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 1.小瘸子 有宋宜真的世界,和没有宋宜真的世界。 宜真什么都好,就是瘸,天生的瘸,左腿腿骨先天畸形,肌肉萎缩。有一段时间病得厉害,医生说要截肢。她非不肯。本来就残缺,本来还可以遮掩,截肢的话,她连一个完整的人都算不上。 都说她宋宜真是万中无一的好条件,谁都羡慕不来。瘸点算什么? 金钱可以使她一辈子优渥舒适。很多人嫉妒她,又避不可免地可怜她、嬉笑她。拿她做茶余饭后的笑话,带着高高在上的同情和怜悯。哦,她那么完美,可怜就可怜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瘸子。谁会真正爱她?脱了衣服,男人只会觉得恶心吧。 紫色雷电化开云层,暴雨倾盆而下,嘈杂的雨水轰鸣声将汽车包裹成孤岛。 前路一片黑暗,路面坎坷起伏,宜真偏头望着窗外。但她什么都看不见,眼睛和嘴巴被堵住。偶尔一盏路灯残余的光照射过来,照出她手腕脚腕上紧扣的医用扣带。浑身湿淋淋地,落水狗似的瑟瑟发抖。 封闭的空间里,正在播放一首轻音乐。 绑架犯一身连帽黑衣,心情颇好地敲着方向盘。 脖颈上粘着变声器,笑问她:“你怕吗?” 后来她被关进一间陈旧的浴室,或者是厕所,冰冷的水不断地冲刷她的肢体。衣服被褪去,刷子无情地刮过赤裸娇嫩的身躯。血水蜿蜒地流入下水道。 无尽的折磨仿佛刚刚开始,又仿佛永无止尽。 直到她被架上台面,一管针剂刺入血管,脑子仍旧清醒,肢体的痛楚却丝毫不减。 头顶刺目的灯光让她挣不开眼,其实她不怕折磨,隐忍这门功课从出生开始修习近二十年。 男人手里拿着电锯,在口罩口露出一双饱含笑意的脸:“怕吗?” 宜真干涸的瞳孔里渗出眼泪,沙哑的声腔,最后的力气:“别、别让我死在这里。” 对方露出疑惑的神情,宜真道:“随便哪里,不要是a市,不要让我爸爸妈妈看到我的尸体。” 男人抚摸她的脸:“好女孩儿。” 他的目光落到她残疾萎缩的左腿上:“你哪里都好,就是这里太丑陋,我来帮帮你吧。” 抚摸她的斑驳的身躯,又道:“反正没人会真正爱你,我是来帮你的。” 宜真在肢体痛不欲生的肢解中,逝去最后一口气。 这辈子她谁都对得起,就是对不起呵护她长大的父母,也许....还有陆深。他一直把她当亲妹妹照顾。 希望他能代她好好照顾爸妈。 2006年六月的第一天,街道上、商场内、游乐场里到处都是孩子们鲜活的笑声。 宋家夫妻以及陆深却被请进警察局某间询问室内。 警察将几张现场照片放到桌上。 宋百川紧抱失声恸哭的妻子,陆深在桌下紧拽拳头,狠狠掐了烟头,将照片移到视线下。 满是污泥的地面,两条拖行的痕迹,一条深一些,一条浅一些,只有宜真这样的身体才会落下的痕迹。眩晕感冲击着他的视线和神经,瘦弱畸形的腿骨从泥土里露出半截,再一张,扫过泥土后,是柔弱卷曲涂着红色甲油的脚指头。 一位干练的女性法医立在一旁道:“看断面是遭利器切割....时间又过来这么久,虽然我们没有找到全尸,按我们的办案经验,宋宜真已经...” ———— 大家好久不见,亲亲。 本文轻松一对一风,不怕不怕哈。 2.醒来被操 一阵扭曲的痛苦,宜真仿佛跪趴在床上,腰被掐得极低,后臀又极高。灼热滚烫的大手死死钳制腰肢的凹陷处。 极限姿势没有撑多久,手臂酸软中趴伏下去,呼出的热气晕了满头满脸。那处滑腻而火热,一根巨物迅猛地贯穿进来。仿佛直接插到肚子里 。 陌生而刺激的感官体验中,她仿佛还在做梦。昏昏沉沉中被肆意摆弄着。忍无可忍中大叫起来,异物次次顶到关键处,她疯了似的想把东西挤出去,又发自内心地想要那玩意儿快快地插得更深。她听到自己陌生的呻吟,高亢又兴奋,还大叫:“陆深你要是个男人就操死我!” 宜真羞耻欲死,想叫自己闭嘴,可自己还在叫:“对,就是这里,好舒服,啊!” 激烈的撞击声下,脑海中炸开一朵硕大的蘑菇云,雾蒙蒙的天地中她彻底昏过去。 床头柜上搁着一只黑色电子钟,显示2016年周叁早上九点一刻。 宜真醒了好一会儿,侧过身子一动不敢动。她不敢相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但又不得不信。苏醒的刹那,这个身体的主人——孔宜真的记忆一股脑的灌进来。 从闭眼到睁眼,竟然已经是十年后。昨天孔宜真因为高跟鞋太高,又急着去追同一个局子里的同事陆深,从楼梯上滚下来。当时她还好好的,没觉得又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就在半夜,在酒店的床上,因为过于激烈的性爱而脑溢血突发身亡。 怎么是陆深。他不是正跟她的同学闺蜜任穗要订婚了么?这个时间,他们早就结成幸福美满的家庭了吧。 身边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起床的动静让宜真额上直冒虚汗。 熬了一会儿,她扭过头去,一双漆黑暗沉的眼像天网似的将她笼罩。 男人赤裸着肌肉块块分明的胸膛,长裤随意套上腰间,单手扣上扣子,长臂一捞,从地上捡起散落的香烟,修养的体态下擦了火柴,猩红的火光在手指间燃烧起来。 烟丝迅速绝望地燃烧。 凶悍的体魄,沉郁的表情,潦草而性感的乱发。 是陆深,又不像陆深。 以前的陆深温煦优雅,被培养着做家族接班人的体面男人。 宜真瞠目结舌,胡乱地坐起又胡乱地拿被子掩盖住上半身。 “你怎么抽烟?” 他以前是从来不碰的,说脏,不干净。 嗯?” 陆深一声质询的反问,声腔沙哑,面上是似笑非笑的肌肉走向,露出的牙齿跟獠牙似的咬住烟头,从桌上的女包里捏出一包淡黄色粉末。 大喇啦地敞开双腿,也不起来,将东西甩了过来:“物证科的东西你也敢乱拿,嫌你哥的乌纱帽戴得太久了?” 宜真不由眩晕两秒,本体记忆涌来,孔宜真有个位高权重的大哥,而她是家里遗腹子,无论做什么都有年长十五岁的大哥孔珏擦屁股。 战战地将袋子拿过来,上面还标注着编号,xx迷药,正是前几天才从一个资深迷奸犯手里缴获的。孔宜真久追陆深两年,终于狠下心来生米煮熟饭再说。 宜真张嘴要解释,可仿佛无处解释。 陆深半裸的体魄,又异常扎眼,看一眼都浑身发烫。 陆深套上衣服,过来捡他的手机,迷药也抽了回去,居高临下地侮辱性地拍拍她的脸:“孔宜真,适可而止这四个字恐怕你这辈子学不会。今天的证据我会留着,你自己无所谓,你哥总要顾忌吧,他的位置稳不稳就看你这个妹妹有没有良心了,你说呢?” 房门无情地挎上,神经紧绷的宜真终于喘出一口热气,她要被这个陆深吓死了。 当他逼近的脸近在咫尺时,脑海里有个女声在大叫,吻我,陆深。既像孔宜真的灵魂在尖啸,又像她自己在渴望。 宜真赶紧揉了揉滚烫的脸。陆深,她是不敢想的。他是她邻居大哥哥,他喜欢的女人,从来不是她这款。他知道她的所有,包括那条畸形丑陋的左腿。男人那段惊天动地的恋情,她亲身参与。后来跟任穗,也是她亲手促成。 宜真下床的刹那,胸腔处猛地冲出强烈的悸动。 一双洁白无瑕、骨肉均匀的好腿,结结实实健健康康地站在地毯上。 眼泪无法遏制地从眼眶中滚落,原来要做一个正常人,要用生命做代价。 颤抖着身躯收拾好房里的杂乱,床上可疑的痕迹赶紧拿被子遮掩住,找了半天的手机原来在花瓶后面藏着。煎熬地充好电,按照记忆拨打爸妈的电话,竟然是空号。 ———— 宜珍宝宝醒来了(笑脸)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 3.猴屁股 次日宜真失魂落魄地来到单位,本尊孔宜真在滨江路分局刑警大队里,是个叁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物证科技术员。原先是总局做政务工作,后来对陆深一见钟情,非要调到分局来。孔珏对这个妹妹既疼爱又头疼,为一个男人这样折腾,值? 孔宜真仿佛永远都在叛逆期,除了陆深,还没有她得不到的男人。 “我不甘心,我就要他。” 从此陆深成了孔珏的眼中钉。但孔珏想着,刚好给妹妹一个锻炼机会,便骗她:“那边行政位已经没有名额了,倒是缺个技术员。你大学不是修的这个专业吗?刚好学以致用。” 孔宜真当时他一个白眼:“要不是你偷偷改了我的志愿,我哪里会去念这个!” 上门的美妆师正给她凃甲油,大小姐哎哟地叫了一声:“不会凃就滚,弄花了我的指甲。” 宜真正是顶着一手的水钻指甲来回到分局,此刻她还顾忌不来这些细节。爸妈电话打不通,她找回以前的大院,发现那里早已夷为平地,如今已经建城灯火辉煌的商场。去找爸爸的公司,却是早已搬迁,网上一查,发现那公司早已注销。 看来要找到爸妈,还是得靠现在的陆深。 迎面而来的是她同一科的同事,小赵。小赵个子不高,长得还算清秀,顶着一双睡眠不足的乌青眼,勉勉强强地朝宜真打招呼。 分局一干单身汉开始还因为她的美貌激动过,接触没多久,纷纷缴械投降发誓不再妄想。其中小赵最惨,技术员本来就少,还被不事生产的宜真占去一个坑,占着茅坑又不拉屎,搞得大大小小事物报告都堆他一个人身上。 他还不能得罪孔宜真,假笑着;今天来得早啊。 宜真抱歉地笑笑:“还好吧,都九点了。” 说着去打卡,小赵在她背后惊悚地看,心道大小姐是抽了哪门子疯还是在哪里中邪了。 打卡的刹那,宜真太阳穴骤然扎针似的疼。深处有人道,不能违背人设逻辑吧,否则时间一长,会发生灵魂排异的情况。宜真按着激跳的太阳穴,问那声音,海枯还石烂呢,人也不会恒定不变啊。 那声音尴尬地停了片刻,道,起码要符合逻辑吧。 宜真缓了片刻,去茶水间泡了两杯咖啡,端回物证科的办公室。 送一杯给小赵:“最近你辛苦啦。” 小赵看着孔宜真温柔的漂亮脸蛋,只觉一阵毛骨悚然,连忙摆摆手:“有什么事您直说呐,我没关系的。” 宜真轻咳两声:“那个....陆深今天没来吗?” 小赵大松一口气,心道原来是为陆深,这是转变风格路线了?想要曲线救国? 宜真的头疼瞬间缓解,果然只要逻辑自洽就可以。 “陆队长出勤去了,大概下午回吧。”小赵端起热烫的咖啡呷了一口,满胸口的得意,还有大小姐给他端茶的一天。 宜真坐到他对面,桌面干净得能拿舌头去舔,抽屉里有两个平板,全是拿来玩游戏的。可见她平日是过得多潇洒。坐了不到半个小时,宜真无聊得屁股长针眼,凑到小赵的电脑前:“忙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二人中午一起去饭堂,竟然已近可以说笑,下午继续回来写报告,及至天黑还见到陆深的身影。小赵去如厕的片刻,摇着脑袋回来裂嘴笑:“陆队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宜真风一样从他面前刮过,刮起脑门上两根萎靡的呆毛,复又落下来。 原来跑是这样地惬意痛快,宜真兴奋地冲到大厅,大厅里却是气压低沉。 陆深正在点兵点将,一手抄在牛仔裤的口袋里,站得嶙峋,眉宇间满是山川峥嵘。 “世纪大桥那边发现一具尸体,收拾东西现在过去。” 宜真瞬间刹车,近乡情更怯似的,看着他的面孔一阵恍惚。 陆深一眼刀过来,最彻底的蔑视便是忽视,暗沉的瞳孔里对着宜真几乎毫无聚焦:“你愣着干什么?” 紧张的局里生涯中看孔宜真的笑话,恐怕便是求之不得的娱乐。 大家的目光幸灾乐祸地挪过来,还是小赵拽了拽宜真:“走吧,去拿工具。” 陆深副手大钊在后面剔牙,嗓门如同乡村大喇叭:“有些人坐着就好,没本事还光惹事,凭白的没劲!叫去干嘛?” 宜真讪红了脸,小赵怕她当场吵起来,直把人往工具室拉:“好啦好啦,他嘴巴向来没把门,咱别理他。” 宜真深吸一口气,正儿八经地拍拍小赵的肩:“嗯,咱不跟武夫计较。” 小赵瞅瞅她红成猴子屁股的脸蛋,噗嗤一声笑出来。 ——— 宜真宝宝快来征服我们深哥!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 4.怕了? 两辆车同时出警。陆深跟大钊开前面那辆丰田“巡洋舰”,陆深把着方向盘,遥控布置江边民警封锁现场。而大钊在看传过来的现场照片,嘴里突然瓢出一句:“深哥你不会被那丫头拿下了吧?” 陆深挂了电话,面无表情时蛮瘆人。即使关系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被他扫了一眼,大钊还是后背酥酥地一麻:“嗐,你可别怪我多嘴。那丫头任性妄为,整一个恋爱脑,你要是真娶了她,那还不得天天伺候她?” 陆深点了香烟,反问:“你觉得我能?” 大钊面黑心也黑:“我觉得您不能。不过呢,换个角度,真把她搞定了,孔珏那王八蛋也不能把您卡在这里不放了不是?以后还可以挟女人以令诸侯,咱谁的脸色也不用看!大好前途任遨游!” 陆深转了转手腕:“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大钊赶忙求饶,陆深提醒他:“下次在局里讲话小心点,你真能得罪姓孔的?” 大钊轻蔑一笑:“我只知跟着您,其他人算个卵!” 贱兮兮地又凑近了:“前晚你们不是一起走了?做了?” 宜真则跟小赵窝在后面长屁股的公车里,蓝红灯一闪一闪地伴着警笛呼啸声,宜真恍惚地看着外面的江景。十年。整整十年,a市的变化翻天覆地。十年前到处都是喧嚣的工地作业声,到处都在修路修桥,再宽阔的马路都会塞得怨声载道。这是一个高速发展的大都市。 可惜她没有亲眼见着家乡的变化,更不清楚满眼都是春风温情的陆深,怎么成了现在这个严苛不苟一笑的男人。任穗呢,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又去了哪里。 那时陆深早已跟初恋分手,说是在立业前不再考虑个人问题,而任穗呢,虽然家庭情况不好,但从小自立自强,长相也是校花级别,唯独遇人不淑。宜真分析了又分析,从各方面来讲,这两个她最在意的人,应该是契合的,只是需要机会。 所以她为他们制造机会。不是不黯然。 小赵打了个哈欠,忽的看见宜真怅然地表情,竟然有些替她可惜。连忙用八卦搅动气氛:“陆队长人是挺好,但那脾气也怪吓人的,就那么好这一口?” 好在光线够暗够乱,招摇地掩盖了宜真复杂且僵硬的表情。 “其实.....”嘴巴又合上,其实什么呢。 脑壳又疼起来,她赶忙想台词,以进攻代替防守:“你比我先来分局,陆深他....一直都这样?” 小赵长长地停了好一会儿,叹道:“你恐怕不知道,现在他还算好的,头几年真是跟疯了一样....” 宜真竖着耳朵听,结果他还不说了,道:“我劝你还是不要多问,特别是在陆队跟前,以前的事提不得。” 江边绿道是政府重点的城市仪容景观项目,来往不少附近散步居民以及来往游客,好在民警已经及时地拉开了警戒线,并要求绿道管理部分即刻关闭大门,清空余留人群。 陆深从民警手里接过记录本,锋锐的视线将将收敛着。旁边花坛上起来一个人,看起来有文化蛮斯文的中年人,是发现尸体的报案人。了解两句后道:“可能随后还要麻烦您,跟我们回警局做笔录。” 这时小赵跟宜真走过来,跟着陆深往江滩下面去,打开勘探灯,往水面上照去。 尸体浮在芦苇丛里,衣服被什么东西挂住,在强光灯下,整个膨胀的身子泛着黝黑的光泽。宜真还是第一次见这阵仗,腹部翻涌着要吐。 大钊正组织人马把尸体拉过来,见此讥笑:“都说没用就不要来了。” 宜真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瞪他一眼,埋下腰去吐,吐干净了又回来,故意撞过大钊的肩膀。戴上乳白的医用橡胶手套,毫不迟疑地往下走。 踩过几步滩涂泥地,拿手扒开芦苇,膝盖已然没入水中。 几个人已经把尸体拖到岸边,宜真忍着再度呕吐的冲动,对着各个细节拍照、以及收捡附近的痕迹和可疑物证。 忽然那玩意儿冰冷的手臂滑落到她的脚背上,宜真毛骨悚然地顿住,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全是冷汗。 一时间动也不敢动,失声尖叫的欲望死死地卡在喉咙处。 陆深不知什么时候临到跟前,仰着下巴盯她,松散冷漠的声线:“怕了?” 魔咒仿佛就发生在一瞬间,曾经有人问她是不是怕了,可怖的阴暗和潮湿、下水道反水的臭气,男人模糊的面庞和手里钢刷。 那时她都没认,尽管她怕,害怕到绝望、疼到令人发狂。 运转着僵硬的身躯,宜真在小赵同情和不忍的视线慢慢蹲下去,捏开尸体的手,将其放回死者的肚子上。 ——— 深哥没一个好脸色,大钊没一句好话。 宜真:笑脸jpg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 5.给我闭嘴 几个人一起回到局里,在大会议室开会。 小赵拦住宜真道:“你脸色很不好,这会就别开了,回头我再给你讲。” 宜真摇摇头,夹了笔记本坐到最末的位置。生为残疾的人生告诉她,永远不要麻烦别人,自己的事就要自己干好。她要拼尽全力才能做一个“伪”正常人,何况现在正是她上辈子求而不得的健全人。 小赵贴着她坐,摇摇头,这姑娘为了追陆队长,好像更拼了。 莹白的屏幕上放出几张照片,陆深高大的身影立在一边,红外线笔光射过去:“尸体之所以会停留在这里,一是因为被铁丝挂住衣服,二是因为水流的冲击作用,刚好在卡在这处弯道。” 转而拿起马克笔在白板上画出一段江上下游的简易方向图,以及水流会把河里的东西以什么样的方式带动。 标出叁处可能抛尸的地点,陆深在白色光束中一一分析。 宜真只有目不转睛地望着他,才能将将缓解胃部的翻江倒海。 然而随着照片的愈发细节,她还是忍不住冲出去。 陆深的讲话短暂地暂停,随即扣扣桌面:“我们继续。” 宜真伏在马桶上方,吐到最后只余苦涩的胆汁。 出来洗手漱口,局里唯一的女法医肖冰清正在洗手,乌黑的长发扎低马尾,纤长白玉似的手指在水流下精细地揉搓。 “你还好吧。” 明明是关怀的话语说出来却是凉薄的味道。 宜真搜刮着记忆,似乎跟这位冷美人没什么交际,但在最虚弱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话,仍旧倍感温暖。 “还成。” 她在虚脱中挤出一道难看的笑容。 肖冰清倒把目光收回去,递来一张干净的手帕:“消过毒,放心用。” 走到门边后顿住脚步:“不行就别逞强,能不能干这一行,要看天分。” 宜真愣住,清凉的水流从指缝中不断地往下淌。 所有人都说她不行呐。 终于还是有点委屈,我可以的,爸爸妈妈,你们知道的,对不对? 开完会陆深立在几米开外的走廊尽头,两天没睡都在工作,需要大量的香烟来振奋神经。 指尖的猩红明明灭灭。 像谁逝去的热力和生命。 肖冰清跟他打了个照面,没说话,走了。 厕所里还在落着水流。他以为的孔宜真会恼羞成怒以及破口大骂,却没有。深夜暗淡死寂的走廊里,只有风和水流在运转。忽的,一声隐隐地啜泣从卫生间里传出来。 如果不是孔宜真也叫宜真,他不会来。 啜泣声渐渐随风消失,但竟然跟猫爪子伸出的倒勾,毛毛地刺进将死的心脏。 宜真也这样哭过。 发炎的关节差点要了她的命,娇弱苍白的面孔埋在白色枕头里,医生刚走他刚来,她忍着剧痛把腿盖上。那样爱美的女孩儿,为了保全病态残肢也要跟死神抗争的宜真,为了一个扭曲无用的肢体整整煎熬来一个月。笑着对所有人说不可以截肢。人走后才肯躲在被窝里疼得啜泣。 那样的宜真,竟然被罪人狠心肢解,至今找不到全尸。 宜真哭了一阵舒服多了,委屈的郁闷去了八九分,其实也没什么。被人说两句而已,时间还长,她可以证明自己。 只是陆深大步跨进来时,肖冰清给的手帕都吓得掉到地上。 陆深裹挟着一片乌云过来,大步逼近,宜真惊吓中打了个响亮的嗝,结结巴巴地:“陆...陆队长。” 连陆深都不敢叫了。 陆深将她逼到墙根上:“你哭什么?有什么值得你哭?” 宜真眼睛红红地:“我....那我不哭了。” 还道,对不起。 陆深眼眶瞬间红成血海:“对不起,你也配跟我说对不起?” 宜真被男人挟持一般丢进车里,高底盘的丰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风驰电掣。 还是上次那家宾馆。厚重的地毯上是宜真踉跄的脚步。 陆深一把将她推进门内,宜真惊慌又结巴地辩白:“陆、陆队长,我以后不烦你了,真的,我以前是不懂事,你原谅我,好不好。” 虚弱的辩白愈发激怒陆深,一把掐住宜真的下巴:“不许你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宜真腮帮子发疼,拘束地靠在门板上点点头。 “也不许你装乖。” 宜真继续点头:“我、我都听你的。” 陆深突然暴怒起来,铁爪似的抓她的双肩,阴森森地锁着她的瞳孔。 错觉中竟然在里头真的找到一个宜真。 有些痛苦在当时还不清晰,只有随着日复一日地更迭,真相才浮出水面。疼痛也愈发让人歇斯底里。 麻木的神经骤然被虚伪的孔宜真掀开,陆深心里疼得要裂开:“孔宜真,你非要玩儿这一套?” 宜真连忙摇头。 不管她懂不懂,否定就对了。 “陆队长,我真的没有,我是真想洗心革面....” 陆深猛地捂住她的嘴:“不要跟我耍花招,以退为进什么的,真没必要。” “现在,你给我闭嘴。” ————— 陆大队长,拜托你控制下情绪。 温柔点,晓得啵?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 6.一根 宜真从未想过,她生命里最重要的男人,早知无法以女友抑或妻子的名义站在他身边,于是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妹妹角色占据他身边的一席之地,温柔呵护她十几年的陆深,他的大手会落在自己赤裸的身躯上。 粗粝的指纹像刀似的在后背上刮过,擦过便是一阵疼,却迅速转化成滋滋作响的电流。 陆深将孔宜真翻过面去,他不想看她的脸,更不想看她的眼睛。 两下扯掉女人身上浅绿的针织衫,牛仔裤解开拽到小腿处。 窈窕玲珑的肉身印入眼帘,俏生生的臀肉上包着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裤。 男人的手掌赋予魔力,粗鲁的揉搓中宜真几乎要昏过去,可是陆深摸到了她的两腿中间。 宜真浑身颤抖,精神上大受震动,努力夹紧那只大手,带着哭腔:“陆、陆队长,别别这样。” 陆深痛快地撕开脆弱的蕾丝,粗粝的手指滑过软乎乎的细缝。 “这可不像是不要。” 他嫌弃她吵,将手指插到她的嘴里:“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右手扯开她还胸的手,一手包裹住柔嫩的丰盈,粗暴的揉搓。 宜真将将低头,清晰地瞧见娇嫩的乳肉从男人指缝中溢出来,挤出千奇百怪,却是百爪挠心地痛和痒。 乳头被不客气地拉扯,几乎将她脑子那根神经也崩掉。 陆深怎么是这样? 怎么又不能是这样? 那天,她醒来第一天,那天虽然半梦半醒,可不遗余力凿进身体的感受仍旧残余。 想必陆深也想到了那天,沉沉地挨到她耳边:“怎么不叫了?那天你不是还说——不操烂你我就不是男人?” 滚烫的热气呼进脖颈和耳际,宜真浑身一震,夹紧的双腿顿时松开。潮湿的蠕动感在下面饥渴难耐地伸张。欲望在烈火中炙烤。理智也在激烈挣扎求助。 宜真喘息中又很委屈,又叫我闭嘴,又让我叫,我好难呐。 嘴里是男人坚硬的指节,捅得很深,一会儿夹她的舌,一会儿抵到喉腔去。 难堪的口水跟着流出来,呜咽的声音满室回绕。 陆深趁着松垮的膝盖伸进腿心,直插入一根手指。 迷惘困惑的宜真猛地挺直后背,尖叫混着口水声大叫出来。 陆深只得从她口腔离开,叁分力气便钳制住激烈扭腰的宜真:“一根就受不了了?” “你这么叫,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宜真连忙夹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再动,还是动,异样的从穿刺感几乎要了她的命。 连魂都散了几分。 “陆深,陆深....” 她干脆伏在门板上抽泣起来。 “你怎么能这样....这样坏...” 拖高的肉臀上还是颤颤的艳色,男人的坚硬的长手指还在水深火热中徜徉,意动却骤然间全没了。 陆深抽出手指,在宜真屁股上左右擦了擦,还响亮地拍了一巴掌。 屁股跟着颤了颤。 陆深给她提起裤子,上身倒是不管了,几步走到窗户边立住。 香烟飘到玄关这边,宜真默默地止了哭,她以前绝对不是好哭鬼,怎么重新回来,叁天两头哭个不停。 再是默默地把衣服穿好,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十年后阴晴不定的男人,还是先走为上罢。 陆深喊住她,道:“过来。” 宜真恨恨地皱眉,一扭脸,对着抽烟的男人仍旧心惊胆战。 “陆、陆队长。” 陆深皱眉,一把将她扯到跟前,徒手揩她脸上的泪痕:“你孔宜真,不适合哭唧唧。” 宜真望着他:“那适合什么。” “继续嚣张,继续作。”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有错觉。 宜真满肚子肺腑,深哥哥,原谅我还是太肤浅了,原来您喜欢这口味。怪不得您跟任穗分手。任穗那种品学兼优忍辱负重的姑娘估计也满足不了您。 陆深话毕又将宜真推开,捡了地上的外套:“你自己回家,我走了。” 宜真粘在他的屁股后面,跟着下楼,跟着走到马路对面的丰田车边。 陆深转过身来:“怎么,后悔了?” 宜真的眉头能夹死扑腾的苍蝇:“你、你不送我回去啊?” 陆深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自己没手没脚?” 宜真背过双手,不断地扭手指,百般自我洗脑我忍者无敌,道:“有是有,太远了走回去天都亮了。” 陆深深吸一口气,指指不时呼啸而过的汽车:“路上有什么看到没?” 宜真也生气了:“看到了,汽车!出租车!” 陆深给了一个还算不是白痴的眼神,表情堪称绝情:“别赖着我,几分钟前说的话没忘?” 宜真当真怀疑不光姓孔的被魂穿,陆深也被魂穿了吧!穿上裤子就不认人,这么没风度! 她忍无可忍地跳起来:“你把我拽出来,手机也没带,包也没带,怎么走?我飞回去好吧!” ——— 可气死我们家小宝贝了。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 7.郁闷 宜真跛脚上班,明明很介意却故意微笑着脸表示自己没关系。 刚进办公室,她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小赵关怀地打来热粥和包子:“大小姐你又是怎么了?” 不问还好,问起宜真便是一肚子的滔天烈焰。本来就在江边浸湿了鞋子,吸足了水,回头又被陆深绝情丢弃在半夜的马路边。就靠她一脚一脚徒步七八公里走回公寓,越走越疼,拖下鞋子时连薄皮都去一层。肉都泡白了。 宜真气得要命,她对腿脚的爱惜程度远胜于自己的脸,虽说不至于伤筋动骨,但矜贵的来之不易的好腿破皮破相,便像乞丐好不容易捡来一袋子金子,却又被生生地抢走。 “到底怎么了?”小赵把脸凑到跟前,宜真深吸一口气,又没办法说出实情,哦,我跟陆大队长打炮不成,被扔在马路上,如此这般所以如此这般。 只是来不及多加抱怨,昨夜收集的痕迹物证都要整理,该送检验科的要按程序送检,肖冰清那边的尸检情况也要随时跟上。如此繁忙中,大钊大摇大摆地闯进来,丢来一迭纸张。 小赵翻了翻,苦着脸求情:“大钊哥你看我们忙得连午饭都吃不上,还做这个?随便找谁嘛!” 大钊长着一副凶悍的匪徒之相,双手叉腰:“季度报告上头马上就要,我们队谁还闲着?” 这话意有所指,想必是专程来找孔宜真的麻烦。 宜真一看到他就想起陆深,气得脑壳疼,再好的脾气不由也冷下脸来:“行,给我。” 大钊从里出来,琢磨了又琢磨,扭身便往解剖室那边去。 陆深跟肖冰清了解了情况,刚出来便被大钊粘上,大爷似的接了大钊孝敬的咖啡。 一挑眉:“这么闲?” 大钊咧嘴笑:“您可知道我不擅长写报告,丢给物证科了,那丫头还挺倔,说接就接。” 陆深目不斜视,没有任何表态,然而想到昨夜他开车从孔宜真身边呼啸而过,后视镜里 孔宜真气急败坏地追了两步,然后拖鞋砸了过来。当然是砸不到。很快她就化成一只浅绿的小点,小心翼翼、左顾右盼很怕丢脸似的地又跑去捡鞋子。 大钊一计不成,又道:“深哥你昨晚没把她干爽?还说她转了性子,今天还是一副欠揍样。” 一口咖啡喷了出去,喷了大钊满脸,谁叫他个子矮上半个头。 陆深抹嘴,将纸杯丢进垃圾桶,低喝:“乱嚼什么!” 大钊徒手擦脸:“啊?我可是亲眼看到你把她押上车的嘛!” 那架势,没个叁百回合他可不信。 陆深额上青筋直跳:“别多管闲事,你要敢跟谁嚼,我可保不了你!” 大钊疼得直嗷嗷,面上连连求饶,实则不以为然,没否认就是承认呗。 他就是贱不过,当江边浮尸案的报警人过来笔录时,又把宜真弄到询问室,叫她负责笔录。 宜真头疼:“副队,这事儿不是一直都是小邢的事么?” 大钊呵呵:“小邢参加培训去了,别废话,叫你干就干,怕辛苦就早点滚蛋。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粥....” 宜真紧咬牙关,手直哆嗦。孔宜真还在时,怎么不扇他几个大耳瓜子? 房门嘎吱一声,陆深领着报案人进来,冷漠地扫视二人,二人瞬时乖觉一声不吭。 陆深将报案人请到对面,大钊退出关好门。 “名字。” “陈金水。陆警官您别这么严肃嘛,我也是在国旗下长大的,能尽公民的义务必定义不容辞。” 陆深嗯了一声,果真放缓了神情:“抽烟吗?” 话毕掏出烟盒,还挺客气地给他点上。 陆深放松了体态,指尖燃上香烟,往后一坐,长手敲敲桌面。 宜真以为他是给报案人敲的,她默默等着程序继续往下,谁料陆深从狭长深邃的眼角里睇来一眼。宜真哆嗦一下,十年后的陆深令她诸多不习惯,包括着随时随地爆发的王八之气。 望着孔宜真懵懂又别扭的憨傻之气,陆深的长手指敲到电脑上:“敲!” 宜真反应过来后一阵强烈的懊恼,好在陈金水像个自来熟,又把昨夜的情况详细地复数一遍。 原来报案人是xx华科大学的教授,有江边夜跑习惯。发现尸体的时间和地点,跟他平日生活习惯很吻合。 陆深问得不多,待对方滔滔不绝地讲得差不多,扭头望向宜真,宜真点点头,表示她记录完毕。 “行,谢谢陈教授的配合,在这里签字就好。” 陈金水温文尔雅地起身,宜真看他签字的模样,总感觉此人过于阴柔,且过于热心,仿佛丝毫不受浮尸恐怖面貌的影响。 ——— 来晚了宝 8.花痴 宜真打着哈欠从办公室里出来,乌青的眼以及叁天来不及洗的黑发紧贴头皮。不是不想洗,当了病人一辈子总是格外爱干净,每当回家时明明勒令赶紧洗头但一沾床边睡得昏天暗地昏迷不醒。 尽管法医那边提交了尸检报告,无名尸体身上当时并未找到相关证件,只有寻常泡烂的衣物。要想从身上找到第一案发现场的证据非常困难。 宜真满脑子现场细节,手里的热咖啡还来不及舒心地呷上两口,乌绿的丰田便疾风似的杀到跟前。 离她不过半米距离。 大钊从车窗里伸出寸头大脑袋:“哈,抱歉!” 分明没有抱歉的意思,陆深却从副驾上跳下来,面容削瘦胡子拉渣,下半身全是腥潮的污泥,凉凉的视线中仿佛闪过对宜真嫌弃的表情,大步朝内去。 大钊故意撞开宜真的肩膀:“傻愣着干嘛,准备开会了!” 原来陆深这两天脚不沾地在外面排查抛尸地点,根据水流的动向以及x江的特殊分支特征,在沱江上游废弃的老厂房近水边,发现了几个可疑的脚印。 脚印下去滩涂边时,一重一轻,踩得很深,应该是左肩负重,而回来时,却是两脚幅度差不多,也没那么深,便是丢弃尸体后正常的脚步。 到底专业,不过是几行脚印,陆深便计算出嫌疑人身高、体重、行走习惯,以及当时的负重重量等。 白光打在刚刚换过衣服的陆深身上,艰辛繁琐的排查以及缜密的思维既通通显露在男人骨相锋锐的面庞上。高的眉骨,耸立的鼻梁,深邃的眼眶以及平波无序的眼。岁月让陆深脱胎换骨,下晗也是利落的,扬起的手臂肌肉分明。 刚冲完澡湿漉漉的头发上往后随意抓去,水珠沿着紧致的脖颈往下。 宜真忽觉心脏猛跳。突突地像是有只肥壮的兔子在胸口上撞击。 十年后的陆深褪去一层斯文温煦的皮,突然成了别样的猛兽。 一股股的眩晕击中宜真残余的花痴和热爱之心,压制的情愫死灰复燃,她不由地停顿了记录的手指。 陆深漫不经心地直视过来,言语突然卡顿,停顿两秒,道:“下面听肖法医的汇报。” 话毕,一屁股坐到宜真身边,但背对着她朝台上看。 宜真鼻头动了动,闻到男人身上清新的皂香。 肖冰清道:“死者乍一看像是淹死,在其肺部等多个内脏有出血点,即溺亡的基本特征。但是,在其颅骨处发现特殊伤痕。” 她青白的手,滑出一张颅骨透视图:“裂口的边缘十分混乱,不像是单一单次造成。我个人更倾向于死者从高处跌落撞击头骨,此伤口又遭到二次伤害。” 经她一说,大家想象到一场混乱的纠缠。如果在跌落后又有二次伤害,其心必定狠毒且利落。抛尸又缜密。罪犯恐怕不是一般的冲动杀人。 最后是大钊的汇报,死者身份有了眉目,叫胡一鸣,原是本市x大学生,大叁下学期突然肄业,后从事医药代理工作,几个月后单独成立公司。近期公司受到股市冲击,面临巨额债务,此人突然消失,追债者和家里人都以为躲债潜逃。 陆深起身:“大家尽快进入状态,除了走访相关人之外,叁天内将胡一鸣人际关系网中有作案动机的,都请到局里来询问。” 小赵哀叹着跟宜真一起出了会议室,挠挠头:“这下好了,又是几天回不了家。” 宜真的视线还在追随陆深挺拔的背影,哦哦两声:“....怎么呢?” 小赵服气地瞪她一眼:“你不会以为咱们局里有八百大将吧,就这么点人,咱们肯定都要被派去出勤。” 宜真一摸自己油腻腻的头:“那、那我先回去洗个澡。” 谁料大钊从后面插进来:“还回去?不是有宿舍?哦,大小姐嫌弃我们宿舍条件差,真是委屈您千金之躯。” 陆深一扭头,制止了几人的七嘴八舌乌烟瘴气,抬手看看手表:“都没吃晚饭,这样,我请大伙儿吃大餐。” 所谓的大餐就是拿出电火锅,一帮人热火朝天地往里头丢食堂冰箱里剩余的食材。 宜真受不了这样吃饭的架势,各个油光满面狼吞虎噎,仿佛吃的是孙大圣手里的人生果。到底还是饿得受不住,宜真默默地吞口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小赵一屁股顶开大钊,拽着宜真坐下,耳语:“别嫌弃,喂饱肚子才是大事。” 宜真差点跳起来,身边正是陆深那位老神在在的大神。 小赵又跟她咬耳朵,使劲儿眨眼:“给你创造机会呢!” 火锅的热气蓬到宜真脸上,连耳根都红起来。转念一想,倒不至于跟陆深拉出叁八妇女线,她还要靠他找爸妈呢。 于是大家狂吃海喝的同时,拿出第叁只眼,眼见孔宜真神色数度转变后,放下傲然的身姿,近乎以谄媚的姿态帮陆队长倒啤酒。 “陆队长,您累了几天也没睡个囫囵觉,我给您敬一杯。” 宜真红着脸巴结陆深,见他动也不动,尴尬得自找台阶下:“那我先干为敬啦。” 喝酒也是慢吞吞地,斯文秀丽地一口口来。谁看了都觉得仿佛是为难了这位眼高于顶的大漂亮大千金。 陆深慢慢握了杯子,转了转,施舍似的抿了一口。 ——— 宜真宝贝来了。 9.压迫 警队宿舍就在大院后面的一排房子里,方便领导调度的特殊情况下,会硬性要求相关人住宿舍。平时的话倒随意,爱住不住,懒得回家的就对付一下,没有家的更乐得在局里吃大锅饭。 小赵领着宜真往楼梯上走, 四楼走廊尽头有间无人居住的小套房。 推开门一股灰尘扬起来,宜真捂住鼻子,多少有些接受不了这种简陋积灰的环境。 小赵拿了水桶帮她做卫生:“哎,你就忍忍吧,想要博取美人一笑,哪里那么简单。” 宜真努嘴道才不是呢,还是过意不去拿了抹布一起做卫生。 外头响起大钊咋呼的大嗓门,随即便是陆深冷淡的声腔,在深夜的走廊里,那种漫不经心的回应以及喉腔里溢出来的磁性,宜真听着后背酥酥麻了一片。 小赵嘻嘻笑,压低声音:“看我对你好吧,给你安排在这里。” 宜真既感慨又感动,握住他的手:“大好人,以后我一定会报答您。” 小赵触电似的抽回手,脸也红红地:“你可别瞎想,我对你可没意思!” 小赵屁滚尿流地跑了,徒留宜真对壁哀叹。 这阵多雨,被褥潮湿也不知曾经谁睡过,这让久病在床养成洁癖的宜真毛骨悚然。 待她下定决心要违背组织决定出门来,便见前头立着一道黑黢黢的身影,高长的体态生冷的气压自然而然地涤荡方圆叁里。 陆深靠在栏杆上抽烟,似乎沉浸在浓稠的思绪中。 宜真噎下口水擦过那边,好歹走到楼梯口可以逃出生天。 一条胳膊拦住她的生路:“去哪。” 宜真不说话,陆深转过身来,抬手看表:“哑了?” “还以为你转了性,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面对陆深压迫性的质问,宜真一瞬气得想哭,一瞬又觉没什么,他是这个尿性她应该早点习惯。 “不是的陆队长,我、我就是想回去拿点行李过来。” 陆深盯着她的脑门,道:“只要你想违背组织决定,你可以走。” 宜真到底没回家,夜里也没睡好,第二天就发现自己过敏,胳膊和后背全是红红的麻点,好在她穿的是长袖,勉强能遮掩难堪。 分组行动时大钊一眼钉住宜真,那架势仿佛要叼住孔宜真好好磋磨。 小赵及时插话了:“深哥不是负责死者胡一鸣双亲那边?有个女警在旁更合适点?” 道理确是这个道理,避免死者家人情绪过于激动,女警在场安抚是最好的。 陆深点头,最近他也觉着大钊是过分了点,掐灭烟头起身:“孔宜真跟我走,其他的按原计划。” 胡一鸣大叁肄业创办医药公司,似模似样地,这个新闻还火过一段时间。想来他家底应该也不差,否则怎么创医药行业的业? 但结果跟宜真的想法大有出入,其父母住在某城中村中,狭窄的巷道里,跟雨水一起滥流的污水,低矮毫无秩序的各类商户,楼下垃圾箱里阵阵异味,苍蝇嗡嗡环绕。 宜真本来就不舒服,见此胃部阵阵抽搐。 陆深早见惯了她的娇贵做作,进楼道前道:“ 进门后注意表情管理,带你来不是起反作用的。” 开门的是位满脸褶子貌似六十的老妇人,连正经的胸衣也没穿,空荡荡的衣衫下顶着两坨水分流失的部位,门口处堆满了废弃的塑料瓶和纸皮。 宜真尽量目不斜视,有些不忍:“请问,这里是胡一鸣家么?” 原来这妇人正是死者母亲,年纪才五十,早年跟老公在家务农,为了供儿子读书,才双双到城里来务工。她找不到好工作,力气又不如男人,只得在城中村里收收垃圾。 前几日派出所来通知他们去认尸,见着面目全非的儿子,夫妻俩瞬间万念俱灰。 房间不过一室一厅,堆满各色杂物,陆深转进里屋,给宜真压了个眼色。 宜真清咳一声,进门前陆深就交代,由她来询问记录,本子上写着几个关键问题,她照着问就行。老妇人要么痴痴地望着地板,要么机械摇头,喃喃说不知道不知道。 一时间宜真也束手无策,坐了片刻,发现茶几下压着一张陈旧的照片,刚好被水壶压住。宜真将其抽了出来:“这就是胡一鸣吧,看起来很乖很聪明哦。” 老妇人浑浊的瞳孔移过来,猛地抢过照片抱在怀里,呜咽痛哭出来。 宜真胸腔一窒,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就这么没了,谁又能接受呢?艰辛的余生,还有什么可以指望呢?联想到失去她的爸妈——当他们看到只有残肢断臂连全尸都找不到的女儿,又该如何痛心。 ——— 深哥每天惹咱好妹妹生气(╬◣ω◢) 微博:阿蛮今晚不回家