。 “哦。”阮凝香若有所思。 “哦什么。”楚煜打了个响指,“你先回车上等我。” “那我就交给你了。”阮凝香乐得清闲。 阮凝香回到了马车上,无聊地望着外面。 片刻后,楚煜带了二十几个壮硕的妇女。 “难民里胳膊腿健全的男性,都被阿玥带着去了茶棚街,清理废墟,修排水去了,我叫了几个健壮的妇女,你看够么,不够的话,我再找几个来。”楚煜站在了车厢外。 阮凝香回望了一眼,那里是健壮,人家就是常年干活,皮肤糙了一些而已,“够了。” 楚煜身边的随从牵了马过来,楚煜长腿一迈翻身上马,“那走吧。” “你要跟着去?”阮凝香蹙了下眉,“你不看着点小沈将军了。” “自然有人帮我看着。”楚煜一夹马腹。 阮凝香坐着马车,身后跟着一众嘀嘀咕咕的妇女们。 楚煜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在马车旁边,“喂,一会儿忙完带你去个地方。” “哪啊?”阮凝香掀着车帘子。 楚煜一夹马腹朝着马腹吩咐了个地址,他调转那头,又离开了,离开前,丢给阮凝香一个神秘的微笑。 阮凝香问马夫,马夫道:“主子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切,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是楚煜的人。 阮凝香将这群人送到了徐老府上,又在这群人里,选了一个看上去比较有主见的妇人,安排成了领班,又交代了一番,叫她们自己看着收拾。 阮凝香便叫着马夫,去了楚煜说的地方。 一路出了城,往西北走,西北有片山脉。 马车去的便是靠近山脉而建的一座山庄。 阮凝香打量着上面的牌匾,“云渡山庄。” 楚煜在山庄里面走出来,身边还跟着艾草。 阮凝香略微蹙眉,“艾草,你怎么在这?” “我派他出来办点事。”楚煜道,“怎么了?” “今日一早刘婉婷到府上艾草,说是有话要说。说是在新宝街的宝月楼等他,不见不散,估计现在还在呢?” 艾草下意识地看章楚煜,楚煜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去吧。” 阮凝香总觉得楚煜神神秘秘有古怪,“这里也是你的地盘?” “嗯,夫人,请吧。”楚煜拉着她,就往里走。 云渡山庄很大,越走,阮凝香越觉得莫名有些熟悉。 这里是仿着云渡山的建筑建设的。 建筑很新,建成时间不久。 云渡山,云渡山庄。 阮凝香鼻子微微发酸,“其实,我现在也没有那么想念云渡山了。” “是么?”楚煜脸上一直挂着神秘的浅笑,“不想念云渡山,不知道想不想念云渡山上的人?” 来人跨进一间院子,阮凝香就看到,站在了她面前多年未见的‘家人’。 阮凝香眼泪刷地流了下来,“洛姐姐,赵景然?” 第228章 算什么,包养么? “阿香。”洛清漓难掩激动地走上前,手里拉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黑灿灿的眸子眨了眨,“姑姑。” “这是安安?”阮凝香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安安都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可不咋的,一转眼都已经快三年多没见了。”赵景然也走过来,“安安都七岁了呢。” 赵景然一身上好的月白色衣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脸上挂着春风细雨般的笑,还是那个风流雅韵的公子哥范儿。 阮凝香激动的眼泪止不住,“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是姑爷知道你要回京,就派人去信,请我们过来,我们也是今日才到。”洛清漓道。 “子瑜,你怎么什么都没跟我说啊。”阮凝香嗔怪道。 楚煜递过个帕子,“想着你肯定特想家,既然回不去,就把他们叫了过来。” “如今南境太平,我和洛姐姐决定在这边定居下来了。”赵景然眼角也有些泛红。 “你们俩在一起了?”阮凝香擦了把眼泪,诧异地抬起头。 “说什么呢?”洛清漓扯了一下阮凝香的胳膊,“阿然的意思是,我们暂时不回云渡山了。” “哈哈,几年不见阿香不仅长大了,还学起了当媒婆,乱点鸳鸯谱了。”赵景然打趣道,“不过,我听说,秀儿和宋霁俩生了个小子,也好几岁了,阿玥那小子听说也要成婚了。” “秀儿怀二胎了,估计也快生了。”阮凝香道,“你呢?” 赵景然岔开话题,“都别站在太阳底下了,进屋进屋,吃饭慢慢聊。” 洛清漓拆他台子,“这么多年他一直单着呢,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姑娘,能入得了我们阿然的眼。” “云渡山就那么大,姑娘就那么几个。”赵景然给大家倒着酒,“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来了这天子脚下,这还不是满大街的姑娘任我挑啊。” “别把自己混成老光棍就行。”阮凝香打趣道。 “这么瞧不起我,你看着不出半年,准给你拐个嫂子回来。”赵景然要给阮凝香倒酒,被楚煜拿过了杯子。 “她还有公职,不能喝酒,喝酸梅汤就行。”楚煜道。 阮凝香低声说:“我下午没事。” “没事也不能喝。”楚煜强势地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 洛清漓和赵景然相望一眼,洛清漓道:“阿香,你现在是将军,有些行为确实要收敛一下。” 只是一杯酒而已。 不喝就不喝,阮凝香端起酸梅汤。 几人在饭桌上,聊得很多。 聊到了阮凝香在南海的事,聊到了她到了北疆的事,聊到了她是如何攻打天域。 聊的时候,阮凝香故意将话题往齐昊霖身上拐。 夸他是如何的厉害,是如何一个人潜伏到敌营下毒,夸他又是如何的诱敌深入。 齐昊霖的身份不方便回京,现在和小武他们留在北疆,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 阮凝香便又变相地问起了徐慧心,洛清漓却话语顿住了。 “怎么了?”阮凝香敏感地察觉有事情发生。 洛清漓沉默着。 赵景然喝了一杯酒,捏着酒杯,咬了咬牙床,“那个徐慧心,居然趁着齐昊霖醉酒勾引他,齐昊霖为了负责,便娶了她。 直到几个月后,齐昊霖收到姑爷的一封信,在信里,慧心听说了他父亲出了狱,便弃了齐昊霖一个人离开了云渡山。 齐昊霖一气之下去了北疆,我们便也没了徐慧心的下落。” “怎么会这样?”阮凝香没想到徐慧心,会弃了齐昊霖。 阮凝香心疼地看了一眼洛清漓。 几年不见,洛清漓明显憔悴了很多。 洛清漓却面上一笑,“不用这么看我,我都快三十的人了,情情爱爱我早就看开了,我有安安就好。” 洛清漓他们赶了小一个月的路,舟车劳顿,阮凝香没太打扰,饭后坐了会儿,便又坐着马车回城。 新宝街,宝月楼,天字号房间。 刘婉婷穿着一身淡紫色软烟罗,发鬓斜插珍珠碧玉步摇,手里握着锦缎香囊,端坐在那,等了大半日。 艾草在外面徘徊很久,才鼓起勇气敲门。 刘婉婷开门,语气平静,“你来了。” “嗯。”艾草站在门口,“听说刘小姐在找我。” “能进屋谈么?”刘婉婷道。 艾草走进来。 刘婉婷又关上房门,“坐吧。” 艾草坐了下来,规规矩矩,端端正正的,“找我什么事?” 刘婉婷凝视着面容清瘦俊秀的眼前人。 这人当初和她说,他是匪兵,是因为窥见她的美色,暗中跟踪,侥幸救下她。 那日,在诏安县主府意外知道洛白是太监时,她确实是气愤又难以相信。 她从云州,寻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追到了京城,她想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结果,真相却是这样。 可当冷静下来后,刘婉婷明白他的无奈,她不怨他。 她欠这人一声久违的谢谢。 如今,做了几年的梦该醒了。 刘婉婷道:“我是特意向你说一声谢谢,谢谢你当年救我之恩。” 艾草的声音清哑低沉,“职责所在,刘小姐不用谢我。” “这个送给你。”刘婉婷没有提他是太监之事,将手里的荷包,递到了捏着衣襟,有些腼腆的艾草面前,“我看你腰间那个,用了好久了,就给你绣了一个新的。” “谢谢。”艾草看过来,抿了抿唇道,“听说你最近住在沈将军府上,你若是住不惯的话,可以再回到诏安县主府的。” 刘婉婷沉默了瞬,“不了,我现在住得挺好。” “哦。”艾草声音低低的,“你若是不想住诏安县主府,我有些银子,也可以买个院子,你搬过去住。” “洛白!”刘婉婷眼睛微红,“你买个院子,让我搬过去住,算什么,包养么?当对食?” “不是。”艾草望着刘婉婷水雾朦胧的泪眼,变得结巴,只是沈府并非良地。 “求求你,别再撩拨我的。”刘婉婷眼里蓄着苦涩的泪,盈盈转动。 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定,和这人划清界限的,她不想再动摇。 刘婉婷站起来,“我出来一天了,该回去了。” 望着刘婉婷离开身影,艾草眼皮微红,低声呢喃,“我不是真太监。” 第229章 从小订下的娃娃亲 离朝贺时间越来越近,各地巡抚以及附属国的朝臣陆续进京。 望京楼,六楼雅间。 穿着私服的太子和九皇子楚煜站在窗前。 望着长长的街道。 街上,人群涌动,皇卫军在两旁开路。 两匹骏马拉着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慢悠悠地行驶在马路上。 后面又跟着八辆马车,以及浩浩荡荡的一群穿着异服的人。 马车一旁,阮凝香一身红色戎装,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中尤为显眼。 太子的视线落在了阮凝香身上,“听说十一弟最近和诏安县主走得挺近。” 一旁的楚煜不动声色地回道:“好像是因为茶棚街的事,是诏安县主推荐十一弟接管,两人走得便进了一些。” “你对诏安县主比较了解,你觉得她把到手的功劳,推给十一,这么做是因为对十一有些好感,还是另有原因?”太子道。 楚煜背在身后的手指,深深地扣着掌心,暗眸涌动,“曾经我以为诏安县主不惜跳下海救我,是因为对我有意。后来,诏安县主在北疆,沈砺川觉得诏安县主对他也有意。现在太子又觉得诏安县主喜欢十一弟。 其实,据我了解,她就是个心地善良,直来直去的小丫头。” “你是说她谁也不喜欢?”太子锐利如鹰的眸子,带着试探与审视看向楚煜。 “这个太子得去问她了。”楚煜伸手指向人群中的那辆豪华马车,转移话题,“听说这次朝贺,北都国来的是慕容三世子,太子可认识?” “慕容复,据说貌如潘安,善文墨,不喜兵伐,在北都也就是个懒散的世子爷,跟十一差不多,不足为惧。” 窗口迎面的风,吹得楚煜的发丝,如墨般搅着,“是朝贺,又不是送人质过来,北都国既然选择让他来参加朝贺,恐怕,这位慕容小公子,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 马车已经渐渐走远,消失在了街道拐角。 太子坐过来,“对了,这次吴渊将军也回来了,晚上,带着佳怡一起回趟相爷府,介绍你和吴渊将军认识认识,她们三姐妹也好久没聚了。” “嗯。”楚煜捏着茶杯,又慢慢饮尽。 远处,忽地噼里啪啦地响起了一阵鞭炮声。 楚煜走到窗口,再次看过去,“好像是谁家在办婚礼。” “还真是会选日子。”太子冷嘲了一句。 楚煜眉宇却缓缓凝了起来,“好像是沈将军家住的方向。” “沈府?”太子也走过来。 今日为了沈砺川不直接接触到北都世子,刻意选择让他沐休一天。 去往馆驿的住处会经过沈府。 两人立马互看了一眼。 太子把门口守着的莫如初叫了进来,“赶紧派人看一下,沈府今日在干什么?” 街道上,红灿灿的一片,都是燃放过后爆竹的痕迹。 阮凝香骑着的马缓缓地停了下来,望着挂满红绸的府邸,牌匾上写的是‘沈将军府’。 大门上贴着红艳艳的喜字。 这京城还有第二个沈将军么? 阮凝香朝着一旁的阿玥问道:“这个是沈砺川的府邸,还是沈砺行的府邸?” “沈砺川府上。”跟在一旁的阿玥道,“沈侍郎已经成了婚,府邸不在这。” 很快又有小兵回道:“今日是沈将军成婚的日子。” “沈砺川成婚?他和谁成婚啊?是不是弄错了?”阮凝香最近几日都在军营,日日都瞧见小沈将军,并没有听说他要成婚的事啊。 小兵道:“刚刚问管家是这么说的,好像是从小定下来的娃娃亲,青梅竹马,趁着这次沈将军回来就把婚事给办了。” 不需小兵再多说什么,阮凝香已经看到出现在门口,坐在轮椅上的六皇子,以及有过片面之缘的沈砺行。 六皇子朝着身边的侍卫招了下手,很快那名侍卫跑到了阮凝香面前,“王爷说了,阮将军忙完,不妨来喝杯沈将军的喜酒。” “知道了。”阮凝香点下首。 没多停留,一行人路过沈府,又继续朝着馆驿走去。 马车里的慕容小公子,趴着车窗,怀里还依偎着两个妙龄美女,其中一个手里拿着葡萄,包了皮,正喂着他吃。 “喂,刚刚那个就是你们大楚第一将军的府邸?怎么他今日成婚,府里这么冷清,连个宾客都没看见?” 慕容小公子自来熟,已经主动和阮凝香说了一路的话。 阮凝香扫了一眼金灿灿恍人眼睛的马车,“节俭也是大楚的民风。” 望京楼,探听消息的莫如初。 很快便又回来。 “今日沈将军成亲,只说是从小定的娃娃亲,具体哪家小姐……”莫如初摇了摇头,“不清楚,不过,成婚仪式并没有迎娶这一项,是直接拜了天地。” 太子咬了咬牙,“选择今日,这么急匆匆的成婚,定是六皇子的主意。” “只是这么一闹,不仅全城的人,知道沈将军成亲了,就连北都世子,馆驿里的其他附属国也都知道了。”楚煜沉声道,“还有三日便是朝贺,六哥来了这么一招,直接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想要以赐婚一事,削他兵权,恐怕难了。” 太子捏着身后的拳头,鹰眸逼出杀气,“如若派人伪装成北都的人,刺杀呢?” “太子想这个时候挑起两国战事?”楚煜提醒道,“就怕沈府早有了埋伏,太子小心别中了六皇子的圈套,反被他到咬一口。” “这事就不用你管了。”太子说完,便带着锦衣卫,先行离开了。 楚煜依旧站在窗口,望着远处的沈府,浓磨般的黑眸子涌动着波诡云翳,血雨腥风。 第230章 我晚上要留宿这里 阮凝香一路将北都世子护送到了入住的馆驿,交给了那里的文官。 便急匆匆地去了一趟沈府,来到大门口的时候,阮凝香反而犹豫了。 她到府上合适么。 一想六皇子亲自邀约,她答应了,不去也不好。 阮凝香准备了一份厚礼,又把身后背着的春雪刀,扔给了一旁的小兵,才登门。 沈府上并没有什么宾朋,酒席。 阮凝香除了忙碌的下人,还有几个沈家自己人。 好像已经拜完堂了,阮凝香没有见到新娘子,只看到了一身红色喜服正说着话的沈砺川。 阮凝香递上礼物,老朋友似的,打趣了句,“沈将军嘴巴真严,什么时候有个青梅竹马,都没提过,现在就连成婚这种大事,也不通知一声。” 一身大红,头戴喜冠,衬得沈砺川硬朗英气的眉眼温和了很多,只是脸上并不见丝毫喜悦,“从军之人,向来没那么多讲究,自家人能聚在一起,就已经不易了,至于婚礼,不过是个仪式而已,只要两人同心,大不大办不重要。” “沈将军这么一说,搞得我更想知道这新娘子是谁了。”阮凝香好奇,是真的好奇。 沈砺川想要从阮凝香的脸上看出些伤心难过,或者哪怕是一丝气恨他的情绪,结果只看到了脸上的笑。 不是沈砺川的错觉,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自作多情。 她设计攻打天域,帮他在独狼峰帮他父亲一雪前耻,甚至急着攻打天域,都不是为了他。 她只是不想在留在北疆,想回来而已。 六王妃走过来,“诏安县主想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子恐怕不行,这红盖头得小川掀才行。” “哈哈,也是哦。”阮凝香行了个礼,“看来今天是看不成新娘子了。” “你成了婚,日后身边多了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你阿姐也就能少担心几分。”六皇子道,“日后两人好好过日子,早点给沈砺川添丁进口。” 沈砺川脸色还微微红了一瞬,尴尬的,甚至有些局促地瞧了一眼阮凝香。 六王妃心思细腻,“对了,新娘子还在饿肚子,我先给她送点吃的,诏安县主要不要一起?” “我?”阮凝香点头,“好啊。” 六王妃端了一盘点心,往新房走。 边走边说道:“新娘子以前家里也是做官的,后来家道中落,就剩她一个人,前不久听说小川回来了,便来京城投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姑娘来了,我们也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 阮凝香略微皱眉,总觉得说的这人,背景有点熟悉。 有些东西一旦太巧合了,就不由得多想。 阮凝香问道:“做官的?在哪做官?” “说起来,有点巧了,这个人县主应该也认识。”六王妃一手提着裙摆,迈过台阶,“她父亲,就是曾经南海城的县令。” 阮凝香心里彻底咯噔了一下,“新娘子是刘婉婷?” “诏安县主果真认识。” “认识,是个心灵手巧的好姑娘。” 只是,阮凝香不解,刘婉婷既然是投奔青梅竹马,当初为什么,又要入住她们诏安县主府。 难道,一开始是因为洛白,后来因为洛白就是艾草,艾草是太监,所以心碎了,随便就嫁了? 两人已经来到了喜房。 屋里依旧布置的喜庆,喜床上端坐着一位身穿喜服,头戴红盖头的女子。 六王妃道:“婉婷,饿了吧,给你送点点心,先垫吧垫吧。” “婉婷是我。”阮凝香出声。 端坐着的刘婉婷,搭在双腿上的手,明显地捏紧了一瞬,又缓缓地松了开,大大方方道:“县主也来了。” 声音确实是刘婉婷,阮凝香抱着的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 “前段时间知道你住进了沈府,没想到你和沈府还有这么一层渊源。”阮凝香不动声色试探。 “父母辈得交情,沈将军不嫌弃我,已经知足了。” “沈将军人不错,刘小姐日后定会很幸福。” 沈砺川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艾草该怎么办。 一切好像都晚了。 有小厮叫他们过去吃饭。 饭桌上,阮凝香喝了点酒,就被自己府上的艾草找到,说小豆子摔了一下,叫诏安回去。 阮凝香担心,饭也没吃完,放下碗筷便匆忙离开。 刚出王府门,艾草道:“县主先别急,小豆子好好的呢。” “是楚煜叫你找我来的?” “嗯,主子强调了,不让县主喝酒。”艾草道。 不知道从何时起,楚煜开始对她管这管那。 酒不让喝,说是有职在身。 凉的不让吃,又说是对身体不好。 想练个刀,松松筋骨,都说她没有女孩子样。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现在又各种管她。 阮凝香决定回去后,得和楚煜好好谈一谈。 路上,阮凝香望着艾草的视线有些迷糊,“你最近有见到刘小姐么?” 艾草摇了摇头。 阮凝香看他意思,是还知道,刘婉婷已经是沈夫人的事。 “沈砺川今日娶的夫人便是刘婉婷。”阮凝香道。 艾草走着的步子停了下来,阮凝香喝了酒,视线有些模糊,见他没跟上来,也停了下来,“说是从小就订的娃娃亲。” “嗯。”艾草低着头,将情绪隐藏了起来。 阮凝香也没办法,一路回到沈府,楚煜不在,说是有事晚点回来。 阮凝香有点醉了,回屋躺在了床上,睁着眼睛,盯着房顶,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月光溜过房檐,落下树枝狰狞的影子。 艾草手里拿着一壶酒,坐在不远处的房顶,望着灯火通明,挂满喜庆的沈府,依旧埋伏在沈府院内的暗影。 又远远地瞧着沈砺川走进新房。 喝了一口酒,就没喝下多少,洒一大半。 天一黑,刘婉婷便已经摘了红盖头。 那日,她见完艾草,回来后,便同意了假成婚的事。 刘婉婷瞧着摇摇晃晃的人,戒备道:“沈将军不是说,只是假成婚么,怎么还上我来这里?” “太子手段毒辣,为了以防万一,我晚上要留宿这里,保护你。”沈砺川在柜子里掏出一床被子,“不过,你放心,我说过不会碰你,我说的话依旧算话,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沈砺川在地上打了地铺,又挪过一个屏风横在了两人之间。 风中夹杂着酒气。 后半夜,整个王府,月亮隐进厚厚的云层,遮住了一地的月光。 潜伏着的危险,悄无声息地潜入沈府的院子。 第231章 新娘子丢了 艾草摸上身旁的石子,朝着其中的一处黑暗中的危险,弹射出去。 “啊”的一声尖叫,在这诡谲般的夜色中猛地响起。 四处埋伏的危险鱼贯而出。 霎时间,刀光剑影铺天盖地的笼罩而来,沈府陷入了一片血雨腥风中。 屋里,沈砺川感知着外面的一切。 床的下面临时劈出一条暗格。 沈砺川掀开床板,“躲在这里别出来。” 刘婉婷躲在狭小的空间里,露出黑亮的眼睛,“你呢,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我们有准备。” 沈砺川将木板放下,将地上的被褥铺到了床上,这才拿起刀,开门出去。 沈府的下人们,早就换成了太子暗中培养的天机营的精兵。 黑色的天穹,无星无月,血腥味染红了地面。 沈砺川手握佩刀,目光阴沉又锐利。 沈府混乱一片,艾草蒙上了黑面,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悄无声息地溜过屋檐,顺着窗户,钻进了喜房。 屋里,黑漆漆,静悄悄的,艾草绕过屏风,掀开帘幔,床榻上被子凌乱地堆在床铺上。 被子里并没有人。 人呢,他只见到沈砺川出去了,没有看到有别人进出。 艾草四处寻找。 躲在床下暗格中的刘婉婷,听到轻微的脚步声,就吓得捂紧了嘴巴,不自觉地绷紧了神经,屏住了呼吸。 心跳扑通扑通地跳到了嗓子眼。 不就是假成婚么,为什么没人告诉她会有危险。 刘婉婷听着脚步声走近,徘徊一圈,又渐远,快窒息似的喘了一口气,床板就被猛地掀开。 刘婉婷吓得一声颤抖的尖叫。 艾草拉开遮面的黑布,“是我。” 晦暗的光线,映出艾草低垂紧锁的眉眼。 刘婉婷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洛,洛白?” “外面的人冲你来的,这里危险,我带你离开。”艾草将刘婉婷从床下狭小的空间里,拉了出来。 刘婉婷犹豫了下,挣开艾草的手,“沈将军会保护好我的。” “他保护不了你。”艾草急红了眼睛,“是太子要杀你,今日是明杀,他日说不定就是暗杀!” 外面的打斗声不断逼近,不等刘婉婷给出答复,艾草一掌将人劈晕了过去。 随手撕下大红床幔,将刘婉婷绑在了身后。 打开屋门,刚要离开之际,一个带着冰冷面罩的男人,愕然出现在门口。 四目相对。 艾草摸到腰间的一把飞刀,猛地射出,趁着那男人躲避之际,他已经溜出了房间,朝着拐角的长廊跑去。 便又被沈砺川截住了去路。 沈砺川沉着脸,提着的刀上淌着浓稠的血,满身煞气,“放了她!” 艾草脚步顿住那瞬间,身后数道锋芒追逐着他的身影而来,艾草猛地一个翻越,背着刘婉婷,翻到了长廊外面。 锋芒擦身而过,又猛地朝着眼前的沈砺川而来,沈砺川提刀一挥,暗器应声被击落。 随即面具人手中的暗器,又如雨疾驰般,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再次迎面攻击而来。 沈砺川手中的刀不断抵挡,晃动的光芒,似无形又似有形,碰撞间不断地发出令人嗡鸣的声音。 脚下躺了一片,带着暗纹的螺旋飞镖。 沈砺川被羁绊住腿脚,眼瞧着蒙面人带着刘婉婷,即将消失在了视线内的那一瞬,沈砺川暴涨的眼球中,映出迎面的锋芒。 他刀锋一转,缠绕着刀尖的暗器,便鬼魅般地追着艾草的身影,飞了出去。 艾草刚刚背着刘婉婷翻上墙头,一个不妨,整个人差点从墙头上掉了下去。 他回头拔了腿上的飞镖,又带着刚劲的力道还了回来。 跳下墙头,瘸着腿逃走了。 飞镖是朝着面具人来的。 同时,沈砺川脚猛地踏地,手中挥起冷冽的弧光,像沉沉的夜色中划过的闪电,进攻的气氛彪悍,带着久经沙场的强势与历练。 面具人下意识后退,然而,仅仅一瞬,他的手腕狠狠一痛,鲜血汨汨而出。 沈砺川的刀,已经架在面具人的脖子上:“说,谁派你们来的?” 话音未落,面具人应声倒在他面前。 沈砺川用刀挑开面具,嘴唇乌黑,嘴角淌着黑色的血。 人已经死了。 新婚夜,红绸随风摇曳着,地上粘稠的血,缓缓在青石缝中流淌。 沈砺川一声令下,“检查活口!” 又带着一队人,追了出去。 艾草紧抿着嘴角,暗器上有毒,他一路拖着那只受伤的腿,又翻过墙头,躲进了诏安县主府上。 刚刚躲避的那一下,小腿上受了伤,艾草一瘸一拐地将刘婉婷放到了床上。 又翻出药粉,掀开裤腿,伤口很深,周围的皮肤,泛着一圈黑气。 他吃了暂时压制毒性的解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将脱了的衣服,擦掉了地上的血迹,又将衣服毁尸灭迹。 换回平时穿的衣服,这才将刘婉婷弄醒。 刘婉婷揉了揉后脖颈,望着陌生的房间,“到底怎么回事?” 艾草没有解释太多,“我带你去见诏安县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县主在,她便能护得住你。” 艾草拉着刘婉婷去了阮凝香的住处。 “诏安县主。” 阮凝香睡梦中仿佛有人在叫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艾草,还有身边的刘婉婷。 阮凝香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 直到艾草噗通跪在了床铺前,“求县主帮我藏好她。” 阮凝香这才清醒了几分。 坐起来,怔怔地望着艾草。 这人这么虎么,居然深夜把新娘给抢回来了? 抢来了,送她房里藏着干嘛? 阮凝香迟钝地感觉到不对来,“你受伤了?” 艾草脸色惨白,声音虚浮,“太子派人伪装成北都国的刺客,深夜刺杀沈府,我趁机将她救了出来。” “子瑜知道是么?”阮凝香的酒已经彻底醒了。 艾草沉默了瞬儿,伏地,“她是无辜的,还请诏安县主帮我护住她。” 说完,艾草起身便要走,刘婉婷拉住他,“你受伤了,这个样子要去哪?” “沈府的人,很快便能追踪血迹找过来,我不能连累诏安县主府。” “你走我也走。”刘婉婷倔强道。 “行了,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阮凝香起身道,“都在这待着,哪也不准去。” “县主。”艾草愧疚地看过来。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阮凝香转身出了屋。 第232章 深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这个时辰,楚煜还没回来。 阮凝香不知道他又在忙什么。 此刻的,太子和楚煜正在相爷府上,等待着消息。 太子的暗卫突然出现,朝着太子耳边神秘地说了什么。 太子捏着桌角的手背,泛起青筋,说了句,“废物!” “怎么了?”一旁的楚煜低声问道。 “派去的人,全军覆没。”太子咬牙道,“这沈砺川果真有埋伏。” “那怎么办?” “怎么办?”太子阴森道,“全军覆没,便是死无对证,查下去也只是北都国所为。”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公然刺杀的原因。 能把沈砺川杀死自然是好,就算杀不死,他也是个局外人。 太子眼里明暗交杂,隐隐透着狠厉,“走,看热闹去。” “什么热闹?” “据说,有第三方刺客劫走了沈砺川的新夫人,逃到了诏安县主府上。” 第三方刺客? 楚煜瞬间不淡定下来,步子甚至比太子还急躁。 诏安县主府。 沈砺川寻着血迹快速地找了过来,站在诏安县主府大门,脸色沉沉。 看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开门,“你是哪位?” “沈砺川。”沈砺川直接进府,“刚刚有刺客潜入了县主府里,阮将军呢?” “阮将军早早就睡下了,我这就去通报。”小厮道。 “都什么时候了。”沈砺川心中焦急,直接大步往里走,“阮将军住哪?” 小厮小跑着带路。 沈砺川重重敲门,“阮将军。” “谁啊,深更半夜的不让人睡觉!” 屋里的阮凝香假装被吵醒,披着衣服,带着一身起床气,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开门,见到沈砺川明显一愣。 沈砺川已经越过阮凝香进了屋。 “沈将军,深更半夜,来我闺房不妥吧。”阮凝香趿拉着鞋子,又困地打着哈欠,迟钝半拍似的又道,“不对啊,你不是新婚夜么,来我这里干嘛?” “我府里遭到了刺杀。”沈砺川巡视一圈,没看到什么端倪,这才正对着阮凝香,“有一名刺客,挟持了我夫人,好像逃到了你这里。” “刺,刺客?”阮凝香一个哈欠顿住了,转而急道,“刺客为什么要掠走刘婉婷?” “我府和诏安县主府,并不在一条街上,那名刺客逃到这里,显然不是无意间闯进来的。”沈砺川说这话的时候,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阮凝香。 仿佛在窥探着什么。 阮凝香还是第一次看到沈砺川这般陌生的眼神。 那是一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阮凝香瞬间气道:“你在怀疑我?” “我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阮砺川压抑着急躁的声音,“这群刺客有可能是太子的人,我怕他们会不择手段,想栽赃陷害你,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阮凝香立马吩咐道:“封锁府邸,全院搜索,将所有人集结到院子里。” “那人小腿上受了伤。”沈砺川强调道。 “不论男女,检查小腿!”阮凝香又加了句。 院子里,亮起了灯笼,照得府内亮如白昼。 沈砺川带来的人,将诏安县主府封锁起来,所有的下人都被召集到了院子里。 无论男女老少,每一个人都挽起裤腿,露出一双小腿。 沈砺川压着腰间的挎刀,一一地检查一圈。 他和那名刺客曾面对面近距离地接触过,只是当时那人蒙着面,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长相,飞镖便射了过来,叫那人逃跑了。 不过那人的腿上中了飞镖,他的人,在诏安县主府的墙头上,看到了蹭到上面的血迹。 沈府下人不多,男女加起来一共十一个,沈砺川绕到艾草面前的时候,停了下来。 艾草垂着头,避开沈砺川的视线。 “你不会连他都怀疑吧。”阮凝香走过来,隐约带着火气,挡住了沈砺川的视线,“是不是连我,你也要怀疑,我也要在你面前,被你检查一番?” 沈砺川解释,“不是,我是想说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位贴身斥候的丫头着么?我怎么没看到她?” 夜里的风寒凉,阮凝香穿得单薄,她拢了拢衣服,“苏禾是阿玥的未婚妻,阿玥夜里不执勤的时候,她晚上一般会住在那里。” 阿玥和苏禾的事,沈砺川知道一些。 现场没有人小腿受伤。 沈砺川的人将院子里检查了一遍,院子里只看到了几滴血,是朝着后院的方向消失的。 结果在后院的墙头又发现了蹭到的血。 应该是顺着诏安县主府,朝着后面的街跑去了。 “不管这刺客是无意间闯入你的诏安县主府,还是故意引着我们过来,你……”夜风吹拂着阮凝香凌乱的长发,沈砺川的声音温柔了一些,“你最近都小心点。” 太子和九皇子楚煜便走了进来,“怎么我刚刚从相爷府上出来,就听到街上乱哄哄的,沈将军带人深夜围堵诏安县主府,这是何意啊?” 沈砺川行了个礼,“夜里我府上遭到了刺客刺杀,其中一名刺客掠走了我的夫人,往县主府上的方向逃了,我怕县主府上也遇到刺杀,这才追过来,瞧瞧。” “哦?刺客?”太子故作诧异,“怎么会好端端的会遇到刺客?莫非你的新夫人,得罪了什么人不成?” “这就得找到那名刺客,救出我夫人来,才能知道了。”沈砺川拱了下手,“我还要捉拿刺客,就不陪太子了。” 沈砺川又带着一队人,从这里撤了出去,朝着后院的方向追了出去。 那边站着的艾草,体内的毒性只是暂时压制住了,站了这么一会儿,双腿开始在发颤,小腿肚上贴着一块假面皮,下面隐隐有黑色的血丝淌了下来。 阮凝香抬手叫现场的下人全部退了下去。 太子却突然喊道:“等等。” 第233章 县主,你流血了 太子朝着一群挽着裤腿的人,巡视了一圈。 阮凝香心又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拢了下被风吹起的头发,下意识地瞄了太子身边的楚煜。 楚煜瞧出她的慌色,也瞧见艾草的脸色不对,他上前一步,“诏安县主还不叫人给太子搬个椅子过来。” “去搬两个椅子过来。”阮凝香会意,立马吩咐道。 艾草和身旁的小厮,一起弓着身子退出,顺势将裤腿放了下来,片刻后搬来两个太师椅。 太子坐过来,艾草递上茶水,太子抬了下手,没喝,艾草又顺势端着茶盏退了下去。 太子道:“京城这么多的府邸,沈将军不去,偏偏来到诏安县主府,难道县主和这刺客有关?” “沈将军怀疑刺客潜入了我府上,如今太子殿下又说这种话,看来我这是必须要自证清白了。”阮凝香压下心头烦乱,双手一抱拳,目光变得坚毅,“阮凝香恳求太子,将调查刺客一事交于我。” 楚煜忍不住插言,“太子只是随口一说,诏安县主没必要往自己身上揽。” “我即是皇卫司统领,就有负责京城内外安全之责,如今沈府发生这么大的事,又和我扯上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管是作为皇卫司统领的我,还是作为被怀疑的对象,我都必须对这件事负责。” 阮凝香没去看楚煜的目光,不用看,她也知道此刻楚煜的脸色定然不好看。 果不其然,楚煜急着站出来,“诏安县主既然知道自己是被怀疑的对象,就应该撇清关系才是。太子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定然将那逃跑的刺客抓出来。” 阮凝香看过来,“世人皆知太子和六皇子不合,太子派煜王调查此事,到时别说沈将军那边会怎么看待,恐怕调查出来的结果,也难以让大家信服。” 楚煜气得一张俊朗的脸变了色,野丫头这是故意跟他对着干了? “诏安县主说的有些道理。”太子食指敲击着椅子把手的动作一停,不急不慢地说道。 “太子……”楚煜又想说道。 太子抬了下手,“这件事,本就是发生在京城里的刺杀事件,皇卫司确实有职责在身,只是马上就是朝贺,我希望这件事,不要闹出什么不好的影响来。” “我会将这件事压下来,再秘密调查。”阮凝香沉声道。 “那我就期待阮将军能尽快给我个答复了。”太子掸了掸衣摆,起身又离开了。 所有人一走,阮凝香立马叫人将大门反锁。 艾草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全是细密的汗,阮凝香紧皱着的眉头,满是担忧,“还挺得住么?” 艾草点了点头。 阮凝香命人备马车。 阮凝香和艾草上了马车,直接去了阿玥的住处。 阿玥住的院子不大,房间里没有亮着灯。 阮凝香敲了敲院门,阿玥听到动静立马开门。 “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阮凝香道,“不过,我来找你,应该还不会引起怀疑。” “嗯,人藏着呢,先进来再说。”阿玥立马关上院门。 艾草努力保持着不瘸的姿态走路。 依旧很吃力。 短短的一段路,汗如披雨般落了下来。 屋里亮起了微弱的光,阿玥趴在门缝留意了一眼外面的动静。 屋里地板下,有个地窖,刘婉婷从地窖里爬出来,看到艾草,激动地落下泪,“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艾草抿了下唇,“没有。” 阮凝香长话短说,叫阿玥带人对各个城门,还有街道严加防守,尤其留意腿上有伤之人。 她既然接管此事,就得做样子,因为是密查,样子做起来也简单。 只是结果她该怎么给? 是个说法。 阿玥领了命令连夜准备行动起来,打开门,便看到一张阴沉至极的脸。 “姑,姑,姑爷。”阿玥直接变得结巴,手还保持着扶门的动作。 突然,屋里传来一声,东西掉到地上的清脆声响。 随即传来苏禾的惊呼声,“县主,你流血了。” 楚煜脸色瞬间一变,推开拦着门的阿玥,阿玥被推了个踉跄,痛得他揉了揉胸口。 楚煜已经几个跨步走进来。 阮凝香蹲在地上吸吮着手指。 地上打破的茶盏已经被苏禾收拾了起来。 楚煜拉过阮凝香的手指,手指上一道细长的小口,又滚出殷红的血珠。 “怎么这么不小心。”楚煜掏出帕子,包裹着,洁白的帕子上,又瞬间晕染开一朵梅花。 阮凝香抬起委屈的眸子,“还不是被你吓的。” “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楚煜伸手想戳她脑门,看到阮凝香微红的眼睛,伸出手又停了下来,隔着帕子轻轻吹着手指,“很疼么。” 阮凝香闷闷地嗯了声,带着点娇嗔,“有点。”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很识趣地躲到了外面的客厅。 刘婉婷愣了又愣,又眨了下眸子,目光看向关着门的里屋,“刚刚你们是叫他姑爷么?他不是小瑜大夫么?” 苏禾和阿玥互看了眼,最后把难题丢给了艾草,两人又去了院子的凉亭里坐着。 艾草为难地挠了挠脑袋,“那个小瑜大夫就是当今的九皇子,当初为了禁除半梦不得已隐藏的身份。” “至于姑爷……”艾草望着刘婉婷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他稍稍犹豫了一下,“我和你说了,但是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片刻后,刘婉婷依旧愣在那。 艾草说,当初煜王被东岛人劫走,受了伤落了海,是诏安县主不惜危险将他救上岛。 在岛上的几天,两人相依为命,日久生了情。 后来煜王,被皇帝逼婚,这两人便偷偷成了亲,只是不被认同,就只能这样偷偷地在一起。 艾草望着刘婉婷,眼里似乎又有千言万语想说,其实,他也想告诉她,他不是太监。 刘婉婷瞧见他不停蠕动的嘴角,脸色惨白,唇色却偏暗紫色,“你没事吧,脸色好差。” 里屋的门被打开。 楚煜冷着脸,朝着艾草命令道:“你进来!” 刘雅婷一把拉住了艾草的衣襟,艾草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没事。” 第234章 等回家再收拾你 阮凝香出去时,看了一眼,床上还睡得香小豆子,又叮咛楚煜,收敛点,别把孩子吵醒了。 艾草瘸着腿,走过去,跪在了地上,“主子,想怎么惩罚,我都没有怨言,只是,求求您放过刘婉婷,她只是被沈将军利用了,她是无辜的。” 楚煜回过头,依旧是一副冰冷模样,“伤在哪了?” “小,小伤而已。”艾草自责地垂着脑袋。 “还想瞒着?”楚煜低沉的声音隐藏着压抑的怒火。 艾草掀开裤腿,又撕掉了裹着小腿的假面皮。 黑色从伤口的位置开始扩散,已经漫及了半个小腿。 楚煜用指尖沾了一点血,放在鼻尖嗅了嗅,血腥的味道中,有一股极淡的曼陀罗花的味道。 “是七月半,太子的暗卫营,常用的一种毒。”楚煜用帕子擦了擦手指,“再拖下去,你这条腿就别想要了。” 七月半艾草有所了解,并不是立马致命的剧毒,却会让你从受伤的位置,慢慢地向四周扩散,最后蔓及脏腑而丧命。 楚煜帮艾草施了针,封住了大腿上的几处重要血脉,又割破了脚拇指,放了些瘀血。 楚煜有些嫌弃刚刚摸过脚趾的手,用帕子不停地擦着手,擦得手指泛了红,“你若是和我说,那个人是刘婉婷,你想护下她,我还能阻止不成。” 艾草扶着柜子,受伤的那只腿下垫着个长条板凳,小腿垂着,滴答滴答,滴落在铜盆里的血冒着黑气。 他低声回道:“我……我怕连累主子。” 在刚刚进门,楚煜看到穿着一身喜服的刘婉婷的时候,就全都明白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艾草居然对刘婉婷有了这么深的情意,不惜背叛他的命令。 甚至算计到了他头上,用诏安县主来牵制他。 他怎能不气! 楚煜睨了他一眼,“就不怕连累夫人了?” 艾草低着头,沉默不语。 “我才不怕。”阮凝香端了一盆清水,走进来,“能救一命,还能顺势撮合一对,我乐意之至。” “夫人!”楚煜沉声道,“太子那边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这事若调查浅了,那些刺客便是北都刺客,调查深了,便是太子暗中培养的暗卫营的人。不管是哪一方,你都没办法给出交代。” “那就再安排个别的身份。”阮凝香放下水盆,“反正都是死无对证,随便编个身份呗。” “你什么意思?”楚煜凝眉,洗着手。 “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刺客掠走的是刘婉婷,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在她身上做做文章。”阮凝香盯着他搓红的手。 “你是想?”楚煜道。 “具体的没想好呢。”阮凝香递过帕子,“你惹出的事,你帮我想。” “我拦着不让你揽这个破摊子,你上赶着去揽。”楚煜气道,“简单的事,非要搞得复杂。” “那不一样的。”阮凝香说,“你接过去管,六皇子那边根本不会信服,而且,你不会在其中作梗?如今我出头,那也是相当于在帮你,你还不领情。” 阮凝香仿佛看穿一切,楚煜不可能说刺客是太子的人,那便如他刚才所说,只能是北都国刺客。 他会怎么做,将北都国世子扣押起来,在引起两国战事? 打仗有什么好的? 阮凝香在北疆两年,也上过战场,经历过战场上的残酷。 北都国不是天域,他们并不好战,那干嘛要主动引起战争。 “你就是看我拿你没办法。”楚煜擦着手,话里带着丝丝宠溺的味道。 “你就说你帮不帮吧。”阮凝香倔强,扭头要走,“不帮我自己也能搞定。” “帮。”楚煜拉住她,幽幽叹口气,“不过,我帮夫人了,夫人给我什么好处?” 阮凝香勾了下手指,楚煜又靠近一步,阮凝香朝他唇上亲了一下,“奖励你的。” “就这样啊?”楚煜有些不满意。 “那你还想咋样?”阮凝香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艾草,给楚煜一个警告。 楚煜贴着阮凝香耳边,暧昧道:“等回家在收拾你。” 艾草一直低着脑袋,视线落在脚下的铜盆,里面滴落了一盆底的黑血,小腿上的黑气也逐渐褪了一些。 体内毒素清理得差不多了,楚煜将艾草腿上的伤口重新包扎了。 阮凝香瞧着面冷心热的楚煜,“一会儿,我想把刘婉婷和艾草送到城外的云渡山庄去。” “送吧,在那里确实比在城里安全。”楚煜又洗着手。 阮凝香叫了刘婉婷进来。 刘婉婷打量了一眼阮凝香,又看了一眼楚煜,最后看向瘫坐在板凳上气色极差的艾草。 楚煜扔了两个瓶子过来,“这个是药粉,每日帮他换两次药,这个是内服的,早晚各一粒。” 刘婉婷忙接了过去。 阮凝香补充道:“我们一会儿会想办法把你送到京郊的山庄,你们就在那里避避风头。” “嗯。”刘婉婷点了点头,“我会照顾好他的。” “最好如此。”楚煜冷声道。 阮凝香警告似的白了楚煜一眼,“好好说话,这么凶干嘛?吓到人家刘小姐了。” “夫人,我哪有凶啊。” “天都亮了,走啦。”阮凝香道。 想办法出城的事,阮凝香交给了楚煜。 夜间宵禁期间,各个城门落着锁。 昨天,新娘一被拐走,沈砺川就第一时间派人暗中看着城门。 沈砺川寻找了一夜,在路上发现了几滴血后,便再也没看到踪影。 一早沈砺川便带着人,又严守各个城门。 就看到了阮凝香和阿玥。 阮凝香说明了来意,阿玥配合着加强了城门的防守,留意可疑人员。 沈砺川没想到,她会将这件事揽下来。 “沈将军忙了一夜也没吃早饭呢吧?”阮凝香看了眼城门穿着私服,一直来来回回徘徊着的人,猜测是沈砺川安排的人。 沈砺川摇了摇头,“没心情。” “不吃饭哪有力气寻找,而且我们这样守株待兔也不是办法,不如坐下来,一起探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沈砺川被她拉着去了附近的一家馄饨摊。 天阴沉沉的,风一吹,树叶打着卷地飘落。 街上一辆马车,路过北城门,又被皇卫兵截了下来。 “下车检查身份证。” 第235章 例行检查 赶车的马夫,搀扶着下来一对老夫妇。 穿着灰布衫的白胡子老头,坨着背,声音苍老沙哑,“你说啥?” 皇卫兵又大着声音说了一遍,“检查身份证。” “哦哦。”老头子道,“身份证啊,现在出个城怎么这么麻烦,以前进出城也没要身份证啊。” “这不是赶上大朝贺么。”皇卫司小兵道,“二十年,头一回。” “朝贺好,朝贺说明天下太平,老百姓要有好日子过了。”老头枯瘦的手,颤巍巍地在荷包里,掏出两个铜牌子,“我和我老伴的,我老伴耳朵不好使,眼睛也不灵光。” 一旁的抱着刀的阿玥走过来,拿过那个铜牌,“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他说啥呢,咋还不让我们出城了?”老婆子头上裹着头巾,布满沟壑的脸上长着暗沉的老年斑眼皮耷拉着,遮住了三分之一的眼睛,只剩虚眯着的一点缝。 “没事,马上就好了。”老头子拍了拍老太婆的手,又道,“我姓刘,叫刘老六,我老婆子,叫刘翠花,我俩都是贡城线,刘家村人,进城看闺女来的,我们能走了么,在耽搁,下雨就赶不到家了。” 进出城门被拦住检查的有十几个人。 街道两旁人群中沈砺川的人,不断投过来的留意的目光。 不过,更多的目光放在了后面的那辆马车上,是辆官车,里面坐着的九皇子楚煜。 楚煜掀着车帘,“干嘛呢?不是进城才检查身份证么,怎么出城也检查起来了?” 阿玥看了一眼老人的身份证,又还了回去,抬手放行。 继而小跑着过来,毕恭毕敬地朝着马车上的煜王,拱了下手,“煜王殿下,阮将军今早才吩咐的,进出都必须严查。” 俩人相视一眼,瞧着前面的马车顺利出了城门。 楚煜故作不耐烦道:“我的也要查?” “煜王的身份自然不用查。”阿玥道,“不过,我们要看一下马车里面。” 楚煜冷哼了声,“你们还不会觉得刺客藏在我车里吧。” 吃着馄饨的阮凝香和沈砺川走过来,阮凝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例行检查,只要进出城门,每一个都需要接受检查,这是我的规定,煜王既然要出城门,就必须接受盘缠。” 楚煜语气幽幽:“两年多不见,诏安县主还真是半分情面不见。” “废话那么多干嘛。”阮凝香丝毫不留情面,“下车检查!” 楚煜挑了下眉,跳下了马车,直接站在了阮凝香身边,甚至用肩头撞了阮凝香一下,轻轻的,更像是摩擦,“喂,你这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态度,和谁学的?” 说这话的时候,楚煜的目光是看向了一脸愁眉不展的沈砺川的。 “我在公事公办。”阮凝香强调道。 阿玥检查了马车,摇了摇头,“煜王可以走了。” 楚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跺着步子来到沈砺川面前,“我知道沈将军丢了新夫人着急,但毕竟是私事。既然阮将军说公事公办,那我也要强调一句,后日便是朝贺,阮将军放着重要的国事不理,办自己的私事不好吧。” 一股愤恨的火焰在胸口串烧起来,沈砺川死捏着拳头,控制着自己想要挥出去的胳膊,额头上崩起的青筋,随着压着的怒火,突突地跳着。 “啧啧……”楚煜不屑一笑,“我是好心提醒你,别因小失大,为自己招来祸事。” 说完,又看向阮凝香,眼里的笑变得狡黠而温柔,“阮将军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哦,后日可是朝贺,阮将军还要出席呢。” “这就不用煜王费心了。”阮凝香同样眉心直跳,被面前人弄的,阮凝香睇了他一眼,警告他适可而止。 见自家夫人好像要生气,楚煜这才上了马车,慢悠悠出了城门,直接去了京郊的军营。 阮凝香望着一身怒火的沈砺川,“对了,六王爷呢?” “进宫了。”沈砺川火气未消,语气有些冲。 昨晚发生刺客一事后,沈砺川便通知了他姐夫六皇子。 今早,皇宫门一开,六皇子楚辞便坐着马车进了宫,还遇见了太子。 太子鹰隼般的眸子冷冷睨了眼六皇子墨袍下面,瘸着的一那条腿,“六弟受伤了,不好好养伤,跑来跑去的,将来真要落下残疾怎么办?” “这就不用太子操心了。”六皇子温润不在,转身瘸着步伐朝着后宫走去。 昨晚,皇帝入住的是天域宫。 天域宫的女主人,是天域押送过来的两位公主。 一个赐名为歆月,一个赐名为胧月。 皇帝不到六旬,武将出身,脸上有些老迈的痕迹,身材依旧高大威武。 本来上了年纪,这两年已经对这后宫之事索然寡味。 最近不知怎么了,面对两个异国风情的美人,他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轻时候的生龙活虎,居然有点留恋后宫的温柔乡来。 身边的太监说,是因为如今天下太平,人逢喜事精神爽。 皇帝觉得也是。 窗子未开,屋里一股若有似无的靡靡暗香,还未闲散。 歆月伺候着皇帝穿着龙袍。 皇帝望着珠帘后,跪在地上的楚辞,和一旁站着太子,就知道没好事。 他穿戴好,叫歆月先退了下去。 “你腿有伤,起来说话。”皇帝掀着珠帘走过来。 六皇子楚辞扶着身旁的小太监站了起来,“昨日夜里,沈将军府遇到了刺杀。” “刺杀?”皇帝脸色一沉,目光看向了太子。 太子立马道:“回禀父皇,我昨晚和九弟在相爷府,听到消息的时候,也颇感震惊,而且昨晚的刺客掠走了沈将军的新夫人。” “什么新夫人?”皇帝听得一头雾水,“沈砺川成婚了?” 六皇子楚辞解释道:“昨日和曾经订下娃娃亲的刘家小姐成了亲,沈砺川为人低调,婚礼没有大办,却不想晚上沈府会遇到刺客暗杀,沈府上下死伤很多,刚刚过门的新夫人也被刺客掠走,目前生死不明。” 沈砺川为何会急着大婚? 新婚夜遭到刺杀,又是谁会派的人? 皇帝不是老糊涂,这其中的事,利与弊,细细一推敲,便能分别出些端倪来。 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却越发的动荡。 皇帝盯着面前的两个儿子,捏了捏发涨的眉心。 第236章 壁咚 太子似乎看出皇帝对他的怀疑,他主动道:“昨日夜里,儿臣知道沈府遭遇刺杀后,便第一时间派阮将军负责此事,不过因为马上要朝贺,不敢明目张胆的调查。” 六皇子道:“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儿臣也愿参与调查。” “太子怎么看?”皇帝整个人似乎瞬间苍老了很多。 太子回道:“六弟愿意帮忙,儿臣自然没有意见。” “辞儿,替我安抚好小沈将军。”皇帝强调道,“朝贺在即,无论如何先以国事为重。” 话里之意,六皇子听的明白,他回道:“儿臣知道。” 皇帝叫太子和六皇子都退了下去,他叫来了御林军先锋营的林权带着一队小队,去增援协助阮凝香。 之前的那辆马车出了城门,一直往西北行了十几里。 见没有人跟上来,伪装成老头的艾草才一点点地撕掉了脸上的假面皮,露出原本清秀苍白的一张脸。 另一旁坐着的便是伪装成老太婆的刘婉婷,俩人相视一笑。 艾草道:“没想到,你伪装起来也挺像的。” 刘婉婷难受地撕掉了眼皮上贴着的假皮,露出原本卷长的睫毛,还有那双黝黑的眼眸,又吃掉了含了一路的大枣,吐了枣核,口齿变得清晰起来。 “我一个人从南海回到云州,后来又从云州到了这京城,路上也是常常做伪装,不过,我就是抹点灰,扮丑而已。” “你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艾草声音沉沉,心情变得有些复杂。 “容不容易不是都得往前走。”刘婉婷苦涩一笑。 艾草望着她的视线缓缓地收回。 不大的车厢里寂静了一瞬。 突然,马车毫无防备的一个急转弯,车厢里的刘婉婷身体猛得往前扑过来,眼瞧着就要撞到车厢的时候。 艾草一把架住了她,刘婉婷摔进了艾草的怀里,重重的。 马车又一个极速转弯,还没来的急稳住身体的艾草,被惯性一甩,整个人又壁咚了刘婉婷。 刘婉婷的脑袋撞击到车厢,不过垫了个手。 艾草闷哼声中,亲在了刘婉婷的侧脸。 俩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了一阵,艾草脸比刘婉婷的脸还红。 他松开手,掀车帘,“怎么回事?” 马夫也是一名影卫,“前段时间下雨,路面被冲刷的坑坑洼洼,刚才那段路上都是坑。” “不会有人追过来了,不用这么急着赶路。”艾草叮嘱了句。 离京城越远,路越不平,马车不停地颠簸。 刘婉婷抓着扶手,被颠簸的人快散了架。 一路来到了云渡山庄,艾草和这里的两位主人只有过片面之缘,并没有过渡的交往过。 艾草递上一封阮凝香写的信。 赵景然给安排了住处,俩人正式先住了下来。 城里。 沈府,六皇子带着仵作,检查了那些带着冰冷面具的刺客尸首,一共三十八人。 有一部分是死在了刀剑之下,还有一部分则死在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一下。 还有一部分自己人,死在了暗器之下。 暗器很小,手指大小,有点像指尖陀螺,由三片螺旋叶组成,刀刃锋利,且弧形的刀背上含有倒刺,而这倒刺里面又暗藏着玄机。 一但飞镖射入体内,想要拔出来,刀背上的倒刺便会卡住肉,倒刺是可以动的,像是闸门,稍微一用力,便会带动倒刺,刀刃里面藏着的毒便会流出来。 阮凝香手里拿了一把小暗器,“六王爷怎么看?” 六皇子楚辞手里也拿这个暗器,他反复检查着,在螺旋刃中间,是一个拇指大的平面,一面可以掀开,里面空心,毒便是在那里灌入进去。 一些落空的飞镖里面,还绪满着毒液。 “据说北都国有一只神秘的组织,名叫玄铁营,就是头戴玄铁面具,善用暗器,其中一种暗器,便类似于这种,叫指尖飞刃。”六皇子道。 “难道是北都人所为?”阮凝香故意问。 “不是。”六王爷闻了下那毒液汁,“仵作说这毒名叫七月半,其中里面用一种毒,是灼焕花,而这灼焕花一般生长在天域的雪山附近,北都和天域隔着一个大楚,北都即使有,也有限。” “你是说,这是有人栽赃嫁祸了?”阮凝香低声说。 阮凝香身旁有皇帝派过来支援的御林军,林冲 六皇子不动声色道:“一切都是猜测,不敢下定论。” 阮凝香心里什么都明白,楚煜也都告诉他了,就是太子派人他的暗卫营,伪装成北都刺客进行的暗杀。 沈砺川和六皇子早就有了埋伏,太子不会成功在楚煜的意料之内,在楚煜的意料之外的是,他派艾草浑水摸鱼,杀了新娘,不想艾草不仅没杀,还救了新娘,楚煜自然对阮凝香隐瞒了这段。 阮凝香刺客之事,却又不得不做样子,引着六皇子往她想要的结果上猜测。 她用手指堵着鼻子,看过来,指着那些人手腕上的黑色,“那是什么?” 仵作道:“刺青,是只虎头。” 虎头,太子暗卫营的人。 阮凝香正是要这个上面动手脚,她微蹙眉头,“北都的玄铁营,还人人都有这个刺青么?” 六皇子瘸着腿走过来,“玄铁营的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有一个人的有。” 阮凝香本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没想到六皇子居然也认识,六皇和太子对立这么多年,知道到也不足为怪。 “我也觉得好眼熟。”阮凝香蹲下来,“我之前好像也见过这个。” “之前在南海城的时候,抓到的一些东岛人,身上就有这种刺青。”阮凝香依旧不放弃,“难怪我觉得有些眼熟。 “南海?”六皇嘀咕道:“难道太子和东岛人也有瓜葛?” 阮凝香趴在六皇子耳边说了一句话。 六皇子恍然大悟般看向阮凝香。 这么多年,他处处被太子针对,尤其这两年,他的人,被太子暗中端了不少,害得他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少。 他一直想扳倒太子,这次虽说他是设计,引太子上钩,可想要动他也没那么容易。 而阮凝香的计策,大大地帮他解决了这个难题。 “那就按诏安县主说的办。” 第237章 野丫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扑倒你 之前半梦的事,都是楚煜在处理,这才太平一年多,皇帝一听京城有可能有东岛人混入其中,立马一道暗旨,叫楚煜负责此事。 正在街上安排皇卫兵加强巡逻的阮凝香在街头碰到了楚煜。 阮凝香客气地称呼一声,“煜王。” 楚煜手抵唇上轻咳了一下,带着笑,“阮将军,忙了一上午还没吃午饭呢吧,赏个脸,一起吃个饭,顺便和我说一说你的发现?” “这……”阮凝香看了一眼身后的匪兵,“正好,兄弟们也都饿了,就麻烦煜王,要不一起安排一下?毕竟填饱肚子才有力气继续干活么。” “那就劳烦林权将军带他们去街道的那家,吃碗馄饨。”楚煜戳了戳眉毛,“阮将军请吧。” 楚煜直接包了附近的一家烤鸭店。 这里没了外人,阮凝香摘了背上的春雪刀,打量着只有他们俩人的二层小店,“你这是假公济私。” “反正都是做样子,何必让自己太辛苦。”楚煜给她倒了一杯茶过来。 阮凝香坐过来,黑灿灿的杏眸直直地盯着楚煜。 楚煜低低笑出来,“夫人,你在勾引我。” “我在审视着你。”阮凝香单膝跪在板凳上,又靠近一步,带着鞘的春雪刀架在了楚煜的脖子上,“说,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 阮凝香的眼神太柔,落在楚煜眼里,像是调情,没有半点威慑里,楚煜端起茶杯,慢慢饮着,“计划什么?” 阮凝香手中冰冷的刀鞘压着楚煜的脖子,白净的皮肤,抵出一道浅浅的红印,“你故意让我将太子的刺客引到东岛人身上,你敢说你没打什么主意?” “不是你说,安排个别的身份么?怎么对我的安排不满意?” 阮凝香眉心轻蹙,小声嘀咕道:“不是,就是太满意了。” 包厢的门忽的被推开,阮凝香收回春雪刀又坐了下来。 进来的是小二,小二一眼就看到传言中的阮将军将刀架在了俊美男人的脖子上。 吓得颤巍巍地抖着手走进来,又颤巍巍地抖着手放下手中的烤鸭,转身一溜烟溜出了屋。 楚煜别有深意的笑了,“夫人,你看你把人家小二吓得路都不会走了。” “吃饭!”阮凝香凶道。 “哦。”楚煜夹了鸭肉,黄瓜丝,卷了个饼,递到了阮凝香的嘴边,“夫人吃饭。” “还笑。”阮凝香先咬了一口,才拿过饼,“酒呢,怎么没有酒。” “你现在是阮将军,还有公职在身,不能喝酒。”楚煜强调道,“一会儿,会有汤送上来。” 门又被推开,进来的是林权,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楚煜轻轻抬眼皮看了一眼,“怎么林将军也想坐下来一起吃了?” “不是,我就是看看二位吃完了没有,属下都在外面等着吩咐呢。” 林权边说,边走近了,留意到楚煜脖子上有明显的淤痕,痕迹新鲜,像是刚刚留下的,难不成俩人真的动了手? 楚煜感觉到他的视线,并不在意,依旧慢条斯理地咬着卷饼,“这得问小二了,我们就点了两个菜,还这么慢。” 躲在门外面的小二,听到忙回禀道:“马,马上就来。” 阮凝香一块春饼吃完,喝了口茶,“我该交代都已经交代了,半梦的事就交给煜王了,如果煜王有刺客的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沈将军的新夫人也是我姐妹。” 啧…… 野丫头这是故意和他保持距离了呗。 楚煜用帕子擦了擦嘴上油渍,“那是自然。” 阮凝香拿着春雪刀,转身消失在了楚煜的视线。 楚煜脸上的表情也立马消失,他吩咐林权,“目前朝贺在即,不能声张,你叫你的人,都换成便装,在京城的青楼地段,暗中搜寻一番。 “是。”林权之前,就有跟着调查过半梦。 楚煜没有离开,站在这家店的二楼窗口,望着街上忙碌着的阮凝香。 这个人太聪敏,做事情又太认真,什么事都往身上揽的性格得管一管。 阮凝香虽是做样子,那也是脚不沾地地忙了一天。 昨日又是一晚未睡,晚上回来便直接瘫在床上,摆烂。 楚煜把阮凝香的鞋子脱了,瞧着她困倦模样,心疼的责怪着,“非得逞强,这下知道辛苦了吧。” “谁叫你给我安排个皇卫司的职位。”阮凝香打着哈欠,枕着胳膊看过来,“我觉得之前只做个县主就挺好的。” 楚煜费了好大功夫,才为沈凝香争取来的皇卫司一职,主要目的是为了,她能顺利的在京城留下来。 他怕,过了朝贺皇帝再让她回到北疆,或者,再送到别的地方。 有了这个职位,她便能在京城正式留下来,他心里也踏实一些。 不过也有很多隐患,比如,太子和六皇子都想拉拢她。 自然,有拉拢,阮凝香一但选择和一方走的近,都会引起另一方的不满。 如今,刺客这事一出,六皇子和阮凝香因为调查之事,自然便又走的近了。 楚煜手指捏着阮凝香小脚心上的几个穴道,忍不住叮嘱,“让六皇子出头,你别自己出头,小心把太子逼急了,对你下手。” 阮凝香舒服地打着长长的哈欠,眼皮不停地聚拢,“知道,我就是做做样子,这不是已经甩锅给六皇子了么。” 阮凝香带着困意的声音越来越低,楚煜道:“先别睡,泡个澡,吃点东西再睡。” “不想动,困。”阮凝香揉了揉眼睛,“老公抱抱。” “别叫老公。”楚煜微蹙眉头,手指在阮凝香的脚心上轻轻一挠,“叫相公。” 痒得阮凝香想缩回脚,被楚煜紧紧捏着,阮凝香用另一只脚朝他腿间蹭了蹭,“对老公这么敏感啊。” “野丫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扑倒你。” 楚煜坏笑着,一把擒住阮凝香的另一只脚,用力一拉,瘫在床上的人,一把拉进了怀里。 阮凝香蛊惑道:“老公,你叫我一声老婆呗。” “老婆?老婆婆,还老太婆?”楚煜解着她身上的衣带,调笑道。 “老婆,就是夫人的意思。”阮凝香解释说。 楚煜将她脱掉的外衣,随手丢到了地上,又去脱她里衣,“你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我说了我的脑子里,住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不行,那个世界在向我招手。” 阮凝香困得哈欠连天,任由他把自己扒光,又抱着她迈着浴桶里。 温热的水很舒服,阮凝香合着眼睛,懒懒地趴在浴桶里。 楚煜解着衣服,“夫人,似乎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阮凝香闭着眼睛,困倦的问道。 “我说回家再讨回我的好处着。”楚煜嘴角慢悠悠地扬出一丝危险的幅度,他迈进浴桶,一点点靠过来,贴着她薄红的耳垂,“我现在要收回我的报酬。” 第238章 我以为你和你的侧室私会来了 阮凝香被硌得拧了下眉,懒懒地眸子,嗔他一眼,“别闹我,我真的好困。” “夫人说话不说算话,还故意折磨人。” 阮凝香气乎乎的眸子在他的索求的目光下,渐渐垂了下来,“那你快点。” “好”,某人答应的很快。 呜…… 好屁。 一个时辰后。 床上。 阮凝香眼角含着泪,睁圆的眼眸,瞪着做了坏事,一脸餍足的某人。 楚煜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小野猫,奶凶奶凶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揩去她眼角的泪,“这是给你的教训,让你知道下次再逞强,我会让你站不起来。” “你温水煮青蛙,坏人。”阮凝香背过身,裹着被子,晾着某人。 楚煜搂过她,哑声说:“阿香,别做让我担心的事,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阮凝香转过身,又将被子给他盖上,窝在他怀里,闷闷地“嗯”了声。 阮凝香被连翻折腾的累极了,没一会儿,便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楚煜却睁着眼睛,他是真的怕,怕任何一步,出现在他计划外的变故。 今日,他能把这件事再圆回来。 他日呢,他不敢保证。 楚煜细微地凑过去,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缓缓地抽出手臂,悄声起身,穿好衣服。 又盯着燃着的一截蜡烛,犹豫了一下,直接吹灭了。 夜里不知哪个枝头落着个鸟雀再叫,楚煜袖子里的银针,猛得射出,夜色里又安静了下来。 望了一眼里间,又轻轻的带上房门,转身出了府邸。 又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楚煜推开房门,“这么早。” “是你太晚。”屋里的人站在窗前,惨淡的月光洒在他身上,“喂,你这是又睡在了哪个温柔乡,夜夜不回府,你就不怕你家里的那个侧妃,向太子告状么?” 楚煜走过来,点燃蜡烛,“想要交情,就别提她。” “这么无情啊。”蜡烛照亮了窗前莫如初的脸,“不过,不是我要来的,是太子派我来的,今日皇帝一直和太子商议朝贺之事,太子抽不开身找你,便叫我过来问你,尸体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楚煜道。 “太子说,他派出的人,明明身上是没有纹身的,问到底是谁搞得鬼,叫你检查一下。”莫如初凝视着楚煜,“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太子好像是有些怀疑你。” “太子性格多疑,他就从来没有信任过我,最多就是利用罢了。”楚煜不以为意。 “这么说真的是你做的了?”莫如初道。 “喂,到底是太子怀疑我,还是你怀疑我?”楚煜发现自己被他套路了。 莫如初摸了摸鼻子,“太子没说,不过确实有在怀疑你。” 楚煜突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指了指外面。 有人。 莫如初蒙上了面,悄悄掀开一点门缝,在屋檐底下看到一个黑影,他伸出一根手指。 有莫如初在,不需要楚煜出手,他倒了一杯茶,他到是想看看盗听贼会是谁的人,这么大胆。 莫如初已经摸上腰间匕首,开门,朝着那道黑影而来。 黑影反应极快,她猛得一个翻越转身,避开了危险。 下一道危险又接连而至,黑影忙道:“子瑜。” 阿香?! 屋里悠闲品茶的楚煜,猛得睁大了眼睛。 莫如初刀法精湛,快一招连着一招,阮凝香迎接不暇,根本没有在开口说话的机会,迎面举起的匕首,眼看又要落下。 “住手!” 危急时刻,一道茶杯打在了莫如初的手腕上,莫如初手腕一个吃痛匕首应声掉到了地上。 如风一般的身影,将阮凝香拉了过来,楚煜惊出一身的冷汗,后怕地检查着阮凝香,“有没有伤到哪里?” 声音是抖的。 “没有。”阮凝香摇了摇头,喘着气道,“他也是你的人?” “诏安县主?”莫如初揉着手腕,捡起匕首,惊讶地盯着二人。 楚煜沉声道:“自己人。” “自己人,我都叫子瑜了,他怎么还动手。”阮凝香道。 莫如初一脸懵懂的,“子瑜是谁?” 楚煜黑脸道:“子瑜是我!” “我以为你在喊援兵呢?”莫如初收起匕首,嬉笑道,“误会误会,原来是自己人。” 莫如初又恍然大悟般道:“难怪沈将军一回来,你便夜夜不着家了,原来你夜夜私会的那个人是诏安县主啊。” 楚煜挖了他一眼,莫如初识趣,“我该带的话,已经带到,你自己小心点太子。” 说完,莫如初准备开溜,刚出了屋门,又回过头,“对了,我下一次应该去哪里找你?” 在楚煜的茶杯即将投过来的时候,莫如初道:“明白了,诏安县主府。” 楚煜没理他,强行拉着阮凝香进了屋,攥着她皓腕的手,太过用力,抓的手腕都红了,又帮她揉着。 在一阵后怕,楚煜颤声问:“你怎么跟过来了?” 阮凝香有些心虚,她睡得不沉,听到他起身离开,便起了好奇心,一路跟过来,就见他回自己府,还翻墙头,就觉得这事有猫腻。 她便也翻过墙头,便看到屋里有别人的影子,还有那敏感的对话内容。 面对楚煜的浓烈、沉沉、担忧的目光,阮凝香不知不觉撒了个谎,“我以为你和你的侧室私会来了?” 楚煜气的想戳她脑门,指尖颤了颤,捏成了拳头,“还编?” 第239章 夫人,我怎么感觉被你套路了呢 阮凝香咬了下唇角,一抬委屈的眸子,“是,我承认我是怀疑你,才跟踪你的,那还不是因为你事事都瞒着我么?怎么允许你骗我,就还不允许我好奇么?”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楚煜将她搂入怀里,“我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参与进来。 阿香,你只要简简单单的当个皇卫司统领就行,其他的交给我,我们很快便会光明正大的在一起的。信我。” 楚煜亲吻着阮凝香的额头,阮凝香凝望着他秾丽深沉的眼眸,积压着的情感,像是酝酿着的狂风暴雨,隐约透着原著中他偏激与痴狂的影子。 原著中楚煜的结局是长在阮凝香心里的一根刺,爱的越深,这根刺,便扎的她越痛。 阮凝香揪着楚煜的衣服,“可是,我会胡思乱想,我会担心的,让我知道你在做什么,别让我像当初在云渡山那般,去猜测你想做什么,我们敞开心扉,行不行?” 阮凝香用几乎哀求的语气,求他。 楚煜心里钝痛,犹豫不决的时候,阮凝香又哽咽道:“我费尽心思的从北疆回来,不只是为了和你夜里偷欢。” “子瑜。”阮凝香摸了摸楚煜低沉下来的脸,又轻轻的吻了下他的下巴,“让我帮你。” 楚煜用自卑、不安和愧疚,筑建的心里防御,一点点被她的柔情击破。 楚煜道:“不告诉,是因为怕你知道后,觉得我太卑鄙,我怕你会在心里厌弃我,一生气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阮凝香苦笑了下。 怎么不会,楚煜缓缓地低下头,眼里漫上些郁色。 曾经他做过的那些事,不管是当初卑劣的想杀她全寨子的人,还对她下无味茶,导致她小产。 还是被迫让凝香在北疆那种苦寒的地方吃了两年多的苦,让另一个男人,照顾了她两年多。 而自己呢,却娶了别人。 这一件件的事,都是积压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的结。 现在,唯一还能给他理智的便是,眼前这人,自始至终心里都有他。 “阿香。”楚煜拉着她的手,“给你看样东西。” 楚煜在床底下的暗格里,翻出一个檀木盒子,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是里面藏有一把钥匙。 楚煜打开盒子,“你知道么,你不在我身边的这些年,我是靠着这些东西,撑过来的。” 盒子里面都是这些年俩人来往的书信,还有一件红色的肚兜。 阮凝香拿过信封,往事像尘封在记忆里的梦,有着酸甜苦辣,一一溢上了心头。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爱情,才更值得珍惜,所以我们更要好好珍惜现在。”阮凝香将信又一一折好,将苦涩的过去再次尘封在小小的檀木盒里。 楚煜手指轻点了她的唇瓣,“怎么话在你口中说出来,就像是含了蜜糖一样,苦涩的都变得甜的了呢。” 阮凝香坐在床铺上,搂着楚煜的胳膊,依靠在他肩头,“那是我心态好,我现在有这么一个帅气,又爱我的老公,曾经的那些苦还算的了什么。” “嗞……嘴巴真甜。”楚煜苦闷的心情被她几句话撩拨的愉悦起来。 阮凝香拉上他的手,撒娇似的晃了晃,“那老公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的所作所为了?” 楚煜略略皱眉,揶揄一笑,“……夫人,我怎么感觉被你套路了呢。” “嗯?”阮凝香定定凝着人,“难道你还想骗我啊?” “没有,哪能,怎么敢啊。”楚煜搂着人,躺在了床上,又拉过脚底的被子,盖在了二人身上。 蒙着被子,将他的秘密和阮凝香说了。 他有原则,不杀手足亲信,所以,他设计挑拨太子和六皇子之间的矛盾。 导致六皇子腿受伤,无缘皇位。 他又刻意让人泄露,皇帝有意让沈砺川迎娶十六公主之事,给六皇子他们施压。 一切都如他计划那般,沈砺川急着成婚,太子对沈府暗下杀手。 不过,太子为人奸滑,派人的时候,还留了一手,没有真的去用他暗卫营的人。 他便又在暗卫中动了手脚,导致太子的如意算盘落空。 只是计划外的是,艾草没有听从他的命令,暗中趁乱杀了沈砺川,嫁祸给太子。 而是暗中救走了刘婉婷,才引出阮凝香又将这事揽了下来。 所以,他只能引着阮凝香再把这事,绕到原来的轨道上。 沈砺川既然没事,他便没必要把这件事说出来,让俩人因为那个人而再生矛盾。 楚煜说一瞒一,“六皇子能和太子内斗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什么善类,我不过是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丢了个石子进去,是他们自己掀起来的波涛巨浪,我不过是趁乱,坐收渔翁之利。” 阮凝香从闷热的被子里钻出来,“只是,太子已经对你有了疑心,六皇子恐怕也早就猜到这一出出事故,肯定有你在搞鬼,子瑜,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这也是为什么楚煜,不想让阮凝香参与进来的原因。 没有什么计划是万无一失的。 楚煜道:“太子身边的锦衣卫都已经是我的人,太子对我早就已经构不成了威胁。 至于……六皇子那边,这么多年我早就已经成了他的眼中钉。 太子一但落马,我的下场只有一个,这也是我为什么要争这皇位了。” 燃着的蜡烛再上床后就被楚煜熄灭了,屋里黑漆漆的,阮凝香沉重的心情隐在漆黑的夜色中。 楚煜见她沉默,其实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他小心翼翼地搂过阮凝香,“有时候不是我想争,是命运摆在面前,我不得不争,阿香你懂么?” “我知道。”阮凝香转过身,枕着他的胳膊,“我也会帮你。” 楚煜吻了下她额头,“太晚了,睡吧。” 夜色隐退,明晃晃地太阳爬了出来,后半夜,困倦的俩人,搂在一起,都睡过了头。 直到传来敲门声,俩人才同时醒过来。 大眼瞪小眼的俩人,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昨晚俩人睡的是煜王府,楚煜的房间。 而此刻门外,“王爷,还没起床呢么?” 是楚煜的侧妃魏佳怡。 第240章 私会被撞见 阮凝香慌里慌张地想要穿衣服,发现昨晚自己根本就没脱衣服睡。 她又慌忙地比划着口型,“怎么办?” 楚煜不慌不忙地起身,“有什么事?” 门外的魏佳怡道:“宫里给王爷做了新的朝服送过来,妾身特意拿过来,给王爷试穿一下,哪里不合适,好拿去改。” “先放着吧。”楚煜穿上鞋子。 “王爷,明日便是朝贺。”魏佳怡强调道。 阮凝香突然掀着床幔,探出一截头来,使了个眼色。 楚煜质疑地皱了下眉,怎么野丫头还叫人进来? 难不成,她会自己不放心,想试探一下他的真心? 楚煜走过来,将小脑袋又推了回去,又将地上的鞋子,丢了进来,叮嘱了句,“那就藏好了。” 阮凝香祈求楚煜赶紧把人给打发走了,她蒙在被子里,乖乖地藏起来。 楚煜已经打开了房门。 魏佳怡伸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王爷刚才是和谁说话么?” “刚刚?不是和你说话么?”楚煜清冷寡淡的声音中带着些不耐烦,扫了一眼她手中托盘里的衣服,“放下,你先退下去吧。” “王爷,那你试穿完,哪里不合适,和我说一声,我叫人去改。”魏佳怡凤眸含着讨巧的笑,放下托盘,并没有在这里驻留。 楚煜用冰冷的视线将人送走,便迫不及待地走过来,掀开床幔,被子窝在一团,“喂,里面闷不闷啊。” 被子里面没反应。 楚煜一点点地掀开被子,“我还以为,你又和我玩消失呢。” 阮凝香依旧平躺着,转过头,眨了眨眼睛,“我到是想消失,只是你家那位,堵在那,我是能隐形啊,还是能变身啊。” 这是吃醋了? 楚煜心里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这种感觉令他还有点喜欢。 他双手杵在床上,靠近几分,“喂,你是吃醋了?” 阮凝香凝望着楚煜,楚煜的呼吸近在迟尺,阮凝香摸了摸憋下去的肚子,“有饺子么?你说的我饿了。” 噗哈哈。 楚煜欢愉地笑了起来,笑趴在了阮凝香的身上。 突然,房门又被推开。 阮凝香瞬间将头缩回了被子里。 楚煜脸上笑意随即消失,起身将帘幔放了下来。 看过来的视线,迸射出一道锐利的寒光,“谁让你又进来的?” 去而又返的魏佳怡凤眸眯了眯,死死松开咬着的下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想问问煜王,想吃什么,我派人去做。” “我不用。”楚煜冷声道。 “煜王不想吃,床上的妹妹还饿着肚子呢。”魏佳怡想要朝着床铺走过来。 楚煜上前一步抵在了魏佳怡跟前,“我的人,就不用你管了。” 我的人? 魏佳怡抬头凝望着五官精致绝美的男人,脸上漾着的却是厌恶与冰冷的疏离。 可,刚刚飘出门外的笑,是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 嫉妒,委屈,又气恨自己不争气的身子,不能给他近身的宠幸,只能眼睁睁地瞧着他搂着别的女人,笑着欢愉。 魏佳怡圆润的指甲深陷掌心,压下心里的万般不甘,咬牙屈服道:“王爷,如果有喜欢的姑娘,纳进府里就是,我愿意与她姐妹相称,共同服侍煜王殿下。” “魏小姐说的真好听,就怕这人还没进府,就先落得个碧桃的下场。”楚煜讥讽道。 “王爷,如果不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魏佳怡嘴唇轻轻颤动着,“我魏佳怡……” “够了!”楚煜的耐性被磨光,“这里没你什么事,日后也不许踏入我的院子!” 魏佳怡双眼霎时殷红,转身跑出了屋子。 躲在窗幔后面的阮凝香,听着外面的动静,“你平时就是这么和她相处的?半点怜香惜玉都没有。” “怜香惜玉?”在下了圣旨的那一天,他恨不得掐死她。 “好啦。”阮凝香下了地,“还是想想怎么离开这里吧。” “吃了饺子再走。”楚煜拉住她。 阮凝香打趣道:“你还有心情啊?” “你在,我的心情向来不错。”楚煜浅笑道。 俩人吃了饺子,马车直接开到了院子里,阮凝香披着斗篷,上了马车离开。 魏佳怡派身边的丫鬟云儿,暗中留意那个姑娘到底是谁。 王爷的院子有人把守,云儿靠近不了,就远远地,看到披着个暗红的起风,还是王爷亲自扶着送上的马车。 魏佳怡听到云儿所描述的话,气的打翻了架子上瓷瓶。 她捏着拳头道:“你一会儿,回趟相爷府,给我爹送封信。” 各自忙碌一天。 迎来了,大楚建朝以来第一次的大朝贺。 一早,阮凝香帮楚煜整理着朝服,楚煜凝着阮凝香,阮凝香不同往日。 她今日穿了一身,身着深蓝色衣裙,长及曳地,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一条云锦带将那纤细的腰身束住。 发间斜插着,镶嵌白色小珍珠的梅花步摇,映得面若芙蓉,眉如远黛,眼尾一抹淡淡的粉色,尤为勾人。 楚煜愉悦的地漾起嘴角,“夫人这个样子真好看。” 阮凝香嗔了他一眼,“怎么你是说我平时不好看?” “不是。”楚煜移不开眼睛,“不一样,怎么办,好像留给我一个人欣赏。” “少贫。”阮凝香拍了他一下,“赶紧走,今日街上人多,你都又晚了。” 楚煜还是偷亲了一下,“一会儿,皇宫见。” 阮凝香摸了下他碰过的脸,皇帝刻意下旨,诏安县主进宫,而不是阮将军。 朝贺,那么多人在,她自然要打扮的端庄一些。 楚煜走后,苏禾陪着阮凝香坐着马车也进了宫。 刚进宫,下了马车,便又遇到了楚煜,不仅楚煜,还有他的侧妃魏佳怡也在。 阮凝香站在俩人面前,望着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的人,内心里一种并不舒服的感觉。 楚煜怎么没和她说,魏佳怡也回去? 害得她连个心里准备都没有。 第241章 谁对你有意思了? “煜王万安。”阮凝香走上前,行了个礼,假装不认识魏佳怡,问道,“这位是?” 明知故问? 楚煜并不想在自己口中说出,“本王侧妃”几个字,给自己添堵,他转身欲走。 “我是煜王的妃子,不知姑娘是哪家的千金?”魏佳怡并不认识阮凝香,她主动介绍自己。 苏禾上前,行礼道:“我家主子,乃是当今的诏安县主。” “诏安县主?”魏佳怡一双凤眸,快瞪圆了。 诏安县主的来历,身为大楚的子民,恐怕没人不知。 大楚唯一的一个女将军,还是土匪出身。 最主要的是,和她身边的丈夫,交情颇深,难怪看俩人说话的语气不对。 魏佳怡敏感地瞧着二位。 楚煜突然一甩衣袖,不耐烦道:“还不走?” 魏佳怡才小跑着追上来。 阮凝香站在那里,望着二人离开的背景,一瞬间好心情全没了。 “喂?”一道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 阮凝香看过来,是几日未见的十一皇子楚岚,“你又不住在宫外,来这干嘛?” “当然是刻意来迎接你的了。”楚岚同样身穿玄色朝服,身高玉立,神采英拔,还故意围着阮凝香转了一圈,“怎么样,是不是比九哥穿在身上还好看?” 阮凝香不屑地瞥了一眼,提着厚重的裙摆,又往宫里走,“怎么被封为王爷了?” 路上,来来往往,进宫朝贺的人不少,还有引路的小太监跑过来。 楚岚摆了摆手,叫小太监又退了下去。 楚岚跟过来,“前两日,父皇就已经传了口谕,今日一早才正式下的圣旨。” “不客气。”阮凝香淡声说。 楚岚蹙了下眉,“我又没谢你,你这么急着领恩干嘛?” “你刻意过来找我,不就是想谢谢我么?”阮凝香揶揄道,“怕你不好意说出口,我自己先领了。” “喂,哪有你这种啊。”楚岚嘀咕着大量着阮凝香,“换了一身漂亮衣服,还是掩不住你身上的那股子匪气。 阮凝香停下来了脚步,“喂,岚王殿下你很闲么?” 一声岚王,楚岚的嘴角飞翘起来,“我?不忙啊。” “对不起,我还有事,还请你别在跟着我了。”阮凝香没心情跟他扯皮。 “你能有什么事啊?”楚岚依旧围在她身边。 “用你管?别再跟着我了,你信不信我……” 阮凝香瞪了他一眼,扬起胳膊,下意识去拔身后的刀。 可是忘她穿的裙子,进宫也不让佩刀,伸手拔了个空。 楚岚看到她的动作,本来是被吓得躲闪一步,看到她身后啥也没有的时候,楚岚噗嗤笑了,还去拉阮凝香的手。 “我怕你不认识路,朝贺的流程我都看了,走,我带你过去。” 楚岚的手指刚碰到阮凝香手的那一瞬,阮凝香便猛得将手背在了身后,抬头凝望着眼前的少年。 唇红齿白,眉目俊秀,一双桃花眼像月牙一样弯着,散着风流蕴意。 阮凝香保持距离,“岚王,要感谢我呢,这个情我领了,若是你对我还有别的情意,对不起,我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谁对你有意思了?”楚岚笑容一敛,收回手,“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就是看在你帮我的份上,对你客气点,你别自作多情了。” “最好是这样。”阮凝香敛着表情。 楚岚还是带着她一路去了永安殿。 永安殿都是朝臣,还有各国使者,一众人里只有阮凝香一个女子。 此刻,大家都朝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阮凝香凝眉道:“你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 “没错啊,永安殿,上朝的地方。”楚岚指着牌匾上,金碧辉煌的三个大字,“大朝会,百官朝贺就在这里举行,这不,大家都在这里呢么?” “我现在是县主的身份,又不是阮将军的身份。”阮凝香强调道,“又不参加朝会,你带我来这干嘛?” “有区别么?”楚岚挠了挠脑袋,“诏安县主,阮将军还不都是你么?” “当然有区别。”九皇子楚煜走过来,“如果是阮将军自然是三品官职,可以入堂朝贺,不过,现在你面前的是诏安县主,只是无品阶的后宫家眷,当然不适合登堂入殿。来人,带县主先下去休息。” 楚岚反应了会儿,还是不解嘀咕道:“那为何不以将军的身份出现。” 楚煜没理他,转身又进了殿堂。 阮凝香被人带着去了冷宫。 冷宫一如既往的清冷。 蓉妃也还是喜欢坐在院子里。 此刻正拿着绣活,一针一线的绣着梅花,听到轻盈的脚步声,耳朵敏感道:“是谁?” 阮凝香走过去,“姑姑,是我。” 蓉妃一怔,扎了下手指,缓缓地寻着声音转过头,眼神依旧空洞无神,“阿香么。” “嗯,好久没来看您了。”阮凝香掏出帕子,帮她擦着手指上的血。 “不打紧。”蓉妃拉过她的手,“煜儿和我说你回老家了,怎么一去就这么久?” 阮凝香望着容妃,容妃的眼尾似乎也比几年前多了几道眼尾纹,“嗯,家里有点事,就回去的久了些。” “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煜儿总跟我念叨你。”容妃抚摸着手道,“阿香,煜儿性格不好,他若是惹你不高兴了,你也多包容他一些。” 阮凝香解释说:“姑姑,我们俩挺好的,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他还千里迢迢的派人送猫来给我解闷呢。” “猫?”容妃脸色微变,“他怎么会养起猫来。” 阮凝香敏感地问:“怎么了?” “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猫着,不过,后来那只猫丢了以后,就再也没养过了。” 容妃移开木讷的目光,又摸索着拿起绣活,刚绣了了几针,就扎了好几下的手指,洁白的布面晕染出好几朵的血点。 阮凝香感觉到容妃的神情不太对,她阻止她继续绣活,“姑姑,你怎么了?” 容妃似乎没听到她说话,依旧绣着花。 苏禾上前一步,拿过她手里的绣活,“容妃,煜哥儿说,他晚点会来看你,您看您要不先回房等他?” 苏禾叫来了服侍容妃的小丫头,扶着容妃进了屋。 阮凝香从这里离开,便看向了苏禾,“容妃怎么回事?猫的事你知道是不是?” 苏禾抿了下唇,神情似乎也沉了一瞬。 阮凝香心跟着一沉,说:“苏禾,别瞒我。” 苏禾犹豫着抬起眸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第242章 楚煜的过去 苏禾带她来看的是,是在冷宫里伺候着的一个老太监。 曾经跟着蓉儿公主陪嫁到将军府,后来又一直在冷宫里伺候着的老奴。 也是为数不多,在朝变中还活着的前朝中人。 老奴年岁已大,依着榻休息,听到来意后,叹了口气,将楚煜小时候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阮凝香说了。 阮凝香知道楚煜小时候过得苦,可当亲耳听说的时候,心里还是淤堵的厉害。 楚煜三岁的时候,遭遇了宫变,容妃娘娘带着他一起跪在雨地里,亲眼看着他父亲,血洗皇宫。 后来,又和容妃一起被关进冷宫。 容妃整日以泪洗面,又因为小楚煜身上流淌着那个人的血,却换不来那个人的同情,而开始疏离他。 一下子失去父母疼爱的小楚煜,住进冷宫,便开始起疹子,一病不起。 老太监好不容易请来了个御医,御医却说他得的是疫症,直接封锁冷宫,任由小楚煜自生自灭。 那一次小楚煜连续高烧不退,就真的差点没了。 后来,还是容妃从伤心中醒悟了过来。 她派老太监托关系,偷偷从宫外请来了大夫,就是现在的福伯,楚煜才捡回来了一命。 不过,日子依旧不好过。 所有人都不待见他。 他那时小,不懂为什么他会突然从人人宠爱的皇子,一下子变成了太监宫女都要欺凌的对象。 他不敢再偷跑出冷宫,天天躲在里面郁郁寡欢。 直到某一个下雨天,冷宫里跳进一只流浪猫,小煜哥收养了那只猫,给了小猫一个家。 他多了一个不会嫌弃他的小玩伴,脸上才又看见了点笑容。 只是好景不长。 一天晚上,楚煜被雷声惊醒,起来就看到他的被窝里躺着一只猫。 确切的说是一张血淋淋的被扒了皮的猫皮,正是他养的那只。 他当时就气得夜里跑出冷宫,去找了二皇子,就是现在的太子楚翊。 他拎着猫毛质问二皇子,结果二皇子,却跟他说,他当天晚上吃的肉,也正是他养的那只猫。 楚煜从那以后,便不会笑了。 那时的他才五岁。 他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对命运的不公。 阮凝香心情沉郁地从冷宫里走出来。 正阳门前举行军演,高高地城墙上站着一众的文武百官。 另一个城墙头,也聚集着不少的后宫家眷,以及偷偷围观的宫女、太监。 阮凝香没有过去看,跟着苏禾等在一处僻静的墙角树荫下。 遥遥地望着高高的城墙,寻找着那个令人疼惜的身影。 突然一个身影,走过来,朝她递了个帕子过来。 阮凝香看过来,是个很漂亮的小女生,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奶白,眼睫纤长,穿着打扮不像宫女。 苏禾行了个礼,又对阮凝香说:“她便是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阮凝香又打量了一番,清秀的眉眼间确实有一点点楚煜的影子。 十六公主指了指她。 “风沙迷了眼睛,现在没事了。”阮凝香舒眉浅笑,“十六公主怎么没去看军演?” 十六公主摇了摇头,又用手比划着什么。 阮凝香看不懂,还有点懵,她记得十一皇子说,十六公主不爱说话,难不成是个哑巴? 就在她质疑的时候,苏禾小声说:“十六公主,诏安县主不是外人,您可以说话的。” 十六公主眨了眨眼睛。 苏禾点了点头,“没事,自己人。” 十六公主这才开口说话,“我知道你。” 声音很小,诺诺的。 阮凝香道:“我也听说过你。” 十六公主微微笑了一下。 阮凝香发现她笑起来很好看,尤其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不似楚煜的阴柔俊美,也不似十一皇子的风流多情,而且属于女子的温柔恬静。 “你怎么也没去看军演?”十六公主眨着剪水眸,问。 明晃晃的太阳,爬上头顶,阮凝香站在柳树下的阴凉,渐渐缩小。 阮凝香又往树底下挪了一步,“以前在北疆的时候,看的多了,就不感兴趣了。” 十六公主沉默了一会儿,又弱弱地问,“我能叫你姐姐么?” “能给公主当姐姐,我当然愿意了。”阮凝香对十六公主挺有好感。 “我叫楚瑶,姐姐可以叫我瑶儿。” “瑶儿。” 阮凝香想起了她玩的游戏,瑶儿公主,别说这双干净透彻如孩童般的眼睛,和那个瑶还挺像。 俩人聊着天,有小太监跑过来通知:“煜王殿下说了,一会儿军演结束,会直接去碧胜园,叫诏安和十六公主,无聊的话,先去那边等着。” 阮凝香又朝着城墙上看过来,她在城墙上,看到了楚煜的红色身影,正面对着她,看过来。 原来,他也一直在关注着自己。 阮凝香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又用右手比了个心的手势。 远远地,阮凝香仿佛看到楚煜朝他立了一根……中指。 阮凝香略微皱眉,想起了曾经自己编的那一套谎话。 风水轮流转,居然有一天,会用到了她自己身上。 碧胜园在御花园的中间。 中午的宴席,便在那里举行。 俩人到了没一会儿,便陆续有人过来。 阮凝香和十六公主被安排在了一起。 十六公主来到人多的地方,便闭口不在说话了。 阮凝香没问缘由,而是朝着擂台前面看过来。 被挑了手脚筋的前天域国主也被“请”了出来,此刻正坐在前面一侧席位上,依旧虎背熊腰,瞪着怒目圆睁的眼睛,愤恨地盯着阮凝香。 阮凝香和他对战的时候都没怕,这会儿却被他看出一身冷汗。 她幽幽别开目光,又朝着舞台中间看过来。 第243章 惊鸿一曲震慑全场 碧胜园的中间是个很大的舞台。 大楚的兵正和北都国的勇士比武。 而舞台的两边,一面坐着的是后宫家眷,一面坐着的是朝臣使者。 因为天域国,英勇善战的前国主就坐在这里,在场看擂台的没几个,多数都把目光朝着阮凝香投过来。 甚至议论纷纷,说得更多的是,她一个弱不禁风的小丫头,怎么看也不像是能伤了高大威猛的天域国主的人。 下面的声音很多,有人说,是小沈将军伤了天域国主,怕功高盖主,这才把功劳丢给了诏安县主。 也有人说,不像,小沈将军也在场,可是天域国主一直瞪着的却是诏安县主。 擂台上,不出意外,北都国败了。 北都国的慕容三世子,似乎对输赢并不在乎,他甚至夸赞道:“大楚果然是地大物博,人才济济。” 慕容世子拍了一手的好马屁。 顿时,引来身边坐着的邻国使臣的唏嘘。 慕容世子不屑道:“各位对结果不满意,不妨也上前一战。” 南边的乌兹小国,站出来,“比就比,不过我听说天域国主被大楚的一个女子一招制服,不如让我们看看传言中的阮将军是如何的英勇不凡。”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打,亏你也说得出口。”慕容世子鄙夷道。 “谁说我派男人了?”乌兹国使臣一拍手,上来的是个女人。 确切的说,是个两百多斤,穿着裹胸,大白裤衩子,坠着一身胖肉的女人。 坐在一旁被无辜牵连的阮凝香,端起桌上的菊花茶,小小地抿了一口。 胖,行动便会迟缓,打起来并不难。 阮凝香还有几分自信的时候,乌兹国使臣又道:“刀剑无眼,我们只比角力。” 角力? 角力就是肉搏。 阮凝香被一口茶噎了下,没武器,她根本不是这胖女人的对手。 九皇子楚煜比她还急着站出来开口,“据我所知,比角力,那也是在同一分量等级上,你们派出的这个目测,最少能有三个诏安县主重了,你们乌兹国还真会打小算盘。” 北都国的慕容公子跟着哈哈笑道:“喂,我说老兄,你们派人上场的时候,能不能先找一身像样的衣服穿,就这样露着一身肥肉上场,也太有伤大雅了吧,还是赶紧下去,裁上两套衣服穿上吧。” “你懂什么,这是角力,一种比试,你们北边的没什么见识,少在这里说话,丢人现眼了。”乌兹国使臣气得伸手指着北都国世子。 乌兹国和北都国,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国家,隔着大楚,吵了起来。 坐在太子妃身边的魏佳怡,已经多次留意到楚煜的目光落在诏安县主身上,这会又主动出头为她说话。 她甚至在诏安县主的脸上,也探出一丝古怪的猫腻。 不是她的错觉,俩人在玩欲盖弥彰。 魏佳怡综合煜王最近的表现,她敢断定,煜王在外面养的女人,不是什么碧桃,而是和碧桃眉眼有几分相似的诏安县主。 魏佳怡把自己所疑和一旁的太子妃说了。 太子妃柳眉深蹙,“你确定?” 魏佳怡眼里露出阴狠的敌意,点了点头。 太子妃立马起身,找到太子,把刚刚魏佳怡所说又悄悄和太子说了。 太子本来就对楚煜有许多怀疑,他饮了一口酒,如审视的目光朝着九皇子睇过来。 太子就坐在皇帝侧面,皇帝留意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 太子回道:“太子妃说,既是朝贺,就该体现我们大楚的包容和威严,诏安县主既然能生擒天域国主,那么区区一个女子,自然也不在话下。不如让在场的各位都看一看,我们诏安县主的战场雄风。” 皇帝望了一眼下边坐着,连行动都成问题的前天域国主,“嗯,说的有道理,那就让诏安县主一展雄风。” 不远处的楚煜走上前,“父皇,比角力,比得更多的是力量,诏安县主力量上明显不及乌兹国的女人,还请父皇三思。” 太子打断他:“九弟这是对诏安县主没有信心了?” 楚煜捏紧拳头,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万一输了怎么办,输得不是一场比赛,而是大楚的威严!” 太子鹰眸锐利,“不战而退,岂不更是说明了我们大楚心虚,连一个区区乌兹小国都惧?” “父皇!”楚煜直接忽略太子,看向高位上身穿戴衮冕一身威严的皇帝。 这一声声音不小,甚至带着明显的焦急。 皇帝两只黑沉,蓄着岁月沧桑的瞳仁,静默得看了他一瞬,道:“诏安县主怎么看?” 刚刚阮凝香就已经思索对策了,估计她一脚踹上去,人家估计只是肉颤一颤,过肩摔,就更不可能了。 赤身肉搏自己只有挨打的份。 她还没傻到,主动挨揍的地步。 阮凝香站了起来,“战场威风,不一定要靠着粗鄙的打斗来体现,我有更好的方法,来展示我们大楚不一样的雄姿。” “哦?”太子看过来,“诏安县主指的是?” 阮凝香看到现场有助兴的乐器,她直接来到舞台,朝着弹奏的乐师,借了个古筝。 指尖滑动了下琴弦,想起了一连串流动的音符。 现场又嘀嘀咕咕起来,阮凝香的目光在现场巡视一圈,朝着楚煜递了一个安心的笑容,最后视线落在了沈砺川身上,“沈将军可愿意挥刀一舞为我助兴?” “乐意之至。” 身穿盔甲的沈砺川站了起来,朝着身边的锦衣卫借了一把刀,跳上舞台。 阮凝香坐下来,缓缓地拨动琴弦,琴音流动,气势蓬勃,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阮凝香弹得是一首豪迈气概的精忠报国。 她还打开嗓子,跟着琴音朗朗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旗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楚要让四方,来贺!” 气势磅礴的歌声,涤荡心胸,沁人肺腑。 舞台上,沈砺川身穿铠甲,一身浩然正气,长刀飞斩间仿佛看到了,他带领上万士兵血战沙场,令人热血沸腾的壮观情景! 阮凝香一把压住琴弦,琴音顿时消停。 她翻身一跃,层层叠叠的裙摆,在空中旖旎着展开成漂亮的弧度。 像是一只翩跹而舞的蝴蝶。 柔韧,灵动。 阮凝香忽的舞姿一收,单膝下跪,“阮凝香祝大楚王朝繁荣昌盛,国泰永安。” 第244章 父皇万万不可 沈砺川跟着下跪,“沈砺川祝大楚王朝繁荣昌盛,国泰永安。” 楚煜也走上前,“儿臣祝大楚王朝繁荣昌盛,国泰永安。” 紧接着在场的皇子、大臣,都纷纷下跪祝贺。 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开怀大笑,“好,赏!” 一旁的太子,目光却阴沉的仿佛暴雨来临,有风暴酝酿其中。 他不想,阮凝香拿的起刀,也拨得动琴,一首伴唱,和沈砺川二人的配合,惊艳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连刚刚的乌兹国,还有北都世子,也纷纷被震撼住。 镇住他们的是,歌词的内容。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复开疆,堂堂大楚要让四方,来贺。 这不就是说,大楚不仅拿了西北的天域。 又盯上了南边的乌兹小国,北边塞外的北都国么。 这是在以这种形式给他们警告啊。 乌兹国的使臣,也忙跟着下跪,以表诚意,“乌兹国,祝大楚王朝繁荣昌盛,国泰永安。” 北都国的慕容世子,也一收顽劣态度,跟着道:“北都国,祝大楚王朝繁荣昌盛,国泰永安。”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望着下面跪成一片的一众朝臣。 大楚建国二十年,外乱内忧了二十年,如今真的在他有生之年看到了太平盛世。 他总算圆了当年宫变时的期愿。 而这一切最大的功劳,确实来自于眼前的这个女子。 皇帝浑厚的声音在这众人头顶响起,“诏安县主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乃是大楚之福,特赐封为本朝第一公主。” 第一公主,阮凝香没想到自己居然因祸得福,看来自己刚刚暗中拍的马屁效果还不错。 阮凝香跪伏谢恩。 太子阴森出声,“诏安公主为国效力多年,又和沈将军俩人郎才女貌,父皇何不趁此机会,喜上加喜,将诏安公主赐婚于沈将军?” “父皇万万不可。” “父皇不可!”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一道是六皇子楚辞。 一道是九皇子楚煜。 六皇子楚辞道:“沈将军已经成婚,家有正室,赐婚,岂不是委屈了诏安公主?” 太子继续挑着事,“成婚?何时成的婚?” 太子的用意,九皇子楚煜看的一清二楚,太子一方面试探他,一方面想趁此机会,剥夺沈家兵权。 剥夺兵权他没意见,只是阮凝香只能是他的! 事到如此,楚煜也不在顾及其他,“太子殿下是不是忘了,前几日的晚上,沈府发生的命案就是在沈将军的新婚夜里,沈夫人还因此被人掠走了,这个时候赐婚于沈将军,是不是显得我们皇家太无情无义了。” “其实,不想委屈诏安公主,又不显得我们皇家无情,我到是有个更好的主意。”十一皇子也站了出来,“父皇,要不你直接将诏安公主赐婚给我也行。” 太子扫了一眼阴翳着脸的楚煜,又顺势道:“既然十一弟喜欢诏安公主,赐婚给十一弟,也是不错的选择。” “父皇!”楚煜指甲深陷肉里,压着冲动,带着祈求的目光,看向皇帝。 正午的阳光,交连点遮挡都没有,明晃晃地直射下来。 舞台上,跪着谢恩的的阮凝香,跪得膝盖都酸了,她微微地挪动了一下,半天也不见皇帝让她们起来。 便小心抬头看过来,皇帝脚下同样跪着的几个皇子,好像在争执着什么,只是离她这里有些远,听不清。 阮凝香却感觉到了一旁投过来的灼热视线。 沈砺川的目光,一直描绘着阮凝香。 他今天看到阮凝香一身女儿妆的打扮的时候,他心里的悸动就没停止过。 阮凝香悄声问:“前面怎么了?是不是皇帝后悔刚刚的册封了?” 沈砺川摇了摇头,“应该不是。” 坐在高位的皇帝,俯视着互相内斗的儿子们,那一瞬的好心情,又全然消失。 皇帝捏了捏眉心,浑厚的声音透着些疲惫,“都起来吧。” 楚煜起身视线与太子的目光碰撞,楚煜冷然回首,又坐了回来。 舞台上,舞姬登场,音乐响起,推杯换盏间,宴席上又是一片热闹。 阮凝香刚落座,太子妃便敬酒过来,“恭喜诏安公主,从今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阮凝香盯着酒水犹豫了下,道:“实不相瞒,当年在天域一战,伤了身体,实在是不宜饮酒,凝香以茶代酒,敬太子妃。” 阮凝香端起菊花茶,一旁的魏佳怡,道:“只是一杯酒而已,又没让你买醉。” 越是这样阮凝香越是觉得这酒里有猫腻,她又委婉道:“对于太子妃来说可能就是一杯酒而已,可是对于我来说,可能是导致心力衰竭的毒药。” “你是说太子妃给你下毒?”沈佳怡的声音变得尖锐了一瞬。 阮凝香身边的十六公主扯了扯她的袖子,端起酒,一口喝了,又比划了个手势,意思是她可以帮喝。 “不用。”阮凝香摇了摇头,面上保持着恭敬的浅笑,“煜王侧妃,是对我有意见呢,还是对我的话有误解?” 阮凝香故意强调了“侧妃”两个字。 太子妃一扬手,道:“佳怡,别误会了妹妹的话,妹妹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以茶代酒也是一样的。” 阮凝香没有喝酒,也没在酒席多久留,她和十六公主偷溜出去,躲清净。 清净还没躲到,沈砺川便走过来,眼神温柔含着明显的情意,“以前从来没听说过你还会弹琴?” “很多女子不都会么,这有什么好说的。”阮凝香淡漠道。 十六公主像一只害羞的小白兔,拉着阮凝香的袖子,躲在了她身后。 沈砺川不认识十六公主,“这位是?” 第245章 我发现你有时候也不是很讨厌 阮凝香想起这俩人还算有那么一点点的渊源,便像做媒婆一般,将十六公主推到了她面前,介绍道:“她就是十六公主,楚瑶,漂亮吧。” 沈砺川脸上的笑容缓缓地不见了,眼里爬上几分明显的疏离,客气地称呼了声,“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想往后躲,又被阮凝香挽着胳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心跳加快,脸颊烧红了起来,又忙得低下了头。 “瑶儿不爱说话,沈将军别见怪啊。”阮凝香想和沈砺川保持距离,“沈将军这是要去哪?” “我有话想单独了阮将军说。”沈砺川是寻着她来的。 十六公主拉了拉阮凝香的袖子,又指了指一处凉亭。 阮凝香道:“那我一会儿去找你。” 十六公主走后,阮凝香又道:“这里没外人,小沈将军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沈砺川其实就是私心的想和她多待一会儿,“我想问一下,可有刘小姐的下落?” 阮凝香心虚一阵,避开了沈砺川的目光,朝着湖边走去。 湖边清风凉爽,碧波荡漾,偶尔有锦鲤冒出头来。 “我这里暂时还没有,不知六王爷那里有没有什么进展?”阮凝香站在树荫底下,裙裾上随风展动着点点洁白的梅花。 沈砺川与她并肩站着,“进展不大。” “那蒙面人费尽心思即使掠走婉婷妹妹,估计就是为了要挟沈将军,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阮凝香安慰道,“沈将军也别太着急了。” “我知道。”沈砺川吞吞吐吐道,“其实,我和她……” “嗯?”阮凝香看过来,“沈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沈砺川俯视着他面前一身温柔女装的阮凝香。 他真的好想把自己假成婚的事和她说了,但是暂时还不能。 沈砺川抿了下唇,“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掠走刘小姐的人,如果是为了要挟我,为什么过了两天了,还一点音讯都没有?” “也许是在等朝贺结束。”阮凝香盯着湖面簇拥成团的红色锦鲤。 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等太子的暗卫党被铲除,刘婉婷也就能顺势编个理由,让她出来。 只是,目前因为朝贺,六皇子那边的进展似乎也并不快,大家都在等。 微风浮动树柳,落下几片树叶,一片落在了阮凝香的头顶。 沈砺川伸手过来,阮凝香微躲了下。 “树叶。”沈砺川指了指,帮她拿了下来。 “沈将军怎么在这里,六哥还在找你呢。”十一皇子带着明显的醉意走过来。 沈砺川剑眉微敛,“六王爷找我,你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恐怕现在太子、六哥和九哥都商量你的终身大事,你再不去看看,小心被赐了谁家的婚都不知道。”十一皇子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阮凝香。 沈砺川听到赐婚,便想到了十六公主,又急匆匆地从这里离开。 阮凝香望着沈砺川的背影,“怎么皇帝还要给他赐婚?” “不仅赐婚,还是要给你俩赐婚着,为此太子、六哥和九哥差点没打起来。”楚岚慢悠悠地挑了下桃花眼,“不过被我一句话,解了围,你说你该怎么谢我。” “怎么回事?”阮凝香急道。 楚岚就把刚才的一幕说了。 “怎么会这样?”阮凝香嘀咕着,又抬头睨了一眼十一皇子,“你不是说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么,你干嘛要强出头。” “其实……,”楚岚靠进一步。 其实,这人除了脾气差点,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而且,她是连父皇都夸赞的人,如果真要是能娶了她,那也算是一种荣耀。 楚岚喝了些酒,面色红润,桃花眼里散着撩人的笑意,“我发现你,有时候也不是很讨厌。” 阮凝香冷哼一声,“十一皇子怕是忘了吧,当年在这皇宫,是谁命嬷嬷暗中教我规矩的着?又是谁想暗中陷害我着?” “我那时不是年少不懂事么,而且我也被我父皇关了一个月的禁闭呢。”楚岚用胳膊撞了阮凝香一下,“喂,要不,我给你赔个不是?” “不必了,我说这么多,就是提醒你,我对你不感兴趣,也绝对不会嫁给你。”阮凝香后退两步,强调道,“我不管你和太子,在打什么主意,我今天先把话说在这,即使皇帝赐婚,我也会拒旨的。” 楚岚有一种热脸贴冷屁股的错觉,他长这么大,身边围绕着的都是讨好他的女人。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这般拒绝他,即使这个女人并算不上他喜欢的类型,他心里还是滋生出一种被嫌弃的感觉。 “抗旨是死罪。”楚岚提醒道,“而且,我是好心帮你解围,你以为太子是真的要给你和沈砺川赐婚?那是他故意挑起六哥和你之间的矛盾。 而且,北都国的世子这次主动过来,就是有意迎娶本朝公主,以和亲的方式,来示好。 父皇这个时候等封你为公主,谁知道是不是想把你嫁到北都去?我一片好心为你,还被你践踏。” “好心?”阮凝香嗤鼻冷笑,“难道不是你和太子算计好了,想趁人之虚?” 阮凝香不知道一个册封之后,会引发这么多的事情,不管怎么都又一次把她架在了不能自己抉择的地步。 她更担心楚煜会沉不住气,转身想往宴席那边走。 十一皇子拉住她,本就生气又焦急的阮凝香抬手便是一拳挥了出去,直接打在了楚岚的鼻子上。 楚岚觉得有什么热乎乎地东西流了出来,他伸手一抹,“血?” 整个人瞬间瘫在了地上。 阮凝香暗骂了一声。 不远处守着的苏禾,跑过来,“县主怎么办?” “没事,只是晕血而已,一会儿就能醒过来。”阮凝香将人拖到了树底下,吩咐苏禾,“你在这看着他点。” 阮凝香刚想走,带着明晃晃凤尾钗的魏佳怡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魏佳怡趾高气昂的指责道:“好一个诏安公主,打晕了十一皇子,还想走!” 第246章 辛苦夫人夜夜为我造小人 阮凝香冷冷睨了她一眼,绕开她就想走。 魏佳怡伸手一拦,“还不来人,给我截住她!” 魏佳怡身边跟着两个小宫女,分别一左一右地拦住了阮凝香的去处。 “别逼我动手。”阮凝香耐性有限,她活动了手腕。 小宫女吓得缩着脖子想后退,拦着的胳膊也跟着塌了下来。 阮凝香抬步就走时,魏佳怡上前就又将阮凝香拦了下来,应该说是抓着衣服,强行阻止了下来。 阮凝香猛得一回头,此刻,魏佳怡打扮漂亮的脸蛋上,荡着一抹极为不和谐的诡谲。 “松手!”阮凝香没太理会她是什么表情,又是什么用意,用力扯回自己的衣服。 扯回衣服那一刻,魏佳怡却忽的瘫坐在了地上,像是个泼妇一样,指着阮凝香,“诏安公主打人了。” 随即,魏佳怡身边的两个小宫女,一个怕怕吓吓地拉住了阮凝香。 一个直接跳到了湖里,在湖里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 艹! 阮凝香没想到魏佳怡居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她走到魏佳怡身边,捏着魏佳怡尖尖的下巴,“既然这么想到湖里喂鱼,要不你陪她,一起下去凉快凉快!” “你!”魏佳怡脸色顺变。 阮凝香眼睛迸发着怒火,“我警告你,我不是什么善女,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死在我手下的冤魂无数,你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个的话,她妈的,自己麻溜的给我爬起来!” 阮凝香松开捏着魏佳怡下巴的手,朝着湖里的喊,“还有你,不想成为冤魂就给我滚上来!” 在湖里独自挣扎着的宫女,闻言,慢慢地站了起来。 她跳下去的地方并不算深,站起来,湖水才及腰部。 魏佳怡确实被她凶狠的模样,震慑住了一瞬,不过也就是一瞬而已。 远处有人过来,她不信,这人还真敢众目睽睽之下杀她不成? 魏佳怡白净的下巴被捏出一道手指印,“诏安公主,你打晕十一皇子,难不成还想再杀人灭口不成?” “杀人灭口?说的好。”突然,人群中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这里走过来。 魏佳怡立马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娇滴滴地喊道:“王爷。” 楚煜没有理会魏佳怡,直接一脚又将刚刚爬上岸的宫女,踹回了湖里。 这才来到魏佳怡面前,朝着魏佳怡耳边说了一句话,“想要你娘和你弟弟活命的话,你就自己亲自下水把你的人捞上来。” “王爷……”被楚煜的行为吓得愣在那的魏佳怡,难以自信地惊呼出声,“你真的要为了她,跟我爹还有太子作对?” “看来,你是对我的话有疑意了,想找死,那我便成全你们也罢。” 楚煜指尖一道银针,蓄着刚猛的力道,穿透魏佳怡的胸口。 魏佳怡呼吸一窒,她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着,“你对我做了什么?” “小小惩戒而已。”楚煜扶着她站了起来,脸上温柔的笑容变得阴森而恐怖,又伏在她耳边,“既然你娘和你弟的命你不在乎,不知你自己的命,你又在乎几分?” 魏佳怡脸色煞白,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楚煜站了起来,“我数到三,一、二……” 三字还没说出口,魏佳怡便艰难地站了起来,因为她发现,那些人并不是围观的人,而是楚煜带来的御林军,将这里围了起来。 她便明白过来,煜王为了这个女人,已经和太子反目成仇了。 魏佳怡朝着冰冷的湖水里,一步步走进去,楚煜一个石子又射了出去,魏佳怡脚下一痛,整个人朝着那名宫女扑了过去,俩人瞬间挣扎成一团。 楚煜来到阮凝香面前,“她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阮凝香摇了摇头,朝着四周看过来,“不过,你这样明目张胆的袒护我,还故意叼难你的侧妃,会不会被人说闲话?” “休书我都已经写好了,回去后,她便不再是煜王侧妃。” 楚煜拉着阮凝香的手腕便走出人群,顺势不动声色的为她诊了脉象。 这个人有没有怀孕,日子太短,暂时还看不出来。 阮凝香担忧问:“你已经和太子彻底决裂了?” 楚煜扶着她坐上了事先准备好了的官船,“嗯,太子现在恐怕已经是自身难保。” 苏禾摇晃了半天的十一皇子,才将人给晃醒,十一皇子幽幽睁开眼睛,便看到一群围观的人,以及从水里捞出来的两个人。 魏佳怡全身湿透,挣扎间,早已经衣衫不整,露出胳膊、以及胸前的大片肌肤。 楚煜一走,周边围着的人,也都撤了,陆续有人过来看热闹。 其中一个妇人,指着魏佳怡,惊呼了句,“煜王妃你身上怎么这么多水痘?” 魏佳怡忙低头看过来,衣服领口,胳膊上,露出一片红色的暗疮,已经结痂后落下的暗红的疤痕。 她忙得扯衣服去遮挡。 楚岚也走过来,用手堵着鼻子,皱着眉头,疑惑道:“不会是痘疹吧。” 痘疹又为天花,是具有传染性的疾病。 人群瞬间沸腾起来,“煜王妃怎么会得天花?” “天花可是会死人的。”瞬间人群躲她远远的。 “不是,不是的。”魏佳怡双眼含着泪花,拼命地摇着头,扯着湿漉漉的衣服遮掩,“你们看错了。” 魏佳怡身边的丫鬟云儿,便是刚刚跳下水宫女。 刚刚煜王那一脚,踹得她吐了一口血,身上湿漉漉的淌着水,脸色同样苍白,“小姐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魏佳怡气得咬牙,一用力呼吸,心口便如针扎一般的痛了起来。 “你去看看煜王去哪了?”魏佳怡虚弱地冲着另一个没湿的宫女吩咐道。 官船慢悠悠行在湖上。 阮凝香还是没忍住,问道:“子瑜,赐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煜搂着人,“不用担心,都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阮凝香好奇道。 楚煜犹豫了阵儿,“我和父皇说,你已经怀了我的骨肉。” “你这不是撒谎么。”阮凝香羞红了脸,忽然长睫一抬,“不对,你就这么直白的告诉了皇帝,我们在一起了?” “夫人,现在不是该担心万一你没怀孕的话,我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楚煜笑道。 “对啊,那怎么办?”阮凝香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俩人在一起也有小月余,楚煜处处小心,从来不肯留在里面。 她这里还会怀孕么? 楚煜拉上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趴在她耳边,“那就辛苦夫人夜夜为我造小人呗。” 第247章 捉奸在床 阮凝香倍敢压力,这是说努力,就能有的么? 楚煜映着湖水的眼睛漆黑如深渊,又亮得灼人。 宴席一结束,他便找到他父皇,直接跪下说,说他今生非阮凝香不娶,父皇如若非要拆散他们,他便终身不娶,阮凝香若有什么不测,那他便去下面陪她。 楚煜再堵,堵他父亲对他还有一丝怜悯一心。 最后皇帝沉默了很久,才又叫他把阮凝香叫过来。 官船缓缓行到了岸边。 楚煜将阮凝香鬓角被风吹起的一缕碎发,别在了耳后,“一会儿,父皇要见你。” “见我?”阮凝香莫名地紧张起来,“不会现在就要给我诊脉,看我怀孕没有吧?” “不是。”楚煜捏了捏她的手,安慰,“放心,你现在是大楚的功臣,又是父皇刚册封的公主,父皇是不会为难你的。” 阮凝香稍稍松了一口气,“要不你给我看看,万一,万一,一不小心,我真的怀上了呢?” 阮凝香又摸向肚子,抱着侥幸心理。 楚煜噗嗤笑道:“夫人,从你回来到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你叫我怎么诊啊?” 阮凝香在失落中下了船,来到了永安殿的偏殿。 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望着跪在地上的阮凝香。 许久道:“起来吧。” 阮凝香提着裙摆站起来,却始终低着头。 就听头顶又传来,威严的声音,“抬起头来。” 阮凝香又抬头,目光却不敢直视,却感觉到审视着她的视线,阮凝香紧张地额角淌出了汗珠。 “听说,茶棚街的主意是你出的?”皇帝道。 阮凝香捏着衣袖口的手缓缓松开,“我只是提了个建议而已,剩下的事,都是十一王爷在操办的。” “你对乌兹国,还有北都国,怎么看。”皇帝又道。 阮凝香对这两个国家,压根不了解。 她揣测着圣意,忽的一抬眸子,看过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不饶人!” “哈哈哈,好一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皇帝开怀大笑,突然笑容一敛,又是一副威严模样,“可如今,北都世子有意以和亲来维持两国关系。” 阮凝香小声嘀咕道:“那和亲,他们怎么不把自己国家的公主嫁过来啊。” 一旁的老太监提醒道,“诏安公主有所不知,北都国皇帝有七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他们就算想嫁,也变不出来一个公主来。” 那就是说和亲只能从大楚嫁位公主过去了。 大楚适龄未嫁的只剩下十六公主,原来十一皇子说,皇帝将她封为公主,其实是想让她和亲,原来是真的。 自古皇帝心难测。 阮凝香不知道皇帝此刻又是什么心思,楚煜既然在船上那么说,那么皇帝应该不是在打她的主意。 难不成,皇帝想让她再带兵打仗? 所以在试探她? 阮凝香思索又思索,揣测又揣测,才弱弱开口,“其实,想要维持两国关系也未必非要和亲吧。” “难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皇帝幽深莫测的眼眸看过来。 阮凝香试探道:“要不,达成商业性战略合作伙伴?” “哦?”皇帝似乎有几分兴趣,他端起身边的茶,轻轻地拨着茶汤,“具体说说。” 该说什么啊,她压根没做功课,看来只能临时编了。 阮凝香挺直腰板,“天域人几十年来,对我大楚虎视眈眈,是为何? 为何连东岛那种巴掌大的小国,都想企图混进来分一杯羹? 南边的乌兹小国,北边的北都国,如今又为何主动讨好我们大楚? 我们大楚地广人多,资源丰富,他们一方面贪婪我们,一方面又畏惧我们。” “你的意思是打?”皇帝插言道。 阮凝香摇了下头,“不打! 大楚这么多年来,战争不断,就如今在军营里新征的那些兵,多数都是十几岁的娃娃兵。 打仗劳民伤财,搞不好还会物极必反。 当初南境为何要有那么多的山匪冒出来,不是因为他们想造反,而是连年的征粮,高赋税,逼得他们无路可走。 就算退一步说,即使侥幸打下他们,那我们依旧需要大量的兵马驻扎在那里。 如今大楚的人力、物力,这些资源,想必皇帝应该比我还清楚。 我们现在最要做的是休养生息,以发展国业为主。” 皇帝侧耳倾听。 阮凝香口若悬河地绕了一大圈,才饶回正题上,“正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论是战争还是和亲,都是为了一个利字。 战争劳民伤财,如今合作才是共赢。 我建议,我们和乌兹国、北都国,做生意。不过,具体需要怎么合作,我需要对邻国有个大致了解才行。” “合作共赢?”皇帝默念了一句。 他最近为这件事,一直在苦恼。 他的那些臣子,要么建议打,要么建议和亲。 打,眼前这个丫头说的问题,他自然都有考虑过。 本来,他也是想以和亲,来稳固两国关系。 但是出现了一个问题,北都国没公主,他们国家的适龄公主也只有一个。 他畏惧沈家军的力量,有意赐婚给十六公主。 那么便没有多余的公主用来和亲,所以他才册封了一个公主出来。 如今眼前这个公主,却被自己儿子看上了,还以死相逼。 这会儿看着巧言能辨的丫头,他还真舍不得将她拱手送给他国。 皇帝坐正道:“既然主意是你想的,朕命在北都国和乌兹国离开之前,写出一份详细的合作共赢的方案出来。” 阮凝香只能答应下来。 出了永安殿,楚煜和苏禾在外面等着她。 楚煜走上前,“怎么样,父皇有为难你么?” 阮凝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交给她一件艰苦的任务。 永安殿里的小公公跑了出来,“煜王殿下,皇上请你进去一趟。” 楚煜俯过身,在阮凝香耳边道:“你先回府等我,晚上带你去一趟云渡山庄。” 太子宫。 太子妃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那一声声缠绵的喘息声。 哪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她的寝室勾引太子! 太子妃猛得推开门。 气冲冲地走上前,屋里的俩人似乎还陷在情欲之中。 太子妃掀着珠帘走近,看清太子身下承欢的人时,整个怔在那了一瞬,随即血气翻涌起来。 怒吼:“魏佳怡!” 第248章 九哥头上一片绿油油 一声高昂婉转的低喘,卖力的男人才缓缓停止了动作。 魏佳怡满脸热潮,充满情色的眼眸,被一声嘶吼,吼回了几分理智,又羞耻不止,“大大姐?” 她明明是想向太子妃告状的,进屋后,没多大一会儿便觉得头重脚轻,浑身发热的难受。 不过,给她爱抚的人,不该是煜王么,怎么会是太子? 还被这样捉奸在床! 魏佳怡扯过一截被子遮掩着身子,刚开口想解释,一个巴掌便狠狠地落了下来。 “魏佳怡!我知道你向来野心不小,居然连太子也敢勾引!”太子妃打的手掌发疼,气的浑身直哆嗦,扶着身边满脸通红的小宫女,才勉强稳住身形。 太子体内的燥热冷却下来,他披着衣服,满脸黑线,“够了!怎么回事,你还没看出来么?我们中了别人的圈套。” 这个人是谁,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 太子一脚将身下的魏佳怡,踹到了地上,“没用的东西!” 魏佳怡被摔了个半死,也顾不得疼,忙羞耻地捡起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穿。 太子妃恶狠狠的目光瞪着她。 忽然,发现她身上有些地方好像生的是暗疮,她一开始还以为是暧昧留下的痕迹。 “你有花柳病?”太子妃惊呼出声。 闻言穿着衣服的太子,猛得回头看过来,一把提溜起魏佳怡,扯开她刚穿上的那件衣服,看到她身上多处生有红疹。 又厌弃地一把将人甩了出去。 “传太医!”太子眸光交织着怒火,小太监刚想退下去,太子又道,“别声张,悄悄叫张太医过来。” 连翻两次被甩,魏佳怡奄奄一息地瘫在那里,半天才缓过那一口气。 解释着,“不是的,不是花柳病,我,我今日之前还是清白身子的,太子你应该知道的,床,床上应该有落红。” 太子鹰隼般的目光扫向凌乱的床铺。 他那个时候已经燥热难耐,连眼前人是谁他都看不清,哪里还会留意她是不是清白身子。 魏佳怡已经爬到了床铺前,她直接在床铺上找到那一抹刺眼的落红,“太子你看,我没骗你。” 太子妃被气得热气不断上涌,“是不是清白身子还重要么,你一个煜王妃,居然勾引太子,做出如此下作的苟且之事。” “我没有,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魏佳怡满脸眼泪,哭得可怜兮兮的,“对了,我记起来了,我本来是要找太子妃的,结果那个宫女说,太子妃在寝室,便带着我去了寝室。 再后来,再后来,就,就,太子就进来了,我们后来,怎么在一起的我也不清楚。” 太子用力捏了捏依旧有些昏涨的太阳穴,他也是被一个小宫女找来的,说太子妃找他。 那个小宫女是太子妃身边侍候的那位,他认识,所以才没了防备。 而且,俩人都是进屋后开始没了理智的。 这屋里的香有问题。 太子翻出屋里的香炉,香炉里的香已经燃烧殆尽,唯有残留的暗香,还萦绕不散。 太子将香炉递到魏佳怡面前,“这个你该不陌生吧?” 魏佳怡认识,这个香正是她当日联合宁妃,合伙设计九皇子的,焕情香。 醉酒之人闻之,便是剧烈的催情毒药。 太子和她今日都喝了一点小酒,所以才…… “一定是煜王设计我们的!”魏佳怡捂着胸口,身上的药性退却,心口的痛变得越发的清晰难忍。 太子敛着剑眉问太子妃,“碧巧呢?” “碧巧?今日碧巧一直是跟在佳怡身边侍候的。”太子妃气归气,事情的轻重缓急她还是知道的。 魏佳怡今日带了两个宫女,一个是她贴身的丫头云儿,一个是太子妃身边的丫头,碧巧。 她从湖边回来,就让碧巧去打听了煜王去了哪里,碧巧回来说,煜王去了永安殿,见皇帝。 魏佳怡道:“我从碧胜园回来便先去找了太子妃,也是碧巧引我去了太子妃的寝宫。” 太子妃沉声说:“我压根就没回太子宫。” 所有的事情清晰起来,太子妃道:“碧巧呢?把人给我带上来,”” 碧巧就在门外,她闻声进来。 上来就被魏佳怡打了一巴掌。 只是魏佳怡一抬胳膊,心口便是一疼,那一巴掌落下去,虚张声势,并不怎么疼。 “到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太子逼问。 “是,是……”碧巧瑟缩的眸子望了一眼已经穿好衣服的魏佳怡。 突然道,“是侧王妃逼我的,她说,她说王爷从来不碰她,如今王爷又得罪了太子,她必须尽早为自己谋划,所以,所以她才威胁我,威胁我……” “你少胡乱喷人。”魏佳怡气都胸口,针扎似的疼,声音又虚又哑,“是不是煜王威胁你的,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这样陷害我?” “侧王妃,你不能事后就把我推出来啊。”碧巧跪着爬上前,魏佳怡抬脚朝她踹了出去。 碧巧摔到在了地上,她哭得猩红的眼睛,望着魏佳怡冷漠的表情。 突然狰狞般地笑起来,“我知道我们做下人的,命如蝼蚁,主子要我做什么,我们不敢不从,侧王妃,还想要我指认谁,不如告知与我,我帮你指认便是,只求到时赏我个痛快。” 刚刚跟在太子妃后边的还有十一皇子楚岚。 楚岚看到屋里的一幕时,便吓得屁滚尿流,脚底抹油连忙逃了。 太子怎么和九哥的侧妃搞在一起了? 问题九哥的侧妃还是太子妃的亲妹妹。 这不是乱来么。 跑得急没注意到,皇帝朝着后宫这边走来,皇帝身边还跟着九皇子。 “十一弟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楚煜关心问。 楚岚吓了一大跳,望着头顶绿油油一片的九哥,他支吾道:“没,没什么。” 第249章 难不成我会给我自己带绿帽子不成? “如今都是王爷了,还这么慌里慌张的,一点诚服都没有。”皇帝训斥道,“没事,跟着一起去趟凤仪宫。” “凤仪宫?”十一皇子嘟囔着,“去那干嘛?” 还带着六哥、九哥。 皇帝自然有他自己的用意,几个儿子不和睦,现在他身体还算不错,尚能压制一二,自然想调解一二。 “十一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一路心神不宁,一直看我干嘛?”楚煜道。 “哪有啊。”十一皇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凤仪殿是皇后的宫殿离太子的东宫不远。 小太监带着张太医又急匆匆地赶路,看到皇帝,避到路旁,拂袖跪下。 “这不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么?”楚煜道,“太子宫谁病了?” 小太监头伏地,颤抖着身子半天不回答。 “张太医。”楚煜又道。 张太医弓着的身子,“太子请我过去,我也不知道是谁病了。” 六皇子出声,“前面就是太子宫,不妨过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去了太子宫。 太子府被太子封锁了起来。 魏佳怡听着碧巧栽赃陷害的话,“你别胡说,太子姐夫,你知道,你肯定知道她是故意陷害我的。” 太子妃听到这个贱蹄子贱兮兮地叫姐夫,脑海里便充斥着刚才的肮脏画面,“是不是陷害又如何,说到底还不是你没用,连一个煜王都搞不定,爬上别人床的本事却不错。” 魏佳怡委屈极了,豆大的泪珠顺着眼眶往下滚落,她从小讨好她大姐,才换来在相府的一席位置。 如今发生这种事,她大姐肯定恨死她了,她该怎么办? 太子冷血无情,她坏了太子的好事,太子估计也恨不得杀了她吧。 魏佳怡快速地想着自救的法子,“太子,这件事,既然在太子宫发生,那我们何不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我回去后,回去后,会继续帮您盯着煜王的一举一动。” 太子不知是错觉还是药物的副作用,总感觉身上有些发痒,心情也更加烦躁。 打开门想命人将那个婢女先关押起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屋外浩浩荡荡的一行人。 为首的是……他父皇! 他的人,不见了,御林军包围了这里。 此刻,皇帝眉头紧蹙,一副即将要发怒的样子。 “父皇,你怎么来这了。”太子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身后的手,忙冲着屋里的人,摆了摆。 太子妃、魏佳怡一听到皇帝来了,一个立马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一个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下乱蓬蓬的头发和衣服,也想从跪着的地上爬起来,奈何腿软,一下没起来,又压低声音,命令道:“不想死就我起来!” 瘫在地上红着眼睛的小宫女,不情不愿地扶着魏佳怡站了起来。 同时将她别在松散发髻上的金色凤尾钗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袖子里。 太子妃和魏佳怡也来到门口,努力镇定地行礼,“父皇。” 魏佳怡一眼便又看到了一群同样穿着绯色官服中阴沉着脸的九皇子。 视线交错的那瞬间,九皇子寒光的黑眸,仿佛一记凌厉的冰刀子,飞了过来,魏佳怡忙得缩回了目光。 有小太监主动搬了椅子过来,皇帝坐在了院子里,低低沉沉的声音响起,“说吧,怎么回事?” 十一皇子一直在给太子使眼色。 太子遮掩着,“儿臣身体不适,特意请张太医过来瞧瞧?” “身体不适?”皇帝沉压的目光扫向低着脑袋的魏佳怡,“那你呢?你怎么在这?” 魏佳怡身体猛得一抖,双腿如筛糠,需要扶着身边的小宫女,才能勉强稳住身形,“我,我是来找我大姐的。” 声音小的如蚊蝇在呢喃,颤抖地声线透着明显的心虚。 “哼!”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嗤之以鼻的冷哼声,楚煜道,“需要蓬首垢面,衣衫不整地来见?” “我,我……”魏佳怡快速地转动着眼珠子,“我其实是刚才在湖边不小心落了水,才来太子妃的寝室换身衣服。” 太子妃忙道:“是我怕佳怡妹妹生病,找了衣服叫她换上的,九弟如若不信,佳怡妹妹换下的湿衣服如今还在屋里呢。” 楚煜意有所指地又望了一眼同样衣冠不整的太子,冷笑了下,声音染着薄怒,“欲盖弥彰罢了,真当我是傻子么,这般愚弄我?!” “九弟!”太子想要以威严给以警告,“不可胡言。” 十一皇子楚岚一点点地蹭着小步子,来到太子身边,捂着嘴巴小声提醒道:“太子哥哥,我们在外面已经有一会儿了,你们的对话我们都听到了。” 太子捏着拳头,冷睇了十一皇子一眼。 楚岚又缩回了一步,心里嘀咕着,你瞪我有什么用,父皇不让出声,谁敢说话通报啊。 坐在太师椅上的皇帝,脸上敛着喜怒,指着那名半张脸印着手印的宫女,“你来说,怎么回事?” 宫女害怕地‘噗通’跪在了地上,“不是我,是侧妃娘娘指使我这么做的,侧妃娘娘让我换了太子妃屋里常用的熏香,又叫我引太子过来,还说我不这么做,她就会寻个错处,把我卖到妓院里去。” “你胡说!”魏佳怡声音一大,心口便被针狠刺了下。 小宫女不理会周围朝她睇过来的警告眼神,依旧道:“皇上,我是被逼的,我也不知道那香是什么香,不过,我没敢都用了,我这里还有一些。” 宫女在袖口里掏出一个绣着兰花的香包。 有小太监拿过来,皇帝隐约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又交给了身后的张太医。 皇帝道:“看看这是什么香?” 张太医接了过去,检查了一下后,回道:“是催情香,里面应该有麝香,迷迭香,肉豆蔻,淫羊藿,乌龙骨,还有……”太医努力嗅辨,“还有灼焕花的成分。” “灼焕花?”六皇子惊诧道。 “怎么你认识?”皇帝道。 “灼焕花是来自天域的一种植物,和乌龙骨并称天域双宝。”六皇子道,“据说灼焕花开之时,能看到圣女峰上的雪女。” 张太医解释道:“其实,灼焕花是一种致幻香,闻之会让人血液沸腾,精神变得亢奋,产生幻觉,同时也被人们用来做助兴催情的圣物。 不过,灼焕花生在天域乌行雪山上,我们大楚并没有这种花。即使在天域,灼焕花也是极为稀少的存在。” “你怎么会有这香?”皇帝如闷雷一般声音,带着滚动的低气压,再次响起。 “不是我,这香不是我的。”魏佳怡瘫在地上,抓着最后的一点希望,“一定是煜王,是煜王联合宫女一起陷害我的。” “我?”楚煜如浓墨般晕染着的眸子,交织着诡谲幽深的怒火,又仿佛跳跃一抹虚无、凉薄的讥笑,“难不成我会给我自己带绿帽子不成?然后再带着一群人围观?” 第250章 一纸休书,踢了恶毒女 “因为,你和诏安县主一直有染,你想把我踢出去,为诏安县主腾位置,所以,你才设计陷害我。”魏佳怡努力辩解道。 “魏佳怡!当初我为何娶你,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吧,那时宁妃房里的那个香便是今日这个香吧。” 楚煜目光一转,扫过太子,又对向了十一皇子楚岚,“太子和十一弟当时也在场,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应该比我清楚。” 楚岚只想当个旁观者,如今无辜被扯进来,支支吾吾了半天,“我,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这都是她蛊惑的我母妃,古今母妃已死,那香是哪来的我不清楚,你还是问当事人吧。” 楚岚推卸责任,又将球踢给了魏佳怡。 魏佳怡努力抓住的一点渺茫的希望,像泡沫一般,轻轻一搓就破了。 这一刻,魏佳怡知道自己亦如去年陷害煜王一样,被他变本加厉的报复了回来。 亏自己还以为成婚后,煜王慢慢对她改变了态度,原来一直一直在利用她,恐怕她身上的隐疾,也是这人在暗中动了什么手脚。 魏佳怡瘫坐在地上,含泪的眸子,幽怨地瞪向她爱慕了多年的男人,“当年的事,我承认是我做的,可今日之事真的不是我。我放着侧妃不做,为什么要勾引太子?” “因为你想向太子讨好,却没想到事情会曝光。”楚煜。 “不是,我没有。”魏佳怡无力地辩驳着。 “魏佳怡!你连我也算计!”太子怒睁着眼,额角的青筋暴跳。 他知道如今不管是谁设计,最主要的是把自己先摘出来才是。 魏佳怡看着一双双带着斥责、鄙夷、怒火的目光,突然发疯一样,扑向一旁的宫女,掐着宫女的脖子, “你说,煜王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陷害我!” 宫女被扑倒在地,很快便上来人,将魏佳怡拉开。 “我知道我人微言轻,说什么都难逃一死……”宫女捂着脖子,从袖子里顺出一根金钗,猛得朝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瞬间有鲜血涌了出来,“侧妃娘娘是你,是你逼死……我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快救人。”楚煜喊道。 张太医忙得跑上前,整个金钗没入心脏,他摇了摇头,“不行了。” 皇帝看着眼前的一幕,和自己的儿子们,他搭在椅子上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在老太监的搀扶下,起身往外走。 家丑不可外扬。 真相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肮脏的事实。 报应么? 要让他看着自己儿子们互相斗个你死我活。 太子宫被皇帝的御林军包围着,皇帝朝着御林军统领林权交代一句,“把太子宫所有的下人,全部秘密处死。” 走出太子宫,老太监自然感觉到皇帝异样,“皇上,坐龙辇吧。” 皇帝回到寝宫,强撑着的人,整个像垮掉了一般,瞬间苍老了十岁。 老太监道:“我这就派人去请御医过来。” 皇帝拉住老太监的手,摇了摇头,“老毛病不用请御医了,把我的那个丹参片拿过来。” 老太监拿过丹参片,皇帝含了一片在嘴里,“你对今日之事怎么看?” 老太监不敢私论皇子,他摇了摇头,“老奴不知。” 皇帝望着,本来他今日想趁着中秋节团圆的日子,将他们兄弟几个聚在一起,促进感情来着。 如今太子和九皇子又公然反目成仇。 为了什么? 为了一个女人? 还是对小时候事情的睚眦必报? 太子,六皇子,九皇子,他该拿这三个儿子怎么办? 楚煜和楚辞从太子宫一起出来的。 路上看穿一切的楚辞,看似关心道:“今日,九弟彻底和太子翻脸,日后,九弟出行,还是小心为上。” 楚煜似乎对他话里含着的试探并不在意,“希望,六哥能趁此机会,帮我解除掉危急。” 危急谁? 太子的暗卫党。 最近两日,六皇子暗中搜寻太子的暗卫一党,丝毫没有进展,而如今这俩人反目成仇,恐怕太子要坐不住了。 他的机会也来了。 俩人各自揣着算计,上了自己的轿子。 楚煜回到了府上,便派人送进宫了一封休书。 诏安县主府的大门已经换成了诏安公主府的门匾。 阮凝香不知道皇宫里发生的事,从皇宫里出来,便开始了解北都国和乌兹国的情况。 楚煜回来的时候,阮凝香正伏在案上写写画画的做功课。 楚煜心情不错地揪了一片薄荷叶,轻轻嗅着清爽的叶香,“夫人你知道们,你认真时的样子, 阮凝香抬头睨了他一眼,“嘴贫,皇帝扔给我一个烂摊子,你得帮我。” 楚煜已经绕到了她后面,帮她轻轻地捏着肩膀,“什么烂摊子。” 阮凝香把今日父皇问她的话,说了。 楚煜噗嗤一笑,“其实,你只要再拍马屁,说一句,大楚国威强盛,尔等小国自当心悦臣服,就行了。 “什么?”阮凝香睁大了眼睛,“这也行?” “首先,父皇不会去攻打北都国和乌兹国的,不然这两个国家也不敢来了,其次,联姻虽是巩固两国友好的方式,但真要是想打,又有几个真会考虑过公主的处境,不过是给两帮友好锦上添花罢了,何况还是从我国嫁公主过去。” “对啊,我那个时候怎么没想到。”害得她兜兜转转把她的功劳绕了一圈,结果给自己拦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不行,这事你也有责任,你得帮我。”阮凝香转过身,捏着楚煜的下巴。 “行,你说怎么帮,我照办便是。”楚煜顺势亲了一下,“不过,这会儿我们得去趟云渡山庄了。” 第251章 我愿意以身相许,给他当对食 暗牢,潮湿的不见天日。 魏佳怡一身狼狈地爬到中年男人的脚下,拼命哭求着,“阿爹救我,我是被陷害的。” 此刻相爷的手里拿着一封休书,丢在了她面前,“救你?一个是王爷,一个是太子,就凭你做出来的这些事,就算皇帝现在不杀你,太子和煜王也恨不得要了你的命,你叫我拿什么救你。” “不会的,煜王要想杀她,早就杀了,又何须这般算计我和太子。”魏佳怡盯着那本休书,休书上是一条条地七处之罪。 她敢断定是煜王陷害她,就是为了这本休书。 煜王最少也不会现在不会杀她,来惹人嫌疑。 相爷蹲了下来,“怡儿,不管是不是煜王算计的你,对于皇帝来说,你做出的事都是侮辱了皇帝的颜面,皇帝再气,也不会动自己的儿子的,可你不一样。” 魏佳怡看到了相爷身后进来的小太监,小太监端着一壶酒。 整个人瘫在了地上,她冷冷笑看着她面前绝情的父亲。 皇帝想杀她,直接命御林军动手就行了,怎么会让她父亲亲自动手。 “是大姐的意思吧。”魏佳怡苍白的嘴唇控制不住地轻颤起来。 昏暗的光线中相爷一双浑浊的眼眸缓缓地闭上,遮住了眼里的薄凉。 这一切,魏佳怡说不出是心口漫卷的刺痛多一些,还是被至亲之人无情地抛弃多一些。 她努力控制着颤抖的嘴角,“原来,我在父亲眼里,自始至终都和二姐一样,不过是为大姐稳住地位的一颗棋子而已。” 魏佳怡已经站了起来,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又抻了抻衣摆,拿过那壶酒,毫无留恋地一口喝净。 望着转身离开的身影,魏佳怡寒声颤笑,“怡儿,祝大姐今生一无子命,二无后命,三无长寿命。” “砰”的一声酒壶落地。 …… 高高挂着的红灯笼照得云渡山庄亮如白昼。 一间屋舍里,供着几个牌位。 是云渡山的几位当家人的。 阮凝香没想到楚煜心思如此细腻,连今日是她父亲的祭日都记得,还让洛清漓他们把牌位带到了这里。 阮凝香为首,带着赵景然、洛清漓、小安安、阿玥,一起给原宿主阮凝香的父母,老六当家的还有老七当家的上了柱香。 楚煜没打扰他们,转身去了另一个院子,看望了艾草。 刚来到门口便听到屋里传来的说话声。 “刘小姐,我自己来就行。”如清水般的声线是艾草的声音。 “都帮你好几日,怎么还不好意思。”刘婉婷帮忙换了腿上的药。 笑容里带着清新的温柔气息。 让艾草总有一种熟悉的错觉,仿佛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有这么一个人,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他。 只是记忆太久远,仿佛是缥缈的梦中事一般,只能寻到这么一种微妙的感觉。 艾草的视线不知不觉地盯着刘婉婷看了很久。 刘婉婷抬头正好瞧见他移开的目光,“洛白,我想收回我之前的话。” 艾草将衣摆放了下来,“嗯?” 刘婉婷绯红涨满了脸,“洛白,如果我说,我说我愿意给你当对食呢。” 艾草有一双漂亮干净的眼睛,他定定地看着刘婉婷,沉声说:“我说过我不需要你因为感恩,而以身相许。” 站在门外的楚煜手抵唇上咳了一声。 屋里的俩人看过来,楚煜已经推开了门。 “主,主子,你怎么来了?”艾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心慌。 他急着站起来,却忘了腿上的伤,刘婉婷忙得搀扶住艾草,艾草又抽回手,小声道:“刘小姐,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退下去吧。” 刘婉婷行了个礼,便要退了下去的时候,楚煜突然出声,“等等,你留下。” 刘婉婷停住脚步,看着这个曾经她爱慕过的俊美男人,如今,对他除了有些惧意,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非分之想。 “怎么你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楚煜径直走进去。 寻着板凳坐了下来,拿起桌子上的核桃,轻轻一捏,咔嚓一声核桃碎了开来。 艾草跪下来,急着解释,“没有,刘小姐这两日只是依照主子的嘱托,帮我换药而已。” 楚煜拍了拍手上的残渣,俯过身盯着艾草看了一瞬儿,“你在担心她,你怕我对她下手,还说你对她没有动情?” “我……”艾草拎不清自己的情感。 他亲眼目睹过刘婉婷经历的一切,又在知道她曾经为了寻他,不惜从云州来到京城,自己心里没有悸动那是假的。 可是,他的身份是太监。 太监怎么可以动情。 “煜王殿下。”刘婉婷直接跪在了艾草身边,“我知道他是你的手下,我也知道他忤逆你的意思,救下了我,你若是想要惩罚,你罚我便是!” “罚你?”楚煜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修剪圆润的指甲一点点地剥着核桃仁上薄薄的湿皮,“他为了你,两次受伤,又为了你,十七年来,第一次不听从我的指令,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 “主子。”艾草眼里含着祈求的目光,抬起头来。 “没问你。”楚煜清冷的声音透着高冷的气势,无形中给人一种压迫感,“刘小姐你觉得救你之恩,你又该怎么还?” “我……”刘婉婷望向身旁眉目清秀的艾草,咬了下唇,似乎做了很大的一个决定,“我愿意以身相许,给他当对食,照顾他一辈子。” “刘小姐。”艾草震惊她的说辞。 “我收回我之前在宝月楼说的话。”刘雅婷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艾草,“洛白,不管你是买院子让我住进去,还是让我留在你身边,住进诏安府,我刘婉婷今生都无怨无悔地伺候你一辈子。” 楚煜嘴角勾起一抹笑痕,“伺候他一辈子,你可知对食是什么意思么?” 刘婉婷知道煜王所问的意思,她不知不觉红了脸,“我知道,就是暖床、陪说话,照顾他一辈子。” 楚煜突然笑容一收,“你一个已婚之妇,给一个太监做对食,恐怕沈砺川知道后,会拧了他的脖子吧。” 第252章 洛白是谁? “我和沈将军是假成婚。”刘婉婷解释道。 “假成婚不也拜了堂了么?在外人眼中,和真成婚又有何区别?”楚煜包完一个核桃,又直接捏开两个。 这点刘婉婷无话可说。 楚煜继续包着核桃仁,“你知道沈砺川利用你,你还选择和他成婚,就因为你知道了他是太监,并不是你心中良配。 这会儿,却因为他又救了你,你便又变了心。 刘小姐是做事太感性啊,还是太容易见异思迁?你又如何让我信服你今后会死心塌地的照顾他一辈子?” 自始至终,楚煜的语气都不中,却逼得刘婉婷一时无法回答。 确实,当初知道洛白是太监的时候,自己的所做所为,恐怕也伤害了这个男人的心着吧。 刘婉婷红了眼睛,“我发誓,我愿意照顾洛白一辈子,如若我再有其他想法,今生便不得好死。” “好啊。”楚煜哈哈笑着站了起来,“这是你说的,为了表示你的诚意,今晚你便留下来照顾他吧。” 楚煜拂了拂袖子,拿着包好的核桃,转身出屋之际又叮嘱了句,“对了,一会儿在饭桌上,把你的承诺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吧,好多些人帮忙见证。” 屋里又只剩下艾草和刘婉婷。 艾草道:“你不用这样委屈自己,我现在就去求诏安县主,主子最怕县主了。” 艾草转身就走,刘婉婷却拉住了艾草的手,艾草的手有些凉,而且触碰的那一刻,明显他的手抖了一下。 “不用,经过这次的事,我已经彻底看明白了,这个世界除了你,没有人会对我这般好,我不嫌弃你是太监,你也别嫌弃我曾经的所作所为。 我和沈将军只是假成婚,我的名字并没有写入族谱,拜堂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也可以一辈子躲在家里,不给你惹麻烦。” 刘婉婷拉着艾草的手,她靠近一步,翘着脚朝着艾草微凉的薄唇上亲了一下,表示自己的诚心。 艾草有些苍白的脸,迅速地爬上绯红,连耳朵根也跟着红了起来,怔怔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呆呆的。 像个单纯无知的少年。 刘婉婷同样脸颊绯红。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遭到他的嫌弃,她听说有些太监很在意自己不是正常男人的事。 可她就是想表明诚心。 艾草喉结滚动了两下,开口说话的声音多了几分暗哑,“走了,主子他们还在等着我们。” 艾草连腿上的伤也顾不得了,有些落荒而逃似的,先出了屋子,呼吸了两口凉爽的秋风,才感觉脸上的燥热退了几分。 夜风习习,月如圆盘。 晚上的饭桌摆在了院子里。 院子里安安手里拿着一把木剑和小豆子比划玩。 阮凝香帮忙摆着碗筷。 楚煜远远地走过来,本来想将包着的核桃仁给阮凝香的,看到两个调皮掏蛋的孩子。 楚煜又改了行为,收回了袖子里。 阮凝香看过来,“你去看艾草了,他伤势恢复的怎么样?” 楚煜微敛眉宇,“夫人,确定要当我的面,关心别的男人?” “又来这套。”阮凝香痴笑道,“你不告诉我,我自己问。” 艾草和刘婉婷在楚煜后边走过来,阮凝香当初楚煜的面关心问了一句。 “已经没有什么大碍,随时可以回县主府。”艾草回道。 “不急,先养养再说吧。”阮凝香道。 饭菜被端了上来,苏禾叫俩孩子去洗手,顺便插了一句话,“诏安县主现在被皇帝封为第一公主了。” “公主?”赵景然拿着一把折扇走过来,“洛姐姐你听到没有,我们的阿香,如今越来越出息了,居然混成了当朝公主。” 楚煜卡了下嗓子,他真想提醒大家,野丫头最厉害的难道不是一早就把他这个当朝的皇子给拿下了么? 似乎并没人注意到。 桌子上围了一群人。 难得这么热闹,阮凝香几次想喝酒,都被楚煜拦了下来,楚煜趴在她耳边的混话,听得她面红耳赤。 赵景然还时不时地打趣两句,阮凝香怼了他一句,“羡慕,就赶紧给我找个嫂子回来。” 苏禾喂着小豆子吃着饭。 洛清漓道:“苏禾也是快成婚的人了,整日带个孩子,都没时间忙自己的事,要不把小豆子留下来,交给我带,正好和安安做个伴。” “这个主意好。” 阮凝香最近忙,带孩子,筹备苏禾的婚礼,她都帮不上啥忙,“如今朝贺也结束了,他俩的好日子也该确定下来,洛姐姐你在帮忙看看哪天日子好,选个黄道吉日,把他俩的正事给办了。” 赵景然拍着阿玥肩道:“阿玥的婚事,我们自然得办的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 阿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第一次成婚,我啥也不懂,那就麻烦大家了。” 几人又就着婚事讨论了起来。 一旁坐着的刘婉婷,满腹心事地看了一眼煜王,突然站了起来,“我有些话,想说出来,让大家帮忙做个见证。” 讨论声瞬间停了,大家都朝她看过来,只有楚煜在那专注着剔着鱼刺。 艾草拉了拉她,又冲她摇了摇头,刘婉婷却鼓足勇气,道:“我决定嫁给洛白,照顾他一辈子。” “洛白是谁啊?”赵景然问。 在刘婉婷眼里眼前,这人是她认识了几年的洛白,艾草的名字是最近才知道的,她总是习惯性的称呼他为洛白。 刘婉婷解释说:“洛白就是艾草。” “啪”的一声,饭碗打碎到了地上。 洛清漓突然道:“你说他叫洛白?” 艾草道:“我原名洛白,进宫后才改名为艾草。” “洛白。”洛清漓望着洛白,眼里仿佛闪动着什么别人不懂的情绪。 洛白,洛白,和她当年弄丢的弟弟,居然是同一个名字。 是巧合么? 洛清漓打量着艾草,想要从他脸上,寻找出她弟弟幼年时的影子。 可是,时隔太久太久,她实在记不清她弟弟的长相。 第253章 温泉戏水 洛清漓满的脑子都是她弟弟的影子,又试探问:“你今年多大了?” 艾草不知她怎么了,只是本能回道:“二十四。” 二十四,闻言洛清漓更加激动起来。 她弟弟丢了的时候,正好是四岁多,如今也该是这般年纪。 洛清漓又迫不及待问道:“那你几月份生人?” 艾草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是孤儿,福伯只记得我年岁,不知道我的生日。不过,我记得好像是桃花开的季节着。” “桃花三月开。”洛清漓又追问道,“你说你是孤儿,可还记得几岁成为的孤儿,曾经是哪里人,家里可有什么人么?” 这事事关前朝之事,艾草不方便回答,他只又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在场的人,都感觉到洛清漓的不对劲。 阮凝香问:“怎么了,洛姐姐?” 洛清漓眼里隐约有些泪水在打转,“我应该从来没和你们提过,我其实有一个弟弟,小名便叫洛白,如果还在的话,就和他这般年纪。” “怎么回事?”问话的是给阮凝香加鱼肉的楚煜。 洛清漓道:“我父亲是前朝驻守京城的禁军统领,洛玄烨将军,当年前朝被灭,我父亲战死,我们一家跟着落难。 ……当时,只有我和我弟弟侥幸逃了出来,只是,逃亡的路上,我把我弟弟给弄丢了。” 回忆起当年事,洛清漓眼睛红了几分。 “洛将军?”阮凝香敏感道,“子瑜,我记得你说过,艾草原名洛白,是前朝洛将军家的遗孤,自幼被福伯收养,难道洛白就是洛姐姐丢失的弟弟?” 楚煜对于洛白的身世知道的也并不多,不过洛清漓能说出这么多,应该没错了。 洛清漓复杂的目光盯着对面坐着的艾草,“我弟弟大名洛清舟,小名洛白,我记得在他臂弯这里有一颗黑痣。 小时候他调皮,嫌那颗痣太丑,还自己偷偷用小匕首,想把那颗痣挖掉着。 所以在痣的旁边应该还有一个小小的刀疤,也不知这么多年那道疤还在不在?” 艾草彻底沉默了,眼前这个女子,所说的特征,他都能对上,这不是巧合了。 他在这个世上,居然还有一个姐姐。 艾草没了主意,看向自家主子。 楚煜放下碗筷,“既然吃饱了,就都散了吧。” 楚煜把艾草叫到了自己的房里,一起跟过来的还有阮凝香和洛清漓。 阮凝香关上了房门。 洛清漓已经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神情,她微红的眼眶悬着泪,“小白,我是阿姐,阿漓姐姐。” “阿漓姐姐?”艾草怔怔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点点地破开梦境,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有一个温柔地声音对他说,“小白是男子汉,男子汉流血不流泪的。” 洛清漓走到艾草面前,俩人站在一起,细瞧五官上还有几分神似。 洛清漓掀开了艾草的衣袖,露出有些偏瘦的白净的胳膊,臂弯处那个黄豆粒的黑痣依旧还在,只是疤已经淡的几不可见。 洛清漓一把抱住艾草,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弟弟,是姐姐不好,不该把你弄丢了的。” “阿姐。” 阮凝香和楚煜两个人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忙了一天,阮凝香高兴却也累极了,她打了个哈欠,“我们今晚还回去么?” 一轮银月隐进云层,远处的诏安公主府,那里正在上演着一场无声的暴风雨。 楚煜酝酿着风暴的漆眸,漾出几分温柔的浅笑来,“不了,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哪啊。”阮凝香软声道,“我不想去太远的地方。” “不远。” 云渡山庄很大,背靠整座清涧山。 隐藏在云渡山庄里还修建了一处别院,别院里隐藏着一处温泉。 周围密竹包围,开满黄色的小秋菊,鹅卵石铺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林间小路。 楚煜松开阮凝香的手,“送给夫人的,可还喜欢?” 阮凝香望着眼前,月光下,被热气蒸腾出缥缈的人间仙境。 有谁会不喜欢温泉,还是在这样风清月朗,山清水秀的地方。 阮凝香迫不及待地想跳进去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不过,还是小小地张望了一下,“这里没有别人吧?” “没有。”楚煜靠过来,一双手,绕到她后腰,去解后腰上的缎带,“我听说,温泉水养肤,在京城附近只有这么一处温泉,我便将这里买了下来。” “这得多少钱啊?”阮凝香觉得好奢侈,又觉得有钱任性,真好。 一件裙子落在了地上,楚煜又去解她的小袄,“没多少,这里的主人犯了些事,这里便便宜卖了。” 这里之前的主人是富可敌国的吴国公,自从两年多前,楚煜把吴国公搞下台后,他便把这里的房产动了些手脚,成了他的私人产业,又花了不少的钱,重新修缮。 “还有这便宜事?”阮凝香心里还在小兴奋,压根没多想,脱了衣服便走进了水里,寻着边缘坐了下去。 水汽氤氲,不断地上浮着热气。 阮凝香卷长的睫毛上沾染着潮湿的水汽,一张脸被蒸腾得粉粉润润的。 望着站在岸上脱着的楚煜,清冷的月光渡在他身上,勾勒出硕长有型的身影。 一步一步如朦胧的画卷中走出来的男人,露着性感的胸肌和人鱼线,以及神秘的地带。 阮凝香忽的像起她曾经作画时,起的线稿,她只勾勒出了六块腹肌和性感的人鱼线,并没有画什么不该画的。 感觉到自己所想,阮凝香噗嗤笑了起来。 楚煜打趣靠近,“看到为夫,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不是。”阮凝香笑得身体跟着颤抖,一看楚煜,便笑的更欢了,眼角都笑出了眼泪。 那一眼,反倒看得楚煜极不自在起来,他低头瞧着自己,没看到哪里不对啊。 银铃般的笑声高高低低地飘在静谧的夜色里。 楚煜环着胸,到想看看她到底想到了什么,居然笑成了这样。 直到阮凝香笑得打起来了笑嗝,楚煜才自认败下阵来。 一把堵住她的嘴,将笑声,尽数地堵了回去,一只手,强行将她柔软的身体,贴上他硬挺的胸膛。 笑声强行止住了,阮凝香忽地唇上一痛,楚煜松开她,长臂却依旧禁锢着她的腰身,“告诉我,刚刚到底在笑什么?” 语气带着轻微的不愉悦。 “我在想,我相公身材真好。”阮凝香努力忍着笑,又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嗯,特别棒。” 楚煜凝着她看,显然不信她的说辞。 第254章 哪疼,相公我给你揉揉 俩人的半个身子都埋着温泉水中,紧贴的部位在蒸腾的热气中又若隐若现。 阮凝香伸出一只手,在楚煜胸肌上的朱砂痣,点了点,“你听过朱砂痣和白月光的故事么?” 楚煜摇了摇头。 阮凝香拉着他的手,寻着岸边又坐了来,望着身旁的楚煜,唱了一首白月光与朱砂痣。 阮凝香手指划过的地方,激起一阵电流,滚烫的心跳,无处遁逃,楚煜同样凝望着带着温柔浅笑的女人,他好想,好想,将她揉进骨子里。 楚煜喉结滚动着,暗哑的声音,“你这个勾人的小妖精,小野猫,勾引我就算了,不需在外面勾引别人。” “我哪有勾引别人。”阮凝香缩回手。 “今日晌午,你在台上的一曲,你还叫沈砺川给你伴武,你可知多少人在议论你们俩的是非,你又可知我当时的感受。” “喂,难不成你想看我和乌兹国的那个女人打架啊。”阮凝香又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露出不满的娇嗔表情,“那么大的一团肉,你不怕我被她打成残废啊。” “她敢!”楚煜。 阮凝香背过身,“她敢不敢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是她的对手,我才不想平白无故的被挨揍。” “我不会让你挨揍的。”楚煜沉声说。 “我知道。”阮凝香道,“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阿香,别这么好行么。” 好到自己好没有安全感,好到好怕别人惦记上她,好到怕她嫌自己不够好,怕自己一个惹她不高兴,她便不要他了。 怎么办,他想将这个人藏起来,将她的好,只给他一个人看。 他可以设计个假死,将这人禁锢在这云渡山庄里。 可是,那样就是禁锢住了她的自由,她会愿意么? 楚煜想,却不敢说出口,怕引起她的反感,他将心里变态的想法压了下去。 楚煜微微走了下神,阮凝香撩着水,忽的一捧水,使坏似的撩到他脸上。 “野丫头。”楚煜扑过来。 阮凝香反应快,楚煜扑了个空,整个人埋进了温泉水中。 阮凝香又哈哈笑了起来,半天埋在朦胧水雾下的人也没出来。 “子瑜,赶紧出来,这水这么浅,我才不会上当呢。” “子瑜?” “再不出来,我生气了啊。” 阮凝香转身想上岸。 忽然水下的一双手摸上她的脚踝,又感觉一个用力一拉,阮凝香整个身子朝着后面倒了下去。 “噗通……” 摔进了水里。 下一刻,又被楚煜抱了起来。 阮凝香一双湿漉漉的眼眸,委屈地瞪着楚煜,喊,“疼。” “我在下边接着你呢,又没让你真摔到,疼什么疼。” “就是疼。” “哪疼,相公我给你揉揉。” “这。”阮凝香拉过他的手,抚摸上她的小腹。 楚煜心口一颤。 “子瑜,我真的还能怀孕么?”阮凝香问出心声。 “别忘了我还是半个大夫。” 楚煜脸上带着浅淡的笑痕,眼里始终蒙着一层抹不开的愧疚。 他叫福伯给阮凝香调养了两年多的身子,苏禾也说过,她的月事,这两年挺准时的。 他们之间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楚煜转过身,避开阮凝香温柔如水的目光,贴近她光洁的后背,温热的手掌熨帖着她平坦的小腹。 又含上了她小巧的耳垂,抚摸着的手,轻轻一带,水波荡漾,阮凝香背对着坐在了他的腿上。 楚煜声色低哑,“我们现在就造孩子。” “等等……” 映着月光的水波轻颤,漾起阵阵涟漪,阮凝香的一句话还没说出口,便又被撞击散了。 长夜静谧温香。 远处的诏安公主府,危急四伏,一群穿着夜行衣的暗卫,悄无声息地潜伏进了诏安公主府。 然而,诏安公主府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六皇子带领的禁军,一点点地收网,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收货不小,活捉了两位。 收网带了回去。 …… 艾草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只有一些隐约的情感记忆。 洛清漓哭肿了眼睛,当年出事时,她八岁,她弟弟四岁。 她们两个成了乱世中,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流浪在街头。 她弟弟两天没有像样吃过东西,躺在土地庙里还发着高烧。 没办法,她只能丢下他,出去寻找吃的,回来时,人便不见了,她后来又找遍了城里也没找到。 城里到处都是巡查的官兵,她没办法,只能跟着难民,去了南方,遇到了后来的二当家的,便是阮凝香的父亲。 二当家的知道她是洛将军的女儿,便和阮大当家的一起收留了她。 艾草不记得当年的事,福伯说,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高烧的不省人事。 在他的梦里,只依稀有个温柔的影子,原来那个影子是姐姐。 洛清漓抹了一把眼泪,面对这个一直沉默着,不爱说话的弟弟。 有高兴,有深深地自责,还有面对自己的弟弟成了太监的难受和心疼。 洛清漓没敢问出口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 为什么福伯救了他,他还会进宫。 又为什么会成为煜王的人? 日后她会问阮凝香。 她笑颤着说:“人平安就好。” “姐姐平安,弟弟也高兴。”艾草垂着眼睛说。 刚抹掉的眼泪又瞬间涌了出来,洛清漓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抿了下不停颤抖的唇,“太晚了,你还有伤,回去早点休息。” “嗯。” 艾草心情复杂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屋里没开灯,只有洒落进来的清冷月光。 一点动静闯进了他耳朵里,“谁?” 作为常年隐藏在暗处的影子,反应和行动都极快。 “刘小姐?”艾草猛得松开了掐着她脖子的手,“你怎么在这?” 刚刚艾草手上的力度不小,刘婉婷揉着脖子,喘着气,“煜王说,叫我今晚过来侍候你着。” 第255章 先穿上衣服再说 夜色里的声音是嘶哑的,艾草忙得点燃了蜡烛过来。 刘婉婷雪白香颈上,赫然红起了一道明显的手印。 艾草瞬间结巴起来,“对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我去给你拿点药膏,涂抹一下。” 很快,艾草拿了药膏过来,刘婉婷已经缓过最难受的那一口气。 艾草刚伸出的手,又缩回来,将药瓶放到了她手里,说了句,“外用。” “我看不到。”刘婉婷一说话,嗓子朝着有些刺痛的疼。 艾草又忙得拿过一个铜镜来。 刘婉婷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手指抹了一点药膏,细细地朝着脖子上涂抹着。 艾草解释道:“主子就是吓唬吓唬你的,刘小姐不用担心,我明天便找县主说清缘由,有县主在,主子不会为难你的。” 刘婉婷看到艾草低垂着脑袋,一副羞赧的模样,她放下药膏,直接将打好的热水端过来,“你腿上有伤,不方便洗澡,我准备了热水,给你泡泡脚。”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刘小姐还是请回吧。” “你若是不嫌弃我的话,就坐下来,让我侍候你。” 刘婉婷既然决定留下来照顾他一辈子,有些事总得迈出第一步。 “不用,真的不用。”艾草抬起眼,漆黑的眼眸映着刘婉婷的身影,“我救你,不是要你报恩的。” 刘婉婷眼睛微红,“在这世上除了你,没人真正关心我,洛白如果你心里还有一点点我的位置的话,就别赶走,给我一个家,我不想再过漂泊的日子了,我们就这样相依搭伙过日子行么?” “我……”艾草捏了捏拳头。 刘婉婷已经挽起了衣袖,蹲下身子,去脱艾草的鞋子。 “你安心在这里住着,县主不会赶你走的。”艾草又说道。 “你还是不要我了是么?”刘婉婷伤心。 “不是。”艾草急得笨嘴笨舌,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只是……” 刘婉婷又站了起来,一件薄薄的胭脂水粉的襦裙,翩翩落到了脚下。 非礼勿视,艾草忙得闭上了眼睛,“你衣服掉了。” 艾草又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又停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这才微微掀开一点眼皮,没想到看到的是一道丰盈的雪白酮体,毫无征兆地映入了眼帘。 艾草心跳一窒,又猛得闭上眼睛,背过了身。 “你,你,你这是干什么啊。”艾草慌乱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明显的轻颤。 仿佛不够似的,又用手挡住了眼睛,试图遮掩刚刚潜入进脑海里的一瞬。 心跳还没平复,又听到细微的走路声。 这次艾草眼皮也不敢动了,心跳跟打鼓似的,一波高过一波。 刘婉婷贴近,轻轻地在背后抱上面前这个像块呆愣木头一样的艾草。 她不在乎他是太监的身份。 她给自己织了一张网,箍住了他,同时也坚固地将她锁死其中,谁也别逃。 艾草僵着身子,感觉到身后贴上的温热暖香的身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呢喃软语,又似警告,“你看了我的身子,我便正式成为了你的人,洛白。” 艾草吞咽了好几下的口水,强行掰开搂在他胸前的小手,“你先把衣服穿好。” “那你还拒绝我么?”刘婉婷问。 手心传来凝脂般的触感,艾草脸颊泛着潮红,像是发起了高烧,连脖子也是红通通的一片。 声音又沙又哑,寻不到一点原本清亮的声线,“先穿上衣服再说。” 刘婉婷已经松了手,穿好衣服,来到了艾草的面前。 “你流鼻血了。”刘婉婷柳眉微蹙,伸手指着。 艾草摸了一把鼻子,睁眼一看,黏糊糊的一手,随即又扯出一抹干巴巴尴尬的笑,“没事,天气太干了而已。” 刘晓婷掏出帕子,上前帮忙,艾草后退一步。 躲散的动作让刘婉婷有些受伤,她失落落地收回手,“你生气了?” “我没有。”艾草低头避开视线解释着,两滴鼻血又滴落了下来。 刘婉婷再次递过帕子,“衣服脏了。” 艾草堵着鼻子,低头看了一眼,这才犹豫着接了过去。 刘婉婷心情好了一瞬,又帮忙打了水过来,艾草洗着染着血的帕子。 刘婉婷去倒了凉茶。 艾草心情很复杂,想告诉她真相,可是现在告诉她,又像是图点什么似的。 咬了咬牙又忍了下来。 冷静冷静,鼻血终于止住了。 刘婉婷依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再说赶她走的事,艾草怕她多想,犹豫着开口,“很晚了,你睡床?” 声音很小,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反正刚平复下来的心跳,又隐隐躁动起来。 艾草将盆子里的水倒到了院子里种着的一颗树底下。 天空飘絮着的云层,遮着朦胧的月色。 艾草又吹了会凉风,八月十五这天,他多了个姐姐,如今屋里又多了个以身相许的人。 从无依无靠的一个人,突然有了家的感觉,还有一种责任沉甸甸的落在了心口。 这里满满的,一种幸福的滋味。 艾草回到屋时,刘婉婷已经褪了外衫,规规矩矩地躺在床里,盖着被子,长睫盖着眼帘,姿容秀雅,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艾草没打扰她,悄悄熄了灯,趴在桌子上,对乎了一晚。 山里的夜色在静谧无声地流淌。 三更半夜中,阿玥的房门却被敲响。 阿玥睡得正香,揉着眼睛,带着情绪喊道:“谁啊?” “我!” “姑爷?”阿玥腾地做了起来。 做梦了吧,刚要躺回去,又传来声音,“还不开门?” 阿玥忙开门,连鞋也没顾上穿。 “苏禾呢?”楚煜没有到处乱看。 “苏禾?”阿玥挠了挠脑袋,“苏禾在客房里啊。” “你们俩不住在一起?”楚煜质疑似的朝着阿玥打量了一眼。 阿玥嘟囔道:“又没成婚呢,当然不住在一起了。” “呵……”楚煜轻呵了下,“帮我把她找来。” “半夜找她干嘛啊?”阿玥道,“有什么事吩咐我做也是一样的。” 楚煜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不爽的表情,阿玥如一阵风,跑出去叫人。 第256章 不求能活,只愿死个痛快 片刻后,苏禾出现在了楚煜面前。 楚煜又扫了一眼像尾巴一样,跟着的阿玥,“没你什么事了,滚回去睡你的觉去。” 语气很烦躁。 搞得阿玥本来不好奇的,现在反倒好起奇了,他又弱弱地问:“真不用我帮忙?” 楚煜睇过来一个犀利的眼神,阿玥彻底缩了脖子,滚回了房里。 没了尾巴,楚煜才开口。 阮凝香说肚子疼,不是说说,是真的肚子隐隐犯疼。 来了月事。 楚煜抱着的一点渺茫的希望,灭了。 阮凝香病怏怏的等着人来救济,看到苏禾感觉看到了救命稻草。 穿越一来,以前有秀儿贴身照顾,后来有更细心的苏禾在身边。 阮凝香感觉自己还真是被伺候娇了,产生了依赖性。 又瞪了一眼只会闹她的某人,“你出去啊!” 略带命令和埋怨的口吻。 楚煜揉了揉有些酸涩的鼻子,走了出来,看到血的那一刻,他真的吓坏了。 他以为…… 直到阮凝香说她来了月事,他才从后怕中,缓缓溢出些失落来。 过了好一阵儿,房门才被打开门,苏禾道:“王爷好了。” “嗯。”楚煜的声音有些沉重,“去熬一碗养经汤来。” “主子,这里是云渡山庄。”苏禾提醒道,“我还是去熬一碗姜枣茶吧。” 关心则乱,楚煜忘了他们只是今晚临时住一晚。 “行了,你先退下去吧。”楚煜转身进了屋。 阮凝香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 楚煜在她旁坐了下来,拉过她的胳膊,悄悄把上脉搏,又一次确认只是来了月事。 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天边亮起了鱼肚白,阮凝香醒来的时候,楚煜已经不在了身边。 苏禾熬了一碗红枣小米粥,“主子有事,临时回了京城,叫县主晌午的时候,让艾草赶马车回去就行。” 阮凝香只以为楚煜没忍心叫醒她,压根没多想,喝了粥抚了抚肚子,又倒回了睡个回笼觉。 一早,楚煜和阿玥骑着马又回到了京城。 诏安县主府,大门紧闭,院里一片血腥。 十几名暗卫的尸体被抬了下去。 暗卫都是培养的死士,吞毒那一刻,有三名暗卫被拦了下来。 地牢潮湿一片,浑浊的空气里全是臭烘烘的血腥气。 三名被扒光了上衣的死士,吊在十字架上。 其中一名死士,奄奄一息地垂着脑袋,赤裸的身上,纵横交错地淌着血拉拉的鞭痕。 一桶盐水泼上去,像是诈尸一般,瞬间露出狰狞的表情。 “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的刺杀诏安县主府的?”沈砺川厉声逼问的是一旁同样被扒了上衣,却毫发无损的一名暗卫。 那名暗卫咬牙抵死不说。 一道鞭痕又叠加着落在了累累伤痕上,那名暗卫咬着牙强忍着。 被问的人,身上没伤,自然不想说。 沈砺川,道:“嘴太硬了,敲不开怎么办?” 问的是身旁的六皇子楚辞,楚辞坐在太师椅上,捏着眉心,“施炙刑。” 闻言小兵拿来了一根手腕粗的红色蜡烛,烛火幽幽燃着。 那名带伤的暗卫的鞋子,被脱掉。 炙刑,火烧之行,用点燃的蜡烛,从脚心慢烤,一寸一寸地烧着皮肤,感受着自己的身边逐渐变熟了的过程。 蜡烛一靠近,发出滋啦滋啦的诡异声音,还有烧焦皮肤的味道。 痛苦的尖叫声变得惨不忍睹,又渐渐地失了声。 “是谁来指使你们的?”沈砺川问的依旧还是那名没受伤的暗卫。 那名暗卫看着同伴被慢慢的煎熬折磨到昏迷,他知道现在问的是他,一会儿他便是那个备受折磨的人。 而再问的人便是另一个同伴。 杀人诛心不过比如。 最终被问的人,还是没忍住,脱口而出,“是相爷。” “相爷?”沈砺川和六皇子互看一眼,“你确定是相爷?”而不是太子? “是相爷拿着太子的令牌,吩咐我们做事的。”一但开口,暗卫闭口不在隐瞒,他不求能活,只愿死个痛快。 “可有证据?”楚辞问。 见这名暗卫回答,另一个没受伤的暗卫像是邀功一般,也开始抢着回答,“平时都是太子,派人送消息,会亲自见我们,吩咐任务不过这次,太子派人传了信的人,见我们的是太子岳丈,相爷,相爷说太子被关了禁,才叫他带话。” 出了事,太子和太子妃就被关了禁闭没错。 “相爷。”沈砺川寻求道:“怎么办,抓还是不抓!” “抓!”楚辞勾了下嘴角,一向温润的脸上,有狠厉显露出来,“不过不是现在。” 他要先进趟宫。 刚要走,沈砺川跟过来,“等下。” “怎么还有什么事?”楚辞停住脚步。 “诏安公主昨晚在哪,可还平安?”沈砺川担忧了一个晚上。 “人在哪我也不知道,不过人肯定没事。”楚辞瞧着沈砺川,又强调道,“不过,我再提醒你一句,莫要因为儿女私情误了大事,别忘了你身上担负的责任,而且,她心中无你,并不是良配。” 说完,六皇子楚辞便坐上了轿子。 在宫门口遇见了等待着他的九皇子楚煜。 楚煜一见面,便走上前,看似轻飘飘地打趣道:“昨夜故意给六哥腾地方,不知六哥收获如何?” 楚辞面上如旧,走路时,衣摆下的脚,明显有些破。 “我想不明白,九弟怎么知道暗卫会昨天夜里出现在诏安县主府,而不是九弟的府上?” “哈哈……”楚煜笑道:“我跟了太子近三年的时候,太子睚眦必报的性格,我还是了解一些。” 暗卫营为何会出现,楚煜自然是动了手脚。 他昨日从宫里出来,便叫锦衣卫统领莫如初变相的给暗卫递了暗号。 他伪装成相爷的模样,指挥着暗卫,落入了六皇子的暗网。 他要借他们之手,搞翻相爷府。 六皇子只以为他跟在太子身边和太子暗卫营也有勾结。 所以当他提醒的时候,六皇子也留了几分心眼,埋伏的时候,叫沈砺川带着一只他的天机营,埋在了街上。 此次出手,俩人同一目标,却各怀着心事。 第257章 跑出来的噬心蛊 “对了,九弟既然对暗卫营有所了解,那可曾听闻过噬心蛊?”楚辞随口问道。 “看来六哥收获不小啊。”楚煜轻轻捻动着血玉扳指,“噬心蛊是控制暗卫营的一个蛊虫,应该是来自于乌兹国的一种神秘物种。” “哦?难不成太子还和乌兹国暗中有往来?”楚辞有腿伤,步子走的不快。 楚煜知道的也不多,那个暗卫头目秦利,神秘的很,他曾经和艾草两个人暗中跟踪过,甚至莫如初在跟太子办事时也曾留意过。 神出鬼没,没有什么头目。 不过,他怀疑这个秦利是冒充了秦胜弟弟的身份,他真实的身份可能就是乌兹国人。 楚煜放慢脚步,去迁就着身旁这位走路走些颇的六皇子,“这是太子的秘密,怎么可能让我知道这么多,我只是在一次行动中,偶然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只知,噬心蛊如蚀骨之蛆,寄生在脊骨中,以食骨髓而生。 不过有一种药物可以控制着它一直沉睡,如果没有解药压制,每月月初便会苏醒一次,食其骨髓,吃饱了再次陷入沉睡。 下次醒来,再次食其骨髓,周而复始。 据说每苏醒一次,便会变大一寸,疼痛也会加倍,没有人能挺过三次。” 这是他在抓到的暗卫中,无意间发现的秘密。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恶心的东西?”楚辞想起早上那名暗卫主动求死的一幕,原来是惧怕噬心蛊的折磨。 “对了,六哥叫你的人最好小心一点,将那些尸体尽快火化,不然尸体腐烂,有噬心蛊爬出体外,不小心趋附到别人身上可就不好了。” “你是说,人死了,噬心蛊还能存活?”楚辞凝眉不解。 楚煜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毛。 六皇子掉头又往宫门走。 “怎么六哥不进宫了?”楚煜故意问道,目光却落在他颇着的腿上。 “临时想起了一件事,麻烦九弟替我向父皇请安。” 楚辞刚进入宫门,便又坐着马车匆匆地赶了回来。 直接去了义庄。 三日前,偷袭沈府的暗卫,那些尸首还没被处理,全部放在义庄被人看管。 下了马车,楚辞便朝门口看守的士兵问,“沈将军呢?” 士兵回道:“在里面。” 楚辞连腿上的伤也顾不得了,火急火燎地跑进院子。 沈砺川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火把,见到进来的六皇子,忙道:“小心,地上有虫。” 有虫? 楚辞瞧见面罩掩着口鼻的沈砺川,火把扫过的地方,一只如蜈蚣一般大小的多脚虫,被困在了里面,又蔫蔫地缩成了一团,越缩越小,后背上每一个截,都可以缩进去,最后缩成了黄豆粒大小的一个黝黑铮亮的圆壳,趴着不动了。 “怎么回事?”楚辞走近。 “我本来想检查尸体,看一看噬心蛊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想到刚破开后颈的皮肤,它就跑出来了,本想踩死了,没想到这家伙坚硬的很,根本踩不死。” “这家伙怕火。”楚辞在楚煜的话中已经听出来了。 沈砺川道:“这家伙怕火,不过,你看。” 沈砺川将火把拿得远了一些,又在它身上淋了两滴鲜血。 缩在一团像是黑豆一样的小虫子,又缓缓展开,露出密密麻麻的小爪子,这是要苏醒过来。 “没死?”六皇子楚辞震惊道。 “没死,只是睡着了。” 沈砺川又将火把丢在了那噬心蛊身上,刚刚展开的爪子又迅速地缩了回去,整个身子都包裹在坚硬的躯壳下。 火烧了一会儿,那层坚硬像是钢铁铸成的外壳还在。 沈砺川用火把拨了一下,内里都已经化成了灰烬,只剩这层‘盔甲’。 “将这些尸首全部火化。”六皇子吩咐道,“叫大家都小心点。” 第258章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朝贺之后,皇帝命百官沐休三日,举国同欢。 皇帝却因太子苟且之事,又气出了头疼的老毛病。 刚刚太医过来,扎了针,这会儿喝过汤药,屋里的药味还没散。 皇帝望着地上跪着的九皇子楚煜。 他捏着眉心,压着怒火,“你是自己交代,还是让我的人来说?” “我不知道父皇在说些什么?”楚煜满脸倔强表情。 “你来说。”皇帝指向另一旁侯令的林权。 御林军统领林权,调查了一晚上,“那名宫女名叫碧巧,是曾经太子送给煜王府上,那名叫碧桃的宫女的妹妹。” 楚煜跪得笔直,面无表情,听着林权又说。 “碧巧去年秋选进宫,成了尚服局里的一名小宫女。三个月前,因为送衣时,太子妃见她眉间画的远山黛,而得到太子妃的赏识,从那便调到了太子妃宫里当差。这期间一直安守本分,直到昨日……” “父皇到底什么的意思?”楚煜出声道。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日我不揭穿你的所作所为,就是看在你是我儿子的份上。如今魏佳怡已死,这件事我不再追究。”皇帝严厉警告,“不过,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念父子之情。” 楚煜毫不在乎的冷冷一笑。 父子之情,如有父子之情,当年就不会任由他跪在雪夜里,也依旧强行赐婚,拆散他和阮凝香。 那点父子之情,恐怕剩下的只是那微薄的一点血脉而已。 他就是设计,引着碧巧为姐姐报仇。 不这么做,魏佳怡就算是死,顶着的也是煜王侧妃的名义。 不,他不允许那个贱人,和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要把她踢出宗谱。 他只有以这种方法,辱了他,辱了太子,辱了皇家的威严。 皇帝才会同意他休了魏佳怡。 皇帝瞧着那一副倔强的模样,头又隐隐疼了起来,“魏佳怡昨晚死了,死在了牢里。” “死不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楚煜冷声道。 “我知道不是你。”皇帝紧皱着眉头,“是相爷亲自动的手。” 相爷动的手? 这点倒是挺出乎他的意料,楚煜道:“父皇,我有事禀报。” “说。” “昨日夜里,诏安公主府,也遭到了刺客暗杀。”楚煜说。 皇帝身子猛得一颤,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楚煜盯着皇帝的每一丝表情,“不过,父皇放心,我已经猜出来会有人想要暗杀我们,我自然也有防备,昨夜,我和阿香并没有住在诏安府上。” 皇帝缓缓松了一口气,“太子被关禁闭,又有御林军看着,不可能是他。” 楚煜心里还是被皇帝的偏袒刺了一下,他抬头,目光薄凉,“是么?” 冷冷的带着质疑的声调落在皇帝耳里,顿时掀起一股无名火,扶着椅把的手,在微微发抖,舌头打了半天的结,没说出话来。 他知道这件事,很可能会是太子做的,他心虚的为太子辩驳,也气太子的不争气,兄弟之间的不和睦,更气自己任由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 楚煜道:“昨夜之事,我知道的有效,具体的父皇可以问六哥。” “老六呢?” “去审犯人去了吧。”楚煜道。 皇帝命令道:“把人给我找来。” 六皇子楚辞本来就在赶进宫的路上,没过一会儿,便也出现在了养心殿。 六皇子出现,楚煜便对此事并不感兴趣似的,从这里离开了。 诏安公主府死过人,血腥气太重,也不能每日往云渡山庄跑。 他命人将了侧院里,欢于魏佳怡的一切,消除干净。 又将自己的房间布置了一番,准备迎接新的主人。 晌午,艾草架着马车直接到了煜王府。 “怎么来这了?” 阮凝香刚想跳下马车,楚煜已经拦腰一抱,将人抱了下来,阮凝香道,“小心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父皇都默认我们了,我还怕啥?” 楚煜嘴上这么说着,抱起她时,还是长袖一拂,体贴的将阮凝香埋在他胸膛的脑袋,遮了下。 他们是夫妻,可没有明媒正娶,更没入宗谱,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阿香会被流言蜚语的。” 楚煜直接把她抱进了寝室,放在了床上。 阮凝香望着有些熟悉的房子,这里她来过,是在好久以前的。 窗子下摆着一架古筝。 “怎么想起,带我来你这里了?”阮凝香在屋里溜达一圈。 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以及诏安府上的变故。 楚煜搂着她,“我休了魏佳怡,这里没有外人,日后你可以住在我府上了。” “我在我府上住的挺好,我才不想搬过来。”进出做贼似的,能偷闲,她才不要这么辛苦。 “你想招驸马,你也得等你的新院子下来着。”楚煜刮了下阮凝香的鼻子,颇为宠溺道,“你现在是诏安公主,那个院子太小了,不符合身份,等日后新的院子下来,我再住过去。”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楚煜问。 阮凝香摇了摇头,“不了,我想见一见乌兹国的使者和北都国的世子。得趁着他们还没离开,对他们国家多了解一下。” 楚煜也要趁着这里机会对乌兹国了解一番。 俩人稍做休息,便又坐着马车,去了接待入住的皇家馆驿。 北都国的世子不在,据说去了茶棚街。 乌兹国的使者也不在,去了哪不知道。 茶棚街按照阮凝香的设计,沿街摆放着古怪造型的摊铺。 街上人来人往。 十一皇子一身锦绣华服,手中摇着白玉骨扇,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含着笑,薄唇勾勒着一抹放荡不羁的风流韵味。 远远看到阮凝香和楚煜一起出现,脸上的笑意蓦然消失,转身便走。 没走多远就被阮凝香叫住了,阮凝香跑过来,“喂,刚刚叫你呢,没听见么?” 楚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鼻子,回头看着二人,一个凶巴巴,一个绿油油,走在一起,莫名觉得挺合适。 “你们两个怎么也来这了?”楚岚嘻嘻笑问。 第259章 你不怕乌兹人对阿香妹妹打什么歪主意? 茶棚街建成后,阮凝香还是第一次来这,“只听说这里生意还不错,特过来看看,对了,你看没看到北都国的慕容世子?” “他?”十一皇子楚岚不屑似的回头朝着街那头的簇拥着的人群,扫了一眼,“你找他干嘛?” 阮凝香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隐隐听到喧哗的街市吹来的缥缈笛声,像是淳淳溪水般清脆欢快。 楚岚一步挡在了她面前,“你们还没去过小吃街呢吧,我知道有一家卖凉粉的,味道不错,九哥、阿香妹妹要不要一起去尝尝?” “阿香妹妹?”楚煜凝眉道。 “对啊,诏安县主如今被封为了公主,可不就是成了我们的妹妹了。”楚岚冲着阮凝香挑了下眉梢,“走啦。” 这条街建完,阮凝香还是第一次来,确实想逛一逛。 于是几人又去了小吃街。 不知是不是过了饭点,小吃街没有想象中的人多,而且空气中似乎漂着一股子的臭味。 “谁在街上卖臭豆腐呢?” 楚岚嗅了嗅,大步流星地朝着味道处走过去,他讨厌这种臭哄哄的东西。 招商的时候,就有个跟着他多年的小太监,说他家远亲是个卖臭豆腐的,想租个摊位,被他一口回绝了。 这么美丽的街道,可是他一手看着打造出来的,怎么可能被臭哄哄的东西污染了呢。 如今闻着这味,难不成有人背着他偷偷行贿? 一处摊位,挤满了人,大家嘀嘀咕咕的在讨论着什么。 楚岚身旁还跟着两名穿着便装的小太监。 小太监嚷嚷开路,“让让,让让,十一王爷来了。” 一听是王爷,纷纷退让出一条路来,楚岚摇着扇子驱赶着挥之不去的臭味,“谁让你们在这里卖臭豆腐的?” “不是臭豆腐。”人群中有一个人回道。 楚岚挤过人群,摊位上,摆着的吃的手心那么大,炸的一层一层,像是做的什么面食。 确实是臭豆腐,但是和臭豆腐一样臭不可闻。 “这是你家的摊位?”楚岚不爽的用扇子一指在摊位前忙乎的汉子。 “这是我临时借用的。”那汉子擦了擦手,递过一个外表金黄酥脆的糕点,“王爷要不要尝一尝,很好吃的。” “拿走!”楚岚后退了一步。 同时楚煜也拦住阮凝香,“不能吃不干不净的东西。” 榴莲酥很香,阮凝香确实有些流口水。 不过,她怀疑这人是乌兹人,乌兹人善用毒和蛊,就算再馋,她也不敢吃。 “这叫榴莲酥,你们所说的臭味,其实便是从那个里面发出来的。”阮凝香指着摊位上,一颗被打开的榴莲。 “哦?没想到这位姑娘居然认识榴莲。”那汉子惊讶道。 “不过是榴莲而已,自然认得。”阮凝香打量着的他,“不过,大楚境内没有榴莲,你是乌兹国人。” “姑娘慧眼识珠,我确实是乌兹国人,是我家主子想吃,我这才临时借了个铺子,做了几个榴莲酥,没想到你们大楚人,不识货,硬说我做的糕点坏了。” “大楚与你们乌兹国盛产不同,生活习性不一样,不懂很正常。 就像有的人爱吃毛鸡蛋,有的人爱吃臭豆腐,有的人在豆花里放糖,是一样的道理。”阮凝香语气中隐约透着些咄咄逼人的气势。 “没想到一个榴莲酥,竟引来了十一王爷和诏安公主。”人群后面走过来几个男人,为首那人的目光在楚煜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居然九王爷也在。” “他说的主子原来是你。”十一皇子不屑地扫视一眼,摆出王爷的架子命令道,“这里不让摆卖怪味的东西,赶紧叫你的人把这儿收拾干净了。” “怪味,明明是美味。”为首之人拿了个榴莲酥,一口下去,酥脆的掉着渣沫。 阮凝香认出这人来。 当初这人进城,她也迎接过,是乌兹国的使者。 长得偏黑,眼窝深,双眼皮很宽,有些明显区别于大楚人的长相,目测大概有三四十的样子。 因为朝贺之事,阮凝香对于这人没什么好感。 不过,有任务在身,阮凝香只能和他打交道:“乌兹使者何不尝尝我们大楚的美味?” “哦?”乌兹使者拍了拍手上残渣,“诏安公主亲自邀约,我自然乐意之至。” 十一皇子拉了下阮凝香,把人拉到一旁说话,“你不怕他们乌兹国也有联姻的打算?居然还主动往狼口里送。” 阮凝香感觉到她居然真的在为自己担心,其实这个人除了有时候嘴欠一些,人还是挺不错的。 阮凝香盯着楚岚,反而看得楚岚不好意思起来,“别指着我帮你。” “谁要你帮我了。”阮凝香道,“放心,我有点分寸。” 说完阮凝香又走过来,楚煜和乌兹使者,介绍着,说京城的好吃的,莫属望京楼。 楚煜说话的时候,目光有留意到乌兹使者身边跟着的一名侍卫。 当初进京时,楚煜穿着便装也出现在城门,刻意留意过乌兹的人。 乌兹人和大楚人的长相有着细微的不同,他们的人,普遍眼窝很偏深,衬得鼻梁很挺。 而这名侍卫更像是大楚子民。 如果是大楚子民怎么会和乌兹国的使者在一起? 楚煜将疑问压下来,笑问道:“诏安公主觉得去那如何?” “那就麻烦煜王带路了。”阮凝香道。 楚岚不放心也要跟去,楚煜截住他,“十一弟就不要跟去了。” “为什么?”楚岚担忧道,“你不怕,乌兹人对阿香妹妹打什么歪主意?” 乌兹人打不打主意楚煜不知道,不过这人和阮凝香走的太近了,不是什么好事。 楚煜勾起嘴角,伏在楚岚耳边,“十一弟这就有所不知了,其实是阿香打的乌兹人的主意。” 十一皇子楚岚站在那儿,望着转身离开的九皇子,寻思半天也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喂,你什么意思啊?” 第260章 这是故意吊人胃口 楚煜带着人来到了望京楼的六楼。 整个楼层被包下来,没有其他的客人。 楚煜直接吩咐把店里的招牌菜全上上来,又坏心思作祟,额外点了两道其他的菜。 满桌山珍海味,香味扑鼻,直到那两道菜送上来,饭桌上的菜,瞬间变了味道。 “乌兹使者要不要尝一尝这道菜。”楚煜推过盘子,热情推荐。 那名使者盯着面前散发着酸臭味道的菜肴,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啊?” “溜三样,猪肝、猪肠、猪肚,闻着酸臭,吃着口感滑嫩,越嚼越香。”楚煜手中的筷子,一一指着介绍。 乌兹使者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使者身边的那名侍卫,出声道:“我们使者吃素。” “这样啊,那是我招待不周。”楚煜又端过一份臭豆腐,诚挚的推荐,“尝尝这个,纯素菜。” 乌兹使者婉拒道:“王爷的热情我心领了,正所谓,地域差异,你们闻不惯我们乌兹国的榴莲,我也吃不惯你们大楚的独特口味。” “是么,我还以为使者就好这一口臭臭的味道呢。”楚煜眯眼一笑,俊隽的脸上挤出几分无辜,“是我误会了,来人,把这两道菜撤下去。” 楚煜太坏,阮凝香忍笑道:“听说,乌兹国盛产水果,芒果,香蕉等等,都是很好吃的水果,只是离大楚太远,跋山涉水,运输到京城,八层就坏了,不然我们两国还可以,做些贸易往来。” “贸易往来?”乌兹使者没理解其意。 阮凝香给与解释,“嗯,既然我们两国是友邦,国与国之间,做些生意,那也是为民造福的事。 “只是,两国距离太远,即使水果运过来,这价格,恐怕也变得昂贵的没有几个人能买得起的。”乌兹使者轻飘飘道。 阮凝香挠了下脑袋,“确实,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是只说随口一说,没想难得多。” “我也是随口一说,吃饭。” 阮凝香夹了面前的一道盐水鸭,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们国家靠海,盐产定然丰富吧。” “还算不错。”乌兹国主夹了一烧豆腐。 “不知该国可有兴趣两国交易,做食盐贸易往来。”阮凝香剖析道,“这样,一来,可以增加你们国家的收入。二来,两国长期合作,还可以稳固两国的关系,一举两得。” “这……”乌兹使者瞧了一眼一旁的侍卫。 又被楚煜捕捉到了,他卡了下嗓子道:“我知诏安公主心思细腻,没想到对做生意还有所了解。” “这有什么,生意无非你是你买我卖,彼此各取所需罢了。” “话虽如此,可这是国家大事,不是你口头上的几句话,”楚煜故意说。 “家是最小的国,国是最大的家。不管是国,还是家,道理都是一样的。我这即是为国家考虑,也是为每一个家庭考虑。”阮凝香道,“而且我也只是想到神秘,就随口一说,煜王莫要当真啊。” 阮凝香低头吃饭。 楚煜却道:“海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别说诏安公主一说,这乌兹国还真是坐拥了一个天大的财富。” “是吧。”阮凝香脸上漾起几分笑,“有资源,又有刚需用户用户,这不就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买卖。 阮凝香不信,空手态白狼的好事,乌兹国会在意。 乌兹使者并没有表现出明确的答复,他高深莫测回嗯道:“诏安公主说的似乎有几分道理。” 楚煜擦棵擦嘴,“吃饭。” 一口吃不了胖子,阮凝香点到为止。 乌兹国使者,并没有在这里就久呆,吃过饭,天色已黑。 送走了乌兹国的人。 阮凝香关上了门,刚想开口,楚煜便伸手捂住了她粉润的小嘴。 叮咛道:“小心隔墙有耳。” “你今天怎么回事?”阮凝香小声道,“是不是发现乌兹国有问题?” “夫人真聪明。”楚煜道,“不过,我发现另一个收货。” 阮凝香:“?” “食盐交易固然是好。”楚煜眸色微沉,“……可,万一他们在盐里,动什么手脚,我们整个大楚,岂不是变相被他们控制了?” 阮凝香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那怎么办,照你这么说,跟乌兹国就没有可交易的可能。” “谁说没有。”楚煜神秘一笑。 “什么意思?”阮凝香亲了亲楚煜的嘴角,“别卖关子。” 楚煜愉悦地翘起嘴角,曲着的手指关节,轻轻地敲了下阮凝香的脑门,“回家再告诉你。” 俩人回到上了马车。 这里没了偷听者,阮凝香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什么?” 楚煜却立起食指禁声。 阮凝香下意识地掀开车帘,悄悄往外看,马车辘辘行驶在街道上,街上人很多。 阮凝香胡思乱想了一路,难不成跟乌兹国交易毒蛊? 怎么可能?! 阮凝香盯着某人,一直神秘兮兮的笑着,这是故意吊人胃口。 绝对是故意的! 一回来,阮凝香便佯装出几分生气,不理他,拿了一块糕点,来到了院子里。 乌云遮月,院里的灯笼,被风吹的摇摇曳曳,几只猫从四处的墙头,树杈上跑过来,喵喵地围在了阮凝香腿边,有的爬上了阮凝香的肩头。 楚煜跟过来,阮凝香背过身,将肩头上的猫,抱了下来。 “其实是……”楚煜道。 “打住,我现在不想听了。”阮凝香说掰了一块糕点喂猫。 “我是想,我们国家其实,并不缺盐。楚煜一把将人拉到腿上坐着,温热的手掌熨帖着阮凝香的小腹,“不过,北都国,不一样,他们山多,地少,” “你是说,我们跟乌兹国买盐,再卖给北都国,挣差价?”阮凝香还是不解道,“那万一乌兹国还是在盐里动了手脚,那我们岂不就是递刀子的帮凶?” 第261章 这是……蛊虫? 天空阴沉,无星无月,枝头上的鸟雀呼啦啦地飞了起来。 夜色中隐藏着数名影子,忽的出动。 前院传来打斗声。 “有刺客。”阮凝香立马警觉起来。 她回屋想要拿过春雪刀,才想起这里不是她的诏安府。 昨日进宫,春雪刀被她放在了府上,后来去云渡山庄也忘了带了。 最近安逸的生活,让她大意了危险的存在。 楚煜感觉到阮凝香的不安,捏紧她的手,“别怕,这里有护卫在,刺客闯不进来的。” 打斗声很快便停了下来,阮凝香道:“过去看看。” 没等俩人走过去,艾草压着黑衣人过来。 楚煜打趣道:“没想到堂堂的锦衣卫统领莫大人也有被误认为刺客的一天。” 艾草已经松开了钳制住莫如初的手,莫如初活动了下肩膀,打量了一下面容清秀的艾草,“喂,你的手下都哪学的歪门邪道的功夫,下手真他娘的阴毒。” 嗓音哑哑的,楚煜丢过来一个小药瓶,“不过是迷烟而已,吃一粒,很快就好了。” 刚刚,莫如初翻墙潜入王府,还没走两步,房顶便突然射过来一道暗器。 他反应快,一个躲闪,便避开了。 却没想,压根那就不是什么致命的暗器,而是令人窒息的迷烟。 他防备的时候,已经吸了几口,导致一个疏忽,就被生擒了。 一粒药丸下去,窒闷的呼吸顺畅了很多。 莫如初打量了一眼刚被册封的诏安公主。 楚煜卡了下嗓子,来到他面前,顺势挡住了他的视线,“宫里那么忙,你还有时间跑出来?” “御林军忙,我们锦衣卫又不忙。”莫如初话里有话,“太子被关了禁闭,皇帝压根防备我们锦衣卫,什么也不让我们插手,如今我连太子的面也见不到。” “太子犯了什么事么?”阮凝香好奇道。 莫如初看向了楚煜,楚煜朝他使了个眼色,莫如初搓了搓眉毛,“煜王殿下不请我进屋喝杯茶?” 楚煜白了他一眼,转身拉着阮凝香进了屋。 莫如初跟在后面,“太子犯了个小错而已,皇帝一生气,就给了个小惩戒。” “朝贺大喜的日子,能把皇帝气的关他禁闭,肯定不是小错。”阮凝香插言道。 “这你问煜王,他比我清楚。”莫如初挑了下眉。 楚煜背后的手中,一道暗芒飞了出去。 “嗷~” 莫如初痛得,闷哼了一声,揉了揉胸口,在脚底下捡起一块银子,“咦,呀,天上还能平白无故掉银子下来,真不错。” 阮凝香看过来,楚煜狠狠瞪了故意搞事的莫如初一眼,“想喝什么茶。” 莫如初掂量着银子,进了屋,直接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平时你喝的那种。” 阮凝香感觉到来自楚煜的低气压,她识趣地拿过茶壶,“水凉了,我去叫苏禾换壶热水来。” 转身给了二人说话的空间。 屋里,桌子上,亮着微弱的烛火。 楚煜垂着眼眸,将沉沉的思绪压在了眸底,“她什么也不知道。” “她那么聪明,这事瞒得住么?”莫如初沉吟了下道,“你也是,为何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休妻。” “还轮不到你教训我。”楚煜沉了脸色。 这是赐婚,事关皇帝和相爷的面子,他不这么做,他父皇会同意么? 快刀斩乱麻,他并不后悔自己的行为。 一只猫跳到了楚煜的腿上,楚煜撸着猫毛,“说吧,找我什么事?” 莫如初坐直了几分,“御林军那里,好像调查出了点东西,关于太子的。” “什么?” “香。”莫如初靠过来,“昨夜皇帝去天域宫,发现天域宫燃着的熏香和当日太子府出事,用的香很像,便起了疑心叫太医检查了下,你猜怎么样?” “别卖关子。”楚煜睨了他一眼。 “没想到,熏香里面居然也有灼焕花的成分。”莫如初坐正道,“本来,皇帝是怀疑,是你收买了天域宫的两个妃子,昨天夜里直接气得请了御医,还将两个天域的妃子,打进了冷宫。” “呵~”楚煜想起今早皇帝的态度,自嘲的冷嗤了声。 莫如初继续说道:“六皇子进宫后,不知道像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突然又去了趟太子宫,有御林军看守,我们的人进不去,不过,也听到一些皇帝训斥太子的声音。” 楚煜叮嘱道:“太子肯定也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你自己小心点。” “我们做锦衣卫的,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命就没了。”莫如初揶揄的说,却并不是开玩笑。 太子府变天,他们作为太子一党,不管是背叛还是衷心,都难逃厄运。 楚煜沉沉地望过来,“我们还没喝过酒呢,说什么丧气话。” 莫如初忽的笑了,复杂的心思,藏在了深深的笑容中,“真想跟你不醉不休。” 阮凝香端着一壶热茶过来,门没关,她还是敲了敲门,才走进来。 “不知莫统领喜欢喝什么茶,就泡了一壶子瑜平时喜欢的菊花茶。” 莫如初看向楚煜,又哈哈笑道:“公主亲自泡的茶,这我得好好品尝品尝。” 楚煜主动递过茶杯,阮凝香倒了两杯茶过来。 茶水很烫,清浅的茶汤上飘着两粒枸杞。 莫如初品尝一口,茶香清甜,透着淡淡的菊花香,“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喜欢的是菊花茶。” 楚煜轻轻吹了吹缥缈的热气,“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那倒是。”莫如初意有所指地看向了阮凝香。 平时阮凝香见到的莫如初身穿飞鱼服,一脸严谨模样。 这会儿看到的莫如初一副嬉皮笑脸样子,和他家这位,没大没小,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本性外漏。 阮凝香将托盘上的糕点递过来,“这是苏禾从小吃街带回来的小点心,莫统领要不要尝一尝?” 莫如初拿过一块,刚要吃,突然被楚煜拦住了,“等等。” “怎么了?”阮凝香看过来。 楚煜拿过那块糕点,语调突然拔高,“你刚刚有没有吃这个?” 阮凝香摇了摇头,敏感道:“刚吃过饭,不饿,便没吃,怎么这糕点有问题?” 楚煜捏了一点,丢进了茶汤里,糕点的渣子融化,茶汤上,飘起了几个黑色的小虫,缓缓的游动。 阮凝香瞬间倒了胃口,她捂着嘴,忍着干呕,“这是……蛊虫?” 第262章 子蛊和线蛊 “蛊虫?”莫如初也敏感地看过来,“难道又是乌兹国的人?” “坏了,苏禾是尝了以后才买回来的。”阮凝香脸色瞬变,“猫,院子里的猫也吃了。” 楚煜腿上的猫,正舒舒服服地窝成一团,还打着细微的鼾声,楚煜检查了一下,没看出什么端倪。 “来人,把苏禾给我找来。”楚煜朝着门口的侍卫,命令道。 很快苏禾被叫了过来。 “剩下的糕点呢?”楚煜问。 “都在这了。” 苏禾指着桌子上精致的小瓷碟。 瓷碟上,整齐地码着几块红的绿的,颜色漂亮的糕点。 楚煜将茶杯倒入茶水,将剩下的几个糕点,每个上面都掰了一小块,碾碎在了茶汤里。 这几块糕点里面都有小虫。 小黑虫又很快被冒着热气的茶水烫得不在蠕动。 苏禾吓得脸色苍白,她很少贪嘴的,今天看到有卖各种颜色的小糕点,不知怎么了,就莫名奇妙的被这个糕点吸引,一样买了几个。 楚煜给她疹了脉,他对蛊虫不太懂,没看出什么症状来。 便命人叫了福伯过来。 福伯也住在王府上,来的很快。 糕点还有一半没动,福伯检查了一番,他用银针,将一个小虫挑了出来,蛊虫很小,像是一条黑线头,挂在了银针上,又被福伯放在烛火中烧了。 空气中传来一阵燃烧过后的腥臭味。 福伯收起银针,“是蛊没错,不过应该就是普通的小蛊,刚吃的话,吐出来就好了。” 苏禾忙回道:“吃了有一个时辰了。” “只要没超过一天,都没什么问题。”福伯在药箱里翻出一个药瓶,“闻着这个有利于催吐。” 阮凝香松了一口气,扶着被吓得腿软的苏禾去了院子里。 艾草关上门,又守在了门口。 福伯刻意将他俩打发出去,才说道:“乌兹国善用毒蛊。 蛊虫分两种,一种是母蛊培养出来的子蛊,这种蛊一般是从皮肤种进体内的,太子暗卫种的便是子蛊。 还有一种是雌雄同体的线蛊,是靠从吃食里面种蛊,这个便是线蛊。” 莫如初没听懂,“什么意思,难不成中了这种蛊的人,虫子会在他们身体里自行繁衍不成?” 福伯点了下头。 “这也太恶心了吧。”莫如初看向紧闭着的房门,“那催吐真管用么?” 福伯又摇了摇头,“蛊虫是寄生体,一但进入人体,便会把那里当成家,依附在体内,靠吸血而生存,而且繁殖能力很强。” “那岂不是说,中蛊之人最后会肠穿肚烂而死?”莫如初想想那画面,没忍住又骂了句,“真他娘的恶心。” “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楚煜声音哑涩。 “线蛊是一种慢蛊,症状会随着繁殖的数量,慢慢的呈现出来。”福伯沉声说,“目前,她刚刚种了幼蛊,蛊虫还没长大,有一种方法到可以试试。” “什么方法?”莫如初急问。 “无味茶。”福伯道,“当年无味茶研制出来的时候,就是针对这种线蛊的。” 无味茶,楚煜自从知道他们的孩子没在了无味茶之下,就再也没有用过无味茶。 他也知道无味茶可以针对线蛊,可是喝了无味茶,对于苏禾来说,就意味着…… 苏禾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在冷宫里照顾他了,这么多年,苏禾像个体贴的大姐姐一样。 如今又要成亲了。 楚煜垂着眸子,他知道福伯这么说,定然是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福伯在茶水中,放了绿豆粒大小的一点白色粉末,“煜儿,别犹豫了,早点决定,对苏禾造成的伤害越小。” 楚煜捏着的拳头缓缓地松开,端起剩下的半壶茶,“很晚了,莫统领请回吧。” 莫如初不知无味茶是什么,只觉得有办法,便是有惊无险,临走前,叮嘱了句,“你和公主已经被人盯上了,自己多小心。” “嗯。”楚煜道,“会的。” 第263章 挨欺负了,总得想办法还手不是 院子里,秋千树下。 苏禾蹲在地上吐的一塌糊涂,阮凝香帮忙顺着脊背。 楚煜端着茶壶走过来,“有吐么?” “吐的胃酸都出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都吐出来。”阮凝香心疼道。 “刚吃时间不长,只要吐了,蛊虫就会随着食物出来。”楚煜并不打算告诉他们真相,他递过茶壶,“喝口茶漱漱口。” “那就好。”阮凝香缓缓松了一口气,扶着苏禾站了起来。 苏禾脸色惨白,一头的虚汗,接过茶壶,漱了下口。 楚煜又道:“吐了这么久伤胃,喝点水,别叫胃空着。” 苏禾又饮了一大口,楚煜直接上手又拿了过来,将剩下的茶水,倒在了廊下,猫专用的水盆里,“我派人通知了阿玥,一会儿他会过来照顾你。” 苏禾嗓子被呕吐摧残过,火辣辣的,声音变得沙哑,“不用,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蛊虫虽清除了,可是副作用还是有的,你身边得有个人照顾。”楚煜看过来,瞧着苏禾还什么也不知的模样,楚煜心里自责又愧疚,“最少今晚得有人照顾。” “副作用很严重么?”阮凝香不懂, 想起那虫子,曾经就在苏禾的肚子过,阮凝香就是一阵恶心。 “听福伯说,中了蛊,可能会引发肚子痛。”楚煜说,“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几人回了屋,莫如初已经不在了,桌子上的茶盏也被艾草换了新的,唯有盘子还剩一点点。 阮凝香扶着苏禾坐下,“我和乌兹国无冤无仇,乌兹国的人干嘛要针对我?” 楚煜目光阴沉,为何? 恐怕和前几日他冒充相爷有关! 他只是想借着六皇子的手,引出暗卫党,顺势搬太子下马,可左防右防,却不想,他们会使用这么下滥的招数。 能准确的知道阮凝香的行踪,恐怕那暗卫今日也在现场。 会是谁? “这蛊虫太恐怖了,乌兹国人若是有意想针对主子和公主,那该怎么防啊。”苏禾自责又后怕。 “能防。”福伯指着茶杯说,“蛊虫怕高温,只要别吃生冷的食物就行了。” “这也叫防?”阮凝香想骂娘,“这不是说连水果也不能吃了么?” “水果之类的并不好下蛊。”楚煜眉宇间染着郁色,“不过,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知道有没有蛊虫。” 阮凝香眼里有光,看过来。 楚煜用银针扎破了指尖,一滴血滴在了手帕上。 很快剩下的一点糕点中,又隐约有小小的黑线虫爬出来。 福伯解释道:“蛊虫喜血腥,没有血腥喂养,蛊虫一般活不过六个时辰,而且培养蛊虫也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他们不可能大量放肆的放蛊。” 阮凝香还是挺无语的,“可是防不胜防,那也不能每次吃东西之前都,放血试试吧,而且,万一万一,有个别的蛊虫顽皮,不出来怎么办?” 阮凝香盯着那块黄色的糕点,就有一个黑色的小线虫卡在了上面。 “别怕,我会尽快把乌兹的那群歹人处理掉的。”楚煜声音沉沉,隐约透着嗜血的狠厉。 他本想着借着六皇子之手,利用暗卫营扳倒太子和相爷。 如今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楚煜对那个暗卫大头目动了杀心。 阿玥来的很快,路上的时候,他听一名侍卫说了,吓得他,连夜也不值了,直接骑着马,赶过来。 阿玥拉着苏禾检查,苏禾脸上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手也冰凉的很,阿玥红着眼睛,担忧道:“苏禾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禾摇了摇头,捏着袖子,帮忙擦了擦阿玥脸上的汗,安慰道:“没事了,发现的及时,都吐出来了。” 阿玥不太信,又寻求地看向自家小姐。 “确实没事了。”阮凝香道:“不过,子瑜说,今晚可能会有些肚子痛。” 阿玥再次担忧起来。 “一两个时辰的副作用而知。”楚煜心虚地卡了下嗓子,“你们俩也快成亲了,阿玥有时间请了假,好好陪陪苏禾,也帮忙置办一下婚事,别把什么事都推给苏禾一个人。” “我明日就去请假。” “不用明日,我现在就批准了。”阮凝香道。 “居然忘了,我是向小姐请假了。” 阿玥挠了挠脑袋,直接抱起苏禾。 苏禾苍白的脸上瞬间漫上一层绯红,“我可以自己走。” 阿玥没给她推开的机会,强势地抱着人,回到了苏禾的住处。 福伯也没在这里久待,拿过蜡烛将桌那块手帕点燃,手帕那滴血里蠕动着的六七条小虫也被烧死,又缓缓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很快又被拂进来的风吹散。 屋里只剩下了阮凝香和楚煜,楚煜点了熏香,驱散还弥留着的异味。 一番折腾,阮凝香心力憔悴地倒回了床上。 楚煜洗了手,又拿了湿帕子过来,拉过阮凝香的手,帮她擦着手,“别太担心,最近我会尽量陪着你,我不在也会让艾草陪着,艾草对蛊毒也有一些了解。” 阮凝香坐起来,望着楚煜心情重重的眼睛。 明明他得罪了太子,比自己更危险,还反过来安慰她,担心她。 阮凝香窝在了楚煜怀里,紧紧地搂着这人,“这乌兹人,恐怕不是对我们下手,而是对大楚就没安什么好心。” “树大招风,大楚坐拥万里江山,有点野心的人,都想分一杯羹。”楚煜轻轻地抚摸着阮凝香的头发。 阮凝香气得磨牙,“人心不足蛇吞象,亏我还一心想着怎么合作,奶奶的,哪天惹我不高兴,直接向皇帝谨言灭了他们。” 楚煜被她逗笑了一瞬,捏了捏她脸上软肉,“就喜欢你这霸气,又蛮不讲理的样子。” “谁不讲理了,我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阮凝香拍掉他搞怪的手,“挨欺负了,总得想办法还手不是。” “嗯,挺好。”楚煜起身又去洗着帕子,擦了一把自己的脸。 阮凝香打了个哈欠,盯着楚煜的背影,目光呆滞了一瞬,好像忘了一件事着。 什么事着? 阮凝香揉了揉越来越沉的脑袋,才想起来,“对了,那些猫怎么办,它们也吃了一些的。” “福伯已经去配催吐药了。”楚煜又走过来,熄了蜡烛,放下了窗幔,“放心,都会没事的。” 阮凝香困倦地窝在楚煜的怀里,几乎是躺下就睡着了。 熏香里,被楚煜加了一点迷香,这次楚煜确认了阮凝香睡的很沉。 才亲了亲她额头,片刻后,换了一套黑色束身装,披着斗篷,做了伪装和易容。 夜里静谧,风吃树叶,沙沙的响。 楚煜站在院子里,手抵唇上吹了个口哨。 很快,艾草带着隐藏的影子,从院子的各个地方冒出来。 十一个。 楚煜沉声吩咐艾草,“看好公主,我没回来之前,别叫她醒过来。” 艾草郑重地点了下头。 楚煜带走了六个影子。 第264章 你听到什么动静了没有 望京楼六楼。 楚煜站在窗口,吹着冷风望着茫茫夜色。 他留下密令,以相爷的身份约见了那名暗卫的统领。 门被敲响,铁面具人再次出现。 楚煜摩挲着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亮出太子令,斗篷遮住了他闪动着杀伐戾气的黑眸。 同时对方亮出手腕上的刺青。 “怎么回事?不仅刺杀失败,你的人还落入了六皇子的手中,如今还见过了皇帝,你可知给我,给太子惹了多大的麻烦?”楚煜黑色斗篷下的山羊胡颤动着,低沉苍老的声音透着明显的怒意。 那铁面具人眯起一双幽深黑亮的眸子,握了握拳,“我怀疑我们中了敌人的埋伏,不然不可能接连两次失败。” “你觉得会是谁设计的?”楚煜收起太子令,手悄悄地探入腰间隐藏着的匕首。 “煜王。”铁面具人咬牙愤恨道,“除了煜王没人这么了解太子的行踪,只是……” “嗯?”楚煜听到他说到一半的话,又停了下来,握着的匕首也捏紧了一瞬,“只是什么?” 面具人摇了摇头,“没什么。” 楚煜勾了下嘴角,一抹狠厉渗出,“既然是煜王,那便杀了!” “太子的意思?还是相爷您的意思?”铁面具人质疑。 “自然是……” 楚煜跺着步子过来,大大的帽兜下,诡秘莫测的黑眸映出冷冽的刀锋! 铁面具人手忙脚乱地闪避,险险避过擦着他脖颈的利刃。 然而楚煜手腕一转,下一招在刹那间已然破空而至! 铁面人瞪大了眼睛,一道银针封了他的喉咙,还没等他在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插在了胸口。 一切都在瞬息间。 “你不是相爷!”铁面人艰难地呼吸。 楚煜冷呵了下,掏出帕子又擦了擦手指沾染的血污,蹲下来,一点点地撕掉了脸上的假面皮,“本来没想这么快杀你,谁叫你动了不该动的人!” “煜,煜王?”面具之下,一双眼睛愕然瞪大,口吐血沫,含糊不清地颤笑着,“我明白,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骗局……” 声音特来越小。 楚煜拔了插在他胸口的匕首,匕首淌着血,又挑开了那人带着的冰冷面具。 露出的一张脸,嘴角还在溢着血沫子。 是他? 今日在街上看到的那个,乌兹国使者身边跟着的侍卫。 楚煜曾怀疑过,竟没想到真的会是他。 那人已经干瞪着眼睛,没了气息。 楚煜站了起来,抬脚轻轻一踹,瘫坐在地上的人,又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哗啦! 楚煜手中的匕首挑开了那人后背的衣服,露出大片肌肉扎实的脊背。 那里没有刺青,却有着明显的一道疤。 是噬心蛊么? 楚煜又拿过蜡烛,染满血的匕首在那道疤痕上猛得一刺,破开脊骨,划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灼灼烛火顺着尾椎骨一路烧烤着皮肤,皮肤被烧焦发出刺鼻地臭味。 皮肤下的脊骨隐约有颤动。 随着火焰不断地往上逼迫,难闻的刺鼻味道越来越重,脊骨的颤动也越发明显。 最终匕首豁开的那口血口子,一只黑色的蛊虫冒出头来。 是噬心蛊。 沾满血的黑色虫子,彻底爬了出来。 足有手掌那么长。 比他以前遇到的都大! 这人种蛊至少有三年的时间。 楚煜掏出一个瓷瓶,将蛊虫收了进来,又密封好。 又来到窗前,弹指间,街上挂着的一串灯笼掉到了地上。 很快房顶上有潜伏着的影子顺着窗口跳了进来,站在了楚煜面前。 楚煜阴翳的视线扫过地上狰狞的尸体,“把他手臂上的刺青皮削下来。” 片刻后,一张血淋淋的皮肤被扒了下来,又用水净了上面的血,用布吸布,一块薄薄的手掌大的刺青皮交到了楚煜手里。 楚煜盯着上面的虎头刺青,这人手下有多少,种了噬心蛊的暗卫,他不知。 不过无所谓了,没有解药压制,也无需他动手,那些人活不过三个月,就会全部消失。 “把尸体带走,留下两个人把这里清理干净。”楚煜吩咐完,又捡起那块铁面具,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夜色沉沉如墨,风雨欲来,灯笼晃动间,微弱的亮光从高处撒下来,勾勒出忽明忽暗地熟悉身影。 身影盯着那群人消失的地方,薄薄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邪的笑意。 楚煜带着他的人,避开街上巡逻的皇卫军,又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相爷的府上。 魏相爷自从夫人去世之后,又纳了两房小妾。 如今搂着刚纳进府的美娇娘,睡得正香。 一阵夜风,卷了进来,浮动了薄薄地床幔,美娇娘被动静惊醒,她推了推身边的男人, “相爷,醒醒,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哪有什么动静。”相爷又将人往怀里揽了揽,!“明日还一堆事呢,别超吵我,睡觉。” 美娇娘睡不着,总觉得有什么动静,她掀开床幔一角。 忽的一声尖叫。 漆黑的屋里,亮起了烛火。 相爷猛得清醒过来,掀起帘子,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面具人,“你是谁啊?” 面具下,一双寒霜一般,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黑眸,正直勾勾地盯着床榻,”相爷不认识我?” “太子暗卫?”相爷立马警觉起来,“你来我这里干嘛?” 第265章 挑拨 面具人寻着板凳坐了下来,“你说呢?” 相爷身边的小妾吓得躲在了相爷身后,紧紧地抓着相爷的胳膊,搞得相爷也跟着紧张地绷紧了神经,一双眸子盯着那个悠闲的黑色身影,快速地思考着。 他的院子里有守卫在,这人能悄无声息地进来,本事可见不一般,来意呢? 定是和六皇子抓的两个暗卫有关。 相爷安抚着掰开了小妾的手,小妾害怕面具人,缩回手,裹着被子,躲到了床角。 相爷镇定地穿起衣服,“六皇子抓了你的两个暗卫,暗卫陷害说是我指使他们做事。不过,六皇子不知,我那个时辰,正在天牢里,怎么可能那么快便出现在望京楼里。” “是么?”带着面具的楚煜,却勾了下嘴角,隐匿着原本清冷的声线,一道粗粝暗哑的狠厉渗透出来,“不过,太子好像并不这么想。” “什么意思?”相爷戒备地弯腰,宽阔的黑色暗纹的长袖拂在了地上摆着的靴鞋。 他的鞋里藏有一把很小的匕首,看似穿鞋的时候,匕首被他悄无声息地藏在肥大的袖子里。 细小的动作却被一直盯着他的楚煜敏感地捕捉到。 楚煜走过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坐在床头提着鞋子的相爷,突然抬脚朝相爷的手腕一踢,藏起来的匕首便掉了出来。 带着铁面具的楚煜,阴森森道:“相爷这是干什么啊?难不成还打算暗杀我?” “怎么会呢?”相爷心虚地想要捡起匕首。 又被楚煜一脚踩在了脚下,楚煜蹲下来,捡起匕首,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忽的一抬冷眸,冷凝的瞳孔里映着相爷瑟瑟的身影。 相爷冷汗直流,低头看着抵在他胸膛的冰冷的匕首的时候,看到面具人,露出的一截胳膊,上面隐约是虎头刺青。 相爷的声音也明显跟着抖了起来,“阁下有话不如直说。” 楚煜为了打消相爷的疑虑,故意将刺青亮给他看的。 楚煜收起匕首,又坐过来,“相爷是个聪明人,我的暗卫连翻中了六皇子的埋伏,是为何?” “难道不是六皇子起初设计的你们,引你们上钩么?”相爷稳住颤抖的声调,强行冷静下来。 沈将军府上出事之时,太子和煜王都在他府上,那晚之事,太子虽隐瞒着他,但他也在事后,知道真相。 是沈砺川故意以成婚设局,引太子暗卫上钩,恐怕这事还有那个早已经打算叛变的煜王推波助澜。 相爷心里嘀咕的煜王,此刻正带着冰冷的铁面具,坐在他面前,窥探着他的心思。 顺势道:“就是因为那次失败,将我们暗卫营的秘密,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现在煜王又和太子反目成仇,太子恨不得杀了煜王,只是那煜王为人狡诈,居然又一次联合六皇子,埋伏一波。 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当场只隐匿在暗处,没有露面,恐怕那次连我也要栽了。”楚煜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划过桌面,“不过,有一点是我怀疑的。” 相爷擦了把冷汗,问:“什么?” 隐匿身份的楚煜见他开始上钩,便又继续引导着说:“我和太子见面都有瘾传的密令,密令的指令便是,去望京楼向掌柜的订一份菜肴。 而菜肴里所含的密令,意思只有我和太子才知道,就连传令人都不知道,你说六皇子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是说,太子泄露了秘密?”相爷又是不解道,“可是,暗卫是太子苦心培养的势力,太子为什么会这么做?” 楚煜心里狠狠的白了相爷一眼,他提醒的话,都说到这般地步,这人怎么还没转过弯来。 楚煜只好又很不耐烦地提醒道:“如果这股势力成了某人对付他的把柄呢?我如今显然已经成了太子抛弃的一颗棋子,相爷又何尝不是?” 相爷沉默了瞬。 煜王和太子彻底反目,这几年里煜王逐渐代替了他在太子身边的位置,手里自然握有太多太子的把柄。 所以,太子不惜动用暗卫营,刺杀煜王,却不想有暗卫落入了六皇子的手中。 他还以为是六皇子威逼下,被捕的暗卫栽赃嫁祸给他的。 如今看来,这事恐怕是太子为了摘清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替罪羊。 现在不用明说,他便是最好的那一个。 皇帝为了保下自己的儿子,恐怕暗卫所说,也是皇帝最愿意信服的一个说法。 此刻,事情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 太子都卑劣地把他逼向了一条死路。 相爷脸色煞白,跌坐回了床铺上。 楚煜挑拨的目的已经达到。 他起身,长在桌子上的那只匕首嗖地一声,顺着相爷的头顶,又划过小妾瑟缩的眼底,钉在了墙壁上。 小妾吓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缓了好一阵儿,才爬过来,扯了扯同样吓得不轻的相爷,“老爷,我不想死,我肚子里还怀着你的骨肉,大夫说是个男孩,相爷你想想办法,救救我们。” 小妾哭得梨花带雨。 面具人已经不在了。 相爷缓缓地回过头,视线又缓缓地落在小妾抚摸着的肚子上。 他身为相爷,太子妃的父亲,可是和太子紧密地绑在一起,太子倒台,他不会有好的下场。 可是,暗中培养势力,暗杀当朝皇子,不仅是死罪,还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他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儿,害他家破人亡,断子绝孙么? 不! 相爷将小妾搂进怀里,混浊的瞳仁里凝起一抹精光,“没事,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出事的。” 楚煜从相爷府上出来,外面已经飘起了小雨。 细密的雨水顺着冰冷的面具上滑落,楚煜撕掉了手臂上令人作呕的刺青皮。 面具人身种虫蛊,那人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他的身后应该还有一个操持着他的神秘人。 他若是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就是乌兹国的使者。 暗卫真正的势力,也不是太子,而是乌兹国人。 乌兹国使者住在馆驿里,外面不仅有大楚的禁军看守,里面还有他自己的人。 想要对乌兹国使者,动手暂时没那么容易。 楚煜揣起面具,没做停留,回了一趟诏安县主府,取了春雪刀回来。 又去了一趟福伯的院子,将麻袋里的尸体和装着虫蛊的小瓷瓶,还有那张刺青皮交给了福伯。 福伯会摸骨,擅长易容。 艾草的易容术就是真传于福伯。 楚煜叫福伯,照着这面具人的模样,又制作一个假面皮出来。 交代完一切,楚煜这才轻手轻脚地回到了自己的卧房。 屋里没点灯,艾草坐在外间,楚煜推开一点门缝,往里屋瞥了一眼,“人醒来过么?” 第266章 真乖 艾草收起手里的荷包,站起来,“没有,一直睡的很沉。” 楚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将染着一身血腥晦气的衣服扔给了艾草,叫他拿去烧了,又吩咐他,打桶热水过来,放在院子廊下。 楚煜擦了澡,带着一身冷香,这才上床,从背后搂上还陷在熟睡中的阮凝香。 外面的雨势渐大,哗啦啦地顺着屋檐滴落。 阮凝香在异样的感觉中苏醒过来,整个人怔住了一瞬,后知后觉地叹了口气。 悄悄地抬起搭在她腰身上的手。 尴尬地坐起来,望着身下的床单,以及搂着她一晚上的那个人,那人洁白的里衣上,沾染着的鲜红,那样刺眼。 平日里,她怕弄脏床,都睡得极轻,昨日心里明明盛着事,结果睡得这样沉。 那么大一片,还弄脏了身后的人身上。 简直没脸见人了。 阮凝香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被弄脏的那个人,还陷在酣睡中,阮凝香小心想从他身上迈过去,先把自己收拾干净。 回头再叫醒他,随知刚一动,那只长臂一揽,又将她搂回了怀里,“外面下雨了,不用这么早起。” “不是……”阮凝香想起来,楚煜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脑袋窝在她颈弯里。 阮凝香无奈的厚着脸皮道:“你没闻到血腥味么?” 楚煜奔波一晚,这会刚睡了会,暗哑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晨困,连眼皮都没动,说,“闻到了啊。” “闻到了还不起来。”阮凝香语气颇重。 楚煜这才后知后觉地身下黏糊糊的,不对劲来,却又不在乎似的,勾起嘴角,呲笑了一下,这才松开了禁锢着阮凝香的手。 “还笑。”阮凝香从他怀里起来,嗔了他一眼,“我睡得沉也就罢了,你怎么也睡这般死沉,跟个猪似的,感觉不到不舒服么。” “夫人,这就错怪我了,我前日担忧,一晚未睡,故而今日睡得沉了一些,不过,有了前晚之事作为警告,这会儿为夫已经知道该怎么办了。”楚煜又将阮凝香按坐回了床榻上,“乖乖等我。” 楚煜起身下地,在柜子里,翻出月事带,和两套干净的里衣。 阮凝香的那套放在了床榻上。 阮凝香的脸臊得又红又烫,瞧着那一抹鲜红落在他洁白的里衣上,还是在那种地方,而且看上去怪怪的。 真真是丢死人了。 可是,看上去又莫名有点好笑。 楚煜凝眉瞧着她怪异的表情,伸手抚平她紧皱着的眉头,“是不是肚子又不舒服了。” 阮凝香松开咬着的唇,其实,刚才她是在忍着笑的。 这会儿被他温柔的语气,眼里的担忧,弄得心头一暖,鼻子微酸,摇了摇头,将他的脑袋从床幔里推了出去。 “我要换衣服了,你去打点热水来。”楚煜刚要走,阮凝香又喊住他,“等等,你先那个……先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再去,还有,别打扰苏禾了,打来水,我自己洗就行。” “院子里又不是只有苏禾一个女的。”楚煜脱掉了弄脏的里衣,又用帕子擦着身上,“我叫别人过来也是一样的。” “不用了。”阮凝香躲在床幔后面,说,“丢人。” 楚煜没为难阮凝香,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片刻后,自己提了两桶水过来,一桶热水,一桶凉水。 床铺上的红色床幔被勾了起来,褥子也换了新的,被子整齐地叠好,放在脚底出。 楚煜听到屏风后面窸窣的动静,提着水绕过了屏风。 阮凝香正蹲在地上,用昨晚盆子里遗留的水,洗着血污的衣服。 “你去休息,我来洗。”楚煜挽起袖子,就要上手。 “拜托,给我留点面子吧。”阮凝香抬了下眸子,“已经够丢人的了。” “夫人,这没什么的。”楚煜道。 “可我介意的。”阮凝香闷闷地说,“给我留点隐私行不行。” 都是夫妻了,楚煜不清楚她为什么会介意这些,不过,还是尊重她,又帮她往盆子里加了热水,“那别用凉水,水不够了叫我。” “嗯。” 阮凝香并不是第一次洗这种东西,平时也基本都是她自己清洗。 除非是特殊情况,偶尔苏禾会帮忙。 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格外的想念她在现代的家乡,想念那个和平发展时代的各种好,更想念疼她的父母。 外面下着雨,洗了的东西只能临时搭在屏风后的衣架上。 楚煜叫人熬了补血补气的乌鸡汤。 阮凝香望着外面的雨,“也不知苏禾怎么样了?还有那些猫也还好么?” 自从阮凝香回来了以后,楚煜嫌猫粘人,晚上从不让猫进里屋。 昨日夜里,猫叫了半个晚上,只是一个睡得沉,一个不在家。 艾草还是怕吵醒床上的人,便叫院里的侍卫,把猫抓住,全关进了柴房。 楚煜道此刻,廊下摆着一个大大的南瓜团,七只猫正窝在一起。 阮凝香问道:“他们是不是没事了? “有福伯照看,也喂了催吐药,只是会虚上两天。”楚煜给阮凝香盛了一碗补血补气的乌鸡汤,“过两日便又会四处乱窜起来。” 阮凝香瞧着那黑不溜秋的鸡,顿时一阵反胃。 “怎么了?”楚煜道,“不合胃口么,要我叫厨房再做些别的吃。” 阮凝香恹恹地说:“不是,我好像得了厌食症,看见吃的就恶心,总觉得里面有虫似的。” “这些都没问题,不放心,我先吃给你看。”楚煜喝了一大口的汤,又夹了包子,咬了一口。 阮凝香知道这些没问题,可就是脑子里有自己挥之不去的画面。 “不吃怎么行啊,你这是心病。”楚煜含了一口乌鸡汤,走过来,低头便堵上她的唇。 一口汤顺着俩人紧密的嘴角往下流。 阮凝香被迫喝了一口,他渡过来的汤水,又抹了下嘴角,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哪有你这样的。” “心病得治。”楚煜嘴角勾着一抹坏坏的笑,又含了一口汤。 阮凝香意识到他还要再来的时候,忙低头,抱着面前的碗咕嘟咕嘟的一口全喝了。 楚煜摸了摸阮凝香的头,眯着眸子,加赏似的说了句,“真乖。” 阮凝香嘟囔了句,“坏人。” 第267章 想不想报复下蛊之人? 外面的秋雨小了一些,如烟似雾般,带来阵阵凉意。 苏禾依在床上,阿玥喂着她喝粥,苏禾被折腾的没有胃口,看着那冒着热气的白米粥,实在是吃不下。 阿玥软磨硬泡,一口一个苏禾姐姐。 甚至用你不吃,我也不吃,你吃一口,我便吃一口的方法,逼着苏禾心软。 最后,苏禾勉强喝了一碗的粥。 阿玥也跟着喝了一碗,“我就知道苏禾姐姐心里最疼我了,肯定看不得我挨饿。” “明明是个大人,还总跟个孩子似的。”苏禾将碗递给了阿玥。 “还不是你给惯的,在小姐面前,我怎么就不这样。”阿玥一弯嘴角,嘿嘿笑着,将饭碗拾了下去。 门口的楚煜卡了下嗓子,阮凝香敲了敲房门。 “小姐?姑爷?”阿玥开门道,“还在下雨你们怎么过来了?” 楚煜抖了抖雨伞,径直走进来,“苏禾昨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禾已经又坐了起来,“没事,这会儿感觉挺好的。” 阿玥心疼道:“什么没事,昨晚苏禾姐肚子疼了半宿,如果不是她拦着,吓得我都差点去找姑爷了。” 折腾一晚的苏禾,眼底挂着乌青。 阮凝香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虚弱的苏禾。 她担忧的问向楚煜,“副作用这么厉害?” 楚煜为苏禾脉了搏,又检查了舌头,安慰着在场朝他看过来的几个人,“没事,体内没有蛊虫,就是有点虚而已,我开道药方,照着方子,调理几天就好了。” “没事就好。”阿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又在苏禾的房间翻出笔墨,主动研着墨。 楚煜走过来,“七天后是个好日子,我和阿香商量了,想把你们俩的婚礼定在那天……” 阿玥激动地转过身,手里还拿着研磨的墨碇,结果墨汁甩了楚煜一身。 楚煜瞬间拧起眉,“做事毛手毛……” 脚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阮凝香朝他看过来。 “怎么了?”阮凝香问。 楚煜眉宇一展,用帕子擦着手上的两滴墨汁,挤出个笑,“没事。” 阿玥一溜烟,打了水过来,瑟缩问:“要不……洗洗?” “不用。”楚煜将染污的帕子丢进了水盆里,“帮忙洗出来。” 声音冷冷的,像是含着冰碴子,阿玥眸子一缩,又端着盆子忙去洗帕子。 阮凝香扶着苏禾躺了下来,“最近好好养着,婚礼的事,有洛姐姐和赵景然在忙,你们俩什么也不用管,只管开开心心的做个新郎新娘就行。” “谢谢小姐。”洗着帕子的阿玥,闻言,开心笑着道。 “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的。”苏禾不好意思地说,“我和阿玥没那么多的讲究。” “不麻烦,洛姐姐和赵景然高兴还来不及呢。”阮凝香靠近苏禾耳边,悄悄说,“其实,这事有人面上不显,私下里可上心了,据我所知,还给你准备了不少的嫁妆。” 苏禾望了一眼自家主子。 想起她刚进宫的时候,总是笨手笨脚,挨嬷嬷打,后来就是这个才不到六岁的小皇子,护着她,还想办法把她弄到了冷宫。 冷宫里虽然日子苦,却再没人会欺负她了。 她发誓照顾主子一辈子的,可她要食言了。 苏禾眼圈微红,拉过阮凝香的手,“主子,日后就交给公主您照顾了。” 楚煜写了药方过来,交给了阿玥,叫他找福伯取药。 阮凝香也没在这里久留。 外面的雨已经不知不觉地停了下来。 柔柔的光线投过云层照下来,带着清爽的凉意。 阮凝香低着头,眼里却似有驱赶不散的阴霾。 苏禾跟了她尽四年的时间,又在北疆吃尽了苦头,如今很不容易苦尽甘来,竟又有小人背后使坏。 昨日是发现的及时,没有出什么大事,日后呢? 阮凝香踢着一路的鹅卵石,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楚煜一眼便穿了她的心事:“想不想报复给苏禾下蛊的人?” “你是说?”阮凝香杏眸一亮。 “乌兹国使者。”楚煜又道。 “想。”阮凝香巴望道,“你有法子?”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楚煜捻动着扳指,又微微一笑,“不过,这事还需要夫人出马才行。” 片刻后。 轿子停在了招待使者入住的馆驿门口。 阮凝香以公主的身份拜见了乌兹国的使者。 同住在使馆的北都国世子,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北都国的慕容世子身穿一拢张扬红衣,手里握着一根通透的白玉笛。 一双狭长的眸子微挑着,在阮凝香上楼的时候,一步截住了阮凝香,“这不是皇帝刚册封的第一公主么,怎么也来这馆驿了?” “我来找乌兹国使者。”阮凝香后退了一个台阶。 一听找乌兹国使者,北都国世子那张俊美的脸,瞬间变得不太好看,“找那个家伙干嘛?” “自然是有事。”阮凝香道,“不过,这事其实和世子也有关,不介意的话,要不一起?” 北都国世子略微蹙了下眉,“哦?什么事居然要同时约见我们两个。” “一会儿不就知道了。”阮凝香直接绕过他,上了楼。 北都国世子犹豫了下,跟在阮凝香身后来到了乌兹国使者入住的楼层。 有人通报,乌兹国使者请他们进屋。 屋里一股榴莲的臭味。 北都国世子堵着鼻子,“我说怎么感觉这客栈总有一股臭味,原来是从乌兹使者房间传出来的啊?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坏了,都臭成了这样,竟然还不扔掉。” 乌兹国使者冷哼了一声,对他爱答不理,招待阮凝香,“不知公主前来,有何事?” 阮凝香看到乌兹国这个中年男人,对他们暗中做的事,心里就滚起恨意,面上却不动声色地保持着客气的微笑。 走进屋道:“我今日过来,就是想问一问,使者对于昨日所说的贸易往来之事,考虑的如何?” “没想到公主对于这事,这么上心。”乌兹国使者又扫了一眼,跟着入住的北都国世子。 北都国世子挑着眉梢,揶揄着说:“怎么乌兹使者这么看我,是不欢迎我了?” 阮凝香看着充满敌意的两个过来。 北都国和乌兹国明明隔了十万八千里,敌意来自哪里,无非是和亲之事。 据阮凝香了解,这乌兹国也有世子,不过,他们国家常年被国师把持朝政,乌兹皇帝和世子都只是个摆设。 而,目前来看,这乌兹国国师明显不是打和亲的主意,而是别有目的,只是北都国世子显然还不知。 她就是要小小的利用一下北都国世子。 第268章 诏安公主这是吃定我了 “皇帝既然封我为公主,我自然得想着回报这份恩典,才不辜负圣上的一番好意。”阮凝香道。 北都国世子把玩着玉笛,“不知公主所说的报答是指?” 阮凝香脸色不愉,看向笑的一脸风流的北都国世子,强调道:“世子不要想歪了,我指的是谈合作。” “什么合作?”北都国世子玉笛一收,正色了几分。 “乌兹国盛产盐业,北都地域铁矿丰富,我今日就是想趁着二位使者,还没回去的时候,谈一谈,两国的贸易往来。” 说话间,有小厮进来倒茶水,阮凝香用说话分散乌兹国使者的注意力,“昨日已经和乌兹使者说了,不知使者考虑的如何?” 乌兹国使者抚摸着下巴,垂着深眸,阮凝香窥探不见他眼底的异色。 只听半晌,他才抬头,“既然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我乌兹国,自然没有意见。” “那就好。”阮凝香忽然像松了一大口气似的,笑道,“我是真的不想联姻,能合作是最好的选择。” 北都国世子,不解道:“你说合作又是怎么个合作?” 阮凝香这才又看向北都国世子,“北都国铁矿、铜矿,都极为丰富,如果你们国家愿意像我大楚输送铜铁矿的话……” 阮凝香话还没说完,就被北都国世子打断,“公主恐怕有所不知,北都国虽坐拥山脉,可这铜铁矿并不多,更不是像乌兹国的盐海那样,有取之不竭的资源。” 乌兹国使者冷幽幽地捏着茶盏,插言道:“他哪愿意给你们大楚提供铁矿啊,他还怕你们回头用他们的铁打造的兵器,去攻打他们呢?” 阮凝香等的就是他去喝那口被动了手脚的茶。 “北都国世子,你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么,大楚要攻打你们国家,还差你们提供的那点铜铁矿?”阮凝香明显生气道。 北都国世子却笑了,“诏安公主不就是不想嫁么,何必以这种方式,来恐吓我们北都小国呢。” “你既然清楚我的目的,那更应该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你们两国谈合作了。”阮凝香道。 “谈,当然没问题。”北都国世子揉了揉鼻子,“不过,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个味道我是真的受不了。” 阮凝香只是给乌兹国使者下个无味茶,其他的事,有楚煜会做。 她和北都国确实有合作要谈,此刻俩人又去了北都国世子住的地方。 阮凝香开门见山,“慕容世子其实也不想联姻吧。” “不知公主为何这样说?”北都世子诧异道。 “如果想要成婚,进城那日又何必在马车里搂搂抱抱,还故意一直挑着车帘让人瞧见。”阮凝香在他房间巡视一圈, “昨日在茶棚街,世子又故意吹笛和十一皇子暗中较量,一夜之间,更是花名散尽,这一切难道不是世子故意而为?” 北都世子丝毫没有被拆穿后的心虚,他坦然道:“看来公主私下里,对我没少调查。” “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我总得对那个人有所了解了。”阮凝香站在窗口,楼下有不少守卫的士兵,穿着冰冷的盔甲,腰间挂着佩刀,不是她的皇卫军,而且禁军。 “哈哈,说的在理。”北都世子道,“既然你我都不想和亲,就说说你所说的合作,我这回去也要交差的。” 北都国没有攻打大楚的心思,阮凝香也不拐弯抹角,“据我所知,北都国不仅矿业多,还有燃石,树木资源也很丰盛。 既然是合作,那就谈买卖,具体你们想像我们国家,输送什么,这事由你们来定。 而我这里可以像你们定量提供食用盐。” “盐?”北都世子凝视着面前的女子,“诏安公主还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当然,你们若是又本事,自己从乌兹弄盐我也没意见。”阮凝香轻飘飘说。 北都却盐,年年缺,两国战事紧张的时候,北都却不是先缺粮,而且先断盐。 所以他们不敢打仗,因占着复杂的山脉,大楚也不愿主动进攻。 乌兹国不缺盐,却中间隔着一个大楚。 他们望而不及。 北都世子道:“诏安公主这是吃定我了。” “慕容世子,不说感激我的话,竟然还用话揶揄我。”阮凝香说,“我岁不想和亲,但是也是真心为你们北都国考虑过,我费劲心思,和乌兹国谈下合作,为的什么? 我们大楚有自己的盐海,又何必从乌兹小国弄盐过来。” 北都国世子不得不思考,“可是,不惜万里迢迢弄来食盐,恐怕这价格也早就高得离谱了。” “你们购买私盐,虽会便宜一些,可走私私盐是死罪,只要有意严查,你们国家恐怕就会青黄不接了吧。”阮凝香轻飘飘的语气,却总是一言戳破现实。 “看来,公主这是逼着我们会合作了。” “不是逼着,是你买我卖,互帮互助,合作共赢。”阮凝香信誓旦旦道。 “早就听闻大楚的阮将军智勇无双,今日一见,还果真名不虚传。”北都世子突然靠近,一双微挑的眸子,透着几分欣赏和调戏,“你说,如果我想皇帝请示,就要将你娶回北都怎样。” 阮凝香抬脚狠狠踩了他脚一下,像是一只被惹怒的野猫,露出恶狠狠地表情,“那你可就想多了,我会说服皇帝出兵,灭了你们北都。” 北都国世子,痛得眉头扭曲了一下,又马上恢复寻常色,“你觉得皇帝会随随便便的就听你的?” “你们国家不就是山多么,你以为是屏障,在我眼里,不过是一把火的事。”阮凝香不屑的强调道,“一把火不够,那就两把火。” 北都世子脸上瞬间变得暗了下来,“好一个狠毒的计谋。” “谢谢夸奖。”阮凝香说,“现在是不是可以好好谈合作了。” 第269章 睚眦必报,恶整乌兹使者 阮凝香和北都国协商的内容,双方最终达成一致,不过阮凝香要求,北都世子暂时对外隐瞒。 从北都国世子的房间出来的时候,阮凝香就遇见了,行色匆匆地乌兹国使者。 乌兹使者住在的是三楼,茅房在后院里。 阮凝香故意截住了乌兹国使者的路,“对了,使者大人我们再把接下来合作的细节谈一谈?” “改日,改日再谈。”乌兹使者拧着一张脸,想要绕过阮凝香。 阮凝香不仅不让,一旁还同样站着一个北都国世子,把本就不宽的楼道堵得死死。 阮凝香又道:“择日不如撞日,我还有个问题想向使者大人……” “看不出来,我现在急着上茅房么?”乌兹使者肚子咕噜噜的搅个不停。 他努力夹住腿,却痛得脸上冷汗直流。 北都世子堵着鼻子,在乌兹国使者靠近他的时候,他是真的好像闻到了一股臭味,忙让了路,“我就说么,东西坏了别吃,这下吃坏了肚子了吧,哎呀臭死了。” 这次,乌兹国使者连还嘴都没还,飞奔着下了楼。 夕阳沉过屋顶,一抹流云漂浮在天空,烧起一片火红的晚霞。 马车停在门口,艾草架着马车。 阮凝香坐上马车的时候,又朝着馆驿看了一眼。 艾草拉着缰绳,“公主放心吧,主子有分寸,不会冲动地杀了乌兹国使者,给大楚找麻烦。” “嗯。”阮凝香犹豫一瞬,便钻进了马车。 车轮辘辘行驶在街市上。 街道上,对面的面馆里,沈砺川亲眼看着阮凝香上了马车,又远远跟踪,瞧着披着斗篷的阮凝香下了马车,进了煜王府的大门。 “砺川,这回你死心了么?”站在沈砺川身边的六皇子道,“她自始至终都是在利用你,利用你从北疆回来,就是为了和煜王团聚。 如今又利用我们扳倒太子,下一步呢,她们联手再对付的会是谁?清醒一点,别再被她耍得团团转了。” 沈砺川捏紧的拳头上,凸起道道青筋,心里有个地方塌陷了下去。 怎么会是这样。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望着煜王府三个大字,一种被利用,被欺骗,被愚弄的感觉,漫了上来。 他眼里激起猩红的血丝,“姐夫,我愿意帮你,你说我该怎么做?” “不急。”六皇子楚辞拍了拍沈砺川的肩膀,“走吧,砺行刚做了父亲,你姐姐现在在他府上,我们也过去看看。” …… 乌兹国使者,一跑就是十几趟茅房,最后压根霸占着茅房不出来。 知道天色都黑了,折腾的双腿发软,才被人扶着爬上楼。 推开门,便看到穿着黑衣的人,站在窗口,屋里只点着一盏灯,幽幽烛火照亮了那人冰冷的面具。 “你怎么来了。”乌兹国使者将房门关紧,有气无力地坐下来又倒了杯茶。 楚煜故意带着面具试探,没想到这乌兹国人,见到他一点都不震惊,果真是和暗卫营有所联系。 楚煜摘了面具,拿在了手里,露出易容成原本面具人的模样。 盯着这人又把一杯茶喝完,楚煜突然眼里精光一凛,泛起森冷的微笑,伴着低沉的声音走过来,“怎么样,断肠茶好喝么?” 乌兹国使者瞳孔愕然一缩,清浅的茶汤映出他惊诧的黑眸。 下一瞬,“啪”的一声,茶杯落到了地上。 乌兹国使者就被楚煜从身后用棉布捂住口鼻,迷晕了过去。 屋里的动静惊动了门外把守着的乌兹国侍卫,侍卫敲了敲门,“使者大人?” “没事,不小心打碎了个杯子而已。”楚煜伪音道。 听着门外的动静,又将门反锁,一把椅子抵在了门上。 片刻后,一壶茶水浇在了使者的脸上。 乌兹国使者醒来的时候,双手便被绑在了身后,而嘴上塞着一团棉布团。 刚刚楚煜检查了乌兹国使者的后颈,那里并没有疤痕,显然没有种噬心蛊。 这也更加证明了他的猜疑。 被易了容的楚煜,颧骨微高,衬得眼窝很深,手里拿着个匕首,“没错茶水被我动了手脚,想要解药,我们就做个交易。” 乌兹国使者,眼里满是震惊和恼怒,却只发出呜呜声。 楚煜又低声提醒了一句,“你若是敢叫,不出明早,你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乌兹国使者呜呜声立马停了下来,他点了点头。 楚煜拉了个板凳坐下来,“我给你断肠的解药,你给我噬心蛊的配方。” 乌兹国使者眉头明显皱了一瞬,肚子又传来咕噜噜地搅动声,剧痛将他思绪打乱,他猛得摇着头,又发出急迫的呜呜声。 楚煜拔了他口中的那团棉布,乌兹国使者忙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跟我还装!”楚煜一挑眸子,目光犀利道,“配方!” 楚煜虽然做了伪装,可他对于乌兹国使者和面具人,之间的关系,了解的太少。 他怕露出马脚不敢多说。 只能从面具人渴望得到的噬心蛊的配方上下手,希望还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我再说一遍,噬心蛊的配方。”楚煜蹲下身,低声警告,“别给我耍花样。” 乌兹国使者眉头皱得死紧,瞳仁震颤着,一副极度惊恐的样子。 被绑在身后的手里,却多了一片茶杯碎片,正一点点地割着绳子,“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楚煜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拍了拍乌兹国使者的脸。 就在这时,他被猛然撞击了一下,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同时匕首也掉到了地上,就在楚煜伸手想去捡的时候,匕首又猛得朝他胸口而来。 瞬间,鲜血四溅。 楚煜不可置信地低头瞧着插在他胸口的匕首,捂上匕首,抬脚便将人踹翻,带着伤,从窗户跳了下去。 乌兹国使者手掌杵到了碎茶盏上,啐了一口唾沫,“来人!” 刚一站起来,肚子上便传来猛烈的坠痛,顾不得逃走的人,乌兹国使者第一时间,先褪了裤子。 用力撞开门的侍卫们,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呃…… 尴尬的几人,刚想出去。 又被乌兹国使者叫住。 几个侍卫只能缓缓地伸手掩住了口鼻。 第270章 流氓,就会占便宜 楚煜跳出窗的那一刻,手中已经抓住了一根绳子,望了一眼楼下看守的禁军,随即又是一个翻越,如枭鸟一般翻上了屋顶。 “主子。”守在房顶的影子收起绳子。 夜色沉沉,月儿被云朵遮了起来,唯有几点星子在闪烁。 高低错落的房顶,两道影子,走在上边。 面具人身材宽厚,楚煜穿了七层衣服才伪装出他的身形。 如今,面具人已经被他杀了,他只能以这种反目的方式,让人不起疑心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楚煜脱了外面层层厚厚的衣服,用衣服擦净特质的伸缩匕首上面的鸡血。 又将衣服丢给了身后的影子,冷声说道:“烧了。” 影子抱着媳妇,点了下头。 楚煜将匕首别回了腰间,又撕掉了脸上的假面皮,在一处的矮檐处跳了下去。 转身去了一家烤鸭店,才又回到了府上。 刚踏进王府大门,就看到一道焦急的身影跑上前,“怎么这么久?” 楚煜心中顿时升起阵阵暖意,“去了一趟烤鸭店,买了你爱吃的烤鸭和米酒。” 阮凝香见到他平安回来,担忧的心才缓缓落回原处,“你不是不让我喝酒么?” 那个时候,楚煜是怕她万一怀了身孕,所以才万般注意。 “这是药酒,少喝一点可以,但不能贪杯。”楚煜笑得一脸无害。 “小气。”阮凝香娇嗔似的说了句,大步回了屋。 一场秋雨一场凉,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得七七八八。 俩人回了屋。 楚煜放下东西,洗了手,阮凝香递过棉布巾,“那个乌兹使者,真的不会怀疑是我们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不会,我都做好了善后。”楚煜擦着手指,“而且,你没看到那乌兹国使者的样子,就跟当年你设计杀屠三的时候一样狼狈。” “喂,打住,还想不想让人吃饭了。”阮凝香阻止道。 “夫人,我错了。”楚煜一把搂住人,朝着唇上亲了一下,“这下香了吧。” “流氓。”阮凝香嗔了他一眼,“就会占便宜。” “哈哈,亲自己媳妇,这哪叫占便宜,这叫光明正大的拥有。”说着又亲了一下,还故意亲的又响又亮,恶趣味似的说,“阿香就是香。” “流氓。”阮凝香词穷似的又说了一句,“吃饭了。” 瞧着阮凝香娇嗔的模样,楚煜心里越发欢愉。 这就是家的温馨,家里有一个人等他而归,还会和他撒娇拌嘴,这种感觉真好。 楚煜坐过来,主动帮忙倒了一小杯药酒,又强调了一句,“只一杯。” 阮凝香才不是酒鬼,她小抿了一口酒,又吧唧吧唧嘴,一股淡淡的米酒香,“甜的?” 自从阮凝香喜欢用鸭肉卷饼吃以后,楚煜都会主动将鸭肉削得薄薄的。 楚煜道:“当归甜酒,补气养血。” 阮凝香夹着鸭丝,沾了酱,卷着饼,“据我这两日调查所知,乌兹国有世子也有公主,可他们并没有打联姻的打算,而且我听说,乌兹国是国师把持着朝政,国王和世子也不过是个摆设。” 楚煜略微蹙眉,“夫人这都是从哪听说的。” 这是阮凝香今天下午的时候,从北都国世子那里听说的。 阮凝香在怀疑另一件事,“你说,暗卫营会不会就是国师的一个阴谋,他想把太子一点点的暗中操控起来。 将来太子坐上了皇位,那么他岂不就是轻而易举地成为了大楚的另一个国师了?” “夫人真聪明。”楚煜宠溺地笑着,“乌兹国国师擅长巫蛊之术,太子的暗卫营里的每一个人,都被巫蛊之术操控,可太子并没有中。” “那是时机未到。”阮凝香咬了一口饼,“你等太子坐上皇位着,估计这些见不得光的蝼蚁,就该潜出水面,开始作妖了。” “哈哈,夫人想的真多。”楚煜欣赏道,“不过,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太子坐不上皇位。” 阮凝香含着忧虑地眸子看过来,“太子怎样我不在乎,不过,你要做事小心点,别被乌兹国盯上了。” “知道啦。” 小丫头,端了一份醪糟汤圆上来,楚煜给阮凝香盛了一碗,就看到阮凝香伸出的小爪子,又去倒酒。 已经是第三杯,第二杯的时候,楚煜只是看着没说。 这会儿,楚煜瞧着那只小手,哭笑不得,“夫人,莫贪杯。” 阮凝香恹恹缩回手,一种做坏事被抓包的感觉,低头咬了一口汤圆,黑芝麻馅的,瞬间又令她恶心上来,全吐了。 “这群下人怎么做事的!”楚煜突然就斥怒了起来。 吓得门口侯着的小丫头一个哆嗦,跪了下来。 “行了,凶起来吓死人了。”阮凝香拉着楚煜又坐了下来,“我只是一时没心里准备,下意识的反应。” 阮凝香逼着自己又吃了两个汤圆,“甜的,味道还不错。” 有一件事,楚煜忽略了,苏禾就要成婚了,阮凝香身边又没了顺手的丫头。 看来得叫苏禾这两日,调教出来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来,话也不能太多。 朝贺,沐休三日,转眼便过去了。 宫里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昨日,相爷进了一趟宫,回来后,便突染恶疾去世了。 相爷去世时,因为还在朝贺之际,皇帝没让人大办,甚至连挂白都没看见,就匆匆订了个棺木,把人埋了。 大家议论纷纷,最多的说辞,就是太子要倒台,相爷见情形不好,自杀了。 皇帝并没有下达废太子的召令,早朝之上,没人见到太子的身影,流言蜚语便已经传来。 甚至,朝臣们已经纷纷站队。 这个时候,楚煜暗中陪养的自己的势力,渐渐地露了出来。 一时间,他成为太子的最大人选。 阮凝香一早也进了宫,她是女子不能上朝,便等在永安殿偏殿。 皇帝下朝后,召见了她。 阮凝香跪下先谢了被赐封的恩典,又将她写的计划书递交给了皇帝。 计划书上是关于两国之间,贸易往来的详细策划。 皇帝看了一眼。 计划书内容写的清晰明了,不由得让皇帝又多看了她几眼,“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煜儿没帮你?” 第271章 沈将军请自重 阮凝香摇了摇头,“没有。” 皇帝又再次认真看起计划书。 法律合同?是什么意思? 补充协议又是什么意思? 计划书里有很多陌生的词汇,皇帝看个一知半解。 皇帝道:“为什么这里只有北都国的合作方案,乌兹国的呢?” “皇上有所不为知,这乌兹国使者据说病了,我便没好去打扰他,我就先把和北都国的合作方案,拿给皇上先过目。 如果可以,我在按照这个方法,把和乌兹国的合作,商讨着拟出一个具体方案。” 阮凝香垂着眸子,半天没见皇帝说话,这才鸦睫微抬,便一眼撞见他皇帝审视着她的目光。 阮凝香眸子又瞬间一缩,头低得更沉了,皇帝老谋深算,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 半晌阮凝香才听皇帝才收起计划书说:“计划书不错,明日你和北都国世子,再一起进宫,把剩下的详细事仪和户部一起商讨一二。” 阮凝香又点了下头,应声退了下去。 出偏殿,朝着便遇见了和六皇子楚辞走在一起的沈砺川。 阮凝香朝着六皇子行了个礼,“六王爷,沈将军。” “都是自家人了,公主也不必行这般大礼。”六皇子说完,便又朝着偏殿走去。 阮凝香也刚想走,便又被沈砺川叫住了,沈砺川看了一眼阮凝香身边的小太监,艾草。 “今日,苏禾怎么没陪着你进宫?”沈砺川问。 “苏禾病了,我叫她好好休息。” “方便么,我想单独和你说两句话。”沈砺川又道。 “公主。”阮凝香还没开口说话,艾草先出声,“一会儿您还要和北都国世子见面。” 沈砺川垂在身下的拳头捏紧了一瞬,“如今连跟我说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沈砺川端正俊朗,一身刚正凛凛地气度,只是阮凝香觉得他不太高兴,说话带着咄咄逼人的态度。 “你等我一会儿。”阮凝香看了一眼艾草,态度是不容拒绝的命令。 艾草只能等在原地。 沈砺川和阮凝香来到永安殿拐角的廊下,那里偏僻一些。 “不知沈将军找我有什么事?”阮凝香开口道。 “十五的那天晚上你去了哪里?”沈砺川剑眉紧锁,凝视着阮凝香,“那晚的事是不是你故意设计我们的?” 阮凝香不解地蹙了下秀眉,“什么意思,我那晚只是去了朋友那里,什么设计不设计的?” 沈砺川靠近一步,“那晚,煜王设计太子的暗卫营的人,对你府上下手,又叫六王爷埋伏,这事你没参与? 阮凝香没能第一时间给出答复。 十五那晚楚煜带她去了云渡山庄,后来又不让她回府,原来他在暗中做了这么一件事。 审视着阮凝香的沈砺川,急迫的想在她口中听到,她说她不知道,她也只是被利用的那这个。 阮凝香迟迟不答,沈砺川又靠近了两步。 他身躯威凛,阮凝香有一种压迫感,下意识便后退,沈砺川突然伸手一拉,将她又揽了过来。 阮凝香一下子撞进了他坚硬的怀里,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沈砺川看到廊下那个小太监急切地跑过来,突然他的手臂就又收紧了一些。 力度里带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挑衅和占有欲。 娇小的阮凝香没挣开,忽地一抬眸子道:“沈将军请自重。” 眼前的女人一双盈盈灵动的眼眸却浮现几分恼意,沈砺川心里一痛,缓缓松开手,“我只是怕你摔了而已。” 阮凝香才发现她身后便是台阶,她尴尬的脸红了起来,温声说了声,“谢谢。” 又绕到了另一边,保持了距离:“那晚之事,我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不过,既然是为了捕捉暗卫营的人,那便也算是为沈将军和六王爷办事,沈将军还是赶紧将刘小姐找出来才是。” 沈砺川在阮凝香的话语里听出袒护的意思,心里的嫉妒与恨,还有却利用的屈辱便又涌了上来。 他又靠近一步,“刘小姐是不是也被你们藏起来了?” 阮凝香顿时心虚地避开他的目光,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面对沈砺川,她有太多的愧疚。 就在这时,艾草已经走过来,低声提醒,“公主,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出宫了。” 阮凝香稳了一下心神,“我还有事先走了。” 望着远离他而去熟悉的背影。 沈砺川一直在提醒自己,她不喜欢你,她心有所属,她喜欢的那个是那个相貌惊人的九皇子。 可那人心机颇深,连你也在利用。 阮将军你清醒一点,不要在被那个人的外表蒙了眼睛。 …… 楚煜下了朝便去了一趟太子宫。 据说皇帝昨日一怒之下,真的差点废了太子,是一向吃斋念佛的皇后娘娘,在皇帝的寝宫跪了半宿,皇帝才又只是下令继续关着太子禁闭。 不过,锦衣卫统领莫如初就没那么幸运了,皇帝召见他之后,便将他下入了大牢。 太子宫有御林军看管。 楚煜说了来意,御林军也没放他进去。 楚煜便去了一趟天牢,刑部也有他的人,并没有为难他。 天牢里潮湿,暗无天日。 莫如初穿着白色的囚衣,正盘腿侧坐在稻草铺的破木床上,嘴里还叼着一根稻草,望着天窗处洒下的一缕阳光,怔怔的发呆。 牢门打开,楚煜走过来,“你到是一点都不着急啊?” 莫如初打趣道:“人都在里面了,急有用么?” “皇帝找你问话了?”楚煜没和他贫嘴,“有没有人刻意为难你?” “问了,不然怎么能到这里呢。”莫如初转了半个身子,正对着高高而立,一身锦衣华服的楚煜,“不过,我够机灵,皇帝问话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到是少了不少刑罚。” “是我连累了你。”楚煜沉声说,“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 “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的。”莫如初站了起来,丢了手里的稻草,轻松道。 在楚煜开始算计太子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作为太子手下的莫如初会被太子牵连。 楚煜有能力在皇帝面前护住莫如初不死,可是他就怕有人在背地里搞鬼。 楚煜叮嘱道:“刑部虽有我的人,但也有六皇子的人在,你自己也多加点小心。” “放心吧,能活,我还不想死呢。”莫如初拍了楚煜的肩头,“而且,我是想和你喝酒,可不想让你喝我的断头酒。” 第272章 争锋对决 楚煜从牢里出来,便去见了皇帝。 还未踏进殿门,就听到皇帝沉闷的咳嗦声。 以及六皇子告状的声音。 有太监禀报,屋里的声音瞬间静了下来。 “六哥也在啊。” 楚煜走进殿,目光又落在了六皇子的腿上。 太医说他伤了筋脉,很难恢复。 他曾怀疑六皇子是装瘸,甚至试探过,不过他伪装的太深,没试探出什么来。 “六哥腿上有伤,一直站着回话,对腿伤恢复不好。”楚煜故意试探性的加重了“腿伤”二字。 “伤势早就不打紧了,再过几日,御医说便可以痊愈。”六皇子淡淡的语气。 “那就好。”楚煜浅笑,笑不达眼底,“父皇,我有话想和您说。” 皇帝抬手叫太监给六皇子搬了个板凳,才道:“什么事?” “关于太子和暗卫营的。”楚煜道。 一听,皇帝的面色瞬间变得难看,隐隐有怒火在眉宇间徘徊,“暗卫营?” 楚煜目光瞥向六皇子,“暗卫营是太子养的暗卫没错,不过,暗卫营背后真正的幕后人,根本不是太子,而是乌兹国人。” 六皇子楚辞不知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那日变相的告诉他,太子和乌兹国有染,这会为何又突然为太子辩护。 “噬心蛊之事,我也曾向父皇禀报过,父皇也曾密见他们,也审问过。 他们交代了这些年所接到的任务,暗中帮太子杀过不少的朝臣,却唯独不承认自己背后的是乌兹国人。”六皇子话里试探道,“这事,会不会是九弟搞错了?” 最近,六皇子的所做所以,楚煜听说过,太子落到今日被禁足的地步,有他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却更有明面上六皇子的各种指证。 太子落得什么下场,他不在乎。 不过,他必须得将莫如初救出来才行。 楚煜道:“因为他们不过是被蛊虫超控的傀儡,只会听令行事,又怎么会在乎是谁的人,而且,背后之人连太子都隐瞒身份,自然不会向他手底下的人泄露身份。” 皇帝沉声道:“你是说太子也不知道暗卫营是乌兹国人?” “应该是。”楚煜说,“具体的父皇可以把太子叫过来,问一问便知。” 皇帝怎么会没问过,太子也是一直持否认的态度,就在他一直认为太子不可能和乌兹国私通的时候。 偏偏相爷站出来指证,说当年太子和天域国有染。 当年老沈将军就是因为太子提供的假地图,和天域暗地里联合,将老沈将军逼死在独狼峰。 加上六皇子这些年搜索出来的证据,以及他在天域宫里闻到的灼焕花的香。 他只是稍微一调查,太子的种种行为,便暴露出来。 他气自己的儿子不争气。 质问之时,太子却和他说,太子当年之所以这么做,而是在帮他解决隐藏的国患。 老沈将军是当年跟着他,又怂恿他,反了前朝的将军,也是沈妃的亲哥哥。 这些年,沈家军不断壮大,如果在让他们再攻打下天域,谁能保证,老沈将军有一天不会反了他? 所以,太子说,他才不得以,使用卑劣的手段,叫老沈将军战死。 他这么做,既守住了皇家不杀功臣的颜面,又顺势打压了沈家的力量。 他是在为父皇分忧。 皇帝听了后,虽气,却也不得不承认,他那个时候,确实忌惮老沈将军。 。 沉闷郁结的气,堵住胸口,皇帝又咳了好一阵儿,伺候着的老太监,帮忙拿了一颗顺气丸,皇帝吃了药丸,胸口的气才顺了一些。 “辞儿怎么说?”皇帝看向了和沈家有着密切关系的六皇子楚辞,问道。 六皇子严肃道:“不管太子知不知道暗卫营是乌兹国人,太子暗中培养暗卫营,通敌天域国,害死老沈将军,这事有相爷亲自指证,总归不是假的。 如今就怕太子,故伎重演联合乌兹国,又在打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主意。” “相爷是太子妃的亲父亲,为何会突然指认太子?”楚煜话里有话的冷嗤道,“恐怕这里面也有什么猫腻吧。” 这会儿,六皇子才隐约看出眼前的人,打的什么主意了。 他这是一方面利用自己扳倒太子,将自己在皇帝面前,变成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人。 他这个好九弟,却独善其身。 这会又跳出来和稀泥,做好人。 六皇子气势冷凝,“九弟这是什么意思? 当日,是你提醒我,夜里有可能会有人刺杀诏安县主府,又叫我带兵埋伏。 如今,又觉得我抓的人,指出的相爷有问题。 我到好奇,九弟是怎么准确知道太子暗卫营会埋伏诏安县主府的?” “是太子身边的锦衣卫统领,莫如初看在往日的一点交情上,暗中提醒过我。”楚煜顺势道,“而且,当日六哥不是也提醒过我,叫我小心太子报复我着么。 我能平安长这么大,这点防卫意识,我还是有的。” “够了!”皇帝捏了捏眉心,努力忍着咳的声音透着疲惫,“辞儿腿上有伤,你先退下吧。” 皇帝身边的老太监,请道:“六王爷请回吧。” 楚辞捏紧了手心,却也只好先退了下去。 偏殿里只剩下皇帝和九皇子楚煜。 皇帝仿佛看穿他的心事似的,抿了一口茶,说道:“别拐弯抹角,有话直接说!” 楚煜跪了下来,“太子暗地里培养暗卫营,看似是太子和乌兹国暗地里有联系,可我担心的是,太子是反被乌兹国所利用了。” “怎么说?”皇帝道。 “因为太子没有中蛊,他也压根并不知虫蛊之事。”楚煜眸子微凝,“否则太子知道蛊虫会给他带来威胁,依太子的性格,早就把这群人铲除了,而不是一直把危险留在身边。” 第273章 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皇帝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刚要端起的茶水,洒出了一些,无奈又悄悄放了下来,不动声色换了另一只手端起茶,抿了一口, “既然有蛊毒在手,那么乌兹国人,为何不直接控制了太子?” 楚煜看向皇帝,“因为太子现在只是太子,太子一天不登上皇位,太子之位就有可能换人。幕后人自然不敢先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皇帝的胡子花白了一半,眼眸虽以浑浊,投过来的视线却依旧透着睿智,“你是说,他等着的是太子登上皇位,再下手?” “我也只是猜测,我跟了太子两年,太子对于暗卫营之间的事,一直有意隐瞒我,还是锦衣卫统领莫如初发现端倪后,悄悄提醒我的。” 楚煜故意引着话题,“可我调查了这么久,连幕后之人是谁,至今还是没有摸透。 父皇,这件事,了解最多的就是太子,我们何不把太子请过来,让我当面问一问?” 皇帝捏了捏发麻的右手,叫一旁的太监,去请了太子过来。 太子自从十五那日,被抓奸在床之后,便一直被关着禁闭。 期间皇帝看过一次,太子解释了,却没想到相爷会突然站出来反咬他一口,害得他被他父皇,连翻迁怒。 太子宫里的太监、宫女,被皇帝的一声令下,处死之后,没在派人过来。 如今,太子宫里只剩太子和太子妃,太子的两个女儿,也被接走,寄养在皇后的宫里。 太子抓了抓身上的奇痒,一边骂骂咧咧地凶道:“哭哭哭,没用的家伙,不仅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如今还害得我被你魏家牵连。” 一向稳重的太子妃,这会儿也没了主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父亲向来是扶持太子的,怎么会突然反咬他们一口? 这里面肯定是有鬼的,可她出不去,也探听不到消息。 俩人正在争执的时候,皇帝身边的老太监出现在了这里。 太子心里没底,昨日他父皇来,可是发了雷霆大怒,这会儿见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多半是坏事,太子隐约觉得。 一向高傲的太子,放低姿态,恭敬地走上前,“季公公,父皇找我可知是什么事?” 老太监瞧着满脸胡子拉碴,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里衣,样子狼狈的太子,温声提醒,“皇帝要见您,太子爷还是先换上衣服,别让皇帝等着急了。” 太子回了屋,太子妃拂了拂鬓角的碎发,又正了正衣冠走出来,将手腕上带了好几年的玉镯摘了,塞到了老太监的手里。 “公公跟在父皇身边,照顾父皇多年,劳苦功高,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娘娘还请收回吧,我一介老太监,无儿无女的,要这些身外物也没用。”老太监婉拒道,“不过,娘娘想知道的事,我到是可以和你透露一二,昨日您父亲回家后便自戕了。” 自戕? 她父亲死了? 仿若阴沉的头顶,劈开一道响雷,最后的一点希望,轰然破灭。 “怎么会这样?”太子妃整个人蒙了好一瞬,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突然又抓上了老太监的胳膊,“肯定是煜王搞的鬼,是他在背后要挟,逼死了我父亲!季公公,父皇他有没有派人去调查?” 太子妃的指甲又尖又长,扣的老太监疼得皱了皱眉,“娘娘,有些话老奴本不该说,不过,老奴还是想提醒娘娘一句,相爷所说,到底真假如何,恐怕娘娘和太子心里最清楚。” 老太监挣开太子妃的手,又后退两步,拂了个礼,“娘娘莫要在纠结于此,给太子惹麻烦。” 太子换了一身黑色绣金蟒袍出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 话里什么意思,难道是提醒他,父皇已经不打算追究他曾经做过的事了么? “婉儿,还不退下。”太子冷声训斥了太子妃,转身又换上一副谦卑而恭维的态度,“季公公,请。” 片刻后,太子楚翊出现在了永安殿偏殿。 刚一进殿门,便看到一身锦绣绯服的九皇子楚煜。 自那日出事以后,他是第一次见到这人,把他害到这般地步,这人却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在告状么? 他这几年全力栽培,到头来,却是养狼为患! 太子心里的火,熊熊燃烧起来,因恨而扭曲的表情,像是狰狞的野兽。 冲上前,咬牙切齿道:“楚煜,你和我到底有多大的仇,要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设计我?” 楚煜轻轻一躲,太子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却听到他耳边,如羽毛一般轻轻飘过的一句话,“我现在是在帮你。” “鬼才会再信你。”太子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楚煜丢给他一个爱信不信的冷眼,“目前最要紧的是揪出暗卫营的背后主谋者,太子培养暗卫这么久,难道就一点古怪都没察觉到?” 太子双眼赤红,捏着拳头,“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够了!”皇帝一拍桌子,声色俱厉道,“楚翊,你到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 “父皇,就算我培养暗卫营,那也是为了朝廷好。”太子辩护着。 楚煜打断他,“暗卫营的头目是乌兹国的人,如果不是莫如初起了疑心,提醒我,恐怕太子连怎么成为别人的傀儡都不知道。” 太子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抖了抖。 暗卫营在他还没当上太子的时候,便暗中培养的势力。 专门为他做见不得光的事,背后之人,怎么可能会成为乌兹国的人? 他搞不明白。 到底是他真的被暗卫营所利用,还是别有用心之人在利用他。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却也在怕一种事实。 他的事,像是被扒光了伪装皮,层层暴露在皇帝面前。 他也不敢再隐瞒,“那人曾经是个江洋大盗,犯了死刑,当年是我暗中将他救了下来,又改了身份,培养成了自己的暗卫,当时他的身份我是调查过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可许他的身份是没错,就怕是有人对他动了手脚,以噬心蛊作为要挟,他背后的主子其实早就换了人了。”楚煜目光凝练,语气是肯定的。 太子的鹰眸漾出一抹狠厉,“既怀疑是乌兹国人,那我们何不把乌兹国使者软禁起来,再严刑逼供!” 第274章 重色轻友 “如若人家打死不说呢,我们把前来朝贺的使者扣押起来的行为,在世人眼中岂不成了土匪?”楚煜厉声质问, “而且那乌兹使者可能并不是真正的幕后之人,真正的幕后之人可能就隐藏在我们身边,监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你觉得会是谁?”皇帝撵着发麻的手指。 楚煜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 他一开始总觉得是乌兹使者,可他前日见了那乌兹使者后,发现有一个问题被他忽略了。 噬心蛊,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每月月初便会苏醒过来。 那么每个月一次的解药哪来的? 面具人自己就种蛊,不可能是他。 大楚的京城和乌兹又隔着千山万水,乌兹国师也不可能每月派人送解药。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那幕后之人,就在他们身边,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会是谁? 太子突然调转矛头,“九弟对此事如此清楚,该不会这背后之人就是你吧!” “如果是我,我又何必将秘密泄露出来。”楚煜像看白痴一样,扫了他一眼。 太子突然被问的哑言。 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又都是眼前这人引出来的,他确实自乱阵脚,才说出了不过大脑的话。 “父皇愿意信任我的话,我愿意全力调查此事。”楚煜抱拳,“不过,我需要太子和莫统领配合我。” 太子快被气炸了,自己被他害成这样,到头来,还要帮着他立功! “不知九弟有什么好主意了?”太子忍着火气问。 楚煜兜了一大圈子,只不过是想把莫如初先救出来。 至于背后之人,该怎么揪出来,他还没有个具体的好办法。 楚煜耸了下肩,如实道:“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试试引蛇出洞,不过,就怕已经打草惊蛇,那人不会轻易露面。” “说了一堆,原来也不过是空打嘴仗。”太子讥诮地说着风凉话。 楚煜不屑地睥睨了他一眼,“太子愿意亲自调查最好,我也不想揽这个破摊子。” 太子正想借此将功补过,“父皇,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定会将意图祸国的宵小之徒,捉拿归案!” 皇帝撵着的手指停了下来,浑浊的眸子里,带着难以窥探的暗色,深深地望着下面对立的两个兄弟。 良久才说:“幕后之人,阴险狡诈,太子对此了解太少,这事还是交给煜王吧。” 皇帝没容太子开口,便又叫他俩退了下去。 俩人从偏殿出来。 走在长长的台阶,太子便一把拉住楚煜,“你是不是又想在这件事上动什么手脚?” 楚煜不屑地瞥了一眼太子的手,“太子被那幕后之人利用了这么久,都没发现背后的猫腻。 如今你叫父皇把这事交给你,你觉得父皇会放心你么? 太子如今要做的是,明哲保身,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话里含着的鄙夷,狠狠地激红了太子的双眼,“父皇对我失望,你个含着前朝血脉的逆徒,你以为父皇就会看重你了,把皇位传给你? 你费劲心思想把我拉下位,也不过是为别人做嫁衣罢了!” 太子说完,甩袖便离开了。 楚煜拂了拂被太子弄得褶皱的衣袖。 可是太子忘了,皇帝忌惮他,难道就不忌惮六皇子了么? 恐怕比忌惮他,更要忌惮六皇子。 不然也不会在太子做了这么多错事后,皇帝依旧还保留着他的太子位。 可以,太子被,这点简单的,都看不清。 楚煜又亲自去牢里,把莫如初捞了出来。 莫如初正扒拉着糙米饭,听到开门锁的铁链声,抬头看过来,“这么快就回来了?” 一说话,米粒顺着嘴角吧啦吧啦往下掉。 “说了会救你出去。”楚煜挑了下眉,“总不能食言吧。” 莫如初还没咽下的米饭又全吐了出来,丢下饭碗,便站了起来,搂上楚煜的肩头,“哥们够意气,走呗,请我去吃满汉全席。” 楚煜拍掉莫如初的脏爪子,“爱吃自己吃去,我还要回家陪媳妇呢。” “咦……”莫如初滋滋嘴,“重色轻友,小爷这就去找个姑娘,去去晦气。” 楚煜身边的小太监手里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莫如初扯了过来,披着便钻出了牢房。 楚煜跟着出来,“这几日,先跟着我,一起调查暗卫营幕后黑手。” 莫如初脚步缓了下来,“怎么你有头绪了?” “有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了。”楚煜面上微露愁容。 他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果不是为了救莫如初,为了阿香的安全,他压根就不想揽这个破摊子。 “走一步,看一步吧。”楚煜叹了口气。 “兄弟联手,天下我有。”莫如初又拍了拍楚煜的肩头,“别怕,有我帮你。” 楚煜盯着肩头上,一边一个脏手印,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莫如初嘿嘿一笑,下一瞬先溜了。 楚煜回到府上,阮凝香不在,阿玥说她去了云渡山庄。 楚煜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披上斗篷,骑着马出了城。 往北走,大概五十里的地方,有一道三岔路口。 路口旁支着一个简易的凉棚,有赶路的人,一般会停下来,再次歇歇脚。 自从知道阮凝香和煜王在一起后,沈砺川便多了几分心眼。 他远远地跟着阮凝香出了宫门,就发现她又坐着马车出了京城。 那里不是去京郊军营的方向。 阮凝香的行为,又惹了沈砺川的怀疑。 他一路跟踪,又怕被发现不敢跟太近,结果在这三岔口,把人跟丢了。 沈砺川坐下来,喝了碗凉茶,朝着店家打听。 店家说好像是有几辆马车经过,好像去哪的都有,他没注意他所说的那辆是朝哪条路走了。 沈砺川又打听了这条路分别是去哪的。 店家指着说,“那里去贡城县的路,那条通往北都,这个再走三十里是清涧山,死路,不过山上有个山庄。” “山庄?”沈砺川道。 “嗯。” 有同样赶路的人,坐下喝口凉茶,“据说那里曾经是哪个朝廷大官的私宅,后来大官落马,那里便换了新主人,曾经还大动干戈的重新修缮了,好像住的是个一家三口,外地口音。” “被哪个有钱人买下来了呗。”店家带着醋味说。 沈砺川抿着茶,望着通往三条不同路线的马路。 贡城县?北都?清涧山庄? 天都快黑了,阮凝香能去哪? 北都最少可以排除。 剩下贡城县和清涧山庄。 沈砺川拿过桌子上的斗笠,在两条路上徘徊,路上有马车印。 阮凝香坐的马车比一般的马车要宽,一检查,沈砺川果真在车轮印的间距和马粪中便发现出了端倪。 去往清涧山庄路上的车印要宽,马粪里含有黄豆粒。 沈砺川朝店家扔了两个铜板,便翻身上马,朝着清涧山庄跑去。 第275章 是误会,住手! 阮凝香被沈砺川的一句话,搞得心神不宁,她从宫里出来,便去了云渡山庄。 刘婉婷的事,不可能瞒一辈子,早晚都得让沈砺川知道。 只是怎么让他知道,才能避免不必要的误会,阮凝香不知道。 总之,先问一问当事人。 马车一路来到云渡山庄。 上次,艾草只是说他有事,需要回去。 刘婉婷以为他是觉得自己不知羞耻,硬爬上他的床,生了自己的气,才故意躲着她。 郁郁寡欢了好几日的刘婉婷再次见到艾草,脸上瞬间看到了些笑模样。 “洛白。” “小白。”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落下。 一道是刘婉婷的。 一道是洛清漓的。 艾草孤身一个人习惯了,突然要面对两个女人,还是两个要主动对他好的女人,他有些不知所措。 洛清漓看出他的局促来,“这么晚过来,今晚还走么?” 洛清漓问向了阮凝香。 阮凝香给楚煜留了言,晚一点应该也会来。 “不了,太晚,京城有宵禁,城门会关,我虽挂着皇卫司统领一职,但深夜进出,若是被有心之人当成把柄也不好。”阮凝香不想给楚煜惹麻烦。 “住一宿好。”洛清漓激动地立马吩咐厨房去准备饭菜,刚走两步又回来,拉上了阮凝香,“阿香,说说你想吃什么,陪我一块准备准备。” 阮凝香心领神会,“天凉了,要不吃火锅吧。” “好好好,吃火锅,人多热闹。”说这话的时候,洛清漓眼圈是微红的。 她知道洛白从小便成了太监,如今难得有一个女人,不嫌弃他,愿意在他的身边照顾她,落清漓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酸涩涩的感觉。 如果当年没把弟弟弄丢,他也会有一家三口的。 落清漓抽了一下鼻子,阮凝香拉住她,“怎么了洛姐姐?” 洛清漓抹了一把眼泪,笑着道:“找回来弟弟,高兴的。” 阮凝香有心事,只以为洛清漓是真高兴,便也没太在意,她还在发愁,怎么把艾草救了刘婉婷的事,和沈砺川说,又不能提楚煜。 说自己让艾草救的? 还是说,艾草喜欢人家姑娘,深夜过来抢新娘子来了? 可艾草是太监啊,这是杀头大罪,绝不能说。 打死不能说。 阮凝香愁地叹了口气。 秋风吹过山间夕阳,卷动的树叶作响,枝头上挂着的一片枯叶,慢悠悠地顺着院子中俩人的头顶飘过。 隐在了修长的影子里,被风一吹,又跑远了。 刘婉婷抬手挽了一下被风掀起的鬓发。 夕阳笼罩着她娇小的身影,桃色裙裾时而飞扬,整个人渡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张脸似幻似真,似乎微微笑了那么一下。 艾草只觉得这一刻,好看,很好看。 好看到他心跳飞快,脸颊滚烫,不敢直视地避开目光,又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气,“你还住的习惯么?” “洛姐姐很照顾我。”刘婉婷犹豫了下又说,“我也和她说了我们之间的事。” “嗯?”艾草忽的抬起黑亮的眼眸。 “你忘了,其实,那天晚上在饭桌上我就已经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啊。”刘婉婷有些羞怯地说。 艾草记起那晚,只是后来被突然冒出的姐姐,把这事打断了。 “只是姐姐问起,我便把我们之间的事,又和她说了一遍。”刘婉婷靠近一步,拉上艾草的手,艾草微微躲了一下,刘婉婷没给他躲散的机会,便与他十指交缠,仿佛牵起一辈子的承诺似的说,“洛白,我已经向姐姐保证了,我会照顾你一辈,不离不弃。” 艾草凝望着主动而炽热的目光,他咬了咬唇,“其实,我……我不是……” 刘婉婷长睫一眨不眨,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忽然艾草脸色一变,将她拉到了身后,“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原来真的是你们搞得鬼!” 声音如雷霆大怒般,响彻了整个院落。 来人是一路找过来的沈砺川。 他的身后还跟着跑进来的两个看门的小厮。 小厮垂着头,“不是我放他进来的,是他自己说要找阮将军,不等我们通报,便硬闯了进来。” 刘婉婷想走出来,又被艾草护着。 沈砺川的视线便落在了二人的手上,一时间,大脑嗡的一下,有什么东西突然炸了开来。 “你们一起合伙算计我?所以什么赐婚,什么你那晚出现在酒坊,装醉跟我回府,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们一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不是的。”刘婉婷眼睛瞬间红了,她摇头解释,“我那晚和你相遇只是个巧合,假成婚也是你们提的,我本不想答应的……” “不想答应!”沈砺川嘲讽似的冷呛了声,“恐怕是先和这人通风报信吧,难怪那天你出去一天,晚上回来,便同意了我的要求。” 细思极恐,沈砺川没想到自己处处都在被人算计。 艾草不想理他,拉着刘婉婷就想走。 沈砺川眼里盛着猎豹般的凶光,突然一拳,挥过来。 作为生活中暗处的影子,艾草的警觉性,听力都超于常人。 他一个回旋踢,便硬碰硬的将那一拳踹了回去。 沈砺川被踹得身子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望着眼前的男人,与脑海里中浮现那晚的那道黑色且修长的身影重合。 一切的猜忌仿佛得到了验证。 怒火疯狂地舔舐着神经,沈砺川活动了下腕子,再次握紧成拳,“你果然会功夫,那晚将她救走的那个人,也是你!” 艾草还是没理他,又拉着刘婉婷要走,沈砺川却一个拳头便灰断了他的去路。 艾草只好放下刘婉婷,与纠缠不休沈砺川打成了一团。 刘婉婷急得喊,“别打了,小沈将军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没骗你,那晚真的是偶然遇见你,事后假成婚的事也是你提出来的……” 沈砺川眼里只有被欺骗而燃烧起来的怒火,根本听不进去刘婉婷的话。 已经有小厮第一时间跑过去厨房禀报,阮凝香连挽起的袖子都顾不得放下来,丢下洛清漓先跑了过来。 阮凝香老远便喊道:“沈将军!住手!” 闻声,沈砺川动作一个迟缓,胸膛便被艾草踢了一脚。 顿时又激起了沈砺川的怒火,他的拳头又硬又快,如猎豹出击。 “是误会,都住手!” 阮凝香喊。 没人听。 第276章 亲我一下,我就饶他不死 阮凝香只好冲进来拉架。 沈砺川怒火攻心,也不管是谁,拳头三七二十一似的就挥了过来。 阮凝香瞳孔瞬间瞪得老大,一股刚劲的风擦着她侧脸扫了过去。 掀起的头发还没落下。 一道细小的银光又顺着她眼底划了过去,沈砺川忙得一躲。 下一瞬,楚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胳膊,检查着,“伤了哪里?” 急迫的声音是明显的颤音。 阮凝香摇了下头,“没伤到。” 艾草和沈砺川还在交手,刘婉婷已经急得哭了起来,几次想冲进去拉架,都被艾草,护在了身后。 还连累艾草受了伤。 刘婉婷不敢再添乱。 阮凝香拉着楚煜,“子瑜,快叫他们俩住手,这一切都只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 楚煜突然一挑眸子,指尖又多了一道银针。 他不仅没喊停,反而出了手。 好在沈砺川反应快,又一次避开锋芒,却也又挨了艾草一拳。 这一刻,阮凝香发现楚煜对沈砺川好像动了杀心。 怎么会这样? 阮凝香拉着他,“求你了,别打,事情会越来越没法收场的。” 楚煜阴森、毒辣、嗜血的杀伐之气,瞬间漾了出来,“在他有勇气闯进来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会有去无回。” 阮凝香劝不动,只能再次冲进去拉架。 楚煜手中的银针只能收了回来,跟过来,想将捣乱的阮凝香拉出来。 拳脚无眼,又乱成一团。 刚进来,阮凝香后背便挨了一下,痛得她呜呼了声,感觉震得身板都快碎了。 “都给我住手!” 这一嗓子直接吼破了喉咙,劈了音。 三个人几乎同时停了下来。 楚煜又气又急将她拉过来,看到她嘴角溢出的一丝血丝,“谁让你又冲进来的?” “我说住手,你们有人听么?”阮凝香抚着肩头,委屈极了,“沈将军,这真的只是个误会,我可以解释的。” 沈砺川望着这俩人,亲近的样子,他提醒自己,他的推理没错。 眼前的这几个人都是骗子,沈砺川不会再被她的花言巧语所欺骗。 “呵~”他嘲讽般的冷哼着,“继续听你们在这里合起伙来欺骗我!我沈砺川不会再上你们的当。” 刘婉婷走上前,再次解释,“我们没骗你。” 沈砺川只相信自己两次看到的,“那晚救人的是不是他?” 刘婉婷不想撒谎,点了下头,“是,不过,他是知道我是新娘,为了我的安全才救了我的。” “为了你?”沈砺川逼问,“你们俩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救你?” 刘婉婷犹豫地望了下艾草,“因为我喜欢他而已。” “所以为了一个太监,你们合起来骗我?”沈砺川偏激地再次捏紧拳头。 “不是的。”阮凝香帮忙解释,“我们没有骗你,是那日我从你那里回去说新娘是刘婉婷,艾草才动了抢亲的念头。” “一个太监过来抢亲?”沈砺川拳头紧了又紧,“撒谎也不编个好一点的理由。” 现在的沈砺川偏激的听不进去别人的话,阮凝香又不能说艾草是假太监的死罪,“反正,事实就是你利用刘婉婷假成婚,引来了暗卫营的人,是艾草救了刘婉婷一命。” “算计好了一切,连倒打一耙的说辞都对过了吧。”沈砺川讥嘲道,“就等着日后找个机会,让刘婉婷在我面前露面,继续骗我。” “不是的。”阮凝香没想到沈砺川脾气这般倔。 瞧着自己女人,委屈自己向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解释了一堆时,楚煜心里的火又拱了上来。 “和他废话那么多干嘛!” 说着又要上手。 阮凝香见势一把抱住楚煜,羁绊住了他的手脚,冲着沈砺川吼道:“该解释我的都解释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一下想。” 阮凝香朝着沈砺川使眼色,“还不走!” 沈砺川微微蹙眉,深望着阮凝香充盈泪痕的目光,那一刻,他的心再次动摇。 他好像看到她在为自己担心。 沈砺川冷静了几分。 眼前的情况,再打下去,他占不到任何便宜,他捏着拳头,转身离开。 “闯入我的地盘,伤了我的人,就想走,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楚煜厉声喝道,“来人,把他给我压下去。 艾草再次应战,周边又冒上来好几个影子。 同时,楚煜反手变将阮凝香搂进了怀里。 阮凝香拼命想挣开楚煜的制服,她才发现楚煜力气大起来的时候,她根本不是对手。 “看在曾经他帮过我的份上,别伤了他。”阮凝香放弃挣扎,软声求他。 “那是他有所图!”楚煜咬牙,眼里滚动着醋意搅起的怒火。 “子瑜。”阮凝香抓上楚煜的手,她感觉到那里刚刚有一枚银针,又被他收了起来。 沈砺川今日闯进这里,这人是真的打算杀了这人,阮凝香知道楚煜不会饶了他,阮凝香只能变相的求着楚煜别杀了她。 “没有他的帮忙,我在北疆早就过不下去了。”阮凝香说,“我不想做恩将仇报的恶人,在午夜梦醒的时候,心里含着愧疚。” 楚煜眯起的眸子,盯着那个陷入混战中的英气逼人,缺丝毫不见败势的男人。 良久,“亲我一下,我就答应你。” 阮凝香毫不犹豫地亲了楚煜的脸颊一下。 “不够!”楚煜眸色更深。 这一刻,阮凝香只想救人,她又在楚煜的嘴角轻轻亲了一下。 楚煜突然按住了她的后脑勺,霸道的加深了这个吻,带着挑衅和偏执的目光落在沈砺川身上。 正在应战中的沈砺川一个分心,人已经落入了艾草的手里。 楚煜突然松开了阮凝香,嘴角勾起一抹愉悦,“将人抓住,先抓住关进小黑屋。” 第277章 疼,火辣辣的 在场围着刘婉婷,洛清漓,还有听到消息匆忙赶过来的赵景然。 面对大家,阮凝香有一种面子里子,全部掉光的感觉。 她忍着要落下来的泪,咬唇瞪了楚煜一眼,转身就进了前面的屋里。 楚煜忙得追人过来,阮凝香不理他,又往里走,楚煜一直围着她,寻着眉眼,哄着,“生气啦?” “你就是故意的!”阮凝香抹了一把眼泪,连带着眼尾红了一片,声音里带着细碎的哭腔。 刚刚楚煜还气势凌人,这会儿,在她委屈的神情下,荡然无存。 甚至拉住她,解释起来,“今日若是心慈手软地放他离开,日后他若是调查出艾草是假太监的事,那么,牵连的便是整个山庄里的每一个人。孰轻孰重,哪个在你心里更重要?” 说到最后,楚煜清冷的声调微微上挑,尾音加的极重。 “我知道。”阮凝香说,“所以我在解释。” “你看他那个样子,解释有用么?”楚煜眼里又爬上阴森恐怖的血丝。 只有死人才不会再惦记他的女人。 “没用也得解释。”阮凝香强调道,“冤家宜解不宜结,等你们双方都冷静冷静,我会带着艾草和刘婉婷亲自去解释。” 阮凝香的每一句话,落在楚煜眼里,都是明晃晃的袒护。 她怕自己杀了沈砺川? 就这么急着护着他么! 楚煜胸腔剧烈地起伏起来,阴暗的情绪翻滚着,“难道他在你眼里比整个山庄的人,命还重要?” 阮凝香望着楚煜仿若暴走的情绪,她已经不是一次感觉到,楚煜偏执的占有欲。 这种偏执的占有欲,来自于他内心的不安全感,更是当初俩人不可控因素的分离,造成的。 他心里有魔,被困在了自己遐想的梦魇下,早晚有一天,会被某一件事,某一个临点,而激发的不可收拾。 噩梦得扼杀在萌芽里。 阮凝香抬起眼睛,直视着楚煜,“子瑜,你是不是特别看不起我?” “为什么这么说?”楚煜声音忽沉。 “你对我就从来没有过信任。”阮凝香双眼微红,“在云渡山是,在南海城也是,如今回来了,你做什么事,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隐瞒我。 子瑜,你知道么,感情的破裂,起初都是来自于不信任。” 楚煜捏着阮凝香肩头的手,缓缓地松了下来,凝望着眼前的女人,他忽的有一种会随时失去的感觉。 刚松开的力道,又猛得将人拉进怀里,眼神疯癫,呢喃着, “我们不会有感情问题的,你这么爱我,我也这么喜欢你,我们经历过这么多,你不会离开我的,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可这已经是第三次了。”阮凝香尽量平静道,“一次是因为六皇子受伤,一次是因为你深夜瞒着我去见莫如初,这是第三次。 回来才仅仅一个多月,我们之间便出现了三次的矛盾。三次,子瑜,你还要忽略我们之间的问题么?” “那是因为……因为是他们在针对我们,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楚煜偏激地说。 “不是的。”阮凝香摇了摇头,“是你对我的不信任,你事事瞒着我,我知道你是想让我们俩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可是,你为什么不信,我可以帮你呢?” “我只是不想脏了你的手,想疼疼你而已。”楚煜哄骗道,“阿香,乖乖的,不闹好不好?” “不好!”阮凝香一口回绝,“你身坠无间,我又岂能心在桃园。” “可是……”楚煜开口。 阮凝香伸手,抵在了他的唇上,“子瑜,盛世贤,乱世雄,命运要我生在这乱世,来到你的身边,你我便是一体,荣辱与共,乱世污浊一起滚,要脏一起脏。” 楚煜垂着眼睛沉默了,他的睫毛很黑,阮凝香看到他微微颤动的黑睫。 抵在唇上的手,又捧上楚煜含着郁色的眉眼。 阮凝香又温声说:“我枕的了榻,拿的起刀,玩的了权术,算的了人心。子瑜,你若信我,就让我们一起携手,兴许不必使用非常手段,也能闯出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光明大道来。” 秋风穿堂入户,仅剩的一点光线渐渐地退出房间。 楚煜望着站在暗色中,眼睛却亮的惊人的阮凝香。 想起曾经在云渡山上隐忍不发的阮凝香。 想起南海城生死相护的阮凝香。 想起身陷北疆,却依靠自己的谋略,夺得天域,邀功回来的阮凝香。 她有勇有谋,她进退有度。 是啊,她身上有着她母亲的野性不羁,也有他父亲的沉着睿智。 最主要的是,她至始至终喜欢的都是自己,所作所为也皆是为了自己。 自己到底还在忌惮什么。 楚煜缓缓伸出三根手指,“我楚煜对天发誓,从今以后,我对阮凝香,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若再有隐瞒,必将……”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阮凝香便翘脚轻吻了下他的唇,“心里有就好。” “有的。”他会时刻提醒自己。 楚煜将人搂进怀里,手指挑了一下她后颈的衣领,“这里疼么?” 刚刚太乱了,这会儿楚煜一说,阮凝香才觉得后背快痛死了。 她点了点头,“疼,火辣辣的。” “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点药。”楚煜嘴上说着,手上已经主动去解了阮凝香的衣带。 “我自己来。” 阮凝香按住他的手,将一侧肩头的衣服,褪了下去,背对着他,露出后面的肩胛骨。 她的后颈纤细修长,线条优美,光洁的肩头处,却落着巴掌大的一片淤青。 楚煜一边吹着风,一边动作轻柔地抹着药。 后肩火辣辣的。 药膏凉嗖嗖的。 阮凝香却感觉到一道温热的液体落了下来,很快又被手指,抹开。 不是药,是眼泪。 阮凝香仿佛被烫了一下,“子瑜,说说最近的发生的事呗。” 楚煜抹着药膏的手指,缓缓地蜷缩了回来,承诺容易,可真要将这些见不得光的事,一一展露在心爱的人面前的时候,他还是难以启口。 阮凝香没逼他,只是盯着他看。 对于楚煜来说,和逼迫也差不太多。 思来想去,心里一番建设后,还是粗描淡写的将他是如何陷害太子和魏佳怡。 又是如何杀了暗卫营的面具人,如何嫁祸给相爷,挑拨相爷和太子的关系,将相爷逼死。 就连那晚在馆驿里,他又是如何假利用乌兹国使者,用假受伤,逃跑来鱼目混珠。 都像承诺一般,讲了出来。 阮凝香听到这些的时候,还是震惊了好大一下,不过很快便接受事实,反而安慰,“子瑜,你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利用沈砺川,设计去攻打天域的么?” 楚煜在福伯,阿玥口中,听说过一些。 阮凝香将她的事,也毫无保留的和楚煜说了,她希望楚煜能懂,沈砺川和太子他们不一样。 阮凝香拉过楚煜的手,“我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俩都是为了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门外等了一阵儿的人,终于忍不住敲了敲门。 房门并没关,赵景然站在门口卡了下嗓子,“你们二位既然没事了,那我就打扰一下,你们俩赶紧过去看看艾草吧。” 第278章 太监其实也有复阳的 “他怎么了?”楚煜一步挡在了阮凝香面前。 “这……”赵景然支吾了一下,“唉,你们刚才的对话,被洛姐姐和刘小姐听到了,如今俩人正揪着洛白不放,问他到底是不是太监。” 说着,赵景然还摇起了扇子,一脸吃瓜群众似的笑了起来,“本来,我说我去帮他们检查一下的,这不就被洛姐姐一个白眼,把我打发到这,请你们俩来了么? 喂,你们俩若是没啥事,就先过去看看呗,我看那小子支支吾吾的,憋的脸通红,也没说出个啥来。” 既然发现了,这事对着她们,也没必要隐瞒了。 阮凝香已经整理好衣服,和楚煜一起来到了刘婉婷的院子。 屋子里,三个人对坐着,彼此都沉默着。 见到了阮凝香,洛清漓忙拉上她的手,像是求证似的,急问:“我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她想问的是,到底怎么回事。 阮凝香看向了楚煜,这事他最清楚。 楚煜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茶水是凉的,楚煜又放了下来。 “当年冷宫里有一名,名叫阿奴的小太监得了重病,福伯寻到机会,和一直在冷宫里照顾我的老奴太监,合伙将人掉包,把小太监送出去,换了洛白进来。 从此洛白便成了阿奴小太监。 后来,皇帝赏赐给诏安公主,宫女、太监的时候,阿奴便又成了为艾草,出了宫。” “其实,他压根就没被施过宫刑。”楚煜抬手指了一下,“你若不信的话,今晚检查一下就是了。” 说的刘婉婷,刘婉婷被说的,瞬间红起脸。 楚煜又强调道:“不过这冒充太监的事,是欺君的死罪,你们若是真的在乎他,就不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破绽来。” “沈砺川已经起了疑心,说到底始终是个隐患。”阮凝香插言进来,“其实,我有个想法,可能能解了艾草假身份的事。” 齐刷刷地视线朝她看过来。 阮凝香说:“复阳。我在书上曾经看到过,太监其实也有复阳的。” “那你一定是什么野话本子看多了。”赵景然打趣道。 他作为男人,对于这事最是了解,没了那个,怎么可能复阳,难倒是挖一对,按进去? 这里有女人,这些话他自然说不出口。 被说的人,深深地埋着头,揪着衣服,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扒光光的,架在火上炙烤。 脸,耳朵,脖子全部都红透了。 艾草不敢去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表情,讨论的话,却一直往耳朵里钻。 “画本子上既然能写,那便不算空穴来风。只要我们买通太医,说确实是有这种先例,那么就算到时沈砺川怀疑,那他也说不出什么。”阮凝香一心解决问题,说话也毫不避讳。 “而且,这个话题不能由我们说,必须是艾草在沈砺川面前被激怒后说出来,而且还要说,原本你也不知,只是和刘小姐在一起后,才发现的。” “刘小姐也要配合艾草。” 刘婉婷摸了摸滚烫的脸颊,再看艾草时,心静又突然变得与众不同。 楚煜听明白了阮凝香的意思,人又不能杀,艾草的身份又始终是个隐患,若是能趁此机会,把艾草的事,解释清楚,也不为是一个下下策。 “就按照阿香的法子,御医的事,交给我就行。” 吃过饭,阮凝香怕沈砺川见到楚煜会太激动,也怕万一哪句话说得楚煜不高兴,又动了杀心。 她没让楚煜跟着,带着刘婉婷和艾草,去了关押沈砺川的地方。 暗牢,在地下,台阶湿滑。 墙壁的烛火,亮着微弱的光。 沈砺川隐在幽暗的光线里,手脚被铁链子拴着,此刻坐在地上,听到动静望过来。 “沈将军。”阮凝香手里拿着一壶酒,“对不住了,我们暂时还不能放你离开,我带我酒水,和饭菜。” “是不是煜王威胁你,所以,你才不得已留在他身边?”沈砺川坐在这里,想了很多,刚刚阮凝香想要救下他的急切心情不是假的。 沈砺川还抱着一丝的奢想,就被阮凝香无情地戳破了。 她道:“不是,我从北疆回来,就是为了和他团聚,我承认我那个时候,是利用了你的权利,但我绝对没有,愚弄你的感情,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 “是我自作多情了。”沈砺川自嘲地冷笑了下。 空寂的暗室,湿气极重。 阮凝香提着裙子,在沈砺川面前蹲了下来。 倒了两杯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表示这酒没问题,又将另一杯推给了沈砺川, “我虽是利用了你,但我也帮你揪出了你父亲当年战死的真相,你也为你父亲报了仇 沈将军,我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也算是扯平了。 至于你憎恨煜王,是因为我也好,还是因为朝廷的对立关心也罢。 我还是想说一句,当年能顺利揪出真相,是因为在太子身边办事的煜王帮忙。 就连当年我们攻打天域,那张私下里的真诏,也是煜王帮忙弄来的。” 沈砺川重情义,阮凝香希望以这种,恩是恩,过是过的方法,将两这件事摆在明面,一次算个清白。 第279章 你那里还好么? 阮凝香见沈砺川身上隐着的怒火小了一些,才解开了禁锢着他的铁链,“现在京城已经宵禁了,我叫艾草准备了客房,沈将军,你若是信我的话,我们还可以像往常一样做朋友。” 沈砺川望着尽在咫尺的女人,依旧是那个熟悉的人。 可是一切都变了。 沈砺川直接拿过地上的酒杯,闷了一口,带着酒气质问,“信?你叫我怎么信你!” 阮凝香扔了手里的铁链,站了起来,“做过的我不会否认,没做过的我也不会承认,其中的误会,我也向你解释过了,信不信由你。” 沈砺川懒懒地依坐在冰冷的地上,一直凝望着阮凝香。 阮凝香也同样俯视着沈砺川,“不过,刘小姐是无辜的,她不过是恰巧遇见你,至于后面的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 是你主动提出成婚,是你利用刘婉婷,是你压根就没考虑过她的危险,是你对不起她才是。” 烛火在阮凝香的眼里跳跃出灼灼目光,咄咄的语气逼得沈砺川羞愧了几分。 不管事情是不是他们先设的计谋,他利用刘婉婷是不可争辩的事实。 沈砺川渐渐心虚了几分,“我当时也说了是假成婚,是刘小姐同意说愿意配合我的,我才迎娶的她。” “你只说了帮你假成婚躲过皇帝的赐婚,可你没说,你利用成婚,设计了一出请君入瓮。”刘婉婷咬了下唇,“你知道那个时候,哪怕知道是假成婚,我也已经下定决心,一辈子留在了将军府。 是你的利用,你压根就没考虑过我的安全。 是艾草的再次冒死相救,让我彻底看清了人心,也让我彻底放弃了心结,现在就算艾草是太监,我也愿意跟他一辈子。” 艾草上前一步,拉住了刘婉婷的手。 刘婉婷深情地望着艾草,艾草垂着眼眸,仿佛依旧是沈砺川在天域,认识的那个半年多,胆怯话不多的艾草。 可是,刚刚那雷厉的身手,甚至不听阮凝香的吩咐,却听煜王的指挥。 这人是谁的人,已经昭然若揭。 他利用刘婉婷没错,可刘婉婷就没有联合他们利用自己么? 沈砺川露出了轻呵声,“你既然心有所属,又为什么会同意和我假成婚? 那日你离府一日,是不是去见了他,是不是就是向他通风报信!” 沈砺川的语气很重,不像是问,更像是指责。 “我是去见了艾草,这事要从三年前说起。” 刘婉婷将三年前,艾草是如何救下他,她又是如何误以为他只是县主身边的一个匪兵。 后来她又听说县主打了胜仗回京,抱着渺茫的希望,找过来。 却不想意外得知艾草其实是个太监的事,她才一时伤心,离开了诏安县主府。 “就是那晚,我在酒馆遇见了你,醒来后,便在了你的府上,后来你提出假成婚时,我确实犹豫,因为我心里盛着一个人。 所以我去见了他,我把我隐藏了三年的感情,和他做了个了断。 正当我以为,我可以告别过去,重新生活的时候,是沈将军你的利用,艾草的再次舍身相救,让我兜兜转转一圈,更加确认了自己的内心。 我喜欢艾草,也只有他会不顾一切危险救我,我要跟着他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 “可他是个太监。”沈砺川在怀疑艾草的身份,试探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刘婉婷却忽的红了脸,她咬了咬红润的嘴唇,“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沈将军你信也好,不信也罢,这些就是事情的所有真相。”阮凝香伸出三根手指,“我以我阮凝香的性命担保,我今日所说全部都是事实,如若有任何欺骗,天打五雷轰。” 话音刚落,阮凝香伸出的手,便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只温热的大手,攥在了手里。 “子瑜?”阮凝香回头,“我不是叫你等在外面么?” “你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他爱信不信。”楚煜狠狠地瞪了沈砺川一眼,霸道地拉着阮凝香离开了暗室。 刚走出来,楚煜便又像换了一个人,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夫人,你看我的演技怎么样?” 阮凝香笑道:“你确定这是演技,不是本色出演?” “本色的话,那家伙早就已经不知被埋到后山哪个犄角旮旯,充当肥料了。”沈砺川眯着眼睛嘀咕了声。 正巧,风刮过,树上的鸟儿呼啦啦地飞走了,阮凝香没听清。 她打了个寒颤,搓着胳膊说:“好冷。” “傻瓜,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又是山里,晚上当然冷了。”楚煜将人公主抱了起来,“这里暖和。” 暖和还挡风。 俩人回了屋。 楚煜命人生了碳火,熬了驱寒的姜汁红糖水。 阮凝香捧着水,小口地抿着,她刚刚为了安抚住楚煜,说了大话。 其实,她心里还啥主意都没有。 只能先一点点地顺着剧情。 原著中,楚煜最大的劲敌是六皇子,六皇子也是未来的皇帝。 楚煜最后的结束,是因为他爱的太深,心灰意冷设计死在她的手中。 如今剧情线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她不再是六皇子那边的人。 等等,导致楚煜心灰意冷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另一个原因,楚煜的母妃。 她怎么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子瑜……” 阮凝香的声调有点高,突然的一声,害得楚煜夹着碳火的手一抖,木炭掉进了探炉里, 楚煜急着回头,“怎么了?” 阮凝香指着楚煜的衣服,“着火了。” 不是着火,是被溅出的一大块火星,蹦到了衣服上,冒了烟。 阮凝香顺手拿着桌上的茶壶,一杯茶便倒在了火星子上。 楚煜被烫得苦笑不得,抖着衣服,“夫人你是要烫死我啊?” 阮凝香光顾着着急了,忘了这壶茶,刚烧开没多久。 又赶紧解着人衣服,扒着人裤子,衣服还有些烫手,阮凝香担忧问:“你那里还好么?” 不好,不用阮凝香回答,已经看到他腿上红了一片,还有一处有铜钱大的破皮。 应该是被刚刚的火炭烫的。 阮凝香帮忙吹着气,“有药么?” 第280章 夜里冷,上床睡吧 楚煜变出一瓶药膏。 阮凝香看了,是给她用的那个,“这个管用?” 楚煜受伤部位在大腿根部,那里被火炭,烫得破了皮,跌打损伤的药膏,对轻微烫伤有疗效。 但是破了皮的地方,不仅没什么疗效,还会刺激引起创面部位肿胀,疼痛情况加重。 可他偏偏点了头,“应该有用吧。” “什么叫应该。”阮凝香低头给他吹着气。 减少罪恶感。 楚煜瞧着她埋在他腿间的动作,顿时喉结一滚,声音哑涩了几分,“这里没有更好的药。” 阮凝香对药一窍不通,他说应该,那就是管用。 阮凝香扶着他坐在了床上,帮忙涂抹着膏药,逐渐发现些不对劲来。 将药膏扔给了侧躺在床上,杵着脑袋,满眼情色的某人,“你自己涂吧。” “夫人真狠心,伤了为夫,还不给为夫上药。” 阮凝香洗着手,“我看你也不怎么疼。” “真男人,当然不能说疼了。”楚煜坐了起来,上了药的地方还没干,而且他现在下身光溜溜的,不太好看。 又没得吃。 楚煜抻了抻上衣,转移注意力,“对了,夫人刚刚突然叫我是什么事?” 阮凝香拿过湿帕子走过来,心思沉重道:“子瑜,冷宫那里,你在多派点人看守吧,如今你不仅得罪了太子,还和六皇子对着干,身后还有你说的那个神秘乌兹国坏人,我怕他们狗急了跳墙,对容妃不利。” “那里一直有人看着。”楚煜擦着手,“你放心吧,太子那边有莫如初在看着,皇宫森严,乌兹人应该也混不进宫,至于,六皇子那里,他应该还不至于对我母妃动手。” “那也要多防备一些。”阮凝香说。 “好,我明日,就再加派两个人过去。” 事情越来越复杂,却是该多加点小心。 不仅冷宫,还有他们二人,也要再安排些可靠的人。 阮凝香又瞥了一眼他腿上的伤,他皮肤白,红起来的地方,格外刺眼。 “夫人再瞧,可别怪我,不控制了。”楚煜挑了下眼尾。 瞧什么了,她才没看。 而且,又上衣在,她站着也看不见。 这人就是故意的。 调戏她。 阮凝香摸了摸发烫的耳朵,“说了句老流氓。” 回头又加了句,“不要脸。” …… 暗室里的沈砺川被艾草安排住进了客房。 饭菜凉了,出了暗牢,刘婉婷便去了厨房热了饭菜。 这会儿,不在这里,沈砺川有些话便直接问出了口,“你一个太监,真的打算耽误刘小姐一辈子?” 话里是含着试探的,他怀疑艾草的身份。 艾草拿着那只酒壶,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半晌,“我,我,其实,其实,好像,也,那个……也是有冲动的。” 艾草一咬牙,放下酒壶,硬着脸皮将剩下的话,说出口,“福伯说我的症状是极少数里的复阳者。” “复阳者?”沈砺川心里疑心更重。 门外,“哐当”一声。 刘婉婷送来了食盒,站就听到屋里俩人的对话声,食盒掉到了脚边。 屋里的俩人都朝他看过来,刘婉婷一脸震惊的表情。 艾草突然面色一凛,“沈将军,还是早点休息吧。” 出了屋。 “我不是有意隐瞒你的,只是……”艾草声若蚊蝇,呢喃着,“我……我,我也知道该怎么说。” 刘婉婷脸烧红,不需要伪妆,尴尬和羞涩的表情全写在了脸上。 她把食盒又捡了起来,放进屋,就又掉头往回走。 夜风很凉,走出了好远,依旧吹不散脸上热气,艾草坠着她而来,俩人来自自己的小院。 刘婉婷才问:“你说,他会信么?” 艾草也没比刘婉婷好到哪去,他心跳跳了一路,一直堵在嗓子眼,一向清线的声音,哑得仿佛说不出话来。 半晌,才极低地挤出些声音来,“应该是疑心更重吧。不过,你放心,我艾草的身份在宫里是有记录在案的,他查下去,我也只是个太监。” 最差,也不过是再真正挨上一刀,变成彻底的太监。 俩人回到了艾草的住处,艾草点燃了烛火,屋里只有他们两个,气氛一下又尴尬起来,隐约还充斥着暧昧的气息。 刘婉婷主动打来了水,要伺候着艾草更衣。 艾草瞬间变得局促起来,“我,我送你回你的房间。” “我是你的人,最近你不在的几日,一直是睡在你这里的,你叫我这么晚了去哪?”刘婉婷试试水温,又去解艾草的衣带。 柔软的手,一碰到艾草,艾草整个身子便僵住了,舌头打着结,“我,我自己来。” 刘婉婷没为难他,她来到床铺这里,开始铺床。 艾草洗完出来,刘婉婷已经上了床,规规矩矩地躺着。 艾草想向以前那样,在桌子这里对乎一晚。 熄了灯,刚坐下。 刘婉婷出声,夜色中声音不太真切,“我能确认一下么?不然我会一直胡思乱想。” 窘迫了半个晚上的艾草,缓缓地,“这不好吧。” “本来我已经接受了你是太监的事,如今你又告诉我说你不是,我心里的波动很大,总感觉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刘婉婷像是自言自语说,“其实,是梦也没事,反正不管你是真太监,还是假太监,我刘婉婷都跟定你了。” 月光洒落进屋,映出床铺上的身影,艾草犹豫着走过去,站着了床铺前。 刘婉婷伸出手。 当初,她从南海城跟着商队出发,路上却被骗光了钱财,还遭人欺负,那时她砸死过人,侥幸逃跑掉了。 后来,便学会了扮丑,扮乞丐,跟着流民走,也见过恶霸欺负良家妇女,而眼睁睁看着,不敢站出来过。 这几年她漂泊在外,经历了很多,早就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刘小姐了。 刘婉婷拉上艾草垂在身侧紧紧捏着衣服的手,艾草的手心落着薄茧,手指有些凉。 她拉了拉,“夜里冷,上床睡吧。” 第281章 闭上眼睛,张开嘴 艾草连翻吞咽着口水,闷闷地“嗯”了,又慢慢地舒了一口气声,才脱了鞋子,只规矩地躺在床的边缘。 闭着眼睛。 门关着,风声隔绝在门外。 夜里静的仿若能听到自己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声,以及隐约还有耳边细微的抽噎声。 艾草不知所措地扭头看过来,他与刘婉婷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淡淡的月光顺着窗棂落下,艾草看到刘婉婷偷偷抹了下眼睛,“你……怎么哭了?” 刘婉婷眼睫微微翕动着也转过头,“漂泊了三年,直到此刻,我才有了家人的安全感。” 目光对视,艾草心里酸酸的,“当初为什么没留在南海城?” 刘婉婷捏着被子,“当年,诏安县主虽然为我父亲正了清白,可在百姓心里,我父亲和师爷始终不过是一丘之貉,欺压百姓的庸官,那里根本容不下我,我只好带着我父母的牌位回了老家。” 声音带着哽咽,艾草笨拙地伸出手,帮她揩去了眼角又滑落的泪,“以后有我。” 刘婉婷拉住了艾草的手,攥在手心,艾草心跳像是落了一拍,突然又结巴起来,“那个,我,我带了些东西过来。” 艾草抽回手,又起身。 刘婉婷坐起来,看到他点燃蜡烛,在地上捣鼓了半天,又捧着一怀东西,走过来,堆在了床上。 “这个是我在街上看到的胭脂、首饰,也不知你喜不喜欢?” 首饰很多,有金的,有银的,还有镶嵌珍珠的,和各种颜色的玉石,就连胭脂也有好几盒。 刘婉婷瞬间又热泪盈眶,“这些都是给我的?” “嗯。”艾草看到了,就买了,不知不觉买了这么多。 这次来,他便全都带过来了。 艾草又将一沓银票,还有荷包里的碎银,也全都塞到了刘婉婷的手里,“银票不是很多,你先拿着用。” 刘婉婷捧着沉甸甸的银钱,“你都给我了,你花什么?” “我吃住在王府,花费很小的。”艾草从刘婉婷手里,又拿过两个碎银,“外出办事,这些也够了。” “我住在这里,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刘婉婷拿过艾草手里的荷包,将一捧碎银又放了回去,“银票我帮你保管,你经常外出办事,多留些银子傍身。” 刘婉婷又将荷包塞回了艾草的手里。 艾草犹豫着,又将荷包收了起来,“最近京城里比较乱,你先在这里住着。 等日后安定一些,你若是想要住进京城里,就买个宅子,银钱不是很多,不过买个小宅子,应该还是够的,到时,再请两个下人,你也不必太辛苦了。” “嗯,你是我相公,日后你在哪,我便跟你在哪。”刘婉婷将这首饰用帕子包好,放到了枕边。 拉过艾草的手,她知道艾草性格偏腼腆,她便主动了一些,“很晚了,别杵在地上了。” 艾草再次上了床,刘婉婷放下灰色的床幔,连仅有的清浅月光也被遮在了外面。 方寸间,暧昧和紧张的气息,在二人间徐徐渡开。 刘婉婷亲吻了下艾草薄凉的唇瓣。 艾草局促地抬起手,轻轻地搭在她的后背,笨拙地回应着她的吻,将人缓缓压在了身下。 …… 鸡叫声响起,天边亮起了鱼肚白。 因为后肩有伤,不得不趴着睡了一宿的阮凝香刚翻了一个人,便痛得吁了一口气。 动静吵醒了身边平躺着的人,楚煜挑开她衣领看了眼,“这家伙到底是下了多重的手。” 上了药的,那里还是淤紫了,肩膀肿了一大圈。 楚煜拿过床边的药瓶,又帮忙上了一遍药。 阮凝香看着他的伤,被水烫的红,但是退了,只是被火星烫出来的铜钱大的伤,好像一点都没见好。 “你那里要不要也再上一遍药?”阮凝香问。 “夫人帮我。”刚刚晨醒的楚煜,丝毫没有厌倦的酣意,反而精神的很。 “又不是够不到,自己来。” 阮凝香才不会上他的当,打了个哈欠,越过他,下了地。 楚煜又将瓶子丢回了枕边,“这么早起来。” 阮凝香困啊,可是这里离京城这么远,昨日,皇帝说要请她和北都国世子进宫,谈合作。 她当然得早起了。 阮凝香又打了个哈皮,刚想喝口隔夜茶,润润喉咙,就被楚煜拿了过去,还用手指戳了下她脑门,“一大早,喝凉的,也不怕肚子疼。” 阮凝香没想那么多,楚煜在炭炉上拿了热水过来,倒了一杯,又不知在哪变出来的参片和枸杞扔在了茶杯里。 阮凝香捧着茶杯,轻轻地吹着热气,热气那头楚煜还在忙着弄洗脸的热水。 显然一副比苏禾还体贴的模样。 阮凝香不由得痴笑起来,“喂,我突然想给你发一个好丈夫的奖章了。” 楚煜端了水盆过来,“奖章多没意思,来点实在的。” 阮凝香勾了下手指,楚煜放下盆子,狡黠地看过来。 阮凝香说:“闭上眼睛。” 楚煜听话地闭上眼睛。 “张开嘴。” 楚煜嘴角微微上扬着张开。 一个实实在在的小东西,丢进了他嘴里,楚煜尝了下,是一粒枸杞。 还是在茶杯里泡过的。 楚煜只猜对了一半。 是茶杯里泡过的,不过,不小心被阮凝香喝到了嘴里,又丢给了他。 做了坏事的阮凝香第一时间,已经离他远了一点。 隔了一个板凳。 当成什么也没发生,低头洗着脸,简单地洗了两把。 楚煜绕过凳子,用帕子给她擦干了脸上的水,把她不小心弄湿的头发别在了耳后,“你右肩的伤还是比较重,最近休息点,别拿重东西。” 看到桌子上,还躺着的春雪刀,楚煜又强调了一遍,“这两天也别拿刀了。” “嗯。” 阮凝香嘴上应着,还是把刀背着,只是,换了个方向,避开了肩头的伤。 瞧着楚煜审视她的目光,她解释说:“没拿,背着呢。” 楚煜略叹了口气,没在说什么。 刚出门便见到了已经架好马车,等着的艾草,一旁还有帮忙收拾好东西的刘婉婷。 “沈将军昨晚还是离开了。”艾草上前,“丑时离开的。” “喂不熟的狼。”楚煜嘀咕了句,“走就走了。” 第282章 不会的,她不会丢下我 一早,天刚亮,几人便带着洛清漓和刘婉婷准备好的早饭,坐着马车,急匆匆地往回赶。 一路颠簸,吃了点东西的阮凝香快被颠吐了,软趴趴地瘫在楚煜怀里。 突然,马蹄惊乱,马车猛得停了下来。 阮凝香被一个惯性,甩的从坐位上,掉了下来。 楚煜也被磕了一下后脑勺,他掀开帘子,斥责问:“怎么回事?” 就看到拦住马车的阿玥跳下马,急急喊道:“宫里出事了。” “出事,什么事?”阮凝香心神一颤。 顿时,滋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楚煜扶着阮凝香坐了起来。 阿玥支吾说,“容妃娘娘昨日夜里,去世了。” “你说什么?” 楚煜和阮凝香俩人同时拔高声调。 “一早宫里送出消息,叫王爷进宫,说是,容妃娘娘悬梁自尽了,发现的时候,人已经……凉了。我这才赶紧出来迎你们。”阿玥一鼓作气道。 楚煜已经跳下车,夺了阿玥的马。 “我和你一起进宫。”阮凝香跑过来。 楚煜迟疑一秒,拉着阮凝香上了马,艾草急忙要了身后一名影卫的马,追上来。 他们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这里离京城已经没有多远,穿过京城的大街,直奔了皇宫。 皇宫里并没有什么动静,唯有冷宫里,高高的红墙,飘出来哭哭啼啼地声音。 还有人喊着娘娘。 冷宫一墙之隔的墙外,跑了一的楚煜,脚步却缓缓地慢了下来,随着离冷宫冷宫的大门越来越近。 他的脚步,却沉重的仿佛黏在了一起,颤抖着迈不开了腿。 阮凝香紧赶慢赶地追上来,杵着腰,喘着粗气,“怎么了?” 楚煜拉着阮凝香,盯着她,“阿香,我是不是听错了?她们哭得人,不是母亲是不是? 我母妃怎么可能会自杀?不会的,她最难的时候,都熬过来,怎么可能自杀呢。” 楚煜样子慌乱,不安。 像是自言自语,逃避的不想面对。 阮凝香扶着楚煜,她也很不想接受,可她知道原著中的剧情,还是出现了。 “子瑜。”阮凝香抓着楚煜汗湿的手,握紧,“有我陪着你,还进去看看吧。” 推开破旧的木门。 几名侍候着的宫女和太监,在院落里跪成一排。 见到赶过来的煜王,一名老太监,抹着浑浊的含泪,“煜哥。” 楚煜嘴唇直颤抖,“我母妃呢?” 老太监指了指屋。 楚煜又跌跌撞撞地走进屋,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躺在冰冷床榻上的女人,穿着单薄的里衣,双手叠加着,闭着眼睛,安详地姿态,像是睡着了一样。 只是白里透青的脸色,有深切的告知着不是正常人的肤色。 楚煜跪在了床榻前,还是颤巍巍地伸出手,在鼻子前探了很久。 悬在眶中的眼泪,沉默地流了下来,“不会的,你不会丢下我的。” 楚煜拉过容妃的手。 容妃的手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凉。 楚煜不停地哈着气,搓着僵硬的手,“那么苦都熬过来,你不会抛弃我的。” “当年你许诺过,这辈子都不会再丢下我。” “你若走了,将来谁来疼煜儿了,谁来给煜儿绣帕子了。” 楚煜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的落着泪。 站在一旁的阮凝香,心里难受,也自责。 她虽不知剧情怎么发展,可她明明知道容妃的结局的。 怎么就大意了,没有提前防备呢? 楚煜一直深陷在难过中,甚至自言自语地讲起来他和他母妃小时候的事,将他们是如何自己冷宫里艰难度日,讲了更多很多。 阮凝香曾经在老太监口中就听说过楚煜的过去。 这会又听着楚煜亲口诉说着他们的事。 心里越发堵的厉害,她并没有去安慰楚煜,任由楚煜宣泄着心里的情绪。 她抹了下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容妃死的蹊跷,这背后又藏着什么阴谋,她不知道。 她必须寻找出些端倪来。 容妃的脸色惨白透着青色,脖子上有着明显的淤痕。 屋里床边的房梁上,那个上吊的绳子还在。 地上也倒着一个板凳。 可是,容妃眼睛看不见,她是怎么系上绳子,悬梁自尽的? 原著中,容妃死于六皇子手。 难道现实中,也是六皇子出的手? 俩人虽是对立关系,可现在动手的目的呢? 太子还没倒台么,这个时候对于楚煜,是不是太早了。 单纯的报复么? 报复的话,应该也是和楚煜有着明显矛盾的太子更有嫌疑才是。 难道是太子? 阮凝香来到院子里,冷宫里侍候的人不多,两个宫女,才有两个太监。 其中一个是那个时候在前朝活下来,为数不多的老太监,也算是这里的管事的。 还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 在楚煜以前的口中,阮凝香得知,这个小太监也是会些功夫的。 隐藏的黑手是谁,目的是什么,阮凝香都不知。 她不能自乱阵脚,必须先冷静下来。 阮凝香沉声问:“昨日夜里,你们就没听到什么动静?” “没有。”在场的几个都摇了摇头。 老太监杵着拐杖走过来,“昨日,容妃睡得早,容妃睡着,夜里向来不让人打扰,我们几个也就跟着睡得早了一些,没想到今日一早,便……发现……屋里吊着的影子。” “皇上来过了么?”原著中,皇帝对容妃一直是有感情的,阮凝香问。 “第一时间通报了皇帝和煜王殿下。皇帝已经来过了,在这屋里待了半个时辰,刚刚才去上朝。”老太监道。 “没派个御医过来么?”阮凝香疑惑说。 “没有。”老太监摇了摇头。 阮凝香不解了,难道皇帝都不怀疑容妃的死,有些蹊跷么? “我刚刚检查过,脖子上的勒痕是自缢的痕迹。”楚煜也走了出来,脸上的悲伤神情收拾干净,一抹狠厉漾出赤红的眼底,“不过,不是自缢,应该是被迷晕后,被迫自缢,伪装出来的。” “被迫自缢?” 阮凝香恍然明白过来了,为什么大家都没听到动静了,肯定这冷宫里的人,都被下了药。 “你知道是谁了么?”阮凝香忍不住问。 楚煜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扭曲,眼里透着渗人的狠戾,“不管是谁,我都会把他揪出来,叫他不得好死!” 第283章 这是他欠我母妃的 天空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云雾,划过的风,透着一股阴寒。 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在冷宫的院内随风飘荡。 事情又一步向着原著靠拢,阮凝香担心这个样子的楚煜。 她拉着楚煜紧握着的拳头,含泪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楚煜,“子瑜,让我帮你,我们一起为母妃报仇!” 楚煜咬了下颤抖着的唇,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这次背后之人,针对的是他母妃,下次的矛头会对向谁? 阮凝香担心楚煜的同时,楚煜也在担心着她。 敌在暗,他在明,只有将人带在身边他才放心。 皇帝从这里离开后,便一直没有出现。 不过,早朝的时候,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容妃的葬礼,以贵妃礼仪下葬。 很快有礼部的宫女,太监送来了丧服,及入殡需要的东西。 一向冷清的冷宫里,也挂起里白。 进进去去,却变得不再像是个冷宫。 楚煜盯着一名宫女手中托盘里绣着的金丝银线的吉服,只觉得嘲讽,可笑,更是可悲。 活着的时候不待见,死后再风光又是做给谁看? 他母妃才不稀罕这些。 “把这些全部拿走!”楚煜胸腔翻腾着,几乎是暴躁地吼出来。 吓得树上落着的鸟雀呼啦啦地飞走了。 楚煜面前的大宫女直接跪了下来,头埋在了地上。 她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也都纷纷跪在了地上。 阮凝香拽了拽楚煜的手指,“不管怎样,先把孝服穿上。” 闻言,一名小宫女瑟瑟缩缩地捧着孝衣起身上前,阮凝香没叫宫女帮忙,自己拿过衣服帮楚煜穿在了身上。 楚煜垂下了眼眸,眼里的戾气一并被遮了起来,孝服繁琐,阮凝香笨拙地帮他系着带子。 这时,一道嘲讽怒斥的声音穿插了进来,“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楚煜忽的抬眸,一道锋芒,破空射了出去。 来人太子,还有十一皇子和太子身边的锦衣卫。 太子话音刚落,嘴巴便是狠狠一痛,又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脚下,又滚出了好远。 发着银光,是一块碎银。 “你他妈的……”太子顿时怒气上涌,刚提起脚步,另一边的嘴巴又是一痛,话音直接变成了一声呜呜声。 这次他清晰的看到了楚煜手中捏着的碎银子,甚至还有一枚正夹在指尖,蓄势待发。 太子在心里怒骂了一声,鹰隼般的眸子却浮现了怯意。 不过只是那么一瞬,他用舌头顶着下破了的地方,吐了口血沫子,“九弟,别忘了我现在还是太子,你这是打算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以下犯上了?” 阮凝香第一时间就被楚煜护在了身后,楚煜冷睨了他一眼,视线又瞥了一眼,太子身旁的莫如初。 莫如初朝他轻摇了一下头。 楚煜脑子里过电一般闪过疑问。 莫如初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他,不是太子做的? 还是说他也不知道? 楚煜揉捏着指尖的碎银,“太子?以下犯上?众目睽睽?我不过是在闯进院里吱哇乱叫的丧门鸟而已。” 突然,碎银又飞了出去,朝着枝头落着的一只乌鸦。 乌鸦噗噗翅膀,头朝地,顺着太子眼皮底下掉了下来。 太子以为又是朝他而来,吓得当场躲到了十一皇子楚岚身后。 发现不是冲着他的时候,他又忽觉刚刚自己躲散的样子,丢了面子。 一旁的十一皇子楚岚见势,忙打圆场,“误会误会,这不是阿香妹妹么,阿香妹妹肯定也是听说容妃薨了才过来的。” 太子狠狠地挖了十一皇子一眼。 还有一道来自于九皇子吃人一般的视线。 楚岚缩了缩脖子,嘟囔着,“我又没惹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被护在楚煜身后的阮凝香,扯了扯楚煜的袖子,走出来,“丧门鸟进宅,无祸也有灾,来人,把鸟扔出冷宫。” 九皇子指桑骂槐的话,大家都听的清楚,却也都装着糊涂。 小太监小跑着将鸟扔了出去。 阮凝香又道:“太子殿下过来悼丧,那么麻烦您先穿上孝服,按照规矩,上香。” 穿孝服?上香? 太子一挑犀利的鹰眸,“你算老几,也配对我指手画脚?” “太子是不是记性不太好,我现在也是大楚朝的公主,是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百官,两国使者的面亲封的。”阮凝香不客气道,“太子如果不是前来悼哀,只是故意过来找茬的,那么还请太子离开,贵妃喜欢清净,莫扰了亡灵安宁。” 阮凝香故意将“贵妃”二字和“亡灵安宁”几个字咬的偏重。 “你!”一个山匪丫头都敢对他指手画脚,太子气得指着她。 阮凝香丝毫不惧,甚至带着几分顽劣和狡黠,“还不给太子拿孝服来!” 小太监和小宫女彼此互看了两眼,阮凝香朝着艾草使了个眼色,艾草取了衣服,递过上前,“太子。” 太子瞧也没瞧,一脚将人踹翻,力度大的,艾草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又撞到了身后的小宫女,宫女手里的托盘一个不稳,里面的头饰掉到了地上。 “哐”的一声。 发冠上的金灿灿的钿饰摔断了两处,镶嵌的珍珠也滚落了好几个。 太子不屑地瞥了一眼,甩着袖子怒冲冲地离开了。 楚岚来到了阮凝香跟前,捂着嘴巴小声提醒了一句,“你们彻底惹怒了太子,最近小心点。” 说完,又急忙追着太子,出了冷宫。 楚煜手里的锋芒也收了起来,刚刚艾草故意撞翻宫女,他看的清楚,阮凝香打的什么小算盘,为了谁,他也心里门清,拉着阮凝香回了屋。 “其实,不用这样麻烦的。”楚煜沉声说,“就算我不接受他的恩典,父皇也不会说什么,这是他欠我母妃的。” “我知道。”阮凝香拉着他的手,解释说,“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能整太子一把,干嘛不借此机会恶整一下。” 不仅整,阮凝香还要把这事,添油加醋闹的大一些,传到皇帝耳中。 皇帝始终没有过来,不过身边的老太监,来过一次,听说了太子过来,还故意找茬,大闹了一出,摔坏了贵妃的发冠,才离开的。 后来,老太监离开后,皇帝又下令,贵妃生前喜欢安宁,谁也不许去悼哀了。 第284章 别在水里水 冷宫里支起了灵堂,金丝楠木的棺材赫然摆在灵堂中。 礼部的人,只留了两个帮忙的,其他人忙完,便都退了下去。 冷宫里又再次冷清了下来。 楚煜没让别人插手,亲自将他母妃,整理了仪容,穿了他母妃平时常穿的素白衣服,梳了普通的发髻,头上只别着一支样式简单的木钗。 那是小时候,用院子里的梅花树枝,雕刻的梅花钗子,跟了他母妃十几年。 又在口中含了玉婵,清水擦拭眼睛,这才将人敛入了棺木中。 阴阴绵绵的天,在半夜的时候,飘起了小雨。 阮凝香端了一碗面过来,楚煜胃口不好,吃得不多。 刚放下碗筷,换成了太监衣服的莫如初,由艾草领着出现在了冷宫。 艾草守在门外。 莫如初掸了掸衣服上细密的雨珠,先上了两炷香。 莫如初道:“我被太子监视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偷跑出来怕惹人怀疑,煜王有话直说。” 楚煜带着他进了里屋,“是太子做的么?” “不清楚。”莫如初坐下道,“太子不在信任我,已经在暗中培养新的锦衣卫统领了。 如果不是有圣命,我要配合煜王,帮他洗脱污名,揪出幕后威胁他圣命的人,恐怕一出狱,就被他杀了。” 阮凝香递过一杯热茶,提醒道:“那你们也要小心一点,太子自己和幕后人接触了这么多年,说不定他并不是需要你们的帮忙,只是想利用你们引出他而已。” “公主说的有道理。”莫如初接过茶,“不过,公主更要多小心一点,太子已经盯上你了。” 十一皇子提醒,这会儿莫如初又提醒,楚煜已经想到了,“太子睚眦必报,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我不能久留,被太子的人,发现我不在,就不好了。”莫如初抿了一口茶,又匆匆离开了。 阮凝香道:“你觉得是太子么?” 楚煜对太子还是了解一些,太子绝不是完全沉不住气的性子,“按理说,太子虽恨我,但不管他是需要我帮忙,还是利用我,引出背后人,应该都不会冲动的杀了我母妃,惹出最大的嫌疑。 更不会不避嫌的,来这里闹一出。” 到底是谁? “我和太子之间的怨恨越来越深,最后收益的会是谁?” 楚煜没有明说,但话里意指已经很明显,六皇子。 六皇子为了掀起楚煜和太子间的矛盾,所以暗中杀了容妃,就是想栽赃给太子。 他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也是为何,他今日还是忍住对太子下死手了。 “而且,我在给我母妃整理仪容的时候,在她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皮屑的痕迹。”楚煜说,“应该是我母妃被迫上吊的时候,是醒着的,还抓伤了那人。” 阮凝香最不想相信的事实,理智却又提醒她,这个猜测,可能就是真相。 “别想了。”楚煜抚了抚她紧锁着的眉头,“太晚了,你去我房里睡一会儿。” “那你呢?”阮凝香问。 “我想在多陪陪我母妃,送她最后一层。” 阮凝香没在多劝说,自己先回了楚煜的房间。 房间久没住人,虽生了碳火,依旧潮湿阴冷,阮凝香躺在床上,胡思乱想。 最后,只是浅眠了一会儿。 这几日,阮凝香一直陪在楚煜身边。 楚煜悲伤的情绪因为阮凝香的存在,缓解了不少。 三日后,皇帝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着送殡的队伍。 一个靠着恨,支撑着苟活了二十年的人,她恨的人还没死,容儿怎么可能自杀? 当他听说容妃悬梁自缢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是被人暗杀,伪装出来的了。 在他去看望的时候,在容妃的手指上发现了缠绕着的一截线头,自己断掉的指甲。 “查出什么了么?”皇帝问。 “暂时没有。”御林军统领林萧回道,“会不会就是容妃平时用的线啊,而且,就算是凶手衣服上的,也很难从一根线头上,查出什么来。” 皇帝也知道很难,“继续查。” 长长的队伍,出了京城大门。 三日没有怎么合过眼的楚煜,回到家中,第一时间泡了澡。 楚煜泡在温热的水里,闭着眼睛,阮凝香替他净着扎手的胡须,“如今,你我在一起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谣言说,相爷一家落得惨淡的下场,都是你害得,说我是红颜祸水,日后会祸害国家。” 消息传得这么快,肯定是人为的。 八层还是太子。 楚煜抬了下眼皮,拉过她的手,“只要父皇不说什么,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 阮凝香担心的不是流言蜚语,担心就是皇帝听了流言蜚语会对她再产生不好的看法。 到时,只要一道圣旨,俩人所有的辛苦便又会回到解放前。 这估计也是太子,报复的手段。 阮凝香又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而且,楚煜说,皇帝接受她,还是因为说她怀孕了。 可她没有。 如果再过几个月,肚子还没起来的话…… 阮凝香望着一脸疲惫的楚煜,她起身,拿了棉布过来,“别再水里睡。” “亲一下。”楚煜明明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还不忘打趣道。 阮凝香很听话,在他唇上亲了下。 楚煜嘴角微扬,餍足地回到床上。 只偷懒了一日半,俩人便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直没有约见北都国世子和乌兹国使者的阮凝香和楚煜俩人,一早去了馆驿。 馆驿如旧。 路上,艾草已经将乌兹使者这几日的情况禀报了。 自从那日乌兹使者喝了无味茶,便连夜请遍京城所有的大夫,各种药物的调理下。 最后闹了两天肚子。 阮凝香的马车刚一在馆驿停了下来。 便见到了六皇子和六皇子身边的沈砺川。 “朝贺已经过了,沈将军何时启程回北疆?”楚煜的口气,像是主人再下逐客令。 第285章 这是两头吃啊! 沈砺川盯着楚煜,以及从马车上跳下来的阮凝香。 他若是一离开,便要带走两万的禁军。 六皇子便只剩下一万的兵。 光是阮凝香的皇卫军,就能架空六皇子的实权,六皇子的处境,想想便知。 沈砺川冷声说:“这就不劳煜王操心了。” 相对于,沈砺川赤裸的敌意,六皇子楚辞要明显冷静的多,“如今暗卫营的头目还没揪出来,京城的危险尚在,沈将军作为一国将军,守护皇城安全,比镇守边关更重要。” 阮凝香的脑海中,忽的闪过一道白光,敏感地捕捉到一丝不对劲来。 哪里不对? 阮凝香来不及细细推敲。 发现楚煜死死盯着六皇子的模样。 她拉了拉楚煜的手,轻轻地捏紧,楚煜紧扣着手指的力道,这才松了几分。 阮凝香依旧恭敬客气说:“王爷说的是,如今皇城安危却是比边关更重要。” 说完,便拉着楚煜进了客栈。 北都国慕容世子,刚打算出门,就撞见二人,还是手拉手。 慕容世子一身紫色鎏金的锦袍,头发高高挽起,插着一根深紫色镶金的簪子,狭长的眸子流淌着笑意,手中玉笛轻点着手心,“这两日,满京城都是关于你们二人的佳话,看来这佳话所言非虚了。” 是佳话还是恶言诋毁,阮凝香不在乎。 她现在只想在皇帝面前邀功,而且行动要快。 此次的合作,便是机会。 和北都的合作已经谈的差不多,和乌兹国的合作还没怎么商谈。 她这次来,是来找乌兹使者,即是谈合作,也是在试探。 阮凝香松开了楚煜的手,背在身后说:“前几日,本该和世子一起进宫面圣,结果出了些意外,耽搁了些时日,估计慕容世子还需要再我们大楚多住几日。” “哈哈,大楚民康物阜,繁华热闹,正巧了,我还没逛够呢,别说再多等几日,就是待个一年半载,我也无妨。”慕容世子晃着玉笛,挑了下垂在鬓角的刘海,笑得风流倜傥。 落在楚煜眼里,便是风流调戏。 楚煜只是冷着张脸,又拉着阮凝香的手,“走了。” 慕容世子望着背影,喊:“你们要是打算去找乌兹使者的话,我提醒你们一句,他,换房间了。” 阮凝香脚步顿了一下。 慕容世子又跟过来,哈哈笑着说:“那家伙,不是喜欢吃臭臭的东西么,这不,前几日吃坏了肚子,据说没忍住……拉在了房间里。” “咦……,你不知道,当时,那整个楼层那个味儿啊……”慕容世子用玉笛堵着鼻子,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那家伙,后来还把这出丑的事,硬是推给他手下。咦……,你说都住在一个客栈里,半天跑几十趟茅房,还霸占茅房不放的人是谁着,这欲盖弥彰的瞒谁啊。” 说话间,慕容世子已经到了他们前面带路,玉笛一指,“就是搬到了这里。” 楼道有好几名乌兹士兵把守,见到北都滚世子,手中刀便不客气地架在了他面前。 “蛮人,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北都世子清了下嗓子,“看清了,是大楚的九王爷和诏安公主。” “你们使者在么?”楚煜亮出了身份的玉牌,声音清冷醇厚,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 乌兹士兵忙收起刀,“在在,我这就去通报。” 很快士兵又跑过来,请他们进去。 慕容世子又被拦在了外面。 “臭烘烘的谁愿意进去似的。”慕容世子晃着玉笛,转身潇洒地离开了。 阮凝香见到人的时候,乌兹使者已经瘦了一圈。 “听说使者前几日病了,不知这两日可有好些?”阮凝香假意关心道。 乌兹使者最听不到谁提这事,本就不好的脸色,瞬间又垮了几分,皮笑肉不笑地说,“谢谢公主关心,早已经无碍了。” 偏偏楚煜又火上浇油,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吃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不然还让人以为,我们大楚招待不周呢。” 阮凝香只见乌兹使者嘴角抽了抽,她暗中扯了楚煜袖子一把,说:“北方水硬,兴许只是使者初来乍到,水土不服,对了,我今日来,就是想再找使者具体谈谈合作细节。” 阮凝香将最新准备的合作方案,递到了使者面前。 如果,真如楚煜猜测的那样,使者背后如果另有他人,那么这几日的时候,应该也已经联系了。 只是楚煜的暗哨盯了好几日,除了六皇子和太子来见过这人,并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阮凝香以合作来试探。 乌兹使者扫了一眼那个方案,“公主所提之事,虽好,不过我只是区区一个小小的使者,国家之大事,我还需要回去后,向我们的国主禀报之后,才能给与答复。” “那是自然,只是既是回国禀报,那最少我们得把细节商谈好,不然使者回去后说的不清不楚,别因此错过了双方互利的机会。”阮凝香留意着乌兹使者的每一丝表情。 她能感觉到,乌兹使者在怕,从楼道口把守的士兵,到门口的看守,以及此刻屋里还有两位高大壮汉,保驾护航就能感觉到。 楚煜那晚到底还对这人做过什么? 阮凝香看了一眼楚煜,不知楚煜又在想什么。 乌兹使者这才又把方案拿过去,一页一页地翻看,说的还是以交易盐,为贸易往来。 不过,又多了一项,输出合作。 大楚向乌兹国提供铜铁。 乌兹国看方案的时候,楚煜也扫了一眼,突然嘴角扬了起来。 他的女人啊。 嗞…… 不得了。 居然拿着乌兹的盐,卖给缺盐的北都。 拿着北都的铁,卖给有需要的乌兹国。 这是两头吃啊! 野心不小,他喜欢。 只是,这么好的计划,要泡汤了。 唉,可惜他女人的一片苦心。 第286章 老公,我腿软 楚煜道:“如果乌兹使者没什么太大的意见的话,我们现在便进宫,和我父皇在明确一下双方合作意向。” 闻言,乌兹使者由坐着直接站了起来,“方便,自然方便。” 阮凝香和楚煜二人,都在乌兹使者急切的语调中,探到了些反常的态度。 也更加加重了楚煜的猜测。 他再怕,怕面具人。 那晚他的暗杀恐吓,还是起了些作用。 同时,楚煜也更加的确定这人并不是什么幕后之人了。 永安殿偏殿,短短几日,皇帝又老了好多。 他手里拿着和乌兹国商讨的合作方案。 又抬头看了一眼下边站着的阮凝香。 以输出铁矿,输入食盐和乌兹国做往来交易。 好一个一毛不拔,两头通吃,从中获利的合作。 只是,这乌兹国既然都在暗中打大楚的主意了,怎么可能还会合作? 皇帝一时间,没看得透,眼前这个小女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他放下方案,浑浊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殿堂内响了起来,“乌兹使者怎么看?” 下面站着的乌兹使者恭敬回道:“乌兹国三面临海,一面背靠大山,每年的盐产量丰盛,至于这铜铁不是消耗品,乌兹国国小人少,即使合作需求量也不会太大。” 阮凝香插言道:“使者放心,这个合作只是最初级的一个合作方案,日后我们一但达成长期合作伙伴的话,双方所需,柴米油盐酱醋茶,皆可作为谈资。” 这话更像是解释给皇帝听。 “那我没意见。”乌兹国使者右手攥拳抵在左边心口的位置,对着高位上的皇帝,行了个他们乌兹国的礼仪,“不过,我需要回国后,向我国国主禀报,才能给出最具体的意见。” 皇帝指尖掐着发麻的指腹,“合作本就是利国之大事,使者回去商讨自然是要的,这样,三日后,我派阮将军亲自带兵,互送你回国,洽谈合作之事。” 噗…… 阮凝香当场差点吐血身亡。 她是想立功,可不是想以这样的方式立功,而且,乌兹国那么可怕,她去了,还能回来么? 阮凝香刚要开口,楚煜已经先一步,开口道:“父皇,如今阮将军是公主,而且,她一个女人,带兵前往遥远的乌兹国,实属不便。 如今,沈将军还留在京中,儿臣建议,不妨让威风凛凛的沈将军带兵,和吏部士郎一起前往,更为合适。” 阮凝香猜不出来皇帝是在试探,还是就是想让她有去无回。 如今圣旨没下,一切都可挽回,阮凝香上前一步,道:“皇上,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楚煜一把拉住阮凝香,阮凝香递给了楚煜一个安心的眼神。 “乌兹使者请先回去,等陛下的消息。”老太监走过来,“煜王也请在外面稍作等候。” 等在外面的不仅是楚煜,殿内伺候着的宫女,太监都被打发了出来。 楚煜担忧地跺着步子,时不时地往里张望。 偏殿的宫门禁闭,他什么也看不见,甚至连点声音都听不清。 不管皇帝在打什么主意,阮凝香都只能从他所在意的点下手,“皇上,以为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合作么?” “怎么说。”皇帝浑浊的眼里,全是老谋深算。 有时候,人被逼到一个境界,大脑会转的飞快。 阮凝香边说边思考着说:“我这么做是在引蛇出洞,如今,暗卫营的幕后之人,一直没有揪出来。 然而,最大的嫌疑就是和乌兹使者有关的人员。 乌兹使者这次前来,连侍卫,厨子,婢女等等共计带了两百三十五名人员。 暗卫的头目,是隐藏在这两百多人中,如果只是隐藏在这两百多人里倒也简单。 大不了,设个计谋全杀了。 可万一,不是隐藏在这两百多人之中呢,而是隐藏在我们大楚境内,隐藏在朝臣,或者皇子公主身边,或者那个太监宫女呢。 亦或者,他隐藏了这么多年,万一,朝中的大臣,其实也有中了噬心蛊,而被变相控制了起来,只是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呢? 那么才是,真正的从内里,挖空了大楚。 这种无声无息地控制,比南海的半梦还要可怕百倍。” 阮凝香把皇帝最怕的事情,最严重化地说出来。 果不其然,她看到皇帝已经沉默地,连手上的小动作都没了。 她知道她说的话,已经直击皇帝内心惧怕的地方上了。 阮凝香语气慢了下来,“我为何要说合作,其实,就是为了引蛇出洞。 如果,暗卫是乌兹使者这边的人,那么,他定然是不希望合作的。 如果,暗卫和乌兹使者联系不大,那么……,他应该也不会想看到两国合作吧。” 皇帝垂着的眸子,缓缓地朝她看过来,只说了两个字,“建议?” 声音不重,投过来的视线,却像是一座巨山,朝她压了过来。 阮凝香紧张,感觉吸进去的空气,都在沉闷地积压着胸腔。 脸上细密的汗珠汇集,顺着脸颊流下来,又掉到了地上。 引蛇出洞,具体的法子,她和楚煜也粗略地商讨过。 阮凝香又把计划精密地捋了一遍。 等在外面的楚煜,不停地扒着门缝窥探,要不然老太监拦着,劝着。 他就差点直接闯进去了。 良久,禁闭的门打开。 皇帝下了圣旨,同意楚煜的建议,由沈砺川带着五千禁军和吏部侍郎,三日后,陪同乌兹国使者,出发去乌兹国谈合作事宜。 阮凝香走出来,看到楚煜的神情从担忧变成了斥责,“父皇有为难你么?你到底和父皇说了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替你出头。” “傻瓜,你还没看出来么,皇帝就是试探我,他就是想知道合同里到底在搞什么鬼。”阮凝香故作轻松地挽上楚煜的胳膊,“不让你出头,是因为我想揽功,这样我在皇帝心中的分量越重,我们在一起,才会越安全。” 这是阮凝香真实的想法。 流言蜚语对她不利。 因为她,挑起了楚煜和太子的矛盾,又引起了楚煜对沈砺川的敌意。 如果,她没有点存在的价值,皇帝又岂能容忍她? 楚煜的神情并没有因为阮凝香的话,有半点的轻松,阮凝香想揽功,揽什么功,不需要阮凝香告知,他也猜了出来。 阮凝香见楚煜还是沉闷着一张阴郁的脸,她晃了晃楚煜的胳膊,用那软软糯糯,带着点娇嗔的语气说:“老公,我腿软。” 楚煜抬眼瞥了她一眼,“呵~腿软,回家告诉你什么才叫腿软!” 第287章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幽幽烛火倒映着一室的旖旎风光。 阮凝香汗津津地瘫在被褥里,楚煜将这个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他味道的女人,又往怀里拢了拢。 “记住了,你是有相公的人,如今的我,不在是三年前那个不能护你周全的人了,有些事不需要你强出头。” “我知道你现在手中有兵,朝中有臣。”阮凝香抬着潮湿的眸子,“可是,子瑜,我不想看到你因为我而逼父弑兄,那样,我岂不就是真正成了他们口中的祸国妖姬了么?” 楚煜在她粉润的额头落下一吻,“总是这么懂事干嘛,懂事到让人心疼。” 阮凝香撇嘴,“心疼我,你还欺负我。” “这叫欺负?”楚煜坏笑地伸出咸猪手,捏了捏她脸上软肉,“这叫疼你。” “你这叫泄欲。” 说完,阮凝香便狡黠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在床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画轴。 画轴打开,上面分别写有太子、六皇子、以及暗卫营幕后人,三个名字,还有用朱砂笔的勾勾画画。 外面生了碳火,还是有些凉,阮凝香又钻回暖和的被窝,“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不信,我和你两个人,还揪不出来幕后搞鬼的人。” 楚煜杵着脑袋,听着阮凝香振振有词的把三个人的目的,又一次分析了一遍。 太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坐稳太子位,以前针对的是六皇子,现在又多了个九皇子。 六皇子的目的,不管是想守护住沈家军,还是真有野心,想篡夺太子位,他的最终目的,都是要坐上太子位。 那么,对于六皇子来说,太子和九皇子便都是他要对乎的对象。 至于,眼前这个…… 不管三人谁做大楚的皇帝,大楚依旧姓楚。 而这隐藏在幕后的窃国贼,就不一样了? 阮凝香有个疑问,“当初,你招的送往北疆的兵里,就有太子安插进来的人,你说他们也都种有噬心蛊,被幕后人控制着,可是,他们的解药哪来的,难不成提前带了一年的不成?” “这就是幕后人高明的地方。”楚煜戳了戳阮凝香软糯的脸颊,“如果,你是中了蛊的人,你……” “呸呸呸,你才是中了蛊的人呢。”阮凝香拍掉他搞怪的手。 “好好好,我是,我……”楚煜话还没说完,嘴巴便挨了阮凝香轻轻的一巴掌。 楚煜噗呲一笑,拉过阮凝香的手,捏在掌心,“我也不是,艾草是总行了吧。 你想一想,如果艾草中了蛊,那么每个月都会面临被蛊虫折磨的危险。 就算暂时有解药压制,那么为了以后更好,更安全的活着,他是不是就想立功,想表现,只有自己更出色,才能更加得到幕后人的赏识。” 阮凝香看过来,“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幕后人和太子的目标是一致的,都是想把自己的力量渗透进军营。” “聪明。” 阮凝香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还好你发现的早,不然真的是从内里架空大楚了。” “本来我也只单纯的以为是太子的暗卫营,还是福伯,在尸体中发现了端倪。”楚煜道,“只是,这几年,也不知那幕后人,已经渗透大楚命脉多深,周边又潜伏着多少,被他控制的人。” 阮凝香道:“再控制,恐怕也会出意外,就像是你当初设计暗中铲除太子在军营埋得暗线,福伯在尸体中发现的端倪一样。 这世上就没有百分百万无一失的计划。 如果我是他,我应该不会打草惊蛇,即使控制,那也一定是极其重要的人。” 楚煜喜欢聪明勇敢的阮凝香,可不喜欢让她冒险。 “有道理。”楚煜帮阮凝香盖了盖被子,自己起身,“天还有一会儿才亮,你在睡会儿。” “你干嘛去?”阮凝香拉住他。 楚煜解释道:“如今莫如初被太子监管起来,我得去想办法,再把锦衣卫的力量弄过来才是。” “这个时候别和太子硬碰硬。”阮凝香不放心,也坐了起来,“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夫人,你可是我坚强的后盾。”楚煜摸了摸阮凝香的头,“乖啦,在家做个军师,等我晚上回来。” 阮凝香不松手,“你是不是又想冒着我做什么?” “什么也瞒不过夫人,不过么,我,其实是……”楚煜望着阮凝香审视的目光,虚心一笑,“这么跟你说话,想要彻底救出莫如初,就得扳倒太子,所以我打算引着太子去一趟红袖馆。” “红袖馆是什么地方?”阮凝香皱着小眉头,听名字不像什么好地方。 “这……”楚煜面对刨根问底的阮凝香,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又不想骗他,如实道,“……妓院,所以才真的不太适合带夫人去。” 声音很小,屋里很静,阮凝香听个清楚,她重复着,“妓院?” 阮凝香没想明白,妓院怎么就能扳倒太子了。 楚煜却误以为,她是在生气。 立马伸出手指头,“我绝对是办正事,绝对不去乱看别的女人,更不会去碰别的女人手指一下。”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阮凝香松开拉着楚煜的手,佯装生气道。 楚煜无奈低头苦笑,“夫人我都主动把自己榨空,表明态度了。” “这就把自己榨空了啊。”阮凝香调笑着抬脚蹭了下。 楚煜一把拉住她的脚踝,把人从床里,拉到了床沿,他半跪着,将人压在身下,“夫人,这话说的,我到底是空好,还是不空好呢?” “滚滚滚,老流氓。”阮凝香伸手推了楚煜一把,楚煜松开捏着她脚踝的手,低头穿着靴子。 阮凝香拿过楚煜那个特质的护腕,“太子为人阴损,别和他明面刚,有危险更要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而且,光天化日之下我是去办正事,也没有危险的。”楚煜偷亲了下温柔,又善解人意的阮凝香,“明日便是阿玥的婚期,夫人睡醒了,可以去安慰安慰苏禾,我听艾草说,她想为我母妃守孝三年,说是要把婚事取消了呢。” “三年?”阮凝香帮他系着护腕的手一顿,“那阿玥不得急死。” “所以,夫人伶牙俐齿,这开导的重任,就交给夫人了。” 第288章 光明正大进来的呗 天刚微亮,楚煜便进了宫。 宫里一早忙碌的太监宫女不少,楚煜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似乎不太对,以前虽也是避而不及,可现在躲闪中多了几分瑟瑟发抖。 楚煜揪了一名打扫的小太监,一问才知,昨日他们离开后,皇帝下令,惩治了好几个乱嚼舌根的宫女小太监。 小丫头口舌如簧,楚煜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她昨日到底和他父皇说了什么。 能让他父皇做出这般,在外人眼里,便是明晃晃袒护他们的行迹来。 莫如初在宫内和宫外都有住处,自从从牢里出来后,太子便将他变相的监管起来。 如今就在宫内的住处。 门栓落了锁,被楚煜轻易地挑开。 床榻上的莫如初猛得惊醒过来。 看到来人,莫如初眼里的警惕瞬间消散,放下了手里的轻刀,“难得,每次都是我深夜找你,终于有一回是你深夜来寻我了,不过,外面有人监视,你怎么进来的?” “光明正大走进来的呗。”楚煜直接来到了床榻前。 莫如初穿着白色的里衣,刚刚睡醒,衣服松松垮垮,露出浅麦色的一截锁骨。 后颈的衣领也微微敞着,只是被乱蓬蓬地长发盖着,楚煜的视线看不到他的后颈。 莫如初盘腿坐着,“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喝茶。”楚煜在不大的房间巡视一圈,在对着门口的正位,寻了个板凳坐着。 “嗯?”莫如初穿鞋走过来。 楚煜又道:“等太子上门。” “那光喝茶多没意思,要不换成小酒?” “没兴趣。” “你酒量是不是不行啊?”莫如初在他身旁坐下。 楚煜眸光一瞥。 莫如初急忙拿过茶杯,又尴尬地笑了下,“这回不是我不请你喝茶了。” 莫如初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茶壶,又做了个倒茶的动作。 “他们苛刻你到了这种地步?”楚煜翻出一个糖豆,扔进了嘴里,薄荷味的,清凉入喉,“不过,你当上锦衣卫统领也有两年了,就没培养点自己的势力出来?” 莫如初叹了口气,指了下窗外人影,压低声音说:“当初我被提拔成为锦衣卫总指挥史时,底下还有南北镇抚使,北镇抚司便是我培养的自己人。 不过南镇抚使是魏青雄妻舅的儿子,我被提拔之后,北镇抚使虽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始终是不服我的。 如今,可算等到机会,自然是落井下石,我的人也被变相地看管了起来,现在外面的人,都是南镇抚使的人。” “南镇抚使?”楚煜想了下,“那个大胖子?叫什么来着。” “寇三贵。” “寇三贵。”楚煜嘎嘣将嘴里快融化的糖豆咬碎,“魏家都倒台了,他到蹦得还挺欢。” 莫如初在楚煜眼里看到了熟悉的危险,他凑过来,“怎么有办法解决?” “想办法多费脑子。” 楚煜眼里的杀意一闪而逝。 又在小瓷瓶里倒了一颗绿色的糖豆,就被一旁的莫如初手快地捡了过去。 莫如初没看他脸色,直接嬉皮着扔进了嘴里,嘎嘣一嚼,顿时被一股凉气,从嗓子眼直击天灵盖,那点晨起的困意,瞬间消了。 “什么玩意啊。”莫如初低头就将嘴里的糖吐了。 长长的松散的头发滑落两旁,楚煜的视线一瞥,瞧见他衣领下,弯着的后颈,干净一片。 没有刺青的痕迹,那就说明没有被暗卫营利用。 楚煜又重新倒了一颗糖豆,“薄荷糖,生津止喝,提神醒脑。” 莫如初默默地瞧了一眼空了的茶壶,又叹了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这次真得靠你帮我解围了。” 太子来的很快。 在楚煜吃完第三颗糖豆的时候,太子已经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了院子里。 楚煜慢悠悠地收起小瓷瓶,又用帕子擦了擦指尖蹭染上的一点绿,才吝啬地挑了下眼皮,“太子来的正好,坐下一起探讨一下暗卫营的事吧。” 口气漫不经心,却透着命令的口吻。 太子嘴角上还有些淤青的肌肉抽了抽。 气,却在听到暗卫营的时候,又不得不咬牙忍了下来。 最近几日,他没少派人出去,传暗号,可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甚至把望京楼的小厮、掌柜的,都抓了起来,严刑拷打,也没探出点消息。 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暗卫,就这样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了。 太子一屁股在刚才莫如初坐过得地方坐了下来,鹰隼般的眸子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悠闲坐着的九皇子。 肯定是他故意打草惊蛇的,就是为了拿捏他,“说吧,怎么办?” 楚煜指了下太子身后穿着飞鱼服的大胖子,“那个胖子,先上壶热茶来。” 被叫成胖子的南镇抚使寇三贵,背地里骂骂咧咧地出了门,朝属下吩咐了一句。 片刻后,又捧着一壶热茶,几块小点心,屁颠屁颠地挤着笑脸,跑进屋,端茶倒水,候在一旁。 楚煜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着的热气,清浅茶香中掺杂着一股微不可察的苦涩。 茶是明前龙井,是个好茶。 可惜啊,下这种普通的泄药,得用苦味偏重的雨后茶,才能掩盖住一些药本身的苦涩味。 最基本的下药都不会。 看来真是嫌命长了。 楚煜吹了吹热水,便又放了下来,“我想了解更多太子和暗卫营之间是如何交易的,为何这么多年,太子竟连一点端倪都没发现?” 又被赤裸裸讽刺了一番的太子,咬着后槽牙,“你们不是很能么,既然能发现端倪,为何还问我?” 一旁站着的莫如初,已经穿上了飞鱼服,俯首解释,“之前太子和神秘人见过面,我曾发现他鬼鬼祟祟的,便暗中跟踪过,发现他常去一家名叫红袖馆的地方,找夏红姑娘。” 出门前,楚煜瞥了一眼寇三贵,一颗糖豆打到他膝窝,寇三贵迈着门槛的腿一颤,绊到了门槛上,笨重的身体,从屋里摔倒在了门外。 同时在他踉跄的那一瞬,楚煜指尖一道锋芒,在谁也不曾察觉的时候,朝着他后背心口的位置射了出去。 为了万无一失,他手中的故而加重了几分。 寇三贵只觉得摔得膝盖疼,又手忙脚乱爬起来,忽略了心口那一瞬猛烈的刺痛。 太子半点看不上这个笨家伙,回头骂了一句废物,便又提着大步走了。 红袖馆是一家妓院,以艺出名。 这里的姑娘,多才多艺。 不过,向来是做晚上热闹。 一大清早,馆子刚开门,便迎来了几位客人。 正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换了便装的太子,楚煜和莫如初几人。 各个风流倜傥,贵不可言。 第289章 艳俗 还在打着哈欠的楼妈妈,一见几位,立马精神十足,“贵客贵客,里面请。” 莫如初娴熟道:“听说夏红姑娘的琵琶曲,是你们这里的一绝,她现在可方便?” “方便,自然方便。”楼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几位客栈请先移步到楼上,我这就请她过来。” 有小厮带他们去了二楼最豪华的雅间,很快小点心、水果、花生瓜子,一并被送了上来。 绣着牡丹亭的屏风后,袅袅香薰丝丝缕缕地飘散在房间。 楚煜来到窗子前。 窗外便是怀京河。 景是一绝,不过入了深秋,景便萧条了许多。 煞风景的还有换了衣服,一路哼哧哼哧追过来,献殷勤的苟三贵,“太……” 穿着玄衣锦服的太子狠睇了他一眼。 苟三贵立马发现自己叫错了,忙改口,“公,公子。” 又低头擦了下一脸的汗,主动给太子倒茶,“这家馆子夏红姑娘的琵琶曲虽是一绝,却比不上冬雪姑娘的翩然一舞,艳压群芳。” “难道不是琵琶曲中声声舞,翩若惊鸿蝶绕音么?”一旁规规矩矩站着的莫如初,悠然开口道。 “公子说得对。” 说话的是掀着珠帘,抱着一把琵琶的红衣女子。 女子穿着烟罗软纱,朝着眼前正席上这位穿戴尊贵至极,俊郎威严的男人,微微行礼,“小女子夏红。” “小女子冬雪。” 跟在夏红身后进来的,还一名女子。 女子上身穿的是一件泛着盈盈光泽的珍珠小衣,傲人的双胸,堪堪被遮住,下身是粉红渐变色的拖地长裙。 露出的腰身纤细柔软,肤光胜雪,肚脐那里还镶着一颗引人入目的珍珠。 姑娘人长得漂亮,身段也好,声音还清甜。 寇三贵色眯眯的眼睛盯着人看。 面容冷俊的太子,也抬头打量了两眼,“你就是夏红?” 被指名的夏红,迈着婀娜的步子,再次走上前,“小女子正是。” 夏红,那个被六皇子抓去的,其中一名暗卫的相好的,太子今日来,便是找这个人,询问一些事。 本想开门见山直接问。 可刚刚路上九皇子提醒他说,前几日,六皇子和沈将军也来过,不知又探听了多少消息过去,还有就怕,六王爷暗中作梗,怕问出来的消息,不知又能值得信任几分。 太子下意识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九皇子。 这人明明也知道夏红和暗卫营的一员有染,为何还要告知他。 他才不信这人只是单纯的好心。 那九皇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太子猜想,要么是这人没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告诉,想利用他再探听消息。 要么就是他也在夏红这里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偏偏六皇子一直有暗中调查暗卫营的事,他想要翻身,就必须在六皇子和九皇子之前,将暗卫营的背后人先揪出来。 而面前的女子,不管怎样,对于他来说,都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此刻,不管二位有没有从中动手脚,他都要试探一番。 太子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心思压下,“听说二位姑娘才艺过人,艳绝群芳,不妨让我们先见识见识。” 片刻后,琴音袅袅响起,白衣女子翩然起舞。 随着琴声的调子越来越快。 起舞的美人,展开双臂,旋转的步伐也跟着越来越快。 层层叠叠的渐变长裙,旖旎展开,旋起绚丽的色彩,像是盛开的牡丹。 还……好香。 寇三贵伸着脖子嗅了嗅,忍得口水直流。 快到极致的动作,忽然又干净地停下来,层层掀起地裙,又层层叠叠地回归平静,落在了地上。 牡丹的花心居然是一件珍珠做的短裙。 女子一条雪白的长腿,显露无疑。 依在窗棂边上的楚煜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表演已经停了。 他低着头,摆弄着护腕上的一截绳子,这是今早阿香亲自为他系上的,绳子处打的还是蝴蝶结。 想起小丫头的温柔叮咛,楚煜微抿着的嘴角不由地翘了起来。 金色的阳光下扫过窗棂,渡在月白色的身影上,墨色的长发搅弄着清风,像是一副安静而浮动的画。 白衣女子以为所有人都被她绚丽的舞姿吸引的时候,她便瞧见这样清风霁月般的一景。 一时看的有些失神。 可那人,从进屋便自始至终没朝她这里看过一眼,女子绚烂的笑容又掠上几分失望。 一切又都被太子看在眼里,“九弟?你觉得这舞姿如何?九弟?” 楚煜这才回过神,抬眼间,嘴角的笑容已经消失殆尽,冷睇的眼里只有“艳俗”两个字。 “红袖馆在京城里本就是数一数二的名馆,又能在红袖馆里成为一绝的,这舞姿自然有它绝艳的地方。” 白衣女子没有听出来清冷中透着淡漠的声音。 她大着胆子走过去,才发现那好看的眉眼,俱是阴柔的寒意,莫名让人心里竟生出一丝惧意来。 脚下的步子便停了下来,“公子过奖了。” “难得能听到九弟赞赏。”太子冷笑一声,掏出一张银票,“琴音绕梁,舞姿曼妙,赏。” 红衣女子瞬间欢愉地上前,“谢谢公子,奴家再给公子弹一曲,凤求皇。” 白衣女子也走过去,她穿的极少,主动帮忙倒酒的时候,故意显露胸前诱人的丰腴,一抬眼,却看到一个大胖子色眯眯的盯着她,吞口水。 女子收回视线,拿过酒杯,“公子,喝酒。” 太子没有拒绝,反而又掏出一张银票,叠着的银票抬起女子的下巴,“一个人喝酒无聊,你坐下来,陪我一起。” 动作轻挑,口气听上去更像是命令。 出手大方还俊朗的贵客可不多,白衣女子自然不会拒绝,她眉目含情地坐在了男人身边。 太子捻动着酒杯,目光瞧着弹琴的红衣女子,“你们姐妹俩,来这里有多久了?” “我来这里有半年,姐姐来这里比我时间长些,有一年了。” 太子喝着酒,话里含着试探,“那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你们二人?” “那公子一定是极少来这烟花之地。”白衣女子又给男人倒了一杯酒。 太子的用意楚煜一清二楚,也懒得理会,他一夜未睡,困得打了个哈欠,翻出一颗糖豆,丢到了嘴里,索性环着胸,依着窗棂,闭目小憩。 留着的一只耳朵,听着琴音中,专属太子浑厚的声音。 只听太子道:“九弟若是累了,不妨先回去吧。” 第290章 牡丹花下死 楚煜刚合上的眼睛,又缓缓睁开,“那二哥也别玩得太晚,小心被嫂子知道了,回家又该吃醋了。” 太子狠狠地挖了九皇子一眼,“不及九弟家那位母老虎,都来了这种地方,九弟还连女人都不敢瞧上一眼。” “凶点好,省银子。”楚煜颇有些沾沾自喜地迈出了房间。 留下莫如初站在太子身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的时候,就听太子朝他发了火,“还不滚!” 莫如初屁颠屁颠地也跟着开溜了。 楚煜走的很快,莫如初追出了红袖馆,“怎么你把人引过来,不看着点了?” “有什么好看的,无非就是一方面不信任我,一方面还想探出点消息呗。” “那你不怕他真的知道些什么?” “只是一个暗卫营小头目的相好的,连那个小头目都不知道的消息,你认为他相好的能知道多少?”楚煜道。 “说的有理。”莫如初背着手。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比较多。 “太子派人跟着我们了,是穿成便装的锦衣卫。”莫如初低声说。 楚煜前脚出红袖馆,后脚就已经发现了,他不以为意地转身进了一家外表看上去还算干净整洁的馄饨店,“请你吃早饭。” “这个点早饭?”莫如初望了眼头顶的太阳。 楚煜点了两碗馄饨,馄饨一上来,楚煜便先吃了起来。 像是饿极了。 莫如初有点看不大懂眼前这人,俯过身,悄声说:“喂,你到底有没有关于暗卫营头目的消息啊?” “有的话,我还需要像无头苍蝇似的乱逛么?”楚煜道,“不过,到是有一点,可以先查一查。” “什么?” “你有没有办法,把朝中大臣,宫里的太监宫女,侍卫等等,检查他们后颈上有没有被噬心蛊控制的?” “操!”莫如初爆了句粗口,然后瞄了一眼门口监视他们的人,又压低声音,说,“这怎么检查,难不成,给大家都聚集在一起,来个集体脱衣么?” 楚煜又勾了下手指,莫如初探过脑袋,楚煜便直接伸手挑了他后颈的衣服。 莫如初知道他在干什么的时候,便调侃了句,“喂,能不能私下里检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不知道的人,?” “你信不信,我亲自给你这里下个蛊。”楚煜点了点他后颈骨。 清晨的时候,看不真切,这次他的手清晰地摸到莫如初的后颈,那里的肌肤一片平整,确实没有中蛊的痕迹。 “当我放了个屁。”莫如初低头吃着馄饨。 楚煜用帕子擦了擦手,又抿了一口热茶,看似解释了句,“每一个人都检查不可能,但我最少得确认我身边的人,是绝对安全的。” “那是自然。”莫如初嘴里含着馄饨,声音含糊不清,“我这里你绝对可以放心。” “吃完了么?”楚煜问。 莫如初捧着碗,把碗里最后的那点汤也喝的干净后,又喝了口茶漱口,“吃完了,接下来要干嘛?” 楚煜吩咐了他一件事,那便是,要他去把属于自己这边的三品以上的朝臣,去他们家里,通通检查一遍后颈。 莫如初接了命令便要出门的时候,便撞见小沈将军。 沈砺川直接将人堵在了门里,“九王爷为了把我踢开,还真是煞费苦心。” 楚煜冷睨了一眼,“我把这么一件立功的事,推荐给沈将军,沈将军不说感谢我,还刻意跑到这堵着我,是不是忒没礼貌了些。” “立功?乌兹人会不会合作,你自己心里不是比我还清楚?” 沈砺川气的不行,如今圣旨以下,后日他便得出发,这个时候,把他弄走,谁知道腹黑的九皇子又在搞什么鬼,他离开后,这人会不会对沈家不利。 “不想去,自己找皇帝说去。”楚煜看见他就烦,巴不得把人踢得越远越好,“找我有什么用。” 楚煜一把推开人,绕过他就走,听得一头雾水的莫如初,又追过来,“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看他不顺眼,把人踢远点。”越远才越好,楚煜睐了莫如初,“行了,你去暗中调查,别小心点,打草惊蛇。” 莫如初和楚煜分道扬镳。 跟踪的便衣锦衣卫,也分成了两拨。 楚煜在街上看到有卖红薯的,又买了两个烤红薯,便直接回了府。 阮凝香正蹲在院子里喂猫吃着小鱼干,闻到一股暑香,便抬头看到,一道月白色身影,脸上挂着笑容,背着手朝她走过来。 “你不是说天黑才回来么,怎么没到晌午就回来了?” 楚煜将用帕子包着的红薯,递到了阮凝香面前,“在路上看到你爱吃的红薯,特买回来,给夫人尝尝。” 阮凝香拍了拍手,其实,他在北疆两年多,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吃红薯,她现在看见红薯是一点都不馋,甚至感觉胃有些顶。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就听楚煜道:“回屋,洗手。” 七只猫闻着味跟过来,还瞄瞄叫个不停。 阮凝香洗了手,最后和猫一起分食了红薯。 楚煜也发现了,阮凝香似乎并没有那么喜欢吃红薯了,但他也什么都没说,“苏禾怎么样?” “我该说的都说了,先让她自己静一静。”阮凝香又掰了一块红薯喂猫。 楚煜下午补了个觉。 醒来后,就听到了艾草打探来的消息。 太子钱花了不少,有用的消息没探听出来多少,太子便没到晌午就离开了。 没想到,寇三贵又主动把这个摊子拦了过去。 结果……下午的时候,人死又在了冬雪的床上。 据说死的时候,一丝不挂,冬雪还被他压下身下,发现的时候,冬雪整个人当时都吓晕了。 第291章 太子妃亲自出马 还是晕倒前的一声尖叫引来了人。 大夫检查过,再结合冬雪所说,人死于兴奋过渡,一口气没上来。 本来苟三贵也活不了几日,没想到,竟成了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 真是便宜他了。 楚煜的问话,并没有避着阮凝香,阮凝香磕着瓜子,当着吃瓜群众。 楚煜抱着猫,“太子呢?知道了么?” “估计这会消息已经被送进了宫。” 听到消息的太子,摔了一套茶盏,两个花瓶,又骂了声没用的东西。 培养多年的暗卫反成了利用他的黑手。 锦衣卫里现在也没有他用着趁手的人。 相爷一死,朝中他这边的人,竟也不知从什么时候,都成了九皇子的人。 就连现在他宫里新派来的太监宫女,恐怕八层也都是九皇子的眼线。 他这个太子如今就是有名无实,随时都有可能被废了太子位。 太子越想越气,越气身上越痒,抱着胳膊狠狠地抓了一把。 太子妃端过药,这里的下人都被她谴了出去,没有了外人。 太子妃说话也不在避讳,“南镇抚使本就是个庸才,死了便死了,太子不用跟不值得的人生气。” “我是在气我自己,养鹰多年,却被鹰啄了眼睛,现在居然无人可用。” “有利便又图,既然莫如初已经不是我们的人,那留他还有何用,不妨我们趁机把北镇抚使拉拢过来。”太子妃温声提点。 太子皱眉不展,“莫如初救过他的命,恐怕没那么容易拉拢。” 他早就试探过了。 “那就用他的家人,威胁他,我就不信那点恩惠,还能比的上家人的性命重要了。”太子妃用温柔的语气,说着狠厉的话,“据我所知,北镇抚使有个新进门的媳妇,如今刚好怀着身孕。” 太子眸子一亮,随即又灭了,“夫人说的有理,只是如今该派谁去办这件事?” “太子如果还信任我的话,这件事交给我去办。”药不烫了,太子妃才递过去。 太子盯着黑浓苦涩的药汤,自从和魏佳怡发生关系后,身上便一直陆陆续续起疹子,吃了药就好一些,稍不注意便又会复发。 今日喝了点酒,又生气上头,这身上的奇痒,便眼见着往上窜。 太子端过碗,一口气全喝了,又将太子妃搂进怀里,坐在了腿上,一向冷硬的语气温和了几分,“前几日,是我心情不好,婉儿莫要生为夫的气。” 太子妃搂着太子的脖子,嗅到太子身上廉价的胭脂水粉味,以及脖颈处漫上来的一点红斑,心里不免膈应,面上却含春带笑,“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婉儿定当全力帮助太子。” 太子低头就要去亲太子妃,太子妃却伸手抵在了太子刚贴过来的唇上,“婉儿今日身子不便,我去叫顺妃过来伺候太子沐浴更衣。” 太子松了手,太子妃转身出了太子的寝殿,眼里刚刚的温顺全然不见,掏出帕子狠狠地擦着手,又朝着身后的宫女吩咐,“把顺妃请过去,再烧两浴桶热水来。” 次日一早,天刚亮,扮成大宫女的太子妃,拿着太子的令牌出了宫。 她先去了一趟相爷府。 厚重的大门落着锁,太子妃知道侧院有一道下人采买进出的小院门。 她当姑娘的时候,曾经和还不是太子的二皇子,幽会时,便常常深夜从那里进出。 那里的门果真没有落锁。 满院都是枯败的落叶,风一吹,跑得到处都是。 太子妃踩着积叶,短短几日,曾经热闹的相爷府如今一片萧条的景象。 风光了二十年的魏府,就这样败了么? 太子妃心中不甘。 “大小姐?”一道苍老的声音冒了出来。 太子妃回头,杵着拐杖走过来一位灰头土脸的老太婆。 是她母亲身边伺候的老嬷嬷,“刘妈?你怎么没走?” “我老婆子,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伺候小姐,相府就是我的家,我还能去哪?” “院子里还有别人么?” “相爷临死前,分了家产,遣散了下人,杜姨娘和两位小姨娘,安葬老爷后,便连夜卷铺盖走了人,如今院子里只剩下我和老刘头在看着,对了,相爷还给大小姐留了一封信。” 刘妈翻出相爷的信,“我们进不去宫,也打听不到宫里的情况,便没敢冒然托人给大小姐送信。” “小心点好。”太子妃打开信。 信里是相爷对事情的解释,说出了他的不得已和愧对她的话。 太子妃一点点的将信封,抓在了手里,“刘伯呢?” 刘妈道:“我去叫他。” …… 天空明净,秋高气爽,是个宜嫁的好日子。 煜王府因为丧在孝期,苏禾虽同意成婚,却没让王府挂红,也没有吹锣打鼓。 一早阿玥骑着马简单的把迎亲仪式过了一遍,便将新娘子迎上了大红花轿。 热闹的街道中,一辆普通的马车,从喜轿旁经过。 马车里披着黑色斗篷的太子妃,掀着一点车帘,人群中,她扫见了送亲队伍中的九皇子和风光得意的诏安公主。 就是这二人联手,害得她落得如今这个地步,这股恶气,她全部都记在心里。 总有一天她会一一报复回来! 马车与喜轿擦身而过,朝着另一条街的后巷里走去。 那里有户人家,庭院不大,里面住着的便是北镇抚使的家人。 相爷府的老刘头手里,牵着一头肥硕的奶牛,朝着大门两侧,他雇佣的打手,使了个眼色。 六个汉子分别拔刀出鞘,反手握着刀柄,将雪亮的刀锋藏在了身后,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隐藏了起来。 刘老头牵着奶牛敲门。 很快院里有小厮跑出来,见到陌生的人,掩着门,只撬着一道门缝,警觉道:“你们找谁?” “张娘子在么?”老刘头露出和善的笑容,“我是北街的柳老头,是张大人叫我给府上送只奶牛,说是挤奶给张娘子补身子的。” “对不起,你找错人了。”小厮扫了眼,便要关上门。 “不可能啊,地址就是这里。”刘伯一脚抵住门,掏出一张纸,交给小厮看。 小厮伸脖子又看了一眼,冰冷道:“不是。” 说完便又要关门,刘老头的脚还卡在门里,“怎么不是,明明就是这里,你看这里不是写的清清楚楚,北巷口的第一家张府,定金我都收了,十两银子,剩下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里明明写的明明白白,我牛都牵来了……” 刘老头磨磨唧唧的拖延时间,说的小厮快不耐烦了,“要不你去问问你们张娘子?” 院子并没有多大,门口的动静,惊动了屋里的张娘子,张娘子出来,“怎么回事?” 第292章 闹喜闹喜,越闹越喜 就在这时,街道上猛得响起了热闹的鞭炮声。 刘老头拎着的奶牛,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得朝前一拱,那小厮被突然的力道,撞了个踉跄。 奶牛直接疯狂地跑进了院子里。 刚刚走出来的张娘子,就见到冲过来的一头牛。 院子里还有几位小厮,上来围堵,帮忙拉住了牛绳。 张娘子才摸了摸刚刚拢起来的肚子,一口气还没松到底。 门外便又冲进来几位汉子,汉子手里持着长刀,上来就砍。 院里的小厮反应极快,一个躲闪便避开了迎面的一击。 那名老头已经不见了踪影,怎么个情况,大家瞬间都明白过来。 却也没给他们细想的机会,立马在身后拔出轻刀。 其中一名小厮,反应最快,举刀迎面一击,兵刃相碰,顿时火花四溅。 他抬脚又是一踹,将最先冲过来的人,踹了出去,“你们到底是谁的人?” 问话的人,穿着小厮的衣服,身上的气度却卓然不凡。 是锦衣卫。 确切的说,是北镇抚使张大人的手下王猛,张大人一直被太子暗中关押。 昨日,被九皇子捞出来的锦衣卫统领莫如初,怕有人暗害张大人的家人,便派几个可信任的手下,伪装成了府上的小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问那么多干什么?” 汉子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刹那间,杀气如山,手中的重刀又砍过来。 两把刀在空中纠缠。 冲进来的汉子戾气很重,像凶猛的野兽,眼里只有掠杀。 几个回合下来,王猛急忙抽身而出,刀架胸前,厉声吩咐,“我掩护,你们两个护着张娘子,从后门离开,去前街找九王爷。” 王猛刀势不减,堪堪阻止住了为首人的进攻。 一名锦衣卫急忙抽身而出。 张娘子怀有身孕,又受了惊吓,抖着腿,躲在大水缸后面,他扶着人便朝着后院走。 刚打开门,就看到巷口停着的一辆马车,马车里跳下来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女人。 女人掏出一枚令牌,说话干净利索,“我是莫大人府上的丫鬟,这是莫大人的令牌,张大人被太子接近宫,莫大人知道张夫人有危险,特派我过来接她。” 那名锦衣卫拿过令牌刚看一眼,心里闪过的疑问还没说出口,便直接瞪大了眼睛,倒在了地上。 后背被人捅了一刀。 张娘子吓得还没来得急叫出口,便被人打晕。 太子妃又带上黑色的斗篷,脸藏在黑暗里,“把她抬上马车。” 人已到手,前院里的一切已经不重要。 …… 阿玥大婚,来了不少的匪兵,在赵景然的怂恿下,轮番灌酒。 赵景然拿着酒壶,又走过来,“没想到,我们一帮兄弟里面,居然最早成婚的会是你这小子。” 穿着大红喜服的阿玥,被灌得的迷迷瞪瞪,他挠了挠脑袋,脸蛋红的跟个番茄似的,嘿嘿傻笑着说,“那是我比你们务实,女人么,温柔持家就好,要漂亮有什么用,早晚都会年老色衰的,性格好才是真的好。” “哈哈,还是阿玥看的通透。”赵景然又端过一杯酒。 阿玥打了个酒嗝,摆了摆手,“不行,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这才多点,就醉啊。”赵景然,又有匪兵过来,“就是,今天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也得给我们兄弟尽兴。” “我才没那么傻的,陪你们尽兴了,我就该烂醉如泥了。” 那他还怎么洞房,他等这一天可都等了一年多了。 兄弟们太热情,阿玥坚决留着几分清醒,“既然玥将军不喝,我们去闹新嫂子如何?” 说话间,几人就朝着洞房走。 阿玥拦不住,就又掉头找求助对象,“小姐,你也不管管他们。” 阮凝香也喝了点小酒,正微醺有些上头,笑得眉眼跟开了花儿似的,“闹喜闹喜,越闹越喜,我和洛姐姐也想去闹洞房呢。” “小姐,你不疼苏禾了么。”阿玥拉着阮凝香,语气绵绵地,明明是祈求,落在某人眼里像是在撒娇。 格外刺眼。 “松手。”某人温柔的眉头,突然一凛,声音冷的像是数九的寒天,犀利。 姑爷好凶! 吓得阿玥颤巍巍地缩回手。 洛清漓温婉开口道:“阿然闹闹阿玥就算了,叫大家别去闹新娘子了。” 赵景然笑着打趣,“阿玥看到没,你求错人了,你家小姐,还巴不得看热闹呢,你该求,人美心善的洛姐姐才是。” “喂,你什么意思啊。”阮凝香追着质问,“说我丑就算了,还说我不温柔!” 赵景然跑得快。 “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以前的阿香,就是这般喜欢打打闹闹。”洛清漓喝着小酒,“真的好久违的感觉。” 楚煜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突然艾草拍了他肩膀一下。 洛清漓和刘婉婷一起朝艾草看过来,艾草望见久婉婷的时候,脸瞬间红了,想要说的话,一时卡在嗓子里。 楚煜凝眉道:“什么事?” 艾草趴在楚煜耳边,“出事了。” 俩人又来到了院子里。 艾草小声道:“刚刚来人禀报,说北镇抚使家里遭到了暗杀,张夫人不见了,其他人全部死在了院子里。” “全部?暗杀的人也在?” 艾草点了点头,“不知道有没有逃的,莫大人被安排保护张夫人的五个锦衣卫一个不剩,现场还有六具不是锦衣卫的尸体,后巷有马车路过的痕迹,张夫人应该已经被人劫持走了。” 会是谁? 楚煜已经猜到七八分,“先过去看看。” 第293章 光天化日之下被他撩了那么一下 楚煜刚走两步又停了下来,朝着屋看了一眼,屋里嬉闹一片,要不要和阿香说这件事? 不说,会不会回头又生气了? 可是,她难得这么高兴。 要不还是一会儿回来再和她说吧。 呃…… 不用犹豫了,阮凝香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楚煜选择主动交代,“后街北镇抚使家里出了点事,我现在得过去看一下。” “你等下,我和洛姐姐说一声,跟你一起去。”阮凝香说完便跑进屋。 片刻后又跑出来。 阳光明媚,一身水青色襦裙的阮凝香,小巧的耳垂上坠着一颗珊瑚红的小圆球,正一晃一晃的,映得本就红润的小脸,面若芙蓉。 楚煜满目温柔:“没这么急。” “还说,我若是没发现,你是不是又想瞒着我行动。”阮凝香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说好了,一起的。” 语气带着些谴责和委屈,落在楚煜眼里,是担忧、是关怀,是满满的爱意,是这个世界上比血肉至亲,还要疼惜他的爱人。 楚煜上身轻俯,贴着阮凝香耳边,薄唇呵出轻柔的口气,扫过火红的耳坠,落在阮凝香的耳畔,“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必须一起!” 阮凝香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自己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他撩了那么一下,一张脸变得火辣辣的。 “流氓。”阮凝香声音发紧,转身提着青色长裙,钻进了马车。 楚煜笑得开怀,跟在身后长腿一迈,也上了马车。 北镇抚使的院子里,皇卫军已经将这里紧密地看守起来。 不大的院落里,染满血腥,尸体横七竖八地躺了满地。 这个季节,天气已经转冷,地面上的血,被风一吹,凝结的很快。 阮凝香提着青裙,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污,根据衣服,阮凝香能分辨出死的人,分了两派。 一派穿着小厮衣服打扮的人,路上已经听艾草说了,是莫如初派来的锦衣卫伪装的下人。 还有一路人,穿着粗布衣服,脸色不是惨白,而是淤紫,尤其是唇,地上的血,有些也是暗红。 阮凝香手指堵着鼻子,疑惑道:“这是中毒死的,还是中刀死的?” 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这些人面部虽发紫,可身上也分别都有着致命的刀伤。 “看地上血流的程度,这些人应该是先中了毒,然后被杀。” 楚煜掏出帕子,折了折,帮阮凝香系在耳后,遮住了鼻子。 阮凝香闻着帕子上的梅香,“先中毒?” 铺着的石缝里淤积的血,有些还尚未凝结,楚煜掏出匕首,沾了一点血,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腥臭的血液隐约有一股极淡的焕颜花的味道。 楚煜又用小匕首,撬开其中一个死者的口腔,血腥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酒味。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中的毒应该是七月半,还是下在了酒里,剂量应该不是很大。” 艾草也检查了一下,“确实像是七月半,难道他们是暗卫营的人?” 阮凝香不解,“可是,暗卫营动手为何要选择白日,晚上不是更方便么?” “这里离玥将军的住处并不远,发生事故的时候,很多人都去了前街看热闹,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艾草说,“还是院子里的牛跑了出去,惊扰了寻街的皇卫军,才顺着血印发现了事故。” “心口尚有余温,这些人刚死还没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楚煜依旧检查着尸体,又掀开衣领,“你们看。” 地上都是血,阮凝香挽着衣摆,跟着蹲下来,发现那人深麦色的后颈处,有一道浅白色的疤,“是暗卫营?” “伤口都是新的,并没有刺青,是不是暗卫营很难说。”楚煜吩咐道,“去拿根蜡烛来。” 很快艾草拿了一根点燃的蜡烛。 楚煜望了一眼阮凝香,“你,那个要不先回车上等我。” “为何?” “我要脱他衣服,夫人在这不太方便。”楚煜直话直说。 她才不想看,阮凝香回到了马车那里,外面是五人结成一个小队的皇卫军。 阮凝香问了一些问题,和艾草说得差不多,发现的时候,院子里就已经是这样了。 而且,隔壁几家大门落着锁。 阮凝香道:“打听一下,这些人家是没人住,还是只是今日不在家?” 其中一位皇卫军颔首。 院子里,艾草帮忙把尸体的上衣扒光。 楚煜将那人的后颈,用匕首深刺了一刀,直接破开后颈骨,又用蜡烛从尾椎骨一路烤着皮肤,难闻的味道,熏得人想吐。 没有什么东西爬出来。 “会不会已经被毒死了?”艾草道。 楚煜摇了摇头,按理说,蛊虫本身就是毒物,能克制它们的毒,除了解药,似乎没听说过还有别的。 之前的那些尸体,很多也是含毒自杀,死了几日,蛊虫依旧完好无损。 不过,什么事都怕万一。 楚煜采取了最简单的方法。 确认。 扒开脊椎骨。 血淋淋的场面不忍直视。 俩人分别对,在场的六个中毒的尸体,破骨检查了一遍。 都明确了答案,那就是这些人的体内,并没有蛊虫的痕迹。 兜了这么一大圈子,栽赃给暗卫营,又杀人灭口,这手段是未免有些不太高明,还是另有目的? 艾草打了水,又在房间里,翻出一块皂角,楚煜一遍遍洗着手。 “咦……煜王你好血腥。”堵着鼻子说话的是,闻讯赶过来的莫如初。 阮凝香也跟在莫如初身后进来,看到一排趴在地上,被扒了后背骨的尸体,还是没忍住跑到院门口吐了起来。 “你看看,能不能看出什么门道来。”楚煜朝着莫如初吩咐了一句,便脱了身上罩着的那件蹭上了些血的青外袍,擦了擦手,丢给了一旁的艾草,叫他烧了。 “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么?”楚煜轻轻顺着阮凝香的脊背,满眼疼惜。 “没事,就是一时心里没个准备。”阮凝香抬了抬手,深呼吸了几口气,压下了最难受的那股劲,又用帕子擦着嘴,“探出什么没有?” 楚煜的视线顺着阮凝香,瞥向院落,点了下头,“等回家再和你说,现在要不要回车里休息一会儿,这里的事还是得通知六皇子,估计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开。” “不用。”阮凝香故作轻松地说,“比这血腥的都经历过,我真没那么矫情的。” 楚煜忽的鼻子一酸,眼圈有些红了。 “喂,她该不会怀孕了吧,我可提醒你,你们俩还没成婚呢,别……” 莫如初环着胸打趣说。 忽然一道银光朝他砸了过来。 第294章 我可不想被当成变态 莫如初一把抓在了手里,掂了掂碎银子,“封口费啊?是不是有点忒少了?” “你兄弟有难,你还有心情在这打我的趣。”楚煜拉着阮凝香往院子里走。 莫如初跟进来,“我是在好心提醒你。” “呵呵,谢了。” 院子里的那几具尸体,已经由趴着变成了平躺,看不到后背的狰狞。 “发现什么了没有。”楚煜问。 “他们是我昨日派过来保护张大人家人的锦衣卫,是可信任的自己人,至于那几位……”莫如初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过种的毒,应该是七月半,据我所知当初的太子的暗卫中用的便是这种毒,而毒源就是太子提供的。” 楚煜盯着尸体,沉思了会儿,又指着其中一位尸体,“他是谁?” “王猛,锦衣卫总旗,有次办事,我见他有些能力,便提拔了他,没想到这才几个月……”莫如初悲愤道,“肯定又是暗卫营做的。” 之所以,楚煜单独问他,因为这人身上的伤和其他几位身上的都不一样。 其他四位穿着小厮衣服的锦衣卫,身上的刀伤是重刀造成了,伤口创面比较厚,失血过多而亡。 而眼前这位是轻刀所伤,伤口在脖子上,一刀致命。 楚煜捻动着扳指,盯着脖子上的伤口又看了一阵儿,才抬头看向莫如初,“对了,昨日让你检查大臣们的后颈,查的怎样?” 说起这个莫如初就犯愁,还不让他打草惊蛇,结果他就只能偷窥人家洗澡。 脱光光的时候,躲在房顶上的莫如初能确认的就是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二位大人后颈上没有刺青。 “废话,我是让你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疤。”楚煜没好气地说,“如果你是幕后人,你会在大臣的脖子上刺上惹人怀疑的刺青么?” “啊?”莫如初明显神情一滞,捏着下巴,垂着眸子像是沉思,“不会。” “不过……”莫如初又揶揄说,“我总不能像你检查我那样,也光明正大的去把尚书大人的衣领扯过来,去摸人家的脖子吧,我可不想被当成变态。” 闻言,一直盯着地上染血的脚印的阮凝香抬头看了过来。 楚煜狠狠瞪了一眼莫如初,“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不就是没想出好办法,才这么说的么,要不你指点我一二?”莫如初道。 阮凝香插言说:“其实,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一试。” 两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阮凝香道:“莫统领只要悄悄给他们用一点痒痒粉,到时再派个自己的大夫上门,不就一清二楚了么。” “还是新夫人聪明。”莫如初夸赞。 楚煜满眼赞赏,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扔给莫如初一个瓷瓶,“锦衣卫说到底归太子管,你要是想拿回实权,调查大臣之事,就要快,你立了功,我才能在皇帝面前,帮你把实权争过来。” “我现在就去。” 莫如初揣起痒痒粉,刚出门,就差点撞到了正巧进门的沈将军上。 沈将军身旁就是六皇子,身后还有一队禁军。 “莫统领风风火火的这是要干嘛去?”六皇子道。 楚煜走过来,“昨日去了一趟红袖馆,本想打探点消息,没想到消息没打听到,还出了丑闻,转念一想定是人不行,这不叫我们的统领大人,使个美男计,看看能不能再探听点有用的消息出来。” “我这次一定给煜王一个满意的答复。”被指名揶揄了一顿的莫如初,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溜出了院子。 楚煜笑容微敛,“不知六哥在红袖馆里可探听出什么消息没有。” “守株待兔了好几日,到是在红袖馆里又抓了两个后背带虎纹刺青的人。”六皇子带上特制的手套,蹲下检查着尸体,“不过也没交代出有用的消息。” 楚煜眸子微眯,漆黑的眸子闪过猜疑,“六哥既然能在红袖馆守株待兔,又成功地抓了两名暗卫,那是不是说,其实,暗卫头目并没有通知他们最近要小心出入?” 他先是杀了蒙面人,又恐吓东营使者,暗卫头目不可能不知道他已经暴露了目标。 可,为何要放任他的手下不管,还是这些人真那么安耐不住寂寞? “也许吧。”六皇子又去检查下一个尸体,“不过,昨日红袖馆出了那么大丑闻,恐怕那些隐藏的暗卫也察觉到了消息,不会再随意的出现在那里了。” “没办法,没有别的突破口,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楚煜站在六皇子身旁,挡住了阮凝香的视线。 六皇子将尸体翻了一个面,被毫无征兆的一幕下了一跳。 尸体的后背皮肉翻着,露出血淋淋的脊骨,被生生的剔开。 画面直击眼球,六皇子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忙又把尸体翻了过来,摘了手上的手套,“九弟检查了这么多,可有发现?” “唯一能确认的是,这些人后脊骨中并没有噬心蛊的痕迹。”楚煜交代说。 “难道是太子的人?”六皇子试探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楚煜狡黠地回答。 这里的情况,他心里已经大概有了个数。 刑部是六皇子的人,这个烂摊子最大的可能就是太子惹下的,他暂时没精力揽这破摊事。 在六皇子询问的时候,他能交代的便简单地交待了一下,发现的一些疑点自然不可能和这人说。 夕阳逐渐掠上火红,映在院子里,满地的血腥,像是又染了一层鲜红。 阮凝香盯着地上的脚印,大家在怎么注意,脚下还是会蹭到血,地上便留下了很多的脚印。 之前留下的脚印,血迹被风一吹,慢慢干了。 新踩下的,血迹尚有粘稠。 此刻,阮凝香拎着裙子,寻着一组早已经被风干了的牛蹄的脚印,站在那发呆。 牛脚印的旁边,还有一组风干程度差不多的人的脚印。 而牛的脚印是往大门外跑的,那一组脚印,却消失在了后院的方向。 这一点引起了阮凝香的好奇。 第295章 没我同意,你哪也不能去 掠过夕阳的晚风,拂动着阮凝香水青色裙摆,在这充满血腥味道的院子里,显得格格不入。 沈砺川却望得有些失神。 在阮凝香专注地盯着地上尸体的时候,沈砺川有那么一瞬,感觉眼前的情景,仿佛又回到了曾经在天域大战,面对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时候。 尤其是那双眼睛的神情,专注而沉重。 熟悉的感觉。 沈砺川不知不觉走上前,“阮将军,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 闻言,阮凝香看过来。 还没等她回答,如狐狸般时刻警觉着某人的楚煜,已经先一步挡住了沈砺川的视线,“沈将军明日就该护送乌兹使者南上了,不说收一收行李,抓紧和家人团聚,还有空来这里管闲事!” 语气中充满了赤裸裸的敌意。 沈砺川捏紧拳头,拳上蓄着力道,盯着阮凝香加重语气又一次说:“阮将军之前还说把我当成朋友,如今我竟连和你说句话都不行了么?” 阮凝香夹在俩人中间左右为难,她扯了下楚煜的衣袖,又轻轻地晃了晃,投来祈求的目光。 半晌,楚煜内心狠狠挣扎了一番后,才松口,“一句话时间。” 这句话是恶狠狠盯着沈砺川说的,同时也是警告。 俩人来到房檐下,阮凝香依旧能感觉到不远处,盯着她的灼灼视线。 她与沈砺川保持着一步远的距离,主动开口:“我知道沈将军一定是因为护送乌兹使者的事,在耿耿于怀。其实,这事是我向皇帝提议的,我先说声抱歉。” “你?”沈砺川诧异地盯着阮凝香。 “嗯,皇帝本来有意派我去的,可我……”阮凝香愧疚地低着头,搅着手指头,“不想去。” 沈砺川本来是充满怒火的,可这会儿听着她弱弱解释的话,看着面前这个娇巧玲珑的女人,不知为何又隐隐有些心疼。 乌兹国,那是比北疆还要危险且陌生的地方。 沈砺川,你舍得她去那种地方么? 答案是,不舍的。 “我知道我自私,可那个时候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所以就……”阮凝香黑睫轻颤着抬起眸子,“如果,沈将军要是实在有怨气,我愿意向皇帝请旨,再换下你。” “不行!没有我的同意,你哪也不能去!” 只给他们说一句话机会的楚煜,直接大步过来,将人强势地拉回了马车上。 “一次次被一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砺川你再这样早晚会出事的。”六皇子走过来,带着愠怒。 沈砺川缓缓收回失落的视线,他也不想,可每次见到阮凝香,就感觉自己像是被对方操控了,很想反抗,却最终……从了心。 马车行驶在街上,发出车轮辘辘声。 楚煜胸口剧烈翻滚着,紧紧地盯着人,恨不得将人拴在裤腰带上。 阮凝香小心扯了楚煜,“还真生气啊。” “你说呢?”楚煜气得声音发颤。 天知道,当他听到这人说向皇帝请旨再去乌兹的时候,那一刻是真的,真的想一刀捅了那个天天惦记他女人的男人。 “事先不是都说好了么,只是做戏给幕后人看的,你也同意了你会配合我。”阮凝香手指戳着他胸口,“适可而止得了啊。” 楚煜一把按住她的手,“可我怕啊。万一,六皇子去见了父皇,父皇改变了心意怎么办? 万一我们的计策,并没有引出背后人,又该怎么办? 今日是张大人府上出事,明日呢? 阿香,关于你的事上,我容不得一点闪失,你知道么?” “我知道。”阮凝香压低声音,“我能隐约感觉到,那背后的人,其实一直在窥探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敌在暗,我们在明。”楚煜将阮凝香搂进怀里,“所以,我们才更要小心才是。” “嗯。”阮凝香点了点头, 楚煜手里把玩着阮凝香耳朵上的珊瑚耳坠,“一会儿想吃点什么?” “血腥气里泡了半天,哪还吃的下啊。” 阮凝香吃不下,她现在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血腥的画面,胃里顶的很。 “吃不下饭,那就吃点别的开胃小菜。”楚煜贴着她耳边,说话。 呵出的气,弄得阮凝香耳朵痒痒的,阮凝香躲避,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以为回来后,这人就会像以前一样,饿狼上身。 结果没有。 他先吩咐人送了热水,又吩咐艾草了一些事。 阮凝香在他出去的时候,偷偷净了齿,又嚼了一片他喜欢的薄荷叶,才放心地坐下来,捋事情。 楚煜端着果盘过来,“写着什么?” 阮凝香头也没抬,“今日的发现,先记录下来,看看能发现什么端倪不。” 阮凝香一说话,楚煜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香,他也揪了一片嫩叶放在嘴里。 站在她身旁,瞧着她像是在画地图一样,将张府的布局,尸体死亡的地方,状态,一一画了下来,将特征,疑点,用朱砂笔做了标注。 楚煜发现她着重画了脚印和剪头,“怎么有发现?” “一点点可疑,还没捋通。”阮凝香盯着画,“你有什么发现么?” 楚煜伸手指着画上的小人,“有第三方势力,杀了这里的人。” “嗯?” 阮凝香回头,嘭的一下,脑门磕在了楚煜的下巴颏上,疼的她呜呼了声,“你下巴好硬。” “张嘴我看看。” “磕了……”阮凝香刚又一说话,楚煜手快地塞了个东西过来。 酸酸甜甜的,甘草味的话梅。 阮凝香嚼着蜜饯,哭笑不得地喃喃着,“不先关心我疼不疼,却关心我吃不吃。” 额头红了一点,楚煜给她轻轻地吹着,“疼,我知道,我也疼,心疼。” “油嘴滑舌。”阮凝香嚼着话梅,“你说是第三方的势力杀了他们?” 楚煜又拿了颗陈皮味的山楂糕,塞到了阮凝香嘴里,“首先,暗杀的人,身上有毒和刀伤,致命的是刀伤,那背后人,又是为什么要朝他们下毒呢?” “使唤他们做事的人,为了事后杀人灭口。”阮凝香猜测。 “说对了一半,不过,不是事后,而是现场。”楚煜依着桌案,嚼了一颗薄荷糖,“七月半不是会立马致命的剧毒,他们没有发现酒有毒,说明酒烈,酒里下的毒又不多,所以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可七月半里有焕颜花的成分,会让人兴奋,加酒效果翻倍,这种兴奋不一定是在性事上,情绪上也是一样。 所以,一开始他们凶猛,后面随着打斗,血液流动加快,毒素侵蚀的越深,他们越力不从心,在他们杀了四个锦衣卫的时候,被坚持最后的王猛反杀。” 阮凝香听得一头雾水,“王猛不是也死了么?你又是怎么确定他是最后一个死的。” 这时,门被敲响了。 第296章 有花堪折直须折 是府里的丫头和身边的小太监,进进出出地送了好几桶水。 阮凝香瞥着小丫头忙碌的身影,差点忘了,今天是苏禾和阿玥的大婚日。 可能是最近,阮凝香总是有些不安,“今日是阿玥和苏禾大婚,那里应该再多派点人保护,还有云渡山庄。” 楚煜手指把玩着阮名凝重腰身系着的深绿色的缎带,一圈一圈缠绕着冷白的手指, “云渡山庄那里你不用担心,赵景然来,也带了不山的兄弟过来,都是在江湖上混的,警觉性都不差。 至于阿玥那里,今晚也有皇卫军守在那里巡逻了,绝对没有人,去打扰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楚煜把玩着缎带的手指轻轻一扯,打着蝴蝶的缎带便被扯了开来。 阮凝香忙捂住裙子,望着刚刚关门离开的人,“先锁门去。” 楚煜挑眉一笑。 锁门,不过是抱着人去的。 又强势地抱着人去了屏风后面。 俩人的衣摆和鞋底上或多或少沾染了血腥,他已经忍了好久。 屋里早早地生了炭炉,蒸腾地热气薰出缥缈的仙境。 俩人面对面泡在宽敞的浴桶里。 楚煜手上耍着流氓,嘴上正经,“王猛身上的刀伤有两种,一种是重刀造成的刀伤,在后肩,刀口创伤面积比较大,不是致命伤。 他的致命伤在脖子上,伤口细长应该是轻刀所伤。” 墨发漂浮在水面,阮凝香撩着水,“也许是坏人的刀掉了,随手捡起来的一把锦衣卫的刀,这个没有什么参考价值吧。” “可你别忘了,现场的人都死了,这个伤口就变得惹人嫌疑,而且刀口的方向不对,死的姿势也不对。” “怎么说?”阮凝香眉头皱着,努力回想那个死者的状态。 楚煜靠过来,用帕子,帮阮凝香洗着乌黑的长发,“你就是使刀的,你如果砍人脖子的话,应该是怎样下手。” “如果我是现场的凶手,在那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下手肯定特凶狠,那么脖子上的伤口砍下去的会非常深,恨不得砍掉头颅那种。” 这是阮凝香的亲身经历。 阮凝香猛然明白过来,“而那个叫王猛脖子上的刀口,虽也是直接落在了大动脉上,可是刀口并不深,像是自刎造成的,所以说凶手是另有其人。 还有可能是王猛认识的,所以王猛毫无防备,双方没有打斗,对方下手也没那么重。” “聪明。”楚煜满眼欣赏。 “所以,你心里有猜疑了?”阮凝香望着楚煜隐约有个答案在心口徘徊,她不敢去深想,怕猜错了方向。 “不好说。”楚煜一把将人拉到了腿上坐着,薄唇蹭着侧脸,“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其实,我也猜到了另有其人。”阮凝香脸通红,不知是热气熏得,还是被这人撩拨的,“因为血脚印。 牛的脚印旁有人的脚印,而那脚印和打斗的脚印不一样,不是杂乱无章的,而是一步一个脚印,还是消失在了后院的方向。 所以我猜测,那脚印很有可能就是来杀人灭口的人,留下的。 就是那人故意将牛放走的,目的是,为了引人来,至于那人我一开始以为是掠走张夫人的人。 现在看来并不是了。” 楚煜的关注点都是尸体上,血脚印他还真没太注意。 不过,俩人的推理结果,吻合,也证明他的猜测。 “张夫人应该就是太子派人掠走的,他用本意就是想栽赃给暗卫营。 可惜,太子对蛊虫了解的太少,他以为在颈后临时种道疤,就可以让人怀疑是暗卫营了,却不知,最简单确认暗卫营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剔骨确认。” “你说就说,摸我手背干嘛,怪渗人的。”阮凝香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潋滟的水波光影,倒映在楚煜漆黑的眸色里,楚煜有些尴尬地缩回手,呢喃了句,“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带你去的。” “嗯?”俩人这么近,阮凝香不想听到都难。 “哈哈。”楚煜伸出手,“ “行了。” 楚煜低头吻着阮凝香的耳垂,连带着那个珊瑚红的耳坠,一起含在了嘴里。 “看来这鱼儿还是有些坐不住了。”阮凝香睫羽上凝着水雾,一张脸被热气沁得水水润润,像是等待人染指的最娇嫩的花朵一支。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楚煜疾驰的吻,从耳垂到脖颈,又在软糯的唇上流连。 楚煜双手禁锢着阮凝香的肩头,“阿香,我们要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吧。” “嗯……”阮凝香在他的攻势下,闷哼出声。 声音微不可察,是回应他的举动,还是回应他话,她自己也分不清。 水波荡漾出激烈的水花,大脑逐渐空白,彻底没了思考的能力。 事后,那幕后人是谁,俩人躺在床上,把他们所认识地人通通猜了一遍,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先圈出最可疑的人,也最有机会的人。 怀疑的对象太多,俩人也只是怀疑,还需进一步确认。 昨日阮凝香的一句话,提醒了楚煜,利用痒痒粉不仅可以检查他的人,是否都是自己人。 其实还可以趁机检查朝廷中,以后还可以将京城内外所有人都检查一遍。 那就是像当初南海城小渔村一样,伪装成瘟疫。 楚煜早早起床,想进一趟宫,借着太子的病情,将瘟疫之事扩散出去,顺势也该将太子踢出局了。 正当楚煜准备出门的其实,六皇子便找上了门。 “沈砺川出事了。” 第297章 沈砺川入狱 “他出不出事管我屁事!”楚煜冷声道。 “你敢说他出事,不是你在背后搞得鬼!”六皇子一拳挥了出去。 楚煜偏头躲过了一拳,“我要搞他,那晚他闯云渡山庄就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听到动静跑出来的阮凝香,急忙阻止怒气相对的兄弟俩,“到底怎么回事?沈砺川怎么了?” 六皇子压着怒冲冲的火气,“今日一早,皇帝派太子和御林军林权去馆驿送行,正巧撞见沈砺川在乌兹使者房间,手里拿着带血的匕首,乌兹使者心口中了一刀,临死前指认是沈砺川杀了他!” “这么巧?”阮凝香沉声问,“现在沈砺川人呢?” “已经被押去了天牢!”六皇子又一次捏紧拳头,“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楚煜冷呵一声,语调慢悠悠的,“自己蠢,种了别人的计谋都不知道,别往我身上栽赃。” 阮凝香扯了一下楚煜的袖子,睇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楚煜幸灾乐祸的模样才收敛了一些。 “我敢保证肯定不是楚煜做的。”阮凝香快速的分析着,“如果六皇子对我还有几分信任的话,愿不愿意带我去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六皇子盯着面前九皇子。 曾经是他设计沈砺川新婚夜的暗杀,又是他设计诏安县主府的埋伏,也是他在太子身边蛰伏两年多,到头来,反了太子。 这样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有何信任可言? 至于这个女人,和这个人在一起,又把沈砺川耍得团团转,他又能信任几分。 不管是不是这俩人设计的沈砺川,这里都是他目前 几人直接去了兵部。 马车里不大的空间,充斥着阮凝香第一次看到温顺六皇子冷着脸,充满敌意的样子。 看样子是对身边的楚煜依旧并不信任。 马车辘辘疾驰,不是去往刑部,而是前往了。 楚煜才明白,沈砺川被抓,这人一早来他这里兴师问罪,是为何了。 原来人压根没有被押入刑部,而是被御林军林权秘密带走了。 大楚手握兵权的每一个部门都设有自己的私人牢房。 御林军的牢房,是皇宫天牢,管理森严。 曾经的魏佳怡就是被关在皇宫天牢之中。 六皇子的手,不好直接伸进来,这才找到了他。 楚煜和林权算是有几分交情,说明来意后,林权带着他们去了天牢。 阴冷黑暗的地牢里,常年充斥着腐朽的味道,几缕阳光透过细窄的铁窗,投过一抹光亮。 带着脚链的沈砺川一身铠甲还穿在身上,背对着牢门,望着那一抹亮光,听到动静回过头。 牢门被打开,六皇子急着上前,“到底怎么回事?” 沈砺川的视线从门口阮凝香的身上移到了六皇子面前,“我本来在楼下等着的,是被乌兹使者请进去的,我走进去的时候乌兹使者背对着我坐着,当时心口便插着刀,没想到我前脚刚进来,林权将军和太子便也出现在了那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乌兹使者不仅说凶手是谁,反而还指认我是凶手。” “说到底,还不是你毫无防备心。”楚煜冷呛道。 沈砺川无力反驳,他确实第一时间,发现不对,不该是上前去检查,而是叫人过来。 “不是你,那乌兹使者为何会一口指认你?”阮凝香疑惑道。 “两种可能。”沈砺川盯着九皇子,咬牙说,“一,有人伪装成我杀了乌兹使者。二,有人杀了乌兹使者,并威胁他指认我。” 沈砺川看着他的眼神,令楚煜很不爽。 楚煜呛着他说:“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不想去互送乌兹使者,才对他动了手,不过只是运气不好,被撞见了。” “你!” 沈砺川被楚煜冷嘲热讽的一句又莫名拱上火来。 本来,他前几日,被突然下旨,互送乌兹使者,他是真的很气。 可昨日,听到阮凝香的话,知道自己是替她前往的时候,心里的不甘也就没了。 到底是谁设计他,乌兹使者指着他又是怎么回事? 沈砺川刚迈开步子,脚下的链子便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不管是谁,他现在都中了那人的计谋,成了阶下囚。 “不是他。”阮凝香不想加深误会,“我可以向你保证。” 嗞。 瞧瞧这种信任,这明晃晃的袒护。 他的女人,怎么这么惹人爱呢。 楚煜的嘴角不合时宜地扬了起来,甚至懒得压制,任由它随心绽放。 为了不辜负她女人的信任,楚煜还是决定为自己洗白。 “首先,如果冒充你杀了乌兹使者,谁会最受利。”楚煜对着充满敌意的眼神,又强调道,“我除外,我想杀你,那晚就不会任由阿香放了你。 而且,我才不想因为某个不值当的人,让我和阿香之间生了嫌隙。” 楚煜说话的时候,往阮凝香身边挪了一步,含情脉脉地盯着阮凝香。 “其次,如果是别人杀了乌兹国使者,并威胁他,那么什么事可以威胁一个将死之人?” 楚煜的几句话引起在场的沉思。 阮凝香像是寻求答案,望向楚煜,“所以最大的可能,还是有人冒充沈将军杀了乌兹使者?” “可能吧。” 一直想说话,没理会插言的林权,“我和太子是在街上碰到的,到了馆驿,听说沈将军和乌兹使者在楼上,便上了楼,见到的就是,乌兹使者胸口便插着刀,沈将军满手是血,乌兹使者一口指认他是杀自己的胸口。” “人证物证,又有当事人指证,这事沈将军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楚煜的语气轻飘飘的给人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 “不管哪种可能,总该有动机吧。”阮凝香冥思说,“那么这人所作所为的目的是什么,对谁最有利?” “那可就忒多了。”楚煜话里意思,大家都听得明白? 目前除了眼前这个九皇子,还有太子,甚至连皇帝恐怕都巴不得他倒台吧。 怀疑的对象自然不止九皇子一个。 “抛开成见来说,这件事确实有猫腻。”六皇子面色沉重,“我本来和夫人一起给砺川送行,结果南街闹事发生了命案,就耽搁了一会儿,想来那人对我们了解颇深,甚至知道我们要走哪一条街道,还提前做了准备。” “不仅在闹市拦住你,那人还准确的算出林权将军和太子会出现在那里,派人因沈砺川进屋。”阮凝香道,“这人就在我们身边。”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怀疑的对象仿佛在一步步验证。 谁会算的那么准,那就是太子和皇帝身边的御林军统领林权,都有很大的怀疑。 可阮凝香知道不是林权,或者说不是皇帝。 她和乌兹国谈合作,叫沈砺川护送,本来就是一场计谋,为了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利用乌兹使者,引出幕后人的一些动静。 皇帝不可能派御林军暗杀了沈砺川。 那么剩下的最大的可疑便是太子。 会是太子么? 有没有可能是暗卫营幕后人? 这幕后人还没摸到头绪,乌兹使者却在重兵的把守下,就这样死了。 第298章 咦,事情有点大啊 “叫你进屋的小兵,你可有注意?”六皇子沉思问。 “穿着乌兹侍卫的衣服,大概和我个子差不多。”沈砺川努力回想,“说话带着乌兹口音,至于长相,那人一直低着头,我……没注意。” “馆驿和那里的人,都被封锁了。”林权手握着腰间挂着的刀柄。 “乌兹使者的尸首在哪?”楚煜问,“带我们去检查一下。” 阮凝香又叫人带上了沈砺川,她需要当事人还原现场。 沈砺川的脚上的铁链被打开,手上却被林权上了一道手扣,六皇子朝着小兵要了披风,遮住了难看的手扣。 馆驿依旧围着重兵,这里面不仅有六皇子的禁军把守,出事后,还有一支御林军也镇守在这里。 乌兹使者被害的消息,第一时间被封锁了起来。 几人来到房间。 屋里分里外间。 尸体瘫在里间的地上,盖着的白布单上染着大片血迹。 沈砺川把当时的事回顾了一遍。 “我被小兵叫进来,就看到乌兹使者背对着他,面着窗户的方向站着。 当时我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同,走近了才发现他脚下瘫着的一滩血迹。” 沈砺川指着那滩凝结的血。 “我走过去,乌兹使者双手握着匕首,瘫倒在了地上,我扶着他,问他是谁做的?他就一直抓着我不放。” “后来太子和林将军便敲起了房门,乌兹使者又疯了一样,一把推开我,指认我是凶手。” 沈砺川捏着的拳头上爆起道道青筋,“这一切都是凶手蓄谋已久,就是为了栽赃我!” “行了,你下去看看能不能认出引你上楼的人吧。” 楚煜看到沈砺川这副阴沟里翻船的模样,怕自己把持不住的想要幸灾乐祸,惹了夫人不高兴,只好先把人打发走了。 阮凝香不知道楚煜心里的弯弯绕绕,“不管是伪装还是威胁,那凶手杀了人,这么短的时间是怎么离开的?” 窗户临街,下面有禁军镇守,光天化日之下,凶手不可能跳窗户逃走,而不被怀疑。 屋里的房间也不算大,能藏身的地方没有几个。 藏在屋里的话,那岂不是更危险? 乌兹使者只是受了伤,可他又不是傻子,也不可能不知道。 跳窗不大可能,藏在屋的可能性也不大。 那就是只能是朝着房门出去。 可楼下等候的就是沈砺川。 乌兹国入住的楼层,楼道口又有侍卫把守,乌兹国使者入住的门口,也分别有侍卫看守。 那人如果是伪装成沈将军,又是怎么做到不被别的侍卫怀疑的? 难道在出了里间的时候,就撕了假面皮,出门才没惹人怀疑? 那个通知沈砺川上楼的侍卫的嫌疑,变得最大。 可是还有一点说不通啊。 乌兹使者没有当场毙命,凶手出去,他是有机会喊救命的啊。 门口就有侍卫守着。 怎么会给沈砺川上楼的机会? 难道脑袋被驴踢了? 要么就是侍卫们联手,杀了乌兹使者? 如果是这样,那幕后人的嫌疑变得反而最大了。 楚煜又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尸体,匕首插在心脏的位置,并没有一插到底,给了乌兹使者一盏茶的时间,慢慢流血而亡。 估计就是为了指认沈砺川这个冤大头。 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精准的谋划了这一切,楚煜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人的不简单。 阮凝香也检查着屋子,忽然一指,“那是什么?” 床铺下面有一道银色的亮光,被阮凝香够了出来。 是一把小匕首的刀鞘,上面镂空雕刻着的是花藤缠绕着的月牙。 和匕首吻合,是凶器的刀鞘。 估计是被凶手,故意踢到里面的。 楼下,后院。 以防万一,所有的侍卫、婢女,以及馆驿里掌士、下人、厨子等等,都被聚集在了一起,以乌兹国人和大楚人为限,分开而战。 沈砺川把现场所有的男人都认了一遍,并没有认出来是哪个侍卫将他领进去的。 倒是有其他侍卫,指认了出来。 那个侍卫站出来,依旧用带着口音的大楚话说,他只是按照乌兹使者的口令,请沈将军进去,然后便又守在门口了,门口的护卫都可以作证。 而且他进去的时候,他们的使者好好的呢。 “一定是你杀了我们使者!”突然为首的侍卫长瞪着凶神恶煞的眼睛,怒指着,“你们是不是也想将我们全部杀了灭口!” 此话一出,本就被禁锢起来的乌兹侍卫们瞬间沸腾起来。 他们的刀已经被禁军没收,暴乱了一会儿,很快又被禁军压了下来。 打不过,就只能恶狠狠地盯着沈砺川。 那眼神像是将人扒皮生吞了一般。 外面的动静太大,林权将军听到后院动静,已经下了楼,阮凝香来到廊道,朝楼下看过去。 楚煜擦着手,也探过脖子,“咦,事情有点大啊。” 阮凝香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严重,朝贺以来,街上有皇卫军巡逻,馆驿有禁军镇守。 开始设计以后,楚煜又一直派自己人,暗中留意动静。 楼道里,只剩下阮凝香、楚煜,还有一直跟在身边的艾草。 楚煜才开始问话。 艾草指了下对面一户三层高的楼房,“我昨晚潜伏在对面楼的房顶,监守一夜,天亮的时候,看到乌兹使者打开窗子,吹冷风着。 大概在太子和林权将军来了以后,他才关上了窗户,后来没多久,就看到林权将军带着御林军,将沈将军秘密押了出来。 我悄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发生了命案,死的还是乌兹使者,应该就是在关上窗子后,不久,人便遭到了暗杀。” “就一点别的可疑的发现都没有?”阮凝香皱着眉头。 艾草摇了摇头,“馆驿进去的每一个人,禁军都会检查身份挂牌,一大早进出的人,比较多,很难发现谁是可疑人员,不过,发生事故后,林权将军第一时间便封锁了馆驿。 事后又将北都国世子等请到了别的馆驿。” 直到今早太子和林统领到,他才知道屋里发生了命案。 楚煜靠着窗口,抚摸着下巴,艾草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楼下,“既然没收获,那就先下楼看热闹去。” 还是轻飘飘的语气,阮凝香甚至都怀疑了他,是不是真的就是想看热闹了。 第299章 所有人给我脱了上衣! 楼下后院,乌泱泱地站满了人。 此刻的沈砺川裹着披风,耷拉着脑袋,像是霜打的茄子,没有了以往威风凛凛时的模样。 “有人认识这个么?”楚煜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把擦干净了的凶器。 “这是月痕。”刚刚掀起轰动的那名侍卫说,“怎么在你这?” “哦?”楚煜来到那名侍卫面前,“你认识?” “当然认识。”侍卫语气不善,“月痕是出发前,我们国师送给我们使者的信物,这个刻有我们月族的花藤。” 楚煜抚摸着上面雕工精致的图案。 用使者的匕首,杀了使者本人? 事后又将刀鞘,踢进了床里? 依旧还是那个问题,那凶手怎么离开的? 楚煜跺着步子,望着排排侍卫,命人打来了十几桶热水。 “我知道你们使者的死,你们心里定然觉得是我们大楚所为。”楚煜手中匕首指着那名侍卫,“不过,我却觉得是你们当中人所为,故意诬陷我们大楚,谋害我们功劳赫赫的沈将军。” “你什么意思?”那名侍卫额角的青筋鼓动着,咬牙切齿道。 “以一个使者,换我们大楚第一将军,你说我什么意思?”楚煜故意激他。 “杀了我们使者,难道我们都不想活了?” 那名侍卫扯着脖子,脖子上也爆出两道青筋,一副要冲上来,拼了的架势,又在御林军刀口的强威下,缩回了脖子。 楚煜睨着眼眸,“是不是你们,验证一下就行了。” 在场的人,都没太搞明白,楚煜到底是在玩什么花样。 乌兹来的人,一共有两百三十五人,一个不少的都在这里。 此刻,分别站成几排,每一排前面,都被艾草摆了一盆热水,水里加了特制的药粉。 楚煜薄唇微勾,解释说:“如果是易容,脸上会留下一种特质的凝脂,遇药水,会显现成蓝色。” 阮凝香抬眸凝视着面前的楚煜,楚煜冲她眨了下眼睛,颇有几分讨赏。 现场的人,为了自证清白,逐一开始洗脸。 时间有些漫长,楚煜给阮凝香拉了个凳子坐着。 他盯着每一个人的表情,本来信誓旦旦地以为能发现什么端倪。 然而,两百三十五名乌兹人在他的眼皮底下,一一地洗了脸,又在阳光下暴晒,却没有一个异常的。 怎么回事? 难道不是易容伪装成的沈砺川? 楚煜脸色沉了几分。 乌兹使者受伤到咽气就盏茶的时间,乌兹国侍卫都在这。 如果是易容,即使撕了伪装,也应该是隐藏在这群人里。 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啊。 楚煜也一时摸不清了。 这时,那个乌兹首领又凶神恶煞地瞪过来,“不是我们,这次你们还想再诬陷不成!” “谁知道你们乌兹小国,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见不得人的秘术!”楚煜眸子一挑,没了刚才的散漫,一抹锐利的杀气漾了出来,“所有人给我脱了上衣!” 他气了! 也懒得兜圈子。 采用最直接的方法,先确认这群人中,有没有隐藏着的暗卫营的人。 阮凝香不用某人示意,主动背过了身。 林权有些犹豫,“女的也脱?” 现场还有其他女的,乌兹国的,楚煜仿若没看见,一道清洌含着恼怒的声音冷冷落下,“检查后颈!” 现场还是有不愿意配合的。 楚煜直接手中的锋芒直接甩了出去,打在了刚刚叫得最欢的侍卫首领的嘴巴上。 是匕首的刀鞘。 那侍卫直接被打掉了两颗牙齿,鼻子歪到了一旁,骨折了。 可是没有反抗的机会,又被林权的刀架在了脖子上。 枪打出头鸟,到底是贪生怕死。 “我数到三。”楚煜晃着手中的匕首,黑沉沉的眸子,映着锋利的光芒,“一、二……” 三字的音还没落下,现场的侍卫,纷纷解起腰带。 六皇子跟着上前,一一检查着,楚煜也不放过每一个人。 这里的人又被确认了一遍。 没有隐藏的暗卫营的人。 没有跳窗逃走,也没有易容的痕迹,乌兹使者身边也没有暗卫营人的标记。 到底怎么回事? “天黑后,把所有人押入刑部大牢。”楚煜命令的是六皇子。 这些人不可能押进皇城。 楚煜是调查暗卫幕后人的负责人,林权受皇命,听煜王指挥。 这群人被押入刑部大牢他没意见。 只是沈砺川不行。 林权变相提醒道:“沈将军还是戴罪之身。” “哪来的押哪去!” 六皇子拍着沈砺川的肩膀,“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 阮凝香暂时也毫无头绪,她叮嘱了又要被带回去的沈砺川一句,“沈将军在牢里也要多加小心,小心有人再对你不利。” 被关心的沈砺川,凝望着阮凝香,刚点了下头,就被九皇子又强势地将人从他身旁拉走了。 “如果沈将军在牢里再被搞,那我看沈将军也没必要活着出去了,忒丢人。” 楚煜人因为某人破摊子,让自己丢了面子,正有气无处撒。 “他出事对你有什么好处。”阮凝香被楚煜捏得手腕疼。 “那好处……” 楚煜后面的三个字,还没说出来,就看到,阮凝香沉沉的脸色。 生气了? 他气过头,说过火了? 忽地,楚煜莫名的火气散了,松了手,寻着微红的眼眸,哄着人,“我开玩笑呢。” “玩笑有度,要分场合。”阮凝香揉着被捏疼了的手腕。 “是是是,夫人说得有理。” 态度转变太快。 身旁投过来的几双视线,不能适应似的,眨了又眨。 沈砺川一直以为,阮凝香和九皇子在一起,一直是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可这会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被打量的二人,毫无察觉,阮凝香道:“接下来怎么办?” “看看街闹上,能不能有什么突破口。”楚煜扶着阮凝香便上了马车。 丢下身后的几个人,单独行动去了。 第300章 霸道的土匪行为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车帘子掀着,阮凝香靠着车门,将自己所有的疑点摊开来,掰碎了,一一排除不可能的。 而此刻,没有找到易容的嫌疑,没有跳窗逃走的可能性。 那么剩下的推理,阮凝香能想到就剩下两个。 一个是乌兹国使者的侍卫,杀了他,并威胁他,指认沈砺川。 一个是乌兹国使者自杀后,指认的沈砺川。 这两个说法,都能解释,为何找不到凶手伪装的痕迹。 也能解释为何乌兹使者在沈砺川出现的那短暂的空白期,而不去叫门口的侍卫。 “这个推测是在完全信任沈砺川的情况下。”楚煜醋意道。 “你不是也信任他么?”阮凝香呢喃说,“否则不可能又是查易容,又是查暗卫营痕迹的。” 楚煜曲起的食指,轻轻地敲了一下阮凝香的脑门,“傻瓜,我那是在为你分担。” 那个人入狱,对于他来说是利,不用他出手,便变相的铲除了六皇子最有力的后盾。 可他不想辜负了自己女人对自己的信任,更看不得自己的女人,为那个男人出头,为那个男人愁眉不展。 所以他才主动出头。 只是事情比他想象中的复杂,凶手很可能就是幕后人威胁乌兹使者嫁祸给了沈砺川。 所以他才把乌兹使者带来的所有人,都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被蛊虫控制的痕迹。 阮凝香掰着手指,像是自言自语,“破案三要素,动机,手法,时间线。 不管是自杀还是侍卫所杀,作案手法和时间线都能给出解释,可是动机呢?” 动机的背后是利。 太子和幕后人,以前眼前这人都有动机。 不过,太子没有作案手法,也很难威胁到让乌兹使者心甘情愿去指使沈将军。 至于身边的人,是俩人商量以乌兹国当饵,引诱幕后的人,除了自己私人感情上的信任外,她也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人。 那么就剩最后一个可能,幕后人。 这一点楚煜肯定也是有所怀疑的,所以他才那么赤裸裸地查侍卫的后颈。 只是没有收获。 其实也有一点收获。 那幕后人应该没有傻到隐藏在侍卫里,不然不是也被抓入狱了? 阮凝香又道:“如果我是幕后人,那么我是怎么做到让乌兹使者心甘情愿地,明明知道真凶却嫁祸给沈砺川?” “恩挟之,威胁之,都有可能。”楚煜声音沉冷。 “可他们之间又是怎么联系的?”阮凝香喃喃着,“明明一直都有人监视着的,幕后人又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乌兹使者联系的?” 看似找出了真凶,其实,什么也没解决。 幕后人是谁依旧不知,甚至连能证明沈砺川清白的证据都没有。 脑子里一堆的困惑,绕得阮凝香头疼。 她伸手捏着眉心,心情闷闷的,“本来只想设计引出幕后人,露出破绽的,没想到饵死了不说,还害得沈砺川入了狱,就连害你母妃的黑手,也没头绪,怎么最近没一件顺心的事。” “别想了,谜团总会一点点解开的。”楚煜拉过她的手,倒了一颗绿色的糖豆出来,又侧身轻轻将人搂在怀中。 “什么啊?”阮凝香嗅到一股清凉的薄荷香,吃在嘴里唾液直流,“薄荷糖啊。” “嗯,提神醒脑。”楚煜也含了一颗。 那幕后人一石二鸟,不仅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断了他们的饵,还能折损大楚的一名猛将,手段不得不说高明。 楚煜闭着眼睛,清凉的感觉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清醒,脑子里同样毫无头绪。 闹市。 出事的是一家屠户,屠户家的小妾和隔壁的书生苟且,被屠户发现,直接在街上砍了二人。 屠户已经被刑部的人,抓了起来。 阮凝香和楚煜找到了屠户的家里。 一户人家,院门大咧咧敞着,路上淌着的血,裹着泥土,已经被风吹干。 另一户人家院门紧闭。 门是从里面插着闩的。 阮凝香敲了半天门,喊了几嗓子,里面就是连点动静都没有。 是艾草跳进院子,开的院门。 院子里,架着土锅和杀猪的工具,地上常年积着的腥臭味掩盖了隔壁飘过来的少许的血腥气。 房屋的门同样反锁着。 又被艾草用匕首挑开了门闩。 霸道的土匪行为。 屋里暗漆漆的,床榻上,灰色的麻布帘子后,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妇人,缩在床角,怀里的被子鼓鼓囊囊的一直在抖动着。 那名妇人见到进屋掀开帘子的人,吓得忙得跪下来磕头,“杀人的是王二,求求你们别把我和孩子带走。” 被子里探出三个小脑袋,小燕儿一样,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盛满了害怕,盯着闯进来的几个人,缩成了一团。 最小的孩子一两岁的模样,还被那位五六岁的大姐姐捂着嘴巴,又被小老二抱着腿,奶娃子动弹不得。 “我不是来带你们走的。” 阮凝香伸手想要扶起那名妇人,楚煜锐利的眼眸扫到那名妇人衣服掩盖下露出的一点锋芒,猛得一把将阮凝香拉到了身后。 那妇人本就受惊过度,楚煜的突然举动,更是吓得她身体不停地发抖,却还第一时间护在了三个孩子面前。 楚煜拿过那把剪刀,交给了艾草。 阮凝香解释,“大姐,我们就是来询问点事情,不是来抓人的。” 那妇人小心翼翼地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三人,女人的还好,那个男人浑身充满严厉,硬闯进屋,一看就来者不善。 那妇人只瞄了一眼,便又立马警惕起来,“你们是不是书生的家人,过来报复我们的?” “不是。”阮凝香尽量将语调放的轻柔,递过自己令牌,“我是诏安公主,他是煜王殿下,我们过来就是想了解情况,命案的事,我们都听说过了,我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没有恶意的。” 闻言,妇人又大着胆子抬头,打量了一阵儿,诏安公主的名号,京城里无人不晓,当初凯旋回城的时候,她也曾在人群中,偷偷看过,不过坐着马车,她没看到。 “你就是解决了茶棚街难民生计的诏安县主?”妇人小心说。 “就是我。”阮凝香伸手扶起妇人,坐在了床边,“大姐,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她在街上听到了一些,只是一些细节不知。 屠户姓王,叫王二,是个杀猪的。 他和妻子,成婚七年,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就是一直没生下儿子。 屠户便花钱买了个小妾,小妾年轻貌美,屠户对小妾那是百般疼爱,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让干,只是偶尔帮忙看看孩子。 妻子不受宠,天天半夜爬起来,帮忙烧水杀猪,白天还得跟着出摊卖肉,每天累的不行,还要看王二的脸色。 就因为她没生下个儿子。 第301章 我找机会试探一下 妇人抹着眼泪说。 今早,像往常一样出摊,结果有个男人上门,直接买了一只猪,一开摊,猪肉便卖完了。 便也就早早地收了摊,路上王二还买了橘子给怀了身孕的小妾带了回来。 回到家,寻了一圈没看到小妾,问了他家大丫头,大丫头今年六岁,胆子却特别小。 他父亲一问,便吓得不行,指了指隔壁,说姨娘给隔壁的大哥哥送肉饼和水煮蛋去了,还说姨娘不让说,说了就不给她饭吃。 屠户翻墙过去,就看到了俩人抱在一起亲热的画面,还听到说,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甚至还谋划起他家家产来了。 气得王二直接踹开门,拿着剔骨刀冲进去就砍。 结果便发生了闹市上,当街砍人的一幕。 阮凝香敏感地问:“给你们定猪肉的人是谁认识么?” “没见过。”妇人缓缓摇了摇头,“附近几条街的人,我差不多都认识,那个人是却个生面孔。” “猪肉呢?那么大一头猪没用你们送么?”阮凝香疑惑道。 “没有,那人赶着驴车来的,便没用我们送。” “那人有没有其他特征?”楚煜插言问。 “驴车算么?”妇人小心看过来。 阮凝香点了点头,“越详细越好。” 妇人回忆着,“那人个子不高,下巴长着胡茬,长啥样记不大清,穿的还行,不过,他赶的驴车的车轮上有泥浆,我当时还在想,也没下雨,路上哪来的泥着。” “王二杀了人,犯了死罪,恐怕凶多吉少,大姐日后,又困难,可以到煜王府,或者皇卫司军营,找我。” 床里的那个最小的小奶娃,窝在那个大姐姐怀里睡着了。 大姐姐搂着小奶娃的胳膊,瘦的跟个竹竿似的。 阮凝香从楚煜那里翻出一锭银子留了下来,“给孩子买点吃的。” 刚要离开的时候,那妇人又说了句,“那驴车的泥里有一股鱼腥味,据我所知,北街鱼市的后街那里有一小巷,路上就是常年积水,县……公主不妨去那里打听打听。” 阮凝香和楚煜从这里离开后,便朝着妇人所说的鱼市后街找去。 街道不宽,堪堪能过辆马车,路上没有铺青石,前街鱼市用过的脏水便随意的往后街上泼。 艾草赶着的马车车轮也沾满腥臭的泥。 路过一段泥路,那里有一片房屋,和以前的茶棚街差不多,房屋破旧。 路上人不多,艾草问了几个过路人,最后在一个要饭的叫花子那里,塞了几个铜板,又架了一把刀,才打听出了一些消息。 叫花子将他们领到了一户住处,“你们说的应该就是脚夫家,这里就是他家了。” 楚煜又扔了一两碎银,“见过有别人来过这里么?” “不知道。” 叫花子生了个对眼,脏兮兮的手,一直伸进破破烂烂的衣服里挠痒痒,又剃了剃指甲盖里的黑泥。 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阮凝香,那双对眼更是挤到了一块,賊眯眯的,“你们是他什么人?” 楚煜突然一扫犀利的眼神,“不想死,就滚远点。” 微光下,艾草刀一横,叫花子吓得银子掉了都没顾得捡,直接屁滚尿流地跑了。 破院门,矮墙塌了一半,毛驴栓在院子里的杏树下,破木板车就搁在一旁。 破院门虽掩着,却连个门闩也没看到,反倒是里面用根木棍子顶着。 艾草直接从一处塌了半截的院墙跳了进去,给两位主子开了门。 屋门也被反插着,艾草再次轻车熟路的挑开门闩。 房子很小,比屠户家还要破多了,灶台上还放着两大半猪。 屋里的土炕上蒙着个被子,露出穿着破布鞋的一双脚。 艾草挑开被子。 人一动不动地翻着白眼。 又死了。 楚煜检查了,在鼻腔里发现了破棉被子上露出的一缕棉絮。 人是被活活闷死的,尸体早就凉透了。 杀人灭口么? 是幕后人自己动手,还是派人动手? 忙了一天,像是陷入了死循环,好不容易得知的一点线索又断了。 不过,这一次俩人都更加的确定,这么大费周章杀死乌兹使者的就是幕后人。 杀死张大人院子里的锦衣卫推测也是幕后人,还可能是王猛认识的人。 那人到底是谁? 回到府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阮凝香回来便把今日,所有得知的线索又全部写了下来。 他们在算计幕后人的时候,幕后人仿佛能探知他们的举动似的,总是把事情做的干净利落,看似滴水不漏。 可是一一排除后…… 最大的可能就是隐藏在他们身边,熟悉他们的人,这人攻于算计,身手不差。 福尔摩斯说过,排除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么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 阮凝香望着楚煜,什么也没说,楚煜却仿佛透过那双明亮的眼眸,看到了那个她所怀疑的人名。 是他最不愿相信,也一直在努力排除可能性的人名。 楚煜表情凝重。 阮凝香其实也不愿相信,只是那人是和楚煜还有太子都有关系的人,又认识王猛。 她不想因为私人感情,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忙了一天,先吃饭吧。”阮凝香放下了毛笔,又将图纸卷了起来,收好。 楚煜捻动着扳指,垂着眼睫,掩着眼里的情绪,半晌,“我找机会试探一下。” 第302章 没打扰到你们二位恩爱吧 深秋的夜,廊下的几只猫,白天睡足了,夜里跳来跳去,时而在窗棂下落下走动的影子。 屋里的烛架上,燃着十几盏烛火,将房间照的亮亮堂堂,早早升起的碳火,偶尔发出呲噼声。 楚煜手里拿着绣花针,一针一针地绣着鸳鸯。 呃…… 是绣着鸳鸯戏水的肚兜。 给她的。 她这几年,穿的肚兜都是这人亲手绣的。 他说,贴己物,不想假手于人。 阮凝香也想送给他点什么,她也叫小丫头,拿了绣花用的工具过来,坐在一旁,学着他的样子。 楚煜瞧着她笨拙地穿针认线,又抖着手指落下一针。 便忍不住笑了下,“你呀,那双手拿起刀来,到是挺利索,叫你拿个绣花针,怎么看上去那么别扭呢。” “那是因为曾经我娘和我说,乱世之中,刀比理更能服人,我为了自己,没日没夜练就的一身功夫。” 阮凝香低头,又认真地落下一针,殷红的线在绷紧的白色绢布上,落下一长一短两条紧密着的线。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不就是一个绣花么,我还是搞得定的。” 阮凝香头也没抬地绣着花。 样子专注极了。 楚煜一个分神,针尖扎了下手,一点血污染在了红色的缎面上,他在阮凝香那里,拿出抽了一根红色的线,在那里绣了一条色泽艳丽的羽毛。 一炷香后,阮凝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突然欣喜地捧着绣花绷子,递到了楚煜面前, “你看我这不就绣好了一朵么?等我日后熟练了,就天天晚上给你绣帕子。” “傻瓜,天天晚上绣,眼睛不要了啊。” “哈哈,那就白天绣。”阮凝香揉了下发酸的眼睛,继而又低下头,继续绣着。 今晚,俩人谁也没早早地睡觉。 看似在做绣活,其实他们在等,也在怕。 彼此心里都有一个声音。 如果我是那人,今天出了这么多事,是不是会安奈不住地想找过来,试探一些消息? 烛火悄无声息地燃烧着,阮凝香绣着花,默默地祈求那个人今晚不要出现在这里,不要给他们的怀疑再加上一层定论。 时间在一针一线中度过。 一个简单的,散落着五朵殷红梅花的雪白帕子便绣好了。 针脚不是很平。 阮凝香又抻了抻,“你若是不嫌弃,我这个处女作就送给你了。” 说着,便直接塞到了楚煜的手里。 楚煜嗅着帕子上专属的阮凝香的味道,清冷微磁的嗓音,温柔地在她耳畔响起,“夫人亲手为为夫绣的,喜欢还来不及呢。” “其实,这不算什么的,远不及你绣的。” 阮凝香纤长的黑睫,微垂着,脸颊染上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热。 楚煜嘴角露出愉悦的笑,“这么开心啊。” “啊?” 有那么明显么? 阮凝香凝望着微光里,那张近在咫尺绝美的脸。 “温柔的男人,最迷人了。” “咦……小丫头,又在勾引人。”楚煜将她揉捏着的绣绷拿了过来,噙了下她的唇,“太晚了,上床了。” “嗯。” 阮凝香望着燃去一半的蜡烛,已经深夜了,那么没有出现。 心情都跟着轻松不少。 阮凝香脱了鞋子上床,楚煜加了两块碳火,脱了衣服,熄了烛架上燃着的几盏灯。 正准备反锁门时,穿着便装的莫如初打着秋风进来了,视线没敢乱瞟,“没打扰到你们二位恩爱吧。” 熟悉的声音像是一颗石子,在刚刚恢复平静的湖面,溅起了激荡的水花。 他怎么还是来了。 阮凝香又忙穿上衣服。 楚煜不动声色地又将门关上,“你说呢,总是深更半夜的出现,你是夜猫子啊?” 冷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耐烦和试探。 “我倒是想早点过来,蹭口饭吃着,结果被太子的事耽搁了。”莫如初拉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看着桌子上堆着的绣品,刚准备拿起来欣赏一下,楚煜手比他快,先一步收拾了起来。 “太子?他怎么了?”楚煜问。 莫如初挑了下眉,随手改在果盘里拿了个大枣,嚼着枣说,“今日太子忙了一天锦衣卫的事,又在南镇抚使手下,扶持了一个新的上位。 北镇抚使张大人也被放了出来,我听说消息,便过去试探了下,张大人支支吾吾只说他也不知道太子为何突然放了他。 不过,我猜测估计就是太子要挟了张夫人,恐怕这张大人已经不可信了。” 炭炉上烧着热水,阮凝香亲自泡了两杯茶,“那你可有探听到张夫人被关在哪么,我们想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莫如初抬了下头,“怎么没打听,只是,我现在能信任的人没几个,他们都知道我现在是煜王的人,防我防的紧,根本就探不出来什么。” 莫如初又轻叹了口气,“我这个锦衣卫统领,如今已经是有名无实了。” “放心,再给我点时间。” 莫如初一喜,抿着的热茶,烫了嘴巴,他吐了吐舌头,“怎么,你还有办法?” 烛火晃动间拉出摇曳的火苗,落在楚煜微凝着的诡谲深眸里,映出审视着的光。 半晌,他反问:“你查大臣的事,有结果了没?” “怕起疑心,没敢一次性多查,先把重要的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两位大臣查了。”莫如初拍了拍楚煜的肩头,“放心吧,没有。” 楚煜扫了一眼搭在肩上的手,莫如初蹙了下眉,“兄弟之间碰一下怎么了,每次只许你碰我,不许我碰一下你啊。” 楚煜拍掉莫如初肩上的手,“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扫地出门。” 第303章 变相的幽禁 莫如初嬉笑着缩回手,拿了颗枣吃,“听说今早乌兹国使者死了?” “嗯,沈砺川还因此入了狱。”楚煜眸子很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下漂浮着的热气,“今日我和阿香为此忙了一天,怀疑是暗卫营的幕后人做的。” “又是他?”莫如初皱眉,“查出什么线索了么?” “本来已经顺着肉铺店查到了鱼市后面的脚夫家里,结果脚夫被人灭了口,估计就是暗卫营的人做的。”楚煜指尖用力地捏着茶杯,“别让我抓到他们,不然定将他们千刀万剐。” “你说,还需要我去查谁?”莫如初认真地看过来。 “不一个一个查了,太慢,还容易惹人怀疑,我这次要一次性都查了。”楚煜眯着眸子说,“不仅查,我还要借此机会彻底扳倒太子。” 莫如初嘴唇动了动,竟是喉咙更咽,感动地快落了泪,“你真的为了我,连最后的兄弟情都不要了?” “我是为了我自己。”楚煜白了他一眼,强调道,“不过,你也别辜负了我对你的一番栽培。” “放心。”莫如初拍着楚煜肩头,“需要我做什么,只管说。” “给你的药粉呢?”楚煜道。 莫如初从怀里掏了那个小瓷瓶,“要怎么做?” 楚煜沉声说:“制造一场假瘟疫。” 莫如初伸出了大拇指,“高!” 楚煜深叹了口气,站起来,推开窗户,夜里的风很凉,吹起他披散着的头发。 他闭着眼睛,呼吸了几口清冷的空气。 “都已经想到解决方案了,怎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莫如初走过来,与他并肩站着。 “明日是我母亲的头期,我竟连杀害她的凶手都没找出来。”楚煜缓缓睁开眼眸,一拳拍在窗棂上。 “不是太子么?”莫如初凝视着楚煜。 楚煜穿的是单薄的白色里衣,阮凝香拿过披风给他披上了,“夜深露重,小心别着凉了。” 楚煜眼里的怒火散了几分,对着莫如初叮嘱了句, “如今乌兹使者已经死了,连幕后人是谁也不知道,太子显然是在避开我们,自己调查,我的计划,怎么也得几日时间,他才能倒台,你自己还是要多加点小心。” “嗯。” 夜色太晚,莫如初没在这里多待。 确认莫如初真的走后,阮凝香将房门落了锁,过来,拉着楚煜冰冷的手, “子瑜,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也许他只是因为今日发生的事太多,担心,所以才过来看看的。” “最好不是!否则他……”楚煜盯着窗外幽暗的夜,眼里杀意浮动。 …… 秋日的阳光透着明媚的爽意。 新婚夜才尝到甜头的阿玥,小小地温存了两日。 一早骑马带着苏禾来到了煜王府。 苏禾说,她成婚也没什么事做,要来煜王府,最少白日,要向往常一样,在公主身边侍候着。 有了媳妇,小日子更有了盼头,阿玥休假了好几日,决定一会儿也去军营执勤。 “我晚上过来接你。”阿玥将人从马上抱下来。 “嗯。”苏禾帮他拢了拢衣服,“晚上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鱼。” “有媳妇疼真好。”阿玥忍不住在苏禾侧脸上亲了一下。 苏禾脸一红,下意识朝着四周看了一下,就看到一早送煜王出门的诏安公主,一张脸更是红透了,又缩回帮阿玥整理衣服的手。 阿玥笑得合不拢嘴,满面春风挂在脸上,“姑爷,小姐,我把苏禾送过来了,那我先去执勤了。” 阿玥刚想翻身上马,阮凝香大步走过来,“等等,我有事要说。” 阿玥牵着的马,马蹄子挠了挠地,阮凝香已经走到了阿玥和苏禾面前,“正好你来了,省的我多跑一趟了,你带一只精锐的匪兵过来,一会儿,跟我去一趟馆驿。” “是。”接受任务的阿玥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不管幕后人是谁,都和乌兹国有关系。 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大楚。 抓住这一点,那么他还会怎么做? 怕的不仅仅是挑起皇子间内斗,就怕他还会争起两国之间的矛盾。 乌兹使者已死。 而这北都国世子,一定,一定不能再在大楚境内出事了。 阮凝香和楚煜商量后,决定分头行动。 楚煜进了宫。 阮凝香带着一支精锐的匪兵去了北都国所搬去的新馆驿。 馆驿门口是御林军副统领亲自把守,进去不仅要检查腰牌,还要登记造册。 是楚煜参考曾经云渡山的防守,做出的防备对策。 楼里传来缥缈的笛音,是当初阮凝香在朝贺上,临时应变谈的一首精忠报国。 阮凝香拍着手走上楼,“世子好雅兴。” 北都国的慕容世子身穿一拢红衣,头发用一根簪子随意的挽了个半发髻,柔顺的长发,黑稠般披散在身后。 剑眉下一双桃花眼,微挑间看过来,“被变相的幽禁在这,哪也去不了,就只能自娱自乐了。” “这是为了世子的安全着想。”背着春雪刀的阮凝香已经站到了华贵韵雅的世子面前。 淡淡的视线相对,北都国世子拢着云袖,做出了请的手势,“公主来的正好,我有几处音律不懂的地方,想向你请教一下。” “哦?”阮凝香摸了摸鼻子,“其实,我对音律也不是很懂。” “公主过谦了,当初的一曲可是震惊了全场。” 震惊全场的不是她弹的有多好,而是歌词的内容,和小沈将军持刀挥武的气势,投机取巧拍了皇帝的马屁了而已。 阮凝香道:“世子如果喜欢,我倒是可以把歌词和谱曲写下来,就是不知,世子看不看得懂了。” “哈哈,我可是精通各种音律,就没有我看不懂的。”北都国世子一拍手,有人送上来了笔墨。 片刻后,阮凝香默了谱曲和歌词。 “这是你们大楚的音律?”北都国世子摸着下巴,显然没看懂。 “不,这是我阮凝香自创的音律。”阮凝香撂下笔,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瞎话。 “自创?”北都国世子一脸质疑地看着阮凝香,怀疑她在忽悠自己。 “琴音简谱,不过好像不太适合你的笛子,世子想要学,改日我带琴过来,再给你弹一遍,以世子的才学,想学会简单。” “择日不如撞日,要不今日如何?”北都国世子一处音律没记住,如今正是心痒的很。 “今日不行。”阮凝香转入了正题,“我今日来找世子,是关于两国合作的事?” “如今乌兹使者死在了这里,你们所谓的第一将军,也被锒铛入狱。”北都国世子神情微敛,“我看这合作也没必要再谈了吧,你们什么时候能放我们离开?” 第304章 我干脆入赘得了 “世子想离开随时都可以,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世子出了这里就一定能平安离开,毕竟杀人之人尚未找到,世子不仅安全受到威胁,这……”阮凝香露出人畜无害的浅笑,“嫌疑也未洗脱。” 北都国世子面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乌兹国使者的死,还是我北都国所做不成?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阮凝香没说话,只是明灿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仿佛透着审视和裁判。 北都国世子知道自己说不清。 他和乌兹国使者住在同一个馆驿,向来还不对乎,乌兹使者死了,大楚将军入狱,六皇子和那个将军第一时间就怀疑是他这个北都国在暗中挑拨是非。 又将他和他的人,变相的禁锢在这里一样。 他只有接受审判。 阮凝香压根还什么都没说,北都国世子自己到先心虚起来。 不过,他依旧寸步不让地回视着阮凝香。 输了底气,不能输士气。 该解释还是得解释。 “我们北都国向来只想守着一隅之地,安静过日子,可没这等弯弯绕绕,背后里捅刀子的套路。 而且,我们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分寸的,打不过,干嘛要自讨无趣地被挨打。” 其实,阮凝香压根就没怀疑过他。 有理有据,看似北都国有动机,可是细推之下,他压根没有作案手法。 乌兹国使者怎么可能受没什么交情的北都国世子要挟去陷害一个沈将军。 光这一点就解释不通。 更何况她已经猜出来,是幕后人所为。 阮凝香浅笑着说:“放心,真要是怀疑你,就不会只是派重兵看守了,这么做,真的只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我们也不想让有些人有可乘之机。” 北都国世子审视着面前的少女,试图在她眼里分辨出话里诚意,少女不躲不闪,笑眸明灿,说得坦然。 北都国世子身上的红锦袍不扎不束,随着卷进屋里的冷风,搅起墨色的长发,微微飘拂,又是一副不加拘束的富贵公子的不羁模样, “凶手找不到,你们不会一直这么关我吧,要不,为了表达诚意,你们看看你们大楚缺驸马不,我直接入赘你们大楚得了。” 此话一出,阮凝香身边的艾草,和阿玥以及苏禾,纷纷带着敌意看过来。 阮凝香揶揄笑道:“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正巧我们大楚的十六公主正待字闺中。” 据说十六公主那可是个哑巴。 北都国世子手中的玉笛,挑了下头发,眼波流转,忽的绽放出一个笑来,“公主又不止一位。” “看来你对我们大楚还挺了解,还知道公主可以纳面首。”阮凝香别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一下,随即脸上的笑容变得诡谲,像是只狡猾的狐狸,“我倒是不介意纳个懂音律的进府上,听个曲,解个闷。” 北都国世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了,有一种被女人调戏了感觉。 “喂,我本来还怀疑你真的是山匪出身么?如今,呵呵,果真不按套路出牌,我慕容复甘拜下风。” “那世子,现在能好好地谈合作了么?” “谈呗,寄人篱下,自然得有点寄人篱下的态度不是。”北都国世子笛子一收,别在了腰间。 阮凝香也不在绕弯子,“我之前说的合作,现在想改一改。” 北都国世子坐下来,又拿过那个琴谱。 之前,阮凝香两国通吃的想法虽好,可行不通。 这次她是认真谈的,“你们北都国金银铜铁矿丰盛,别的物资却匮乏的很,茶、绸缎、盐、瓷器等等,我都想作为谈资。” “公主的野心还真的大啊?”北都国世子又一次地凝望着她。 阮凝香换掉了华丽的闺阁衣裳,穿的是一身黑色束腰戎装,背后的那把刀,衬得她英姿增添了几分飒爽。 “这算是哪门子的野心。”阮凝香轻松说道,“不过是互帮互利,为百姓谋点发财之道而已。” “所以,这合作,我还是没得拒绝。” 阮凝香看了一眼时辰,已经快晌午,早朝应该已经结束。 她起身,“世子若是觉得合作可行,我们现在便进宫面圣。” …… 今日早朝。 朝堂争执声,吵得不可开交。 大臣主要分为三队。 一队是刚刚找回些士气的太子党,口诛笔伐直指沈将军杀人,要趁机扳倒沈家军。 一队是六皇子党,据理力争的为沈将军辩护。 还有一个默不作声,暗地里偷偷撒粉的九皇子。 庄严肃重的殿堂因为争吵,变得乌烟瘴气。 皇帝高高地坐在盘龙雕刻的龙椅上,搭在把手上的手,拇指不断地抚着冰冷的金色鳞片。 突然,浑浊的声音,像是沉雷一样在人群上空响了起来,“够了!” 刚刚还在讨论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九王爷怎么看?”皇帝深远的目光投过来。 楚煜上前迈了一步,拱手说:“儿臣昨日调查乌兹使者被杀一事,现在有理由证明,杀害乌兹使者的凶手不是沈将军,而是另有其人。” “谁?”皇帝坐直了几分,“可有证据?” 楚煜漆黑的眸子一一扫过大家,“这人就在我们身边。” “谁啊?” 大臣们又彼此接头接耳地嘀咕起来,甚至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着身旁的每一个人。 就在双方又要掐起架来的时候。 楚煜又道:“沈将军入狱,对谁最有利?” 说话的时候,楚煜的目光若有所指似的,在盯着太子看。 太子鹰眸一挑,声音犀利:“楚煜你什么意思?” “太子心虚什么,我又没说你。”楚煜悠然地靠近一步。 “连证据都没有就急着给沈砺川辩护,你到底在打什么注意?”太子俯下身,压低的声音,响在了楚煜的耳畔。 楚煜嘴角勾起神秘的弧度,拢了拢衣摆,一抹暗香在他周围缓缓渡开,“你猜呢。” 第305章 暗搅朝堂风波 太子承认自己这一刻,有些没看懂这人又在打什么主意,难不成想倒戈成为六皇子的人? 可成为六皇子的人,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还是六皇子承诺他什么了? 沈砺川入了狱,相当于六皇子折了双翼。 如今他又将锦衣卫拿在了手里,部分朝臣已经见风使舵的再次向他讨好。 老天都在帮他。 不管这人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不会让这个阴险的小人得逞。 “说到底还不是没有证据。”太子眸光忽的扫向了一旁的六皇子,“凭着一句不可能,就想颠倒黑白,替人洗脱罪名,那还要刑部干嘛?” 六皇子温润的面容上笼罩起一层阴云。 他昨日审闹事的屠夫,又沿街一路打听到买肉的脚夫的住处,到了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 是谁这么针对他? 偏偏他没证据,能证明沈砺川的清白,就连人都被关在天牢,他想插手都难。 十一皇子楚岚眨着眸子,插言说:“现在大家是不是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争锋相对的双方又都纷纷看向他。 十一皇子道:“现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该考虑如何给乌兹国一个交代么?” 十一皇子话一出,瞬间受到各方的白眼。 怎么了,他说错了么? 十一皇子缩了缩脖子,嘀咕着,“难道你们就想这样关着乌兹人?乌兹国那边久不见人回去,肯定会起疑心的。” “起疑心,那就打!”太子阴森的眸子,转动着,“没了沈将军,我们还有吴渊将军。” 吴渊将军,相爷的二姑爷,镇守塞外边关的二品大将。 可惜,兵不敌沈家军的三分一。 前段时间因为朝贺,也回了京,先后相爷和太子出事后,他守在自家府上,本想赶紧回塞外着,却被太子一直拦着。 太子的如意算盘,六皇子看的一清二楚,“打仗? 我们朝贺,人家过来祝贺,结果我们反手便去功打人家,这要是说出去,我们的大楚岂不是和蛮不讲理、强取豪夺的天域人,有什么差别? 日后,谁还敢和我们大楚往来! 万一引起群愤,南边的乌兹国,北边的北都国,西北的天域,以及退守海岛的东岛国,见势群起而攻之,我们腹背受敌,又该如何去防?去守!” “呵!”太子冷声斥道,“大楚没了你们沈家军,难不成就成了一群只会坐着挨打的废物了不成?” 兵部尚书沈泽仲出声道:“打仗需要的是兵,一但四方群起,我们的兵确实难以抗衡,这一点作为兵部侍郎的煜王殿下,想必心里也很清楚。” 楚煜道:“因为一己私欲,引起战事,让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大楚百姓,再陷入更深的水深火热之中,确实得不偿失。” “怕打仗那你还把乌兹使者全部关入牢里?”太子咄咄逼人,丝毫不让。 楚煜不以为意地随口说:“太子若是觉得我办事不利,大可以接过去自己管。” 太子又哼了一声,这人揽下来的烂摊子,想丢给他,想的美。 楚煜压根对朝堂的争吵不敢兴趣,他今日就是为了下个痒痒粉。 大家都在争执的时候,他洒落的粉尘,便悄无声息地落在每一个大臣的衣服上,吸进口腔中。 楚煜拱手:“父皇请再给我一些时间,儿臣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今日的早朝,上了很久。 阮凝香和北都国世子进宫的时候,还没结束。 远远地阮凝香便看到一道人影,跺着步子等在永安殿门口。 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统领,莫如初。 莫如初一回首,便也看到了阮凝香以及身旁的北都国世子。 他小跑着过来,“公主和世子进宫这是?” 阮凝香道:“带世子进宫面圣。” “皇帝约见的?”莫如初看向了北都国世子。 不知是不是阮凝香把他纳入了怀疑的名单,神经变得异常敏感,她仿佛在莫如初询问的语气中,探到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阮凝香上前了一步,“不是,是我带世子进宫找陛下有事说,怎么早朝还没结束呢?” 莫如初摇了下头,“没呢。” “怎么这么久啊,我还以为应该差不多了呢。”阮凝香伸着脖子朝殿堂望了一眼。 永安殿的大门敞着,二进出的殿堂,太大。 她们不能靠近,什么也看不清。 阮凝香便又缩回了目光,“对了,莫统领在这,是在等煜王么?” “嗯。”莫如初像是有话要说,又因为阮凝香身旁有北都国世子,不方便开口,嘴唇动了下,“不过,也不急,我还是先去忙别了。” 暗沉的天空下,阮凝香望着莫如初离开的背景久久。 北都国世子打了个响指,“喂,他不是太子的锦衣卫么,怎么看起来和你们关系到是不错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煜王和太子关系不好的?” “我可不是对你们大楚感兴趣。”怕惹人多疑,北都国世子必须解释,“只是十一皇子之前因为联姻一事,在我面前警告过我而已,我自然能在话里,察觉一二分。” 说话间,朝堂上有大臣从里面出来。 阮凝香拉着北都国世子避让到了一旁。 人群中,阮凝香看到楚煜、太子还有六皇子前后脚,走出来。 似乎太子还在说着什么。 六皇子极度隐忍脸色,已经是非常的难看,朝着她这里看了一眼,仿若没看见一般,又步子飞快地甩开了身后的太子,下了长长的台阶。 “喂。” 阮凝香晃神间,十一皇子带着敌意似的,朝着北都国世子走过来,“你不是被关幽禁了么,怎么也出现在这里了?” 北都国世子一双幽黑狭长的星眸,居高临下地睥着他,慢悠悠吐出一句话,“用得着你管!” “十一王爷,慕容世子不是被关,而是我们大楚派重兵对北都国世子的保护。”阮凝香强调道,“王爷还请慎言,以免引人误会,挑起两国不必要的矛盾。” 欲盖弥彰,名义上保护,实则就是监视!禁锢! 十一皇子刚想上前一步,身后突然传来突兀的一声,“楚岚!” 是九皇子楚煜喊得,楚岚回过了头。 俩人都没什么交情,喊他干嘛? 吓了他一跳。 楚煜大步走过来,直接拉着十一皇子就走。 “干嘛啊。”十一皇子看到太子投过来,凶厉的眼神,用力地扯回自己袖子,“你休想跟我靠近乎,挑拨我和太子哥哥的矛盾。” 说着便朝着太子跑了过去,还解释了半天。 楚煜从来就没把十一皇子放在眼里过,不过是不想,让这人离阿香太近,把粉尘过渡给阿香罢了。 第306章 这么迫不及待啊 永安殿偏殿。 皇帝简单地吃了几口清淡的午膳,便又接见了阮凝香和北都国世子。 接见的时候,屏退了身边的宫女太监,就留了常年侍候他的老太监,傍在一旁侍候着。 这次是真正的合作,阮凝香把和北都国要合作的内容又说了一遍。 北都国为表诚意,愿意向大楚定额输送铜和铁,以及黑石。 黑石即现代的煤。 皇帝之前已经听过阮凝香谈过一次,这次到有了心里准备。 他收起了手里的合作计划书,“合作虽可行,只是世子代替北都国签下这个合约,日后回了北都国,又能做的了北都国的主么?” 北都国世子恭敬回道:“我们北都国本就有意和大楚友好相处,如今朝贺来一趟,又详谈了利国利民的好事,我父皇自然不会反对。” 邻邦友好相处,好比打仗腹背受敌,皇帝更希望能谈成合作,他叫身边的太监请了吏部尚书聂远过来。 粗略的将合作交代了一下。 便叫世子和户部尚书下去,详细沟通细节去了。 独留下了阮凝香单独说话。 没有旁人,皇帝面露微怒,“你曾经和我说,利用乌兹使者设计引蛇出洞,就是为了抓住幕后黑手,如今幕后人不仅没抓住,反而还害死了乌兹国使者,你叫我们大楚如何给乌兹国一个交代?” 阮凝香跪在地上,她早就想到皇帝必然会对这事发威,她已经想好了措辞。 她脊背挺直,不卑不亢道:“乌兹国使者的死,看似对我们不利,其实,更是变相的确认了我们当初所猜测的疑问。 这乌兹国早就对我们大楚虎视眈眈的埋了暗线进来,而且还是直接接近我们当朝太子的手法。 这手段远比当初的东岛人,以半梦残食我国的手段高明百倍。 此次他们过来朝贺,其意明显不在恭贺,而是和幕后人勾结。 如今他们只是杀了一个傀儡使者,一方面让我们大楚损失了一名最得力的将军。 一方面又在暗中挑起朝堂风波,让几个皇子互相猜疑,彼此内斗。 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们若是对北都国产生疑心,那么引起的不仅是内斗,还是两国之间的斗争。 这一箭三雕,可谓是谋略深渊。” 皇帝捻动着手里的两枚玉球,寂静一瞬的殿堂,发出玉球轻轻摩擦碰撞的清脆声响。 皇帝低头沉吟了良久,才缓缓抬起头,打量着下面跪着的一身干练戎装的少女。 玉球的碰撞声停了,低沉浑浊的声音再次响起,“既以摸透对方用意,那可有对策了?” 阮凝香眸光微凝,“对方用意无非是想挑起混乱,从而在内部控制大楚。 在没有抓到隐藏着的幕后人的时候,我们能做的就是防控。 首先,沈将军定然不能出事。 其次,北都国世子也要尽快平安离开京城,回到北都。” 皇帝看似思索,又像是认同似的轻点了下头。 阮凝香突然抱拳,“双方合作谈成后,我阮凝香决定亲自护送北都国世子离京回北都。” “亲自?”皇帝再次转动着手里的玉球,“镇北将军吴渊如今正在京城,来时,便是由他护送,北都国世子即使回去,理应还是由吴渊将军护送才是。” “皇上能保证吴渊将军一定能将北都国世子平安护送回国么?” 阮凝香的这句话说的已经是相当不客气。 如若放在以前,皇帝定然生气,可放在现在,皇帝只是沉思。 吴渊将军可信么?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今日早朝太子还提议打仗。 皇帝不敢赌。 阮凝香眼里闪动着精光,“我既是合作的策划者,又深知幕后人的阴谋,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煜儿呢,他同意你去么?”皇帝询问。 阮凝香垂了一下眼睫,嘴角微抿了一下,复又抬头,“我和煜王商量过了,他也已经同意了。” 皇帝沉吟了一阵儿,“行了,我在考虑考虑。” 阮凝香从永安殿偏殿出来,皇帝命御林军统领林权亲自护送北都国世子回了馆驿。 她和苏禾一起去了容妃生前所在的冷宫。 今日是容妃娘娘的头期。 楚煜下了朝,便独自来到这里好久。 直到夜幕降临,阮凝香出现在这,他悲伤与思念的情绪才又压了下去。 楚煜已经换了身上的朝服,穿着一身便装,从房间里走出来,“见过父皇了?” “嗯,合作的事,皇上没什么意见。” 阮凝香递过一块苏禾不知在哪里搞来的点心。 秋风萧瑟,夕阳的余晖,从厚重的云层中迸射出一道金色的霞光。 俩人坐在梅花树下。 阮凝香看到楚煜接过糕点的手背上浮现的一点红斑,“你身上怎么也起疹子了?” 楚煜抻着袖子盖了下,“没事,很快就下去了。” 阮凝香不知道痒痒粉里的成分,不过,当初在南海城小渔村时,看那些人身上长出来的脓包挺吓人的。 “你这个制造的假瘟疫,御医不会怀疑么?” 楚煜掏出帕子,刚想擦了下手上的残渣,看到是阮凝香绣的帕子,便又放了回去,掏出了另一枚帕子,擦着手说: “不会,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便起过类似的疹子,当时,御医便说是疫症。” 阮凝香记起来,当初在了冷宫询问的老太监的话。 老太监说过,楚煜很小的时候,身上起疹子,高烧不退,人差点没了。 后来还是在宫外偷偷找了福伯进来,才险些捡回来了一条命。 “想什么呢?”楚煜伸手揩去了阮凝香嘴角沾着的一点糕点的渣沫。 夕阳的光辉掠影映在楚煜的黑眸中,泛起温柔的涟漪。 阮凝香凝望着眼前人,一个本来只想守护着他母亲的大男孩,如今因为她,而陷入朝廷的争斗中,越陷越深。 “子瑜。”阮凝香突然搂住了楚煜。 楚煜一愣,复又推开她,“怎么了啊。” “就是突然想抱抱你了。”阮凝香吸了下鼻子。 “嗞……野丫头又在勾引人。不过,现在不行,我身上有浮粉,会把疹子传染给你的,等一会儿回家了,洗了澡,任由你怎么抱,怎么亲,为夫绝不反抗。” 楚煜笑得开怀,话语暧昧。 阮凝香突然站了起来,“老流氓,回家了。” “这么迫不及待啊。” “回家吃饭了。” 第307章 色诱没……用 回来后,阮凝香便吩咐人备了热水。 楚煜走到屏风后面,阮凝香跟过来,楚煜解着腰带笑道:“夫人,想共浴今日也不行啊。乖啦,我叫艾草去熬了药,你一会儿帮忙端过来。” 回来的路上,阮凝香见他脖子上又隐约浮起了疹子,脸颊也比之前红,像是炭烧的一样,她担心而已。 见楚煜有意支开她,阮凝香还是给他留了空间。 阮凝香走后,楚煜才脱了衣服。 今日为了给大臣下药,又不能太惹人嫌疑,他只能一个大臣一个大臣近距离接触,他身上沾染的粉尘最多,也最为严重。 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疹子的奇痒,他忍了一路。 此刻,身上全是一片片丑陋的红疹,楚煜还是忍不住地抓两把,又在浴桶里加了两桶凉水,将水温降了下来,才坐了进去。 出来的时候,阮凝香在摆着饭菜,听到动静,抬头一笑,“正好药也不热了。” 楚煜端起药,一口喝了。 阮凝香又递过一颗蜜枣,楚煜张嘴,阮凝香喂他,楚煜挑逗似的,舌尖扫了一下阮凝香的手指,又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美眸调笑,“现在夫人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吃饭啦。”阮凝香笑得推开她。 “咦,送上门的又不要了。”楚煜松开手,“夫人真善变。” 楚煜身上有疹子,不能吃腥腻的东西,阮凝香盛了一碗银耳莲子粥,“子瑜,我向皇帝请求亲自护送北都国世子离京了。” 楚煜舀着粥的手一顿,“嗯,想送送吧,我向皇帝多给你申请点兵带着,回头我在给赵景然安排个职位,叫阿玥,赵景然还有艾草都跟着。” 阮凝香盯着一直低着头的楚煜,楚煜这么痛快的同意她的祈求,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甚至已经猜出楚煜接下来要怎么做了。 不管幕后人是谁,他的所作所为的目的没有变。 那就是扶持一个皇子上位,从而要挟住他。 以前,是太子。 现在呢,俩人猜测依旧是太子。 所以作为最大竞争对手的六皇子,便是幕后人的针对的对象,如今沈砺川入狱,六皇子少了最有力的后盾。 剩下的会是谁,那人是要扶持楚煜还是太子? 扶持太子,楚煜便是要针对的对象。 扶持楚煜,那么太子便是要针对的对象,她便是楚煜最大的软肋。 阮凝香抿了抿嘴唇,“我想让莫如初也跟着一起护送。” “不行!”楚煜直接拒绝。 “这是试探莫如初最好的方法。”阮凝香声音不重,温温和和地说着。 “万一是他呢?” 楚煜允许阮凝香离京,是因为京城潜在的危险太多,离京对她来说是好事,他做事也会更无后顾之忧。 可带着莫如初…… 莫如初的身份,他一开始便查过,身份上并没有什么可疑。 可最近在知道幕后人后,有一点让楚煜产生了疑心。 蛊虫,面具人体内的蛊虫大概有三年的年龄。 户部记载,莫如初就是三年多前加入的锦衣卫,后来因为当街为锦衣卫统领魏青雄拦过马,从而得到魏青雄的赏识,一路提拔成了北镇抚使。 再后来,在云州,自己因为想要拉拢莫如初,设计救了他一次,又亲手将他扶上位。 可是,现在想一想,如果,当年是这人故意接近他呢? 那么一切都变得细思极恐。 所以,他绝不允许阮凝香将危险带在身边。 “子瑜,如若真是他,我把他带离京,那么你在京城行事便无阻碍。 如若不是,那么你现在搬倒太子的计划,幕后人定会出来阻止。 我们谁也不希望是他,所以试一试吧。”阮凝香温声劝说,“只要把他带走,试一试就知道了。” 楚煜抿着眉,声线冷漠,“不行,别再说了。” “子瑜。”阮凝香扯着楚煜白色内衣的袖子,晃了晃,“你放心,我既已经把他列为了怀疑的对象,自然会时刻防着他。而且,北都离京城并不远,最多一个月就能往返。” “那也不行。”楚煜冷声扯回自己的袖子。 “子瑜。”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楚煜放了碗筷,转身回了里屋,坐在了床头,背过身像个闹脾气的小媳妇。 阮凝香跟过来,坐在了他身旁,拉着袖子轻轻拽了拽,“生气啦?” 楚煜转过身,声音更咽,“阿香,我已经失去了我母妃,我经受不起连你也有危险,你知不知道啊。” “我懂。”阮凝香道。 楚煜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懂你还故意气我。” 阮凝香乖巧地贴在他胸膛,“子瑜,抛开感情,平心而论,你认同我的想法么? 楚煜沉默着。 他承认,阮凝香的法子确实不错。 可是…… 阮凝香柔弱无骨的双手探入楚煜的里衣,圈着他劲瘦紧实的腰身,亲了下嘴角,“子瑜。” “色诱没……”用 楚煜想推开她。 一句话又被阮凝香直接堵了回去,阮凝香像是只粘人的八爪鱼,欺身将人压在了身下,细密地亲吻着。 楚煜又是一个翻身,伸手抽开缠绕着阮凝香腰间的腰绳。 片刻后,阮凝香像是当初她将楚煜绑上山那样,自己被楚煜五花大绑在了床上。 屋里的蜡烛没息。 幽幽烛火晃动着。 床上大红色的窗幔,被楚煜放了下来。 楚煜转身下了床。 阮凝香眼角微红,含着眼泪,喊,“喂,你干嘛去啊?” “想要试探莫如初是不是幕后人,何必这么麻烦!”楚煜穿着衣服。 “你先放了我。”阮凝香越挣扎,绑着她的腰带越紧,“子瑜,我们在商量商量,你先别冲动。” 楚煜穿戴好,掀开帘子,又亲了下阮凝香,“夫人,乖乖睡一觉,烦心事交给为夫办就好了。” 第308章 莫如初死了? 楚煜在蜡烛里燃了一点安神香。 出屋叫来了艾草,让他守在门口。 他集合了几个影子,直接去了宫外莫如初的住处。 莫如初住的地方,人家并不多。 楚煜带着的影子,分散着藏了起来。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里,楚煜悄无声息地翻墙跳进院门里。 屋里没有开灯,门上落着锁,人居然不!在!家! 他今日并没有吩咐莫如初做什么。 这么晚,人怎么还没回来? 又是去做了什么? 思索间,楚煜又翻身越上了房顶。 带着复杂的心情埋伏着。 天上无星无月,夜风呼呼的,如刀般贴着脸颊划过。 从初夜等到深夜,结果看到远方传来的微光,微光逐渐映红了半边天,有浓烟滚腾。 着火了? 是皇宫的方向。 火光燃到最亮的时候,又迅速地消退,最后又恢复一片沉寂的黑暗中。 快五更天的时候,阴沉沉的天下起了毛毛雨。 楚煜吹了一夜的冷风,也能没有等到莫如初。 便又带着影子,折返回了王府。 回来时,艾草还坐在门口,打瞌睡,见到楚煜,忙站起来。 “夫人呢?”楚煜换下身上染着细密雨珠的黑色斗篷,扔给艾草。 “没听到动静,应该还在睡着。”艾草困意连连。 楚煜蹑手蹑脚地推开门,走进屋,掀开了帘幔,就看到一双赤红瞪着他的眼睛。 楚煜摸了摸鼻子,虚心一笑,“夫人醒啦。” 他明明算了剂量了,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阮凝香还被五花大绑在床上,手腕被勒出深紫色的淤痕。 楚煜离开的时候,态度有多强硬,现在就有多卑微。 他爬上床,边解绳子,边小心翼翼地唤着,“夫人,生气啦?” 阮凝香背过身,蒙在被子里,不理他。 “阿香?” “夫人?” “老婆,我错了还不行么?”楚煜钻进被子里。 又被阮凝香一脚踹了出来。 楚煜闷哼一声,倒在床上,哎呦哎呦地蜷着身子抽抽着,“夫人,你踹疼为夫了。” 被子里的阮凝香压根没动。 楚煜见这招不管用,又扯了扯被角,“要不等晚上你在把我也绑在床上,随你上下其手,怎么欺负,为夫绝不还手。” 阮凝香埋怨地吸着鼻子,翻身压过他,捶着他胸口,“你个混蛋,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瞧着昨晚楚煜离开的背影,她是真的气了。 那种担忧、害怕,无助的情绪被无限拉扯大,他不知道楚煜突然跑出去是做什么去了,幕后人狡猾,她怕楚煜出事。 也怕自己错误的猜测,导致楚煜伤害了自己的好兄弟。 她挣扎着,又眼睁睁任由自己在迷香中一点点地合上眼皮。 又在刚刚吹进来的一阵凉风中醒来。 委屈的眼泪吧嗒掉到了楚煜的胸口,在墨色的衣服上晕开一片湿意。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阮凝香拿过绑过她的腰带,有逼问的架势! 楚煜配合似的乖乖地双手举过头顶,“我本想直接将莫如初关了禁闭,结果莫如初没在家,我……扑了个空。” 阮凝香定定地盯着人,看了一阵儿,像是审视他话里的真伪,又带着点小心翼翼地试探,“没见到人?” 楚煜摇了下头,“没有。” 阮凝香从他身上下来,“子瑜,你直接将莫如初关起来,那万一不是他呢,日后你们兄弟该怎么相处?” “既然是好兄弟,他便应该会理解我。”楚煜坐起来,掏出药膏,帮阮凝香涂着药。 “可是……” “行了,怀疑都怀疑了,也不差这点不信任。”楚煜道,“大不了,不是他,我再负荆请罪,任由他责骂。总之,我不会让你把可能潜在的危险带在身边。” 阮凝香紧抿着眉头。 其实,她把莫如初带着身边试探,和楚煜直接将他关起来,本质是一样。 都是试探和不信任。 与其这样,不如…… “子瑜,我们不如坐下来和莫如初坦诚的谈一谈,如果不是他,相信他会毫不犹豫地配合我们,如果是……” 如果是,他应该会想办法反击吧。 “那就听夫人的,不过,莫如初的事,得先放一放。”楚煜收起药瓶,“昨晚宫里走水了,我要进趟宫,夫人要不要陪我一起?” “怎么会突然着火了?” “不知道,宫门关着,我也进不去,不过,看着火的方向位置比较偏,不像是后宫的位置,应该是哪个下人住的地方,火没着多久便灭了。” 宫门刚开不久,陆续赶过来不少的人。 楚煜的马车赶到宫门口,楚煜跳下车一打听。 昨晚走水的是锦衣卫在皇宫内务院,执勤临时休息的住所。 楚煜急迫问:“可有人受伤?” “据说死了一个。”门口执勤的御林军回道。 楚煜的心口狠狠跳了一下,心里浮现一个声音,再否认着这一切。 他抱着侥幸,颤抖出声,“谁?” “好像是锦衣卫统领莫大人的住处。”侍卫含糊回道,“说是醉酒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醉酒? 莫如初昨晚压根就没出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子瑜。”阮凝香撑着伞走过来,“我们先过去看看。” 顾不得天空飘着小雨,楚煜和阮凝香一路跑着来到着火的地方。 一眼望去眼前一片乌漆嘛黑,那个楚煜前几日刚刚来过的房子,梁木坍塌,被烧成了残破不堪的框架,颤巍巍地立在雨幕中。 尸体就停在院子里。 进进出出的都是忙碌着的下人。 北镇抚史和新提拔的南镇抚使也在。 见到楚煜行了个礼。 北镇抚使端着托盘走过来,面露悲痛,“这是莫大人的腰牌,在他身上发现的。” 托盘上一块同样被燃着黑炭的金色令牌,是莫如初的腰牌。 楚煜双眼赤红,盯着摆在院子里的尸首。 莫如初,怎么会是你? 第309章 太子惹脏病 他撒下网,眼看着要收网,偏偏这个时候莫如初出事了。 莫如初不可能是醉酒碰到烛台引起火灾而死。 杀他之人不用说,也知道是太子。 只是,他没想到太子已经这般安耐不住了。 楚煜压着满目阴霾,迫使自己蹲下来检查。 被雨水淋湿的白布下,尸体焦黑混着猩红的血水,五官狰狞的已经看不出模样。 身高体型都和莫如初很相似,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脸上紧绷的肌肉,呈现出当时痛苦至极的表情。 微张着的嘴巴,牙齿缝上有黑色的灰尘,口腔深处也有吸入的大量的黑色烟雾。 焦臭的味道里,有一股酒味。 可以证明,人确实是活着的时候,被火烧死的。 只是莫如初怎么会喝酒? 又是和谁喝的酒,他明明知道太子对他有敌意的,不可能没有提防。 烧焦的尸体,一双手烧的像是鸡爪子似的勾着,拇指上带着的玉扳指也得烧得变形开裂。 当初他有意接触莫如初,俩人关系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那时莫如初相中他指上的扳指很久,朝他开口要,说他那里有一道疤,正好用扳指遮一遮。 后来,他便送了莫如初一个和他手上的血玉扳指差不多的扳指,只是内部没有藏着玄机。 拇指腹这里的扳指下,露出的一截皮肤还算完好。 疤,楚煜压着一声强过一声的心悸,取下了那个变形了的扳指。 露出一截的皮肤那里,有疤,很浅,他还是看出来了。 楚煜一拳打在了地砖上,指关节瞬间洇出血来,喉咙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 就在昨晚,他怀疑他的好兄弟的时候,他的好兄弟正陷在水深火热之中。 楚煜更咽着,眼泪瞬间弥漫而出,“他曾说话,他这里的伤,是当初帮魏大人当街拦受惊的马时,被割伤的,当时整个拇指都差点掉了,这个扳指也是我送给他的。” 楚煜又将那个变形了的扳指,再次地套回了那枚拇指上。 抬着头,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庞。 泪水裹在雨水中。 阮凝香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 幕后人不是莫如初,是她误导了楚煜。 阮凝香咬着颤抖着的嘴唇,默默地将手中的油纸伞,往前倾了倾,想要更多的替楚煜遮挡被风扫过来的雨水。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后。 楚煜突然站了起来:“来人,把尸体抬到天牢刑房!” 北镇抚使走上前,低声提醒,“煜王,莫统领是我们锦衣卫的人,把人抬到御林军那里不合适吧。” 楚煜被雨水冲刷的黑眸一挑,迸射出如刀子般的寒光,又一一扫过在场的每一个锦衣卫, “如果莫大人的死和暗卫营有关呢,那便是我的管辖范围,还是说,莫大人的死和你们有关!” 北镇抚使像是被戳中真相,再想阻止的举动便停了下来。 尸体被抬到了天牢刑房,停尸间。 楚煜除了阮凝香留守在一旁,他叫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虽是白日里,墙壁处也点了几个蜡烛,让原本黑暗的刑牢,多了些亮光。 潮湿浑浊的空气里漫布着腥臭的血腥气和皮肉被烧焦的味道。 阮凝香低垂着脑袋,尖锐的指甲扣着手心,“昨日,我在永安殿门口见到莫如初着,他当时好像是有事要找你。” “我没见到他。”楚煜静默地盯着尸体,“下了早朝,我昨日直接去了冷宫,还是在前天晚上见到他的。” “对不起,是我,是因为我的偏见,让你忽略了如果莫如初不是幕后人,他整日面对太子的危险。”阮凝香眼里悬着的一片泪,顺着眼底淌了下来,“是我害死了他,是我不该,无情无证的怀疑他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楚煜拿了一根手腕粗的蜡烛,又在刑具架处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白布,“太子有意针对莫如初,莫如初逃不掉的。” “太子想杀人,为何要这般明目张胆的在皇宫里,将堂堂锦衣卫统领杀了,在宫外动手,推给暗卫营,不是更好,还是他不怕被调查出什么来么?”阮凝香伤心更担忧道,“子瑜,他会不会是已经猜出什么了,也想对你下手了。” “那就看看我俩谁更胜一筹。” 楚煜擦着尸体的牙齿和口腔,粘稠的组织液沾着烟灰,露出干净的牙齿。 尸体太恐怖,阮凝香压根就没敢看上几眼。 这会儿瞥了一眼白布上的灰,“真的是被活活烧死的?” 楚煜手里的匕首,又在胃的位置,来了一刀,胃里也有酒精的味道,味道还挺大。 “嗯,现场情况怎样不清楚,就尸体上的情况来说,人确实是在喝了酒的状态下,被烧死的,至于怎么喝的酒,恐怕就有说法了。” 楚煜手里的白布架在了烛火上,忽的燃起的火苗,猛得映在了楚煜拉满仇恨的双眼。 深秋的雨,稀稀拉拉的下了一天。 今日的早朝,陆续有好几个大臣请了病假,就连一向积极的太子,今日也破天荒地休息了起来。 太子身上多次沾染粉尘。 他的恶疾最严重。 已经有太医密诊了好几日,直到大臣也爆发出来,类似的疾病。 御医才把这症状,归类于了疫症。 第一时间秘密封锁了很多大臣家。 又不知哪里曝出来的谣言,说太子经常出入风尘之地,身上的隐疾就是在那里传染来的。 后来陆续曝出,曾经南镇抚使便是死在了红袖馆里,当时,这事还闹的沸沸扬扬。 大臣们各个开始心虚起来,他们暗地里可没少踏入红尘之地。 这病不会也是在那里传染上的吧?!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再控制还是在有人故意操持下越演越烈。 太子品行不端,在花柳街沾染脏病,有损大楚形象,一时间笔伐口诛。 刚刚得意了几日的太子,不仅被当做防疫的对象关在了太子宫里,太子位更是岌岌可危。 太子心里门清,这病起初哪来的。 正是当初和魏佳怡发生关系后,身上便陆续这样了,偷偷看了不少的太医,药吃了不少,就是反反复复,时好时坏。 魏佳怡跟他发生关系前,还是清白身子,怎么可能染上脏病。 这一切都是那人所为。 身上的痒挠得烦人,药吃了一堆,效果却不太理想。 他甚至害怕自己有一天会这样以病为由,死在这里。 第310章 幕后人挟持太子 太子被病情折磨的,一时间没了法子,便叫宫女去请太子妃。 宫女去请了,结果回来说,太子妃正在带孩子,叫太子有事传个话就行了。 最近这段时间,太子妃明显在刻意的远离他,就连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的也是太子妃平时最看不上眼的顺妃。 这两日,顺妃身上也跟着起了疹子。 太子气得血气上涌,手中的茶盏直接朝着跪在地上回话的宫女,砸了过去。 宫女痛的闷声叫了一下,茶杯砸到额头,又落地碎成了几片,宫女吓得把头压得更低了,一道热乎乎的血,滴到了莹白的碎片上。 太子挠着痒,越过宫女,气冲冲地朝着太子妃的寝宫走过去。 太子和太子妃成婚七年,即使太子妃只育有两个公主,他还是给与太子妃应有的尊重。 甚至为了在意太子妃的感受,他后宫里的妃子也没几位,孩子也只有太子妃生育的两个公主而已。 太子妃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知道,他需要相爷的扶持,有些事他睁只眼闭只眼。 如今,太子妃本性外漏。 太子一脚踹开门,突然的动静,吓得里屋的小公主,直接哭了起来。 太子妃朝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和一旁的宫女,带着两个孩子,先退了下去。 太子妃回过头的时候,换上了一副巧笑,“太子,这是怎么了?” 太子额角青筋跳动,鹰眸逼视着太子妃,有一种想要掐住那纤细脖颈的冲动,“我叫宫女请你过去,为何屡次推脱?” “这两日天气变凉,娇儿感染了风寒,我这不是衣不解带地守在一旁照顾着呢么。”太子妃倒了一杯茶,递过来。 太子一巴掌拍掉了茶杯,如若以往他定然相信太子妃的说辞。 可如今,哼! 瞧着与他保持了两步远距离的太子妃,太子身上的火气丝毫没减。 他上前一步,动作粗鲁的搂过太子妃,“是谁说过,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如此,那就一起陪我!” “太子!”太子妃娇容瞬间变色,去推搡着太子,突然尖锐的声调又压了几分,“太子身上的隐疾,最忌讳邪火上涌,太子理应注意身体才是。” “忌讳?”太子被太子妃不断婉拒的举动,拱起一波又一波的火气。 他脸色涨红,直接捏住太子妃白皙的下巴,低头恶狠狠地,带着报复吻了上去。 太子妃面对身高伟岸又暴怒下的太子,毫无反抗能力。 一炷香后,太子穿着衣服,睥了一眼床上浑身青紫的太子妃,鹰眸挑起狠厉的警告,“时刻记住了你的身份,我不好过,你也得陪葬!” 太子摔门离开,太子宫被封着,出不去,他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 屋里没点灯,太子刚想发怒,便瞧见暗色中杵着的一抹黑色身影。 “你谁?”太子惊呼出声。 一身黑衣背负着手的男人,缓缓回过头,露出脸上带着的冰冷面具。 “是你!”太子下意识地想退出房门喊人。 “我可以治你身上的隐疾。”面具下的唇动了下,发出沉稳暗哑的声线。 一句话,令太子止住了脚步。 他再次带着戒备的眼神看过来。 那面具男人又不紧不慢地开口,“不仅如此,我还能帮你扳倒煜王,坐上皇位。” 太子不傻,面具人为何帮他,自然会有利存在,“我凭什么信你?” “呵”,面具人讥诮的轻呵了声,“凭你大势已去,别无选择。” 太子鹰眸盯着面具下的那双凝视着他的黑眸,“在大势已去,大不了不做太子,再落魄我也是皇子,也好比与虎谋皮。” “你杀了他的好兄弟,觉得他还再会放过你?” 太子彻底犹豫了。 九皇子在他身边隐忍两年多,不惜扣自己的绿帽子,也要和他反目成仇。 这样一个人,在得势后,会留他一命么? 不会,像现在他身上奇痒的疹子一样,他将来的下场只会更惨! 他想派人暗杀,可惜暗卫营不在能用,那人防备心太强,守卫森严。 锦衣卫暗杀,一但落入网中,查出身份,他更是直接将自己陷入谋害手足的境地。 犹豫间,面具人仿佛看透了他所有的心事一般, “我不仅能帮你治好身上的隐疾,我还有办法帮你扳倒煜王,甚至六皇子身边的沈将军,我都已经帮你扫平了。” 声音暗哑低沉,经过了伪装,太子只能审视着那双眼睛,试图想通过那双仅露着的黑眸,分辨出这人是谁? 面具人却避开了他的目光,“绝境逢生,太子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了吧。” 太子眸光隐动,他不信任这人,不过既然他有解药,那何不彼此利用。 太子伸手,“解药。” 面具人背在身后的手中,攥着两枚黑色的药丸,太子刚想拿过去,面具人又突然将手合上。 太子面露微怒,“你什么意思?” 面具人再次摊开手,拿了一颗药丸递过来,“太子先吃一粒缓解症状就好了,剩下的一粒不如拿去给可信任的太医研究研究药的成分。” 太子恍然明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吞下药丸。 面具人继而又慢悠悠地说着,“太子可借着这次的疫情立功,不过,想要扳倒煜王,那便需要…… 浮在耳边的声音变得缥缈,面具下的唇在模糊中蠕动,太子感觉眼前在阵阵发黑。 这药……有问题! 太子刚抬脚要走,人便晕了过去。 再醒来,太子趴在床上,上身的衣服堆积自己后腰处,露着布满红疹的后背,传来刺骨的疼痛。 面具人站在窗口,望着窗外半隐在云层中的月光,“醒了?” 太子伸手探向了脖颈,指尖触碰到伤口,疼的他又缩了回来,鹰眼里盛满恐惧无愤恨,“你对我做了什么?” “太子既然也知道与虎谋皮,我自然要先把利握在手中。”面具人再次走过来,丢过来个瓷瓶,“隐疾的解药,用温水化开。” 这次,太子没敢接过去。 面具人直接将瓶子扔在了他枕边,一副你爱吃不吃的冷漠态度,“这是针对煜王的法子。” 面具人又丢了一封信,转身出了房间。 太子盯那人离开的背影,打开信,盯着信的内容,他又缓缓地摸向自己的后颈。 噬心蛊,从颈骨种下,每月朔日,便发作一次,发作时如食骨灼心。 如今距离朔日只剩几日。 第311章 要参的是煜王! 太子拢上衣服,忍着剧痛下床,“来人!” 脱口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脆弱感。 守夜的小太监,跑过来,太子抬手就想扇一巴掌,结果刚抬胳膊,便扯动后颈,痛得他,手又放了下来,“刚刚有没有什么人来过?” 小太监摇了摇头,“没有。” 太子眯起眸子,“把张太医给我找过来。” 很快张太医被请了过来。 张太医受过他恩惠,是自己人。 太子把药丸给他看了,张太医嗅了嗅,有几种寻常的清热解毒的草药,他辩了出来,还有几种其他的,他一时不敢太确认,得拿回去研究研究,在找人试药,才能确认对隐疾管不管用。 “对了,不知张太医对噬心蛊了解多少,可知有什么解法?”太子体内有噬心蛊,他不敢张扬,只能这样试探。 张御医摇了摇头,“蛊虫是毒物,据说,就算是在乌兹国,也只有极少数人才懂。” 太子本来也没报什么希望,他捏了捏眉心,疲惫道:“行了,赶紧研究一下这药丸的成分,对疫症有没有效果。” 张太医下去前,太子又朝他要了金疮药,那个面具人将他后颈开了一道两只宽的大口子,并没有怎么处理。 他不敢惊动任何人,就连太子妃,现在他也不信任几分,自己悄无声息地又上了药。 缓过一口气后,又叫人传来了新上任的锦衣卫统领张震。 张震的夫人在他的手里,他又亲手逼着他杀了莫如初,把他拉到煜王的对立面,到也不怕他不听话。 太子被禁足,出不去,他开门见山道:“煜王最近在忙什么?” “这两日一直往天牢跑,暗中调查莫大人死因,莫大人的尸体被火烧过,又淋了雨,放不住,今日一早煜王又把莫大人下了葬。”张震跪着回话,“那晚的事,我做的干净利落,煜王虽怀疑,不过并没有查出什么。” “如今你已经得罪了煜王,留你夫人在我宫中,也是为了令夫人的安全着想。”太子扶起张震,“你夫人在等你,去看看吧。” 张震刚要走,太子又吩咐了句,“对了,你自己也多留意点陌生面孔,小心煜王暗中对乎你。” …… 莫如初被下了葬。 楚煜一直沉默着,阮凝香劝慰了几句,俩人调查了两日,最终得知那日莫如初和北镇抚使兄弟俩叙旧,又在一起吃饭,莫如初喝了不少的酒。 北镇抚史因为要执勤,傍晚的时候,便离开了。 莫如初醉酒便没离开皇宫,后来他房间便着了火。 因为是深夜,发现时,火势以起,救火的人赶过来,已经晚了。 疑点很多,摆明了是明目张胆的谋杀,却偏偏又没证据能证明有人深夜放火。 这手法,就像沈砺川入狱一样。 让人很无助。 什么证不证据,他只想让人付出代价! 这日早朝路上,楚煜遇见了六皇子,六皇子是为数不多没有染上隐疾的人。 楚煜因为要调查幕后人。 管理疫情的事,被皇帝交给了六皇子。 楚煜明面没插手,暗地里传出对太子不利的谣言,实则都是他放出来的。 六皇子因沈砺川入狱,本来损伤不少。 这几日,他趁这个机会,将这两年,太子利用暗卫营,所做过的见不得人的勾当,整理入册,又在皇帝面前又狠狠地参了太子一回。 楚煜隔山观虎斗,坐等太子下线,却不想这日早朝,太子突然出现在了朝会上。 太子幽暗的目光投睇过来,靠近压低声音道:“这才几日不见,九弟怎么看起来比我还憔悴?” 楚煜充满敌意的眼眸,凝视着太子,太子脸上没什么血色,得了痒疾,会体热,脸上发红。 此刻不等太子明说,楚煜也知道他身上的痒疾好了,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楚煜拢了下袖子,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是么。” 便直接进了殿堂。 太子尾随其后,跟着进了永安殿。 皇帝望着空了一半的殿堂,目光落在了太子的身上,“张太医说他研究出来针对疫情的解药,看来是真的。” 平日里,太医是没有资格上朝的,今日他是带着配方而来,配合着太子,“其实,这次的疫情并不是什么传言中的天花,其实就是水痘。 不过,比以往的水痘发病要快,病情严重,所以我试着在原来的配方上,又试着加了一味巴豆,用来排毒,从里往外清楚毒素,便可有效的针对这个疫情。” 闻言,楚煜不由得盯着张太医看了起来,太医院里有福伯培养的弟子,后来又被楚煜弄进了太医院,为人低调。 他并没有在那名太医口中,听到张太医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楚煜计划,太子生病,病情严重,借六皇子的手,将太子拉下位。 没想到仅仅三天时间,莫如初一个安葬,太子的病就好了。 这事不对劲。 然而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太子又站了出来,“儿臣有奏。” “说!” 有了解药,皇帝沉闷了几日的心情,像是瞬间剥开了沉沉云雾,整个人瞬间明朗起来。 太子犀利的目光,又扫向九皇子,“儿臣要参的是煜王!” 此话一出,大家呼啦啦地全部看向了九皇子。 “儿臣告他,这些年,煜王暗中以半梦,败坏朝纲,为了目的不择手段,陷害当年吴国公家的小公子,吸食半梦。 以半梦为要挟,拉拢朝中户部尚书,更是滥用私权,查封吴国公家时,没收私宅清涧山庄,后改建成了云渡山庄。” 太子递上一份奏折,上面每一条罪状都写的清清楚楚。 第312章 楚煜出了事 皇帝手里拿着奏折,没人看到奏折上面具体写了什么。 可在场的文武百官都能感觉到,殿堂内突然萦绕着的紧张的气氛。 楚煜审视着太子。 太子这一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可更令他怀疑的是,这些事只有他和他绝对信任的几个亲信知道,太子是如何得知的? 如若他早知,又何必等到现在,又是谁向他提供了这些。 当年为了得到太子的信赖和渴求皇帝给予的权利,他有意制造出东岛人将毒爪伸到京城的假象。 京城各大名馆里的如梦香,便是他叫人悄无声息地混入檀香中,在一些重要的达官贵人房间使用。 富可敌国的吴国公,就是因为小儿子和半梦牵扯上关系继而倒台。 他也是借着权利拔出自己伪造出来的半梦,又趁机严查,将六皇子一脉的朝臣,搞下去了大半,将太子一脉和半梦有关联的人,以私权保了下来。 这期间有吸食半梦上瘾者,已经依赖成性,他也确实利用半梦,将一些属于太子的人,变相地拉拢成了依赖他的人。 京城半梦之事已经过去了两年。 不管太子手中握有多少证据,他都不能自乱阵脚。 楚煜淡定如常,“看来太子真的是恨我入骨了,不惜伪造出这么多的证据,用来诬陷于我。” “诬陷?”太子斜斜睇了他一眼,“吴国公被抄家流放千里在外,一时半会儿寻不回来,可当朝户部尚书就在京城,一问便知。” 楚煜道:“满朝文武都知户部尚书是太子一手扶持上位的,谁能确保他不会是听从太子的命令,反咬我一口?” 被指名的户部尚书,是楚煜一手扶持上位,此刻因为疫症,被禁锢在家,并不在朝堂。 太子夺了一步,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都这个时候,还想着狡辩,看来九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楚煜睨着太子,“太子就不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因此扯出自己这些年所做过的丑事,父皇会对太子更加失望?” 太子突然声音大了起来,“父皇,儿臣这两年被九弟所作所为蒙在了鼓中,甚至,我怀疑就连所谓的暗卫营,恐怕也是九弟安插在我身边,暗地里为他办事的人。父皇还请下令严查,还儿臣一个清白。” 还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太子阴森狠辣,他帮太子做事这么久,太子也只是怀疑过他,没有过任何证据,甚至还被他意魏佳怡算计太子一把。 今日突然这般。 楚煜敢确定,太子背后定是有人在出谋划策。 楚煜抱拳,“父皇,我有话想单独和您说。” “怎么被我说中了,怕了,就又想私下里蛊惑父皇?”太子一把拉住他,“父皇,我建议把煜王押到刑部,严加拷问。” 一直凝视着下方吵成一团的兄弟,闷不做声的皇帝,突然剧烈的咳嗦了起来,一声连着一声,仿佛连肺都要咳出来的感觉。 老太监帮忙顺着背,“皇上要不去偏殿休息休息。” 皇帝在咳嗦声,轻轻颤抖的手指,合上了奏折,他起身就往珠帘后的偏殿走。 “父皇!”太子又喊道。 另一位老太监,往前站了两步,用他那尖锐的嗓子喊了句,“退朝!” 大臣们瞬间蜂巢似的嘀咕起来,也有一些不免闻之变色的大臣。 楚煜抬脚就要往偏殿走,太子一步拦住他。 楚煜忍着手上杀他的动作,“太子既然说了证据确着,那还怕我见对父皇做什么?!” “我怕?”太子被激怒,“有本事一起对峙!” 楚煜绕过他,就走,太子紧随其后。 煜王出事,得意的便是太子,那么离沈砺川的死期恐怕便不远了。 六皇子已经出了殿堂,朝着自己人,悄声吩咐他赶紧通知了诏安公主,煜王出事了。 偏殿里,皇帝捏着眉心。 楚煜先开口,“父皇,当年调查半梦之事,御林军统领林权,有配合我捉拿犯罪人,对当年之事,也算了解。 相信林权将军也没少向父皇汇报,当年京城半梦的暗庄,也早已经被抓,问斩,太子现在倒打一耙,是不是故意栽赃的太明显了。” 太子勾着刻薄的薄唇,“父皇,本来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九弟,甚至还一心扶持他。 不过,自从九弟不惜为了诏安公主和我闹崩,我才知道,他假意顺从娶相爷家三小姐,都不过是为了从我这里骗走权利。 在九弟爆出暗卫营之事,我便开始多了疑心,就在太医给户部尚书诊脉时,发现户部尚书有常年吸食半梦的余毒。 不仅户部尚书,就连吏部尚书家的嫡子,吏部侍郎也有吸食半梦的习惯。 太医和我说,我便觉得这事不对,谁知一番严查竟然查出,他所吸食的半梦都是煜王提供的,煜王还以半梦为要挟,令二位大人,乖乖听他指挥。 据太医所说,这半梦极难储存,那这一年多的半梦哪来的? 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都是朝廷重臣,九弟这么做就是把玩朝政。 父皇如果不信,户部尚书,吏部尚书如今在来的路上了,估计这会也快到了,一会父皇一问便知。” 一早太子已经派锦衣卫统领张震去送了解药,顺势将人暗中“请”了过来。” 太子话音刚落,门外便有太监禀报。 一切都是算计好了。 楚煜冷眼旁观一般,望着走进来的两位大人。 两位大人正如太子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否认,自己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食了半梦,产生了毒瘾。 是煜王说他,暗中将缴获的一些半梦,交付给了他俩。 这两年,一直依赖煜王的半梦,为煜王所左右。 “煜王还有要解释的么?”皇帝沉声问。 “当年的事,我承认我确实给过二位大臣一些如梦香。 这半梦难以储存,可京城的半梦,是改良过后的如梦香,装在鼻烟壶中,至少能储存三年。 这点当初的御林军林权将军可以作证。 而且,当年为了严查如梦香,因此调查出了不少臣子家人和如梦有染。 两位大臣都是朝中重臣,如若再出事,那我们大楚真的是从内里,无可用之人了。 而且,我提供给二位大臣如梦,当时也是经过太子同意的,太子如今揪着这人倒打一耙,那我也无话可辩。” “如今这人证具在,九弟这是又想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头上么?”太子狠狠睐着他一眼,又俯首道,“儿臣祈求父皇先将煜王下狱,把这件事交给儿臣,叫儿臣还自己个清白。” 皇帝掩唇咳了几声,看着不停内斗的儿子们,他心力憔悴,不管煜王是不是制造如梦的始作俑者,就凭私吞如梦,控制朝臣,这一项目就是大罪。” 皇帝道:“将人先押入天牢。” 是天牢。 那就是交给了御林军来管理此事。 “父皇!”太子不甘心。 皇帝突然浑浊的眼眸露出精光,不容置喙道:“怎么太子也想跟着一起进牢房里住?” 谁也没想到,普普通通的一个早朝,煜王被入了狱,两位尚书大人,也因此被牵连。 第313章 子瑜,我恨你 昏暗的天牢里,楚煜被关进了沈砺川的隔壁。 一身白色囚服的沈砺川,脚链哗哗地响动着,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同样身穿白色囚衣的男人,盯着人仿佛确认了半天,“你怎么也进来了?” “用得着你管!”楚煜狠狠挖了对方一眼。 钻进牢房,便盘腿而坐,靠着墙,闭目想对策。 阮凝香听到消息后,带着艾草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便看到正准备回府的太子。 “煜王呢?”阮凝香跑了一路,此刻还有些微喘。 太子没答,反笑道:“诏安公主真是可悲。” “你什么意思?” 太子靠近,“三年多前,诏安县主进宫,带了两个随从一名小丫鬟,公主可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么?” “有话直说。”阮凝香当然知道,只是太子为何提这事? “当初杀了他们的便是你的好情郎啊。” 阮凝香秀气的两道眉头,慢慢地拧了起来。 太子既然提这事,看来他并不知道,当年死的人,就早就叫楚煜换了,楚煜也根本就没瞒着这件事。 “你胡说!”阮凝香配合他,眼睛瞬间红了,伸手怒指着太子,“不可能是煜王。” 说完,转身跑了,边跑还还边念叨,不可能。 这几日,莫如初的尸体摆在牢房,一来二去,阮凝香和御林军混的有几分熟悉。 她塞了银子,守着的御林军,并没有怎么拦着他们。 她直接楚煜的牢房。 外面秋风气爽,牢房里暗无天日。 并排挨着的牢房,一户住着脏兮兮的沈砺川。 一户住着,一身白囚的九皇子楚煜。 阮凝香即使有了心里准备,心口还是狠狠揪了一下,一步一步走上前,“子瑜……” 沉思着楚煜,猛得抬起头来,俩人隔着冰冷的栏杆,楚煜拉上阮凝香的手,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阮凝香咬了咬唇,湿着眼眶,“当年馆驿着火,是你做的?” 楚煜又垂下了脑袋。 “是不是你?”阮凝香嘶吼出声。 “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太子?”楚煜捏着阮凝香的胳膊,抬眸问,“一定又是太子在搞鬼。” “我就问你是不是?“阮凝香颤抖着声线,“子瑜别骗我!” 半晌,楚煜几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 被阮凝香敏感地捕捉到,瞬间泪流满面,激动的道:“你骗我!怎么可能是你!为什么会是你! 子瑜,你告诉我,不是,不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一场意外。” 阮凝香鼻涕直流。 一旁的沈砺川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怎么了?” 沉默着的楚煜,又恶狠狠地挖了隔壁一道石墙相隔的沈砺川一眼。 “他们怎么可能是你杀的?”阮凝香拼命摇头否认,任由眼泪滚动,“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 “阿香你听我解释,我当时也是逼不得已。” 一句不得已,阮凝香彻底崩溃,“我恨你,子瑜,我恨你!” “阿香,护送北都世子离开这里吧,永远不要再回到这是非之地!” 望着逃离的身影,楚煜又缓缓地,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又狠狠地一拳打在墙上,石墙厚实而坚固。 墙那头沈砺川看不到人,“你真的有杀了他们么,还是你故意要把人支走?” 那头的楚煜又坐了下来,他在袖口掏出白色的帕子,将淌血的手指包扎了起来。 “真相是什么又能怎么样,如今在这牢里,什么也做不了。”楚煜长吁了一口气,“没想到,到头来,我们居然坐在了一起。” 阮凝香从牢里出来,整个人跟少了魂魄似的。 她去了永安殿偏殿,桌案上堆着的奏折像是永远批阅不完的小山。 皇帝手里拿着一份折子,“消息到是挺快。” 皇帝把手里的折子,递给了阮凝香,“你先看看吧。” 阮凝香拿了过去,折子上,都是指认楚煜这两年的所作所为。 皇帝道:“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阮凝香又将折子合上,“我只在这些文字后面,看到了在背后搞事的影子。” 皇帝以为她会在这上面找漏洞,为楚煜辩护,每次这个人的想法,总能让他另眼相看。 “怎么说?”皇帝问。 阮凝香不紧不慢道:“不管上面事情是否属实,结果都摆在眼前,在闹也是兄弟之争,可这背后之人目的是窃国,两者之间,该怎么评判,皇上心里想必比我还清楚。” “可那人隐藏极深,你们不仅没抓到,还反被他算计,害得煜儿入了狱。” “这不也正说明,那人已经暴露了目标了么。” 皇帝揉着额角,“哦?” “沈将军先入了狱,如今连煜王也深陷牢狱之中,那人的目的,已经是司马昭之心。”阮凝香剖析,“皇上现在坐的就是万万不可让沈将军和煜王在牢里出事,让小人得逞,那样大楚可就真的无救了。” 这点皇帝自然知道,这也是为什么他把九皇子关在了天牢的原因。 既然太子不知楚煜将阿珂他们掉包之事,那么阮凝香便故意和楚煜演戏,先迷惑太子。 她要快速行动才行。 整个永安宫,除了皇帝和阮凝香并没有别人。 阮凝香行了个礼,还是压低了声音,“如今京城越来越乱,北都国世子,越早离京越好。皇上我请求带五千兵马护送北都国世子,在以镇北将军吴渊以命护送。” 所为以命护送,便是北都世子和她任何一方出事,镇北将军都会被问责。 第314章 楚煜装病,出地牢 阮凝香能言善辩,对当前局势,逐一分析,在皇帝那里弄来了一份护送北都国世子的密诏。 从永安殿偏殿出来的时候,阮凝香遇到了等在门口的六皇子。 六皇子走上前,“听说,你和九弟刚刚在牢里吵了一架?” 阮凝香咬了咬唇,她看到远处扫地的小太监,做贼似的,时不时朝她这里投过来的视线。 她知道那是太子监视她的眼线,从她刚一进宫,四处便都是这种眼线。 阮凝香故意抽噎了两声,抚着胸口,眼泪又隐隐滚动起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馆驿着火是太子所为,因此,我也从没怀疑过九皇子。 可今天你们告诉我这一切的真相,竟然都是他做的,他还欺骗了我这么多年。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们玩弄摆布。” 阮凝香没有大吼大叫,只是抹着眼泪,神情落寞,像是绝望至极一般,带着艾草和苏禾转身离开。 阮凝香护送北都国世子之事,几天前,面圣时便已经定了下来。 只是今日,她又请求镇北将军护送。 皇帝的圣旨下的急、快。 阮凝香前脚出了宫门,后脚镇北将军府上,便收到了皇帝的圣旨,命他即刻起返程。 吴渊回京只带了六百精兵,在皇帝的人的监督下,吴渊甚至来不及给太子传信。 阮凝香便带领阿玥和早已经准备好的可信任的五千兵马,等候着镇北将军。 当天过晌便启程,护送着北都国世子上路。 所谓的疫情,像一阵风,来的快,去的也快。 风刮过,皇城却变了天。 煜王入狱后,听说阮凝香得知真相,一气之下,当天便护送北都国世子离京。 一时急火攻心,引发旧疾,闷咳不止,最后晕倒在了牢里。 还是隔壁的沈砺川帮忙叫来了人。 见势,看守的御林军不敢怠慢,立马禀报了皇上。 皇上派了御医过来,御医检查后,说是,地牢潮湿,阴寒之气入体,而引发了旧疾,需要好好调养。 被关了几日的楚煜,又被从天牢里释放出来,暂时关押在府上,派御林军看守。 太子怕煜王在暗中耍什么花样,在皇帝派的御医检查后,又以张太医医术高明为由,亲自带着张太医上门。 楚煜脸上如纸般苍白,胡子拉碴,头发凌乱,依着床铺,一直抵着帕子在咳。 张太医把过脉,甚至看到帕子上沾染的点点血丝。 最后的答案和皇帝派的御医给出的结果,基本一样。 由陈年旧疾突发的心疾。 站在一旁的太子,假惺惺地关心道:“不过是一个山匪丫头,至于九弟气成这样?如今连自个的身子都不要了么?” 楚煜却没给好脸色,指着他,有气无力地丢下一个“滚”字。 便又咳了起来,雪白的帕子上,又溅出几点血迹。 被太子眼尖的窥探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转身离开了煜王府。 咳嗽声飘了好远,楚煜才缓缓挺直了脊背,艾草走进来,“人已经走远了。” 楚煜捻动着血玉扳指,望着西落的太阳,眼里一抹阴翳闪动着,“太子好骗,恐怕那背后之人没那么容易,叫府里的影子,最近安生点。” 艾草点了下头,阮凝香离开,他并没有跟去,也没有抛头露面。 楚煜令艾草研磨,他将太子告他的几大罪状,写了折子,分别给出解释,叫艾草先收了起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楚煜便一直坐在院内的秋千椅上,手里拿着酒壶,醉醺醺地对着月亮饮酒。 直到酒壶空了,才又摇摇晃晃地进屋,掏出针线活,开始绣前几天还未完成的肚兜。 肚兜完成,天已经微亮,正是所有人最困意的时候,楚煜揣起肚兜,贴上了假面皮,悄悄地顺着王府密道离开。 同样沾染酒味的艾草熟练地扮成了他的模样,爬上了床。 …… 天空乌云滚滚,北行的大部队,急匆匆地赶着路。 有匪兵赶着马车,阮凝香掀着帘子,坐在了外面,她抬头望着天。 冲着骑着高头大马的镇北将军吴渊道:“吴将军,这天恐怕有大雨,得赶紧寻个落脚避雨的地方才行。” 镇北将军吴渊,本想立功,却突然因为护送北都国世子平安回国,心气不顺,说话丝毫不客气, “再往前走三十里,便有馆驿,大家脚程快点,赶到那里落脚。” “三十里?”阮凝香拢着被迎面的风,吹散的发丝,“那得半天路程,这雨马上就过来了,又该怎么赶路?我看这里地势偏高,不如就先在这里安营扎寨。” 北行之路,多以群山峻岭为主,他们现在就在山道中间,是官道,道路还算宽敞。 镇北将军吴渊却道:“荒郊野外,若是冒出山匪,出了事,谁来负责。” 这人明显的针对,一路同行了两天,阮凝香不是看不出来。 她已经忍了好久,这会儿又被拱起火来,“山匪?吴将军是将军出身,还是胆小鼠出身,我们堂堂近六千人的部队,居然惧怕小小的山匪?还是说吴将军压根就没想着好好护送?” “你……” 阮凝香冷声打断他,“吴将军别忘了,你的职责就是将我们安全送到北都,若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那么还请你收一收你的花花肠子!” 镇北将军又一次被阮凝香怼的语结。 阮凝香没理会他,直接跳下马车,命令骑马带队的阿玥,停下来,安营扎寨。 镇北世子坐着宽敞舒适的豪华马车里,走与不走,与他而言,没什么区别,只是看热闹的似的,跟着下了马车,来到一身黑色戎装的阮凝香面前, “喂,别说你凶起来的时候,还真有几分将军的模样。” 阮凝香可没心情跟他打趣,她满脑子都在担心,京城的未知变故。 却又不得不离京。 北都国世子怂了下肩,“火气好大。” 索性,掏出笛子悠闲地吹了起来。 山风呼啸,笛音飘得极远。 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楚煜,远远地望着大部队。 第315章 夫人是在嫌为夫不够健硕? 营帐在暴雨来临之际,搭建了起来,四周挖了排水沟,雨水渗透不进来。 随行侍候的还有苏禾。 阿玥烤了几根玉米,分别递给了苏禾和阮凝香一人一根。 苏禾道:“都已经深秋了,咋还下起了这大雨?” 阿玥啃着玉米,“本来以为回京了,就能安生过日子,结果还得四处奔波,也不知道这种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苏禾扯了下阿玥的袖子,阿玥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又急忙改了话题, “苏禾姐,你是不是还没去过我们在南境的云渡山?” “曾经去南海城之前,跟着县主回去过一次,你忘了啊?”苏禾道。 阿玥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嘿嘿一笑,“哦,是啊。” 苏禾掏出帕子,温柔地帮阿玥擦着脑门上落下的手指印,“总跟个孩子似的。” “那是因为有苏禾姐宠着呗。”阿玥笑得满眼都是苏禾的影子。 阮凝香暗自叹气,自己居然也有一天,会孤零零的看着别人秀恩爱。 一根玉米啃完,阮凝香掀开帐篷帘子,就着雨水洗了洗手。 一抬头,就看到雨幕中,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马朝她走过来的人影。 是艾草? 她不是把艾草留在京城了么,他怎么来这了? 还是说京城出了什么事? 阮凝香一时间走神,没注意到自己的胳膊一直伸在外面,雨水已经溅湿了半个身子。 那把伞打在了她面前,“傻瓜,傻楞在这干嘛!” 笑容是陌生的,声音是熟悉的。 是易容成艾草的楚煜。 “你怎么来了?”阮凝香眨着眼睛问。 声音里带着轻微的颤抖,刚刚自己胡思乱想,吓得。 “先进去再说。”楚煜道。 阮凝香才注意到,楚煜的下半截身子全是湿的,刚刚把雨伞偏向她这里,上半身又湿了一半,阮凝香忙将人拉进帐篷里。 帐篷里围着火堆,浓情蜜意的俩人才注意到动静。 苏禾忙得擦了擦手上的灰,起身在阮凝香的行囊里,翻出一套干爽的衣服,放在了行军床上。 又拉着阿玥从这里匆忙离开。 “你来了,京城的人不会起疑心么?”阮凝香递给楚煜一个布巾。 “暂时不会。”楚煜撕了假面皮,露出本来面目,“想我了没?” “分开还没过一周。”阮凝香道。 可是她想了,在从地牢出来的那一刻,她就恨不得把人从里面拎出来。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可想夫人,想的夜不能寐。”楚煜脱了身上的衣服,想翻出自己随身带的衣服,才发现,唉,被刚刚的雨水也淋湿了。 “湿了还比划什么?”阮凝香将衣服拿了过去,搭在了临时,搭起的架子上,“身上的也脱了,这么冷的天,会病倒的。” 楚煜苦笑道:“好惨,连衣服都要没得穿了。” 阮凝香拿了行军床上,自己的衣服,“先将就一晚上。” 这…… 楚煜只是盯着衣服,犹豫了一下,欣然拿了过去,换上了阮凝香的里衣。 呃…… 好紧,好小。 阮凝香噗嗤笑了起来,“平时也没觉得你身材有多健硕啊,怎么衣服穿在你身上,就小成这样了。” 楚煜脸一黑,“夫人是在嫌为夫不够健硕?” “没。”阮凝香弯起杏眸,用目光描绘他蓬勃的臀线,“我是说相公,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是在夸你。” “呵呵,是么?” 楚煜朝她迈近一步。 只听,一步迈出去,刺啦一声。 不好的感觉。 阮凝香整个人笑出了眼泪,“相公这是不信我的说辞,特意给我秀身材么?” 楚煜满脸黑线,一把将人拉进了怀里,“野丫头你在故意找危险知道么?” 阮凝香主动求饶,“别闹了,小心外面听到。” “外面这么大雨声,离你最近的帐篷又是阿玥的,还谁会注意我们这里。” 安全起见,楚煜将地形,四周情况,早就调查了清楚。 “影子会啊。”阮凝香指着帐篷上落下俩人暧昧的影子,“被人看到,会传出流言蜚语的。” 身后是行军床,楚煜转身将人扑倒在床上,脚一挑,又将床铺上的被子,勾了过来,盖在了俩人身上。 “这样就不会了。” 被子里,楚煜惩罚似的拉着阮凝香的手,闹腾。 阮凝香想躲,临时拼搭的单人床,就这么大,压根又没地方躲。 只能缩在他身下,委屈巴巴说:“哪有你这样欺负人的。” “那让夫人欺负过来?”楚煜搂着阮凝香的腰身,掉了个方向。 他到了下面。 破木床又跟着摇晃了两下。 “什么破床!” 楚煜暗骂了一声。 阮凝香听到说:“临时搭建的,没睡草垛就不错了,小心点,别弄塌了。” 楚煜懒懒地说:“那就得看夫人的了。” 阮凝香刚想从他身上下来,又被楚煜禁锢着腰身,“夫人。” 外面的雨下的很大,落在厚厚的篷布上,像是雹子砸了下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被子里,柔柔的声音带着暗哑的祈求,仿佛漾着旖旎的涟漪。 搭在架子上的湿衣服,被架起的火,烤得热乎乎的,一双淌水的黑靴,沾染着泥土,斜斜地倒在地上。 无人照看的火堆,渐渐熄灭。 屋里暗了下来,温度也随之骤降。 不大的小床,楚煜侧身拥着人,“吴渊怎样,一路上有欺负你们么?” “他啊,只要太子没有明面造反,他便不敢动我们一根毫毛。”阮凝香没提吴渊一路变相为难她的话,只是轻飘飘地说,“放心,靠着这一点,他就被我拿捏的死死的呢。” 咦……聪慧的小丫头。 楚煜温热的手掌,熨帖着她平坦的小腹,“沈将军虽然入了狱,但是,北疆可不仅有沈家军,还有你们的匪兵在,太子忌惮还来不及。 何况他如今依旧坐着名正言顺的太子位,京城里除了锦衣卫,连唯一还能信赖的吴渊将军,也被夫人给弄走了。 他一无兵,二无将才,哪敢轻易造反。” “嗯。”阮凝香打了个哈欠,“如今北疆属于我们的部队,有齐昊霖和小武两只大军,加起来,已经比吴渊将军十万的军马还要多。” 如果我们能趁次机会再把吴渊的塞北兵拿下的话,那么我们的军队,便不亚于沈家军。” “野心真大。” 第316章 幕后人是莫如初 艾草和楚煜年龄相仿,又自小一起在冷宫里长大。 从小艾草便经常伪装成楚煜,楚煜又伪装成艾草,偷偷出宫。 艾草伪装楚煜,每日披散着头发,留着青色的胡茬,邋遢的样子掩盖住了易容细节上的一些端倪,满脸病态的萎靡在床。 这期间,御医上门又检查过一次,被艾草提前用针封着筋脉,制造出脉象不稳的假证,蒙混过关。 朔日之夜。 蛊虫发作之日。 大雨瓢泼而下,太子委身床榻。 脊骨中逐渐苏醒的小虫,舒展着身躯,无数条尖锐如利刺般的脚,伸到髓缝,一股剧烈至极的疼痛瞬间油然攀升。 太子双?紧紧地怀里抱着的被子,又死死地咬着一截被角,那双锐利的鹰眸,此刻,?乎要从眼眶?凸出来,脸上的汗如外面的雨。 却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原因很简单。 他的身旁站着面具人。 面具人说,只要他敢叫,就没了解药。 这是面具人给他的惩罚,惩罚他私下里派人调查他。 惩罚他,身种蛊毒,还敢有二心。 太子额角爆起狰狞的青筋,身上的衣服早已经被汗水打湿。 面具人诡谲莫测的深眸,盯着太子良久,就在他快承受不住的时候,才扔过来了一个小瓷瓶。 噬心蛊解药,只要吃了就能缓解疼痛。 太子凸起的眼球盯着解药,??沁着汗滴,颤抖着拿过瓶子,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瓶子吃。 面具人窥探一切,“太子若是还想把解药交给御医研制,那么我劝你还是省了这片心。 这解药里有一种成分是母蛊之血,没有母蛊气味的抚慰,你是研制不出解药的。 对了,也别想着打威胁我的主意,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太子也活不过三个月。” 一句话,将太子所有的出路给堵死。 他捏紧瓶子,不想被人摆布,却彻底成了他人的傀儡。 吞下解药一盏茶的时间,那种痛到心脏痉挛的剧痛,才缓缓缓解了一些。 虚弱地动了动唇,“还需要我做什么?” “杀了皇上,登基上位。”面具人眯着危险的眸子,背后的拳头缓缓捏紧。 “你叫我弑父?”太子蓦然瞪大了眼睛,“别说我父皇有御林军看护,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 再说了,京城的皇卫军加禁军就有五万多人,我只有区区几千的锦衣卫,就算坐上皇位,你叫我又拿什么抗衡!” “谁让你明目张胆的杀了!”面具人略显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只要想办法在吃食里下的线蛊,叫皇帝放松警惕吃了。 到时慢慢引发恶疾去世,你作为太子,便是名正言顺地登基上位。 到时,在直接将京城皇卫军和御林军接管过来,六皇子就算有禁军,量他也不敢公然谋反。” 太子嘴唇蠕动了下,这辈子他最不喜欢的便是谁骑他一头,然后看到面具人眼神里再次汇聚的危险,太子还是点了点头。 面具人依旧来无影去无踪,太子敢肯定这人就潜伏在宫里,有可能是哪个小太监,或者哪个小侍卫。 可这会儿,刚经历了食骨灼心之痛。 什么不该有的想法都不敢有了。 塞北的天,经过昨夜一晚深秋雨,温度骤降。 行军的帐篷又被收了起来,阮凝香坐在了马车里,楚煜又化身了艾草,灌了热水囊,塞到了阮凝香的怀里。 “一场秋雨一场寒,出门在外,多注意点身子。” “嗯。”阮凝香同样叮嘱楚煜,“幕后人能隐藏这么久,对你又颇为了解,你在京城也要多加小心点。” “他知我,我又何尝不知他?”楚煜捏紧了拳头,磨牙道,“被他欺骗了这么久的感情,还以假死糊弄我,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他假死便真死!” 阮凝香其实对莫如初并不是很了解,当初怀疑,也纯属他和太子和楚煜都有关系,被列入了怀疑的对象。 当时,被列入怀疑的对象不止他,甚至皇帝御林军的林权将军,六皇子禁军的林萧将军,都是她的怀疑的对象。 直到沈砺川入狱,莫如初的嫌疑便的越发的大。 正在确认是莫如初,还是从那场火开始。 楚煜说,那具尸体不是莫如初。 莫如初手指上确实有很深的一道疤,尸体也有,当初楚煜也被蒙骗的以为那就是莫如初。 可他,后来再检查尸体的时候,又注意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牙齿。 莫如初有虫牙,曾经还问他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当时还给看过,虫牙的位置他记得清楚。 而那具尸体,那个位置没有虫牙。 是谁能这么大费周章的设计莫如初的死? 那就只有他一个人。 所以,他趁机故意配合锦衣卫杀他,制造假死,以另一个身份出现。 在太子突然指控楚煜,又叫御医早知出解药的时候。 所以的猜测,又进一步得到了定论。 幕后人就是莫如初。 第317章 老子又不喜欢男人 当年看似楚煜故意接近他,其实,是他先算计了楚煜。 “如果不是我和沈将军的回京,恐怕他也不会这么快的动手。”阮凝香道。 “如今沈将军入狱,一招便直接断了六哥最大的羽翼,六哥现在已经在处处小心,甚至也派了重兵,将他们的亲人保护了起来。 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也同样在北疆和京城握有兵权的你,莫如初也深知,你是控制我的软肋。” 莫如初能在他身边潜伏这么多年,谋智和手段,都费一般人能比的。 敌在暗,日防夜防,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把阮凝香带着身边,所以他才同意阮凝香离开京城。 已经有了防备的二人,在太子挑拨离间后,阮凝香将计就计的和楚煜吵了一架,当场闹翻,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阮凝香先护送北都国世子离京。 当日离别的匆忙,阮凝香带走吴渊的用意,就是为了帮他分担一些对方势力。 楚煜垂下了眼睫,阮凝香看出他低落的神情,安慰道:“世界这么大,总会碰到几个人渣,遇见了,那就坦然面对解决呗。” “嗯,夫人说的有理。” 楚煜要将人拉进怀里,阮凝香抵着他胸膛,对着这张脸,略微皱了眉。 “怎么了?”楚煜问。 阮凝香指着他的脸,“你披着艾草的模样,怪怪的。” 楚煜挑了下眉,试想了一下画面。 咦……确实怪不舒服的,便又乖乖地坐直了。 “赵景然护着洛姐姐她们平安过了泌阳县,这个时候应该也能到了云州境界,和阿珂、宋霁他们联系上了吧。” “嗯。”阮凝香抱着热水袋子。 最近京城太乱,经历了容妃娘娘的死,沈砺川的入狱,张夫人被人挟持,阮凝香就开始担心自己人,会陷入危险当中。 几经思索,她和楚煜商量,叫赵景然他们去了云州,先将京城情况告知,如果京城真要变天的话,那边也能有个准备。 “你们诏安公主呢?”马车外北都国世子,朝着守在外面的苏禾问道。 阮凝香掀开车帘,“怎么了?” 穿着一身如火长袍的北都国世子,走过来,“你先下来。” 阮凝香看了一眼楚煜,楚煜先下了马车,又搀扶着阮凝香跳了下来。 北都国世子见过艾草,一个小太监而已。 没在意,只是随意地打量了一下。 便拉着阮凝香就走,阮凝香扯回胳膊,“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干嘛?” 北都国世子瞧着阮凝香停下来的脚步,“带你去看个东西,一会儿晚了,可能就看不到了。” “什么啊?”阮凝香好奇地跟过来。 身后还跟着充满敌意的楚煜。 原来是一只被雨水冲下来的小刺猬,掉在了昨日挖的水渠里,小爪子扒着湿滑的泥土,一直要爬上来,爬到一半,土一松,又掉回了水坑里。 动作笨拙,模样可爱。 就是一群围观看热闹的人,没人性。 阮凝香蹲下来想将刺猬救上来,楚煜拉住了她,“小心,别扎了手。” 楚煜下手,帮忙把刺猬弄了上来。 巴掌那么大,窝在了楚煜的手心里。 “是不是受伤了?”阮凝香伸出手指,碰了碰它的小爪子。 小爪子冰凉,阮凝香一碰,便整个缩成了一团,变成了带刺的大栗子。 楚煜也有些无从下手,捧着不动,“应该是在水里泡的久了,冻到了,回马车里,烤烤火。” 北都国世子凝视着二人,面上浮现怪异的表情,明明是他带人过来看热闹的,他怎么成了陪衬,还有那两人不是主仆么。 哦,可能是太监,所以没那么多忌讳。 俩人匆忙往回走着。 又被吴渊将军截住了去路。 吴渊三十多出头,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眼睛瞪着跟个张飞似的,指着艾草,“他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我身边的亲信。”阮凝香一步挡在了楚煜的身前。 “腰牌呢?”吴渊似乎不信。 阮凝香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楚煜将刺猬垫了一块帕子,交给了阮凝香。 楚煜掏出腰牌,递过去的时候,窥见吴渊露出的一截手腕上的红疹。 吴渊翻来覆地盯着腰牌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便又扔了回来,凶巴巴地说了句,“走了,上路了,天黑前要赶到下一个馆驿,不然夜里,又该支帐篷了。” 楚煜拿过腰牌,略有些嫌弃似的快走几步,就着沟渠水,洗手,洗腰牌,洗的很细,“你给他下药了?” 阮凝香抱着小刺猬,警惕似的朝四周忘了一眼,“嗯,快到塞北了,吴渊不能留,又不能明杀,所以给他下了点药,怕他起疑心,一天只下一点。” 楚煜站起来,再次挂上腰牌,“难怪给我要痒痒粉,原来是早就打算好了,居然还冒着我。” “其实也不是瞒着你,只是我也不确定,皇上能不能让他护送,没想到没怎么费口舌,皇帝就同意了。”阮凝香摸了摸鼻子,解释说,“你那时不是在牢里了么,就没机会和你说了吗。” “下药小心点,别把自己也搞出一身疹子出来。”楚煜帮他拢了下头发。 “放心,我没直接下。” “哦?” 阮凝香趴在他耳边悄声告知。 楚煜眼里映着光,“咦,还是夫人高明。不过,我可以再助夫人一臂之力,叫他悄无声息地在疫症中死去。” “什么办法?”阮凝香眸子一亮。 “先上车,等晚上再行动。”楚煜带着杀意的视线,朝着远处的吴渊睇了过去。 此刻的吴渊穿着冰冷的盔甲,胸前那里是一整片的铁片,护住了心口。 楚煜想下手也没机会。 下了雨,路上泥泥泞不堪,马车行的不快。 天大黑的时候,才赶到了馆驿。 馆驿不大,大部分人还是要在镇子外面,安营扎寨。 两间最好的房间,一间是给北都国世子入住,一间给阮凝香。 对面住着的便是镇北将军吴渊。 吴渊将军巡了一圈,刚脱了衣服准备要上床休息,突然外面传来了急促地敲门声。 吴渊又立马,拿起刀,开门,“怎么了?” 敲门的是个北镇军里的一个小兵头,“我们镇北军的一个总旗,和皇卫军打起来了。” “不是叫你们别惹事么?”吴渊黑脸,披了一件衣服往外走,“人在哪?” 小兵头带路,来到扎营的地方。 本来两个人因为一点口舌之利,不知怎么就上升到了拳打脚踢,最后跟着拉架的人,也挨了一拳。 吴渊直接吼道:“怎么回事?” 乱做一团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那个总旗,眉目清秀,脸上挂着小彩,他摸了摸嘴角,滞滞扭扭,“他变态,跟踪我,还,还用那种猥琐的目光看我。” 被说成变态的皇卫军,气喘呼呼地瞪着眼睛,“老子又不喜欢男人,我跟踪你?还有你告诉什么叫你目光猥琐? 我是看有人鬼鬼祟祟的站在树底下,我告诉看看。 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自己做贼心虚,倒打一耙?” 说这话的时候,那名皇卫军意有所指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又缓缓向下。 就是这种眼神,那个总旗被气的脸通红,一拳便又要朝着那人眼睛打去。 “够了!”吴渊将军突然一喊,声音响亮,尾因却多了一丝不对劲,像是喊岔气了。 第318章 奶白小生 “大半夜的不睡觉,吵吵嚷嚷地聚在这干嘛呢?”阮凝香背手走过来,又朝着吴渊质问,“怎么回事啊?” 一副领导的口气。 吴渊刚要开口说话,阮凝香突然又指着他,“你身上这是?你不会是把疫症从京城带到了这里了吧?” 阮凝香又跟碰到了瘟神似的,跳着脚往后退了一大步。 此话一出,周边的小兵,全部朝他看过来。 一连几番话,让吴渊忽略了身体那一抹的异样,他低头扒着衣服衣领,瞧着脖颈处起了一些疹子。 夜色没有月光,只有几盏挂起的官灯。 明明灭灭的光线被风吹的摇曳,扫过吴渊将军抓过的地方,这下连他身边的小兵,也跟着看清了。 有一个小兵咋呼着退后,“听说这疫症可是会死人的。” 围观的小兵们,也纷纷后退,生怕一个倒霉,被传染上。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一定,一定是吴将军和太子接触,才被传染了的。” “对对对,听说朝堂上一半的朝臣都被太子传染上了这种疫症。” “慌什么慌!”吴渊脸色虽黑,但还算镇定,他拢上衣服,“京城的疫症都已经被控制下来,有什么可怕的,来人。” 吴将军的一名手下站了出来,吴渊叫他快马加鞭地回去京城那里,把治疗疫症的配方要来。 阮凝香敏感地看了一眼楚煜,继而,挺直腰杆,同样装作什么也不知,“在治疗疫症的方子送过来之前,吴将军还是自己多注意点,别把疫情传染的太厉害了。” 阿玥跟着道:“大家都注意些,赶紧散了吧。” 一场人为的小插曲,告一段落。 回到馆驿,楚煜悄无声息地溜进阮凝香的房间。 在背后搂着人,下巴抵在阮凝香的肩颈,缓缓地收紧了手臂。 “吴渊已经知道京城的疫情是假的了,你给他下药之举,就已经开始暴露了目标,他恐怕。” 阮凝香转过身,“我给他用痒痒粉,本来就是为了试探他,我暴露目标,他更是泄了底,就算他想杀我,就凭他现在的六百的兵,也不是我们五千兵的对手。 所以,就算他即使知道,也不敢打草惊蛇的先动手,他在等,等回到军营,等羊入虎口。 可惜啊,他压根就回不去了。” 就算楚煜不动手,阮凝香对吴渊也是起了杀心的。 楚煜却丝毫没有轻松,他不能在这里久留,他过来就是因为不放心,“我就怕他狗急了跳墙。” “放心,他既然没有说出疫情是假的,我就有办法弄假成真。”阮凝香眯着眸子狡黠的笑着。 “说,别卖关子。”楚煜捏了下阮凝香的鼻子。 “以前我问过你,误食痒痒粉会怎样。”阮凝香凝视着楚煜那双漂亮的黑眸,“这也是我原本最初的计划。” 少量误食痒痒粉,会喉咙发痒,呼吸困难,严重了可致命。 “可是,想要往吃食里面下药,而不被发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吃的他会防着,喝的药他还会么?”阮凝香倒了一杯茶。 “咦,夫人这是行一步,算十步啊。”楚煜跟过来,“还好夫人不是我的敌人。” 吴渊将军身上的疹子本来不多,谁知睡了一觉起来,身上多了很多。 痒,一种抓心挠肝的奇痒,令人忍不住去抓,结果越抓越痒。 他们现在在镇子上,吴渊想出门找个大夫瞧一瞧。 结果,一开口,门口站着带刀的皇卫兵,面上还掩着口罩,见到他,立马掏出刀,后退一步,架在了门口。 刀并没有拔出鞘,只是给与警告,“吴将军身染疫症,不能出门,需要什么吩咐我们就行。” “谁说的不让出门?” “阮将军。” “她人呢,给我叫过来!”吴渊粗哑的大嗓门,穿梭在馆驿内。 阮凝香掩着口罩,开门出来,“吴将军莫气,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难道你们就想这样关着我等死?”吴渊怒瞪着眼睛,想上前,就又被皇卫军的刀拦了下来。 “是我疏忽了。”阮凝香不紧不慢地说道,“去,派人把随行的军医请过来,先帮吴将军瞧一瞧。” “阮将军难道在药方过来之前,就一直这么关着我,不上路了么?”吴渊火气冲天。 “哦,忽略了这个问题。”阮凝香略略皱眉,“这样吧,吴将军出去也行,不过,还请自觉和大家保持点距离。” 吴渊才懒得理她的说辞,一脚踢开刀柄,就往外走。 和吴渊同行的也有军医,吴渊自然不信阮凝香带来的人。 出了馆驿,便找了自己人,军医开了点清热解毒的中药。 大部队就继续北行。 吴渊吃了两次药后,身上的疹子明显轻了一些。 可不知怎么的,在第三副药喝下后,吴渊便开始觉得嗓子不舒服,浑身发热,连呼吸都越发困难。 摇摇晃晃地骑着马,忽的一声,吴渊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他身边随行的副将,赶紧上前,又招来随行的军医。 军医诊了诊,脉搏忽强忽弱,身上刚刚退下的疹子,又复发起来,浑身还高烧不退。 诊着脉的军医,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前面突然停了下来,后面的大部队,便也浩浩荡荡地跟着停了下来。 马车里,楚煜不放心,非要再跟着送行一段。 阮凝香掀开帘子,“今早叫人在药里,动了手脚,估计药效发作了。” “小心有诈。”楚煜扶着阮凝香跳下了马车,“先过去看看。” 俩人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染疫症的事,北都国世子听说了一些,见马车停了下来,他吹着的笛子跟着收了起来,远远地过来看热闹。 便先见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阮凝香和那名“小太监”。 北都国世子总觉得他们二人的举止过于亲密了点,不由的目光在“艾草”脸上停留,文文弱弱的奶白小生,长得到是不错。 一身绛紫衣衫的北都国世子,朝着迎面走过来的二人,打趣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二位是情侣呢。” 顶着艾草脸的楚煜,低着头,冷冷地睇了世子一记白眼。 油嘴滑舌的纨绔子,跟小十一似的讨厌。 第319章 谋杀 阮凝香抵在了二人中间,隔离了彼此的视线,“世子乃是大楚的贵客,前面有疫情,安全起见,世子还是请先回马车里。” “有疫情还带着他上路?”北都国世子半开玩笑,“我看你就是想将疫情传到我们北都去吧。” 阮凝香轻嗤他一声,“那么麻烦干嘛,一把火岂不是更省事!” 北都国世子打了个冷颤,嘻嘻一笑,“哇欧,这么凶,将来谁敢娶你?” 就在阮凝香即将老虎发威之际,逞口舌之快的北都国世子赶紧回了马车。 楚煜心情很不好,仿佛头顶飘着一朵挥之不去的乌云,既担心阮凝香安危的同时,还得防着有人撬墙角。 “喂,生气了?”阮凝香盯着楚煜阴翳的表情。 “我生他的气?!”楚煜咬牙道。 他气自己不能守在阮凝香的身边,气他不能光明正大的说,这人是他的夫人。 “好啦,赶紧过去看看前面情况吧。”阮凝香拉着楚煜。 北都国世子掀着车帘,目光望向人群。 吴渊被搀扶着坐了起来 阮凝香带着面罩,站在人群外,白色的粉末,无声无息地顺着风向,朝着围着的人群飘了过去。 粉尘消散,阮凝香喊道:“不是说叫大家离吴将军远一点么?都杵着在这干嘛。” 人群里有小兵跑出来,“吴将军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掉下来?”阮凝香做出浮夸的诧异表情,“怎么会掉下来?随行的军医呢?” 军医走出来,阮凝香依旧没有上前,她伸着脖子,往让开的人群缝里望了一眼,瞧见了面红耳赤,揪着胸口的衣服,费力地喘着粗气。 不像是装的。 “怎么回事?病情不是都减轻了么?”阮凝香故意质问。 军医嘴角蠕动了下,药是他开的,又是他亲自盯着人熬的,就是寻常的清热解毒的方子。 怎么会突然这样,药方不对? 军医不确定,“将军好像是心疾犯了。” “放你妈的狗臭屁。”吴渊身边有一位副将,三十多,是吴渊一手提拔上来的,“将军有心疾,我怎么不知道?” 军医擦着汗,支支吾吾了半天,“这个疫症刁钻的很,本以为两副药,起了作用,其实只是引而不发,毒素憋在内里,所以才引发的心疾。” “那该怎么办?”阮凝香问。 “我已经给扎了针灸,暂时稳住了。”军医道,“不过,随行带的草药不多,得赶紧赶到附近的镇子,再寻几味草药才是。 “先把人扶到马车里,赶紧上路。”阮凝香吩咐。 山路崎岖,还没赶到下一个镇子,便又有官兵爆出说,他也起疹子。 不止他,和吴渊接触过的很多小兵,都陆续起了疹子。 就连那名副将,军医,也都起了。 顿时又人心惶惶起来。 阮凝香将起了疹子的人,以传染为由,趁机将他们变相地控制起来。 就连他们自己人都不敢接近他们。 路过镇子,怕疾病传染给镇子上的人,阮凝香只是让军医,派人去抓了草药。 并没在镇上停留,夜里又是在荒郊野外搭帐篷。 军医换了新的药方,针对心疾。 随知一碗药下去,吴渊将军直接当着他的面,归西了。 月光惨淡。 阮凝香的营帐有重兵把手,镇北军的小兵过来禀报。 阮凝香听说后和楚煜过去看了一眼。 副将上前,来到了阮凝香面前,楚煜下意识将阮凝香往后面拉了一下。 阮凝香个子比眼前这个将军低了一头,她微微抬头凝视着面前穿着冰冷盔甲,眼里带着浓浓敌意的男人,“这位将军是何意?” 副将突然眼神变得凶厉,“解药。” “什么解药。”阮凝香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被怀疑了。 “少装了!”这里多数都是自己人,副将拔刀就要动手。 阮凝香也不是吃素的,她既然敢过来,自然做了防备,她动作灵敏的后退,“你要造反?” 副将捏了捏手心,吴将军不能说话,曾在他手心,写下过几个字,杀人,拿解药! “不是我想造反,是你们压根没给我们活命的机会。” “我不知道将军在说什么?”阮凝香装傻充愣。 “京城疫情是假的,这里的又怎么可能是真的。”副将再次伸手,“解药拿出来。” “既然知道是假的,定然也能猜出来,不可能轻易给你们解药了。” 阮凝香话音一落,副将已经拔刀出手,阮凝香时刻提防着他的动作,他刚一有所动作,阮凝香身后的刀已经被拔了出来。 有人比她动作还块。 一道银光打在了副将的刚抬起的手腕上,副将手中的刀,还未举起便掉了。 阮凝香的动作一转,刀架在了副将的脖子上。 副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蹲下来捡起银子的小太监,“你会功夫?” 楚煜捏着碎银掂了掂,突然眼神杀气腾腾。 副将眸子猛得缩了一下。 阮凝香开口道:“我是领圣命护送北都国世子,如今你们居然公然刺杀我们,是要造反么?” “是你们先算计我们的。” “我们没有。”阮凝香说,“我不懂医,你们的将军得的是不是疫症,我也不清楚,不过皇城里,皇帝都说是疫症了,我不知道你们的将军,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不是了。” 阮凝香继续蛊惑着,“如果只是为了谋杀我,而给我刻意按上一个罪名,对不起我阮凝香可不是任由拿捏的性子!” “我们凭什么信你?” “是不是疫情你问问你们的军医。”阮凝香扫了一眼帐篷内的军医。 军医摸了下额头,“确,确实是疫症,接触性传染,以,以前也有人得过类似的水痘,副将军不信,可以去镇子上随便找个大夫看一看。” 阿玥带着的大部队已经将这里包围了起来。 阮凝香留意着副将的表情,收起刀,“疫症是真的,太子那么说,不过是给自己摘清污名的一个说头罢了。” 第320章 夜色撩人,帐内暖香 夜色浓黑,天上的星子璀璨。 营帐外,双方对峙,沉闷而诡谲的气息,在冷冽的山风中流淌。 阮凝香知道仅凭自己的说辞,说服不了吴渊的副将。 她说这么多,主要是说给他身边同样染着疫症的镇北兵听的。 疫症会死人的。 面对生死,有几个人是不怕的? 哪怕有那么一瞬的胆怯心里,她都要将这一瞬,无限放大。 阮凝香垂着眸子,声音低沉了下来,“这疫症来的急,京城里就有大臣,死在了疫症之下,只是消息被压了下来。 当时并没有对外宣传,这也是为何皇帝匆匆让我和吴将军护送北都国世子离京的原因。 皇帝是怕世子在京城染上疫症。 只是,没想到吴将军会染上这疫症,还把疫症传给了你们。 是我,是我没做好防护,我应该在发现疫症的时候,强行将吴将军隔离起来的。 如今……” 阮凝香满面哀愁地看了眼大家,“如今,我希望得了疫症的大家,能自觉配合我的工作。 不要让这可怕的疫症在扩散开来了,北都国世子真若出了事,我们都要被问责。” 副将军紧抿着唇,沉默着。 现场的兵将们开始交头接耳的嘀咕了起来。 甚至有还没被传染上疫症的兵,已经下意识地离危险远了几分。 阮凝香又对着那名军医说:“军大夫,你是目前对疫情最了解的人,这里的疫症你说该怎么办,我们定当全力配合。” 此话一出,副将军端正的眉眼,忍不住地变了脸色,吴渊将军就是在他们随行军医的治疗下,这才几天,就把人治的归天了。 如果不是军医是跟了他们这么多年的老大夫,他甚至觉得这人是公主那边派过来谋害他们的人了。 吴将军的尸体如今还正躺在木床上。 副将军已然没了刚才的气势,“我身上的病情,也没那么重,还是先给其他严重的兄弟们瞧一瞧。” 阮凝香长叹了一口气,“如今吴渊将军已逝,镇北军不能没了领军人,我看就由将军您先掌管,我回头就派人递个折子,向皇帝秉明这里的情况。” 闻言,副将军抬头又看了阮凝香两眼。 阮凝香转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对了,以免疫情扩散,吴将军的尸体不易久留,将军还请快点帮忙把尸体处理了才是。” 说完这一切,阮凝香又看了一眼众人的脸色,这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楚煜又悄无声息地跟进来,拿过她手里的春雪刀,“这副将军名叫季雄,是吴渊的堂弟,你这招想扶持他上位,恐怕他却是在打别的主意。” “我知道啊。” 阮凝香凝望着披着艾草模样的楚煜,伸手在他鬓角垂着的一缕碎发下,扣了扣,撕掉了那张仿真的假面皮。 又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露出那双俏皮,透着鬼机灵的杏眸。 她叫阿玥秘密调查了吴渊,阿玥便把吴渊祖宗八代都给扒了出来。 阮凝香道:“我要打他们的主意,自然会了解他们的关系,知己知彼,才能步步为营。 这吴渊是镇北将军,却已年过四十,魏相爷当年为了帮太子拉拢他,不惜以自己十八岁的二女儿魏佳柔,嫁给他,继了吴渊去世的正夫人的位置,婚后魏佳柔又生了两子。 而这吴渊的正夫人也育有一子一女。 这姐弟俩自从魏佳柔进门后,便常年受魏佳柔的欺凌。 据说太子有意拉拢镇海将军赵阔,便有意将吴渊刚满十六的大女儿吴佩佩许配给他。 不过,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小插曲,这事一时没成。” 假面皮上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应该是被药水泡过的原因,阮凝香只是比划了一下,便又扔给了楚煜,又凝眉审视着他。 楚煜屈指弹了一下阮凝香的脑门,“别窥探我的心思。” 阮凝香揉了揉脑门,眨着水灵灵的杏眸,“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呗。” 楚煜将假面皮收了起来,他转身洗了洗脸上残留的凝脂,“我不过是知道太子的想法,提前派人暗中透露了下消息,便吓得这吴小姐连夜收拾东西跑了。” 阮凝香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就知道你会暗中搞鬼。” “唉,夫人有一双慧眼,什么也逃不过夫人的眼睛。”楚煜用帕子擦着脸。 “你在太子身边隐忍这么多年,你怎么可能任由太子拉拢自己的兵权,而坐视不理。”阮凝香戳了戳他的胸口, “所以阿玥跟我一说的时候,我便猜到肯定是你在搞鬼了,不过,你到底怎么吓唬的吴小姐我就不知道。” 楚煜按住她搞怪的小手,将人拉到了怀里,“不过是说了几句赵阔将军的坏话而已。” 阮凝香眨着好奇的眼眸,楚煜又弹了她脑门一下,“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好吧,阮凝香没深问,“所以,这季雄对太子又能有几分真心。 不管季雄怀不怀疑疫情真假,总之他现在没有解药,打又打不过,我特意示好,他只能先接受。 而且我做这一切,也不全是做给他看的。”阮凝香嘴角微翘,带着几分得意,“季雄将军身后可是还有一群镇北兵。” 楚煜听着阮凝香的剖析,知道自己的忧虑都是多余的了。 没有他,眼前这人依旧能心思缜密的布局一切。 楚煜黝黑的睫毛微眨,眼里深沉的情绪化作了浓稠的爱意。 抵着阮凝香的额头,“有妻如此,我还何求万事不成?” 阮凝香笑意盈盈,秀丽的面容带着向往的期许,吻了下他的嘴角,“我做刀,你为鞘,我镇守后方,你看守明堂,刀归鞘的那天,我携江山归来,你娶我可好?” 他的女人都这么努力,他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楚煜抱起阮凝香,“凤冠霞帔,明媒正娶,昭告天下,只疼你一人。” 只疼你一人。 夜色撩人,帐内暖香。 第321章 不舍分离 山间云气雾霭,有几道霞彩映出天际。 楚煜一早收拾了行囊,阮凝香又给他塞了两个馍馍, “你不在的这几日,也不知莫如初又做了什么,回京后自己万万要多小心一点,不可以让自己受伤,也不要做出什么偏激的举动…… 还有,不管如何,安全第一。” 不舍分离,却又是不得不分离。 楚煜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攥着她的手,抵在心口处,“嗯,都记下了。” 阮凝香感受着他温热紧实的胸膛下,那颗蓬勃跳动的心脏,黑睫轻颤着抬起,“还要想我。” 楚煜不由得收紧了手臂,想,怎么可能不想。 直到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俩人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阮凝香开了门。 和楚煜一起来的,还有一名影子,据说也是前朝遗孤,被福伯找到,一直带在身边培养,后来也成了楚煜的势力。 影子年龄不大,一脸严峻,“我一早探查过了,荒原十里都是安全的。” “嗯。” 楚煜看向了福伯,忽的跪下,“义父,阿香就再拜托给您了。” 福伯自从容妃去世后,整个人明显苍老了很多,他扶起楚煜,“傻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一早,阿玥护着再次易容成艾草的楚煜离开了大部队。 阮凝香从帐篷外,爬上了附近的小山,站在山头,遥遥望着那抹骑着骏马的身影。 苏禾递过一件披风。 山上的风,吹得衣摆呼呼作响。 阮凝香拢着披风,“其实,我也不想让他离开。 甚至,我都在想,京城如今混乱,如果我们这个时候一起拿下北都,坐拥一隅之地,皇帝一时恐怕都调不出有用的兵。” 苏禾对战争局势不懂,她只静静地听着。 “可是,不行。”阮凝香摇了摇头,“那样子瑜会被扣上谋反的罪名不说,而且,一时的苟且偷安,会换来日后更大的战争,我不能这么自私。” 京城远比她这里更危险,阮凝香不放心楚煜的离开,却又无可奈何。 那道身影拐过了群山,消失在了阮凝香的视线内。 一道悠远的笛音又飘了过来,山下一座座如蘑菇包似的帐篷,又被一一的收了起来。 在远处,燃着滚滚黑烟。 阮凝香和苏禾又下了山。 “喂,一大早爬山,好雅致啊。”北都国世子拦住了阮凝香。 阮凝香心情低落,不想理他。 偏偏这人跟在她身边,“怎么,他又走了?” 阮凝香步子一顿,猛得回头看向了北都国世子,“你监视我?” “别说这么难听么,什么叫监视,是你们太不注意了。”北都国世子手中的玉笛比划了一下二人的距离,“和我站的这么远,和个太监那么亲密,不惹人怀疑才怪。” 阮凝香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北都国世子。 北都国世子红衣墨发随风飘飘逸逸,贵胄之气包裹下的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拘。 可阮凝香就是能感觉到他隐藏着的精明。 “知道,当时为何没揭穿?”阮凝香戒备问。 “我可没那么八卦。”北都国世子幽幽然,“不过,我能不能用这个作为要挟,请教你一个问题?” “说!” “这个地方到底的音,到底是怎样的?你的那个曲谱我是真看不动。”北都国世子又吹了一段笛子,在一处卡了下来。 阮凝香不会笛子,这里也没有琴,便随意的给他哼了一下他不会的那段。 北都国世子不太满意地晃了下手里的笛子,“喂,你能不能走点心啊,唱个完整的呗,我伴奏,找找感觉?” 看在这人没猜穿楚煜的身粉,阮凝香只好又唱了一遍,精忠报国。 狼烟起,江山北望 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悠扬的笛音,配着阮凝香郎朗上口的歌声,飘荡出了好远。 周围收拾帐篷的士兵,陆陆续续地围观了过来。 还有一些镇北兵,聚在一起小声嘀咕着。 他们听说过,当初诏安县主就是在朝贺上,弹着琴唱了一首歌,讨得皇帝开心,被册封为了公主。 大家的目光都不由得看向她,一个背着刀,挽着发,穿着黑色戎装的小女子。 坊间对她的传闻太多太多。 传的最热的就是,说她山匪出身,靠着几分姿色,迷惑煜王被招安后,封为了诏安县主。 后来,煜王攀附上了相爷家的三小姐,就嫌弃了她的出身,把她给打发到了北疆。 在北疆,她又靠着姿色,迷惑了小沈将军,还骗得小沈将军,把赫赫战功都推给了她。 据说回来后,这人又抛弃了小沈将军,百般纠缠煜王,蛊惑的煜王和太子闹了矛盾。 本以为是个什么狐媚子的绝色佳人,结果那天集合出发的时候,那些镇北兵看到了传言中的阮将军,不免都有些失望。 根本就不是什么天资绝色,甚至还没他们吴渊将军家的那个小夫人,容貌出色。 不过,这会儿,大家却被她的歌声吸引住了。 不知是谁先鼓了掌,接着两个,三个,掌声响起一片。 阮凝香这才主意到周围围满了一圈士兵,瞬间也激情澎湃起来,她大着嗓门,又郎朗大气地唱了起来。 伴随着笛音,一遍又是一遍。 士气低落的战士们,陆陆续续跟着哼唱了起来。 男儿郎们,嗓音豪迈,唱出一种保卫家国,令人热血沸腾的豪迈气概来。 一首歌也由此变成了鼓舞人心的军歌。 吴渊的尸体,今早被季副将军火化,变成了酒坛子里装着的一捧骨灰。 阮凝香背着春雪刀,冷凝的脸上已经不见了任何的儿女情长。 她对着吴渊怀里的酒坛子拜了拜,“季将军可将那些得了疫症的人,安排好了么?” 阮凝香已经从副将军改口成了季将军。 季雄道:“既然知道了疫症的可怕之处,自然不敢再掉以轻心。” 阮凝香朝着大部队扫视一眼,“那就出发吧。” …… 那边楚煜回到京城已经是三日后。 他发现了一件事,在他离京这八日的时间里,京城北城门守门的皇卫军统领换了。 有几个面容他认识,是锦衣卫的人。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第322章 皇帝病危,太子把持朝政 楚煜没敢顶着艾草的面容进城,而是换了另一副皮囊,手上,脖子上都涂了黑,穿着洗的快破洞的灰布衣服,化身粗野农夫。 刚进门便被拦下来检查身份,“叫什么,哪里人,进城干什么?” 换人没换药,盘查还是那一套。 楚煜亮出腰牌,用低哑的声线回道:“刘富贵,贡城县,刘家村人,进城送红薯。” 侍卫看了一眼楚煜,又检查了下身份腰牌,另一名侍卫检查了马车上拉着的一车红薯,没多为难,便又放了行。 楚煜赶着马车,经过煜王府大门,煜王府大门紧闭,竟连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事情越发的不对劲。 他暗中朝影子询问,得知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伪装成他模样的艾草,就被再次带进皇宫,入了大狱。 楚煜没做耽搁,赶着马车去了六皇子的门口,六皇子门口看守的是禁军。 防卫森严。 六皇子并不在家。 楚煜架着马车,在对面停了下来,假装卖红薯。 这期间,他发现,有不少可疑的影子在六王府大门徘徊。 是穿着便装的锦衣卫,还是幕后人的暗卫营的人? 直到夜幕降临,一车红薯只卖剩一点的时候,骑着马的六皇子,身后赫然跟着一群禁军,回来了。 坐在地上的楚煜手中凝着寒光的银针,射入架着马车的马屁股上。 马儿嘶叫着,拉着马车,溅起一路的泥尘,朝着前方的人群中冲了出去。 一群禁军见势,训练有素地护在了刚跳下马的六皇子面前。 其中一位禁军手起刀落,那匹受了惊的马瞬间跪着倒在了地上,车上的红薯跟着滚了一地。 追过来的楚煜,仿佛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似的,楞在了那里,盯着面容冷峻的青年,视线又缓缓地落在青年手里的那把滴血的刀上。 半晌瑟瑟说,“还我马。” 六皇子皱了下眉,刚想掏出一锭银子扔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楚煜手心,悄悄亮出的令牌一角。 面前的人是乡野汉子的装扮,那双眼睛却亮的惊人。 六皇子银子一收,手负在了身后,冷面无情地转身吩咐道:“把这个拦街要刺杀的人给我带进来,严刑拷打!” 楚煜在假意的反驳两声后,人被押进了府邸。 六皇子突然眸子一凛,“你是谁?为何有煜王的令牌?” 楚煜的手被反扣在身后,脖子上架着刀,贴着大胡子的唇动了下,“是我,六哥。” “楚煜?”六皇子靠近一步,盯着那张脸仔细地辨认了一下。 楚煜的易容术精湛,六皇子靠近了,才在鼻子的位置看出一点端倪,他拉着胡子一撕。 滋啦一声。 扯得楚煜脸上的皮肤跟着拉起多高,一张假的人皮面具落在了六皇子的手上。 楚煜暗骂了一声,“还不放了我!” 六皇子抬了下手,“跟我进来!” 书房,门外依旧有禁军把守。 六皇子关上门,“你不是在牢里么?怎么出来的?” 听他这么问,楚煜便已经知道他和艾草调换身份的事,应该还没有被发现。 “牢里的那个不是我。”楚煜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干哑的嗓子,“最近几日我没在京城,皇宫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父皇病危,现在是太子把持着朝政。昨日,太子指认林权将军是暗卫营幕后人,甚至还揪出几名暗卫营的人,林权当场被押进了牢里。” 六皇子自己也是自身难保,自然也就暂且放下了敌意。 “不是林权。”楚煜深眸一沉,捏着茶盏,咬牙说,“是莫如初。” “莫如初?”六皇子疑惑道,“他不是死了么,难道他诈死?” “这就是他高明的地方,他锦衣卫的身份已经成了太子的眼中钉,所以他就趁机来了个假死脱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就隐藏在太子身边。” 六皇子也恍然明白过来,“难怪太子最近这么大动作。” “沈将军如何?” “太子现在还忌惮我手里的三万兵马,暂时没敢动沈砺川。”六皇子满面愁容,“不过,如今皇卫军和御林军都落在了太子的手里,太子对我下手只是早晚的事。” 楚煜放下茶杯,来到窗前,望向外面已经黑沉下来的天,“不管怎样父皇都不能先出事。” 太子不能先登基,他必须拖,拖到阿香将最近的塞北兵权拿下来。 “我现在压根见不到父皇。”六皇子一拳打在了桌子上,“就连牢里是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整个皇宫现在都是太子的力量。” “明日我和你一起进宫,再想办法。”楚煜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收紧,尖锐的指尖深陷入掌心。 昏暗的天牢里,阴冷的不见天日,沉闷的咳嗦声一声连着一声。 隔壁的沈砺川拖着沉重的手链脚链挪过来,扒着铁栏杆,努力朝着隔壁的牢房看过来,只瞥到墙角缩着的一团身影,“喂,你还好么?” 那团身影是伪装成楚煜的艾草。 艾草在太子派来的太医的监督下,喝了三天的药,就又被带进宫里审问。 当时,九皇子的事,被皇帝交给了六皇子调查。 他拖着一身病态,掩唇边咳嗦边丢了个事先准备好的折子递了上去。 折子上是煜王为自己洗脱罪名的证据,却不想他还是被太子又入了狱。 一进来就又是三天。 他只能继续装病。 此刻胡子拉碴的艾草,掩着苍白的唇,没有理会隔壁的沈砺川,又闷闷地咳了两声。 暗处中,披着黑色斗篷的男人,大大的帽檐遮住了带着冰冷面具的脸。 亮出手里的太子令,一旁的御林军放行。 面具人走进来。 看了一眼沈砺川,理也没理,便径直走到了关押“煜王”的牢房。 “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面具人粗粝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讥讽,一把拉起“楚煜”的衣服领子,将人提溜了起来。 艾草生怕自己暴露了目标,他低着头,用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自己伪装过的脸,又艰难地挤出虚弱的声音,“用不着你管。” 他想挣脱开,面具人的另一只手直接恶狠狠地扼住他的喉咙,迫使他抬起头来。 这下艾草躲无可躲,直接与面具人来了个近距离的对视。 面具人盯着这张邋遢,苍白的快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脸,突然眼神一变,命令道:“来人,拿盆水上来!” 呼吸困难的艾草忽觉得事情不妙。 他不顾自己被他拧断脖子的危险,抬脚便朝着面具人顶了出去。 面具人被顶了要害,痛的呼哧了一声,随即将他直接甩了出去。 艾草整个身子撞击到了墙上,嘭的一声,摔得头破血流,又瘫在了地上。 骨头都快散了架,脑袋跟着晕了半晌。 第323章 把他拉下去上鞭刑 牢房外面看守的官兵立刻冲进来,刀架在了艾草的脖子上。 隔壁的沈砺川急得扒着手腕粗的铁栏杆,吼道:“他是煜王,你们要做什么?” 面具人缓过了最痛的那一瞬,再次直起身子,来到了关押着沈砺川的牢前。 同样胡子拉碴,凌乱的头发却梳得端正,挺着的脊背还是硬的。 “自身都难保,还有精力操心别人,看来牢里的日子过得挺舒心。”面具人睥了眼,“把他拉下去上鞭刑!” 语气阴森森的透着刺骨的寒意。 牢门被打开,沈砺川手中的铁链一搅,刚进来的那名士兵,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面具人阴森道:“区区一个小兵,就想换自己?你是太轻看了自己的命,还是高估他的价值。” 不等沈砺川动手,面具人已经拔了身旁一位士兵的刀,插在了被挟持那名士兵的腹部,“连基本的防备心都没有,留着也没用了。” 刀一扔,面具人厉声道:“将人给我带下去!” 沈砺川被手脚链牵制住,没有反抗的机会,就被强行拉了下去。 片刻后,刑房内,响起来连串的鞭打声。 面具人数着数,直到第五十八下的时候,才听到了一声嘴角泄露出来的闷叫声。 “还真是有些骨气。” 面具人言语了句,这才收回目光,看向了头上淌着血的“楚煜”,“煜王呢?” 艾草双手被绑了起来,怒瞪着眼睛,“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还装!”面具人嗤之以鼻,“脖子都快被掐断了,脸上还能丝毫不变色,没有鬼才怪!” 他一抬手,身旁士兵端着的一盆冰冷的水,直接朝着艾草的头上倒了下去。 艾草打了个激灵,脸上的血水被冲掉,贴着的假面皮泡了水,露出了明显的破绽。 又被面具人撕了下来。 盯着那张同样熟悉的脸,面具人并没有几分惊讶,他掂了掂假面皮,“居然能在众人眼皮底下伪装这么久。” 小心伪装了这么久,还是被暴露了,艾草也不在躲散,“要杀要剐随你。”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面具人背着手,露出阴森森地表情。 刑房内。 沈砺川手脚吊在十字架上,身上的白色囚服被鞭打出道道口子,露出纵横交错的伤口。 人刚晕过去,一盆盐水又泼了上去,绕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也被生生折磨出一声凄惨的尖叫。 他躲过了战场上的厮杀算计,却要折损在这破牢房里了。 他不甘。 沈砺川瞪着猩红的眼睛,发誓如若能出去,他必将弄死太子! “啪!” 又是一道鞭子落下,辫子的末端扫过了他的半侧脸颊,眼处瞬间火辣辣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接着两道,三道…… 密密麻麻的痛意遍布全身,又被死死地咬牙信任了下来。 刑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一道声音传送了进来,“别打死了,人还有用。” 说话的是面具人,身后又押了一名囚犯进来。 沈砺川以为是煜王,走进来才发现是,“艾草?” 艾草同样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面具人道:“你们都退下吧。” 几名士兵又都退了下去。 刑房里,密不透风。 墙壁上亮着几盏幽暗的油灯,一侧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刑具。 “听说锦衣卫的莫统领死的时候,尸体后来被搬倒了这里,煜王曾经在这里守了一夜。”面具人在一排刑具上,挑挑选选,选中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兄弟情深,还真是令人感动。” “只可惜啊,道不同不相为谋。”面具人手里的刀子,映着出幽深的冷光,一把挑开艾草的衣服,冰冷的小匕首抵在了艾草的颈骨处,“说煜王去了哪?” 艾草梗着脖子,紧抿着唇,闭口不答。 “你为了你的主子,替他入狱,你的主子却弃你不顾!”面具人挑拨说,“你这么做值得么?” “要杀就动手,休想在我这里套话!”艾草不惧生死。 “想死哪那么容易!”面具人冰冷的匕首刺破了艾草后颈的皮肤,苍白的后背流动下一条鲜红的血线。 另一旁沈砺川,捏紧着拳头,一种极度不好的念头满了出来,他扯着沙哑的嗓子,“你到底是谁,我们和你有多大的仇恨?” 面具人眸子一挑,周身瞬间萦绕着阴森的气息,眸子一挑,爆发出激烈的憎恨之色,“灭族之仇!不共戴天!” 这人是暗卫营的幕后之人,沈砺川已经猜到,可是他真正身份是谁? 灭族? 大楚从来没攻打过乌兹国啊。 “难道你是天域人?” 可又觉得哪里不对,他们攻打天域,都是正面交锋,何时做过灭满门的土匪行迹! 面目人发出一声讥笑,猛一扯艾草的头发。 沈砺川想阻止他的行为,却只能眼睁睁地目睹着一切。 面具人手中那把锋利的刀,在艾草的脊骨处赫然破开一道口子,一只黑色的多爪虫,顺着那淌血的口子,钻了进入。 惨绝人寰的叫声又尽数被堵在了嘴里,艾草承受不住地昏迷了过去。 第二日,天亮,宫门大开。 六皇子换了一身朝服,楚煜易容成了小太监。 朝堂上,皇帝已经称病不在上早朝,国事一切由太子监管。 太子穿着明皇绣莽龙的太子服,经过皇帝的龙椅旁,目光扫了一眼,坐在了一旁临时加的太子椅上。 很快,很快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坐上那把龙椅了。 变成太监的楚煜,一进宫便低头,隐在一群太监中,朝着后宫的位置走去。 第324章 父皇中的不是毒,而是蛊 楚煜的易容术再高明,也只能根据摸骨制作成的假面皮,易容成自己熟悉的人,或者最陌生的面孔。 此刻的楚煜便是又易容成了陌生的年轻面孔,蒜头鼻,颧骨微高,一双狭长的眸子变成了单眼皮。 他周转寻到了在皇帝宫里侍候的一个太监。 这名太监的家人曾经受相爷家的那个小儿子欺凌,是楚煜暗中帮忙将他一家人调到了外地,还给置办了良田。 太监受过他的恩惠,是个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 楚煜手里端着的是刚熬好的药,弓着身子,跟在太监身后。 太监用只两个人的声音说道:“皇上被腹痛折磨,已经不吃不喝有两日时间了。” “御医呢,怎么说的?”楚煜低着的头,小心地留意着身边过往的人。 “皇上病了后,之前为皇帝上看病的老太医,被太子问责,现在的太医院,由张太医掌管,皇帝身边的大公公,这两日也不见了踪影,我们这群一直在外边侍候的太监,便成了服侍皇帝的人。” 太监一路来到了皇帝的寝室,张太医守在皇帝的病榻前。 那名太监端过楚煜手里的药膳,楚煜将头压低了一些,又退到一侧乖乖站着。 张太医轻轻唤着:“皇上?” 陷入昏睡中的皇帝,迷迷糊糊地抬了一下眼皮。 张太医又道:“该吃药了。” 有宫女扶着皇帝坐了起来,那名太监端着药上前。 楚煜路上的时候,就检查了汤药,药是寻常补血补气的滋补汤药,没什么问题。 可看他父皇毫无气色的脸色,连坐起来都费劲的样子,到底太子对他父亲做了什么? “哇”的一下。 皇帝刚喝下去的两口药,又全部吐了出来。 退守一旁的楚煜小太监,见势忙上前帮忙,楚煜又朝那名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名太监为人机灵,“张太医您身上也被溅到了药渣,我还是带您下去清洗一下。” 张太医低头看了一眼,衣摆还有鞋子上溅到的药渣,甚至手背上还有两滴,整个人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了眼色。 不等太监带路,他便径直朝着后面恭室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吩咐,“赶紧叫人给我送干净的衣服来。” 仿佛那药渣就是会传染的瘟神一样。 楚煜帮皇帝清理着,又吩咐一旁的宫女,“还不去把皇帝的新寝衣拿来。” 太子把权以后,留在皇帝身边侍候的人不多,小宫女一退下去,身边就剩了楚煜和皇帝。 皇帝虚弱地瘫在榻上,楚煜偷偷地为皇帝把了脉,忽然他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父皇是我,煜儿。” 皇帝松弛的眼皮腹又抬了一下,模糊的视线只看到了一名陌生的小太监。 是自己出现幻听了么,没想到快死了,最想念的还是那个叫他操心愧疚了一辈子的儿子。 “父皇?” 又是一声,皇帝这次看到小太监的嘴角蠕动了下,“父皇,我是楚煜。” “煜,煜儿?”刚刚还萎靡不振的皇帝,浑浊的眼睛睁大了一瞬。 楚煜留意着周边的动静,轻轻地点了一下头,“是我。 皇帝瞧见变了模样的九皇子,清浅冰冷的声线是熟悉的,确定面前这个就是自己的儿子。 楚煜一边留意着周边的动静,又一边询问了几个问题。 皇帝的症状为腹痛,是从六七日前隐隐开始的,后来越发严重,前两日又开始有拉血的征兆。 在给他看病的御医,身边的季公公,以及御林军统领林权相继出事后,他便已经知道这皇宫里已经出了事。 “父皇中的不是毒,而是蛊。”楚煜扶着皇帝坐了起来。 “蛊?”皇帝瞳孔瑟缩了一下。 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楚煜点了下头。 在他闻到皇帝说话时,嘴里的口气,奇臭无比时,他便确定皇上不是中毒,而是种蛊。 一种线蛊。 蛊虫从口而入,攀附在胃肠壁内,长大繁殖,最后会导致中蛊之人肠穿肚烂而死。 短短几天,他父皇已经有拉血的症状,可见下蛊之人,丝毫没有手软。 应该还和那碗药有关,药是补血补气的方子,补得不是皇帝而是蛊虫。 “还好父皇有所防备,最近这两日,那药并没有喝进多少。”楚煜帮皇帝换着身上沾染了药汁的寝衣,“这蛊虫还有得清。” 闻言,皇帝颤抖着手,拉住了楚煜的手,布满血丝的眼里,似有什么深沉的情绪瘾动着。 他一心扶持的太子谋害他,而面前他这个儿子…… 一滴滚烫的眼泪滴到了楚煜的手背上。 楚煜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垂着的长睫下,那双深眸暗了些, “只是父皇中蛊时间偏长,这药喝下后,反应会大一些,但不清,以目前的情况,父皇恐怕挺不过三日。” 皇帝不怕死,可他不放心,怕江山落入窃贼手中,如今哪怕还有一线希望,他都要试一试。 楚煜将那碗滋补的药汤倒了刚刚脱掉的寝衣上,又弄了一杯无味茶,喂给皇帝喝了。 取衣服的小宫女,不想在又脏又臭的皇帝身边侍候,一件衣服取了好久才过来。 楚煜又帮皇帝换了衣服,收拾了床榻,又交给了将躲在一旁不想伸手的宫女,拿下去处理了。 忙完一切,那头的张太医才慢悠悠地从恭室走出来,看到桌子上,空了的碗,以及又躺回了床榻上,合着眼睛的皇帝, “都喝了?” 楚煜又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站在一旁,用卑微清浅的声线,回话:“喝了。” 张太医满意地点了下头,“行了,都退到外面侯着去吧。” 太监又领着小太监出了寝室,在外室侯着。 楚煜不知牢里情况,那名太监只知道一些明面上的东西。 天牢里的情况他也不知。 皇宫里现在他能百分百信任的人,很少,他不敢向以前那样去问曾经的御林军。 天牢又有自己独立的机构,他一个太监身份也混不进去。 只能先静观其变。 第325章 太子怀疑楚煜背后搞鬼 早朝上,太子大发雷霆。 昨日夜里,面具人和他说,牢里的不是煜王,恐怕煜王已经离京,去了塞北。 他只好连夜派了一支精锐小队,去打听。 如果煜王在,叫吴渊直接将二人杀无赦! 却不想今日早朝,便收到了诏安县主送过来的折子。 折子上说,吴渊将军在京城染上了疫症,传给了军营里的人,镇北将军吴渊也因病情严重,路上已经病逝。 诏安县主要瘟疫配方,同时请求副将军季雄担任镇北将军。 这……吴渊死了? 太子盯着折子上的字。 那个疫症本身就是假的,他得了那么多日,除了奇痒难耐,偶尔有些低热也没到病危死人的地步。 这吴渊绝非正常死亡。 镇北军是离京城最近的一支军队,本来太子还指望着吴渊能和他里外合谋,一起将镇守在京郊外六皇子掌管的三万禁军一同拿下。 如今整出这么一出,恐怕又是那个煜王在背后搞得鬼。 季雄? 诏安公主主动为他向皇帝请旨,甚至还在奏折中为这人美言。 这个人,难道也倒戈了? 太子忽然有一种,自己赖以依靠的盾,成了针对他的矛的感觉。 如果真是这样,别说对乎六皇子了。 他若是这个时候强行登基皇位,就怕那头的煜王便会带着人,立马反了。 就凭他在京城勉强拉拢过来的御林军和皇卫司的兵,加上他的锦衣卫,也不过才五万人。 六皇子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不可能帮他。 到时,皇位只能眼睁睁送给那个煜王。 太子瞬间没了主意。 一句散朝,便匆忙赶去了皇帝的寝宫。 “父皇呢?” 床榻空着。 一直留守在这里的张太医,回道:“皇上吃了药后,一直身体不适,如今正在恭室里,还未出来。” 屋里药味,熏香,加上一股特殊的臭味,弥漫交织在一起,令太子作呕般的刚踏进来,便又去了外室,透了口气。 “多久了?” “有一柱香的时间了。”张太医跟在身后小心回道,“好像又拉了不少的血,恐怕……”挺不了多久。 谋害天子是死罪,张太医未明说。 太子却脸色沉沉,面具人给他蛊虫的时候,他便试探问过,这蛊虫可有解药? 面具人说这蛊虫无药可解。 在没打听到塞北军情况的时候,皇帝还不能出事,他叫太医无论如何先拖着他父皇的命。 太子转身又回了太子宫。 面具人如今以谋士的身份,就住在他的宫里。 太子找到面具人,将早朝上的事,和面具人说了。 “这煜王肯定就藏在诏安公主护送的军营里。”太子将那奏折丢给了面具人,“这煜王已经准备反了。” 披着黑色的披风,遮着脑袋的面具人,扫了一眼。 背着手,来到窗口,望着天空沉沉积压着的云朵,一只鸟雀顺着眼底飞了过去。 “镇北军营离京城只有八百里的距离,部队有将近六千人,加上辎重,他们日行再快,也不过六十里。如今还未到达塞北驻扎的军营。” “你的意思是,我们派人先直接到塞北军营,下令将军队接管过来?”太子试探问道,“吴渊此行不过带了六百人,大部队却有十万人,可是该派谁去接管?” “吴渊将军的夫人,如今还在京上吧。”面具人收回目光。 太子道:“在,吴渊将军走的急,没带夫人离开。” “那就叫她带着圣旨辛苦跑一趟。”面具人突然邪魅的勾起嘴角,“赶路辛苦,就把她的两个孩子流在京城吧。” 吴渊夫人魏佳柔,接到太子以皇帝的口吻,下的圣旨时,整个人快傻掉了。 她一个女子,叫她代替他亡夫,去镇守军营! 魏佳柔本就对当年太子强行将她嫁给又老又丑的镇北将军当续弦时,就有着很大的敌意。 可是,孩子是她的骨肉,如今又成为了太子拿捏她的人质。 她只能领了圣旨,出发去安抚镇北军。 护送魏佳柔的是暗卫营的高手,领圣命接任管理那里的将军是,锦衣卫统领张大人。 张大人的夫人也在太子手中。 太子又将刚刚提拔的新任北镇抚史,又升值了锦衣卫统领。 为了赶在阮凝香的大部队前面,到达塞外军营,张大人带着吴佳柔,连马车也没坐,骑着马,日夜兼程。 魏佳柔顶着风寒赶到的时候,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诏安县主的兵走的极快。 仅用了十二天,便赶到了军营。 因为有疫症。 大部队没有直接回军营,而是在外十里处驻扎。 此处是连绵山脉中是唯一的一条官道,再往北便是北都国境界。 今日天色一晚,阮凝香安排北都国世子再入住一晚,明日护送他再上路。 北都国世子没有拒绝。 魏佳柔听从张大人的命令。 太子下了两个命令,一个是如若顺利先接管塞北军。 一个是如若来不及的话,那就想办法杀了煜王和诏安公主。 再不济,杀了北都国世子也行。 总之拿不下镇北军,那么就毁了。 深夜,月光朦胧,仿佛蒙着一层薄纱。 张大人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带了二十位死士,悄悄潜入进去。 然而在他们踏入进去的那一刻,便已经中了阮凝香的埋伏。 瞬间周围亮起了火把。 将他们纷纷包裹了起来。 穿着盔甲的副将季雄走过来,还有听到动静的阮凝香。 “张大人?”阮凝香确实挺诧异的。 她圣旨送出,知道疫情是假的的太子,定然会派人过来。 之前已经埋伏了一波,全部吞毒自杀了,应该是暗卫营的人。 那时,阮凝香明知是太子的人,却也没有证据。 如今,新的一波又送上门来了,还是一条大鱼。 阮凝香跺着步子,“张大人千里迢迢,深夜鬼鬼祟祟地拿着刀,来到我营帐,不知有何事啊?” 张大人黑眸一转,“皇帝有旨,我可以来见公主。” “哦?”阮凝香背着身后的春雪刀,带着敌意的眸子,睨着他,故意强调,“什么急召,需要张大人,深夜鬼鬼祟祟地摸进来,就不能等到明日。” 阮凝香故意将鬼鬼祟祟咬得极重,听上去带着薄幕。 第326章 苦肉计 张大人谨慎地巡视着四周的人群,他并没有看到煜王的身影。 他扔了手里的刀,从怀里掏出那个圣旨,当着大家的面展开。 “说了急召,自然是不敢耽搁。” 见圣旨如见皇上。 众人必须下跪接旨。 张大人朝着依旧站立着的阮凝香,道:“诏安公主还不跪下接旨?” 阮凝香审视着张大人的视线又落在了他人手中的圣旨上。 锦衣卫是太子的人,她现在还不敢确信这季雄心里怎么想的。 现在这里离镇北总营只有十里的路程。 她怕,万一这圣旨上是封季雄为将军,再给她扣上个谋反的罪状。 他们这五千兵马虽可以当场杀了镇北军这六百余人。 可是,杀了他们,她也不敢确定这群镇北军里会不会有别的将军,联合出头。 到时五千人和十万兵马,连一天都不到,他们就得全军灭亡。 所以不管这圣旨里的内容如何,她都不会傻乎乎地去接圣旨。 她甚至要趁此机会,挑拨太子和季雄将军的关系。 阮凝香眯着诡谲的杏眸,“既然是圣旨,张大人为何又要鬼鬼祟祟地摸进来?” 张大人已经在外潜伏了半个晚上,后半夜才摸进来。 可他没想到看似平静的军营,却早已经设了埋伏,周围拉了一根警戒线。 夜色黑,他们没注意。 不知他们谁,绊到了绳子,绳子的另一端,栓在了燃着炭火盆的木架上。 炭盆一倒,便惊动了军营里面的人。 已然打草惊蛇,张大人只能辩驳,“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是光明正大进来宣旨的。” 阿玥在他身上搜到了两样东西,交给了阮凝香。 阮凝香低头瞧着竹筒似的东西,眸色越发犀利,“宣旨需要拔刀相对,需要身上带着迷烟,张大人也不怕真把你当成贼人,误杀,死于非命?” “身为军人,这些只是正常反应而已。”张大人不输气势道。 阮凝香挑着眸子看过来,“那我再问你,张大人只是锦衣卫的统领,皇上若是下旨,自有御林军护送宣旨太监过来,又何须张大人亲自跑一趟?” “诏安公主百般刁难,这是不想接旨了?”张大人强调道,“抗旨不尊可是死罪!”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旨我不是不接,而是不敢接。”阮凝香不急不躁地说道,“因为张大人的破绽太多。 你若真的是领了圣命过来,又为何会深夜持刀潜入进来? 你大可在军营外,大喊一声,命人禀报,我自然会以礼相待。 被当成刺客被抓,还试图反抗,伤了我们的兄弟。 这是宣旨应该有的行为么?” 阮凝香的语调很快,带着咄咄逼人的架势,上前一步,将张大人扔下的刀,捡了起来,“恐怕张大人来这里的目的,宣旨是假,谋杀是真。” “你……” “你这般行迹的目的,如果我没猜错,你们潜进来,针对是北都国世子。”阮凝香直接打断他,“明日北都国世子就会离开大楚境界,所以你才深夜潜入,其实,是太子想挑起两国战事!” “你胡说!”张大人伸手想怒指阮凝香,阿玥手里的刀刃,直接抵上了他的胸膛,他抬着的手又不甘心地放了下来,“挑起两国战事,对太子有何好处?” “好处?”阮凝香走过来,强行夺过张大人手里的圣旨,她睨了一眼圣旨上的内容。 看来她运气还不错。 太子多疑,她的一封请旨,将季雄狠狠夸了一顿,确实令太子开始疑心了季雄的忠心,他不敢冒险将镇北军交到季雄手里。 阮凝香将圣旨又丢给了一旁的季雄将军,继续挑唆,“吴渊将军因疫症而死,镇北兵一下子没了太子的亲信。 如果北都国世子,在我们护送期间出了事,那么,我和此次护送的将军,都逃不过被问责的死罪。 太子这么做正所谓是一举两得,谋略而深渊。” 季雄看着圣旨,听着阮凝香的分析,脸色也为之一变。 圣旨上是封眼前这个锦衣卫统领张大人来接管镇北军的。 光这一点,就足以说明太子压根就不信任他。 张大人被冰冷的刀围着,他依旧还能冷静的应对。 可这会儿面对诏安县主的咄咄之词,他竟一时找不到对策。 他本以为圣旨一出,这人抗旨便是死罪,怎么也会忌惮几分,暂时不敢明面将他怎么样。 他先躲过面前的劫,在找机会杀了人。 谁知这人压根不按套路出牌,连旨都没接。 张大人道:“我看诏安县主这是要造反了?” “呵呵!造反?”阮凝香讥笑着掀开自己的衣服袖子,纤细的胳膊上露出殷红的疹子,有些疹子已经起了水泡, “军营发生瘟疫,我派人送去了请旨的疫症配方,可张大人来到这里,和我争执半晚,可有一句是提关于疫情的事? 到底是我要造反,还是有人巴不得我们死!” 一旁旁观的季雄瞬间明白过来了,张大人要想解释清楚,还有一个法子,就是疫情的方子。 可张大人却压根没提。 这是真的要将他们至于死地了。 季雄怒道:“来人,将张大人和他的人,全部压下去看管起来。” 一群人先被压了下去,阮凝香回去的路上朝着季雄将军说,“那道圣旨上,盖的是太子印,恐怕我递上去的折子已经被太子中途拦下,没有解药我们的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 夜里的风,寒凉,吹的人摇摇晃晃。 阮凝香刚刚态度激怒,脸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红。 回去后,她便晕倒了。 三层真晕,七层装的。 想要不动干戈收服这群人,就必须先将疫情之事做真。 这个苦肉计,阮凝香必须吃,不仅她吃,她也残忍的让她的一群兄弟跟着遭一次罪才行。 第327章 诏安公主反了 他们镇守的地方叫做镇北关,和北都国只隔着一条滚滚河流。 过了河,便是北都国境界。 北都国世子离开前,给阮凝香留了一封信,给季雄将军留了一件信物。 季雄看到后,从他营帐跑出来,来到了世子的马车前,“她在你那?” 北都国世子用笛子挑着车帘。 今日他穿了一身浅蓝色的锦缎长衫,飘逸的长发被玉冠束了起来,更显得倜傥出尘,“等你们大楚,什么时候真正太平下来,我便带她亲自过来,与你们谈合作。” 阮凝香露出一个大大地微笑,“放心,这合作我阮凝香谈定了。” “哈哈,互帮互利,不要太感谢我哦。”北都国世子摆了摆手,“走了,后会有期。” 阮凝香目送着那辆金碧辉煌的马车渐渐远去。 季雄手里捏着的那个木雕玩偶,“你早就知道,佩佩在北都国是不?” “才知道不久。”阮凝香往回走着,“是世子找到我,亲自和我说的。” 吴佩佩当年从逃婚,正是季雄帮衬着,他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这魏家二小姐被联姻嫁过来,一身怨气往孩子身上撒,偏偏他姐夫,惧怕太子的力量,也是敢怒不敢言。 他若是不帮,他姐姐的这两个血脉,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叫人逃去了最近的北都国。 一去便是两年多,音讯全无,他也常常在想,他这么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阮凝香道:“据我所只,北都国世子之所以不想联姻,就是因为他心中已有心仪之人。” “你是说,他和佩佩?”季雄诧异地看过来。 “应该是,世子没多说他的事。”阮凝香也只是猜测。 而且,她猜测俩人之间应该也有很多坎坷,不然不会是他来联姻。 这世子恐怕比她还想做成这两国商业贸易往来的交易吧。 阮凝香回去后,便拆开了那封信。 信里北都国世子,表明自己愿意协助她,帮煜王登基。 这北都国世子还真是雪中送炭。 还有锦上添花的。 他们的兵,在军营外抓到了一名行迹可疑的女子,居然是吴渊的夫人,魏佳柔。 不过是吓唬两句,魏佳柔便什么都交代了。 是太子派他们来的,叫她安抚镇北军。 阮凝香本来想快马加鞭的让自己人送封折子回京。 如今已经有人替她去传这个消息了。 阮凝香没多为难,直接叫人放了行,回了京城。 京城皇宫。 皇帝被无味茶折腾的只剩了一口气,缓了两日才缓过来一些。 这期间太子来过两回,夜里装孝子,守在了皇帝榻前。 扮成小太监的楚煜,趁机将太子迷晕,检查了后颈。 果不其然,太子中了蛊,伤疤刚愈合不久,那幕后人就在宫里,太子身边。 这两日,楚煜已经将宫里的情况摸了一遍。 能确定的是,御林军统领林权已经死了,副统领上位,成了太子的人。 牢里,他摸不进去。 不过在太子的语气里,能得知,艾草的身份被识破了,太子以为他和艾草互换身份,是去了镇北造反。 太子整日在为这事发愁。 楚煜又摸上了和自己有着六七分相似的太子的脸,忽然眼神眯了起来,一个大胆的主意在脑海里滚了个个。 一早,楚煜小太监叫醒了太子。 准备准备要去上早朝。 结果刚出皇帝的寝室,便收到从塞北落荒而逃回来的魏佳柔带来了一封信。 张大人刺杀失败,诏安公主叛变,联合北都国一起反了! 太子一气之下踹翻了没用的魏佳柔,转身找到了面具人。 推开门便气哄哄道:“都是你出的好主意,如今不仅人没杀死,还打草惊蛇,镇北真的反了。” 面具人悠闲地喝着茶,“急什么。” “火烧眉毛了,怎么不急?”太子一把拿过他手里的茶,小雏菊泡的茶水洒了一多半。 面具人又拿了个杯子,重新倒了一杯茶,“真要反了,那就让六皇子带着他三万的禁军去打。” “你不怕这里面有诈,六皇子也趁机联合他们反了?” “反了岂不是更好?”面具人又慢悠悠品着菊花茶。 太子有些看不懂这人在打的什么主意了,“此话怎讲?” 面具人抬了下眸子,冰冷面具下的眼神很深,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多看两眼就会被吸陷进去。 “在上阳关设卡,将他们困在关外,太子岂不是一举两得,今后这朝堂上,还谁能和你争。” 太子心里在质疑。 想法虽好,可是关的住么? 还是这人有别的想法? 面具人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突然语气阴冷道:“行了,赶紧下去安排吧。” 太子退了出来。 望着湛蓝的天,深深地叹了口气,带着满身疲惫的身心,上了早朝。 早朝上,将诏安公主反了的事,说了。 朝堂上,瞬间沸腾起来。 六皇子却沉默着。 十一皇子坐不住了,站出来,“不可能,她怎么可能反了?” 太子沉声道:“煜王带罪潜逃,如今牢里的压根就不是煜王,而是易容成煜王的小太监。” 十一皇子挠了挠脑袋,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心里嘀咕着,难道真反了? 不会真打进京城里吧? 那凭他和诏安公主的关系,她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可他九哥会放过自己么? 要不收拾行李逃? 不行,他堂堂一个皇子临阵脱逃,说出去多丢人。 还没打起来,十一皇子已经心里跟个拨浪鼓似的,没了主意。 他又看向太子。 就听太子问:“六弟对此事怎么看?” 六皇子站出来,反问道:“太子觉得应该怎么做?” 太子试探道:“公主叛国哪国之大事,镇北军离京太近,依我看,就由六弟带领你的禁军前去先拖个几日,容我在镇海军抽派五万兵马过去支援。” 六皇子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了。 坐在高位上的太子,瞧着六皇子淡定的模样。 他慌了,总觉得这人和煜王他们已经勾结好了。 等着他入套。 第328章 阮凝香带兵兵临城下 六皇子领命出征,太子却心绪不宁,根本没心思整理政务。 小太监匆忙进屋,“报。” 太子抬了下眸,略显不耐烦道:“又怎么了?” “诏安公主到北城门十里亭了。” “什么?” 太子扔了手里的笔,起身要走的时候,脚绊到了雕龙木椅上,整个人踉跄着差点摔倒,被一旁服侍着的小太监服了起来。 太子正了下歪掉的玉冠,“多少人?” “好像说是只有不足千人。”小太监瑟瑟回禀。 太子迈着急躁的步子,“你确信?” “六皇子派人传信是这么说的。”太监弓着身子小跑着跟在身后。 魏佳柔前脚刚回来不到半日,诏安公主便带着部队出现在京郊十里亭。 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太子匆忙回了一趟太子宫。 那人坐在书案前,指尖夹着一枚黑色棋子,一个人专注地下着围棋。 听到急匆匆地脚步声,抬了看了一眼推门而入的太子,继而收回目光,落下一子,“太子这慌里慌张地是又发生了什么?” 太子凝着眉宇,如临大敌般捏起拳头,“诏安公主带兵,兵临城下了。” 面具人刚拿起白子的手顿了一下,“八百里路程,大部队怎么可能这么快赶过来?” “先过来的是骑兵,不足千人。” “不足千人,那你慌什么?”面具人错愕一瞬的眸子又恢复平静,悠闲的在黑子旁落下一子。 太子不知道诏安公主打的什么算盘,怎么能不慌,“那万一她是拖延时间,大部队已经在来的路上等待支援呢?” “那就先把先来送死的反贼杀了!”面具人落下黑子,又在棋盘上将围堵死的几个白子捡了起来。 “杀了,岂不是让煜王更有理由反了?”太子不仅没解忧愁,反而更烦心了。 “反了就杀了,太子如果连这点杀伐之气都没有,我看你这太子不坐也罢!”面具人手中棋子一丢,站了起来。 拿起屏风上的黑色的斗篷,帽子遮住了脸。 太子跟过来。 轻飘飘的一句杀了,简单,兵从哪来,他下的圣旨,从镇海军那里调兵,最少还需半月时间。 他找了个错处,革了兵部尚书沈泽仲的职,扶持了自己人上任。 如今新的征兵刚开始,想要看到效果,最少要三个月后。 时间这么紧,打,兵临城下只在这几日,六皇子可能帮他么? 六皇子估计巴不得坐收渔翁之利。 这仗,该怎么打! 这人背后只会玩玩蛊虫,来点阴的,压根半点谋略都没有。 太子也不在指望他,坐上马车,直接又去了北城门。 北城门的整条街道已经被皇卫军把守。 城墙外是乌压压一片,整装代发的六皇子的禁军。 远处马蹄飞扬,溅起一路飞尘,一群骑着战马的官兵跑了过来。 为首的人是穿着黑色戎装战甲的阮凝香,长长束起的黑发,搅着背后春雪刀上的英红流苏,猎猎飘动。 城门禁闭,禁军将他们夹道包裹在了里面。 城墙上,太子望着地下的人群,巡视一圈并没有看到煜王的身影。 不知道那人是隐在人群中,还是在大部队里,镇后。 总之杀了这人,不如将人拿下,既然面具人擅长用蛊,那就给她也种个蛊虫,兴许还能牵制煜王一二? 突然,太子一声令下,“诏安公主欲以谋反,来人将人拿下!” “太子还请三思。”六皇子站出来,“诏安公主是按照父皇圣命护送回城。” 皇城下的是禁军,没有六皇子的话,禁军们并没动。 “难道你质疑今日早朝上的密报?”太子动怒道,“还是说六弟有意袒护?” 高大的骏马在原地跺着步子,阮凝香拉着缰绳,“太子说我反了?难道我就带着身后这区区几百人过来送死么?” 跟着阮凝香一路先骑马回来的都是染了疫症的官兵。 其中,季雄将军也在。 总之,太子都防备道:“谁知道你身后会不会有什么大部队埋伏在外?” 阮凝香挑眉望着一身明黄莽龙袍加身的太子,讥讽地勾起嘴角,“我不知道太子听说了什么,太子既然一口咬定说我谋反,那么我问你,我为什么要谋反!” “自然是为了你的煜王!”太子坚信这一点。 “太子和煜王有过节,世人皆知,便要什么罪责都往他头上扣?” 阮凝香幽凉的目光一扫。 跳下马,掏出当初在皇帝弄来的密诏,来到一旁身穿盔甲的六皇子面前,将薄薄的诏书递给了六皇子。 六皇子看着诏书上的内容,复又抬头看了一眼阮凝香。 正午的阳光扫在那张巴掌大,染着灰尘的脸上,脸颊处透着不正常的红斑,那双眼睛却黑亮精明的很。 阮凝香动着皲裂的唇,颤声一笑,笑得凉薄,“我领圣命出征,护送北都国世子平安回到国都,可这短短半月时日,千里路程,却艰难险阻。 吴渊将军不仅身染疫症去世,还将疫情扩散开来,我派人请旨回京寻求配方,等来的却是一场谋杀。 就连现在我和季雄将军带着一群身染疫症的人,先行骑马回来,也要被太子强行安一个谋反的罪名。 我看是压根有人就不想让我们活着!” 阮凝香字字珠玑,说的太子冷汗涔涔。 她身后一群染着疫症等着救治的士兵们,更是气的气血沸腾。 一旁拉着马的季雄副将军,也不甘地开口道:“如今刺杀我们的人,就关押在镇北军营,太子殿下要不要派人接过来一起跟着审一审!” 太子顶了顶后槽牙,暗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他手中有张大人的夫人在手,量他不敢说什么。 太子不知阮凝香刚掏出给六皇子看的诏书上写的什么? 六皇子到底和诏安公主之间有没有珠联璧合,他不知。 他眼里只看到兵临城下的几万人马。 皇城内,锦衣卫和御林军以及皇卫司的人加起来,到是足可以抵抗这群人。 只是,万一镇北的大部队跟上来,他还是压根抵挡不了几日。 拖,先拖到镇海将军赵阔带兵来。 太子话锋一转,“谋反一事,既然另有蹊跷,那等公主把病调养好了,在另外审问。” 太子使唤不动禁军,只能指使自己人。 第329章 心疼他的女人 城门缓缓推开。 皇卫军统领走过来,“公主请吧。” 衣服是熟悉的,人,阮凝香不认识。 阮凝香回头望着自己一路带回来染着疫症的官兵,太子阴险,她不得不妨。 “我的兄弟们呢,你们会把他们安置在哪?” 皇卫军统领道:“即是镇外军,自然要留在军郊军营。” “那我也要和他们一起。”阮凝香又转身站到了季雄身边。 皇卫军统领为难地看向太子,太子还在寻思着对策,见她未动,又扯着嗓子吼道:“怎么了?” 皇卫军统领只好回道。 太子气的脸色难看至极,“诏安公主乃是父皇亲赐的公主,有自己的府邸不住,住军营算怎么回事?” 阮凝香讥讽地扯动嘴角,“太子莫要忘了,我现在穿的是盔甲,领的皇命是将军,更是这皇卫司的统领!” 皇卫司统领是个三四十左右的男人,闻言默默地摸了一下腰间挂着的腰牌。 阮凝香的话,一时间也把太子给问住了。 兵部换成了他的人之后,他便叫人把诏安公主的皇卫司统领一职暗中撤了,安排了自己的人。 他没想到,诏安公主还有再出现皇城的这一刻。 如今,在众兵目视下,这人又千真万确的是,以皇卫司统领的身份,领着皇命出发,护送世子离京。 此刻,太子只能咬咬牙,“宽宅大院不住,既然公主一心要住进军营,那便随你。” 城墙的最高处,设有八角亭,亭角挂着一串铜铃,风吹过,摇晃着发出叮叮铃铃的声响。 穿着黑色斗篷的面具人,手里抓着几颗枣,慢悠悠地吐出一个枣核,捏在了手里。 望着远处,掉头朝着军郊走去的一行人,突然,手中的锋芒带着刚进的力道,划破长空,朝为首人射了出去。 中途又被另一道银色的锋芒拦住。 面具人猛得看过来,一道身影朝着阁楼走上来。 “好一个暗中搞鬼的臭虫。” 听着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脸,面具人隐忍的眸子眯起来了一瞬,“煜王?” “多日不见,莫统领。”楚煜指尖夹着银针,站在了与他十几步远的地方。 一个带着冰冷的面具,一个易容成陌生的小太监。 两个人遥遥对立。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面具人摘了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一招假死,确实做的滴水不漏。”楚煜目光落在了他手里的红枣上, “可惜,你忘了,你有左面有虫牙,右面有智齿,所以你很少吃甜腻冷硬的东西,可那尸体,却有一口好牙。” 莫如初用舌尖扫了一下虫牙,扔了手里的枣,“所以,你替换身份,压根就没出皇宫,就是为了等我出现?” 出了,只不过又回来了,回来后,便一直暗中密探着这人的动静,他猜出来,这人就隐在太子宫,直到今日,才看到了这人的身影。 “为什么这么做?”楚煜质问,“大楚和乌兹国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哈哈哈……”莫如初仰天长笑,阴寒的笑声伴随着风铃声散开,突然笑声又戛然而止,“我就是想窃国了,需要那么多理由么!” 转身,莫如初从三层高的亭楼上,纵身而下。 楚煜手中随时待命而发的银针,追逐着那道身影而至。 打在了莫如初的小腿上,莫如初落地的姿势偏了一下,单膝跪在了地上。 楚煜跟着纵身一跃,只见莫如初随手一甩,一道粉末,随风扬起,楚煜忙得屏住呼吸,用袖子一挡。 再一抬头,人已经往街里跑了。 北街被清了街道,有不少围观的人群被皇卫军拦在了外面。 莫如初转身便钻进了人群中。 人群拥挤,人头涌动,楚煜追过来,看着那道身影,掩没在了人群里。 下一瞬,围观看热闹的人群,不知怎么冲到了街道。 皇卫司的人拔出的刀直接架在了那几个人的脖子上。 不知又是谁尖叫了一声。 街道上瞬间乱成了一团,也阻隔住了楚煜要追过去的脚步。 还是让人跑了。 楚煜没在去追,转身去见了六皇子。 让六皇子带着他去见了阮凝香。 六皇子带路的时候,朝他询问了一句话,“你早就知道诏安公主手里攥着的那道圣旨上的内容是么?” 楚煜知道,阮凝香说过,她忽悠着皇帝,给她写了一道保命的圣旨。 可是暗中想要她命的人,又怎么会在意那道圣旨。 不仅如此,楚煜还在他父皇这次醒过来的口中,听到了另一件事。 阿香曾和他父亲有过约定。 阮凝香如果能帮忙揪出幕后人,便让皇上答案她一个请求。 赐婚。 赐婚他俩。 说话间,到了郊外军营。 曾经安排难民住的地方,又被腾了出来,一群得了疫症的士兵住了进去。 阮凝香在军营有自己独立的房间。 六皇子敲了敲门。 “稍等。”奔波两日,身上的疹子,越发的痒,阮凝香刚刚没忍住抓了抓。 这会儿,急忙穿上衣服。 打开门。 一愣。 是楚煜。 楚煜脸上的易容已经取了下来,他还把六皇子支开,去派人寻找幕后人的下落,尤其留意太子。 六皇子便匆忙赶进宫,拉着太子,对今日之事,一阵理论。 军营里,阮凝香的房间不大,俩人围着圆桌坐着。 其实,俩人分开也不过才五六日的时间,却仿若隔了很久很久没见。 “你……” “你……” 两道声音同时开口。 阮凝香噗呲笑了,“你先说。” 楚煜却神情沉郁,盯着阮凝香皲裂起皮的唇,发红的脸颊,以及颈上露出的一点抓痕。 他想斥责,可又心疼的厉害。 嘴角翕动半晌,翻出一粒药丸,“这是解药。” 第330章 刀归鞘 楚煜想帮忙倒了一杯茶,结果发现茶杯是空的,沉郁的眼里爬上可怖的阴翳,“这群见风使舵的人。” “突然要安排这么多人入住,他们也需要时间安排,估计一会儿就有人送过来了。”阮凝香坐在了他身旁,塞到了他手里一个帕子,“又和苏禾学了学,之前那个太丑了,就别用了。” 那一个楚煜压根就没舍得用,想阿香的时候,才会悄悄拿出来,看上两眼。 楚煜抚摸着雪白帕子上绣着的梅花,针尖平整。 她白日要赶路,肯定是夜里赶工绣的。 傻丫头,总是这么体贴干嘛。 楚煜低着头的眼眸跟着湿了一瞬,拉过阮凝香的手,想去扒阮凝香的衣领,“那我送你的肚兜有穿么?” “干嘛,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啊。”阮凝香一把推开他,笑着道。 阮凝香不让他看到身上的疹子,楚煜便没有去检查,而且抓着她的手腕,诊了下脉。 阮凝香道:“没事,就是做做戏,苦肉计而已。” “做戏就做戏,干嘛把自己弄得这般严重。” “既然都做戏了,那就做得更真实一点。”阮凝香故作轻松地缩回手,“反正你以前说过,这疫症只是看着吓人,又死不了人的,何况还有福伯在。” “你总说我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举动,傻丫头,你又何尝不是。”楚煜将人搂进了怀里。 “不一样的。”阮凝香坐在他腿上,“能不用打仗,还能收复镇北军,这是以小谋大。” 阮凝香不喜欢打仗。 曾经在天域的半年多战事,她见到过了太多的血流成河,见过好儿郎思乡心切,最后却埋骨他乡。 他们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也有父母妻儿。 能无需兵刃相见,阮凝香愿意设下这个善意的骗局。 她更想还这乱世一个安定的天下。 阮凝香解释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民心得天下,亲兵者也是同理,太子为人自私自利,我便引诱他先失了军心。” “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楚煜摸了摸阮凝香的头,“我的阿香,如今都成了帅将之才呢。” 环境迫使人成长,阮凝香眯着眸子一笑,“但愿这天下早日太平下来。” 楚煜满目深情,“夫人喜欢太平,为夫就送给夫人一个太平天下做聘礼如何?” 阮凝香揪着楚煜的一截头发,刚想开头,外面便有人敲了门。 坐在楚煜腿上的阮凝香猛得站了起来,一下扯得楚煜痛呼了一声。 阮凝香忙说声对不起,就推着楚煜,朝着屋里看了一圈,巴掌大的房间,无处可躲。 阮凝香一狠心,将人塞进了木床底下。 这才整理了衣服,开门。 进来的是禁军副统领林萧。 阮凝香站的位置,当着林萧朝床看过来的视线。 皇卫司不可信,六皇子派了林萧亲自镇守在了这里。 林萧送来了茶水和点心,“太子派御医过来了,此刻正在给季将军他们把脉,说是要检查身上的疹子,把我们的人,都给支出来了,恐怕张太子是想在背后策反季将军。” 阮凝香倒了杯茶,“放心,太子已经在季大人那里失了信任。 而且,太子之位即使有镇北军扶持,也是无法和六皇子的沈家军抗衡。 季将军如今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再回头,投奔太子。”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因素,为了他大姐的两个流落在外的遗孤,季将军也不可能再投奔太子。 “有公主的话,我就放心。” 林萧出去关门的时候,目光朝床底下扫了一眼。 阮凝香确定人走远了,才趴着床看了一眼,楚煜个子高,委身躲在床底下的模样着实有些……可怜。 阮凝香递过一只手,将人拉了出来,楚煜拍了拍一身的灰尘。 其实,林萧知道他来,他压根就没必要躲的。 看到阮凝香紧张的模样,就一时配合了她一下。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不是很好。 床下面的小也就算了,主要灰尘太多。 楚煜拍着土,“太子可能一时不会针对季雄,可你不一样,你自己还是要多加小心。” 阮凝香知道他只是抽空过来一趟,这是又要去忙了,她同样叮嘱了句,“你自己也多小心点。” “亲一个。”楚煜指了指自己的脸。 “脏死了。”阮凝香盯着那张挂着凝脂的脸上,沾着的灰尘。 楚煜略略皱眉,用脏了的手在阮凝香软糯的脸上揉了一把,又在皲裂的唇上,狠狠地亲了一下。 “记得把药吃了。” 楚煜叮嘱了一句,然后头也没回地开门出去了。 第331章 太子被废,阮凝香被赐婚 莫如初如今已经暴露了目标,不管逃到哪,他现在已经做到了这一步,估计都不会这么容易放弃。 楚煜叫六皇子拖着太子,这会儿也该他出马了。 皇宫守卫是御林军。 楚煜直接亮出一块金光闪闪的令牌,守门的御林军,看到是煜王的时候,整个人都睁大了眼睛。 却依旧拦着不让进,楚煜本想一脚将人踹翻的,忽然想起阮凝香的话,得民心者得天下,亲兵者也是同理。 楚煜敛了下外放的情绪,“见此令牌如见圣上!” 令牌中间不是“煜”字,而是“圣”字。 是圣令,比太子令的权利还要大。 门口守卫看清令牌后,又彼此看了一眼,忽地跪下。 前脚刚放了楚煜进宫,后脚守卫侍卫长,便叫人去通知御林军统领。 楚煜发现有人跟踪,他也没理会,直接朝着皇帝的寝宫走去。 皇帝寝宫外,同样有御林军防守。 防守的是,刚刚得到消息的御林军新统领。 “煜王请留步!”御林军统领带兵,拦住了楚煜。 这人楚煜认识,浓眉大眼,眉间有颗黑痣,名叫王大志,曾经不过是林权手下的一名副将而已。 是个见风使舵,叛变林权,上位的叛徒。 楚煜眯了下眸子,一抹杀气涌了上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了,这可是圣令,你连圣令也敢阻拦!” “不是我要阻拦,只是世人都知煜王犯了事,如今应该是关押在天牢里,这会拿着所谓的圣令出现在这,这圣命不免让人怀疑真假来由!”新统领新官上任,还沉浸自己前途无限的美梦当中。 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楚煜发出一声冷笑,命令道:“新任御林军统领王大志,涉嫌谋害御林军统领林权和季公公,还不将人拿下!” 新统领身旁的御林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又看向他们的新统领。 “我是太子亲封,仅凭煜王一句说辞,就想给我定罪,我不服!” 新统领王大志仰着脖子,颐指气使道。 楚煜阴恻恻开口,“难道在王统领眼中,只有太子,没有皇上?” 御林军统领王大志却反过来,“煜王制造假令牌,闯入皇帝寝宫,欲意谋反,来人将其拿下!” “住手!” 寝宫里,太监推着皇帝出来。 皇帝动怒道:“我不过是才病了几日,你们竟一个个的都不把皇威放在眼里了?” 新统领猛得转过身,“皇,皇上?” 传言不是说皇帝病危,都下不了榻了么? 一群御林军呼啦啦地跪下,各个都是一脸懵的样子。 “父皇。”楚煜过来,推着皇帝。 皇帝轻轻拍了拍楚煜的手,细微的动作,仿佛像是安慰,御林军统领王大志用余光暼到。 王大志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便已经知道,自己完了。 在皇帝一声威严下,御林军统领被他身边的手下,亲自押入了天牢。 楚煜又推着皇帝去了永安殿偏殿。 老远就听到偏殿里的争执声。 皇帝没让人禀报。 楚煜推着他进了殿堂。 殿堂有些暗,太子望过来的视线,更是变化莫测,那就一个好看,连说出口的话,都在结巴,“父,父皇?” 楚煜扶着皇帝坐到了龙榻上,他站在了六皇子身边。 皇帝最近瘦了很多,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那双眼睛依旧透着锐利的精明,“太子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不孝不尊,即刻起废除太子位!”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毫无征兆地落在了太子的头上。 太子咬了下后槽牙,上前一步,“父皇,儿臣哪里不法祖德,不孝不尊了?” 皇帝望着太子的脸上,满是失望,自古以来,弑父继位的人不少,没想到会落到自己头上。 可能是报应吧。 报应他当年谋朝篡位之举。 皇帝胸口积着一口沉闷的气,猛得咳了一阵儿,太监递过茶水,他饮了一口,才又抬头,“事到如今太子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么?” 声音哑哑地,透着心酸的疲惫。 太子恶狠狠地瞪着煜王,不知道他跟皇上到底说了什么,能令他父皇上来就废储。 他不甘心道:“父皇莫要听信了煜王挑唆的谗言。” 皇帝失望至极,“你和幕后人勾结,对我暗中下了蛊虫。翊儿啊,大楚的在你眼里是什么,我在你眼里又是什么?” 太子身子晃了一瞬,只觉的眼前发黑,变故来的太快,他明明还在跟楚辞争执公主谋反一事,他还在担心,煜王带着镇北兵打过来。 原来谋反全是假的,他们是在这里算计着他。 太子扯着嘴角一声冷笑,“这都是你们设计好的,引我入局是不是?” “是太子先勾结的幕后人。”楚煜强调道。 幕后人? 意气风发的太子噗通跪在了地上,踉跄着爬过去,“父皇,是幕后人,是幕后人威胁我的,我本来是想先顺从他,麻痹面具人的警惕心,在找机会把人拿下,一网打尽的。” 一旁的六皇子,忍不住道:“所以,太子连父皇的命也不顾了?” 太子瘫在了地上。 地牢里,楚煜亲自去接了艾草出来。 沈砺川再次扒着铁栏杆,望着从牢里放出去的艾草。 艾草脚步停了下来,“他呢?” 楚煜跟着停下脚步,朝着牢里轻瞥了一眼,“我只管你,他能不能出去看他家王爷本事。” 沈砺川对这人刚起的一瞬好感,瞬间没了,他又拖着手链脚链坐回了草垛子上,任命似的往下一躺。 艾草还是把他家主子给他的创伤药,和消炎药,放在了牢里地上。 跟着自家主子出了牢房。 楚煜背着手,步子不快,“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解除体内的蛊毒的。” 艾草紧抿着唇。 蛊毒他也懂。 尸体去蛊,需要用火炙烤脊椎蛊,逼着蛊虫出来。 可是,活人谁能挺得过,这种折磨。 还有一种便是靠每月的解药控制蛊虫。 艾草中了莫如初的蛊虫,楚煜在城墙上的那一道银针没敢要了莫如初的命。 就是因为只有莫如初才知道控制蛊虫解药的配方。 只是被他逃了。 银针是特质的麻药泡过的,莫如初应该一时半会儿,还出不了京城。 楚煜将艾草送回府,第一时间便又替阮凝香拿回皇卫司的职权,便命人封锁了城门,严查莫如初踪影。 皇帝勉强撑着置办了太子,便又是一病不起。 朝不可无君,皇帝休息了三日。 便又拖着虚弱的身体,上了早朝,阮凝香也被皇帝宣入进了永安殿。 这还是大楚,乃至前朝,第一位女子上朝的女官,还是名女将军的身份。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百官,将阮凝香护送的功劳夸赞一遍,又当场赐婚煜王。 算是承诺了当初许诺的誓言。 楚煜的目光从阮凝香迈入殿堂那一刻就没移开过。 诺大的朝堂内,却安静地没有讨论声。 就连一向咋咋呼呼的十一皇子今日也是格外的安静。 只因朝堂上,没有看到太子的身影。 有不少大臣听说了昨日下午的事。 大家都在各扫门前雪,不知道哪一刻自己就是那个倒霉的人。 果不其然,皇帝拖到最后,还是下达了废除太子的命令。 理由是太子监国期间,德不配位。 皇帝没有提暗卫营幕后人之事,也没有提太子弑父篡位一事。 最终一场宫变,在阮凝香的帮助下,没有兵刃相见,太子被废除了太子位,终身幽禁在太庙,面壁思过。 下了早朝,皇帝又单独见了阮凝香。 楚煜一直等在外面,捏着梅花帕子,笑得合不拢嘴,这期间有不少大臣,过来恭喜巴结,楚煜态度也是出奇的好。 六皇子也走过来,“为何不救沈砺川出来?” 他进了牢里,见过沈砺川,也想将人救出来,却被御林军拦了下来。 沈砺川身上都是伤,那只眼睛在不医治,恐怕要废了! 楚煜扬着的嘴角缓缓落下,“沈将军是以谋杀使者入的狱,案子归了卷宗,六哥想要救他出来,那就想办法揪出幕后人,还沈将军一个清白公道,来我这里兴师问罪,是何意?” 太子被废,太子位便空缺下来,俩人又成了对立的阵营。 第332章 你还恨我么 “六哥,九哥。”十一皇子远远望着二人。 他犹豫再三,还好太子嫌他没用,啥事也没指望他,自己好像也没做出什么太得罪二人的事,便上前打了招呼。 六皇子和楚煜对峙的目光一收,没理十一皇子,转身带着禁军搜查莫如初的下落去了。 望着六皇子的背影,十一皇子摸了下鼻子,“恭喜九哥终于和阿香妹妹修成正果了。” 这会儿,谁跟楚煜说恭喜的话,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他都心情愉悦的不得了。 就连看十一皇子都觉得顺眼了很多,“等大婚的时候请你喝酒。” “那还得小三年呢,说不定是九哥先喝我大婚的喜酒。” 楚煜脸色又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沉,十一皇子发现自己一时被煜王和悦的笑容麻痹了双眼,说错了话,转身溜了。 比兔子还快。 偏殿里。 阮凝香又谢了恩。 皇帝赐了坐。 阮凝香刚坐下,就听皇帝问她,“如今太子被废,太子位空虚,你有什么意见?” 阮凝香又瞬间紧张起来,皇帝不去问满朝文武百官,问她是何意? 她低头揣测着皇帝话里的意思。 到底是真心询问,还是试探她? 她做了这么多,自然是希望煜王登基为帝的。 阮凝香小心地打量了一眼皇帝,皇帝懒懒地耷拉着眼眸,依在床榻上。 偏殿里就他们两个人。 皇帝忌惮沈家军,怕沈家会像他当年那样谋反,自己称帝,所以皇帝内心里肯定是不想皇位传给六皇子。 阮凝香思忖片刻后,抬起头,“皇上问我,我自然是推荐煜王殿下。” “哦?”皇帝浑浊的眼眸精神了一瞬。 阮凝香看似分析道:“如今当朝皇子,还有六皇子辞王,九皇子煜王,十一皇子岚王。 三位皇子中,岚王殿下生性懒散不羁,在朝中又无权无势,他压根撑不起太子的重责。 六王爷温润文雅,有城府又有沈家军做后盾,朝中还有重臣,按理说太子位,理应他最为合适。” 阮凝香顿了顿,又大着胆子道:“可是六王爷却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哦?”皇帝审视着她。 “正是六王爷的温顺和过于依赖沈家的力量,导致他将来一但继位便会受到外戚干政的烦恼。” 阮凝香一击直指皇帝痛处。 皇帝登基二十余载,魏相爷和沈家人,分别占据了朝中文臣武将的重要官职。 两方对立,搅得朝堂乌烟瘴气。 他却只能放任,用彼此相互牵制着对方。 曾经不懂,身居高位后,才知做皇帝难,想做个明君更难。 阮凝香小心打量着皇帝沉郁下来的脸色,又委婉说道:“如果皇上信任我,我愿意作为他背后一心扶持他的女人。” 皇帝凝视着面前穿着黑色盔甲的女人,不施粉黛的脸上,依旧是女子般的秀丽模样。 当初这人从北疆回来时,他只以为她有些小聪明,可每一次和她对话,他都能感觉到那不是小聪明,是有真谋智。 皇帝突然笑了一瞬,“你既说了六王爷有兵有权,是最合适的人选,那你又该如何帮助煜王? 难道是想说服朕下圣令? 可就算朕杀了沈砺川,立了煜王为太子,以沈家的势力他们会甘心么,煜王即使上位,这个位置恐怕也做得不安宁。” 不知为何,阮凝香总隐隐觉得皇帝想扶持楚煜上位,不是单纯的忌惮沈家势力。 好像……有一种隐晦的关心在里面。 阮凝香摇了摇头,“沈将军不能杀,他是镇守边疆的功臣,有功无错。 如今,被人诬陷入了大狱,本就已经惹得众将士不满。 如若再杀了他,只会更加寒了大楚几十万将士的心。 说不定,今日刚稳定下来的局面,又会掀起风浪。 大楚搁不住外贼的虎视眈眈,更抵不住内乱四起的局面。 更何况兄弟反目,有太子为例后,便更应该避免才是。” 皇帝在朝中周转了这么多年,早就身心疲惫。 他深感无力地捏了捏眉心,“你说的容易,自古皇权路上无亲情,你又该如何平息如今的局面?” “皇上如果信我,不如让我试一试如何?”阮凝香道。 皇帝又抬着眸子深看了她几眼。 他苦恼了半辈子的事,这人真的又有什么妙计么? “说说看。” 阮凝香站了起来,来到殿堂中间,跪下,“六王爷依仗的是沈家的势力,而沈家势力的核心人物是沈将军,我想试着说服他,主动交出兵权。” “沈家大权在握几十年,他又岂会被几句话轻易的怂恿?”皇帝凝起眉宇。 “所以我说我想试试。”阮凝香又道。 皇帝摩挲着手心,盯着阮凝香思量了很久,才又开口,“行了,你先退下,叫煜王进来吧。” 阮凝香又行了个礼,退了下去。 等在外面的楚煜,听到开门声,他背着手,望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人影,眼神变得温柔而炙热,“夫人。” 阮凝香在他对面停了下来,“皇上叫你进去。” 什么事他父皇不能把他们一起叫进去谈啊。 楚煜将阮凝香被风吹起的碎发,掖到了耳朵后边,又摸了摸头,“在这等我,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家。” “嗯。” 阮凝香长睫下的那双眼睛,映着楚煜秾丽的脸庞,像是羞赧的小姑娘,点了下头,“快点进去吧,别让皇帝等着急了。” 偏殿,空荡荡、静悄悄的。 皇帝已经躺下。 楚煜轻声喊了声父皇。 皇帝才睁开疲惫的眼皮。 经过这次蛊虫的折腾,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 只是,他还有太多太多地放不下。 外面的阳光很足,门开着,一抹强光落了进来。 楚煜背着光站着,皇帝只觉得阳光刺眼,令他看不清那张脸。 他招了招手,“过我这来。” 楚煜走了过去。 皇帝才看清了那张有着容妃和他影子的脸庞,时光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那时,他镇守边疆回来。 进宫,远远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出很远,他不知不觉地寻着声音走过去,看了到刚过及笄之年蓉儿公主,在放着纸鸢。 纸鸢迎风飞得很高很高,被风一吹挂在了树上,他走过去帮忙取了下来。 那时,蓉儿公主和他说了声谢谢。 他永远记得那嫣然一笑,如出水芙蓉般的秀丽容颜。 只是,后来他在也没见到过。 楚煜关心了句,“父皇今日可是感觉到累了,有事不妨明日再说。” 皇帝收回思绪,伸出手,楚煜明显犹豫了下。 皇帝又收回手,“你心里还是恨我的是不是?” 楚煜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他自己也摸不清,恨,恨得咬牙切齿。 可再恨也毕竟是他父亲,他还真能杀了他么? 皇帝闭了下眼睛,眼角悄然滑下一点眼泪,“其实,当年我并不想叛变的。” 楚煜站在床边,垂着长睫,手指深陷掌心中。 不想,还不是灭了前朝满门! 楚煜嘴角翕动着,“那为什么母妃和我跪着求你,你还是要杀了他们?” 那是因为没了回头路。 他不这么做,他们母子就也得都跟着死。 第333章 一声相公,叫的楚煜心虚了 当年,先皇对他动了杀心,大言国刚稳定不过两年多,不知谁在背后怂恿,说他功高盖主,给他按了罪名。 后来,他在副将老沈将军和魏氏族人合力下,直接反了前朝。 他的正室蓉儿公主和他的儿子楚煜,都含有前朝血脉。 也成了他们针对的对象。 他只能选择残忍的在他们母子面前杀了先帝,又用冷血和无情,将他们母子送进冷宫,却也只是勉强保住了他们一命。 这么多年,朝中大臣对他们母子一直忌惮,他只能暗中关照着,默默地看着他曾经最疼的儿子,在磕磕绊绊中长大。 直到,这人在四年多前偷跑出宫,自己一个人去南境剿匪,并成功招安了南境匪兵。 谁可曾知道,他那种担忧和欣喜交加的心情,可他不敢表现出来。 那一次的出头,无疑又将大家的目光对向他们母子俩。 他只能再次又冷漠的斥责将他训斥一顿,其实,他心里是疼的。 再后来,太子向他说,想赐婚于相爷家千金的时候,他知道煜儿无兵无臣,这也是他为煜儿谋划的一条今后可以安生的出路。 他不惜再做恶人,拆散他和诏安县主。 可他怎么也没想过,那个他压根没放在眼里的诏安县主,会成了他煜儿今生最大的帮手。 皇帝苦笑一声,笑声里含着太多太多不得已和悔恨,最终只能再次尘封心底。 “先帝为人懦弱,受人摆布,大半江山任由贼人啃食。 我是武将出身,虽以残忍的方式坐上皇位,却睿智不足,空有一身热血,却没有理政治国的本事。” 皇帝盯着一直楚煜紧咬着的下唇,唇角依旧发出轻微的颤抖。 他罪孽深重,活该被太子弑父篡位,活该他最爱的儿子,恨他一辈子。 可他不得不在最后的时日里,在为他谋划。 “这是封你为太子的诏书,去吧,和诏安公主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皇帝在枕头里翻出一封早就写好的诏书,碰了碰楚煜的手。 楚煜紧撰着的手心,有几滴血汇聚,又滴到了地上。 他并没有接过去,只是说:“父皇身体不好,还是先好好休息。” 转身的那一刻,隐忍着眼泪掉了下来。 他攥着袖子狠狠地擦了一把。 迈出殿堂门的那一刻,将所有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怎么这么久啊?” 依着圆柱子发呆的阮凝香,小跑着过来。 楚煜抿着嘴角笑了一下,摸了摸头,“等着急了啊?” 阮凝香注意到他微红的眼睛,以及嘴角上还落着的牙印,她当初没看见,“不无聊啊,我在看云朵。” 楚煜抬头看过来,“这云朵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那个像不像家里养的那个雪球?”阮凝香指了一朵。 楚煜凝眉看了很久,想试图寻找一点形状的影子,奈何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阮凝香又道:“是抽象理解。” “什么是抽象?”楚煜没听懂。 阮凝香解释道:“抽象是指不代表任何具体事物的一种概念。” 楚煜还是没懂。 阮凝香又给他打了一路的比方。 回到王府,楚煜也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俩人去看望了艾草。 阮凝香女子身份,守在了外面,直到楚煜帮艾草换了药,才进来。 艾草本来就清瘦,经过牢狱之灾,整个人更是瘦了一圈。 阮凝香道:“刘小姐如今跟着洛姐姐和赵景然他们去了云州,等这里彻底稳定下来,我们就让他们回来。” 艾草向来听主子的,没什么意见。 又在这里待了一会儿,二人才从这里出来。 回去的路上,阮凝香搅着手指,“这蛊虫当真除了解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楚煜摇了摇头,“福伯对蛊虫也不了解。” “这莫如初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阮凝香随脚将地上的一枚石子踢出老远。 楚煜担心的是,即使揪出莫如初,他也未必会交出解药。 天上的云,被夕阳染成了彩色。 楚煜抬了下头,“看赵景然和阿珂他们去乌兹国那边,有没有什么进展吧。” 楚煜在派赵景然他们去了云州时,就将那只雕刻着刻花藤,名叫月痕的匕首,交给他们,让他们去乌兹边境打听一下月族。 阮凝香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对了,今天皇上和我提立储的事了,我推荐了你。” “这么直接啊?”楚煜道。 “不然呢?”阮凝香道,“我辛苦这么久,可不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的。” “啧……这么着急嫁啊?” 楚煜也着急娶,可是他母妃过世,他本该为其首孝三年,这期间不宜嫁娶。 望着阮凝香眉开眼笑的样子,他该怎么开口。 只听阮凝香垂着眸子,很小声的说了句,“倒也不是。” 口是心非,渴望的神情明明都刻在了脸上。 楚煜伸手刮了她秀气的鼻子,“父皇今日当着文武百官为我们赐了婚,现在在众人眼里,你就是我楚煜的妃子。” 阮凝香没想到她会在这个异次元的世界,谈了四年的恋爱,虽然聚少离多,可是心在一起,便是甜的。 楚煜盯着她笑意盈盈的模样,俩人已经不知不觉地回到了住处。 刚一踏进屋门,楚煜便将人抱了起来。 阮凝香知道这人胆子又多大,便强调道:“现在还是白天。” “我知道。” “我饿了。” “有人去做了。” 所以呢? 放下我啊! 楚煜将人放在了床上。 只是检查了下她身上的伤,确认已经没有了疹子,又一一帮她把衣服扣子系好。 阮凝香脑门落着一排黑线,还有一只乌鸦飞过。 故意的,这人就是故意的。 楚煜还在一本正经的装道:“夫人刚刚不是饿了么?” “呵呵。”阮凝香盯着楚煜轻笑出声,起身,去了外室。 楚煜莫名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跟过来,阮凝香已经帮他盛好了汤,甚至温柔的喊着,“相公,过来吃饭了。” 叫了他相公,平时都是称呼他子瑜的。 一叫他相公,楚煜便有点摸不清她想干什么了。 第334章 相公说过,会让我欺负回来的 直到吃完饭,他被她按倒在床上,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主意。 “相公说过,会让我欺负回来的。”阮凝香坐在他身上,手里拿着一根红绸,脸上漾着坏坏的笑,“相公这是想说话不算话么?” “哪能。”楚煜主动将手递到她面前,“闺房之乐而已,夫人若是觉得花样不够的话,改日我在找几个画本子,让夫人……” 阮凝香缠绕着他手腕的红绸用力一拉,紧的楚煜发出一声呜呼声。 片刻后,楚煜像当初被绑上山似的,被阮凝香五花大绑在了床上。 …… 皇帝身体不好,早朝改成了三日一次。 阮凝香重新接管了皇卫司,太子党的领头人,也被关进了牢里。 季雄被皇帝封为了镇北将军,阮凝香为其送了行。 镇海将军赵阔接到太子的命令赶过来支援,如今卡在半途中,听到太子被废的消息,他一时不知是该返程还是进京的时候,收到了楚煜的一封加急信。 信里说,沿海线乃是重要防卫线,命赵将军万不可掉以轻心,再让东岛人有机可乘。 信里没有提及太子等其他消息。 楚煜并没有深究,同时也给了他一警告。 赵阔瞬间便什么都明白过来,又带着大部队返程。 京城的大门有皇卫司把守,京城里到处都是搜查莫如初的禁军。 莫如初一直未发现踪影,楚煜担心,那人会打阮凝香的主意,所以又是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阮凝香身边。 一早俩人准备进了宫,刚出了门,便遇到了带着禁军到处搜寻的六皇子楚辞。 六皇子目含敌意地走过来,“当初九弟说,指出暗卫营的人是莫统领,如今说暗卫营的幕后人又是这莫统领。 九弟既然和这莫统领曾经私交颇深,请问九弟,这莫统领逃了之后,会藏到哪里呢?” 话里带着明显苛和质疑。 不用问,也知道搜查毫无进展了,都堵在门口兴师问罪来了。 楚煜承认他被莫如初狠狠的算计了一道,就连如今艾草的生命都在受到莫如初的威胁,他同样想快点抓到莫如初。 “六哥抓了那么多暗卫营的人,不也是一点都没探出那幕后人是莫如初么?” 楚煜语气不善,转身拉着阮凝香坐上了马车。 阮凝香其实是有些话想和六皇子说的,看到俩人如今这势同水火的架势,估计说了,六皇子也会觉得她是别有用心。 一路进了宫,俩人直奔了天牢。 阮凝香说过想试试从沈砺川那里下手,说服他。 阮凝香没让楚煜跟在她进天牢。 楚煜也有自己的打算,俩人分头行动。 太子今日便会押入太庙,这会也被关在天牢,不过是独立的一间密闭的房子。 门外有重兵把守。 太子和太子妃被关押在了一处,患难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太子向他父皇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他父皇同意了。 太子是目前和莫如初接触最多的人,楚煜必须要见太子一面。 太子一看到楚煜那张脸,就像是发疯的藏獒,刚想扑过来撕咬,就被进屋的御林军拦了下来。 楚煜捻动了下扳指,薄凉的目光瞥着披头散发的前太子。 只站在门口幽幽开口道:“二哥如果还想解除体内的蛊毒的话,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的好。” 暴躁如雷的前太子,一听蛊毒,像是想起了什么超级恐怖的事,脸色又是一变。 一身素白衣服的太子妃,相对要冷静一些,她拉过屋里仅有的一个板凳,又用袖子擦了擦,挤出一抹僵硬讨好的笑容。 “煜王不妨坐下说话。” 楚煜走过来,问了一些话。 天牢里。 一抹朝阳顺着天窗落了进来,墙角处,有一个木床,木床上蜷缩着裹在被子里的人,听到动静,只是慢悠悠地抻了下筋骨。 阮凝香叫人把牢门打开,走了进去,站在了床头前,“沈将军。” 背对着外面的沈砺川几乎是弹跳着站起来的,身上的被子掉到了地上。 手脚上也没了禁锢着他的手链脚链。 之前那件破破烂烂的囚衣也被换成了干净的,原本健硕的身躯变得有些薄弱,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松。 一只眼睛绑着纱布,露在纱布外肿胀的鼻梁上斜跨一道深色的鞭痕,嘴角周围长满了胡子,鞭痕的另一断,便藏在了胡子里。 沈砺川抿了下干裂的唇,有些局促地捡起被子,避开了阮凝香的目光,“你怎么来了?” “本来应该早就来见你,只是太子当政,我也进不来。”阮凝香指了指他的眼睛,“伤严重么?” “皮外伤而已。”沈砺川抱着被子说话,“六王爷已经派御医来过了。” “嗯,有御医看过就好。”阮凝香能看出来,这牢房里已经有人关照了,应该也有楚煜的默认。 “幕后人还没抓到,你的卷宗没办法销案,一时半会可能出不去。” 沈砺川坐了下来,低声说:“我知道。” 阮凝香看到沈砺川有些颓废的神情,他是守护边疆的英雄,英雄不该是这样的下场。 “其实,作为朋友,你若是想出去,我到是有办法弄个假死,帮你弄出去。”阮凝香盯着他,“只是,我不能这么做。” 阮凝香又解释了句,“放你出去,你还会成为煜王的敌人。” 沈砺川嘴角扯动了下,再抬起头时,那只未受伤的眼里,带着明显的鄙薄,“要出去,我便要堂堂正正的出去,当逃兵、玩阴的那一套不是我沈砺川的作风。” “我知道我和煜王在你们的眼里,是个为了目的,会使各种手段的人。”阮凝香咬了下唇,忽抬眸子,“可是,如果手段能让我们避开锋芒,减少不必要的战事,那么,我不在乎外人对我的评判,我自己问心无愧就好。” 沈砺川沉默着盯着阮凝香。 人还是熟悉的面容,可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清她了。 他记忆里,她是个会在深夜坐在城墙头上,对着月亮发呆的少女。 是那个受了欺负,自己一个人默默承受委屈的诏安县主。 还是那个,倔强又勇猛的阮将军。 就是偏偏不该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一再的利用身边人的眼前人。 陌生又疏远的感觉。 沈砺川道:“所以每一个人都可以是你利用的对象,曾经我,现在的六皇子。” 恐怕现在出现在这里也是含着目的的吧。 第335章 我母妃是不是你杀的? 阮凝香道:“我和六皇子之间最多是互帮互利,一起合伙扳倒太子。” 只是功名被她揽了,镇北军被她收服,沈砺川却依旧关在牢里,六皇子奔波一场,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心里自然怨气不小。 牢里没有第二个人,阮凝香说话便也没了忌讳。 她留意着沈砺川的表情,“沈将军你还没看明白么?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六皇子因为身后有你们沈家军做后盾,他才多了争权夺利的机会。 可是,皇帝会容忍你们沈家军再做大么? 功高盖主,自古哪一个皇帝,不是一边离不开镇国将军,却又一边抵防着他们。 何况先帝本身就是镇国将军反了前朝,难道他不怕历史重演么? 煜王不是六王爷敌对的对象,六王爷是输在了你们沈家人的手中。 太子之位已经是煜王的囊中之位。 六王爷若是想坐上皇位,那便必须反了。 你们沈家军全部在北疆,而我的手里在北疆有齐昊霖,小武两只队伍,再加上塞北的镇北军,南海的镇海军,以及南境的势力,试问你们沈家军又有几分胜算? 沈将军你从十七岁就开始上战场,经历过无数战争的人,你觉得大家喜欢打仗么? 注定两败俱伤的战争。 最终的结局,就是一场内乱,富庶的大楚被周边的临国趁机残食瓜分。” 阮凝香再次将利弊,以及将来的局面,一一掰开了,讲出来。 沈砺川又缓缓地抬起头来,再次凝望着眼前的女子。 阮凝香与他对视片刻,忽的单膝跪了下来,抱拳说:“功成身退才该是沈将军的出路。” 沈砺川开口道:“帮我把六王爷叫过来吧。” 阮凝香从天牢里出来,楚煜已经等在了外面。 “怎么这么久?”楚煜略显几分不高兴。 “该说的我都说了,沈将军让我把六王爷叫过来。”阮凝香道,“对了,你那问出些有用的消息没有?” “也有也没有吧。” 俩人边走边说着话。 阮凝香拍了他一下,“能不能说话别总说一半,让人猜啊。” 楚煜一把拉过阮凝香的手,“太子说,噬心蛊的解药需要母蛊之血才行。” “所以我们得找到母蛊?”阮凝香叹了口气,“这不还是得找到莫如初才行么?” 楚煜望了一眼湛蓝的天,“先出宫,去趟莫如初在京城的家里搜一搜。” 阮凝香叫人请了六皇子进了宫,楚煜拉着阮凝香去了一趟莫如初在京城里的家。 家里前几日就已经被禁军搜索过,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 阮凝香在地上捡起一个陶瓷烧制的小鸟,做工精致,大拇指那大,尾巴上有个明显的扁口,里面是空的,尖尖的嘴巴上也有个圆形小孔。 是暗器么? 阮凝香不解地翻来覆去看了一阵,“这是什么啊?” 到处寻找有没有密室的楚煜,忽然拿过阮凝香手里的小鸟,鸟尾下,有个昭字。 “在哪捡到的?”楚煜抚摸着那个早已被磨掉釉的昭字。 阮凝香指着墙角翻倒的木架,“就在那儿。” 楚煜过来又翻找了一遍,那里有一些打碎的瓷器碎片,还有一盆梅花,梅花的根部裹着一些泥土,落了的叶子明显蔫了,枝头的叶片,还很新鲜。 泥土居然是潮湿的。 阮凝香看到楚煜忽沉的脸色,也蹲下来,摸了摸土, “禁军搜查这里已经有两日时间,这土还是潮的,花还开的鲜艳,明显这花盆才打翻不久,打翻之前还刻意给花浇了水。 难不成是有人帮忙照看这里? 可是,为何又要将花盆打翻,伪装成像是被禁军搜查过的样子,一盆梅花而已,有什么说法么?” 阮凝香越分析越觉得事情不对劲,“子瑜?” 楚煜在凝思中站了起来,用帕子擦着手,“不是有人照料,而是有人故意引我们见面。” “什么意思?”阮凝香没懂。 “我大概知道莫如初在哪了。” 楚煜拉着阮凝香的手,阮凝香又一头雾水地被楚煜拉进了宫里。 直接去了冷宫。 莫如初和冷宫有什么关系? 阮凝香更是懵了。 冷宫自从容妃娘娘没了以后,宫里伺候着的宫女太监,楚煜给了一笔钱,想出宫的,就放他们出了宫。 那名老太监早就没了俩人,便带着一名他手养的义子小太监,去了容妃的陵园,看守亡灵养老。 风吹过,破财的冷宫更是冷清的没有一点人气。 楚煜推门进来,“我来了,你出来吧。” 片刻后,在容妃娘娘的房间,多日未见的莫如初走了出来,“看来你已经猜出来我是谁了。” 楚煜手里捏着那个陶瓷小鸟,“只能怪我记性太好,竟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些事。” 莫如初手里拿着一瓶酒,两个酒杯,直接走到了梅花树下,坐了下来。 看上去没有一点的防备心,目光停留在了那只鸟上,“当年容儿公主,带着你进宫,送了我们一人一个。我的下面是个昭字,你的下面是个煜字。” 莫如初拿过那个陶瓷小鸟,放在嘴边吹了一下,发出一声悠扬的哨响。 楚煜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声音。 “我不是你哥哥,我是你小舅舅,虽然只比你大了五岁。” “舅舅?” “舅舅和家里的哥哥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然不一样了,舅舅就是,是你母妃的弟弟。” “哦。”三岁的小楚煜懵懂的点了下头,然后也拿着陶瓷小鸟吹了一下,“家里的哥哥都从来都不和我玩,我能不能每天都进宫找舅舅来玩啊。”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早上有朝课,你可能要晌午才能见到我。” “朝课是什么啊?” …… 都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楚煜忆起来,还能感觉到当时开心的模样。 “当年之乱,既然躲过一劫,为何会和乌兹国扯上关系?”楚煜问道。 莫如初忽然瞳孔震颤,脸色像是忽卷而至的暴天,瞬间变得阴森可怖。 宫里不让带武器,阮凝香没带春雪刀,可是常年养成的警惕性心里,让她也随身藏有暗器。 她下意识地将藏在袖子里那根银钗抓在了手中。 楚煜神情也跟着忽变,“我母妃是不是你杀的?” 第336章 莫如初的身份 莫如初拿起那壶酒,倒了一杯,压着眼里可怖的情绪,“为什么这么问?” 楚煜眼神如刀,盯着莫如初,“你故意制造出我母妃被迷药迷晕后,被迫自缢的假象,就是为了让我怀疑是太子或者六皇子所为。 可是,如果是被迷晕,为何我母妃的指甲会断?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被迷晕。 是你,言如昭。 是你在我母妃面前说过什么,才导致她心灰意冷,配合你选择了自缢吧?” “哈哈哈。” 斑驳的树荫落在莫如初没带面具的脸上,他脸颊消瘦,嘴角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苍凉的笑容飘远,又突然一收,眼底溢出一抹狠厉的恨意,“如果不是她,大言何至于落得被灭国的下场?她难道不该死么?” “可她是你的亲姐姐,一母同胞!”楚煜手背青筋暴起,胸腔里滚腾着的怒火不断上涌,双眼赤红,“你怎么下得了手啊!言如昭!” 莫如初眼神忽变,偏激又无情道:“活着有什么好?一辈子陷在痛苦的仇恨中折磨自己,还不如死了解脱!”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甩了出去。 楚煜暴吼道:“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跨过高墙的晚风,肆虐地拉扯着莫如初的发丝,莫如初半边脸涨红,眼里拉满仇恨的血丝,“狗皇帝没死,大楚还在,老天既然叫我活下来,就是要为了那些枉死的冤魂复仇!” 他不过是和他姐姐说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而已,他姐姐居然真的选择了自缢。 死了就死了,死了既能挑起皇子间的矛盾,又能帮他姐姐解脱,为何不行! 大不了,他到了地底下再赔罪是了! “可你知不知道,当年你能平安从皇宫里逃出去,也正是因为我母妃,是我母妃听到沈大人和我父亲讨论,是她偷偷收买了一个侍卫,将你找到打晕后,悄悄带出的宫。” 只是,后来,他和他母妃便进了冷宫,外面的情况,他母妃也没了消息。 还是午夜梦回时,他在他母妃的噩梦中听到了些端倪。 后来认识了福伯,福伯有到处寻找过,只是事情已经过了一年多,外头安排接应的人,也早就寻不到了踪影。 那时的莫如初八岁,深夜在烧杀掠夺的声音中惊醒,看着外面的血流成河,身首异处的惨状,又被冲进来的侍卫给抓了起来。 他在晕倒前看到一个侍卫,当着他的面杀了另一个小童,一把火还烧在了脸上。 再然后他便晕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不知名的路上了。 可是,这样又能怎样? 几千条的人命,所有冤魂怨恨,都压在他的头上,活成了行尸走肉般的存在。 他宁愿死在了那场宫变中,他甚至羡慕他的姐姐,可以毫无留念的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可他……不能! 老天让他在艰难险阻中活下来,他就必须报仇! “所以,我更要报仇!”莫如初舔了下血腥的牙齿,压抑着情绪,走上前,“小煜,你别怕,舅舅不管做什么,都不会伤害你的。 等我,等我帮你扫平所有障碍,你就是这片江山的新帝。” 楚煜后退一步,提防着,“你做这一切,难道不是想要自己称帝?” 楚煜才不信他的鬼说辞,而且他也不需要这人的帮忙,一样能坐上这皇位! “我?”莫如初忽的笑了起来,“我活不了多久了。” 阮凝香怕这人又在搞什么花样,她小声提醒楚煜小心。 楚煜手中捏着银针,就见莫如初扒开身上穿着的黑袍,露出的胸膛从心口的位置朝着四周扩散出几条黑色龟裂似的纹路。 “这是?”楚煜诧异道,“噬心蛊?” 噬心蛊? 阮凝香也看过来。 莫如初道:“没错,噬心蛊,噬心蛊分母蛊和公蛊,那些公蛊便都是母蛊孵化出来的,而母蛊却是噬心而生,而我就是那母蛊赖以生存的寄生体。” “到底怎么回事?”楚煜对蛊虫了解的太少。 “我其实就是一个药人,我体内有培养母蛊需要的蛊毒。”莫如初合上衣服,“我注定活不长的,也注定不会有后。” “怎会这样?”楚煜从来没有想到过是这种情况。 整个人垮了一瞬,阮凝香一把搀扶住了他。 “小煜,舅舅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报仇,也是在为你扫平障碍。” 莫如初又上前一步,拍着楚煜的肩膀。 阮凝香护在了楚煜面前。 莫如初盯着阮凝香看了两眼,坐了下来,倒了两杯酒,自己端起一杯,“小煜,过来陪舅舅喝一杯吧。” 楚煜握了握阮凝香的手,走过去,却没碰那杯酒,“到底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和乌兹国扯上关系?” 莫如初喝着酒,“我不知道我怎么出的宫,醒来时,便已经在马车上了,却在南下的路上,遇到了暴乱的难民,我们被流民冲散。 再后来,我被药贩子抓到,辗转成了乌兹国的试药童子,又成了为数不多能活着挺过来的蛊人。 直到三年多前,我听说,大楚有个在冷宫里长大的皇子,在南境招安山匪中立了功,被封为了煜王殿下。 我便猜出来是你,于是,我便请求国师,主动过来潜伏入大楚朝廷中,国师计划是,依靠蛊毒控制你们的太子,自此控制朝纲。 不过,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帮你。” “你当初为何要给艾草下蛊?”阮凝香疑惑道,“那噬心蛊的解药呢?” 莫如初扯了一下嘴角,下蛊? 本来他计划好好的。 他挑起皇子间的矛盾,他将六皇子最大的帮手沈将军入了狱。 他控制太子,对皇帝下蛊,惹上弑父上位的骂名。 他叫太子派人去北疆刺杀,叫六皇子出兵围剿,他就是要故意挑起战事,看着大楚内乱。 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可为什么突然就都变了? 牢里的不再是煜王,本该还在北疆的阮凝香突然兵临了城下。 他的真实身份还被揭穿了,所有的计划都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他不过是下个蛊报复一下,怎么了? 第337章 莫如初的目的 “这是我所有的解药了。”莫如初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了楚煜。 就在楚煜一手接住瓶子的瞬间,莫如初阴森的目光,忽的落在了阮凝香身上,下一瞬人已经出手。 朝着阮凝香而来。 阮凝香的视线也被那瓶解药吸引,感知到危险的那一刻,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把冰冷的匕首。 “放了她!”楚煜手中的银针对向了莫如初的咽喉。 莫如初勾唇一笑,“看看是你的针快,还是我的刀子快!” 阮凝香的脖颈上瞬间滚下几道血珠。 楚煜不敢赌,手中的银针忽然调转了方向,对向了自己的咽喉,“你若杀了他,我立马自缢在你面前!” 楚煜的反应,激怒了早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莫如初。 “帝王怎么能有软肋,帝王该是无情才是!”他偏激地吼道! 楚煜银针刺破了自己咽喉的皮肤。 “不要,子瑜!”阮凝香急道,“莫如初,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子瑜,可你的所作所为哪一点有真正为他考虑过? 你逼死容妃,难道还要再逼死你最后一个亲人么? 为什么你要做这种亲者痛,愁者快的事?” 莫如初抵在阮凝香脖子上的匕首松了几分,楚煜手中的银针也离开了一些。 冷宫里的动静,惊动了外面路过的小太监,小太监吓得忙跑过去禀报。 刚在天牢里出来的六皇子,带着御林军赶过来。 呼啦啦地一圈带刀侍卫,将冷宫内外团团包裹住了。 楚煜抵在颈间的银针放了下来。 “莫如初?” 六皇子带人围剿过来的时候,莫如初回了一下头,手中的匕首歪了一下。 短暂的瞬间,楚煜手中的银针已经射出,朝着莫如初的咽喉。 莫如初却是释然一笑,眼里映着楚煜拉过阮凝香的身影。 小煜,这是舅舅送给你登基的最后一件礼物,拿着我的人头去立功吧。 不用死在仇人手里,我以心满意足。 姐姐,弟弟这就来给你赔罪来了。 望着莫如初怦然倒地的那一刻,楚煜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故意的,故意引六皇子过来,故意设计自己杀了他。 楚煜心脏抽痛,突然失控一般低吼了一声。 阮凝香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都是乱世之下的可怜人。 六皇子亲自检查了尸体,银针封喉,针上没毒,他又看了一眼楚煜。 楚煜颤抖着嘴唇,命令道:“将人抬到天牢。” 莫如初死了。 幕后人的很多秘密变成了真正的秘密,一些真相也无从揭开,沈砺川还深陷在牢里。 六皇子走过来,“怎么回事?莫如初怎么会出现在冷宫里?” 楚煜现在没心情说这些。 捡起地上滚落的那个装着解药的小瓷瓶,目送着莫如初被抬了出去。 阮凝香道:“煜王受伤了,这些话是不是该以后再问?” 六皇子看到是诏安公主脖子上淌着一道血印,楚煜哪里受伤他到真没看出来,只是脸色不太好是真的。 “伤了哪里?要不要我去叫御医过来?”六皇子道。 “不用了,只是不小心挨了一拳,缓一缓就好了。” 楚煜已经缓过最难受的那一瞬,转身拉着阮凝香出了冷宫。 六皇子瞧了一眼石桌上摆着的酒杯,一杯空了,一杯还盛满着酒,转身又追了出去。 楚煜看着身后的尾巴,此刻像是冷血的动物,没有感情地说道:“既然宫外被翻了遍,都没有莫如初的身影,那么宫里便是他最可能躲藏的地方。 而冷宫里便是最不易被人察觉的地方。 我和阿香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被我们遇见了。 只是……” 楚煜的声音还是更咽了一瞬,“只是,没想到他为人狡黠,居然挟持了阿香!” 阮凝香紧紧地抓着楚煜冰凉的手指。 “他就没说点别的?”六皇子急切道。 “说什么?”楚煜装作不懂。 六皇子知道,就算说了,恐怕这人也不会交代。 还有怎么会这么巧就在冷宫里? 刚刚他在牢里,才听了沈砺川一番劝解他的话,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煜目送着将莫如初的尸体送去了天牢。 又命令人,谁也不许靠近尸体。 他是幕后人这件案子的主事者,六皇子想打尸体的主意,想插手,就必须经过他的同意。 楚煜转身便出了宫。 回到府,将阮凝香的脖子上,上了一点药。 只是破了一点皮。 楚煜红着眼睛,一把抱过阮凝香。 阮凝香轻轻拍着他的背,“难受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也就好受一些。” 楚煜俯在她肩头,将所有压抑的情绪宣泄。 “今日之前,我是真的一点也没想到他会是那个小昭舅舅,直到我问太子,太子说的那些话,我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设计沈砺川入狱,可谓是做的滴水不漏,即使我们知道沈砺川是冤枉的,却丝毫没有证据。 可是在你们护送北都国世子期间,他却做出派人刺杀,还带着吴夫人一介女流过去。 这不是明显着千里送人头,给太子落下了个刺杀的名头么? 所以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他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接近我,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我,却亲手杀了他。” 心真的好痛。 滑落的泪,湿透的阮凝香肩头的衣服。 阮凝香安慰道:“可许正如他所说,活在仇恨的折磨下,死亡可能对于他来说是种解脱。” “那我呢!他有没有问过,这是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商量? 千条路,非要选择死在我手中! 为什么都要选择抛弃我! 他们解脱了,那我呢? 他们谁考虑过我的感受!” 阮凝香捏着袖子,帮他擦着眼泪,“子瑜,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会抛弃你,但我永远会站在你身边。 不仅我,你还有忠诚的艾草,一心帮衬你的福伯,我们都在你身边关心着你。” “对,我还有你们。”楚煜拿出那个药瓶,满满一药瓶的解药,“走,去问问福伯,能不能配出解药的配方?” 第338章 母蛊之血 福伯听说莫如初就是前朝太子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年他寻找过,但是茫茫人海,又该怎么寻找。 解药有五十粒,五十个月的量。 楚煜压着心头更咽,“太子说,制作解药需要母蛊之血,如今莫如初已经死了,这母蛊之血我们又该怎么取得?” 福伯闻着药丸的气味,浓烈的药味里有一种血腥的味道。 “母蛊之血是母蛊吸附心口,刺破心脏吸取的血,再经过母蛊体内,顺着尾部滴落出来,然而母蛊吸血之痛,远比种入脊髓中的公蛊,还要更加难得承受,这也是为什么会被称之为噬心蛊了。” “刺破心脏?”阮凝香想想就觉得恐怖。 楚煜脸色更是沉重,莫如初压根没提该怎么制作解药。 可看那些解药他有个疑问梗在心口,莫如初说他注定活不长的,他的当时没太理解。 这会…… 楚煜问:“噬心蛊长期吸取心头血,还会有什么副作用么?” “按理说,长期以往,会导致心力衰竭。”福伯道,“明日,我想跟你们一起进趟宫。” 第二日,福伯伪装成了仵作,穿着仵作服,带着白色的面罩,跟着楚煜和阮凝香一起进了宫。 刚到天牢,就遇到了等在天牢外面的六皇子。 楚煜没理他,去了停尸间。 莫如初的尸体盖着白布。 福伯上前检查了尸体,胸口整个黑了一片,昨日的黑色纹路已经看不大清。 福伯在莫如初身上的荷包里,找到一个圆形瓷瓶,里面装的是母蛊。 母蛊和公蛊长得不太一样。 母蛊长相更类似于蜘蛛,有些黑色圆滚滚的大肚囊子,囊上长着鬃毛,此刻正缩成一团,也有核桃那么大,像个毛球。 六皇子看清道:“这是什么啊?” 楚煜在墙壁上拿过一根蜡烛,“噬心蛊。” “噬心蛊?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六皇子印象里的噬心蛊是曾经在尸体内爬出来类似于蜈蚣的模样。 楚煜白了他一眼,蜡烛递给了福伯,福伯在蛊虫的腹部烤了一下,蛊虫缩起来的爪子缓缓地伸了出来,朝着尸体的胸口爬了过去。 然而,只是趴在胸口的位置,伸出的触角嗅了嗅,然后便又缓缓地缩回了毛球状。 楚煜朝着福伯看了一眼,福伯摇了摇头,楚煜已经什么都明白过来。 只是艾草该怎么办? 五十粒药,每一粒药都来之不易,也不过才四年多的量。 福伯已经将母蛊又收了起来。 看了半天热闹的六皇子,之前还曾怀疑这人是不是幕后人,如今看到这一幕也确认了他就是。 “既然幕后人就是莫如初,那么沈砺川是不是可以被放出来了?” “死无对证,六哥有证据,证明他的清白么?”楚煜无情质问。 “那你为何要杀人灭口!”六皇子气道,“我看你就是想要关沈将军一辈子!” 楚煜捏着拳头,狠狠睇了他一眼。 阴森森的停尸间,两人交汇的目光像是两把刀,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见势,阮凝香上前解围,“煜王也是为了我,做出的不得已的举动,一定还有别的法子也可以将沈将军救出来的。” 经过这么多事,六皇子知道看谁都不如靠自己,他转身离开了天牢。 这里没了外人,楚煜跪下来,朝着莫如初磕了三个响头,又将白布盖上。 叫人送福伯出了皇宫。 如今幕后人已经被揪了出来,楚煜和阮凝香去见了皇上,便又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六皇子。 不知道六皇子说了什么,皇帝的气色不好,眉宇间明显蛰伏着怒色。 楚煜和阮凝香直接上前,楚煜也跪了下来,向他父皇禀报了幕后人之事,自然将莫如初是前朝太子的身份瘾了去,强调了莫如初挟持了阮凝香,他一气之下失手杀了莫如初的事。 依在榻上的皇帝,看了一眼同样跪在地上的阮凝香,阮凝香穿着高领的衣服,露出一截缠绕着脖子上的白布。 皇帝凝眉道:“严重么?” 阮凝香心虚地摸了下脖子,不严重只是破了点皮,却被楚煜夸张地将整个脖子缠了几圈,搞得她好像被人割了脖子似的。 她又抻了抻领子,“不严重。” 话音刚落,楚煜便激动地说道:“怎么不严重,如果我出手晚那么一点点,你的脑袋就该搬家了!” 说话的时候,还用手戳了戳她的脑袋。 突然飘来皇帝的命令声:“来人,把莫如初的尸体,挂到南城门示众,再把那些关押的乌兹国人游街示众,叫他们知道想要在背后窃国的下场。” “不行!” “不行!” 两道声音同时出声。 一道是楚煜的,他不希望自己的亲人死后还不得安生。 一道是阮凝香的,她知道楚煜不想。 皇帝和六皇子双双看过来。 楚煜黑眸转动,“如今乌兹国虽有两百多人关押在我们大楚的牢里,可是幕后人一直是以戴面具的方式出现,他们压根就不知道幕后人的真实身份。” 六皇子道:“难道他随身携带的蛊虫,还有他身体的异样还不能说明他的身份么?” “如果他们一口咬定不承认呢?”楚煜厉声驳斥,“别忘了莫如初的身份也是我们大楚锦衣卫的统领。 他们也是都见过的,就算他们知道身份。 你觉得一个是我们的沈将军杀了他们的使者。 一个是他们的人隐藏在我们大楚,打着窃国的主意,他们会选择哪个?” “如今死无对证,乌兹国人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窃国的行为。”阮凝香配合着楚煜,“到时,还会说我们为了给我们的沈将军开罪,故意诬陷他们,为了就是讨伐他们。” 皇帝道:“那就将那群乌兹国人都杀了,量他们乌兹小国也不敢说什么!” 阮凝香知道皇帝嗜血杀戮,两百多条人,就像是碾死一只无关紧要的蚂蚁似的,说杀就杀。 “不行。”阮凝香又道,“明明是他们先挑衅的我们,这样一整反到成了我们有意陷害他们,打他们的主意,这要是日后叫临国怎么看待我们大楚! “杀不能杀,打能不打,那你说该怎么办?”皇帝有些动怒道。 阮凝香思忖片刻,又抬头说:“依我看,莫如初就是锦衣卫的统领,因为揭秘幕后人身份,被设计死在了那场人为的火灾中。 真正的幕后人还在潜逃在外,不仅设计陷害我们大楚的第一将军,还又趁机控制了……太子,”阮凝香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皇帝,“下令,把那群乌兹人给放走。” “你是说做场戏?”楚煜疑惑问。 阮凝香点了点头,“正是。” “可是太子已经被废。”六皇子道,“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事还不是一戳就破?” 阮凝香本来想说控制皇帝着,可这话是大不敬,她话到嘴边只好改了。 阮凝香没有回答六皇子的话,反而说,“沈将军也能因此洗脱罪名。” 一句话便直接拿捏住了六皇子! 第339章 楚煜被册封太子 第二日的早朝,皇帝直接册封了煜王为太子,并监国。 朝中有几位沈家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六皇子,六皇子咬了咬牙,站出来,第一个恭喜煜王册封太子。 十一皇子见势也赶紧过来拍马屁恭喜。 满朝文武百官都纷纷恭喜起来。 下了朝,沈家人围上了六皇子,问究竟怎么回事? 怕走漏风声,昨日商讨的事,只有六皇子、楚煜、阮凝香和皇帝四人知道。 六皇子只能忍着一再被拿捏算计的怒火,道:“行了,册封是父皇的事,如今已经都封了煜王为太子,你们就都给我收收不该有的心思!” 六皇子的语气很冲,带着明显的不甘心,直接甩开他们去了一趟天牢。 煜王被册封的急,楚煜在宫里又只有冷宫一个住处,太子宫还没被收拾出来。 在正式的册封大典之前,他还暂且住在宫外煜王府。 楚煜忙了一天,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看到阮凝香点着蜡烛坐在书案前,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揪着一缕头发。 连他走近了,都没抬头看他一眼,皱着小眉头,冥思着什么。 楚煜看到小本子上,又被写了很多,全都是关于幕后人如何巧妙的携天子之威,下令释放乌兹国侍卫的计划。 阮凝香将里面的漏洞,反复推敲,既要瞒过文武百官的眼睛,还要让乌兹国人信以为真。 难。 想了一天,头疼。 楚煜绕过桌案,轻轻帮阮凝香按摩着太阳穴,“册封大殿被定在了三日后。” 阮凝香听着他怏怏地语气,抬头看过来,“怎么你有心事?” 楚煜又叹了口,“册封之后,我就要住进宫里,我们便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嗨,我还以为啥事呢。”阮凝香不以为意道,“以前不也是偷偷摸摸。” “宫里不比宫外,人多嘴杂,你又是身为未来太子妃,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有心人拿去说事。” 阮凝香起身把她琢磨了一天一宿的计划书拍到楚煜怀里,“我以为啥事呢,那就暂时避嫌,你住宫里,你下个旨,把你这赐给我,我还住这。” 俩人还没成婚,如今危险也已经没了,按理说俩人应该要避嫌,只是见她说的如此轻松,楚煜心里未免有些小失落。 他走过来,递过帕子,“你舍得分开啊。” 阮凝香擦着手,“我如今可是太子妃,起码的矜持和得体我也得注意。” 一听矜持,楚煜噗呲被她逗笑了,矜持? 楚煜脑子里瞬间蹦出来,她前两日晚上,将他绑在床上的行为,哪里矜持了? 阮凝香的一张脸渐渐变了颜色,将帕子朝着他脸上就丢过来,“有时间在这笑话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计划做的完美才是。” 咦…… 野丫头生气了? 楚煜敛了下外放的情绪,拿着本子认真地看了起来。 本来他对乌兹国就是持有攻打的意见,他想为他小舅舅报仇,也想知道他小舅舅这些年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 只是,正如阿香所说,本来是他们先挑衅的,这会打,却反倒显得是我们借着朝贺,预谋不轨。 所以他才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本子上,一条一条的写的该如何做,故事清晰,条理分明。 楚煜不得不佩服他的阿香编故事的逻辑能力,“我觉得没什么问题。” 阮凝香却有个问题很苦恼,“本来暗卫营幕后人的事,一直是私下调查的,文武百官都不知道,如今我们虽是演戏,那也是假戏真做,我怕你刚被册封,就被扣上昏君的名号。” “反正就是几日,到时,把假的……”楚煜突然语顿住了。 因为他也发现了不对。 是演戏不错,不过确实不能公之于众,不然传出去,一切又都成了他们大楚预谋不轨,就连乌兹使者的死都也成了他们大楚的阴谋了。 还真有点棘手。 阮凝香垂了下眸子,“也怪我,当时没想那么细。” “能保住小舅舅的尸体和名声我已经很知足了。”楚煜拉过阮凝香的手,“不过是昏君的名号,被说就被说呗,日后在想办法弥补。” “容我再想想,肯定还会有解决的方案。”阮凝香道。 阿玥带着当初的大部队赶了回来,正巧赶上了楚煜的册封大殿。 册封大典的前一天,楚煜祭天地、太庙、社稷。 第二天又举行了正式的册封大典,一切按仪式走完。 楚煜已经快累断了腰。 太子宫被收拾了出来,楚煜搬了进去。 诏安公主以前有个县主府着,不大。 后来发生命案,便一直空置着。 楚煜没有听阮凝香的,将他的府邸赐给她。 公主又不招驸马,在宫外立什么公主府。 既然是公主,那么就理应该住在宫里才是。 他命吏部的人,尽快在宫里给诏安公主安排了宫殿,还要离太子宫近,方便他找诏安公主商讨事宜。 欲盖弥彰。 阮凝香就这样也搬进了宫里,玉香宫。 苏禾要跟着,阮凝香没让,毕竟成了婚的人,拆散人家夫妻多不好。 就连艾草她也没带,艾草是假太监,好不容易出宫了,还住在煜王府上有福伯照顾着。 楚煜叫人给在云州的洛清漓和刘婉婷送了封信,叫她们回来,信里没提艾草受伤的事。 阮凝香住进宫里的第一天,才知道原来后宫里有这么多的女人。 此刻都挤破头似的,一早就往她宫里钻。 第340章 我若不纳妃,谁又能逼得了我 皇帝的妃子,带着礼物,各报家门,给她道喜。 还有的妃子带着小公主,小公主一口一个姐姐,嘴巴甜的像是吃了蜜糖似的。 只是,她根本都不认识这群人,也忽略了皇帝原来还有这么多妃子。 阮凝香只好陪着笑,夸了公主冰雪聪明,天生丽质,又叫身边的小太监,将每一个人送的礼物都记录了下来。 正愁怎么打发掉这些人的时候,门口跑进来一名小太监。 小太监卡了卡嗓子,捏着尖细的公鸭嗓禀报:“诏安公主,太子殿下在永安殿偏殿等您了半晌,让奴家过来问问您可是有事耽搁了,怎么还没过去。” 阮凝香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喊道:“叫太子等我一会儿,我换个衣服,马上就来。” 在场的妃子公主一听公主有要事,便又说了几句靠近乎的客套话,便纷纷离开了。 阮凝香拍着胸脯子,喘了口气,转身出了宫,就看到一抹俏丽的身影站在一颗树下。 “十六公主?”刚刚她就看到这,只是被一群人围着,没方便说话,“你在等我么?” 十六公主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周围,才开口说话,“早就该恭喜姐姐的,只是一直没见到人。” 阮凝香露出温和的笑意,“最近进宫也没怎么来这后宫。” 十六公主抬着如水般纯净的眸子,又腼腆地看了一眼阮凝香。 阮凝香看出她有话想说,便示意她直说就行。 “沈将军他……”十六公主声音清浅软糯,抿了抿唇角,“他在牢里还好么?” “有关照。”阮凝香看出十六公主的心事。 “那他真的不能被放出来么?”十六公主道,“现在九哥哥是太子了。” 阮凝香犹豫了下,不知该怎么和公主说,又怕她着急,便道:“可能还得再等等。” “哦。”十六公主没有得到自己最期盼的答案,还是有些失望,她行了个礼,便又退下了。 一旁的小太监提醒,“公主,太子还在等您呢。” 偏殿,下了早朝的楚煜,忙着理着朝政。 听到动静,抬了一下眼皮,看了一眼,继而又低头批阅奏折,“被人缠上了也不知道,找个借口离开。” 那些到底是皇帝的妃子和公主,阮凝香她一个山匪出身被册封的假公主,哪敢刷大牌。 最主要的是,怕大家是她仗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摆架子。 秋光绵绵透进殿堂,阮凝香走过来,楚煜身穿黑色金丝绣蛟龙,滚边的缎袍,墨发被金冠束起,褪去了少年的戾气,时间在他身上沉淀出凌厉、威严之气。 这个大殿,她当初选择诏安进京就是在这里,面见的皇上,她还记得当初紧张的牙齿都颤抖。 如今,依旧威严肃穆的宝殿,因为堂上坐着的人换了,整个殿堂也变得不再那么可怖。 甚至她都能大大方方地站在天子身旁,俯视着天子办公。 楚煜的字,笔酣墨饱,力透纸背。 都说认真工作时的男人,最有魅力,阮凝香盯着他的男人,“政务很多么?” “沈砺川入狱,前段时间莫如初在背后又指使太子,革了兵部尚书的职,六皇子现在相当于断了左右臂,这不今日早朝,他暗地里联合几名大臣,开始联名为沈泽仲请旨,要求官复原职。”楚煜手指敲着面前的几份折子。 “那你怎么回复的?”阮凝香帮忙研磨。 楚煜合上一份折子,这才好好地看了一眼阮凝香,阮凝香今日穿的是女儿家的青白襦裙,鹅蛋脸上稍饰粉黛,耳边坠着一副小巧的白玉耳坠,美得惊人。 楚煜不由得伸出手,刚要将人揽到腿上坐着的时候,某人有了防备,挪开一步,“注意点形象,这里是皇宫。” 楚煜用毛笔头戳了下眉毛,他喜欢清净,随行的太监都守在门外。 不过还是注意了一下,伸出的手,又拿起一本折子,“兵部尚书就一个职位,新的兵部尚书都已经上任,沈泽仲官复原职,新的兵部尚书怎么办? 再降回原位? 再者说了,沈泽仲的官职又不是我给拿下的,他们在不甘心,也赖不到我头上。” 新兵部尚书可是曾经跟他一起征过兵的副将着,和他有着几分交情,当时发现是他被升为兵部尚书的时候,楚煜还有些疑惑。 不过,那时,他只以为是兵部侍郎,一个是他,一个是沈砺川的弟弟,沈砺行。 沈砺行是六皇子的人,他当时的身份又是被太子入了狱,实在没合适的人选,才安排了那名副将。 没想到,其实,这都是他小舅舅为他铺的路。 阮凝香研好磨,楚煜执着毛笔沾了沾浓稠的墨汁,抬头又瞧了阮凝香一眼,“你没什么意见?” “我有什么意见啊?”阮凝香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檀木雕花镇尺,瞧着玩。 楚煜略微皱了下眉,他还以为这人会给出什么意见,压根就没放在心里。 楚煜又道:“如今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均被太子革了职,两部尚书的位置还在悬空中。” “子瑜。”阮凝香打断了楚煜的话,“将来有人让你纳妃子怎么办?” 咦,野丫头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在担心这事啊? “我说了,今生我只娶你一人。”楚煜道,“我若不纳妃,谁又能逼得了我?” ‘那我岂不是得被朝中大臣骂死。’阮凝香心里嘀咕了句,转念又一想,‘一头牛要耕一堆的田,难怪自古皇帝身板都不好,她这不是嫉妒,她是为了楚煜好。’ 想着想着阮凝香便没忍住笑出了声,放下镇尺,“你安心办公,我去安排幕后人的事去了。” 阮凝香哼着歌出了殿堂。 啧,野丫头有这么高兴么? 阮凝香出了一趟宫,幕后人的事,和阿玥跟艾草商量。 她需要他们俩配合。 回到宫里的时候,楚煜已经在了她的玉香宫。 还命人做好了饭菜,等她。 “你怎么又来了?”阮凝香摘了披风,“不怕被人说闲话。” “谁敢说!”楚煜赖着脸皮坐下来用餐。 只不过,吃完饭,阮凝香还是把他请了回去。 宫里不比宫外,一言一行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阮凝香不想节外生枝。 楚煜恋恋不舍,一双含情黑眸又似期待,“那我真回去了啊?” 阮凝香摆了摆手。 一点都不挽留? 楚煜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句矜持,让他这个又野又娇的未来夫人,变得疏离他了。 唉! 第341章 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转眼楚煜坐上太子位,代理朝政已经有半月有余。 这天,早朝,楚煜不管朝堂反对,强行下了一道命令。 内容是,经调查乌兹国使者乃是当朝第一将军沈砺川所杀,秋后斩立决。 楚煜亲自去宫外刑部大牢,宣布圣旨,又解释说,一切都是误会,甚至还递上一封道歉的国书。 牢里被关押了一个多月的乌兹国人,愤怒不己,自然更多的质疑,这里面有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然而他们却在国书上看到一份刻着月腾花纹的盖章,花藤上的藤蔓是三根缠绕,那名侍卫在藤蔓处多留意了两眼。 自然也被楚煜留意到,之前他就怀疑过这人,这会儿对这人更加起了疑心。 阿玥以太子令,顺利护送乌兹国人离开。 护送的路上,阿玥的兵,在执勤的夜里,聚在一起八卦,听说前太子被废是因为弑父,朝中大臣谁谁谁昨日夜里突发疾病去世,沈将军下旨被秋后问斩,据说六皇子也快不行了。 所以这太子之位才沦落到了现在的煜王手里。 阿玥假装咳嗦了两声,“被我听到也就算了,传到太子耳朵里,小心割了你们的舌头!” 一群人急忙闭嘴。 隐在暗处偷听的乌兹国侍卫,又回到了营帐内,便看到一名,身穿黑袍带着面具的人。 “谁?”乌兹侍卫摸刀戒备道。 背着手的黑袍男人缓缓转过身,侍卫依旧警惕性很高。 直到黑袍男人摘了帽子,露出面具右上角隐约的月腾花纹时,这人才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 天色漆黑,闪烁着几颗星子。 黑袍人的面具下,突然露出一抹狡黠,伪音道:“给你送行!” “放心我回去定然会在国师面前,好好表扬你。”乌兹侍卫道。 “是么?”黑袍人道,“也不知你能不能见到你们的国师大人了?” “你是谁?”乌兹国侍卫猛然意识到不对,出手便打了过来。 黑袍面具人显然早已经有了防备,乌兹侍卫一招没占到便宜,便已经落了下风。 这时,阿玥也已经带兵围剿了过来。 “你们设计我?”乌兹侍卫怒道。 “不然呢?”面具人摘了面罩,露出一张丰神俊朗的脸,是当今太子楚煜,“使者大人。” 乌兹侍卫脸色又是一变,盯着他手中的面具,已经知道那人不仅失败了,还暴露了身份,只是他是真正的使者,连那人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楚煜早就怀疑乌兹使者只是个傀儡了,只是一直不敢确定谁才是真正隐藏在内的使者而已。 但是今日,他确信这人是。 即使这人不是,其实,也不打紧,假的也可以是真的。 不过,现在看来,运气不错,这人还真是那个使者。 那群乌兹国侍卫全部被押了过来。 楚煜冷冰冰无情地下了一道命令:“把使者大人的手切下来,以手替首游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中,一只血淋淋的手,和那个面具一起被挂在了木杆子上,又将他们的一名侍卫,中了一只公蛊在体内。 即是以牙还牙,又是给与警告。 阿玥继续带队押送这群乌兹国人回了两国边境。 断臂的乌兹侍卫被扣押了下来,也被在京城游街示众,封着嘴,胸前挂着“窃国贼”三个大字。 阮凝香利用说书人讲了个某蛮夷小国欲以蛊毒,携天子窃国,搅得朝廷内部乌烟瘴气,新任的大楚太子索性来了一招计中计,将窃国贼人揪出,为沈将军洗清冤屈。 真真假假,具体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乌兹国背地里窃贼的事,已经是家喻户晓。 就连那只断手,也被悬挂于两国边界之间,还在边界线,立下石碑,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 不仅在乌兹国,每一个边界防卫线,都立下犯我大楚者,虽远必诛的石碑。 是大楚对他们的警告。 阮凝香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就索性投机取巧了一把。 郊外,楚煜和阮凝香俩人身穿便装,出现在了莫如初的碑幕前,碑上没名字。 尸体放不住,理应被埋入乱葬岗,在当时送出宫的时候,被福伯暗中掉包,葬在了这里,修了个小小的陵园。 福伯和艾草守在外面。 楚煜穿着一件孝衣,跪在墓碑前,倒了一杯酒。 生前,俩人曾许诺过,等什么时候能坦然见面的时候,一定要一醉方休,没想到却是阴阳相隔。 酒水洒在了墓碑前,楚煜喝了不少,带着醉意的眸子很红,“阿香我们一起给小舅舅敬杯酒。” 山间的风很冷,俩人并没在这里待太久。 回去的时候,街上还在游街。 楚煜掀开一截车帘,望着眼前激荡人心的一幕。 唯一不甘的便是,只能以这种方式给乌兹国一个警告,加固两国防卫线,不能真的攻打乌兹国,给他小舅舅报仇。 此刻,宫里,天牢。 入狱了两个多月的沈砺川被洗刷罪名,释放出来。 伸手遮了遮明晃晃的太阳,那只视线好的眼睛,顺着指缝看到他的姐姐,“小川。” 六王妃颤抖着声音,走上前。 沈砺川放下手,“阿姐,砺行,姐夫。” 明知不会看到那个身影,沈砺川还是抱着一丝期许似地寻望了一群。 六皇子为其披上披风,“出来就好。” 六王妃泣不成声地抹了把糊了视线的眼泪,“嗯,我们回家。” 离开阴森晦气的天牢,沈砺川看到一抹嫩粉的身影站在墙角下,然而看清时,眼里又掠上一抹失望。 十六公主嘴角弯起一抹浅笑,远远地望着沈将军上了马车,又缓缓消失在自己视线。 第342章 皇帝驾崩,皇后挑事 朔日,天上无星无月。 沉寂的太庙。 伴随着猎猎寒风,发出恐怖的凄嚎声。 废太子楚翊没了解药,身受蛊虫的折腾,后半夜的时候彻底晕死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 拨筋剔骨地恨充斥着眼球,没有那人,哪怕他成为傀儡皇帝,那也是万万之人,又何须落得现在这般求死的地步。 是恨意支撑着他听过一晚,可下个月呢,下下个月。 最多三个月,他便会被蛊虫折磨而死。 一身素白的魏佳婉端来一碗水,刚递过来,就被楚翊一巴掌打翻了。 魏佳婉站了起来,吼道:“你现在又有力气跟我置气了?与其在这发脾气,不如想想还有没有绝境还生之路!” “只剩下两个月的性命,还争什么?”楚翊有力无气地瘫坐在地上。 “死也要拉个垫背的!”魏佳婉眯着凤眸。 “怎么拉,烧香诅咒么,如今我们连这里都出不去。” “我们出不去,母后总有机会。”魏佳婉看向跪在一尊佛前,不断捻动着佛珠的皇后。 皇后娘娘在上次太子差点被贬求情时,便被皇帝贬到了这里,替太子思过。 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染上了异色。 自从当年宫变后,皇帝虽又将她扶持为正位,可心里却一直盛着那个人的位置。 这么多年她吃在念佛,看似不争不抢,暗中扶持自己亲妹妹当上贵妃,帮她争、挡,她才勉强坐着皇后之位。 可这世上哪有不为自己儿子考虑的母亲! …… 送去云州的信来了回信。 信上说,刘婉婷怀了身孕,不方便舟车劳顿,洛清漓决定等月份大了一些,再赶回来。 艾草收到信的时候,整个人蒙了一瞬。 他有孩子了? 他居然也有孩子了。 艾草从没想到有一天他能以男人的身份活在光明里,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艾草激动地叫人给宫里传了口信,便等不及地收拾行李,跑去了云州。 宫里,整日不是早朝,就是批阅奏折的楚煜,听到消息的时候,心情很郁闷。 他的阿香说要保持矜持,自从搬进宫里,就跟他保持着应有的礼仪。 能摸了小手,偶尔趁她不注意偷亲一下已经是极限了。 婚一时半会成不了,更别提什么时候能有孩子了。 楚煜折子一扔,叹了口气,“诏安公主呢?” 一旁的小太监回话:“好像是去十六公主那里了。” 这两日,阮凝香一直往十六公主那里跑,看来是她最近太清闲了。 楚煜道:“派人把公主叫过来,就说我有喜讯要告诉她。” 片刻后,前去的小太监回来回话,说诏安公主带着十六公主出宫了。 出宫了? 楚煜觉得他家乖巧的十六公主可能要被带坏了。 天色渐晚,阴沉沉的天,忽起一阵晚风,夹杂了几片雪花,一名小太监匆忙跑过来禀报,说皇帝病危,急着见太子。 楚煜便匆忙赶去了皇帝的寝宫。 这两日,皇帝一直昏昏沉沉的状态,经常在梦见他当年驰骋沙场的样子,可挥刀砍下的头颅便会变成了先皇。 那睁着圆滚滚的血眸,就那么直瞪着他。 “父皇?”楚煜轻声唤着。 皇帝缓缓抬了一下松弛的眼皮,布满血雾的梦境,渐渐散去,“煜儿来了啊,辞儿呢?” “已经派人去通知六哥了。” 楚煜搭在皇帝手腕上的手,诊了下脉,脉率无序,脉形散乱,已经回天乏力。 听到消息的六皇子来得很快,进寝室的时候,还带着明显的喘息,“父皇。” 皇帝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下,“辞儿,过来。” 六皇子走过去,跪在了床榻前。 皇帝虚弱道:“煜儿你先退下,我有话和你六哥单独说。” 楚煜起身退了出去。 寝室里只剩下回光返照的皇帝和六皇子楚辞。 皇帝知道自己挺不了多久,有些话他在心里藏了一辈子,再不说,便没了机会。 “我这辈子对不起你和煜儿,朕知道你为人正直、谦顺,可朕不得不因为沈家,而忌惮你,朕是怕你走上我的老路。” “父皇怎知我没有能力掌控沈家势力?”楚辞搭在床上的手缓缓捏成了拳。 这么多年,他不管做多少,都得不到他父亲的嘉赏。 而那个废太子,做了那么多的错事,却依旧被他父皇原谅,就因为他身后有个掌管兵权的沈家。 皇帝闭了闭眼,“因为当年主动提出反了前朝的,便是我的副将,你的那个岳丈,老沈将军。” “怎么可能?”六皇子一怔。 皇帝痛苦的回忆曾经,“没人能抵挡的了对权利的渴望,我若是登基为帝,那么楚翊和你都便是皇子,也正是因此,翊儿的姨父,魏侍郎才有机会当上一国宰相,你的舅舅沈副将才能成为镇国将军,是他们二人合伙算计,将我送上的皇位。” “不是先皇怕父皇您功高盖主,设计诛杀您,您才反的么?”楚辞从小听到的便是这个版本。 “都是假的。”皇帝无力地摇了一下头,“是魏侍郎算计了我和先皇,又联合你岳丈,扶持我谋朝上位的。” 先皇早就被他杀了,老沈将军和魏相爷如今又都已经死了,真真假假的,事实如何,他自己都说不清。 “如今大楚的朝廷已经大换血,不能在任由着外戚干政了。”皇帝拉着六皇子的手,“答应朕,辅助你弟弟,答应朕……” 望着皇帝祈求的眼神,气若游丝的话语,六皇子含泪应着。 一直就守在门外的楚煜又被叫进来。 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的皇帝,下了最后一道圣令,“沈将军英勇豪杰,为大楚鞠躬尽瘁,即日起……特赐婚于……十六公主。” 赐婚等于削权。 事到如此,六皇子已经无法辩驳。 “煜儿,登基后……,不要针对……你六哥。”皇帝抬起胳膊,拉着他们兄弟二人的手,叠加着握在掌心里。 断断续续地说完最后一句话。 十一皇子在宫外不知哪个馆子里逍遥,小太监找到他的时候,皇宫里已经挂起了白绫。 皇帝的几个妃子,和未出嫁的公主跪在一排哭丧。 皇帝的丧礼有礼部的人操持。 身在太庙的皇后,也派人请了回来。 皇后进门,便哭晕在了皇帝床榻前。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宫里,她叫身旁的小宫女,偷偷地把十一皇子找了过来。 十一皇子楚岚哭得一双桃花眼红红的,“姨母还请节哀。” “岚儿。”皇后病秧秧地依着床榻。 “二哥哥可还好?”十一皇子走过来,站在床榻前。 “不好。”皇后摇了摇头,拉过十一皇子的手,“岚儿你在这深宫之中,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提防着点那人,别像你母妃,你相爷媳妇,和你太子哥哥,落得一样的下场。” “我母妃?” “你母妃去世的突然,恐怕也是那人所为,不好怎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皇后哀叹道。 十一皇子细想也觉得事情不对,他那个时候在外地还跟在煜王身边当小跟班,突然就听说他母妃薨亡的消息。 “之前有我们护着你,便不想和你说这些,如今只剩你自己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多个心眼,凡事别跟他硬碰硬,有机会能调到外地,就掉到外地当个闲差,离这里远远的。” 皇后看似苦口婆心的叮咛,却在十一皇子心里种下了仇恨的种子。 “姨母好好休养。”十一皇子失魂落魄地从这里离开。 找到在永安殿偏殿忙碌着的九皇子,他一步步地走进去,站在了他面前。 楚煜抿了下眉,“干嘛?” “是你杀了我母妃?”十一皇子红着桃花眼,咬牙说。 这人怎么突然会这么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楚煜绕开他就走。 “是你!”十一皇子突然拔高声调。 楚煜回头盯着十一皇子不知在哪里弄来的一把剪刀,剪刀头对向了自己。 楚煜靠近,胸膛抵着锋利的剪刀。 “太子。”一个小太监吓得脸色瞬白,要跑上前阻止,楚煜抬了下手。 小太监只能停住脚步,又焦急地赶紧叫另一个小太监快去通知诏安公主。 十一皇子双手握着剪刀的手,在抖,“是不是你?” “是。”楚煜没有回避,阴冷说,“谁叫她来联合魏佳怡一起设计我!” “所以你就害死了我母妃?” 十一皇子双眼激红,恨意交加,手中的剪刀往前送了一下。 锋利的尖任,刺破了衣服,一道血印子,洇湿了白色的孝服。 第343章 三嫁情郎,一生一世一双人 十一皇子盯着那不断扩散的殷红的血,手又剧烈的抖了起来,忽然手一松,剪刀掉落在地上,十一皇子崩溃似的跟着跌坐在了地上。 楚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睥着十一皇子,“我给过你机会,日后再有冒犯,休怪我无情!” 小太监忙上前,搀扶住太子,“我去叫太医。” “不用,刚才之事不许对外宣扬。”楚煜拿过帕子堵在胸口,回头扫了一眼,脸色比他还惨白的十一皇子,“再去调查下,岚王刚才去见过了谁?” 阮凝香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吓坏掉了。 她以为楚煜的命运,兜兜转转还是逃不过死亡的结局。 明明短短的一段路,却像是隔了永世那么远。 一路跑到永安殿偏殿。 楚煜坐在桌案前。 楚煜抬头盯着满脸泪痕的阮凝香,又狠狠瞪了一眼阮凝香身后多管闲事的小太监。 小太监吓得跪在了地上。 “子瑜。”阮凝香泣声跑上前,去扒他的衣服。 楚煜刚换了衣服,这会儿懒懒地往后依着坐榻,任由她解着腰带,扯着上衣,嘴角飘上幽幽笑意,“夫人,现在这么急色,不太合适吧。” 阮凝香没理会他,楚煜的上衣被扒开,露出白净紧实的胸膛,伤口被处理过,纱布上还有洇透过来的血迹。 “只是刺破了点皮。”楚煜怕她不放心,又掀开纱布,胸口偏下的位置,有一道不大的倒三角形的伤口,伤口上了止血药,已经不怎么渗血了。 “到底怎么回事?”阮凝香抽抽了鼻子,回拢了几分理智,帮他又绑好绷带,“十一皇子和你好端端的怎么会动起手来?” “应该有人和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吧。”楚煜伸手揩去了她眼角细碎的晶光。 很快便有小太监回禀了十一皇子今日的行程。 楚煜闷不做声,嘴角却勾起一抹狠厉,有人自动找死,那他便成全了便是。 一道口谕传到了皇后的宫里:“先皇后和先皇情比金坚,先皇后自愿殉葬。” 皇后盯着小太监手里的那道白绫,一把打翻托盘,嘶吼道:“我是皇后!你们理由赐死我!” 小太监捡起白绫,“皇后是想让身在太庙面壁思过的二皇子也陪您一起殉葬么?” “你们!” 小太监将白绫交到了皇后手中,“岚王刺杀失败,太子还能留您一具体面的全尸,已经是开恩了。” …… 废太子楚翊没挺过第二轮的蛊虫折磨,魏佳婉随后跟着悬梁自尽。 先皇被下葬后,十一皇子楚岚向新皇帝请辞,去了江南,做了个懒散的王爷。 大楚开封二十二年,二十五岁的太子楚煜,登基为帝,定国号,永安。 皇帝守孝,以日易月。 永安二年,阳春三月,桃花灼灼。 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声乐齐鸣。 阮凝香凤冠霞帔,双手张扇,迎着朝阳,一步步地朝着一身吉服的楚煜走来。 礼部侍郎朗诵着贺词: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家宜室,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白头之约,书向鸿笺,许一妻之盟,载明鸳谱,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 红毯两旁,朝臣接头接耳小声嘀咕了起来,又掩盖在礼乐中。 楚煜笑容明灿,却扇遮住半张脸,露出那双明澈的杏眸,仿佛一泓清泉盈盈流动。 微风飘香,在他心头掀起阵阵涟漪。 六年了。 他十九岁,遇见了她,被她强娶上山。 二十岁,他和她两情相悦,私下缔结夫妻。 如今他二十五岁,阮凝香二十二岁,他明媒正娶,许下承诺,昭告天下,一生一世一双人,阿香你可喜欢? 扇子后面的阮凝香卡了一下嗓子,楚煜这才把黏在她身上的目光移开。 在一道道繁琐的仪式中,新娘吉时送入凤鸾殿。 坐在喜床上阮凝香,终于喘上了一口气,丢下手里的却扇,抻了抻腰,又捶了捶腿。 古代大婚真折腾人,还连口吃的都不给。 阮凝香在床上拿了个枣,刚丢进嘴里,门便被推开。 阮凝香嚼着枣,“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进来的是楚煜。 楚煜自然是等不及了,“一群唠唠叨叨的老头子,忒烦人,怎么饿了?” 阮凝香点了下头,重重的凤冠上的珠帘跟着晃了晃,“我昨晚压根就没睡,沐浴、熏香、更衣、上妆,这一套流程,天就亮了,问题她们还不让我吃饭,连口水都不让喝。” “为什么啊?”楚煜倒了杯茶水,又拿了块点心过来。 “说是怕举行仪式的时候,会忍不住上茅房。”阮凝香指了指自己的一身行头,“不方便。” 接过茶水,意有所指地瞧着身姿欣长的楚煜,“还是你们男人方便。” 咦,还是那个什么都说的野丫头。 楚煜被她一眼就撩拨地春心荡漾。 嬷嬷端着合卺酒进来。 阮凝香将最后一口糯米枣糕,塞进嘴里,又拾起那却扇,坐得端正,扇子后面的嘴还在蠕动着。 坐帐,撒帐,同牢,合卺,所有仪式一项不落地走了一遍,才终于到了最后的洞房花烛时。 明月盈盈晕出一圈朦胧的光辉,红烛摇曳着勾勒出二人的身影。 楚煜帮着阮凝香拆着头上的凤冠,一件,两件,三件…… 衣服,一件,两件,三件…… 半个时辰过去后。 楚煜终于吻上了那张诱人的桃花软唇。 第344章 勤勤恳恳,夜夜卖力 大楚王朝在楚煜和阮凝香的合力下,开办免费学堂,制定科举制度,鼓励务农经商。 边疆太平,没了战事,农民的税收也被减轻,更是跟北都国签署了商业性战略合作。 大楚子民和北都子民友好往来。 秀儿和宋霁在云州那边把生意做的如火如荼。 艾草听说刘婉婷也怀孕后,便追了过去,在云州那边,举办了婚礼,半年多后生了对龙凤胎。 如今天下太平,一群人都在阮凝香大婚的时候,回到了京城。 还有小武和齐昊霖,也趁着阮凝香大婚,回京述职。 大婚,沐休三日。 阮凝香在宫里接见了他们。 一转眼洛姐姐家的小安安,已经有着几分文质彬彬的模样。 当初被捡来的小男孩,也四岁多了,安安静静地拉着安安哥哥的手。 唯有秀儿和宋霁的两个孩子,调皮捣蛋,一点都不认生,秀儿拉都拉不住,直接跑到楚煜面前,眨着黑灿灿的眸子盯着楚煜看,“你就是当今的皇上?” 楚煜抿着眉头,瞧着黑不溜秋的小男孩。 “我叫宋福气,小名豆包,我娘说我的名字是当今皇上给取的。”小男孩眯着眼睛,嘟着鼓囊囊的嘴,“像不像白胖的大豆包。” 像是豆馅跑出来染黑了的大包子,楚煜淡淡开口,“其实不黑的话,也挺白的。” “娘,你看皇帝夸我了。”豆包开心的又到处跑,“夸我挺白的。” 宋霁怀里还抱着个小的叫肉包,两岁了,人如其名,肉嘟嘟的,挣扎着想下来追哥哥。 阮凝香见他们拘谨,便道:“孩子么,好玩是天性,叫他们跑去玩吧。” 秀儿在宋霁怀里接过孩子,屋里东西多,贵重,索性带着孩子去宽敞的院子里去玩耍。 肉包追不上哥哥,又跑回来拉着豆豆和安安的手,叫他们帮忙追他哥哥。 安安已经有十岁了,是个懂事的大哥哥,帮忙看着孩子。 艾草家孩子太小,刘婉婷便带着孩子在家没来。 一年多没见,楚煜和艾草单独说了话,问他身体怎么样? 艾草并没有将这事和他姐姐洛清漓说。 他下意识瞧了一眼外间和阮凝香说话的洛清漓,“有解药,并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嗯。” 阿珂和赵景然去乌兹国那边探听到一些关于蛊毒的消息,据说噬心蛊,母蛊死了之后,公蛊最多能活四年。 不知是真是假,莫如初留下五十粒解药,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 “孩子呢?”楚煜听着外面孩童的嬉笑声,“起了什么名字没?” “起了。”艾草脸上流露出幸福的神态,“洛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婉婷给取的,婉婷说等女儿长大了,不需要她大富大贵,只要能嫁给一个疼她爱她的好男人就行。” 说起孩子,艾草的话变得明显多了起来。 楚煜来到窗前,望着眼前的孩子们,他好想好想要一群自己的孩子。 他们也会这样嬉笑打闹吧,相亲相爱,相互扶持吧。 转眼半年后,楚煜勤勤恳恳,夜夜卖力,阮凝香的肚子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帮忙诊过脉了,明明身子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 最近的早朝上,大臣们开始纷纷进言,欲意要给他充实后宫。 他许诺过,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使无后他也不可能纳妃。 阮凝香和十六公主学习刺绣,手帕上不在是单纯的梅花。 “怎么早朝上又谁惹你不高兴了?”阮凝香放下手里的绣品。 楚煜灌了一口茶,“就是一群老顽固,倚老卖老。” 楚煜自然不能和阮凝香说朝堂上的事,只是被一群大臣,追着叨叨,他只能跑到阮凝香这里躲平静。 又叫人把折子也搬倒了这里来。 “你和沈砺川怎么样了?”楚煜问向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身世不好,母亲是名宫女,只因为他父亲醉酒,便临幸了她,后来剩下了十六公主,又因为十六公主的母亲,和容妃有几分相似,便常常被曾经的宁妃刻意针对。 瑶儿公主从出生,日子便很难,性格胆小内向,不爱说话。 楚煜曾经见她被大宫女欺负,便一直有关照十六公主。 十六公主垂着长睫,柔声细语说:“他在宫外,我们只是偶尔能见上一面。” 每次见面又是无话可说,她能感觉到沈砺川并不喜欢这桩婚事。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总有一天驸马会看到我们瑶儿的好。”阮凝香安抚着十六公主。 再过半个多月便是中秋朝贺了,阮凝香灵机一动,一个撮合俩人的主意便冒了出来。 一堆政务缠身,楚煜没心思关心别人的儿女情长。 他回屋含了一块薄荷糖提神,继续处理政务。 十六公主从这里离开后,阮凝香里屋时,不知道楚煜看到什么了,扔了折子,脸色阴沉至极。 阮凝香走过去,刚想拿过折子看一眼,就被楚煜眼疾手快的拿了起来。 “什么啊?”以前有什么难理的折子,楚煜都是缠着她,让她帮忙想对策的,阮凝香起疑道,“还不能让我看了。” “没什么。” 楚煜将阮凝香拉到腿上坐着,刚刚阴翳的神情不见了,眼里像是含着星星,深情的凝望着阮凝香。 没怀孕,便是他还不够努力,他要多努力才是。 阮凝香又被他折腾的腰酸腿软,总觉得他最近不太对劲。 趁着楚煜去了恭室的时候,阮凝香来到桌案前,翻了翻那个折子,居然是皇帝后宫空虚,皇后又一直无后,朝臣建议楚煜广选妃子的奏折。 折子上没署名,敢写不敢留名,可耻! 阮凝香正在气头上,折子便被不知何时在身后出现的楚煜拿了过去,“放心,我既承诺,今生只爱你一人,便不会再有别的女人,你也不用理会他们。” “可是,万一……”阮凝香摸了摸肚子,“万一,我真的不会再怀孕怎么办?” 楚煜在背后搂着她,温热的大手隔着阮凝香的小手,熨帖着平坦的小腹,“那就在六哥那里,过继一个。” “这么大方啊。”阮凝香玩笑道。 “我争这皇位,从来不是因为权欲。”楚煜清冷微磁的声音飘在耳畔,“只是为了我们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他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也不是因为皇位的继承,而是愧疚,愧疚当年对阿香的所作所为。 秋高气爽,百花飘香,中秋节,一年一度的赏花宴。 阮凝香为此忙前忙后了大半个月,楚煜还因此抱怨过,说她太辛苦了。 可惜,总有大臣不死心,带着自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想在皇帝面前露个脸,万一被皇帝看上了呢。 心思被阮凝香看个清楚。 第345章 阿香这是我们的孩子 阮凝香一身凤服,华贵雍容,挽着身穿龙袍的楚煜的手,登上城墙上观景亭。 两年前,也是这里,沈砺川带着军队军演,向文武百官,临国使臣展示国威。 今日,展示的不仅是国威,更是君威。 文武百官,齐聚城墙之上,十六公主和礼乐部的一众女款,聚在另一处的观景亭里。 阮凝香往前站了一步,手里拿过阿玥手中的大楚国旗。 随手一挥。 顿时,号角吹起,震天的军鼓响,城墙上十六公主弹奏的古筝,以及各种声乐交织在一起,瞬间飘在皇城内外。 城墙下。 御林军、锦衣卫、皇卫司、禁军、四支队伍分别列队成排。 为首的沈砺川,被阮凝香命为了临时的教头,一首激荡人心的精忠报国军魂武,随着军鼓号角声中,郎朗响荡起来。 热血,责任,忠义,担当,男儿郎的英姿与豪迈的歌声,震撼着人心。 然而那些带着家眷,打着别的心思进宫的朝臣们,更清楚的认知到一件事情。 大楚国威强盛,离不开这群热血的将士们镇守着边关,这些将士们大半都是当今皇后亲手带出来的。 也就是皇后是个女的,不然她想要坐上这皇位也应该不是难事。 有几位大臣暗中擦了一把冷汗,为了大楚的安定,为了后宫的安宁,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全然灰飞烟灭。 赏花宴,依旧在湖边的醉心亭举办。 刚刚一心在皇帝面前露脸的花季少女们,此刻都偃旗息鼓,不知道去了哪里。 阮凝香喝了点小酒,脸蛋漫上了潮红。 楚煜眼前也跟着清净了下来,“夫人这一招敲山震虎真不错。” “我的用意可不知是这个。”阮凝香拿着酒杯,目光扫向台下的十六公主和沈砺川的方向。 沈砺川不知和十六公主说了什么,十六公主笑了起来,沈砺川嘴角也微微扬了一下。 这半个月,阮凝香叫十六公主弹琴,配合着沈砺川排武,俩人避免不了要针对曲子的鼓点,高潮等等,进行讨论。 一来二去,话题有了,感情也就拉进了很多。 楚煜拿过阮凝香手里的酒杯,塞了一个糕点过来,“别老喝酒,吃点东西。” 阮凝香刚想张开口,一股油腻的恶心反了上来,她干呕了两下,低头瞧着手里的糕点,“什么啊?” “板栗酥啊?怎么了?” 楚煜瞧着板栗酥,第一反应是又被人下了线蛊? 他掰开扔在茶水里,糕点沉底,并没有异常。 才后知后觉地拉过阮凝香的手腕,脉搏…… 阮凝香喝了点酒,脉搏微快,仿佛有一丝滑脉,如珠走盘。 阿香怀孕了? 阿香怀孕了!!! 楚煜激动地眼里泛起了泪花,他终于又有自己的孩子了。 “怎么了?”阮凝香被他突然变化的情绪搞得莫名其妙。 楚煜拿过刚刚阮凝香的酒杯,一口闷了酒说:“你怀孕了,你肚子里有我们的宝宝了。” 阮凝香也不可置信地的张大了嘴巴,又低头瞧着自己厚重的衣服,她伸手摸了摸,又冷静几分,“你没搞错吧?” 刚刚楚煜就是怕自己弄错了,他把了很久脉,再三确认过,“你这个月月事已经推辞了七天了。” 七天了么? 这里没有手机,没有日历本,阮凝香常常忘了日子,最近忙,更是没注意。 每次都是这人比她还上心。 她真的怀孕了? 阮凝香高兴一瞬,又开始担忧起来,“我刚喝了酒,会不会对胎儿不好?” 阮凝香喝的酒,都是果子酒,度数不高,按理说应该不会。 不过,楚煜也说不准,“现在就回去养胎。” 楚煜小心翼翼地搀扶着阮凝香,在席上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将阮凝香抱上了官船。 都说男追女隔成山,女追男隔层纱。 十六公主和沈砺川之间,定下婚约已经快两年了,由于十六公主在守孝中,俩人的婚事便只能后推。 秋风送香,阳光明媚,俩人走在醉心亭的湖边。 沈砺川以往一直觉得十六公主不会说话,后来才听说了一些他的事。 皇宫里的事,他也听说过一些。 皇帝妃子不少,可只有四位皇子,为何? 这里面不知又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后宫争斗。 眼前这个生的漂亮,又没什么地位的公主,自然也是备受排挤的。 俩人静默的走在湖边,一只蝴蝶翩翩飞过眼前,落在了岸边的一朵菊花上。 十六公主伸手想去抓,迈出的脚踩到了铺着的鹅卵石上。 岸边湿滑,眼看着十六公主就要扑进湖水里的时候,手臂被人一拉,又拽了回来,撞进了坚硬的胸膛里。 十六公主瞬间被一股阳刚之气笼罩。 她抬头。 绵绵秋光,透过斑驳的树叶,落在沈砺川英挺的脸上。 脸上的疤已经淡的看不清,两只眼睛,一只黑亮映着晃动的光波,一只眼睛暗了一些。 据说他那只眼睛没有得到及时的医治,看东西是模糊的,全靠另一只眼睛。 十六公主的目光过渡地盯着沈砺川在看,沈砺川喉结滚动了下,松开了手,背在身后。 “前日才下过雨,湖边泥土松滑,要不去亭子里坐坐?” 十六公主脸色漫红,平复着心跳,点了点头。 …… 阮凝香怀孕可是紧张坏了楚煜,下了朝的政务被他全部搬倒了凤鸾殿,他得时刻自己盯着才放心。 这天正在上早朝,小太监突然俯在他耳边通报,说皇后要生了。 楚煜激动地扔下一朝堂的朝臣,就朝后宫里跑去。 凤鸾殿里偶尔传出来阮凝香咬牙隐忍的痛苦叫声,小宫女进进出出。 楚煜想要进去,被小太监拦住,楚煜焦急地跺着步子,“怎么这么久?” 房间里的叫声越来越痛苦,听说女人生孩子等同于在鬼门关走一遭。 楚煜光想着要个孩子,弥补他曾经犯过的错,怎么就忽略了这个问题。 他抓着小太监,“进去告诉里面的人,我不要孩子了,帮我保大人。” 小太监被他抓的生疼,更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搞得发懵,“皇上莫急,皇后乃是大富大贵之人,定然会女子平安的。” 楚煜听着惨叫声,还有一盆盆送出来的血水,自己已经脑补了各种画面,半点理智都没有,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冲进了屋里。 一声孩提的哭声,霎时响起。 “生了,是个公主。”接生的稳婆,抱着孩子,第一时间说道。 “皇后呢?咋样?”楚煜冲进来。 一群人的目光看过来,阮凝香躺在床上,汗淋淋的脸上,露出一抹疲惫且幸福的微笑,“母子平安。” 楚煜激动地眼泪打转,用帕子帮阮凝香擦着额头上的汗,“夫人辛苦了。” 阮凝香虚弱道:“看看孩子。” 稳婆将孩子洗了澡,包裹好,抱过来,楚煜瞧着小小的一只,有点无从下手,最后碰了碰攥着的小手,“阿香,这是我们的孩子。” 第346章 徐慧心的结局(补) 徐司业被释放,徐慧心以为煜王对她还有几分儿时的情义。 撇下已经发生了关系的齐昊霖,一个人来到京城投奔。 谁知,路上发现自己怀了齐昊霖的孩子。 赶到京城时,肚子已经大了起来。 她在煜王门口徘徊了一阵后,才鼓起勇气上前敲门,“请问煜王在家么?” 看门的小厮瞧了她一眼,“你谁啊?” 徐慧心留了几分心眼,没敢直接报名讳,“曾经困难时,受过煜王恩惠……” 魏佳怡经过,正好撞见这一幕,她打量女子,穿着粗布衣服,肚子微微隆起一个包,受过煜王恩惠? 魏佳怡凤眸微眯,走过来,“煜王不在家。” 女子一身富贵小姐的模样,目光带着刻薄。 徐慧心听说煜王被赐婚了,看眼前的女人,猜想就是煜王的未来王妃,相爷家的二千金,魏佳怡。 她父亲入狱,就是相爷出的面。 徐慧心警惕起来,将那份刚要拿出来的信,又收了起来,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我们一家困难时,受过煜王恩惠,如今进京投奔亲戚,想过来感谢一下煜王,既然煜王不在府上,那我改日再来谢恩。” 徐慧心抚着肚子,转身离开,离开地时候,走路微颇。 魏佳怡吩咐身边小丫头,“查一查这人,别是什么煜王在外搞出来的大肚子,找上门来。” 最近煜王不在京城,徐慧心随身携带的银子早就已经不够她住客栈的,京城的家被查封着。 她月份越来越大,不在适合奔波,花了仅剩不多的银子,租了个便宜的小院子。 又认识了隔壁的老婆婆,她感觉到有人再调查她,她和婆婆伪造了身份。 对外说家里男的人被拉出当兵,镇上的恶霸就经常欺负他们家。 曾经有个贵人路过帮过一把,后来恶霸不见了,他们一家才好过一些,可是公婆年纪大了,受惊过渡,不久又双双去世。 她给京城的丈夫去信,一直没回信,她陆续安葬好老人,就自己亲自来京城找人来了。 魏佳怡派人打听到的是这个版本。 以为只是想上门仗着曾经的那点认识,想讨点银子谋生路,便也没在放在心上。 徐慧心一直想见煜王,等到的不是煜王不在京城,就是煜王成了亲,府上有了新女主人。 她便更不方便了。 如今她已经生了齐昊霖的孩子,孩子都两岁了,她也不在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直到听说诏安县主在北疆立了功,要回朝。 她在那天,远远见到了煜王的身影。 见到了那个破坏她和煜王关系的坏女人阮凝香,风光无限地坐在马车里。 可是她就是没在人群中发现齐昊霖的身影。 这几年她想派人给北疆送信,都不知道送到哪里。 她和云渡山上的人向来不和,出来时,闹的更僵,她也不好意思再给云渡山去信。 就这样,在这个茶棚街,邻里婆婆的帮助下,靠着刺绣的手艺挣点小钱,过了两年多。 可她活够了这种苦日子。 这几天,徐慧心都会去煜王府再去碰碰运气,甚至从一早等到深夜,都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却惊动了王府里的女主人,魏佳怡。 两年多了,这个女人,还来王府,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谢恩。 宁可错认,不可放过。 魏佳怡起了杀心。 今年雨水格外多,茶棚街地势低洼,雨水聚在一起排不出去,破旧的房屋,常期泡在雨水里,地基被腐蚀,在狂风暴雨中摇摇欲坠。 魏佳怡暗中派人行动。 派出去的人弄断了一根粗壮的树枝,树枝正巧砸到了徐慧心所住的房屋上,房屋坍塌,连带着倒了一片。 那晚,风大雷响,孩子害怕,徐慧心抱着孩子睡的,听到房屋裂开的声音的时候。 第一时间,想逃。 可惜来不及了。 刚下炕,梁木便狠狠地砸在了脑门上,危机的时刻,勉强将孩子护在了身下。 后来,被发现时,女子早已经断气,孩子侥幸被阮凝香救了出来,辗转养在洛清漓那里。 直到洛清漓、刘婉婷和赵景然带着孩子奔赴云州秀儿和宋霁那里。 镇守在北疆的齐昊霖和小武抽空去了一趟秀儿所在的小镇。 赵景然递上一封煜王的信。 信上说的是京城的变故,叫他和小武做好随时调兵打仗的准备,同时留意沈家军动向。 折腾一路,一向内向懂事的豆豆病了,洛清漓叫秀儿在镇子上找了个大夫。 晚上洛清漓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齐昊霖明日便会赶回去,他过来看望他的义子安安。 敲门进来,就看到洛清漓在给豆豆擦身子降温。 他的目光一眼就瞧见豆豆脖子上挂着的一个红绳串着水滴形的玉饰。 感觉好熟悉。 “怎么了?”洛清漓觉得他眼神不太对。 “这个,这个哪来的?”齐昊霖激动地扯着玉坠道。 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上面的图案曾经是他亲自雕刻的兰花,背面有小字,蕙质兰心。 是他和徐慧心在一起后,他送给徐慧心的礼物,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块。 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洛清漓把孩子的身世和齐昊霖说了。 至于母亲是谁,阮凝香说当时发现的那名女子脑门凹陷,脸上又是泥又是血,她压根就没多看。 孩子当时就护在身下,正巧梁木一头搭在炕沿上,行成了一个腾空的空间,孩子身量小,索性躲过了一节。 洛清漓听齐昊霖一说,也觉得孩子和齐昊霖有几分相识,又有几分徐慧心的影子。 直到,阮凝香大婚,齐昊霖回京述职,拿着徐慧心的画像,朝着那个婆婆打听,才确认徐慧心就是豆豆的母亲。 豆豆是他的孩子。 阮凝香听说的时候,诧异了好半天。 怪她,当时若是她在多看那尸体两眼,说不定就能发现些端倪。 可她怎么想也想不到,那名女子会是洛清漓。 怎么会这么巧? 当然那晚人为制造出来的塌方,也没人注意会是一场人为的意外。 因为没人会想到,什么人会对于茶棚街的穷苦百姓对手。 豆豆认了齐昊霖为父亲,依旧养在洛清漓这里,从小和安安一样,称呼她娘。 第347章 (现代篇)跨越千年,寻你而来 阮凝香在一阵手机铃音中,被吵醒。 揉了揉眼睛,仿佛有一道梦境,穿越了千年,经历了一场悲欢离合的旷世爱情。 又在睁眼那一刻悄然消失在脑海,只剩下怔怔的惆怅。 阮凝香起身,拉开窗帘,接通了视频电话,“喂,苏木姐。” “姑奶奶你可算接电话了。”视频那头苏木放大的脸,怼着屏幕。 阮凝香依靠着窗口,吹进来的风,令她清醒了几分,“怎么了?这么急?” “你看你昨晚上传的画作了没?”苏木哒哒地敲着键盘,一边视频,一边还在忙碌着,“平台上反应很好,甲方已经有人联系我,要买版权了。” 阮凝香上传完,便直接困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刚登录网站,一堆的消息弹跳出来。 阮凝香整个人瞬间又懵了一瞬。 她昨晚在某征稿平台,上传了她参加活动的二次元人物。 忧郁美少年的人物画稿,点击率过千万,点赞六十多万了? 还有不少盖楼的留言,@她的。 全都是夸人物俊美、帅气的,尤其那双眼睛,忧郁中又隐约透着阴鸷的坏。 更有的人,直接激动地叫老公。 投票和点赞数,还在肉眼可见的蹭蹭地涨。 阮凝香一条一条地扒拉着留言,“不是说活动要九月底才结束么?怎么这么快就定下来了?” “不是快,只是对方公司,把你设计的这个人物版权先定下来了。” 苏木抬了下头,脸上是可见的笑容,就像是傍上了什么大款似的。 阮凝香忍不住打趣,“喂,十万块奖金,还没到手呢,至于把你高兴成这样?” “我约了对方一会儿见面,到时你就知道了。”苏木叮嘱了句,“你打扮打扮,我把地址发给你。” 阮凝香比划了个ok的手势。 挂了电话,随后又是一条消息。 苏木发过来见面的地点。 阮凝香简单的梳洗,画了个生活妆,背了个大大的白色帆布包,装着ipad,拿着手机,匆忙下了楼。 楼下一对父母在厨房里忙着,听到下楼的声音,女人探出一截脑袋,“周末不是休息么,怎么还出去啊?” “加班。” 阮凝香在运动鞋和高跟凉鞋之间,拿出了那双久也没穿的黑色细带的凉鞋。 “早饭还没吃呢。”中年男人拿着鸡蛋和牛奶,从厨房里走过来。 “谢谢老爸。”阮凝香穿上鞋子,接过那瓶牛奶,“鸡蛋就不吃了,一会儿苏木姐请客。” “晚上不睡,早上不起,你说说你们这代年轻人……” 阮妈妈一副又要叨叨起来的架势,就被阮爸爸拦住,架回了厨房。 “好了,好了,孩子才回国,还在倒时差呢。” “一个小时时差,倒三月了?” 在唠叨声中,阮凝香已经关上了门,一溜烟,清净耳朵了去。 见面地点。 一家咖啡厅。 阮凝香穿着一身格子小西服,下身一条同款的短裤,露出那条大腿纤细笔直,皮肤白到发光。 “阿香。”坐在角落里的苏木,朝她招了招手,“这里。” 阮凝香背着一个大大的包,朝着角落那走过去,点了一杯拿铁。 苏木提前把阮凝香叫出来,一顿吹捧。 “苏木姐,还是等会儿能把合同签了再夸我吧,我怕我会飘。” 阮凝香笑着拢了下头发,阳光洒在她莹白的脸上,五官精致漂亮且陌生。 样子变了,声音变了。 找了这么久,会是你么? 阮凝香。 隔了几个的桌子位置,坐着一位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男人,端着咖啡的视线落在了她们这里。 阮凝香将自己的学历,曾经作品所拿过的奖项都做成了简历,发给了笑得合不拢嘴的苏木。 “苏木姐,你一会儿吹的时候适当收敛一点。”阮凝香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提醒了句。 她回国后,和学姐苏木成立了一家工作室,她师姐主要负责接一些高价的稿子,而她主要负责画。 这次投稿的是一家名叫寻香的传媒公司,刚成立不久。 最近这家公司搞了一个征集小说人物画像的主题活动,最高奖金十万。 新公司,苏木本来看在高额的奖金诱惑上,才叫阮凝香抽空参加试试。 阮凝香恰巧对那部小说里的男二挺有感触,可怜又可恨,忧郁俊美,阴翳又腹黑。 她心中瞬间便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形象。 没想到创作出来的忧郁美少年,平台上反响会这么好。 寻香文化公司的人准时出现。 是个年轻的帅哥,眉目清秀,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睛,少年感中又多了几分成熟。 帅哥绅士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寻香文化的总经理,洛轻舟。” 总经理直接出面,苏木觉得想要谈长期合作的想法有戏。 苏木眼里泛光,伸手道:“你好,苏香工作室的经纪人,苏木。” 洛轻舟看向了一旁的美女,“那你就是阮凝香了?” 阮凝香客气地伸出手,“你好,苏香工作室的插画师,阮凝香。” 洛轻舟轻轻地握了一下,视线朝着邻桌的墨镜男人扫了一眼,坐了下来,开门见山的进入话题。 “我看了你的画像,构思的不错,很符合我想要的风格。” 洛轻舟打开手机,屏幕上是阮凝香上传的那个人物画像,点赞已经突破几十万, “只是因为版权问题,我需要确认一下,这个人物全部是你一个的灵感,所创作出来的么?” 阮凝香微笑着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我们自己的职责操手,如果有别人合伙创作,署名处会标明的。” 这个画的署名,苏香工作室,插画师,阮凝香。 苏木夸夸其谈,对阮凝香一阵吹捧。 洛轻舟面上清冷,看不出什么神情。 片刻后,拿起手机,给隔壁的墨镜男人发了几条消息,以及刚刚一张偷拍的阮凝香的照片。 隔壁的墨镜男人,起身去了后台。 洛轻舟放下手机,依旧是一副淡然模样,“苏小姐早上提的长期合作的方案,我考虑过了,我觉得还不错。合作方案的电子合同,我已经发到了苏小姐的手机里。” 这么容易? 苏木还没怎么发力呢,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连合同都准备好了。 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来的也太快太猛。 苏木快速地翻阅了一下合同,生怕对方反悔似的,大手一挥,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又把手机推到了阮凝香面前,桌子下的脚踢了踢阮凝香,睇过来一个姑奶奶赶紧签的眼神。 阮凝香还有几分理智,仔仔细细地翻阅了一遍合同。 合同上是要她跟这个人物原型,再创作出几个不同场景的画来。 报酬,每一副画,以十万为单位,计算。 这哪里是馅饼,这简直就是暴富啊! 整个合同,除了违约的赔偿金那里高了一些,其他条件都很宽松。 在苏木地催促下,阮凝香也没抵住诱惑,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一式三份。 洛轻舟发了第一个人物场景的任务,给了一周的时间。 财神爷爷走了以后,苏木抱着手机狠狠地亲了两下,“今天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阮凝香收起ipad,想了下说,“去景街,吃小龙虾。” “瞧你那点出息。”苏木话音刚落,突然瞪大了眼睛,结巴说,“我是不是眼花了?” “怎么了?” 阮凝香回头,手里的ipad撞到了身后的一名服务生身上。 服务生手里端着一杯咖啡,滚烫的咖啡全洒在了那名服务生的围裙上。 “对不起,我没注意到身后有人。” 阮凝香将ipad放到了桌子上,拿着桌子上的纸抽,给人擦着衣服。 抬头间,跟服务生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人,怎么像是在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阮凝香眨了眨眼睛,在她惊愕的注视下,服务生的薄唇勾起,眼里的视线灼热,竟泛起了泪花。 第348章 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一种强烈久违的熟悉的感觉,仿若穿过悠悠千载,猛得在心口落下一击。 楚煜心跳加快,心绪不受控制地悸动起来。 是她,哪怕容貌变了,强烈的直觉不会骗人。 苏木瞧着二人对视的目光,她扯着阮凝香,小心地插话进来。 “阿香,你和这位先生认识?” 认识什么啊! 阮凝香不认识这人,也不知怎么会这么巧,这人和她所创作出来的人物那么像。 像到一时间她也说不准,自己是不是以前不经意间见过这人? 所以创作的时候,会浮现出模糊的影子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她就有可能是侵犯了他人的肖像权。 服务生还在盯着她,阮凝香被他看得越发觉得心虚起来。 “先生?你没事吧?” “能加个微信么?”楚煜开口,发出暗哑低磁的声音。 “哦,要的。” 阮凝香掏出手机,主动扫了对方的二维码,添加了好友。 服务生的微信名:你在哪? 楚煜的手机收到申请好友的提醒,苏香文化工作室阮凝香。 “我赔你干洗钱。”阮凝香心疼肉疼地给对方转了一百块钱。 楚煜低头瞧了一眼临时借用的工作服,上面一大块的咖啡印,“那多不好意思,我回头自己洗一下就好了。” 阮凝香眯着眸子一笑,“要的,是我耽误了您的工作。”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落进弯起的美眸中,眼尾漾着一抹浅浅的粉色红晕,唇如三月桃花般,娇艳俏丽。 皮肤莹白,五官精致完美。 笑起来的时候,眼波里似含着前世的影子。 楚煜按耐着自己怦怦狂跳的心,扯出一抹看似淡定的微笑,“好吧。” 转完钱,阮凝香便拉着苏木匆忙从这里离开。 苏木早就看出来俩人间的不对劲了,“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 阮凝香摇了摇头,把自己心里的忧虑说了。 苏木亮出了手机,她刚刚偷拍了两张照片和画像对比了下。 指着几处说:“乍一看很相似,但是细节对比,相似度有些分散,所以单纯要说侵权也够不上。” 阮凝香知道。 其实这种二次元人物和真人撞脸的事,也挺常见的。 一般也很难界定是借鉴,还是灵感而发,撞脸了。 而且,二次元人物往往画法上会更夸张一些,两个对比,只能说五官神似。 那人应该不至于拿这个告她侵权。 从咖啡厅出来,俩人又去了景街。 黑色的宾利欧陆车里,换回自己衣服的楚煜,吩咐一旁坐在主驾驶的洛轻舟,“开车,跟着她们。” 阮凝香的朋友圈,设定了只显示三天的好友信息。 页面空白。 楚煜没看到什么信息,随手将阮凝香的微信名改成了,‘夫人’。 又将他的微信名改成了,‘我来了。’ 这一世,由我来追你。 洛轻舟发动车子,跟在一辆出租车后面,等红灯的时候,望着一眼后车镜。 “老板,这阮凝香到底有什么不同,值得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接近。” 说是认识吧,和他老板开始提供的画像中人物,名字一样,长相又不大一样。 说不认识吧,那干嘛这么大手笔的签下合同? 又费劲心思的加人家微信,直接以工作号添加不是手到擒来? 还有那人,为何会拿老板的模样,去创作二次元人物? 洛轻舟觉得可能是俩人小时候认识,有过什么渊源,只是太久不见了。 毕竟,传说中楚家二少爷一直生活在国外。 从小就傻。 后来又发生意外,昏迷了很多年,也不知传言真假。 反正他见到的就是,活生生满世界找,名叫阮凝香的眼前人。 楚煜冷睇了个眼神,“不该问的别问,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车里的空调开的很凉,楚煜捏了捏胀痛的太阳穴,含着一颗薄荷糖,闭上了幽沉的眼眸。 他以千年不散的执念和命运之神做了交易,等来了镜花水月一般从来一世的救赎。 又带着两世的记忆在这个世界,这副身体里醒来,已经有半年多的时间。 他一边适应着阮凝香口中的天马行空的世界,一边寻找着阮凝香。 可是,茫茫人海,叫阮凝香的不计其数,他该怎么找。 好在这副身体的主人,是个富贵命。 妥妥的富二代,就是有着富贵人家常有的通病,家庭关系复杂。 他费劲心思才从国外来到国内。 又以洛轻舟的名义,成立了一家名为寻香的传媒公司。 以这种方式,试试寻找他的阿香。 直到昨晚上有人上传的画作和他长相神似,而且署名是阮凝香。 他当时就有一种直觉,这人就是他要找的人。 车子缓缓在一处闹市停了下来。 洛轻舟看了一眼后车镜,“老板,这里是步行街,车子不让进去。” 楚煜降下车窗,望着俩人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人群中,良久,“算了,回去吧。” 他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接下来的几天,阮凝香都在没日没夜的创作中度过。 这次要求的场景是美少年被抢上山,强娶,被女主绑在床上的那一幕。 场景晦涩,阮凝香构思了很久。 三天后初步线稿画完,阮凝香换换沉闷的脑子,打开了王者。 凌晨两点。 一向浅眠的楚煜被消息吵醒,是阮凝香游戏上线的提醒。 那天他在调查阮凝香的资料中,得知阮凝香喜欢游戏,自己便买了个号,试着玩过几局。 楚煜登录了游戏账号。 阮凝香刚签到,领完礼物,就看到名叫“我来了”的好友,发来组队申请。 贵族十。 她好友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舍得花钱玩游戏的大款啊。 还是个王者。 妥妥地被带飞啊。 只要再赢一局,她就能上王者拿了印记。 于是,阮凝香毫不犹豫地点了同意。 六分钟后,屏幕左下角飘着队友的骂声。 第349章 峡谷殉情,楚煜被阮凝香拉黑了 上路亚瑟:【深更半夜,不睡觉,小情侣来这里秀恩爱来,是不是走错了峡谷?】 正在打野的刺客,司马懿:【妹子,你一个瑶,跟个小鲁班啥意思,跟哥,哥带你飞。】 中路的法师,安吉拉:【鲁班你要带妹,能不能换个厉害的英雄!】 阮凝香终于受不了了,解释:【我们不是情侣。】 此话一出,屏幕又开花了:【瑶妹,人家小哥哥压根就不喜欢你,来哥这里来,哥的身子免费被你上。】 司马懿跑到了下路,蹭脸,本想拿个一血,秀一下。 结果…… 刚开了大招,飞过去,就被对方蹲在草丛里的小妲己,一个二技能眩晕,配合对方的射手。 还没秀起来,就死翘翘了。 【我……】屏幕里的脏字被系统屏蔽。 司马懿直接开了语音,【射手,下边草丛有人,你不会提醒我一下?】 突然窜出来,叫她怎么提醒? 阮凝香没理他,趁对方辅助和刺客不在,直接秃噜小炮,开战。 同时身上的瑶被对方后羿打掉了,瑶依旧护着鲁班。 瑶被打剩一丝血皮的时候,对方的妲己一个二技能恢复,打在了她身上,瑶触发被动,变身成了鹿,侥幸躲过一劫。 这时,小鲁班对着残血的后羿,来了一炮,收了对面射手的人头,又一阵秃噜,连小妲己的人头也收了。 咦,他的女人在峡谷里蹦蹦跶跶杀人的样子也好可爱。 披着绿皮肤的鲁班在对面的刺客阿珂过来抓人的时候,迅速回到塔下吃了个血包,刺客抓了个空,不过偷了一波兵线,又开始埋伏在草里。 阮凝香超控的鲁班不敢出塔,就隔着墙打小野,猥琐发育。 楚煜的瑶回了城补了血,这时的司马懿也复活在了泉水中。 司马懿围着瑶转圈圈:【妹子,跟哥,哥带你飞。】 楚煜已经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开了语音怼了句:【你才妹子!】 众人:【!】 【操,瑶妹是个男的?】 【一个男的你玩瑶!】 司马懿连说了两条语音,语音都是惊叹句。 中路的安琪拉,也激动地开了语音,娇滴滴的声音,【小哥哥你声音好好听啊,再多说两句呗。】 玩安琪拉的妹子,全然不记得之前的偏见了,甚至也跑到了下路,蹲在草丛里。 安琪拉:【鲁班是女的吧,你在追她?】 楚煜依旧附在阮凝香身上。 阮凝香很尴尬的,她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为何非跟着她。 小鲁班退回塔里,打字:【不是,我们不认识。】 司马懿:【鬼才信!】 司马懿已经复活,也来到下路,打了红爸爸,也埋伏一波。 阮凝香开了组内语音,很委婉地说:【这位朋友,要不你还是跟刺客吧,跟着我这个短腿英雄,用处不大。】 【我可以保护你。】楚煜才不要跟着别人,【刚刚就是我保护你的,你不能抛弃我。】 阮凝香:【……】 这个叫“我来了”的人,到底是谁啊? 声音磁性很好听,可她就是想不起这个人是谁。 鲁班一连拿了俩人头,被对方刺客盯上了。 楚煜盯着屏幕里的那个露着半个大胸的丑女人,神出鬼没的一直追着自己的女人,还把他从他女人身上打下来,真讨厌! 楚煜想护着他的女人。 可是到了后边,自己就跟个的废物似的,护不住自己的女人,又杀不死人。 最后俩人双双殉情峡谷。 更另阮凝香无语的事,她这个人刚死,那个瑶明明还有血,也不去帮别人,非要围着她的尸体,等着一块殉情。 好幼稚的行为。 到了最后,对面人都忍不住开公屏聊天。 不杀瑶,又专门针对小鲁班。 小鲁班刚复活,就被对方刺客杀死。 然后大家就静静看着瑶,围着小鲁班的尸体转圈圈。 大家连架也不咋打了,满屏都是看热闹的。 对方刺客阿珂:【殉情不成,看把我们瑶妹急的。】 对方辅助蔡文姬:【哈哈哈,妹子好痴情,鲁班我看你就从了吧。】 我方安琪拉:【人家是男的,还是个帅哥。】 对方射手后羿:【男的?】 对方法师妲己:【男男,还是男女?】 我方司马懿:【鲁班说句话,证明你是女的。】 就在阮凝香欲哭无泪的时候,她方……赢了! 冷静、理智的亚瑟,不声不响偷塔,在对方打字聊天中,偷到了对方的水晶。 游戏还可以这样玩? 阮凝香退出了游戏,查看了这个名叫“我来了”的好友记录。 全英雄,全皮肤,市区称号也好几个。 看记录是大神啊。 瑶妹是最近才练的英雄,一天从王者十八星,掉到了八星,这是故意整她玩? 她和这人有什么过节么! 邀请她开局的提醒还在,阮凝香连回复都没回复,直接退出游戏。 登录微信,寻找那个“我来了”的好友,朋友圈只有一天动态,是在外面拍的一家咖啡屋的照片。 看着窗口的位置,坐着她和苏木,苏木背对着镜头,照片给人一种视觉,仿佛是专门拍她似的。 阮凝香又查看加好友的记录,是今早加她的那个人。 那个人到底在干什么? 阮凝香本来想拉黑,想了想还是没有。 第二日,阮凝香又去了一趟那家咖啡厅。 阮凝香还坐在之前的位置,点了杯咖啡的时候,又朝着店员变相地问了那日的那个员工。 那店员摇了摇头,说那个员工好像是名大学生,周末出来打个小时工,因为做事毛手毛脚,被店长辞退了。 至于叫什么名字,她也不知道。 大学生,周末打工? 贵族十账号? 逗她玩呢? 到底是想泡她,还是想敲诈她? 阮凝香不想跟一个心机重的人接触,转身将那个微信好友“我来了”拉黑了。 又上线把游戏好友删除了。 那边的楚煜一场游戏下来,意识到他网上做的攻略不对。 游戏中辅助护不住他的女人,谈恋爱不该是以这样殉情的方式,来表达。 他要的是偏袒,是守护,是一起愉快地攻城略地。 刺客这个英雄不错,还能报仇! 于是,楚煜开始疯狂的练习刺客,他发誓下次再玩的时候,绝对不能像今日,这般窝囊了。 下次的机会来的很快,手机发来阮凝香上线的提醒。 楚煜第一时间发出好友组队请求。 结果…… 发送失败。 ? 楚煜百度了一下原因。 对方已删除好友。 登录微信,试着也发了一条消息。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一场游戏,把他全部拉黑了? 第350章 重新加回好友 苦练半个晚上的英雄瞬间不香了。 楚煜捏着眉心,翻出一颗薄荷糖含在嘴里。 刚刚还有上线提醒,明显才删除的好友。 他光顾着确认这人是不是阮凝香,好像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的阿香,聪明又细心。 楚煜叫人备了车,去了一趟咖啡厅。 果不其然,阮凝香来过了,还询问过他了。 他怎么会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楚煜又加了一遍好友,同时备注了:阮小姐我有话想和你说,麻烦同意一下好友申请。 那边的阮凝香在添加好友的框下,回复了句: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楚煜再发什么,那边都没了回复。 开局不利,这一世的阮凝香不在对他一见钟情。 他得另行对策才行。 这几日,阮凝香专注创作中。 如期交了稿子。 楚煜坐在办公室里。 盯着眼前电脑里,满屏古风古色的红色画面。 画面里男人的手脚分别被红绸绑在床上,攥紧的拳头,因为挣扎,骨节上的力量感格外明显。 身上的红色喜服质地柔软,松松散散地微敞着,轻纱下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胸肌。 一身大红衣服的女子一脚踩着床榻,轻俯下身,红袖下伸出的手指挑起男人的下巴。 侧身的动作,看不到女子的脸。 男人则扭着头,下唇被咬出牙印,一点泛着光泽的殷红血珠,像是随时会顺着唇角淌落一般。 脸部肌肉紧绷,怒瞪着的眼里涨满了血丝。 满脸都是屈辱和愤恨的情绪。 画面似活了一样,久远的记忆再次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 …… 很快苏木收到了第二桶金。 “这寻香传媒公司到底什么背景啊,这么大手笔的。”阮凝香捧着茶杯,坐在了办公桌上。 “公司成立不久,可人家注册资金可不少,据我探听的小道消息,我们现在做的只是人家手头上的一个小项目。”苏木依着办公桌,“我们也算是机缘巧合傍上了大腿。” “还真是大腿。”阮凝香不可否认。 照着目前的架势,再多画几副,她直接变成小富婆了。 就在阮凝香幻想着自己成为小富婆中,一连几天都没在收到对方的下一个画稿任务。 不会对她新场景的画作不满意,想终止合作吧。 苏香工作室是个一室一厅。 即是工作室,也是苏木的住处。 如今的客厅正是她们的办公区,一面墙上挂着几副招牌画,和奖杯。 苏木发了个资料到阮凝香的手机上, “过几天有个漫展,我把你以前在学校获奖的这两副作品也挂了出去,你那天腾个时间来,去参加一下。” 阮凝香看了一眼,“商业性活动?” “是个原创漫画展,在文化馆举行,能进去参观展览的人,都是我们的潜在客户。”苏禾双眼冒光。 “你这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阮凝香打趣说,“工作室就我一个人,你真把我当成三头六臂使唤我。” 苏木拦着阮凝香的肩头,“等工作室稳定了,我就给你找个同事。” “这还不错。” 阮凝香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指着一幅画,“这幅画就算了,学长又不在国内。” “有他署名就够了,而且他也说是送给你的毕业礼物,你有支配权。”苏木神秘地撞了阮凝香一下,“我还指着用它来给我们工作室增加知名度呢。” 原创漫展那天,天气不好,下起了雨,路上堵车。 苏木开着新买的大众polo,拉着阮凝香赶到的时候,差点晚点。 阮凝香今日带了两幅画,一副是她的毕业画《孤独的女孩》,曾经拿了校园金奖。 一副是他在国外读研的沈学长,送给他的毕业礼物《礼花》。 满馆的作品,都是知名画家的大作,阮凝香没什么名气,两幅画被挂在了不起眼的角落。 苏木的目的就是这群商人,一进来就瞄准了一位某知名游戏公司的策划经理。 她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搭讪。 阮凝香已经习以为常,一个人在展厅里溜达了一圈。 厅里摆着上百副风格各异的画展,有两个水墨古风的画作,吸引住了阮凝香。 湖边水波荡漾,倒影着披着红色斗篷的少女,少女轻扬着下颚,望着枝头的梅花,梅花三两朵飘落,经过少女眼前,落在湖畔上,漾起涟漪。 画上提着字。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声音低磁性感,阮凝香还没念出来,已经有人念了出来。 阮凝香转头,一位身穿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站在了她面前。 男人熟悉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浅笑。 怎么又是他! 阮凝香皱起来眉头,凝视着眼前这个仿佛从画中走出来的俊美男人。 只听男人薄唇轻启,指着画说:“这副画是我画的。” “哦。” 阮凝香神情淡淡,收回视线,瞄了一眼作者留名,楚公子。 楚公子? 红梅映雪的画作旁,还有一副画。 画上是一名红衣女子背着长刀,骑着白色骏马。 站在荒芜的沙漠,高高束起的头发搅着刀柄上的殷红流苏,随风猎猎飘动,望着西落的黄昏。 下笔干净利落,寥寥几笔,把少女的英姿飒爽体现的淋漓尽致。 落款,也是楚公子。 楚公子的名号,从事画画作这一行的人,几乎都听说过一二。 天才画家,从小就对水墨古风画表现出超凡的天赋,更是执着于红衣少女。 七岁生辰,一副画据说就卖到了八十八万。 不过听说,他对画太过痴迷,是个灵智不开的傻子。 这人看上去哪里傻了? 分明精明的很。 楚煜挑了一下眉,阮凝香收回视线。 似乎对他的兴趣转瞬即逝,又往一旁挪了挪,去看下一副画。 今日的阮凝香梳着高马尾,穿的是白色泡泡衬衫,下身一条殷红刺金绣的马面裙,蝴蝶结腰带系出纤细的腰身。 时尚、干练。 没有露出那条纤细白皙,惹人垂涎的大腿。 楚煜很喜欢她今日的打扮。 楚煜跟过来,“容我正式的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楚煜,楚公子是我的艺名。” 一道道惊雷,劈在阮凝香面前。 楚公子就已经够阮凝香消化一下的了。 怎么叫什么不好,偏偏还叫楚煜! 还和她画中人长得神似。 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人,怎么就这么巧。 阮凝香试探问道:“我们以前见过?” “前几日不是刚在咖啡厅见过么?”楚煜眼里带着几分玩味,“我记得你还泼了我一身滚烫的咖啡着。” “不是,我是说在此之前。”阮凝香实在是想不起有见过这人。 “也许吧。”楚煜掏出手机,“这回,我能再加回你的微信么?” 二维码都直接怼在了阮凝香面前,阮凝香哪能拒绝。 第351章 楚煜套路阮凝香 她眯着眸子一笑,扫着码,又小心问:“那你怎么会在那当服务生。” 楚煜又重新备注成了夫人,“无聊吧,体验生活,找灵感。” 屁! 明明故意接近她,意图不轨! 阮凝香内心竖起中指。 苏木朝他这里看了过来,阮凝香趁机跑了过去。 苏木拉过阮凝香,悄声问:“怎么回事,你不是都把他删除了么,怎么又找过来了。” 阮凝香脑门刻着大大的‘麻烦’二字。 “往乐观了想,可许他就是想泡你,不是想告你呢。”苏木睇了个安慰的微笑,“行了,有人对你的画感兴趣,先工作。” 确切的说,是对她学长送给她的那幅画感兴趣。 阮凝香将不安的心思手敛起来,面上再次挂起职业性的微笑。 瞄了一眼对方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是尚品游戏的策划吴经理。 “你好,这是我一个好友的作品,他的画风新颖,很有感染力。” 阮凝香进入工作很快,指着画,夸夸其谈地讲解了一阵儿。 站在不远处的楚煜,看着阮凝香所指的画。 画里是夜幕降临,天空挂着几颗零散的星子,绚烂的烟火盛开在夜空中。 草地上,夜风吹起少女的长发,与她并肩而坐着一名少年。 俩人安安静静地仰望着远处亮着五彩灯光的摩天轮。 楚煜走进来,不看还好,一看心情更糟了。 署名处,沈星河赠与阮凝香毕业礼,祝星河灿烂,前途似锦。 操。 沈星河一听这名字就是男的。 楚煜舌尖顶了一下牙床,想一把火烧了那副画。 他探听的消息,明明阮凝香没有男朋友,这个学长送这副画,这不是赤裸裸的告白! 阮凝香居然也收着,还摆出来炫耀! 楚煜捏着拳头,压着怒火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刺耳,“浪漫么?星河遇风易消,烟火转瞬即逝。 不过是在普通不过的一副画,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了,至于夸成这个样子?” 阮凝香不知为何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敌意,又摸不清他的用意,不敢贸然得罪。 “学长的画作,自然比不上楚公子您的画风成熟韵雅。” 一句马屁,拍的楚煜心里舒服了几分。 “您是楚公子?” 游戏公司吴经理靠过来。 楚煜嘴角刚扬起的几分愉悦,又瞬间冷淡下来,“不是!” 苏木朝着阮凝香使了个眼色,最后拉着吴经理继续聊着画作。 阮凝香犹豫再三,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摊开说,“楚先生,我能和您谈谈么?” 外面下着雨,楚煜叫来了司机,将车子开到了地下车库。 阮凝香站在豪华的车子前,犹豫了。 她该做副驾驶还是后排? 楚煜已经主动帮她开了后门,阮凝香钻进车里,楚煜手护在车门,细心的动作被阮凝香捕捉到。 阮凝香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楚煜随后也坐进了副驾驶,反客为主,吩咐司机,直接去了之前的那家咖啡厅。 车里的空间密闭,两个并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阮凝香咽了一下口水,将目光看向了窗外。 车子缓缓驶出车库,疾驰的雨水冲刷着玻璃,马路上的景变得模糊。 却落下身后男人的身影。 再盯着她看。 错觉么? 为什么她感觉到身后人的目光浓稠,好似有很深情绪酝酿其中。 “外面的雨好大啊。”阮凝香拢了一下裙摆,顺势坐正。 “嗯。”楚煜眸色幽深,收回了视线,“斗转星移,很多东西再变,可是有些是永远不会变的。” “哈哈,好有哲学。” 阮凝香拍马屁,先讨好拉进感情,一会儿方便开口。 片刻后,俩人去了之前那家咖啡馆。 因为下雨,咖啡馆里没有客人,服务员偷偷把玩着手机。 看到来人才站了起来,忽然一位服务员惊呼出了声,“真的是你?” “对不起认错人了。” 楚煜冰冷地走到上次阮凝香做的靠着窗户的位置。 那副画的点赞和转发率太高了,若不是苏木问过甲方,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买了流量。 阮凝香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服务员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偷瞄了帅哥两眼。 楚煜望着阮凝香的目光温柔,“你喜欢喝什么?” “拿铁就好。” “两杯拿铁。”楚煜面色冷沉。 阮凝香手机登录了寻找征稿的网站,找到自己上传的作品页面,将手机推到了楚煜面前。 楚煜低头扫视一眼。 阮凝香注意到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的时候就知道,她已经知道画像的事。 咖啡送了上来。 阮凝香搅着咖啡,“我知道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会觉得我在狡辩。 不过,我还是想解释一下,我们之前并不认识,然而撞脸的事,就是这么巧的发生了。” 楚煜身子往后一倾,翘着二郎腿,“所以呢?” 对方的目光太过直接,带着赤裸裸地审视。 阮凝香捧着咖啡,抿了一口,复而抬头,大大方方的凝视着他,“所以我并没有侵犯你的肖像权。” 目光对视,楚煜没有说话,阮凝香便又说:“我知道你名气大,定然给你也造成了一些不便,我在这里给您说声抱歉。” 楚煜身子前倾,呵气如兰,“你难道就不怀疑我楚公子的身份是假的么?” “假的?”阮凝香突然拔高了声调。 楚煜略微皱了一下眉,“逗你玩呢,身份自然是真的,正是如此,你确实给我出行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阮凝香内心里翻了个白眼。 面上巧笑着,“无巧不成书,就是这么巧,你应该也看了,那个画中人也叫楚煜,也许这就是缘分。” “缘分。”楚煜搅着咖啡,面露喜色,“我记得那个女主的名字也叫阮凝香吧,这么说我们俩还真是缘分匪浅。” 阮凝香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凝固在了嘴角。 “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不找你麻烦。”楚煜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品尝一口,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做我女朋友。” 第352章 做我女朋友 无耻! 就算是告,胜负率也是一半一半,她还没到把自己卖了的地步。 阮凝香忍着手中咖啡朝着对面泼上去的冲动,拿过手机,想走,就听对方说, “我家里催婚催得紧,我得临时找个女朋友应付差事,所以我们做个交易,你做我女朋友,我给你授权书,我们各取所需。” 阮凝香审视着面前这个俊逸又有才华的男人。 凭他的条件,不管是找个陪他演戏的,还是临时交个真女友,都不是难事。 阮凝香还没自恋到,自认为魅力这么大的,让别人对她一见钟情。 阮凝香理智说:“那为何是我?” 楚煜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你搞出来的事。 我家里人看到画,都在问我你是谁,是不是我交的女朋友,还非要飞过来,去那家公司找你。 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不认识你? 那网上的画像,我该怎么解释? 巧合的事,不是所有人都信的。 再说麻烦是你帮我惹出来,你说我不找你,我找谁?” 阮凝香想吐血,真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期限,日后你又该怎么和他们解释?”阮凝香咬咬牙,坐下来说。 楚煜自然是想无限期。 只是,他的阿香太精明,只能先哄骗一时,先把人稳定下来。 “一年吧,一年后,我们债务两清,我保证他们绝不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三个月。” “一年。” “半年。” “一年。”楚煜寸步不让,将合同发给了阮凝香,“我家里人没那么好骗。” 阮凝香盯着手机里的电子合同,合同内容,文字很简单,要求很无理。 做他女朋友期间,只要听话就行。 听话的定义是什么? 分明强盗行为。 阮凝香磨磨牙,对方的手机又怼在了他面前。 里面是印着对方身份证和签名的肖像授权书。 “我的诚意。”楚煜脸上漾着诱人的浅笑。 威胁加诱导,无耻! 阮凝香牙齿磨得咯咯响,修改了一下合同方案。 听话后面加了句,不合理的要求她有权利拒绝,甲方必须尊重。 令阮凝香没想到的是,这次对方很爽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阮凝香犹豫之下,还是在乙方那里,选择签下自己的名字,先把授权书拿到了手里。 可心里还是有一种把自己卖了的感觉。 没办法,这事不办理好了,真要闹起来,麻烦的不仅是她自己,还有跟她签了约的甲方。 她解释不清,也赔不起。 阮凝香为了这张授权书,只能委屈妥协。 “一起吃饭庆祝一下?”楚煜心情很不错地将电子合同保存好。 阮凝香心情很郁闷,“不了,我还要回工作室。” “好吧,我就当是你第一次拒绝我。”楚煜跟在阮凝香身后,“希望晚上峡谷见的时候,我们能愉快的玩耍,而不是再次收到你的拒绝。” “你别坑我就行。”阮凝香嘀咕说。 “这次绝对带飞。”楚煜体贴地撑着伞,语气颇为宠溺。 雨不见停。 后车座,阮凝香抱着手机上网,查了一下关于楚公子的信息。 网上内容很少,只有一些他曾经发表的作品,还都是好些年前的。 至于其他消息,连他的真实姓名,家庭背景都没查到。 业界到是传过,说他家里是行政的,当年那副画被卖高价,就有人说是被一个溜须拍马屁讨合作的商人买去了。 包括后面的作品,也是。 有人说他名过其实,有人说他江郎才尽。 反正最近几年市场上,没有再看到他新的作品出现。 今天除外。 阮凝香道:“你家里人是做什么的?” “终于对我感兴趣了啊。” 楚煜倒了一颗薄荷糖,递给阮凝香,阮凝香摇了摇头。 楚煜丢进了嘴里,“以前做官的,后来因为一些事,出了些意外,现在做点小生意。” 啥事? 阮凝香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概念就是贪污受贿。 难怪业界传言这人从小就是个傻子,原来是得罪了什么人啊。 楚煜直接将阮凝香送回了小区的地下室。 阮凝香客气地倒了一声谢谢。 回来便打开打印机,将合同和授权书打印出来。 瞧着两张纸,阮凝香生无可恋地倒在了沙发上。 苏木抱着两副画,开门,“姑奶奶你在家啊,赶紧接我一下。” 阮凝香无精打采地走过来,苏木脚一勾,将门带上“怎么,挨欺负了?” “没有,但也差不多。” 阮凝香将两幅画摆回了原处,又将两份合同丢给了苏木,“我把自己给卖了。” 苏木翻着那张合同和授权书,有点小兴奋,“那你这卖的挺值。” “表姐,你不说安慰我,你还看热闹。”阮凝香两滴委屈的眼泪,还没掉出来,又气没了。 “寻香传媒一直没发新的任务过来,估计就是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怕惹麻烦。”苏木换着被淋湿了的衣服,从卧房里探出一截脑袋, “有了这个我们就有了底气,而且,你那合同内容,又没什么约束力。 要我看啊,这楚公子说不定早就对你有意思了,就是想追你。 你没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么,套路,假戏演着演着就成真的了。” 如果不是阮凝香真没见过他,估计她也这么觉得了。 苏木换了一身家居服,从卧房出来,“不过,他为何不拿着授权书约束你,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轻易的先给了你。 就连你俩签的合同上的内容,也跟小孩过家家似的,这不是摆明了,授权书白给你的么。” 阮凝香又倒回沙发上,“可能他脑子真不太好使吧。” “喂,你真不认识他,会不会以前见过,你忘了?” “我记得我应该没失忆过吧,这么一大帅哥,你若是见过,会忘么?” “也对。”苏木在包里拿了个单子和资料,“我今天接了个单子,对方要的急,晚上咱俩加个班,我已经和姨父打过招呼了。” 阮凝香看了眼,“就这么点钱?” “蚊子腿也是肉。”苏木去了厨房,“不是怕和寻香传媒的合作黄了么,那违约金可不少,我总得先有个准备,谁知道会峰回路转。 如今单子已经接下了,你先看一眼对方的要求和资料。 对了,你吃了么?” “没吃。”阮凝香翻着资料,“鸡蛋我要煎的。” 外面下着雨,苏木简单地煮了两包方便面,俩人便面对面的忙碌起来。 那边的楚煜冲过澡,抱着手机等着阮凝香上线,然而一等就是十一点,一点动静都没有。 于是发了一个组队申请,到了阮凝香的微信上。 阮凝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瞧了一眼手机,回复了句,【在忙】。 很快又是一道信息。 楚公子:【这么晚还在忙,不会是又想拒绝我吧。】 第353章 狐狸,老狐狸! 阮凝香起身冲了两杯咖啡,一杯摆在了办公桌前,拍了一张没露脸的照片,发了过去。 很快那边又拨了视频过来。 阮凝香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了。 楚公子:【你已经是第三次拒绝我了。】 阮凝香:【不合理的要求,我可以拒绝,而且深更半夜,楚公子随随便便和一个异性通视频也不太好吧。】 楚煜捧着手机,小丫头,警惕性还挺高,他喜欢。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在故意敷衍我。】 楚煜直接发的语音,被阮凝香转化成了文字。 阮凝香又拍了一张苏木工作的照片,回复:【真在忙,很忙,勿扰!】 苏木带着一副眼镜,抬了下头,“谁啊?姨父么?” “嗯。” 阮凝香懒得解释,将手机静音,扔在了一旁,洗了一把脸,继续工作。 那边的楚煜,不知道阮凝香在忙什么工作,反正也睡不着,索性也起床去了书房,画起了画来。 凌晨五点的时候,阮凝香才将那副插画画完。 苏木是普通美院毕业,画功和画风不如阮凝香。 阮凝香画完自己的,又帮苏木的画,调整了一下布局、色调,还有一些细节。 苏木赞道:“还得是名校毕业,经过你手一修改,整个画瞬间不一样了。” “别夸我。”阮凝香坐在苏木的位置,“大街上不少的艺术爱好者,他们也没上过什么院校,人家的作品一样很出色。” “那就是我天赋不够呗。”苏木很有自知之明。 艺术对于天赋确实很重要。 阮凝香不知为何想起了白日里,楚公子的那两副画。 没有浓墨重彩,只是寥寥几笔的红衣少女,在他笔下,却像是生了灵魂,让人印象深刻。 可能这就是他画的独特之处。 “阿香,你这默认好伤人。”苏木叹了口气。 阮凝香只是走了下神而已。 她苦笑了下,“有时候艺术也需要适当包装一下。” “这句话我喜欢。” 苏木非常认同这句话,她做的就是包装。 阮凝香将最后一点细节修改完,剩下的交给了苏木。 她屏蔽家人,发了个朋友圈,收工,睡觉。 再起来的时候,已经快晌午了。 比她还忙碌的是苏木,一早将作品发给了对方,对方约她见面,便匆忙画了妆又跑了出去。 阮凝香将屋里简单收拾了一下,拿过手机,朋友圈下好几条留言。 沈学长的:【又熬夜了啊,小心脸上长痘痘。】 备注人楚公子的:【什么破工作,需要熬通宵啊?】 下面还有一些留言的。 阮凝香发了一条:【打工人,没办法。】 那边时不时关注消息的楚公子,第一时间发了消息过来,“睡饱了?” 阮凝香刷着牙,听到滴滴声,看了一眼手机。 草,阴魂不散啊,假戏需要这么缠着人么。 阮凝香回复:【你都没事可做的么?】 当然有啊,他的事,就是把媳妇追到手。 可这期间,他要学习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现在也勉强看起来不像是个异类。 楚公子:【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是挺闲的。】 阮凝香:【可我很忙,请你没事尽量少打扰我。】 楚公子:【你很讨厌我么。】 楚公子:【你忙,不打扰你了。】 楚煜一连发了两条消息。 阮凝香拿着手机,等了好久,那边没在发消息过来。 她是真的有点搞不懂这人。 阮凝香点了外卖,下午拿着授权书,去了一趟寻香传媒,她觉得还是解释一下的好。 阮凝香没有预约,前台打了电话,叫她先等一会儿。 洛轻舟先拨通了他老板的电话,告知了一声。 楚煜是这家公司的幕后老板,平时却很少去公司,直接和他对接工作的就是洛轻舟。 他盯着电脑里的监控视频。 阮凝香将授权书一事解释了一下,并表明自己是诚心和贵公司合作。 洛轻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房顶的摄像头,“最近网上流言蜚语不少,我们是一家新公司,面临的压力也很大,不过,有了这授权书我们也就放心了。” 阮凝香再次说了对不起,没有再过多解释。 洛轻舟给了下一个人物场景。 这次的期限给了半个月,同时强调了他们想要的是高质量的作品。 并意有所指她昨天发的朋友圈。 没明说,但意思很明了,创作期间,不允许她接私活。 为了十万块,阮凝香只能应着。 这边苏木又接着些活,只能自己着手做着,最后阮凝香在帮着修改一二。 没有私活,阮凝香也不用熬夜画稿,晚上便没了什么事。 于是,又打开了好久没玩的游戏。 上线便签到领礼物,几天没登录,一堆的消息。 阮凝香习惯性将每一个消息,都点一下,垃圾该删除删除。 没注意有一个消息是对方好友送给她的礼包。 一点开,弹跳出来的是个皮肤,再一看不是一个皮肤,是两个,是楚公子送的。 有钱人任性,也任性过头了吧。 这时,那边备注楚公子的人,又发来了组队申请。 阮凝香没有第一时间同意,而是在下面,打字。 【你这是又在干嘛?】 楚公子:【你不觉这两个都萌萌的么,比你那个绿色木偶人的皮肤好看多了。】 楚公子:【钱已经花了,你不领,也不退。】 阮凝香:【那我折合人民币还给你。】 那个电玩小子的皮肤还好,288虽贵,还能买到。 那个太空人的,得花多少钱,才能抽到啊。 一千?两千?还是得更多? 阮凝香查看的时候,那边楚公子又发来消息。 【先游戏,不然不收!】 阮凝香内心回复俩字:狐狸。 老狐狸。 被迫同意了组队申请。 她以为这人还是玩个瑶的时候,对方选择了李白。 好吧,阮凝香已经做好掉星,陪练的准备了。 第354章 情敌在游戏里碰了面 阮凝香犹豫,楚煜那边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又发来了微信消息。 楚公子:【快点,上车。】 阮凝香回复:【等我组五排,怕坑。】 楚公子:【这次不坑,绝对带飞。】 阮凝香选择五排,拉了另一个在线的同学,同学又拉了自己男友进来,组成了五人排。 组好队,阮凝香迅速地点了开始。 楚煜没开语音,也没理会别人,直接选择了他最近苦练的刺客李白。 便去了客厅,倒了一杯水,吃了两粒白色的药丸,再看手机的时候,游戏已经开始了。 这次阮凝香也没玩射手,而是玩了辅助张飞。 开局走的中路路线,帮忙守了一波野,便去了下路帮助射手李元芳。 楚煜打野到了四级,也来到了下路。 看到阮凝香超控的英雄护在射手前面,吸引敌方火力。 血量不多的时候,又是一个二技能,跳跃回来给射手加了护盾。 楚煜这才注意玩射手的这个人的id名叫,“星与河”。 他的女人不跟着他发育,居然不惜生命危险,护着那个人。 那人是谁? 楚煜超控的英雄直接一个大招开了进去,抢了那个射手快到要手的人头。 刺客向来神出鬼没。 还剩下一小半血量的射手没太在意。 退回塔下,刚想吃个血包的时候,刚刚抢他人头的那个李白,又先他一步,把血包吃掉了。 转头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又去了野区继续刷野。 id“星与河”语音:【阿香,他谁啊?】 回城补血的阮凝香也语音:【一个客户,正好也在线,便一起组队玩一局。】 阮凝香女同学,【你这客户好冷傲,刚才我叫他把刺客让给我男友玩,他却直接点了确定,一点团队精神都没有。】 阮凝香嘿嘿一笑,【我和他也不太熟,四缺一,大家将就一下。】 下路,对方的辅助是明世隐,一直牵着射手伽罗,给她加伤害。 阮凝香只能帮我方射手。 楚煜打着小龙,看到阮凝香操控的张飞,又跟在了射手身后,朝着下路走了过去。 心里很不爽,上一局不是说,辅助要跟射手么? 怎么到他这里,她自己玩辅助,就一直跟射手了? 楚煜打开了语音,带着命令的口吻霸道说:【辅助过来帮我。】 “星与河”也开了语音,【阿香,你先帮他打个龙,把对方射手引过去,我和中路一起包抄。】 开的组队声音,刚才打开语音的楚煜也听到,他叫他阿香? 就在楚煜质疑的时候,听另一个女的说:【明白,沈学长。】 沈学长? 星与河。 沈星河。 送阿香画的那个学长沈星河! 楚煜调查了这人,独生子,富二代,这几年一直在国外留学,和阮凝香是一个美术学院。 这人在读研期间,阮凝香曾经跟着他一起参加过不少的活动,还一起拿过一些奖。 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正在打小龙的楚煜,一个分神,对方的刺客阿珂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阮凝香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李白站着阿珂一套连招收了小命。 就想卡住了一样,连反击都没反击。 这人在干嘛呢? 阮凝香已经赶过来,操控的张飞一个大招,怒吼一声,将对方接着刚打了小龙的刺客震晕了一瞬。 楚煜回过神的时候,就看到他的女人开团,吸引火力,那个名叫“星与河”的男人大杀四方,一连收割了对方刺客、射手和辅助三个人头。 阮凝香的那名玩貂蝉的女同学,【打野的,你学学人家射手,这才叫不坑!】 射手“星与河”谦虚说:【可能刺客那里卡了一下吧,我看他刚刚在下路,进场杀人的那一波操作挺熟练的。】 艹,这是讽刺他抢人头了? 坐在餐厅高脚凳的楚煜,手里握着水杯的力度一个没注意,玻璃杯直接被他捏爆了,鲜血瞬间流了一手。 游戏里,李白复活了足足有一分多中,还站在泉水中。 上路默默守塔的吕布也发了语音:【这李白到底是卡了,还是挂机了?】 阮凝香的同学:【别这么不靠谱行么,我们这把明显顺风局,阿香认识,你问问怎么回事?】 阮凝香隐约觉得,那头好像是生气了,从刚刚命令她的语气中,感觉到的。 她抽空回城补血,顺势打开了微信,打字过去:【怎么了,卡了么?】 楚煜将手上的玻璃碴清理了一下,才又拿起手机语音,【嗯,信号不太好。】 片刻后,站在泉水中的李白又再次活动起来。 楚煜受伤的手,包着毛巾,拿着手机操作着人物。 短暂的掉线,他的英雄发育上慢了些。 楚煜打野,先在中路抓了一波,又去了对方野区偷野。 那个“星与河”一直占据主导位置,吩咐阮凝香,和那个玩貂蝉的同学,该怎么做。 楚煜操控的李白也不说话,就藏在草丛里,每次都在他们开团后,冲进来,先一步把敌方人头拿了。 又直接退场,继续刷野。 发育很快便追了上来,后期对方明显不是他们的对手。 一场游戏下来,楚煜手上的血,也洇透了毛巾,他没看战绩,直接退出了游戏。 楚煜用水冲着手上的血,另一只手,打开了微信,发了个语音给阮凝香。 “本来想带你飞的,不小心玻璃杯划伤了手,不能再玩了。” 阮凝香那边女同学抱怨,【阿香,你的那个客户是不是个高中生,声音到底挺好的,就是太急功近利,几次明显抢人头,拿mvp。】 阮凝香只能解释说:【刺客么,不就是要出其不意,收割人头么。】 女同学无力反驳:【他不在正好,等会,我再拉个我们的同学。】 微信那头的楚煜没收到回复,便又拍了个照片。 照片上,手上还在淌着血,地上有几片染血的玻璃碎片和一团血糊糊的纸巾。 阮凝香的游戏上方又是一条消息提醒,阮凝香打开微信,才看到上面的消息。 直接发了语音:“这么严重?游戏不重要,你还是赶紧去医院包扎一下。” 楚煜说话的声音,挺上去有气无力的:“我有点晕血,我怕晕在半路上。我没骗你,刚刚打游戏分散了注意力,现在我感觉不是很好。” 第355章 沈学长回国了 楚煜视频了电话。 阮凝香在游戏里,和她同学解释了下,叫他们先玩,她有点事,也先下了。 便接通了视频。 视频那边,镜头很近,那张熟悉的脸上,皮肤白得耀眼。 额头、鼻尖冒着一层冷汗,柔软的薄唇上没有一点的血色。 眼睛无精打采地半睁着,眼里的光暗淡,看上去像是楚楚可怜的小狼崽。 不太像是装的。 阮凝香道:“你家人,朋友,司机呢?” 楚煜虚弱地趴在餐桌上,“家人在国外,朋友也在国外,司机是那天临时雇佣的,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 “地址发给我,我送你过去。”阮凝香下床。 “那麻烦你了。” 楚煜挂了电话,黑灿的美眸中露出狡黠的笑意。 他的阿香,还是挺关心他的么。 然而半个小时候,楚煜笑不出来了。 为什么不是他的阿香自己来的? 楚煜杵着墙,开了门,阮凝香身后跟着苏木。 阮凝香没有进去的意思,看了一眼他缠着毛巾的手,白色的毛巾上染着血。 “车在楼下,我们送你过去。” 行吧,最少能过来,说明还是关心他的,楚煜不敢太赊想。 苏木的汽车很小。 楚煜身量高,坐在后面空间就占了一半,那条长腿还有些无处安放的微微弯着。 阮凝香坐在副驾驶,“到底怎么弄得?” “想喝水,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楚煜靠着左面车门的位置,车里的灯昏暗,照着阮凝香侧脸的轮廓。 在这个角度上看过去,竟和前世的阿香,有几分相似。 阮凝香回了一下头,“所以刚刚掉线就是因为手受伤了?” “嗯。”楚煜缓缓移了一下目光。 “那你还上线玩什么啊。” “说了要带你飞,不能食言。” 留着一只耳朵开车的苏木,精致的黛眉微挑,八卦似的看了一阮凝香。 短短几次接触,阮凝香觉得这人,说话总是莫名其妙的不太正常。 苏木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处医院。 挂了急诊,伤口有些深,一处缝了三针,大夫叮嘱最近不能碰水,又开了些药,在家换就行。 充当司机的苏木又开车将人送了回来,车上的时候,楚煜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进了小区阮凝香才将人叫醒。 楚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说了声,“谢谢。” 气色很差,阮凝香还是将人送到了楼上。 屋里灯没关,房子很大,样板间式的装潢,显得冷清空旷。 餐厅地上还是一片狼藉,阮凝香和苏木俩,又一起将地上收拾了一下,随手丢在餐桌上的白色毛巾染红了大半的血。 也被阮凝香丢到了垃圾桶里。 楚煜斜依坐在沙发上,一直怔怔地望着家中阮凝香忙碌的影子。 苏木碰了碰阮凝香。 空旷的房间,灰色皮制的沙发,灯光昏黄,发呆的少年,给人一种孤独感。 阮凝香温声道:“楚公子的气色不太好,要不您给你家里人打了电话叫他们过来照顾你?” “不用,他们很忙。” “您在这里既然也没事,要不飞回去,有家里照应也方便。” “你在赶我走!” 楚煜突然拔高了的声调,像是染上几分攻击性。 苏木扯了下阮凝香,“楚公子,您好好休息,太晚了,我们也不方便在这里了久留。” “家里人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我不想回去,放心我也不会一直麻烦你们。”楚煜语气萎了下来,起身回屋,“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带上。” 从公寓里出来,已经半夜一点多了。 苏木搓了搓胳膊,“我怎么感觉这楚公子性格有点瘆得慌。” “我也不了解他。”阮凝香望了一眼,还亮着的灯,窗帘飘动了一下,“就是感觉他身上好像有故事。” “估计多半因为家庭复杂的原因。”苏木掏出车钥匙,“原生家庭对一个孩子的性格影响很大的,所以能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对孩子很重要。” 阮凝香出来,是因为她提前给她表姐打了电话,她表姐过来接她,说工作室又事,她父母才放心让她出来。 晚上不堵车,阮凝香怕打扰她父母,没回家,去了苏木那里,又和她挤了一张床。 接下来的几天,那个名叫楚公子的没在联系过阮凝香。 阮凝香反而时不时拿起手机看上两眼,偶尔朋友圈会发布两条信息。 一条是站在窗前看窗外烟花的照片,窗子上隐约落下他的影子。 配文字:独看烟火灿烂,独守烟火渐凉,想你。 还有一条是楚公子收养了一只流浪猫。 配文字:今后你就是雪球,这里就是你的家。 字里行间透着伤感。 阮凝香发呆的时候,手机同学群里,发来了信息,要举办同学会,阿玲正式介绍她的男朋友给大家认识。 他们大学同学在国内的就不多,在同一个城市的更少。 横竖三人。 阮凝香和阿玲是女生,还有一个男生。 档期定在了明日晚上,一家ktv。 阮凝香穿了一身鹅黄色质感柔顺丝滑长裙,腰间束腰,勾勒着窈窕有致的身段,露出的手臂纤细莹白,卷成波浪的长发贴着腰身披散着。 两个女生一见面,便坐在一起聊起来。 阮凝香拉着阿玲,悄悄八卦,“上次,游戏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我还以为只是游戏里的好友,没想到发展到了线下。” “什么线上了。”阿玲笑起来一边有个小虎牙,“他,我们上一届的学长,我们现在在同一家公司,不过,我还在实习期。” 阮凝香盯着那个男生,男生穿着体恤,牛仔裤,白白的,脸上有点小肉肉,长得挺阳光的样子。 男生羞涩又礼貌着冲她点了一下头。 阮凝香对他没什么影响,客气地应了下。 包厢里就她们三个,那两个人手拉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阮凝香坐在这有点像电灯泡。 “徐晨怎么还没来?” “哦。”吴玲玲,“他去接沈学长去了。” “谁?” “你不知道么?”阿玲眨了下眼睛,“沈学长回国了。” 片刻后。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推门而入。 男人儒雅一笑,“好久不见。” 第356章 自己到底在期许什么 阮凝香抬头便对上沈星河温柔的目光,“沈学长。” 沈星河穿着米色休闲西裤,五官立体,一双桃花眼总是含着笑意,长相偏刚毅与温润之间。 行为举止透着文雅气质,“阿香。” “沈学长眼里只有阿香学妹呢。” 另一头挨着阮凝香坐着的吴玲玲打趣道。 沈星河儒雅一笑,递上手提带,“给你们带了礼物。” “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认识了沈学长,这个帅气多金又有才华,还平易近人的王子了。” 吴玲玲迫不及待地拆开了礼盒,是一对情侣娃娃,下面还有沈星河的亲笔签名。 沈星河又将另一份礼物推到了阮凝香面前,顺势坐在了她这里,“看看喜不喜欢?” 阮凝香当着沈星河的面打开了包装精致的礼物盒。 是个水晶球音乐盒,里面的画是根据沈学长送她的那副礼花定制的。 阮凝香转动了下水晶球,音乐响起的那一瞬,水晶球里瞬间盛放出绚烂的烟火。 吴玲玲手里的娃娃一下子不香了。 盯着转动的水晶球,“我怎么感觉这里面的男女,有点像你们俩人的影子,该不会是沈学长照着你们俩的样子定制的吧。” 阮凝香的脸瞬间红透了。 礼花那副画是平面图,没有二人的正脸。 这个定制的礼花,是360度可旋转的球体,一对依偎在草地上的迷你小情侣,做成了卡通模样。 像么,好像有点。 阮凝香抬眸望着沈学长,眼里像是含着期许。 沈星河却含笑着转移了话题,“小徐的礼物。” “我还有礼物啊。”徐晨有点喜出望外,是一块手表,“学长不亏是学长,出手就是阔绰。” 阮凝香面上掠上些淡淡的失望。 就像当初他送给她的那副画一样。 他们在场的三个学弟学妹,每个人都有收到一幅他亲手绘画的画作,当作了毕业礼物。 他的沈学长就是这样,对谁都好。 她在他心里也不是特别的那一个,就连这次回来,都没有通知她。 是啊,沈学长家势好,长得帅,学识渊博,怎么可能会看上她呢。 自己到底在期许什么。 阮凝香自嘲的苦笑了下。 当晚,一杯倒的阮凝香喝了一些啤酒,有些上头。 吴玲玲和她的学长男友,霸着麦深情对唱,阮凝香坐在了沙发角落,低头玩着羊了个羊。 沈星河坐过来,“怎么有心事?” “没有。”阮凝香摇了摇头,扯出一抹恬静的浅笑,“喝了点酒,有点上头。” 七彩的琉璃灯晃动,扫过阮凝香精致的脸上,面色潮红,染着酒气的眸子,氤氲着迷离的目光。 沈星河一双桃花眼染上一层幽深的热,拿过一瓶水,拧开瓶盖,递给了阮凝香,自己又拿了一瓶,“你酒量不好,下次不要再喝酒了。” 阮凝香接过水,“难得聚在一起,高兴么。” 吴玲玲唱完一首歌,就看到角落有些暧昧的俩人,“阿香,来跟沈学长来一首。” 阮凝香望了一眼沈星河。 “我就算了,上天没赐予我音乐细胞。”沈星河委婉拒绝。 阮凝香浅浅一笑,“我也嗓子不舒服。” “呵呵,好扫兴啊。” 吴玲玲瞧着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谁也不主动的俩人干着急。 忽然眸子一亮,“难得聚在一起,要不五排?我们正好五个人。” 一直被迫吃狗粮的单身狗徐晨,一拍大腿,“来吧,赶紧上。” 其实,阮凝香是犹豫的,她怕一上线,楚公子又发来组队邀请。 可搁不住其他几位的一拍即合。 阮凝香被迫登陆游戏。 一向话多的吴玲玲,还忍不住又吐槽了一把上次的刺客。 还好,阮凝香上线时,楚公子的id显示不在线。 五个人快速的组队,发车。 那边在医院里,打着点滴的楚煜,听到手机的提示音,打开游戏的时候,发现阮凝香已经开了局。 他选择了好友观战模式,其中一个队友id又是那个“星与河”。 看着游戏中俩人惊人的配合度,要说他俩没关系,才有了鬼。 楚煜直接拔了手上的点滴,来到阳台,拨通了视频电话。 响了几声后,被正在游戏中的阮凝香直接挂断。 片刻后,阮凝香玩的辅助一个不注意死了,才打开微信打了字过去。 阮凝香:【什么事?】 楚公子:【你在哪?】 阮凝香:【和朋友在一起,怎么了?】 又是视频电话过来。 一旁操控着手机的沈星河,扫视一眼,“谁啊?” 阮凝香浅笑着收起手机,“客户,我去趟卫生间。” “我们的阿香,努力挣钱成富婆呢。”吴玲玲玩着游戏,头也不抬地打趣,“要不学长把她娶了,直接让她圆梦得了。” 沈星河只是笑笑,没有搭音。 ktv的隔音并不是那么好,隔壁的男人好像喝了不少的酒,扯着嗓子再吼。 躲在卫生间的阮凝香带上了耳机,将视频电话转为了语音,同时将微信页面最小化。 一边游戏,一边压低声音说:“我现在在外面,不方便,到底什么事?” 楚煜换着衣服,“有重要的事,在哪?我去接你。” 阮凝香游戏的英雄一个分神又死掉了,看了一下手机时间,九点多。 吴玲玲等的不耐烦了,敲了敲卫生间的门,“我说姑奶奶你再不出来,我们干脆直接投降算了。” “不用,一会儿我过去你家找你。”阮凝香匆忙挂了电话,又给苏木发了微信。 游戏的时候,阮凝香的状态明显的心不在焉。 最近几日楚公子都没找她,这会突然找她,听口气挺急的,阮凝香有点担忧,她叫苏木过来接她。 一局结束,阮凝香起身拿过自己的斜挎包,“我父母不让我太晚回家,我得回去了。” 原本沉浸在胜利中的气氛,骤然冷降。 吴玲玲扫兴道:“我还打算玩到通宵呢,这才不到十点。” 阮凝香再次抱歉,“没办法,家里管的严,太晚回去会被一直盘问。” “我打车送你。”沈星河站起来,“正好我回家路过你家方向。” “不用了,我叫表姐过来接我了。”阮凝香晃了晃手机,“你们几个继续。” 沈星河道:“算了,刚回来我也不能太晚回家。” 几人直接散了场。 出了ktv的门口,阮凝香拢了下吹乱的卷发,仿佛看到位身形颀长的翩翩贵公子,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手里拎着件外套,朝她大步走过来。 月凉如水,夜色迷离,那张俊美的脸仿佛在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不是楚公子是谁? 只是他怎么来了。 第357章 宣布主权,她是我女友 茶色的卷长发散在肩上,嫩黄的长裙勾勒出婀娜的身段,露出的香肩薄薄的,透着一层粉。 楚煜手里的外套披在了阮凝香的身上,“谁让你喝酒了?” 西服上尚有余温,带着男性荷尔蒙的味道,阮凝香不自在地想从里面挣出来,却被对方捏着西服领口,牢牢地将她固定在了西服里。 阮凝香戒备道:“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啊。” 楚煜霸道的没有要松手的意思,语气却无比的温柔。 沈星河目光深邃,来自于雄性之间本能的敌意,“阿香,他谁啊?” 楚煜单手搂上阮凝香的肩膀,将阮凝香揽在了怀里,目光锐利高冷,带着宣誓主权的口吻,睥睨着沈星河。 “你好,我是阿香的男朋友。” “男朋友?”吴玲玲跑到了阮凝香面前,“阿香,你交男朋友了?” 阮凝香想解释,想从楚煜怀里挣出来,楚煜温热有力的手掌微微加了一些力度。 一道温热的气息便洒在了阮凝香的耳畔,“配合我,我家里派私家侦探过来调查你了,难道你想让他们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出双入对的画面? 拜托,少给我惹点麻烦。” 阮凝香想要解释的话卡在了嗓子里,目光含着质疑凝望着眼前人。 楚煜神情认真。 俊男靓女,两人四目相对,落在周边眼里,有艳羡的,也有嫉妒地捏紧手心的。 吴玲玲艳羡地戳了一下阮凝香,“你什么时候交了这么帅的一个男朋友啊?” 阮凝香一脸窘迫,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沈星河,就被楚煜一个侧身挡住了她的视线。 “我们刚刚确立关系不久。”楚煜主动替阮凝香回道,“阿香性子腼腆,不好意思和大家说。” 清浅磁性的嗓音,低哑又迷人。 吴玲玲突然呀呼了一声,“哦,我记起来你的声音了,你就是那晚玩李白抢人头的那个男人。” 比话一出,吴玲玲的男朋友跟着点头,“声音确实像。” “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楚煜牢牢拉上阮凝香的手,“我要接我女朋友回家了。” 吴玲玲望着俩人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利欧陆,彻底淡定不下来了。 帅就算了,还温柔,温柔也算了,还有钱! 这世上果然帅哥都是喜欢美女的。 吴玲玲看了一眼自己这位,瞬间感觉小奶狗不香了。 沈星河眸子阴郁幽深,他自然也注意到了男人手腕上带着的那款限量款的手表。 这人是谁? “你们在同一城市,难道就没听说,阿香找了男朋友?”沈星河一向温润的外面,掠上了些郁色。 吴玲玲光顾着看帅哥了,忘了她一心撮合沈学长和阿香的。 “这真没有。” 就怪学长,偏偏吊着深沉,不迈出那一步,现在人被抢走了吧。 “等等。”徐晨掏出手机,“你们看是不是他?” 手机上阮凝香画的那个二次元人物画。 “我靠,还真是。”吴玲玲激动道,“难怪我觉得这人眼熟。” …… 车里,司机开着车。 阮凝香将西服外套还给了楚煜,脸上带着可见的不高兴。 “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我的私生活。” “你喜欢他。” 楚煜捏着西服,不是问,是肯定。 车外是飞驰而过的街景,阮凝香降下车窗,吹着夜风。 今日这么一出,她和学长之间恐怕更不可能了。 “你和他不合适。”楚煜手背上爆起了几道青筋。 “不关你的事。”阮凝香眼角带了些薄红。 “我在提醒你。”楚煜忍着痛,尽量平静道,“他的家里有意和尚品游戏公司的千金联姻。” “你怎么知道的。”阮凝香微微惊讶。 视为情敌,楚煜自然会把沈星河的情况调查清楚。 楚煜将西服又搭在了阮凝香的腿上,长臂又越过阮凝香将车窗关上,“喝了酒,不能吹风,会头疼的。” 一瞬间,被纯男性的体息包裹,阮凝香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她长睫眨动了下,“你家生意做的很大么?” 楚煜浅笑了下,“怎么这么问?” “不是有钱人家,都比较在意门当户对么,他们不反对?” “他们管不了我。”话一出楚煜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又立马圆回来,“却能唠叨死我。” 这点阮凝香感同身受,她就有一个能唠叨的老母。 “唠叨也是关心的一种。” 这次楚煜只是笑笑,没说话。 阮凝香忽然想起了她表姐,拿起手机发了个微信。 “不好意思。”苏木打字,“你表姐遇见了未来的白马王子,就把你地址发给了楚公子。” 片刻后苏木拍了个照片过来。 阮凝香将图片放大,这不是寻香传媒的洛总么。 照片是偷拍的,看场景是酒吧。 这俩人怎么搞在了一起。 阮凝香拨了电话过去,碍着身旁有人,阮凝香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别玩太晚,小心被我妈知道你深夜去酒吧,下次我想在你那留宿都不行了。” 她家里管的严,从来不让她夜不归宿,除非是在住在表姐那里。 但也只能偶尔加班赶工作的时候。 她妈总说,女孩子在外危险,当初出国留学,还是因为机会难得,为了前程,才勉强同意的。 其实,阮凝香一直想搬出来住,但不敢提。 “嗯,接上了。”阮凝香通着电话,“我不去你那,那我去哪?” 阮凝香喝了点酒,怕唠叨,今晚没打算回家住的,这会儿她表姐不叫她打扰。 她表姐都已经二十六了,难得遇见一个年轻又优秀的帅哥。 她确实不该打扰。 阮凝香怏怏挂了电话。 “要不去我那里?”楚煜小心问,“我家房子还挺大的。” 第358章 约会看电影 阮凝香宁可被她妈骂,也不会去一个不熟悉的男人家里住。 即使配合他演戏,她也有自己的底线。 阮凝香将腿上的西服,丢给了他,“路边停车,我自己打车回去。” 楚煜突然笑了下,“别生气么,逗你玩呢,我也不是个随随便便带女孩子回家的人,车子是开往你家的。” 阮凝香降下车窗,楚公子家住市区繁华地段。 这路线,确实不是去他家的路。 楚煜倒了两粒薄荷糖,“吃两粒,掩盖酒味。” 阮凝香审视了他一下,仿佛什么都被他看穿了一样,她表姐到底都和这人说了什么。 楚煜挑了下眉,“要我喂你?” 阮凝香手指碰到他温热的手心,瞧见他手心里的伤,已经愈合,长出粉嫩的新肉,“你的手?” “受宠若惊,你总算还知道关心我一下了。” 楚煜慵懒一笑,自己也倒了一颗薄荷糖,丢进了嘴里。 清凉的爽感寖着咽喉,心情不错。 “你手背又怎么弄的?”阮凝香指了一下。 楚煜的手修长,皮肤冷白,手背上青了一块,是刚刚拔了针,淤血了的缘故。 他没太注意。 “就是感冒,输了点液,护士手艺不太行。” 阮凝香将西服还给了他,“别再病了。” “这么快就开始关心我了。”楚煜笑得合不拢嘴。 这人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阮凝香没再理他,却感觉到对方灼灼的视线,她不自在嚼着薄荷糖。 微信群里有好几条信息,都是吴玲玲问刚才的男人的。 阮凝香看了,不知道该怎么回,便一直没回。 直到沈学长也发了一条信息,说要不改天约出来,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的时候,阮凝香心彻底凉了。 其实,她是想私下找机会解释给他听的。 可,在解释成了什么,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心里钝痛,阮凝香回复了个,“他很忙,在说吧。” 便退出了微信,垂下的眼睫湿了一瞬,她转过了头,又看向了窗外。 楚煜自然注意到了她转变的情绪。 并没问。 车子在阮凝香居住的小区门口停了下来。 楚煜下了车,帮忙开了车门。 阮凝香又注意到他小心护在她头顶的手,动作很绅士。 “最近安分点,随时做好待命状态。” 楚煜帮她拢了一下乱了的头发,语气轻柔如情人般喃语。 阮凝香脸瞬间红了。 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人要是真想追自己,恐怕自己也很难抵挡的住这温柔宠溺的撩拨吧。 阮凝香敛了一下心神,想什么呢,人家只是演戏。 你也只是惹了麻烦,再帮他解决麻烦而已。 阮凝香不争气地掐了一下自己,“知道了。” 楚煜目送她进了小区,才回到车子里。 司机望着后车镜,“楚公子,我们是去医院还是……” “回公寓。” 楚煜将西服外套盖在了脸上,嗅着沾染了属于阮凝香的味道。 接下来的几天。 阮凝香时不时的会收到来自于楚煜的消息,有时候还拍两张自拍发过来,问她帅么? 盯着照片里,抱着猫,慵懒中又透着成熟韵味的男人。 帅。 阮凝香承认。 刚回复完,被这人截图发了朋友圈。 截图的上面显示的昵称是“夫人”。 她没忍住问了句。 楚煜说,是演给他家里人看的,热恋中的小情侣不是都这样么? 阮凝香还是觉得怪怪的,但一想,他的朋友和自己的朋友又不从叠,单纯一个夫人,一张手绘q版的微信头像,又能看出什么。 便由着他去了。 楚煜又约了她看电影,阮凝香最近稿子已经交了,她表姐每天忙着约会,自己也没什么事,便同意了。 楚煜来接的她,俩人去了一家商场。 阮凝香才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多大的麻烦。 楚煜穿着黑西裤,同样黑色的衬衫,袖子挽了起来,身材挺拔,像是行走在人群中的明星,惹来一群人的目光。 还有人拿着手机拍照。 某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俊逸的脸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电影院旁边有家奶茶店。 楚煜问:“想喝点什么。” 阮凝香今天穿的是米色的卫衣,带着帽子,低着个脑袋,随口说了个,“珍珠奶茶。” “凉的热的?”楚煜问完,又自作主张说,“算了,还是热的吧,喝凉的对身体不好。” 排队的时候,有人拿着手机直接怼到了他脸上,激动地语无伦次,“是他,就是他。” 楚煜装作不懂,看了一眼手机,“哈,这样也能被认出来啊,我女朋友的杰作,还挺像是吧。” 语调轻松,还指了一下一旁等候着的阮凝香。 阮凝香拉了拉帽檐,感觉这人就是故意的。 那人更激动了,围过来,“我们能要个签名么?这幅画现在在网上很火的。” 是个两个小女生。 其中一个在包里翻出一只笔和本。 阮凝香搁不住热情,签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小女生,拿着签名又要和帅哥拍照。 被楚煜拒绝了,说她女朋友会吃醋的。 阮凝香觉得这人不去当个演员,都可惜了。 电影是阮凝香选的,网上评分很高,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 楚煜抱着两杯奶茶,一桶爆米花,进了场,坐在了最后排的位置。 这是楚煜第一次进电影院,网上攻略说,看电影是小情侣约会必选项。 可是,他的女人,哭得一塌糊涂,出来的时候,都还没还过劲来。 眼睛红红的,画的妆也擦花了。 楚煜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阮凝香只是有些感同身受,曾经她初中毕业的时候,一家子跟着旅游团出国旅游,也遇到过类似的暴乱。 不过是在街上,当时便吓得他们一旅游团的人跑回了国。 “这种电影太煽情了,让你看笑话了。”阮凝香浅淡一笑,“等我,我去趟卫生间。” 阮凝香重新化了下妆,出来的时候,楚煜跺着步子,等在外面。 阮凝香又变成了精致女孩,“去吃点东西?” “想吃什么?” “火锅。” 阮凝香去了一家以前她常去的那家店。 刚进去,便遇见了她的学长,学长身边还坐着一位漂亮的女孩。 女孩长发披肩,穿着露脐短袖,下身格子短裙,脸上妆容有点明艳,摆着姿势,对着手机在自拍。 沈星河低头拿着手机下单,淡淡地说了句,“不要拍到我。” 女孩不仅没收敛,反而更大胆地贴过来。 沈星河被她闹的有些烦,刚一抬头,便看到了阮凝香。 恰巧那名女子做个暧昧的亲吻侧脸的姿势,摆着剪刀手,拍了一张照片。 “删了!”沈星河冷声道。 “我偏不!” 女孩不仅没删,还洋洋得意地发了朋友圈。 阮凝香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她隐藏的无影无踪。 她大大方方走过去打了招呼,“学长,好巧。” 女孩一眼就注意到阮凝香身旁站着位一身黑装,矜贵俊逸,比她身旁这个还帅气的男人。 “你的学妹啊,既然遇上了一起呗。” 女孩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意有所指地盯着男人看。 阮凝香:“不……” “那就不客气了。”楚煜硬拉着阮凝香落了座。 第359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女孩瞧见俊美男人手腕上带着的名表,眼神微亮,“这位是?” “我,”楚煜笑眸温柔地盯着阮凝香,“她男友。” “你们怎么认识的?”沈星河目光深邃,带着同性之间的排斥。 “漫展上认识的。”楚煜替阮凝香回答。 女孩纤长的手指抵着尖美的下巴,镶着钻的美甲,摸了一下粉嘟嘟的唇瓣,“两位也是从事画作一行的?” “她是。”楚煜很自然地说,“我只是喜欢看她画画。” “看来我们是同道中人了。”女孩笑得玩味,伸手,“你好我叫徐美丽,尚品游戏的徐总是我父亲,不知这位帅哥怎么称呼?” “叫我楚公子就行。”楚煜脸色冷淡,并未伸手。 徐美丽丝毫没有尴尬地收回手,美眸含欲,高冷型,她喜欢。 阮凝香一直没说话,直到手机滴滴了一声,是学长发给她的微信。 【你们俩交往多久了?】 阮凝香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学长。 “谁啊?”楚煜看过来。 “没谁。” 阮凝香直接按了一下侧键,手机屏幕黑了。 楚煜黑眸也跟着沉了沉。 沈星河放下手机,“我记得有一位少年成名的水墨画天才,艺名就叫楚公子,好像就是阁下吧。” 这是调查过他了。 楚煜莞尔一笑,“不过是人云亦云,吹捧罢了。” 火锅陆续被送了上来,鸳鸯锅。 阮凝香起身去调蘸料的时候,楚煜也想跟过去,被那名名叫徐美丽的女孩缠住了。 “帅哥加个好友呗。”徐美丽眨着美眸,眼神魅惑。 楚煜冷嗤了一声。 下一瞬,徐美丽手里的手机被楚煜拿了过去,楚煜手一松,手机便掉到了火锅汤底里。 徐美丽明艳娇俏的笑容僵住了一瞬,转而爬上怒火。 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又说, “徐小姐不想这张美丽的脸也像你的手机一样,”楚煜勾了下嘴角,一抹阴森溢出,“嘭~的报废,大可试试。” 说完,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转身离开了座位。 那边,沈星河来到阮凝香面前,“你们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 阮凝香盛了一勺麻酱。 她又自作多情的觉得沈学长是在意她。 可他女朋友分明就在身旁。 阮凝香淡淡地说了句,“前不久,画展上认识的。” “怎么沈学长是对我女朋友感兴趣呢,还是对我感兴趣?”楚煜横插了进来。 阮凝香夹在二人中间,莫名有种针锋对麦芒的感觉。 明明一个不喜欢她,一个是演的情侣。 阮凝香从他二人中间出来,又回到了座位上。 徐美丽还坐在那,脸色不是很好。 阮凝香轻声问:“徐小姐你不调点蘸料么?” 徐美丽怔怔回神,沈星河也走了过来。 徐美丽带着娇滴滴的哭腔,突然挽上了沈星河的胳膊,“星河我手机不小心掉到了火锅里,你陪我去买个新的吧。” “怎么这么不小心,吃完着吧。” 沈星河扫了一眼锅底,冰冷地抽回胳膊,招呼服务员换了一盆新的锅底。 徐美丽吃饭的时候安安静静,时不时地抬头,瞄上一眼对方男人。 看到那人温柔的给那女的加菜的时候,又总觉得刚刚那一瞬,是她的错觉。 气氛沉闷,一顿饭没吃多久便结束了。 沈星河结的账,徐美丽拎着手提包,跟过来,“我手机是那个楚公子故意扔进去的,不信,你陪我看监控。” 沈星河扫码付了款,回头看着从店里离开的二人。 片刻后,调出监控。 唯一能拍到的镜头正好被楚公子的后背挡住,什么也没看到。 徐美丽急得眼睛红了,“真的,真的是他!那个人绝对不像表面那般温润。” 沈星河面无温度,“谁叫你招惹他了。” “他到底是谁啊?”徐美丽追出来。 “回家问问你爸。”沈星河步子迈得很大,“他人脉广,说不定能调查出不少东西来。” …… “陪我买两件衣服。” 楚煜笑着围在阮凝香身边,嘴上说着,手上已经拉着她进了一家男装店。 “这件怎么样?”楚煜拿了一件深蓝色衬衫。 “先生身材好……”服务员热情服务。 “我没问你。”楚煜冷冷睇了个眼神,又在阮凝香面前比划了下,“怎么样?” 阮凝香接着服务员的话说,“你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 楚煜将衣服递给了服务员。 又在裤子区徘徊,“裤子呢,哪条好看?” 阮凝香选了一件价格布料比金子还贵的灰色西裤。 楚煜拿着两件衣服,去了试衣间。 阮凝香本来想给她爸选件衣服的,看到价格的时候瞬间退缩了。 被她妈知道她买这么贵的衣服,又得唠叨死她了。 她坐着等,玻璃展窗外,调完监控出来的沈星河经过,看到了阮凝香和那人有说有笑的身影。 打了个电话。 阮凝香接电话,出了店面,只看到沈星河一个人,“你女友呢?” “她是徐伯伯的女儿,不是我女友。”沈星河留意着展厅里的动静,“阿香,我有话单独和你说,很重要。” 阮凝香凝视着面前她暗恋了两年的男人。 刚刚他是在向她解释么? 是不是女友又能怎样,别在自作多情了。 阮凝香道:“改天吧,今天不方便。” “是关于那个人的身份。”沈星河强调道,“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楚煜满脸愉悦地从试衣间出来,迫不及待地要穿给他女人看的时候,人呢? 他的女人呢? 楚煜瞬间冷脸,问店员。 服务员指了指外面,“接了个电话出去了。” 楚煜掏出手机,拨了视频。 片刻后,那边打字回复,【对不起,我临时有些事先离开了。】 草! 楚煜刚想走,店员提醒,“先生你还没结账呢。” 楚煜结了账,换下的衣服没要,拿着手机,一边播视频,一边满商场的找。 他就换衣服的这么一会儿,人应该走不远的。 第360章 怎么撇下我,就走了? 那边,阮凝香和沈星河坐的直梯,直接去了地下车库。 沈星河开车到一处公园旁停了下来。 发了一张照片给了阮凝香。 画面是一对小情侣的自拍,其中角落里,隐约看到楚煜一只手拿过徐小姐的手机。 照片是沈星河在店里调查视频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一个女孩自拍时,无意间拍下的。 他找到,给了点钱,买了下来。 阮凝香垂着长睫沉默着。 沈星河道:“我最近查了查他,楚公子,原名楚子瑜,你口中的楚煜是他半年前改的名字。” “他真实身份是楚雄的小儿子,可能楚雄这个人物,你并不知道,商业人士很多人都听过。” “t国黑道大佬,七年前出了事,很多人都以为他这个儿子也跟着死了,直到三个多月前,查到他入境记录。” “阿香,不要被他的外表蒙骗了。” 阮凝香轻颤着抬了下黑眸,“为什么要调查他?” “我是怕你被他骗。”沈星河语重心长道,“这种人和商人还不一样,阿香不要和这种人沾染上关系,他会给你和你家庭都带来麻烦的。” 阮凝香心里也没了底,她以为他家里就是个做生意的,怎么会和黑道有关。 那他之前所说的家里人调查她…… 阮凝香脸色煞白。 她从没想过,一副作品会给她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沈星河发现她搭在腿上的手在抖,他犹豫着将她的小手,握在了手心里,给与安慰似的轻轻捏了捏,“别怕,我会想办法帮你。” 麻烦她自己惹出来的,她不想牵累学长,“我先自己解决。” 那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的楚煜,便去了保安室。 监控中,看到阮凝香从服装店出来,是去见了沈星河。 沈星河明显调查了他,不知道和阿香胡说八道了什么。 他一遍一遍的打着微信电话。 那边阮凝香只是打字回复,【什么事?】 【在哪?】 【回家了。】 【等我!】 【太晚了,楚公子有什么事,明日白天再说吧。】 不行,见不到人,他心里不安。 楚煜叫司机开车去了阮凝香家住的小区。 他到了一会儿,沈星河才开车将人送回来。 楚煜眼神死死地盯着从副驾驶上下来的阮凝香,压低声音,尽量语气平静问:“怎么撇下我,就走了?” “临时有些事。”阮凝香下意识的开始怕他。 他上前的时候,她后退了一步。 细微的动作刺痛了楚煜敏感的心脏,他止住脚步,小心翼翼地说:“阿香,我有话和你说。” 沈星河带着敌意走上前,“楚公子这样纠缠一个女孩子就没意思了吧。” 楚煜捏了捏爆起青筋的拳头,“这是我和她的事,用不到你管!” 阮凝香不想连累学长,而且学长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只是假情侣的事。 她劝说:“学长先回吧,我的事,我自己会解决。” 沈星河明显瞧见对方发怒了,他哪放心,“阿香,别怕,这里不是t国。” 听到沈星河提到t国,楚煜更确定这人调查了他,还和阮凝香说了。 他冷睇了一眼多管闲事的沈星河,又温柔对阮凝香说:“阿香你听我解释。” 阮凝香咬了咬唇,怕没用,逃避也没用,她必须理智下来,“沈学长我的事,我想自己先试着解决。” 沈星河在阮凝香坚持的态度下,只能开车先回去了。 楚煜打开了车门,阮凝香警惕性很高,楚煜将司机赶下了车。 现在还不算太晚,小区门口一直有人进出,阮凝香也怕被熟人看到,传到她父母耳朵里,便钻进了车里,贴着车门坐着。 那张温婉精致的小脸盛满了害怕的情绪。 楚煜没敢靠近,坐在车座另一边,解释:“我不知道他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想说,我所做的事,所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一句是骗你的。” 车里空间局促,阮凝香紧张地蠕动了下嘴角,声音小到几乎快听不到,“可学长说你家是黑道出身。” 楚煜就知道是这样,他的身份瞒不住,他也没打算隐瞒。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我父亲也已经死了,我们现在也早已经和黑道没有关系了。”楚煜淡淡说,“况且我也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的曾经。” 在阮凝香心里这些没有区别,他的背后牵扯的是黑势力,单纯这一点,她便不敢赌。 “楚公子,我知道那幅画给您惹了麻烦,我跟您说声对不起。 您能不能和您家人解释一下,就说您不喜欢我了,不要我了。 再说了,我就是普通一家庭里的普通孩子,您那样高大上的家庭,也瞧不上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求您放过我,行么。” 阮凝香尽量用温婉的语气和他商量。 楚煜更咽了下,幽暗的深眸,逐渐凝上些水雾,声音暗哑到不行,“你就这么不喜欢我么?” 不知为何,阮凝香觉得她说的话好像刺痛了他。 阮凝香紧张地抿了下唇,小声提醒,“我们只是合约关系。” “所以一年还不到一月,你就要解约了是么?” “我……对不起。” 黑道,阮凝香真的不敢招惹,她怕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而且,看那张照片,这人也不像表面这般和悦好相处。 楚煜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她在怕他。 楚煜伸出手肘挡住了顺着眼角滑落的眼泪,转过头,“你走吧。” 这是同意了么? 阮凝香怕激怒他,没敢再问,只是愧疚又感激地说了声,“谢谢。” 便头也不抬的下了车。 刚走不远,她便听到车子里传出来一声震动,还有一声类似于动物受伤了的悲鸣。 阮凝香脚步颤了下,心口说不出的有些发堵。 “阿香?” 阮凝香抬头瞬间慌了,“爸?” 阮父好奇过来,“你怎么从人家车里下来的?” 阮凝香下意识地回了下头,豪华的车窗贴着车膜,外面并看不到里面。 她还是心虚地拢了下头发,“刚才见了一个女客户,不好打车,吃过饭他叫司机顺道送了我一下。” 阮父戳了一下阮凝香的额头,“还好是被我撞见的,被你妈看到又得唠叨死你了。” “妈呢?”阮凝香挽着阮父的胳膊进了小区。 “跳完广场舞,就跟你薛姨聊天呢,你薛姨的儿子研究生毕业,进了一家医院工作,我听她俩聊天那架势,就差直接给你把亲事定下来了。” “爸……” 楚煜望着车窗外的父女,搓了一把脸,前世他的身世凄凉,这个世界,他的身份依旧复杂。 可他就是为了她而来,他是不会放手的。 第361章 合约解除,欠下巨额债务 第二天,阮凝香拉着苏木,一早便去了寻香传媒,找到了洛总。 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推到了他面前。 不管楚公子那边如何,她这里要先把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解决了。 洛轻舟带着一副无框眼镜,坐在转椅上,后背轻轻后仰,目光看向了苏木,“什么意思?” “洛总,对不起,因为肖像问题,合作恐怕不能在继续了,至于违约金,给我们点时间,我们会陆续还你。” 苏木其实并不想在这个露水情缘的小男友面前掉面子的。 没办法,昨晚听她表妹一边哭一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也心疼且后怕。 当年表妹一家在t国旅游,亲眼看到过黑道暴乱当街杀人。 别说她们害怕,光听着那人是那种背景出身,她都怕的不行。 稿费钱她花了不少,她把自己的全部积蓄凑了凑,才和阿香俩人勉强凑够了三十万的稿费。 苏木把来意说了,希望他们能把作品下架,损失的钱,他们愿意赔偿,只是期限…… 数额太大,苏木没办法保证。 洛轻舟翘着二郎腿,目光微眯,若有所思地盯着苏木。 苏木披肩短发,系侧头发掖在耳后,纤薄耳垂上带着长长细碎的耳坠,下巴微挑,凤眸衬着三分豪气。 洛轻舟轻笑了一下,放下二郎腿,叫来了法务部的人。 出乎俩人意外的是,洛轻舟并没有为难她们,一切按照合同办。 苏木和阮凝香签字,协商后,违约金她们会按月偿还。 阮凝香知道,洛总是看在了她表姐的面子上,路上,她只能对她表姐说着对不起。 苏木搂过阮凝香的肩膀,洒脱一笑,“不就是个男人么,丢了就丢了呗,怎么他还能比你、比姨父和小姨重要啊。” …… 寻香传媒。 楚煜站在落地窗前。 洛轻舟推门走进来,“你真的打算放弃了?” “不是放弃,是这条路不通,得再换条路。”楚煜嘴里含着一颗薄荷糖,嘎嘣咬碎了。 洛轻舟并不知道他和阮凝香之间的渊源,忍不住打趣了几句,“追女孩子就该光明正大的追,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糖衣炮弹,甜言蜜语,就凭老板这模样,谁能抵抗的住。” 楚煜冷睨了洛轻舟一眼,“最近帮我看着点她们。” 阮凝香刚和她表姐回到公寓,那边楚公子便给她寄了一只猫过来。 卡片上说他要出国解决烂摊子,希望她看在短暂情面上,能帮忙照看。 麻烦是她先惹出来的,阮凝香没办法拒绝,微信拍了个猫的照片,回复了好的,又抱歉的说了声对不起。 那边只回复了个笑脸的表情。 阮凝香不知是这人隐藏的太深,还是没有为难她的原因,总觉得他人挺不错的。 可学长给她的那张照片里…… 最近阮凝香的压力很大,每个月都有巨额款项要还,苏木不管什么单子,只要能做的,就顺手接了一堆,俩人忙起来,连饭都顾不得吃。 猫也只能放在了她家,由她爸妈照看。 她妈又没少唠叨她,说一个女孩子那么拼,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还不如赶紧趁年轻找个不错的,有稳当工作的嫁了。 反正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了薛姨家的儿子上,将人夸了一遍,说什么时候,两家人一起吃个饭。 阮凝香拉着她爸做挡箭牌,后来干脆趁机住在了她表姐那里。 楚公子也都没在打扰过她,阮凝香还是时不时地看下朋友圈。 楚公子每天都会在朋友圈发个动态。 有清晨,他在海边散步的自拍照。 也有夜色下,一个人孤独地坐在海边放烟火的画面。 还有他画的画。 日子看上去过得挺滋润。 阮凝香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每天在忙碌中度过,不知不觉半个多月过去了。 苏木一时没有接到大单,眼看就要到了还违约金的日子,俩人没日没夜地忙乎,也不过才挣了三万多,剩下的四万多,她们该怎么办? 再朝洛总开口么,拖延么? 这才第一个月,剩下的几个月呢? 阮凝香撸了一把头发,她不敢和家里人开口。 苏木只能忍痛割爱把刚入手的代步车找人挂出去卖了。 沈星河听到了些消息,发了微信,约阮凝香见面。 俩人中午约在了上次的那家火锅店。 沈星河给阮凝香倒了一杯饮料,“上次你说你和他分手了,他是不是事后有为难你?” “没有。”阮凝香低着脑袋,双手握着杯子,“那天晚上我便说了,后来他应该就出国了。” “我这里又调查了一下他的资料,既然他已经……” “学长能发给我么?”阮凝香想知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明明两人并不怎么熟。 沈星河将资料打包了过去,“七年多前,t国黑道大乱,楚雄被击杀,据说楚子瑜也在场,虽然没死,但也昏迷了七年。 还有小道消息说,楚子瑜并不是楚雄的儿子,而是现在老大的私生子。 反正人在半年前突然醒过来,后来就来到了这里。 这是徐伯伯动用了不少的人脉打听到的,只是毕竟是t国黑道上的事,再多的消息,他们也很难打听到。 但消息应该不会假。 徐美丽听徐伯伯说后,吓得至今都没敢出家门。” 阮凝香看着手机里的资料,有几张是当年暴乱的新闻报道,还有一张是躺在床上,打着点滴的照片,那人很瘦,隐约能看出楚公子的影子。 沈星河沉凝道:“我家和尚品游戏合作开发了一款新的手游,我现在在美术部当总监,你们工作室若是有困难的话,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公司上班。 他的手,还伸不到我们这里。” 阮凝香端着饮料抿了一口,沈学长并不知合约的事,看来是误会,以为是楚公子在背后为难她们。 阮凝香淡笑了下,“学长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不用了,工作室再小,也是我和我表姐的一份心血,我们能养活我们自己。” 沈星河多少了解些阮凝香的性子,看着温温和和的,其实骨子里有股傲气在,绘画上也有想法。 他没强求,“那好吧,需要帮忙说一声。” 阮凝香说了声,“谢谢。” 不知为何,沈星河觉得阮凝香变了,变得有些疏离,有些陌生。 第362章 心里空空的,半个多月不见想你了 苏木还是把车子卖了,这个月才凑够了八万块,直接往对方财务上汇的款,还了第一个月的债务。 洛轻舟拿着回款单,给苏木发了个微信语音,【为何不亲自送过来?】 苏木只是笑着回复,【忙着挣钱啊。】 洛轻舟揉了揉后颈,盯着电脑里页面,【我公司准备出个m漫画,以周连载的方式交稿,你们的画风我确实很喜欢,想继续交给你们做,不过,报酬肯定不如之前的高。】 苏木还是有自己的自尊在,她委婉拒绝: 【等我混不上饭吃的时候,再请洛总救济我吧,我现在手头工作多得做不完呢,不和你聊了,工作啦。】 苏木又发了一张工作的照片,配了个笑脸的表情包。 阮凝香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给了她表姐。 “我妈今晚叫我们回家吃饭,估计是因为我最近很少回家,起疑心了,你得帮我圆着点。” 苏木接过咖啡,将她手里那杯也拿了过来,“别喝咖啡了,你看你脸色这么差,回家小姨看到我,非得数叨我,没照顾好你,乖啦,先回屋睡一会儿。” 阮凝香摸了摸脸,照了下镜子,气色确实不好,“那我午睡一个小时。” “去吧,到时我叫你。” 苏木有点心疼她这个表妹。 她表妹虽不说,心里的愧疚她看的到。 接的画稿,三分之二也都是她表妹画的。 就连她的画,画完也要她表妹审核修改一下细节。 她表妹说,创业不容易,如今正是打口碑的时候,不管在忙,不管价格高低,只要出自于苏香工作室的作品,那就必须是精品。 苏木也丝毫不敢马虎。 阮凝香定了时,说睡一个小时,就只睡了一个小时。 下午忙到五点多的时候,苏木和阮凝香挤地铁回的家。 刚开门,阮凝香便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爸,你做可乐鸡翅了?” 阮爸从客厅出来,朝着阮凝香使了个眼色,一只小狸花猫听到动静也跑过来,喵喵叫着。 换了鞋子的阮凝香,抱起小猫,越过玄关朝着里面探了一下脖子,见到客厅有位斯斯文文的男生,朝她看过来。 不是说自家人吃饭么,怎么有外人? 苏木眼睛一转,明白过来三分,“这位帅哥是?” 围着围裙的阮妈妈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出来,“你薛姨的儿子,过来给你爸量个血压。” 男的二十七八的样子,穿着蓝色休闲衬衫,卡其色长裤,五官周正,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边框的眼镜,礼貌地伸出手, “你好,薛怀远,家住隔壁小区的,在市一医院工作。” “你好,刚在了路上不小心奶茶洒到了手上。”阮凝香只是微笑着打了声招呼,没握手。 “你这丫头。”阮妈嗔怪了句,“这大了一点礼貌都不懂,还不去洗手。” “哦。” 阮凝香趁机抱着楚公子寄养在这里的那只灰色的小狸花猫,躲到了二楼她的卧室。 阮妈介绍道:“这个我外甥女,苏木。” 被点名的苏木伸手,“你好。” “你好。” 俩人手指礼貌性地轻轻一握,苏木指了指二楼,“我也去洗个手。” 阮爸继续招待着客人,“小薛咱们坐。” 苏木刚上楼,阮妈便喊道:“木木啊,你一会儿过来帮小姨打个下手。” 苏木:“知道了,小姨。” 阮家房子是三室二厅的小跃层,简约风装修风格,楼上是阮凝香的小天地。 苏木在楼上的卫生间洗了手,“小姨这是司马昭之心啊,不过,我看那男的个子挺高,看着也还不错。” “不错给你。”阮凝香依着卫生间门,摆弄着猫爪子。 “我是不婚主义,你又不是不知道。”苏木一笑,下了楼。 几日不见,小猫好像长大了一些。 阮凝香抱着猫回了卧房,拍了几张自拍,选择了一张还不错半脸照,屏蔽了家人,发了个朋友圈。 附文字:好羡慕猫,没烦恼。 阮凝香的朋友圈下很快盖起了楼。 吴玲玲:我们的阮大美女,有那么大一个帅哥在,还有什么烦恼啊。 沈星河:有心事? 阮凝香回复沈星河:没有,就是随便感慨一下。 吴玲玲直接在四人的小群里聊了起来:【阿香,什么时候把你男朋友正式介绍给我们认识一下呗。】 阮凝香回复了句:【不合适,已经分了。】 吴玲玲:【分了?他先提出来的?】 隔着屏幕阮凝香都能感觉到吴玲玲此刻呀呼的表情。 阮凝香:【不是,是我提出来的。】 那边又不淡定了,开启了私聊窗口,【是不是因为沈学长?】 【不是。】阮凝香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家里来客人,我妈叫我了,改天聊。】 放着那么一大帅哥不爱,说不是,吴玲玲才不信呢,退出和阮凝香的聊天,吴玲玲又去找了学长。 阮凝香退出聊天页面的时候,朋友圈下面又多了几个点赞和留言。 而且,她还在她刚发表的动态上方,看到楚公子也发表了一条。 是一张输液的照片,还有一段文字:心里空空的,半个多月不见想你了。 趴在床上的阮凝香翻了个身,他又生病了? 阮凝香想起来,前几天沈学长说的话,楚公子昏迷了七年。 七年,体质一定很差吧。 所以才总生病。 阮凝香于是又录了一小段猫趴在她床上,一下一下舔着爪子,洗脸的视频。 第363章 不婚主义者 门被推开,阮妈进屋就唠叨了起来, “哎呀,把猫往床上抱多脏啊,你看看掉的都是猫毛,赶紧地放回去,洗洗手吃饭了。” “小薛是客人,一会儿,饭桌上对人家客气点啊。” 阮凝香被母亲大人亲自上门捞人,没处躲,只能下楼。 苏木端菜出来,朝阮凝香使了个眼色。 阮凝香溜进了厨房,帮忙拿碗筷。 苏木靠过来,小声提醒,“小姨快把外面那个夸上天了,今晚有你受得了。” 阮凝香没办法,也不知道她妈在急什么,她才二十二,一副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餐桌上。 阮妈热情地给薛怀远盛了碗排骨冬瓜汤,“小薛啊,这次你阮叔叔住院,还得谢谢你多帮衬。” “爸,你生病着?”阮凝香夹着的鸡翅掉到了碗外。 薛怀远推了下眼睛,“别担心,叔叔就是轻微脑梗,办了个住院,做了个全身检查。” 阮凝香眼睛一湿,“你们怎么都没和我说?” “小毛病,有什么好说的。”阮爸责怪地瞪了一眼阮妈。 阮妈不怕他:“那也是小薛发现的早,你才是轻微就被发现了。” 阮凝香眼睛红红的,难怪她最近住在她表姐家,她父母都什么也没说。 “别吓唬孩子。”阮爸又夹了一块鸡翅,满脸慈爱,“你爸身体棒着呢。” 薛怀远解释说:“是这样,前几天我听我妈说,阮叔叔最近一直有手麻的症状,我就建议阿姨带着叔叔去我们医院做了个检查。” 阮妈趁机道:“所以说啊,家里有个学医的多好,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有个主心骨。” 阮凝香低头啃着排骨,装听不懂,“可惜你闺女也没长学医的脑袋。” “学医太累,女孩子学个艺术挺好的。” 薛怀远的目光时不时地盯着阮凝香在看,显然对阮凝香有好感。 一旁看热闹的苏木附和道:“就是一个女孩子活那么累干嘛。” “谁让你们学了,找一个现成的不是也挺好。”阮妈眼里的喜欢不加掩饰。 就差说眼前这个就很不错了。 阮爸卡了下嗓子,缓和气氛,“小薛尝尝这个,你阮姨的拿手菜。” 一顿饭下来,阮凝香连头都不敢抬了,更不敢吱声了。 吃过饭,又坐着聊了会天。 薛怀远能看出来对方女孩对他没那个意思,他便也没在久留。 阮妈叫阮爸送的客人。 剩下三个人,阮妈有话直说了,“你们俩觉得小薛怎么样?” 阮凝香溜得快,“我去洗碗。” 苏木想去帮忙,被阮妈拉住了,“木木,你觉得人怎么样?” “不错,挺好年轻有为。”苏木敷衍的夸赞道。 “那你就是喜欢了?” “不是,小姨你不是给表妹介绍的对象么,扯我干嘛?”苏木苦笑不得。 “你看那丫头,进屋就开始给人家脸色看,我哪能指望她啊?” 阮妈之前就变相的跟阮凝香提过几次,还给看过照片,见她不感兴趣,其实,就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 今日刻意给苏木也叫过来,意思也是想看看苏木对人家男孩有没有好感。 苏木父母从小离婚,初中以后就是在她家长大的,在她眼里,也是自己的半个女儿。 阮妈苦口婆心说:“木木,我知道你因为你爸妈的事,一直挺排斥婚姻的,可你也老大不小了,总得找个人成家,你若是觉得人家小薛还不错,要不你试试追追?” “表姐要不你就收着吧。”阮凝香探了个脑袋,打趣。 苏木揽过阮妈的肩膀,“小姨,我成不成婚和我父母没有半点关系,我有你们,有事业就够了。” “你都二十八了还没个像样的对象,我将来到了地底下怎么跟我姐交代。”阮妈坐在沙发上,抹起了眼泪, “当年你妈找对象的时候,全家人都反对,就她非得同意,结果怎么样,油嘴滑舌的大骗子一个。” 苏木递过纸巾,“小姨不提她们了。” 阮妈拉过苏木的手,叹了口气。 阮爸送完客人回来,就感觉到了沉闷的低气压,“怎么了这是?” 阮凝香端着水果出来,比划了个口型。 “都过去的事了,还老提他干嘛。”阮爸道。 晚上,阮妈没上苏木走,住在了这里。 苏木因为提到她父母,心情变得也不好。 当年她母亲不管家里反对,跟着一个外地做生意的男的私奔,后来生下了她。 不久后,才知道那男的原来有家庭,还被正妻找上门,她母亲一气之下,带着几个月的她离开了那个城市。 又没脸回老家,便一个人在外地边带着她,边打工。 后来她上初中的时候,她母亲患了癌症,才不得不联系了家人。 从此她便在小姨家长大。 她父亲是谁,她母亲从没和她说过,她也不想知道。 二楼有一间是苏木的房间,自从苏木大学毕业工作后,以工作单位远为由,要求搬出去住,这里只有偶尔才回来住一下,房间一直都保留着。 阮凝香刚洗了澡,擦着长发,就瞧见站在阳台上,吹冷风的苏木,“表姐,你真打算一辈子不结婚么?” 苏木回过头的时候,眼底的情绪手敛干净,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现在这样不是也挺好,无拘无束,帅哥还能随便看。” “可再过几年呢?” “又是小姨叫你试探我的吧。”苏木看透一切。 “我妈也是关心你。”阮凝香也希望她表姐可以幸福。 “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苏木不想她们担心,“行了,与其担心我,还不如考虑考虑如何该度过眼前的难关吧?” 苏木抱着睡衣去洗了澡。 再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时候,俩人依旧是靠着接小单糊口。 直到,之前接的一个广告插画,他们公司挺满意,想把下一季度的活,还交给她们。 阮凝香又接了一个装修公司的活,顾客想要一副壁画,喜欢独一无二的原创风格,给了方案。 如果设计满意,佣金十万,先付定金一万。 阮凝香跟着装修公司,去了一趟那客户家。 居然和她一个小区,不过是隔壁楼,施工队已经在装修中。 壁画要求挂在走廊的墙上。 阮凝香量了尺寸,考虑了采光,和装修公司装修的风格。 忙着的时候,接到了她老妈的电话,说是出门倒垃圾,没注意雪球跟着跑出来了,她找遍了小区也没找到。 阮妈一边埋怨阮爸出去不关门,一边喊着雪球。 正着急上火的时候,一位带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抱着猫站在了她们面前,“你们要找的是它么?” 雪球是只灰色的狸花猫,左耳朵有一点点橘色,正是她们走丢的那只。 “是是是,正是雪球。”阮妈激动地抱过猫。 “妈。”阮凝香就在小区内,听到消息便下了楼。 “找到了,被一位好心的先生捡到了,人呢。”阮妈张望着,看到朝小区门口走了的背影,“就他。” 阮凝香看过去,那人深蓝衬衫,灰色裤子,步子迈得很大,怎么感觉背景莫名有点像楚公子。 第364章 楚公子你回国了? 猫不见,阮爸又急出了高血压,“阿香啊,你问问你的那个客户,什么时候把猫接回去,一直放在我们这养着,养出感情来,到时我们也舍不得还了。” 那人出来小区门,阮凝香收回视线,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回到家,阮凝香便抱着猫,回了二楼卧室。 之前楚公子是每天一条动态发朋友圈。 自从那天发表了一张手背输液的照片后,就再也没发表任何的动态。 阮凝香不知道那边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因为她的事,跟家里闹的不愉快。 她拿着手机很久,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思索下,发了一张猫的视频,附文字:今天雪球跑下楼,差点丢了,全家人都急坏了,最后还好找到了。 阮凝香在想,楚公子看到后应该会回复的吧。 她抱着手机,等到半夜也没看到回复。 可能在忙没看到。 直到第二天还没回复。 第三天楚公子的朋友圈还是静悄悄的。 阮凝香心里彻底没底了,不知道楚公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愧疚和不安,全然让她没了犹豫,她打开俩人的对话框,给对方转了288元。 打字:【上次的英雄皮肤钱,你还没领,我再转给你,麻烦楚公子,领取一下。】 阮凝香时不时地瞧上两眼手机,又是半天过去。 晌午的时候,那边才回复,于以往发的语音不同。 这次是文字回复的:【对不起最近太忙,才看到信息,钱就不领了,那皮肤就当做相识一场,送给阮小姐的礼物。】 终于回复消息了,阮凝香捧着发烫的手机,俩拇指快速地敲着九宫格: 【你那边的事情还顺利么,家人有为难你么?】 楚公子:【挺麻烦的,不过,阮小姐不必自责,这件事与你没有关系,我家人也不会打扰你,我还有事不聊了。】 等等。 阮凝香还没提猫的事呢。 可她该怎么提? 楚公子好像忙到都没空看朋友圈。 算了,等楚公子忙完,应该会主动要回猫的。 沉闷了好几天的心情,并没有因为他的回复而缓和,反而因为一句挺麻烦的,整得心情又郁闷了一些。 坐在办公桌另一头的苏木,敲了下桌子,“怎么,谈恋爱了,最近总是心不在焉的。” “哪有。”阮凝香肚子有些痛,接了杯热水,“刚接了个十万的大单,我原本以为是个小别墅,结果去现场一看,就在我们小区。 房子格局和我家差不多,一百二十多平,装修风格也是简易风。 可那人家却花十万块钱定制一幅壁画,如果不是只先拿了一万定金,看稿效果,我都觉得里面有猫腻了。” “你这是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苏木绕过来,桌子上一张a四纸上打印着客户的要求,以及一些墙面尺寸,和阿香的一些灵感。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客户三句话的要求,难度不小啊。” 这种单子,苏木压根就搞不定。 阮凝香捧着热水杯,“失眠三个晚上,才有了点灵感。” 数位屏连接着的电脑屏幕,起草着复杂的线稿图。 苏木拍着阮凝香肩头,“我觉得还不错,等哪天你出名了,说不定这副画就不只十万了。” “你就吹捧我吧,美术生遍地一大把,又有几个是真的混出名头的。” 阮凝香有着自知之明,为了拿下这个大单,可谓是倾注了不少的精力在里面。 就连沈学长、吴玲玲他们约她打游戏,约她出来一起吃饭,都被她以忙为由,推脱了。 吴玲玲他们以为她失恋心情不好,安慰了几句。 其实,阮凝香是真忙。 一幅画画了大半个月。 阮凝香将成品图发给了苏木。 苏木看到成果的时候,简直被震惊住了。 画风细腻,无论是色调还是画面设计,都给人一种一眼惊艳的感觉。 此刻,苏木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阿香,你说我们自己出周边怎样?” “什么意思?”阮凝香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你看你有画工,我们接单子左右一单才不过几百几千块,上次参加活动我们拿了十万的奖金,和续约,可他们为什么会高价签约我们? 其实,我听洛总说过,他看重了你的画风,想拿版权开发周边挣钱。 那我们何不大胆一些,自己开发周边呢? 手机壳,鼠标垫,屏保,动态壁纸,插画册,卡贴等等,这些都是可以开发的资源,我们卖授权,不比我们辛苦画稿,版权给别人的好么?” 阮凝香被苏木说的心动了几分,“可我对营销一点都不懂啊。” “这些交给我。”苏木激动地拍了下桌子,“你只管创作就行。” 阮凝香又复检一遍画稿,将画打上苏香工作室的logo水印,又打印了一份彩图。 便带着ipad约了装修公司的负责人,在附近商场旁的一家肯德基里见面。 等待的时候,阮凝香一边吃着汉堡,一边上网查着开发周边的一些资料。 “阮小姐。”装修公司的负责人路上堵车,赶过来时晚了一些。 阮凝香把打着水印的成品图发给装修公司的看了,装修公司的又把图发给了客户。 客户很满意,苏香工作室的账号收到了十万块的转账。 这个月的还款也有了着落,阮凝香才暂时松上一口气。 最近一直忙,已经放了吴玲玲和学长好几次的鸽子,今天正好是周六。 阮凝香在群里发了个语音,“晚上我请客,老地方火锅店。” 群里瞬间炸开了锅。 吴玲玲:【我能不能带我男友?】 阮凝香在商场里溜达着,一边按着手机语音:【当然。】 徐晨:【没有女朋友,能不能带我哥们一起?】 吴玲玲:【你俩是一对,还是想泡我们阿香啊,要是你们是一对,自然没问题,要是想打我们阿香的主意,那就别想了,阿香已经预定出去了,是吧,@沈学长】 被@的沈星河:【@阮凝香,把位置发给我,我现在正好在外面,一会儿先过去找你。】 商场里放着音乐,阮凝香没想到沈学长能注意到她在商场里。 阮凝香脸微微红了,刚想发个位置,没注意迎面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手机撞到了地上。 【小姐姐,走路都不看路的么?】一道娇蛮的声音传过来。 阮凝香捡起手机,抬头便发现那一身黑装的人,带着黑色的口罩,露出那双黑灿的如星辰般的眼睛,有些熟悉。 “怎么一个多月不见,阮小姐不认识我了?” 楚煜目光深深,清浅微磁的声线,透着性感的低音。 “楚公子?”阮凝香呆了呆,“你回国了?” 第365章 阮小姐这是在关心我么? 阮凝香本来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在t国遇到麻烦,这会儿看着人,全须全尾的突然出现在了她面前,身边还有一位美女陪伴,脑子一时有点反应迟钝。 楚煜身旁的那位美女,穿着牛仔裤,皮外套,带着鸭舌帽,红唇妖艳,望着二人,“你们认识?” “滴滴~”还躺在地上的手机在响。 阮凝香蹲下来捡手机,“曾经在画展上见过一次。” 楚煜也弯下腰来,俩人的手,碰在了一起,阮凝香的手一颤,刚捡起来的手机,又掉到了地上。 手机又被楚煜捡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方跳出来的几道消息显的是沈学长。 楚煜的黑眸变得灰暗,握着手机的手指,轻轻一用力,本来只是一道轻微裂痕的手机贴膜,直接龟裂,手机黑屏了。 “你手机好像坏了。”楚煜递过手机。 屏幕从角落往上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痕,阮凝香试着开机,试了好几次都没打开。 就是摔一下,现在的手机怎么这么不结实。 “楚公子你们忙,我去修手机。”阮凝香转身就走。 楚煜一直盯着阮凝香,想在她脸上窥探出几分醋意,然而只看到几分惊愕,心里不免有点小失望。 “刚刚是我不小心撞到了阮小姐,手机理应是我给你修的。”楚煜跟过来。 “不用了,刚才走路我也没注意。” 阮凝香还在心疼她的手机中,怎么试,手机都没反应。 楚煜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直接拿过手机,化被动为主动,走在了前面,“什么牌子的,售后店在哪知道么?” 阮凝香虽不排斥他,但也不太想跟他有过多的瓜葛。 对于他的热情,阮凝香更是想躲,她想拿回手机,“我自己修就行。” 楚煜却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看了手机品牌,又拿着自己的手机查了附近的售后店。 他腿长,步子大,阮凝香需要小跑着才追上他,小声说:“你不陪你身后的美女了么?” 这是吃醋了么,楚煜黑色的口罩下,嘴角上翘,“她,这不跟着呢么。” 美女轻轻咬唇,不情愿地跟在后面,“哥,她到底谁啊?” “哥?”阮凝香一怔,看向楚煜。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楚煜眼里露出狡黠的玩味,“我妹,楚子涵,叫她小涵,涵涵都行。” 美女涵涵在肯德基店时,就注意到她哥一直盯着这个人看,刚刚又是他故意往人身上撞的。 他哥可是冰山脸,对谁都冷淡的,显然眼前这女的不一般。 “哥,她是你女朋友么?”楚子涵好奇问。 阮凝香连想也没想就回道:“不是,你别误会。” “那就是我哥在追你?”楚子涵对眼前这个人起了几分兴趣。 “没有。”阮凝香很不舒服地说。 一番解释,楚煜脸色难看起来。 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故意没叫洛轻舟帮衬,就是希望阿香忙起来,没时间和那个沈学长联系。 后来,他那边的事,处理的差不多了,才叫洛轻舟适当的帮衬着她们些。 只是没想到,她们直接拒绝了洛轻舟给与的帮助。 他才又想了别的办法。 看来还是不能让她女人太闲了。 楚煜虽然不喜欢,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涵涵,别吓到了阮小姐,我们只是单纯的认识。” “哦。”楚子涵瞥了下嘴,她才不瞎呢。 商场里就有售后店,手机拿给店员看了,店员说修起来费用不小,不如买个新的,而且修也要等上几天才能拿到手机。 没办法,阮凝香只能忍痛换个手机。 楚煜要给她付款,阮凝香没让,她债务缠身,不敢大手大脚,只换了一款两千多的手机。 买手机,下载软件,拷贝通讯录之类的一忙,一个多小时过去了。 知道微信下载完,她才看到一堆来自于学长的信息。 【阿香,你在哪?】 【刚刚怎么了?】 【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开机了,回个信息。】 【我在商场里。】 阮凝香回了个信息,【刚才手机不小心掉地上摔坏了,才换了个心的,我现在发定位给你。】 楚煜盯着自己的女人给别的男人联系的时候,脸上流露出小女子温情的表情,他眼里翻腾的情绪快把他吞噬了。 “哥?”楚子涵发现他哥的不对劲,扯了下袖子,“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闻声,阮凝香看过来,“他怎么了?” “没事。”楚煜咬了下唇,因怒,眼角逼出几分薄红。 “我哥他……” “涵涵!”楚煜脸色阴翳一阵儿,随即再次流露出轻松的笑意,“去买瓶水来。” 楚子涵有些怕这个样子的她哥,听话的跑去买水。 “你是不是病还没好。”阮凝香解释,“我看你发朋友圈,前几天病了着。” 卖手机的店两面都是落地玻璃,楚煜的视线一眼就瞧见了站在玻璃窗外面的沈星河。 他揶揄一笑,侧了下身,彻底挡住了阮凝香的视线,“阮小姐这是在关心我么?” 阮凝香的视线便对上了眼前人。 楚公子带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刀削般的脸。 露出的上半张脸的肌肤冷白,睫羽如松针,黑长浓密。 眼尾的一抹红晕还未消散,好看的眉眼仿佛上了落霞妆,好看到雌雄莫辨。 刚才的一切仿若阮凝香的错觉一般,他还是那个有些懒散不羁的楚公子。 楚煜围着她道:“上次感冒一直没好彻底,便又急着出国。一耽搁,又病了几天而已,现在没事了。” 阮凝香秀气的眉宇微微凝结起来,心里很复杂,一面是愧疚,一面是理智,理智提醒她,俩人不该有交集的。 “楚公子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她语气不轻不重,却透着几分疏离,将手机盒装进了帆布包里,拿着手机往外走。 “阿香。” 沈星河在商场里找了一圈,收到定位赶过来,就看到阮凝香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沈学长。”阮凝香打招呼。 “好久不见,沈学长。”楚煜皮笑肉不笑地也跟着打招呼。 “怎么又是你?”沈星河声音冰冷,“你们不是都已经分手了么?” 第366章 学长喜欢我么? 沈星河的后半句是朝着阮凝香说的,阮凝香解释说:“刚才在商场遇见的。” “所以这就是缘分吧。”楚煜温柔的目光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才回国,就又遇见了阮小姐,不过,最近太累,就先不陪阮小姐了。” 楚煜说完,便真的掉头走了。 站在人群中,拿着水的楚子涵,一脸不解,“哥,你不是喜欢她么,怎么不上啊?” 楚煜冷声道:“上什么,走了。” 一切都像是偶遇的小插曲,楚煜并没有纠缠不放。 隔壁有一家手机配件店,阮凝香进去给手机贴了膜。 沈星河跟过来:“他有为难你么?” “没有。” 阮凝香盯着一侧墙上挂满着的各式各样的手机壳,苏木提的那个自己卖授权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贴完膜,她要了一个纯透明的手机壳。 俩人去了星巴克坐着。 手机壳被阮凝香反按在了手机屏幕上,一直盯着看。 今日完成的那副画稿,被她临时做成了屏保,此刻仿佛印在了手机壳上。 她又掏出ipad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苏木。 沈星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从刚刚就没怎么说话。 “听说你们工作室欠了寻香传媒一大笔违约金,最近一直在忙,是不是因为这事?” 沈星河搅了搅咖啡。 他也是在网上看到阮凝香的那副画被下架后,才知道的。 阮凝香点了下头,“还好,对方也挺通情达理的,同意我们按月还款。” 沈星河掏出一张银行卡,推到了阮凝香面前,“我手头有点钱,先借给你周旋一下,一个女孩子,别把自己弄的太辛苦了。” 阮凝香将手机壳按正了,放下手机看过来。 她毕业成立工作室,其实,不想给别人打工是其一。 还有一个原因,她想成为能配的上沈学长的人,最少在名气上。 阮凝香又将银行卡推了回去,“沈学长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既然成立了工作室,不管得与失,都是我的事业,我想靠自己,辛苦我也觉得值。” “哪怕因为那个人给你带来这么多损失?”沈星河眯眼。 沈星河的反应和举动难免不让阮凝香瞎想。 她定定地盯着人,问:“学长喜欢我么?” 沈星河像是充满气的气球,在面对阮凝香凝视他的目光下,渐渐泄了底气,最后只是沉默着搅着手中的咖啡。 阮凝香自嘲似的扯动了下嘴角。 如果,学长说有那么一点好感,或者只是轻微的点一下头。 她都会把她和楚公子之间的事,解释给他听。 可在她主动问了之后,他还什么表示也没有。 那她再解释,成了什么? 用解释换求一丝怜悯? 她也有自己的自尊的。 阮凝香抬头,嘴角漫着苦涩的笑,“和寻香传媒解约是我主动的,没有任何人逼我,楚公子也没为难过我。” “阿香。”沈星河眉宇轻凝,睇过来的目光似有难言之隐。 眼睛不争气,阮凝香低头抿着咖啡,掩盖着此刻的狼狈,“学长若是不喜欢我,就请别再给我错觉了。” 其实,阮凝香能感觉到沈学长对她应该是有些好感的,可他的喜欢有顾忌,没有爱到能说出口的地步。 阮凝香不想跟他玩暧昧。 今日,就此机会摊开说,也挺好的。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坐了一下午。 晚上约的六点吃的火锅。 吴玲玲一直有撮合俩人的意思,阮凝香也直接说了她分手和学长无关,只是单纯的和楚公子差距太大,不合适而已。 吴玲玲还想在说什么,她男友在桌子下面捅了捅她。 本该愉快的一顿用餐,还是在尴尬中度过。 吃过饭,外面下起了小雨,阮凝香在商场里买了把伞,拦了几辆出租车都没停下,只好打开滴滴打车,就听到身后一辆黑色的车滴滴了两声。 阮凝香回头,车门被打开,一身黑装的楚煜从车上下来,“上车。” “不用。” 阮凝香打着伞往前走了几步,一边排队等候着滴滴打车接单。 “是自己上车,还是我抱你上车!” 细密的血扫过昏黄的路灯下,楚煜的身上已经被淋了一层小雨,细密的雨珠顺着打理蓬松的发梢滴落。 这人性格飘忽不定,难以捉摸,看他那随时的架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阮凝香只能钻进了车里。 楚煜关了车门,阮凝香从包里翻出纸巾,“你不是回去了么?” 楚煜抽了两张纸,擦了身上的水。 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和她学长在一起。 他不过是在不打扰她的情况下,默默地关着她的动态罢了。 楚煜摘了口罩,“没回,买了点东西。” “你妹妹呢?”车里除了司机,就他们两个。 “她不愿和我逛了,去找了朋友。”楚煜随口一说,在裤兜里掏出一个手机挂件,“不小心把你手机弄坏了,赔你一个小物件,就当赔偿吧。” 阮凝香刚想开口,楚煜又道:“不值几个钱。” 是一个铜钱大镶满水钻的环形内扣里,挂着一枚透明凝脂包裹着的红衣少女的剪影。 少女的影子很小,样子有点熟悉,有楚公子的画风在。 阮凝香轻蹙眉头,“你自己做的。” 楚煜挑了下眉峰,没答而是说,“怎么不喜欢?还是需要我帮你按?” 懒散的模样,总能让人忽略了他的身份。 阮凝香掏出手机,将挂件按在了手机上。 别说,简简单单,还挺好看的。 楚煜的车后面,沈学长和徐晨取了车,刚想载上阮凝香一程,就看到阮凝香坐进了那个男人的车里。 徐晨现在在学长公司上班,给他当助理,他开着车,小心的窥探了一下后车镜,“学长既然喜欢学妹,为何一直不表白。” 副驾驶上的沈星河摘了蒙着一层水雾的眼镜,“家里不会同意的。”他暂时给不了她未来。 徐晨多少了解一些学长家的情况,只是惋惜地叹了口气。 到了小区,阮凝香想起了猫的事,“对了,你既然回来了,什么时候,有时间把雪球接回去吧。” 楚煜懒懒地伸了一下胳膊,“过几天吧,涵涵对猫毛过敏。” 阮凝香一时也不知该和这人如何相处,也猜不出来他还和自己联系是为了什么。 报复她? 怎么看都不像。 阮凝香说了声谢谢,下了车。 楚煜掏出另一枚手机挂坠,是和阮凝香那枚款式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是,他这个透明凝脂里面的画,是当初阮凝香投稿时画的他。 迷你版小楚煜,和迷你版小阿香。 他们俩的第一个情侣配件。 第367章 阮凝香去了楚煜的新家 苏香工作室最近有那十万的稿费撑着,下个月的压力没那么大,苏木继续接一些小单,维持着工作室的运营。 阮凝香便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她的灵感创作中。 她以中国风为元素,以丰富的色彩搭配,构思了一幅叱咤风霜,吞云吐雾的九州龙,和温柔可爱小龙女的故事。 一忙就是就是好几天,这天楚公子又来了消息。 阮凝香回消息:【什么事?】 楚公子:【取猫啊,你在哪,我去接你。】 阮凝香:【在工作室呢。】 楚公子:【等我。】 阮凝香和家里人提前打了一声招呼,叫他们将东西收拾好了。 楚煜来的很快。 阮凝香跑下楼,“你妹她回去了么?” “没有。”楚煜开着车门,“我搬家了,不和她住在一起。” “哦。” 车上空间局促,每次俩人坐在后车座的时候,阮凝香都觉得浑身有些不自在。 楚煜感觉到了,他掏出手机,选了一首欢快的桃花笑的歌循环播放。 阮凝香一眼就看到他手机上的挂件。 “哦,看你挂着效果不错,我就又做了一个。”楚煜故意递到她面前晃了晃。 哪有男的手机挂吊坠的。 阮凝香敷衍道:“挺好。” “是挺帅。”楚煜指了指里面的图片。 路上,阮凝香跟他说了一些猫的事情。 回到小区,阮凝香叫司机找个路边停车就行,她把猫抱出来。 没想到楚煜直接叫司机将车开进了小区地下车库。 阮凝香看着地下车库智能升降栏打开,播报的是,欢迎业主车牌xxxx回家的时候,阮凝香眼睛眨了又眨,“你怎么会是小区业主?” 好奇的目光透着前世的影子,楚煜忍不住伸手敲了阮凝香额头一下,温柔宠溺说:“我刚才不是说了我搬家了么。” “不是……”阮凝香大脑像卡机了一样,反应迟钝半拍,“不对,你为何要搬倒我们小区来?” “这里不错啊,还有认识的人。”楚煜目光灼灼,“总比个陌生的小区好吧。” 阮凝香笑不出来,这人故意的,绝对故意的。 他到底要干嘛啊? 阮凝香眉头快皱成了川字。 “这么不欢迎我啊。”楚煜做出伤心状。 “不是,楚公子我以为我话说的挺清楚了,我们是两类人,我希望你不要打扰我平静的生活。” 楚煜微垂了下眸子,“我没朋友,这次回去,我和家人也断绝了血脉关系,t国的一切,不在和我有任何的关系,这样你还排斥我么?” 他声音低落,话里信息量太大。 什么叫和家人断绝了血脉关系? 为什么要断绝? 阮凝香有点消化不了里面的信息。 车子已经停了位置好一会儿。 楚煜下了车,又绅士地打开车门,“到了,下车吧。” 阮凝香心绪很乱,“你在楼下等我。” 楚煜没有上楼,只等在单元楼下。 阮妈阮爸已经将猫粮,猫窝,以及一些小玩具都已经准备好了。 毕竟养了两个月,真要送回去的时候,一家都挺不舍的。 阮妈非要送到楼下,楚公子就在楼下等着,阮凝香哪敢让他们送啊。 忙趁着上卫生间,给楚公子发了个微信,叫他先回家,把单元楼门号发给她,她一会儿亲自送过去。 那边消息回复的很快。 她抱着猫窝,背着猫秋千下了楼。 阮凝香又废了好多口水,才将他们哄上楼。 阮凝香出了小区,又在另一个小区门进来,去了隔壁,楚煜入住的房子。 一进门,一眼看到的便是瓷砖贴的过道尽头的壁画。 以蓝绿色为主色调,主题为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的灵感画作。 刚才看到楚公子发来的单元号的时候,阮凝香便已经猜出来了。 这人的总总让人误会的作为,本来不想往那方面想的,此刻阮凝香也不得不去想。 “雪球都长这么大了啊。” 楚煜接过猫,猫有点认生,喵喵叫着,从楚煜的怀里跳了出来,围着阮凝香再叫。 阮凝香放下东西,抱起猫安抚着。 楚煜指了指,“这些都是什么啊?” “猫窝,猫粮,猫秋千,假鱼,不倒翁。”阮凝香摸着猫毛,“都是我爸买的,你打算把猫放在哪?” “在你家的时候,放在哪?”楚煜问。 这间房子格局和她家差不多,只是方向不一样,阮凝香来到阳台,夕阳的光辉洒了一室,“就这这吧,方便它适应。” 楚煜将那个猫窝抱到了阳台上。 “这个怎么按?”楚煜指着一块板。 阮凝香将猫放在了它熟悉的猫窝里,拿过那块秋千板,用四个大吸盘固定在了墙壁上。 楚煜感叹道:“生在现代真好,连猫都这么幸福。” 阮凝香自然听不懂他话里意思,她抓了一把猫粮,又将她爸写的注意事项的便签纸,贴在里墙上。 阮凝香将她妈妈叮嘱她的一番话,又叮嘱了楚煜一番。 楚煜泡了一壶菊花茶,又端了水果过来,“要不先洗个手,我切了些水果。” 阮凝香确实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有话想谈。 楚煜带着她去了卫生间,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摆着简单的几款护肤品,还有一盆生长茂盛的薄荷。 不仅卫生间,阮凝香在客厅,阳台都看到有养薄荷。 房子的装修以灰色调为主,简易风中偶尔透露着一些中国元素的小摆件。 茶几上,复古的小香炉,丝丝缕缕的薄烟袅袅漂浮。 屋里没有装修的味道,而是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很好闻。 墙上挂着好几副画,每一副画里都有红衣少女的影子。 有背刀骑马英姿飒爽的,也有梅花树下静默而立的,还有红鸾榻上风姿妩媚的。 却有一副画上,红衣少女的身旁多了个男子,少女坐着,脑子枕着胳膊,俩人坐在高高的瓦房顶上,天空烟火燃的灿烂,远处长街挂满灯笼。 “烟火转瞬即逝,星空万世永恒。”阮凝香默念着画上的字,“这个红衣少女对楚公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第368章 楚煜大胆追爱 “你相信前世今生么?”楚煜盯着墙上的画。 阮凝香摇了摇头。 楚煜俊逸的脸上,扫过淡淡的忧伤,指尖温柔地划过画上的少女,“前世如梦,她是在我记事起,便住在我脑海里的景。” 记事起? 阮凝香记得网上有说,眼前这人的第一幅画就卖了88万,当时他好像才七岁。 七岁,可能天才的大脑里都住着一个她无法理解的世界吧。 话题有些拐远了,阮凝香指了指她创作的那副画,“那这个呢?怎么个意思?” 语气带着点审问。 楚煜不喜欢她这般疏离他的感觉,他不是瘟神。 楚煜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甚至不想见我,我家里的事情没解决之前,我也不敢见你。 而且,你还因为我,害你赔了那么一大笔赔偿金,我心里也是有愧疚的。 这副画不算什么的,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你不觉得它物超所值,是我赚到了么。” 楚煜前一秒还神情落寞,后一秒盯着画的目光,便又充满欣赏。 阮凝香总觉得这人怪怪的,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楚公子喜欢就好。” 阮凝香斟酌着措辞,该怎么开口跟他好好谈一谈。 就听楚煜说:“喜欢,画喜欢,人也喜欢。” 阮凝香被口水噎了一下,猛得嗑了起来,楚煜帮忙顺着后背,又倒了杯茶水过来,“这么激动啊。” 阮凝香呛出眼泪,“不是楚公子,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我们就是因为误会,有了些交集,总共我们俩也没见过几次,彼此又不了解,你若是真恨我给你惹了麻烦,你就直说,爽快点,别这样钝刀子割肉,玩我行么。” 楚煜表情凝重,很认真道:“谁玩你了,我是很认真的,我喜欢你,你在意我的背景,那我就和家里断绝关系,如今我干干净净一个人,你不能再以这种理由拒绝我,不然,我会很伤心的。” “怎么就因为我,跟家里断了关系,我可承受不起这顶大帽子。”阮凝香嘀咕着,“别再纠缠我了。” 阮凝香可不想让这人把所有责任都推卸给她,说完就要走。 走廊过道不宽,楚煜一步抵在她面前,“可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追你,阮凝香,我楚煜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阮凝香刚想开口说话,楚煜的手又抵在了她软糯的唇上,“我知道你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我,不过,我有耐心,也有信心,阿香,你一定会喜欢上我的。” 俩人尽在咫尺,他带着蛊惑似的声音好听至极,那双笑意的美眸里,像是浓墨晕染出来的黑洞,仿佛看一眼就被他深情款款的目光,吸附进去。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表白过。 不管他是何意,阮凝香的心头还是不受控制地颤动了下,慌乱地扒开楚公子微凉的手。 “猫已经给你送过来了,我该回去了。” 阮凝香落荒而逃。 回到家,阮妈问她怎么这么久。 阮凝香仿佛没听见似的,直接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 “这丫头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阮妈听着关门的声音。 “雪球送走了,舍不得了吧,毕竟养了这么久,养出了感情。”阮爸说。 “要不我们明天也去收养一只小猫吧。”阮妈和阮爸开始商量了起来。 阮凝香倒在床上,蒙着被子,手机响了很久,才探出脑袋,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楚公子发过来的语音。 楚公子低沉的声音:【我希望我刚才的话,没有吓到你,但我是真心喜欢你,还有不要拉黑我。】 不提醒,阮凝香一时还没想起来,反手将人拉黑,手机一丢,又将脑袋蒙在了被子里。 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楚公子穿着卡其色风衣,带着黑色的口罩,早早地等在了单元楼下。 阮凝香打着哈欠下的楼,楚煜见到人,一脸热情地走上前,“我送你去上班。” “不用。”阮凝香想躲,步子迈得跟小跑似的。 “我从五点多等到现在。”楚煜紧跟着。 阮凝香抓狂,她怎么就惹了这么一号人物,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大哥,求你了,别跟着我了,被我家人看到,我解释不清的。”阮凝香急出了哭腔。 “那你别拉黑我。”楚煜一脸无害的微微笑着。 他在威胁她,阮凝香只能妥协,再次将这人从黑名单中放出来。 发了个哭了的表情,自己的表情也是和那图片也快差不多了,“大哥,行了么?” 楚煜曲起的手指,在她脑门轻轻敲了一下,“真乖。” 阮凝香收起手机就跑,一边跑一边回头,楚煜目送着人出了拐角。 阮凝香坐上了公交车,才拍了拍狂跳的胸脯。 苏木一早又出去谈单子,阮凝香坐在工作室,望着画稿,心里其乱无比,没办法洗了个脸,才勉强静下来工作。 直到有人敲门,她休息了一会儿,然而打开门阮凝香又无语住了。 “怎么又是你?” 楚煜拎着一份袋子,微微一笑,“晌午了,怕你忘记吃饭,所以过来给你送爱心便当。” “不需要。” 阮凝香冷脸直接关门。 楚煜发出一声闷叫。 门掩了手。 阮凝香关门的力道不小,楚煜白皙瘦长的指背上,瞬间泛起一圈红痕。 又被楚煜缩回手,背在了身后。 阮凝香喉咙跟着发紧,半晌,抬头盯着依旧洋溢着一脸春风和煦般笑容的楚公子,“进屋。” 楚煜脸上的笑容更欢了。 阮凝香在冰箱里翻出两根棒棒冰,裹了毛巾,递过来,“自己先冰敷一下,不然会肿了的。” “哦。” 楚煜接过,在屋里转了一圈。 房子很小,一室一厅,朝阳。 阳台上有个画架,上面夹着纸,记录着的是一笔财务单。 开着的电脑里是阮凝香画的半成品。 “你每天就是这样工作?” 阮凝香的画和他的画不太一样,他的阿香喜欢用电脑作画。 这个世界的高科技,楚煜领教过,他也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学习,才慢慢地融入到这个世界。 可很多东西他都不会。 他不会开车,因为没时间去学。 他电脑只会简单的操作,作画更是不懂。 他十六岁前的记忆很乱,最深刻的就是躲在屋子里作画。 后来又昏迷了七年。 醒来,便是全新的认知。 第369章 楚煜说服助攻表姐 阮凝香翻出了医药箱,“我看看手。” 楚煜走过来,坐在双人小沙发上,递过受伤了的手。 阮凝香拖着他的手,用棉签沾着碘伏帮他擦着受伤的手指。 他皮肤冷白,白到可以看到手背上青色的血管。 被夹了的四根手指,指背皮肤成了暗红色,已经明显肿了。 “不行,肿的太厉害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得去趟医院。” 阮凝香心里没了底,刚站起来,楚煜又拉着她坐下,“不打紧,你看活动自如。” 楚煜忍着痛,攥了攥拳头。 “现在就肿成这样,明天不定成什么样子,我这里没有消肿膏。”阮凝香声音发紧,说出的话带着哽咽。 “不是可以网上买药么,在网上买点就行。”楚煜不想错过这么难得的独处机会。 阮凝香眼底微红,抬头看着他。 楚煜莞尔浅笑,似乎手上的伤一点都不疼一样,可他额头上分明有细密的汗珠冒了出来。 “我自己买?”楚煜无奈挑了下眉,“可是我不会网上购物。” 怎么会有人不会网上购物,阮凝香不知道是不是他耍的小伎俩。 总之是自己给人家弄伤了,阮凝香扔了棉签,手机下着单,“那你在冰敷会。” 楚煜冰敷着手。 疼,看着自己的女人着急的样子,心里很幸福。 他就知道阿香没变,还是那么的心软。 还是苦肉计好用。 楚煜将盒饭拿过来,放到了茶几上,“先吃饭吧,不然都凉了,还有你爱喝的奶茶。” 两份奶茶,两份米饭,菜有红烧排骨,可乐鸡翅,豌豆虾仁,素炒菊花菜。 阮凝香拿过筷子,“你也没吃呢?” “我以为苏小姐也在,就多订了点。”楚煜摸了下肚子,“不过,我确实还没吃,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坐下来,一起吃?” 阮凝香能说什么,将一份米饭推到了他面前。 楚煜伤的是右手,阮凝香给他拿了勺子,楚煜吃的慢条斯理。 吃到一半,药送了过来,阮凝香又帮他涂了药膏。 楚煜故意吃得极慢,“不用管我,你吃完你忙。” 阮凝香知道自己压根就拿他没办法,便任由他去了。 自己继续画她的画。 他的阿香工作的时候,也和前世一样,认真的凝着小眉头。 专注的样子,好看极了。 楚煜只吃了几口,便杵着脑袋,欣赏着。 “你说说,这个小破公司,一共没几个人,要求还贼啦多。”苏木进门低头换鞋,就开始抱怨。 阮凝香转动转椅,滑过来,“怎么了?” “你自己看。” 苏木把单子扔到了阮凝香的电脑桌前,一回头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大帅哥。 蓝色衬衫,灰色休闲西裤,清隽华贵,自有一股芝兰玉树的气质。 苏木张着嘴巴震住半天,指着说:“他怎么在这?” 楚煜站起来,笑着挥了挥手,“我来给阿香送吃的。” 苏木将阮凝香拉进了房间,又将房门锁死。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背景是黑道,怎么又扯到一起了?”苏木怕外面听到,声音压得极低。 阮凝香绝望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要干嘛,一回来就说要追我,还说他和家里人断绝的关系。 我们不过才认识不久,我还没自恋到这种程度。 我怀疑他就是故意整我,想报复我,可我又不敢真的得罪他,他现在都住进我们小区了。 还有上次接的那个十万的大单,也是他的,表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阮凝香是真的没了主意,既不敢得罪太狠,又怕自己会陷入他设下的温柔陷阱中。 苏木也为难了,她也没遇到过这种事,“要不我再找他谈谈?看着斯斯文文的样子,也许真的只是喜欢你呢?” 楚煜手里拿着苏木带回来的那个单子,听到开门的动静,看过来,发现阮凝香眼睛微红,他略微皱了一下眉。 苏木走过来,“楚公子,方便我们俩单独谈一谈么?” 楚煜拿上了风衣,带上了口罩,半张脸遮了起来。 楼下一家24小时便利店。 苏木买了两杯热咖啡,楚煜只是捧着没喝,他还是习惯喝茶。 苏木开门见山道:“楚公子可能有所不知,我表妹一家七年多前曾经去t国旅游,遇到过黑道暴乱,所以不管你是不是追求我表妹,他们都是害怕你的背景的。” 七年前,t国? 之前的还叫楚子瑜的楚煜便是在七年前的那场暴乱中受伤昏迷的。 怎么这么巧? 楚煜垂着眸子,“我说了,我已经和那个背景划清了界限。” “怎么划清?血脉割不断的,你身后的势力如果知道你是因为我表妹的原因,而跟他们撇清关系,你能确保他们不会打扰我到表妹一家么?”苏木道。 “不会!”楚煜抬头,目光坚毅,“那边早在七年前那次暴乱之后,便已经转行做了正当生意,而且,我已经放弃了那边所有的股权。 他……,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巴不得我和他们没有关系。” 楚煜找到手机里的一份放弃股权的合同。 苏木盯着里面的文字,除了各国各地的房产,商铺,还有几个上市公司的股权。 价值……不可估量。 单看房产商铺估计就最少也有几个亿了啊! 再加股权那是多少? 就这么放!弃!了! 为了她表妹的一句话! 楚煜拿回手机,“这件事我不想太和阿香说,我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我希望他是因为喜欢我而喜欢我,不是因为愧疚。” “表姐,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做个红娘,给我追求阿香的一个机会呗。”楚煜话说的真诚,事办的更真诚。 苏木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可你为什么会喜欢我表妹啊?” “你相信一见钟情么?”楚煜捻了捻手指,“我自小患有自闭症,当年那场暴乱,我在被挟持的过程中,曾看到过阿香。 后来我陷入昏迷,但我的潜意识里还全是阿香的脸,其实,我喜欢她,已经很久了,直到阿香的那副画,我才找到了她而已。” 楚煜必须说服眼前这人,给他当助攻,他不惜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我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也是她治好了我的自闭症,你们可能觉得几百个亿的资产重要,可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东西,任何人,比阿香重要。” 楚煜清润性感的声音听上去特别深情,苏木彻底被他说懵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楚煜又在蛊惑着,“表姐帮帮我呗,阿香现在挺排斥我的。” 片刻后,苏木又带着楚煜回来。 楚煜依旧满脸笑意,苏木神情愣怔。 第370章 屋里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衣服忘了,外面特还挺冷。”楚煜搓了搓胳膊,自然而然地回到沙发上坐着,又拿着棒冰敷着手。 阮凝香怎么感觉都不太对劲,给苏木使了个眼色,俩人回到里屋。 “怎么回事?”阮凝香拉着苏木就问。 苏木捧着阮凝香的脸,盯着她看。 她表妹五官精致,皮肤白嫩,166的个子,腿长腰细胸有肉,笑起来唇边还有个小酒窝,有种邻家女孩的气质。 是男人喜欢的那种类型。 苏木刚才也查了一下那几家上市的公司,包含医药,房地产,电力和教育几大板块,市值正如楚煜所说,他所拿的股权,最少能有几百个亿。 这人说放弃就放弃,不是真爱,那是什么。 苏木拉过阮凝香的手,“我觉得可能楚公子是真的喜欢你。” 阮凝香指了指外面,悄声问:“你被他收买了?” “不是收买,是感动。”苏木羡慕说,“楚公子说他自小就因为环境原因,患有后天性自闭症,七年前的那场暴乱,他曾经见到过你,对你一见钟情,再次遇见依旧怦然心动,所以才会这般追求你。” “他见过我?”阮凝香恍惚了一下,“我怎么不记得见过他?” 苏木道:“可能你当时吓到了吧,不然你想,你为何创作出来的那个人物,五官神态都和他那么相似,相似到简直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阮凝香也不确定了,难不成她真的见到过,又被吓忘了? 当时街上太乱了,枪声一片,她们这些旅游团的人,都躲在商场柜台后面,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不过她好像是好奇伸脖子往外偷看着。 记忆里,看到的只是枪乱。 阮凝香现在回想起那场景,还都是后怕。 “如果见过,那我岂不是真的无意识地侵犯了他的肖像。” “所以说人家多大度,多诚心,不仅给你授权,还暗中给你单子做,又帅又深情,这么好的男人上哪找去。”苏木拍了拍阮凝香肩头,“换个目光看待人家,说不定你能发现人家是真的很喜欢你呢,别太冷淡了,伤了人家一片真心。” 阮凝香静默了几秒,消化了一下她表姐所说的信息。 俩人出来的时候,楚煜正拿着棒棒冰敷着手,“吃么?快化了。” 苏木拿过,递给了阮凝香一根,阮凝香咬着棒棒冰,回到了座位上。 抱着手机,开始搜索自闭症的症状。 自闭症的特点…… 阮凝香忍不住打量一眼沙发上坐着的男人,男人吹着手指,黑亮的笑眸正一瞬不瞬地看向她这里。 哪里像是自闭的人啊,分明精明的很。 她表姐是不是被这人忽悠住了。 阮凝香扔了手机,嘭的一声,动静不小,苏木敲了敲桌子,将一份单子递给了阮凝香,“先别忙,说个事。” 她今日出去洽谈了个单子,是一家广告公司接的甲方的单子,甲方要求满满的中国元素的风格。 他们做了几个方案,对方都不太满意,广告公司才想着在找第三方合作。 广告公司作为中间商也要挣笔钱,所给他们出价格其实并不算高。 就是因为这个广告插画,将来是要印在公交车上,流动性广,推广性强。 而且双方谈的时候,广告公司同意他们在合作方的地方,署上她们工作室的名字,这也算是免费给他们工作室打广告了。 苏木这才想着试试的。 阮凝香暂时也没什么灵感。 楚煜拿着那张单子,靠在了阮凝香的桌子旁,“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 阮凝香裹着棒棒冰的小嘴,被冰得红润润的,让人忍不住想一尝芳泽。 楚煜咽了下口,声音微哑,“我的建议就是要不交给我来做。” 阮凝香还以为他真的有什么好的建议呢,她转过身,“不用,我自己能做出来。” 楚煜神秘一笑,去了阳台。 片刻后,他拿了水彩墨,毛笔,宣纸铺在了茶几上。 苏木和阮凝香走过来,只见他,抽了一张抽纸,沾了些墨水,在纸上随意的一划,一道墨水晕染开来两道江湖。 他在江湖两岸,又是随意几笔,一位发带飘扬的蓝衣少年,一个撑伞的红衣少女,隔岸对立。 远方斜斜飘过三两朵梅花。 整副画行云流水,只有寥寥几笔,看起来很随,意境全然透着楚公子一贯画作的影子。 楚煜又是大笔一挥,在画的角落,落下笔酣墨饱的署名:楚公子。 阮凝香简直哭笑不得,“我们这一单做下来也不过才几千块,楚公子的画一出手,最便宜的一幅画也都卖了几十万,你这不是做赔本的生意么,而且还自降了身份。” 楚煜放下笔,“在我的眼里,这副画的价值不在笔名上,而是能印上你们工作室的名。” 苏木觉得这人太会说话了,毫不犹豫地拿过工作室的印章,就在留名楚公子的边上,印下了苏香工作室的logo。 又不管阮凝香的反对,拍了照,发给了广告公司,备注为楚公子亲笔签名的现场大作。 苏木盯着画,笑得合不拢嘴,“不行,这副原作品,我得裱起来,挂在咱们工作室,招财。” “要不要再多来几幅?”楚煜吹了吹手指。 手指上药膏已经掉了差不多了。 阮凝香又拿过药膏,要知道楚公子是儿时便公认的天才画家,作品也是得到几位国家级的大师肯定的,价值肯定是有的。 不过网上的负面消息也多,说他不过是仗着家势,才得了这个名。 最近几年,更是消声遗迹。 阮凝香帮他把手指又涂了一遍药,“物以稀为贵,如果到处都是你的作品,那你和普通卖字画的还有什么区别。” “阿香说的对,一副画更能显得画作来之不易。”楚煜温柔地凝着这个嘴硬心软的小丫头,“在外我得保持我的高冷神秘范。” 阮凝香被他逗笑了,什么自闭症,哪有自闭症的人,这么能说的。 广告公司那边的消息回复的很快,对方对作品很满意。 当然大家都明白,满意的更多的是因为这幅画出自于楚公子的手。 屋子里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苏木在这当电灯泡也不自在。 第371章 楚煜的行为吓到了阮凝香 外面眼看着变了天,苏木趁机道:“起风了,估计一会儿要下雨,楚公子要不你送阿香先回去,反正工作室的事,也不急于一时。” 阮凝香今天也没心情画画了,索性收拾了东西。 已经进了金秋十月,前几日的一场雨,天气突然降温了好几度。 带着黑色口罩的楚煜,将风衣披在了阮凝香的肩上。 阮凝香虽说没那么排斥他了,可太亲密的举动,到底有些不适应。 她身体微僵,“不用,我穿的多,你身体不好,别凉到了才是。” 阮凝香又把衣服还给了他,楚煜拿着衣服,“这就开始心疼我啦。” 阮凝香吁了口气,怎么感觉和这人就没办法好好说话了呢。 司机已经等在了小区门口,阮凝香到是没做无用功,直接钻上了车,上了车就带上了耳机,刷小视频去了。 等到车停了的时候,她才摘了耳机,以为到了地方,再一看,到了一家商场。 楚煜见她专注,刚才就没打扰她。 这会说道:“家里还差些生活用品没有,不介意我去趟超市吧。” 都已经到了,阮凝香能说什么,再说了,她就算说了管用么? 楚煜的手受了伤,阮凝香充当陪护,推着购物车。 楚煜站在日用品区,指着一排女士拖鞋,“你喜欢哪种。” 阮凝香轻蹙眉头,楚煜狡黠笑道:“涵涵可能会来。” “这双吧。” 阮凝香随意指了一款带着猫耳朵的粉色拖鞋,楚煜摘下来扔进了购物车里。 又在咨询阮凝香的意见下,楚煜陆续买了水杯,毛巾,沙发上的小抱枕,床品等等。 还在蔬菜区,买了些米,肉,菜,奶,调味品,饮料…… 购物车堆得满满的,装了五六个大袋子,花了两千多。 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没了购物车,阮凝香只能和司机一起帮忙,搬上楼。 阳台上孤零零玩了一天的雪球,见到熟悉的人,喵叫着跑过来。 阮凝香抱起猫逗了会儿,楚煜随手将风衣挂在了玄关柜上,便叫司机先回去了。 “喝点什么?” 楚煜在一堆袋子里,翻出新买的一对杯子和饮料。 阮凝香看他单手干活的样子,放下猫,“我来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楚煜浅笑着。 “你故意拉着我去超市,怎么没见你不意思。”阮凝香洗着杯子,头也没抬,反问了句。 咦,还是那个说话会带刺的小丫头。 这种久违的熟悉感真好。 楚煜心绪悸动。 阮凝香洗了杯子,一回头,便看到了他眼角微微有些红,蒙上水雾的眼眸里好似含着别样的意味。 她不过开句玩笑,人怎么就要哭了。 楚煜垂了下眼皮,“晚上留下来陪我吃饭呗,我听说搬新家,是要开火做饭,邀请亲朋好友庆祝的,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 阮凝香发觉他心思特别的敏感,说话不免放柔了语调,“你不是还有个妹妹么?” “其实我和她也不熟。”楚煜烧了壶热水,泡了壶菊花茶,“我们并不是一起长大的,不过,你要是觉得就我们两个,你不自在的话,我可以把她叫过来。” 阮凝香帮忙往冰箱里收拾着东西,不自在多少有些,“叫过来吧,毕竟是你妹妹,喜庆的事,应该和家人分享。” 楚煜只好给他那个陌生的妹妹,发了个微信。 阮凝香归置东西,做饭不是她的强项,那人手又受了伤,她有点后悔,有点没想通,自己怎么就留下来吃饭了? 她的手艺,只适合做火锅。 复杂的菜她不会做。 于是,准备了些菜。 那边楚子涵一直没回消息。 楚煜又拨了视频电话,好久才接通,楚子涵说去了山里玩去了,信号不好,今晚都不回去了。 楚煜知道他这个妹妹,性格外向,贪玩。 今晚本就不想有人打扰,还真巧了,楚煜怕阮凝香不信,把视频对向了阮凝香,阮凝香挡了下脸。 那边正在准备吃烤全羊的楚子涵,还是尖叫了一声,“未来小嫂……” 刚开口说话,就被楚煜无情挂断了。 “涵涵贪玩,毕业这一年全世界满地跑,在哪也待不住。”楚煜倒了一杯饮料,“这次跟我来,就是来玩的。” 饭桌上就他们两个人。 阮凝香锅底放了一块麻辣底料,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看出来,性格挺开朗的。” 俩人涮着火锅,阮凝香夹了一口肉,见楚公子没怎么动筷子,“怎么你不喜欢吃辣?” 楚煜夹了一筷子挂着红油的菜,“还好,挺好吃的。” 有阿香陪着,楚煜感觉回到了镜花水月的一世,今晚也跟着吃了不少,辣的他喝了不少的菊花茶。 吃过饭,阮凝香又帮忙洗了碗。 楚煜一直看不够似的,盯着阮凝香。 阮凝香长长的头发挽成了丸子头,上身宽松的毛衣,遮住了纤细的腰身,下身紧身牛仔裤,一条腿又细又直,如果换上一身红色戎装,就是他的那个阿香。 那个深爱着他的阿香。 太久太久太久没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了。 他好想抱抱他的阿香,和她说说心里话。 眼前的身影渐渐地和缥缈的前世重叠。 他不知不觉地走上前,在背后轻轻地拥着她,炙热的呼吸贴着她白净的脖颈,情动地唤着,“阿香,我好想你。” 阮凝香霎时间就僵在那了,她感觉到身后逐渐传来硬热的温度和不断收紧的手臂,勒的她快喘不过气来。 手里的筷子哗啦啦地掉到了水池里。 “楚公子请你自重!”阮凝香用力去掰他的胳膊。 陌生的声音,一声疏离的楚先生,楚煜激灵一下回过神来。 他在做什么? 楚煜忙松开手,退后了好几步。 “对不起,我……”楚煜低沉的声音哑得像堵在了喉咙里,勉强挤出几个字,“是我冒犯了。”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阮凝香撸下毛衣袖子,心跳又快又乱,她有些怕,有些手足无措地往外走。 楚煜没拦着,这一他的情绪不太稳定。 第372章 梦里全是你的身影 今晚天气不好,阮妈没出去跳广场舞,和阮爸坐在沙发上,逗弄新养的小猫。 听到开门声,阮妈抱着猫过来,“外面下雨了?” “嗯,刚下上,毛毛雨。”阮凝香身上有些湿,换着鞋子,没留意阮妈怀里的小猫。 说完便回了楼上,冲了个热水澡,她摸着后脖颈,仿佛还有那人残留着的炙热的温度。 楚公子刚刚为什么会那样? 明明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 阮凝香真的被他突然亲密的举动吓到了。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哪个男生这样在背后抱过她,更没有哪个男生贴着她耳鬓说话。 还是那样的情话。 阮凝香摸了摸发烫的脸,她该生气才是,可是心跳就是不受控制地乱飞起来。 阮爸熬了一碗姜汁红糖水,叫阮妈端了上来,卫生间的水声已经停了,阮妈敲了敲门。 阮凝香擦着头发走出来。 阮妈心疼女儿,“最近这么忙,是不是工作不顺利啊?” “没有。”阮凝香拿过还冒着热气的糖水,“我们这行就这样,接了单子,就得在规定时间内给人家交上去,难免会熬夜加班,等过两天把手头的单子做完,我带着你们二老到云间小镇上玩两天去。” “趁着天气还没太冷,是应该出去溜达溜达了,到时叫上你表姐。” 阮妈盯着阮凝香把红糖水喝了,又叮嘱了两句,让她早点休息,女孩子还是不要太辛苦的好。 阮凝香只是淡淡地嗯了声,便窝在了床上。 手机静悄悄的,一直没有收到楚公子的信息。 朋友圈到是发了一条内容: 沉睡七年,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梦里全是你的身影。 醒来后,你却不见了,直到有一天,我再次看到了你…… 对不起,今日一时忘情,没管理住自己,把你吓到了。 阮凝香盯着上面的字,感觉手机在发烫,烫的手指在颤。 他是在说给她听么,说他昏迷的那七年? 难道她表姐说的都是真的。 一见钟情? 阮凝香不太理解他的世界。 之前真没觉得他和正常人有什么不同。 可今晚,她敏感的觉得,不一样的,他和正常人,或许有些不同。 这两日,楚公子又像是突然出现在她的世界,又突然消失一般,没在出现。 阮凝香的思绪到底还是被他影响了,她闲暇的时候,会想他儿时到底生活在怎样的环境,又怎么会昏迷七年? 她会忍不住地拿起手机查看朋友圈。 楚公子的朋友圈还是两天前的那一条。 苏木敲了敲桌子,“怎么恋爱了,就心不在焉了?” 阮凝香放下手机,“过两天周末,咱们一家一起去云间小镇玩去,我爸开车。” “确实好久没玩。”苏木伸了个懒腰,“票定了么,我听说,这个季节泡温泉,看枫叶的人多,民宿挺不好订的。” “我爸定了,咱家腾出时间就行。” 手机响了一瞬,阮凝香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拿起手机。 是添加好友的。 备注:徐美丽,有事,阮小姐同意一下。 徐美丽,那天和沈学长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阮凝香刚同意,便收到语音通话。 徐美丽开门见山说明来意,过几天她二十生日,她想要在邀请函上,设计个独特的图案,价钱好商量,约她下午见面。 违约金要陪,有合适的单子,阮凝香还是得接,下午便去了徐美丽家的别墅。 徐美丽穿着漂亮的公主裙,见到阮凝香,就拉着人上了二楼。 别墅很大,二楼也有大厅,俩人坐在沙发上。 阮凝香打开手机记事本,详细地问了她想要的风格,和要求。 徐美丽把自己的要求说了,又翻出阮凝香网上的那张被下架了图,“我看了你的画风,我挺喜欢的,我的二次元人物,也要这个画风,照片我发给你。” 阮凝香收到一张徐美丽的写真照片,人如其名,很漂亮。 阮凝香保存了下来,“我明晚出稿图给你。” “这么快?” “你不是过几天就生日了么。” 阮凝香收起手机想走,又被徐美丽拉着喝了杯咖啡,“对了,你男朋友他……,脾气是不是不太好?” 徐美丽问的很小心,盯着她的黑眸充满好奇。 阮凝香和徐小姐也不熟,而且这是她的私事,她不想提太多,更不想解释什么。 “他脾气有时候是不太好,可能那日冒犯了徐小姐,徐小姐的这个单子,我免费给你做,就当我替他赔给你的手机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美丽挺温婉地说,“我只是听说了一些他家的事,就是好奇普通家庭的你怎么招惹了他那样的人物。” 阮凝香总觉得这个徐美丽虚伪的很。 那日明明是她对着楚公子乱放电的,还和学长暧昧不清。 阮凝香看了眼时间,“徐小姐要是没有别的要求,那我就先回去赶稿了,大概明天我把初图发给你。” “这么快?”徐美丽送她下楼。 “你生日宴不是挺近的了么。”单子不难,阮凝香不想拖拉。 “哥,你回来了。”徐美丽突然兴奋地跑下楼梯,“星河呢,他怎么没来,我不是叫他晚上过来吃饭么?” “改天吧,出差开了几天会,都累死了。” 徐家骏放下车钥匙,就要上楼,看到了阮凝香,阮凝香不认识他,只是礼貌性的微笑着点了下头,和徐美丽打了声招呼,便先回去了。 徐家骏仍盯着阮凝香离开的背影,“她谁啊?” 徐美丽挽着他哥的胳膊,“星河的学妹,也是学美术专业的,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我叫她帮忙设计款邀请函。” …… 阮凝香没回工作室,直接回了家,晚上熬夜用ipad画图。 一忙就是十一点多,眼睛酸困,滴了两滴眼药水,拿着睡衣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响了很久。 是两天多没联系的楚公子发来的语音通话,十几个。 还有几道消息。 【未来小嫂子,我是涵涵,我哥病了,你能不能过来看看他?】 第373章 楚煜生病,阮凝香被骗来照顾 阮凝香打字回复:“怎么又病了?” 那边很快又发来一条语音。 声音很小,隐约带着点焦急的哭腔,“未来小嫂子,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哥?” 阮凝香直觉楚公子身体不是很好,“他怎么了,病了怎么没去医院?” “我说不动他,他一直喊你名字,小嫂子,你过来看看吧。” 阮凝香换了衣服,她父母这个时间段已经睡下了,阮凝香轻手轻脚地换了鞋,跑去了隔壁楼。 楚子涵听到敲门声,开门像是抱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拉着阮凝香,然后很小声的说:“小嫂子你可算来了。” “别叫我小嫂子,我们不是那种关系。”阮凝香被她叫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下意识也跟着她放低声量,“人呢,还在睡着?” “嗯。”楚子涵轻轻吸了下鼻子,“我哥胃不好,这两天胃病又犯了,还是我给他打电话,才发现他不对劲的,现在在楼上。” 人在床上躺着,阮凝香刚伸手碰到他的额头,床上的人,便愕然睁开了眼睛,带着警惕和防备。 再看清人之后,剩下的只是慌乱。 他松手,坐了起来,纯灰色的被子跟着滑落堆积在腿上。 楚煜穿着银灰色质地柔软的真丝睡椅,“你怎么来了?” 嗓音有些沙哑,不知是刚睡觉的缘故,还是生病的原因。 “你妹妹叫我来的,说你病了。” 阮凝香揉了揉被他捏疼了的手腕子。 一回头,发现叫她来的那人,压根没上楼来。 楚煜头还有点迷糊,望着眼前人,恍惚有点梦里的感觉。 他暗暗掐了下手指。 疼,不是梦。 “我送给你去医院。”阮凝香摸了摸他额头,比她手烫。 楚煜盯着阮凝香担心他的模样,心里淌过暖流,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不想她担心,“老毛病,只是胃不太舒服,不用去医院,多喝点热水就好。” “哪有光喝热水的。”阮凝香觉得这人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涵涵说你最近没怎么吃东西,胃病不吃饭怎么行。” 楚煜顺了下凌乱的头发。 他那晚吃火锅刺激到胃了,胃有些不舒服,再加上那晚冒犯到阿香,心情也不太好。 涵涵送特产来,他便没怎么管,本来也不熟。 自己吃了药,便上了楼休息,以为人已经走了呢,没想到背后搞了这么一套。 楚煜想拉阮凝香的手,没敢,只是小心翼翼地说:“这两日确实吃的不多,你能不能帮我熬点粥,白粥就行,我不挑剔的。” 阮凝香下楼,发现叫她的那个人,不在了,桌子上留了一张纸条。 【未来小嫂子,我哥就交给你照顾了,我有事,就先走了。】 怎么就走了? 阮凝香没办法留下来熬粥。 楚煜拿过枕边的手机,手机里,她妹发来的消息,【哥,不要太感激我哦。】 还有一个俏皮眨眼睛的笑脸。 楚煜头一次觉得有个妹妹也不错。 他洗了把脸,看着镜子中和前世一样的脸。 昏迷七年,醒来时,这副身体已经孱弱的不行。 他边锻炼身体,边了解着这个全新的世界,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医学。 他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将身体调理过来,又熟知他的情况后,想办法离开。 他记得以前阿香,提过她家乡的一些事,他就觉得是这里。 他以养病为由,离开t国,又在这里成立公司,秘密寻找阿香。 皇天不负有心人,寻找了近三个月,几乎翻遍了全国叫阮凝香的人,才找到这一世,改变了容貌,没了前世记忆的阿香。 可有些东西还是没变的,她的嘴硬心软,她心里隐隐还是在意他的,不然不会深更半夜跑到一个男人家里。 楚煜郁闷了两天的心情,终于好转了些。 他刮了胡子,换了一身衣服,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病态,才下了楼。 厨房里,阮凝香搅着粥锅。 楚煜没敢靠近,依着楼梯过道,静静地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直到阮凝香熬好粥,盛了一碗,楚煜才走过来,“好香,突然感觉好饿。” 阮凝香做了蔬菜鸡丝粥,“和网上学的,味道我尝了,应该还可以。” “好吃。”楚煜慢条斯理地吃着,蒸腾的热气熏得他眼圈有些微热,“你要不要坐下也吃点? “不了,我没吃夜宵的习惯。” 阮凝香坐在了他对面,这人又穿上了蓝色衬衫,灰色西裤。 阮凝香觉得他真的是一个很注重形象的人。 这个时候生着病,也把自己打理的紧紧有条。 可她不知道,这身衣服,是那天在商场,她帮选的那套衣服。 那天她就那么离开,楚煜有多伤心,多着急。 他最近几次见阿香,穿的都是这身衣服,他就是想穿给他的阿香看。 想听她说一句,“好看。” 阮凝香不知道他隐藏的小心思,她盯着楚公子拿着勺子的手,手指还淤青着,另一只扶着碗的手,很白,手背有些清瘦,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像是漫画手。 阮凝香忽然想把这副有些病态美男子,安静吃饭画面画下来。 阮凝香走了神,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那晚的事,俩人谁也没提。 吃了饭,阮凝香又给帮他量了体温,37.8度,还是有些烧。 “吃退烧药了没?” 楚煜摇了摇头,“低烧没事。” “现在是低烧,后半夜说不定就会烧起来。”阮凝香拿过湿毛巾,敷在了他额头,“先物理降温吧。” 楚煜难得被这样贴心照顾,又怕她就这样回去,三分病态装出七分病来。 哑着声音说:“你能不能留下来照顾我?” 阮凝香穿着宽松的加绒卫衣,小手隐在长长的袖子下面,扣子手指。 孤男寡女,这人那晚还那样对她,她应该防备才是。 可见他这个状态,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她那个妹妹一看就又不靠谱。 阮凝香内心不放心他。 而且,看他现在这个病殃子的状态,应该也不可能做什么。 纠结一番后,点了下头。 楚煜努力压了压上翘的嘴角,没压住,索性任由自己欢喜的心情写在了脸上。 第374章 确认了是心动啊 “你上次生病也是因为胃病么?”床旁边有个电脑桌,阮凝香拉了个转椅过来。 “嗯,我有胃炎,上次回去后忙了很多事,便一时忘了吃饭,就……”侧身躺在床上的楚煜,叹息了声。 阮凝香胡思乱想了瞬。 忙的什么,是他说的和家里断绝关系么? 阮凝香不知他说的是不是认真的,“那这次呢?” “这次贪嘴,吃了点辣。”楚煜心虚地揉了下鼻子。 “不能吃辣的,你怎么不说,那晚还跟着我吃了很多。”阮凝香口气有些责备。 “因为你喜欢,就想陪你一起做你喜欢做的事,吃你喜欢吃的东西,不过,好像……”楚煜笑得揶揄,有些无奈地指了下胸口,“不太给力。” 阮凝香头一次遇到像楚公子这样的人。 有些偏激,有些炽烈,眼神里的深情与爱慕,她能感觉的到。 她轻垂眼睫,“哪有你这样不把身体当回事的。” “不。”楚煜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我很当回事的,而且我的各项指标都挺好,你不信可以看我的体检报告。” 他也有锻炼,有自己配中药调理,他不想刚寻到幸福,这副身体就垮了。 楚煜拿过手机发给她一份体检报告。 阮凝香看不大懂,只是略略扫了一眼。 可她想了解他。 “你当年为什么会昏迷?”阮凝香怕问的冒犯,又补充了句,“……不想说可以不说。” 楚煜不在意似的轻松一笑,将他知道的一些事说给了阮凝香听。 外人眼中他的父亲楚雄是t国黑道大佬,生意上黑白两吃。 七年前,楚雄的义弟楚渊联合t警反了。 他才知道,他才不是他父亲的儿子,他不过是个从小养在楚雄身边的一个人质,他生父其实是楚渊。 当年他被楚雄挟持,在那次暴乱中受了伤,一昏迷就是七年。 这就是之前名叫楚子瑜的人生,十七年的人生,后边便是昏迷的七年,再醒来便是他,楚煜接管的人生。 现在的他,摆脱了曾经的一切,只想和阿香在一起,过日子。 阮凝香不知道这个楚煜已经和那个楚煜不一样了。 她只觉得他所处的环境好乱,这人也好无辜,难怪会患上后天性的自闭症。 只是有一点她不懂,真的一眼就能喜欢上一个人? 还是在那样的环境下。 恐怕他的喜欢是凌驾于遐想之上的吧。 感动阮凝香确实有。 但她同样理智。 阮凝香还有怀疑,“你那时真的见过我?” 楚煜刚才避开这个话题没说,就是怕她刨根问底,怕在哪里见过,俩人供词对不上。 楚煜用了委婉的方式,点了下头。 “见过。你的眼睛,你的表情,都让我印象深刻,我在沉睡中,是你在陪伴着我。我知道这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可它就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事。” “我也知道,我突然的出现,可能对你造成了一些困扰,可我是真的对你一见钟情,再见我依旧能一眼就认出你来,所以我才想接近你……” 阮凝香抿唇笑了下,笑意很轻,声音也很轻,“楚公子,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所谓的梦里的那个我,也许只是你幻想出来的情人,并不是现在坐在你面前的这个阮凝香。” “不是,我没有妄想症。”楚煜有些急。 他只想着解释这一切,却没想到他的阿香会这样想他。 他该怎么解释,说他是魂穿过来的? 那样岂不是更让他的阿香觉得他的精神有问题了。 草! 楚煜暗骂一声,急得脸颊通红。 “楚公子?” 阮凝香瞧着突然坐起来的楚公子,一副眼神无措的样子。 她刚刚说的话,好像刺激到他了。 果然他好敏感。 楚煜沉沉的目光盯着阮凝香,刚解释了他身体没问题,现在又要想办法解释他精神没问题。 “我以前是性格孤僻,那是因为身处在那样的环境,我不想和他们打交道而已,但我这里没有问题。”楚煜戳着自己的脑袋,强调道, “我也分的清梦和现实,我喜欢你是一见钟情,这世上一见钟情的人多了去了。” 前世的你,不就是因为一见钟情,将他绑上山强娶的么,怎么到了他这里,一见钟情就要遭到质疑。 楚煜声音低落下来,“而且我也没有强迫你什么。” “没有就没有么,你做这个样子出来,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怎么允许你突然这样闯入我的生活,然后又突然莫名奇妙地说一些有的没的,还不允许我心里小小的质疑一下了。” 阮凝香瞧着他轻颤的眼皮,心里也很委屈的。 将毛巾扔给他,转身就要走。 楚煜一把拉过她,力度很大,阮凝香一个措不及防,撞进一个温热坚硬的怀里。 俩人又双双地倒在了床上。 阮凝香压着他,压的很实,整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额头碰到了他的下巴。 楚煜只是怕她一生气走了,想挽留她,解释的。 可这会儿,软软的身子贴着他,俩人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彼此有怔忡,有慌乱,有可见的…… 楚煜喉结滚动了下。 放大的画面,呈现在阮凝香眼前,阮凝香眨了下眼睛,慌乱地想爬起来。 楚煜却在倒下的那一刻,护上了她的腰。 这会儿也没松手的意思,他轻声哄着,“阿香,梦里的你,就像是月老赐予的一道光,让我走出了昏迷的世界,又追逐着光,来到你面前。 可光是缥缈的,我更喜欢这个会陪我说笑,和我一起看电影,一起给我选衣服,受伤的时候,会帮我上药,生病的时候,会心疼我,照顾我的眼前人。” 他呼吸微促,好看的眉眼蓄着深情,声音暗哑低沉性感到了极致。 阮凝香垂着眸子,便又看到他雪白脖子上滚动的喉结,慢慢的漫上一层薄红。 她感觉她的脸跟着热得要烧起来了,她吞着口水说:“谁心疼你了。” 楚煜黑眸瞅着她,这副含羞带怯的表情,就是对他动情的最好的证明。 “嘴硬心软。” 楚煜另一只手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语气甜腻腻。 带着男性炙热的气息顺着阮凝香纤长的眼睫,扫在脸上,呼吸交融,心湖被轻轻拨动。 没人拒绝的了帅哥温柔的情话,阮凝香承认她对他有心动。 所以才会在意,他喜欢的是不是只是他幻想中的那个阮凝香。 第375章 恋爱了,恋爱了 阮凝香心跳太快,推了推他想起来。 楚煜覆在她纤细腰身上的手,缓缓松开,“别生气了,我会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阮凝香坐了起来,抻了下衣服,“我去喝点水。” 楚煜依旧躺在床上,侧着身,满脸春光笑意,“我也渴了。” 阮凝香躲在楼下,喝了一杯的水,才缓了缓悸动的心跳。 又倒了一杯水上楼。 楚煜去了一趟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脸上是湿的。 阮凝香递过水。 楚煜笑着接过,喝水时,雪白的脖子上还透着未消散的薄红,凸起的喉结一耸一耸的,性感极了。 阮凝香又不争气地红了脸。 “困么?”楚煜问她。 阮凝香摇了下头。 楚煜小心道:“要不打把游戏?” 阮凝香点了点头,找点事做,确实要比这样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好的多。 于是,俩人一拍即合,上线。 阮凝香第一次,感受着被他带飞的感觉,这种躺赢的感觉真好。 而且他玩的射手被针对之后,楚煜玩的刺客,就盯上了那人,满峡谷的追着那人打,打的那人不敢出塔。 还在公屏上打字,欺负我女人的后果! 楚煜在游戏里狠狠撒了一把的狗粮。 她们不知道,在游戏的那一头,沈星河也在线,甚至观看了她们的比赛视频。 眼神晦暗,又冲了个凉水澡。 回来时,游戏还在继续。 这边楚煜带飞,一口气赢了七八局后,阮凝香的手机快没电了。 她也困得实在挺不住了,手机交给了楚煜,自己打着哈欠趴在床边睡着了。 楚煜将被子一角,搭在她肩上,他轻轻地将她垂下的碎发掖在了耳后,盯着她陷入沉睡中的容颜。 眉目清秀,少了前世的飒爽,多了细腻与温柔。 她是今生的阮凝香。 他确实不应该强行的将他曾经的情感,寄托在她身上,这对她不公平。 阮凝香醒来的时候,在床上,抱着枕头。 她盯着陌生的灰色系房间,愣怔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在哪。 又愣怔了几秒后,忆起来,昨晚睡得姿势很不舒服,迷迷糊糊地便爬上了床。 床上,此刻…… 好吧,就她一个人。 阮凝香缓解了一些尴尬。 天已经大亮,阮凝香一夜没回,她老妈知道肯定要骂死她了。 阮凝香快速地拿起手机,她老妈确实来过电话了,不过显示是未接。 也已经有人帮她回了微信消息,【客户找,一早出门,地铁中,信号不好,吃饭别等我了。】 回消息的除了楚公子还能有谁。 阮凝香下楼,就看到楚公子在厨房里忙碌着。 雪球听到动静跑过来,阮凝香抱着猫,走过来,“你在做早饭?” “嗯,煮了点馄饨。”楚煜低头忙碌着,“买的速冻的,我也不太会做饭。” “对了,你妈妈来过电话,我怕吵醒你,就帮你回了消息,没关系吧。” “没事。” 这人回答的滴水不漏,阮凝香看那信息,她老妈也没怀疑什么。 俩人平静地吃完早餐,楚煜要送她,阮凝香想拒绝,搁不住这人的热情。 楚煜像是护花使者一样,将人送到苏木入住的小公寓楼下,又叮嘱道:“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送饭。” 阮凝香还穿着昨日的衣服,刮过的风吹起她鬓角的刘海,“不用,你病还没好,昨晚也没怎么睡,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苏木下楼倒垃圾,暧昧的话,飘入耳朵,这画面简直没法看了。 她捂着眼睛,扔了垃圾,装作没看见,就又往回走。 阮凝香跟过来,进了电梯。 苏木朝外看了一眼,便拉着阮凝香:“你俩同居了?” “没有。”阮凝香立马否定。 “那刚刚……”苏木刚才应该没听错。 “他病了,我照顾了他一下,我们俩什么也没发生。”阮凝香解释。 不过,好像也不算什么也没发生,她们小吵了一下,又意外地抱了一下。 苏木瞧着她表妹,满脸掩饰不住的笑意盈盈。 她表妹恋爱了。 中午楚煜还是送了午饭过来。 他自己胃不好,是因为昏迷时间太长的原因,她不希望她的阿香,因为忙碌而顾不上吃饭,也落下胃病。 苏木说见客户,趁机腾了地方。 一个人坐在肯德基的店里,阳光洒满脸上,低头吸了一口可乐,好像想到了什么,又拿着ipad便开始画。 洛轻舟经过就看到这么一幕,他隔着玻璃窗瞧了一眼ipad,反着光,什么也没看清。 玻璃那头,却感觉到了忽然变暗的影子。 苏木抬头,皱了皱眉。 洛轻舟勾唇一笑,走进了肯德基的店里,坐在了她对面。 “苏小姐巧啊。” 苏木露出礼貌得体的微笑,“洛总大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忙人也是普通人,也要吃饭的。”洛轻舟带着无框眼镜,穿着驼色风衣,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可乐和剩下的几根薯条,“苏小姐没吃饭的话,介不介意一起吃个午饭,正好我有事想谈。” 露水情缘的帅哥有请,苏木不会扫了他的面子,而且她正好也有事,想咨询。 俩人去了一家日料店。 洛轻舟给她倒了一杯米清酒,“最近工作室怎么样?” “还了洛总公司的债务后,还能勉强维持。”苏木轻轻一笑。 洛轻舟绅士又温柔,“其实,那个项目一直在搁浅中,人气却一直挺高的,现在网上都在说我们在搞饥饿营销,苏小姐有没有考虑一下,我们再继续合作,自然违约金也会如数退还。” 苏木确实很想,不过,她估计是说不动她表妹的。 只是委婉道:“我考虑考虑。” 洛轻舟端起酒杯,“但愿能听到苏小姐的好消息。” 苏木抿唇一笑,也举杯,俩人又聊了一些,苏木变相地问了一个账号营销的内容。 洛轻舟听出来她的想法,便也很主动地说了一些,他是怎么运营与推广,并且还给她推荐了几个她认识的合作商。 苏木感激,说下次有时间请他吃饭。 洛轻舟只是授了老板的意,不过,他对眼前这个成熟干练的苏小姐,还是挺有好感。 第376章 宴会,阮凝香被人盯上 苏木回来的时候,屋里就阮凝香一个人在低头专注的画图。 “你男朋友这么快就回去了?”苏木放下包。 男朋友这个称呼,阮凝香没反驳,她觉得俩人虽然还称不上男女朋友,但也差不多了。 楚公子在这影响她工作,而且她表姐也不自在。 她叮嘱了楚公子,日后不要老跑这里,楚公子赖着她,讨价还价了一下,可以不过来送饭,但要允许他接送上下班。 阮凝香想起刚才楚公子拉着她手,说情话的模样,脸颊又微微发烫了起来。 她怕她表姐看出异样,头也不敢抬地嗯了一声,“回去了。” 苏木倒了杯水,“不过,话说回来,他都不工作,日后怎么养家?” “表姐,我们最多也就算才开始,你这想的也太远了吧,而且,他开着几百万的车,比我们有钱多了。” 苏木忽的一笑,“哈哈,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么。” 那人就算放弃了百亿家产,那也是有房有车的人,随手一幅画就价值不菲,她在替她表妹瞎操什么心。 阮凝香忙到了晚上七点多,将图发给了徐小姐,又加了一些特效,做成了动态壁纸,也发了过去。 并附言,祝她生日快乐。 阮凝香收到徐小姐的反馈,很满意。 要把钱打给她,阮凝香没收,说是替楚公子赔给徐小姐的手机钱。 徐美丽只是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又邀请她周六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阮凝香边下楼边回复说,周末已经定好了一家人出去旅游,就不去了,又说了两句祝贺的话。 就看到楼下穿着一身正装,风度翩翩的楚公子。 阮凝香跑过去,“外面这么冷,怎么没上楼?” “怕忍不住耽误你工作。”楚煜含笑着说,“车子在门口。” 俩人回到小区地下车库,楚煜邀请她要不要上楼坐坐。 太晚了,阮凝香不能每天都那么晚回家,便婉拒了。 不过,俩人晚上还是隔着一栋楼的距离,在游戏峡谷相聚。 这两日,阮凝香又抽空将之前的那副霸气侧漏的九州龙和萌萌可爱的小龙女的故事画完。 依旧继承她以往细腻的画风,又加以特效,做成了唯美的动态图。 苏木在一家很火的小视频网站上,注册了苏香工作室的账号,将作品上传到了网上。 又花钱买了流量,大力推广。 一时间播放率,点赞率,新增关注蹭蹭的涨。 留言之类的反响也都挺不错。 洛轻舟推荐的几个客户,也都有意和她们合作,只是现在样品太少,双方只是达成初步合作意向。 于是阮凝香又趁热打铁。 她想根据十二生肖,设计一系列属于自己风格的画作,脑子里已经有了初图,画起来也算得心应手。 本来已经定好了周六出发去云间小镇玩上两天,结果,周五那天,阮凝香收到了徐小姐寄过来的邀请函,邀请她周六去参加她的生日宴。 随后,微信上也收到了徐小姐的再三邀请。 阮凝香没办法,只能放了家人的鸽子,叫她表姐好好地陪她父母。 而且,她也知道这次她父母还叫上了薛姨一家,想再撮合撮合她表姐和小薛大夫。 她不去也好。 阮凝香便回复个ok的表情。 周六,一早阮妈叮嘱了阮凝香几句,叫她记得照顾好小猫,阮爸便开着车早早地出发。 楚煜带着口罩,在楼下徘徊,看到阮凝香时,眼睛一亮。 阮凝香穿着白色连衣长裙,外面一件设计精致的小外套,微卷的长发顺着肩头披落,露出一点耳坠上的亮光,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 “好看。”楚煜欣赏地夸赞道,“特别好看。” 好想只留给他一个人看。 阮凝香被他灼灼目光看的脸微红,她挡了下楚公子的视线,“看路,快撞到人了。” 俩人先去了一趟定制店,徐小姐过生日,阮凝香连夜和店家定制了一件礼物。 阮凝香取了礼物,楚煜又把人亲自送到徐家别墅门口。 上次楚公子和徐小姐闹了不愉快,阮凝香也没让他陪着。 宴会上,阮凝香谁也不认识,她一个人躲在花园的角落里,拿着手机和楚煜聊天。 “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横插了进来。 阮凝香抬头,是寻香文化的洛总,洛轻舟。 她弯着眸子一笑,站起来,“小视频而已,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洛总。” 洛轻舟自来熟,在她身边的小沙发旁坐下。 “徐家在本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我这种做生意的人,扒着点边,自然想过来凑个热闹,不过,人微言轻,人家……”洛轻舟耸了下,“不屌我。” 阮凝香和这种上流社会没打过交道,但是人际交往她还是懂一些。 在场不少俊男靓女,名门望族,巡视一圈,她也看出来,谁的社会地位高。 而且,她还看到好几日未见的沈学长,沈学长也朝她这里看过来。 “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徐家骏顺着沈星河的目光,留意到那日见到的那个小姑娘,眼眸眯起来一瞬,“温婉可人,长得是不错。” 徐家骏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沈星河严肃道:“不准打她主意。” 徐家骏丝毫没把沈星河的话放在眼里,一口喝干杯子里的红酒,拍了拍沈星河的肩头,“你还管不到我的头上。” 第377章 阮凝香被下药,楚煜霸道护妻 徐家骏又拿着两杯红酒,晃了晃,朝着美女走了过去,“阮小姐一个人多无聊啊,要不陪我喝一杯如何?” 阮凝香盯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礼貌又戒备道:“对不起,我酒精过敏,不能喝酒。” “酒精过敏这种说辞也未免太敷衍了吧。”徐家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人,语气却露出几分不悦,“不给面子,阮小姐不如直说。” 远远穿着粉红公主裙的徐美丽走过来,挽上徐家骏的胳膊,“阮小姐,忘了给你介绍,这位是我哥,徐家骏。” 徐家骏冲着妹妹淡笑,“我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生当众拒绝。” 徐美丽拿过他哥手里的酒,递到了阮凝香面前,“阮小姐给个面子,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别让我哥下不来台。” 周围投过来不少的目光,阮凝香微微不爽,但还是接过了那杯酒。 不过她酒量确实不好,她怕出丑,也怕一开口喝酒,再有别人敬酒,她不喝也不礼貌。 但人家把话说到了这种地方,她再不喝,就是她不懂事。 阮凝香喝酒的时候,看了一眼那边的沈星河,这里她只和沈星河熟一些,她希望一会儿沈学长能帮她解围。 沈星河自然看懂阮凝香眼里的意思,刚想过去,沈父却拉住了他,“不要因为一个女人,得罪了太子爷。” “爸!”沈星河捏着酒杯,手指泛了白。 “别忘了谁养大你的!” 沈父话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告,拉着沈星河朝着一些长辈去敬了酒。 远离了阮凝香的视线。 徐家骏盯着眼前美女那诱人的粉唇含着透明的玻璃杯,殷红的液体染红了瓷白的贝齿…… 他身边美女无数,妖艳性感的,大胆主动。 清纯可人的,基本都是外表,驯服之后,骨子里比谁都闷骚。 他玩过的女人太多,本来那日一见,也最多是觉得眼前这人长得还挺漂亮。 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是她妹妹说,这人和沈星河有暧昧关系,才让他来了几分兴致。 直到刚刚一见,这身段,这盈盈一握的小细腰,如果把玩在手下,盯着这张清纯的脸在他身下一点点弥漫上欲色…… 徐家骏感觉浑身有些发热,“阮小姐爽快,我就喜欢和爽快人做朋友。” 眼前这个男人,从眼神到说的话,都给阮凝香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阮凝香拿过小沙发上的礼物,递给了徐小姐,“送给徐小姐的一点小心意。” “阮小姐有心了。”徐美丽接过礼物,直接交给了身后的女佣,“陪我喝一杯如何?” 阮凝香盯着又递过来的酒,犹豫着刚要接过去的时候。 这时,一旁坐着的洛轻舟收起手机,站了起来,直接拿过阮凝香面前的酒,“陪美女喝酒,自然得帅哥才是,不介意的话,我陪徐小姐如何?” 徐美丽不爽道:“你谁啊?” 洛轻舟露出优雅微笑,“容我自我介绍一下,寻香传媒的洛总洛轻舟。” 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徐美丽没放在眼里。 那边阮凝香酒意微微上头,她在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怎么阮小姐不舒服了?”徐家骏凑过来,坐在了阮凝香的小沙发旁,伸手就要拦上阮凝香的腰身。 阮凝香猛得站起来,下一瞬,被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 阮凝香眨了眨眼睛,是楚公子,他怎么来了? “你酒精过敏,怎么还喝起酒来了。”楚煜揽着阮凝香纤细的腰身,抬手轻轻刮了下阮凝香泛着红的鼻子。 徐家骏面色阴沉,那边被洛轻舟纠缠的徐美丽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 她偷看过沈星河的手机,小群里,阮小姐不是自己亲自说的,和这人分手了么? 另一个学妹说,还是因为沈星河分的手。 这人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她以为那日试探时,阮小姐只是好面子,才没说俩人分手之事。 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眼前一幕,徐美丽慌了。 徐父看到这边的动静,便放下一群商友,过来,“原来是楚公子大驾光临,徐某有失远迎,家骏还不给楚公子赔个不是。” 徐家骏见他父亲这样,自然也猜出眼前这个一身西装,孤冷傲气的男人,是何等人物了。 他露出僵硬的笑容,“不知是楚公子的女朋友,多有冒犯,我这就自罚三杯。” 楚煜脸容冷峻,冷冷地盯着这人。 这人他不认识,或者说除了他让洛轻舟过来看着点的沈星河以外,这里的人他都不认识。 只是没想到沈星河到是挺安分,却有人偏偏不安分。 楚煜脱了身上的外套,披在了阮凝香的身上,扶着她在小沙发上休息。 小茶几上印着浅红唇印的酒杯,杯底还剩着一点红酒。 他起身眼里的温柔不见,一抹阴翳溢出,来到徐家骏面前,“徐公子给我女朋友下药,自己却只是自罚三杯,这也未免太没诚意了吧。” 声音很轻,他不想阿香听到,却也很尖锐,带着刻薄,又拿过一杯酒,递到了徐家骏面前,“不防再喝一杯?” 徐家骏脸色瞬变,他没想到这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酒有问题。 他盯着酒,这人有没有动手脚? “怎么不给面子?”楚煜面色如常,一双黑眸却透着慎人的威压。 徐父扯了下徐家骏的袖子,“家骏!” 徐家骏嘴角抽了抽,长这么大,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吃瘪。 可,这人背后的势力,他惹不起。 不管下没下料,他都得喝了这杯酒。 徐家骏当着他的面一口将酒喝干。 楚煜不屑地冷嗤了声。 阮凝香依在沙发上,酒意上头,脑袋晕乎乎的。 楚煜又温柔似水地拉过阮凝香的手,与她十指交缠,“礼物送到了么?” 阮凝香头昏目眩地点了下头。 “既然礼送到了,我们便回去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楚煜又搂着阮凝香,坐上了他的那辆黑色宾利。 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在场宾客的注意。 哪家的楚公子,能让堂堂徐家父子,闻言变色? 沈父看到沈星河变化的脸色,“怎么你认识?” “t国的楚公子。” 沈星河的话不仅沈父听到了,周边几个有权贵的人也听到了。 t国姓楚,楚公子,商业巨头的那个私生子? 大家不免又都嘀咕了起来。 车里。 温度不断攀升,阮凝香感觉依靠着楚公子半边的身子滚烫的厉害。 她想逃,楚煜却拉着她的手腕,悄悄地把了脉搏。 傻丫头,被人合伙算计了都不知道。 也怪他大意了,只记得提防沈星河了,没想到徐家那个臭小子,也敢打他女人主意。 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对人下药。 楚煜摸着她滚烫的脸颊,“很难受么?” 阮凝香舔了舔唇,眸子含着雾气,声音软绵绵的,“就是口干的很,想喝水。” 楚煜拿过水,拧开瓶盖。 阮凝香像是沙漠中快被烤干了的一株小草,遇到了久违的甘露,咕嘟咕嘟地直接喝了半瓶进去。 冲淡了一些胃里的灼烧感。 楚煜给他的私人医生打了个电话,又给洛轻舟发了微信,叫他查到底怎么回事! 阮凝香喝了半瓶水,只缓解了一会儿,很快又觉得热的难受,想泡在冷水里。 楚煜叫司机快点开车。 回到小区,阮凝香已经腿软地站不住,沉沉的大脑逐渐失去了意识。 任由着楚煜将她抱下车。 楚煜将西服外套护在了阮凝香的脸上,感觉到怀里人的身子在轻颤,眼里的泪洇湿了他的衬衫,在他胸口狠狠烫了一下,“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第378章 难受,想得到疏解 楚煜将人放在了床上,阮凝香满脸潮红,眼神湿漉漉的,难受地蜷起腿。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刻的样子,落在楚煜眼里有多欲,心里又有多自责。 她像是被快烤干的小草,搁浅的鱼儿,舔着舌头。 难受地拉着楚煜的领子,想到得到疏解。 可怎么疏解她也不知道,只是本能的靠近。 楚煜一把按住她乱摸的手,压制着凌乱的呼吸,“再忍忍,医生马上就来了。” 阮凝香大脑混沌一片,只觉得耳边仿佛听到了潺潺水声,诱着人贴上去,伸着舌头去品尝。 甜的。 可那甜甜的甘露会跑。 别跑。 她追逐甘露,拼命的吸吮,好似解了一些渴,又像是越喝越渴。 难受,她扭动着腰肢。 楚煜被她压倒在了床上,雪白的长裙盖住了交叠着的身躯,那双手像是泥鳅一样,在他身上胡乱非为,又被她深深索吻。 楚煜也想控制自己,刚推开阮凝香,阮凝香便露出极度委屈的表情,他动作一滞,人又缠了上来。 软软的身子不断的朝着他磨蹭,这样的姿势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突然楚煜眸子一怔,那只柔若无骨的小手,朝着他敏感处摸了过去。 楚煜瞬间喉结滚动。 野丫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吃了你! 楚煜朝着她后颈的一处穴道上按压了下去。 这人才安静下来。 楚煜将人抱进了被子里,低头瞧着自己被她撩拨的狼狈样子,无奈扯了下嘴角,转身进了卫生间。 楚煜打电话叫来的医生来的很快,医生给阮凝香打了一针,叮嘱了两句,楚煜便一直守在了床边。 直到洛轻舟来了消息。 他才下楼接了个电话。 洛轻舟说,徐家骏喝了那杯酒以后,就立马去了医院洗胃。 而且,他还在徐美丽那里套出了一些话。 徐美丽以为是你主动和阮小姐分了手,她怕阮小姐又缠上沈学长,才起了坏心思。 她将人邀请来参加她的生日宴。 联合他哥对阮小姐下手,想要沈星河看到阮小姐跟别的男人上床,叫沈星河彻底死了对阮小姐的心思。 楚煜听着洛轻舟的汇报,眼眸逐渐露出杀气。 徐家骏,徐美丽,徐家。 …… 阮凝香不舒服,哼唧了两声,迷迷糊糊中觉得肚子好痛,痛得她缩着身子。 “阿香?”楚煜轻声唤着。 阮凝香虚弱地抬了下眼皮,“楚公子?” “是哪里不舒服么?”楚煜摸了摸阮凝香汗湿的额头。 她脸上的潮红已经褪了下去,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还有些冰凉。 阮凝香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在哪。 她想坐起来,一动,肚子又是猛得一坠。 一种极不好的感觉袭了上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摸。 粘稠的。 楚煜也敏感地嗅到一股血腥味。 “你先躺下休息。”楚煜又扶着她躺下,自己转身下了楼。 阮凝香简直要尴尬死了。 哪里还躺的住了,楚公子刚离开,她便立马起来,身上还是软软的,没什么力量。 她收拾着床品,看着灰色床单上的那一抹暗色,她的月事还有几日才到,怎么突然就光顾了? 然而,她看到地上的一颗纽扣后,一种不好的感觉冒了出来。 楚煜去了小区的便利店。 这个世界的月事带,和他所认知的不太一样,他看电视熟知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过广告,当时他还好奇过那是什么,上网搜过。 楚煜拿了两包广告上卖的那款,又拿包内裤,他想买件衣服,超市太小没有卖的。 他又怕阿香等的着急。 急匆匆地结了账,便又赶了回来。 回来时,阮凝香还躲在卫生间。 楚煜敲了敲门,“给你买了你需要的。” 门打开一条缝,阮凝香涨红着脸说了声,“谢谢。” 其实,坐上车后的事,她不太记得了,依稀记得自己难受,被楚公子抱下车,再后面的事,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为什么会这样。 她酒量是不好,但还不至于一杯红酒就醉成这样。 那酒有问题,劝她喝酒的人更有问题。 阮凝香给徐美丽发了微信质问,说她抽血留样,做了检测。 那边徐美丽好半天只回复了个,她什么也不知道,都是她哥做的。 阮凝香便已经确认了自己确实被人算计了。 她没想到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那徐家骏敢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对她下药。 阮凝香在一阵阵后怕中,洗着内裤。 脑子很乱,洗衣机上放着一件楚公子的黑色衬衣,那颗纽扣就是这件衬衣上的。 那她被楚公子抱过这里之后,有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为什么扣子会掉。 阮凝香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唇,她隐约感觉自己好像亲他着。 她趁着神志不清非礼他了? 可除了肚子疼的厉害,似乎那里并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所以这血到底是…… 阮凝香崩溃似的抓了一把头发,她恨死这对徐家兄妹了。 可恨又能怎么样,她连个证据也没有,她也不敢对外声张。 只能怪自己识人不清,阮凝香洗了把脸,洗掉了脸上的泪,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出来时。 床上已经铺上了新的床单,楚公子正在套着被罩,动作笨拙。 楚煜见她脸色依旧很差,放下被子,走过来,“哪里还难受?” 阮凝香摇了摇头,内心挣扎着,纠结着到底要不要问。 最后嘴角嗫嚅半晌,只道:“谢谢你,把我带离了那。” 楚煜轻轻将她搂紧怀里,“傻丫头,谢什么,我是你男朋友。” 阮凝香抬了下眼皮,“男朋友?” “男朋友。”楚煜笑着揉了揉阮凝香的脑袋,动作极尽温柔宠溺。 “男朋友。”阮凝香低声重复着。 如果不是楚公子将她带离徐家,她的后果不堪设想。 就算她和楚公子之间发生了什么,她也不能怪楚公子,他们是男女朋友。 而且,还是她失态先主动的。 第379章 大型社死现场 楚煜不知她脑袋瓜里的胡思乱想,转身翻出一套自己的纯棉睡衣,“想给你买套衣服的,小区超市没得卖,要不先穿我的?” 阮凝香白裙子后面,湿了一大片,是她刚刚用水洗过的原因。 她垂着眼睫,点了下头,拿着睡衣进了卫生间。 阮凝香穿着宽大的睡衣,袖子裤腿都被挽了起来。 现在天已经黑了,微信家里的小群,发了不少照片过来。 还有她表姐,小对话框里,质问她是不是知道薛大夫一家也来旅游,所以她才故意躲着没来。 阮凝香若是知道参加一个宴会,会发生这么多事,她说什么也不会抛下和家人旅游的机会。 可后悔没用。 她也不想和家人提,让家人担心。 回了个消息,便将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晾上了。 楚公子已经不在楼上。 阮凝香下楼便看到了又在厨房里忙碌着的楚公子,背影欣长,围着围裙的样子很居家。 楚煜听到动静回过头,“给你晾了点红糖水,应该不烫了。” 阮凝香抿着热水,“你平时也这么会照顾人么?” “你是除了我自己以外,唯一照顾过的人。”楚煜伸手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 阮凝香霎时有些绷不住了,她哽咽着,“白天的事……” “只是个小插曲,不愉快的便忘了。”楚煜擦掉她眼底的泪。 心里有些自责,有些痛。 是他没保护好自己的女人,他若是陪着她一起去参加宴会,徐家兄妹便也不敢做什么。 楚煜摸了摸阮凝香的头,“医生给你打了一针,虽是解了你身上的药劲,不过,他说可能会导致你短时间内的内分泌紊乱,你若是肚子疼得厉害的话,医生还给开了止疼药。” “内分泌紊乱?”阮凝香猛得眨了下眸子。 “嗯,你不是突然来那个了么?应该就是药物的副作用。”楚煜温声道。 “啊?”阮凝香有一种大型社死现场的感觉。 医生,解药,月事,昨晚什么也没发生? 阮凝香心情复杂地盯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又摸着上扬起来的嘴角。 楚公子很好,真的很好,没有趁人之危。 楚煜微微凝眉,“先回屋躺会?一会儿粥好了,我端上去。” 阮凝香点了点头,甩着宽大的袖子,跑回了楼上,窝在楚公子的床上,盖着楚公子的被子。 她都那样了,楚公子也没有趁人之危。 楚公子是上天派过来的小天使。 这一刻阮凝香仿佛忘记了所有的不快,满脑子都是楚公子的身影,楚公子的温柔,楚公子的各种好。 夜里阮凝香也没有回家,住在了这里。 肚子依旧有些疼,但感觉终究不一样。 阮凝香占据了楚公子的床,瞧着坐在转椅上的楚公子,她也挺不好意思的,便叫他在床的另一头休息。 楚公子是正人君子,她神志不清的他都能克制,阮凝香对他完全放心。 可她不知道,楚公子克制的也挺辛苦的。 夜里,俩人一人躺在一边。 阮凝香手指搅着被子,被料发出簌簌的声音。 楚煜闭着眼睛,仿佛回到了好久好久以前。 他们也曾这样同床共枕过…… 后半夜,不知谁抱的谁,阮凝香窝在了他的臂弯里,楚煜搂着她,俩人睡在了一起。 醒来的时候,都挺尴尬的,气氛又很微妙。 阮凝香先起来的,去了卫生间。 楚煜掀着被子,瞧了眼自己。 沉睡了二十五年的巨龙,最近总是不安分地抬起头来。 楚煜压了压不该有的心思,去了楼下的卫生间。 阮凝香的衣服已经干了,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阮妈她们回来的时候,阮凝香正在家里,怀里抱着猫,手机拿着手机打游戏。 阮妈看起来心情不错,身后她表姐苏木朝她使了个眼色。 阮凝香跟着她表姐上了楼。 “怎么了?” “你还说!”苏木表情严厉,“小薛大夫去,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阮凝香挑了下眉,“我也是昨天早上才知道的。” “所以你故意不去的?”苏木道。 “不是。”阮凝香脸色暗了下来,她表姐经常在外应酬,她觉得还是这件事还是要和她表姐说,叫她表姐日后也多注意些。 阮凝香看了一眼门外,反锁了门,拉着苏木,把昨日发生的事,和苏木一五一十的说了。 苏木听完后,震惊不止。 更让她不解的是,沈星河在现场,却连面也没出。 亏得她表妹还喜欢过他,真是物以类聚,人渣结交的朋友也是人渣。 阮凝香安抚了她表姐,叫她小点声,别让她爸妈听到。 “还好有楚公子在。”苏木拉着阮凝香,“以后别再和你学长来往了。” “嗯,我知道。” 阮凝香早在问沈学长是不是喜欢她,结果她等到的只是学长的沉默,就已经和他划清了界限。 最近几天,阮凝香埋头工作。 突然,手机上收到了徐美丽的微信,问她,【在么?】 【不在!】 阮凝香又扔了个炸弹过去解恨,转头又将她拉黑了。 片刻后,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沈星河。 阮凝香犹豫下接了,“沈学长。” 对面的苏木看过来,阮凝香去了阳台,关上了玻璃门。 电话那头,沈星河声音低沉,“我们能见个面么?” “我最近挺忙的,沈学长有事的话,电话里说也一样。”阮凝香冰冷道。 那边沉默了阵儿,“徐家骏被人告上了法庭。” 阮凝香语气冷淡,“沈学长是不是找错人了?” 沈星河怕她挂电话,忙道:“那个女子手里有酒店的监控和血检报告,明显是有备而来,徐家骏如今被拘留,他说是那日他敬你酒,惹了楚公子不开心,楚公子背后派人动了手脚。” “敬酒?”阮凝香闭了闭眼,蜷着的指甲深陷掌心,“那日宴会上,徐美丽联合他的哥,给我下药,如果不是楚公子及时出现,你知道我要面临的是什么么?” 阮凝香想平静的对待着,可声音还是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怎么可能?”沈星河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接着又沉默了好一瞬,说,“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阻止。” 阮凝香突然冷笑了下,无情地拆穿他,“你不会!你若是想帮我,你就不会在他们兄妹敬酒的时候,装作视而不见,你明明知道徐家骏是什么样的人!” 她欣赏沈学长在画作上的才华,她喜欢他温润的性格。 可真正了解之后,才知道他温润的外表下是懦弱,是攀附权贵的表现。 而徐家骏,她过后打听过这人,上流社会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那日,徐家骏敢那样做,就已经吃定了沈星河拿他没办法。 沈星河…… 毕竟曾经真的喜欢过的人,阮凝香本来也不想把关系闹到这般僵的。 可学长居然为了人渣找她,她的心真的很凉。 凉透了。 阮凝香不想在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380章 谈恋爱也能被找麻烦 徐家别墅,客厅飘着烟雾。 沈星河听着那边的忙音挂了电话。 徐美丽巴望着道:“怎么样?” 沈星河捏着手机,审视着徐美丽,“你们那天也给阿香下药着?” 语气很重,不是问,是斥责。 "没有,我和阮小姐是朋友。"徐美丽一脸焦急地解释道,“星河,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沈星河冷哼一声,打断她的话,目光如刀刃一般,审视着她。 徐美丽已经知道自己在狡辩也没用了,那边不可能不知道她哥给人家下药的事。 怪只怪自己倒霉,一个平平无奇的阮凝香怎么勾引的星河和那个人都喜欢她。 她到底哪里比得过自己了? 瞧着沈星河每次对她冷淡的态度,徐美丽就好气。 她委屈地抽了抽鼻子,拉着徐父的胳膊,娇声喊道:“爸。” 徐父用力地吸了一口老式的烟斗,又敲了敲烟灰,“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把家骏弄出来,一但闹出这种绯闻,我们两家刚投资的游戏项目也就搁浅了,到时损失的不仅是我们。” 一旁沉默着的沈父愁眉不展。 他几乎把家底都投进来了,比起徐家家大业大,他们更损失不起。 沈父又把目光看向了唯一和那日当事人有关的沈星河。 沈星河拿起风衣就走。 沈父喊道:“你干嘛去?” “见律师,去警局!” …… 阮凝香挂了电话没多久楚煜便出现在了这里。 阮凝香知道是她表姐通知了他,她收拾了一下东西。 俩人下了楼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小屋。 楚煜递过一块小蛋糕,“沈星河找你了?” 他问的很小心。 “嗯。”阮凝香搅着咖啡,闻言抬了下头,“他说徐家骏被人告上了法庭,他还说是你做的,是你做的么?” 阮凝香的眼睛很漂亮,乌黑明亮的眼眸,仿佛能看透他心里想些什么似的。 楚煜怕她对自己的做法反感,忙解释说:“我只是推波助澜了下,他若是不主动犯错,我也拿不到证据。” “这种人就该得到法律制裁,不然不定还得有多少女孩子遭殃。”阮凝香舀了一大口蛋糕。 “你不生气?”楚煜有些出乎意外。 “我为什么要生气啊?”阮凝香道,“他罪有应得,我巴不得他收到惩罚呢。” 就是她没法子罢了,如今有人帮她出了这口恶气,压抑了好几天的心情,总算顺畅了很多。 楚煜抿了一口咖啡。 他本来还担心,阿香听到他的学长挑拨点什么,让好不容易接受了他的阿香,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呢。 看来是他多心了。 最近,阮凝香在网上陆续发表了几张十二生肖的画稿,画风有蓬勃大气的,也有萌萌可爱的。 后期,阮凝香又加了特效,画面里的动物变身成拟人化的二次元人物,可做成屏保。 瞬间又圈粉无数,已经有合作方跟他们买授权。 有了新的进账,苏香工作室的压力减轻了很多,而且也寻找到了新的发展方向。 阮凝香爱情事业双丰收。 忙里偷闲,她想谈恋爱。 约了楚公子去逛街。 楚煜带着黑色口罩,俩人手拉着手,阮凝香见他整日穿得西装革履的。 帅,太正式。 于是,拉着他去了一家服装店,换一种风格。 出来后,俩人穿的是黑色宽松版的情侣卫衣。 阮凝香梳着丸子头,身材修长高挑,脸上化着精致淡妆。 忍不住地盯着同样黑色卫衣的楚公子看。 他的皮肤冷白,带着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脸,露出那双漆黑的眼眸,深邃迷人。 少年感的楚公子也有种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俊美气质。 楚煜被她的笑容,看的有些恍惚,低头瞧着自己黑色的裤子,破了一个洞,露出一截膝盖。 说句实在话,这个世界的穿衣风格,他一时还真有些难以理解。 “这么喜欢啊?”楚煜靠近,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阮凝香不加掩饰地伸出大拇指,“好看,我男朋友就是帅。” 楚煜被她夸得嘴角上扬。 容貌再变,这个人的性格还是没变,小嘴还是这么甜。 “还想去哪玩?”楚煜拎着衣服袋子。 阮凝香又给他搭了一款鸭舌帽,遮了遮惹人的气质,“电玩城。” 谈恋爱必去的地方,阮凝香想去好久了。 射击,套环,投篮楚煜无所不能,积分拿到手软。 也惹来不少人的目光。 阮凝香有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享受着众人尖叫与羡慕的目光。 阮凝香兑换了一个半人高的大熊,抱着大熊,手里还拿着两个小娃娃,“我怀疑你开外挂了。” “这都是小儿科。”楚煜引以为傲道。 就在他们满载而归想走的时候,还人服气地向他挑战,输了的人输积分。 投篮。 楚煜询问了一下女朋友的意见,阮凝香拭目以待,拿着手机记录自己男朋友的高光时刻。 结果不出意外,零失误,完败对方。 这时又走过来一个叼着烟的男人,刚刚和楚煜比赛那个男人自动让到了一旁。 “咱俩比一比如何?”男人三十左右,寸头上有一道刀疤,捋起的袖子,露出手臂上的纹身。 说话时,眼神挑着,痞里痞气的样子,也许能镇住别人。 可楚煜是谁,不管上一世的经历,还是这一世的出身。 什么样的大场面,恶人没见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入不了眼的小瘪三而已。 理都懒得理。 楚煜揽着阮凝香就想走。 又被围上来的几个捋着袖子的男人,堵住了俩人的去路。 那刀疤男点了一根烟,用力吸了一口,然后朝着阮凝香缓缓吐了个烟圈。 楚煜将阮凝香的脸贴在了自己的胸膛。 同时,他微一抬眸,眼里闪过阴狠的光芒,“滚!” 第381章 我男朋友黑社会老大! 阴冷的语气并没有震慑住那个刀疤男,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后,丢到了地上,用脚捻灭了燃着的大半截烟头。 “人形靶比不比?” 这个地方已经被刀疤男的兄弟清了场,门口的拉门也被放了下来,前台的监控也被关闭。 这些人一看就是故意针对他们了。 阮凝香抱着大熊挡着手,想偷偷拿手机报警。 楚煜便已经先说道:“你输了怎么办?” 阮凝香轻轻扯了下楚煜的衣服,楚煜浅浅一笑,睇过来个安慰的眼神。 小互动被刀疤男看在眼里,他一把揽过他身边穿着暴露,画着浓妆的女人,“我输了我的女人给你。你输了,你的女人给我。” 楚煜露出一声冷嗤,连看都没正眼看那女人,“你输了,这个游戏厅我要了,我输了……”楚煜摘了手腕上的手表,“这个给你。” 刀疤男想拿过手表看一下,什么手表能和他的游戏厅做赌注的时候,手表又被楚煜收了回去。 这时,他身边的一位小弟,有人认出来那块表来,趴在刀疤男耳边说了句,杰克宝天文表,价值六百多万,顶他们十个游戏厅了。 刀疤男眼睛微亮,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那男的,穿的挺普通,朝着兄弟低声质问,“是不是假的?” “看做工应该是真的。”那男的盯着那手表确认两眼。 楚煜又将手表带了起来,有些不耐烦地丢下一句,“爱比不比。” 就想走。 他想走这些人也拦不住他。 那刀疤男又一步截住人,他刚才可是收了钱,要为难这二人,不管眼前这人是谁,他都得收钱办事。 “比。”刀疤男勾了下嘴角,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所谓人形靶就是以人作靶,头顶顶着靶。 挺恶毒的玩法。 楚煜不怕,不过他不想给阿香留下恐怖印象。 人形靶被换掉成了普通的玩法。 刀疤男目前看中了那款手表,便也没反驳。 楚煜拍了拍阮凝香,轻松说:“等男朋友给你赢个电玩城。” 周边围着七八个看热闹的兄弟,他们老大初中就开始泡在电玩城里,这里的游戏,闭着眼睛都会玩。 还赢个电玩城出来,说什么大话。 楚煜自然不会理会这群人的目光。 阮凝香一直想报警,可是……信号呢? 为什么手机没有信号。 “别废力气了,信号早就被屏蔽了。”刚刚那个女的,拿了根烟点燃,抽了一口,目光赤裸贪婪,“喂,你男朋友做什么的?” “黑社会!”阮凝香恶狠狠地又加了句,“老大!” “哦?”那女人又看过来。 正在准备比赛的楚煜,却噗呲笑出了声,他的阿香好可爱啊。 阮凝香声音不小,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说他是个富二代,还差不多。 当着他们的面,说黑社会,还老大,几个人就当小姑娘无知,说个大话,笑笑罢了。 关注点都放在了比赛上。 为了加深难度,刀疤男把飞镖的距离拉到十米开外。 楚煜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比赛,每个人十个飞镖。 刀疤男眯着眼睛,瞄了半天,射出一个十环,在场的兄弟纷纷鼓掌拍马屁。 等着看楚煜的笑话。 阮凝香神情紧张地抱着大熊,楚煜摘了帽子,朝着阮凝香走过来,亲吻了一下阮凝香的额头,将帽子带到了她的头上,“乖,帮男朋友记录一下高光时刻呗。” 他语气很轻松,阮凝香忽然觉得他有必胜的把握,甚至感觉他也已经有办法从这里离开了。 她放下大熊,拿过手机。 那边刀疤男已经射出三个十环,他洋洋得意地催道:“行不行,不行直接认输。” “认输?我楚煜活这么久,还不知道输字怎么写。” 楚煜拿着飞镖,退到十米界限外,看了一眼他的靶盘。 接着一抬胳膊,动作潇洒,神态自若,丝毫没有犹豫,一连十个飞镖,接连被射出。 现场的兄弟都瞪大了眼睛,甚至都没看到他怎么瞄靶子,就射了。 而且…… 每一个都正中靶心红点! 一旁的刀疤男被他的气势也震慑住了一瞬,一个飞镖直接脱了靶。 刀疤男剩下的飞镖射不射已经不重要,胜负已定。 “怎么样帅么?”楚煜又朝着阮凝香走过来。 “酷毙了。” 阮凝香真的被刚才他的样子狠狠的帅到了,拿过手机给他看。 楚煜满意地笑了笑,“是挺酷的哈。” 刀疤男输了赌局,丢了面子,脸上露出恶毒神情,朝着兄弟使了个眼色。 刀疤男的几个兄弟立刻会意过来。 阮凝香正对着他们,她愕然瞳孔放大,只见这些人还没靠近,楚煜指尖的什么东西射了出去,这些人腿一弯,纷纷跪倒在了地上,抱着腿。 楚煜把玩着在飞镖上掰下来的小塑料,“这么迫不及待地跪下来要认大哥了?” “你到底是谁?”刀疤男不敢再小视,也不敢靠近,阴沉道。 “我女朋友不说了么,黑社会老大。”楚煜人畜无害地微笑着。 突然手中的小塑料片扫过刀疤男的头顶,直中靶心。 这一下,在场的人都感觉到恐惧。 刀疤男感觉头顶凉嗖嗖的,摸了一下脑袋,不长的寸头上,头顶秃了一块。 腿瞬间抖了抖,强忍着不掉面子。 在这个城市道上混的,稍微有头有脸点的人物,没有他不认识的。 眼前这人虽带着口罩,可他敢保证他不认识这么一号厉害人物。 “你哪片上的?”刀疤男发出的声音已经没了刚才的架势。 “你还没资格过问。”楚煜拉着阮凝香坐了下来,已然一副这里主人的架势,“愿赌服输,你是不是该也承诺诺言了?” 刀疤男捏着爆着青筋的拳头,这个游戏厅是他拿命拼出来的家业。 “不想给?”楚煜挑了下黑眸,目光犀利,“不想给也行,说,谁叫你们这么做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刀疤男心里有几分退却可又倔强地抬起头看着他。 “不知道?”楚煜抓了一把游戏币,把玩着,“我的耐心有限!” 有兄弟瘸着腿大着胆子走过来,低声提醒,“杰哥,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刀疤男胸脯剧烈起伏了两下,捏着的拳头一松,“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刚才他出现,给了我十万块钱,叫我们找你麻烦。” 楚煜眼眸眯起一瞬,找他们麻烦的会是谁,他已经猜了出来。 楚煜扔了游戏币,拿过刚刚阮凝香放下的大熊,拉着阮凝香的手,经过刀疤男身边,“下次看见我,记得叫声老大。” 这次没人再敢拦着。 关着的厅门也被打开,俩人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光明正大地从这里离开,又去吃了火锅。 第382章 腻歪的难舍难分 阮凝香完全忘记了害怕,沉浸在楚公子帅死人的魅力中。 楚煜被她直白的目光,看得有些难为情起来,他拿过她头上的帽子,“喂,在看,我脸都要红了。” 阮凝香用大熊挡了一下视线,收敛了几分不受控制的嘴角。 俩人选了个角落坐着,阮凝香放下大熊,“不过,到底是谁找我们的麻烦啊?” 楚煜拿着单子,点着阮凝香爱吃的菜,“徐家骏从警局里出来了,当初告他的那个女人,突然改变了口风,你猜为什么?” 阮凝香猜不到。 “徐家骏同意和她结婚,据说被保释的当天下午,俩人就领了证。”楚煜到是挺淡然。 “成婚?”阮凝香惊呀了下,“那女的到底怎么想的?” 楚煜查过,是沈星河带着律师见了徐家骏,后来又见了那个女人,甚至没给他们这边反应的机会,直接让二人领了证。 这沈星河还是有点手段。 楚煜杵了下筷子,“徐家正夫人的位置,有多少人攀着呢,那女人自然是看到了更大的利,才反了供,如今俩人领证,所有的证据便也都不成立了。” 阮凝香得罪过的也只有徐家骏这一个人,“所以徐家骏气不过?才找人为难我们?” 楚煜晾徐家骏还是忌惮他的身份,不敢正面出面。 可这种背后的行为才更难提防,看来是得给他点狠的教训了。 楚煜不想阮凝香担心。 这一世,他只想让阿香做他的小公主。 楚煜安慰道:“别瞎想了,也许只是游戏厅里的人看我们今日收入不菲,故意为难我们。” 这个说辞,说服不了阮凝香,但阮凝香也没在过问。 玩了一天,俩人都挺累的了,吃完饭,便直接回了家。 楚煜邀请阮凝香上楼坐坐,说雪球最近有点想她了。 说辞。 一个找借口。 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 热恋中的人,恨不得分分钟黏在一起。 阮凝香坐在了楚公子家的沙发上,抱着猫,捋着猫毛,雪球舒服地发出鼾声。 楚煜倒了杯热水,阮凝香倒了声谢。 俩人一时间静默,气氛便有些微妙。 阮凝香放下杯子的时候,顺手拿起了茶几上的遥控器,随意地选了个电影。 本来都挺好的,谁知道这个电影尺度有点大,七十多英寸的大屏幕里,画风一转,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就连声音都旖旎的不行。 阮凝香想快进的,结果手忙脚乱,按错键了音量键,暧昧的声音又瞬间放大。 电视里的画面楚煜不关心,他盯着他的阿香局促的样子,莹白的小脸,特别容易红,带酡红的小脸很欲。 阮凝香感觉遥控器都烫了手,睇过来的视线更炙热。 她干脆关了电视,“太,太晚了,我回去了。” 阮凝香放下猫就想站起来,楚煜却拉住了她的手。 俩人目光碰在了一起,尽在咫尺的楚公子,还穿着那件黑色卫衣,露出了雪白的脖颈和性感的喉结滚动,那双漆黑如星辰的眼睛,像是要把人吸进去似的。 阮凝香甚至感觉到他带着急促的呼吸。 他慢慢靠近,含着深情欲望的目光描绘着这个让他痴恋的眼前人,“我能亲你么?” 他问的小心翼翼,声音染着性感的沙哑。 阮凝香长睫颤了颤,这种事情怎么还有问的。 这叫她怎么回答。 然而她还没回答。 下一瞬,带着男性阳刚气息的吻,便压了过来。 温柔又霸道,带着攻略性。 阮凝香生涩的感受着。 在她被亲的神魂颠倒之际,仿佛又闪过一些那日醉酒的片段。 他们之间好像也这样亲着。 楚煜感觉到她微微走神,略微皱了一下眉,将她彻底压在沙发上,身后的大熊被压扁…… 阮凝香呼吸一滞,嘴角泄出一声极轻极暧昧的呻吟。 顿时勾的楚煜身体燥热。 太久违的感觉。 依旧让他欲罢不能。 楚煜想将她揉进骨子里。 直到双方都感觉到不舒服了,才结束了这个漫长又情不自禁的一吻。 “太晚了,我该回去了。”阮凝香脸像是红透的柿子,抱起身后的熊,又将两个小熊丢给他,“给你的。” 楚煜噗嗤一笑,抻了一下卫衣,明明样子挺囧迫的,可脸上的表情给人又一种优雅矜贵感,仿佛此刻囧迫的只有阮凝香一个人似的。 楚煜送她到了楼下,俩人拉着手又依依不舍地对视了很久…… 夜色阴沉,小风凉嗖嗖的,小区的路灯落下昏黄的光。 阮妈跳完广场舞,便和薛姨聊了会天,刚要上楼,便看到隔壁单元出来的一个人影。 好像是……她家姑娘? 怎么会从隔壁出来,那个男人是谁,光线太暗,她看不清,看上去个子挺高的。 阮凝香回到家的时候,阮妈碰了碰阮爸。 阮爸卡了下嗓子,“阿香,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加了个班。”阮凝香抱着大熊,挡着脸上的心虚。 “加班?我给你表姐打电话,说你早就回来了啊?”阮妈急性子,忍不住了。 “哦,我先出来见个客户,这不客户还送了个礼物,好大一只熊。”阮凝香换了鞋就上了楼。 阮妈还想说,被阮爸拉手制止住了。 阮凝香回到楼上,洗了个澡。 今天她在拍视频的时候,藏了小心思,将在场的几个为难他们的小混混单独拍了进去。 她把这个视频,发给了沈星河,并且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问他,今日她逛街被这些人刻意为难,学长知道是谁做的么? 阮凝香知道这事不是沈学长所为,但沈学长和徐家认识,她这话也是传给徐家听的。 她也知道这样做于事无补,可她气不公,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那边坐在电脑前设计游戏场景的沈星河看到消息的时候,沉默了很久,甚至没有第一时间给答复,而是给徐家骏打了电话。 徐家骏正泡酒吧里,周边围着一群美女,他却丝毫没有兴致,一个人低头喝着闷酒,包厢里吵闹,没听到沈星河的电话。 沈星河自然也明白阮凝香给他发微信的意思,他想解释,可是现在解释还有用么。 这事谁做的,除了被他想办法释放出来的徐家骏没有别人。 沈星河用力地掐了下眉心,最后只回复个,我会调查清楚。 说完,便拿着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开车出去。 这边的楚煜,回楼后,打了几个电话,他叫洛轻舟派人去查徐家的所有情况,包括徐家骏的一切…… 第383章 楚煜开车,被追尾 网上,阮凝香的画作反响很好,她的工作也便越发的忙了。 楚煜给她送到工作室,便去了寻香传媒。 刚进来,就发现他那个名义上的妹妹楚子涵也在。 楚煜面色冰冷,“你怎么来这了?” “来看看哥哥的公司。”楚子涵穿着牛仔裤,长靴,机车服,“爸,他嘴上不说,心里一直不放心你。” 这也是她一直待在这边的原因,只是她有点怕她这个阴晴不定的哥哥。 如果不是她爸问她哥最近怎样,她才不敢出现。 楚煜并不想和那个家有什么关系,“看到了可以离开了,还有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楚子涵知道她哥生气了,立马拿着包闪人,离开前,朝着办工桌旁的洛轻舟抛了个媚眼,“帅哥改天约哦。” 洛轻舟推了推眼镜,先心虚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徐家查的怎么样?”楚煜在沙发处坐了下来,倒了一颗薄荷糖。 “查到一些关于徐家骏的事。”洛轻舟拿着一档资料过来,“不巧,这家伙还真有大把柄在。” 资料上是徐家骏这一年出入境的记录。 地址t国,地下赌场。 t国赌场的资料洛轻舟还没有那么大的人脉可以轻易弄到。 楚煜翻着资料,“涵涵给你的?” 这都能看出来,也是,毕竟那赌场也是楚家的。 洛轻舟起身两秘书冲了两杯茶杯,“你妹妹就是个小人精,谁知道她无意间看到我办公桌上调查的资料,一个电话过去分分钟就搞定了。” 哪是她妹妹有这个本事,有这个本事的另有其人。 楚煜一直以为只要自己放弃那边的财产就能和他们的断绝关系。 看来,还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这徐家骏这一年出入赌场就有二十几次,光输进去的钱,就有这个数目……”洛轻舟比划了个数字,“他又哪来的钱来填补这么大的窟窿,我猜测他公司账目肯定有问题。” 楚煜突然勾了下唇,“找个人,匿名把这个给沈星河发过去。” 狗咬狗才好玩。 楚煜最近白天基本都是待在公司。 当初成立这家公司,背后的目的是为了寻找阮凝香。 不过,目前这家公司,也是他唯一的经济来源。 他不管公司具体事务,但是,大体发展方向,财务报表等等,他还是要了解。 洛轻舟办事不错,短短几个月,公司从投资到现在,已经开始看见回报。 楚煜也开始又闲心试着学习管理公司,最近还约了一个私人教练,抽空把开车学了。 有时候俩人谈恋爱,总是有个司机在也不方便。 楚煜拿了驾照以后,一直都是自己开车去接送的阮凝香。 阮凝香也从后座位变成了副驾驶,“你的司机呢?” 车里开着空调,楚煜穿着白色衬衫,袖口挽了起来,露出手腕上那款星空手表。 他听说这个世界,在女人的眼里,开豪车的男人最帅。 楚煜时不时地看了副驾驶上的阮凝香,他的女人怎么好像没什么感觉。 楚煜有点小失落,“他家里有事,临时给他放个假。” 阮凝香抓着安全带,突然惊呼,“小心有车!” 前面一个突然超车的插了进来。 楚煜猛得一脚刹车,后面的车来不及停,便追了尾。 草! 楚煜暗骂一声,耍酷没耍成,俩人进了医院。 楚煜没啥事,阮凝香的额头,被撞了一下,拍了片子,没什么事,只是破了点皮,消了毒,伤口处贴了创口贴。 阮凝香照着手机。 楚煜快被自责死了,这个世界路上的车真多,不讲规律开车的也不少,刚超他车的,早就开走了。 追他尾的人,现在也在医院。 司机是个开五菱的小面包车,百万豪车,他压根赔不起。 他哭哭啼啼地把自己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娃都搬出来了。 楚煜现在心烦的很,压根没心情理会这些,说了一句他有保险,叫这人赶紧滚。 他不想看见。 阮凝香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好,其实,这事不能全怪楚公子,是前面那个人突然超车,楚公子已经是反应快的了,不然就是他追别人的尾。 楚煜的车被送去了4s店。 阮凝香叫了苏木过来。 她的伤不重,不过额头红了一小片,还肿了,这个样子她不敢回家。 她需要她表姐做盾牌。 苏木给她小姨发了微信,说她临时要和阿香出差几天。 阮凝香带着楚煜的那顶帽子,又把头发放了下来,遮住了伤。 俩人坐在出租车上,和家人视了个频,算是遮掩了过去。 本来出差只是苏木临时瞎编的借口。 却勾起了阮凝香的兴趣。 “表姐我们去旅游吧。” 她的工作用ipad也一样可以做,而且,这小半年来,她光顾着工作了,上次旅游她都没去,正好放松一下。 一拍即合。 阮凝香邀请了一下出租车副驾驶上的楚公子。 洛轻舟听说发生车祸后,便已经将行车记录仪调了出来,将截取的视频发给了楚煜。 是外地车牌。 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蓄谋。 楚煜给洛轻舟发微信叫他调查一下。 没注意阮凝香和他说话。 阮凝香以为他在自责,又碰了他一下,轻喊,“楚煜?” 楚煜这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苏木意有所指,“我表妹邀你去旅游,去不去,机会难得哦?” 楚煜收起手机,“去哪,我派人订票。” “订票的事,交给我就行,去哪你们定。”苏木感觉到二人间的微妙,她撮合着。 三人坐飞机去了南方美丽的海滨城市,当天晚上的飞机。 落地,十一点多。 楚煜派人订的宾馆,五星级,两间。 三人来的匆忙,连行李也没带。 先去了一趟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临时买了一些用的东西。 晚上又一起吃的烤串,楚煜胃不好,阮凝香给他单独点了一份海鲜粥。 阮凝香要喝啤酒,楚煜拦着没让,说她头上有伤。 苏木感觉自己像个一万瓦的大灯泡,布灵布灵地照着二人。 可她又不得不在这,给他们二人做遮掩。 第384章 挺欲的 阮凝香还是小小地喝了一杯啤酒。 回到宾馆的时候,苏木忍不住问她,打算什么时候把楚公子介绍给家里人。 阮凝香第一次谈恋爱,而且俩人算算日子,从认识到现在也不过才三个多月,确认男女朋友关系也才一个来月。 她暂时不想这么早介绍给家里人,她想在等等。 苏木也就是一问,打了个哈欠,困得洗漱便睡下了。 第二天,是被人敲了门吵醒的。 阮凝香以为是隔壁的楚煜,没想到,开门来的是楚子涵,还有……洛轻舟? 这俩人怎么走到一起了? 洛轻舟斯文的一笑,“早啊,苏小姐。” 苏木不认识楚子涵,不过看挽着洛轻舟胳膊的样子,就已经猜出二人关系。 她确实对洛轻舟挺有好感,但理智也仅限在好感之上。 他交什么女朋友,那是他的权利。 苏木理智的微笑着,“都快晌午了。” 洛轻舟挑了下眉,“也是。” 楚子涵自来熟,拉着行李箱已经进了屋,阮凝香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楚子涵模样长得辣,嘴巴超甜,见了阮凝香就喊未来嫂子,见了苏木就叫表姐。 阮凝香叫她别这么叫她,不过看她那模样,完全我行我素的样子,也知道自己又白说了。 一旁的苏木瞧了她一瞬,没想到居然是楚公子的妹妹,俩人长得有点像,气质又完全不一样。 洛轻舟并没有进女生的房间,只是礼帽地站在门外,“我这个护花使者,已经将楚小姐送到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楚子涵又拉着洛轻舟的胳膊,“别这么扫兴好不?我过生日,陪我玩两天,ok?” 洛轻舟扫了一眼苏木,苏木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洛轻舟冲着楚子涵浅淡一笑,“大小姐邀约,哪敢拒绝。” 楚子涵去定了房间后,便去了楚煜的房间。 楚煜刚洗了澡,边穿着衬衫开门,洛轻舟是他叫来的,“怎么涵涵也来了?” 洛轻舟直接进屋,“你那妹妹最近缠着我,缠的紧,看样子是想从我这里套出一些你和你女朋友的情况。” “你确信她不是看上你了?”楚煜打量了洛轻舟两眼,也是玉树临风一公子哥派头。 洛轻舟轻笑,“你就别打趣我了,你那家势,我还插不进去腿,而且,我也不想成为被她玩弄的男人中的一个。” 楚煜挑了下眉,洛轻舟将他调查的结果查了一下。 那个车子是外地车牌,交警里调查的监控,也有拍到那人,并没发现什么端倪。 不过,徐家骏以私挪公款之事,在前几天被逮捕。 楚煜趁机联合洛轻舟,在徐家股市上挣了不少。 洛轻舟调查事故的时候,也把沈星河调查了一番。 没想到这小子不声不响地,居然趁机独吞了他和徐家刚开发的游戏项目。 楚煜倒了一颗薄荷糖,这小子上次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徐家骏从违法中,摘了出来。 这次见事情不妙,居然又趁机撇了徐家,这是自己要做大了。 楚煜轻嚼着薄荷糖,看来还真是小瞧他了。 俩人说着话,门又被敲响,阮凝香给楚煜发微信,楚煜没回,她便敲了敲门。 门被打开,她便看见,楚煜蓝色的衬衫松散着,领口有两颗扣子没有系,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一截性感结实的胸肌。 还有沐浴后清爽的味道,很好闻。 阮凝香忍不住视线便多盯着看了两眼,楚煜随着她的视线,看过来。 小丫头还是这么直白。 他很镇定,手臂故意杵着墙,动作牵起衬衫,露出一侧紧实的腰线,眼神里透出几分迷人的色彩,“怎么了?” 阮凝香却隐约瞧见他裂着的衬衣下,雪白的胸膛上,仿佛有一颗红痣,蓦地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窜了上来。 她的人物画像就有这么一颗芝麻粒大的朱砂痣着,这人怎么也有。 好巧啊。 巧到她好像以前看到过这具身体着。 就连位置都很像。 本来楚煜是想展现一下魅力,没想到先被她直愣愣的眼神盯着出几分不自在来。 他收了手臂,站直,又将扣子系好。 “对了,你妹妹来了,叫你……”阮凝香收了收飘远的思绪,一抬头,视线越过楚煜,便看到屋里坐着的洛轻舟。 阮凝香惊讶地指了指,“洛总?你们认识?” 楚煜怎么把屋里那位给忘了。 此刻,洛轻舟笑得一脸玩味地走过来,搂上楚煜的肩,“他是涵涵的哥哥,当然认识了。” “哦,也是。”阮凝香没多想,“你妹妹,叫我们去吃饭。” 直接吃的午饭。 提起玩,有楚子涵在绝对不会冷场。 吃过饭,便提议出海,看日落。 当然藏了小心思,出海前,叫阮凝香和她哥去超市买点零食。 她带着洛轻舟和苏木悄悄坐游艇出发了。 楚煜的手机上,发来了楚子涵的消息。 阮凝香还在选什么样的泳衣,楚煜在她面前晃了下手机,“我们被涵涵放了鸽子。” 楚煜到是对此做法挺满意,他正想和阿香单独待着呢。 这个时候海边的紫外线很大,俩人买了一些零食,又回了酒店。 酒店有室内游泳池。 阮凝香穿着鹅黄色泳衣出来。 上面是吊带小背心,下面是小短裙。 中规中矩的款式。 却把盈盈一握纤细的腰身,还有那双雪白笔直的长腿展露无意。 他们所处的汤池在角落,周围有绿植挡着,这个水池里,就他们两个。 穿着平角泳裤的楚煜已经站在了汤池里,蒸腾的热气没过他的腰间,冷白的皮肤上,滚着的水珠,蜿蜒滑过六块腹肌,又顺着人鱼线瘾进了水里。 挺欲的。 阮凝香坐在岸边,踢着水,看着他清瘦有型的身材,他胸前的那一点朱砂痣,像是宣纸上落下的红点。 她盯着那红点看了一阵儿。 “怎么喜欢?”楚煜含着意味深长的微笑着。 像是一只傲娇的孔雀,迎着她的目光,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好身材。 第385章 自己的男朋友被别的女人惦记 阮凝香抬手指着,“我画的画里,这里也有一枚朱砂痣,你说怎么会这么巧?还是你自己照着画,纹了一颗在这。” 楚煜低头看了一眼,阮凝香所指的那幅画,是他被强娶上山,绑在床上的那幅,目前就保存在他的手机里。 可阮凝香不知道,这个朱砂痣是执念的代表。 代表着两个人曾经深爱过的执念。 执念不散,朱砂痣不消。 阮凝香点下这颗朱砂痣的时候,就已经说明了她就是前世的阮凝香。 楚煜拉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地摩挲着,细腻的肌肤上,那一抹朱砂痣微微凸起。 纹身的话,应该是微凹进去的。 不是纹的,可真的好巧啊。 阮凝香有些惊讶地抬眸望着楚公子,仿佛这人真的是在她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神似的五官,连位置都一样的朱砂痣。 楚煜看穿她的心事,将小手抵在他胸口,感受着那里的炙热和心跳, “你相信缘分么,算命的曾经给我算过一卦,卦上说,两情眷念三生伴,千里姻缘一线牵,说我和我未来的另一半,有着三世的情缘。” 声音低沉磁性很好听,那双黑眸里似乎还藏着一些,阮凝香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 总之,很深情,很迷人。 又给人一种幼稚般的可爱。 阮凝香配合他,“哦”了声,缩回手,跳进了水里,楚煜怕她摔了,伸手靠近护了一下,阮凝香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楚煜的手也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身。 另一只手将溅到脸上的水擦掉,额头上的红肿已经消了,创口贴周围露出一圈青色。 楚煜冷白的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还疼么?” 打在脸上的气息泛着潮意,阮凝香心悸地摇了摇头,“皮外伤,早就不疼了。” 俩人的距离太近,都穿的极少,阮凝香的衣服湿了,包裹着性感的身材,莹白的小脸被热气蒸腾出潮红,凝着水汽的长睫轻颤着。 楚煜自认为不是个重色的人,旁人哪怕穿的再少,他也没有丝毫感觉,唯独对他的阿香,看一眼,就有些移不开了眼睛。 泳池周边虽有绿植遮掩,可到底是公共场所,时不时的有人经过朝他们看上两眼。 阮凝香推了推楚煜。 楚煜不舍地松了手。 俩人在浅水处坐了下来。 舒筋解乏。 本来就他们两个人的水池,又走过来一对男女。 “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吧。”那女人又解释了句,“其他汤池都好多人。” 这里是公共场所,大家公用一个汤池也很正常。 阮凝香轻轻点了下头。 对方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我们俩是来度蜜月,你们也是?” 那女人很热情。 身上的黑色比基尼泳衣,只遮住了重点位置,半露的酥胸目测最少有d,有些罩不住似的随着迈进水里的动作,还颤了颤。 那男人像是教练,身上都是腱子肉。 阮凝香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因为那女人的目光在描绘着她身边的楚公子。 赤裸裸的,问话的时候,还往身上撩着水,成绺的水,淌进沟壑。 绝对故意的。 阮凝香淡淡一撇,“我们是来度假的。” 一旁的楚煜隐约闻到一股子的醋味,他趴在阿香耳边,“挺无聊的,要不我们去趟商场?” 阮凝香来的时候没带什么衣服,昨晚临时在便利店买了一件沙滩裙,今天确实要去买两套衣服换洗。 俩人从汤池里出来,阮凝香去了女更衣室,冲了澡,正准备换衣服的时候,那个女人也走了过来,经过她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男朋友?”女人带着质疑的口吻。 来自于女人的敏感,让阮凝香对她没有好感,“怎么了?” “没什么,挺帅的,身材也不错。”那女人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裹着浴巾的阮凝香,“你艳福不小啊。” 阮凝香被这女的恶心到了,经过那女人身边的时候,挺了下胸,带着挑衅似的回了一句,“那是,我男朋友自然是万万里挑一的。” 说完,没管那女人什么脸色,拿过衣服,便又去了更衣室。 出来的时候,楚煜已经等了她一会儿。 “怎么不舒服?”楚煜见她脸色不是很好。 阮凝香心里还是挺抑郁的,在别人眼里,自己和眼前这个帅气又酷,家势又丰富的楚公子比起来,自己真的好像没什么出众的地方。 可是,这样又怎么样,楚公子喜欢她,她也喜欢楚公子。 生活是自己的,管别人怎么看,活好自己的才重要。 阮凝香自我疏导一番,郁闷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主动挽上楚煜的胳膊,脸上再次洋溢着笑容,“晚上我想吃海鲜。” “必须满足。”楚煜宠溺道。 俩人买了衣服,吃了晚饭后又在海边散了会步,看了日落。 直到夜幕降临,月亮爬上黑幕,那边出海的三个人还没回来。 阮凝香担心她表姐,给打电话,显然对方不在服务区。 他们这是去哪玩去了? 楚煜也给洛轻舟打了电话,同样的没有信号。 有楚子涵那个丫头在,楚煜其实也摸不准,她在搞什么花样,但量她心里应该有分寸。 楚煜安慰道:“别担心,有洛轻舟在,不会出事的,可能就是海上信号不好,说不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海风阵阵,直到九点多,才等到了苏木的电话,她们被楚家大小姐,带到了一处海岛,今晚不回去了。 楚煜给楚子涵打了个电话,语气很凉也很重,提醒她,玩归玩,但注意分寸。 楚子涵只是俏皮的说道,是为了给他和未来小嫂子腾地方,还祝他有个愉快且难忘的夜晚。 愉快且难忘? 机会难得他自然得把握。 “怎么了?”阮凝香盯着楚煜投过来的目光。 阮凝香穿着碎花长裙,露出性感的锁骨,和消薄的肩头,黑色长发随着海风飘动,阮凝香拢了下耳边的头发。 月光下的她格外的动人。 楚煜痴迷地与她并肩站着,“想不想看烟花?” 阮凝香点了点头。 片刻后,海面上方,黑色的夜幕绽放出绚丽的光芒。 阮凝香望着天空,楚煜凝望着阮凝香。 烟火燃放了半个小时。 直到阮妈来了电话,俩人才开始往回走,阮凝香和苏木窜了口供。 暂时遮掩了过去。 阮凝香感觉她老妈最近查岗查的特别严,还跟踪过她一段时间,好在楚公子反应快。 他们俩也变得更偷偷摸摸。 阮凝香通着话,回到了酒店,正要回屋的时候,又碰到了那一对度蜜月的新婚夫妇手挽着手走过来,朝他们打招呼。 “二位这么早就回来了啊,要不要一起玩会儿?” 那女人唇角勾着玩味的弧度,穿着一身吊带红裙,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第386章 交缠的呼吸难舍难分 阮凝香跟她老妈挂断了电话,就听楚煜说:“不了,陪女朋友放了会烟火,这会儿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楚煜说话的时候,目光深情的凝视着阮凝香。 毒,阮凝香第一次感受到了楚公子话里带着锋芒与暧昧的毒舌。 那女人自然也听出来话里的意味。 不过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反而眼神更加放肆了,“刚刚那烟花是你放的啊,好看,就是太短了,刚看了一会儿就没了。” “是吧。”楚煜搂着阮凝香纤细的腰肢,低磁的声音带着些嗔怪,“我就说包个海滩,放上三天三夜,你看,现在被人家说成了小家子气,搞得好像我不疼你似的。” “你不知道,有些东西就是因为求而不得才更为珍惜,若是美好的事物,都随处可见,想要就有,那还有什么好稀罕的。”阮凝香浅笑的眸子露出娇羞的表情,手指轻轻地扯着楚煜的衬衣领子,“再说了,烟火再美,哪有你好看啊。” 明明知道阮凝香是装出来的,楚煜还是心悸颤动,喉结跟着滚了滚,宠溺地捏了捏阮凝香的下巴。 “嘴巴真甜。” 又当着那女的面,搂着阮凝香直接回了他的房间。 进了屋,楚煜脚一勾将门关上,又将阮凝香抵在了墙上,阮凝香却忍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想想刚刚那女的变化的脸色,阮凝香心里就顺畅无比。 楚煜静静地盯着阮凝香笑。 阮凝香笑够了,才发现自己现在待的是楚公子的房间,还被他高大的气息笼罩着。 笑声突然止住,不知是笑得脸红,还是此刻暧昧的距离让人脸红心跳。 阮凝香轻颤了眼睫,“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阮凝香想回去,楚煜长臂禁锢着她,“你不怕被那女的撞见,被我们自己的话打脸啊。” “那我去洗个手。”阮凝香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在他腋下钻了出去。 楚煜收了手臂,挠了挠眉毛。 阮凝香出来的时候,楚煜手里拿着小医药箱,将阮凝香额头上的伤重新处理了一下。 他手指冷白修长,动作温柔,炙热的男性气息一直扑打在阮凝香的脸上。 阮凝香抬着眸子,凝视着眼前这个完美的男朋友。 一切美好的像是梦境。 又无比真实的存在她身边。 阮凝香眨了下眼睛,伸手想要摸一下额头,楚煜扣住了她的手,低头便吻了上来。 喜欢一个人,就是忍不住地想和她亲近。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希望睁开眼睛就有她在身边陪伴着。 交缠的呼吸难舍难分。 …… 楚煜抱来了今天买的零食。 阮凝香嘎吱吃着薯片,“我想画画,可ipad在我房间。” 楚煜手指刮了一下阮凝香的鼻子,“难得休息还这么勤快啊。” “不是。”阮凝香被他自然而然的暧昧动作,弄得脸通红,“我现在挺有灵感的,画画灵感可是可遇不可求的。” 好吧,楚煜开门,那女人早就不在了。 阮凝香回屋拿了ipad过来,在楚公子的房间画画。 她想用画的形式将今晚浪漫的感觉记录下来。 楚煜也不打扰她,岁月静好似的盯着她电子笔下的构图。 她的画是写实的画风,每一笔的线条,构思,上色都很有讲究。 而且认真的样子,又续着前世的影子,想让他忽略都难。 灵感一冒出来,就忘了时间,直到看到些初稿的影子,阮凝香才揉了揉后颈,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三点多了,她才收起ipad想回房,楚煜拉住她,“别回了,住我这里吧。” 楚煜意有所指地指了指,自己房间也是两张床。 阮凝香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好,上次俩人住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这次…… 阮凝香不想让楚煜轻看自己。 她打了个哈欠,装糊涂,“不了,房间就在隔壁,你也早点休息。” 楚煜有些小小失落,不过隐藏的挺好,他大方地开门送阮凝香到她房间门口。 阮凝香回来倒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唇,失眠了。 她爱慕楚公子,会情不自禁地想他,会怦然心动又无法言说的雀跃。 闭上眼睛,脑海里还全是他温柔的身影,笑起来的模样,她喜欢这种被甜腻包裹着的感觉。 但是…… 俩人发展好像太快了。 阮凝香第一次谈恋爱,不知道这样正不正常。 她抱着枕头,翻来覆去的什么时候睡着的不知道,却是在惊吓中醒来的。 她做了个梦,梦见穿着古装的楚公子躺在了她的怀里,胸口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血止不住的顺着她的指缝流下来,堵也堵不住。 阮凝香脸上都是冰凉的泪,心口仿佛还残留着悲泣的阵痛。 那本小说都已经看完好久了,那段时间确实跟小说共情过,只是都过了这么久,怎么会突然又梦起小说里的情节了? 外面的天微亮,酒店就在海边,阮凝香睡不着,索性披着一件衣服,来到海边吹了一会儿风。 天阴沉沉的,海风有些大。 阮凝香溜达一圈,捡了两个海螺回来。 刚进酒店等电梯的时候,看到一个坐着电动轮椅的大爷,手里的拐杖掉到了地上,正费力地伸手在够,阮凝香过去帮忙捡了起来。 那大爷慈祥的笑着,“谢谢小姑娘。” “举手之劳而已。”阮凝香按了电梯。 俩人进了电梯,阮凝香问他到几层,大爷说了三十八层。 阮凝香帮忙按了。 大爷问:“脑门怎么弄的?” 阮凝香弄了一下头发,盖了盖额头的伤,“不小心碰了一下。” “你男朋友没陪着你?”大爷问完,又解释了句,“没什么,白天的时候,就见到过你们着,年轻真好,你们让我想起了我以前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帅小伙子着……” 不知道大爷想到了什么,又微叹了口气。 电梯已经到了阮凝香所在的二十六层,她和大爷说了句,拜拜,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十八层,酒店的顶层。 房间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杵在那的还有昨日的那对夫妻。 女的穿着高跟鞋,一脸心虚地走过来,主动推着轮椅,“老爷……” 大爷抬了下手,那女人地便闭了嘴。 大爷盯着眼前他这个小儿子,“没想到你还会主动来见我。” 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楚煜。 楚煜眼神微暗,声音像是咬碎了一般,“不是你逼着我来见你的么?” 房门被那个身高健壮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规矩地守在门外。 女人推着老爷子,进了房间,老爷子杵着拐杖坐到了沙发上,“你不给我介绍,那我就自己见见我未来儿媳妇怎么了。” 第387章 你翅膀还没硬到可以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跟进来的楚煜,睇了一眼那女人,本来他也没太怀疑这对新婚夫妇有什么不同。 直到昨晚上,再次遇见他们。 夫妻? 那男的表情僵得跟个没感情的木头人似的,没鬼才怪了。 只是没想到老爷子居然亲自来了这里,定然是楚子涵那个丫头,通风报的信。 楚煜和他们没有感情,也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的关系,他以为他已经放弃家产,把话说清楚了,没想到他们还不放过他。 他不需要他们所谓的亲情的赔偿,他只要和他的阿香长相厮守。 楚煜再次强调道:“阿香只是普通人家,我不希望你们打扰我们。” 冰冷疏离的态度,气得老爷子拐杖敲了敲地板,“所以,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家都不要了?” “我从小便不在那个家里,现在也不需要!”楚煜说完就想走。 “站住!”老爷子脸色微变,“你翅膀还没硬到可以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他父亲在威胁他! 楚煜捏着手指头咯咯地响,脸色阴翳到煞白,“你若是敢动她,我会让你们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楚煜从三十八层出来,给楚子涵打了一个电话,楚子涵本来睡得正香,听到怒火的声音,吓得连大气都没敢出。 一早,叫人开船把洛轻舟和苏木送了回来,她自己愣是没敢回来,甚至哭哭啼啼地给他爸打电话诉委屈。 阮凝香回屋刚想睡个回笼觉着,门就被楚公子敲响,“这么早?” 楚煜收敛了下脸上的情绪,内心深处那抹极度的不安也隐藏了起来,扯着嘴角微笑着,“一起看日出?” 阮凝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她刚在海边回来,没有日出。 而且这个时间点,也错过了日出的时间,楚公子这是想约她出去,没找到合适的措辞了么? 阮凝香突然被这样有些呆萌的楚公子可爱到了,她配合着他,“等我换身衣服。” 出来时,阮凝香换了一套和楚公子一样的情侣款卫衣,白色的衣服上面带小熊的图案,很减龄,昨日逛街时买的。 俩人手拉手,在外面溜达着。 天阴沉,一丝阳光都没有,楚煜才发现自己刚刚有多蠢,可他这一刻,真的只想和阿香在一起。 阮凝香好像并不在意没有日出,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子,蹲下来捡了好些贝壳。 看上去挺开心的。 捡了很多,俩人又去了前面一家早点铺子,那里的海鲜灌汤包很香,楚煜却只喝了点粥,吃的还不多。 “你是不是不舒服?”阮凝香觉得楚公子今天的气色不是很好。 楚煜摇了摇头,胃里却搅得厉害,刚刚没控制住情绪,导致应激性胃痉挛,这次出来旅游又来的急,他没带药。 不过,看到阿香便也觉得不那么疼了。 他轻松说:“慢慢吃,对胃好。” 阮凝香发现他慢条斯理吃饭的样子也很帅。 俩人吃的都挺慢的。 吃完饭,阮凝香提议骑单车回去,俩人骑一个的那种。 楚煜盯着车子,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不会骑。” 阮凝香突然笑了起来,她还以为楚公子是全能的呢,飞镖投篮都那么厉害,居然不会骑车。 “好笑么?”楚煜抿着眉头,歪头看她。 阮凝香笑着笑着就心酸了起来。 她忘了,楚公子从小生活的环境,自保的能力可能有些。 可这种…… 阮凝香仿佛在侧面看到了他的童年。 “我教你,很简单的。” 阮凝香扫了一辆车子,她叫楚公子坐在前面,她扶着车子。 楚公子学东西很快,七扭八拐了几次,便邀请了阮凝香。 阮凝香坐在后座,俩人顺着海边的路,骑出了很远。 海面上掀起的浪潮,海鸥在雨幕里嘶鸣,远处天幕乌云卷动。 俩人坐在一家便利店里,喝着速冲的杯装奶茶。 雨来的急,一时半会儿没有停的意思。 店里也没什么人。 阮凝香在店里买了胶水,这会儿,坐着那,挑挑拣拣弄她的贝壳。 样子很专注,她边做着手工,边说着她上学时候的一些事。 楚煜静静地听着,不管前世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 她口中的学校是什么样子,在她的只言片语中,他能感知一二。 而且,他隐约听到,阮凝香话里有提起沈星河,只是他的阿香很敏感,发现后,便又不动声色地改了说辞。 楚煜也能看的出来,阿香应该是真的有喜欢过沈星河。 一堆零散的贝壳,在阮凝香的鼓捣之下,一个漂亮贝壳的小熊出来了。 阮凝香又将小熊装进了一个透明盒子里,推到了楚公子面前,“送给你了,工具不全,做的有点简陋。” 喜欢,阿香亲手做的,自然爱不释手。 楚煜还发了朋友圈:岁月静好,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有你陪伴。 阮凝香给他点了赞。 下雨也没耽搁俩人在外面玩了一天。 雨不大的时候,还打一把伞散步走回来的,回来的时候,俩人的下半身都被雨水打湿了。 谁也不在意。 倒觉得雨下漫步挺浪漫的,阮凝香兴致好,还哼着小曲。 楚煜问她,会唱桃花笑么? 阮凝香放着伴乐给他唱了一首桃花笑,她嗓音清甜,笑起来的时候,唇边也有个酒窝。 楚煜突然步子一停,将人揽进了怀里,低头又吻了上去。 他的唇凉凉的,带着丝丝薄荷香。 三十八层,老爷子杵着拐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下面小小的两道身影,黑色的雨伞遮住了二人。 老爷子身旁穿着红色吊带裙,外面披着小西服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汇报着楚煜这几个来月的行踪和所作所为,就连阮凝香的家室背景也全然调查了一遍。 第388章 一种来自于男友力的保护 楚煜只是浅浅一吻,唇边噙着笑意,眼底却藏着一抹晦涩,他揽着阮凝香,“我们明天回去。” 阮凝香红着脸“嗯”了声,样子看上去乖乖的。 回来酒店房间,阮凝香就看到躺在床上她的表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苏木被动静吵醒,翻了个身,看过来,眼神带着未苏醒的困意,“一早冒着雨回来了的。” “那怎么没等雨停啊?”阮凝香进了卫生间,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的。 “那楚家大小姐人来疯,想一出是一出的,昨晚硬被她拉着打了一晚上的斗地主,输得人还非得喝酒,83年的红酒跟不要钱似的,你猜她这么做为什么?”苏木起床倒了杯水,依着卫生间的门。 “为什么?”阮凝香冲着澡。 苏木道:“她等着我醉酒,想要套我话,可惜她低估了我的牌技和酒量,我还没咋地呢,她后边先扛不住了,但也被她折腾了半个晚上。” 卫生间门开了一条缝,阮凝香探出一截头,“她怕你喜欢洛总?所以试探?” 苏木手里的杯子碰了阮凝香脑门一下,“想什么呢,她想套问你和楚公子之间的事,问你们小时候是不是认识?” “认识算不上吧,最多就是那次出国,楚公子看见过我?”阮凝香不确信的语气。 “可我听她的意思,应该是比这还早的时候。”苏木摇了下头,“也可能我理解错误了。” 卫生间水声停了,苏木趴着卫生间门,“喂,你和楚公子昨晚……” 阮凝香裹着浴巾,吹着头发,从镜子里看到苏木一脸八卦的样子,“想什么呢,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 “什么也没发生?”苏木探究道。 “没有。”只是小小地吻了一下。 苏木见阮凝香脸红的样子,提醒了句,“谈恋爱我不管,不过自己注意点分寸,不然小姨非得吃了你。” “我心里有数。” 阮凝香最近也在苦恼一件事情,她该不该和她父母说她交了男朋友的事。 说的话,她父母问起楚公子家庭的时候,她该怎么说。 她父母能接受楚公子么? 第二日,四人直接飞了回去。 洛轻舟的助理开车来机场接的他们,将他们三人送回了同一个小区。 一路上,洛轻舟一直主动帮苏木拿行李箱。 阮凝香拉过苏木的胳膊,说悄悄话,“怎么有情况?” “有什么情况。”苏木抽回胳膊,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同样帮忙拿行李的楚公子,“人家凭什么送我们一趟,你看不出因为什么么?那可是人家未来大舅哥。” 楚公子是洛总未来的大舅哥? 阮凝香盯着眼前的两个熟络的男人,她想起当初她投的稿,先天晚上投的稿,第二天上午,楚公子就能找到她了,估计就是洛总和他说的。 可是…… 苏木碰了碰她,“愣着干嘛,拿东西啊。” 阮凝香隐约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思绪便又被打断了,阮凝香接过楚公子手里的行李箱。 俩人前后脚进的小区。 阮凝香给家里带了特产,又被阮妈话里话外的盘问了两句,有苏木遮掩,阮妈便也没多疑。 楚煜的车子被送去维修。 一早,阮凝香打算坐地铁去上班,楚煜在门口等她,说他没坐过地铁,挺好奇的,要送她。 于是,阮凝香便拉着楚煜,带着他坐了趟地铁。 早上是上班高峰期,地铁人很多,没有空余的位置。 人挤人,楚煜喜欢和阮凝香相处,可不喜欢这么多人。 阮凝香扶着把手,带着口罩的楚煜手臂自然而然地将阮凝香圈在怀里。 男的长身玉立,神秘帅气。 女的精致漂亮,如小鸟依人,惹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甚至有人拿手机偷拍,阮凝香本能地低头避开脸,就被楚煜伸手按着后脑勺贴在自己怀里。 他身上穿的是深灰色长款妮子大衣,大衣敞着,阮凝香的脸便藏在他牵起的臂弯里,黑色的衬衫微敞着领口,散发出温暖的体热,还夹杂一股淡淡的香味,很好闻。 阮凝香的手指悄悄地捏上了楚公子大衣的一角,小小地抬了一下头。 她身高166,穿着鞋子也有170,她头顶却只到楚公子巴处。 而她的视线看过去,楚公子的半张脸被口罩遮着,睫毛密而长,衬得眼仁极黑。 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深沉禁欲的矜贵感。 阮凝香悄声问:“喂,你多高啊?” 楚煜眼里似乎爬上了些浅显的笑意,低头贴着她耳边,“188,体重146,腰围……”楚煜又饶有兴致地顿了一下,“没量过。” 低沉的声音含在嗓子里更加的性感,还有一种暧昧在里面,阮凝香感觉被他调戏了一下,盯着他的目光又缩了回去。 头抵在他肩上,脑海里从男友力中蹦出“衣冠禽兽”四个字。 地铁到了一站,有人陆续下车,有个单身狗男的,走过来的时候,狠狠地朝着他俩撞了一下。 楚煜搂着阮凝香的背,才没再撞到别的人,他目光如刀般挖了那人一眼,那人迈出车门,挑衅似的朝他比了个中指的手势。 中指,阿香曾说过,那是一心一意只喜欢你一个人的意思。 直到在现代醒来,在电视上再次看到,才明白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才知道,他被他的阿香忽悠了一世。 但他从来没怀疑过阿香对他的真心。 就在车门快关上的那一刻,楚煜指尖的一枚硬币诡谲般地避开人群射了出去。 刚刚那个单身狗,刚出车门,顿感膝窝一痛,便噗通跪在了路过的小姑娘面前。 手还扯了一下小姑娘的衣服,小姑娘吓得大喊了一声“色狼”…… 车门便又在楚煜的眼皮底下彻底关了起来。 第389章 阮凝香被跟踪 楚煜将阮凝香送到了工作室,便有洛轻舟开着车过来接他。 洛轻舟打趣了几句,在老板冷凝的目光下进入正题。 他们出去玩的两天是周末,股市没开盘,今天一早,便传出消息,徐氏企业被t国的某电力公司吞并。 t国的电力早就被一家企业垄断。 是谁,那便是资产不可估计的楚氏集团。 楚煜有能力搞得徐氏乌烟瘴气,从而分一杯羹,却还没那么大的本事吞掉徐氏。 老爷子出手了。 楚煜嚼着薄荷糖,叫洛轻舟找个机会把徐氏的股票全抛了,他不想自己的生意也和楚氏挂钩。 又叮嘱洛轻舟小心点,他自己的公司可不想被老爷子渗透进来。 洛轻舟压力倍大,那边要搞,恐怕他这里也是防不胜防啊。 洛轻舟愁啊,“老板要不你最近亲自坐镇得了,我怕我搞不定啊?” 楚煜抻了下衬衫,拿过大衣,“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与其等老爷子暗中搞事,他更要先一步拿下他未来的岳父岳母才是。 苏香工作室,最近光在网上接的单子就已经忙得阮凝香昏头转向。 这天刚到工作室不久,阮凝香收到了同学吴玲玲的微信,好久没见了,约她中午一起吃个饭,说她换了新工作,庆祝一下。 约在了一家川菜馆。 阮凝香本以为只有吴玲玲一个人,没想到看到了沈星河。 她上次和学长有联系,还是她发了那个视频,和质问的话。 沈星河穿着米色毛衣,脸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依旧斯文有礼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 “学长。” 阮凝香脱了外面的咖色大衣,硬着头皮在吴玲玲这边坐了下来。 吴玲玲倒了一杯水,“我的新老板,沈学长。” 阮凝香惊讶了一下。 吴玲玲解释说:“没办法我和我男友在一家公司,公司有规定不让搞办公室恋情,我俩想在一起,就得走一个,还好沈学长收留了我。” 菜已经点过了,陆续被上了上来,沈星河一直没怎么说话,吴玲玲一个人说了一些之前在公司职场上的事,又说了不如学长这里待着舒服。 说着说着手机来了电话,说她男朋友的,便先离开了一下。 吴玲玲一走,气氛静默了几秒。 阮凝香捧着热水抿了一口,她知道今天这个饭局是沈学长约的。 其实,她并非对沈学长有多大的意见,只是自己和楚公子交往后,便开始避嫌。 还是沈星河先开的口,“我在网上看到你的作品着,挺火的。” “我表姐买了流量推广的。”阮凝香淡淡回应。 “那也是你有那个水平,才能得到大家的认同和喜欢。”沈星河唇角蠕动了下,声音暗哑说,“你那天在电玩城发生的事,确实是徐家骏派人做的。” 而且,他在阮凝香发的视频里看到也有一个人在拿着手机拍视频。 后来他去了那家电玩城调查过,买了那人的视频,视频里有楚公子和电玩城老大比赛的内容。 他承认那个人确实很厉害。 可是手段也够毒辣。 “事后,徐家骏入了狱,徐氏也被你男朋友搞没了。”沈星河晦暗的眸子盯着阮凝香,“阿香,他这样一个下手狠毒,又睚眦必报的人,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么?” 阮凝香在网上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是t大电力的楚氏收购了徐氏。 她便已经猜出来可能和楚公子有关。 不过她没问,不是不想知道,只是她知道问了,如果是,她要怎么办? 楚氏是楚煜的家,难道她真的要楚公子因为她,跟家里闹崩了么? 以前没交往,她可以说出那样的话。 现在俩人既然交往了,她不想因为楚公子的背景,而为难他。 而且,她喜欢的是楚公子的人,那就要试图接受他的一切。 只是,没想到今天先被沈学长找了。 不管阮凝香认不认同楚公子的做法,总之沈学长现在当着她的面,这么说楚公子的时候,她是不爱听的。 阮凝香明显偏袒道:“在学长眼里,楚公子是睚眦必报的人,可在我眼里,他是袒护我的男人。而且,徐家骏如果没有违法乱纪,谁又能陷害他入狱不成?” “阿香。”沈星河伸过手,手指刚碰到阮凝香,阮凝香便又猛得缩回来,沈星河捏紧了手指,“阿香,你清醒清醒,不要被他表面吸引了,你和他真的不适合。” 阮凝香嗤笑了下,“沈学长如果是作为朋友,你关心我的话,那我这里说一声谢谢。不过,我是成年人,我有自己判断的能力。” “阿香!” 阮凝香突然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下午还有工作,就不陪沈学长了。” 阮凝香走后,靠着窗口坐着的沈星河,掏出了一根烟点燃。 越过烟雾缭绕的窗口,盯着一点点消失在他视线里的人影,忽然觉得,他从来就没了解过阮凝香似的,从来不知道她是如此的倔强。 阮凝香走在街上,心里其实很乱。 她可以不在乎楚公子的身份,可是她家里肯定不会。 她老妈一心要她嫁给像她父亲一样,有个稳定工作,踏实过日子的人。 深秋,风大,树上的叶子被吹落,有些来不及扫的又被风吹到角落。 阮凝香拢着衣服,听到不远不近一直有脚步踩过积叶的声音。 经过两次人间险恶,阮凝香最近的防备心很强,她手里拿着手机,打开后置摄像头,刻意加快了脚步,又故意放慢。 她试了几次,视频里的内容,那个一身黑色工装服,带着黑口罩和帽子的男人,明显在跟踪她。 这条街不是主干路,僻静人不多,街角有个扫垃圾大爷。 阮凝香故意蹲下来,将包放到了地上系着鞋带,然后起身的时候没拿那个包就走。 她手里的手机,偷拍了视频,见那人拿起包的瞬间,阮凝香忽然大声喊,“来人啊,抢劫!” 响亮的一嗓子,把后面的男人整得懵住了一瞬儿,下一瞬眼睛上便被喷了什么东西,刺激得他眼泪直流。 片刻后。 警察局。 见义勇为扫垃圾的大爷,作证,他看到的时候,这个男人手里拿着女士的包。 那人眼睛红红的,第n遍解释,“我就是见她包掉了,才帮忙捡起来的,真的是误会。” 阮凝香一口咬定,他跟踪她,她有证据,阮凝香把视频交给了警察。 虽然不是抢劫,可是视频里可以明显证明,他在跟踪阮凝香。 阮凝香其实可以想办法甩掉这人。 可她偏偏要把这人弄到警察局来,她想看看这人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第390章 楚煜的父亲为难阮凝香 阮凝香从警察局出来,没有回工作室,而是打车回了小区。 那人辩解半天,但他胸前挂着的相机里,拍有她和沈学长一起吃饭的画面,还有很多关于她的,她以为是徐家派人跟踪她,可觉得不像。 后来,警方调查出了这人的身份,这人才全部交代了。 他是楚家请的狗仔,负责调查阮凝香的一举一动。 阮凝香没想到会是楚家。 楚家为什么会派人调查她? 沈学长说的话,她虽然不想去深想,可是她要和楚公子在一起,就不得不面对现实的问题。 狗仔给联系他的人打了电话,来人处理这事的是楚家的管家。 管家五十多,穿着中山装,看上去彬彬有礼,“老爷请阮小姐过去一趟。” 阮凝香不想去,可看到管家身边的两个身穿制服的男人的时候,认出了那个高大的男人,正是在温泉遇到的那对新婚夫妇里的男的。 原来她早就被跟踪了。 有个小警员挺贴心,上前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阮凝香摇了摇头。 人家已经找上门,她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只能跟着上了他们的车。 去的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之前楚公子入住的房子,比他现在住的要大上很多。 客厅里,阳光洒了进来,一道身影背着光,坐在轮椅上。 阮凝香只是震惊了一下,便又恢复如常,“原来是您。” “没想到会这么快见面。”楚老爷子杵着拐杖,面上挂着慈祥的表情,“坐吧。” 阮凝香硬着头皮坐了下来,本来想偷偷给楚煜打个电话着,可是刚坐上车,就被他们的人警告了。 “喝什么?”老爷子问。 阮凝香摇了摇头,下意识提防,“不渴。” “放心,你既然是在警局跟我们来的,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老爷子注意到她微微攥紧的手。 此话一出阮凝香更紧张了。 话里什么意思,是在警告她,如果不是在警局里走的,就要对她做什么了么? 真要对她做什么,楚公子恐怕也无能无力吧。 阮凝香抬头瞄了一眼两名保镖一样的壮汉,紧张地吞了下口水,壮着胆子问:“叫我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我的儿子为了你,要跟他的亲生父亲划清界限。”老爷子语气不重,却透着不爽,“甚至不惜放弃所有家产。” 阮凝香沉默了瞬儿,楚公子是说那次回去和家里断绝关系着。 她没太在意,原来都是真的。 他真的因为一句话,就和家里闹崩了。 阮凝香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心情,她被楚公子的深情深深触动着。 “所以您因为这件事,调查我是么?”阮凝香眼睛微红。 “你觉得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看的比金钱、亲情都重要,正常么?”老爷子沉声问她。 阮凝香手心冒着汗,“可您不觉得,最少我不是图你家身份和钱财的人,一份真挚的情感才更为珍惜么。” 老爷子嘲笑了下,“你能保证你会像她爱你那样爱他么? 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性格偏激执着,小时候,因为卖了他的一幅画,他就差点跟人拼命。 后来为了把他的坏毛病掰过来,楚雄把他所有的画都卖了,你知道他那时怎么了?” 阮凝香摇了摇头。 老爷子想起当年,那个时候,自己的小儿子出生,就被楚雄抱走了养。 这么多年他心里一直有愧。 声音又沉了几分, “子瑜他三天不吃不喝,拼命的画画,谁劝说也没用,后来连昏迷的时候,都还是紧握着画笔不放的。 最后没办法,那些被卖掉的画,又被高价买了回来,他才恢复了正常。 而你的出现,就像是当年的那幅画,他为了你,放弃上千亿的家产,为了你哪怕气到晕倒住院,也不惜和我们断绝关系。 画被卖了,我们能买回来。 你呢? 你能确保你一辈子都只喜欢他一个人么,永不变心么?”楚老爷子盯着沉默着的小姑娘,“你若是能,我欣然接受你,你若不能,请你趁早高抬贵手,不要害了他。否则我不会放过你和你的家人。” 老爷子的话,一句句地戳在了阮凝香的心窝子上。 一辈子,她还没考虑过那么远,她想她应该可以吧。 可是以家人的安危为前提下,她不敢保证。 毕竟一辈子那么长,谁也不知道中间会不会发生什么? 她只想简简单单地谈场恋爱的,从来没考虑过那么长远。 阮凝香打车回的家,坐在车子,心里还是乱的。 阮妈听到开门的动静,“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有点感冒,不太舒服就回来了。”阮凝香换着拖鞋,心不在焉地胡诌了句,看到鞋柜旁有双擦的铮亮的男士皮鞋,“怎么家里有客人?” “哦,对了,给你介绍一下,门口中医养生馆义诊的楚大夫,过来给你爸送点药。”阮妈热情介绍道。 阮凝香越过玄关,抬头看过来,就见楚公子坐在沙发上,俊逸的脸上挂着绅士般的微笑,朝她点了一下头。 她怔怔地眨了下眼睛,“中医养生馆?” 楚煜递过名片,“还未正式开业,现在义诊中。” 阮凝香又盯着他看了一阵儿,脑海里是飘过老爷子的话。 “愣着干嘛?”阮妈碰了阮凝香一下,“还不跟人家楚大夫打声招呼。” 阮凝香装作不认识,“楚大夫好。” 楚煜淡淡一笑,“看你气色有些差,要不让我给你把个脉?” 不等阮凝香开口,阮妈已经拉过自家闺女,直接将人按坐在了沙发上,“那就麻烦楚大夫了。” 阮凝香在她老妈地注视下,撸着宽松的衬衫袖子,伸出嫩白的胳膊。 楚煜两只手指搭在上面,像模像样地诊起脉来,阮凝香静静地盯着他。 片刻后,楚煜收回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应该是最近变天,吹到风了,有点小风寒,我开个泡水喝的方子,一会儿把药给你送过来。” 阮妈满脸慈爱,“已经免费义诊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你跑一趟,阿香你一会儿送送楚大人,顺便把药取了。” 楚煜笑容俊郎,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这样也好。” 第391章 楚煜和沈星河对峙 俩人走在小区里,阮凝香压力有些大,“对了,你怎么想起开了中医馆?” “投其所好,我得先讨好未来岳父岳母不是。” 一句话像是一块沉重无比的巨石压在了心口,阮凝香很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可你又不会看病,就不怕被人拆穿么。” “谁说我不会看病了,我也是有证的。” “嗯?”阮凝香停下脚步,蹙眉看他,“你学过中医?” 楚煜摸了下鼻子,病是真会看,证是买的,“我说我天赋异禀,与生俱来就会很多东西,你信不信?” “什么啊。”阮凝香感觉又被他调戏了,拳头怼了他一下,“你还不如说你投胎时没喝孟婆汤。” “其实和那个也差不多了。”楚煜是很认真的说的。 只是,阮凝香当成了玩笑。 济安堂中医养生馆就在小区门口,装修古风古色,馆子里有位坐镇的老大夫,还有两名员工,正在小屋里给客人拔罐。 楚煜邀请阮凝香进他的办公室坐坐,自己又主动配了些泡水喝的养生茶。 阮凝香望着他办公桌上的文房四宝,墙上还挂着一副画,雪花飘落,红衣少女执着伞站在梅花树下。 楚公子真的很执着于红衣女子的画风。 楚煜拎着袋子推门进来,阮凝香转过身,“你真的打算开这个中医馆啊?” “当然啦。”楚煜清了下嗓子,“既能追女朋友,又能挣钱,一举双得。” 如果在之前,阮凝香也觉得楚公子有个事业做,是挺不错的。 可是,今日老爷子的一番话,让阮凝香开始有了压力。 一场恋爱需要家人的安危做担保,这场恋爱就像是变了质的牛奶,浓香里掺了杂质。 “喂。”楚煜敲了她脑门一下,“又在想什么呢?” 阮凝香摸了下脑门,“你到底是怎么和我老妈认识的?” 楚煜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为了能和未来岳母打上交道,我可是对本小区住户,做了好几天的义诊,才吸引了岳母大人上门。” “别叫未来岳母,叫伯母。”阮凝香听的心在发颤。 “哦。”楚煜忍笑道,“伯母好像挺喜欢我的,还夸我年轻有为了。” 阮凝香看的出来,她老妈确实挺喜欢楚公子的,不然也不会让她跟着他到这来。 只是,她老妈是在不知道楚公子身份背景的情况下。 阮凝香低头喝着茶,沉默了一阵儿。 楚煜总觉得她今天的情绪不高,伸手摸了一下她额头,“很不舒服么?” “有一点。”阮凝香抿唇一笑,盯着楚煜幽邃深沉的眼眸,轻声问,“楚煜,你家里知道你交了女朋友么?” 阮凝香故意问的。 楚公子的脸色沉了下来,明显家人是他的雷区,就因为她当初的一句话。 阮凝香拿过楚煜配的养生茶,“我先回去了。” 刚要走,又被楚煜拉住,揽进了怀里,“你是不是还在在意我的出身?” “我……没有。”阮凝香抿了下唇,“楚公子,我出来好一会儿了,该回去了。” 楚煜觉察出她有心事,直接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电话的是寻香工作室新招的助理,说阮凝香今天中午和同学一起吃饭着,然后就没在来工作室。 楚煜再简单一查,就查到阮凝香今日又和沈星河见面了。 沈星河到底又和阿香说了什么? 他的阿香心里是不是还有沈星河的位置? 阮凝香回来就被阮妈迫不及待地拉过来,“你觉得这个楚大夫怎么样。” “妈。”阮凝香哭笑不得,“你对他了解多少啊,就想开始撮合我俩了。” “楚大夫今天25,人长得帅,在国外留过学,又有自己的事业,问题还没有女朋友,对了据说年纪轻轻还买了房子。” “你不会拉着人家问的吧。”阮凝香抱起沙发上酣睡着的小猫,捋着猫毛。 “哪能啊?”阮妈心虚,笑笑道,“跟我一起跳广场舞的你刘姨,在那问着,我恰巧听到了,你刘姨那闺女是个公务员,工作挺体面,不过,我闺女也不错,有自己的事业,长得也比她好看……” 阮妈还想说什么,阮凝香将猫塞到她怀里,打断她,“妈,我头疼先回屋睡上一觉,别打扰我。” 回到楼上,阮凝香想了很多…… 楚煜那边打电话给了沈星河,沈星河正好也要找他。 夜总会。 楚煜出现在了沈星河所在的包间。 沈星河坐在沙发角落,翘着二郎腿,光线晦暗,目光幽深地盯着手里的那杯红酒。 就看到推门进来的楚公子,沈星河一口将干了杯子里的红酒。 屡次撬他女朋友,还有心思喝酒,更加激怒了楚煜,他想一拳打爆他的头。 捏紧的拳头还是隐忍了下来。 他打了他,这人回头便会告他的状,阿香会更加误会他的,他不会让这人故意挑衅的戏码得逞。 楚煜勾了下嘴角,眼神阴翳,“不想你的公司,变得和徐氏一样,就离阿香远一点!” 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威胁到沈星河。 沈星河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楚公子这是在威胁我?不过,楚公子恐怕选错了针对对象,你该找的不是我,而且你的父亲。” 楚煜居高临下的睥着他。 就见沈星河推过一沓照片,“今天下午有人跟踪阿香,拍下我和她的照片,你猜跟踪她的会是谁?” 楚煜拿过照片,照片是阮凝香和沈星河见面的场景,“你怎么知道有人跟踪阿香?” “不是我发现的,是警察局事后给我打的电话,是阿香发现有人跟踪,将那人送到了警察局。”沈星河倒了杯酒,瞧着他质疑的目光,“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背景会给阿香带来什么?你若是真的爱她,就不该招惹她。” “这是我和她的事,还用不着你来管!” 楚煜手里的照片一甩,瞬间激爆了沈星河手里的酒杯,又顺着他的脖颈划了过去。 沈星河脸色一僵,他清晰的感觉那一瞬间脖子上如刀片割过的刺痛感,又有热乎乎的东西流了出来。 生与死只在刚刚那人一念之间。 他捏着杯子底的手,爆起青筋,门口守着的徐晨也被刚刚的动静吓了一跳。 带着浓重低气压的楚公子从他身边经过,徐晨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冲进屋,“学长你受伤了。” 第392章 好香也好烫 楚煜从夜总会里出来的时候脸色很沉,像是密布的乌云。 今日阿香情绪不高,不是因为沈星河,而是他的父亲。 她却什么也没和他说,楚煜没去猜阿香怎么想的,而是坐在车里,给他父亲打了个电话。 他父亲没否定,只说,他做父亲的是在关心他,他不过考验考验那个小丫头。 如果她能经过考验,他便绝不会在插手他们二人之间的事。 楚煜眼神阴翳,手机差点被捏爆了,粗鲁地爆了句脏话,如惹怒的狮子低吼着。 他不需要这种关心,不管阿香怎么对他,他心里都只有阿香。 明明两个人的恋爱,他不想给阿香这么大的压力,他父亲这么做,会把阿香吓跑了的。 楚煜低头,脸埋在掌心,眼泪湿了手指,胃里一缩一缩地抽痛着。 良久,才缓过最难受的那一瞬,他降下车窗,看到路边有卖烤红薯,他下车走了过去…… 阮凝香心里太乱,靠着画画静心,看到楚公子来了电话,她接通。 楚煜望着亮着灯的房间,良久发声,“看楼下。” 阮凝香跑到阳台,顺着窗户看了过去。 夜色浓稠,昏黄的灯光下,落下楚公子拉长的影子。 他手里拿着烟火棒,在空中晃动,阮凝香看到他是在写字,写下的是:520永远。 烟花散尽,阮凝香跑下楼。 楚煜对着她在笑,夜色暗,阮凝香没看清他煞白的脸色,和眼里的湿润。 她笑着道:“怎么突然想起放烟花了。” “想你了。”楚煜在怀里拿出袋子里的红薯,“给你。” 好香也好烫。 阮凝香伸手抵在他硬朗的胸膛,那里还残留着烫手的温度,“你不怕把自己烫伤了么?” 阮凝香穿着的是加绒睡衣,脚上穿的是拖鞋,连袜子也没穿,露出白净的小脚。 楚煜将她揽进怀里,“这样就不会被风吹凉了。” 阮凝香感受他胸口的炙热,躁动着的心跳,“凉了可以用微波炉热一下的。” 楚煜朝着她脑门亲了一下,又揉了揉脑袋,语调温柔暗哑,“下次知道了,趁热乎赶紧回去吃吧。” “哦。” 阮凝香有些不舍,倒退着往回走,目光中全是楚公子温润的笑容,笑容落在心间,像手中的红薯一样,热热的。 一辈子对于二十二岁的她来说很遥远,她不知道后面会怎样,可她知道现在的阮凝香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楚公子。 阮凝香进屋的动静,吵到了上卫生间的阮妈,“怎么这么晚出去了?” “哦,睡不着,想吃烤红薯,刚买了个外卖,下楼取了一趟。”说完阮凝香便跑上了楼。 第一时间,又去了阳台,楚公子还站在楼下,抬头看着她这里。 隔了十层楼,阮凝香仿佛还能看清他脸上漾着风清月朗般的笑容。 阮凝香拨通电话,“怎么还没回去啊?” “怕你往楼下看的时候,看不见我,会失落。” 电话里低磁好听的嗓音,贴在阮凝香的耳边,阮凝香娇羞笑着,“看到了,外面冷,你快回去吧。” 楚煜朝她挥了挥手,“视频。” 挂了电话,视频又过来,楚煜回到自己家里,阮凝香盘腿坐在床上,吃着香喷喷热乎乎的红薯,楚煜就静静地隔着屏幕看着她吃。 阮凝香吃了一整个,瘫在床上,摸了摸肚子,又翻了个身,杵着脑袋望着屏幕那头的楚公子,楚公子长得俊,镜头贴的近,依旧好看的像是画里的人似的。 “今天我老妈说,和她跳广场舞的刘姨相中了你,有意将她家闺女介绍给你。” 楚煜一直浅笑着,“我怎么觉得是阿姨更想把她眼前这个闺女介绍给我呢。” 阮凝香被他说的脸一热,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了,“不聊了,我去洗澡了。” 俩人挂了电话,阮凝香捧着自己的心口,她喜欢现在的感觉。 楚老爷子给了她手机号,说想通了可以给他打电话。 阮凝香觉得自己想通了,她给楚老爷子发了个短信: 一辈子很长,一辈子也可能很短,没人敢确定未来会怎样,我也不想用空口白话来许下对未来的承诺。 但我想说,现在的我喜欢楚公子,现在楚公子也很喜欢我。 与其您现在让我放弃楚公子,我更想试着用真情来爱他。 若您是真的为了您的儿子着想,我也希望您能尊重一下他的想法。 还有,我为我之前和楚公子说的在意他身世的话,向您道歉。 我既然喜欢他,我也会试图接受他的一切。” 那边的楚老爷子看到突然收到的信息,哼了一声,他们家的背景有那么见不得光么? 多少人巴不得贴上点关系,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居然敢嫌弃。 “怎么了?”楚老爷身旁睡着个女人,是在酒店的那个。 楚老爷道:“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的么。” 那个女的,穿着红色吊带睡裙,搂着床上老爷子的胳膊,“瑜少爷长得帅,又专情,资产虽抵不过老爷,可自己的公司也算经营的不错。 而且,小姑娘说不喜欢瑜少爷背后的楚家势力,现在又像是屈尊降贵似的说接受,这里面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猫腻。 毕竟瑜少爷是老爷的儿子,再怎么着,老爷也不可能放着瑜少爷不管的。” “呵~”老爷子坐起来,拿过床边靠着的拐杖,拐杖杵地的那一下声音大得吓人,透着老爷子的不高兴,“她敢耍心机试试!” 那女人身姿婀娜,跟过来扶着老爷子,“那您是想……?” 楚老爷子一想到今日他儿子的态度,又叹了口气,“算了,俩人正热乎着呢,现在强行分开他们,只会加深子瑜对我的恨意。” 他且先看看,那人若是敢有一丁点,对不起他儿子的行为,他到时有的是法子对付她! …… 第393章 楚煜去阿香家吃饭 最近阮凝香回到家,就能听到她老妈,话里话外地夸楚大夫人好。 还说人家过几天正式开业了一定要送个大花篮。 就连她老爸都跟着帮腔,说楚大夫药方上的毛笔字写的真漂亮,还说有时间一起探讨探讨。 说来说去,不知道怎么就又变成了请楚大夫来家里吃饭。 阮凝香都不敢接声,只是低头嗯着。 楚煜的养生馆开业选在了周六,阮凝香在她老妈的唠叨下,订了两个花篮,说是好事成双,叫她一早过来给帮忙。 压根没什么帮的,阮凝香把花篮摆在了正门口。 楚煜帮忙,还不忘打趣她,“这‘双’别有深意,看来伯母很期待啊,我这可得主动起来了才是。” 阮凝香叮嘱了句,“还是小心点,如果让我老妈知道你是故意接近她,她会立马对你之前所有的好感都没了的,她最讨厌欺骗的人,尤其是感情上。” “知道啦。”楚煜自认为有分寸。 俩人进了楚煜的办公室,楚煜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副一米多长的画轴,上面的字,笔势雄健活泼,如龙蛇舞动。 “这是你写的?”阮凝香抚摸着上面的字。 “嗯,投其所好,准备送给伯父的礼物。”楚煜靠过来,“伯父应该会喜欢。” 阮凝香对字多少了解一点点,这幅字,粗细变化得当,笔势雄健,气势磅礴。 他的父亲肯定喜欢了,对着药方上的字,都不知道在她面前夸了多少遍了。 “对了,你真的会看病?” 阮凝香听她老妈说着,她老妈更年期,又赶上退休,人总焦虑的失眠,自从楚大夫给把脉,开了调理的方子后,最近睡眠好多了。 楚煜手指敲了她脑门一下,“不是说了,我也有行医证的,放心绝不违法开药。” 阮凝香只是简单质疑了一下,可能他小时候有学过吧。 办公室的门关着,外面热闹了起来,又陆续有人送花篮,送锦旗。 阮凝香帮忙招待着,一位阿姨热情地走到楚煜面前,阮凝香认识她,正是她老妈口中的刘姨,刘姨身旁还跟着一个女的。 女的二十三四的样子,个子不算太高,穿着高跟鞋,梳着高马尾,看上去气质挺好,挺干练的。 “刘姨。”阮凝香过来打声招呼。 刘姨才看到阮凝香似的,“这不是阿香么,你怎么也在这,你妈妈呢?” “我妈和我爸去超市了。”阮凝香看向了一直盯着楚煜看的那个女的,她不认识,但也猜出来,是刘姨的那个闺女,却明知故问,“这位是?” “我闺女,你们还不认识吧,刘思思,在派出所上班,今天不是休息么,我带她过来,我听她阮姨说,上次楚大夫给她们家开的泡水喝的养生茶不错,我们也想来点。” 阮凝香一眼就看出她刘姨的目的,她歪头看了一眼楚公子。 楚公子拿过一罐包装好了的养生茶,“那个不太适合你们,要不尝尝这个,我店里主推这个季节喝的,去燥润肺,美容养颜,老少皆宜。” 刘思思拿过来的时候,又抬头看着楚大夫,“多少钱,我微信扫你。” “需要前台结账。”楚煜穿着白大褂,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刘思思挺尴尬地拿着茶,去前台结了账。 刘姨拉着阮凝香说话,“怎么你俩很熟?” 阮凝香还没开口,楚公子先说道:“我正在追她中。” 一句话,直接断了刘姨的想法。 刘姨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怎么没听你妈提起过。” “我俩刚交往,所以就先没敢告诉阿姨。”楚煜凝视着阮凝香。 阮凝香局促地眯着眸子一笑,配合他说:“不急,你这不是正忙着开业呢么。” 刘姨感觉丢了面子。 她可是在她阮姨面前,很直白说过对楚夫人有好感,没想到竟叫她家先下手了。 路上还对自己闺女抱怨说,她阮姨不地道。 刘思思劝了劝。 就遇见了卖菜回来的阮爸阮妈,刘姨哼了一声,跟没看见似的,刻意绕开走了。 阮妈嘀咕道:“她刘姨这是怎么了?” 阮爸还在想买的鱼是红烧,还是清蒸,没在意阮妈的话。 药铺刚开张,客人很多,阮凝香陪着楚煜忙了半天。 晚上,阮妈阮爸做了饭,请楚大夫。 楚煜带着那副字,上门。 阮爸对那副字很喜欢,挂在楼下的书房里,俩人又对着字画聊了起来。 阮妈拉着阮凝香在厨房里干活。 “今天碰到你刘姨,你刘姨说你和楚大夫交往了,是真的?” 阮凝香摘着芹菜,脸上不苟言笑,故作清高道:“我还没答应。” “矜持是不错,不过遇到合适的就得把握才是。”阮妈自认为把人家调查的挺清楚。 “妈,你以前不是都跟我说,找对象要找知根知底的么,这次这么急干嘛?”阮凝香洗着水果,试探道。 “知根知底的你有看得上的么?楚大夫家虽然是外地的,平心而论条件挺不错的,而且,听他意思,要在这里落脚,就连当上门女婿也无所谓。” “你都从哪打听的消息啊?”阮凝香苦笑不得。 她老妈平常挺严谨的。 阮凝香自然不知道,楚煜为了收复他这个未来丈母娘,背后里下了多少功夫,又玩了多少个无伤大雅的小心机。 让阮妈觉得他优秀的时候,又觉得有不少打他主意的人,阮妈这才着急撮合自己闺女。 “去把水果端过去,”阮妈洗了水果,“再把你爸叫过来。” “哦。”阮凝香端着水果。 书房里传来说话的声音,阮凝香敲了敲门,就见他老爸正在挥舞笔墨,楚煜指点一二。 “我妈再叫你去做鱼。” 阮爸走后,俩人躲在屋里说了会悄悄话,直到饭做好,才出来。 她家里,她老妈喜欢吃辣,炒的菜都喜欢放些辣椒。 楚煜的胃不好,不能吃刺激性食物,阮妈热情,楚煜夹了一口宫保鸡丁,“好吃,还是家里做的饭菜香。” “好吃那就多吃点。”阮妈像是看未来女婿似的高兴。 楚煜不能吃辣,阮凝香想阻止,刚开口,就被桌子底下的腿踢了一下,她唔了声。 “怎么了?”阮妈看过来。 “你今天的菜炒的太辣了,辣嗓子了。”阮凝香嘴上说着,脚下也踢了楚煜一下。 第394章 楚煜讨阮爸阮妈喜欢 阮妈尝了一口,还好啊,她今日都还刻意少放了一点。 楚煜给阮凝香倒了杯橙汁,又讲起了医学道理,“辣椒,性热,味辛,具有温中散寒,下气消食的作用,冬天冷可以吃一些,不过,叔叔有高血压史,不易过多食用辣椒。” “这样啊,我就说么,家里有个学医的就是不错。” 阮妈就喜欢听他讲一些养生知识,话里的喜欢也不加掩饰,又给他盛了碗汤,“你一个人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的,以后有时间就来阿姨家吃饭,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楚煜又斯斯文文说道,“正好我可以和叔叔阿姨学学做饭。” 提起做饭阮爸可有发言权,他就着饭做上的菜,说了起来。 楚煜也听的十分认真,甚至品尝的时候,还会夸奖几句。 夸的阮父很有成就感,阮父说:“家是一家的,家务事男人就该帮女人分担一些。” “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楚煜认同地点了点头,“我也希望将来能有一个阿姨叔叔一样幸福的家庭。” 说这话的时候,楚煜看了一眼一旁的阮凝香。 看我干嘛,阮凝香装作没看见,低头喝汤,忽然感觉桌子下的脚又在蹭她的腿。 轻轻的,柔柔的。 故意的,阮凝香蹙了下眉,收了收腿。 没过一会儿,那人又柔柔地蹭了过来。 阮凝香瞥了一眼楚公子,楚公子这是在干嘛啊,面上一本正经和她爸说着话,桌子下的脚一点都不老实,他胆子也太肥了,阮凝香朝他踢了一脚。 “喵!” 桌子下发出一声猫叫,声音听上去挺惨的。 怎么是猫啊。 阮凝香为刚才自己龌龊的想法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朝桌子底下望了一眼,地缝没有,猫有一只,窜到了阳台上。 一旁的楚煜问道:“怎么了?” “刚刚不小心踩到猫尾巴了。”阮凝香尴尬地扯了下唇,又跑过去看猫。 “你这孩子,吃个饭也不老实。”阮妈嗔怪了句。 小猫窝在猫窝里舔着爪子,阮凝香不确信她刚刚那一下踩没踩到猫爪子。 刚想检查一下,猫便露出锋利的爪子,阮凝香的手背被抓了一下,阮凝香疼得皱了下眉。 楚煜听到动静跟过来,就看到阮凝香白净的手背上两道长长的口子,渗透出殷红的血珠。 “怎么这么不小心。” 不是责怪而是心疼。 他拉着阮凝香进了卫生间,用肥皂水冲着伤口。 阮凝香瞧见楚公子抿着眉宇,那表情仿佛她手上的伤有多严重似的。 阮凝香不自在的想抽回手,“没事,就是抓了一下,又不严重。” 楚煜抓着没放,“怎么不重,都流血了,得消毒,上点药才行。” 哪深了,阮凝香道:“我家里有消毒药……” 楚煜朝她挤了一下眉毛,“不给我一次表现的机会?” 卫生间的水声有点大,淹没了二人的说话声。 片刻后,俩人出来。 楚煜道:“叔叔阿姨,阿香被猫抓伤了手,我带她去我那处理一下。” 饭桌上的阮爸阮妈本来是想过来的,结果楚大夫比她们动作还快,看着这么积极的楚大夫,阮妈当然想给他一个机会。 俩人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在一起,还是在她父母的目光下。 外面的天很沉,仿佛要下雪似的,阮凝香去了楚煜的家里,“我妈知道你住这个小区么?” “嗯。”楚煜神情专注地帮他处理着抓伤。 阮凝香疑惑了,“喂,你到底都跟我妈说了什么啊,这样我妈都没起疑心?” 楚煜洒了一些药粉,又贴了创口贴,才看向阮凝香,“我说我调查了你爸妈,你会不会生气?” 阮凝香挑了一下眉,起身洗手,“你母亲是高中教导处主任,平时为人严厉有原则。 你父亲是大学老师,性格随和。 你表姐童年不是很好,是后来你大姨病重后,才来的你们家,你大姨的过往是你母亲的软肋。” 阮凝香心想,你还真调查了啊。 楚煜冲了杯蜂蜜水,递给阮凝香,“我还知道你母亲,想给你介绍学医的对象,正好我会些中医,就先近水楼台了,不过阿姨确实挺喜欢我的。” 这点是真的,现在阮凝香每天回家,听的最多的就是楚公子今天怎么怎么了,提起楚公子,她老妈比当初提起小薛大夫还热情。 “你这是满满的套路。”阮凝香戳了他一下。 楚煜拉住她的手,郑重的解释,“除了那天假装不认识你以外,我没有一句是说谎的,我看病是真的,我确实是在养父家长大的,后来养父死了才被生父接走了。” “哦,是,只是你那养父是黑帮老大,你父亲是t国首富。” 她老妈知道楚公子说的和她所想的差距这么大的时候,不知道又该怎么想。 楚煜盯着阮凝香的黑眸,问的小心翼翼,“你在乎他们么?” 我…… 阮凝香给楚公子父亲发了短信,那边并没有给她回复。 她不知道楚公子的父亲是怎么想的,会不会为难她们家,还是打算给她个机会。 阮凝香蜷起了手指,她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才和楚公子在一起的。 没有等到阮凝香的回复,楚煜眸子里的亮光渐渐地暗了下来。 “喂,干嘛啊,这副表情好像我欺负你了似的。”阮凝香忽的一笑,与他视线交汇,“楚煜你能为了我,讨好我的父母,我也能为了你,试着接受你的家人的。” 楚煜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又缓缓扬了起来,小丫头一点都没变,还是懂事的让人心疼。 阮凝香没敢在他这待太久,回来后没看到客厅有人,书房的门开着,亮着灯。 阮凝香喊道:“我妈呢?” “跳广场舞去了。”阮爸坐在书房,还在爱不释手地欣赏着楚大夫的字。 “要下雪了,她还出去了?” “好像你薛姨给打的电话。” “哦。”阮凝香换了鞋,去阳台又看了看猫。 她那一脚好像真的有点吓到猫了,小猫见到她就跑,阮凝香只好又拿吃的引诱,小猫慢慢的才又胆子大了些。 没过多久,阮妈便推门回来了,还带着一肚子气。 “这是怎么了?”阮爸小心道。 阮妈坐在沙发上,气呼呼说:“她薛姨和我说,她刘姨今天下午见谁就和谁说咱家不地道,背后抢她闺女的男朋友,你说我气不气!” 第395章 楚煜浪漫表白 刘姨是去年才搬到这个小区的,阮妈在这个小区住了七八年了,这里的人多数都认识她。 她刚刚下去,就发现好几个看她的眼神都带着阴阳怪气的打量。 阮妈越想越气,气得血压飙升。 阮爸顺着阮妈的脊背,“她刘姨怎么能这样,这不是破坏别人声誉么。” “她就觉得是她先认识的楚大夫,又引荐我认识的,楚大夫就是她家的了似的。” 阮凝香想悄悄躲到上楼去,就被阮妈一嗓子叫住,“阿香,你明天开始,天天往楚大夫那里去帮忙,气死她刘姨。” “妈,我这太主动不是更让刘姨说话柄子么。”阮凝香脚步一顿,摸了下脑门。 阮妈咬牙切齿说:“那就把楚公子天天叫到我们家吃饭,楚公子主动上门,这下看她还说什么。” “你不怕做饭辛苦就行。不过,楚大夫味口清淡,下次别做这么辣的了。” 说完,阮凝香便躲到了楼上去。 阮妈还在气头上,没觉得阮凝香话里有什么不同,她拍着胸脯,又把她刘姨怎么上赶子巴结楚大夫的事,加着情绪的和阮爸吐槽了一遍。 气才顺些。 阮凝香回到楼上,把刚刚发生的事和楚煜说了。 楚煜神秘一笑,“谣言不能过夜,等我一会儿。” 阮凝香没听懂,那边便挂了视频,她索性刷了会小视频。 外面,墨泼般的黑夜,沉沉地飘起了小雪。 忽然,璀璨夺目的火光划过窗口,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满天烟火一道连着一道地闪烁着。 绚烂无比。 阮凝香跑到窗户前,小区正中间的小广场上,亮满心形的荧光,荧光里面站着一个人。 烟花绽放的时候,阮凝香看清了那人的身影。 阮妈因为和刘姨闹的不愉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烟花,嘀咕着,“不年不节的谁这么有闲情逸致在这放烟花。” 阮爸包了个橙子,给阮妈,“给你免费看还不好。” “是挺不错。”阮妈走到窗子前,又招了招手,“不过我怎么看广场上站着的像是楚大夫。” 话音刚落,就见阮凝香从楼上下来,拿着衣服就往外跑,“妈,我出去一趟。” 阮爸望着楼下,叹口气,“看来咱家姑娘要被人拐跑了。” 外面天空飘着小雪,地上落着一层银白。 楚煜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玫瑰花里亮着彩灯,一闪一闪的照亮了他清秀中透着俊郎的笑容。 周边是用荧光棒摆出的心形,还有我爱你的字样。 俗套,却浪费。 阮凝香激动地捂着嘴巴,楚煜上前一步。 夜色中的声音低沉磁性,“阿香,我喜欢你,请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他衣冠楚楚,他风度翩翩,他深情款款。 他说他要追她。 虽然俩人已经默认似的在了一起。 可面对表白,又是自己喜欢的男人,没有哪个女人抵挡的住这样的温情与浪漫。 阮凝香压着心悸,缓缓走过去,小声说:“你这是干嘛啊?” “正式告白。”楚煜一身笔挺的西服,嘴角微扬着,脸上挂着温柔而俊郎的微笑,“阿香做我女朋友,一辈子宠你。” 冰冷的雪花从眼前飘落,落在眼睫上凉凉的,阮凝香眼睛有点不争气地红了。 楚煜手里的花递过来,“做我女朋友吧,阿香。” 本来,下雪外面没什么人,因为烟花,因为广场上的动静惹来了不少人围观。 阮爸阮妈也在。 人群中还有刘姨的身影,刘姨歪歪着嘴角,气得脸都绿了。 不过,很快就被她闺女强行给拉回去了。 周围的人,有大人还有孩子,他们几乎都认识这个俊朗非凡又温润如玉的楚大夫。 有人起哄,“同意,同意,同意……” 九百九十九玫瑰,好大,好漂亮,满满全是楚公子的深情与爱意。 阮凝香抱过沉沉的玫瑰花,温香扑鼻。 这一刻,她被幸福包裹着。 周围又欢呼着,“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楚煜并没有当众亲她,而是温柔地将落在阮凝香发丝上的雪揩去,“外面冷,我们回去?” 阮凝香又点了点头。 周围人不知谁说的,“喂,楚大夫你行不行啊,这个时候不是该接吻的么?” 接吻,是两个人的事,他不会当众去做。 楚煜没理他们,送阮凝香回了屋。 比他们前一脚回来的阮爸阮妈,俩人直接躲回了里屋。 楚煜将阮凝香送到了门口,轻点了一下阮凝香被冻红了的小鼻头,“早点休息,梦里见。” 阮凝香笑得羞怯,凝望着深情款款的楚公子,有些不舍。 楚煜也不舍,不过,他不想让自己看上去是个轻浮的人,得徐徐图之。 那一大束玫瑰花被摆在了餐桌上,半个餐桌都占满了。 阮凝香一回头就看到她爸妈,有点心虚地拍了下胸口,“你们干嘛,吓我一跳。” “楚大夫表白了?”阮妈问。 明知故问。 “嗯。”阮凝香脸红透了,“应该是怕流言蜚语给我们家造成不好的影响吧,所以才这么大的动静。” 现在整个小区的人,都知道门口养生馆的楚大夫在追求她了。 阮爸伸出个大拇指道:“这楚大夫真够意思。” 从那天以后,楚煜光明正大的成了阮家常客。 楚煜的翩翩有礼,知识广博,医术精湛,惹得阮爸的喜欢。 阮妈和刘姨闹僵了,不过更灰头土脸的是她刘姨,她刘姨现在见到她就躲着走,甚至连广场舞都不跳了。 阮妈虽不是个记仇的人,却是个护短的人,欺负她家姑娘就不行。 阮妈喜欢楚公子的人品,现在更是直接把楚公子当成了准女婿看。 阮凝香和楚煜的一举一动,都有被人监视着。 这边表白,那边的楚老爷子便拿着手机看到现场了直播。 老爷子身边的那个女人裹着浴袍,从背后搂着老爷子,“老爷真的要放任瑜少爷越陷越深么?” 老爷子脸色忽沉,敲了一下拐杖。 那个女人瞬间觉得自己多舌,立马闭嘴。 第396章 楚老爷子再次出现 楚煜已经不知不觉地在阮家蹭吃蹭喝了一个多月。 元旦这天,楚煜决定带着阮爸阮妈出去玩一圈。 他之前的黑色宾利欧陆太过张扬,后来便被他换成了便宜的路虎揽胜。 阮爸发福,身材有些微胖,坐在后座上依旧很宽敞,“小煜啊,你的养生馆利润很高么? 今天楚煜亲自开的车,“还行吧,申请了几个药方的专利,可以直接吃分成。” “哦,小伙子有事业心挺好。”阮妈笑得合不拢嘴,“我们阿香的工作室听她表姐说最近做的也挺不错的。” 楚煜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红灯的时候凝望了一眼副驾驶上的阮凝香,“嗯,阿香很有才华,据说最近的一幅画也卖了十几万。” “是授权,不是卖,版权还是我的。”阮凝香有些得意地解释着。 她也没想到她表姐出的路子,居然能走出一条向阳大道来,现在很多合作方等着她新的画作。 只是,创作需要灵感和时间。 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而且这个月一口气还清寻香工作室的债务。 阮凝香也不想把自己逼的太累,她想腾出一些时间,好好的谈恋爱。 “嗯,阿香好厉害。”楚煜低磁的声音清润好听,宠溺性十足。 后排坐着的阮爸阮妈感觉自己像是电灯泡。 本来他们不想跟着出来的,奈何楚大夫嘴巴甜,会说话,说什么最近总是麻烦他们二老,挺辛苦的,非要拉着他们出来。 几人去的商场。 阮凝香挽着阮妈的胳膊,阮妈好久没有逛街了,正好快过年,她也想买两套新衣服。 女人逛起街来,永远不闲累。 阮爸一开始还有些耐心,后来便走哪坐哪,阮妈她们进去试衣服,楚煜陪着阮爸聊天。 隔着商场廊道,楚煜看到对面坐着轮椅的楚老爷子,面带微笑的朝他这里看过来。 楚煜脸色忽变,阮爸道:“怎么了?” 楚煜挡住了阮爸的视线,再次浅笑着,抬手一直,“阿姨穿裙子太有气质了,我差点没认出来。” 阮爸随着他看过去。 阮妈五十多,皮肤白,身材保养的好,绛紫色金丝绒的旗袍式连衣裙穿在她身上,端庄大气,很显气质。 阮爸都忍不住被惊艳了一下,“结婚这么多年,发福的好像就我一个。” 阮爸摸了摸自己的啤酒肚。 阮妈照着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也挺喜欢。 不过价格太贵,一条裙子三千多,平时又没什么场合可以穿。 价格面前,阮妈便觉得这裙子也就这样,“算了,年纪一大把,还是穿的中规中矩一些比较好。” “谁说我妈年龄大了。”阮凝香挽上阮妈的胳膊,“我妈年轻漂亮着呢,是不是爸。” “我老婆在我心里永远年轻漂亮。” 阮妈被是自己闺女和老公说的开心,那边楚煜已经直接去买了单。 阮爸看到想制止着,“自己老婆买东西,怎么能让你买单。” 阮凝香朝楚煜挤了眼睛,“我爸难得破费一次。” 好吧,楚煜又把黑卡收了起来,朝着展柜外再看的时候,他父亲已经不在那了。 但他知道人没走远,就在哪个地方,盯着他们。 阮爸刷卡的时候,狠狠心疼了一下,他攒了好几个月的小金库啊,就这么没了。 阮爸也买了件上千块的外套,阮凝香付的款,当闺女的挣钱了,总得适当孝敬孝敬二老。 几人大包小包买了不少,楚煜双手拎着东西,说先把东西送回车上,阮凝香要帮忙,楚煜说不用,让他们先选一家吃的,他一会儿就上来。 电梯到了,阮凝香他们坐着电梯去了美食层。 楚煜并没有再等电梯,而是朝着一家男装店里走过去,店里被清了场,连店员都不在。 只有楚老爷子,和两个黑衣保镖,还有那个推着轮椅的女人。 坐在轮椅上的楚老爷手里拿着拐杖,瞧着楚煜手里拎满着的东西,拐杖敲了敲地板,声音透着不爽,“你就这么喜欢放低姿态,去讨好那个女人的家人?” 楚煜一脸疏离,“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们插手我的事,我想怎么做更不用你管!” 老爷子想起刚刚自己的儿子对待别人热诚的态度,和面对对待他这个亲生父亲跟个苦大仇深的仇人似的,心里就有股怒火往上冒。 “这是你和一个父亲说话的态度么?” 推着轮椅的女人,披着波浪发,眉眼间妩媚十足,“瑜少爷老爷也是关心你。” 楚煜一记刀子眼过去,“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老爷。”那女人撒娇似的,叫的人头皮发麻。 结果楚老爷也瞪了她一眼,“记住自己的身份!” 那女人咬了咬牙,闭了嘴。 楚煜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转过身,接通电话,就看到阮凝香一家就在走廊里,与他对视个正着。 楚煜整个人慌了一瞬,他们怎么又下楼了。 阮凝香也没想到下楼会看到楚煜,而且,她还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老爷子,楚煜的父亲。 此刻正面带慈祥的微笑看向她这里,甚至还抬手挥了一下。 阮凝香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限的可能,答案只有一个,楚老爷子一直都有调查她们。 “那不是小瑜么。” 阮爸已经走了过去,阮凝香想阻止都来不及了。 楚煜扯了下僵硬的嘴角,“叔叔你们怎么又下来了?” “楼上人太多,需要排好久的队,我就想着咱们几个去小区门口吃铁锅炖,我都已经打了电话定了位置。”阮爸看向老爷子道,“这位是?” 楚老爷子双手拿着拐杖,“你好,我是他的父亲。” 阮爸爸反应了一下,热情道:“原来是小瑜的父亲啊,晌午了,要不要一起去个吃饭?” “不用了,他很忙。”楚煜拒绝。 阮凝香也扯了下阮爸的袖子,悄声说,“才见面这样不好吧。” 偏偏楚老爷子人畜无害地笑着,“那就不客气了。” 楚煜整个脸色阴沉沉的,阮凝香也紧蹙着眉头,没人知道楚老爷子心里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第397章 终有家缠万贯,不及你万分之一 阮爸所说的铁锅炖,就在他们小区不远处的街道上,需要开车过去。 那女人推着轮椅将老爷子送到了地下车库,一个保镖开门,一个保镖将轮椅放在了后备箱。 那个女人和保镖开的他们自己的车,跟在了后面。 他杵着拐杖,坐在了那辆路虎的副驾驶上,“活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自己儿子的车。” 阮爸道:“我听小瑜大夫说,您一直定居在国外?” “嗯。”楚老爷子,“生意主要在国外,就在国外定居了,这次回国,就是想看看我儿子,听说他找了女朋友,一直想叫他带来给我瞧瞧,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碰上了。” 怎么可能是巧合,阮凝香挨着她老妈坐,冷汗淋淋地也往外冒。 她盯着驾驶座上的楚煜,只能看到他紧绷着的侧脸,依旧也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 几人到了那家铁锅炖。 楚老爷子看上去保养的不错,并不显老,只是腿脚不方便,杵着拐杖走路,也是明显一瘸一拐。 阮爸拉着座位招待着,“家常菜,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楚老爷子杵着拐杖落座,“只要子瑜喜欢的,我都喜欢。” 阮爸能感觉出来,小楚大夫和他父亲之间是真的生分,不过看他父亲到是挺热诚的。 估计只有当了父亲,才能了解父亲的心情吧。 饭桌上阮爸比较热情的调节气氛,“上次和小瑜吃过一次,见他还挺喜欢的,没想到今天却成了见家长了。” 阮凝香抹了把冷汗,怎么就见家长了,她不知道老爷子玩什么阴谋。 楚煜握了握阮凝香出汗的手,朝她一笑,给了她点安慰,也让阮凝香感觉到,楚煜应该什么都知道了。 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最少老爷子没有当场撕破脸,阮凝香便也愿意把他当成楚煜的父亲看待。 她也捏了捏楚煜微凉的手心,主动倒茶,喊了声,“伯父。” 楚老爷子面带慈祥的微笑,“不知道要见未来儿媳妇,也没带什么礼物,如果不太嫌弃的话,我这里刚好有一份收购的商场,就是刚刚你们逛的那家,我就当做见面礼送给你吧。” 阮凝香心突了一下。 她从上车就能感觉到她老妈有心事。 这会儿她热情的老爸,脸色也微微发生了变化。 她父母只知道,楚煜的家里是做生意的,一直以为只是普通的生意,如今这阔绰的出手,有点震到他们了。 阮凝香知道老爷子是故意的,故意用身份上的差距提醒她父母。 楚煜的脸色也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爸!阿香不需要。” 这是楚煜第一次喊他这个陌生的父亲,楚老爷子居然有些激动,“我只是一片好心。” 这顿饭只有老爷子一个人吃得香,其他的几个人都个怀心事。 一顿饭吃完,阮凝香叫他爸妈先回去了。 她留了下来。 屋里没有了别人。 楚煜连面上的平静也做不到了,他有些嘶吼说:“你到底想怎样?” 楚老爷子有些不高兴了,“我说了,就是看看我未来的儿媳妇。” 阮凝香知道老爷子不喜欢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当初的那一句,害怕楚煜出身的话,使他们父子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阮凝香想解释,“伯父我为我之前和楚煜说的话,对你们造成的伤害,再次说声抱歉。” 她说得客气,楚煜愿意讨好她父母,她也愿意接受楚煜的家庭。 哪怕高不可攀。 楚老爷子不轻不重的说了句,“怎么对于我儿子放弃千亿家产后悔了?” 楚煜想说话,阮凝香站在了他前面,“每个人的人生价值观不一样,我不知道钱在您心里是个什么地位的存在,千亿又是怎样的一个价值。 可它在我眼里,千亿只是一串数字。 我可以自己创造我的生活价值,而且,钱再多也只是为生活指数服务的。 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至于楚公子怎么选择,我相信他是个成年人,也有自己的人生价值观,我不会干预。” 楚煜拉着阮凝香,与她十指交缠,目光灼灼,“纵有家财万贯,也远不及你的万分之一,现在的我有你的陪伴,才是最幸福的时候。” 阮凝香感动地眼泪翻动,“你不抛弃,我便不放弃。” 楚老爷子审视着眼前这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到底是恋爱脑上头,还是心机颇深? 哄得他儿子团团转? 楚老爷子脸色说不上是好了一些,还是更差了,连威胁的话也没在说,杵着拐杖,出了店面。 那个女人推着轮椅过来,“老爷。” 楚老爷子又凝望着眼前的女人,他有家财万贯,身边的女人无数,可他真的幸福么? 幸福到底是什么? 权利?金钱?女人? 这些他都拥有过,为什么他并没有幸福的感觉。 “老爷,我们去哪?”那女人再次小声说。 “回公寓,把涵涵叫过来。”楚老爷子沉声说。 阮凝香紧张地手心都是冰冷的汗,她有些怔怔的,楚父不声不响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你父亲这是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楚煜对他这个父亲也并不怎么了解,“应该是吧。” 阮凝香这才猛得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楚煜敲了她脑门一下,“为什么要瞒着我?” 阮凝香感觉到他在生气,她轻轻地攀附上楚煜的腰身,在他微凉的薄唇上亲了一下,“别气了,我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想你和你父亲因为我,而加深矛盾,而且,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了,不也没告诉我么?” “你这是还有理了。”楚煜弹了她个脑瓜崩。 有点重,阮凝香疼得皱了下眉,她想伸手揉一下,就被楚煜禁锢着手,深吻下来。 很强势,充满占有欲。 腻歪良久,分开时,楚煜喘息着沙哑性感的声音说:“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 阮凝香垂着眸子,被欺负的眼尾微红,“哦。” 楚煜想送她到楼上的,阮凝香没让,她知道回家要面对的是什么。 负担是他造成的,楚煜不想她一个人面对,“我陪你。” “我了解我父母,先让我谈一谈。”阮凝香道。 楚煜盯着她一阵儿后,没在勉强,目送她上了楼。 第398章 阮凝香和楚煜被迫分手 回到家里,阮爸阮妈就坐在沙发上,阮凝香能感觉到家里低沉的气氛。 她换了鞋,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爸,妈。” 阮妈冷声道:“楚大夫的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做生意的。”阮凝香心虚。 “什么做生意的出手就是一个商场?”阮妈声音变得犀利。 她看到那个女人和那两个黑衣男人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楚大夫家里不简单。 她知道楚大夫优秀,一直也觉得自己家境也不算差,闺女也事业有成。 可今日一见,两家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她要是知道是这样的话,绝对不会想着自己的闺女攀高枝和楚大夫来往。 阮凝香小心打量她老妈的脸色,解释着,“他父亲是他父亲,跟楚煜没有关系。” “那是他父亲,怎么没有关系!”阮妈声音沉沉。 “妈,你之前不是这样看待楚大夫的,难道就因为他的家势背景,你就要对楚大夫有偏见么,你这样做对他不公平。” 阮凝香知道她老妈性格,便又想说服她老爸,“爸,我喜欢楚煜,你们不也是挺喜欢他的么?而且,他从小也不是在那个家里长大的,他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努力得来的,他也从没想过依靠家里。” “嗯,是。”楚爸夹在中间说话,“老婆你也不能一杆子就否定了楚大夫的好,是不。” 阮妈不否认楚大夫的好。 可老爷子出手就是一栋商场,这样的差距,叫她们怎么高攀。 而且,一看那老爷子,就精明的很,她闺女真若是和那样的家庭有联系,日后会不会受委屈? 受了委屈,就凭自己家的情况又该怎么给闺女撑腰? 她就这个一个闺女,不指着她大富大贵,只希望自己闺女能简简单单地找个人品不错的人,踏实过日子。 “可那是豪门。”阮妈抚着闷闷的胸口。 阮凝香皱着眉,“妈,她家怎么样真的那么重要么?我喜欢的只是楚大夫。” “那我问你,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公司名字叫什么?”阮妈逼问,心里还是留着一线余地。 阮凝香心里咯噔一下,光是豪门就已经是这般了,如果在知道楚煜的父亲是黑道起家…… 阮妈一眼看出她闺女逃避的神情,“你若不说,我自己去问楚大夫。” “妈!” “他家到底多有钱,家庭很复杂么?”阮妈直直地审视着阮凝香。 阮凝香抿着唇不敢说。 阮妈突然吼道:“说啊!” 阮凝香打了个激灵,见她老妈气得发抖的手,在掏电话,她忙按住她老妈的手,微不可察地说了句,“我只知道t大电子是他家的产业。” 一旁的阮爸,上网查了查,一查他的脸色也变了,阮妈拿过手机,看到上面的介绍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t大电子,t国,董事长楚渊,几个关键词跳入了阮妈的眼帘。 楚渊,楚大夫,他们居然是父子! 别人不知道楚渊是谁,可亲眼看到过七年多前那场暴乱的阮妈阮爸知道。 他们事后回国后还继续关注过那件事,据说楚渊的腿就是在那次事件中受得伤。 她的闺女怎么会惹上这样的人,可看着眼前她闺女倔强的模样,阮妈气得声音都在发抖,“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阮凝香咬的嘴唇发白,半晌说:“妈,楚大夫是楚大夫,他和这个家庭没什么关系的。” “没关系!没关系今天他父亲会过来找他!”阮妈抖着手用力地戳着阮凝香的脑袋,“那是什么样的家庭,黑道出身……” 阮妈想想今日看到的楚大夫父亲身后跟着的两个魁梧的男人,就觉得一阵害怕。 她拉着阮凝香紧攥着的手,她后怕,却不得不撑着说:“阿香,是妈妈不好,是妈妈没有调查清楚,你现在和他分手,不要在和那种家庭有关系了。” “妈,楚煜的出身是他不能选择的,你这样对他不公平!”阮凝香滚动着眼泪,见她妈无动于衷,祈求的目光又看向她爸,“爸。” 这次阮爸也不在帮阮凝香说话,他抿着眉头,“分手吧,趁现在交往时间不长,你若是不好开口,我去和楚大夫谈。” “爸!” “这次我站你妈这边。”阮爸态度坚定,“那样的家庭,我们招惹不起!” 阮凝香哭着跑上楼,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回到房间,她反锁着房门,一个人趴在床上,她该怎么办。 分手么? 她喜欢楚公子,她不想分手。 手机那边楚煜发了好几条消息。 阮凝香抹了一把眼泪,拨了语音过去。 冬日里,太阳西沉的很快,楚煜那边,没开灯,光线暗淡。 他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埋着头,手机响了的那一刻,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接通了。 “怎么样,你父母有为难你么?” 听到那边担忧的声音,阮凝香强忍着的情绪又瞬间崩溃,眼泪止不住地往上涌,想说话,嘴唇却颤抖的厉害。 随着那边的沉默,楚煜的心已经跌入了地府。 阮凝香用力地咬了下手掌,勉强地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楚煜给我点时间,你的背景太大,我父母他们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 楚煜揪了揪心口的衣服,鼻腔酸楚,“好。” 他没为难她。 两边彼此沉默了良久。 直到楚煜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他才说,“我会永远等你,和你的家庭接受我为止。” 阮凝香抽了抽鼻子。 楚煜先挂断了电话,打电话过来的是阮凝香的父亲。 俩人去了楚煜的中医馆,他叫店里的员工先下了班。 办公室里,楚煜倒了一杯热茶,“叔叔。” 阮爸端过茶杯,这么好的楚大夫,怎么会是那样的家庭出身。 阮爸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楚煜在沙发旁坐了下来,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轻声说:“叔叔有话直说吧。” 阮爸斟酌良久,放下茶杯,“其实我和你阿姨都挺喜欢你的,不过你的家庭……,小瑜,别怪叔叔阿姨拆散你们,你的家庭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家招惹的起的。” “我不会为难你们。”楚煜手指捏的泛白,他轻颤着睫毛,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不过,我会等,等你们能接受我的一天。” 阮爸心情沉闷,“楚大夫您年轻优秀,会找到更适合你的女孩子。” “可这个世上没有人比阿香再好了。”楚煜低着头,一滴眼泪吧嗒地掉到了西裤上,晕染出一道深色的水晕。 第399章 阮凝香偷跑出来见楚煜 阮爸从中医馆出来的时候,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在裤兜里摸了摸。 他高血压,烟已经戒了很久了,他还是没忍住去了趟小区超市,又买了一盒。 坐在小区广场的长椅上,风有些大,打火机打了几次,才点燃。 阮爸吹着冷风,一盒烟快抽完的时候,苏木找到了他,“姨父。” “你小姨叫你来的?”阮爸熄了烟头,皮鞋捻了捻。 “嗯。”苏木听到消息就赶紧打车赶了过来,“小姨给你打电话,发现你没带电话,叫我下来找你。” “回去吧。”阮爸搓了把脸,起身。 一夜过去,直到第二天,中医馆的人员上班,见店门没关。 昨夜下了一宿的雪,天亮才晴,那人跺了跺脚上的积雪。 进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身影,“楚大夫?你怎么睡在了这里?多冷啊,空调也没开。” 灰沉沉的阳光透过窗户有些晃眼,楚煜用手挡了挡光线,睁开眼睛,“我最近有点事,店里你帮忙看着点。” 楚煜回了小区,站在阮凝香家的单元楼下,他又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仰头望着十层的位置。 他没有给他父亲打电话,没有质问,没有歇斯底里。 天长地久,他都可以等的。 阮凝香坐在床上,抱着她表姐哭得稀里哗啦。 哭到眼睛都肿了,又无神地望向窗外一宿,忽然像感知到了什么似的。 她突然下地,连鞋子也没穿,跑到阳台。 楼下铺着厚厚的一层积雪,楚煜的身影颀长瘦削,落在地上的影子,被风吹动的树枝,枝头的积雪飞落,光影变得斑驳。 楚煜就这样地站在楼下,不知冷似的,静静地望着她这里。 俩人的视线,隔着十层楼的高度碰撞,阮凝香咬着嘴唇,拨了电话,“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刚刚。”楚煜仰着头,浅浅的笑着,“心有灵犀吧。” 俩人就这样彼此望着彼此。 有人踩着积雪经过,打趣了句,“楚大夫在等女朋友呢啊。” “嗯。”楚煜抿了抿苍白的薄唇。 后半夜,苏木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听到动静醒来,拿过拖鞋,“要不要我去帮你和他谈谈?” 昨晚阮凝香已经听她表姐和她说,她老爸找楚公子谈过,楚公子已经同意分手了。 可这会儿,她能感觉到楚公子也不想分手的,他只是不想她们为难。 “表姐。”阮凝香搂着苏木。 苏木轻轻拍了拍阮凝香的后背,下了楼,楚公子还站在楼下,眼底一片猩红,脸色却惨白的厉害。 苏木心里也跟着颤了一下,“楚公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看你的气色好差。” 楚煜缩回视线,“没事,就是没休息好,阿香怎么样?” “听说我姨父去找了你,她……哭了一夜。”苏木轻声说。 楚煜心口一凛,胃里一阵儿猛烈的收缩,他用力按着肚子,不让那股恶心感往上返,转身就往家走。 “楚公子?”苏木发现他越发不对劲,不放心跟过来,见他脸色似乎比刚才还白了,“你病了,我送你去医院。” “没事,只是胃痉挛。”楚煜腾出一只手,按着电梯。 “几楼。” “十层。” 苏木帮忙按下按钮。 楚煜开门,苏木想进来,楚煜杵着门,没上苏木进来,“麻烦苏小姐,最近多陪陪阿香,安慰安慰她。” 苏木很不放心他,但也知道自己在这,也不方便。 她给洛轻舟打了个电话,洛轻舟正在开会,手机静了音,苏木的电话没打通,便发了微信,简单地说了一下。 阮妈昨日被刺激到了,今日头疼的没能起来,还在元旦假期中,阮爸也在家照顾着阮妈。 苏木买了些早餐回来,拿了一份到了楼上。 她思来想去还是把楚公子的问题和阮凝香说了。 “他有胃病,可能胃病又犯了。”阮凝香沉声开口,“表姐,你帮我,我想去看看他。” “这……”苏木有些为难。 “表姐,你最是了解我们的情况了,楚公子为了我,做过那么多。”阮凝香拉着苏木,央求着,“表姐……” 苏木一咬牙,“你等会儿,我先下楼看看小姨在不在客厅。” 苏木等他姨父和小姨吃了些东西,阮妈问了阿香的情况。 苏木说,毕竟是表妹第一次恋爱,又是以这样的方式被迫分手,她自然会难过些。 阮妈想要上楼,苏木看着瞬间苍老好多的小姨,安抚两句。 说她表妹哭了一夜,刚睡下。 叫她小姨别先倒下了。 苏木把小姨劝回了屋,趁她们不在客厅,和阿香换了外套,阮凝香假装着苏木,拎着垃圾下了楼。 她迫不及待地跑到隔壁楚煜的单元楼,敲门。 一声连着一声。 楚煜刚吃了点药,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又撑着身子起来开门。 看着阮凝香,他怔住了一瞬儿。 便已经被阮凝香抱住了,阮凝香还肿着的眼皮又红了。 楚煜心头一哽,“你过来你父母知道么?” “偷跑出来的。”阮凝香摇了摇头,“有表姐在,不会被发现的。” 头发还是昨天梳的,此刻松松散散地耷拉着个丸子头。 楚煜将她垂在耳边的头发,掖在了耳后,“傻瓜。” “楚煜。”隔着衣服,阮凝香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好热,阮凝香摸了摸他额头,“你发烧了,要不要去看医生?” “不用,吃了药,已经好了很多了。”楚煜淡淡笑着,拉过阮凝香。 “那吃东西了么?” “锅里做着呢。” “那你躺会儿,我去厨房看看。” 阮凝香刚迈开步子,又被楚煜拉过来,“定了时了。” “那我给你倒杯水。” “别走,陪我坐会儿吧。”他喉头苦涩。 阮凝香拿过毯子给他盖着,还是帮他量了体温,39.2。 好烫。 第400章 给了我,你就没了退路 高烧就是有炎症,得去医院输液。 阮凝香想去拿衣服送他去医院。 楚煜却一直拉着她的手,他不想去医院,不想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我只是应激性胃痉挛,来的快,好的也快。”楚煜将她来到身边坐着。 “应激性胃痉挛?”阮凝香抿着眉头。 “和情绪有关。”楚煜解释,“受了刺激就会发作。” 阮凝香知道是昨天分手的事,刺激到他了,她拿手机搜了搜。 应激性胃痉挛常常是由于身体突然受到外界刺激,而引起的应激性的胃部挛缩,可以给予情绪的安抚,同时给予解痉止痛药物的治疗。 阮凝香抬头,情绪的安抚? 该怎么安抚? 她又悄悄地搜了下,搜出的页面好多都是看病的广告,下面才翻出一条来。 1、给他做好吃的,亲自送到嘴边喂他,脾气不好时也要像孩子一样耐心哄着。 2、按摩,360度按摩,让他舒服后,心情自然就好了。 3、轻轻和她说话,对着左边的耳朵慢悠悠地呼气…… 阮凝香缓缓皱眉,又扫视了面前躺在沙发上的楚煜一眼。 “怎么了?”楚煜只以为她刷手机,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阮凝香放下手机,趴在他左耳边说话,“高烧不退,要进行物理降温,我给你擦擦身子?” 楚煜感觉到耳边一阵柔柔的暖风,扫在耳畔。 小丫头说话就说话,撩他干嘛。 楚煜被他撩得耳尖泛起红。 不过本来就发烧,耳朵就挺红的,阮凝香没发觉出有什么不同,已经起身去卫生间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屋里空调开得挺高的,并不冷。 楚煜身上穿着的是简单的白衬衫,黑裤子,衬衫扣子被他一颗一颗解开。 衬衫挂在腰间,阮凝香拿着湿热的毛巾,动作轻柔的顺着后背肌理,一点点擦着楚煜的身子。 她想:这应该和按摩也差不多了,还能降温。 她擦了后背,又来擦前面。 楚煜的身材很好,上次泡温泉的时候阮凝香就知道了,此刻他身上的皮肤,因为高烧,而泛着薄红。 如果不是胸前平平,腹肌结实,她都怀疑拥有这白皙肌肤的人,是个女人了。 楚煜感觉到她指背时不时地碰过他的肌肤,酥酥麻麻像是电流穿透心间,他不自觉的喉头滚动了下。 这哪是降温,这是点火。 他嘴角微勾出一丝无奈,按住在他身上煽风点火的手,哑着嗓子说,“我自己来吧。” 本来阮凝香没觉得什么,可突然被楚煜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她的手的时候,让她真真切切零距离的感觉到了他有力的胸肌,和胸肌下蓬勃跳动的心脏。 好快。 阮凝香的心跳仿佛被他传染,也跟着快了起来。 “我去看看粥。” 阮凝香钻进厨房,缓缓呼出一口气。 粥锅已经好了,简单的白米粥,冰箱里除了一点水果,还有几根火腿肠和塑封的盐鸭蛋。 阮凝香拿了两个咸鸭蛋出来,切开去了皮,摆在了盘子里。 粥里滴了两滴香油,端过来的时候,楚煜已经穿好了衬衫。 “衣服怎么又穿上了。”阮凝香一回头就看到楚煜系着扣着站到了她面前。 楚煜略略皱眉,目光含笑着靠近阮凝香,“难不成光着?” 阮凝香背抵着厨房台面,被面前高大的身躯,禁锢在了小小的厨房角落里。 他身上散发着热气,蒸腾的阮凝香脸颊微烫。 她解释:“不是,我是说你衬衫湿了一些,会加重病情的,睡衣在哪?” “卧室衣柜里。”楚煜笑了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局促的样子。 “我去给你拿衣服。”阮凝香轻轻推了他一下。 片刻后,拿了一套灰色棉质的睡衣,交给了楚煜。 楚煜刮了她挂着密汗的鼻尖,“真乖,我进屋去换,一会儿你陪我吃点东西。” 俩人的距离很近,阮凝香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好似好了很多。 楚煜换了家居服出来,完美的身形藏在了宽松的睡衣下。 阮凝香早上也没吃什么东西,陪着他盛了一小碗。 楚煜慢条斯理的吃着,阮凝香也陪着他的速度,一勺一勺慢慢吃。 饭后,阮凝香又给楚煜量了个体温,已经比刚才降了一些。 “你要不要上楼睡会儿?”阮凝香问他。 “你会陪我么?”楚煜舍不得她离开。 阮凝香看了一眼时间,离晌午还早,再待会应该也没事。 便点了点头,又照顾着他在床上躺下。 楚煜并不想睡,他拉着她的手,“阿香。” “嗯。”阮凝香淡淡应着。 “我对我父亲的举动,和你说声对不起。”他眼眸微湿。 阮凝香其实也一直有话想说的,她在床边坐下,“那你会怪罪我爸妈逼我们分手么?” 楚煜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那我也不会怪罪你的父亲,他们的出发点都是因为爱我们而已。” 只是阮凝香嘴上说着,安慰他,其实自己心里还是没底的。 她不知道楚父怎么看她,但她了解她父母。 她父母是不会轻易改变主意的,看到楚煜因为分手而高烧生病,她心里愧疚。 “楚煜。” “嗯。” “我的大学是在国外上的,当时我父母说什么也让我出国,她当时就一直想叫我报考我爸的财经大学,将来再想办法留校当个助教老师什么的。” 楚煜说:“稳稳当当,是个不错的想法。” 阮凝香却道:“可我不喜欢,后来,我便偷偷背着她们改了志愿。” “直到录取通知书下来,她们才知道,她们当时也很生气,不过事情已经成了定局,我不出国留学,就没学上,她们也只能任由着我出国。” 阮凝香往前挪了一点,盯着他因为高烧,而变得深红色的唇,“楚煜,其实,我们也可以先斩后奏的……” 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么? 楚煜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阮凝香莹白的脸蛋,视线望进她直白的眼眸里。 声音哑涩至极,“你知不知道,你给了我,就再没了退路。” 第401章 一段露水情缘 “我知道。”阮凝香黑睫轻颤着,“我喜欢你,我愿意的。” “傻瓜。” 楚煜笑起来,将人拉进怀里,与她缠绵接吻,含着她耳垂,慢慢啃咬着她性感的锁骨,听着她唇边不自觉地泄出细碎的喘息。 他想就这样沉沦在情欲的世界里,想撕开彼此的束缚,不管不顾地在一起。 他可以疯,可她不能。 她有她在乎的亲人。 爱屋及乌,楚煜不想因为自己,加深她与她父母之间的矛盾。 楚煜低头埋在她香颈间,嗅着她身上柔软的温香,忍着想要的冲动,“可我不能乘人之危,那样会被叔叔阿姨看不起我的。” “楚煜。”阮凝香不是什么也不懂年纪,他在克制自己。 “乖啦。”楚煜揉了揉阮凝香的脑袋,“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一切,让他们接受我们的。” 阮凝香微垂着眼眸,有着淡淡的囧迫。 就听楚煜又说:“除非你不想要我了。” “怎么会呢。”阮凝香眨着脆弱的眼睫,缩进他怀里。 她有种直觉她父母这次没那么好说话,她只是有些怕而已,所以她想给自己义无反顾的机会。 她想给,可他没要。 对于楚煜的举动,阮凝香是感动的。 楚煜搂着她,亲吻她的额头,“哈哈,我也不会给你不要我的机会,不过你得给我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楼下的门铃响了很久,阮凝香跑下楼,趴在猫眼看了一眼,看到是洛轻舟的时候,才敢开门。 “阮凝香?”洛轻舟惊讶了下。 “嫂子?”洛轻舟后边还跟着楚子涵,楚子涵手里拎着袋子,就又看到从楼上下来的她哥。 楚子涵本来一点都不想来这里,现在又被洛轻舟一个电话给拖过来,见有人照顾她哥,她放下东西,转身就想开溜。 “等等。”阮凝香喊住他,“你哥病了,你们留下来照顾照顾他,我还有事,得回去了。” “我看我哥气色还不错,要不麻烦洛总,照顾照顾我哥,我送送嫂子。”楚子涵嬉笑说。 “楚子涵!” 楚煜一喊,楚子涵便打了个激灵。 “轻舟帮我把阿香送回去。”楚煜吩咐道。 阮凝香想说不用,但看楚煜是明显有话和楚子涵说。 她识趣,“麻烦洛总了。” 阮凝香走后。 楚子涵瑟瑟发抖地进屋,“哥。” “老爷子呢?”楚煜面无表情。 “他……”楚子涵就是被她爸一个电话叫过来的,“昨晚就回t国了。” “订机票,带我去见他。” “你身体行么?” “还死不了。”楚煜冷冰冰的态度。 …… 洛轻舟送阮凝香到了楼下,不过就是一栋楼的距离,苏木把风,阮凝香蹑手蹑脚开的家门。 “你们俩要干嘛去?” 阮爸从卧房出来,就看到阮凝香脚上挂着的鞋子。 “我想吃东西。”阮凝香苦闷着脸说,“想吃甜点,想吃冰淇淋。” “大冬天吃什么冰淇淋。”阮妈披着衣服,脸色还很憔悴,跟着阮爸后边出来的,“我去做饭。” 苏木朝阮凝香使了个眼色,阮凝香跟她说,“洛总在楼下呢,说是想见见你。” “我?”苏木蹙了下眉。 阮凝香拍了拍苏木的肩头,又偷偷躲到了楼上。 苏木给洛轻舟打了个电话,才发现自己被她表妹耍了。 看来她表妹心情还不错,还能打趣她。 苏木趴着厨房,“小姨,姨父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阮妈喊道:“不吃饭了啊?” “不了。” 苏木下楼,洛轻舟还在楼下,洛轻舟露出轻笑,“我还以为你不下来了呢?” 苏木道:“洛总不陪女朋友,请我吃饭不怕女朋友吃醋么。” “我怎么觉得你在吃醋。”洛轻舟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嘴角的笑容很浅,看着她的眼里带着些玩味。 苏木淡定地耸了下肩,“别这么说,我这人可没有那么大度,喜欢当第三者。” “恰巧,我也不想当别人的玩偶。” “嗯?” “她不是我女朋友。”洛轻舟顿了顿又道,“她压根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哦?”苏木看似无心问,“不知道洛总喜欢那种类型?” 马路上,停着一辆白色奔驰,洛轻舟打开副驾驶的位置,“成熟型,事业型,独立型。” 苏木坐进了副驾驶,洛轻舟从公司出来,身上穿着一身正装,眼神里热度让苏木悸动。 拉着洛轻舟的衣服领子,勾上他脖子,眼波流转。 洛轻舟朝她唇上亲了一下,声音情动迷人,“你那,还是我那?” “你那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来到了洛轻舟的公寓。 刚一进门,洛轻舟便将她抵在玄关处,“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和一个小医生谈恋爱着?” “怎么你在关注我啊?”苏木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低语。 “你说你。”洛轻舟去拉她身后裙子的拉链,温热的手掌顺着她细腻的脊背上慢慢地游走。 苏木身子轻轻颤了下,“没有交往,那人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喜欢洛总这种玩的起的。” 谁说他只是玩玩了! 洛轻舟黑眸里隐隐跳着火苗,惩罚似的将苏木抱进了浴室。 苏木自然不认为他是认真的,不过她不在乎,她马上就要29了,难得遇到能令她有冲动的男人。 她想要,他给,那就来一段激烈的露水情缘。 只是,今日不知洛轻舟哪根神经不对。 苏木折腾地没能从床上起来,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洛轻舟不在了床上。 她的衣服在卫生间的时候,就已经湿透了。 她随手在床头拿了一件洛轻舟的白色衬衫,叠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那人故意的。 苏木穿着那件白色衬衫,露出一双纤细修长的美腿。 “醒了?”洛轻舟穿着白色的浴袍,点了外卖,此刻坐在客厅。 苏木走过去,洛轻舟轻轻一扯,将她拉到他腿上坐着,“搬过来,跟我住吧。” 苏木手指划过他性感的喉结,“你不怕我缠上你?” 洛轻舟喉结动了一下,搂着的手紧了一瞬,“你会么?” “你会给机会么?”苏木莞尔一笑,反问道。 第402章 楚煜精心布局,摆脱家里束缚 这两天阮凝香没有去工作室,叫吃饭就下楼吃饭,吃过饭就躲在屋里。 阮妈见自己闺女,这次这么乖,就觉得不正常。 她买菜的时候,路过养生馆,店员说,楚大夫有事,好像是出差了,最近都没有来店里。 楚煜回了一趟t国。 豪华的庄园,四季如春,盛开着不败的蔷薇花。 花园中间,有个白色的凉亭,凉亭里楚老爷坐在藤木摇椅上,手里捧着一本书,面上没有什么表情。 “爸。”楚子涵风风火火地跑过去,“我和二哥回来了。” 楚老爷子扶着老花镜,看了一眼楚煜,“来了?” “嗯。”楚煜身姿挺拔地站在了他面前。 “听说你和那人分手了?”楚老爷子杵着拐杖,老爷子身旁的那个女人,扶着他站起来。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么?”楚煜口气淡淡的,带着明显的疏离。 楚老爷子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发火,“我说了只是帮你试探试探,事实证明,她不是也没经过考验么?” 楚煜讥扯了下唇。 出事以后,他没给他父亲打电话质问,是因为他的威胁对于老爷子说,不过是逞口头之气罢了,反而会惹怒他父亲。 万一再背后对阮家使什么花招,他到时防不胜防。 所以他必须要跑这么一趟,威胁既然没用,那他就换一种方法。 楚煜的目光在楚老爷身旁的那个女人那里多停留了一瞬,便又偏过目光,对着楚老爷子道:“我想单独和你聊一下。” 楚老爷抬了下手,叫其他人退了下去。 那女人有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若有似无地朝着楚煜扫了一眼。 “你是听不懂我爸的话么?” 一旁的楚子涵很不喜欢这个连六十多岁的老爷子都勾引的狐媚子,扯着她胳膊就走! 那女人面上笑着,眼里却露鄙夷,抽回手,扭着腰退了下去。 这里没了别人。 楚老爷子坐在轮椅上,楚煜推着轮椅,淡淡说:“您连您自己后宫的女人都看不透,又何必为我的事操心。” “她,一个女人而已。”楚老爷望着那抹妖艳而热辣的身影,“从不在我在乎的范畴之内。” “可她在算计你。” 楚煜俯过身,嗅着老爷子身上沾染的香味,缠缠绵绵的被浓烈的玫瑰香水味掩盖。 香味是来自于那个女人的,别人可能感觉不出这香水有什么问题,可他能察觉出来。 这是提神香,也是安神香,长期闻着,会产生很强的依赖性,难怪老爷子一大把年纪还把一个女人寸步不离地留在身边。 “不如我们堵一场,如果我帮你拆穿那个女人的阴谋,你就放手,别再插手我的事。” 楚煜推着老爷子到了凉亭外,晒着太阳,裹挟着清香的微风,吹淡了些令人作呕的玫瑰香水味。 楚老爷子审视着他面前的这个儿子,和蔼一笑,爽快答应,“好。” 楚煜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 楚家其实关系并不复杂。 楚渊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大儿子楚子墨身材高大,五官俊朗,一身凌人的桀骜之气。 现在代理掌管着楚家家业。 楚煜放弃家产的时候,和他打过几天交道。 这人的野心,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不过,对于他来说陌路人,再大野心,想要的也不过是他不在乎的东西而已。 所以,他也并没有将这人放在眼里过。 圆形饭桌上,楚老爷、楚子墨、楚煜、楚子涵,还有老爷的那个女人,围圈而坐。 楚煜斯斯文文地吃的很慢,也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掏出一张支票推到了楚子墨面前。 “当初赌场上赢得钱,就当是我先朝你预支的,如今我连本带利还给你。” 一副要彻底划清界限的模样,说完便起身回了房间。 楚老爷子饭刚吃一半,便气得扔了筷子,“你连你弟的这点钱也想要回?” 楚子墨眼神阴冷,奈何有气也不敢朝老爷子发,拿着支票就找了过来,“二弟凭本事赢得,自然就是你的,何来支取一说,何况这个楚家家业也有一部分是你的。” 楚煜带着耳机,仿若没看到楚子墨一般,正忙着和阮凝香隔着国界,相聚在二次元世界里玩着游戏。 他偶尔指挥两句,偶尔夸赞两句,全然一副陷入热恋中的模样。 楚子墨掏出一根烟,坐下来吞云吐雾,透过烟雾缭绕的薄烟,凝视着他这个弟弟。 他自认为对这个弟弟也不错了,甚至愿意跟他分些家产。 可他呢,他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醒来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一会儿疯疯癫癫,一会儿傻傻愣愣。 却在赌场,十把赌局,就赢了大半个赌场。 他当时以为是赌场的人员,看在他是二少爷的面子上,放水。 后来调查,根本没有。 赌场的人压根不认识他,甚至因为赢得太多,想暗地里扣着人,将赢得钱,再吐出来。 没想到,他手中的筹码,几下就将十几个身手绝佳的保镖,打得趴下。 这些都是有视频为证,做不了假的。 最后,他才猜测,这人在楚雄身边这么多年,一直是在装疯卖傻。 其实,心机、隐忍、实力都不可估量。 这会儿,楚子墨完全摸不透他到底想干嘛? 是嫌给他的家产太少么? 难道他想要整个楚家? 楚家是他跟着父亲出生入死拼来的,这些都是他该拿,叫他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弟弟分一小杯羹,已经是他这个做哥哥的大度了。 一局游戏结束,楚煜和阿香说了句,有事,叫她先等会。 楚煜似乎看穿楚子墨所想一般,将支票塞进了他的衣服兜里,“钱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身外物,我从不在乎。楚家的钱我也一分都不会要。” “不在乎?耍得老爷子处处围着你转?”楚子墨撕破脸皮。 “把你们耍得团团转的恐怕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楚煜趴在楚子墨耳边,又小声说了两个人名。 楚子墨突然激怒道:“不可能,楚雄身边的亲信早就在七年前入狱的入狱,死的死了,而且,那个女人在父亲身边快一年了,父亲不可能不调查身份。” “她是楚雄的私生女,名叫楚馨儿,一直养在国外,认识她的本来就没几个,楚雄的几个心腹,又基本全都死了。不过……”楚煜眼神眯出几分邪佞,“不巧我小时候见过她一面,而且还发生过一些小冲突。” 楚煜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该布的局也已经布下。 这会儿,他的阿香还在等他,他没理会楚子墨什么表情,又直接坐下来玩游戏。 楚子墨被楚煜的一句话搞得神色不宁。 他这个弟弟,是在楚雄身边长大,又装傻充愣了这么多年,心机城府太深,也许真的知道什么。 楚子墨从他这里离开,便秘密调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